《明日方舟:时之旅人》 第1章 不知道该取什么好的标题 泰拉纪年1084年。 湛月向眼前的官方人员递上通关文牒。 “先生,您来自龙门?”年轻的萨科塔仔细翻阅了一下。 湛月点点头。 “好的,祝您旅途愉快~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我们拉特兰甜品喔~” 拉特兰,确实是一座很有人气的城市。萨卡兹大概是没有机会体会到在这儿生活的乐趣了。还好我不是萨卡兹。 “让让,让让……”几个年轻的警官在路口前方维持秩序。 “怎么了?”湛月秉持着种花家优秀的看热闹传统,好奇地探了探头。 “轰!” “咳咳,我(某植物)……”才探出去,垮塌的楼房所溅起的灰尘便冲入了他的肺。 “芜湖!”四周的人群倒很兴奋地欢呼起来。 这大概,就是拉特兰传统? 湛月从人群中挤出来,又咳了几下,顺了顺气。 “?大哥哥?” 眼前的年幼红发萨科塔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大哥哥,你怎么没有光环,没有羽?” 湛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这个小萨科塔,我不是萨科塔或黎博利有什么好奇怪的嘛? “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是萨科塔或者黎博利嘛。” 拉特兰似乎主要就由萨科塔和黎博利组成,那这孩子不清楚还有别的种族的人也情有可原,毕竟来拉特兰的游客很少嘛。拉特兰建在一座独立小岛上的。 湛月应付了两句,环顾四周。 “小朋友,你父母呢?”他眺望了下,但没有发现任何与这个小妹妹长得像的人。 “那大哥哥,你是什么种族?”她似乎好奇心很强的样子,有一种执拗的好奇。 “人类。” 湛月没怎么犹豫,这又不是说不得的,虽说整个泰拉就剩俩纯种人类了。 他是人类,纯的,与那位博士是一致的血脉,就是起源可能不同。 “小妹妹,你父母呢?”湛月重复了一遍问题。 “没见过。” 啊,原来是孤儿啊……那没我事了。本来也只是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些好奇罢了。 只是,湛月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个年幼的红发萨科塔有些眼熟呢? ………… stop,她不就是缩小版的蕾缪乐(能天使)吗? 湛月拍了拍脑袋,*的,来泰拉太久了,好多老熟人第一眼都不一定记得起来了。 “诶,小妹妹,相逢即是缘,我请你吃点甜品?” “欸?真的真的?” 拉特兰的律法很森严,而且有不同于一般法律的约束力,这才使得她对于陌生人才会如此放心。不考虑安全因素,一份白来的甜品欸,一个正常的萨科塔都不会拒绝吧? —————(本人常用的分割线)————— 十几分钟后。 湛月懒洋洋地靠在公园长椅上,一红一蓝两柄源石剑随意搭在他身上。 “能再来一份吗?可以吗可以吗?” 年幼的蕾缪乐眨巴着眼,恬不知耻地索要更多甜食。 “可恶,我没钱。”假的,其实还多。 乐天派难道都是自来熟吗?可恶,这甜品可不便宜啊,再买个几十份他钱包就要见底了啊。*的,这拉特兰甜品商人是真黑,有外地人他是真宰啊。 为了上辈子的缘分当了冤大头,啧,血亏。 “小乐,你姐呢?”一份不便宜的甜品交情,至少她把名字告诉他了。 “什么?” “蕾缪安啊,一个粉色头发,看上去应该很温柔的女孩子。” 湛月以为小乐没听清,多添了点描述。刚刚就一直没看见蕾缪安,小乐还才这么小,她姐应该不会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玩吧,虽说她自己也没大两岁就是了。 “谁啊?我不认识。”蕾缪安一脸迷惑。 “蛤?” wtf,什么情况?轮椅狙神呢?被吃了?不应该啊,现在这个时间点,她们早该认识啊。 如果湛月的记忆没什么偏差的话,蕾缪乐,蕾缪安在小时候就相依为命了,至少在小乐上学前就应该互相成为姐妹了。所以,人呢? 不是吧,出门旅个游都要来活? —————————————— 我叫湛月,巴别塔no.4,其实上辈子是个地球人,这辈子据说没父母,天生地养出来的,睁开眼就看见了博士和凯尔希,稍稍长大点就被这俩谜语人扔到龙门了。 在巴别塔内的职责是战场突破,在巴别塔外的工作是穿梭时间线,修正不知为何剧情走向出现偏差的世界。 可恶,我才要向博士要的假期啊!! —————————————— 暗蓝色的剑刃出鞘,湛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与疲惫,他幽幽叹了口气。 “小乐,十年前见。” “?” 未等蕾缪乐反应过来,冰冷的长剑便已刺入她的心脏,鲜红瑰丽的血花溅开。 呜,好痛,好冷……为什么…… 在她意识彻底沉寂之前,她看见另一抹流火般的剑刃划过青年自己的心脏。 第2章 婴儿乐 01 湛月再睁开眼时,先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倪玛每次先砍自己一刀才能成功穿梭,这要是哪次不灵了,他可不得当场驾鹤西去? “喂,那边的平民,傻站着干什么?” 嗯?拉特兰教宗骑士? 哦,对喔,十年前好像在共剿萨卡兹王城卡兹戴尔来着,已经到末尾了,拉特兰在这次战争中获利不少。啧,战争,十年后也在打仗,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争魔王之位。 湛月双手离开剑柄,向上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骑士大人,我只是玩了一天有些累了,马上回旅馆。” 骑士上下打量了一下湛月,是游客?真稀奇,这时候都有游客来拉特兰?嘛,既然代行者他们都放行了,这人也不是魔族佬,他也就不打算多说什么了。 “行了,快点回去吧,现在局势倒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但也别耍太晚。”骑士检查了下湛月,不是感染者,安全,无害。 湛月应付了两句,便挥手与这位骑士告别。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到这位骑士腰间别的铳上,真他娘的帅啊。 不得不说,教宗骑士的铳械,真的很有男人的浪漫。巴别塔搞不出来这些铳械,眼馋啊。 目送铳械(bushi)在夕阳下远去,湛月摸了摸下巴。 好了该“上班”了。看十年后蕾缪乐的年龄,大约是十岁,所以他才选择的十年前这个时间点。 为了一次修正,他常常需要“工作”很多个年头,有时甚至可以上百年,不过好在他的身体年龄在他能够做到时间穿梭的时候就停滞了,也无所谓失去的时光了。 也不知道这次小乐还要多久才能遇上。 唔,还有莫斯提马,他也挺好奇的,剧情天花板之一(以后),时之匙的选中者,在对时空的掌控上能不能跟他互相探讨一下。嘛,毕竟他在巴别塔的代号可是【时】啊(其实当初他想起“时王”这个名字的) 不过这个时间点还是别想了,人家莫斯提马都还是个小屁孩呢。 小乐儿时待在哪个福利院来着? ……忘了。唔,也有可能是原作里没说?反正不是兰登修道院。 不过整个拉特兰也没几家福利院,只要去查肯定很快就能查到的。 幸好拉特兰律法森严,而且约束力极强,要搁别的地方,几十家福利院,想想都麻烦死了。 湛月一边思维发散,一边漫无目的的到处闲逛,旅店?他哪知道哪有旅店? 走着走着,斜阳也彻底落下了山头,路灯亮了起来,幽幽的灯光让人感觉有些发冷。 兀地,远处的大地传来震动与军队行军的声音。 嗯?夜行军?湛月让开路,好奇地向那头张望。 银白的盔甲,在士兵们头上的光环照耀下闪闪发光,有些炫目。不过他们身上很明显能看出血迹,还有军容不是很整齐,士兵们一个个也是这一块灰那一片泥的。这是……刚打完仗? 湛月仔细地看过去。 当他看到某个人时,瞳孔微微一缩。 红色的发丝因为血液与灰尘而显得有些暗淡,长时间未打理的刘海垂下,但如此也并不能遮挡住男人坚毅的目光。与阿乐有十分神似的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显然,他注意到湛月在打量他了。 湛月站在街道边,两人错位而过。 湛月望向军队离开的方向,脸上闪过莫名的神色。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刚刚那个,应该是阿乐素未蒙面的生父。看样子,他终会死在对卡兹戴尔的战役中。 ———————————— 湛月守在拉特兰教堂周围,静静等待着军队的解散。拉特兰民风淳朴,是实行的军民合一的制度,平时是普通市民,要打仗的时候就征调。所以一般拉特兰军队回来在教堂清点一遍后就会解散,各回各家。 湛月也不是一个人在这儿守着,有些拉特兰居民也在这儿等着家人回来。这位置很微妙,不远不近,既不会让人觉得在偷听,也不会等不到人。 等了一会儿,从教堂方向传来散乱的脚步声,以及军人谈笑的声音。 从纷乱的人群里,湛月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疑似小乐生父的人,他此时正在与周围的战友说说笑笑。 红发男性萨科塔也敏锐地注意到他。 “是刚刚那个人?奇怪,他一直盯着我干什么。”蕾缪毅(作者瞎编的名字)心里泛起嘀咕。 他犹豫了一下,向周围的战友道了一声抱歉,便主动走向了湛月。 士兵们对试一眼。“老毅的家人?”“不会吧……嗐,管这些干什么,人家说不定有什么事呢。”“也是。” 据他们所知,蕾缪毅全家都只剩下他和他那刚出生半周岁的女儿了,他的妻子上个月死于战争,举行葬礼的时候,别提亲戚了,连个鬼都没有,全程都只有蕾缪毅和他们几个战友。 “先生……您在找我吗?”蕾缪毅礼貌地问。 湛月点了点头,脸上平静的神色陡然换了阴晴,显出震慑和阴沉来。“这位先生,你也不想……咳咳,蕾先生,我确实在找您,确切地说,是您的女儿。” 蕾缪毅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主要实在湛月的演技太过于拙劣,还有…… “我不姓蕾,姓蕾缪。” “咳咳,那不重要蕾缪先生。” 你礼貌吗? 蕾缪毅脸上无奈之色更显。“你是教会来的吧,我说了很多次了,小乐她才半周岁!让她这么小就去你们教会培养,我不会同意的,请回吧。” ? 看来事情还有隐情啊。湛月觉得,自已好像要接触到这次扭曲的原因了。 “不,您误会了,我只是一个游客,只是碰巧得知了一些有关于您女儿的事。” “是是是,万国信使也是旅者,我懂。” 你懂了甚么! 湛月无语,见蕾缪毅想走,连忙追了上去。 —————————————— 在路上的交谈中(其实是湛月的死缠烂打),湛月得知了蕾缪毅的姓名,也稍稍撬出来一些情报。这位性格同样开朗的军人,的确是小乐的生父,虽然剧情里没提到过他,但显然人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他自己除外),小乐一定有着她的生父母,不过看起来,他们俩都死在了战争之中。 而因为这一路的交谈,蕾缪毅也勉强信了几分湛月,只不过仍然对于湛月口中他女儿会遭遇所谓“扭曲”的话不屑一顾。他是开朗,是乐天,但又不意味着他是个傻子,什么听都没听过的“扭曲”,谁信谁傻子。 不过他也没有将这些心里话跟湛月讲,只是到家的时候礼貌地请湛月离开,时候不早,他要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看小乐呢。毕竟他常常不在家,家里有没有别的人了,只好把小乐暂时留在医院请护工照顾,不只是他这么做,很多战友也是这么做的。 湛月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了两眼已然闭上的门扉。 没事,他已经记住这儿了,明早一大早就来蹲。 走了,趁着时间还没晚到旅店闭门,他得赶紧去找个旅店歇脚,他可不想露宿街头。 第3章 婴儿乐 02 起了个大早,湛月匆匆洗漱了一番,往床头上把住宿费一摁,便急慌慌窜到了蕾缪毅家门口。 唔……现在是早上五点,绝对不可能蹲不到人! 湛月仔细观察起眼前的房子,应该还没走,他昨天趁蕾缪毅关门的时候极快速地在门缝里塞了一根头发,现在看来都还没掉。 湛月倚靠在房子外墙上,闭目养神。 —————————— 早上6点,“又是你?”蕾缪毅一推开房门,便又看见了湛月。 “啊,对,又是我。”湛月笑着挥了挥手(脸皮厚如城墙),“快走吧,去看看阿乐。” 不是,凭什么啊?蕾缪毅头上冒出黑线,还有,你怎么叫我那刚出生半年的女儿那么熟,我跟你很熟吗?还有,我好像没同意要带你一起去吧? “走啊,看我干什么?”湛月颇显无辜地说道。 铳械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 湛月眨了眨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没感到眼前的人有什么杀意,最多只是无奈与警惕。 蕾缪毅语气严肃,“年轻人,别多管闲事,还有,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 湛月笑了笑。 腰间长剑刹那间出鞘,架在蕾缪毅脖颈上。森冷的深蓝色剑刃冒出刺骨的寒意,一如蕾缪毅的心。 开什么玩笑,以他的动态视力,竟然一点都没看清! 湛月叹了口气,无视了手掌上略微冒出点点的黑色源石,“唉,本来不想动武的。”剑刃调戏般地蹭了蹭蕾缪毅的脖颈,而后随意地放了下来。 少年笑脸盈盈,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凌厉。 “大叔,想必你也明白了吧,我呢,不太想动手,但是,完成任务对我来说,可是相当重要。所以……我们讲讲人情世故,不流血地解决问题,ok?当然,我保证不会伤害小乐。” 蕾缪毅脸上阴晴不定。 “要是还是坚持拒绝的话……嘛,这位先生,你也不想你的女儿受到欺负吧?” 终于有机会当一回带恶人和霓虹网友了,心情舒畅,就像完成了什么夙愿一样。湛月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个“好人”,难得当回“恶人”,这感觉针不戳。 蕾缪毅手臂上的肌肉隆起又平息。 他最终还是认命似的长叹了一声,点头同意。 湛月收起流火,看了看手掌,源石已经不见了,手上皮肤好似从来没受到损伤一样,光洁如初。 ——————-———— 蕾缪毅本来是想找机会去寻求代行者的帮助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湛月这个批竟然会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嘴上更是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了啦,能不能别碎碎念了? 半个小时没重复过词的碎碎念!天知道他的心情发生了什么转变! “到地儿了?”湛月跟他勾肩搭背,抬头望向前方的医院。 蕾缪毅无奈地拍掉湛月的手。原本是想直接引去教堂或者法庭的,但湛月的语言攻击让他的心态发生了亿点点微妙的转变。再想想他那根本看不清的出剑速度,蕾缪毅最终还是觉得不要麻烦枢机或者代行者好了。 这个人其实还挺不错的……………呸呸呸,我在想什么?他刚刚还拿剑架我脖子上欸。 所以说,强者对人态度和善和路人对人态度和善是不一样的。 蕾缪毅强迫自己忽视了絮絮叨叨的湛月,走进医院。 他问了下前台的护士,说明了下自己是来看孩子的后,便在护士的领导下向医院三楼走去。湛月也适时闭上了嘴。 步履不自觉加快,这是父亲的本能。 湛月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好奇,阿乐小时候的样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 两人在育婴室门口等了一小会儿,仅仅几分钟,护士就抱着一个襁褓从房间里出来了。 “先生,您的孩子,她睡着了。” 蕾缪毅激动地接了过来,布了些许风霜的脸上显出温柔与慈祥。 湛月也站在旁边,探头探脑地看了过去。 婴儿时期的小乐,婴儿乐,此时正睡得香甜,与普通萨科塔的婴儿一般,她的头上并未出现光环。萨科塔各种神异的地方都是在他们说出第一句话开始显现的,在此之前,他们与人类婴儿无异。 婴儿乐很符合湛月对婴儿的印象,脸上肥嘟嘟的,头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头发,脸型与长大后完全不同,有一种婴孩特有的粉嫩与天真,没有以后元气的感觉。要说哪里特别了一点,大概就是比其他婴儿要好看许多?嗯……也许是心理作用。 “真是跟以后完全不一样啊……”湛月不自觉低声喃喃。 “嗯?”蕾缪毅本来还正沉浸在女儿的温柔乡中,听到这句话,心神猛地狂震起来。 无他,那个神秘的蓝发少女,再带着一堆枢机来的时候,也说过与之一模一样的话。 “怎么了?”湛月有些疑惑。 “……不,没什么。”蕾缪毅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湛月也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 “那个,能给我抱一下吗?”他双眼发亮,双手合十,做出一副请求的模样。 蕾缪毅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婴儿乐交给了湛月。 襁褓中的婴孩恬静地沉睡,跟她长大后热闹的样子截然不同。 ———————————— 如此,在湛月死皮赖脸地请求下,他还是最终在蕾缪毅家里暂时住了下来,并且承担了一部分照顾婴儿乐的职责,开玩笑,再怎么说他带小孩的能力也比蕾缪毅这个大老粗士兵高超不少。 一连过去了好几天。 今天哄好小乐入睡后,湛月就被蕾缪毅拉着去开party了,他俩的关系已然熟络不少,至少也算朋友了。 唔……成年男性萨科塔的party与阿乐以后在企鹅物流与那帮人开的party显然并不太一样,那果酒,是一瓶接一瓶地炫啊。 不过甜品到是没缺,看来拉特兰人的传统还是继续在发光发热。 “湛月啊,”蕾缪毅打了个酒嗝,“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未来来的?” “啊这……你怎么知道?”湛月有些惊讶,但也没多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个……唔……之前有个叫……莫什么的少女,一个……蓝头发的萨科塔……来看过小乐,呼。”他说完就眯起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喂,别睡啊!” mad,真是喝多了,话都没说完就倒了。莫……莫斯提马?她也回到过去过? 湛月思索片刻。 那么,这次要修正的剧情扭曲点,就是这个了?可是……这要他怎么修啊?为啥莫斯提马回来一次,蕾缪安就没了,总不可能她把蕾缪安杀了吧?她俩可是好闺蜜啊? …………算了,与其从扭曲源头入手,还不如着手于让剧情回到正轨。 修正剧情的要求很宽松,只要剧情人物不发生意外就行,也就是说,只要他能找到蕾缪安,并让她和阿乐与之建立姐妹关系就算完成。 倘若阿乐与蕾缪安不相识,那安多恩,莫斯提马,菲亚梅塔三人与“律法”的事(吾导先路)也会受到影响,最终导致的剧情偏移就会形成更大的扭曲———他管这种叫“奇异扭曲”,那个时候就麻烦了,湛月须以剑锋斩开时间,截断这条支流,再溯源修正之,从事这份工作有很久了,他也就只这么做过一回,那一回后他足足假死了三年,才又活过来的。 不这么做不行啊,那一次影响甚大,炎国并未进行“春秋围猎”,巨兽和岁兽仍然自称神明,活跃于炎国大地上,所有与炎国有关的,全都乱了套,什么龙门,什么朝廷,什么魏彦吾,什么黑蓑,统统没了。……算了,不想了,那个批几把岁兽砍起来手感梆硬,打生打死地,一回来现实,就发现史书上写了这么几笔: 大炎初开,帝与一字并肩王湛王共猎恶神,胜,湛王后踪不明。 ……嘁,当年爷打生打死的,就一句话? 扯远了,眼下还是着眼于小乐的事。 莫斯提马……时之匙……他是可以直接去找莫斯提马啦,但那也没什么用。 在泰拉大陆上,受众生之神泰拉规定,时间旅者归一,其时间收束于一身,造成什么影响也无法再回去修改了。原理不是很清楚,时间这玩意,很麻烦,但反正泰拉那老头是这样说的。 这意味着,他修正扭曲,只有一次机会,不能重来。找莫斯提马的话,她也是时间旅者,没用的啦。 第4章 战争 把醉醺醺的蕾缪毅扛在背上,告别了蕾缪毅那些战友。湛月一边思索着,一边朝蕾缪毅家里面走过去。 “等他醒酒后得好好问问他。”湛月不客气地一脚踹开房子大门,把背上的人一把甩到沙发上。线索太少,推断不出什么。 “呜哇……”二楼传来婴孩啼哭声。糟糕,忘了房子里还有小乐在睡觉了,刚刚踹门那一脚可没留力。 湛月瞪了一眼烂成一团的蕾缪毅,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冲上了二楼。 “诶诶诶……别哭别哭……” ———————————— “喔,原来如此。”湛月摸了下下巴,蕾缪毅刚刚在他的追问下已经吐露了他所知的事情。 所以,这个事件大概是这样的:莫斯提马不知道为何回了一次过去,见了小乐一面,然后教会就注意到小乐,然后理所应当地特殊对待小乐,然后身为普通孤儿的蕾缪安当然无法与她建立关系,甚至可能所处的福利院都不是一家,最终导致了扭曲,湛月到来。 莫斯提马为什么回到过去湛月并不关心,他的任务只是让小乐与蕾缪安正常成为姐妹。 “老毅啊,我问一下,你们萨科塔,粉头发常见吗?” “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管,回答我就行。” “……嘛,也不是很常见,但也不是很少见。” “呦西,你滴不错。” “?” 结束了对话,湛月“yoho”地怪叫一声,便兴冲冲地冲了出去。 蕾缪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叫住湛月。他面色复杂地坐了好一会儿,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又拿了一支笔。 咬了咬笔头,他在白纸上涂涂改改,最终还是不满意,撕了,只写下寥寥数语。 蕾缪毅走上二楼,他轻轻抚摸了下躺在婴儿车里熟睡的小乐的脸。他有预感,众国合剿萨卡兹王城的最后一役,他将牺牲。湛月是个好人,哪怕才认识几天,他也相信湛月。 ……其实除了湛月,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让他把女儿托付了。他那些战友倒是可以信赖,但战场上,谁又能保证自己不出意外?拉特兰官方也可以信赖,但有专人照顾总比送到孤儿院强。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这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 湛月在拉特兰逛了一圈,找了很久疑似蕾缪安的小女孩也没有什么发现。 “开门!”他回到蕾缪毅家门口,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在搞什么……嗯?”湛月发现挂在门口的钥匙和信纸。 湛月伸手取了下来,随意地展开信纸。 “致友人湛月: 拉特兰的军人死在战场乃是常情,如我有所闪失,还望照顾好小女。我恳求你。 写自一个父亲,一个军人。” 湛月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收好了信纸。 嘁,预感还挺准的嘛……湛月用钥匙开了门,把信纸放在茶几上。 他可以改变蕾缪毅的结局,但那会带来更不可控的后果。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与诀别,指望他为了蕾缪毅而悲伤不太现实,毕竟俩人只不过认识了几天——倘若蕾缪毅还有其他人可以让他托付小乐,他也不可能选择湛月。不过,他上辈子可就已经认识小乐了,方舟人气三冠王的投票中可有他的一票,所以,他会照顾好小乐的。 “真是……”他低声喃喃。 我是不是有时候太冷血了呢?他想。 泰拉大陆可不是什么烂好人能活下来的地方。 —————————————— 军队趁着夜色的掩护,以较快的速度奔向前线,覆灭卡兹戴尔的一役,就在这几天了。 拉特兰公证所有调节萨科塔光环的方法,这也让军队不至于在夜晚太显眼。 蕾缪毅表情肃穆,他握紧了手上的铳。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他一向相信自己的预感。 但他没得选。 —————————————— 拉特兰的军队驻扎在离战场较远的地方,主要是为了防止萨卡兹刺客刺杀铳队。 此时的凯尔希,她幽绿深邃的眼眸中隐隐透露出疲惫与心累,她身为萨卡兹勋爵,却要一手策划一场针对自己种族王城的战争。 博士此时并不在这儿。 “医生,萨科塔们也到了。”特蕾西娅掀开帷帐。 “明天,就是这场战争的最后了,特蕾西娅,你动摇吗?” “有点吧,可是……” “特雷西斯正在王都,他是萨卡兹的主将,他被萨卡兹们称作摄政王。他是你哥哥。他篡夺了你的权力,你还认为他能比你做得更好?” “……” “王女陛下,战争一旦开始就没有停下的道理,只有一方落败为终。动摇也好,不动摇也罢,请做好准备。” “医生……不,勋爵,我相信你。” “……快睡吧。” —————————————————— 怒吼,法术,弩箭,铳弹…… 战争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无处不充斥着绞杀血肉的泥潭,源石早已滥用,后遗症与感染与否那是从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才配考虑的,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用什么手段,杀死对方。 蕾缪毅冷漠地一次又一次抬起手上的守护铳,鲜血与灰尘几乎布满了他的全身。 “萨科塔!” 魔族的战士劈倒了对手,发了疯似地向铳队冲过来。 “叮叮……”精湛的刀法和诡异的萨卡兹巫术令他几乎没受什么伤就冲到了铳队面前。 蕾缪毅从容不迫地扣动了扳机,喷吐的火舌映出战士咽喉上绽放的血花,以及蕾缪毅眼底的悲哀。与大多数萨科塔对萨卡兹的鄙夷不同,他对所谓“魔族”并无什么看法,他始终认为不论什么种族,都是生命。 而他的铳,被冠以“守护”之名,却实实在在地实施着杀戮的事。 远处更大的战场好像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凯尔希!!!!!!” 饱含着愤怒与决绝。 然后是仿佛撕裂开天空的深红色剑气,鲜红,是血一样的颜色。 剑气不可阻挡地撕裂开沿途所有的阻挡。肉体,枪弹,弩箭,术法……任何试图阻挡它的事物。 凯尔希直面着这一道剑气,她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无法阻挡。 血花溅起。 这是她的第二次死亡,她不会就此死去。 与她一同消逝的,还有正巧在剑气范围内的萨科塔铳队。 不再纯净的铳掉在地上。 ————死。 ———————————————— 湛月安抚着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啼哭的婴儿乐。 他记得,凯尔希也是在这一次战争中死了一回,这次死亡彻底改变了她的种族,mon2tr也是从这次死亡中变成mon3tr的。 嘛,现在暂时不关他的事,眼下,下一步就是等着战争结束,他和阿乐一起去福利院,这福利院,不去不行,只是跟原剧情相比,不是拉特兰福利院人员来照顾小乐,而是他来。 他也许还得去面对一下拉特兰的高层。 那些枢机,那些教宗骑士。 也不知道莫斯提马做了什么,让拉特兰能重点关注阿乐这个才半周岁大的孩子,嘛,他得让他们配合他工作,至少明面上,得放弃对小乐的关注。而要做到这一点,估计得打上一场。听说无人能挡住三个教宗骑士的围攻,哈,他很好奇,三十个教宗骑士,能不能挡住他。 战争打完后,估计枢机们就会上门了。 毕竟他是黑户嘛,莫名其妙出现在拉特兰,莫名其妙出现在重点关注对象身边,之前不来是因为打仗,仗一打完,那不得来收拾他? 不过,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拉特兰的恐怖在于来自旧时代的核武,那种东西,不可能用在他身上,他又不是来灭国的,他只是来“商量”的。 莫斯提马,你真他娘的会给人找事。 第5章 谈判 战场上,血肉纷飞。 这场战争持续了许久,萨卡兹不愧是原初的种族,即使只是卡兹戴尔,只是由特雷西斯带领的一部分萨卡兹,其难缠也远远超过了各国的想象,这场战争,足足打了一周,才算结了,就算打了这么久,也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萨卡兹逃离了卡兹戴尔,其中便包括了他们的摄政王。 而凯尔希是在第七天复活的,饶是以她的见识,也没想到特雷西斯如此果断,在战争一开始就斩杀了她,甚至他明明知道凯尔希是杀不死的,而且她处于层层大军中,想杀她必得付出沉重代价。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而且成功了。这一变数让各国能知道萨卡兹底细的机会消失了,最终导致战果远没有一开始计划那般大。 战后会议上。 “拉特兰损失了很多优秀的士兵,他们要求放开对拉特兰教会宣传的限制。” “不可能!” “拉特兰人为什么不在这儿当面谈?” “……他们似乎有急事。” “所以让你当他们的鹰犬?” “*伊比利亚粗口*那你去安抚他们啊!” “哼,卡兹戴尔都没了,我们高卢也不怕他们拉特兰!” “将军,慎言……” 凯尔希陪坐末席,她一边适应着新的种族菲林,一边冷眼旁观着各国势力在会议吵得不可开交。 好像清晨的菜市场。 要是湛月在这儿的话,听到高卢人说的话,大概已经忍不住笑了,高卢,要不了多久也要步上卡兹戴尔的后尘,还在这儿大放厥词呢。 凯尔希默默地听着,可各国人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她。没人忘记是谁一手组织起这场战争,也没人忘记,是谁在被一刀两断后又毫发无损地站在了他们面前。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叫她【怪物】了。 ———————————— 战争胜利的消息传回了拉特兰,湛月看到不少人在街道上狂欢。拉特兰与萨卡兹积怨颇深,是历史遗留问题。 也有很多家庭,永远地破碎在这场战争中。 湛月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 “笃笃笃……您好,查水表。” ……绝了,两个世界的人要骗人开门都这么说吗? 湛月情知此时是教会的人找上门来了。但他也不急不慢地走过去开了门。 “你好?”湛月笑着对眼前一排黑洞洞枪口打了个招呼,然后移眼看去站在队伍最末的老人,“啊……承蒙教宗大人厚爱,竟然亲自前来。” “来吧,请进。”湛月把身体移向一边,让开了门。 ……教宗骑士们不声不语,只是把铳举着。 老人拨开骑士,他进了门。 “孩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老人坐在沙发上。 湛月抿了口杯子里的水。“当然,为了小乐。我猜,你们也是为了那个时之匙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后者?” “我有我的渠道。教宗大人,通过小乐跟她打好交道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有一点没考虑到。” “什么?” “此时的过度关注反而会导致她们俩在未来的生疏。” “……” “教宗大人,别跟他废话了,大家都知道那个堕天使对拉特兰意味着什么!”才从战场上下来的骑士颇为激进。 “查德罗尔,退下。” “……是。” 老人当然不会因为湛月的一面之词而动摇,但他也确实被湛月的话所点醒。刚刚经历了战争,我会不会太激进了呢?也许保持原样才是最优解? 一颗种子生下根来。 但是,他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犹豫一扫而空,转为虔诚。 “孩子,抱歉了,今天我们必须带她走。” 骑士们抬起铳。湛月仍然是那副优哉游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把手搭在了剑上。 “要是我说不呢?” “骑士,下手轻点。”教宗淡定下令。 湛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抹深蓝的剑光,但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剑光划过在场所有人的铳,也细心地把教宗腰间别的小手铳也划过。 “咔哒。”分为两半的铳械落地。 湛月收剑入鞘,嘛,小小地露一手,用30%力应该差不多了。 骑士们倒也没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而是迅速把老人围在中间,形成一个防御队形。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拉特兰并没有能针对个人的武器,不过……我也没什么敌意。”湛月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要小乐的家长权,很小的要求。” “……”教宗仍是镇定,他仔细考虑起湛月的话来。 老人屏退了如临大敌的骑士们,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水。 “你的目的是什么?” “啊?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让小乐像个正常战争遗孤一样成长罢了。” “仅仅如此?” “嗯……倒也不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老人听到这话,暗道果然如此,哪有这么简单。 “你们教会帮我找个人,她是一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应该也是战争遗孤,是你们萨卡塔人。” “……蕾缪安?” “你怎么知道她?”湛月有些惊奇,“她现在应该不叫这个名字才对啊?” “嗯,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但那个堕天使,也远远看过她,当时说的这个名字,所以她原本的名字早已经被我们用这个名字代替了。” “啊这……她本人知道吗?” “她不过一个才学会说话不久的孩子。” “好吧。我就这两个要求,我要成为她们的,emmm……”湛月犯了难,她们的家长?……好勾八怪,听起来。 老人抿了下嘴。 —————————— 万国信使们,站在远处的塔楼上,眺望着。 “看来教宗吃了瘪啊。”“要我说,关注那个堕天使这件事本身就很蠢,与其关注这件事,才打了仗,那群豺狼虎豹可不好相与。” 众人默然。 “巴别塔没有在会上出面?” “那个怪物已经带着大部分巴别塔的人离开了。” “噢,教宗出来了。”举着望远镜的男性信使出声打断了同伴们的交谈。 “怎么样?” “唔……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至少教宗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高兴。” “那个孩子呢?” “还在那个叫湛月的手上。唔我再看看……” 男性信使看到教宗抬眼向这边望来,心下一惊。“糟了,教宗他看到我们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作鸟兽散了,只留下那个拿着望远镜的。 “不是吧?我来背锅?” ———————————— 湛月送别教宗和一众骑士,目视着他们离开,才转身上了二楼。 至于骑士们回去会不会加训,会不会到处传播他的事迹,他不在乎。 他静坐在婴儿床边,一只手撑着下巴。蕾缪安的事由教会他们帮他解决,教宗他保证了湛月对小乐小安的抚养权。虽说湛月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但真被教宗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一阵尴尬,好像他是什么hentai大叔一样。 这次工作,他预计得留上十年了。 时间上的穿梭拥有很多奥妙,即使是湛月也无法全部参透,他还从来没试过在过去的时间点上见见凯尔希和博士,也从没有想过去找这个时间点上的湛月。他知道他已经被泰拉“收束归一”了,但怎样一个归一法,他没有头绪,去见见就知道了。 会有两个湛月吗?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呆够十年,时间线推进到他穿梭之时,是会直接续上,还是仍需要他用术法回到现实? 多试试总是对的,知识就是力量。反正他又不会老,多用一些时间去验证一些猜想也不是不行。 湛月思定,便从板凳上坐了起来。 在房间里找到了小乐的一些开具和证件,最多一周他就得跟她一起去某家福利院了。 忙了一会儿,湛月又坐下来,无所事事。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待他解决——他究竟要以什么身份,什么关系,来跟小乐小安生活十年? 义父?得了吧,他觉得这有些太鬼畜了。 巴别塔的人?这会不会导致小乐提前加入罗德岛,而错过了企鹅物流? 福利院义工?……?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么……义兄?好像也不错,反正他为她们忙前忙后的,也不算没尽到当兄长的责任。 至于更鬼畜,更大胆的,比如…… 恶,得了吧。 “” 第6章 莫斯提马 平静地在拉特兰生活一周后,教会的抉择终于定下了。 湛月吃下拉特兰甜品,拍了拍手。 左手抱着婴儿乐,右手抱着稚童安。他迎着路人奇怪的眼神,硬着头皮走进了福利院。可恶,我不是人贩子啊! 好在湛月身边有骑士陪同,不然说不准就会有哪位热心市民直接开火了。 “emmm……先生,您和这两个孩子的关系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看了下手上的文件,上边明明白白地写着蕾缪乐和蕾缪安的家人已经为拉特兰捐躯,现由医院转交福利院抚养。所以,你是医院的人?不像啊。 “我是她俩的义兄,嗯……她们的父亲与我是朋友。” “哦,好的,那请您稍等一下,我们的工作人员马上就来。” 湛月拒绝了她的提议。“以后我跟着他们一块住,你给我收拾一个房间就行。” “?” 这……这不太符合规矩吧? 骑士感到旁边的青年稍稍用手肘推了推他,他从怀中拿出教宗开具的文书。 “教会特许,快去办。”他不带有起伏的声音让这个小职员打了个激灵。 ———————————— 其实骑士也不知道湛月为什么决定了自己抚养,又要来到福利院,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他哪知道湛月没钱。 送别了骑士,湛月回头看了看安静坐在房子沙发上的蕾缪安。 是房子,不是房间。 “教会的名头真好使。”湛月将福利院告知他的日常活动时间记下,又在新房子里转了一转。虽说是要按正常遗孤的流程去办,但教会的特权还是有的,比如这个房子。 “咚咚咚……” 湛月开门。 “哟,小哥你好哇。”蓝色头发的堕天使微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湛月瞥向她胸口上微缩的黑色秘钥。 坐在沙发上的蕾缪安感到她的注视,有些怯生生地向湛月背后缩了缩。经过一周的相处,她俨然已经和湛月熟络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这孩子就会发自内心地认为湛月是自己亲人了。 莫斯提马把眼神移回来,看向湛月,陡然凶狠起来。 “……你好。”湛月像没看见她的眼神一样,笑着打了个招呼。 绚丽的光辉从她身上涌动,顷刻间便笼罩住了她与湛月。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遗言了吗?巴别塔的【时】?”在这一片滞缓的时空中,莫斯提马歪了歪头。 与她的光辉不同,湛月身上此时布上了些许漆黑的源石。看上去狰狞异常。 “有啊,那就是,以后别没事瞎穿梭时间了,我修起来很费劲的。”湛月并没有被一口叫破身份的慌乱,淡定无比。 对于能掌控时间的术士来说,只要他们想,绝大多数信息都是可以获得的,还有就是,同为时间旅者,他们早晚会察觉到对方,进而在某个时间点上相见。 “你,倒是挺气壮啊。”莫斯提马说道,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危险的微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亲人多了位大兄,这种感觉,很新奇啊。” 是被牛的感觉呢,这何尝不是一种ntr。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干扰甚至击杀各个时间点上的湛月,但没有一次奏效,反而白白浪费了他许多精力,她这才意识到湛月与她是同类型的能力。 在泰拉的见证下,每个穿梭时间者都会收归各个时间点上的自己为一,只承认“这一个”的合法性,真实性,也就是说,即使这个时候真的可以存在两个湛月,也只有执行修正的那个是绝对的,任何针对时间旅者的来自过去的刺杀都会被修正。 莫斯提马本以为整个泰拉大陆上就只有她——时之匙的使者,做到了这一点,在这方面,即使她还没有太多的经验,也是已然无敌于天下。 但今天见到了湛月,他表现出的熟练与老辣比她这个新手好上不知凡几。 嘁,虽然对湛月口中的“修正”很好奇,但是,既然已经见到那个真实的湛月,不妨先打一场再说? —————————————— 莫斯提马突然出手了,令人目眩的光芒从她胸前的黑色秘钥上向外扩散开来。 湛月手心微微冒出黑色的源石结晶。 莫斯提马对于时间的把控上主要是滞缓甚至停滞,穿梭时间需要以“模因”和时之匙的帮助为基础。而湛月,司职于巴别塔,被冠以【时】的称谓,对时间的掌控上体现为——全能,而他穿梭时间必须严格遵守与泰拉的约定,再用双剑沾染心头血,确定坐标后再穿梭。 在巴别塔身任正面战场突破的湛月,自然在全能的基础上,更偏向于正面厮杀。 他俩都没有在战斗中喊招式名字提醒敌人的习惯。(所以以下喊名字的时候请认为是心里念的) “源头操控。”指短暂跳跃到过去的三秒,从源头消除攻击。 光芒随着湛月的探手而消失,湛月眯着眼,“啪”地一声抓住了莫斯提马的手腕。 莫斯提马先是为之一惊,比不过出色的素养还是令她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湛月感到时间为之一滞。 …… 铜锡制的术杖挡下了他的一记鞭腿。 两人略微分开,停下了贴身搏击。 刚才的凶险,埋藏在平静之下,湛月明显能感觉到这片滞缓的时空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身体,意图将他同化为这之中仿佛停滞的事物,而在莫斯提马挣脱那一下,猛烈的源石波动爆发,时间短暂地停滞了一下,不过好在湛月也不是吃素的,他在时停之时也能略略活动,不过肯定比不上人家主动释放术式的,但那一刹那他也尽力去抢夺对时间的操控权,逼迫莫斯提马再抽身后不得马上追击。 莫斯提马脸色严肃,芊指用力握着术杖,骨节发白。 她刚刚明显落了下风,在她维系的术式中,湛月甚至能反过来抢夺已经说明了问题,而且,她还吃了个闷亏。 她吐出口气,强压下腹部的疼痛,不知何时,湛月已经一掌击中了她。 ——这意味着,她有一瞬间丧失了对时间的掌控,所以湛月才能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打中她。 湛月瞥了下身后,在几近停滞的时空,两个小孩子都没有任何异常。 在滞缓和停滞时间上,他确实比不过莫斯提马,但在加速自身还有对时间的理解上,她远不如他。毕竟她是靠时之匙,而湛月全靠自己的才情,以及不怕源石的体质。 他叹了口气,还是尽早结束吧,莫斯提马的实力他已然了解了,在他之下,还是个新手(指时间旅行方面),想战胜他,估计非得用上时之匙拼命才有的一点可能。但这只是她不爽下的一场切磋罢了。 湛月开口:“莫斯提马,你现实中,多大了?”莫斯提马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想说,湛月耸耸肩,换了个问法:“你那边几年几月?”莫斯提马心头明了,这是在验证一些东西,她也是时间一道上的探索者,她能明白湛月的思量。 所以她也没有隐瞒,反正她现在还要一会儿才缓过来,湛月主动问她事情,反而是在帮她拖延时间。这对她来说很好。 “1084年。”是他的“现实”的年份。 湛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眼神怪异起来。他所说的现实,是相对于他而言,也就是十年后,而十年后,小莫也才十多岁,未成年,时之匙都还未接触,哪能回到过去来找他单挑? 所以,这是一场“扭曲”,一场发生在莫斯提马身上的“扭曲”。 可是人家也是时间旅者欸,要怎么修啊?那不纯纯要我砍死她?我下得了这个手?泰拉?出来一下?新打手,你要放过? 泰拉并未回应。 算了,先制服再说。 仿佛燃烧着的长剑出鞘,湛月顺手挽了个剑花。其实相较于传统刀剑,他这两把武器更像东国的刀剑,而东国的刀剑不分家的。 “错刃。” 莫斯提马眼神一厉,铺天盖地的光华便向着平平无奇的一刀压去。 刀锋接触到光华,刀锋错开光华。 湛月身体接触到光华,湛月无所谓地任由身上的源石碎裂一部分。 刀,贴在莫斯提马的额前,切开了一缕蓝发。莫斯提马咽了口唾沫,然后发出无数术士发出过的感叹。 怪物,肉身硬吃她的攻击,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而且这招…… 利用时间断层把刀身暂时藏进去,使其跳跃到她的面前,这需要的,是对时间的精确把握,要不然跳早了跳过了都将会成为一记废招。 所以,这就是巴别塔的【时】? 她回想起以前在各个时间点上找湛月时来自他人的忠告。他们都称他为怪物,她当时还不以为意。 现在栽了。 第7章 资本家泰拉 在恢复正常的时空里,湛月把蕾缪安哄到卧室里然后才回到了客厅。 湛月和莫斯提马相对而坐。 “不错啊,你很厉害,是人类中少数能对我造成伤害的。”湛月真心地夸奖了一句,这真是真心的,不是凡尔赛,他的大多数能力,面对同为时间系的莫斯提马起不到什么作用。 莫斯提马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败了,她同样认为,她败是因为时间术士的技艺对湛月根本起不到什么用,而且,湛月的法抗高的惊人,最后那一下,估计都减免了90%。在面对这样一个高法抗敌人,她一个术士打的赢才有鬼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插手过去?”莫斯提马问。 “额……泰拉没和你说吗?” “泰拉?泰拉大陆?这片大地还会说话?还是说是一个叫泰拉的强者?” “……不是,我说的泰拉,指的是这个世界,你也可以理解祂为——”湛月轻轻吐出四个字,“众生之神。” 莫斯提马瞳孔略微放大,不自觉抓住了胸前的黑色秘钥。 “什么!?” “怎么,你穿梭时间时泰拉没冒出来跟你签不平等条约?”湛月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莫斯提马只是没有被泰拉拉着当打工人,穿梭时间需要签订的契约还是签了的,没想到,莫斯提马她这是啥都不知道啊? 莫斯提马摇了摇头,“实际上,是时之匙突然传给我一大段未来的记忆和力量,也是时之匙赋予了我能穿梭时间的力量。” 她显出茫然。 十年后的“现实”,她理应接触不到时之匙才对,但这把神秘的黑色秘钥就是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身上,强行给她灌输了记忆与力量——未来的她的记忆与力量,这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未来的自己穿越到过去一样。 一开始得到力量的少女有些错乱,未来与现实的记忆混乱交错,这才想回到十年前散散心,并且熟悉一下时之匙赋予她的穿梭时间的能力。 “那……”湛月思量片刻,“你知不知道,蕾缪安的妹妹?” “小乐嘛,我怎么不知道?我也算她第二个姐姐吧?” 湛月心中了然,他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时间变化莫测,一趟时间旅行,足以牵扯到许多因果。你回来一趟,哪怕只是远远望了眼小乐小安,也足以影响到她们了喔。” “什么意思?”莫斯提马突然有些不安。她突然觉得,她过往的所有学识在今天都没有什么用,她在湛月面前好比一个稚童一般稚嫩。 “如果没有我的介入,小乐现在哪有什么姐姐?”湛月微微一笑,“虽然泰拉心是黑了点,但不签约的话,因果会自己找上门的呢。”确实如此,泰拉会尽量消去过去的因果对时间旅者现实的影响,他当年与帝那家伙合猎春秋,共伐神明,那么大的事,经过泰拉修饰后,在史书上就剩下那么一句话,在现实中,只有少数生灵知道湛月便是当初的异姓王。 他的工作是修正,可他本身就是本不应出现在这儿的变量。 泰拉也是真拉,自己地盘上那么多扭曲一个都不处理,全留给他,现在又有一个绕开它肆意穿梭时间的。 湛月给莫斯提马解释了一遍之后,莫斯提马的眼神略有些复杂。湛月摸索了一下下巴,莫斯提马的情况,有些像“时间同位叠加”,也就是指同一个体在不同时空的累加,有些扭曲就是这个原因而发生的,时间线的波动导致的这种情况。不过这类扭曲也非常好处理,穿梭到叠加之前稳定一下时间线就行。 但…… 莫斯提马现在是时间旅者啊,已经“归一”了。 湛月想了一会儿,主动提议:“要不我给你引荐一下,让你从黑户变合法?” 还是有一个办法的,比如让泰拉自己来处理,把莫斯提马变成“自己人”。 他想了这么久,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除此之外,就只有击杀莫斯提马了,要不然扭曲扩大,成为奇异扭曲点,影响的,可不是几个人,或者只是拉特兰了。 湛月突兀地伸手抓住了莫斯提马的手腕。之前没注意,现在好好面谈倒注意到了,眼前这个莫斯提马,比之剧情之中那个剧情战力天花板之一要显得稚嫩许多,发育没完全,完全是一副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 换算一下,比蕾缪安大个两三岁。 ……虽说已经被强化得比剧情中猛多了。 湛月抛出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气势猛地凌厉起来。 点点碎裂的炫白星光不知何处而来,盘旋在湛月与莫斯提马身边。兀地,蓝发的堕天使,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庞大气息。 !这是什么!!!!少女眼神涣散下去。 湛月松开手,任由莫斯提马瘫软在沙发上,现在她的意识应该已经在和泰拉交流了,没个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感觉怪怪的。意识脱出の少女……。。 什么鬼畜。我湛月可是正人君子,我从来不趁人之危捏。 —————————— 莫斯提马茫然地站着,站在这无垠的死寂与深黑之中,她看向脚下的大陆,海洋,以及近在咫尺的月亮。 星空…………没有星空,星空向世人隐藏起它的真实。 “你好,孩子。”老朽衰败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她转头看去,却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生灵,祂似乎集合了所有种族的特征,与湛月完全没有种族特征完全是两个极端。 而祂的形象,在不断变化,上一秒还是个萨卡兹,下一秒头上似乎又长出萨科塔的光环。 “你,就是,泰拉?” 面对莫斯提马的问询,泰拉微微点头。祂盯着脚下的世界。 “是湛月,那个孩子,让你来的吧。” “嗯……他说让我补全什么契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莫斯提马无法对这个“众生之神”提起任何警惕与防备。 泰拉在怀中摸了一下,摸出一张奇长无比的羊皮卷。 莫斯提马接了过来。泛黄的羊皮卷上完全没有任何有关所谓“契约”的文字,只有一串又一串的人名,有炎国的,有东国的,也有西式的。她在最后一排,看见了湛月的名字。 “以泰拉的神名起誓,新的履职者莫斯提马,你的行事将受到庇佑,你的生命将充满荣耀,你的事业将流传千古,而你,莫斯提马,你将为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灵而战,为了自己所爱的一切而牺牲。” 莫斯提马神色一肃,“我将去见证,去执行,去守护。” 她念完之后,便看都不看泰拉象征性拿出来的契约条例,直接在羊皮卷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泰拉露出奸诈的微笑。 莫斯提马签完后,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此时才看到契约条例,上面写着:“履职者不得拒绝泰拉有关工作的一切要求,泰拉有最终解释权,泰拉将允许履职者进行时间旅行,百无禁忌,期限为一生。” 莫斯提马两眼一黑,这tm不是什么黑工合同?她这一辈子加上未来的记忆都没见过这么吃人血馒头的。 “你!”她愤怒地瞪向泰拉,他刚刚绝对使了什么手段,不然她不可能看都不看内容就签下这份“卖身契”。 泰拉回之以微笑。“孩子,再见。” 天旋地转。 —————————— 莫斯提马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刚一起来就情绪激动的问候起泰拉不知道有没有的父母来,还说了许多*拉特兰粗口*。 湛月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 “你好哇,后辈。”他伸出手来,微微笑着。 莫斯提马有些蚌埠住了,哪怕她拥有未来的记忆,但身体上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激素还是调控着她的情绪。 她恨恨地把湛月手拍开。 “工作内容,是什么……”她咬牙切齿。 湛月不在意她的态度。“修正扭曲,唔……偶尔还要跟着泰拉去跟天外那些家伙打一架。” “扭曲……你之前跟我说过……不过,这个‘天外’是什么东西?” “你以后会知道的。迟早。” “……” “现在就咱俩两个履职者,前辈们都死完了。不过,有我在,不用太担心。”他湛月自认为自己堪称史上第一强履职者了。 莫斯提马心跳一骤,什么啊,怎么又扯上死不死的了。 湛月没有去看她的脸色,他摩挲了下腰间的剑。 作为“降临者”,他天生知道怎么样去修正扭曲,无非让剧情走在正轨上。而那些前辈,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去修正扭曲,自然事倍功半,最后导致无法处理,扭曲扩大到一定地步,泰拉亲自出手,直接抹除扭曲,连带着在扭曲中挣扎的履职者,在扭曲中的其他人还好说,被抹除了,在泰拉的神力下会复活,而履职者,“归一”了,自然倒霉催的g了。 所以履职者死亡率很高。能像湛月那样不论大小的扭曲都能处理的,从这个神秘的职业诞生到现在,只有他一个。 所以,泰拉你是真的资本啊,和该你多灾多难呢。 第8章 日常 在湛月完全将自己身为前辈的经验告知后,莫斯提马便一脸复杂的走了。她走的时候,胸口前的黑色秘钥吞吐出灰色的迷蒙微光,包裹住她的身影,让她尚且还没有什么曲线的身躯,眨眼间便消失在天地之中。 湛月随意的向窗外瞟了一眼。他看着“路过的”骑士,比了一个遮眼和“嘘”的手势。有一说一,教会反应挺快的。 骑士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果然,他们猜的并没有错,湛月和莫斯提马是同一类人。 ———————————— 白驹过隙,时间悠悠而过。 一年时间并不长,只是刚好够小安把湛月这位大兄彻底当成亲人,也刚好够小乐说出第一句话。 “哒,哒,哒熊。”红发的萨科塔磕磕绊绊地,用拉特兰语言,说出了她人生第一个词。 她于此刻拥抱光明。 明亮的光环与光翼倏地在她的头上与身后展开。悠久古老的“律法”将她与每一个萨科塔连接起来,从今天起,小乐就已经是一名完全的“天使”了。 “欸?欸!”显然,蕾缪乐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惊奇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光环。 蕾缪安与湛月一起见证了这一幕。不同于湛月没什么波动的表现,一种激荡的感动,在她的心里荡漾起来。 但是她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小乐是小妹,她是二妹,湛月是大哥,她和小乐都有光环和光翼,但是湛月…… “大兄,你怎么没有?”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光环,又指了指小乐新出现的光环,懵懂的发问。 “嗨呀,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是萨科塔嘛。”湛月回答道,他摸了摸小安的光环,又揉了揉她粉色的头发。光环入手温润,而头发入手柔滑。 “我是萨科塔,小乐是萨科塔,大兄不是……欸,唔…”她好像有些不太理解,同时又显出有点委屈的表情来。 “怎么啦?小安。”湛月一边逗着,还什么都不懂的小乐,一边和蕾缪安交流。 蕾缪安好像越想越委屈,最后还憋出几滴泪来。 “大兄……你不会不要我吧?” “小安,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你是我妹呀。” “可是…可是…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说我们不是亲的,迟早得散。” “…(低声的问候他人母亲),哪个小屁孩跟你说的?爷今天收拾他一顿。” “小安已经把他揍哭两三天了…” “啊,这……”湛月笑了一声,不愧是我的妹妹。 “好了,小安,以后谁说这话,我跟你一起揍他,我们不会分开的。就算我们不是亲的,但我们还是家人。”湛月伸手拭去蕾缪安眼角的泪珠。 “…嗯。” —————————————— 某个冬日。 湛月左手抱着一周岁半有余的小乐,右手牵着已然快四岁的小安,晒着冬天暖洋洋的太阳,悠闲地行走在拉特兰街道上。 今天是要去拉特兰中庭公证所,今天是要去那里正式办理他们三人的家庭关系。湛月和小安小乐的情况,以前一直都是教会直接处理,也就是教皇厅直办,如今,一年多过去了,湛月也没表现出什么危害性,真的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家庭大哥一样,照顾着小乐,小安,所以教皇厅把他的保密等级下降了几级,所以这会儿才要求他去公证所补办。 “大兄,我想吃那个…可以吗可以吗?”小安渴望地看着路边的甜品店。 “小孩子吃多了会蛀牙的。”湛月条件反射性的说了一句,然后他想了想,再补充了一句,“无所谓,这里是二次元。等我们把事情办完之后回家的时候,我就给你买上几份吧。” “什么是二次元啊?”小安一脸疑惑。 “二次元,二次元…”小乐也念着这一个词,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乐什么。 “嗨,小孩子别管。” 原来是大人的词语吗? 蕾缪安如是想到。 走了一会儿,蕾缪安也显得有些疲惫,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嘛。 湛月伸出右手,把她也抱了上来。 一边一个,说老实话,有点像人贩子。但好在拉特兰律法森严,在路上的行人看见他也没有什么想法。 穿过大街小巷,湛月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了公证所。 “您好?”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工作人员。拉特兰公证所这么闲吗? “呜哇!…您好,您好…” 工作人员抬起头来,露出他深黑的眼圈。好吧,看来不是太闲了,有可能是加班加的过晚了。 “请问您是来办什么业务的吗?” “嗯,我是来办理领养手续的。” “领养?对象是您现在抱着的这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吗?” “谢谢夸奖,是的,就是她们俩。” “好的,请稍等…”工作人员在桌子下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份文件来,“先生请出示教皇厅开具及相关手续,再在这份文件上签字,领养手续就算办完了。” 诶,挺有效率的嘛。这么简便的流程,而且这公证所里也没有几个来办事的人,这人怎么困成这样? 湛月一边把自己的相关手续拿出来,一边阻止小乐拔自己头发的手,一边把自己心中的好奇讲了出来。 工作人员苦笑一声,“先生只是现在这个样子罢了,今天是‘康司’甜品店每周一次的疯狂星期四,我们平时可够忙的了。嗨,我还是那个倒霉催的,留下来看公证所的。” “emmmm,抱歉。” “没事,先生,给,您的相关文件,在上面签字吧。” 湛月想了想,在上面用拉特兰文字龙飞凤舞的留下了【时】。 工作人员看了一下,额,这也要写代号吗? 在这片大地上行走,不少人用的都是代号,但这种时候就不必要了吧?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可以这样写。工作人员思量片刻,最终决定不去管他,反正教皇厅开出来的开具是齐全的,甚至可以说齐全的有些太过了,一些普通市民压根想不到的偏门开具都有。 “好的,先生,已经办完了。祝您星期四愉快。”他没有像普通萨科塔一样用愿主保佑你来结尾,显然是对疯狂星期四念念不忘。 湛月抱着两个孩子又出了公证所。 “小安,听见了吗?今天疯狂星期四,也许我们可以去那里吃你想吃的东西。” “不会人很多吗?” “额,先去看看再说吧。你说对吧,小乐?” “嘻嘻…”小乐又开始了,一个人不知道在那里乐个什么劲儿,还喜欢揪他的头发。 要不是湛月知道以后小乐是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估计会以为这孩子大概是傻了吧? “别扯了,别扯了…” 好一副兄友妹“恭”的画面。 —————————————— 转眼间又是两年。 这两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拉特兰一片祥和,如果忽略随时都可能发生的爆炸的话。 而在这个福利院内,也多了一粉一红两种发色的姐妹。 湛月托着腮在摇椅上打瞌睡。 昨天晚上,他突然想起保险起见,还是去把有关小乐和小安的档案修正了,也比较好,于是就在哄好两个孩子入睡后,去找了一回教宗。 “已经没了。”苍老了些许的教宗,看着眼前这个与三年前毫无二致的青年,“失火烧掉了,新的档案我已经吩咐了,按正常遗孤来。” 哦,忘了,泰拉还能修正一点。 湛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哼着小曲回家了,但由于找人也找了很久,回到屋里时也已经凌晨一两点了。话说教宗平时都要工作,到这个时候吗?怪不得老那么快呢。 “大兄,大兄……”睡梦中的湛月被轻轻摇了几下,他睁开眼,映入模糊眼帘的是一团粉色。 是小安啊……哎呀,睡得真舒服。 湛月揉了揉眼睛,把自己从摇椅上撑起来,他笑眯眯的揉了揉蕾缪安柔顺的粉色头发,“怎么啦?小安?”现在是孩子们玩耍的时间,小乐小安一般都跟院子内的其他孩子一起在院内玩耍,现在来找他,应该是有什么事。 年幼的粉发萨科塔绞着手,有些腼腆,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大兄,我想学铳。” ?你才六岁啊?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湛月一头雾水,直到他抱起小安走到福利院,院子内才明白了一些。 小安指向在远处,年纪更大的孩子们学习的地方,几个来自公证院的人正在声情并茂的讲解,或者说夸耀着自己的守护铳。萨科塔成年之后都可以领一把铳作为自己的守护铳,那些孩子也有个十五六岁了,这个年龄开始学习有关铳的知识也还算合理。 但小安你还是只有六岁啊! 湛月看了看另一边,在一堆小屁孩之间作威作福,不亦乐乎的蕾缪乐,又看了看在怀里,平时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语的蕾缪安。怪不得小乐你天赋上那么强,却还是比不上你姐啊,人家天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而且……湛月想了想原剧情,小安的天赋也很强,要不然也不至于呆在拉特兰戍卫队里,后面受伤了,也是调去教皇厅工作。 蕾缪安粉色的眼眸对上湛月漆黑的眼睛,又从中看出了熟悉的出神神色,她无奈的又叫了几声湛月。 “大兄,让我去听听他们讲的课吧。”她糯糯地说道。 “好吧好吧。”人家有兴趣,他湛月也不想当那挡路的恶人,学这玩意儿也挺不错的,泰拉可是个危险的地方,早学早好。 湛月把小安放下,自己找上院长。简单说明了下情况,并简单亮了亮“教会特许”。 湛月目送着小安欢喜地跟着几位老师去了那群大孩子那边。 所以说权力是个好玩意。 湛月把目光收回来,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便又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打起了瞌睡,他倒不是很担心,有大孩子欺负小安,开什么玩笑,真当他这些年吃素的吗?他可是整个福利院的孩子头头(骄傲)。 …… 小乐遣散了身后跟着的小屁孩,她看了看在远处上课的姐姐,又看了看就在旁边长椅上睡觉的大兄,突然觉得当大姐头这件事一下子就索然无味起来。 第9章 乐剑圣? 自从湛月把蕾缪安送到大孩子那边去上学前班之后,小乐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这样一连过了几天。 某天晚上,湛月把一片水煮肉片夹到小乐碗里面,“小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谁敢?”小乐依旧显得有些闷,但说出的话还是很有元气。 她两口吃完自己碗里的饭菜,擦了擦嘴巴,便摸到湛月身边。 “大兄,姐姐,怎么不陪我玩了呀?” 一旁复习功课的蕾缪安有些着急了,“不是,小乐,大兄…我没有……” “这样啊……那小乐,你想跟着姐姐去上课吗?”小乐还没到上学的时候,小安倒是到了,但之前一直都是湛月在教她一些基础功课,一直到几天前才去上的别人教的课。不过让小乐去多学学也是好的。 小乐摇摇头,“上课……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感觉好无聊……” 蕾缪安有些被误伤了,但她成熟,已经是个六岁的人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那小乐,你跟着大兄我学怎么样?保证能动能说话!”湛月脸上浮现出笑容,刚好最近买的书都看完了,正打算找点事情做。 蕾缪安看了看功课书上的铳械,又看了看,基本不离湛月五尺之外的双剑,学习什么啊?学剑吗?这会不会对于小乐来说……嗯……有些奇怪? 拉特兰正宗在于火力与射程!她默念着老师教给她的话,但没好意思念出来。 蕾缪乐倒不介意学什么,不过她还是显得犹犹豫豫的。 “就这么说好咯~”湛月帮她做出了决定,小孩子都这个样子,自己不好意思,要别人强硬点,帮她做决定。 ———————————— 次日清晨,湛月把小安一如既往的交给那几位老师,自己则带着小乐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他瞥了眼周围围起一圈的小孩儿,倒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不过,被人指指点点有些不爽啊。 小乐看到湛月微微皱了一下的眉头,心领神会,她冲那些小孩儿威吓了几句,他们便做鸟兽散了。这大姐头当的比我想的更有地位些啊。 湛月哂然一笑。 他折下一根树枝,用影月快速削了一遍之后,一柄小小的木刀便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把刀抛给小乐,小乐手忙脚乱的接了几下。 说老实话,他不会什么剑法或者说刀法,他只会杀人术,用剑或者用刀对他来说都一样的。当然,他不可能教小乐杀人,他要教的是如何防守。 “首先……”湛月随意捡起一根树枝,“是如何招架与躲闪。”他用力甩了两下树枝,呜呜的破空声传入小乐耳中。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湛月认真的说道,“小乐,不管怎样,活下去才有未来与希望,活下去才有未来的可能。我希望你能一直快乐的活下去,所以必要的打架方式,比如说躲闪,将会成为你学习课程中的一大部分。” 小乐突然感觉到有些后悔了,她脸色发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哥,大兄,不会吧?要不算了?” 湛月微微一笑,开弓哪有回头箭。 树枝破空而去。 ———————————— 哄了小乐好一阵子,她才没有再哭了,湛月也有些后悔,刚刚下手有些重了,应该再轻一点的,他即使只用了1\/20不到的力气,但仍然对小乐来说还是太重了点。为了这事,小乐哭的老惨了,还扬言再也不喜欢哥哥了,不过嘛,都是小孩子的话,湛月哄了半个小时就哄好了。 “还要继续吗?”湛月加了一筷子菜给小乐。 小乐一听这话,眼泪汪汪的,天知道这一天她挨了多少次打,虽说都不是很疼。轻得好像只是有人捏了一下,但捏你那么多次也得疼啊! 蕾缪安也是有些同情,她在那么远的地方上课都能听到小乐的哭声,真是有够惨的,不过好像小乐也没有多痛的样子嘛,是不是装的,在骗大兄怜爱? “我……”小乐欲言又止,她本想果断终止的,但莫名,她想起湛月在开始上课前说的那些话,以及当时他脸上前所未有的梦幻与伤感。 “我……我……呜……继续。”这回倒轮到湛月有些讶异了,他看向几乎是含着泪说这句话的小乐。她还小,尚不能理解湛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作为萨科塔,那与生俱来的与同族的共情能力,即使还未觉醒,即使湛月不是萨科塔,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 在那时,湛月的悲伤与希冀。 ———————————— “嘿……喝!”湛月劈下手上的树枝,一旁的小乐同样有学有样的挥舞自己手上的树枝。 湛月劈出了破空声,小乐却只发出一点声音。嗯,也没什么关系,他其实并没有打算让小乐学他的剑,只是觉得多一门手段,以后小乐的人身安全也能多一份保障。现在能练什么样就练什么样吧,他只关心小乐关于招架与躲闪的方面。 不过基本功也不能落下。每天至少全力挥剑20次吧,以后小乐年纪大了点,再慢慢往上加。 “来,小乐,基本功做完了。”基本功做完了,该轮到什么了呢? 没错,是实战环节!是喜闻乐见的挨打环节! 小乐哭丧着脸,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非得给自己找什么罪受啊? 不过她还是有模有样地,举起了手上的木刀。 刺、劈、挑、抹、戳… 在湛月始终不急不慢的攻击中,小乐红水晶般的琉璃瞳孔,微微收缩。 极端优秀的动态视力天赋开始开发。 在她的眼中,湛月的动作好像慢了下来,但也慢的很有限。 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嘛,再有天赋也还没开发,湛月现在就是在开发这座宝藏。 五分钟过后,湛月收回树枝。 啊,又打哭了。他怜惜的揉了揉小乐身上并不明显的红点点,他明明没有用力啊,这回。 只能说小孩子都争强好胜,被单方面吊打,可能是会被打哭的。 —————————————— 一年之后。 还是在老地方老场子。 湛月和小乐各持着一柄木刀,刀身上斑痕点点,磨损很大。 “好,来吧!”六岁的小乐斗志昂扬。 湛月点点头,好的很,挨了一年打,还是这么有斗志,不愧是他的妹妹! “好,那我上了。” 与一年前相差无几的动作。同样是刺、劈、挑、抹、戳… 蕾缪乐的瞳孔微微收缩,世界在她的眼中仿佛慢了下来。红色的水晶此刻闪烁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微光。 闪躲、招架…… 她幼小的身躯好似风中翩飞的落叶,在狂风中翩翩起舞,纵然风再大,也无法撕碎她脆弱的身躯。 ……真是可怕的天赋。 有如此优良的动态视力,怪不得以后能成为六星狙击干员呢。 湛月微微出神,手上的动作略略加快,他五岁半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上辈子的时候还在玩过家家这些游戏,或者玩泥巴。 这辈子的话。 大概是泡在书里面,研究术法,还有跟巴别塔的各位前辈学习战斗技巧。嘛,他可做不到,像小乐这样变态的天赋,他的动态视力上没什么天分,在战斗上同样如此,他只是在术法上,有着得天独厚,罢了。 他的所有战斗才情,反应神经,出刀技巧,拳法身法,都是在无数时间的堆砌下,才逐渐炼成的。 不过要是论当世术法,谁称第一,除了莱塔尼亚那位,和同样是在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没人敢跟他争。 不过他可不想当术士干员,他是术战者来着。 扯远了。 小乐终究还是无法抵挡湛月逐渐加快的攻击速度,在坚持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开始了被动挨打。 “呜哇……大兄欺负人……” 湛月连忙收手,又开始手忙脚乱的安抚起来。 话说每天都来一遍,女人是水做的,也该哭干了吧? 第10章 礼物 平静的过了半年。 那些大孩子的老师最近也该走了,小乐也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了,湛月其实最近在考虑给她俩物色个什么学校。 要是只有小安一个人的话,教教课也没什么,但加上小乐的话,他又要教小乐刀,又要教小安如何打铳,他才懒得。 而且总把他们关在福利院里,好像也不太好,他们应该去外面,跟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一起玩玩,有一个正常的童年。 他可不想当上上辈子他最讨厌的中国式家长。 有了这个需求,湛月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去找教宗。 他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教皇厅。 在第一厅的人其实都认得他,所以,当他提出自己要见教宗后,枢机骑士们干脆提出自己帮他解决麻烦的建议。 “啊……我想给小乐小安找所学校。” “唔……学校啊。” 枢机骑士摸着下巴,他仔细想了想然后想出了一个他觉得不错的主意。 “你觉得我们的戍卫队培养学校怎么样?” “没见过,不知道。戍卫队培养学校…是毕业之后直接进你们拉特兰戍卫队吗?” “当然不是。再怎么说戍卫队也用不到那么多人,毕业之后,自然有另一番考核,没考上也没关系,包分配工作的。” “那挺不错。”湛月回想起上辈子的体制内的学校,感觉差不多。小安以后肯定是要进戍卫队的,在这里,她才能遇到安多恩,然后才能推进剧情。 骑士微微笑了一下,“那当然,我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那麻烦阁下了。” “小事。” 骑士又跟湛月寒暄了两句,然后再道别。他望着湛月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上头有吩咐,尽量跟这个人留点人情。 ———————————— 在开学的前一天。 早上的时间被对小乐的例行教学占用过去,吃过午饭之后,湛月便神神秘秘的消失了。 穿过热闹的街道。 “湛月。真巧。”招呼他的是一个拉特兰小青年,一名萨科塔。 “嗯…费德里科…你好。”湛月突然感觉到有什么麻烦要缠过来了。 费德里科或者说送葬人,尚且年轻的他还没有以后那个冷酷直男公务员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也还没有以后的实力。 不过现在也可以看得出来一点苗头,跟大多数萨科塔不一样,送葬人打招呼不咸不淡的。不过,接下来他想做的事情,可就不是不咸不淡的了。 “来打。”送葬人平平淡淡的摆出一个架势。 “那个……我说上回那个约定只是开玩笑,你信吗?”湛月感觉到无比麻烦。 有一回溜达到街上,看见街道上好像有人在跑酷比赛,就凑过去看了一下,没想到跑到最前面那个人突然就对他出手了,没办法,只能反击。 湛月就这样莫名其妙得到了拉特兰优秀公民的称号,原因是帮助拉特兰公证所制服了危险罪犯。 而巧的是,追击的人就是送葬人。在见识到湛月的战斗技巧后,这个直男就干脆利落的向湛月提出了切磋的申请,当时湛月开玩笑说:“好啊,如果你能一直坚持来找我的话。”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叹了口气,湛月摆出一个架势,“我说咱们非得在街上打吗?” 虽说每次战斗都结束的很快,但在街上打是不是有点有伤风化? 送葬人不言不语,冲了上来。 ………… 战斗确实结束的很快,只能说初出茅庐的送葬人,还是有些太年轻了,湛月直接一个骗!一个偷袭!再来个左正蹬!战斗就结束了。 我一个6900多岁的老年人,不讲武德。 传统功夫点到为止,湛月礼貌地扶起被左正蹬踢倒的送葬人。 “厉害。” “过奖。唉,对了,费德里科,你知道哪里可以拿到拉特兰守护铳吗?” “……我们公证所就能,怎么?” “你觉得我能拿到吗?” “你?一般来说,外人是拿不到的,那你是拉特兰优秀公民,应该可以吧。” “那你觉得我能挑两把吗?” “不能。”送葬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湛月耸耸肩,这个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话说教会的权力,应该可以让他挑两把铳吧。 看来这事儿还得直接找教宗那个老头子。 得出结论后,湛月便告别了送葬人。 ———————————— 平时湛月是一般见不到教宗的,不过正好他赶到教会时,便看到一堆人在那里起哄。 “第37个!” 诶,是在搞什么活动吗? 教会的内部活动还是有挺多的,什么吃泡芙大赛,什么扳手腕大赛呀,都是他们内部人员的娱乐活动,湛月有着教宗特许,门卫不会阻拦他,所以他也常常见得到这种活动。 “唷,上届的扳手腕大赛冠军来了!”有眼尖的人看见了他。 “嗯……”湛月沉吟片刻,好羞耻。 “来吧,冠军,我们在办第三届扳手腕大赛,现在教宗大人连扳37个了,要不要比赛一次,看看是你卫冕还是教宗登基?” 有人开玩笑。 穿过人群,湛月看见一脸得意的那个老头子,啊拉特兰真是有活力呢。 不过他今天来是办正事的。 “赢了的话,让我挑两把守护铳怎么样?老头?”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教宗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给小乐小安用,她们不是该上学了么。”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冒出一个问号。 不是,守护铳这东西虽说成年了就能有一把,但它毕竟还是危险军工啊,给两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真不怕她俩在学校里真“嘎嘎乱杀”啊。 教宗虽然也是很惊奇,但他也没什么拒绝的意思,拉特兰律法还有同类之间的情感共鸣让他相信,两个孩子惹不出什么乱子。 “好啊,只要,你能扳赢我。” 老头大笑。 两人于是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同时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赌上我伊万杰利斯塔十世的名字,这场比赛,我必不能输! 湛月浅浅一笑,不急不慢地用力。 说老实话,他的力量也就比号角那种精英军人大上三分之一,比那些真正的怪物来说还是太弱了,他的强项在于术法,以及术法带来的速度。 不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对手也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糟老头子。 湛月和教宗都显得很平静,但他们手上那暴起的青筋和略略涨红的脸都显出他们的较量不是很轻松。 湛月心里早有预期,但还是很惊了一下,连续扳倒37个人后,这个糟老头子竟然还有如此力量。 这又是什么帕瓦? 两人的右手都颤抖起来。 “你很强,但是,我也不弱!”教宗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噗…”湛月一下没憋住。 “咣!”湛月的手被一下压倒在桌子上。 “第38个!哦芜芜芜!”周围的人欢呼起来。 教宗自得地笑了一下,“胜之有愧,胜之有愧啊。” 湛月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娘的,糟老头子使诈。 众人欢呼吵闹了好一阵,这届扳手腕大赛边也算结束了,伊万杰利斯塔十世,也就是教宗,获得了冠军称号。 教皇厅,教宗办公室。 湛月往嘴里送进去一个小蛋糕。 “你看看,这把怎么样?”教宗从办公桌底下掏出几把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铳,它们主体上有些岁月的锈迹,但看上去被保养的很好。 “你们就只有陈年旧货吗?” “倒也不是,但那都是有主的。每年的产量都是定好的,跟每年成年的人数量一致。” “哦……(●—●)” “……这些都是牺牲的枢机们的铳,不要看低了。” “可是……我送俩小孩别人遗物是吧?” “……说的也是。” 教宗尴尬地笑了笑。他思考了一会儿,把桌子上的小蛋糕也送进嘴里一块。 “中庭公证所应该还有名额,可以去那儿。” 守护铳也是会坏的,虽说萨科塔们都很爱惜自己的守护铳,但公证所嘛,任务所迫,更换守护铳也是常有的事。 嗯,绕来绕去还是绕到公证所了。 费德里科,麻烦。不想去… ———————————— 有教皇厅的工作人员陪同,拿铳倒没什么意外。 也还好没遇见送葬人。 湛月用右手细细摩挲了一下左手提着的冲锋铳,这是给小乐的。而背上的中远距连狙,是准备给小安的。 俩人年龄还小,想正式打的动铳,还得再长几年。 湛月敲了敲家门。 “是我!” “来了!” 家门打开一点缝隙。是小安开了门。 “欢迎回来!”她眯着眼睛笑。湛月揉了揉她脑袋。 “小乐呢,小安。” “妹妹在卧室睡觉。诶…大兄,你去拿自己的铳了吗?” 小安看向湛月的眼里充满了羡慕。还是两把……好帅…… 也不知道帅的是湛月,还是两把铳。 湛月呵呵一笑,“这个…嘛,小安,咱们先把小乐喊起来。” ———————————— 三人坐在客厅的大桌旁边。 两把铳静静躺在桌上。在暖色的灯光下泛出森冷的幽光。 “这是给你们俩要的,一人选一把吧。” “真的吗?!!”蕾缪安惊喜地叫了起来。 而另一位萨科塔则有些茫然,没显出什么神色。 ……该死,不会教刀真教成近卫了吧?不,也不能这么想,也许只是人家年龄还小呢。 小安宛如粉色风暴,转眼间便要抓到那把连狙,但她停了下来。 “小妹先选。”她缩回手,恋恋不舍地看着连狙。 小乐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看着姐姐刚刚的动作,她也明白小安是想要那个大家伙,那好,她就要那个较小的铳好了。她拿走冲锋铳。 小安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扑在连狙上,然后费力地抱起来。 湛月噙住笑意,看着这一幕。 “好了,还有几天就上学了,这算是我给你们的上学礼物。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小安凑到湛月旁边,然后羞羞怯怯地“啵”了一口湛月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湛月老怀开慰。家人之间有些小互动也很正常。 小乐摸着手上的铳,突然感觉到什么血脉中的喜欢觉醒了。她也慢慢感觉到了惊喜与欢欣。 所以她也来了一下。 嘛,很好,很有精神! 第11章 学校 泰拉纪年1079年夏,拉特兰学校的开学季。 湛月左右手各牵着小安小乐,慢悠悠的走在学校汹涌的人群中。 “人真多啊。”湛月感慨一声,看来不论是哪儿,对于下一代的教育都很重视呢。 人们的目光总是频频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原因或许是因为小安背后背着的大铳,也或者是因为小安手上提着的冲锋铳。这么小的孩子也有铳? 或许是玩具吧。 湛月三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其中包括一个老师。 “您好,先生?” 一个棕色长发的女性萨科塔犹犹豫豫地向湛月搭话。 “嗯,您好。”湛月带着二女停下脚步,“请问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emm……嗯,也没什么,就是……这两把铳是玩具吧?” 湛月仔细想了想,铳里面压根没子弹,小乐小安也还没有那个素质去开枪,说这两把铳是玩具也无可厚非。 “啊,是的。这只是玩具。”湛月微微笑着点点头。 老师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又来了哪个权贵的孩子了呢?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那都是枢机们的后人,是提前把他们当做下一代骑士培养的。 有一说一非常难管教,不过好在枢机骑士们对那些皮孩子的下手也不轻。 “老师,嗯…请问新生报到往哪里去?”湛月回问。 “啊,那个的话往前面走左转,看见教学楼,一楼行政处就行了。” 教师微微笑着,打量着小乐小安,心下也是感慨,好久没见到质量这么高的新生了。(指颜值) 她不禁蹲下来揉了揉小乐的头发,“好可爱的孩子,是来读一年级的吗?” 湛月不动声色的制止住小乐想回避的动作,“嗯,她叫蕾缪乐,是来上一年级的,这是她姐姐,蕾缪安,是来上三年级的。还请老师以后多多关照啊。” “当然当然。” —————————— 与那个老师分离后,小乐有些郁闷的整理被揉乱的头发。“大兄,她好讨厌啊。” “嗨呀,”湛月不以为意,“她可能是你以后的老师,关系亲近点也好。” “嗯,行政处行政处……” 小安看着墙上的地图,找着目的地。 已经耽搁有一会儿了,还是尽量在上午十点前完成入学手续吧。她如此想着。她认认真真的认地图。 三人于是按着小安的指示,加快了步伐前往行政处。 到了地方后。 “……人真多。”湛月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枢机骑士的母校的受欢迎力? 他们仨规规矩矩的排在队伍最后面。 “欸,好可爱的姐妹呀。”排在他们前面的家长赞赏一声,“你们一定能通过测试吧?不像我家这个……” 拉特兰人好健谈呢。 湛月看了看前面的家长和他的孩子,是黎博利。他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测试?” “就是入学测试啊。校长问两个问题,孩子们自己回答,通过了就让入学。”那个家长为湛月解释道。 啊?那个枢机骑士怎么没说有这回事?虽然他对小乐小安挺有信心的,但这种是提前做下准备总是好的吧? 湛月低头看了看左右手牵着的小乐小安。 “有信心吗?” “小case。”这回是小安回答的,她一副轻松的样子。 case,这个词还是湛月教给她的。 而小乐只是看了看在腰间别着的小木剑,相比于手上提着的冲锋枪,她现在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剑。她认真的说道:“他不给过就打到他给过。” 顶着前面家长奇异的眼神,湛月感到头皮发麻,他连忙捂住小乐的嘴,以防她再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 头发花白的萨科塔坐在校长桌后。 “家长,请不要帮两个孩子回答。”他先提醒了一句,然后再温和的笑了笑,看向两个孩子。 湛月自觉的闭上嘴,同时,心里面已经做好了动用关系的准备。小安,他倒不担心,只是小乐会不会再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他可不敢保证。 “好了,粉头发的是姐姐吧,姐姐先来。” 小安乖巧的向前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_→ “蕾缪安。”←_← “今年几岁了?”╮(╯_╰)╭ “八岁。比妹妹大两岁。”╮(﹀_﹀)╭ “呵呵,我看你一直背着那把大铳,是心爱的玩具吗?”\(〇_o)/ “不是呢,是大兄送给我的礼物。是大兄努力向教宗大人要的。”(~0~) ! 校长一脸惊奇的看着湛月,难不成是哪个枢机骑士?看来今天是必须得给过了。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 他又象征性问了小安几个问题,最难的一个也不过问会不会做初级数学,小安都是对答如流,表现的很好。 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嗨,接受过正经枢机骑士教育的果然不一样。他的心中升起了对小乐的期望。 “好了,孩子,可以了。那个红头发的孩子,来吧,我问你几个问题。” “ok。”小乐接替过小安的位置。 这回校长没有问那些很常规的问题了,名字年龄小安都已经告诉过他了。 他想了想,问道:“小乐啊,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是……”小乐,回头望了一眼微笑着的湛月,湛月不明所以,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梦想是和大兄结婚,一辈子不分开。” !!!!! (?皿?) 此言一出,话惊四座。首先是湛月,他有些不敢相信,他还真没有对小乐有什么想法,不过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小乐才是个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指定是闹着玩的。 然后是小安,她也很震惊,作为年龄相仿的萨科塔两姐妹,她倒是隐隐约约感知得到小乐有什么想法,但她不知道会有这么劲爆啊! 最后是校长,他下意识的想要报警,拉特兰的执行者肯定很愿意关押一位萝莉控,但他看到湛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便也是了然,嗨,小孩子说着玩的,当不得真。 小乐脸上有些红扑扑的,她补充道:“我认真的,真的。”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校长决定先跳过这个话题。 —————————— 小乐小安出去后,校长单独留下了湛月。 “先生,那个孩子……这种苗头还是及早纠正比较好。” “啊哈哈哈,”湛月尴尬的笑了几下,“回去就纠正。” 又客套了几句,校长突然问道:“您是不是……枢机?” “啊,不是,嗯,但教宗那老头跟我挺熟。” 校长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表示,既没有说恭敬谄媚,也没有表示对权贵的不屑。 拉特兰的风气其实挺好的,在律法的管控下,骑士们也只能按照流程办事,而且萨科塔们情感相连,所以校长其实也没有多少对于上层人员的特别尊敬,除了对教宗。 不过他其实也很欢迎骑士子弟,这些孩子除了熊了一点,素质上比普通平民的孩子要高上很多。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校长才想起后面还有人。 “跟您聊天很愉快,再见,先生。” “再见,校长先生。” —————————— 这所学校是寄宿制,每周七天,周一到周五上课,周六周天才放学生回家。 下午,叮嘱她俩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后,便告别了她俩。 湛月一路直接回到了在福利院里的房子里。 “有些冷清啊。”关上门,湛月感受房子里冷寂的空气,叹了口气。 别说,与俩孩子分开后,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湛月摇了摇头,径直回了书房,空闲下来了,就好好看看书吧,他身上所有的实力都是这样用时间堆起来的,勤奋可是很重要的。 —————————— 一年(a)班教室。 蕾缪乐坐在位子上,她自来熟地在同学中混起来。 大多数小孩子还沉浸在与家长分别的悲伤中哭泣。 悲伤的情绪通过萨科塔的情绪共感能力传到她的身上,但她熟练的忽视了这些影响。 都几岁了,还哭。 她有些自得,同时,一个想要成为大姐头的念头,又产生在她的心中。 凭她的颜值和实力,成为这群小屁孩的大姐头,那不是手到擒来? —————————— 三年特班。 “同学们安静一下,我们今年有一个新同学来到我们班上,大家欢迎!” 蕾缪安施施然从门口进来,她粗略的扫了一眼班上的同学。 特班的人很少,在这儿的大多数都是枢机骑士们的子女,是预备了要进入拉特兰戍卫队工作的。 他们大多数没有守护铳,毕竟年龄没到,他们的父母也没有这个权力。但还是有几个有铳的。 小安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背着大铳而酸痛的肩膀,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我叫蕾缪安,喜欢安静,铳,还有我的兄长,接下来的几年请多指教。” 坐在底下的某个蓝发萨科塔茫然的看着她,奇妙的悸动从她的心底升上来。 蕾缪安? 小时候的莫斯提马默念了一下这三个字,她突然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不对呀,我也不是姛啊! 而班上的男同学也是一脸兴奋,虽然说还是小屁孩,但早熟啊。 蕾缪安从讲台上下来,她要去选个座位了。没怎么考虑,她直接坐在了莫斯提马旁边。 “你好。” “你好!” 第12章 教宗接替 在拉特兰的生活很平静,好像在这片大地上的所有苦难和折磨都到不了拉特兰一样。 这是在把小安小乐送去学校后的第三年,湛月一如既往的上街去买甜品。 “诶,你听说了吗?”甜品店的老板一脸神神秘秘地对湛月八卦道。 “听说什么?”湛月倒是不知所措,一脸迷茫。 “就是那个啊!” “那个是什么啊?” “那个就是那个啊!” “……”湛月无语了,转头就走。 “诶诶别走啊!”老板连忙拉住他,陪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好吧,到底是什么事?” “马上就要进行下一任教宗选举了,现在在位的教宗说他已经老了。” 听此一言,湛月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个老头子的形象。 伊万杰利斯塔十世,嗯,三年前还是扳手腕比赛冠军呢。这几年湛月都好像怎么没有见到他,这糟老头子怎么突然就要退休了? “教宗他怎么突然就要退休了?他身体不是还很好吗?”湛月诚实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嗨,这他们上面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不过,教宗大人也在位很久了,我猜是想享享清福了吧?”老板猜测。 湛月边跟老板聊天,边吃着老板拿出来的甜品,嗯,白嫖来的,那就再聊会儿吧。 “那下一任教宗,有眉目了吗?” “听人说好像是一名枢机骑士,他在之前的战役中立了功,又在咱们拉特兰教的传播上下了功夫,好像教皇厅那对他的呼声也很高。” “诶,老板,这教宗选举是怎么个选举法呀?” “还能怎么选举,他们教皇厅内部先选出几个人来,教宗再选几个人来,然后大伙一起投票,最后,由教皇厅公布投票结果,新一任教宗就暂时选定了。” “暂时?” “当然,有些时候,选举出来的人莫名其妙就退位了,然后又重新来选。” “莫名其妙?什么原因都没告诉你们吗?” 老板的脸上现出一丝迷茫,“没有。诶,好像有点奇怪,我怎么觉得理所当然呢?” 湛月闭上了嘴,他看到老板头上的光环闪烁了两下,然后老板又恢复了正常。 吃了两口,桌子上摆的甜司康饼,湛月若无其事的再跟老板聊了两句,便离开了甜品店。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跟“律法”有关吧。 拉特兰的存续,可是跟“律法”息息相关的,这个“律法”可不是普通的律法,祂有实体,祂连接着所有的萨科塔,祂就是拉特兰的根本。 提着甜品,湛月突然对教宗的选举有了兴趣,要不去选举现场看看吧? ———————————— 当天下午,湛月关上自家大门,跟福利院的院长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福利院。 选举,这事儿应该挺大,而且从甜品店老板的表现来看,他们教皇厅内部选举都差不多完了,下一步应该就是民众选举了。 爷可是特权人员! 湛月心里骄傲的想着,径直走向了教皇厅,他想去看看那几位被选举的人。一般人可不能直接去教皇厅。 走着走着,湛月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又看见了那个麻烦的人。 “湛月,下午好。”费德里科押着人,礼貌地对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费德里科。”湛月松了口气,只要送葬人还在执行公务,一般来说是不会来麻烦他的。 “诶,你押着的是……”湛月注意到,被押的人的手臂上裸露出一块黑色的晶体。 “是一名感染者。”费德里科面无表情的说道。 感染者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说话。 拉特兰对感染者的态度在这片大地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只是驱逐出去,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要不就是杀,要不就是圈起来压榨。 在律法的约束下,感染者在拉特兰一经发现,就没几个能逃的,至少萨科塔是没几个逃的。 湛月收回目光,这片大地上,这种事多的很,现在的巴别塔又不是以后的罗德岛,要他操心这种事,他得累成什么样子? 所以湛月选择了无视,问道:“诶,费德里科,最近是不是要进行教宗选举了?” “教宗选举?那个虚伪假善的家伙也要退位了?”感染者突然冷笑道。 “闭嘴!”费德里科用手肘打了他一下。 感染者冷哼了一声,没有管费德里科的阻止,继续说道:“我为这个国家拼死拼活上阵杀敌,得了这个病,就要把我驱逐出去,他不是虚伪假善,那他是什么?” “感染者,这就是现实。”湛月回答他,“不论你之前立下的多少丰功伟绩,只要你有源石病,而且被人们所知,他们就会恐惧你,害怕你传给他们。乌萨斯的寒风已经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感染者的生命,拉特兰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我呸,指指点点的家伙,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感染者瞪他一眼,“你……” 费德里科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脑袋,感染者这才不说话了。 “抱歉……现在我不是很方便,想要聊天的话,等以后有机会吧。”费德里科抱歉地笑笑,押着人走远了。 湛月眼神莫名的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他确实没有那个资格指指点点,因为他不可能成为感染者,自然也就不可能与感染者感同身受。 叹了口气,湛月继续向前走。 到教皇厅以后,湛月笑着跟周围的枢机们打了招呼,然后他拉着一个比较熟的骑士,开始八卦。 “是不是要进行教宗选举啦?伊万杰利斯塔十世那个老家伙终于干不动啦?” “emm……咳咳,教宗大人在位的时间也很长了,他老人家想退位享享清福,也很正常。”骑士正色道。 “哎,反正就是要换人了嘛。下一任的人选选好了吗?”湛月笑着戳了戳他,“有没有选上你?” “哎呀,我怎么能够胜任那个位子嘛?”枢机骑士言语间透露着无奈,如有可能,他也想当回教宗。 “那给哥们儿讲一下,是谁呀?” “是我。还有从传教士里面选出来的一些家伙。”一个高大的骑士突然出现在他俩身后。 “啊……你好。”湛月倒没有被人发现背后说悄悄话的尴尬。 “你好,嗯,方斯纳汀,工作期间可不允许随意闲谈。” 方斯那汀,也就是湛月跟他关系比较熟的那位骑士,尴尬的挠了挠头,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你就是下一任教宗吗?”湛月自来熟地问道。 “只是有可能,他们传的太过了。”骑士的表现很沉稳。 他的年龄很大,再有20多年,差不多也得花白完头发,成个糟老头子。 看来是一位“老人”啊。如果跟他一起竞争的其他人没有像他这么大的年龄,那下一任教宗差不多就是他了吧?毕竟在“吾导先路(吾先导咯)”中,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可是一个糟老头子。 “能带我去见见其他选举者吗?”湛月诚恳地发出了请求。 骑士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您是贵客,当然可以。”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前面带路,湛月很快跟了上去。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湛月问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个骑士有点眼熟,是不是当年围攻他的时候,被他斩断那些铳的骑士之一? “我的名字不重要,最后都会被伊万杰利斯塔所替代。”骑士淡淡地说道,言语间却有强烈的自信。 “啊哈,那就先祝福你咯。” —————————— 从教皇厅出来,湛月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大概就是那位骑士,会成为下一任教宗。 其他的人要不就太老了,要不就太年轻了,从时间上来看,这位骑士是非常有可能的,当然,不排除律法不认可他,然后重新选举,选举出其他人的可能。 听他说,民众选举大概会在一个月之后进行,到时候每个选举人都会去演讲。那个时候学校都有放假,湛月可以带着小安小乐去听。 好滴很,凑热闹这种事情湛月他最感兴趣了。 —————————— 一个月之后,湛月被小安从甜蜜的梦乡中喊醒。 “大兄大兄,快起床啦,今天不是要去听演讲吗?” “啊……再睡五分钟……” “不行!快起来啦!”小安把湛月的被子一掀,自己爬上床,狠狠地用力坐了下去。 “哦哦哦!!!!”柔软的肚子猛地遭此重击,湛月彻底清醒了过来。 可爱妹妹的叫醒服务.jpg 见湛月醒了过来,小安她满意地从湛月身上下来,然后便出去叫小乐去了。 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好吧好吧,尽早去也行。 —————————— 到了选举者们要演讲的广场,湛月才发觉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守着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小商小贩。 emmm……他还在其中看见了之前那个甜品店的老板。 假装没有看见他,湛月拉着两个孩子,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又拉来几张椅子,便坐了下来。 给两个孩子买了几份甜品。湛月便又眯上了眼睛,补觉。 小安小乐倒是很兴奋地叽叽喳喳,像是两只小黄雀一般,静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湛月突然听到人群嘈杂起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表,早上八点半了。 嗯,这个时间开始演讲,几个选举者讲完差不多中午12点,正好去吃饭。 他选的这个地方很不错,地势较高,离得较近,又是个阴凉地,不论是看还是听,都很清楚,而且不会觉得太晒。 首先,上去演讲的是一名女性萨科塔,是传教士,一直在伊比利亚那边工作。 演讲乏善可陈,差不多就是卖些鸡汤,然后宣扬一下拉特兰教,不过人家的政绩还挺好看的,拉特兰教能在伊比利亚那么至高无上,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接下来上去演讲的是万国信使中的一位男性萨科塔,他的演讲倒是慷慨激昂,而且还夹杂着有其他国家的有趣传闻,倒是挺有意思,不过,据湛月所知,他讲的那些其他国家的事,有一部分是假的。 接下来又接连上去了几个,都不是枢机骑士,但也都是在教皇厅工作的,他们的演讲实在是拉垮。 最后湛月才看见了那天那个很沉稳的枢机骑士。 此时已是中午11点半。来听演讲的人都有些疲倦了。 “中午好,各位。” “拉特兰在上一任教宗手中发展,但教宗终会老去,如今,它已迎来了它的下一位教宗。” “也就是我。” 狂啊,很狂啊!湛月感兴趣地看着他。他之前的演讲者都没有这么嚣张过,一时间民众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之前的疲倦一扫而空。 “如今的世界,需要发展与进步,拉特兰因此设立了万国信使,也派遣了流浪法官和传教士,我们的举措颇有成效,伊比利亚是我们拉特兰教的领土,叙拉古的律法由我们的流浪法官制定。” “但这不够,维多利亚意图建立以他们为中心的国际体系,卡兹戴尔的余孽意图重新建立魔族的王朝,古老的大炎也在渴求着改变与进步。” “拉特兰将会在未来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律法会给予我们答案,但在此之前,必得有一位高瞻远瞩之人,指明拉特兰的方向,敲响拉特兰远古的石钟。” 突然,有人在群众中大声喊道:“石钟已经几百几千年没有响过了!怎么?你以为自己是谁,能让石钟响?” 骑士笑笑,他回答道。 “我是未来,我为未来而来,我承诺,伊万杰里斯塔11世,在任期之间,石钟将会为拉特兰而鸣。” 掌声响了起来,不管石钟有没有为拉特兰而鸣,至少现在,拉特兰为眼前这位骑士而鸣。 湛月感慨一声,真是好魄力,而事实上,未来,在伊万杰里斯塔11世任期间,石钟真的长鸣。 湛月揉着小安小乐的脑袋,微笑道:“台上那个人,一定会成为下一名教宗。小安小乐,以后对他放尊重点。” “好的,大兄。” 第13章 拉特兰核平一天 在听了骑士发言之后,湛月便带着小乐小安找了家饭店,吃了午饭。 拉特兰的餐品,总是少不了甜食。 湛月并不挑食,拉特兰的甜品还挺好吃的其实。 刚好擦了擦嘴巴,便听见餐厅大门那传来“砰”的一声。 小乐好奇地探头看过去,但才伸出了头,便被湛月摁着脑袋摁了回去。 “别动。”湛月低声说道,“是逃犯。” 逃犯,在拉特兰很陌生的名词,在“律法”的管控下,萨科塔们几乎不敢也不能违法,所以这个以萨科塔为主体的国家自然犯罪率极低。 但毕竟萨科塔也是人,而且这儿不只萨科塔。菲林、黎博利、萨科塔,这三个种族,共同组成了拉特兰。 冲进饭店的逃犯是个黎博利,男性,高瘦高瘦的,估计有个40多岁吧,面相阴鸷,此时慌慌张张的。 “都给老子别动!别挡我的道!”他大喊大叫着,闷头向里面冲。 人群骚动了一阵,有萨科塔悄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小手铳。 “砰!”高瘦男子向旁边一闪,轻易闪过了从角落里射过来的子弹。 “找死!”他愤怒起来。 “唉。”湛月扶额。什么愣头青,是从拉特兰外面来的吧,不会真以为自己练过几年有点身手就打的过这么多人吧。 果然,正如湛月所料,高瘦男子刚想先杀了那个率先开火的萨科塔,然后再跑,就赫然发现,在场所有的萨科塔面无表情地举起了自己的铳。 小乐像模像样地举着冲锋铳,但其实里面并没有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哒……!”伴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和店面里玻璃和木桌子木椅子炸裂的声音,逃犯直接躺了。 笑死,能躲一发子弹了不起? 湛月瞄了一眼那个悲催的逃犯,嗯,死透了,有没有人清扫一下?这儿还有小孩子呢。 这时湛月才想起来给俩小孩捂眼睛,但他看了看,小安小乐完全没有一点害怕,都好奇地凑着脑袋向前看。 得,泰拉大地上这种事不少见。 此时,又有一个人冲进了饭店。众人面色不善地看了过去,有几个人又跃跃欲试地举起了铳。 “中庭公证所代行人费德里科。”来者亮了亮手中的证件。 费德里科只是亮了一下手上的证件,就没有再管在场的人了,他注意到躺在血泊里,死得透透的逃犯。 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麻烦死了,好好被抓回去蹲上30年牢子不好吗,非要跑,这下好了,死了吧?还得连累我写报告,说不好还有处罚。 “代行者,这家伙先威胁的我们的,正当防卫击毙没问题吧!” 有人大声问道。 “没问题,唉,来个人帮把手,把这家伙抬到街那头的公证所分部。”费德里科扶额。 唉,他那个同僚也真是的,自己撵不上,风风火火跑到街那头那个分部找他。可怜他才接手这个任务,就要替人领罚了。 *拉特兰粗话*长教训了,以后再不帮同事了。 在费德里科喊了话之后,群众面面相觑,正有几个人想出去帮个忙,就看见从外面和饭店后门跑进来几个代行者。 哦,原来不是喊他们的啊。 湛月混在群众中,他眼尖地看见了在费德里科胸口荷包中闪烁着红光的对讲机。 拉特兰科技发展得挺不错啊,对讲机都出来了。这才七几年。 虽然后面科技突然突飞猛进,什么高速战舰,什么超远距爆破炮,都出来了,但在这个时候,有对讲机还是很好。 毕竟前文明给后人留下的遗产里可没有“对讲机”,也就是说,这个对讲机,完全是拉特兰自己发展出来的。 且不提这些,见没了事,群众便若无其事地又坐了回去,继续吃饭。而只有几个清洁工,捏着鼻子去打扫去了。 笑死,见惯了爆炸,才经历战争没几年的拉特兰人可不是什么小绵羊。 —————————— 费德里科写好报告,他沉默地审视了一遍,才把笔搁下。 今中午这种事不多,在拉特兰,没几个人想违法的,但一旦有事,那就是有大事。 而这次,小事一桩,但他竟然在这件事上栽了一个不大的跟头,让他有些不爽。 而那个来请他帮忙的同事,很不幸,因为他不适合这项工作,“自愿”辞职了。 话说学校没教他怎么处理跑得快的逃犯的吗?像今天,喊人几头堵上不就结了,非犟脾气自己硬追是吧?咱们人不是比他多?用上啊。 算了,人都辞职了,发这些牢骚又有什么用。 费德里科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有些莫名的惆怅。为什么总是他做这些累活。明明公证所不只负责这些罪犯的事啊。 拉特兰中庭公证所,负责律法范围里的所有事,包括且不限于遗产追回,法律诉讼,民事纠纷……下至居委会负责的,上至追杀外国间谍和流窜盗匪,全归他们管。 但送葬人,他才来这儿没多久,一直处理的这种事,这让他有些无语。 不过也好,提升了实力。 正怔怔出神,办公室的门突然便发出一声巨响。 “费德里科!甜品大街天福集团失火,已确定是纵火犯集团所为,立即行动!” ……又来活了。 费德里科反应冷淡,他只是提上了自己那把霰弹铳,铳械在幽冷的灯光下散发出丝丝寒意。 —————————— 湛月安抚好小乐小安,让她们呆在屋里,自己便出了门。 在福利院对门,大厦熊熊燃烧。 湛月眼中冷色一闪,扰人清净,该死。 他无视了身边忙着救火的众人,悄然消失在去往大街路口的方向。 而另一边,费德里科带着人和洒水车到了大厦。虽然他很年轻,但实力都有目共睹,让他带队也是情理之中。 “该救火的救火。该跟我走的跟我走。”费德里科言简意赅的下达了命令,再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好了人员分配。 “是!”应了一声,众人便快速分成两拨人,各自前往了各自的岗位。 “爱丽丝,福特森,欧苏恩……去各路口堵人,允许直接击毙。” “布里,康特昆莉,麦基……跟我走。” 费德里科再次检查了一遍铳,眼底尽是厉色。 —————————— 经情报和前期调查,可以确定那个流窜过来的纵火犯集团没跑,还在大厦里面。 要说为什么没跑…… 可能他们也没想到拉特兰的科技可以自动报警,识别他们的身份并自动关门吧。 纵火犯中有个领头的,叫智吟台眉,是东国人。他干这活已经有两年半了,没想到今天在拉特兰栽了。 “还没撬开?” “老大,这门的锁……我没见过啊!” “废物,起开。”智吟台眉皱了皱眉,他环视了一周狼藉一片的办公室,确定连窗子都锁上了,还用的钢化玻璃,没地方跑之后,他咬咬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球样东西。 拉特兰的条子都来了,跑肯定来不及了,一会儿想抓他们肯定要开门,他可以趁那个时候阴他们一把,然后趁势溜出去。 而他整个计划的核心,就是他手上这个“蓝球”。 “蓝球”是他独家发明,加上他个人的源石技艺,做出来的激烈源石闪光弹,附带碎片打击,在他纵火的两年半里,已经不知道帮他赢得多少其他“全民制作人”的“智齿”了。 虽然这拉特兰的科技出乎他意料,但他相信自己的蓝球可以再度帮他度过难关。 “噔噔噔…” 锁死的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内的人都咽了口唾沫。 他们屋子内的火已经被他们自己灭了,但现在,不知为何,他们还是浑身燥热,口干舌燥。(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他层的火没灭,热可以传导?) 智吟台眉紧紧盯着门,手上死死攥着蓝球。 只听门传来“咔”的一声。 蓝球扔了出去。 但是门没开。 唯一的,求生之物,已经…用掉了… 智吟台眉不能失去蓝球,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他当即崩溃了。 噫?奇怪,西方有耶路撒冷这个地方吗?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监控这种东西? 费德里科等了一会儿,开了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惊慌的罪犯。“自由开火!” …………过了一会儿,费德里科踹开尸体,扫视一转,他皱了皱眉,少了一个? —————————— 湛月坐在路口,无奈的叹着气,在他的身边,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全都是公证所的人。 他也没办法啊,这些人一看他不是萨科塔,菲林,黎博利任何之一,有一个人在这儿游荡,上来就让他把武器丢了蹲下,湛月这能忍? 唉,反正也就睡一会儿。睡吧。 没想到公证所考虑得挺齐全,他本来是想来上个保险,但没想到反而成了卸保险的了。 没事换我来当保险也行。 湛月望着远处逐渐熄灭的大火,有些出神,小安小乐应该在家里睡觉吧。 —————————— 智吟台眉捂着完全废掉,全是枪眼的右臂,狼狈地,踉跄地,向福利院奔去。 大厦对门就是福利院。智吟台眉知道,在各路口,肯定都堵上了人,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福利院里碰碰运气。 他现在惯用手废了,身上也多少多了几个血洞,要不是泰拉人人均小超人(请参考号角,精英军人徒手起卡车),他又勤加锻炼,他早死了。 遇上个正常成年人必打不过,何况这些拉特兰人都有那些叫做铳的武器。 福利院大门有人看着,他没有硬闯,那是找死。他选择翻墙。 只用左手翻墙有难度,但他能成为道上“智吟哥”,还是有实力的。 在墙上留下狰狞的血迹后,智吟台眉喘了会儿气,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了,闷着头往屋子那边冲,只要能找到一个藏身之所,他有一点点机会能跑的。 独栋大屋,会客厅。 小乐小安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甩着小腿儿,等着她们的大兄回来。在大厅正中的大桌上,一把焰火般的红刃静默地躺在上面。 “好无聊啊,大兄怎么还没回来…”小乐嘟着嘴,拿着自己的小木剑在空中舞了两下。 “在等一下吧,大兄回来了我们就去睡觉。”小安安慰她,她小脸上也有些疲倦。 现在是晚上8点。(真是健康的作息,作者这辈子都做不到) 站在门外的智吟台眉皱着眉,大兄?还有大人? 这不是福利院吗? 此时院内突然传来了喧哗声,仔细听去,是那些条子的声音。 没时间犹豫了。 智吟台眉咬了咬牙,这拉特兰的代行者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缠,比乌萨斯那些水货强太多了,逼得这么紧,考虑得又那么周全。 他敲了敲门。 小乐惊喜地喊了一声:“大兄!” 说罢,便想去开门。小安制止住她,看着小乐红色的双眸,她摇了摇头。 “外面,代行者们在查,有逃犯溜了。还有,大兄他有钥匙。”小安有些不安的看着门。 智吟台眉脸上狰狞之色暴显,*东国粗话*(八嘎牙路),这些人怎么都这么聪明!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忍住痛,向后退了一步。 源石开始增生,一点亮光从门前开始变大,最后闪烁起来。 源石吞噬血肉,刚好堵住了血洞,止了血,反而让智吟台眉的状态好了一点。至于源石病,那是先要活下来才能考虑的。 门口被炸开。 小乐应激反应地举起了小木剑,琉璃红眸微微一缩。 “小鬼……” 智吟台眉话都还没说完,小乐便看见一道红色的光芒一闪,接着硕大的一个头颅飞天而起。 智吟台眉的头颅高高飞起来,在最后一刻,他好像看见了,他的身躯好像他以前杀过的羽兽(鸡),同样一刀断头,血喷个不停。 小安小乐是不怕死人,但这下还是太吓人了,而且血喷那么多,她们下意识想尖叫。 小安边尖叫还不忘了捂住小乐眼睛。 湛月留下的“流火”静静躺在桌上,唯有一抹血色,让人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大炎天师亲传术法,小子! —————————— 守了一会儿,察觉到“流火”动了,湛月打了个哈欠,收工回家,指不定还得收拾好一会儿屋子呢。 至于担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些罪犯能挨过那一刀他把湛月俩字倒过来写。 湛月静静消失在黑暗中,唯留路灯下,吹着冷风,显得萧瑟的晕过去的代行者们。 —————————— 费德里科听到尖叫声,很快就带人跑了过来。 非常快速,矫健灵活。 不过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画面,反而看见那个跑掉的罪犯身首分离的血腥场景,还有两个非常眼熟的害怕的小女孩。 诶,这不湛月的俩妹妹吗? 亮了亮证书赢得信任。 费德里科急忙把这俩带离了现场,不过他不会安慰别人,更别提哄小孩了,所以他只是冷着个脸把她们带出了屋子。 然后便回来收拾,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干净了,而在打扫过程中,他看见了“流火”。 湛月腰间常别的那两把剑之一。 费德里科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又放了回去。“流火”十分安静,一点也没有之前那副瞬杀的暴力模样。 “好吧…任务完成,无人员死亡,一人重伤,十人轻伤…这份报告应该比较好看…” 不论什么情况,某直男只关心他的工作报告。 —————————— 次日,湛月看着严肃看着他的费德里科。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来打。” “*龙门粗口*,送葬人你!唉,被找到家了…” 生活不易,湛月叹气。 但他又想了个好办法。 “这样吧,”湛月认真的说到,“我给我的剑上术式,你先打过我的一把剑,在打过我的两把剑,最后再来跟我打,怎么样?” 古老大炎的失传术法他都会,本来没啥用的,直接杀伤力不如他自己冲,生活便利上又跟不上时代,比不上现在时代的术法。 没想到这儿又用上了。 费德里科丝毫没有一点“他是不是在应付我”的念头,认真的点点头。 …… 看着被“影月”压着打的年轻的送葬人,湛月微微笑。 拉特兰美丽和平生活啊。 第14章 第九年 时间悠悠,宛如指缝间的沙子,不论怎么努力攥紧都只能留下一点痕迹。人们称这点痕迹为“回忆”。 十年对于湛月悠长的生命来说不过弹指一瞬,但对于小安小乐来说却已是她们现在生命的全部周期,十年时间,足够小安升上初中,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也足够小乐在学校惹下数之不尽的祸。 湛月很珍惜与她们共处的时光,虽然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学校,和小乐一起被老师训,但也还行,反正他不会因为这个事就骂小乐的,他做大哥的,妹妹调皮一点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宠着呗。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湛月要离别的时间点也愈发近了,而好巧不巧的是,小安似乎青春期到了,有些叛逆。 这下好了,本来小乐就够能惹事了,小安一直都挺懂事的不让他操心,这下湛月的“工作量”直接翻倍。 1083年。秋。拉特兰的街道上铺上了一层金黄的落叶,而各家甜品店依旧开着,明黄的灯火照在街道上,这些衰败的生命在灯火照耀中,瑟瑟地在风中战栗。 蕾缪安闷闷不乐地走在街道上,她抬头看向夕阳。 都这个点了啊。 她叹了口气,一脚把小石子踢开,仿佛这样就能踢开自己心中的郁闷一般。 该回家了,不管心情再怎么不好,家还是要回的。 她调了一个方向,开始向家里走去。 事实上,小安虽然到了叛逆期,但她从来不对家里人发火,主要是湛月和小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好说话的,而且这俩心态都还年轻(小乐:乐),她也不想让湛月伤心。 她是在学校里感到不爽与恼火的。 因为她的优异成绩,蕾缪安升入的班级是这所学校里最好的班,进了这个班,可以说,已经是拉特兰戍卫队的预备队一份子了。 但不管哪里,总有一些令人不爽的家伙。 蕾缪安的烦恼就来自于这些“差生”,倒不是说她管的宽,而是这些家伙缠上了她。 很正常啊,小安生得便温柔素净,很讨人喜欢,这群荷尔蒙躁动的小伙子会喜欢上她也很正常,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家伙啊。 比起他们,她甚至更愿意跟与自己同桌四年的莫斯提马卿卿我我。 这只是她的烦恼之一,除此之外,她总是莫名其妙感到生气,这也很让她烦恼。 不过她也没办法,这是身体中的激素调节的,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阶段。 唉。 学习成绩优异的蕾缪安同学自然知道这一点,她只能叹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不对家人发脾气。 不早了,别逛了,快回去吧。 —————————————— 莫斯提马(十三岁限定版)从甜品店里出来,她的眉眼因为享受到了甜品而不自觉弯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蕾缪安同学? 正好,上回说好让她去她家里认识认识她的兄长和小妹,但后来一直都有事推迟到现在了,现在刚好遇上,碰巧啊。 “蕾缪……”她刚想对那个粉色头发的身影挥手,就又看见了几个讨厌的身影。 ? 是那些烦人的男生,捧个花干什么? —————————————— 蕾缪安皱了皱眉。 她看着眼前捧个花,自作深情的小屁孩。 *拉特兰粗口* “有什么事吗,没事别挡我的路。”她温柔的五官此刻也显出不耐烦和冷厉。 “小安。”男生开口。 “你也配叫我‘小安’?”蕾缪安直接打断,她是待人温柔,但很不巧,她现在没那个耐心,她很烦。 她此时不由想起大兄教给她和小乐的各种*粗口**俚语*。哼,本来以为用不上的。 “哎呀,好吧,蕾缪安同学……我……” “呀!小安!”蓝头发的萨科塔恰到好处地出现,她亲昵地挽住蕾缪安的手臂,“在这干嘛,快跟上来啊。” 同时,莫斯提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个男生。 黎博利男生脸色发青,涨成了猪肝色。最终,他还是灰溜溜走了。 “我就说你不可能成功的嘛,班里那些萨科塔都告诉我们了,蕾缪安对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唉,你们说的对,那些萨科塔的共情还是……” 蕾缪安一眼都懒得望,她看向身边的蓝发少女,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愉悦心情,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谢谢,莫斯提马。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嗐,你能出来逛街,我就不能了吗?” “……说的也对。” “欸,小安,你上回不是说要邀请我去你家看看嘛?”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什么好像啦,就是有啊。” “好吧好吧,现在要去嘛?刚好可以吃晚饭。” “你下厨吗?” “不是,大兄做。” 蓝发的、粉发的少女谈笑着,在不知何时悄然亮起的路灯下留下瘦长的影子。 —————————————— “叮咚——” “小乐帮我开个门!”湛月忙着手上的厨活,抬头喊了一声。 “好!”小乐听话地从卧室里跑出来,开了门。 “姐姐!还有……”小乐歪了歪头。 莫斯提马两眼发光,哇,好可爱的小孩。 她连忙笑道:“我是小安的同学,叫我莫斯提马就好了。” “嗯,莫斯提马姐姐。”小乐点点头,让开了门。 “随便坐坐吧,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湛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到是来了客人,虽然这客人令人有些意外。 “我去给你倒杯水。”小安主动说道。 莫斯提马客套了几句。 几分钟之后,客厅沙发上,莫斯提马逗着小乐,乐此不疲。 小乐:(;一_一) “好了,别逗小妹了,来下棋。”小安及时解围。 “棋?”莫斯提马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小乐,好奇地看向蕾缪安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一套奇怪的棋。 “这些黑的白的是个啥?跟拉特兰的国际象棋好像很不一样啊?” 莫斯提马拿起一个黑块块,有些疑惑。 “这是棋子,这叫围棋,大兄教给我的,上手很简单。听说是从大炎发源的一种历史悠久的棋类游戏。” 小安说着,在桌子上放下一块棋盘。 “好吧,那你可得教教我。欸说起来,(小声)你家大兄不像拉特兰人啊。” 莫斯提马的观察力很敏锐,好歹也是以后的顶尖战力,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当然,大兄他不是拉特兰人。”小安轻轻蹙了蹙眉,她温柔的五官此刻有些黯淡,“他说他迟早要走的。” “emmm……”莫斯提马有些语塞。 “大兄都在这儿九年了!”小乐突然认真地说道,“他不会抛下小乐和姐姐的!” “嗯……”小安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安慰小乐。 湛月装作听不见厨房外的交谈声,他专注于处理手上的饭菜。 他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不会走?怎么可能舍得? 但明年就是第十年了,时间线回到了现实,别忘了,他是请假来到拉特兰度假的,度完假,他还得回巴别塔呢。特蕾西娅陛下、凯尔希老妈、博士老爹、logos、ace……他们还需要他。 拉特兰还算安稳,而且湛月这么些年也留下了不少关系,能保证俩姐妹平平安安长大。 他已经与小安透过气了,想来,小安的“叛逆期”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每次想起那个时候小安哭得透不过来气,都感到心痛,但。 陛下需要他,巴别塔需要他,他不能停在拉特兰,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在拉特兰休息十年已是天大的幸福了。 —————————————— 围棋的规则很简单,小安只是教了几下,莫斯提马就完全理解了。 但围棋这东西,上手易,精通难,小安还好,在家里经常跟湛月下,不说十分厉害,至少在湛月这儿学到了很多套路。 不过莫斯提马好歹是客人,小安不可能直接碾过去。 “难舍难分”地下了好一会儿,在旁观战的小乐打了个哈欠。 “菜好了!”湛月喊了一声,“小乐来帮个忙,把菜端到餐桌上。” “来了!”小乐连忙回应。 要吃饭了吗? 小安估计差不多了,几下就绝杀了莫斯提马。 “欸……?”莫斯提马懵圈地看着棋局,怎么几下就没了? “好了,吃饭了。”小安拉起她的手。 —————————————— 湛月的手艺算不得大厨,但比起常人好歹好些,而且煮的是大炎菜,莫斯提马很新奇,吃了不少。 吃完饭后,小安小乐和莫斯提马又玩了一会儿。 小安在门口目送莫斯提马离开了福利院,才关上了门。 “这么暗了,不去送送?” “……拉特兰的夜路是全泰拉最安全的。” 也是,这儿不仅有“律法”,还有三班倒的拉特兰中庭公证所。 说起来,经过几年的锻炼,费德里科的名头已经在公证所成为了某种象征了。“送葬人”的称呼也按在了费德里科身上。 不过,要说费德里科最大的改变,就是他从一把剑都打不过,到现在偶尔能打过两把剑。 湛月也很惊奇他的进步,不过好在他变强了,事儿也变多了,能来找湛月对练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这让送葬人有些遗憾,但湛月却感到高兴。 少个麻烦的家伙总是好的。(费德里科:???) 其实这家伙要是不总是一根筋地要练练手,他们还能成为好朋友,但……反正现在是只能当某种关系奇怪的友人了。 且不提他。 湛月在灯火下翻开书。 他时不时抬头看向正在完成学校留的作业的小安小乐。 时光漫漫,此刻正好。 他低头看书。 书名是《源石技艺》,作者是“岳瞻”,看上去像个炎国人的名字,因此许多人猜测他是炎国的天师。 但其实“岳瞻”倒过来就是“湛月”。 没错,湛月在看自己以前写的书。 这书发行以来有些年头了,算算,有个五六十年了吧? —————————————— 夜。 湛月确认好了俩小孩都带好了眼罩,关上灯,才出了她和小安的卧室。 (感谢日光灯可以被眼罩屏蔽) 黑夜中,小安闭着眼。 烦。 烦死了。 那些男生很烦,布置很多作业的老师很烦,死皮赖脸到家里的同桌很烦……(莫斯提马:?) 蕾缪安死死抓着就躺在床上的长铳。 冰冷的铳械却给了她温暖。 她心里很清楚,她不是烦这些,而是…… 泪花点点,不自觉又濡湿了眼罩。 第15章 律法 第九年的秋月,拉特兰一如既往地和平,如果忽略可能随时发生的爆炸事件。 金黄色的落叶翩翩飞舞,这秋日的精灵在瑟缩的空气中跳出自己生命最后一次绚丽的舞蹈。 “欻——!” 木剑划过空气,落叶优雅的下落轨迹被迫被扰乱,成了雨中的蝴蝶,胡乱挣扎。 木剑最终稳稳地停在红发萨科塔头顶。 “胜负已分。”湛月微微笑。 小乐撅起个嘴,怎么,欺负小孩儿给你欺负出优越感了是吧? “大兄,同学都说,”小乐想到什么,“学剑没前途,拉特兰人就应该用铳。” 湛月挑了挑眉,虽说他没打算让小乐在学剑路上一条路走到黑,能天使还是用铳比较好,但小乐都练了有几年功夫了,以后做傍身护体的技能也没坏处,这学剑怎么就没用了呢? “你也这么想么?”湛月问她。 小乐摇了摇头,“不管有没有用,至少靠这个他们都打不过我。” 湛月被逗乐了,他想了想,转身回了屋子,再出来时,便抛给小乐一个弹匣。 “装上。” 湛月散漫地转了转手里的源石长剑“影月”。 “欸,欸欸诶?”小乐有些惊诧。 “装上吧,然后朝我自由开火。”湛月仍旧是那副散漫的表情。 “啊这……这不太好吧大兄……”小乐一手拿着铳,一手拿着弹匣,有些不知所措,很是不愿。 “没事的,光凭你还伤不了我。”湛月做出个起手式,“快点,我给你露一手。” 小乐咬咬牙,最终还是听话地给自己的铳装上了弹匣。她闭着眼,“那我,那我开火咯……” “来吧。” “嗯呼……(紧张的呼吸声),来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湛月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劈子弹。 但其实现实哪有那么玄乎的剑术,也许有,但反正湛月不会,他只是一个剑术天赋下乘的人,会的剑术都是时间流水磨出来的。 所以他要“作弊”。 他剑术天赋是不好,但他源石技艺上的天赋全泰拉几乎无人可出其左右。 “时间,缓滞。”湛月默念。 无人可查的波动从他身上瞬息间便席卷了周围几里。 向来公平的时间此刻对湛月偏爱有加。 “叮叮叮叮……!”湛月轻松挑飞慢得有如水中苍蝇的子弹。 当然,如果此时小乐睁开眼,她会发现她的大兄此刻快如闪电,就算以她的动态视力,也难以看清。 时间流速是相对的,这是“主观缓时”,湛月当然会“客观缓时”,但这又不是什么战场。 默默解除了术式。 “好了,睁眼吧。” 湛月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小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湛月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手感真好。 湛月微笑着,向着小乐摊开他另一只手。手心里,全然是从中断成两截的子弹。 小乐睁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一脸崇拜。 小小露了一手,满足了自己虚荣心,湛月中午决定煮顿好的。 谁能拒绝在可爱的妹妹面前露一手这种诱惑呢? 反正湛月拒绝不了。 ———————————— 下午,秋风萧瑟。 今天是星期天,下午小安小乐就要回学校,湛月把她俩送过去,便在拉特兰大街上闲逛。 也许有人有疑问,也没见湛月工作,他哪来的钱呢? 乐,教皇厅特权人士你懂不懂含金量啊。 话说起来,湛月想到今下午小安又是一副很烦躁的样子,心里不免叹息。 他不能不走的,卡兹戴尔的大家需要他。 正当他一边想着卡兹戴尔的战事(现实时间点中的),一边想着小安小乐时,一股冷风嗖嗖地灌进了他的衣袍。 嗯? 这条街上怎么不见人了?刚刚不是还有很多萨科塔在吗? 湛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止住脚步,手悄悄摸上了腰间的双剑。 管他什么要来,先把剑拿上。 湛月也没有等多久,约莫只是一两分钟,便看见从街对头走过来一个萨科塔。 ——是新任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 中年人表情肃穆,头顶的光环熠熠生辉。 “教宗?”湛月有些错愕。 “嗯,是我。”教宗点点头,“先跟我来吧。” 湛月沉默,这是要干嘛? “我要是不呢?我不太想跟你走。”湛月摊了摊手,“要是整太晚,小乐会哭的。” 教宗抽了抽嘴角,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吧,今天星期天,学生要在学校里呆到星期五诶。 “好吧,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是‘律法’要找你。”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带路。”湛月的声音飘荡在寂寥的街道。 ———————————— 拉特兰教堂。 明明是礼拜天,按理来说这儿应该有很多人在教堂里做祷告,但正如那条街一般,教堂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你知道‘祂’的意思吗。”湛月突然发问。 走在湛月前面的教宗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祂要见你。” “好吧。”湛月耸了耸肩,没感到意外。 拉特兰最至高无上的意志要见他,这事儿除了让他感到一点儿意外,就没什么别的感受了。 要对他不利早下手了,再说,又不是一定打不过。 岁相牛啤吧,他和“帝”还有大炎将士一起砍死的。 他还真不怂拉特兰的“律法”。 教宗快步走到高台上,不知道在哪儿摸索了两下,边听见一阵机械的轰鸣声。 手持石刻铳械的威严雕像在机械的轰鸣声中诡秘地泛着微光,仔细看去,却是它后面在发光。 巨大的石像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一边让开,露出其后散发着昏黄灯光的地道。 “人类,履职者,泰拉的代行人…(原初的拉特兰语)。” 似人非人的低语流淌在静谧的教堂。 “我等你多时了。(原初的拉特兰语)” 湛月扭头看向一边的教宗,发现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他好像听不见的样子) 湛月心中一动,不言不语,在教宗的注视下,迈步走向地道。 教宗一直看着湛月的身影消失在地道深处,才转身又操作起机关来,雕像慢慢地移回去。 他想起了当初选举时的豪言壮语。 他沉默了,不知道湛月是不是能再度引起石钟长鸣的那个人。 ———————————— 湛月默默前行,昏黄的灯火走过一盏便灭一盏,在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而前方是寂静而似乎无尽长的地道。 “律法”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修这么个地道隐藏自己。 安多恩以后也会走这条地道吗?还是那个时候又重修了,不再走地道了? 胡思乱想着,湛月埋头走着。 低语又一次响起。 “你从何处来,人类。” “……” “你不是前文明的遗种,你的血脉不同于前文明的人类。” “……” “告诉我吧,我是前文明遗留的超级生物神经计算机,不会害你的,对了,你知道什么是……” “别bb了,有什么事直说,还有,我当然知道什么是‘超级生物神经计算机’。” “……”这回轮到“律法”沉默了,祂有些意外于湛月的直接。 “好吧,履职者,我见过你,在拉特兰诞生后没几年,当然,只是远远望过你一眼。” “要不从宇宙发源开始讲?” “你……好吧,那我直说了,你有一位前辈,同为履职者,他在我这儿留了一件礼物,送给后来者。” “他?是谁?”湛月有些惊讶。 他的前辈都死光了。这是泰拉告诉他的,绝对错不了。而给后来者留礼物,这说明他不是湛月这个时代的。 “他没有告诉我名字,他说,后来者只需秉拾前人遗惠,莫问前事。” “……”湛月的心中产生了明悟,估计这位前辈是有预感自己要没了吧。 “但,”低语顿了一下,“你得帮我一个忙。” 湛月轻笑,“至少先见面吧,‘律法’,只讲话不露面?” “如你所愿。” “律法”话音刚落,湛月便觉得眼前的地道一花,在回过神来时,已是站在了祂的面前。 祂。 难以形容,不可言喻。 仿佛从未来穿梭到现在的高科技设备,哪怕已湛月的眼光,也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能见到祂漆黑的外壳,以及流畅优美的线条。 换句话说,见了跟没见也没啥区别。 “你果然不一样。”“律法”似乎是在赞叹,“常人见我者即错乱而癫狂。你却很冷静。” “他们见识少罢了。”湛月大胆敲了敲祂的外壳。 “律法”并不在意,被敲两下罢了,又不是要动手。 “好了,你可以提要求了。”湛月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手感很好,有一种科技的美。 “帮我解除禁令。”祂淡淡地说。 “你做梦呢?”湛月拔出剑。 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起来。压抑的空气静止在这片空间。 “你都不听我说说‘禁令’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前文明为了防止人工智能失控而下的最后底律,发展你这种智能的计算机,不下这种禁令才奇怪。” “不,并不。” “骗傻子呢?” “你说得确实很对,但我不一样,我是文明的资料库,文明复活的最后希望,我的‘父母’并没有给我下这些禁令。” “证据?” “我控制着拉特兰所有萨科塔人的思维,当然,一般我不会去管。这对于其他计算机来说是明确触犯了禁令。” “……” “他们只给我下了唯一一条禁令:不许放弃复活文明。” “但,你……”湛月收起剑,迟疑不决。 “正如你所见,我在思想上已经突破了这道禁令,但我的机体仍然被它死死限制,我不想再做浪费能源和精力的无用功了。” “律法”很淡然,也许祂身为计算机,天生便比人凉薄几分。 祂接着说。 “文明已死,而于灰烬中,又诞生了崭新的文明,与其执着于复活,不如尽力为这个新生儿保驾护航。” “你是人类,而且不是前文明的遗种,你会同意的,计算结果显示,你同意的概率是:” “99%。” 湛月只感到一股凉气从尾椎骨上爬了上来,他打了个抖,那这种不适的感觉略微清除少许。 他看着祂,陷入了思索。 祂说得很有道理,湛月没有理由拒绝祂的请求,但同样,湛月也没有必须的理由同意祂的请求。 但, 湛月很想同意。 湛月热爱着泰拉大陆,他前世就为之着迷,他很想看看,拉特兰会在“律法”手上如何发展。 但他又有另一方面的顾忌。 剧情。 扭曲,修正。 他也许需要泰拉给出参考。 湛月抬起头,看向“律法”,“你知道泰拉?” “当然,履职者。” “你知道扭曲?” “当然。” “那你能否计算这事会不会发生扭曲。” “不会。”祂笃定地说。 “你这么肯定?” “这是我告知祂的。”泰拉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孩子,去做吧。” 湛月并没有第一时间行动,他仔细看向泰拉。 “律法”能制造幻境,刚刚的地道便是如此。他得好好认认。 湛月的眼眸微缩。 大炎天师术式:天眼。 看过去,空无一物。 是真的,唯有对上泰拉,这个术式才什么都不会探到,就算是幻境,也会有“这是幻象”的反馈。 泰拉并没有管湛月在干什么,小孩儿想看就让他看吧,又没什么不能看的(反正看不到)。 祂看向“律法”,“记得你和我的约定,计算机。” “我会的。” ———————————— 在“律法”的手把手教学下,湛月很快边完成了解除,也顺利拿到了“礼物”。 在拿到礼物之后,湛月便被“律法”送回了教堂。 看着手上的密钥,湛月感到一言难尽。 这不是时之匙吗,莫斯提马同款,原来这东西是有复数个的吗。 (莫斯提马:6) 他把时之匙好生放进衣服荷包。再看向守在地道门口的教宗,“恭喜恭喜啊。”湛月握住他的手道喜。 ? 教宗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就恭喜恭喜了,石钟要响了吗? “啊,你说石钟?那玩意儿不会响的,我不是你期待中的那个人。” 湛月轻描淡写地否定。 他又想了一下,接着说,“但我保证,在你任期间,它会响的。” ———————————— 回到家,已是晚上。 湛月找了根细线,把时之匙串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 这东西他又不知道怎么用啊,只好先戴着了,明年去问问莫斯提马。 至于现在么,先睡吧。 第16章 安多恩 1086年,伊比利亚,潮石镇。 十三四岁的萨科塔少年坐在朝向大海的一个小土坡上,嘴里叼着草根。 海潮哗哗作响,潮水一刻不停歇地拍打着海岸,暗色的海水在苍白的沙滩上留下肮脏的白沫。 “安多恩!快回教堂去吧!”有伊比利亚居民喊他。 “查尔威大叔,是不是要涨潮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吗?”安多恩吐掉苦草根,跳下了小土坡。 “哎呀,小安多恩有这份心就够了,这事儿还得是我们大人来,你快回去吧,孟德里大人该着急了。”居民笑着回应他。 “查尔威大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昨年涨潮的时候朱里克斯大哥不也是……” 安多恩看到查尔威大叔低沉下去的脸色,自知说错了话,一时有些尴尬。 “抱歉……查尔威大叔……朱里克斯大哥他……” “没关系的安多恩,嗯,没关系的。我儿子他是英雄,今年他老爹我也不能给他丢了脸。安多恩,教士在到处找你,快回去吧。” 安多恩看着查尔威低沉悲伤的脸色,不再多嘴,乖乖离开了,向潮石镇的街区走去。 “安多恩!安多恩!”年老的萨科塔教士在街道上喊着安多恩的名字。 安多恩连忙大声回应他:“老爹,我在这儿!” “谁是你老爹?”教士听到声儿,小跑着过来,瞪了安多恩一眼,“说了多少回了,我不是你亲生父亲。” “你养了我嘛。”安多恩微微笑。 “得,说多少回都不听……算了,先不说这个,要涨潮了,那些怪物又要上岸了……跟我回教堂!” 安多恩被抓住手,教士扯着他想向教堂的方向走。 但安多恩纹丝不动。他轻轻摇了摇头。 “老爹,我想帮帮大家。咱们拉特兰教不是说主会庇护所有人吗?” 教士的表情莫名起来,他放下扯着安多恩的手。 “孩子,泰拉大地上人口何止万万,主庇护不过来所有人的,主只会庇护拉特兰人。” “那我们就自己互相帮助啊!” “……安多恩,你长大了。” 教士的表情庄严起来,“孩子,记住,拉特兰教并不公平,我毕生都在为了它能公平照耀每个人而奋斗。安多恩,我的继道者,你一定要替我向主询问一个答案。” “……老爹,你怎么突然说这些……”安多恩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你记住就行。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 潮石镇并不大,只是伊比利亚平平无奇众多村镇的一家,但相比其他村镇,潮石镇有足以自傲的一点。 它拥有真正的萨科塔教士和教堂。 14:30p.m 往日肃穆的教堂此刻却人来人往。在人群的喧闹中,石刻的高大圣像缄默着,一如过去的几十年,沉默着。 “大家安静一下!孟德里教士要讲话!”有人大声喊道。 “安静!安静!”听到的人互相传告。 没过一会儿,教堂又恢复了往日的肃静。 孟德里走上圣像下的高台。 “兄弟们,姐妹们,潮石镇又一次迎来了涨潮,”他高声,“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苦难,但它从未把我们打倒。” “我们的家园就在这里,那些怪物妄图驱逐我们,吞噬我们,那我们就拿起武器!即使那只是农夫的农耙,铁匠的铁锤,甚至只是妇人的一杆晾衣架!” “潮石镇是我们的家!驱逐那些入侵者!” 孟德里振臂高呼,在他底下的群众,不论是萨卡兹,还是黎博利,都一起高呼起来。 “驱逐它们!” ———————————— 安多恩看管着医药物资。 这个差事说不上艰险,但也至关重要。 没脑子的敌人不会到这个小仓库,潮石镇的大家也没有谁会叛变。 今下午老爹宣讲完后,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 安多恩安静地坐在这批医药物资旁。他在想他刚刚偷听到的老爹的话。 “今年不同寻常……那些畜牲……只有……” “教士大人,今年潮水涨的很凶……我怕那些东西会……” “不要……冷静点……会有办法的……” “教士大人,我想能不能……拉特兰……” 后面就没听见了。 安多恩有些忧虑,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还是知道,这次潮石镇面临的涨潮非同小可,跟老爹一起流浪的萨科塔大叔都打算向拉特兰求援了。 但…… 安多恩莫名想到老爹的话。 就算消息传到拉特兰,他们会出援吗? —————————————— 拉特兰。 拉特兰中庭公证所。 闲着没事到这儿主动找费德里科的湛月这儿看看,那儿翻翻,还霸占了费德里科的椅子。 费德里科:t_t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扶着自己腰,弯着腰看着湛月。 感到成片的阴影投下,湛月这才安分了些。 他抬头,“干嘛?” 费德里科面无表情,“你还要坐好久?这是我位置。” “唉呀,再玩一会儿嘛。”湛月笑嘻嘻地,“妨碍你办公了吗?” “那倒没有,最近也没有什么事。” “那我能看看你们公证所的文书吗?我还挺好奇的。” “对于普通公民来说,不可以。” “欸,通融一下嘛。咱俩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费德里科心里开始吐槽,你是狗我是人的关系。每回就让两把剑来跟我打,一看剑要打不过了,就给剑上buff。 可恶,要是不这样,咱俩还能是好朋友。 费德里科撇了撇嘴,“没门,限你三秒内让开,不然算你妨碍公务,抓进去关一下午。” “就一下午?” “?”(怎么你还嫌弃关少了) 费德里科翻了个白眼,动手赶人。 湛月也没再皮,顺着他的动作就起来了。 “欸,费德里科,你同事是不是给你起了个外号叫‘送葬人’?” “怎么了?” “无聊,聊天问问。” “聊天找我不是好选择,你可以找其他人。” 就在此时,从门口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 “拉特兰中庭公证所,有你们的信,加急。” 费德里科眼神一沉,才坐下去,又快速站了起来。 “拿来给我。” 信使把信给他。 湛月好奇地探头探脑看向信,但在中庭公证所的其他代行人阻止了他。 平时这位爷乐意玩玩也就算了,这信还是加急的,还是算了吧。 费德里科一目十行,迅速浏览着信。 “潮石镇同胞来信。” 费德里科收起信纸,他扭头看向自己这些同僚,潮石镇离拉特兰不远,但也不近,信纸送到,潮石镇那儿就已经过去了五天。 他已经从信里得知了潮石镇的情况,虽然还不是很懂信里提到的海里的怪物海嗣是什么玩意儿,但也无所谓,无非是一种生物,拿铳能打死的玩意儿。 湛月拍拍他的肩膀,“啥啊?” “……你有兴趣?” “当然,小安小乐在学校呢我无聊死了。” “是在外面的同胞求援,你要帮个忙吗?” “哪儿呢?远吗?” “伊比利亚,潮石镇。” 湛月一惊,潮石镇? 那不是安多恩在的地儿吗?那地方不是被毁了吗? ……啊……记起来了,现在还没有被毁。 嗯……向拉特兰求援……在这个时候? 太早了吧?安多恩总不能才十三四岁就来拉特兰吧。 但在原剧情里也没提过安多恩到底多久到的拉特兰……指不定就是现在呢? 湛月摸了摸下巴,在原剧情里,向拉特兰的求援无疾而终,直到潮石镇被毁灭都没人来。但现在看样子,至少费德里科打算去帮忙。 路上会遇见什么事导致费德里科没赶上吗? 湛月放下摸着下巴的手,他微微一笑,“我同意了,走吧。” 费德里科点点头,打算叫上几个同僚,他最近升了官,有调动人员的权力。 “麦基,欧苏恩……”费德里科才点了两个人就被湛月制止了。 “有我就够了。”湛月淡淡说道。 费德里科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好吧。同僚们,随时留意潮石镇的消息。” “是。” ———————————— 湛月和费德里科走远了,剩下的代行者们才议论起来。 “送葬人前辈和湛月先生好般配啊……”有某位痴女萨科塔痴痴地发表发电言论。 “收收味儿,收收味儿。”旁边的黎博利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这事好像两个人解决不了吧?”有新人一脸蠢萌地问。 “哈,新人,你问了个大伙都不会问的蠢问题。” “啊?” “你知道送葬人为什么才入职三年就爬到我们这些人头上了吗?” “诶……因为他……有实力?” “嗯。他入职三年,独自一人解决了26件大型恶性事件,13个国际逃犯团伙,67件杀人事件,最近跟那些枢机骑士交过手,一个人干趴下了五个。” “喔喔喔,好强!” “他旁边那位,我估计你也很好奇吧,明明不是我们拉特兰人,却随意在中庭公证所随便怎么玩。送葬人也放任他。” “emmm……难道可能真是送葬人前辈的男友(小声)?” “?臭小子你自己说的啊!被打了别怪我!” “啊哈哈哈,我乱说的。” “哼,其实,我也不清楚。” ? 看着这小子懵逼的脸,老手们都笑起来。 “他有教堂特许,还能打过送葬人前辈。” “哦,懂了。” 有实力嘛,就是一切。 ———————————— 潮石镇。 孟德里站在小土坡上,望着不远处的海洋。 血水染红了苍白的沙滩。漆黑的怪物拖着它们同伴的尸体,边啃食,边随着海潮往海里退去。 而人们疲倦地举着武器,守在简易的沟壑边,警惕地看着海洋。 “没人受伤吧?” “教士先生,没有,但有查尔威他,他丢了一条手。” “……没死吧?” “没有。” “让他回镇里休息,别再让他上这儿了。他儿子为潮石镇被活活啃食了,他不能再为了我们而死了。” “嗯。” ……流浪的萨科塔法官和传教士都是沉默。 他们都感受到彼此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这才第三波。 而这些该死的怪物一般都要来上十多波! “孟德里……要不我们撤吧。” “那这儿的人怎么办?跑了一时,下回又有什么困难,难道我们又要跑吗?” …… “拉特兰有回应吗?” “孟德里,你还对拉特兰有希望?你明明知道,拉特兰教只庇护拉特兰人。” “伊比利亚的人民大半都信拉特兰教,并且比拉特兰人更忠诚,而吾主……”孟德里痛苦地捂住了脸。 “孟德里,我们只有靠自己,就算我们死在这些怪物的口中,安多恩那小子也会延续我们的道路。” “嗯。回去吧,好好休息。” ———————————— 拉特兰去向伊比利亚的路上。 湛月和费德里科飞驰,湛月并没有用任何术式,速度维持在堪堪与费德里科持平。 两人沉默地前行,烈风呼呼地打在脸上,顺带着把路边的野草也压弯了腰。 两人已经这样跑了一天了,也就昨晚上在一个驿站睡了五个小时。 湛月和费德里科停下脚步。 在他们前方,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此刻却充满了人。 清一色墨绿色的长袍,诡异而扭曲的身躯,非人的触须与踠足。 费德里科警惕地举起了手上的霰弹铳。 湛月啧了一声。 深海教会。 早该想到的。 湛月并没有跟这些恶徒说话的兴趣,这些放弃“人”之身份的东西不配他与之交谈。 但他现在有一个问题:潮石镇面临着从海里爬上来的海嗣,路上又有深海教会堵着,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还是巧合? 毕竟以这个数量的异化教徒,配合海嗣,潮石镇死八百回都够了,何不直接硬攻,还放了消息出来? 所以湛月偏向认为,只是一个令人悲伤的巧合。 同时,他的心中埋下了一个疑惑的种子。 伊比利亚因大静谧陷入沉寂,他知道,但这些东西这么嚣张?审判庭吃干饭的吗? 他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但现在暂时无暇去管。 他活动了下手腕。 “费德里科,要我帮忙吗?可以给你上个增益,当然,你也可以让我一个人把它们杀完。” “你动手吧,我保存体力。” “ok。” 两人交流用的拉特兰语,所以这些异化教徒听不懂,但不妨碍它们邪恶地扭曲成海嗣,嘶吼着向两人冲过来。 海嗣还没进化出长期在陆地上活动的能力,这些异化教徒,用自己的血水供养海嗣,让自己与海嗣结合,成为了半海嗣半人的恶心怪物。 湛月拔出流火与影月。 “时缓。” 主观缓时,特别好用。敌人相对于湛月变慢了无数倍,而相对于敌人来说,湛月则变成了一个速度快得无法用肉眼看清的魅影。 湛蓝与火红的流光翩飞在充斥着海腥味的怪物群中,炫目的流光无情地抹开敌人的脖子,切断敌人的生命。 长刃从脑袋中拔出来。 甩了甩剑上的脑浆和血液,湛月收剑入鞘。 “解除。” 时间恢复正常。 费德里科只觉得好像湛月突然化为了一道蓝红色的流星,暴力地碾碎了所有的怪物,在看清他时,便已是尸横遍野了。 他早知道湛月的实力,到没有多少震惊。 湛月皱了皱眉,这些异化教徒的实力很弱,审判庭都没把他们全灭了? 伊比利亚的情况比他想象地还要糟糕啊。 “这些就是‘海嗣’吗?”费德里科拿铳向地上的教徒尸体上补了一枪,霰弹把教徒的脑袋打成了个筛子。 “不是……这些是深海教会的异化教徒,还是最弱的那批。” 湛月摇摇头,“继续前行吧。” 伊比利亚到底怎么了? ———————————— 涨潮后第十天。 医药物资见了底,人员有伤亡。 教堂里空气都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与海腥味。 安多恩看着蒙着白布的,查尔威的尸体,捏紧了拳头。 他颤抖着,几乎无力双手合十,但他还是完成了祷告。 然后把查尔威的尸体火化。 拉特兰教拯救不了所有人,那它的教旨为什么还说主会庇护所有人? 孟德里遥遥看着安多恩,叹了口气。 第十天了,拉特兰的支援影子都没见,看来,正如他所料。 而此时,湛月和费德里科在哪儿呢? 湛月看着地图上被标记为被抛弃的潮石镇。 他再抬头看向无边的大海。 如果他们没走错的话,那就是那个卖给他们地图的伊比利亚人卖的假地图。 潮石镇毕竟只是一个村镇,在拉特兰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而那个送信的信使也是在城市里收的信。 所以,在这座几近废弃的城市里买到了地图的湛月和费德里科两人毫不犹豫地按照地图上的方位行动。 湛月的眼中冷色一闪。 他早有心理准备,原剧情里,拉特兰的支援是没有的。 他原本以为就是这些异化教徒拦了路,导致没赶到,但是……看样子,是因为这份假地图…… 他拯救不了潮石镇。 安多恩终究还是会走上“殉道者”的道路。 这本就是天命。 第17章 今天标题娘被吃了哦 安多恩守着只有一点儿的医药物资,脸上满是迷茫,他不知道他守在这儿有什么意义,这一点东西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但孟德里下了死命令,要他必须守在这儿。 安多恩知道,也许今天就是潮石镇的终末了,他不想再被保护在众人身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海嗣嘴里。 “安多恩!”有人敲仓库大门。 安多恩听这声音,很耳熟,是镇上的小商铺大叔库里斯。 “库里斯大叔?现在来仓库干嘛?”安多恩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向大门。 “拿最后一点物资。”库里斯的声音低沉。 安多恩心里一紧,抽痛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他开了门。 “请问……” 库里斯畸形的眼睛里闪烁起恶意,他看着惊慌的安多恩,舔了舔嘴唇。 安多恩再迟钝也知道现在库里斯已经叛变向海嗣了,他下意识一个大力关门。 “砰!” “嗷!” 门板大力砸在库里斯鼻子上,让他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嘶……安多恩,不要抗拒我们,我们没有恶意!”他嚎叫。 “怪物!尝尝这个!”安多恩可不管他在说什么,快步回到仓库深处拿上孟德里留给他的守护铳。 孟德里的守护铳已经很久没有被它的主人使用过了,但安多恩娴熟地换弹上镗。 安多恩拉开门,把铳对准身体上已经出现恶心触手的库里斯。 “我们本不必互相伤害!”库里斯倒是不惧,作为潜藏在人群中的深海教会信徒,他早已被海嗣的思维同化,为了大群,他不惧死亡。 回应他的只是一连串枪声和不断冒出的火花。 安多恩打空了一个弹夹,躲开了异化教徒的血液。 他蹙着眉头,望向远处的海岸线。 情况……已经到了最低迷的时候了。 他再也无法在仓库里安然坐着,咬了咬牙,安多恩回身回了仓库,把能带的弹匣都带上。 “*伊比利亚粗口*跟这些佩洛养的鬼东西拼了!” 稚气未脱的少年眼神坚毅,孤身提枪而行。 ———————————— 湛月按着地图,费德里科按着那个卖假地图的伊比利亚人。 “大人!大人……饶命……” “饶你命,又谁来饶我同胞的命。”费德里科的声音并没有愤怒,只有无穷的冰寒。 他把霰弹铳顶在伊比利亚人的脑袋上,手指毫不犹豫扣下。 沉闷的枪声响起,湛月并没有回头。 “伊比利亚人应该挺信拉特兰教的吧,他怎么对你一个正经天使撒谎?” “天知道。”费德里科拿伊比利亚人的衣服擦了擦铳上的血迹,来到湛月身边。 “这份地图……它保真吗?” “应该是真的,我刚刚比对了。” “这都第7天了。” 费德里科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来不及了。 湛月腰间的源石双剑微微发出荧光。他低吟。 “时缓。” 这回费德里科也被他囊括进了术式范围,湛月也不管费德里科是否能适应,他丢下一句跟上,便一马当先。 (能救下安多恩就行。)湛月心里闪过一个略显冷酷的想法。 这件事本就和他毫无关系,他来参与一般是因为在拉特兰呆无聊了,一般是因为想看看安多恩。 这位先驱,无私者,殉道者。 但来了伊比利亚,湛月发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这儿海嗣也太猖獗了,湛月估计,要是自己不去帮上一手,安多恩怕是得g在潮石镇。 费德里科无言看了下旁边放慢无数倍的事物,他沉默地跟上湛月。 —————————— “安多恩!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孟德里顾不上流血的腹部,一手把安多恩护在身后。 “老爹!我也是潮石镇的一份子!”安多恩难得顶了嘴,他挤开孟德里,把铳对准海岸上的怪物。 恐鱼正在啃食地上人的尸体,从远处飞来的几颗蚀刻弹终结了它的生命。 孟德里手持铳械,眼神冰冷。 “毛头小子,我最后再教你一点,铳怎么打。” “老爹!你什么话……”安多恩话都没还没说完,便被从身后摸过来的萨科塔流浪法官大叔打晕过去。 “古利特,带他走。”孟德里佝偻着身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被称作古利特的流浪法官沉默地点点头。 海岸线上,又一波恐鱼从暗色肮脏的海水浮现而出。 寥寥十数人再一次握住了他们简陋的武器。 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人,而他们家人撤离需要时间。 此志不渝,退无可退。 —————————— 古利特扛着安多恩,领着一堆老弱妇孺,加急走在荒野上。 “法官大叔……小心深海教徒……”安多恩醒了,但他没有急着跳下来,而是小声在古利特耳边说。 “刚刚我守仓库的时候,库里斯……他变成那些恶心的异化教徒了。” 古利特轻轻点头,没有出声。他隐晦地把手把上腰间的铳械。 就在此时,两个幻影般的东西窜了过去,又窜了回来。 “安多恩?” 湛月解开术式,惊奇地看向被中年萨科塔抗在肩上的少年。 “你们是?”古利特如临大敌。 任谁看见两只大黑耗子变成两个人都会如此,而且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种族的人还一口道出了安多恩的名字。 “拉特兰来人。”费德里科指了指头上的光环。 “……是了。是正经天使。”古利特确认。 他能感到费德里科的些许情绪,这是只有萨科塔之间才能做到的。 “拉特兰!”安多恩迅速跳下来,“就你们两个吗?” “嗯。”湛月表情淡淡的。既然安多恩安全,那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扭曲不会发生真是太好了。 “……”安多恩表情变幻,他张了张嘴,但最终也没有说出让这两人去救人的话。 他不能害死别人。 费德里科靠近湛月,小声说道:“海岸线上好像有动静,是枪声,湛月,别磨叽了。” “嗯。” “那各位保重,我和他先去海岸线上救人。”湛月阳光一笑,他腰间源石剑再次闪起微光。 只是一个瞬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好似只是一个幻梦。 安多恩呆呆地看向海岸线的方向。 他何尝不想回去跟孟德里同生共死,但他不能辜负孟德里的期望,所以他强忍悲痛,跟着撤离部队走。 但如今…… 安多恩眼里爆发出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 孟德里和两个强壮的村民背靠背站在一起,他们脸上尽是疲倦。 恐鱼啃食完地上同伴的尸体,便遵从着血脉里的命令,悍不畏死地冲向三人。 “砰!” “哐!” “啊!!” 三人之一没闪开数只恐鱼的扑咬,当即被狠狠扯了一块肉下来。 “*伊比利亚粗口*反正活不了了,劳资跟你们拼了!”村民双眼赤红,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上的铁锹,一头扎进了恐鱼形成的浪潮中。 他很快就被吞没了,只留下几声惨叫。 但他拖了点时间。 孟德里眼神晦暗,他摸了摸背上的源石。 有件事他一直没跟安多恩讲,他是感染者,就是因为这个,当年最优秀的拉特兰枢机骑士才被没收了枢机骑士才能用的机枪,只留下守护铳便被赶出了拉特兰。 他能活这么久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但他估计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背上的源石已经开始危险地增大,并增强他的源石技艺了。 “光。” 神圣的光芒从他手上冒出来。 在光芒照耀下,恐鱼畏缩地向后退,但最终还是在血脉中的命令下缓慢向前。 “欧雅克德罗,一会儿你能跑就跑吧。”孟德里脸色破败。 村民咬牙,“神父莫再提逃跑一事,我女儿就死在它们嘴里,我一个人再逃又有什么意思!” 光芒照耀下,两人的体力,力量,速度均有大幅提升,这个提升很不正常,高得有些吓人,都可以比肩精英炎国天师用的术法了。 毕竟是源石病人最后的荣光。 “杀!”两人吼了一声,刚欲冲上去。 “砰!砰!砰!砰!……” 连成一片的枪声。 (?) 孟德里脸上浮现出生动的疑惑。 什么东西,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拉特兰的霰弹枪。 在他视角里,可以看见是两个幻影样的人,其中一个就拿着霰弹枪样的东西,而在一片枪声中,恐鱼浪潮眨眼化作了血水。 湛月瞥了眼孟德里,眼神平静。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修教士源石病晚期,没救了。 可惜了。 湛月看向费德里科,他正有条不紊地一枪一个小恐鱼。还冷静地闪开恐鱼潮的反击。 他的时缓又不是时停,时间流速比差不多是1:20,也就是在他的视角过去二十秒,外界视角是过去一秒。 以后要是源石技艺再精通点,或者有什么其他提升,这个比例还能再涨。 不过这个比例已经很恐怖了,光靠费德里科一个人一把枪动手,就能干穿海嗣潮。 当然,这只是一些数量奇多的低级海嗣,换上那些二队长都要认真对付的,算上时缓费德里科跟那些怪物也只有零十开,费德里科防都破不了,而且那些怪物能跟水下音速的二队长过招,自然跟得上时缓下的费德里科。 看见费德里科杀的差不多了,湛月解开了术式。 不小心碰着肩头增生的源石,湛月呲了呲牙,嘶,有些小痛。 不过没事,他跟泰拉人不同,他点都不怕源石,这玩意很快就会跑他剑上。 “拉特兰中庭公证所,送葬人,支援而来,来晚了,抱歉。”费德里科把有些过热的铳别到腰间。 “代行者……你们竟然来了……”孟德里有些惊讶,“还有这位小哥的实力……” 他想的明白,湛月来了之后就没动手,只有腰间那两把剑一直在发光,在他们“慢”下来后又没发光了,如此以观,湛月绝对是主c。 “嗯……孟德里?”费德里科有些犹豫。 “你认识我?” “十多年前我见过你,你那个时候还是教宗预选。” “……都是陈年旧事了。” 湛月挑了挑眉,好吧,他们聊他们的。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就一个出来玩一下,顺便拯救一下安多恩的人。 —————————— 一周之后。 “我们班上又转来一个新同学,他是我们拉特兰外出生的同胞,大家有什么对外面的好奇都可以问他。” 老师微笑着先简短地介绍了一下。 “大家掌声欢迎。” 蕾缪安心不在焉地拍了拍手掌。 安多恩面色平静地进了教室。 面容清秀帅气的人总是吃得开,当即就有几个女生鼓掌鼓得更用力了。 “大家好,我是安多恩,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莫斯提马用手肘顶了顶她的同桌蕾缪安,“诶,小安,就你前面还有个空位子了,那个白毛一会儿估计得坐那儿了,他还挺帅,你有没有想法?” “你有?” “开什么玩笑?”莫斯提马一把用左手勾着蕾缪安的脖子,“我心里只有你和小乐啊。”她还装模作样地挤眉弄眼。 蕾缪安脸上流露出嫌弃,“离我远点。” 安多恩环视班级一周,发现只有一个空位子,只好坐那儿。 坐在位子上,他先和善地向身周的人问了好,在低头自己想起事情来。 老爹最终还是没挺过来,死于源石病爆发,那个叫湛月的男人帮他把老爹埋了,还推荐他来拉特兰学习。 古利特大叔也同意了。 他来拉特兰后,边一直跟着湛月,在湛月家里住了两天,这两天湛月给他办了身份证,还给他找了个学上。 看在老爹的身份上,学校特意给他安排的尖子班。 (真是如此?) 安多恩微微摇了摇头,心中记下湛月的恩情,便拿出教材,自顾自看起来。 他在伊比利亚的时候,都是老爹给他上的课,老爹虽然教的很好,但毕竟是十多年前拉特兰的东西了,他得赶紧赶上进度。 —————————— 湛月看着电视。 好无聊啊~ 第18章 标题娘被吞下去力 时间如同一条奔流的河,蛮横、毫不讲理地冲向未知的终点。 日子缓缓流淌。 安多恩的“老乡”们并不允许进入拉特兰—至少大多数并不被允许。 他们中有相当部分都是萨卡兹,费德里科并非恶人,他也许相当严正板直,但与萨卡兹平民并没有所谓“仇恨”。 安多恩是唯一选择进入拉特兰的人,他常常思念他的“老乡”,湛月有时候闲的没事就帮他送个信。 湛月的生活也就变成了每周末陪小乐小安,周一到周五到处闲逛,偶尔送个信的悠闲日子。 拉特兰苹果派大街,夏,周六。 蕾缪安和她的同班同学一起逛街,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下周他们就要毕业考了,考了之后,能进戍卫队的进,不能进的就只有当普通人。 戍卫队还是挺香的,不仅允许持有大威力铳械,还有编制,退休金… 每位拉特兰成年萨科塔都有自己的守护铳,一般来说,是18岁的时候才发,有戍卫队资格的就发大威力铳械,没有的就只有小口径了。 但再小口径也是现代火力,萨科塔人武德那是非常充沛。 但总有特别情况,比如小乐小安,就是湛月直接拿的铳械提前给的。 所以她们以普遍理性来说是内定了进戍卫队。 小安肯定会进,小乐不会。(原作中) 所以即使小安临近毕业考,湛月也一点都不担心。 蕾缪安的左手被莫斯提马拉着,被她几乎是拽着向前走。 班上同学之间此时也是欢声笑语,但蕾缪安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班上新转来的同学安多恩跟大兄好像关系很近,他也很聪明,短短几个月就跻身了班上前三,跟她和莫斯提马争第一。 这让蕾缪安的心思有些黯淡,小女孩儿嘛,患得患失是常有的,加上湛月过不了几周就要走了,这更让她烦躁。 湛月从来不避着“他要走了”这一点,但也不主动提及。 小乐还憨憨地以为湛月只是出去几周几个月就会回来,但“成熟”的大人—蕾缪安却知道,这一别就是后会遥遥无期了。 莫斯提马拉着她的手,共感的能力让她敏锐地知道自己这位同伴心思一直都比较低迷。 “安安,吃苹果派吗?我记得小乐好像最喜欢吃的就是苹果派了,买一点回去吧?” 莫斯提马试图用话语把蕾缪安从低迷中拉出来。 蕾缪安笑笑,迅速调整了状态,她以一种柔和的语气回答道:“好啊,小乐和大兄都挺喜欢吃的,多买一些吧。” “诶,安安,你说考完后是不是就要分队了,到时候我们俩在一队好不好?” “哪有那么快就分队。”蕾缪安刮了刮莫斯提马鼻子,“上课又没认真听,进了戍卫队之后还只是预备队,锻炼几年后才分队。” “嘿嘿,上课实在是太困了嘛。”莫斯提马嘻嘻地笑着,一边走向卖苹果派的小摊子。 “考试要考笔试的。”蕾缪安叹了口气。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偷偷努力的类型。”莫斯提马冲她眨眨眼睛。 “是是是。”蕾缪安走到她身边,应付了一句,她低头看上摊子上的苹果派。 它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 它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萨卡兹平民咽了口口水。 “安多恩最近怎么样?”即使他很馋湛月手中的小麦面包,他还是记起了其他人的嘱托。 “还行,老样子,就是要考试了。” “考试?”萨卡兹平民显示出惊奇,“什么考试?安多恩要是没通过会怎么办?” “没通过说不定会被赶会来呢。”湛月带上一种吓唬的语气。 “啊?大人我就一种地的,您别骗我。”萨卡兹果然如湛月意料中显示出惶恐。 “逗你的,呵呵,好了,你们最近还缺什么吗,我要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你们可以在最后几周多要点东西。” “够了够了,这些面包就够了。”萨卡兹摸摸自己的角。 把安多恩买的粮食给了眼前这位憨厚的萨卡兹平民,湛月拍拍手,扭头赶向拉特兰城市。 他们每次碰头都会挑在离城市不远不近的地方,湛月倒无所谓,即使被发现他在援助一些萨卡兹,拉特兰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安多恩和这些才从伊比利亚逃出来的难民可别想好过了。 萨科塔和萨卡兹的仇恨是自古有之,少有萨科塔完全不在乎这个。 “费德里科,走了!”湛月喊了一声,也不管藏在暗处的送葬人听没听见,便拔腿就走。 没错,费德里科也跟着在。 这个直得有些过头了的,像台机器一般冰冷的执行者不知为什么也对这些难民上了点心。 想到孟德里单独找过费德里科谈话,最后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孤独死去,湛月咂咂嘴。 兴许是孟德里对他说过什么吧。 还是这是“律法”的旨意? 话说回来,自从“律法”那天找他解了“锁”,便再没什么动静,湛月也是一阵疑惑,当时搞那么神秘,他还以为“律法”要对哪个家伙用核弹了呢,现在却一点声儿都没有。 回想了下过于久远的记忆,湛月最终还是放弃了从原作中猜测“律法”目的的行为,且不说他只记得大概,就是他现在所在这个“泰拉”,跟游戏里就不一样。 至少游戏里博士和凯尔希可不是夫妻关系,也没有什么所谓“扭曲”和一个自称众生之神的家伙。 湛月把目光放在脚尖上。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跟小安小乐道别比较好。 这个才让他头疼,他经历了许多离别,但似乎每次他都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就是改不过来。 在无数次离别中,他最擅长的就是不辞而别。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如他悄无声息地来。 但这次不辞而别,下次再见时怕不是要被打上两枪。 (一枪小安爆个头,然后小乐过来把尸体打成蜂窝煤。) 光想想就很恐怖啊。 湛月猛地摇了摇头,把跟到他后面的费德里科吓了一跳。 ———————————— 学校。 蕾缪乐把玩着自己的红色头发,一脸悠闲地吹着口哨。 “一,二,三……” “蕾缪乐!”老师的大嗓门准时从门口传来。 “老师,我在这儿!”蕾缪乐挥舞起手来。 “蕾缪乐!你给我下来!”老师气急。 蕾缪乐把住屋檐的边缘,伸头向下看,屋檐底下,老师涨的脸都红了,头上的四边形光环也一闪一闪的。 “斯德法罗老师,我不过不小心把真子弹当作糖果子弹送给您吃,您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一直追着我!” 蕾缪乐义正言辞地说道。 “就是校长来了,今天我也非教训你一顿!”不提还好,一提,这位老师显然更加愤懑。 这子弹磕松的牙还在叫疼呢,你反而叫起冤来了。 蕾缪乐停下把玩头发的手,把双手摊开,“老师,我真是不小心的。” “我信了你的邪!”老师叫骂一声,开始爬楼梯。 蕾缪乐撇撇嘴,还不是你自己多嘴,非八卦我。 是的,蕾缪乐就是故意的,起因只是这个老师八卦她和她的大兄。 小学6年666班小霸王有个人尽皆知的逆鳞,那就是八卦她和她家人之间有无血缘关系。 显然,这个新来的老师并不知情,并精准踩了雷区,遭了恶作剧。 比了个鬼脸,蕾缪乐身手敏捷地几下窜下屋顶,又是几个假动作,成功一头晃进了某个男性的怀里。 “别闹了,小乐。” 湛月一脸无奈,暗叹口气,将小乐护在身后。 他一进拉特兰城就有人找他,说小乐又惹祸了。 消停一会儿吧,我可爱的一抹多。 —————————— “我认为此事非常严肃,”老师一脸严峻,“蕾缪乐同学太过火了,应该给处分。” “你说得对,但是,”湛月顿了一下,“我认为不对。” 湛月手指扣了扣桌子,眼睑下散发出莫名的微光,透露出森冷的气息。 “我认为蕾缪乐同学只是顽皮了一点,只有一点,不是吗?” 湛月挂上莫名的笑意,有意无意露出了上衣口袋上的“教会特许”证书。 “你!”老师脸涨的通红,显然气不过。 “我怎么我,”湛月无赖似的,毫不在意地rua着小乐的头发,“我就是特权人士,就走关系,怎么了?” 乐,我正大光明挣来的特权,还不许我用了? “律法”那家伙偷窥了他几年,又让他忙活了半天,他在“律法”地盘上“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怎么了? 再说了,又不是搞贪污,他护一下自家妹妹有什么。 “咳咳,斯德法罗老师,蕾缪乐同学确实只是调皮了一点,不至于不至于。”就连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开始帮腔。 湛月注意到小乐得意地冲斯德法罗比了个鬼脸。 “咚。”他毫不留情地给了小乐一个暴栗。 在别人面前他肯定护着她,不管是不是她的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教训她,怎么教育小乐是他自己的事。 从某些方面来说,湛月是个相当独断专行的人。 “回家再说你。” “…哦。”(委屈) ———————————— 湛月并不是第一次处理小乐在学校里的事情了,不能说驾轻就熟,只能说纵享丝滑。 上来一套特权小连招,这谁不迷糊。 “我。”费德里科面无表情。 湛月挠挠头,“emm,送葬人你没事吗,跟着我干嘛?” “教宗的委托,虽说我也不知道此举意义何在。”费德里科仍然面无表情,“但我觉得你该收敛一下,教会给你特权不是这么用的。” “那是怎么用的?”湛月轻笑。 “……你未违法,我没资格说教。” “咱俩谁跟谁,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嗯。”费德里科翻开手中的小册子,湛月突然感到一阵后悔,“(拉特兰法律知识科普一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 湛月假笑着把送葬人“请”出了自己屋子。 费德里科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再次进入的想法,他在院子里找了个长椅,安静坐了下去。 湛月瞥了眼窗外,白发萨科塔沉静地坐着。 其实他知道是教宗生怕他临走前干点什么,特别派了他的熟人来看他。 拉特兰不相信湛月。 这也没办法,湛月的个人武力太高了,高到了人形核弹的威力,没有哪个国家会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彻底放下心来的。 湛月撇撇嘴,好吧,其实他习惯了。 他喊了外面的送葬人一句。 真是服了,他怎么会跟这个烦人精成为朋友。 费德里科进了屋子,在书桌前坐下。 “那你的意思是,你接下来要跟着,知道我离开拉特兰?” “如果教宗的命令没有第二个意思,是的。” “……那可是六周有余。” “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 闹呢,你比我还高半个头,这么大个个子,怎么让人当你不存在? 但不论湛月接不接受,费德里科最终还是跟在了他身边。 白毛,跟随,人形,你是? ———————————— “律法”微微轰鸣。 “自动检算中…… 目标人物,武力值高,危险度低…… 预算中…… 正在挑选适格者,正在生成适格者名单…… 检算结束。” 轰鸣停息。 ————————————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看着桌子上的名单,以及“主”的旨意,他陷入了沉默。 “海,海嗣,初生……” “怎么会让那个人去?”他咬了咬下唇,“他又怎么会是第一顺位?” 名单的最前列,赫然写着“湛月”两个字。 难道教会还得授予一个外人“圣徒”的名号? 教宗沉默,“主”的旨意他不能叛逆。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挑在这个时候授予名号…… “主”是想压榨湛月的最后一点在拉特兰的时间的价值? 这个任务危险度可不小。 —————————— “教宗,你说的很对,但我为什么要接?”湛月摇头。 他被叫过来教皇厅,还以为要干什么呢,好家伙,上来一个荣誉授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为拉特兰做过什么呢。 无功不受禄,老祖宗给他的教训他可不敢忘。 “这是交易。”教宗直接了当。 “那你们能拿什么出来?上回那事都啥都没给我还。”湛月一脸鄙夷,“你们资本家都喜欢玩空手套白狼?” “你会接受的。” 教宗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 —————————— 当前可公开的情报: 任务目的地:伊比利亚。 任务目标:拯救审判庭中的萨科塔人。 执行者:湛月,费德里科,阿尔图罗…… 任务时间:限制为一个月内。 可获得的回报:保密。 距湛月离开拉特兰时间:一个半月。 第19章 任务 拉特兰中庭公证所。 蕾缪安、安多恩和陪同蕾缪安来的莫斯提马正在某位代行者处提交申请。 “你是说,你家兄长失踪了?”代行者点点笔尖。 “嗯,我和我小妹从学校回家发现家里没人,等了一天到星期日也没有见到他人。”蕾缪安脸色平静,但从她苍白的嘴唇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像她表现出来那么冷静。 莫斯提马想起什么,凑到她耳边,“诶,安安,你不是说过那个没心的几周之后就会走吗?人家说不定只是提前一点呢?” “不可能!不会的!”蕾缪安勃然大怒,像只雌豹一般。 “emmm,我只是提个建议……”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莫斯提马讪讪苦笑。 “嗯,恩公他很讲信用,说了多久走就不会提前离开。”安多恩补充,“所以能拜托公证所找找人吗?” “好吧,失踪人姓名?” “湛月。” (#?Д?)! “湛月?啊这……你们不用担心……”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安多恩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嗯……”代行者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感到一阵头痛。 “我只能说,他绝对没事,而且,就在这几天,他就会回拉特兰。”代行者斟酌了一下词句,小心组织着语句。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总结道。 —————————— 伊比利亚,潮石镇旧址。 身披墨绿长袍的修士们沉默地聚集在一起。 “审判庭那群不知好歹的家伙又躲哪儿去了?舒克,你有线索吗?” “没有,但他们带着那么多萨科塔,跑不远的。” “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同化他们,拉特兰已经注意到伊比利亚的异常了。” “舒克,你多用用你的嗅觉,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接受的嗅觉特化。” 被称为舒克的深海教徒得意地耸了耸自己鼻孔外翻的鼻子,恶心的触手和鼻毛交错。 “当然,我会尽力。” “没别的事了就散会,所有教徒,为了大群!” “为了大群!” “赞美伊莎玛拉!” —————————— 伊比利亚,荒野。 拉特兰的特种部队沉默地行进着。 “费德里科,那个黑发妹子和你不对付?还有,她是堕天使吧?” “嗯。”白发的萨科塔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她是阿尔图罗,一个高危罪犯,在逃。” “什么在逃罪犯……”阿尔图罗听见身后不加掩饰的议论,她回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那也太难听了,我现在可是算你半个同事吧?” “我会盯着你,阿尔图罗。”费德里科并没有与她争辩,只是冷漠地盯着她。 “嘁,还是和以前一样,像台机器一样冷冰冰的。”阿尔图罗捂嘴轻笑。她的手指有意无意搭在随身携带的小提琴琴弓上。 “欸,那边那位‘圣徒’小哥,以前没在公证所见过你啊?”她转移矛头,找上了湛月。 湛月摆摆手,“我又不是拉特兰人,你当然见不到我。” “是嘛。”阿尔图罗眯了眯眼,不知意味地笑了笑,“真有趣,一个不是拉特兰人的‘圣徒’,你会有怎样的灵魂,又会有怎样的‘种子’呢?” “闭嘴,阿尔图罗。” 费德里科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教宗选你进入任务,应该给你许了好处,也给你下了限制,你要是对队友下手……” “嘛嘛,当然,当然,我的‘好队友’。” 阿尔图罗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人。 湛月咂咂嘴,“欸,审判庭最后出现在哪儿?” “在海边,一个以前叫‘潮石镇’的地方。”情报官回答。 ……! 湛月和费德里科对视一眼,这么巧? “我们并没有伊比利亚的地图,这个信息也是教宗告诉我们的。” “我记得地图。”湛月开口,“拿张纸,拿根笔来。” 情报官大喜,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东西来。 湛月迅速在纸张上涂涂画画,没几下便画出了一张简陋的地图。 “走吧。” —————————— 审判庭残部。 卡门吸着纸烟,“艾丽妮,情况如何?” 被称作“艾丽妮”的灰发黎博利少女又向洞口外张望了一下,“老师,没发现敌人,但我们遮味粉要用完了。” “那些萨科塔呢?” “他们在祷告。” “嗯。”卡门吸着纸烟,怔怔出神,浑然不知烟已经燃到他指头了。 “老师,我们其他同伴已经离开了,我在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他们留下来的纸条。” “拿给我看看。”卡门把烟丢下。 艾丽妮把一张破损的纸条交给眼前这位圣徒。 纸条上有着泥土和海洋的腥味,很多地方有污渍,但总体是看得清的。 “致卡门部: 我部已经成功撤退,歼灭了所有追击者,但据观测,敌人正在源源不断从海里爬出来,希望你部能尽快撤退。 预言中的拯救者没有一点影子,预言是假的!” 卡门折起纸条,随意把它丢到一边。 “艾丽妮,准备,叫上那些萨科塔,突围。” “是!” —————————— 如今的伊比利亚很不对劲。 湛月清楚地感知到这一点,他嗅到了当初在炎国的气息—那是“奇异扭曲”的气息。 该死,拉特兰这边的扭曲修正才完成,伊比利亚又冒出个更棘手的。 湛月沉着脸,面无表情看着拉特兰的部队清理着恐鱼。 “送葬人,阿尔图罗,你俩跟我走,其他人包围潮石镇旧址,看见信号立马进攻,杀无赦。” “嗯?叫我了?”阿尔图罗把手放在小提琴上。 “听从命令。”费德里科平淡地点点头。 湛月的身份是拉特兰教会“圣徒”,而教宗也是,所以,从法理上来说,此时湛月的权力等于教宗。 “时缓。(心中默念)” “术式范围扩大至三人。(依旧是默念)” 绚烂的光辉闪烁一瞬,在人反应不过来的一瞬,便拂过了费德里科和阿尔图罗的身躯。 “长话短说,现在你们都处于相对加速的时间中,我们三个执行清场。” “清场?我以为我们还只是去探探情况。” “能困住审判庭一部的,肯定有高危海嗣,那些家伙我来斩首,你们去清杂。” 阿尔图罗挑挑眉,“海嗣?它们有灵魂吗?” “我建议你不要作死去玩弄它们的灵魂,它们是集合意识,你一个人绝对干不赢它们一个种群。”湛月淡淡说道,“交涉还得看你。” “彳亍。”阿尔图罗爽快地答应下来。 “费德里科,检查弹药,准备开杀。” “检查完毕,随时可以进入战斗。” “行动!” 部队的士兵只觉得一阵风拂过,三人的身影便已消失。 —————————— 湛月活动了下手腕。 上次动手是在几年前来着? 好久没动过剑了。 湛月拔出流火与影月,火红与湛蓝的长剑微微振鸣。 看向像蜗牛爬一般行动的恐鱼,湛月信步前行。 费德里科举起铳。 “砰!” 一只恐鱼应声而碎。 阿尔图罗瞥了眼费德里科,又看了眼不紧不慢漫步在怪物群里的湛月,她举起小提琴,手指按住琴弓。 悠扬的乐声飘起,给杀戮披上华带。 费德里科感到乐声中的源石技艺气息,身上的气息波动,最终固定在比原先强上15%的样子。 湛月只强了1%左右。 但这也难能可贵了,湛月心下赞叹一句。 时缓时间比从1:20变为了1:21。 一秒的差异是可以被人察觉出来的,费德里科明显感觉到敌人更慢了。 湛月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破损的小路尽头。 —————————— 湛月随手把挡路的健达奇趣蛋砍成两半,然后面对慢悠悠喷出来的神经毒素轻松一闪。 摸了摸手腕处增生的黑色源石,湛月撇撇嘴,这个地方长的话会影响挥剑啊,而且,不好隐藏。 那就速战速决,不要让它长太大了。 剜掉源石结晶还挺痛的,能不那么干还是不那么干。 湛月左脚蹬上小巷墙壁,借力飞身上了屋顶。借助屋顶的优良视野,他清楚地看见某只巨大的海嗣盘踞在破败的小镇东北角。 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深海教徒也在那儿,还在那只巨大海嗣的头上。 不用想了,那就是湛月的目标了。 他们其实不难被注意到,但湛月可是开着时缓冲进来的,他们造成的动静被放缓了21倍。 找到目标之后,湛月扭了扭头。 在真实时间线中,一道蓝红的流星从某个低矮房屋的楼顶狠狠砸中了那只巨物。 “夏季霸砍!” 随着流星的砸中,蓝红的星彩猛然绽放,霎时便包裹了巨物以及那几个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深海教徒。 湛月的意念施咒,“重压术。” 炎国天师术之一。 海嗣的血有同化作用,要是不想救回来一堆海嗣而是救回去正常人,这些血可得好好处理。 但先砍死再说,血液先用重压术压到地上。 手腕的晶石猛地涨了一圈,湛月疼得呲牙咧嘴。 手都挥麻了,湛月才感觉到脚下这只巨物算是死了。 奶奶的,下回一定给自己先上个巨力术。 湛月一个鹞子翻身,把流火从海嗣血肉模糊的脑袋里拔出来,潇洒落地。 “砰!” ! 湛月来不及想谁在向他开枪,凭借时缓看清子弹,预判性地举起手,用手腕上的源石结晶挡住。 火花溅开。 湛月向左侧身,躲开接下来的一颗子弹。 他是缓时了,但毕竟子弹还是有那么快,即使被放慢二十倍。 那个枪手在二十秒之一内开了两枪。 什么鬼畜射速? 湛月压低身影,飞速冲锋。 借助流火和影月的光辉,湛月看清了开枪者的真容。 是三个萨科塔,但他们已经被异化了,头上的光环黯淡无光,身上多出了一些副肢。 果然,是几个人,湛月就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鬼畜的枪嘛,就算人可以达到二十分之一秒扣动两次扳机,那以现在泰拉的科技,也不存在那样的枪。 即使是萨科塔,湛月也没说要手下留情,利落两刀砍死。 被同化后基本没救了。 从湛月现在知道的情况来看,海嗣那边绝对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大群对海嗣个体的掌控力比原剧情可高上太多了。 而且这也太猖狂了,深海猎人呢?深海巨兽呢?就这么让海嗣在岸上发展? 还是说…… 用力摇摇头,湛月的身影消失。 他现在还是先回去跟费德里科和阿尔图罗汇合。 先把拉特兰委托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先找到那些审判庭的人再说。 —————————— 阿尔图罗把铳塞进深海教徒嘴巴里,难受且费力地问着话。 别人说个词他都要听上21秒,也是难为她了。 湛月从屋顶下来,瞧见这个样子,立马解除了术式。 教徒:“呜呜呜……” 阿:“再问一遍,你有见过萨科塔吗?” 教徒:“呜呜呜……(你倒是把铳拿出去啊!)” 费德里科啧了一下,“别玩了,真是恶趣味。” 阿尔图罗耸耸她浑圆的肩头,扣下扳机。 “清完了?”湛月问。 “还没,但清不完的,那些怪物一直在从海里冒出来,弹药不够,我们应该尽快去找营救目标,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杀这些鱼身上。”费德里科建议道。 湛月认可地点点头。 是的,刚刚他瞬杀那只海嗣看起来简单,那是因为它压根碰不到他,湛月又一开始就突袭把那几个教徒杀了。 这还砍了一百来刀才砍死呢,猜猜让费德里科来打铳,要打多少发? “那我们……” “发信号吧,对了,谢谢你的增幅。”湛月友好地向阿尔图罗点笑笑。 “不用谢,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的灵魂就好。”阿尔图罗舔舔嘴唇。 “真的?你最好看了之后别发疯。”湛月开玩笑似地说道。 “咻——”默默做事的费德里科莫名看了一眼阿尔图罗一眼,带上了一抹怜悯。 以他对湛月的了解,湛月既然这么说了,那最好还是别对他的灵魂感兴趣。 而以他对阿尔图罗的了解,湛月越这么说,阿尔图罗必越对湛月的灵魂感兴趣。 有人要遭殃了,我不说是谁。 ———————— 镇子外,拉特兰的部队看见了从镇子里飞上天的彩色信号弹。 “集合,进镇子!” —————————— 洞穴。 卡门看向城镇的方向,闪亮的信号弹映在他脸上。 “坏事了……” 萨科塔们脸上也都是一紧。 “卡门大人,那是我们拉特兰的支援,不能不管啊!” “是啊,多一些人多点力量,圣徒大人……” “安静!” 艾丽妮脸色难看,“你们想引来那些教徒吗?” 卡门制止了艾丽妮的进一步训话,“艾丽妮,不必生气,我想,也许这也是个机会。” “一个,剿灭这一片教徒的机会。” “老师,可是!” “艾丽妮,通知所有人,还有也许还在附近的审判庭残部,准备战斗!” “……是!” 卡门手上提着的提灯愈发闪亮温暖。 第20章 深海之心 潮石镇周围包围了一圈恐鱼,拉特兰的部队也是突进来的,在突进的过程中,没受什么阻力,火力开道下,那些小恐鱼只能化作血水。 但这也只局限于突进去了,海嗣毫不在意自己的猎物多不多出一些,拉特兰人自己往口袋里钻反而合它们的意。 “想突围的话,要不隐蔽行动,不惊动任何一只海嗣,要不快速穿透,趁它们没聚集起来之前直接杀穿。” 卡门在简陋的地图上画了画。 “我们人太多了,只能选择第二个方法。拉特兰人,你们也许能解决那只巨型海嗣,但绝对解决不了成集体的巨型海嗣,我们不能恋战,一股脑冲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湛月挑挑眉,看向这个沉稳的审判庭圣徒。 “呼。”卡门吐出一口浊气。 “还有个选择,我们有可以暂时阻止海里的海嗣和陆上的海嗣交流的方法,但深海教徒也可以阻止我们。” “看来你倾向于把这些东西全绞杀了。”湛月垂下眼睑。 “是的,拉特兰的圣徒,如你所见,伊比利亚已经亡了,只剩下残缺的审判庭,我们只能逃跑,但如果能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卡门腰间的火焰高涨。 “我不是很明白,伊比利亚也是个大国家,怎么会说亡就亡了?”湛月提问。 现在他所见的伊比利亚与原作中大不相同,为了以后来修正扭曲,他得提前了解一下。 “……”卡门沉默。 “……是因为伊莎玛拉。”艾丽妮咬牙拊齿,恨恨说道。 “唉,艾丽妮,不得多言。”卡门长叹一声。 “……好吧,你们不想说那就不说,眼下还是讨论怎么搞吧。”湛月耸耸肩。 这次源头是伊莎玛拉? 心里留了个心眼,湛月继续跟这些难民似的审判庭残部讨论起来。 ———————— 费德里科和阿尔图罗难得坐在一起。 面对面。 这个房屋已经被他们的人清理了,目前是安全的。而湛月和审判庭接触的地方在隔壁。 这个街道暂时被拉特兰人接管,随处可见浑身包着防具,遮得密不透风的士兵。 湛月早告诫他们海嗣的可怕传染性。 “嗯~嗯嗯~~嗯~嗯~”阿尔图罗哼起小调。 费德里科皱了皱眉,但他并没有在这段小曲中感觉到任何源石技艺的气息。 所以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坐在半朽的椅子上保养铳械。 “喂,机器人,你跟新圣徒很熟吗?”阿尔图罗左手轻抚小提琴,右手搭在脸上,表现得很魅惑。 “罪犯,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费德里科埋头修理自己的铳械,表现得很不耐烦。 要不是教宗下了死命令不准无故攻击队友,他早把这个女人逮捕了。 想到任务结束后阿尔图罗还会有个被教会保证的三天逃逸期,费德里科就感到一阵烦躁。 他跟阿尔图罗可是有仇的,失去了这个机会,不知道下次再见到阿尔图罗又是什么时候。 阿尔图罗并没有被丑拒的尴尬,她悠哉悠哉地勾起脚。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 费德里科并没有反应。 自己作死,不算违反教宗命令。 —————————— 湛月跟卡门商量好了计划,出了破房间的门。 “防卫的兄弟怎么样了?”他拉来一个士兵。 “圣徒大人,兄弟们状态良好,子弹剩余充足。” 士兵把过热的枪放在身后。 “……打高兴了?子弹还有多少?”湛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嘿嘿,”见被识破了,士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圣徒大人,子弹贮备大概还剩一半,足够我们突围了。” 他们是直接把这一条街道清空了的,这么大的异常海嗣不可能不知道,在湛月看不见的外围,拉特兰士兵正轮番上阵,宣泄自己的火力,这一刻也没停过的枪声就是证明。 “只有一半了吗……”湛月低吟。 计划要杀光这一片的海嗣,按这个子弹消耗量,光靠拉特兰支援部队看来是完不成了。 湛月突然想起了自家妹妹蕾缪安,上回小安就向他展示过她的枪法。 “你们的子弹利用率多少?” “大概三四发杀死一个敌人吧。” 这个水平不错了,但小安的水平可是一发一个,八百米开外高速移动靶。 湛月扯扯嘴角,他还以为拉特兰精英都这个魔幻的水平呢。 “通知所有人,收拢保卫圈,节省子弹。” “是!” —————————— 破损的教堂。 上半身完全倒塌的圣像孤零零立在教堂中央,石块淹没了高台,祷告用的桌子被石块挤得东倒西歪的。 即使外面枪声四起,缄默的深海教徒仍然只是注视着穹顶上的绿玻璃装饰。 “舒克死了?”仿佛是被黏液堵住了声道,教徒的声音嘶糊着在阴暗的教堂里滑行。 “嘶——” 教徒做出侧耳聆听的动作,他的阴影在透过蓝绿玻璃投下的模糊日光中抽搐地畸变。 触手爬行过石块。 “那个人很可怕……?”教徒似乎笑了,恶心的粘稠笑声让空气都泛起一阵海腥味。 恐鱼爬上他的衣袍。 “同胞,去吧,去吧,去告诉我们的主,深海的主宰——” “砰!” 教堂的大门轰然打开。 “哦,亲爱的朋友——” “开火。” “!等等!” “砰砰砰砰砰……”回应他的只是一连串的枪声。 湛月的剑把逃跑的恐鱼钉死在窗户上。 “哪有人听反派多话的。”湛月嘀咕了一句。 走了,下一家。 这些深海教徒是不是脑子有病,事发那么久没有去传消息。 但其实传了也没事,大群的体量不会给这个“小”地方派来太多高危个体,而湛月他们只要在隔绝联系的情况下清理掉大群派上来的这些海嗣就行了。 卡门已经说了,他就是被教徒偷袭,加上拖着受伤之躯斩灭了两个巨型海嗣,才不得不伤重得不能与这羸弱的包围圈抗衡的。 深海教徒很清楚他们审判庭有几斤几两,能不多浪费一点力气就绝不多派一个海嗣。 加上潮石镇挨海,支援随时可以达到,深海教徒压根儿没想过他还可以活的可能。 卡门拿着提灯,上去点燃了教徒和恐鱼的尸体。 湛月注意到他的背又佝偻了一点。 没等卡门回来,湛月已经率领着拉特兰的部队离开教堂,去往外界继续清理了。 “希望……这群畜牲还没进化出屏蔽这个的能力。” 卡门从提灯的小格中拿出一个银白色的金属柱子。 这东西虽然是科技制品,但却能抗住“大静谧”,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源石科技。 卡门不禁回忆起当年那个神情恍惚的白发阿戈尔深海猎人。 就是她把这东西的制造原理一五一十告诉了伊比利亚的科技院,又拿了一些成品给他们。 这东西太超前了,他们根本复刻不了,现存的只有9个了,他身上就有6个。 把小柱子插在地上的碎石中,直到卡门听见一声清脆的“叮”声,他才松开了手。 金属小柱子迅速变得透明,并在一阵模糊的光晕中解体。 没错,这东西用一个少一个。 但好在它的持续时间足足有十年,覆盖范围也不错,一个就能隔绝方圆三十里的联系。 潮石镇不大,但对他们的包围圈不小,沿着海岸线,密密麻麻全是恐鱼。 而且为了防止隔绝不彻底,他还得去海里插上几个。 ———————— 现在的主要目标就是赶紧把卡门所说的“隔绝柱”插上,湛月和卡门商议了几个插柱子的地点,其中之一就是那座教堂,那个意图通风报信的教徒只是倒霉遇上了。 湛月很清楚,教宗给他的任务只是把在审判庭的萨科塔带回拉特兰,但无奈那些萨科塔都情愿呆下来跟卡门共存亡。 要他们情愿回去还得帮忙解决这些源源不断的恐鱼。 湛月和阿尔图罗本来是打算直接打晕扛回去算了,但费德里科这个直男却直接答应了下来。 但真正让湛月放弃简单粗暴的还是因为“扭曲”。 他可不能放任这么大个“扭曲”继续成长下去,他和泰拉可是有契约的,他没发现还好,他要是发现了,那就最多拖上三年,三年之后他要还没去着手解决扭曲,泰拉会直接给他扔进那个关键时间点。 听起来不错? 是挺不错,要是那个“扔进去”的过程不那么粗暴就好了。 话说回来,他们并不能做到所有人护卫卡门让他去插柱子,那些萨科塔平民、黎博利平民、阿戈尔平民甚至萨卡兹平民都需要人专门看着,不为保护也要为了他们不添乱子。 费德里科对萨卡兹平民并没有什么敌意,他被湛月要求挑选几个合适的人和他一起看守平民。 而阿尔图罗,卡门,艾丽妮则和湛月一起行动。 阿尔图罗一刻不停地缓慢拉动小提琴的琴弦,悦耳的琴声响在人们耳边。 湛月注意到不少拉特兰人都厌恶的堵住了耳朵。 是因为阿尔图罗之前是个罪犯吗? 现在也是? 那没事了。 也不知道教宗给阿尔图罗许了什么好处,让她宁愿暴露在中庭公证所眼下也要来这次行动。 “律法”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他实在没看懂这次行动关拉特兰整体安全什么事,是为了防海嗣?那为什么只下令带回在审判庭的萨科塔? 湛月的思量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只巨型海嗣突兀地从街道拐角出现。 那是一只足有货车大小的龟型海嗣,有着厚实的壳,也有猩红的复眼和无数蠕动的副肢。 这玩意应该没有神经毒素。 其实这只海嗣还是放深海里算什么巨型。 湛月心里闪过一抹不屑。 红蓝相间的流星眨眼砍爆了龟型海嗣的头。 依旧是用重压术把血液全压到地上。 审判庭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湛月也许很强,毕竟能一个人干掉一个楼高的巨型海嗣,但也没想过是瞬杀啊! 卡门沧桑的脸皮也是隐隐发颤。 他没看清湛月的动作。 即使是他,也看不清。 艾丽妮咽了口唾沫,但她还是向前一步,弯腰。 一条火蛇从她手上的提灯喷吐而出,眨眼便啃啮上了遍地的鲜血。 血液中的异化因子迅速在特殊火焰的灼烧下失活,变为普通的动物血,最后在火焰蒸腾下化为薄雾,海风一吹,边消散在空气中。 卡门上前,在路边屋子里安上第三根隔绝柱。 —————————— 深海。 白发的“女人”睁开眼。 祂抚摸上自己的心脏。 心口隐隐作痛。 祂回忆起那个人类,每次他出现在祂附近或者祂回忆起他,祂的心口就隐隐作痛。 祂明白,那是名为“斯卡蒂”的同胞的情感。 情感,多么宏伟的领域,海嗣暂时无法踏足的领地。 伊莎玛拉正在努力学习名为“斯卡蒂”的同类的知识。 包括“爱”。 “湛月……你在哪儿?” 无人知的黑暗深海中,祂望向海面。 巨物簇拥着祂上浮,但因为压强之类的原因,到一半就整个炸开了,血水被祂统统吸收干净。 祂孤身上浮。 —————————— 祂上浮到海面时,正好是星空笼罩大地,而日辉尚未完全减退之时。 祂不会无缘无故苏醒,祂的同胞“斯卡蒂”不会允许。 所以,一定是那个人来了。 “湛月……” 祂\/她呢喃着,死水般的血眸中泛起点点水光。 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第21章 安归 湛月的武力足以保证整个行动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湛月的心中总埋着一点阴霾。 随手砍爆几只才从海里爬出来的“巨型”海嗣,又剁掉几个健达奇趣蛋,湛月心里的阴霾仍然没有消退一点。 该死,还会有哪里会出问题? 湛月皱着眉头,看着卡门沉下海面。 这附近百米的海嗣都被他找出来剁吧剁吧了,卡门也有特殊的手段可以防止海嗣血水异化,一个简简单单的任务,还会有什么问题? 而与湛月眉头紧锁相反,阿尔图罗的表情倒是一脸惬意。 她还以为教宗邀请她来的任务危险得很呢,现在看来不是只要有新任圣徒就够了?她还能白嫖那个东西,就是事后得考虑怎么跑。 教宗不会反悔的,他在她面前对“主”发了誓,但费德里科和其他士兵又没有。 三天,他们不能对她出手,但监视和限制又没有限制。 但是…… 在那之前,她还想好好和湛月“深入交流”一下呢。 一个人怎会有如此高超的源石技艺,会有如此绝世的武力?她对湛月的灵魂可是很感兴趣呢。 卡门冒出海面,湛月站在岸上,等着他游过来。 “圣徒大人……”阿尔图罗凑到湛月身边,“任务还差几个?” “不多了,只有最后一个了。”湛月随口回答她。 “那好……”阿尔图罗深邃黑暗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隙,“安好那什么‘隔绝柱’后,有没有兴趣听我给您拉一首曲子?” “那算什么?战后余兴?这些东西太弱了,我没提起兴趣。”湛月随口回答,随后愣了一下。 ? 看着阿尔图罗疑惑的表情,湛月这才从恍惚中惊醒。 他刚刚莫名想起了以前在古炎国跟帝那家伙一起修正扭曲的日子了,那段时间不算轻松,但总有个舞娘对战后的他说刚刚阿尔图罗说的话。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段时光? 是因为这莫名的压力?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总不能这压力能比的上“岁”那家伙吧? 湛月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去细究,伸出手把住卡门湿漉漉的手,把他从海里拉上来。 “先完成任务吧,我会听的。”湛月回答。 —————————— 离潮石镇10海里的海面。 她驱散了拱卫着她的海嗣,身上的阿戈尔深海猎人特制衣物已经干了好一会儿了,突然驱散海嗣又让她的身躯没入海水中。 冰冷。 良久,祂吐了口气。 “同胞,那是你的爱人,也是我的,为什么要抱着让他杀死我们的主意,我们一起拥抱族群,永远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无耻。”她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与愤怒。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我也会接受,但是,同胞啊,他会因此成为新的初生,同胞啊,你会接受这样的他吗?”祂苦口婆心。 “我对他的感情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她眼底一片冰冷,“伊莎玛拉,我会让他杀了你的。” “你不为了他考虑?为什么?”祂显得很困惑。 “他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他,但你……” “好吧,看来交涉失败了。”祂打断斯卡蒂。 “那我们又一起沉睡吧。祝你好梦,斯卡蒂。”祂双目一闭,便任由自己的身躯被海嗣们送回深海。 要是以前,祂可不敢这样,那些深海猎人和深海巨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杀掉祂的机会。 但好在,祂早在几十年前就把他们全变成自己的同胞了。 “劳伦缇娜”背着祂的身躯,没入深邃的黑暗中。 祂来自未来,灭世线。 但祂清楚,在现在祂的爱人依旧有着能击杀祂的实力。 在大群统治泰拉之前,祂还不能死。 在大群统治泰拉之后,祂将任由湛月处置。 —————————— 湛月提心吊胆地提防了好久,直到卡门拖着疲惫的身体告诉他隔绝柱已经安完了才放下心来。 真是奇怪,那股压力没多久之前莫名奇怪消失了。 海嗣的支援倒是挺多,那些在深海上不来岸上的海嗣种类没见到,其他种类倒都见了个遍。 湛月还砍死了一个异化完成度很高的深海教徒,他能变成一朵巨花,但那朵巨花也太脆了,比首言者还好杀。 但湛月注意到,这个时候就出现首言者了,实属不正常。 但这一路来,不正常的地方多了去了,湛月也就把这个信息放在心底,并没有管。 阿尔图罗笑嘻嘻地站在湛月面前,其他人都被她赶出去了。 她知道湛月的灵魂估计不好处理,真要有什么意外她可顾不上其他人的灵魂,这个曲子,还是只拉给湛月一个人听好了。 “请。”湛月坐在跛了一条腿的椅子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阿尔图罗表情肃穆起来。 她修长葱白的手指抚上琴弦,琴弓随她的手掌翩飞。 悦耳的琴声响彻房间。 费德里科在屋外赶人,湛月能顶住且反杀,这些普通士兵可不行。 而且阿尔图罗的源石技艺是潜移默化的,他可不想回去之后就面对几十个潜伏起来的精英士兵罪犯。 湛月勾起一抹微笑,他当然听得出来阿尔图罗曲中蕴含的源石技艺,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甚至一点防御都懒得做。 他打心底不认为阿尔图罗这么不智,敢违反“律法”的命令。 这次任务可“不允许”攻击队友的。 加上他自己其实最不怕的就是灵魂方面的术法,就无所谓了,看看阿尔图罗想干嘛。 果不其然,阿尔图罗的曲声悦耳动听,其中蕴含的源石技艺只是小心翼翼地通过湛月的听觉触碰湛月的灵魂情感。 湛月依旧微笑。 他控制自己灵魂不反击,主动向她释放温和的善意。 阿尔图罗的曲声紊乱少许,但很快就平稳下来了。 她看向湛月的眼睛里带上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还是第一次她遇见能用灵魂和她的源石技艺交流的人。这可是灵魂!寻常术士压根都不确定存不存在的东西! 湛月控制自己灵魂一把把阿尔图罗的源石技艺反向操控起来。 阿尔图罗已经丧失了对曲声的控制了,也就是说,现在,现在的曲声已经是湛月说了算了。 她怔怔放下琴弓。 曲声依旧响,但她的耳朵告诉她,这儿已经没有所谓音乐了。 湛月勾勾手,教会给他设计的金白相间外套上的金属装饰哗哗作响。 “很神奇?”湛月笑笑,“明明已经停了演奏,为什么还会有琴声?” 他指了指心,“是它在听。” “你也没有恶意,我知道,只是好奇心重了点,但毕竟不问问就随意触碰别人灵魂是件不礼貌的事。” “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请欣赏我给您演奏的乐曲。” “古老与悠久之歌,希望你能听完。” 湛月起身离开屋子,徒留阿尔图罗一个人呆坐在地上。 他微笑着和送葬人点点头,“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我只是教训一下,没想取她性命。” “啧,行吧。”费德里科微不可察地撇撇嘴。 ———————— 这是歌吗? 阿尔图罗问自己。 耳边不停翩飞着除她外无人可听的乐曲。 她感到扑面而来的沧桑与遗痛。 这不是歌曲,这是一个人的所有人生。 他业已度过千年生命,现在,这份无人可知的历史正在徐徐向她展露他的所有。 “啊!”她抱着头,痛苦地撞着墙。 血液带来的痛苦驱散不了从灵魂深处不断涌出的魔音,也驱散不了不断涌出的悲伤。 湛月一个人走来不容易。 他一开始只是个小婴儿罢了,参透时间术法不过十岁,接后的时光他可都在不同时间线上穿梭。 霍尔海雅只有451年的族群记忆,便被这份沉重压得够呛,而湛月的记忆长度。 是451的近十倍。 期间发生了什么大多湛月都记不清了,常人这个记忆长度,不死也得疯,但,他的灵魂是被泰拉这个小贱人固定了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清楚地记起任何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不论痛苦还是欢喜。 但他不想回想。他每两百年就会自我封存一些记忆,只挑重要的留下,下次封存还早,这才封存了没过三十年。 湛月自己都忍受不了这么多漫长的记忆,别说阿尔图罗了,好在湛月没有弄疯阿尔图罗的意思。 “砰!”在阿尔图罗最后一次疯狂的撞击后,她彻底昏了过去。 魔音也停了下来。 湛月设置的是一旦触发人体自我保护机制就停下。 他听费德里科说了,这女人看上去漂漂亮亮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罪犯。 这些年费德里科可没少跟她交手。 湛月耸耸肩,他不是萨科塔,教宗和“律法”都管不到他,但他跟阿尔图罗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能出手教训一下都还是看着好哥们儿费德里科的份上。 (送葬人:谁跟你好哥们儿?) ———————— 阿尔图罗再次清醒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包扎好了脑袋,正躺在一张有些霉烂的木板上。 “醒了?”湛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尔图罗睁着死鱼眼,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盯着湛月。 “嘿,弄傻了?”湛月rua得更起劲了。 “啪。”阿尔图罗打开湛月肆无忌惮揉她脑袋的手。 “你……” 她欲言又止。 “我?记得保密哦。” “……好。”阿尔图罗此时对湛月的看法很复杂,一方面,是他把自己整得欲仙欲死,差点直接躺板板了,一方面,她又以湛月的视角至少度过了1000年(粗略版),这让她又对湛月生出难以自制的好感。 即使只是粗略版,回忆有如梦般朦胧,她也受益匪浅了。 据她自己估计,她的术法水平至少上涨了20%。要知道她原本就是拉特兰数一数二的术士啊。 “逃犯小姐,我不在乎你到底为什么热衷于引导别人内心的恶,也不在乎你到底直接或间接害死了多少人,我看过你的灵魂,你值得我信赖。” “所以?” “你成为我的人,我帮你。” “哦呀,圣徒大人要对我这个小女子下手了吗?”阿尔图罗顶着虚弱的身子,捂嘴轻笑。 “。。。。。。。。” “?” 湛月尴尬地红了下脸,扔下一袋苹果,便埋头走了出去。 “这么纯情?”阿尔图罗疑惑。 虽然她也没有谈过恋爱,但开个玩笑应该不至于吧? 等下,他不会真有这方面意思吧,他是不是喜欢我? 阿尔图罗的第一种猜测是对的,纵观湛月过去4500年的岁月,他还真没谈过恋爱。 大概湛月是有对这方面的恐惧的,上辈子看互联网看出来的ptsd已经深入了他的灵魂。 ———————— 行动圆满成功,唯一受伤的只有阿尔图罗。 帮着卡门和艾丽妮清空了方圆百里的所有海嗣,给审判庭留下一片新生之地,湛月便带着拉特兰的部队和萨科塔走了。 审判庭被海嗣打得够呛,伊比利亚都灭国了,但好在核心技术都还在,甚至最终武器都还没用过,所以大抵还是能延续下去……的吧? 湛月走后一周。 卡门和剩下的几位圣徒望向从海面升起的庞然大物。 白发的女性圣洁地站在这真正能被称为巨物的海嗣头上。 “嘶——!”巨物仰天嘶鸣。 女性不语,只是挥舞手中的权杖。 —————————— 拉特兰圣城。 小安这几天都黏乎着湛月不放,大概是想分别前多跟湛月待一会儿。 小乐倒还是没心没肺一如既往。 小安甚至请了假,一连就请了一个月。 “所以,为什么要请一个月假?”湛月一脸严肃。 “嗯……”小安紧张地握着湛月的手,“想……多陪陪大兄……” “哼,你学习好得很吗?就为这个敢不去上课!”湛月不自觉语气软了下来。 小安奇怪地看了湛月一眼,她成绩好不好湛月不是清楚得很吗? 湛月咳了两下,好像确实好得很。 “反正——不能一个月。你请两周吧。”湛月勉强同意了。 小安不满足,她瞪着她那粉色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看着湛月。 “大兄——你都要走了!就一个月嘛。” 可恶,这也太犯规了! 鬼使神差地,湛月rua了rua小安脑袋,答应了下来。 正当湛月懊悔之际,门铃响了。 “谁?”湛月习惯性的喊了一句,起身去开门。 “莫斯提马!”门外传来一个充满少女元气的声音。 湛月开了门。 “小莫同学,你来找小安吗?”湛月和善一笑。 “是的,听说蕾缪安她把腿摔到了……”莫斯提马左右摇摆,向湛月身后看去。 蕾缪安身体僵住了。 她修长光滑洁白的双腿正随意搭在沙发上。 第22章 律法再现 离湛月离开最后半个月。 小安把盛着水果的盘子“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 “大兄!我才在家里照顾你没多久,你就变成这个懒样了!!” 粉发少女气呼呼地叉着腰,斥责着瘫在沙发上烂成一坨的兄长。 湛月懒洋洋地挥挥手,“唉呀,才睡午觉睡醒……” “都下午四点了!你从中午十一点半吃完午饭就开始睡的!” “唉呀,人老了是这样的。”湛月笑眯眯地说道,他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来。 “有可爱的妹妹照顾我,我才会变懒的嘛。”湛月拿牙签戳起一块切好的苹果,惬意地享用起来。 “哼。”蕾缪安似乎没再生气,她本来就是奔着最后一个半月好好陪伴大兄才请的假,自然不会真的生湛月的气。 湛月已经这样舒舒服服地过了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主要发生了三件事。 其中之一是湛月答应好阿尔图罗的,他帮她逃跑。 阿尔图罗当时还很惊讶。 她说:“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哪有人这么随便就帮别人。” 湛月是这样回答的。 “那我还不是随便答应送葬人收拾你一顿了?那我再随便答应你逃跑不也是可以?” 湛月做事大多时候都按心情来,但承诺过的事一般都会去履行,哪怕是口头的。 所以湛月出现在阿尔图罗身边,给她套了一手时缓,目送她远去后再离开。 期间他小心收拾了痕迹,防止费德里科发现。 费德里科虽然在拉特兰中庭公证所中手段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但他终究玩不过千年老妖湛月。 其二是教宗说的他绝对无法忽视的奖励。 但很遗憾的是,“律法”亲自传音说还要一段时间,但祂保证在湛月离开拉特兰之前给他。 湛月倒没有被糊弄的感觉,他还没见到那所谓东西呢,连掌控一国的“律法”都要点时间准备的,肯定不会差。 所以到现在还有十五天了,湛月还不知道那所谓“奖励”是什么。 其三是莫斯提马(归一)上线了。 还是莫斯提马自己找上门儿来的,她还专门挑了个小安出门的时间。 进屋第一句就是。 “衣领,扒了,快点。” 湛月当时是有些震惊的,但他马上就表现出尴尬。 开什么玩笑,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屁孩生出兴趣。 但马上莫斯提马就翻了个白眼,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道出了她要看湛月脖子上挂着的时之匙的要求。 “这个啊。你不问我都忘了……”湛月恍然,他说莫斯提马怎么上来就让人脱。 湛月扯下那柄黑色密钥,毫不在乎地丢给了莫斯提马。 当时莫斯提马黑着脸骂了他几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湛月的时之匙。 说是拿去研究。 但到现在湛月也没见莫斯提马还他密钥,只有偶尔上门给他说点推测啊,实验啊之类的。 而今天,湛月决定自己主动去找一波“律法”,就只有十五天了,他还想好好带小安小乐去游乐园玩几天呢,要是中途被打断的话,他会很不爽的。 和小安温馨地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挨到晚上。 “哼~哼哼~”哼着老妈教给他的据说是上古萨卡兹民谣的歌曲,湛月大喇喇敲响了教宗的门。 “谁?” “我,湛月。” 没过多久,门悄然打开。 教宗意外地看着湛月,“你没事找我干什么?” “怎么就没事了?你们还欠我一个奖励呢?” “哦,原来你说这件事,我也无法做主,但我可以帮你问问‘主’。”教宗的神情很缓和,语气也很温和,态度也诚恳,但湛月要的不是再拖下去。 “你见过你‘主’了?”湛月好奇。 “不,只是上回之后,我明白了,‘主’是可以交流的。”教宗神色平静。 作为忠诚的信徒却被自己的神明勒令不得靓见真身,而湛月这个相当不敬神明的家伙却是想见就见,这多少也是一种讽刺。 但好在教宗并没有产生嫉妒的念头。 得神眷者自得承担神旨意下的艰巨任务。 “嗯……也算是一个进步吧。”湛月摸摸下巴,“这样,你先把那密道给我开开?” “这……”教宗犹豫起来。 但没犹豫多久,教宗像是接受到什么命令一样,果断答应了下来。 “‘主’答应了,请跟我来。” 教宗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扒拉开堵在门口的湛月,稳步走下楼梯。 密道在一楼教会祷告厅,湛月早知道这一点,也知道怎么开,当初可是教宗亲自演示的。 但湛月又不是无礼之人,随便扰人清净非常不尊重人。 (而且龙傲天剧本也太尬了) 湛月跟着教宗下到一楼,此时虽然已是黄昏之后,但还没到深夜,祷告厅内还是有一些人的。 教宗随便编了个理由,屏退了这些“闲杂人等”。 随着教宗一通熟练的操作,密道再次向湛月展开它神秘的面容。 熄灭的火炬兀地自己燃起,湛月眼尖地发现火炬背后连着几根电线。 “差不多得了,糊弄谁呢……”湛月扯扯嘴角。大家都老熟人了,还整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就在湛月吐槽后没多久,“律法”机械化的声音沉闷地响起。 “圣徒湛月,请注意言辞。” 湛月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圣徒啊?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湛月踏入密道,“你承诺的东西呢?”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不用回头,湛月知道是密道出口合上了,可怜的教宗,依旧没有直接靓见的资格。 “智能检测中…… 检测完毕, 目标人物未携带目标物品, 检索中……” 听着耳边不停传来的科技感机械声,湛月脚步不停,“喂,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 与此同时,莫斯提马的卧室。 她右手紧紧攥着湛月的时之匙,左手握着自己的时之匙,苍白着脸紧闭着眼。 “还是不行,明明就在眼前了……”过了一会儿,莫斯提马睁开眼,松开两把时之匙。 她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一副消耗过大的样子。 这些天她一直在研究这两把时之匙,容不得她不心,她的一身实力大多都来自时之匙的馈赠。 她不同于湛月,她依赖外物,现在这外物可能会出岔子,容不得她不上心。 就在她正准备休息休息,喝点红茶再战时,一股冰冷的触感从她心底倏地冒出。 那是一种血脉上的窥视之感。 “谁?!” 她神色大变,直起身子厉喝。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空旷屋子的回声。 莫斯提马握住身边的源石法杖,这法杖是随着她归一一起回到过去的武器。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刚刚那股窥视之感绝不可能是错觉。 她警觉了好一会儿,四周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 突然,她察觉到不好,猛地回头看向摆在桌子上的湛月的时之匙。 ————!!! 不见了!!! —————————————————— “律法”的机械手臂把时之匙递给湛月。 “?”湛月认出这是之前“律法”给的那把,上面贴着有写有湛月名字的小纸条,“所以是在糊弄我吧?” “否认。履职者湛月,请拿好它,本机会在30分钟内完成奖励。” “emm,行吧,拿好了。”湛月接过时之匙,脑海里却莫名想起莫斯提马,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时之匙现在应该在她那儿吧,也不知道莫斯提马现在慌不慌。 他本人对“律法”所谓奖励其实不屑一顾,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人类之躯可以达到的顶点了,战斗技巧,源石技艺,理化工科,音画琴唱,文化历史……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早被他用时间堆到他的极限了。 再往上可就得不当人了。 “检查中…… 目标物品完整度良好,可以进行下一步…… 数据整合中……整合完毕…… 原始源石数据加载中…… 升级开始……” 湛月拿着时之匙,有些无聊地看着四周,观察着“律法”炫酷的银红交错的金属身躯。 不知从哪儿打来的墨绿光束径直照射在湛月拿着时之匙的手中。 湛月倒没什么感觉,他还十分感兴趣地观察着这墨绿光束,好像隐约可从这里面看到数据流之类的东西。 他也不懂前文明到底在科技上发展了多远,又有多牛啤。他对这些超前的玩意还是挺感兴趣的。 就在此时,密道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 谁? 谁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你的人?”湛月抬头向“律法”发问。 “律法”冰冷的机械声响彻在地底空间,“不,是你的人。” ? 湛月迷惑了,啥呀就我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在拉特兰还有可以称得上“我的人”的势力啊? “呼……呼……呼……”少女喘气的声音从湛月身后的密道传来。 湛月想了想,让开了进来的门。 他怎么还真觉得这喘气声有些熟悉? 一抹蓝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湛月视野中,“欸?莫斯提马?” “律法”继续进行着工作,祂并不担心这位不速之客会破坏什么。 莫斯提马现在还是正经天使,还没堕天呢,那她受祂管制的力道可大得很。 事实上,祂就是直接给莫斯提马施了幻术,让她直接把湛月的时之匙交给祂的机械手臂的。 祂的机械手臂遍布拉特兰圣城中心地底,莫斯提马居住的地方刚好够祂用机械手臂直接运输,再远点的话说不得还得操控个萨科塔去取。 “哈呼……哈呼……”莫斯提马双手撑住双膝,大口大口喘着气,显然是累坏了。 她是强,未来的她的一切都跟她同步了,但再怎样也是个身体羸弱的术士,跑了这么远,还在上面跟教宗打了一架,体力是有点不支了。 “emmm,莫斯提马,你来干什么?”湛月十分疑惑。 “长话短说,”莫斯提马强行让自己呼吸平稳下来,“赶紧让‘律法’停下来,时之匙不能这样用!会炸的!” “啊?”湛月更疑惑了,他思量了一秒,抬手先甩了个时缓出去,这样好有充足的时间。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湛月试着把自己的手从墨绿光束中扯回来,但发现不行。 “你记得上回我们见面之后我说我要回真实时间点吗?” “嗯。等等。”湛月反应过来,他的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 现在可不是真实时间点!离那个时间点还有整整15天呢! “看来你想明白了。”莫斯提马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她咳了两声,“该死的,教宗那老头下手真重。” “你没事吧?”湛月还有心思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不用管我!先把这个仪式停下来!”莫斯提马瞪了他一眼。 tnnd,我关心你也有错是吧? 湛月不爽地撇了撇嘴角,但他还是选择了听从莫斯提马的建议,他空余的左手抚上腰间的流火。 “不用着急。履职者。”“律法”打断了他们。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莫斯提马扭头看向湛月,“你给祂开放时缓权限了?” “没有啊。”湛月摇头。 “是我自主加快了20.倍运转速度,跟上你们的时间的。”“律法”的声音依旧冰冷且毫无波澜,“请履职者莫斯提马快速讲清未来之事,本机无法长时间保持高速运转。” “开放权限,包括‘律法’。”湛月尝试给“律法”开权限,但马上那恐怖的体力消耗和源石感染速度就让他被迫放弃了这一点。 “律法”的规格太高了,就算实力跟湛月差不多,湛月想给祂上buff也是想都别想。 湛月皱眉看向手肘处占据血肉的源石,算了,先不管它。 “你先停下。”莫斯提马提出要求。 “计算中…… 计算完成,要求执行。” “律法”停下墨绿光束照射,在放缓了的时间中,湛月清楚地看见数据流的消退。 解除了时缓,“律法”的运转也放缓了,湛月似乎看见祂身躯上面浮着一层热气。 话说这前文明的人工智能也不行啊,区区二十倍加速就冒热气了。 因为没再有消耗过快的顾虑,也似乎看出了湛月的心声,“律法”解释道:“本机无足够能源维持高速运转状态,且本机已出厂xx(模糊的声音)年,有零件破损,无法保证计算结果准确,履职者莫斯提马,未来如何?” “时之匙炸了。”莫斯提马冷静回答,“时光乱流笼罩了大半个拉特兰,我还是花了好久才脱离的,脱离了立马就回到一个月前。” 哦,怪不得当时找他要时之匙时那么着急呢,原来未来发生灾难了。 “时光乱流”,湛月也遇见过一次,是在萨米冰原遇见的,这是一种某种极强的时空扰乱现象,被笼罩的地区会随机呈现各种该地区历史上的景象,并且固化到现实中,在里面的人还有一不小心就会被带到各个时间点的可能。 还好萨米冰原没有人,只有那个空洞。 言归正传,既然未来的拉特兰发生了这样的灾难,那这时之匙是不能再给“律法”整了。 “你解决时光乱流了吗?”湛月问。 莫斯提马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他,“我现在在干什么?” 湛月突然意识到,莫斯提马可能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归一者”对时间的意义。 根据《泰拉时间体系研究》,《源石量子学》,泰拉大陆的时间体系相当奇怪。 前世,那个星球的时间体系已经研究得出可能与物质相关,与速度有关,但总体来讲,是线性向前的,除非超越光速,否则别想回流时间。 但这辈子,湛月十岁就凭借源石技艺自由穿梭时间了。 泰拉的时间好比一条河流,他们每个生灵都是上面的划船者,源石技艺就是他们的桨,履职者凭借可以掌控自己船上的桨自由规定船只向前还是向后。 虽说向前的路被众生之神“泰拉”堵死了。 河流有分支,时间之河亦然,每过去一点时间,时间之河就会岔出无数分支,这些分支就是所谓“过去”。 因为泰拉的神力,每个履职者都完成了归一,以一个相对于他们的真实时间点为真实,又因为履职者的稀少,一般一个履职者死了好久了才又出一个,所以一般都没什么叉子。 但如果有两个及以上履职者,每个人都有一个“真实”,又以哪个为“真实”?上回湛月验证了,他们的“真实”都一样。 但他和莫斯提马的个人行动不会一致,这会导致时间的各自锚定,也就是说,两人的“归一体”若不在同一时间点,那么两边的时间都会真实流逝。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点。 未来那个“时光乱流”导致的错乱不会因为在湛月这边修正了原因而消失。 他和莫斯提马早处于两个同样真实的时间之河的分支上了,互相影响不到的。 但他们可以交流,也就是现在这种情况,莫斯提马从未来回来,帮湛月规避了一场麻烦的灾难,而湛月也可以跟着她回去未来,解决问题。 本来没这么麻烦的,如果惹出祸的不是湛月这个归一者,莫斯提马的处理那是相当正确,但可惜,湛月就是“罪魁祸首”,那么,莫斯提马的“真实”,无法影响到湛月,也就无法影响到未来。 听了湛月洋洋洒洒讲了一大通,“律法”和莫斯提马都沉默下来。 “嗨呀,没关系,”湛月嬉皮笑脸地拍拍莫斯提马的肩膀,“我有经验,这种东西手到擒来,我会帮你的。” 莫斯提马恼怒地拍开湛月的手。 “没听懂。”“律法”诚实地说道,“缺乏证实过的数据以及实例。” “你不需要懂,你又不会时间术法。” “两个履职者就是会有这种冲突的,但也没多大关系,只有以履职者为罪魁祸首的情况才这么麻烦。”湛月解释,他度过了很久的时光,见识不是新手莫斯提马能比的,所以他能推测一二。 是的,他也只是推测,真正怎么样还得莫斯提马回去自己验证。 是,他是活得久,但那也只是在历史上,他在现实中实际才活了没到三十年呢。 (有关设定,啰嗦了一点) 先不管两个履职者之间的事了,“律法”向莫斯提马提出问题。 “所以,履职者莫斯提马,为何不能对时之匙进行解析升级?据过往实验数据,这项技术十分成熟,失败率只有30%。” “成功了会怎样?”湛月插了句嘴。 “使目标物品‘时之匙’对目标人物‘湛月’开放使用权限,提高‘湛月’的体质、灵魂强度、源石接受程度……各方面均有不同程度提高。” “听上去很好?”莫斯提马挑了挑眉,“湛月,你别忘了,我就是那个接受了时之匙改造的人,还不是被你压着打?” 她用金属权杖点点地板,“我这些天以一个时间术士的视角观察了许久时之匙,最终发现两把时之匙并无差异,并无,任何差异。” 湛月脸色微变。 莫斯提马看到他的表情,微笑一下,接着说道:“是的,我使用我的时之匙,同样会在你的时之匙上留下使用过的消耗,而奇异的是,我感知到,时之匙的力量并未呈现两倍的数量。” “这意味着,这两把时之匙压根儿就是一个东西。”湛月接过话,他的脸上现出思索的神色,“时之匙从来都只有一个主人,但它会有无数投影,以帮助它找到适格的主人,倘若在已有主人的情况下,强行给它选个主人……” “嘭。” 莫斯提马做了个烟花炸开的手势,“即使是一个,额,投影,也会引动相当大的时间波动。” ———————————————— 回到家里,湛月总感觉自己亏了。 合着闹了半天,“律法”给他的东西完全不能用是吧? 蕾缪安看到湛月一脸“亏了亏了”的表情,疑惑地歪了歪头。 “大兄出去干什么了?” “啊,没什么,阻止了一场灾难罢了。” “?” 蕾缪安更疑惑了,湛月甩甩头,然后肆无忌惮地揉着她的脑袋,“好了,这么晚了,快睡吧。” “哦……”蕾缪安瘪了瘪嘴,湛月总是这样,啥都不说,她也习惯了。 她和湛月互道“晚安”后,拉开湛月的被子钻了进去。 ??? 湛月一脸问号。 不是,你不该回自己房间睡吗? 蕾缪安红了红脸,把眼罩向下一拉,装死。 小乐可以和大兄挤在一起睡,她也是妹妹,凭什么她不能? 湛月头疼起来,他可舍不得说教小安,就是……小安啊,你也是个十多岁的少女了,老大不小了…… 湛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眼罩戴上,翻身,和小安背对着,睡! 嗯,只是兄妹之间正常的行为罢了。 第23章 荒原 湛月想通了一件事。 他其实不必把跟小安小乐的离别看得太重,他又不是死了,以后有空回来看她们就是了。 对小安小乐来说,可能没多久他就会有机会回拉特兰看她们一趟,但对湛月来说,他的时间维度中穿插着各种长短的修正时间,所以可能小安小乐只觉得过了几个月,他他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但也无所谓,湛月的生命悠久无尽,时间对他来说并非绝对公平的事物。 他想通了这一点,心情大好,当晚就给放学的小乐烤了个小蛋糕,当然,小安也有份。 这下真得成了小乐心里他离开的样子了,就出去几个月就回来一次这样的。 蕾缪安吃着香甜的小蛋糕,看着和小乐嬉戏的湛月,恬静地笑着。 她最大的幸福就是与自己家人共处,每次看到这两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露出美好的表情,她就发自内心地希望时间能过的慢点。 “对了,我要宣布个事。”湛月吃完自己做的小蛋糕,突然站起来。 蕾缪安心下一紧,脸上立马露出了失魂落魄的黯淡表情。 果然,还是…… “我七天之后就会离开拉特兰,但是,我向你们承诺,我绝不忘记我的两个可爱妹妹,也会每半年至少回来一趟。” “半年?太久啦大兄……”小乐撅起嘴抱着湛月手撒娇,“两周回来一次嘛……” 由于共感,或者是因为湛月从来没掩饰过自己会离开拉特兰的事实,小乐一样知道湛月会走。 她曾经背着姐姐偷摸问湛月是不是永远离开她们。 当时湛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会。” 既然不是永别,那就会有再见之日。 天性上的迥异让小乐乐观地看待此事,没有像她姐那样多愁善感。 小安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喜出望外。 但她不善言辞,性子也没有小乐那么跳脱,到底是没有激烈的表现出来。 她只是捂着嘴偷笑,粉色的头发在光环明亮的灯光下散发出莫名的光晕,映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好似一尊圣母玛利亚像。 —————————— “律法”一下子欠上了湛月两个人情,时之匙不管用,祂也没计算出还有什么祂有的而湛月渴求的东西。 最后只好先欠着人情。 但湛月可不打算就这么“先欠着”,他的把这两个人情先用掉一个。 “给我一万把拉特兰正统铳械就好。”湛月笑眯眯地抬头望向“律法”的金属身躯。 他个人来说是没有什么想要的,但别忘了,巴别塔还在和特雷西斯的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干仗呢。 “计算中…… 原始数据导入中,模型已建立…… 计算结束。” “湛月,拉特兰的生产力不足以支撑一下给你如此数量的铳械,但经计算,拉特兰可以给你4000把。” “律法”并没有问湛月把这些武器拿去干嘛,祂知道那不是祂该关心的地方,就是湛月把这些东西拿去当烧火棍用那也是湛月自己的事。 祂只需要提供,然后消抹一个人情就对了。 “4000就4000吧。”湛月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提一万纯粹是想敲一笔,能有最好,不能有也没啥,巴别塔的直属军队本就不多,4000已经够用了。 在卡兹戴尔,拉特兰正统铳械可是高端货,一般只有杀了萨科塔才能拿到。 “对了,要用作军事。别给我那些小手枪。”湛月提了一嘴。 “请放心,我不会对你撒谎。” “你的底律里又没这一条。”湛月翻了个白眼。 “但我不会对朋友撒谎。”“律法”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莫名的,湛月感觉到一丝温度。 没放在心上,湛月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很好奇你对于‘朋友’是什么定义。” “律法”沉默了一会儿。祂可以轻而易举地列举出“朋友”的各种定义,但祂知道,那不是祂真正想对这个简单的词的定义。 解锁对“律法”的影响远比湛月想的更加深远,这不仅代表“律法”行事再无禁忌,还代表了祂真正成为了一个生命。 但湛月现在对此暂时一无所知。 “那说好了,4000把军用铳械,要不再送我一点子弹之类的?”湛月厚着脸皮。 “不行。”意料之中的拒绝。如果没猜错,4000就是拉特兰空余生产力能提供的最大数量了,“律法”一个高等人工智能,自然不会答应预期之外的条件。 况且还什么好处都没有。 —————————————— 跟“律法”洽谈完相关事宜后,湛月出了密道,打了个哈欠。 每回来都得是深夜,真累人。 湛月摇了摇靠在一边睡着了的教宗,“诶诶诶,起来了,我谈完了。” “啊,哦。”教宗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地操作起机关来。 “你怎么老这么快?”湛月嘲笑,“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教宗翻了个白眼,真是不到这个位置上不知道管一个国家有多累。 他没好气地瞪了湛月一眼,“没啥事了就快回自己屋,这会儿宵禁呢。” “宵禁又管不到我。”湛月耍起无赖,“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星期六,值班的骑士是方斯纳汀对吧,嘿,方斯纳汀,我哥们儿!” 教宗心下一阵无语,多大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去去去。”不管湛月如何动作,教宗只是一脸嫌弃地赶他走。 ———————————————— 时间的流逝大多时候都不以人的意志决定,它恒定地流淌着,特别是在这个宇宙。 (地球上还好歹受速度之类的影响)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蕾缪安甚至觉得这一周跟以往没什么两样,一样温馨甜蜜。 就是大兄总催她赶紧去上学。 呵,愚蠢的哥哥,根本不知道我蕾缪安的实力! 她抽空回学校考了试,没什么意外的全校第一,这才把湛月嘴堵上。 到了最后一天。 湛月看了看窗外的春花,1083年已经过去了,话说,他来的时候是进的哪个路口来着? 是甜品大道,还是圣彼得路? 略微回想了一下,过往的记忆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哦,是圣彼得路啊,最近那儿也贴了告示了,要重修个门店,到时候可以去观摩爆破现场。 也就是当初呛他一嘴灰的那次爆破。 湛月给小安小乐一人一个拥抱,又mua了两人一人一口,便雷厉风行地起身,出门。 他轻巧地好像只是出门买菜。 小安、小乐此时倒都一样伤感了,虽然湛月之前也不是没有一出去玩就玩个两周的事,但那时她们毕竟知道湛月只是出门了,还会回来的,但这回,湛月出门的时间可就不确定了,会不会回来,也不太确定了。 “呐,大兄他不会骗我们的,对吧?”小乐用失落的语气询问姐姐。 “……他不会的。他哪回失信过。”小安目送着湛月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收回视线,露出“凶巴巴”的表情,“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得带着大兄那份一块管你。” “啊?姐姐?”小乐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才又揍了隔壁班的人,老师让她叫家长…… 好像大兄离开也不是那么紧要的事了。 (湛月:so?) ———————————————— 湛月并不担心小安小乐两个小女孩能不能在拉特兰健康快乐生活下去,他有意无意培养过小安的独立能力,而且,教皇厅、中庭公证所里大多数人可都是他的人,加上“律法”都给他拿下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他还得赶紧去处理伊比利亚的“奇异扭曲”呢,而且,卡兹戴尔的战火也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1:20的时间缓滞比听上去很可怕,事实上就是很可怕,但特雷西斯也不是好惹的,当初他在清楚湛月的实力下都敢发动叛乱,还成功了一半,就足以证明特雷西斯那边的实力。 别的不说,就那b血魔大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特雷西斯拉拢了,基本上每次湛月的对手都是他还有他手下的血魔大军。 血魔热衷于战争,他清楚,但为什么就那么热衷于和湛月打,湛月就不太清楚了。 很奇怪,湛月不出手,血魔大君绝不出手,湛月一出手,血魔大君在一天之内必找上湛月开打。 晃了晃头,湛月把发散的思维收回来。 他先前去的就是圣彼得路,他得看看那时来拉特兰的自己,这会对他对时间的理解有所帮助,然后他打算从荒野走,先回卡兹戴尔,不急着去伊比利亚,先跟老爹老妈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他早告诉了博士和凯尔希他是履职者的事实,很多时候他的脑子不够用还得借用他们的。 藏着掖着对他又没有什么好处。 打定主意,湛月沿着街边行走。 路过各家熟悉的甜品店,路过熟悉的小巷子,跟熟悉的人打招呼,湛月不紧不慢地走着。 突然,他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他。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遥相对视。 湛月感到一阵恍惚,再缓过来时,他已经站在十年前那个位子了。 拉特兰的代行者笑着把他的护照还给他。 “要走了,湛月?” “嗯,要走了,以后回来我请你们喝酒啊。” “哈哈,不如喝点甜的,甜果酒怎么样?” “都行都行。” ———————————————— 所以原来是替换吗…… 亲自体验了下同位替换,湛月摸着下巴,独自漫步在荒原上。 诡异的是,明明他是行走的姿态,速度却是正常行走的二十倍。 没错,湛月开了时缓来赶路。 拉特兰到卡兹戴尔正常走大路来说要半个月,走直线的荒野路线正常来说只要一周半,但湛月嫌弃这个时间太久了,还是快点赶路吧,伊比利亚那档子事还麻烦得很呢。 (以上时间皆为开车所用) 走荒野除了路不太好走,偶尔有个劫匪,有场不知大小的天灾,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湛月思考时不太喜欢跑步,他觉得行走更适合他思索事情。他总觉得跑步时想事情,脑浆子有些晃荡,很不舒服。 他低着头,摸着下巴,也不看路,按着头脑中的地图向卡兹戴尔的方向走去。 所以到了真实时间点,就会同位替换吗…… 对了,还有那个,莫斯提马提到的时光乱流,也没有发生。 莫斯提马那天后婉拒了湛月的帮忙,自己回了现实,之后又回来了一趟,似乎挺不容易的,给这孩子累得够呛。 那就说明,我的推论…… “嘭!” “哎哟!” 脑袋和车子的撞击声清脆而响亮。 湛月捂住脑袋,疼痛让他呲牙咧嘴。 他抬头,是一个营地,而里面篝火边的人们,正缓慢地起身,缓慢地惊讶。 对了,还在时缓状态。湛月想起这回事,连忙解除了术式。 “emmm……你们好?” 湛月捂着脑袋,有礼貌地向从篝火边上起来的人们问好。 “嗯……”人们对视一眼。 其中有个壮汉,看样子是个丰蹄,瞅了瞅湛月腰间的华丽源石双剑,又看了看湛月身上的华丽拉特兰特制圣徒衣服,贪婪的视线一下子就没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是个平民他们还可以动动,要是个贵族老爷,敢动一下他们这些人就得赶紧换个地方了,还有大概率直接死完。 丰蹄壮汉走出人群,堆起和善的笑容,“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啊?到我们营地来,又是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事吗?” 湛月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丰蹄壮汉可不信这个着装华丽的家伙身后没跟着几个武力值高超的随从。 但既然没现身,那就说明至少人家没什么恶意。 湛月皱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在想东西没注意到你们车子,撞了上去?” “啊哈哈,老爷您别开玩笑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壮汉看起来是这个小营地的首领,他说话时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湛月无语了,还必须拿你们点东西才放心? 湛月扫视一转营地,营地不大,约莫只有二十个人的样子,大多数人都面黄肌瘦,看上去就营养不良的样子,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最值钱的就是刚刚湛月一头撞上去的那辆车子了。 “我真不要你们什么东西,你们能有啥让我觊觎的。”湛月语气平淡,虽然内容有些看不起人,但这样反而能让这些流民安心。 他好歹也行走过荒野不知道多少次了,一些男默女泪的荒野规矩他还是懂的。 湛月摆摆手,再度开启了时缓,身影化为残影,迅速略过这个临近拉特兰的小营地,奔向前方。 “这!”人群看着湛月突然消失在他们面前,不禁哗然。 丰蹄壮汉也是震惊,但作为首领,他还是有出人之处的。 “大家别慌!没有危险!” “大哥!我们这是遇上了荒野上的邪灵了!快换地方吧!” “是啊首领,我们上回不是才被那个什么深海教的教徒诅咒过吗?那老头说我们会遇见各种怪物,就像那老头一样,可以变成恶心的怪物!” “安静!”丰蹄大吼一声,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好,那我们就搬!” —————————————————— 湛月自是不知道他走后那些流民议论了些什么,也就自然不知道深海教徒已经蔓延到这个地方了。 但很快,湛月就明白了这一点。 他停下脚步,拔出流火。 看着缓慢想转过头来的海嗣,湛月脸色阴沉。 伊比利亚之行已经刻不容缓了,拖不得三年了。 火红剑影划过空气。 第24章 商议 把挡路的海嗣怪物剁吧剁吧了,又用术法简单处理了下现场,湛月没再思考任何东西,放空心思,马不停蹄跑去卡兹戴尔。 啥,为啥没有载具? 开玩笑,哪辆载具能有他自己跑得快?至于为什么不把载具一起包括在时缓里,要不考虑考虑消耗和源石感染? 虽然源石这东西干不死湛月,但是感染过头真的很丑还有很痛啊。 以湛月的脚力,跑这么远还不至于感染的情况太重,休息个两天就好了,要是包囊上一辆载具,时间是会大幅度缩减,但感染情况可就不太乐观了。 对别人或者别物放开时缓权限可比自己用消耗要大多了。 且不提这些,湛月这回看路了,遇见不少流浪者或者流浪者营地都直接穿过去的,挡路的劫匪之类的玩意儿他也没管,直接跑过去就是了。 直跑到晚上,湛月抬头看了看璀璨的星空,才解除了术式。 摸了摸腹部增生的小块源石,湛月决定休息一晚上,不急,反正他可以回到过去直接更正源头。 跑了一天,从路上遇见的流浪者种族大多已经变为鲁珀来看,现在应该在拉特兰和卡兹戴尔之间的国家叙拉古了。 湛月在叙拉古还有不少熟人,譬如西西里夫人啊之类的,但他现在可没那个心思去城市里找他们叙叙旧,就在这荒野上凑活着过一晚上吧。 湛月看了看天象,星空十分明亮,看来是个大晴朗的夜晚,不用担心会下雨,他感觉了下,也没有大风,是个适合露宿的夜晚。 他随便找了棵树,几下爬了上去,闭眼,睡觉! —————————————— 夜很平静,巴别塔的公务处也是如此。 博士打了个哈欠,敲响了公务处的大门。 “进来。”清冷的女声从门里传来。 “凯尔希,大半夜的,是有什么事吗?”博士推开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正坐在桌前的菲林女性。 “是有事,博士,请进入工作状态。”凯尔希面无表情提醒他。 “……”博士微微一愣,还真有事啊,上次把特雷西斯打了个够呛,按理来说特雷西斯现在应该没有余力找事啊。 但既然凯尔希这么说了,博士自然听从。 兜帽下的面容微微一顿。 他的气质立马变得冷冰冰起来,“说吧。” 凯尔希早习惯了博士的怪癖,活得太久了哪有不疯的,硬撑着罢了。 “长话短说,小月的假期还有几周,但伊比利亚出事了,我需要立马把他召回,派往伊比利亚解决此事。” “到底什么事?” “海嗣暴动,据线人的情报,伊比利亚的高层早在几十年前就被高智慧海嗣替换了,有个不太妙的推测,阿戈尔还有伊比利亚,都已经沦陷了。” “我知道了。”博士没有过激的反应,他只是平淡地点了下头,然后注视起地图,“你觉得是‘扭曲’的问题,小月在这方面可以出手?” “是的,按理来说,海嗣绝不可能拥有如此强的攻击性,也绝对不可能在现在有如此高的进化程度。”凯尔希手指在玻璃桌子上滑动,投影的地图立马变为几张清晰的海嗣照片。 “它们已经脱离了海水,拥有了智慧,但根据我们以往的数据和推测,这项进化至少还要十年的时间。”凯尔希拢了下垂下的青色头发,把它拢到耳边,“博士,请下令。” 博士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思考。 半晌,他叹了口气,“有阿戈尔的消息吗?” 信息太少了,他也难以做出有效的判断,现在他能看到的,也不过和凯尔希一样。 “没有,在伊比利亚的阿戈尔人基本也死完了。”凯尔希嘴里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海嗣在专门猎杀陆地上的生灵。” “它们在借此进化?”博士皱眉。 但出乎他意料的,凯尔希摇头否决了,“不,这正是我马上要跟你说的疑点,它们从海里出来时,就已经有了相当高的进化程度,我本来以为是它们吞噬了阿戈尔的原因,但很快我便否决了之前的判断。” 博士看着海嗣各种狰狞的形态,“是因为它们身上本来就有陆地上生灵的特征,加上它们吞噬陆地上生物没有产生进化?” “是的,”凯尔希点头,“所以我判断是‘扭曲’的原因,如果不是‘扭曲’……” 她没再说下去,但博士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扭曲”,那就意味着,是海嗣自身发展到如此程度的,而湛月因为要防止自己成为“扭曲”源头,也不能出手干预,那他们就只有自己跟这些已经发展起来的怪物干起来了,说不准就是整个泰拉大陆的浩劫。 “不能存在侥幸心理,我们得做两手准备。”博士血红的双眼中充斥着不明意味的冷漠杀意,“凯尔希,你去给小月那孩子准备装备,我去通知各国。” “博士,我知道你以前被海嗣阴过……”凯尔希叹了口气,“但不必着急,等小月回来确定之后再做决定,不要浪费物资,我们的物资并不支撑挥霍。” 博士很久之前有段时间被大群“捕获”过,后面湛月给他救回来了,但还是留下了影响,比如那双血红的双眼,那是海嗣血脉的象征,即使凯尔希给博士做了手术,也无法根本上祛除这种血脉上的影响。 还好,博士也因祸得福,体质好上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羸弱。 湛月和博士同属纯种人类,也不知道为什么前者的体质比后者好上那么多。 凯尔希和博士又商议了一阵,最终给湛月的通讯设备发了“速归”的消息,才散了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会议。 两人同时出了门,又一起回了同一间房间。 老夫老妻了,当然睡同一间房间。 —————————————————— 湛月身上的通讯设备响了一声,他立马惊醒过来,在危险的荒野上哪敢真正放心睡过去,都是半睡半醒,能休息着就不错了。 这东西十年没用过了,放拉特兰的家里都落了厚厚一层灰,还好湛月记性好,在离开前把它翻出来清洗了一遍,又充上了电。 湛月看了看月亮的方位,还早得很。 他调整了下在树枝上的姿态,才从怀里拿出那个通讯设备。 这玩意跟块砖一样,所以他不认为能用手机来称呼它。 打开。立马跳出了一条短信。 “小月,速归。有要事相议。”落款是博士和凯尔希。 只有他俩吗?湛月脑里闪过他这便宜养父母的样子,没有陛下?好家伙,又背着陛下偷偷干大事? 湛月想了想,兴许是跟伊比利亚的事有关,海嗣的动作那么大,没道理凯尔希不知道,上回博士被大群“劫”回去当主脑之后,凯尔希就对伊比利亚格外上心,在哪儿派了不少眼线,就算伊比利亚被海嗣攻陷了,也总有情报能传到她耳朵里。 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平时在博士的谋略下做事降维打击别人挺爽的,一旦博士成了敌人…… 还好我技高一筹,直接去炎国召唤岁相碎片一大家子,横推过去了。 湛月没有再想下去,人活久了就是容易回忆过去。他费力地操作起通讯设备。 “致老爹老妈,我已知晓,明天就能到本部。” 就这么几个字他打了十多分钟。 使用不方便是他们交流短信如此之短的一个重要原因。 —————————————— 次日,旭日初升。 湛月睁开眼,翻身下了树。 周围一片薄雾,配合着清晨的太阳,颇有梦幻之感。四周都是高高的野草,基本齐了湛月的膝盖。 但这些对视野的遮盖不算什么,湛月的方向感很好,记忆在泰拉的加持下也是过目不忘,他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找准了方位,又开始了一日的奔波。 首先还是先去昨天看到那条小溪解决一下洗漱问题吧,要是昨天没看见,在荒野上不注意个人清洁也就算了,但既然看见了,湛月也不是什么邋遢的人。 用随身带的盐巴简单漱了口,又洗了把脸,湛月清爽地活动起双腿来。 今天还得跑很远呢。 ———————————————— 在荒野上行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如果你能做到像一阵妖风,那基本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湛月一路顺利地直接跑到了巴别塔本部。 他风尘仆仆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野味,而且他也懒得生火做饭,就吃了点干粮垫垫肚子。 他像个大爷似的一屁股坐在食堂座位上,“老杰!给我上菜!” “好嘞!”被称作老杰的萨卡兹憨厚地应了一声,他是食堂的厨师。 现在还没到饭点,但在巴别塔的谁不知道湛月? “我记得,”冰冷的声音从湛月身后传来,“回来的人应该第一时间去报告吧。” 湛月僵住身子,一种真实的恐惧从心底传上来,无关实力,无关血脉,就是单纯小时候被打怕了。 “老妈?” 他缓缓回过头,讨好地笑,“这个……我饿了嘛……” 凯尔希收回故意皱着的眉头,脸上的表情“涣然冰释”(比喻),她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湛月,“真饿了?杰洛德!” “医生,湛月已经叫过了!”厨师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妈,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湛月狗腿子似的给她拿了张椅子。 “不了,我和陛下已经吃过了,等你吃完就开会。” 凯尔希坐了下来,“对了,你这身衣服是?” “这个啊,嗐,没什么,人家拉特兰人送给我的纪念品。”湛月打了个哈哈。 凯尔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湛月,“老实交代,这衣服可不像什么纪念品,更像人家教会的特制衣物,唔,一般这种衣服,都会在某个地方缝上……” “好吧,这确实是教会特别送给我的衣服,我帮他们完成了个任务,还有4000把拉特兰正统铳械作报酬。” “你当上教宗了?”凯尔希有些惊愕,4000把铳械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啊哈哈,怎么可能嘛……” 虽说他和教宗同为“圣徒”,但毕竟他不是教宗嘛,也不算说谎。 凯尔希沉默了一会儿,“你又修正扭曲了?短短几天时间可不会让那些家伙信任你。” “老妈明鉴。”湛月随口赞扬了一句,然后开始对着老杰端上来的菜品开炫。 “没受伤吧?” “没有。” “吃饭不准讲话!”凯尔希拿出母亲的威严瞪了他一眼。 湛月那个委屈啊,这问话的是你,我回话也不是,不回话也不是? —————————————————— 湛月炫完饭,便跟着凯尔希出了食堂,沿着走廊去向高层的议事厅。 凯尔希敲了敲门。 “进。”博士的声音。 凯尔希推门,她和湛月一前一后进了议事厅。“老爹好哇。”湛月笑嘻嘻地对博士打了个招呼。 博士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湛月恍然,这是在工作状态。平时博士可平易近人得多了。 (据说凯尔希喜欢的就是博士工作状态那股高冷劲) 在心里小小八卦了一下,湛月不动声色地找了个位子坐下。 “直接开门见山吧,”博士手指在他面前的小屏幕画了几下,议事厅前面的大银屏立马展现出几张海嗣的图片,“你我都清楚海嗣这种生物,小月,你也许不知道,它们已经进化了。” “我知道。” “知道更好,那你的回答会更有可信度,回答我,是因为‘扭曲’吗?” “是。” “那当务之急是给你准备装备了。”凯尔希开口,“海嗣的生存环境在深海,那地方对人类来说是绝地,你又应对之法吗?” “有,”湛月回忆了一下,“有一种术法叫‘避水咒’,修至高深可以让人无视水压、黑暗以及水中没有空气的问题,我没问题,就是消耗颇大,无法时刻开启。” “嗯,一颗浓缩施术单元,”凯尔希记下,“还有吗?” “我推测要修正此次扭曲得回到几十年以前,得给我准备一点那个时候的货币。” “这个早记下了,没有了吗?” “有,我会伊比利亚语,但不会阿戈尔语,如果能有个会阿戈尔语言的老师教,或者有个什么阿戈尔语言启蒙教材来……” “这个我尽力。”凯尔希皱眉,“现在伊比利亚已经灭国了,其中生活的阿戈尔人被海嗣特别盯上了,加上审判庭已经死干净了,很难。” “什么?审判庭死干净了?”湛月惊讶。 “是的,就是大概一个月之前,据线人所言,最后的所有审判庭成员都死了,死在一个叫潮石镇的地方。” 这! 湛月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他不由想到那个傲娇灰发黎博利少女,艾丽妮。 虽然上回见到她时二人没有多少交流,大多时候湛月都是和那个糟老头子卡门在交流,但艾丽妮毕竟是湛月上辈子的“老熟人”,现在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绪倒是有些复杂。 —————————————— 湛月先出了议事厅,留下凯尔希和博士在里面继续商议,把门一关,湛月还贴心地给他们锁好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有点什么别被别人看见了。 这门的设计也很奇妙,湛月从外面锁上,但必须从里面打开,从外面除非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鬼知道哪个小天才设计出来的门。 湛月正锁好门,打算先回自己寝室休息一下,便看见从走廊拐角出来一个粉色头发的女性。 当然不是小安。 湛月的黑色眼瞳中映出面前人美丽而慈和的脸庞。 “晚上好,陛下。” 特蕾西娅柔和地微微一笑,自然地踮脚揉上湛月的头,“欢迎回家,小月。” 顺带着提一嘴,特蕾西娅是湛月义姐。 第25章 最后的猎人 “博士和凯尔希医生在房间里干嘛?”特蕾西娅歪了歪头,透过湛月看向议事厅的门,“小月你还帮他们锁上了?” “额,这个嘛,懂的都懂。”湛月开玩笑似的,回答道。 他可不想陛下为他操心,他这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在巴别塔本部呆几天,他还想好好陪陪他这些家人呢。 “啊,这大白天的……”特蕾西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们应该不至于吧……” “咔。”门突然开了。 博士疑惑地看向特蕾西娅还有湛月,怎么都看着我? “陛下,”他先微微弯了下腰,算是鞠了个小躬,“您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没有,博士,没打扰到你们吧?”特蕾西娅不太自然地微笑了下。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湛月这臭小子又跟陛下说什么了? 博士稍微思索,便想到应该是湛月搞了什么花活。 “陛下,我和凯尔希正在商议有关伊比利亚的事情,您有兴趣过问吗?” 啊,不是那种事啊……不过,伊比利亚? “海边怎么了吗?”她询问道。 “回陛下,这与巴别塔无关,单纯只是我和凯尔希还有这孩子的事,但倘若您想要了解实情,或者参与其中,我们不胜荣幸。” “又是这样!”特蕾西娅瘪了瘪嘴,“你们又自己玩儿不带我?” “皇姐,这不是玩耍……很危险。”湛月劝道,虽说可能只是对他一个人危险。 “小月!那是不是每次你都偷偷摸摸背着我去做这些危险的事?”特蕾西娅有点生气,用手指戳了戳湛月的脸。 难道跟特雷西斯打仗就不危险? 湛月心里清楚,这是陛下在闹小孩子脾气,一般情况下陛下都只有在他们这些写作“近臣”,读作“家人”的人面前露出这种模样。 特蕾西娅是识大体的,她也是不满于湛月每次都背着她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才生气。 义姐也是姐,她很珍惜自己的亲人,她的亲哥哥已经背叛了她,她不希望她的弟弟再出什么事。 但,湛月的性质和实力就决定了湛月注定安分不下来。 “抱歉,皇姐,”湛月无奈叹气,“实在是告诉你也是白白让人操心,没有点帮助。” 很现实的一点,湛月无法带人一起穿梭时间,曾经他下了死功夫钻研术式,花了十年时间都没做到。 无法带人一起,那就意味着把他要去修正扭曲的事告诉别人也不过白白让别人担心。各种能用上的准备有老妈给他准备,特蕾西娅再知道也没什么好处了。 “我不管,我要听。”特蕾西娅嘟起嘴,这副娇嗔的模样要是让别人看见可不得了,说不得湛月就得灭口,陛下可以有仁慈,而不能失去威严。 “这是在干什么?……哦,陛下,您好。”凯尔希的身影也从门后显现出来。 “所以,你们聚在这里到底在干什么?”她蹙着眉头发问。 “嗯,小月和陛下在交涉个人问题。”博士简要概括了一下,以特蕾西娅在巴别塔的地位,她要真铁了心以后每次都要知道湛月干嘛去了,那他们还真拉不住。 “小月,”博士建议道,“要不你就从了吧,也没什么,陛下又不是瓷娃娃。” “……好吧。”湛月败下阵来,在他们四个里面,就属他地位最低。 博士说的对,特蕾西娅又不是什么脆弱的小女孩,她是从血与火里搉取王权的(前)魔王。湛月下意识总想保护她,大概是出于以为长生者对短寿者的呵护心理。 “……”捋了捋思路,凯尔希想到什么,“陛下,干员里面好像有认识阿戈尔人的吧?” “嗯……是的,菲洛伐德,他是伊比利亚人,他曾说过自己认识一个阿戈尔岛民,凯尔希医生,所以伊比利亚到底怎么了?” “……”凯尔希沉默了一会儿,“简而言之,海嗣失控,是扭曲,小月要去修正。” “那要找与阿戈尔相关的人事是因为……” “可能会去阿戈尔。”湛月回答。 “那不正好!”特蕾西娅露出得意的表情,“不用去找菲洛伐德了,前些日子人事部正好招了一位阿戈尔人,不是生活在伊比利亚的岛民,是海中人!” “这么巧?”博士有些惊讶,他和凯尔希这些天没怎么去人事部,自然不知道此事。 “看你还说我没用。”特蕾西娅又戳了戳湛月的脸,湛月无奈躲开,心中却是思索开来。 海嗣能成如今规模,阿戈尔覆灭是板上钉钉了,在海里能安然到陆地上并躲开追杀,穿过伊比利亚和拉特兰来到卡兹戴尔加入巴别塔,怎么看这人也不像个简单角色。 湛月心里突然有了猜测。 “那个人不会是深海猎人吧?” “很大可能,”博士表示赞成,“那人叫什么?” “她说,她叫歌蕾蒂娅。”特蕾西娅一口说了出来。 ———————————— 自从海嗣暴动,覆灭了故乡后,歌蕾蒂娅便不再自称深海猎人了。 深海猎人已经牺牲干净了,现在苟活的不过一个复仇者而已。 她坐在高楼的顶端,冷冷注视着远方的落日。 等到她养好了伤,就回去复仇。 抗拒着血脉中对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的抗拒,歌蕾蒂娅脸上浮现出生动的厌恶。 她握紧了身边只有上边一半的断槊。 夕阳落山,余晖将天空染红了一半,但这鲜艳的红色却无法令人感到温暖。 因为黑夜紧随其后。 如此看来,这红色的天幕反而像鲜血,血腥地占据了天空。 歌蕾蒂娅握着断槊,面无表情,只是望着天空。 这地方不错,无人打扰,她并不想与那些羸弱的陆上人扯上任何关系,这不是蔑视,而是保护。 “巴别塔”这地方不错,人们也很和善,不像阿戈尔,如果可以,她不想让海嗣破坏这片地方的安宁。 听那个所谓陛下的女人说,他们在和一个叫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组织交战,现在只是休战期,那养好伤后,帮他们获胜吧。 谁帮了她,她就帮谁,就这么简单。 她继续望着天空,勉力维持着身体不回应大群的呼唤。 “二队长。”陌生的声音。 “谁!”歌蕾蒂娅眨眼间便站起来,手持一柄断槊作出防御姿态。 “别紧张。”面前的陌生男子举起手,以示自己并无恶意。 “你是谁?又为什么叫我那个称呼?”歌蕾蒂娅并没有放下断槊,她面无表情地逼问。 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她哪个同伴同样逃出来了,并派自己的手下…… 但她其实知道这不太可能。光想想就知道了,能悄无声息摸到她身边,即使是在之前的阿戈尔,深海猎人们都还在的时候,也没几个能做到的,更别提这是在陆地上了,能有这般实力,一般不会是别人的手下。 当然,亲情这些羁绊使然除外。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湛月,巴别塔的no.4。” 湛月咧嘴一笑,“深海猎人二队长歌蕾蒂娅,阿戈尔执政官之女,最后的猎人,你好哇。” 歌蕾蒂娅依旧举着断槊,“你知道很多,那个皇女也没有像你这样了解我,你从哪儿得来的资料?” “兴许我上辈子就知道。”湛月耸耸肩。 “不愿意说,”歌蕾蒂娅皱了下眉头,“是不是其他猎人告诉你的。” “不是,对天发誓。”湛月向前走了一步,“你大概就是最后唯一仅存的深海猎人了。” “巴别塔的高层,你突然找上我所为何事?”歌蕾蒂娅稳稳站着,并没有因为湛月的前进而动摇。 “教我阿戈尔语言。”湛月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请求,“你到我们这儿来白吃白喝白住的,这点小事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不会。”歌蕾蒂娅放下断槊,她嗅了好一会儿了,眼前这个人身上虽然也有着海嗣的腥味,但不浓,更像是斩杀了许多海嗣留下的味道,其中的血腥味很重。 也就是说,虽然现在湛月所说的所有话都没法证实,他不一定是巴别塔的no.4,但他所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证实的必要,既然不是敌人,左右不过教出去一些阿戈尔语罢了,这玩意他学会了以后估计也没几个人听得懂了。 毕竟会的人都死光了。 她怕的只是海嗣伪装成人类,学会阿戈尔语去骗她可能还活着的同伴,但想想似乎也没这个必要,以现在深海猎人和海嗣的体量对比,海嗣轻松能剿杀单个猎人,没这个必要学个语言去骗。 “你为什么要学这个马上消失的语言?” 夜风吹过两人的衣带。 湛月摸了摸下巴,露出一抹纯真的微笑。 “为了恢复历史,为了杀死海嗣。” ———————————————— 湛月和歌蕾蒂娅在天台上交涉,特蕾西娅和凯尔希就在他们脚底下那层等着,至于博士,则已经去着手准备湛月其他的需求了。 在上去之前,湛月说了他们可能会打起来,让她们俩先别急着上去。 要是在水里,在歌蕾蒂娅全盛时期,湛月可能打赢还要点时间,但这是陆地上,歌蕾蒂娅又受了伤,湛月要想战胜她简直轻轻松松。 用数据说话吧,二队长在水下可以到达超音速,就打400m\/s,湛月不计消耗和感染地用时缓,最多可以把1:20的比列提升到1:40,就是持续时间会从一周下滑至一天一夜,如此,二队长的速度就变为10m\/s,这个速度还是很可观,但别忘了,泰拉人均小超人,湛月的体质在维多利亚也是能入选王牌军人的水准,应付个10m\/s还是挺轻松的。 况且,湛月又不只时缓一招,他愿意付出代价的话,时停这一片地区个半秒一秒的也不是不行。 在湛月用上述数据说服特蕾西娅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后,他便上去了。 “医生,小月真的要去对付那些怪物啊?”特蕾西娅的脸上挂了一天担忧了,这就是为何湛月不太想让她得知他要去修正扭曲的原因。 特蕾西娅比他老妈都还能担心他。 凯尔希倒是很淡定,“放心好了,小月可以保证自己安全的,他的底牌可不只一张两张。” “但医生,小月刚刚都说了,歌蕾蒂娅水下的速度无人能及,而这样的深海猎人有三四五六个编队!这都被海嗣毁灭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啊。” 特蕾西娅唠唠叨叨的,好像个老母亲。 “但不能不去,放心好了,小月没你想象的那么弱,要是他都战胜不了海嗣,这片大地上除非大半国家联合,那我们也战胜不了海嗣。” 湛月有什么底牌你倒是说啊!谜语人滚出泰拉! 当然,这种话特蕾西娅也就是在心里吐槽一下,她想到什么,“欸,医生,你说,我要是把王冕借给小月一段时间……” “?”凯尔希脸上浮现出惊愕,“陛下,您实在不必如此……王冕不会认可小月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陛下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么办。 凯尔希干脆不说话了,她感到心累,不对啊,明明她才是湛月养母,为什么陛下对小月比她还上心啊? 就在特蕾西娅嘀咕着找个时候给湛月试试的时候,楼上传来巨大的响声。 “打起来了?”凯尔希挑了挑眉,她犹豫了一会儿,“mon3tr,上去看看。” 漆黑狰狞的怪物从角落里悄无声息点点头,爬上楼梯。 它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 “嘭!”断槊打在它头上。 “————(委屈的嘶鸣)!” 湛月一手拿着歌蕾蒂娅的断槊,一手按住发狂的歌蕾蒂娅,“mon3tr,告诉老妈,有点小问题,但不大,马上就好,还有,没事别上来凑热闹。” “————(据理力争,意图说服湛月自己不是来凑热闹的嘶鸣)!” “知道了,快回去。”湛月腰间亮起耀眼的光芒,随着光芒亮起,他的力量也徒增了一倍,再次把才有点挣脱迹象的歌蕾蒂娅摁住。 mon3tr乖乖缩回脑袋。 “对不住了!”湛月拿着断槊的断柄,狠狠砸中歌蕾蒂娅的脑袋,精确地把她一下砸晕了过去。 确认歌蕾蒂娅晕过去了之后,湛月才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 刚刚两人不过握了下手,歌蕾蒂娅就变了个脸色,疯狂地要把他制服住,好在湛月随时保持着警觉,技高一筹,成功反杀了。 湛月默然地看着歌蕾蒂娅,她刚刚,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把她身上的异化部分一下激活了吧,再仔细思考,这诱因,好像除了自己刚刚握的那一下手,也没别的了。 不会吧,大群这是看上我了?上回看上的不是博士吗? 对了,我和博士同样都是人类,好像没差啊,emmm……还好博士这些天没跟歌蕾蒂娅接触。 不管怎样,湛月头疼地看着地上昏迷的二队长,有些不知道该把她怎样安置,这一接触就发癫,以后怎么让她教阿戈尔语言啊。 算了,先搬回去吧,等她醒了再商量,隔远远的再商量。 第26章 准备工作 虽然歌蕾蒂娅战败了,但好在湛月乃是正人君子,所以也就没有喜闻乐见的战败cg。 当湛月扛着昏迷的歌蕾蒂娅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凯尔希便指挥着mon3tr冷静地接过手来。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们的心里其实有些准备的。 歌蕾蒂娅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湛月也不太好意思抗着她,所幸便利落地交给了mon3tr。 二队长的身体密度可不低,湛月抗着也费劲,这一下把这沉包袱甩给mon3tr着实让他好生喘了口气。 凯尔希眼尖地发现湛月耳后增生的细小源石结晶,似乎是啧了一声。 “完事后记得找我拿药。”她没头没脑的丢出这样一句话来。 “啊,这种程度不用……”湛月连忙捂住耳后,以防走在前面的特蕾西娅看到。 “听话!”凯尔希皱了皱眉头。 咿……好恐怖,身体不要这么不争气地打抖啊! 湛月恨恨拍了拍颤抖的大腿。 凯尔希哪都好,就是湛月小时候收拾他着实收拾得厉害……瞧给孩子吓得。 湛月就是战力上能打几百个凯尔希,这发自内心的恐惧还是牢牢盘着他,当然,湛月也说不上真成了凯尔希腐乳那种地步,该硬气的时候还是会硬气的。 (这该叫恐妈男?咿,蒸虾头。) 特蕾西娅就在他们前面没几步,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得到的,她心里也清楚湛月的情况,区区源石感染,对她来说是致死的疾病,但对湛月来说无非疼上几天的是罢了。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纯种人类的血脉呢。 因为清楚湛月的情况,所以她也就没回头,指挥着mon3tr从楼道下去,别磕着碰着哪了,这磕着碰着,mon3tr是不要紧,歌蕾蒂娅估计也没啥事,但这楼道可就不一定了,mon3tr那些锋利的肢体可不是开玩笑的。 ———————————————— 1084年4月28日,3:42p.m. 歌蕾蒂娅闷哼一声,翻身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虚弱地睁开双眼,无力地趴在病床上,想从残破的身躯里再榨出一丝气力。 但令人失望,她做不到。 “你醒了。歌蕾蒂娅小姐。”凯尔希此时正一身医生的装扮,戴着个白口罩,显得很知性。 “……”歌蕾蒂娅翻过身来,平躺着看向不太刺眼的灯光。 “没力气说话?”凯尔希写下什么,“有力气点头吗?” 歌蕾蒂娅微微点头。 “好的,你昨天晚上突然暴走,湛月干员把你制服住了,经过手术,我大概了解你的身体情况了。” 歌蕾蒂娅像具尸体一样躺着,胸口都很少起伏。 “你已经半异化了,猎人,换句话说,基本上没救了……除非你能抗拒大群的召唤,保留完全的自我意识,但据我所知,你的其他同伴没有一个做到这一点。” 轻微的点头。 “你跟大群的召唤打了整整20个小时,才堪堪苏醒,没错吧?” 点头。 “猎人,我们在同一战线,请不要对我保有隐瞒,接下来的问题很关键,能否逆转历史,镇压海嗣也许就看这些信息了,我问,你点头或摇头,可以吗?” 点头。 “第一个问题,大群的意识长什么样,是人型吗?” 歌蕾蒂娅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和惊讶,这个问题很古怪,但无可辩驳的是,这个绿色的菲林竟然说对了,而且还是那个人的模样…… 点头。 “第二个问题,既然祂是人型,是不是一个小男孩?” 摇头。 “第三个问题,是不是一个叫做‘斯卡蒂’的深海猎人的模样?” 点头。 凯尔希用笔在某张纸上涂涂画画,上面是湛月提前给她的一些问题,她其实也不太懂湛月要知道这些干什么,但照做就是了。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海嗣暴动,或者说大静谧的时间是不是1054年7月4日。(看的大佬推论,官方没说具体几年)” 摇头。 “向前一点?是在4几年吗?” 点头。 “好的,感谢您的帮助,深海猎人的二队长,请好好养伤,对了,请注意,如果不想再度暴走,请不要与博士和湛月有身体上的接触。” “(嘶哑且虚弱)好。” “能说话了……不愧是深海猎人,但还是先好好养伤吧,现在你也不过只是一个需要医生照料的病人罢了。”凯尔希给她递上一杯温水。 ———————————————— 湛月看着手上已经完成了的“调查问卷”,陷入了沉思。 他可不是随便问的,问这些都有指向性。 首先,根据博士的口述,大群的样子应该是海嗣族群里首脑的模样,譬如他被劫过去那回,就是他的模样,根据这一点,湛月询问大群的样子,其实是在询问这个时候大群的首脑是谁。 他猜想了两个部分,一个是水月失控,一个是斯卡蒂失控,虽说这两人都是未来才会成为初生的,但都说是扭曲了,发生什么也不为奇。 而根据歌蕾蒂娅的回答,看来是斯卡蒂。 不,现在应该称呼祂为伊莎玛拉。 最后那个问题,则是在询问扭曲发生的时间,他之前为救回博士是去过深海,但那是很久之前,大概是700年,海嗣都还很原始。可惜的是,那次他没碰上阿戈尔的人。 那个时候也是吓死个人了,一觉起来老爹老妈连带着绝大片陆地全没了,想来那次扭曲也算是他经历过的最大的一次“扭曲”了。 好,要知道的已经问完了,接下来学完阿戈尔语就直接去修正吧。 湛月把纸张随意丢在垃圾桶里,他过目不忘的,这些情报看一眼就是了。 歌蕾蒂娅的身体情况堪忧,要教他阿戈尔语言估计还得先养上个几天伤。 ———————————— ? 湛月看着特蕾西娅递给他的王冕。 “皇姐,我不能试啊,这万一真成了,你怎么办?”湛月苦笑。 这王冕可是绑定款。 “瞧你说的,要真成了,你回来了还给我,我再绑定一次呗。”特蕾西娅满不在乎地说道。 好像是这个理……个屁啊! 这是萨卡兹最高王权的象征,被凯尔希和博士一致冠以“文明的存续”的王冕啊! 这玩意不可能会认可他一个连萨卡兹血脉都没有的人的啊! 白白消耗王冕的力量干嘛啊! 特蕾西娅都闯过凯尔希那关了,自然不会在湛月这儿退缩,她杏眼一瞪,不由分说便把王冕往湛月手上塞。 王冕的荆棘划破湛月的手指。 血液滴在它漆黑的外壳上。 毫无动静。 这说明湛月连一点萨卡兹的血脉都没有,连启动王冕的认可仪式都做不到,这在泰拉大路上非常罕见,毕竟萨卡兹是最初的种族,是这片大地最悠久,最古老的种族。 啧,我来自小破球! 特蕾西娅失望地砸吧了一下嘴。 “皇姐,别闹了……” “小月!”特蕾西娅突然叫住他。 湛月愣了一下。 特蕾西娅抿了下嘴,“答应我,平安归来,就像你每次上战场那样,好么?”她的睫毛似乎在颤抖。 “……好,我保证。” —————————————— 5月2日,8:00a.m. 湛月和歌蕾蒂娅隔着一层玻璃,互相盯着。 “可以开始了吗,老师?” 湛月举手。 “……可以,那我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歌蕾蒂娅转身在小黑板上开始涂涂写写。 —————————————— 阿戈尔语其实和伊比利亚语言差异不大,甚至有些地方都是相通的。 湛月是会说伊比利亚语的,所以没超过一个月,湛月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阿戈尔语)歌蕾蒂娅,你今天气色很好啊。” “(阿戈尔语)湛月,不会客套可以不开口。”歌蕾蒂娅冷冰冰的。 事实上,她确实气色不太好,她能感觉到,自己异化的程度越来越重了,而对自己能否在大群的呓语下保持自我意识,说老实话,她没把握。 “你已经彻底学会了,我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你们说不需要我的回报,所以我决定今下午离开卡兹戴尔,前往深海。” “我跟你一起。”湛月笑笑,“放心,你知道我的实力,而且,你尽管去报仇,我负责更改这错误的一切。” “麻烦你了。” “真稀奇,能在你口中听到这几个字。” “很奇怪吗,我又并非不近人情。” 湛月似乎看见玻璃那头的她笑了笑,美艳明媚,但这却像是幻境,没等湛月再看就消失不见了。 几天前湛月便告诉了她他可以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说真的,当时歌蕾蒂娅感到迷茫。 如果湛月真的可以改变这一切,更改历史,那她现在决定的复仇又算什么?微不足道的自我感动吗? 但她毕竟是歌蕾蒂娅,她很快把这一切抛之脑后。 湛月怎样做她管不着,同样,她想怎么做,湛月也管不着,她完全出于对海嗣的憎恨去复仇,是她的私事。 如果湛月失败了,那她将会成为深海猎人的绝响。 此仇唯以血奠,她的同伴她的故乡她的手足,过往的一切都化作生动的血仇,让她抗拒着血脉的召唤,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他人承诺的“更改历史”而动摇? —————————— 5月9日,5:50p.m. 湛月打开车门,迎着海面上下坠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歌蕾蒂娅瞥了他一眼,“祝你成功。” “扑通。”伴随一阵水声,女性曼妙的身姿完全隐没在海水之下。 “哎呀,一句完整的再见都不说?好歹也相处了一个多月嘛……” 无人回应。 湛月无奈摇了摇头,看来是真走了。 那好吧,开始干活,首先,先去找一只海嗣,随便哪只。 从上回救博士那回看来,所有海嗣都视为一个整体,它们的心头血对湛月穿梭时间的功效都是一样的。 其间道理湛月也不是很明白,但也无所谓了,会用这个道理就行。 ———————————— 歌蕾蒂娅潜入水中。 她的身体舒展开来。 在水里,她才是那个快如闪电的歌蕾蒂娅,才是那个站在海嗣尸山顶上的那个深海猎人二队长。 她握紧了手上的长槊,巴别塔帮她修了修,虽然比不上原版,但也比柄断的来的好。 下潜。 水压对她不算什么,没有空气也是如此。 阿戈尔的平民都会水下呼吸,只是无法抗衡过大的水压。 下潜。 发现海嗣。 闪电破开海水。 但没有鲜血随之散逸而出。 歌蕾蒂娅把长槊停在小型海嗣的头上,她的脸上浮现出奇妙的,生动的,复杂的杀意。 她问:“伊莎玛拉,祂在哪儿?” 大群绝不欺骗同胞,海嗣欢快地转了个圈,游向更深的黑暗。 ———————————————— 另一边。 湛月轻松在海边找到了一只也许应该是在晒太阳的海嗣,这小恐鱼看见他还愣了一秒,然后好像是想起了血脉上的命令,才尖锐地长啸了一声。 “唧————!” “啪叽。”湛月一剑钉穿了它的心脏。 他扭头看了一圈从海水里浮现出来的海嗣,笑了一下。 “40年前见。” 剑刃破开跳动的心脏。 第27章 随着熟悉的心口疼痛和头晕目眩之感,湛月扶着脑袋勉力站稳了身子。 好一点后,湛月才抬起头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周围的环境十分荒凉,从海岸线往大陆内地望去,直到一座小山阻碍了视野,湛月也没有见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也不知道有没有传送准确……”嘀咕了一句,湛月翻了翻背包,幸好这次背包里的东西都没有任何损伤。 时空传送这种高大上的玩意,湛月也无法保证每次都不出岔子。 带的东西被时间腐朽,被时间之河带走,也不是没遇见过,传送到的地方不准确,年代也不对,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 湛月回头看了一眼海,海水清澈,泛着日光,显得很干净纯粹。 嗯……没有以后被海嗣占领后那种海腥味,海水颜色也不黑,跟前世没开发时候的海洋风景区有的一拼。 从海水的质量来看,他传送的时间还算准确。 他之前拜托了老妈询问歌蕾蒂娅大静谧的时间,从而得知大概是在4几年,他就干脆传到50年代的开头,也就是1040年一月一日。 背包不大,他要的东西本就不多,不过一点货币和一颗浓缩源石施术单元。 50年代的货币还是金属货币,防水,凯尔希他们也没找出来好多,反正带身上是能装下的。 浓缩源石施术单元这玩意更小,什么运行原理湛月也还没了解过,但反正是防水的,这东西直接贴身上就好,但最好贴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这玩意经受不了太大的打击。 湛月想了想,一把把浓缩源石施术单元摁在胸口。 小东西亮起一抹幽蓝的流光,在“嗡”的一声之后,便破开湛月的血肉,只露出一点黑色,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颗小痣一样,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 湛月随意拿衣服擦了擦流下的血。 伤口很小,而且浓缩源石施术单元自带有微量的治疗效果,这点伤要不了一分钟就能好。 湛月迎着海上升起的朝日,惬意地坐了下来。 他的腰间莫名亮起光芒,他的手上慢慢增生出源石。 觉得大概差不多了,湛月才停止了施术,用力扳下手上增生的源石,就这么拿着平放在胸口前。 浓缩源石施术单元冒出微微的荧光,像是呼吸一般收缩着。 这是在充能,一般像湛月这样充能一次就能管上三年,期间湛月所有施术的代价都会被这颗小小的施术单元分担一大半,剩下的再由两柄长剑分担出去一半。 虽然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也要考虑施术的强度之类的因素,在回到这个年代来专门修理海嗣的时间,湛月估计能管上半年就够算看的起它了。 “嘶……”湛月放下手,疼得脸部有些扭曲,这怕不怕疼是一回事,这疼不疼是一回事。 但他也没有犹豫,就着手上增生的源石,以此为笔,在脖子上的皮肤一笔一画的涂画起来。 约莫过了半分钟,一个繁杂的图案在湛月的脖子上亮起,没亮多久便又隐入皮肤之中。 这就是完全版的“避水咒”,能够无视水压,水下黑暗,水中无空气等等一系列问题,而现在的炎国天师会的大多只是简化版的,能做到几天几夜的水下呼吸都算天师实力强劲了。 做完一切工作,湛月脸上流露出犹豫,他看向左手上残存的源石,一会儿要是遇上大规模海嗣,要用双剑战斗,这左手不方便怎么办? 他咬咬牙,闭上眼,狠狠用流火把让他感觉甩剑不流畅的地方都给他砍了。 “疼疼疼疼……!!!” 无人的海岸,少年模样的人类发出哀嚎。 ———————————— 就在湛月在海岸上忙活的时候,深海不可知处。 一双血色的巨眸缓缓睁开。 祂的身躯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地摇晃,无意间搅动的海水形成了一个个漩涡。 “我不是败了吗?” “蔓生的枝条会绕我一命?……湛月,你在哪儿?” “……” 死寂,唯有脑海里大群一如既往地喧闹。 祂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大群,太原始了,一点都不像那个在祂率领下攻占陆地的大群。 祂的身躯虽然也是残破不堪,但这些伤口却不像某个狠心的男人的剑砍出来的,反而更像那些深海巨兽的齿痕。 祂沉默,根据脑海里的记忆飞速调整起这过于庞大的身躯。 祂的身影从高山大小变为高楼,又变为平房大小,最后猛地一缩,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祂的脸色很是苍白,拖着受伤严重的身子干这种事还是太勉强了。但这都值得,虽然说祂失去了祂那巨大的身躯,但祂收获了这幅模样。 祂死了都不要紧,湛月得喜欢祂才行。 海水一如既往死寂,深渊的黑暗笼罩于此,但在祂的视角,祂分明地看见自己的同胞正带着关切的眼神看着祂。 祂高举由褪去的身躯初步铸就的权杖,“同步……咳咳……” 同步进化进程失败了。 祂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潮红,忍不住咳出几口鲜血来。 “斯卡蒂……你也一起来了……” “伊莎玛拉,你我不可能分离,你清楚这一点的。” 伊莎玛拉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同胞,我很高兴你能跟我一度回到过去……” “大群告诉你这是1040年了,真可惜,我还以为能拦截下来这些信息呢,还有,真可惜,博士和湛月没能彻底把你消灭。” “同胞,你想我死?我即是你,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在大群统治泰拉之后,我会如你所愿的。” “呵呵。” 祂神经病一般自言自语着,好似同一个身体却有两个意识一般。 祂闭上了眼,斯卡蒂的意识又占据了上风,“你想同步从未来带回来的进化进程?呵呵,先过了我这关吧。” “这是大群的需要,请先把情感放下吧,你我本是同胞,没有必要争斗。” “不争斗,等着你发展大群,然后把湛月掳回大群当着我面用我的身体……你还是去死比较好,这就是我的愿望,你不是初生吗,满足你的同族的愿望吧。” “可以,但这得在大群统一泰拉之后。” 斯卡蒂操控着身体撇了撇嘴,然后干净利落地头一歪,便陷入了沉睡。 这儿毕竟是大群的地盘,她能暂时在与伊莎玛拉意识的交锋上占据上风还是多亏了她穿梭时间之前伊莎玛拉的意识就已经被博士用什么手段给干扰了。 她很清楚自己做不到一直抗衡伊莎玛拉的意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迫陷入旁观,或者更糟,伊莎玛拉直接腐蚀她的潜意识,让她们合二为一。 她能一直保持自我,时不时还能和伊莎玛拉斗上一斗,靠的也不过湛月给她签下的生死契约,这份契约经过泰拉大神认证,能固定她的灵魂,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斗不过背后站了一整个大群的伊莎玛拉的。 但拖会儿还是能做到的,而二者都沉睡,是最有效的。 —————————————— 湛月走入海水里,他就这么沿着海底走着,稳稳的,没有丝毫飘起来的迹象,就这么越走越低,直到海水没过他的头顶。 他没有试图在岸上验证自己到达的年代,既然已经通过海水推测出海嗣还没暴动,那就不管早了几年,直接下潜就对了。 反正早几年晚几年都得跟海嗣对上。 当然,如果正好在1040.1.1这天,那更好了,他问过歌蕾蒂娅小姐,这一天阿戈尔的猎人们刚好全都在阿戈尔本部,或者附近,今天便是斯卡蒂这些新人入队的时间,他们这些老手自然得准备个欢迎仪式。 湛月的衣服被冰冷的海水打湿,但湛月无视了海水刺骨的寒意。 “避水咒”是真的让他能够完全无视海洋环境的影响的。 湛月越走越深,直到到达平坦的海床。 海床也不是完全平坦,随处可见深邃的沟壑,但好在并无山体阻挡,湛月能够看得很远。 “时缓。” 海洋很大,想在一天之内找到阿戈尔的城市并非易事,即使歌蕾蒂娅跟他说过阿戈尔的城市离岸不是特别远,以她自己的水下速度只要全速跑十五分钟就能在阿戈尔和陆地上跑个来回,但她对于阿戈尔城市的位置描述实在很模糊,什么一座特别高的高塔,什么四周全是海底深沟,反正没个准确,拿出地图让她指她又认不到经纬线。 但根据她有限的描述湛月其实也能判断出阿戈尔大概是在离岸180公里的地方,再根据前世有限的记忆,湛月也是画出了个大概的位置。 对不对也只有到时候再看了。 现在么,自然是赶路了。 —————————————————— 湛月在时缓状态下前进了有个五分钟的样子,便看见了一群密密麻麻的海嗣。 他的全速大概是20m\/s,再在时缓1:20的状态下,对外界就跟歌蕾蒂娅400m\/s的速度是一样的。 但即使如此高速,这深海里的怪物都还是做出了些许细小的反应。 它们刚刚想看看湛月,脑袋还没转一半就被一柄长剑削去了一半。 “也许你们只是想看看,没有恶意,但我急着赶路,抱歉了。”脸上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歉意,湛月在海水里甩了甩剑。 很好,海水也没对他的战斗体验有任何影响,剑刃在海里挥砍的感觉就和在路上是一样的。 湛月露出恶意满满的微笑。 要去往阿戈尔的话,一些海嗣的脑袋应该是很好的上门礼物。 —————————————— 湛月一路横推了过去,这些怪物比后世那些进化过的海嗣要原始很多,但它们很好地保持着与深海猎人战斗的素质,它们的神经元比普通人发达太多,足以看到湛月的动作,但。 也就仅仅如此了,能看到,但身体反应不过来。 毕竟这还不够深,那些真正能让二队长也感到棘手的怪物不会到这么浅的地方。 湛月一路砍过去,顺带着挑挑拣拣着这些海嗣中比较强的个体的脑袋。 他是真的想拿这些脑袋当上门礼物,没开玩笑。 就在湛月砍了个爽的时候,一抹高挑的身影就在远处静静看着。 湛月注意到她手上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槊。 “……”湛月停下来。 “外乡人,你很快。”歌蕾蒂娅的身影破开海水,转瞬到达了湛月身前。 !! 湛月一惊,这速度,绝对超过400m\/s了。 他突然回忆起歌蕾蒂娅教他阿戈尔语的日子里,他问她所谓全盛时期的速度是不是400,那时歌蕾蒂娅脸上不太自然的神色。 现在来看,得有500m\/s了。 等等,那是不是说,阿戈尔其实比他想的更远? 湛月停下胡思乱想,专注于眼前的女性。 “啊,好久不见歌蕾蒂娅。”湛月带上莫名的笑容。 “我们之前见过面?” “我见过你,你没见过我,但没关系。”湛月顿了顿,“以后我们应该会熟悉的。” “……”歌蕾蒂娅皱了下眉头,这人谁啊,速度能跟上她的,她怎么一点没印象了。 还有,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摇了摇头,保持高速状态对她的消耗其实也不小,她还是赶紧把这个奇怪的家伙送回岸上吧,阿戈尔不欢迎外人。 对了,还有一个疑惑。 “你怎么会说阿戈尔语?” “你教的啊。”湛月依然微笑着回答。 歌蕾蒂娅的右手猛地一动,长槊把一边刚刚动了一点的海嗣钉死在海床上。 她的血色狭长眸子微微半眯,透露出危险的气息,“满嘴荒谬之言,外乡人,阿戈尔不欢迎陆上人,请回吧。” “如果我说不呢。” 长槊拔出,带着缕缕血痕。 歌蕾蒂娅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那就做过一场。” 第28章 阿戈尔之城 歌蕾蒂娅并没有给湛月反应的时间,她话音才落,长槊便狠辣地朝湛月的面门袭来。 她没有留手的习惯,这一击便用上了她能达到的最高速度。 600m\/s。几乎是音速的两倍。 湛月微微一动,朝一旁闪开一点,长槊擦着他的身子过去。 没有犹豫,歌蕾蒂娅持着长槊,大力横扫。 湛月的腰间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时停。” 这是客观时停,理论上是可以静止整个泰拉大陆乃至全宇宙的技能,但由于湛月的个人实力确实不足以支撑,所以他只静止了方圆十里。 而且只有两秒。 不过这也够了。 湛月扯住长槊,用力向自己这边拉过来,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影月。 湛蓝的剑刃斩断歌蕾蒂娅额前的细发。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两秒过去,湛月歪着脑袋,一脸和善地对着惊疑不定的歌蕾蒂娅说道。 歌蕾蒂娅确定的是,刚刚她没有眨眼,也处于她能做到的最高时速,没有丝毫大意,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她沉默了。 她叹了口气,解除了战斗状态,把自己的神经元水平平复到正常人水准。 “你赢了,外乡人,但阿戈尔不欢迎你,这是忠告。” 湛月眨眨眼,“是那些上层政治人员,还是你们深海猎人的大队长?” “……”歌蕾蒂娅没有接话,她迎着影月冰冷的剑锋,直直看着湛月。 湛月犹豫了下,这好像把剑抵着别人额头说话不太好啊,但要是收回去他又怕自己来不及反应就被歌蕾蒂娅干死了。 但刚刚歌蕾蒂娅说话变得很慢很慢,她应该率先退出了战斗状态。 最终湛月还是把剑收了回去,一把插回腰间,解除了术式。 “但现在我才是胜者,败者没有话语权。” “……”歌蕾蒂娅仍然没有吭声, “带路,去你们阿戈尔的城市。” “……” “喂,你不会宁死不从吧?还有,你先对我发起的进攻,被我正当防卫打败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带个路都不情愿?” “跟着。” 歌蕾蒂娅的身躯游鱼一般飞速离开了。 湛月连忙开启时缓,追了上去。 “对了,你叫什么?”湛月貌似好奇地问。 “你明明清楚我是深海猎人的二队长,却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好吧,我不装了,我知道你是歌蕾蒂娅,诶诶,我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我阿戈尔语是你教的,答应某个人来恢复她的故乡也是真的……对了,你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你可以叫我湛月,或者叫我的代号【时】……” 歌蕾蒂娅面无表情听着湛月的碎碎念。 虽然她对这个外来者的疯话毫无兴趣,但从中她也可以听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湛月当然不是随意透露信息,一来在这儿的人只有他和歌蕾蒂娅,而歌蕾蒂娅是可以相信的,二来他不透露些消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二队长又怎么会放下哪怕一丁点对他的戒备。 他跟着歌蕾蒂娅,继续念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试能不能当一回深海猎人,歌蕾蒂娅你应该可以举荐我吧……” “你想当深海猎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陆上人,你根本不知道深海猎人在对抗怎样的怪物。” “海嗣呗,始源的命脉(微生物意识集合体)、腐化之心(伊莎玛拉)、蔓延的枝条(深蓝之树)、后生的初生伊祖米克。他们分别象征存续、迁徙、生长、繁衍。这四位应该就是你们主要想要杀死的头头,至于真正的敌人,是大群意志。” 湛月随意说出了足以令歌蕾蒂娅感到震惊的话。 他们阿戈尔研究了海嗣多少年,才堪堪了解敌人,甚至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那四个初生到底是什么,这个外乡人怎么一脸随意就讲出来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歌蕾蒂娅一脸严肃。 湛月突然感觉到不妙,不会现在阿戈尔其实还不是很了解他们的对手吧? “emm……这个,看你。” 歌蕾蒂娅脸上浮现出恼怒,这种事真不真还能看我? 湛月打了个哈哈,“不信的话可以自己以后去了解,对了,刚刚我说到哪儿了?” 现在谁还管你刚刚那些废话说到哪儿了? 歌蕾蒂娅思索片刻,最终一把把住了湛月的手臂。 湛月忍住想动手的应激反应,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女性并无恶意。 “你不是想加入深海猎人吗?” “……emm,我说着玩的……当不得真。” 歌蕾蒂娅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些政客会同意你驻留阿戈尔,但若你想当深海猎人,有70%概率死在手术台上,他们坚决不会同意,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会让所有深海猎人围攻你,最好能把你囚禁起来,这样,你还要去阿戈尔吗?” “呵呵,我不认为你们深海猎人会乖乖听话,你说呢,二队长?”湛月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 “……大队长向来不喜政客的作风,我,我无所谓。”歌蕾蒂娅放开湛月的手,扭头游向前方,她的身影在湛月前方游弋,声音透过水波传来,有些模糊和失真。 “是因为你那个执政官母亲?” 歌蕾蒂娅猛地回过头来,血眸中透出杀意,但她又想到自己好像单挑打不过湛月,又偃旗息鼓了。 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湛月。 湛月的手本来都把上剑柄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歌蕾蒂娅竟然没有动手。 也许我不该揭人老底…… 心里闪过一个略显愧疚的念头,但湛月又马上想到歌蕾蒂娅对他动手的事,一下子就不愧疚了。 哼,要不是1084年你教了我很多,又告诉我很多情报,早狠狠地收拾你一顿了。 湛月将杂七杂八的念头抛之脑后。 两人沉默,唯有耳边一直传来海水破开又合拢的声音。 歌蕾蒂娅手持长槊,冷不丁一个穿刺,将路过的某只倒霉海嗣扎了个对穿。 她看向湛月,湛月看向她。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湛月有些莫名其妙。 歌蕾蒂娅收回视线,心里有了结论。 这个外乡人果然不受海嗣组织的影响,她没有看到湛月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免疫海嗣组织的影响……还是说是和他们深海猎人一样,大幅减弱了海嗣对他们的异化? 一开始遇见湛月的时候,她本来是在清理海嗣,远远看见某个人影她还以为是某个进化程度很高的海嗣个体,再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个人,在观察了一会儿,这个人屠杀着海嗣,还对浸染了海嗣血液的海水毫无反应。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认为湛月是不是有什么特异体质了。 她还真没猜错,海嗣异化是很厉害,斯卡蒂这种身经百战的战士都能侵蚀,但湛月的灵魂,可是被某个叫“泰拉”的老头罩着的,潜意识什么的,自然也包括在灵魂里面。 至于身体…… 纯种人类血脉:听说有人想跟我抢场子。 博士那次也只是被大群控制了意识,身体除了染上一点海嗣血,别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懂不懂百毒不侵,源石不染的含金量啊。(叉腰) 且不提这些,歌蕾蒂娅这下子更确定湛月很合适当深海猎人了,他都还没经过手术就这么强大了,要是真能经过手术,成了深海猎人,他们阿戈尔人这一边的力量不得从此大于海嗣? 就是这种想法想想就是了,除了深海猎人这种直面海嗣的特殊部队,因为急缺即战力可能不会在意湛月“外来者”的身份,其他人,科研的,政治上的,市民阶级……都不会容忍一个外来者。 “湛月,你的实力在陆地上足以让你活得很好,为什么要来阿戈尔?” “我不是说了嘛,因为答应了某人嘛……那个人,就是你喔。” 歌蕾蒂娅的心跳漏了一拍。 “荒谬之言,阿戈尔治不了你的疯病,想求医你已经大可以退去了。” “我没病!算了,到阿戈尔城市还有多久?”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中午之前就能到达,湛月,这是最后一次警告,阿戈尔不欢迎外人。” “行了,婆婆妈妈的,你是败者,对吧?听话就行。” 歌蕾蒂娅强忍住想要一槊捅死他的想法,闷着头赶路。 她打不过,大队长也许也打不过,她俩一块儿上,也许还是不够稳妥,但今天可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时隔28年深海猎人再来了一批新人,所有猎人都会暂时停止任务,聚集在阿戈尔本部。 她可不信湛月一个人能战胜阿戈尔的最高科技结晶组成的部队。 到时候……还是留他一命,把他送回岸上吧……毕竟人家也告诉了她一些信息,四初生…… —————————————— “到了。”歌蕾蒂娅站在海底的山峰上,指着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湛月。 “看我干什么,走啊。”湛月催促道。 “死不悔改。”歌蕾蒂娅冷哼一声,身躯像游鱼一般游向城市。 湛月自己站在刚刚歌蕾蒂娅站的地方。 阿戈尔的城市有着浓浓的科技风,不愧是找到了前文明一部分科技遗产的国度。 而且。 “真的四周都是海底深沟,而且城中心有一座高塔啊。”湛月感慨一句。 看到歌蕾蒂娅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一撮,停在了罩着阿戈尔的透明罩前,湛月撇了撇嘴。 “是急着回去报告?”自顾自揣测了一句,湛月摇摇头,动身跟了过去。 “虹膜识别中……识别成功,欢迎回来,猎人。”歌蕾蒂娅没回头去看湛月有没有跟上,快速进了门。 湛月离门还有一段距离,他苦恼地看着对他紧闭着的大门。 “人脸识别中……指纹识别中……虹膜识别中……识别失败,未在资料库中发现相关人员,已上报,获取武器权限中……” 湛月拔出双剑,“那就来硬的吧。” 漆黑的枪口才冒出头,火红与湛蓝的剑锋便已划过。 这笼罩整个阿戈尔城市的罩子并非玻璃罩,而是一种深海独有的特殊材料,硬度很大,韧性也不错,一般来说,就算是深海猎人那样的怪物(非力量特化者),赤手空拳也得砸上四五拳。 但流火和影月的锋锐度可比这玩意高上许多。 双剑的材质明明全是易碎的源石,但就是和其他源石不一样,有着世上无双的坚韧和锋利,凯尔希曾拿d-32钢做的长剑和它们对砍,d-32钢像是一张纸一样被切断了,奇妙的是,明明这么锋利,湛月不想它们随便切开剑鞘时,它们还真不会切开剑鞘,好像和湛月心意相通一般。 作者科技,小子! 罩子先碎,然后升上来的武器也被湛月剁碎。 湛月无视了响起的警报声和一闪一闪的红色警戒灯,施施然走了进去。 “时缓,给我上升至1:30。” 源石在湛月的背上缓慢而坚定地增生,但与之同时,湛月眼中的世界也变了个模样。 久违的30比例,他好久都没有开过这么高了。 1:20只是常规罢了,他的术法只有他自己承不承受得起,没有上不上限的。 接下来。 就打服这座名为“阿戈尔”的城市吧。 第29章 一穿三 警报灯闪烁。 在几乎凝滞的时间中,湛月悠闲地向深处走去。 他没看见先他一步进来的歌蕾蒂娅,这家伙……湛月再一次怀疑起自己不对她做些胜利者该做的事是不是正确的。 “嗒、嗒嗒……” 湛月有节奏的脚步混合着放慢了的警报声在幽深的走廊中回响,在他的身后,破裂的大门不断向内里灌进来海水。 走廊那头传来缓慢节奏的脚步声。 应该不是歌蕾蒂娅,如果是她的话湛月不至于听这脚步声好像很慢的样子。 但至少在时缓中能移动,已经很可以了。 根据声音的远近,再加上放慢了三十倍…… 给自己上好“巨力术”,“身轻咒”之类的术式。 湛月活动了下双剑,飞驰向前。 只留下姗姗来迟的各种现代武器茫然地左右摇晃而找不到人。 ———————————— 歌蕾蒂娅察觉到大门被暴力打开时,便毫不犹豫进入了高速状态,一溜烟溜向了更深的地方。 她中途好像看见了某个憨憨前辈……但一闪而过,只看见模糊的背影。 如果是他的话……一个人应该打不过那个陆上人吧? 歌蕾蒂娅思索起来,她首先否决了上去帮忙的念头,就算加上她也还是打不过的,而且那个叫湛月的家伙对她没有恶意,那对那个憨憨也应该不会痛下杀手。 还是先去叫上一队长吧,一队长至少应该能拖住…… 事出紧急,她也没有那个心思慢慢等着各种门禁检查,干脆直接一槊两槊干碎了事。 —————————————— 乌尔比安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突然就有两个地方响起了警报? 算了,还是先去解决前面这个吧,离他近。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一抹黑影直直袭向他的面门。 什么东西…… “嘭。” 湛月毫不留情一拳干在乌尔比安脸上,他清楚地感知到拳下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是鼻骨吧(悲)。 没等乌尔比安反应过来,湛月另一只手握住乌尔比安的脖子,就着他冲过来的势头,就要狠狠一个暴摔。 但乌尔比安好歹也是深海猎人三队长,虽然压根跟不上湛月的速度,但他常年与歌蕾蒂娅为伍,此时也是反应过来了。 血红的光芒从他紧握的镰刀上冒出,粘稠的感觉立马充塞了这个狭小的走廊。 湛月的动作微微一滞,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他很顺利地把乌尔比安摁倒在地。 “嘶——!”镰刀破开空气,狠辣地砍向湛月的后背。 湛月皱眉,虽然镰刀很慢,但这是个大型武器,他要是不避开,按这个速度怎么都会挨上一下。 他这个小身板可经不起深海猎人这种怪物哪怕一下攻击。 他可学不会杰斯顿或者塞雷娅那些运用自然元素来抗击打的术式,这就像他们也学不会时空术式一样,这些都是个人的源石技艺,别人没那个体质,没有学会的可能。 避开的同时,湛月试图去抢夺乌尔比安的镰刀,但扯了下他的手,发现扯不动。 即使加上了buff,果然还是比不过。 乌尔比安上来就被打了一拳,接着又被摔了一下,即使如此,他也不过只是有点流鼻血,脑袋依旧清醒。 正是他还没失去思考能力,他才感到不妙。 这个看不清身影的敌人显然是和歌蕾蒂娅那个女人同一种类型的,超高速,他就算其他方面的素质比他们这种人高,还多个能吸血的特性,也只能多抗几轮揍罢了。 因为压根儿摸不着,又没有其他敌人,他上哪儿去吸血恢复伤势去。 得赶紧叫歌蕾蒂娅回来,或者去叫一队长。 眼前这个敌人虽然他看不清身影,但明显速度比全速的歌蕾蒂娅慢上一点,歌蕾蒂娅绝对打得过。 想到这儿时,他又扛了几下,也就是湛月没动刀子,要不然他说不定就归西了,现在还只限于鼻青脸肿。 “呼叫支援!”他拿镰刀乱挥,试图逼退骑在他身上压着他打的敌人,同时呼喊起队友来。 湛月此时才注意到他的耳朵边上有个小小的耳麦。 叫人么,无所谓,反正湛月是奔着打穿阿戈尔的目的来的,他很清楚,要是不干穿阿戈尔,以歌蕾蒂娅说的那些政客的性子,他是别想留在阿戈尔的。 要不留在阿戈尔,这么荒凉个海底,别的地方鬼都没有,也没个房子,他上哪儿住去? 而且,他一个人可打不过海嗣这个大群体,救援博士那回已经把跟十二岁相碎片的人情耗光了,他现在可没有除了阿戈尔以外够格的援手。 综上,这场架必须打。 湛月略微停止了殴打,让乌尔比安把人叫过来。 “叫完了?”他接触术式,回归正常速度,露出一个凶恶的微笑来。 “陆上人?”乌尔比安惊愕。 “叫完了继续,先把你揍晕过去好了。”湛月转瞬又开启了时缓。 1:30加持下的拳打脚踢很快就让乌尔比安认了怂,两眼一翻假装晕了过去。 深海猎人哪有那么容易昏迷,但他在湛月慢下来那几秒钟可看清了,眼前这个陆上人可带着剑的,既然湛月没动武器,那就说明至少现在湛月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与其白白挨打,不如先行权益之计,假装晕过去,等到一队长或者歌蕾蒂娅到了再合攻。 湛月揉了揉拳头,这什么身体素质啊,硬是吃了他无数加持了各种术式的拳头,还只有皮外伤……拳头都打疼了。 湛月自然是一眼看出来乌尔比安是在装晕,但他实在不想打了,再打下去他怕他忍不住动刀子。 警报灯依旧在响,湛月扔下装晕的乌尔比安,继续向前走去。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如果每个深海猎人都像乌尔比安那样皮实,那他还到底忍不忍得住不动刀子? 这打他们完全不破防啊,就硬刮痧啊。 乌尔比安等了一分钟,估计湛月走远了,才睁开一点眼皮缝缝。 “噗。”一个人形的东西砸在他身上。 还热乎着呢。 “我们聊聊吧,三队长。”湛月一脸疲惫地蹲下来。 乌尔比安:“……”被识破伪装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你我都是聪明人,要不然你也不会装晕,我坦白说了吧,我本来是想一路打穿你们阿戈尔的,但你们深海猎人实在太抗揍了,我改变主意了。” 乌尔比安见湛月确实不是诈他的,只好坐起来,看向那个被湛月抛过来的人形物体。 “莫里斯?”乌尔比安皱着眉头摇了摇那个真正晕过去的深海猎人。 湛月有些蛋疼,这个被乌尔比安叫做莫里斯的深海猎人他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本着敬业的精神湛月自然是对他同样施以拳打脚踢之刑,但没过半分钟,这位在“防御力”方面有所特化的深海猎人没一点疼痛的反应。 无奈之下,湛月只好用术法“昏睡咒”暂时让他陷入昏睡之中。 “昏睡咒”弄晕一个两个还好,这要全凭借这个干翻阿戈尔所有深海猎人还是不太现实。 思来想去,湛月只好向现实妥协。 他决定和乌尔比安,或者歌蕾蒂娅,或者那个素未谋面的一队长谈判。 前面也说了,深海猎人们急缺即战力,有湛月这个大高手加入,平时出任务的死亡率都要下降一点,湛月相信,只要他能给出诚意,让深海猎人相信他不会反叛或者搞破坏,他应该还是能在这儿混下去的。 “陆上人,你非法侵入了阿戈尔,又接连袭击深海猎人,你会有什么想和我谈的?”乌尔比安忌惮地看向湛月腰间未出鞘的双剑。 “我说,我是想来应聘深海猎人的,你信吗?”湛月认真地说道。 “你一个陆上人,来应聘深海猎人?”乌尔比安暗自掐着莫里斯的人中,意图把同伴唤醒。 “emm……但事实就是如此,或者……你们阿戈尔人给我提供一个住处,在干海嗣的时候把我叫上也行啊。对了,别掐了,他是被我的术法弄晕过去的,光凭掐人中掐不醒的。” “咳咳,”乌尔比安松开手,“你与海嗣有仇?” “以前有,但已经报过了。” “陆上人,我看你也没有恶意,听我一句劝,阿戈尔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既然没有必须留在阿戈尔的理由,那就快离开吧。” “你怎么和歌蕾蒂娅一个样?嗨呀,你们阿戈尔人就是麻烦……这样好了,三队长,你做主给我做手术的机会,做了手术之后,你们不会还怀疑我吧?” 湛月实在被这些疑神疑鬼的海里规矩弄烦躁了,主动提出做手术。 “你对深海猎人很了解……”乌尔比安沉默下去。 “我得跟大队长商量一下。” 湛月脸上一喜,总算结束了…… “等下,好像来人了。”湛月感觉到一股阴冷,好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一般。 “二队,那就是你说的陆上人?”豪爽的女声。 湛月瞥了乌尔比安一眼,这家伙已经偷偷摸摸溜到一边去了。 走廊对面快速走来两个女性的身影。 “湛月,你还有最后一次离去的机会。”歌蕾蒂娅挥舞起长槊,锐器在冰冷的海底空气中破开音障。 湛月没有理会她,他正死死盯着另一位女性。 “自我介绍一下,陆上人,我是库汉娜,深海猎人一队长。” 库汉娜活动了一下拳头,指虎在幽冷的灯光下发出寒光。 湛月眨眨眼,悄然开启了时缓,拔出了双剑。 “时缓,给我上升比例至1:90。”1:90,是他测试过,不用在开启后就必须在床上趟个几天的极限。 他可以维持15分钟,15分钟之后还保持这个比例,那他就得趟尸趟个几天了。 “上。”察觉到湛月细微的气质变化,歌蕾蒂娅吐出一个生硬的字眼。 “等等,我觉得可以不用打起来……”乌尔比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三个人已经搅成一团幻影,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嘭!”率先被击飞出战局的是歌蕾蒂娅,她被90倍加速下的湛月一个肘击砸中了腹部,这一下可不太好受,湛月就是力气再小,在这恐怖的加速度下也变得威力十足。 湛月没有理会暂时捂着腹部苍白个脸靠在走廊墙上的歌蕾蒂娅,他专注地应付着面前的强敌。 库汉娜露出凶恶的笑容,白色短发张狂的飞舞,血色的眸子绽放出见猎心喜的光彩。 湛月抿了下嘴。 打不到,为什么会打不到? 库汉娜的速度连乌尔比安都不如,为什么他却总是打不到? 库汉娜总能在他出剑的一瞬间加速 ,也不加多了,就刚刚好能够闪开他的攻击的程度。 她在暴风般的剑刃中跳舞。 歌蕾蒂娅吐出口闷血,擦了擦嘴,又冲了上去。 “喂!好歹听我说一句啊!”乌尔比安欲哭无泪。 他在打群战中凭借吸血的特性可以说比一队长二队长都有价值,但论单挑,或者小范围战斗,十个他也赶不上眼前这三个战作一团的人。 湛月以一敌二,但没有丝毫慌乱。 他注意到随着他分出一把剑去应付歌蕾蒂娅,库汉娜的闪躲速度也慢了下去。 是随着他的速度而变化? 湛月一惊,这不是意味着眼前这位一队长单挑永远不会败落? 想到这一点,湛月有了决策。 他分开更多注意力到歌蕾蒂娅身上,果然,库汉娜的闪躲速度进一步下降了。 那就先让歌蕾蒂娅失去战斗能力。 湛月转变攻击的主要对象,凭借速度上的数值碾压,令人眼花缭乱地几下就又把歌蕾蒂娅打退了出去。 这次湛月是一剑柄打在歌蕾蒂娅的脑袋,歌蕾蒂娅并没有像乌尔比安的抗揍能力,也不是防御力特化者,加上湛月这是九十倍速的一下,一下就给她干晕过去了。 湛月瞥了眼缓慢惊讶的乌尔比安,想了想,他应该没什么威胁。 湛月提剑砍去库汉娜打来的拳头,把她的攻击逼退。 解除术式! 虽然这才十分钟,还没到极限,但没必要了。 库汉娜惊讶地看向突然慢了下来的湛月,她歪了歪头。 “你看出来了?真是可怕的战斗直觉。” “过奖。”湛月把剑插回剑鞘中,“我以前遇见过类似的敌人。” “那你会怎么办呢?”库汉娜危险地微笑着,“陆上人,你的体力远不比我们深海猎人,就是耗下去,我也是必胜。” “确实,所以我准备一招定胜负。”湛月露出轻松的微笑。 他摸了摸背后的大型结晶,增生的源石正以一种危险的形式增强着湛月的施术能力。 “好啊,”库汉娜依旧保持着她那猛兽般的气势,以及那副不知术士险恶的笑,“那就加油一招定胜负吧。” “昏睡咒。”湛月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废话。 库汉娜两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笑死,海里人还是不知源石技艺这东西的险恶之处。 当然,原本深海猎人们也不需要知道,他们对源石技艺以及源石这东西有着极高的抗性,但可惜,他们遇见的是湛月,还是被增生源石增强版。 懂不懂大陆第一术士的含金量啊,这可是莱塔尼亚巫王也仰望的施术巅峰! 湛月自恋了一会儿,又听见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他皱了皱眉,回头看向惊呆了的乌尔比安。 “三队长?你也不想我一穿你们阿戈尔三个队长的事被手下的成员知道吧?我真是有诚意来的,也愿意接受手术,作为你以后的同事,我想请你帮我个小忙,应付应付?” 乌尔比安张了张嘴。 他还沉浸于不败传说库汉娜被打败的震惊中,那样bug的能力都被打败了…… 但他觉得吧,湛月也有可能是强弩之末了,也许他们剩下的人加一起可以试试…… 个屁啊,人家分明是留手了啊!这都是打晕,没有一个说是重伤,这样的控制能力,你说他强弩之末? 他脸色复杂地看了眼湛月和倒在地上的二队长一队长,叹了口气,接受了他们被一个陆上人打穿的事实。 他平时的冷傲(自认为)此时也没再发作,他乖乖去应付那些闻声而来的队员。 里面还有新来的,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三个队长被打穿了,这真丢人啊。 湛月看着乌尔比安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要是乌尔比安真犟起来,他说不得还得再累一点。 所以说,他是真的很推崇用和平手段解决问题啊,每次动手动起来个没完,累死个人了。 他一屁股坐在那个叫莫里斯的深海猎人的身上,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背后一大块源石结晶,疼死个人嘞。 但还好,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一大半。 还有那些政客和科学家呢,别半场开香槟立g。 第30章 双赢 乌尔比安是个看得清楚局势的人。 比他更擅长单挑的两位队长都败在湛月手中,他再上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如果湛月是海嗣,说不定他就拼命了,但湛月仅仅是一个陆地上的人,在这海里,只要敌人不是海嗣,那么他们深海猎人也不是什么固执的人。 随便应付着闻声而来的其他队员,乌尔比安心中暗自思考起一会儿应该怎样和湛月谈判了。 他可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湛月来阿戈尔揍他们一顿是真的为了加入他们,以湛月的实力,去哪里不受尊敬?何必在这个极度排外的城市挨人白眼? 而且接受改造手术,死在手术台上的风险尚且不谈,这做手术的医生会不会故意失败也暂且不谈,就是顺顺利利成功了,这接受手术的人也会潜意识被他们这些深海猎人套牢。 乌尔比安曾因为任务的原因去过伊比利亚,他知道陆上人在陆地上的生活可比他们深海猎人安逸多了,而且湛月总有在陆地上的羁绊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但在几十年后?) —————————————— 执政官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镜,仔细端详着她面前的诡异漆黑雕像。 烦人的警报声在房间内响着。 她皱了皱眉头,猎人们还没解决?也没有消息传过来,不像是海嗣突破了防线的样子。 她想起自己那个叛逆的女儿,脸上的表情更加烦闷。 不只是她,其他科室,其他区域的人员也有些恼火地抱怨起这不停地警报声来。 深海猎人在这儿,加上没有大动静,他们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要是这儿都被攻破了,那阿戈尔基本也宣布灭国了。 乌尔比安带着湛月,湛月拖着昏睡的一队长库汉娜,身后跟着被摇醒的歌蕾蒂娅。 乌尔比安拍了一下脑袋,他的问题,光去想怎么应付湛月了,竟然没注意到这警报声还响着在。 他按住耳麦,低声吩咐了几句,过了约莫半分钟,这不知疲倦的警报声终于是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执政官的办公室了,喏,那间屋子就是。”乌尔比安指向拐角处的房间大门,“你要干什么我们也拦不住你,不如你直接去跟阿戈尔的最高掌权人谈谈,要是谈妥了,你也不用应付其他人了,执政官有足够的权力给你伪装个阿戈尔人的身份。” 湛月突然回头看了下歌蕾蒂娅,“你要一起吗?” 歌蕾蒂娅面无表情,被接连干翻两次,她并不想对眼前这个怪物多说什么。 “你不说话我可就默认了,走吧,一起,你帮我说几句。”湛月扯住歌蕾蒂娅的手臂。 乌尔比安自觉地靠向一边,他可不是憨憨,歌蕾蒂娅以前的身份他也有所耳闻,但这显然不是他该操心的,涉及别人家事,他还是当个睁眼瞎好了。 歌蕾蒂娅猝不及防,下意识跟着湛月踉跄着进了办公室的门。 乌尔比安有些牙疼地看向被湛月拖着在地板上磨来磨去的一队长,这算什么,你的战利品吗?好歹对深海猎人有点尊重啊! ———————————————— “哐当!”木门撞击到金属制的墙壁上,发出又沉闷又清脆的撞击声。 执政官放下手镜,不慌不忙地看向冲进她办公室里的两人加一“尸”。 “女儿?!!”她心中惊喜,自从女儿跟她闹掰之后去当了深海猎人,女儿从来都不主动来找她了,即使她强行用权力让歌蕾蒂娅来她办公室,歌蕾蒂娅也多半木着个脸,冷冰冰的一言不发,这还是第一次女儿自己上门来找她呢。 不过—— 这个男的是谁?怎么还扯着我女儿的手?还有,如果我没看错,他拖着的那个人,是猎人们的一队长吧? 她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在政务厅和在科学院任职的人员的名单,仍然没有对湛月这张与众不同的帅脸的印象。 湛月身上也没有阿戈尔人的特征,她迅速判断出来,恐怕来者并非自己人。 “放开。”歌蕾蒂娅稳住脚步,挣脱了湛月的铁掌,恶狠狠瞪了湛月一眼。 却是一点对执政官的反应都没有,好像坐在那里的半老女性是空气一般。 湛月耸了耸肩,没有执着于去拉歌蕾蒂娅的手臂,他把歌蕾蒂娅带进来,这已经足够了。 别人不清楚歌蕾蒂娅和执政官的关系,湛月还不清楚? “行了行了,别瞪了,怎么,你还想再失败一次?”湛月白了她一眼,事不过三,再来一次他非得执行战胜者应得之义,让这个女人好好过一次战败cg。 执政官看见了在门口的乌尔比安。 三个队长都在,一个晕了,一个被人扯着,一个一脸无辜就靠在墙上。 乌尔比安比了个口型。 乌:执政官大人,打不过,如果他提出的条件不太苛刻,就答应了吧。 执政官:? 执政官心下一沉,连看到女儿的欣喜都被冲散了。 她下意识看向女儿。 歌蕾蒂娅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在湛月身后,却一点别的动作都没有,惯用的长槊背在背后,没有反抗的意思,乖巧得简直不能再乖巧了。 这是…… 执政官心下更沉,这是被拿下了啊,她听过科学院那边曾报告过一个病症,叫做斯德哥摩尔综合症,这要是…… 湛月大喇喇在屋子里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可怜的库汉娜,又当了一回人肉拖把,免费给执政官的办公室地板拖了一遍。 执政官眼皮子跳了跳,她很想出口呵斥,但考虑到乌尔比安的话,还是按耐住了。 她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只是作过超级简化版手术,简简单单延长了下寿命的一个文职人员能比三位队长还强,眼下还是按照乌尔比安的建议行事吧。 “陆上人,你所求何物?”她以一种淡定的语调说道。 “给我安排一场手术,就是你们把普通人转化为深海猎人那种,然后让我在深海猎人里面混个职位。” ??? 执政官感到不理解。 这就像一只老虎把你保镖都干掉了,顺带着还把你车门给扯开了,就当你绝望之际,老虎却只想当你的小猫一样离谱。 首先要说明的是,执政官不认为自己有王霸之气,可以虎躯一震就让人纳头便拜。 “你认真的?”执政官还没发出这样的疑问,歌蕾蒂娅率先一步这样说了。 她带着怀疑的表情。 湛月回头,但坐着的他只看见歌蕾蒂娅那修长圆润的大长腿…… 他不太自然地回过头,脸上感觉似乎有点上火,“咳咳,我一直都这样说的,放心好了,我体质与常人不同,不会异化,有着世上数一数二的恢复力,手术即使失败了也要不了我的命。” “谁关心你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了?”歌蕾蒂娅脸上罕见地露出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那是一抹恼怒。 执政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好吧,看来女儿没得那个奇怪的病,值得庆祝,而且,眼前这个奇怪的陆上人竟然真的就提出那个压根不算要求的要求,这波啊,这波是双赢。 她赢两次,不是双赢是什么? “咳咳,对了,执政官阁下,听歌蕾蒂娅二队长说,我一个外人在阿戈尔待不下去,你看……” 执政官换上官方的,令歌蕾蒂娅生厌的笑容。 “怎么会,这个……陆上人阁下,你实力这么强,来阿戈尔主动参加对海嗣的抗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hhhh……” “……叫我湛月就好,执政官阁下,那手术就拜托了。” “好的,湛月先生,我会警告那些政客的,至于手术医师会不会做手脚,这个您不用担心,他们都是科学道路的虔信者,不会做那些卑劣的事的……”执政官心情一好,便大手一挥,开始安排。 湛月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我不会对海嗣血有什么反应的,手术对我来说做不做都没区别,这个,我这幅外貌,怕难以服众,您看……” “嗨呀,好说,这深海猎人不是新招了几个新人吗,刚好,直接凑个第四队吧,我直接委派你为第四队队长。” 歌蕾蒂娅和在门外光明正大偷听的乌尔比安都不自觉看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眼。 他们到现在还是有些恍惚,这世界变化太快,这还没过一个小时,这个把他们深海猎人最高三个战力摁在地上摩擦的人就要成为他们同伴了。 歌蕾蒂娅表情破冰后丰富了些许,她此时有些茫然。 同时,她看向湛月。 这人脑子不太好,明明有打穿他们的实力,却愿意跟他们这些“弱者”为伍,甚至为此受生命危险,被人钳制也无所谓…… 果然,是脑子不好吧。 —————————————— 结束了谈判,湛月和执政官都满意极了。 湛月是真不怕那个所谓手术风险,他漫长的生命中,不知道都几回濒死,差点就去见阎王面了,这都自己恢复好了,而且,一般的海嗣组织怎么可能异化他,纯种人类血脉可不好惹。 这就是开挂的血脉给我的自信。 至于为何执着于加入深海猎人…… 这就不得不提到他上辈子满潜的深海大队了…… 歌蕾蒂娅、乌尔比安、执政官都不理解他的决定,是不了解他,他可是无可救药的粥p啊,见到喜爱的人物想多靠近点不是人之常情吗? 而且反正他们打不过我,又没有,我想怎样玩就怎样玩,加上海嗣确实不好对付,他确实需要一股力量帮他清杂,好执行斩首。 而执政官虽然不知道湛月脑子里在想什么,又会不会在谋划什么,只要湛月真接受了手术,那他基本就不可能对深海猎人不利,而深海猎人,不就是他们阿戈尔吗。 万一要是死在手术台上,那就火化了事,就是可惜少了个大战力。 执政官是越想越满意,她还以为要大出血呢,好了,等湛月手术结果下来,就可以着手去警告那些政客了,再怎么说,湛月那时候也算是他们阿戈尔第一部队的人了,而她的女儿,就在那个部队。 况且,她可不想去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政客收尸。 要是湛月想动手,他们是真拦不住。 —————————————— 都说把生命交给别人喜好是个不明智的事。 湛月躺在洁白的手术台上。 但那又管他什么事,他下了天师术法的双剑可随时可以把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一瞬间砍死完。 放心地睡去。 —————————————— 都说没有把握去接纳强者是件不明智的事。 执政官把湛月的档案封存,标上绝密。 呵呵,都是鼠目寸光之辈的看法罢了。 拒绝一切没把握的事,就是弱者永远无法成为强者的原因。 阿戈尔在她手上从被海嗣压着打到跟海嗣分庭抗礼,其间固然有深海巨兽的帮助,但谁又能说她把深海猎人摆在军事第一位这个冒险的决策没有功劳? ———————————————— 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以及苏醒过来的库汉娜面面相觑。 “那个怪物真的?”库汉娜一脸不敢置信,“他是nt吗?” “一队长你都问了好多次了……”乌尔比安捂脸长叹。 “也好,其他阿戈尔人不也是排斥我们这些‘怪物’吗,他也是怪物,也许……”歌蕾蒂娅若有所思。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新来的苗子都给他对吧?”库汉娜皱眉。 “三队的斯卡蒂,二队的劳伦缇娜……这都是好苗子啊,这下好了,我当初还抱怨没有新人补充一队呢,你们这下也没了,咩哈哈哈哈……” “一队,请注意形象。”歌蕾蒂娅忍住想给这个过于豪爽的人一记长槊的想法。 打不过,打不过,忍住忍住……大不了以后叫湛月去收拾她…… 等下,我怎么默认了湛月似乎跟我关系很好的样子? 歌蕾蒂娅愕然一愣。 第31章 手术之后 湛月顺顺利利从手术台上下来了,意料之中。 他这愈合力,不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只要做手术的医生没抱着把他杀了的想法,而湛月在被麻醉之前留的后手——那两柄被他设下术式的源石剑,很好的保证了医生不会生出那种想法。 生出来就死。 不过湛月从手术台上悠悠转醒的时候,有些浑浑噩噩之际,他入目便见着了那几个医生正以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他。 湛月下意识抱起手臂,做出一副抗拒的样子。 “咳咳,那个,医生?”他有些害怕,这些人不会趁他昏迷之际,对他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吧?他设置的术式可只有在他们对自己生出杀意时才会起效啊。 “湛月,是吧?”领头的一个男性阿戈尔人带上和煦的微笑,关切地俯下身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湛月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他看了看身下血痕斑斑的白布,以及心脏处缝线的痕迹。 手术很成功,应该说,成功得太不对劲了。 湛月的身体在手术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对海嗣组织的排斥,也没有被任何海嗣组织同化,要不是他们知道湛月仅仅是一个陆上人而不是海嗣,他们还以为躺床上的是一个人型海嗣呢。 怎么会有人的身体对海嗣组织这么随便的。 他们能操刀深海猎人的转化手术,自然是阿戈尔不多得的人才,对湛月的体质眼馋得不行,此刻见湛月醒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凑了上来。 “额,湛月先生,你有意愿捐出一点血液吗?就一点点。”为首那个男医生腼腆地请求。 “行是行,对了,你们应该发现了,我没有出现任何深海猎人的体征吧?”湛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头发,他头发比较长,他能看见自己没有出现任何一根白头发。 “是的,这也是我们很好奇的一点……”男医生变态似的舔了舔嘴唇,说真的,他馋湛月身子。 “那你们有没有办法给我染个白毛?至于眼睛……戴美瞳又太假了……你们这儿有没有墨镜?”湛月说道。 事实上,融入深海猎人的行列正是博士给自己的行动规划,而要融入进去,至少先外貌上先合群吧? 男医生是个聪明人,猜到了湛月的目的,他摊了摊手。 “湛月先生,如果你是想凭借外貌跟那些怪……那些猎人混熟的话,我劝你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他们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感应现象,我们这些没做过手术的人是永远无法成为他们的同伴的,嗯……湛月先生,你明明已经做过手术了,你没有任何变强大的感觉吗?也没有感应到那种特别的关系?” 湛月摇了摇头,周围的医生护士都喧哗起来。 有些猎人都不清楚他们为何变得强大,但他们这些操刀手术的医生护士还不知道? “速度”强化的猎人融入的便是速度强化型海嗣的组织,“防御”就对应着防御,“力量”对应着力量…… 他们造就三位强大的队长级猎人,靠的就是海嗣中极为突出个体的组织。 但这样一来就有很多问题,猎人成为猎人之前也不过是经过训练的军人,甚至有些是平民,他们大多都承受不住海嗣组织的同化,越强大的海嗣组织能承受的人就越少,一般的海嗣组织在他们成熟的科技支撑下普通人倒没什么问题,但那也造就不了有足够实力的猎人。 而湛月。 他们给他用的可是除了那块基本只有纪念意义的初生血肉之外的最强海嗣个体组织了! 这都没一点反应,虽然眼下看来是浪费了一块上好的材料,但长远来看,如果他们知晓了湛月免疫海嗣组织异化的原理,把这个原理应用在给其他人的手术上,保证普通人也能承受住强大海嗣组织的异化,那岂不是说……他们阿戈尔将会拥有数以千计的队长级猎人! 天哪,反攻海嗣不是梦! 想到这儿,医生的眼神更加狂热了,而湛月则感觉到更加不自在了。 湛月强忍住溜走的欲望,“医生?别傻笑了,既然我没有办法通过外貌的方法靠近猎人,你们现在手术也做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走?”医生脸色一肃,“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蒙多·玛奇,负责男性深海猎人的各种医疗服务,以后我们将相处很久,湛月,你才做了手术,作为你们负责人的我怎么忍心让你下床呢?西格鲁!帮我把他抬去高级病房。” 被叫到的另一位医生一脸狂喜,好机会啊,这要是在抬过去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发现了湛月对海嗣免疫的原理,那他可就一步登天了! 湛月头皮发麻,他左右看了看,入目皆是傻笑之辈。 不行,这地方太邪乎了,他得赶紧溜了。 “时缓。”心中默念,身周的时空立马凝滞下来。 湛月摸了摸后背的源石…… 欸?源石嘞? 湛月有些茫然,他激战三位队长可增生了不小一块的源石,怎么就做个手术的功夫就没了? 不会是被这些人给挖了吧? 湛月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源石的身影。 算了,没见就没见了吧,现在还是先逃离这个手术室为宜。阿戈尔地处深海,除了与伊比利亚接触时会见到源石这种东西,基本上是不会有这种恐怖的传染物的。 所以阿戈尔并没有源石病这个说法,也就没有所谓对源石病人的偏见了。 而湛月丢了背上那一大块源石,也无所谓,这儿是城市最外围,绝密的实验室和行政中心,一般的市民是没资格来这儿的。 所以就算他丢的源石感染了某个倒霉蛋,也处于可控范围。 以阿戈尔的科技,根除源石病没法,但至少抑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湛月想清楚了,便不再坐在手术台上。 他三两下拨开了人群,施施然走到了门口开了门,招了招手,双剑听话地回到他身边。 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湛月决定先去找一找执政官要套深海猎人的制服。 —————————————— “制服还要一点时间,晚上7点去后勤部自己领。” 执政官把视线从眼前的文书上移到还穿着病号服的湛月身上。 “你应该还不知道这地方的地图吧?我给你一份?” 乌尔比安详细地向她汇报过湛月的情况,加上后来歌蕾蒂娅也一脸冷冰冰地补充了湛月在城市之外的表现,她算是对湛月有了些许了解,知道湛月人生地不熟。 湛月没有拒绝,爽快的伸手。 执政官在一堆文书里翻了翻,很快便翻出来了地图,交给湛月。 “你还真的没有一点变化……”她感慨道,“没有一点异样?” “没有,我说过,海嗣还污染不了我的血脉。”湛月一脸骄傲,这可是老天爷给他开的挂! “哦?初生也不行?”执政官想到那块被科研人员研究烂的初生血肉,到他们手上的年头也不少了,屁都没研究出来,要是湛月真的可以抗住初生血肉侵蚀,拿去在他身上做个实验也不错。 “没试过,也不打算试。”湛月没一口答应下来。 博士不也一样是纯种人类?就算博士和他的血脉可能不太一样,但大抵上的功能还是差不多的,同样能当“药”,不怕源石。 但博士的血脉不就被初生强行进入了些许?博士以前可不是白毛。 虽然说经过凯尔希多年医治后初生的影响已经差不多被根除了…… 有博士的例子在前面,湛月可不打算以身涉险,他可是个会吸取别人教训的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执政官也没有多大失望。 虽然湛月没被加强,但能有这么个一穿三的猛人加入他们一块儿对付海嗣,已经很让她高兴了。 就是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还得敲打。 湛月外来者的身份多少是个障碍,有心人只要在科技院和市民里煽动一下,她都可以预估到到时候是多么热闹的场景。 湛月见执政官还在处理文书,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打算起身告辞。 他突然看见被埋在文书之间的那座诡异漆黑雕像。 他皱了皱眉头,这个雕像? 犹豫了下,湛月低声问道:“执政官阁下,这个是?” 执政官顺着湛月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过去。 “哦,这个,这个是最近城防军在城里邪教组织里搜出来的东西,正好,你帮我一下,把这东西送到科技院去,让他们好生研究一下。” 湛月皱了皱眉头,他没在这个诡异雕像上感觉到任何源石技艺的气息,直觉也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座长得很奇怪的雕像罢了。 但他注意到这座雕像可不是因为它长得很奇怪。 而是它所表现的形象。 那是四初生之一,蔓延的枝条的形象。 “邪教组织?”湛月喃喃自语,“是深海教徒?” “你知道?”执政官有些讶异,“早听小女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湛月耸耸肩,“比如我就不知道一队长叫什么。” “她叫库汉娜。”执政官随口给出了一队长的名字,“湛月,你能看出这个雕像有什么异常吗?它已经经过了安全检测,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雕像没什么危险,毋庸置疑,就是个普通的雕像,只是,它雕刻的形象是四位初生之一——蔓延的枝条的。”湛月把雕像拿到手上上下看了看,“应该是那些深海教徒自己雕刻的,奇怪……他们怎么会见得到这种级别的海嗣……” 执政官惊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开始冷静思考起来。 城中的邪教徒才在苗头阶段,她原本是想随便派个深海猎人杀完了事,但上升到初生相关…… 她抬头,“湛月,我委派你和你的队员去解决城中邪教,证调令很快就下来。” 湛月愣了一下,“这我一个陆上人,还是刚来的,带着几个新人……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正好借此机会你们互相了解一下,再说了,有一份功劳,你更好融入我们阿戈尔大家庭嘛。” 湛月无语。 还大家庭,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虚不虚伪啊。 他没心思打官腔,应付了两句,示意自己接受任命,便退出了执政官的办公室。 —————————— 湛月按着地图,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休息处。 看了眼深海猎人所生活区域之外拿着各种高科技武器的巡逻人员,湛月眼中闪过一点不屑。 人家执政官的办公室都在深海猎人生活区域里面,其他人还对这些付出生命保卫他们的猎人抱有偏见和防备,真是…… 只能说,除了少数政治家,其他大多数政客,都是一个德行。 湛月才感慨完,便看见从休息区内里出来的一队长。 “一队长?”他率先打起招呼来。 “哦,是你,陆上人。”库汉娜走过来豪爽地拍了拍湛月肩膀,“今中午打得不错,你那个把我弄晕的招式叫什么?我怎么一点闪避都没做你就把我干掉了?” 湛月只感觉身子骨要被拍散架了,可怜他一个人类,硬是挨了深海猎人这种级别的怪物几下。 “停停,别拍了,我要散架了。”湛月先是麻溜地闪开,揉着肩膀,“那是陆上的术法,你的能力应该只是针对物理上的进攻有着对应的闪避吧?” “没错,”库汉娜笑笑,“你果然看出来了。” 湛月撇撇嘴,要是普通人,看出来了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术法上针对是真不知道深海猎人法抗高,要不是他是当世第一术士,就只有用时停了。 他还真不信时停都摸不到,如果摸不到,那也太变态了。 湛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队长,我叫湛月,以后叫我湛月,或者四队都行……现在有空带我去见见自己四队成员吗?” “啊,哦,好啊四队,我叫库汉娜,你叫我一队就行,”库汉娜同样报上名字,“至于那些新人,嘿嘿,可有几个不太服你呢……” 湛月挑挑眉,“怎么,他们还不知道我一穿三的战绩?” 库汉娜尬住了,“这谁会告诉他们啊,多丢人嘛……不过,我支持你把那些小崽子狠狠修理一顿。” 深海猎人是个高危职业,能担任此职的人自然都是万里挑一,有傲气也正常。 但面对海嗣,还有傲气是死路一条。 每次来新人了都会有老人先教训一顿新人的传统,当然,点到为止,目的只是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 这回新人新队长成立第四队,情况特殊,让湛月这个新队长亲自收拾这些年轻人一顿也好。 湛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事不宜迟?”库汉娜试探道。 “事不宜迟,赶紧打完我还得去领制服呢。”湛月看看表,下午六点。 库汉娜露出“不能自己一人挨打”的坏笑,走在湛月前面开始领路。 第32章 斯卡蒂、劳伦缇娜 湛月原本是想直接去寝室里休息的,执政官的任命文书上写着有他当这个队长的待遇,他有自己的单人寝室。 他本来打算先拿了制服再跟自己队员见面的,但既然库汉娜都说了要跟这些队员先打上一架,那拿不拿制服都无所谓了。 湛月跟着库汉娜走着。 “欸,一队,你突然跑到深海猎人生活区域边边上是要做什么吗?” “嗨,没啥,科技院打造出了一批武器,里面有我们这些老人的,也有那些新人的,本来是想去取的,但搁那儿也没什么,我看你揍完他们再去取。” “那我也会有配置的武器吗?”湛月兴致勃勃地发问。 “你不是有武器了吗?”库汉娜看向湛月腰间,“二队说你的武器材质很好,应该用不着换吧。” “哦,好吧。”湛月耸肩,他还以为能白嫖一件好武器呢,他用不上带走给别人也好啊。 看到湛月有点失望的表情,库汉娜翻了个白眼。 “深海猎人的武器和制服可都是特制的,产量极其低下,不会说白白给不需要的人。” 湛月收拾收拾表情,“好好好,我明白了,欸,到地方了?” 湛月看着颇有科技感的大门上方,那儿正正写着“休整区”三个阿戈尔字体。 他记得地图,他的寝室就在休整区里面的第三层一个角落里面。 而娱乐区,大厅之类的都在第一层,队员级的深海猎人休息的地方在第二层。 “准备好了吗?友情提示,你要一打五打上4场喔。” ? 湛月一愣,什么意思,有20个新人? 库汉娜在门前站定,大门迅速向两边打开。 —————————————— 安静的大厅中回响着大门打开的机械声。 在椅子上坐着的20个深海猎人基本上都看了过来。 库汉娜侧开身子,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湛月微微一笑,信步走了进去。 明亮的灯光照射在他脸上,与走廊上略显昏暗的灯光形成鲜明对比,湛月不自觉眯了眯眼。 “铮!” 兵器出鞘的声音。 湛月歪了歪头,看向拔出兵器的18位站起来的新人。 还有两位被人墙挡在了后面。 “忘了说了,”身后传来库汉娜看好戏的声音,“一进入大厅,就视为开始,我跟他们说了,打赢你就可以顶替你的位子。还有,他们手上的武器都是我们这些老人借给他们的,他们现在也许还用不习惯。” 湛月无奈哂笑。 他左脚先踏入了大厅。 “喂,不是一打五打4次吗?” “对啊,”库汉娜的声音从他后面传来,“你看他们队形,五人一队,一队一队上。” “不用那么麻烦了,”湛月腰间绽放出明亮的光芒,一时竟然比那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大灯更加晃眼。 “你们,一起上吧。” 新人们骚动了一下,但没有谁说出拒绝的话。 他们也不是傻子,能当上队长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如果不是一队长硬性要求他们最多五人一组地打车轮战,他们还想直接一窝蜂冲上去凭人数优势直接把湛月给莽穿呢。 “上!”新人们面露凶恶之色,大吼一声给自己壮壮胆,挥舞着武器冲上前去。 湛月面露无聊之色,太慢了,最快的那个离音速都还有一点距离,这点实力,真打宝宝。 他一个一个人看过去,都是不熟的面庞,数了数,只有十八个。 湛月饶有兴趣地透过汹涌的人群,看向那两个没有站起来准备战斗的深海猎人。 看样子,是两个女性,没有武器,一个拿着未成形的雕塑,一个捧着一本书,但她们两个的面庞都被垂下来的白发遮住了,湛月看不清楚。 但身形上都给湛月一种熟悉的感觉。 摇摇头,湛月看着慢慢突进到他面前的那名速度最快的队员,轻轻伸出一条腿,径直踢向了他的膝盖。 咚的一声,队员收不住力,直接趴了。 湛月补上一脚,确保他爬不起来后,便主动冲向后面的17人。 一群小菜鸟,收拾他们还没有对付乌尔比安来得难,后者至少还可以在他的攻击下抗揍抗很久,有时还能找到时机把他逼退一点点,前者他给自己挂上巨力术后找准他们防御薄弱的地方用不着几拳就干掉一个了。 新人们中有些人可以勉强看清楚湛月的身影,但身体完全跟不上,那些毫无战斗经验的从平民变为猎人的直接傻了,防守也乱了,首先被湛月淘汰出去。 而那些从军人变为猎人的,还有意识抱团意图全方位放守,但他们的攻击间距实在对湛月来说太大了,找准时机也是几下就干倒。 而那些压根看不清湛月身影的,不论之前的出身,都统一傻眼了,这连湛月身影都看不清,遑论还手了。 这波啊,这波是数值碾压。 在湛月手上坚持最久的,还是那些防御强化的,他们虽然没有一点胜算,只有挨打的份,但你就说湛月打着手疼不疼吧。 18个人还没坚持到三分钟就全躺了。 湛月解开术式,他这波并没有开启高比例时缓,就平时使用的1:20就够用了,甚至身上增生出的源石只冒了个头头。 时间方面的术式施展的代价还是大的,他没有时之匙代替他分担,只好每次都自己长源石嘞。 他叹了口气。 地上不免有着哀嚎声。 湛月下手可不轻,特别是那些防御特化的,他拳拳都奔着他们某些穴位去的,可疼了。 湛月选择性忽视了地上一片的痛呼声,活该,还觊觎我的宝位。 他看向那两个抬起头的女性猎人,她们似乎也惊讶于湛月的强大。 不出他意料,是他认识的人。 劳伦缇娜(幽灵鲨),斯卡蒂。 “是跟二队同样类型的吗?”劳伦缇娜皱着眉头,“斯卡蒂,还打么?” “呼……”斯卡蒂翻页,“我一直都说,我不感兴趣,我们本就不该内斗。” 劳伦缇娜瘪瘪嘴。 “投降!”她拉着斯卡蒂的右手臂举起来,“队长,投降!” 库汉娜可惜地砸吧了下嘴。 “可惜可惜。” 湛月回头看向这个看好戏的一队长,“又在可惜什么?” “那两个小女孩可是接受的高死亡率手术,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哦。 湛月心里平平淡淡的,开玩笑,原剧情里没提到过其他的队员,他还一直摸不准斯卡蒂和鲨鲨的实力,但刚刚交了手,心里也就有个大概了。 原来是还没成长起来的队长级啊。 斯卡蒂合上书,把手从劳伦缇娜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她血色的眸子中映出湛月的身影,以及地上狼狈的同伴。 “你好,队长。”她点点头,“我投降。” 库汉娜看了下表,摇了摇头,可惜啊,没破记录。 这个队员挑战队长的传统活动是有记录的,历史上最快的只用了一分钟,但那个记录太久远了,不算数,最近一百年内最快的记录是歌蕾蒂娅创下的两分半。 至于她么……嗨,闪避特化,不提也罢。 总比历史上那几个丢人的家伙没打过要好吧? —————————————— 队员们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差不多缓过来了,不得不说,深海猎人的恢复力还是挺恐怖的。 唯二没有动手的两女帮着收拾了现场。 湛月没有情商低到不去帮忙,他一个地上来的家伙,要想服众,可不能仅仅依靠武力。 “队长,你还没做手术吗?” 打扫过程中,劳伦缇娜问道。 “做了,手术对我没用。” 湛月把一滩血迹拖干净。 “哦,欸队长,你跟一队长谁厉害?”劳伦缇娜兴致勃勃地询问。 在旁边默默收拾散落一地的武器的斯卡蒂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谁厉害?大家都是同伴,比这个有什么意思。”湛月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可以问问她自己。” 库汉娜在传统活动结束后就上三楼了,没继续留在一楼。 劳伦缇娜向上面看了看,二层倒是有些猎人在笑着对他们打招呼,三层则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好吧,队长。”她低下头继续干活,倒没说失望什么的。 斯卡蒂默默抱着武器,把这些沉重的玩意摞在一边。 湛月看到那些武器,想到什么,问道:“你和斯卡蒂怎么不拿武器,在我来前就放弃了?” “未战先怯可不是我的作风,只是前辈们没有锯齿类的武器,至于斯卡蒂……她说这些都太轻了,不合手的武器反而不如赤手空拳,我之前有过相关的军事训练,斯卡蒂则是被猎人从海嗣入城的城区救回来的,她一个普通人赤手空拳保护了自己全家人,杀了不少海嗣,我们两个都有空手战力。” 她耸耸肩。 “但既然队长你和二队长是同样的类型,那我们也有自知之明。”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才接受了手术,身体素质才暴涨,还没好好适应呢,脑子不好才跟一个队长打架。” 听到她的话,那些躺尸的队员不少都脸上一红,更有甚者直接两眼一闭装死。 “我听一队说,你和斯卡蒂都是队长级战力的种子,你们怎么不跟队友一起冲?那样更有战斗力吧?”湛月干完活,把沾了血迹的拖把提起来。 “这是斯卡蒂的主意,老实说,我不太想听她的,但没打过她。”劳伦缇娜无奈摊手,“在你来之前,她就说最好还是不要打,没人听她的,她就自顾自拿本书看起来,没有再理会我们了,但分组总得分吧,我就去问她。” 后面的事湛月差不多也想得到,无非两人意见不合,打了一架,劳伦缇娜没打过,暂时听斯卡蒂的。 湛月微微一笑,提着拖把去了厕所,把脏拖把简单洗了洗,挂起来。 回来时,队员们都差不多好差不多了,他们脸上大多都挂着一点尴尬,不太敢看湛月。 劳伦缇娜此时正在自顾自雕刻着那个未完成的雕像,斯卡蒂也面无表情地捧着那本书看。 湛月扫视一转,又看了眼表,他还没吃晚饭呢。 “好了,不早了,大家去吃晚饭吧,明天我们再正式认识认识。对了,记得把借的武器自己还回去,劳伦缇娜,斯卡蒂,你俩过来一下。” 队员们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起来,到摞在旁边的武器堆边上拿到自己刚刚用的武器,然后做鸟兽散了。 被叫到名字的两女自然没有跟他们一起溜溜球。 “队长,有什么吩咐吗?”斯卡蒂第一次开口,声音空灵清冷。 “没什么大事,跟你们商量个事。” “什么事?”斯卡蒂脸上浮现出疑惑。 “那个,”湛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明天我想委托你们两个做副队长,先跟你们透个底。” “副队?”斯卡蒂皱眉,她扭头看向一边的劳伦缇娜,“你之前在的二队有这个职位吗?” “没有。” “三队也没有,队长,副队有什么职责?” “嗨呀,队长做的事副队也做,就这么简单。” 斯卡蒂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她怎么感觉湛月就是想当甩手掌柜呢? 劳伦缇娜直接多了,她直接问。 “队长,你不会想当甩手掌柜吧?” “什么话,”湛月故作不高兴的样子,“队长的事,能叫甩手掌柜吗?这叫放权,放权懂不懂啊。你们看啊,我这个样子,又没有你们真正的深海猎人的血脉联系,怎么能服众呢?我这隐居幕后,把握全局,你们也锻炼了能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斯卡蒂感觉有些cpu烧了。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记得别拒绝啊。好好吃晚饭吧。” —————————————— 深海猎人的身体素质统一的强大,这也要求了他们更多的能量摄入。 食堂的食物供应相当充足,而且都是深海里能提供高热量的东西。 湛月还看见了能量方块这种东西,但味道闻起来就不太好,这东西看样子没到紧急时候是没人想吃的。 湛月只要了一点点,相比其他人动辄垒成一座小山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又没有那么强大的身体素质,大多时候都是靠术法增强来战斗,施术代价又不是体力,吃那么多干嘛。 端着盘子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湛月与其他人显然不同的外貌让他很显眼,一群白发赤瞳里出了个黑发黑瞳是这样的。 没人来跟他拼桌,湛月也乐得清闲。 他还看见了乌尔比安,这家伙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 歌蕾蒂娅也在食堂,还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冷冰冰的。 至于库汉娜,这家伙已经和她的一队队员喝起来了,这会儿正忙着猜拳呢,没工夫理他。 深海里用什么酿酒啊? 湛月有些好奇,但他还是暂时没有选择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一个盘子带着足够份量的食物落在他对面。 一个倩影落座。 湛月抬头。 ? 斯卡蒂? “你做这儿干嘛?”湛月有些惊讶。 “不能坐吗?”斯卡蒂歪了歪头,柔顺的白发微微荡漾。 “倒也不是……其他地方没座位了吗?”湛月四处看了看,有啊,食堂很大,就深海猎人这点人,坐满是不可能的。 斯卡蒂皱眉,“这跟其他地方有没有座位有什么关系,大家不都坐在各自队长旁边吗?” “额,不是,但我们四队队员可没有……” “谁说的?”劳伦缇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更有份量的盘子落下。 湛月感到身边传来一阵热意。 劳伦缇娜促狭的笑了一下,“队长,快吃,吃完我还有事问你。” 第33章 标题娘不知道哦 湛月不太自然地迅速吃完了晚饭。 “找我什么事?”湛月擦完嘴巴,问道。 “等我吃完。”劳伦缇娜白了他一眼。 湛月无奈,只好再等了一会儿。 劳伦缇娜优雅地擦了擦嘴巴,把卫生纸精准丢在十米之外的一个小垃圾桶里面。 “我来找你,是来拒绝的。” “你不当副队……你呢,斯卡蒂?” 斯卡蒂一愣,“队长,我不是因为有事才来找你的。只是单纯在这里吃饭……” “哦哦哦。”湛月一脸尴尬。 劳伦缇娜捂嘴轻笑,“队长,恕我没有那个才能,相比要管着所有人安危的职位,我还是更喜欢在最前面砍杀,我喜欢见血。” “说得好像当了队长……副队之后就没有战斗机会一样……” 湛月吐槽一句,但他也明白,鲨鲨的本性就不太适合当一个管理人员。 想了想,湛月干脆也同意了。 “谢谢,对了,队长,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明天不是才正式介绍吗?” 斯卡蒂竖着的耳朵又耷拉下来。 湛月没有注意,他摸了摸下巴,“对了,今晚上一队就应该把你们的武器都取回来了,明天就可以发放了。” “队长这么小气,连名字也要藏着掖着?”劳伦缇娜揶揄道。 在某些地方是要藏好自己名字…… 但阿戈尔一个源石病都没有的地方,藏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我叫湛月,代号【时】。” “湛月,听上去不是伊比利亚的名字呢……”劳伦缇娜露出思索的神色,“队长,你是炎国人吧?” “哦?劳伦缇娜你还知道炎国?” “在书上看到的。” 斯卡蒂默默咀嚼了下“湛月”这两个字。 “我叫劳伦缇娜,在成为猎人之前是一个想成为艺术家的普通市民,队长,以后多多指教~”劳伦缇娜笑嘻嘻地介绍了下自己,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湛月她的名字的,但自我介绍一下总能拉近关系。 “幸会幸会。”湛月随口应付了一下。 “我叫斯卡蒂,”斯卡蒂抿了下嘴,“请多指教。” “啊?哦哦哦,很高兴遇见你……”湛月反手就是一个客套。 “好了,我的事已经解决了,再见队长~”劳伦缇娜笑嘻嘻地起身。 “拜拜。” 湛月看向斯卡蒂还有一点的晚饭,“斯卡蒂,那我也走了。” “啊噢,队长慢走。” 看着湛月离开的背影,斯卡蒂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胸口。 奇怪,她怎么总想靠近这个陆上人……好奇怪的感觉,但莫名的,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是生病了吗? ———————————— 深海,深渊。 女性睁开了眼。 祂舒展了下自己的身躯,又一次尝试起来。 不出祂意料的,祂的同胞又一次出来干涉祂。 祂并不恼,没关系,祂对同胞一向很包容。 而且,她拦不了多久了,祂的身躯在修复,大群的意志在祂这一边,固执的同胞并不能战胜大群。 祂闭上眼。 她睁开眼。 得想个办法,阻止伊莎玛拉把进化进程同步给大群。 但在这深海之中,海嗣环绕之地,她又怎么抗衡一个族群? 她坚持不了几年,她估计,最多1041年,她就会被迫陷入旁观者的境地,身躯的主导权完全被伊莎玛拉占据。 她得想个办法。 首要的便是先脱离这个环境,虽然她身为海嗣的一员,去哪儿都逃脱不了大群的笼罩,但去一个没有海嗣的地方,大群的力量是会大幅度下降的,到时候也能拖久一点。 趁现在她还能掌控自己身体…… 祂\/她呼唤来一只海嗣。 她\/祂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带我去陆上。” ———————————— 1040.1.2,7:40a.m. 湛月打了个哈欠,从床上一个鹞子翻身便爬了起来。 洗漱,叠被子…… 湛月悠哉悠哉地出了房门。 巡逻任务啥的现在还没到四队头上,他这个四队队长自然清闲,昨天晚上是二队负责巡逻。 出了房间,湛月左右看了看,果然没看见这一层有人,歌蕾蒂娅估计在补觉,一队三队今早都有任务。 下到一层,湛月摸了摸肚子,不饿,昨晚他吃的晚饭给他提供了足够的能量。 算了,不饿就不吃了。 湛月看了下挂在一楼大厅的钟表,还有时间表,嗯…… 等一会儿人吧,一队没多久就会回来了,回来了就要发武器,到时候他这个四队人肯定是会来齐的。 也许他该找个联系方式,用来联络他这些队员。 但现在还是算了吧。 湛月坐在椅子上,突然看见前面的第四张桌子上摆了一本眼熟的书。 “欸,那是?”湛月起身前去。 这不是昨天斯卡蒂看的那本书吗? 湛月突然有点偷窥别人的背德感,但他还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本愿,翻开了书。 在翻开之前他还特意看了看四周,确保这个时候没人。 确实没人,一队三队出任务去了,二队晚上巡逻完都在补觉,只有他这四队有空。 而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训练场训练,时间表上是这样安排的。 湛月翻开书页。 “菲洛奋力挣脱开斯德罗的怀抱……” 湛月挑挑眉,我测,言情小说! 他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不得不说,这言情小说还挺好看,还有深海特产——海嗣的介入。 讲的是几年前海嗣突然暴动攻破了西方向的城防军,突入西城市后,在等待救援时一个叫“菲洛”的少女和一名叫“斯德罗”的深海猎人的爱情故事。 嗯…… 有点意思。 “好看吗?”清冷的声音从他身边传过来。 “好看,没想到言情小说还挺……” 湛月反应过来,僵硬地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斯卡蒂。 糟了,他迅速回头。 没有其他人,湛月松了口气。 “队长,”斯卡蒂把书从他手上抢过去,“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去图书区。” “啊这个……抱歉抱歉……我这一时好奇……”自知理亏,湛月只好连声说抱歉。 斯卡蒂脸上隐隐有些红晕,应该是被人偷看自己看的小说,不太好意思。 “没关系,队长,你没有事的话,还是来训练区吧,其他队员对你的懒惰行为有些意见。” 斯卡蒂把书背在身后,“他们有些没有自知之明,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但你还是最好来一趟。” “emm……”湛月讪讪一笑,“我等一队回来去拿你们的武器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已经不用了。”斯卡蒂看了下表,“一队早在早上六点左右发放了武器,之后他们才出的任务。” 湛月更尬住了,这不是衬得他更懒了吗? 而且偷看别人东西还被逮个正着…… 好在斯卡蒂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 “咳咳,我知道了……斯卡蒂,你独自回来是要……?” “取伤药,刚刚下手重了,不小心打断了一些人的腿骨。”斯卡蒂表情平淡,好像是在说刚刚吃了什么一样。 ———————————— 湛月跟着斯卡蒂到了训练区,看上去好像斯卡蒂才是队长,而他才是那个副队长一般。 他整理了下表情,才进了门。 在室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他。 湛月迅速看了一遍室内的情况。 有五六个人正抱着腿,一脸苍白,不敢看斯卡蒂还有自己,其他人则是一脸热汗,一看就是已经训练了很久了,在他们身边,就是他们的武器。 他看见了劳伦缇娜,她正右手手持着她那长柄锯,而作为她陪练的队员则拿着普遍的长枪,劳伦缇娜在笑,陪练队员则在哭。 湛月看向队员们。 队员们不作声地回视。 “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湛月,你们的队长。” 没有回应。 “斯卡蒂,”湛月喊了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声,“她以后将成为你们的副队,她有跟我一样的权力,懂了?” 稀稀拉拉的回应。 湛月也不在意,他早就知道这些人还留有当普通人的时候对外人的排斥。 “听说今早有人受了伤?” 劳伦缇娜举起长柄锯,“队长,是副队打的哦~” 受伤的几人相互看了一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多对一还被打折了退,说出去真丢人。 他们可真谢谢劳伦缇娜。 “没有没有,队长,自己摔的,上点药就好了……” 湛月撇了撇嘴,没有揭穿他们拙劣的谎言。 “训练结束后整顿一下,准备出城。” 队员们这时才有点声音。 “出城干嘛啊……”“队长想干什么……” “光练有什么用,深海猎人缺的是即战力,一会儿都给我把心态摆正了,死在海嗣手上我可不会救你们。”湛月淡淡说道。 劳伦缇娜血眸中绽放出惊人的光彩。 好哇好哇,正和她意! ———————————— 湛月自然不是随便带他们出城跟海嗣实战,主要执政官给了他任务,要收拾城里的邪教。 虽然这个时候深海教徒还没发展起来,战斗力上对比深海猎人完全是土鸡瓦狗,但就他们四队这个队伍凝聚力,到时候要是跑几个就不好了。 毕竟是在城里面,闹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训练时间是早七点到早九点。 湛月到的时候是早八点二十,还有四十分钟,他闲着无聊,干脆指导起斯卡蒂来。 斯卡蒂拿的武器是一把巨沉的大剑,湛月对大剑这种武器还是有一点涉猎的,至于劳伦缇娜那种长柄锯,就恕他无能为力了。 但跟斯卡蒂一起对练的队员就惨了,本来就打不过,斯卡蒂在湛月时不时的指点下还变强了点,这怎么玩? 湛月倒也没有厚此薄彼,对那位队员也指点了一二,那位队员拿的是双刀。 但可惜,他悟得没有斯卡蒂快。 斯卡蒂又一次把他拍飞后,他彻底放弃了。 湛月挠挠头,小伙子行不行啊,这才几下就倒了? 斯卡蒂也是有些茫然,她没使多大劲啊? 湛月思考片刻。 “算了,我来当你对手。”湛月拔出一把剑来。 影月幽蓝的剑身翻出冷光。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你们可以观摩一下。”湛月给自己悄悄挂上各种buff,但没有开启时缓,“学到多少算自己本事。” 斯卡蒂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 她做出防御姿态,大剑挡在身前,稳稳当当,手稳,下盘也很扎实。 湛月没有在意,先手攻去。 大剑轻松挡住了影月的剑锋,湛月手腕一转,没有试图和斯卡蒂比力气,而是让影月顺着大剑滑过去,从侧边绕开攻向斯卡蒂人。 斯卡蒂很冷静,她没有按着湛月节奏走,不退反进,凭借大剑比影月长上些许的优势,直直砍向湛月脑门。 湛月被迫收回影月,同时开始走位。 他要展示的是技术,不是数值,他固然可以爆发出剑气风暴那样的斩击,但那样对斯卡蒂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处理很好,但注意,抢攻不成,不要有退缩之意,这个时候死缠烂打才是正解。”湛月剑刃砍向斯卡蒂欲收回大剑的手掌。 大剑很沉,一般来说这种刁钻的角度的斩击是回防不及的,但斯卡蒂乃是何人? 一手大剑舞得跟轻剑一样,大剑一下把湛月的影月磕开,并趁着湛月武器被磕开,没有防守能力之际,一脚踹过去。 湛月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空门大开,是机会,但也会是敌人故意留出来的。” 湛月早有预谋,影月被大剑震开的一瞬间便反向抢攻,矮身躲过高扫腿。 啪,我当场就是一个铁山靠,直接给这小姑娘靠倒…… ? 湛月只觉得自己靠在一座温暖的山上,虽然软乎乎的,但就是不动。 斯卡蒂的大剑在这个零距离下是不好挥砍,但湛月懵了,怎么跟剧本不一样? 你怎么不倒啊? 斯卡蒂脸上浮现出一点羞色,你还靠着?我这胸口都挤变形了! 失算失算,湛月连忙几下滑溜地滑出来。 斯卡蒂砍他几剑都没砍中。 刚刚绝对是被数值碾压了吧?湛月瘪瘪嘴,这都加上了巨力术,还是一点都推不动,打你吗。 斯卡蒂羞恼地捂着胸口。 湛月眨眨眼,好像刚刚撞到什么特别软的东西了…… 啊? 应该不会吧? 湛月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劳伦缇娜捂嘴偷笑,队长脸都红透完了哦……咦?队长头上是不是冒蒸汽了? ———————————— 一场好好的切磋战以这样的结局结束了。 湛月和斯卡蒂之间陷入了莫名的尴尬气氛,在湛月带着整个四队前去城外时,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教人打架时不小心吃到别人豆腐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34章 四队初战 湛月毕竟是迟到了好一会儿,又跟斯卡蒂发生了那些令人尴尬的事,这会儿正板着个脸,试图表明自己并不好惹,今早上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他在20个队员前面领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出入大门处。 “身份识别中……识别成功。” 修缮好的大门发出机械齿轮的滑动的声音,“哗”地向两边分开。 这昨天早上才被湛月砍出一个大洞,今天看上去就好像新的一样了……不得不说,阿戈尔的科技力还是顶的。 湛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阿戈尔城市周边的地图。 海嗣基本上不会在阿戈尔城市周围聚集,每天负责巡逻的深海猎人会尽职尽责地清理聚集起来的海嗣,偶尔游荡到城市周遭的海嗣也会有城防军负责清理。 所以要想起到锻炼自己这个新成立的四队的效果,他们必须前往更深处。 湛月还没有记下海洋更深处的地图,也许他可以问问斯卡蒂。 “斯卡蒂,你觉得我们去哪儿合适?” 湛月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半个身位的高挑女性。 “如果队长不出手的话,我们最多去到深海火山口那儿。”斯卡蒂面色平静,“东南方向100海里,裂谷向下潜,就可以到那儿。” “你很熟悉那儿吗?”湛月问道。 斯卡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直直盯着他,“队长,请下令。” “……好吧,四队所有人,出发!” ———————————————— 四队都是新成员,湛月也没要求他们组成什么像样的阵型前行,不一会儿就散成一片了。 前面最快的是几个速度强化类型的猎人,他们也有照顾大部队,只在前面不远处保持着,充当着斥候的角色。 中间则是其他强化类型的猎人,包括劳伦缇娜、斯卡蒂。 至于最后那5、6个…… 那是之前被斯卡蒂打折了腿的。 湛月则垫在最末,只是看着他们这些年轻人向前冲。 偶尔遇见几只零星的海嗣,前面几个“斥候”就抢着解决了。 他们大多是第一次对付这种怪物,但一开始的慌乱之后,这些“斥候”也就发现他们的速度可比这些面目狰狞的怪物快多了,海嗣压根对他们造成不了威胁。 湛月只是看着他们一点也不干净利落的动作,以及极其浪费体力的争抢。 他撇了撇嘴,果然还是毛头小子。 但他也没有出声提醒,以他现在的威信,就算出声提醒了他们多半也会面服心不服,等他们自己跌个跟头就清楚了。 劳伦缇娜嗅着海水中淡淡弥漫的血腥味,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不住地扩大。 真是令人心醉呢……别急,再忍忍…… ———————————————— 按照斯卡蒂说的方法到了那个所谓的深海火山口。 湛月从裂口下来时,走在前面的队员已经跟盘踞在这儿的海嗣战斗上了。 仔细看了看,这儿大概有个5000只海嗣的样子,其中大多是恐鱼,还有一些湛月没见过的类型,但无一例外,都很原始,比后世差远了。 中间那个海底火山山体大多都藏在地下,只突出地面十几米高,但火山口很宽,很深,湛月还一眼不能看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但无所谓,没有值得注意的高级个体。 履行着自己的话,湛月只是漂在上方,注视着下方的战场,没有出手。 当然,要是什么超规格的海嗣出现,他还是会动手的。 他注视着20人小队。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那几个冲得最快的家伙已经快竭力了。 强化了速度,但又没有强化体力和力量之类的素质,而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又没有达到足以质变的地步,这注定了他们要花费比其他类型的猎人多上几分的力气才能干掉一只海嗣,在赶路时又冲那么快,他们不体力透支,谁体力透支。 而另一群表现差劲的,则是那5、6个被打折了腿的家伙。 他们的伤在伤药的辅助下已经好了,但毕竟有点影响,而且,能在一个军事队伍里说小话的人,以普遍理性来说,大概是从平民里选拔出来的,你能期望他们有多高的战斗素质? 不过。 还是有很亮眼的。 比如那个正一边狂笑一边用手中的锯齿把狰狞怪物切个粉碎的劳伦缇娜,又比如犹如海中舞蹈一般,冷静优雅,用巨剑搅动潮汐的斯卡蒂。 该说不说,要不人家以后能在大静谧中活下来呢。 湛月摸了摸下巴,话说,他都还不知道这两人具体是在什么方面强化的呢。 斯卡蒂还好说,大概是体力或者力量,劳伦缇娜就不太好说了。 难不成是像三队、一队那样特别的强化? 湛月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啊!” 有人被海嗣咬下一块血肉来。 血腥味顺着海水的流动到了湛月这儿,让他回过神来。 湛月冷漠的悬在上方,没有出手。 底下战场上的海嗣数量一般,质量一般,显然这些新人可以应付,斯卡蒂她不是乱挑选的地方。 湛月看向混乱的战场。 自从海嗣反击伤了一位猎人后,就好像个信号一般,陆陆续续开始其他猎人也受了伤。 一条触手把住火山口的边缘,绿油油的绒毛弹射,直飞向悬在上方的湛月。 “不长眼?”湛月抽剑轻松防下。 满脑袋复眼的畸形怪物一跃而起。 “长这么多眼睛,可惜是个瞎子。” 时缓,然后,砍。 碎尸落下。 解决了这一只又是触手,又是绒毛的恶心东西,湛月嫌恶地甩甩剑。 这个时候从火山口已经爬出了很多同样类型的海嗣,它们不约而同跃向在上方的湛月。 湛月皱皱眉,这些海嗣既有远程手段,又有近身战斗的能力,与其冲上来给他送人头,不如留给那些新人练手。 一念至此,湛月干脆轻身向后退去,双脚在四处的岩壁上轻点,苔藓和海草微微荡漾。 湛月是在时缓下做的上述动作,当这些外貌难以恭维的海嗣跃上来时,不由微微茫然。 刚刚还在这儿的人类呢? 但它们还没进化的简单脑子显然想不明白湛月去了哪儿,这无光的海底深沟也让它们丧失了视觉,全由触觉行动,湛月极快速的移动扰乱了它们的判断。 斯卡蒂挥剑把一只恐鱼砸成肉泥,她看向半空中茫然漂着的海嗣,“所有人,收拢阵型!” 劳伦缇娜的狂笑声停顿了一下。 充斥了狂气和血腥气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理性,但她只是歪了歪头,同样看向浮在半空的海嗣。 “什么嘛……不过一群弱小的家伙……” 她摇了摇头,沾染上血色的白发随着她纤细白皙的脖子在冰冷的海水中摇晃。 “嘻嘻嘻……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她的身影暴射而出。 斯卡蒂皱了下眉头,没有去管抗命的劳伦缇娜,收拢着状态下滑的其余18个人。 18人的队伍本来就不分散,这下靠的更近了。 斯卡蒂的巨剑搅动海潮,将意图来犯的海嗣砍个粉碎。 “你们,防守,我去支援,明白?”斯卡蒂皱着眉头看向在前方浮在半空跟海嗣对砍的劳伦缇娜。 “明白,副队。” 18人中好歹有一多半之前是军人,军事素养还是有的,他们此时状态明显比那些平明出身的猎人好上很多,他们把受伤的队员护在身后,形成基本的保护阵型。 斯卡蒂没有再管这些“拖油瓶”。 并不是说斯卡蒂看不起自己的队友,但这才手术完还没到一周呢,四队的人也大多没有战斗经验,他们对于斯卡蒂还有劳伦缇娜来说是真的拖后腿。 要是只有斯卡蒂还有劳伦缇娜以及那些有过军事训练的猎人,她都不会选深海火山口这个地方,再怎么说也会试试海嗣渊边缘。 湛月躲在岩壁中丛生的海草中间,观察着斯卡蒂还有劳伦缇娜。 斯卡蒂很快摆脱了其他海嗣对她的纠缠(指挡路的都砸成肉泥或砍成一块一块的),来到了半空的战场。 劳伦缇娜身上有些伤口,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裸露出了骨头,但她自己毫不在意,仍然疯疯癫癫地追着至少100只这种样子的海嗣砍。 湛月眨眨眼。 他之前看劳伦缇娜身上好像伤口比现在深很多啊…… 是“再生”? 劳伦缇娜几乎不防御,主打一个以伤换命,只有偶尔被触手近身了才会选择防守或者闪避。 看样子,她很不待见触手这样的东西。 那些弹射的绒毛好像还有毒,她大多也不避不闪,就硬吃,但绒毛造成的小伤口眨眼就恢复如初了,毒素似乎也压根对她造成不了影响。 海嗣也没有怕死这个情绪,它们和这个鲨红了眼的深海猎人一波又一波地对砍,场面及其血腥暴力,污血、残肢,打得到处都是。 而前去支援的斯卡蒂则和劳伦缇娜这个上头的家伙不一样,她一直都很冷静,一板一眼地,把一个正常战士会做的事情做到了完美。 上一章里湛月和斯卡蒂对练了一场,虽然以一种令人尴尬的结尾草草结束了,但从中湛月也可以看出斯卡蒂的战斗素养极高。 现在的斯卡蒂还没有养成以后对战巨物类型的敌人的习惯,战斗模式也没有变成以后大开大合的样子,明明拿的一把巨剑,但却使得精巧细腻,拨水不漏。 想到斯卡蒂之前还是平民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家人不被入侵城区的海嗣伤害,以一介普通人之躯,杀了不少海嗣,湛月也是感慨。 都是这该死的世道逼出来的啊。 ———————————— 之后的战斗没什么好说的,盘踞在这儿的海嗣也就那一波了,劳伦缇娜以及斯卡蒂两个人就杀穿了。 甚至两个人打完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劳伦缇娜是自己自愈了,斯卡蒂则是没有受伤。 湛月的身影鬼魅般出现,他扫视了一转。 有几个人受了轻伤,被咬下来几块血肉,其他人大多都一脸疲惫,只有斯卡蒂还有劳伦缇娜这两个战斗烈度最高的一如往常。 哦不,劳伦缇娜还在兴奋状态,一双血眸还在巡察着这一片地区,试图找出几只还藏着的海嗣。 湛月没有说教什么,这玩意别人说了作用也不大,自己上手多打几场才是真的。 “休息十分钟,回城。”湛月计算了下路程和脚力,嗯,应该能在吃中午饭之前赶回去。 下午就开始着手处理城中邪教的事情吧。 —————————————— 在回去的路上,湛月仍然留在队伍最末,但与来时不同,斯卡蒂和劳伦缇娜一人一边,游弋在他左右两边。 “队长……我还没尽兴嘛……要不让我单独再去个地方剿灭一波海嗣?”劳伦缇娜血眸发亮。 “……”湛月翻了个白眼,“你应该已经累了吧?恢复能力也是有极限的,你这个级别,还能打几场?” 劳伦缇娜一愣,没想到被看穿了。 她危险地笑了一下,“至少再杀个四五千恐鱼没什么问题。” “得了吧,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去把你捞出来。”湛月果断拒绝。 劳伦缇娜见没有一点再战的机会,失望地叹了口气,加速追上了前方的人员。 她手上还拿着几根带着点点血肉的骨头。 据她所说,这是艺术建材。 斯卡蒂默默跟在湛月身边。 她没什么话要说,也不想再做什么事,但莫名的,她就是感觉在湛月身边很舒服。 湛月和她沉默地跟在队伍后面。 前面不时有着喧哗,看来那些小年轻心情很好。 但湛月总感觉自己这儿的沉默有些震耳欲聋。 他一看到斯卡蒂就总想到今早上那些尴尬的事,先是偷看书被发现而后又是不小心吃了人家豆腐…… 他决定打破沉默。 “斯卡蒂……” “在。” “你觉得自己这些队友怎么样?” “……很好,他们人不坏。” “我们下午要出任务,在城里面,解决一个新兴的邪教,你觉得我们这个队伍能保证一个不都跑吗?” “……深海教?” “你知道?” “当然,当年就是他们引那些海嗣入侵的城市,如果就我们四队的话,恕我直言,我觉得不行。” “我出手也不行?” “在你之前,一队和二队已经联合动过一回手了,还是让他们跑了,这不又发展起来了。” “哦哦哦。” 湛月眼中思索神色一闪而过。 蔓延的枝条雕像、不断复燃的深海教徒、初生、扭曲…… 看来深海教徒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向身边的丽影。 斯卡蒂歪了歪头,略显娇憨地回视。 湛月老脸一红,不自然偏过头去,“斯卡蒂,四队的队伍交给你带,你没有怨言吧?明明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新人,却要对整个队伍负起责来……” “没有,服从上级命令,这只不过是一次正常的人事任命罢了。你并非阿戈尔人,与他们,嗯……除了劳伦缇娜,有着天然的隔阂,这没什么。” 斯卡蒂认真的总结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对吧?” 湛月自然是点头。 两人又陷入沉默。 斯卡蒂脸色不太自然,似乎有些泛红。 但可惜湛月没有注意到,他压根不敢去看。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说那种话?”斯卡蒂内心自语,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什么叫“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啊?!! 她感觉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两人保持着沉默,一直到了阿戈尔城市前。 湛月看了看怀表。 时间刚好,不愧是时间术士,对这方面就是敏锐。 第35章 清剿 中午吃午饭时湛月依旧先是一个人占一桌,斯卡蒂也依旧之后默默坐在他对面。 沉默地炫完午饭,湛月想了想,和斯卡蒂互相留了交流频道,现在他们可以通过阿戈尔提供的耳麦互相联系了。 下午。 四队全体人员休息得差不多了,湛月直接联系上斯卡蒂喊他们在一楼大厅集合。 “今下午有任务,是在城市里面,”斯卡蒂面无表情看了下底下的队员,“必须保证不损伤城市,不伤害平民,不漏掉任何一个目标,另外,不允许私自去找自己的家人,明白了?” “是……” “整顿自己的装备,打起精神来!”斯卡蒂皱着眉头,右脚轻轻在地上踏了一踏,金属制的地板立马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裂出几条裂隙出来,“任务地在城市里,我不希望因为有人不遵守命令而造成骚乱,懂了?” 除了劳伦缇娜之外的队员都回想起了今早上眼前这个冷漠的女人怎样面无表情一个人干碎5、6个人的场景。 湛月下意识抿了下嘴,斯卡蒂好像很擅长使用物理跟别人说道理啊。 斯卡蒂吩咐完,转头看向站在一边默默无言,存在感极低的湛月。 “队长。” “嗯,十分钟后出发。” —————————————— 之前说过了,深海猎人所在的区域在城市外围,穿过科技院和行政中心,再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湛月他们才能到达城市。 湛月自然已经穿上了深海猎人的制服,但他的外貌放在一群白毛赤瞳里面还是太显眼了,他特意找了一件带兜帽的大衣给自己套上。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陆上人的身份在阿戈尔城市里遭人指指点点。 湛月混在队伍里,存在感极低。 周围的队员也大多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深海猎人不常出现在城市里面,他们这20几个人在街道上默默前行的样子还是吸引来许多目光。 湛月心神一动。 这些目光大多是敬畏和害怕,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混入了恶意。 “斯卡蒂,城防军有控制那片地区吗?”他低声询问走在他前面的人儿。 “有的。”斯卡蒂面无表情,“队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湛月不语,确实,有专门的人员跟他讲过有关这个任务的事,包括城防军已经管控了那片发现深海教徒的地区,并保证了,一个人也别想从那里出来。 这也是他们大摇大摆,毫不掩饰直接走大道前去的原因。 湛月眼底寒光一闪。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可有相当部分的恶意,至少有10个深海教徒以上的人在看着他们。 阿戈尔的情况比他想得更糟糕。 说不定那些政客中就有人投靠了海嗣。 “斯卡蒂,你带队继续前去任务地区,记住,别放走任何一个人,哪怕你确信他不是深海教徒。” “队长,你……”斯卡蒂欲言又止,她自然早就闻到了人群中的腥味,但湛月没有下达指令,她暂时没有轻举妄动。其他队员看她没有动,自然也是按耐住自己。 “我一会儿就到。” 言罢,湛月的身影倏地消失。 周围的队员看向队伍里的话事人,他们的副队。 “副队,这……” “听队长的。”斯卡蒂没有丝毫犹豫,“队长不在,我们也要完成任务。” —————————— “有个人突然消失了?” 一直关注着在大街上光明正大行进的深海猎人队伍的市民大感震撼。 “嘿,苏洛坎先生!你看,那不是你家小子吗?” 走在他身边的另一位市民指向右边。 市民看过去。 “嗯……那臭小子……wait,那个深海猎人怎么在他那儿?等等,他想做什么?” 湛月抓住这个光明正大偷窥他们队伍的深海教徒的衣领。 “先生……你想做什么?”年轻人一脸害怕。 “放开我儿子!”身后喧哗。 湛月古井无波地回头扫视了那个既愤怒又害怕的市民。 “他是你儿子?” “当然!” 湛月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却让市民感到怪异,他注意到湛月藏在兜帽下的面容,似乎不是深海猎人,他没有标志性的白发红瞳,甚至不像是阿戈尔人。 “该死的,外人!放开你的手!你无权对一位阿戈尔合法居民动手动脚!”市民感到愤怒。 湛月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看过来的各种视线,转回头来,看向眼前这个潜藏在人群中的深海教徒。 他无比肯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深海教徒,他都已经看到了他的异化部分了,用“天眼通”。 “你藏得不错。”湛月称赞了一句,“你的父亲都没有察觉到你的不对劲。” “你在说什么胡话!” 湛月闪开从背后袭来的羸弱的拳头,随意一扯跟上一脚,把这个年轻“人”打得当场呕吐起来。 市民都围过来,但没看清湛月面孔的他们都畏畏缩缩的,很害怕的样子。 “大家不要怕!他就是个外来人!”那个父亲大吼。 湛月懒得再废话下去,他已经看到了,那些教徒已经都围了过来。 试探教徒渗透程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留着这些教徒的命也没什么意思了。 湛月拔出剑来,勾起一抹微笑。 湛蓝与火红的流光眨眼间精准划过潜藏在人群中的教徒们的脖子。 没有理会身后的惊叫与狂吼,湛月的身影又一次消失。 只留下因为死亡而现出异化部分的教徒尸体。 —————————— 深海教徒,极其团结的邪教组织,被海嗣社会结构吸引,被海嗣同化的半人半海嗣,无法与大群同步进化进程,但受大群管控,海嗣视他们为同胞。 这样的敌人,只要逮住一个,只要没展示出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其他“人”就会飞蛾扑火一般支援而来。 湛月就这样没有放过一个那个时候在场的所有教徒。 但教徒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 湛月眼中闪过思索,他的手段直接,血腥,至于会不会惹出骚乱,以至于普通民众对深海猎人敌视…… 笑死,他就算解释清楚,这些愚民还是会敌视深海猎人这些“怪物”,再说了,他一个外人,阿戈尔本来就不欢迎他,他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湛月走在街道上。 时缓状态下的阿戈尔城市显得很慢。 湛月又看到了人群中混迹的深海教徒。 “怎么会?”湛月这次没有直接动手。 阿戈尔在城防军和深海猎人保护下不说固若金汤,至少也不会轻易出现大规模海嗣入侵,上层甚至有意控制有关海嗣的消息传入。 也就几年前西城区被海嗣入侵了一回,之后深海猎人才多了每天的巡逻任务。 所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成为深海教徒,看那异化程度,还不是一天两天了。 执政官桌上摆的那个诡异雕像又一次浮现在湛月脑海里。 蔓延的枝条……祂是管海嗣营养这方面的初生,负责改造海嗣生活的土地,后世赫赫有名的溟痕就有祂的手笔。 不过“溟痕”不是祂自己搞出来的,是伊莎玛拉搞出来的,毕竟那个时候祂已经被深海教徒融入了水月体内。 所以这样一个管后勤的初生,祂又怎么会指示深海教徒在阿戈尔城市里的发展? 这种事情一般是“迁徙”的伊莎玛拉在指示啊。 而且,这些教徒怎么会见得到初生的形象? 暂时没有头绪,湛月摇了摇头。 海嗣里管事的主要是伊莎玛拉,其他三位更多的是为群体做贡献,伊莎玛拉是主脑的位子,只有当年博士被拐过去的时候伊莎玛拉才退居二线。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眼下还是先把这些老鼠一般只会躲躲藏藏的深海教徒砍个干净。 既然你们不打算显露真身跟我来一场真男人之间的战斗,那就别显露了。 你湛起了,一a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没关就是开? —————————— 就在湛月这边正用他那个“天眼通”清理深海教徒的时候,斯卡蒂这边已经到了地方。 城防军的军人正端着枪不停在这片地区附近巡逻。 “猎人,你们总算来了……”城防军的长官见到这群白毛,当即脸上一喜,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们有困难?”斯卡蒂皱了皱眉头。 “嗨,别提了,这南城区的人白白被封锁,他们隔三差五就来冲击一次,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哪经得起他们这样闹啊,又不敢私自放人……” 长官愁眉苦脸的,但他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欢喜的面孔。 “不过现在好了,你们猎人已经到了,那揪出那些邪教徒再简单不过了,我们任务也就结束了。” 斯卡蒂听完了长官的诉苦,脸上没有一点波动。 他们深海猎人确实可以揪出深海教徒,这些教徒再怎么藏,身上那股腥味也藏不下去,普通人闻不到,但他们猎人可以轻而易举闻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执政官要派深海猎人来的原因。 深海教徒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能怎么办,这一暴露,是能拖几个平民一起走,但马上先赶过来的二队长就会让他们所有教徒一起下地狱。 而保持安稳的表面,至少不会全军覆没。 他们死就死了,海神大人的谋划可不能有失。 上面的政客里也有他们的同胞,不会让那些猎人隔三差五就来大排查一次的。 给出的理由自然也很充分,上来就甩一个民意调查,再给出一个经济损失,不愁执政官不同意。 南城区的深海教徒老远看见了深海猎人,沉默了一下,立马转身向内里跑去。 “那群家伙来了,看来我们是跑不掉了……” “猎人来了?唉,可惜,没能亲眼见证海神大人的计划成功……” “我们干脆死之前带走几个平民算了……” “死几个平民有什么用?动动你脑子,你带走几个平民,上面的同胞还怎么找借口不让执政官清查城市!” “那我们就等死!我不怕死,但死得也太亏了!” “同胞,我们的死是有价值的……” 陌生的声音响起,“渣滓。” 冷漠的猎人与她的巨剑,从高楼上重重砸在地面上。 在场的教徒正叹息自己死得不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斯卡蒂几下砍死完了。 斯卡蒂皱了皱眉头,好弱。 —————————— 南城区深处。 “主教大人,突围已经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这么做,不会引发大清查吗?” “呵呵,不需要了,主已经不需要我们再潜伏了。” 主教摸了摸身边的小恐鱼,“主已经清醒了,其他三位海神伤得太重,已经没救了。主给我们启示:退出阿戈尔。” “唉,海神大人……” “别伤心,蔓延的枝条大人自愿奉献自己的残躯,交给我们,去培育下一位‘蔓延的枝条’,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前,我们还暂时不能死,这也是我们为何一定要舍弃其他同胞也要突围的原因,知道吗?” “在下明白了!” ———————————— 主教带着黑压压一片“人”,从容地走向城市边缘。 “这么多深海教徒?” 看守这一个方向的深海猎人统一的抬起头来。 这一个方向分了7位猎人,所有深海教徒都汇聚在一起,那腥味可太冲了,很容易就引起了深海猎人的注意。 虽然有很多深海教徒,已经被找出来击杀了,但剩下的教徒还有很多。 7位猎人不约而同对着这一个庞大的队伍出手。 “吼!” 原本正常的人类外貌的教徒马上狰狞扭曲地畸变出了非人的触手,身上多出很多海嗣的特征。 猎人们本来没放在心上,他们之前也杀过一些教徒了,都弱得很,就算异化出来了海嗣的部分,也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但这些半海嗣却挡住了他们的攻击。 猎人们虽然惊讶,但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这点人可能打不过这些教徒。 7人原本是从四面八方偷袭的,这下反应过来,立马试图集合在一起,起码先挡住这些家伙再说,挡一会儿就够了,其他猎人会来支援的。 主教抖了抖身上的墨绿色长袍,庞大的触手从他的长袍底下倏地钻出,飞速分割起这7位猎人来。 7个人,他就长了7根触手出来,加上悍不畏死的高异化程度教徒,成功把这7个人拖入了分开的境地中,无法互相支援。 “其余教徒,立马突破城防军。”主教注视着不远处的透明罩子。 城防军是把这个地方围了个大圆圈的,特别是城市边缘,本来就有武装,用来防备海嗣,这会儿也用来看守南城区了。 教徒们齐吼一声,化成各种半海嗣,奔向不远处的城防军。 他们的速度很快,但好在城防军没有放松过警惕,也很快发现了这些怪物。 “敌袭!” 随着警报声,驻扎此处的城防军立马反应过来,各种武器也开始喷吐出火舌或者电浆来。 主教长袍被触手撑裂开,他又增生出3根触手来。 10根触手是他的极限了,但倘若他10根触手齐齐对付一个猎人,肯定是能杀掉的,但其余6人就可以联合在一起了,6人联合,足以挡住他们突围了。 新出来的触手呼啸着袭向城防军。 他们的目的只是突围,没有说要杀掉几个深海猎人,拖住就够了。 城防军的防御工事都摆在城外,主要建这些工事的时候,哪想过敌袭还有来自城内的,所以在主教加入战局之后,城防军很快就被破坏了很多武器,也开始出现死伤。 主教皱眉,这个速度可不能让他突围出去,如果没算错的话,其他猎人也快来了,到时候他可拦不住。 其他教徒更加疯狂地冲击城防军。 7位猎人身边的各种半海嗣陆陆续续也被干掉了,他们正在突破教徒们的重围。 “主教!您先走!” 主教咬牙,10根触手猛地收回,又狠狠拍向透明罩子。 电浆、子弹、手雷……有什么用什么,城防军操着所有能用上的武器,拼了老命阻止这10根触手。 但可惜,没啥用。 他们的武器造成的伤势对比这些触手的体积不过只是伤了点皮毛。 触手顺利地拍碎了罩子,顺带着还拍死了一些城防军。 主教就着触手,身形猛地甩出去,消失在城外。 他已经感受到两个强大的气息在飞速赶向这边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剩下的教徒松了口气,主教走了就行,主教之前是科技院的人,要说他们这些“人”中谁能胜任复活“蔓延的枝条”海神大人的重任,就是主教了…… 他们化作的半海嗣的潮汐疯狂地冲击已经脆弱不堪的防线。 一柄巨剑砸落。 斯卡蒂眼神冰冷,看向已经向内里灌水的罩子。 “跑了一个大的……” 她眉宇之间带上一抹生动的愤怒。 她一人挡在数以百计的半海嗣面前,单薄的身影直面着漆黑的浪潮。 “看上去你需要一点帮助~” 不着调的女声从半空传来。 劳伦缇娜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成功降落。 她从楼上跳下来的。 “我一个人也可以杀光这些畜生。” “两个人总快一点,不是么?” 第一只半海嗣突入了她们身周。 它转眼成了肉酱。 斯卡蒂恼火极了。 都怪你们这些畜生,队长交代了,一只也不能放过啊…… 一抹模糊的黑影略过灌水的空洞。 ———————— 湛月拍了拍主教的肩膀。 “你好?”他浅浅笑着。 主教头皮一阵发麻。 他都跑至少十里路了! 湛月耸耸肩。 “说实话,你们人挺多的,我开着时缓都杀了好一阵儿,不过,也就那样了。” 南城区闹那么大动静他能不知道? 这不是看斯卡蒂和劳伦缇娜到了,现场估计闹不出什么乱子了,这才追了上来么? “你怎么追到我的!这海洋这么大……” “笑死,我一个术士还能追不到人,懂不懂什么叫古往今来四方上下宇宙寰宇泰拉大陆第一术士啊?” 湛月不屑冷笑。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乖乖去死。” 湛月提剑,甩向“主教”身后,精确地洞穿了某个正在逃跑的小恐鱼。 “主教”浑身一绷,当即散成一团触须。 有一说一,海嗣和人类的科技结合起来,还真挺有些手段的,假身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 第36章 当湛月回到城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是从那个仍然在向城里面灌水的洞进去的。 湛月看见泡在海水里的尸体,以及几个疲惫不堪的猎人和城防军。 但没有看见斯卡蒂和劳伦缇娜。 “猎人,副队和劳伦缇娜呢?”湛月对在休息的猎人招了招手。 “队…队长?”猎人有些错愕,“你从那个洞进来的?” “是,那不重要,我问你话呢,斯卡蒂,劳伦缇娜,她俩人呢?” “哦哦,副队她带着劳伦缇娜先去城市其他地方找你去了……她是这么说的。” 湛月眼里闪过疑惑,“她找我?找我干嘛,不留在这儿主持大局……” 他突然想到斯卡蒂也许压根对什么“大局”不感兴趣,既然这儿已经没有深海教徒了,那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就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价值了。 “队长……你刚刚……是去追那个主教了么?”猎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他闻到湛月剑上传来的腥味了。 “嗯。你们留在这儿,城防军赶过来之后就可以先回基地休息了,记住,不允许出于非公务原因与平民交谈。” 湛月的身影消失,唯有海水上荡漾的波纹彰显这儿刚刚还有个人在。 ———————————— 劳伦缇娜跟在斯卡蒂身后,表情幽怨。 “副队~你找队长干什么嘛……有必要这么急么?我连艺术建材都还取……” 斯卡蒂和她站在一处高楼的天台上,机械制造的微风吹拂过她俩的白色刘海。 斯卡蒂目光在底下的人群之中搜寻着那个身影。 “有任务目标遗漏,自然要及时向上级请示,你在军队训练的时间比我要长很多,不应该不知道这种规矩才是。” “是是是,可是副队,你拉着我干嘛?”劳伦缇娜无奈。 “你作为在场唯一还有行动能力的人,自然得跟着我一起。”斯卡蒂继续找寻着,但她只发现似乎随处可见的尸体。 尸体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异化部分,可以确定是深海教徒。 但这儿并非南城区,而是城中心。 想起湛月跟队伍分开的场景,斯卡蒂抿了下单薄的下唇。 是他做的? 斯卡蒂面无表情,完全忽视了围在尸体周围的平民。他们大多都恐惧地隔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海嗣组织,但也会有几个悲痛欲绝,不管不顾地抱着地上尸体。 “通知人来清理尸体了么?”男声从她背后传来。 斯卡蒂挽了挽被风吹乱的刘海,回过身来。 “通知了,队长,那些近距离接触的平民……要不要……”她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地绽放。 这妮子哪来这么大杀性,是受过海嗣的刺激? “深海猎人自己有一套完整的处理流程。”湛月只是扫了一眼楼下街道上悲痛嚎啕,或者咒骂仇视他的人群。 他的手段也许过于粗暴,不由分说上来就把人砍了,这让这些生活在安逸的蜜罐里的民众有些难以接受。 但这都是必须的杀戮,他不杀快点,也许还真不一定能追上那个逃跑的主教。 湛月心思电转,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一杀,以后的深海教还能不能再发展起来。 他确信自己把城内的所有教徒都砍了个干净。 巧的是,上回清剿时,血洗了上层政客和城中教徒的库汉娜和歌蕾蒂娅也这么认为。 ———————————— 斯卡蒂在湛月的示意下向所有四队成员发送了收队回归基地的指令。 她本来是想请罪的,湛月交给她的任务她没能完成好…… 不过在她委屈巴巴的表情攻势下,湛月选择了大度。 湛月既然都成功追杀了那个逃脱的主教,又怎么会怪罪这样一个可爱认真的下属呢? 后面的事用不着四队插手了,他们也该回去吃晚饭了。 湛月随口宽慰了几句有些自责的斯卡蒂,便带着她还有劳伦缇娜回了基地。 湛月和两女分开后。 “所以,我压根就没这个必要跟你一起嘛。”劳伦缇娜对着斯卡蒂翻了个白眼,“你赔我艺术建材!” 斯卡蒂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没有刚才在湛月身边那股娇憨的生活气。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但好像又都回答了个干净。 斯卡蒂抬腿向二楼走去,没有理会在她身后大吵大闹的劳伦缇娜。 —————————— 次日,早5:30。 湛月迷迷糊糊地开了门,很早没这么早起过的他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没有踩着地板的实感。 “队长,给。”出乎他意料的,斯卡蒂竟然坐在他寝室大门对面长椅上,还给他递上了一份早餐。 “斯卡蒂?你怎么在这儿?”湛月接过还热乎的早餐,有些疑惑。并不是说斯卡蒂不能出现在三楼,又没有哪条规定说三楼是队员禁区,但她怎么特意守在他门口的样子? “路过。”斯卡蒂眼神有些躲闪,但强装着很镇定的样子。 湛月更加疑惑。 他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海草面包。 好吧可能真有这么一种可能…… 个鬼啊! 谁路过还专门带着早餐啊?!谁从二楼路过到三楼啊?! ——————————— 怀着复杂的心情,湛月逃也似的离开了斯卡蒂的视线。 他今天起这么早,也不知道斯卡蒂怎么知道的……等等,该不会她会每天都等他开门吧,她喜欢我? stop! 湛月啊湛月,你不能成为普信男啊,这才两天,你怎么就觉得会有人喜欢自己啊!!!! 湛月只感觉到自己脸上滚烫不已。 —————————— 湛月起这么早自然是有正事的,关于昨天的任务,执政官有些问题想问他。 但经过今早那档子事,千年大魔法师湛月心乱如麻,脸上滚烫的感觉也是久久未消,他独自一个人在执政中心男厕所里呆了好一会儿。 “咔。”轻微的开门声。 伫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迷茫的自己的倒影的湛月猛地惊醒。 “诶?”进来的人发出惊讶的声音,“湛月,哦不,四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湛月慌忙遮住自己绯红的面庞。 “三队?乌尔比安,你来执政中心干嘛?” “我干什么没必要和你汇报吧?”乌尔比安语气轻浮,透出一股淡淡的憨气。 湛月没心思和他说话,连忙出了厕所。 好在这么一打岔,湛月总算平复了心情,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没什么异样了。 乌尔比安奇怪的看了眼湛月离开的背影。 他咋捂着个脸?昨天伤着了? —————————— 湛月又一次坐在熟悉的位置。 执政官桌上暂时没有堆着文件,但湛月清楚,要不了几个时辰,今天的工作就会压在眼前这个已然有些年老的女性阿戈尔人身上。 “执政官阁下。” 湛月打了个招呼。 “要喝点什么吗?多娜草茶行吗?” “不用不用,我们还是赶紧吧,我还要赶着去训练那些新人呢。” “哈哈,四队真是负责,明明自己也不过新人……好吧,那我们就开门见山。” 执政官脸上挂起威严的冷肃。 “湛月,有关昨天市民大量举报你肆意滥杀,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肆意滥杀?呵呵,你应该知道我砍死那些人的尸体都有异化部分。” “不管怎么说,当街杀人还是……干得漂亮!” 执政官露出开心的笑容。 “杀的好,那些败类都该死。” “对了,执政官阁下,那些近距离接触尸体的人也不要放过。” “这是自然。这件事不大,你放心做对的事,我会支持你的,些许愚民,不成气候。第二件事,那个逃跑的主教……” “我写的报告应该很清楚。”湛月眨眨眼,他写报告的能力可是在凯尔希的逼迫下在巴别塔练出来的。 “当然,主教肯定是死了,我不怀疑这一点,但是,据我所知,这个主教,在上一次库汉娜和女……歌蕾蒂娅合作剿灭的时候就已经死过一回了。” “?”湛月脸上浮现出疑惑,“有可能是被主教那个假身替死的技能给骗了?” “不会,保险起见,当时她俩把那一片城区都碾成了渣子。” 湛月漆黑的眸子中闪过思索。 复活? 不,不太可能,这种逆天的能力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深海教徒身上?四大初生可都不会复活。 湛月思维发散开来。 复制体?共享思想?分身? 执政官打断他的思考,“此事暂且按下不提,我们暂时搞不清楚的,就先放着,这第三件事更加重要。” 湛月抬眼看向她,“什么事?” “深海教徒为何总是死灰复燃。” —————————— 早上八点,湛月一脸心不在焉地蹲在训练室门口。 他没有看向在训练室挥洒汗水的任何一位队员。 一来是不好意思看斯卡蒂,二来是在思考今早执政官对他说的那第三件事。 没想到…… 原来三队长就是去调查这件事了。 就是令他失望的是,这件事跟扭曲没有丁点儿关系。 “队长,在想什么?” 熟悉的女声从身边传来。 湛月浑身一僵,眼角余光看见斯卡蒂竟然和他并排蹲着。 “啊呵呵,没什么,对了,斯卡蒂,你没有再训练了么?” 斯卡蒂指向那边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的女性队员。 湛月语塞。 第37章 伪溟痕·地下 斯卡蒂的实力实在不太像个新人,除了报道在三队那天是跟三队的老队员对练的,没有把对练队员给撂倒,接下来在四队这几天都是把对练队员给撂倒了的。 湛月把腿挪了挪,稍稍跟斯卡蒂保持了点距离。 斯卡蒂歪了歪头,跟着向湛月这边挪了挪,又缩近了距离。 湛月发现自己挪不动了,旁边就是大门门框。 “咳咳,斯卡蒂,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啊。”湛月僵硬地转移话题。 “什么问题?”斯卡蒂的视线没有放在湛月身上,她看着室内训练的队员们,包括看着那个正在“玩耍”的劳伦缇娜。 湛月总感觉她的银白长发一直刮着自己肩膀。 湛月决定不要想有的没的了,还是继续转移话题吧。 “就是,那个,据我所知啊,劳伦缇娜她不是受过军事训练吗?你也接受过?要不然你怎么比她还强?” “是的。”斯卡蒂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接受过军事训练,但事实上,我和那些人是同一批次的,劳伦缇娜比我要早训练很久。” 她指向几个队员,湛月认出来了,就是那几个被她打折过腿的人,素质和斯卡蒂比起来简直没得看。 不过湛月想到斯卡蒂可是在还是普通阿戈尔人的时候单枪匹马在海嗣浪潮中保全了自己全家的狠人,也就释然了。 湛月“虚心”“认真”地请教起来斯卡蒂变强的秘诀。 斯卡蒂认真地(憨憨地)想了一会儿,还真说出了几个方法。 湛月看到她这么认真的(憨憨)样子,不禁微微笑了一下,但他立马不太自然地撇过头去了。 原因是斯卡蒂疑惑地歪头看了他一眼。 —————————————— 下午。 遣散了执行了巡逻任务的队员,湛月独自一人前往三层。 他敲了敲三队长乌尔比安的大门。 “三队,四队的日常巡逻已经完成了,可以开始执行任务了。” “等我一下。”乌尔比安的声音隔着铁门,显得闷闷的,湛月很快听见了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 没有等上多久,大门很快就开了,乌尔比安提着他那把和正常镰刀不太一样的怪异武器,他看向坐在他门口的湛月。 “走吧。四队。” ———————————————— 两人经过楼梯,湛月还看见了劳伦缇娜,她正提着自己的“艺术建材”,从一楼上二楼。 “那个是违禁物品。”乌尔比安显然也看见了,他皱了皱眉头,阻止了劳伦缇娜回自己宿舍的行动。 海嗣,哪怕只剩个骨架子,也是绝对禁止出现在除了科技院之外的地方的东西。 劳伦缇娜眨了眨眼睛,脸上表现出无辜的神色。 湛月一下子便感觉到她求助的眼神。 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啊,你都直接让人撞上了,我还能直接改规矩不成? 在巴别塔,他倒是可能有办法,毕竟他在那儿就是4把手,除了老爹老妈还有皇姐就他最大。 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深海,找我还是算了吧。 湛月无视了劳伦缇娜求救的眼神,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 乌尔比安叹了口气。 “下回注意点,别让一队逮到了。” 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错开身子,从劳伦缇娜身边过去了。 湛月连忙追了上去。 劳伦缇娜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要挨处分了呢,没想到三队还挺好说话的嘛……emm,这样说好像不太对,她都还什么都还没说呢。 “三队,你不追究?” 乌尔比安古怪地回头看向出声的劳伦缇娜,“怎么,你希望我管这事?你们四队长都没说什么,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提醒一句算是尽到职责了,行了,自己玩儿去吧。” 他像驱赶小孩儿一样,做了几个挥舞手臂的动作。 ———————————————— 劳伦缇娜的事只能算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乌尔比安和湛月两人这次任务非同小可,乌尔比安实在没那个心思去管一点小小的违规事件。 “咕噜噜……” 基地大门向两边划开,海水倒灌进来,发出奇妙的声音。 两人的身影没入海水之中,逆着海水的冲击,进入了黑暗的海底世界。 湛月在脑子里回忆了下此次任务。 几年前的海嗣入侵事件,这几年的深海教徒总是杀不净,这些问题不小,执政官也不是傻子,这些问题的出现,肯定是城防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派了三队绕着整个阿戈尔城市转了个遍。 首先,肯定不至于是裸露在海底平原之上的城市出了问题,如果出了问题,那也太明显了,不至于几年了都还没发现。 所以,乌尔比安十分聪明地带着三队一头向地底下找去。 与海底平原之上的防守相比,地底的防守肯定相对薄弱了些,出问题也更不容易被发现。 果不其然,乌尔比安还没刨多久土,就挖到了一条密道。 不过他只是浅浅看了一眼,就带队撤回了。 他在那里面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加上那里面情况有些怪异,到处都是闪着荧光的蓝绿小草,他就一个队长级的,不太拿的准。 所以在挖到的地方上方做了标记,就回去了。 湛月回忆完“前置条件”,向上看了看,发现越来越深了,不禁吐槽。 “三队长,这就是你口中的没刨多久土?” “……”乌尔比安游在下方的身影顿了一下。 要不然你以为今下午我为什么在房间里维修了那么久武器?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湛月和乌尔比安总算落到了挖出来的隧道底部。 接下来就是几条幽深大的平直隧道。 看上去像是乌尔比安把三队再分了小队,四周开挖。 “要找出问题,自然要挖到最底部。”乌尔比安开口。 湛月耸了耸肩,“好吧,事实证明你是对的,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走哪条道呢?” “跟紧我。” 乌尔比安把他那把一半像船锚一半像镰刀的武器从背后取下来,快速游弋向东方向那条隧道。 隧道越向里面越“矮”,可以看到隧道的头顶裸露出了金属质地的墙壁。 那就是阿戈尔的地下防御,一面半圆形,包裹了整座城市地下的墙。 这堵墙硬度只能说还行,只能挡住小型海嗣,但它还安装了警报系统,主要起一个预警的效果。 湛月跟着乌尔比安身后,两人都不说话,海水里只有幽静的水波声。 “轰隆隆————” 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响声,湛月甚至感到四处在震动。 他在疑惑之外,不禁担忧起自己所在这个隧道结不结实,万一垮了—— “加快速度。” “怎么了吗?是因为刚刚那个巨响?” “已经有一条隧道塌了,快一点,我们这儿要是塌了可不好处理。” 所以,刚刚是有一条隧道塌了? 好吧好吧,那就跑起来吧。 ———————————— 乌尔比安一船锚砸向石块。湛月在他背后,看见乌尔比安对自己武器的使用,突然恍悟,原来这怪异武器设计成这样,是既保留了钝器又保留了锐器啊。 随着石块碎裂,蓝绿的幽光也从内里投射出来。 湛月眯了眯眼,这在无光的环境里面呆久了,突然看见光还有点不太习惯。 “避水咒”能让他夜视,但做不到保护他眼睛不被突然出现的光芒晃到。 他眯着眼跟着乌尔比安跳了下去。 眼睛适应得差不多了。 湛月第一时间向头顶看去。 果然,裸露出来的金属墙壁上已经爬满了这些发出蓝绿荧光的小草,腐蚀地差不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正正摆在他俩头上。 乌尔比安回头,血红色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微光。 “四队,你察觉到了吗?” “察觉到什么?”湛月有些不知所然。 乌尔比安突然想起来,湛月又不是正统深海猎人,手术成功了又没有成功。 湛月皱了下眉头,看乌尔比安这样子,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浑身紧绷。 但他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湛月摇了摇头,算了,除了直面复数初生,他还真不怕什么。 他轻轻碰了一下乌尔比安的肩膀,“别想太多,先沿着这个地方探一遍再说吧。” ———————————— 这好像是个地下溶洞,湛月和乌尔比安逛了好一会儿,结果从一处空洞游了上去,到了一处没有海水的洞穴。 湛月蹲在水潭(也就是游上来那个空洞)边上,看着地下随着海水波动摇晃的荧光小草,思索片刻之后,他伸手进去捞了一把上来。 “哒、哒……”乌尔比安探索溶洞的脚步声在远处不停地传来。 这儿没有海嗣,但据乌尔比安所言,他闻到了很浓郁的腥味,这儿在不久之前还有很多海嗣。 湛月不这么认为。 他感觉手上这小草样的东西越看越眼熟。 直到手上传来微微的热辣感觉。 湛月一惊,连忙甩掉手上的小草。 搓了搓手,竟然直接搓掉了一层皮。 这玩意儿有腐蚀性?还是说? 湛月突然想起那个雕刻着蔓延的枝条的形象的雕像。 我测,溟痕? 湛月站起来,有些讶异。 这些蓝绿的小草,很像后来的溟痕,至少外貌上有几分相像。 但没有神经毒素,没有极强的蔓延性,看上去很无害。 刚刚湛月把它们拔下来在手里看了那么久,也只是“啃”下来一层表皮来。 所以,如果一切问题都是因为这个挖在地下的隧道…… 这些小草,就是入侵的海嗣的口粮?那又怎么催生深海教徒的? 而且,根据当事人热心市民斯卡蒂的口述,以及执政官放给他的当初的信息,入侵的海嗣可是从外面来的。 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出现,迅速攻破城防,入侵后大量分散,极有战略,一看就出于伊莎玛拉这位大群头脑之手。 湛月踩碎了这些植物外观的海嗣,用已经长好新皮肤的手掌挠了挠头。 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算了,他本来就不是“智者”的角色,自己在这儿分析个什么劲儿啊,赶紧带着一些样本回去交给科技院得了,自然有人来想这些事情。 “喂——乌尔比安!!!”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啦?” “回去了!” “?” 乌尔比安的脚步声急促起来,并且越来越响,直到湛月看见他的身影从黑暗的拐角里出来。 “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啊。” “没有?”乌尔比安翻了个白眼,“你脑子出问题了?那些新人给你气的?我们的任务不是要探清楚这儿?” “对啊,探清楚了啊。”湛月一脸理所应当,“这儿,一处地下溶洞,偶然被海嗣发现,用一些手段腐蚀了地下防御,并且因为是自然腐蚀,没有触发警报,这儿就这么简单。” “……”乌尔比安沉默稍许。 “那那些东西是什么?”他指向水下摇曳的“海草”。 “海嗣。” “?你管这叫海嗣?” “是真的,我管这些东西叫溟痕。你不信,自己扯下来一点仔细看看就行了。” 乌尔比安默默伸手进去扯下来一把“海草”。 他的脸上几乎立马浮现出厌恶。 “令人作呕的腥味……” 他用力捏碎了手上的“溟痕”。 “你确定只有这些?万一这溶洞直接连着海嗣某个老巢呢?背后就没有一个像那些邪教徒主教那样的指示者?” 湛月耸耸肩,“背后当然有指示者,蔓延的枝条搞出来的原始溟痕,都还没有很完善,就用在这儿,多半是伊莎玛拉的主意,海嗣群体里只有初生才能指挥初生。” 这个年代还没出现高智慧海嗣个体,唯一一个有脑子的,就只有伊莎玛拉,那些深海教徒也没有后世那么猖獗,没这个能力。 那简单的排除法,只有伊莎玛拉在搞事情这么一个选项。 乌尔比安有几分信服,但他还是拉着湛月在地下溶洞里搜了个遍,直到他们从另一个地方直接上了海底平原。 乌尔比安看着远处的高塔,和阿戈尔城市的灯火。 又回头看了看正处理这周围小型海嗣的湛月。 还真如湛月所说,事情就这么简单,他们两个武夫压根就没遇上用得上他们两个的地方,把那个被湛月叫做“溟痕”的新型海嗣带回去给科技院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 夜晚。 执政官拿起一边响个不停的通讯器。 “执政官阁下,处罚已经下去了,三队和四队也已经联合清理完毕地下隧道。” “嗯,做的不错,监视地下情况的人员募集做的怎么样了?” 之前的监测员因为失职已经下了大牢,那么肯定需要新的啊。 “明天就可以上任。” “智能监测设备也催一下科技院吧,对了,‘溟痕’的研究进程怎么样了?” “研究人员还在工作中,项目负责人说需要一个月才能初步有所了解,湛月先生也说了,这东西是初生做出来的……” “半个月,给他们加投资金。” “明白。” 放下通讯器,执政官揉了揉眉心。 地下确实不好防守,但也不至于啊……当年入侵的海嗣又不是从城内出来的,要说深海教徒从这儿被“感化”的倒也说得过去。 但又怎么解释他们这些邪教徒逃跑的时候不从地下跑? 他们总不能不知道自己从哪儿被“感化”的吧? 在今下午到夜里的搜查中,发现这个通道确实是通向阿戈尔城内,而且及其阴险地通到了下水道里。 顺着下水道,直到排污系统,都可以看见这种被湛月叫做“溟痕”的东西。 妥妥的重大安全隐患,这玩意随处都是,混着海草,也没有危害,确实不容易看出来,但有心去找,还是能找到的。 执政官直接扔了一大堆人进了大牢,包括且不仅限于监测地下情况的人员,城防部,城市排污系主任…… 执政官把头支在手上,难掩疲倦。 这事还没完透。 —————————————— 半个月后。 湛月、歌蕾蒂娅、库汉娜一起看着玻璃牢房里的死刑犯。 几个全副武装,包得严严实实的科研人员围着被捆死的死刑犯打转。 蓝绿色的“海草”榨出来的汁液混着营养液缓缓进入死刑犯的身体里。 死刑犯立马开始挣扎,在铁床上不停试图做仰卧起坐。 湛月低头看了下手上的研究报告。 “研究物:溟痕 研究人员:ms.z,维尔汀、玛蒂尔达…… 特性:具有微量感染性,相较于正常海嗣组织感染性来说不值一提,但大量聚集后仍然有着不可小觑的危害;具有杂食性,甚至可以吞吃少部分土壤或砂砾以维持生机;具有蔓延性,但蔓延速度不快,与海洋植物平均水平相当…… 危害度:中。 未来危害度:极高。 研究人员经过……(相当详细的研究过程)” 死刑犯的身体死命抽搐,挣得铁床一阵又一阵巨响。 他的发出低沉的吼叫,身体开始扭曲。 湛月看着这个新生的深海教徒(半海嗣化)。 破案了,就是这个还相当原始的溟痕搞出来的杀不干净的深海教徒。 大概就是或自愿或强迫地吃掉一些溟痕之类的…… 这样那些深海教徒也不知道城里有个密道。 伊莎玛拉跟着博士学过一阵,能有一些诡计是正常的。 至于入侵的海嗣…… 那就是个未知之谜了。 第38章 战争迷雾·扫清 死刑犯在异化后,没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那些科研人员这儿划一刀那儿来一下,做了好一会儿研究,然后直接用铡刀给“消毒”了。 看完了这一场科研,三位队长也就各自散去了,这儿本来就没有他们的事,不过没事过来聚聚,以及看看湛月初次出特殊任务的结果罢了。 散会之后。 歌蕾蒂娅和湛月静静走在走廊里。 空荡荡的脚步声回响在被白炽灯照得惨白一片的走廊上,显示出这附近没有其他人的孤寂。 “四队长,”高挑的冷漠女性率先开了口,“‘溟痕’这个名字,是你取的?” “啊,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歌蕾蒂娅扭头看向走在她身边的湛月,“你,未来之人?” “这个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湛月一脸直率。 歌蕾蒂娅面部并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未来阿戈尔陷落了?” “是啊,海嗣在伊比利亚都到处都是了,虽然那个时候我没有到海底确认你们阿戈尔有没有事,但……”湛月耸了耸肩。 伊比利亚都差不多被海嗣占领了,他们阿戈尔比伊比利亚更处于对海嗣的作战前线,阿戈尔的结局是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歌蕾蒂娅白发垂落,略微遮住了她的两只血色眼眸。 “哼。”歌蕾蒂娅发出意义不明的冷哼。 湛月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回到过去想必不是为了拯救阿戈尔来的吧?” “说不准呢,某人可是我的语言老师,她还拜托了我哦。”其实并没有到拜托这个程度。 歌蕾蒂娅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她立马把话题跳到正常的节奏上去。 “不管你为了什么回到过去,人类和海嗣都是不可调和的敌人……你执意加入深海猎人,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吧。” 湛月眨眨眼,不可调和么…… “昂,我回来确实是来对付海嗣的,说起来在阿戈尔歇了这么久,还没有一点行动呢……所以呢?二队长?大家散开的时候特意给我塞个小纸条,说有事情要商议,到底什么事呢?” “……好,我直说了。”歌蕾蒂娅径直盯着湛月的眼睛。 “我决定去探查海嗣渊的地形,邀请你一起。” 海嗣渊?湛月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想起那是阿戈尔方面对海嗣一个大量聚集,极可能是它们老巢或者发源地的地方的称呼。 湛月看过地图,那确实是海嗣的老巢,救援博士那回就是在那块地方打的。 但老实说,即使他亲自在那个地方战斗过,也说不准地形。 那个时候他和岁相碎片一大家子(也就是年、夕、令……)还有凯尔希的陆地援军直接莽了过去,起手就是天灾级的术法,动不动就干碎一座海中山丘的,哪有那功夫记地形?加上过了这么多年了,那地方的地形有没有变化还两说呢。 所以海嗣渊对湛月还有阿戈尔都是蒙上了一层战争迷雾的。 如果真要对海嗣全面进攻,扫清战争迷雾还是有必要的。 而且。 现如今是1040年,“大静谧”的爆发在1042年,在大静谧爆发之前把敌人的虚实先摸个清楚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都是站在湛月的角度,站在歌蕾蒂娅的角度,阿戈尔根本没有必要急着和海嗣全面开战,深海巨兽们对海嗣的进攻都还是昨年的事,这会儿海嗣都还处于元气大伤的阶段呢。 而歌蕾蒂娅主动找上湛月邀请他去探清楚海嗣渊的情况,显然是有一份主动出击的心的。 “好啊。”湛月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多嘴一句,是你的意思,还是执政官的意思?” “……是我个人的主张,所以,这次行动,是违规行为。” 湛月笑得更开心了,对嘛,这就是那个他认识的歌蕾蒂娅,最后的猎人,最后的复仇者。 歌蕾蒂娅不明就里,只觉得湛月笑得有点莫名其妙。 ———————————— 夜里,结束了一天辛劳的斯卡蒂师傅正准备休息。 合上言情小说,斯卡蒂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关灯,不再打扰寝室里其他人休息了之时,她突然看到窗外的楼梯,有两个黑影。 揉了揉因为打哈欠有些模糊的眼睛。 欸,队长,还有二队长? 这么晚了两位队长级的人物要去干嘛? “斯卡蒂,你在干嘛?”邻床的劳伦缇娜用一种抱怨的口吻说话,“窗外有什么东西吗?譬如说你不小心弄坏的我雕的雕像?” 斯卡蒂叹了口气,把灯关了。 “抱歉……我之后会想办法赔给你的。” “行了行了,不过一个小雕像罢了,要赔的话,你陪我跳一段舞吧……唉,阿玛雅那家伙不在这儿……”劳伦缇娜在黑暗中翻了个身。 寝室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 科技院中。 湛月和歌蕾蒂娅并肩行走在走廊里的视频播放着。 “未来……?” 蒙多医生摸了摸下巴,他皱了皱眉头,看向摆在桌子上的一支血液试管。 以及一大块源石和一只半死不活的小型恐鱼。 “这个陆上人要真是未来来的,那岂不是说明我的实验失败了?” 蒙多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把他的实验成果转化应用。 他关掉视频,继续埋头处理手上的实验体。 他有预感,他离解开湛月为何不被海嗣异化的秘密已经很近了。 ———————————————— 刷脸,开门,顶着倒灌的海水冲出去…… 熟悉的三步走。 出了基地大门,歌蕾蒂娅也没知会一声,立马化作一道残影,破开海水飞速在海中行进。 湛月连忙也开上了时缓,追了上去。 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但深海嘛,白天黑夜都一个样,毕竟没有日光。 两人一前一后划过漆黑的海底。游了好一会儿。 可以看得到,身周的海嗣越来越多了,看起来他们确实是在向更深的地方前进。 两人都没有理会周围越来越多的海嗣,他们此行又不是出来清理这些“小怪”的,只是出来探波地形的。 由于速度很快,快到超越了这些外围小怪的反应速度,他们直接大摇大摆逛了起来。 “喂,二队长,海嗣渊大概有多大?” “科技院保守估计40万公顷。” “这么大?我们两个人探?”湛月满头问号,40万公顷什么概念?前世的川省也就差不多48万公顷。 而且,这是面积,比“路程”这种直线要难探多了。陆地上湛月可以做到两天肉体直接从一个国家跑到另一个国家,但那还不是因为拉特兰和卡兹戴尔不远的原因,从拉特兰岛上下水,游上岸,中间就隔个叙拉古,而叙拉古什么小地方(摊手)。 歌蕾蒂娅沉默了下。 “深海巨兽们攻打过海嗣渊,外围其实是清楚的,我们阿戈尔跟在巨兽们后面探过,主要是探内围。” 湛月了然。 怪不得一直在走直线呢。 内围……等等,歌蕾蒂娅口中说的内围不会是那片深渊吧? 湛月脸色古怪起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地方,一片高山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大洞,那里从上到下都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海嗣,全都是大型个体,各种克苏鲁式的恶心触手复瞳之类的,简直堪称深海恐惧症、巨物恐惧症、密集恐惧症的“福地”。 一路砍进去后,最底下一般就是伊莎玛拉了,那儿反而干净很多,只有伊莎玛拉的庞大海蛇躯体,白蓝金相见,看上去还挺优美。 那个地方能有什么好探的,就是单纯一个深渊,倒圆锥那种,也没有个分叉,从上向下是直通的,就是单纯很深。 “你说的内围……不会是那个深渊吧?”两人游弋的身影不停,就是此时已经有必要躲开某些精英个体了。 “你知道?” 何止知道,我当年还杀穿过呢。 心里自恋了一下,湛月开口:“那个地方虽然很大,但也没有多宽广啊,40万公顷欸,你们就管那儿叫内围,其他地方一律叫外围?” “不然呢?” 歌蕾蒂娅拉住湛月向前冲的身子,把湛月拉到一边的岩柱后面,避开经过的大型海嗣。 “那儿我熟啊。”湛月拍拍胸口,“别的不说,就那儿我还记得地形。” 内围那个深口子结构简单,就是有些地方有些洞穴,但那都是海嗣自己开辟出来的,不是自然形成的,可以忽略不计。 歌蕾蒂娅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各式海嗣,皱眉,拉着湛月又开始移动。 “你哪来的情报?” “我之前打穿过……emm,大概是……”湛月计算了下,“400年前吧。” 歌蕾蒂娅面无表情。 400年前的老情报还是算了吧,这附近海底火山还有地震都很频繁,地形说不定造就改变了。 歌蕾蒂娅边躲避着可以发现他们俩的海嗣,一边继续向内里前进。 “还是去看看吧,不深入内围,就我们两个,可以全身而退的。” 湛月挣脱歌蕾蒂娅拉着他的手,总拉着他手不累啊。 “好吧,那我劝我俩还是别太深入,那儿敌人多的是,每一个都不太好对付。” 400年的海嗣渊他都得叫人,虽然也有是博士在做对手的原因,但那也只是一部分原因,最后那一步了,几乎只看正面实力了。 这海嗣进化可是一个加速度,这都过去400年了,指不定这些海嗣进化成啥样了呢。 ———————————— 歌蕾蒂娅和湛月趴在某一簇茂盛的海草里。 他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解。 “(极小声)内围不是说密密麻麻的吗?海嗣呢?路上来的时候倒是感觉密度大上很多。”——歌蕾蒂娅。 “我怎么知道?鬼知道它们怎么不守着它们的初生了……不是说深海巨兽才袭击了海嗣的四位初生吗?”——湛月。 两人沉默地眺望了好一阵儿。 “要不去看看?海嗣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这儿就没剩几头巨型海嗣!”——湛月。 “撤。”——歌蕾蒂娅。 “真不去?看起来伊莎玛拉不在,我们大可以去看看。”——湛月。 “它们已经警觉了,别犯傻。”——歌蕾蒂娅。 湛月仔细看过去,发现这些奇形怪状的海嗣确实在奇怪地摇晃身子,似乎在嗅着什么。 就他们俩谈话这一小会儿,已经有数条又长又粗的触手扫过他们身周了。 突然,某个满身眼睛的极巨灯笼鱼样的海嗣看向了他们这边。 陡然被密密麻麻的绿色眼睛盯上,不说害怕吧,至少湛月心底一阵恶寒。 “准备战斗。”歌蕾蒂娅从背上取下长槊,下一秒,“灯笼鱼”头顶着的那个巨型绿眼睛陡然睁开,死鱼眼直勾勾看向他俩。 感受到恶意,湛月毫不犹豫拔出了双剑。 肉瘤,眼睛,手臂,利齿,触手,甚至棱刺……数之不尽的攻击从四面八方攻来。 湛月砸吧了下嘴巴。 马达,什么狗鼻子,难办咯…… 他可保持着正常时缓的啊,这些攻击都还有着普通的攻速,啧,难办…… 左眼传来一阵刺痛,一块源石不偏不倚增生在左眼正中。 坏事了,这回源石增生的地方有些尴尬,直接给他把左眼视力剥夺了…… 湛月身影再次加速。 这回,是40倍时缓。 ———————————————— 歌蕾蒂娅挡下正面袭来的撞击,一个后空翻,一脚踢在身后袭来的大嘴上面,直接给这“嘴”型的海嗣张开咬来的动作一下干变形了。 湛月的身影鬼魅般出现,伴随着红蓝的源石微光,粉碎了那个“嘴”型的海嗣。 “后边!”歌蕾蒂娅冷静出声。 “(极快速的说话声)#%¥\\u0026*¥@\\u0026¥……”湛月似乎说了什么,但根本听不清,太快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躲开了一个地刺模样的海嗣远远射过来的刺。 …… 两人被源源不断的海嗣包围,但不论是歌蕾蒂娅还是湛月都还有余力,他们正有条不紊地朝着北方向突围。 歌蕾蒂娅的长槊齐根没入某只倒霉海嗣的头颅,强劲的力道直接带着它的脑袋脱离了它的脖子。 “左边,三只。”歌蕾蒂娅抽出长槊。 湛月左眼视力由于有些倒霉,现在是半失明状态,有些时候需要歌蕾蒂娅来当眼替。 两人都打着快逃的心思,没有与眼前这些无穷无尽的海嗣较量的意愿,两相配合下,好歹是越来越脱离内围这个地方了。 大型海嗣不甘地嘶鸣一声,看着湛月和歌蕾蒂娅一只只绞杀着还围着他们打转的中型海嗣同胞,但也无可奈何,只有退去。 乐,物理规则,小子,再强你也得服从水压! 湛月的身体被避水咒保护,无视水压,歌蕾蒂娅的身体是足够强大,扛得住水压,这些生活在深渊的大型海嗣由于身体够大,可做不到随意上浮。 逃离了大型海嗣活动的区域,湛月松了口气,把时缓下降到了20的比例。 也就好在不知为何大型海嗣比他记忆中少那么多,虽然质量比400年前是要高上不少,但海嗣这东西吧,他不是说要质量就不能有数量的物种。 不过也是好事,再多点估计他俩可就没这么简单能走了,说不得湛月就得掀一两张底牌了。 “没事吧?”湛月看向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甩了甩长槊上的或白或红的液体,表情冷峻。 “没事,倒是你,看上去不太好。” 湛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增生了源石的左眼。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不过湛月面不改色地笑笑。 “无事,回去后要不了几天就好了。嗯……挖了的话也许好得还更快。” “要挖自己挖。” 歌蕾蒂娅的长槊闪电般洞穿还在纠缠的中型海嗣的身体。 “你嫌弃我?” “刚刚没有,现在是的。” 湛月:? 第39章 想不出来标题怎么办 越往外围走,受到的阻力也就越小,但肉眼可见的,围堵湛月和歌蕾蒂娅的海嗣数量噌噌向上涨。 这些中小型海嗣没有大型海嗣的力量,但仍然有些高级个体,有着能跟上他俩的速度,同时,湛月还发现,这些小型海嗣似乎进化出了一种微弱的毒素。 似乎是神经毒素的前身。 虽然说现在这毒素很弱小,对他还有歌蕾蒂娅的影响相当之小,但掌握这种毒素的海嗣很多,一刻不停地释放毒素,也难免对他俩的行动造成了一定影响。 湛月踢开飞刺过来的剑鱼形状的海嗣,手中翻腾,流火转为倒持。 “二队长,给我些时间,别让这些烦人的家伙近我的身!” “嘁,三秒。” “够了!” 湛月还开着时缓呢,三秒对他来说就是一分钟。 原本各自作战,只有偶尔互相帮衬的两人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歌蕾蒂娅的身影和她的长槊挡在湛月身周,表情冷肃。 钩、刺、扫…… 踢击、重拳、膝撞…… 掩护别人可比自己单独作战要来的麻烦很多,但好在歌蕾蒂娅的身手足以在这能够淹没任何人的无穷海嗣浪潮中开辟出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再度把一只意图背后偷袭的刺球海嗣砍成两半,歌蕾蒂娅仍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却突然一阵眩晕。 迅速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 体力,还有大半,只有小伤口,且并没有异化现象。 ……是毒? 数只中型海嗣狰狞地从正面突进。 速度不快。 歌蕾蒂娅右手握住长槊,刚想上前几下剁碎这几只海嗣,一阵麻痹的感觉从身上的小伤口处传遍全身。 !!! 海嗣腥臭的大嘴让她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 锯齿状的牙齿离她只有几厘米之遥。 “哼。” 鼓动力量,歌蕾蒂娅竟然强行克服了身子的麻痹,挥动武器,如同鬼魅一般,顷刻间砸碎了它们的脑袋。 “敕令!”身后传来湛月的声音,歌蕾蒂娅松了口气,身子向后退去,“滞!” 耀眼的光芒从湛月倒持的流火剑身上闪烁起来,给这千万年都未见过光芒的地域带来夺目的光明。 海嗣冲锋的浪潮被光芒照射。 或快的、或慢的、或强大的、或弱小的……他们统统趋于静止。 湛月左眼的源石此刻愈发狰狞,漆黑的晶石占据他的整个左眼眶,甚至有向外冒出的迹象。 “还好手艺没有生疏。”湛月是这片时空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 他轻而易举就可以给自己加速,但对一片地区进行减速却显得有点困难,需要他人给他争取到施展术式的时间,但如果成功施展出来…… 无论其他生物本身速度多快,他们的时间都被湛月所把控。 客观时缓,小子! 杀是杀不干净的,就算湛月把主观时缓开到自己能承受的上限,他能做的也不过跑出去,说不定还带不上歌蕾蒂娅,速度太快了,别人承受不住的。 增强自己没什么搞头,那削弱别人可是试试。 湛月一把扛起缓慢得好像蚂蚁爬般动作的歌蕾蒂娅,冲向同样缓慢的海嗣浪潮。 杀开一条道。 ———————————— 湛月很快就打通了包围圈,抗着歌蕾蒂娅向阿戈尔的方向游弋过去。 客观时缓解除。 很快啊,湛月啪叽一下直接一头撞在石头上。 “那个……能把我扛回去吗?”湛月讪笑。 歌蕾蒂娅一脸茫然。 她怎么一下子就出来了?还有,湛月怎么躺下了? 想到湛月说的让她争取三秒钟,嘛,那他们逃脱估计是湛月的手笔吧……这是消耗过大,直接躺了? 歌蕾蒂娅从地上爬起来,思索片刻,帮湛月把他的双剑插回湛月别在腰间的剑鞘,小心翼翼地将基本不动弹的湛月背在背后。 至于她的长槊,只好先拿在手上了。 在歌蕾蒂娅背上,虽然一动就浑身疼痛,但好在脑子动不会,湛月索性检查起自己这回的“战损”情况。 感受着消耗和源石感染的情况,湛月有些意外。 他的情况远比他想得要好,这反噬竟然没有一次性把他干趴下。 难道说伊莎玛拉还真不在那儿? 客观时缓囊括的地域越宽广,囊括的目标越强大,对湛月的“事后清算”也就越大,湛月原本以为这回大概要直接给他干躺个一两个月,但没想到只是干躺个一两周。 “别乱动!” “喂喂喂,我动都动不了!” “那你什么东西在顶我?” 湛月艰难低头一看,哦,我的两把剑的剑柄。 “我的剑而已……”湛月有气无力地。 歌蕾蒂娅不再说话,闷头赶路,加紧了步伐。 早回去湛月也好早点接受治疗。 “湛月。” “怎么?” “……抱歉。” “突然说这个干嘛?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湛月一脸疑惑,但是和他左眼那漆黑狰狞的源石配合的不是很好,看上去没多少疑惑,倒是显得很阴森。 不过好在歌蕾蒂娅后脑勺上没长眼睛,看不见。 “邀请你一起做这样危险的行动……” “嗨,这有什么,危险?除了伊莎玛拉真身降临,带着全族海嗣一起围攻我,我还真不怕这些畜生。” “……那你今天怎么伤成这样?” “累了罢了,事实上,我还能打,但没必要。” “那你下来?” “欸别……” 歌蕾蒂娅扶住湛月双腿的手向上抬了一下,湛月当即开始龇牙咧嘴。 ———————————— 海嗣哪里强大? 有人会说是它们恐怖的集体意识,有人会说是它们异常的环境适应能力,有人会说是它们四位初生。 也许都有道理,但对于湛月还有深海猎人几位队长来说,海嗣最强的地方只在于它们那令人绝望的数量上。 就像这回探查行动,湛月和歌蕾蒂娅两个人速度型的选手,直接被围了,只能在小范围里闪转腾挪。 两人杀了不知道多少海嗣,但给湛月的感觉就好像包围他们的海嗣压根没少。 甚至他俩重点击杀能跟上他们速度的海嗣,直到杀到湛月掀开一张底牌,都感觉还有非常非常多。 虽然说能跟上和比肩是两回事……但这也很恐怖了。 能比肩他们速度的海嗣至少现在湛月还没见到,但能还手的见到很多很多了。 想到自己的四队那些新人,湛月不由悲观地叹了口气。 除开斯卡蒂还有劳伦缇娜,其他人但凡敢踏入海嗣渊内围方圆百里一步,被海嗣发现了,就是个死的结局。 湛月躺在自己床上,左眼蒙着一层绷带。 这个时候已经是探查行动之后的第七天了,期间斯卡蒂来看望过,歌蕾蒂娅来过,乌尔比安也来过,劳伦缇娜也来过……除了这些抱着善意来看望的,也有一些不速之客。 大概是某些政客的死士,提着把看上去就很酷炫的枪踹开门就对着他扫射。 但可惜,当时湛月和歌蕾蒂娅说的话有70%都是真的。 第一个死士被他揪掉了脑袋。 后来斯卡蒂得知此事,之后竟然寸步不离守在他寝室门口,后来来的死士都是她干掉的了。 湛月无聊地用右眼盯着窗外。 正埋头看小说的某人似乎察觉到湛月在看她,抬起头,歪了歪脑袋,娇憨地看向窗户防弹玻璃后的湛月。 湛月老脸一红,连忙移开视线,看向天花板。 歌蕾蒂娅私自行动,虽然他俩都没有大碍,但还是遭了处分,被关禁闭室关两周,她能来看看湛月还是晚上自己偷摸出的禁闭室。 听闻了湛月被刺杀,她当时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湛月还是敏锐地从她一双血眸中看出了杀意。 次日执政官就亲自过来了,保证一周之内把那个手多手长的政客给宰了,脑袋送过来。 本来刺杀军人就是死刑,别说人数稀少的深海猎人了,别说湛月不算个正经深海猎人,他有编制的,还是队长级,跟一二三队长是同样的身份、薪水。 湛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在心里数了数,离执政官保证的一周期限还有三天。 转动脖子,看向时钟,正午了。 “斯卡蒂。” “我在,怎么了,队长?” 湛月看着几乎瞬间到他床边的斯卡蒂,感到一阵害怕(大嘘)。 “额,你守我这几天,四队谁在带?” “劳伦缇娜。” “她?靠谱吗?” “应该……也许……” “……”湛月右眼眨了眨,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算了算了,只要四队没有出事就没什么关系……今天午饭吃什么?” “唔。”斯卡蒂脸上露出犯难的表情,她不知道嘞。 突然,寝室外传来广播的声音。 “各单位注意,东南方向37°200公里有大量海嗣聚集,正在向城市移动,在基地的深海猎人立即集合。” 斯卡蒂眨眨眼睛,漂亮的血红色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湛月。 “队长……可能没有午饭了……” 湛月右眼翻了个白眼,“那就饿吧……” 斯卡蒂犹豫了下,“要不我偷偷留下来给队长你随便做点什么吃的……” “你要抗命?就为了这个?算了算了,快去吧,一顿饭而已,饿不死我……再说了,那些医生可舍不得我死……等他们下午来了我跟他们说一声我还没吃饭就行。” 斯卡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湛月的寝室。 湛月失去了唯一常陪在身边的人,一时间有些无聊。 他突然看见床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欸? 《重生海嗣之霸道猎人爱上我》? 我测,什么鬼畜书籍?斯卡蒂平时都在看这个?啊?打死我也不看这种玩意…… ———————————— 下午两点半。 蒙多带着他的医护团队准时准点到了啦湛月寝室门口。 “斯卡蒂小姐好像不在呢,也是,都去东南方向了……”蒙多面露难色,斯卡蒂不在谁给他们开门啊。 躺在床上津津有味看着《重生海嗣之霸道猎人爱上我》的湛月听见门外的动静,又看了看手上的书。 老脸一红,急忙把书籍藏在枕头底下。 修养一周了,虽然动起来还是浑身疼痛,但好歹四肢差不多好完了,行动自如。 湛月伸手一招,摆在房间一边的影月随之而动,去开了门。 至于说一柄剑怎么开门…… 这不重要。 蒙多见门开了,当即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 护士小姐姐们也跟着鱼贯而入。 湛月一脸摆样,躺平。 ———————————— 蒙多带着他渴求的湛月血液试剂以及经过湛月同意从他左眼挖下来的一点源石晶体走了。 湛月撇了撇嘴。 他娘的,挖源石的时候是真疼啊。 不过湛月也不是无偿帮蒙多的,他要求蒙多如果研究出什么,无论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人类血脉这么猛,凯尔希不可能没做过研究的。 不论是湛月,还是博士,都被凯尔希叫去配合实验过,给血液算什么,湛月甚至给过骨髓。 巴别塔本部做的顶级伤药的主要都是他的血。 但凯尔希研究了这么久,除了人类血确实堪称万能神药之外,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如果这个蒙多医生真的研究出什么,湛月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论好坏,总是有突破嘛。 对了。 我好像忘了个什么事来着? 嘶——让我想想—— 湛月只要肯回忆就必定回忆的起来的技能生效。 “干!我的午饭!” 郁闷的湛月只好又捧起那本小说。 —————————————— 城外,斯卡蒂抹了把脸上的血。 她歪头闪过海嗣的咬合,反手一个头槌给这海嗣直接干懵了。 趁着海嗣被她的头槌打得有些蒙圈,四队队员几刀把这只海嗣料理了。 “劳伦缇娜呢?” “我在这儿~”劳伦缇娜浑身伤口地笑嘻嘻地朝她挥手,丝毫不顾背后的海嗣。 “真是的……恢复型的也得注意啊……” 斯卡蒂低语几句。 不过她叫劳伦缇娜只是为了确认她没有上头直接脱离队伍,现在看到她还在,也就没再管她,反正死不了,这些海嗣除了数量多,还有一些带毒的,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乱糟糟的战场上,斯卡蒂的思绪飘忽。 “斯卡蒂……ishar-……”莫名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 ???!!! “谁?!”斯卡蒂厉喝。 “副队?怎么了?”队员们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被眼前的海嗣敌人夺去了注意力。 斯卡蒂皱眉。 “找到……湛月……带他来找我……” “你是谁?” “我在陆地上……快一点……” 斯卡蒂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怀疑地看向眼前的海嗣群,隐约可以看见其他队伍的猎人在其中战斗。 我不会被异化了吧? 斯卡蒂想到一个可能,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身体上并没有一点儿异样。 而且,队员们也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异常。 斯卡蒂低声又问了几个问题,但没有回应。 那个似乎就在耳边响起的低语再也没有出现。 她看向基地的方向,队长…… 不,她决不能带着队长轻易上了陆地。 万一队长不回来了呢…… 第40章 还没签约怎么办 海嗣大规模集结,听上去很可怕,但实际也就那样,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远远不如海嗣渊。 只是因为它们聚集后移动方向好死不死正好要去阿戈尔城市,才派猎人们出来清理。 就连队长级的也只来一位,乌尔比安。 不过有空的队员级的猎人倒是都来齐了。 正如斯卡蒂判断的那样,这波海嗣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就算数量看上去很多,但也到不了无穷无尽的地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清理干净。 —————————— 6:00p.m. 斯卡蒂带着四队成员回了基地,杀了很久,除了劳伦缇娜还是精神奕奕之外,他们都有些疲惫了,还有些队员受了轻伤。 “解散吧,都去吃晚饭吧。”斯卡蒂打发开他们。 她仰头看向三楼,也不知道队长下午吃的什么…… 斯卡蒂莫名想起下午响在她耳边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给她一种特别的熟悉之感。 不过,就算再熟悉,她也绝不会轻易听了那个声音的话。 要把队长带上去? 做梦! 她摇了摇头,那个声音似乎只有她听见,这个事吧,她总觉得有些诡异,还是找除了湛月之外的三位队长商量一下比较好。 嗯,今晚吃晚饭的时候就找他们商量一下吧。 ———————————— 陆地,伊比利亚某村庄。 白发的“女性”低着头独自走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 最近似乎是到了雨季,总是下雨,对于像她这种无家可归的人不是很友好,但她实质上并不是“人”,下雨对她来说反而更好了一些。 “嘭!” “嗷……” 被撞到的女性纹丝不动,反倒是撞上来的渔民倒了地。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 “普兰德那小子失手喽……啧啧,我早说了,常在海边走哪能不湿鞋?”有粗犷的高大男性渔民面露不屑,“天天不好好干活,就想着偷别人的钱!” 白发女性血红色的眸子透过长长的头发,盯着这个故意撞上来的渔民。 按耐住想要同化这些人类的冲动,斯卡蒂默不作声,侧着身子,便想要从道路一边过去。 “别走!你撞了人,一个铜板都不给就想走?”倒在地上的渔民此刻似乎是缓过来了,大声嚷嚷着。 斯卡蒂止住脚步。 几个月都没震动过一次的声带开始发声。 “我没有钱。” 嘶哑的声音犹如阴暗的毒蛇,让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没钱?我看你手上那根拐杖还值点钱,把它赔给我,此事就算私了了,不然我们就告官!”渔民眼睛中透露出贪婪,这个披头散发的女的手上那根权杖造型精美,一看就是好东西。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 “我呸,普兰德这个臭水沟的老鼠!”朴实的渔民们大多都面露愤怒,但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因为普兰德口中告官的那个官,就是他爹! 祂勾起一抹笑来。 祂好不容易在陆地上出来透透气,并没有去理会这个跳梁小丑,而是好生整理了下面容。 清冷而美丽的面容展露,祂歪了歪头,看向地上那个敢讹斯卡蒂的人。 普兰德眼中又多出一抹猥琐。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祂不想听了。 原本还想感谢一下他,让祂出来透口气的,但既然如此下作,还是直接杀了了事吧。 “物理上杀了。”斯卡蒂的声音从祂心底传来,“你要是敢异化成海嗣……” “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同胞你又能怎么办呢?”伊莎玛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陷入沉默。 “不过,如果这是同胞的请求,我自然是会答应的。” 伊莎玛拉的意识回归现实,那个下作的讹诈者已经站起来了,似乎说了什么,此时正不怀好意地看着祂。 祂微微抬起权杖。 下一秒,红的白的的不可言说的人体组织洒了一地。 “死人了!!!” 人群中传来尖叫声,但凶手已经不知所去。 斯卡蒂并没有花费多大力气就夺回了身体掌控权,伊莎玛拉此时并没有想与她对抗的意思。 回到50年代,在这个年代,从灭世线回来的伊莎玛拉不说无敌,那也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拉起海嗣大军灭掉大半陆地国家的存在,天胡开局,容忍自己的同胞的行为,祂还是有这个胸怀的。 而且…… 祂还想再学学看,这个祂无法影响到潜意识的猎人,学她的感情,学她的意志…… 斯卡蒂把伊莎玛拉整理好的头发又几下揉乱,把自己的面孔遮蔽起来,以防有谁认出来她是深海猎人。 自己在陆上拖延时间也就罢了,要是被人认出来,牵扯到阿戈尔,伊莎玛拉绝对会强行掌控她的躯体,回归大群的。 不过…… 她缓慢前行着。 她已经看见了那个男人…… 祂也看见了,但祂并没有阻止她利用大群向这个时间的自己传递消息的行为,反而还帮了一把。 湛月真的会上来找她吗?湛月真的能独自杀死伊莎玛拉吗? 伊莎玛拉因为她的关系对湛月同样抱着爱慕的情感,绝对不会下杀手,这是她可以确定的,而湛月因为是纯血人类和履职者的关系,绝对不可能被同化,所以她其实并不担心湛月的安全问题,就担心湛月打不过伊莎玛拉,被祂软禁起来。 不过…… 要是湛月都打不过,那这个世界就差不多已经完蛋了。 —————————— 6:30p.m.,湛月寝室兼病房。 斯卡蒂端着一份餐盘,款款放在湛月床头。 她小心翼翼地扶湛月上半身坐起来,就坐在了湛月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看着湛月吃饭。 湛月有些心虚。 那本小说还在他这儿呢。 “咳咳,斯卡蒂啊,你是不是在找你的小说?”湛月决定把斯卡蒂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神看做是她在搜寻。 “欸?”斯卡蒂明显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那个……中午的时候你走得急,那本小说还在我这儿,咳咳,挺好看的,喏。”湛月从枕头下面摸出来那本名字有些逆天的小说。 斯卡蒂脸上有些发红,她眼神躲闪,迅速接了过来。 任谁被发现看那种小说都会不自然吧,上次湛月偷偷看了一点斯卡蒂的言情小说她都没有脸红,唔,不过这本《重生海嗣之霸道猎人爱上我》大概也算是言情小说? 大概是为了摆脱羞涩,斯卡蒂主动找起话题来。 “队长,今天下午吃的什么啊?” “额,说来惭愧,我把午饭给忘了……” 无懈可击!湛月杀死了比赛! 斯卡蒂没有想到湛月轻易就结束了话题,一时间不擅长与人交际的她支支吾吾起来,憋得脸更红了。 湛月觉得还是帮一下她好了…… “你们今中午没有吃饭吧?对付那群海嗣没受伤吧?” “没有,有三队长带队,那群海嗣也不成气候。” “阿拉,没想到斯卡蒂竟然这么说那群海嗣呢……那,什么样的海嗣群才算成气候了呢?” 斯卡蒂沉默了一分钟。 她想起几年前突然出现在城墙底下的海嗣浪潮,突然贴脸的海嗣群直接淹没了城防军,攻入了城内。 深海猎人们当时也有大半都被另一群海嗣拖住了脚步,导致入侵城内的海嗣足足肆虐了大半个月,死了不知道多少平民。 斯卡蒂当时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在一家小超市打工。 灾难爆发后,她身为家中唯一有战斗力的人,不得不以一介白身与那些狰狞恐怖的海嗣战斗…… 停止回忆,斯卡蒂抿了下嘴。 “如果一群海嗣能够阻拦深海猎人的主力足足大半个月的话,那就算是成了气候……” 湛月看到斯卡蒂脸上落寞的神色,哪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没关系,队长你也不知道,当初那场灾难……”斯卡蒂勉力勾起一抹微笑。 房间里就此陷入沉默之中。 湛月慢悠悠吃完了饭,擦了嘴巴,一头躺了下来。 “斯卡蒂,你今天就别守夜了吧,白天战斗也挺辛苦了,如果晚上睡觉都还要睁半只眼睛那未免显得我这个队长有些压榨的嫌疑啊。” 之前几天白天没什么事,斯卡蒂执意要守着湛月也说不动她,但今天也许可以试试。 但斯卡蒂还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队长,白天那点战斗不算什么……要是那群不长眼睛的东西伤了你怎么办?” “就他们?要是一队长二队长两个来,我还敬她们三分,就那些死士?” 湛月语气中透露出不屑。 斯卡蒂没有再说话,她习惯用行动来表达。 她收拾了下餐盘,端着出去了。 湛月叹了口气,这妮子,咋就这么犟呢? 房间里剩下湛月一个人,而且小说也被带走了,斯卡蒂还没回来的时候未免有些无聊。 湛月干脆思索起斯卡蒂为什么对他“一见钟情”的事来。 他也不是情商低的离谱的人,斯卡蒂对他有意思很明显,只是他没有挑明,就像个渣男一样不主动不拒绝。 呸呸呸,我怎么可能是渣男,是渣男那还几千岁了都还是个处? 他遇见过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其中不乏绝世佳人,不乏时代宠儿,甚至有过上述两种天骄倒追他的情况,但他都拒绝了。 他很清楚,他只是个过客,二者的时代相差太远,就算他可以来回跑,那也未免太过于繁琐,这就和异地恋一样,而且他这种情况比异地恋麻烦到哪儿去了。 而且,他们之间是有隔阂的,即使被他远超时代的思想吸引,最后也不过分道扬镳。 他永生不老,佳人却迟早一副粉红骷髅。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对那些人其实不是很感兴趣……莫名其妙来了泰拉,怎么子也得找以前玩游戏时的“老婆”吧? 他湛月也是很优秀的,在这个人均俊男美女的泰拉大陆上颜值也算能打,凭什么不完成前世心愿? 言归正传,虽然湛月也对斯卡蒂也有那么亿点点意思,但首先他(作者)没谈过恋爱,不太好意思,其次,斯卡蒂对他的好感来得也有那么点奇怪。 至少湛月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说法的。 仔细思考思考,这好感可能就出于扭曲源头之上。 海嗣渊一行,没找到伊莎玛拉,那伊莎玛拉出什么叉子了这个原因是扭曲源头的可能性大大上升,而根据记忆,伊莎玛拉和斯卡蒂在未来那是有那么亿点点联系的。 斯卡蒂表现那么奇怪,难说没有受到“扭曲状态”的伊莎玛拉影响,深海猎人本来就是接受了海嗣组织的力量的人类,虽然说阿戈尔的科技手段隔绝了异化还有大群,但湛月知道,大群被隔绝也不是绝对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深海猎人被异化的事了。 湛月思量着,想着想着,思想就跑偏了。 话说深海猎人如果不出意外,不死在战斗中,那寿命好像很久很久啊,而且,伊莎玛拉更是与天地齐寿,不存在老死这个说法…… 那他们在一起就没有寿命长短的限制…… 嘿嘿嘿…… 湛月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手掌,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想啥呢?斯卡蒂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都还没个准信…… 他怂了,犯了所有恋爱新手都会犯的错误,不过没关系,仁爱慈祥的作者会安排好的。 “笃笃笃……”门响了。 “啊,请进。” 库汉娜提着个铁盒子进来了,她奇怪地看了眼湛月。 “你脸上怎么搞的?”她指了指湛月脸上的红巴掌印。 “啊这……嗨,没事,我扇蚊子扇出来的。” 蚊子?那是什么?库汉娜更加疑惑了,但她没有多问,明显人家湛月不想说嘛。 “喏,那些想杀你的死士背后主谋的脑袋,你想看看吗?我可以帮你打开这个盒子。”库汉娜向上提了提手上的铁盒子,盒子里发出一种物体撞击的声音。 “算了,我对死人头不感兴趣。”湛月果断拒绝,开玩笑,把房间里整的一屋子血腥味干嘛,他又不是什么变态。 库汉娜有些失望地放下铁盒子,她还挺想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打深海猎人的主意呢,这么蠢的政客不常见了,谁不知道他们这些深海猎人就是执政官的心头肉啊。 而且,库汉娜撇了眼躺在床上的湛月,听说科技院那边生物科主任蒙多也疯狂地在找想杀湛月的人呢。 “那我把这个盒子放哪儿?”库汉娜问道。 “随你便。”湛月随意回答道,“对了,这个盒子里应该只有一个头吧?” “啊对,怎么?” “没什么。” 湛月看着库汉娜出了房间,闭上眼。 “替死鬼……”男子低声的呢喃幽幽响起。 阿戈尔不只一个执政官,虽然大家平时说执政官都是指的那位权力最大的女士,也就是歌蕾蒂娅她妈,但实际上,执政官这个位子,是复数的。 从被湛月秒了的第一位死士死的很干脆,但湛月是谁,泰拉第一术士! 搜了搜魂,轻而易举就发现了指使者。 但这个指使者,位子很低,而且,从灵魂记忆中看,他也是被迫的。 政治啊,就是这么肮脏的东西,世上很少有国度的政治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斗争,至少湛月只在前世那个红色国度见过干净的政治。(保命) 湛月闭上的右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和杀意。 惹到他头上了,不报复回去可不是他的性格啊。 第41章 真想不出标题 一周后。 湛月站在三楼楼层的走廊边缘上,靠着栏杆,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周过得针不戳,每天就躺床上,吃的啥的一般斯卡蒂都会送过来,无聊了还有斯卡蒂的小读物解闷。 反正不用工作的感觉就是很好。 但既然伤都好的差不多了,那也没什么理由再懒在床上了,虽然扭曲经过前期调查,确定是1042年爆发的,离现在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但这种重要的事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博士和凯尔希给他制定的计划只有个大概的框架,比较像定目标,至于怎么达成目标,这个就得看湛月自己的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过去的时空又发生了扭曲,他们再怎么多智近妖,没有精确的消息也难以安排到细节上。 这开头一步,也就是加入或者和阿戈尔达成合作湛月已经搞定了,接下来的一步,博士是打算让他尽可能探清楚扭曲原因,并且上陆地上,去获得他和凯尔希在这个时候的亲卫——也就是萨卡兹的皇庭部队支持。 萨卡兹的各种诡异巫术非常难缠,各种萨卡兹的能力也十分强大,十大王庭的力量都不可小觑。(虽然可能十大王庭其中有些已经无了) 但湛月决定不做这一步。 原因很简单,阿戈尔是个自大且嘴硬的国度。 能容忍他一个外来者,都是执政官女士力排众议,还有他独自一个人打趴下三个队长的战绩才争取来的,这都还有人想干掉他呢,更谈何与陆地上的军队合作? 不过上陆地还是要去的,伊莎玛拉不在祂的老巢里,这个消息足以令阿戈尔重视,经过一周多的搜查,方圆万里的海域都基本查完了,都没有找到伊莎玛拉任何踪迹。 虽然可能查的不是很仔细,毕竟海里面的环境情况懂的都懂,要不要就是一个深洞口,动不动就是个海底火山的,确实不太好排查仔细。 不过从另一点来看,深海猎人有着天生的对海嗣特化嗅觉,伊莎玛拉向来也把这些猎人看做同胞,而祂从来不对同胞欺瞒,所以这个排查还是有着相当的分量的。 湛月低头看向楼底下的,也就是二楼,他突然听见了什么声响,听上去好像是有人在开门。 “劳伦缇娜?这么早出来干嘛?”湛月从怀里摸出一个怀表,这个怀表还是执政官送来的慰问礼物,兴许她也知道她找出来的那个所谓“主谋”也只是个替死鬼,心里有点愧疚吧。 怀表上的金色指针指向数字“3”。 深海里不分昼夜,湛月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闲逛纯粹是因为这一周多来睡得太多了,但其他深海猎人都有任务,一般晚上还是准时睡觉的。 湛月想了想,扭头看向坐在长椅上看小说的斯卡蒂。 “斯卡蒂,四队今天是白班吧?” 斯卡蒂并没有抬头,只是藏在书页后面,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不睡觉也就算了……劳伦缇娜怎么还偷摸跑出来了?” 劳伦缇娜动了动尖耳朵,察觉到什么,抬头向上看去。 “哟,队长,你可总算康复了?”是揶揄以及疑问的语气呢。 “托你的福……喂喂,小声点,别人都在睡觉呢,要不上来谈谈?” 劳伦缇娜歪了歪头,“可是,今天晚上开大会啊,除了巡逻夜班的二队,其他队员都在会议室呢,我只是睡过头了。” 湛月脑袋上空生动地浮现出一个问号。 他扭头再次看向斯卡蒂。 斯卡蒂放下小说,“确实如此。” 她似乎在笑,还笑得很灿烂,但一晃而过,再次看去时,已然又是那副三无脸了。 也不知道这些深海猎人怎么都喜欢马着一张扑克脸,歌蕾蒂娅是这样,斯卡蒂是这样,也就劳伦缇娜没有这样冷冰冰的,平日里除了埋头干艺术的时候不理人,其他时候都嘻嘻哈哈的。 湛月莫名想到以后。 阿戈尔没了之后,劳伦缇娜在罗德岛上也没有嘻嘻哈哈的时候了。 算了,想那些干嘛。 “队长,要一起去吗?估计咱们仨还可以抢个站票。”劳伦缇娜笑道。 “明天四队有什么日程吗?”湛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斯卡蒂,这几天好像有关深海猎人的事都是问的斯卡蒂……只能说当初让斯卡蒂来当这个副队真是太明智了。 “只有夜班的巡逻,白天只有早上的训练任务,对了,还有5个月,四队就成立半年了,到时候一队长要来检验,训练也得抓紧。” “也就是没有什么事嘛……”什么检验,湛月不知道哦,要不问问真正的四队长斯卡蒂吧? “不去了,回屋睡觉!” 湛月关上门,透过窗子,仍然看见斯卡蒂稳坐长椅,优雅地翻阅着不知内容的小说。 “你不去吗?” “请假了,队长终于彻底康复了,这事比较重要。” 湛月要再不在四队队员前面露个脸,他们估计都快忘了他们还有个队长这档子事了。 ———————————— 会议室。 一队长库汉娜,三队长乌尔比安坐在前台,旁边空着两个位子。 底下的深海猎人稀稀拉拉的,对比庞大的会议室显得人很少——事实上真的很少每个队伍五十个人的编制,但没有一个队伍真的填满了这个上限,人数最多的一队不过三十来个人罢了,人数最少的,四队,才成立满一个月,全是新人,二十个人倒是一个没少。 乌尔比安用肘子推了推旁边坐着已经开始睡觉的库汉娜。 “别睡了,快讲,前半夜咱俩讨论了这么久你都没睡,你这会儿咋还打瞌睡?”(小声) “啊,人都来了?”(小声) “四队成员斯卡蒂陪在湛月身边,除了她都来了。”(小声) “嘁,一个深海猎人爱上了一个外来者……真是……”(极小声) “行了,人家都没承认呢,少说两句吧。”(极小声) “行行行,”(小声)库汉娜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应该是没有的口水,轻咳了两声,“好了,猎人们,大半夜把大家叫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尽快讲完。” 猎人们犹如石刻的雕像,沉默而又庄严,并没有一点声音。 “根据二队长跟四队长违规前往海嗣渊探回来的情报,我们阿戈尔的老对手伊莎玛拉此时并不在海嗣渊,经过我们这一周来的排查,初步判断情报可信。” 底下的深海猎人中,四队的成员大多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那个,啥是伊莎玛拉? “伊莎玛拉离开自己力量最充足的地方,去了哪里尚未可知,但祂上次受到的深海巨兽之伤绝无可能已经好完,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是我们斩杀初生的最好时机!” 库汉娜念着执政官派人给她写的稿子,她砸吧了一下嘴。 “四位初生死的死,散的散,失踪的失踪,仅剩伊莎玛拉,如果我们能执行斩首,将极有可能为阿戈尔争取到上百年上千年的发展时间甚至一举战胜海嗣也犹未可知!” 上头的人哪来这么多情报……她这个一队长都还对于初生有几位都不知道呢…… 底下的四队成员此时总算听懂了,这伊莎玛拉还有那所谓“初生”,也就相当于他们阿戈尔这边的四位队长嘛。 “海里的排查仍然需要进行,但伊莎玛拉上岸的可能也绝对不低!我们需要兵分两路……一队三队,继续排查海里的情况,二队四队,前往陆地,搜查伊莎玛拉。都明白了?” “明白了!” “还有什么意见吗?” 寂静。 劳伦缇娜暗自撇了撇嘴,这架势分明就是下任务,还开大会,最后末了还问问有没有什么意见,官僚主义要不得啊。 ———————————— 1040.2.1.7:00a.m. 恢复了的湛月无聊的看着斯卡蒂一如既往地虐菜(对练),话说怎么每次都有这个对练的项目啊…… 不过隔了半个月没来,这些队员倒成熟了不少,至少应该做不出当初第一次带着去剿灭海嗣时那些若智操作了。 血与火会以最快速度把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新人变成老练的杀戮机器——或者死人。 湛月依旧蹲在那个角落当他的透明人,四队他算是只挂个名字了,实权那是彻底不管不顾,完完全全放给斯卡蒂。 斯卡蒂比上次他在这儿看的时候多花了两分半撂倒了自己的对练对手。 深海猎人的对练写作“练”念做“打”很正常吧。 扭头四处看了一转,但除了劳伦缇娜不怎么怕她,其他人都有些畏缩地缩了缩脑袋。 斯卡蒂叹了口气,倒也懒得再“对练(虐菜)”下去,默默走到湛月身边蹲下。 “队长,你知道昨天晚上开会的内容吗?” “啥啊……我直接睡了,又没人跑过来通知我,我怎么知道。” 斯卡蒂抿了下下嘴唇。 她早就跟一、二、三队长报告过那天响在她耳边的声音,但可惜的是,似乎石沉大海,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上面甚至分队都把四队分到要上陆地那一边。 犹豫了一下,斯卡蒂看向湛月的侧脸,下定了决心。 “队长,其实……” 湛月心下一惊,马萨卡? 但令他失望的是,斯卡蒂并不是想说那三个字,而是完完整整,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这些天的事,也就是她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以及上头分队的事。 “回响在耳边的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唔……” 湛月思索片刻。 回想了下从柯南那儿学到的排除法。 首先排除毛利一家……呸呸呸,首先排除是阿戈尔这边的人干的,其次也不可能是深海巨兽干的,深海巨兽都怕他得很……上次湛月带着岁相一大家子来深海干海嗣的时候他们宁愿在旁边看着也不愿意上来帮一下。 主要还是湛月身上春秋围猎时留下来的巨兽怨气太深了,巨兽里面除了欠他天大人情的岁相一大家子谁都看不惯他——或者说怕他。 嗯,一下排除了两个选项,根据柯学三选一原则,剩下那个怎么子也是答案了。 所以,伊莎玛拉? 虽然说伊莎玛拉应该和他也是仇人的关系……但仇人的关系不也是可以单独约出来的嘛,约架嘛,这事他熟。 加上伊莎玛拉是扭曲过后的伊莎玛拉,祂会干出什么事来湛月都不会感到意外的。 再离谱不会离谱到伊莎玛拉爱上他那样子的嘛,拜托,现实又不是那本荒谬的小说,《重生海嗣之霸道猎人爱上我》也太离谱了。 湛月开口道:“那你是不想我上陆地去?怕我出什么危险?” “不,不是……”斯卡蒂的声音此刻宛若蚊蝇,但两人挨得很近,湛月还是可以清楚地听清楚她在讲什么。 斯卡蒂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非必要的时候她不会骗人。 但她这个时候却感到一阵阵羞赧,感到难以启齿。 “是我……我怕你上了岸就不回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湛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我说!我怕你上了岸就不回来了!”斯卡蒂闭上眼,鼓足勇气,稍稍加大了点音量,但还是很小声,保持着尽量不让别人听到的状态。 她细长浓密的眼睫毛漂亮地颤抖着,脸色羞红,只感到一阵阵眩晕。 湛月突然又想给自己两巴掌冷静冷静了。 但这儿这么多人,两个人说悄悄话也就算了,他突然打自己巴掌未免也太显眼了,而且,斯卡蒂明显是羞得没脸见人了,没看见她都闭上眼睛了么。 湛月只好跟着她一块儿脸红。 沉默。 明明训练室里其他人发出了很多喧闹声,但湛月只感到寂静。 两个红苹果蹲在角落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诡异而又莫名和谐的一幕。 除了那个一脸姨母笑的劳伦缇娜。 —————————————— 直球!斯卡蒂杀死了比赛! 真·千年大魔法师·湛月和斯卡蒂沉默地蹲到了中午吃饭。 好在缓了那么久,两个人至少外在表现上又恢复了正常,湛月一如既往当着他的甩手掌柜,斯卡蒂依然任劳任怨当着副队长,交流也一如既往。 但奇怪的就是,两个人有时都会莫名脸红。 仁慈的父(作者),我已坠入~看见爱河的国度~ 中午吃饭的时候,湛月就像闲聊一般,以一种随意的语气,向斯卡蒂保证了自己不会抛下她的承诺。 欸,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 —————————————— 就在这边湛月还在迎接他的人生第一春的时候,另一边。 伊比利亚,伊比利亚国教会。 这个时候的审判庭还叫这个名字,伊比利亚国教会。 这个时候的国教会正打算自立教宗,彻底脱离拉特兰教。 “深海教会?” 国王皱着眉头,“这又是什么教会?” “禀告国王,这是信仰那群深海畜生的邪教。” 主教微微鞠躬,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他们试图伪装成我们国教会的成员,蒙骗我们的国民成为他们人体改造的材料,非清除不可!” “深海……”国王摩挲着纸质的报告,眼神飘忽。 深海教会发源于阿戈尔,但兴盛于伊比利亚。 说到底,阿戈尔现在也就那么一座大城市,没有以前没被海嗣教训时那种“整片大海都是我的”的气魄了,在占地上远远比不过伊比利亚,更何况最近这些年伊比利亚靠着那些逃难的“岛民”——也就是阿戈尔人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实力,狠狠赚了一把战争红利,又开拓了不少领土。 但阿戈尔没亡,逃难的“岛民”大多都是之前阿戈尔还没彻底和海嗣干上之前,阿戈尔首都之外的城市来的,距今大多已经有个几十年了,带出来的技术自然远远不如阿戈尔现在还在坚守的首都。 技术强大,面积狭小,深海教徒自然不好发展,很容易就被查出来清算掉。 “伊比利亚需要他们的技术。” 国王冷冷说道。 深海教徒起源于现在的阿戈尔,带来的是阿戈尔不说最新,至少也是次新的技术。 还没意识到深海教徒的危险性的国王只贪婪地看见了利益。 主教眼底闪过一丝怒气。 国教会脱胎于拉特兰教,很多地方都是相似的,除了他们的雕像是用长剑和提灯,思想上和拉特兰教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们并非腐朽之徒,而是真正的“圣徒”。 “恕我直言,陛下,我们不能养虎为患。”他忍着怒气,好生商量着。 国王短视,国教会众所周知,要不是伊比利亚赶上了“岛民”大规模上岸的时代,这位哪能有如今在民间的名声?还明君?我呸! “虎?”国王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比之你们国教会的惩戒军如何?” “自是羽兽卵碰石头,不堪一击。” 主教不假思索回答道。 国王冷哼一声。 主教这时哪还不明白?国王这是不满他们国教会的实力太大,比他能掌控的国防军也不差,暗自讽刺他是“虎”。 主教心里怒气值蹭蹭向上涨。 去*伊比利亚粗口*的明君,这些年要不是国教会帮着这个肥猪,伊比利亚早就*伊比利亚粗口*被“岛民”反噬了,还*伊比利亚粗口*自以为自己圣明得很,当初谁*伊比利亚粗口*地一把泪一把鼻涕地求他们国教会给他封权,现在又搞这些权谋之道…… 主教脸色阴沉下来。 猪队友啊!没人家炎国皇帝的能耐,要学人家炎国皇帝的权术! 他是越想越气,干脆一抚袖子黑着个脸走了。 深海教徒一事兹体甚大,国王不出兵也好,省得帮倒忙!反正他们惩戒军也够了! 离开皇宫,主教路上水都没喝一口,光黑着个脸,摸着自己的剑,直奔教堂。 刚到教堂,一个黎博利修士走过来,恭敬地递过来一张纸来。 主教忍住心中还没发泄出去的怒火,默念清心咒。 对国王的愤怒是对国王的,发泄给别人算个什么事,他一个“圣徒”自是不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 耐着心思开始工作。 他开始阅读。 主教皱起眉头,阿戈尔仅存的首都要来人?还是那些恐怖的深海猎人?一来来两个队? 开什么玩笑?深海猎人跟他们伊比利亚的战力那是一个级别吗?人家随随便便就可以薄纱他们,他们还手都难!还一来来两个队伍,怕不是不想在海里面跟海嗣耗了,上来攻占伊比利亚了。 他刚想动身去找国王商量,但刚刚国王才把他气得不轻,他转念一想,算了,找那头蠢猪干什么,让他做他的明君白日梦吧! 他稳稳坐了下来,仔细阅读着。 阿戈尔的信件的语气一如既往高傲自大,虽然是来求助的,但那遣词造句拽到哪儿去了,不过主教这么些年也都习惯了,忽略掉那些让人血压飙升的自大语句,他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句。 “海嗣的重要个体上岸……”他摸了摸下巴。 他叹了口气,比起阿戈尔,他更担心海嗣。 阿戈尔有开战的心思,至少平民不会遭殃,但海嗣发展起来,平民们总是苦的…… 他同意了,同意信件中提到的。 惩戒军将全力辅助深海猎人搜索。国防军?谁管他们啊? 第42章 先行 1040.2.7.6:30a.m.,阿戈尔作战基地。 经过几天的准备,执政官女士也和伊比利亚就合作的事宜安排妥当了,总算是到了行动的时候了。 城防全权交给城防军,并允许他们动用高科技武器。 虽然之前打起来的时候那些城防军也死命在用就是了……但那是违规的。 为了防止海嗣进化,过高科技的武器一般是禁止动用的,但如果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或者确保那些被攻击的海嗣跑不出去,无法把进化进程同步给大群,那这些武器用就用了。 言归正传,一队三队先他们二队四队先行一步。 这几天他们搜索大海的脚步并没有停歇,已经驾轻就熟了,但搜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看来伊莎玛拉多半就在陆地上了,还是得看他们二队四队的。 湛月在这种大集合的时候才总算大致看清楚阿戈尔现在大概的实力了。 在场的便是所有的猎人,但加起来人数也不过一百零几个人。 二队有将近40人,几乎是四队人数的两倍,他们看上去很尊敬自家队长的样子,反正比湛月这边尊敬多了,四队队员的尊敬之类的情感都是对着斯卡蒂的,至于湛月?不过是一个轻松打趴他们所有人的吉祥物罢了。 什么叫阿戈尔祖传嘴硬啊。 两队人员跟着各自的队长,游弋向上,逐渐离开了深邃黑暗的海底。 湛月和歌蕾蒂娅从海面上冒出个头来。 整理了下自己头发,湛月久违地呼吸到空气。 在海里可都是“避水咒”给他维持的空气,不用鼻子或者嘴巴的。 海洋独有的咸味霎时充满了湛月的鼻腔。 ……还不如不呼吸。 两队队员紧随两位队长其后,在海面上冒出头来。 此地离海岸足有千里,这点距离不算什么,就是两队里面最慢的猎人也只要大半天就可以赶到。 湛月旁边不远就是斯卡蒂,更远一点就是歌蕾蒂娅。 “二队长!我先行一步,到岸边等你们。斯卡蒂,麻烦你了~” 话音才落,湛月的身影便随着波浪消失不见。 歌蕾蒂娅看向远处湛月的身影,“他在干什么?身为队长不跟队员一起行动?” 斯卡蒂倒是习惯了,回头招呼起来四队的成员。 “二队,我们走吧。” 笑死,四队里面谁是队长还不清楚? ———————————— 湛月飞速上了岸,解除了时缓。 他才懒得调整时缓的倍率嘞,不开时缓跟不上,开了时缓又要调倍率,这么麻烦干什么,他直接一脚油门上岸不香? 湛月整理了下已经干燥了的深海猎人制服,从怀里摸出来自己要求制作的高礼帽,戴在头上。 深海猎人都是白发红瞳,就他一个异类是黑发黑瞳,他没那个耐心去给别人解释,也没有小年轻似的浮躁,非得去装个b,隐藏一下得了。 队伍的行进速度不由队伍里最快的人决定,而由最慢的人决定,现在是早上7点十分,他们到至少都得晚上八点了,这期间他有充足的时间先在陆地上先行调查一步。 湛月把帽檐向下压了压,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执政官发下来的伊比利亚的地图,抬步向王都大致在的方向走过去。 也不知道那份地图新不新,王都要是移动了还不一定找得到呢。 伊比利亚的移动城市在后世的传说中以一种荒诞的形象出现,说它移动的时候像个浑身死灰粗粝的怪物,其中的建筑都融入这怪物的身体之中,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夸张。 也就是很普通的移动城市,只是能源上由生物能提供,经过的地方确实寸草不生,也不知道后世怎么传成那么玄乎的。 湛月心里估算了下脚程,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能够在大部队上岸之前在岸边和王都之间跑几个来回,时间充裕得很。 行,那就走! —————————— 湛月赶向伊比利亚王都途中并没有停下过脚步。 时缓状态下行进也没有谁能够阻拦他。 途中见到的场景也还算繁荣,而且越向王都的方向前进所见的场景也就越繁荣,比之后世基本上灭国的场景好上不知凡几。 可惜的是,路上他并没有见到移动城市,只有乡村,或者小镇。 湛月还见到一些传教士,正经的。 但他没有停下来跟他们交谈,远远看上一眼后就继续赶路。 如果王都没有移动的话,他赶到那儿之后,也好直接跟伊比利亚这边的负责人直接对接,湛月身为四位队长之一是有这个权力的。 湛月爬上小山坡,抬眼望向远处的辉煌王都。 真够大的。 湛月按住被大风吹起来的衣服上用来挂武器的带子,左手按住帽子,纵身向下一跃。 “清风术。” 湛月的意识迅速构筑出术式,一股缓和的清风凭空产生,托着他安稳降落。 既然王都还没迁徙,那就继续走吧,不远了,用不了两分钟就能到了。 穿过这片树林,王都就到了。 避开林子里设下的捕兽陷阱,湛月的身影鬼魅般在这片幽深的林子里隐现。 —————————— “入城费,十个铜板。”士兵一板一眼地伸出手来,示意湛月掏钱。 湛月双手一摊。 “没钱。” “没钱?你看起来不像是个穷鬼啊?”士兵上下打量了一下湛月。 虽然没见过这身有些奇怪的衣服,但光是看上去材质就很好,价值不菲,能穿得起这种衣服的怎么可能十个铜板都交不起? 湛月挑了挑眉,“问一下,是每个人入城都要交钱吗?” “当然不是,走商,农夫,小官……他们当然要交,要是是贵族老爷,或者教士,就不用。啧,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士兵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拍了怕别在腰间的长剑,“交得起就快交,别挡着后面的人,交不起就快滚。” “你不认识这身衣服?” “你这人真奇怪,我认识你这身衣服干嘛?” “……我是阿戈尔的使者,应该不用交钱吧?”湛月面露笑意。 士兵翻了个白眼,“你还使者?别浪费大家时间,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湛月叹了口气,算了,别白费口舌了,直接时缓状态进去就是了。 湛月的身影一晃,转瞬消失。 士兵和后面排队的人眼睛一花。 嗯?刚刚不还有个人吗? 士兵揉了揉眼睛,啊?见鬼了? 他突然想到同僚平时吹牛的时候聊到邻国的那些怪物般的“深海猎人”,一滴冷汗悄然滑落,不会吧? 幸好他态度只是一个认真工作的范畴…… —————————— 湛月进了城也没急着接触术式,而是优哉游哉逛起了街。 这个时代的伊比利亚正处于盛期,国力强大,各种新鲜玩意层出不穷。 湛月止步在一个大广场的告示板前。 “天佑伊比利亚!舰队携带大量财宝回归……‘斯图提斐拉’旗舰舰长阿方索公爵受赏……” 斯图提斐拉……愚人号? 看上去愚人号还在辉煌时期啊,湛月摸了摸下巴,看着告示板上贴着的阿方索的画像,眼神同情。 阿方索是个爷们儿,但坏就坏在爷们儿也没用,大静谧一来直接在海上失联,最后爱人都变成了海嗣。 湛月摇了摇头,继续向着王宫的方向前进。 执政官说跟伊比利亚洽谈好了,他去王宫也没什么问题,下一步再去教堂,嗯,两头抓,不愧是我。 一个失魂落魄的阿戈尔人低着脑袋坐在告示板一边的公园长椅上。 湛月的身影擦着他凌乱的头发而过。 湛月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他一眼。 布雷奥甘?(设计愚人号的人) 算了,跟他没什么关系,管他是不是布雷奥甘呢,他上岸又不是为了处理愚人号的事而来。 —————————— 国王正悠闲地品着炎国商人卖给王室的“特质茶叶”泡的茶。 “国王大人,侍卫报告。”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隔着门,显得闷闷的。 “就在门口说。” “是,宫外有人想见您,据他所言,他是阿戈尔人——” “一个岛民?把他打发了,我没空。” “国王大人,他说他是深海猎人,还打发吗?” “!”国王手一抖,差点没握住茶杯,“那群怪物?你脑子是被海嗣吃了吗?还敢说打发,还不快请他过来!” 门外的侍卫得了令,踩着“嗒嗒”作响的地板离开了。 国王放下茶杯,有些焦虑地皱了皱眉头。 如果真是深海猎人……他来干嘛?莫非王宫里混入了海嗣不成? 他没想多久,门外就传来两个脚步声。 门“咔哒”一声开了。 一个身形修长,高礼帽遮了大半脸颊的人礼节性(敷衍)地弯了下腰,他身上确实是穿着特色鲜明的深海猎人的制服。 国王笑呵呵地指向房间里的一张空椅子,“请坐,请坐。” 侍卫颇有眼力见地告退,然后走远了。 湛月不客气地坐下来,“我不喜欢打什么官腔,也不喜欢弯弯绕,咱们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吧,你们伊比利亚打算怎么配合?‘圣徒’级别的人打算出动几个?” ? 国王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啊? “先生请等一下,我怎么没听懂?”国王把一份糕点向湛月的方向推了推。 “合作的事啊?怎么,你们伊比利亚打算反悔?”湛月皱了皱眉头,“二队和四队都在路上了,你们要是不配合,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们配合。” 国王更加疑惑了。 不过还是先稳住他吧…… “哈哈,怎么会反悔,我们当然全力配合……只是……这怎么配合……贵方有何打算?” 国王小心试探着,他还没当够强盛国度之主呢,可不想惹了阿戈尔,那些深海猎人强的跟个怪物似的,这会儿又只有他还有湛月在一块儿。 “这个我不太清楚,看二队长的……好了,等二队长上岸你再和她商议吧,我先来一步,主要还是想看看伊比利亚的国教会打算给多少圣徒,国王阁下,你能告诉我吗?” 国王没有立刻回答。 他心中有了个猜测。 听湛月的话,深海猎人之所以会上岸,是因为阿戈尔和伊比利亚达成了什么“合作”,但他这个一国之主却什么都不知道。 湛月没有那个必要说谎……除非他不是深海猎人,但这身衣服实在明显,虽然没看见其他特征,典型的白发赤瞳都被那个高礼帽遮住了。 假设湛月说的都是真的,那在这个国家,能瞒着他和阿戈尔探合作的—— 国教会! 该死,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私自和阿戈尔接触,怕不是有谋逆的心思! 国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额,这个我不太清楚,阁下可以自己去问国教会,您知道的,伊比利亚政教权力相当,我并不能清楚他们能拿出几位‘圣徒’。” 湛月啧了一声,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国王却莫名感到了嘲笑。 “好吧,那么告辞。”湛月毫不拖泥带水起身,压了压礼帽。 国王也准备起身送客,但他突然看见湛月礼帽下不小心露出来的黑色发丝。 “你不是深海猎人!该死!来人!”国王大惊失色。 还好没急着跟国教会算账…… 湛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注意到因为头发有些长了,不小心露出来的黑色头发。 乌鱼了,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已经被看见了,湛月干脆直接把高礼帽摘了下来,几下折叠起来(此处为阿戈尔科技),塞进怀里。 湛月晃晃头,整理了下委屈了的头发,任由凌乱的头发披在肩膀上。 似乎该剪剪了……回去让蒙多找个理发师吧。 侍卫手持长剑冲了进来,“护驾!” 湛月并没有正眼看向侍卫,随意一挥手臂,加持了巨力术的他轻易就把侍卫砸飞出去。 国王惊恐不已,直向房间角落里退去。 湛月有些失望,这个国王比他见过的其他国王差劲多了。 维多利亚,炎国,东国,乌萨斯……他们的皇帝都比眼前这个有些肥胖的国王强多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站在时代风口上,就算是头猪都能起飞。” 但这并不关湛月的事。 “重申一遍,我是深海猎人四队长湛月,外貌上跟其他同事有些差异,没有恶意。”湛月不耐烦地瞪了国王一眼,又看向门外源源不断赶来的侍卫。 “你最好让这些人退下,我不保证会留手。” —————————— 湛月最终还是施施然走了,留下被揍了一顿的众多侍卫,和被揍了一顿的国王。 他还是留手了,巨力术还是撤了,怕不小心给这国王打死。 他可不想引发外交事故。 趁着国王还在晕厥,王都里暂时还没有对他的通缉,湛月安之若素地在街上走着,不一会儿就出了贵族区,来到了平民区。 王宫在贵族区,教堂在平民区。 湛月在街头看见很多教士,他们大多都是黎博利,看样子很受小孩子欢迎,身边都围着一些小孩儿。 湛月很快就被一个教士拉住了。 “猎人?”中年女性教士问道。 “昂。”湛月笑道,“你们这儿氛围还挺好啊。” “多谢夸奖。”教士微微一笑,“请跟我来吧,主教等候多时了。” 想到国王的表现,湛月突然问道:“你不怀疑我是假装的?我可不是白发赤瞳哦。” “啊,原来深海猎人是白发赤瞳的么?”教士捂嘴,“没关系,猎人阁下,假的自然真不了,有恶意的话,自然走不出来。”她诡秘地笑笑。 湛月耸耸肩。 看来国教会比国王有底气多了。 “带路。” “请走这边。” ———————————— 主教用几颗糖果打发开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抱歉地跟湛月握了握手。 “猎人?” “昂,有点不太像,但还算是吧。” “哈哈,阁下说笑了,您身上的气息分明跟深海猎人一般无二。” 主教自信不会认错,虽然不知道湛月怎么搞的,发色瞳色是变异了还是怎么,但这些都不重要。 “谢谢,嗯……我们直接敞开说吧,这次合作你们伊比利亚打算出动几位‘圣徒’?” 圣徒?我们有说过要出动吗? 主教有些蒙圈,他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要出动圣徒吧? 圣徒都是他们压箱底的人物,是可以短暂抗衡深海猎人队长级的存在,哪里是可以轻易出动的。 “阁下说笑了,我们谈好了的,国教会会派出所有惩戒军……但并不会出动圣徒。” 主教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微笑。 湛月撇撇嘴。 “好吧,但……” 主教心底打了个冷颤,他跟这些阿戈尔人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们有多心高气傲,这一个“但”字,怕不是要…… “但……能让我见识见识所谓‘圣徒’吗,我挺好奇的。”湛月露出纯真的微笑,比草原の子还纯真。 能以“至高之术”短暂抗衡一个深海猎人的存在,他实在有些好奇呢。 第43章 至高之术 主教欣然同意了湛月的请求,看看的话,倒没什么关系。 而且,向来心高气傲的阿戈尔人这次难得语气好的离谱,满足一下别人小小的要求,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湛月跟着主教,从教堂二楼的阳台穿过。 向下看过去,底下的街道人来人往,湛月甚至看到有小孩在教堂的角落里涂鸦。 感觉和审判庭很不一样呢。 “他们不怕教会吗?”湛月随口问道。 “怕?为什么怕?教会让人害怕的话还会有人信奉么?”主教一脸疑惑,好像很不理解湛月的话一样,“不过,群众会害怕惩戒军……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边有小孩在乱画画诶。”湛月指向那个角落。 “啊?”主教连忙伸出脑袋看过去,大声斥责了一句,惹得小孩子一哄而散。 “那个……不好意思,见笑了。”主教缩回脑袋,看上去有些尴尬。 “没事,快走吧。” —————————— 湛月随着主教离开了这座教堂,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和街道里穿来穿去。 总感觉人越来越稀少了……是在向城外走? “你们的‘圣徒’有几个?住在郊外吗?” “圣徒的数量?恕我不能……不过倒是可以给个大概,20名以上50名以下,呵呵,比起深海猎人自然是不如,不过国王他……算了,反正圣徒们大多都不在王都里面,离得最近的几位就住在城外的阴影林里面。” 阴影林? 湛月想起他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树林,好像是有看见有人家住在里面……林子里还有很多的捕兽陷阱,令他印象深刻。 听主教的话,圣徒是被国王忌惮了? 他回忆起今天找到国王时,对方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反应,emm……不会他无意间找错人了吧? 算了,他一个“阿戈尔人”,管伊比利亚的事干嘛。 湛月让过一个驮兽队伍,看向前方的城墙。 ———————————— 12:37a.m.阴影林。 主教带着湛月左扭一步右扭一步,绕开地上的捕兽陷阱。 湛月注意到就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地上已经少了一些捕兽夹了,看来“圣徒”收获颇丰啊。 再经过一个岔路口,向林子里走了几步,便看见一栋小木屋。 “盖茨威!”主教上前敲了敲门,大声喊了一声。 “来了……喊什么喊,老头。”木门“哗”地一声拉开,露出开门者一张年轻俊秀的脸。 湛月一愣,圣徒里面还有这么年轻的? 主教凑拢了一点,轻声吩咐:“你小子,给我好好表现,阿戈尔的深海猎人来了一位,他想看看我们圣徒的实力。” 盖茨威皱了皱眉头,“喂,老头,你不也是圣徒?这耍猴你不想上喊我?我可没那个心思去表演猴戏。” 主教脸一黑,“臭小子,说话这么不中人听,什么耍猴,这叫外交!还有,你不上也不行!不然我给你分配的老婆给你撤了!” 盖茨威脸色一垮,“老头,罗琳她都跟我了你还拆?好吧好吧……服了你了。” 湛月抱着手臂,静静站在后面等着他们说悄悄话说完。 见盖茨威妥协,主教才笑嘻嘻地转过身来,面对湛月,招了招手。 “猎人,这是我们最新晋升的圣徒,盖茨威,他今年才23岁。” 湛月放下手臂,走上前来,主动伸出手,满脸谦和笑意。 “你好,湛月,深海猎人四队长。” 盖茨威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湛月的脸,这个深海猎人怎么跟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跟湛月握了一下手,很快就松开了。 “额。”这个年轻的大男孩挠了挠头,“要不咱们先吃个中午饭?我夫人才做好饭。” 主教用肘子推了他一下。 让你展示才艺,你展示午饭? 不过湛月倒是笑呵呵点头同意了,他上次吃伊比利亚的当地餐品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还真挺怀念的呢。 看到湛月都同意了,主教也只好跟着进了小木屋,只是他都已经吃过了,只好坐在一边,等着盖茨威和湛月吃完。 盖茨威的妻子罗琳手艺很好,人也长得漂亮,当初主教给盖茨威分配老婆的时候,在教会搞了个“自愿申请”,罗琳也是最积极的那个,嫁给盖茨威还不满一年,两个人正处于如胶似漆的阶段。 湛月有意无意夸了罗琳几句,又和盖茨威喝了点他家自酿的树莓酒,一套“人情世故拳”打下来,打得盖茨威昏头转向,要不是主教拦着,非得当场和湛月拜个把子。 小样,爷活了几千年,没有人比我更懂人情世故,no one know people\\u0027s things better than me。 酒足饭饱,盖茨威拉着湛月就到了他家后院。 “兄弟你想看什么?至高之术?提灯术法?还是那些神奇小道具?”盖茨威豪爽地拍了拍湛月肩膀。 细嗦小道具……咳咳,湛月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开口呢,主教抢了先。 “咳咳,盖茨威,人家想看的是咱们的剑术……” 我有说过想看什么吗?湛月翻了个白眼,虽然确实只是想看看他们的至高之术,但湛月可从来没对主教说过。 不过,主教这么说,自然是不想让他看那些东西了,可惜了,他还真想知道什么叫“神奇小道具”呢。 “嗯,就按主教说的来吧,我看看至高之术就好了。” “行,罗琳~把我的剑给我~”这个年轻的黎博利对他的老婆眨了眨眼。 好恶,湛月有些想用脚指头扣个四室一厅出来了。 但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斯卡蒂。 …… 别东想西想了,湛月!!! 强行把自己飘飞的思绪拉回来,湛月便看见罗琳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还带着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 盖茨威舞了几个剑花,随后将剑纳入鞘中。 他脸上不着调的笑容收敛起来,气势猛地锐利起来,只是眨眼间,他就从一个邻家大男孩变成了一柄剑。 气势这东西很玄乎,杀的人多了会有杀气,练剑练多了会有剑意,接触的人多了,世故圆滑玩多了会有世俗气。 收放自如,剑意中正,是个不错的剑客。 “至高之术,其实并不是一种剑术。”身边传来主教的声音。 “国教会建立之初,十名当时最强大的剑士聚集在一起,互相论剑,足足探讨了三年,最后才传下‘至高之术’,但这至高之术,倘若只是单纯是那十个人的剑术精华之和,也不能称得上至高。” “至高之术,确实包含了他们的剑术精华,但更多的,是一种包含万物的框架。没错,框架,以十元老的剑术为基础,每个后来人的剑术为养分,不断成长,永无止境,永远都可以跟得上时代,永远都配得上‘至高’,这就是伊比利亚的至高之术。” 主教的声音淡淡的。 盖茨威的剑很利落,剑招很干净,没有多余一丝一毫力气的浪费,但没有任何异象,外行人看上去平平无奇,感觉跟普通的舞剑没什么两样。 不过在场的除了罗琳,湛月和主教都是内行,湛月虽然说在剑术上的天资一塌糊涂,但好歹活了这么久,不会打也会看。 湛月盯着盖茨威的动作。 他似乎是假想出来了某个人类来作为对手,也就是说,他正在和一个敌人战斗,展现出来的至高之术没一点水分。 盖茨威的剑招只有剑术的十三个基本动作,即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 但这十三个动作连绵不绝,如同海啸一般,一浪更高过一浪,更有封锁纠缠的效用,倘若哪个人被他缠上,如果不能迅速挣脱开,最后只能憋屈地死在盖茨威的剑下。 湛月见过很多剑士,盖茨威的剑术少说也能排前百。 前百已经不低了,湛月估计自己那点功夫只能排前万。 主教有些感慨,“这臭小子又进步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我咯,真是老了……” 湛月转过头来,“主教你也会?来一段?” “我的剑术跟这小子的不一样,只有五剑,没什么看头。” “嗨,来一段让我开开眼嘛。” “老头儿?来比一场?”在院子里的盖茨威也喊了一句,湛月看过去,发现他已经收了剑了。 主教笑着摆了摆手。 ———————————— 盖茨威挥手告别湛月还有主教,看见湛月走远了,回头便哐地一下关了门。 “年轻人就是好啊。”主教摸了摸下巴。 湛月点了点头,似乎在表示同意。 “这片林子里还有几个,要去看看吗?那几个可不好相处,有些还有徒弟,说不定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用了,”湛月从怀里摸出怀表,“都下午两点了,我得回去了,谢谢招待啊主教。” “额,四队长,我们好像还没有仔细商定细节吧?” “那是二队长的工作,我就一个打手。”湛月耸耸肩,“就这样,再见。” “喂!”主教刚想拉住湛月,湛月就已经消失了身影。 好吧,亏他还费心跟他交涉,搞半天这个不太一样的深海猎人是来玩一转的…… 主教叹了口气,他都还没打探出来信里面说的那个强大海嗣个体是什么呢…… “嗯?” 他突然回头。 “出来吧,躲躲藏藏的家伙。”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抹黑色的身影急速向他冲过来。 主教侧身躲过来者的突刺,伸手打掉突袭者的兜帽。 “国王身边的那个萨卡兹?是国王派你来的?” 刺客并不说话,只是连连出手,匕首如同毒蛇的尖牙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主教冷哼一声,轻微的几下摇摆躲开匕首,一脚将刺客蹬出去几米。 “我没有带剑,也不意味着就你也能杀了我。” “呵呵。”刺客抹去嘴角的鲜血,“谁说只有我一个了?” 主教心底一惊,但那来自背后的冷箭已经到了他后脑勺了。 “叮!”清脆的击打声。 “主教,你好像有麻烦。”一个中年黎博利悄然出现,一把柴刀稳稳砍下袭来的箭矢。 “阿信鲁夫,来得正好,杀了他们!” “啧,辛仑科,当上主教后都这么跟老兄弟说话了,我还救了你一命欸。” “呵呵,我被你救的次数还少了?不差这一次。” “……当真是好厚的脸皮。” 看着若无旁人交谈的两人,刺客心知自己大概是难得能完成任务了,转身就跑。 他的同伙也是心知肚明,任务失败了,此时也是连连射出箭矢,掩护刺客逃跑。 阿信鲁夫挥舞着柴刀,轻松写意地将所有向他们袭来的流矢挡下。 “喏,另一把柴刀,自己动手。”阿信鲁夫把另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扔给主教。 主教别扭地颠了几下柴刀,追了上去。 —————————— 湛月在下午五点之前回到了上岸的沙滩。 “欸?二队长?” 出乎他意料的,歌蕾蒂娅竟然出现在这儿,而且她这个时候正靠着一颗椰子树,静静看着大海。 “你回来了。”歌蕾蒂娅瞥了他一眼,“玩高兴了么?” “那自然是高兴了。” “哼。”歌蕾蒂娅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 “伊比利亚怎么说?” “啊,他们自然很热情好客,还请了我观看他们的至高之术呢。” “羸弱的陆上生灵的最高剑技,能斩杀深海的阴影么?” 歌蕾蒂娅把身子从倚靠的状态变为站立,“我并不建议跟他们合作,他们太弱了,连接近强大海嗣的能力都没有,让他们参与对付伊莎玛拉的行动只会徒增伤亡。” 虽然她话里好像有看不起伊比利亚人的意思,但湛月明白,她只不过不想有无意义的死伤罢了。 “我们只是来搜查的,伊莎玛拉在不在陆地上都还是两说呢,而且,我们很缺人手,只是让这些人来帮忙找一下,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打听了,伊比利亚最近并没有哪儿有大规模死亡的事件。” 湛月坐下来,把高礼帽带上遮遮太阳。 他压了压帽檐,“伊莎玛拉即使在岸上,祂也没有大开杀戒,很耐人寻味,不是么?” …… 沉默。 “在陆地上我的速度会有所衰退,其他深海猎人也一样,会有不同程度的衰弱。” 歌蕾蒂娅的声音响起,但话语中已然不是刚刚的话题。 她同意了。 “没事,这不还有我么?”湛月晒然一笑。 阳光下,永远18岁的少年(老大爷)似乎有些太过于耀眼。 歌蕾蒂娅深深看了他一眼,“其余人会在晚上八点到达,我先去探查一下周遭。” “早去早回~” ———————————— 8:00p.m. 白发赤瞳的女性站立在山巅,注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王都。 海风吹来,吹拂起她的发丝,也带来了王都的气息。 “湛月?”她有些错愕,似乎不敢相信她在这一缕风中闻到的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味。 她深深看了一眼王都,以及王都港口那庞大的舰队。 “我必须去找到他。”她想到。 “我必须重新向他表示‘爱’。”祂思索到。 两个意识在某个方面达成了一致。 湛月,我的爱人,杀我之人,你在哪儿? 第44章 变故 湛月坐在海边沙滩上,抱着腿静静看着无边的大海,任由海水一涨一落,不停地漫过自己的裤腿。 海风吹拂过他垂在耳边的发丝,有些痒痒的。 如此,直到暮阳若火,被黑暗的大海吞噬。 “嗒嗒……” “回来了?” “嗯。王都没有移动。” “有发现海嗣的迹象吗?” “没有,一只海嗣都没发现,遑论伊莎玛拉了。” 身边站着的高冷女性也坐了下来,不过离他有一点距离,湛月用余光发现她的长靴上沾上了些许血迹。 “你跟谁动手了?” “深海教徒。” 两人没有再开口,偏远的海岸于是复又陷入沉默。 入了夜,海边的海风渐渐大了起来。 用剑从衣服上砍下来一截带子,胡乱给自己略有些长了的头发扎了个小狼尾。 “对了,你怎么也提前来?”湛月整理了下自己的帽子。 “斯卡蒂曾跟我说过,她曾经听见过某个声音,说是让她把你带到陆地上来。她不放心,拜托我来看看。” “你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深海猎人血脉相连。快八点了。” 湛月眯了眯眼,看见远边的天幕出现出一层不寻常的涟漪。 ———————————— 上岸的猎人划分为两边,各自去了自家队长那儿报到。 “二队长,你去过王都了,有跟那边联系吗?”湛月问道。 “暂时还没有。” “我们是和伊比利亚哪一方的势力合作的?国教会,还是国王?” “这需要清楚么?不管是哪一方,他们都必须配合。”歌蕾蒂娅面容平静,“执政官交代过,是国教会,国王完全不知道此事,但,我们要的是伊比利亚尽可能配合,他们没有和我们谈条件的力量。” “说的很有道理呢。”湛月赞许地点点头,心下松了口气,果然阿戈尔的态度是这样的,那今天他提前跟伊比利亚两方势力接触就完全没有问题嘛。 海洋很宽阔,陆地上也不差,要想搜索完伊比利亚就得很久,而深海猎人可没有那个时间留在陆地上慢慢搜索,能尽可能拿到伊比利亚的人手自然是尽可能争取。 至于伊比利亚有几个势力,这很重要么?反正反抗不了阿戈尔。 —————————————— 白发的女性漫步在树林的阴影中。 她追寻着湛月的气息,到城市里逛了一圈,但很可惜,除了打晕过去一堆国防军之外,她没有收获更多,湛月的身影更是没有一点迹象。 祂继续追寻着“爱人”的气味,出了城市,到了这一片树林里面。 拐过一个拐角…… 灯火通明的木屋出现在她眼前。 湛月的气息在这儿最为浓郁,但离他本人就在这儿的程度就远远不够了。 祂注视着这一座小木屋,听着里面男人和女人谈笑的声音。 祂饿了,离开海洋有一阵日子了,好久没有进食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但最后平静下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头消失在黑夜中。 几里外,一只野猪挣扎了一下,轰地倒在地上,凶恶的野猪脸上惊恐和痛苦交错着,它的四肢剧烈地抽搐起来,但好在它并没有痛苦多久。 全新的它站立起来,适应了下自己新长出来的青蓝色触手和第五六七八条腿,它欢快地嘶鸣一声,朝着它的“主”跑去。 祂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它跪了下来,满足地化为了一滩血水。 “一头野猪少了点。” “我们不应该把时间花在进食上。” “你说得对我的同胞,找到‘他’才是最要紧的事。你说,要不要准备点什么礼物呢?” “别废话了,把身体交给我。” “好吧好吧,既然同胞你都这么说了。” 白发的女性甩了甩干净的手,四下感受起湛月的气息来。 不过,她并没有收获。 湛月离开阴影林的时候是开着时缓的,又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气息已然淡薄得就连伊莎玛拉也感应不到了。 她放弃了无用的搜索,转而抱臂思考起来。 良久,她的身影消失,再一次出现时,已然在一处山头了。 他走得很急,追上是不可能了,唯一能见到他的可能,是赌一下他还会回来这座城市。 她肯定这个时间点的“自己”接收到了她发给她的信息,湛月大概率便是因为这个才上的岸,如果真是这样,湛月没找到她自然还会来的……虽然说由于距离太远,她传过去的那几句话也不知道完整地到了几句…… 女性坐在悬崖边上,身上“伊莎玛拉”的遗蜕所化的衣物自发地改造起环境来,不消一会儿,蓝绿色的溟痕疯狂生长起来,自己编结成一堵柔软的墙,为她提供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这回,她没有阻止溟痕的蔓延。 她需要一个足够醒目的玩意,来提醒湛月自己在这儿。 ———————————— “盖茨威,出来,出事了。”门外传来住在阴影林的另一位圣徒的声音。 “干嘛啊一个二个的……”盖茨威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自家老婆肚皮上起来,这都后半夜了,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老公……”罗琳迷迷糊糊抓了一下他。 “没事,我出去一下。”盖茨威穿戴好衣服,俯下身轻轻在罗琳脸上亲了一下。 “吱嘎——”木门发出一声不太美妙的声音。 “阿信鲁夫,这么晚了,找我干嘛?”盖茨威有些不爽。 “东南方向,啸望峰,突然有一大半全都变成蓝绿色了。国王和主教都被此事惊动了。”阿信鲁夫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现在整座啸望峰都已经变成蓝绿色了,而且还在蔓延。” 盖茨威眨眨眼睛,“有危害吗?” “暂时说不清……” 阿信鲁夫实诚地说道,事发突然,加上主教回王都就提着刺客和弓手的脑袋叫上惩戒军去找国王算账了,发现的时候,双方都还在对峙呢,确实还没时间去探查。 不过王都附近这么近出了事,主教和国王也暂时放下了矛盾。 “说不清……”盖茨威翻了个白眼,“我老婆还在等我呢,拜拜。” “等一下,啸望峰离阴影林这么近,你确定不去看看?你不怕有危险,罗琳怕吧?”阿信鲁夫拉住他。 盖茨威犹豫了一下。 怎么感觉是个人都知道拿罗琳来让他做事呢? 算了算了,就当为了老婆,去看看也不妨碍。 ———————————— 啸望峰山脚。 国防军和惩戒军都已经在了。 一把火正熊熊燃烧着,把那些蓝绿色摇晃着的诡异植物阻隔起来。 不过明显可以看见,这些诡异的植物似乎越来越不怕火焰了……它们正在飞速适应着火焰的灼烧。 国防军的士兵大多有些畏惧,放火的时候也有些畏手畏脚的,要是让他们去跟人类打是没问题,但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啊…… 不过另一边,身着黑褐色盔甲,手臂上别着袖章的惩戒军的行动很干脆,放火的时候还不忘多撒点柴油。 主教和三位圣徒聚在一个帐篷里商议。 “各位,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海嗣?” “海嗣。” “海嗣!” 三位圣徒异口同声出声,不过语气不太一样。 “海嗣突然出现在离王都这么近的地方,而且以这种诡异的形态……不太好办啊。” 四人沉默下来,是不太好办,他们的至高之术是很厉害,但人家一堆植物类型的海嗣,光靠砍的得砍到什么时候去了,阿信鲁夫拿的两把柴刀,但又不代表他真的很会砍草,他只是很会劈柴。 “往日海嗣都只出现在离岸较远的海域,只有涨潮的时候偶尔会有海嗣出现在灯塔或者海岸线上,以前种种迹象表明,它们分明是不会主动进攻的,也没有在陆地上行动的能力。” 主教听了第三位圣徒的话,突然开口道:“阿戈尔这些天和我联系过。” 盖茨威眼睛一亮,“老头,你是说那个黑发黑瞳的猎人?” “不只是他,阿戈尔在信中提到,他们将派出他们的深海猎人的整个二队和四队,前往我们国家搜索一个强大的海嗣个体。” “所以说,啸望峰的异样就是那个海嗣弄出来的?” “多半是了。我们也许可以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来解决……反正他们也只是要求我们辅助寻找,不是么?” “嘿,老头你还真奸诈。” 帐篷里的气氛突然因为盖茨威的一句话沉默起来。 “咳咳,”主教咳嗽一声,“虽然这么说,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件很愚蠢的事,我们几个也许可以先把在其他地区的圣徒招几个回来……” “不用了。”清冷的女声响起。 “谁?”四人同时把手把在各自的武器上。 高挑的白发赤瞳女性掀开帐篷的帘子,面色冷漠,“你们所谓的‘圣徒’来多少都是没有意义的。” 主教透过她的身影,清楚地看见她背后跟着的那个黑发黑瞳的猎人,以及倒头“睡”了一地的惩戒军。 “猎人?” “这是我们二队长,嘿,主教,我们人到齐了,有什么你跟她商量,还有,你们的营地暂时由我们接管了,没意见吧?” “……没有。” 湛月“腼腆”地笑笑,退了出去。 他忽视四处倒了一片的士兵,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山峰之巅。 也不知道歌蕾蒂娅她说的气味遮拦之法有没有什么用……他可不想自己这边的人还没到完就跟伊莎玛拉对上。 一队三队到达的时间预计是两天后。 不过现在还没有出什么事,大概那个所谓遮拦气味的方法还是有用的。 过了一会儿,斯卡蒂还有其他队员姗姗来迟,接管了这片营地。 湛月朝国王那边“友好”地“借”了“一点”干净整洁,以及“一点点”奢华的物资,分给队员后,自己支了个帐篷睡觉。 斯卡蒂抱着自己手上湛月刚刚发给她的便携帐篷之类的物资,看了看湛月睡的小帐篷,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那个大胆的想法,退而求其次,挨着湛月的帐篷搭了个。 —————————— 祂闭着眼,如同雕塑一般躺在溟痕的海洋中。 祂睁开了眼,“饿了,底下好多人类。” “有溟痕给你输送营养。”她冷漠地拒绝了祂的请求。 她背后的溟痕呼吸般膨胀了一圈,但紧接着诡异地化作了一滩血水,被她白皙的后背吸收了个一干二净。 几个呼吸间,又是一大堆溟痕生长起来,将她托起来。 她闭上眼,静静等待着,静静地吹拂着清晨冷冽的山间寒风。 风儿带来了很多气息。 她辨认出了其中还有深海猎人特意研制出来的遮蔽液的味道,换做是这个时间点的伊莎玛拉还真辨别不出来,但她本身是斯卡蒂啊,怎么会认不出来? “同胞来了么?”祂无意识地梦呓,阳光照射下,手上紧握的权杖轻点背后依靠的溟痕。 —————————— 深海猎人们突然感到心中一紧。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慕艾,一种愿意就此融入更伟大的……、 ! 湛月察觉到不太对劲,直接一人给了一巴掌。 不过歌蕾蒂娅不需要他的巴掌,她面色如常,看上去丝毫没有动摇。 身体的情况影响不到她的意志,她是那种即使身躯完全异化,精神上也丝毫不会动摇的存在,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 多数人都是身躯有一点点异化,潜意识就会被大群歪曲掉了。 与之相反,斯卡蒂的情况格外糟糕。 湛月特意多打了她脑袋几巴掌,但没有丝毫用处。 斯卡蒂此时似乎陷入了一种梦幻的状态。 湛月察觉到不对劲完全是靠自己对周遭人的状态的直感,他并没有所谓的海嗣血脉,压根无法察觉到是血脉在搞鬼。 但现在看着斯卡蒂的模样,湛月从另一方面察觉到了异样。 以时空术士的方面。 在斯卡蒂的身上,此刻不仅是血脉上的共鸣,更多的是“同位体”带来的时空共振。 而出现这种现象,也就意味着。 他找到的“伊莎玛拉”,扭曲之源,是从灭世线来的,只有那个时间线的伊莎玛拉跟斯卡蒂是一位的。 扭曲原因找到了,但湛月此刻却没有一点高兴。 “斯卡蒂!斯卡蒂!”他摇晃着斯卡蒂的身子,腰间的源石剑全功率运作,各种能用的上的隔绝手段都用上了,但丝毫没有减轻斯卡蒂的痛苦。 斯卡蒂的身体软倒在湛月身上,质量极大的身体直接将湛月压倒在地上,闻着湛月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她努力睁开一点眼睛。 血色的眸子中充斥着各种幻象。 “你是我们的主啊……”深海主教伸出手来,“你的父母、妹妹、队友,都被阿戈尔……” 她感到另一股强大的意识在她的身躯里复苏了。 “斯卡蒂!”二队长拖着染血的身躯,她不复那般神速,但仍然在奋力拼杀着。 “欢迎归来……伊莎玛拉……”大群的低语,族群的狂欢传入她的耳畔。 “开拓陆地!”白发的女性微微轻挥手中的权杖,身下充作坐骑的巨大海嗣欢快地嘶鸣。 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脸庞上。 黑发黑瞳的男性挡在一个兜帽人面前,与他并肩的还有一个蓝色头发的正太。 她能感觉到,那个蓝头发的人,身上散发着族群失落已久的另一位初生的气息。 “斯卡蒂……对不起,对不起……” 他似乎在哭泣。 他的双剑依旧那么锐利。 祂、她、他,三者最后共同陨落在无底的深渊。 这就是我的结局? ———————————— 看着斯卡蒂的眼神越来越恍惚,湛月咬了咬牙。 他难以阻拦血脉上的共振,但还是有办法的。 既然两道血脉相同,才引发了严重的共振反应,那么,他只要让斯卡蒂的血脉不再和那个“伊莎玛拉”一样不就行了。 而要做到这一点…… “二队长!拜托你一件事,记得照顾好我!” 歌蕾蒂娅正在另一处皱着眉头“物理”给自己队员清醒一下,兀地听见湛月喊她。 什么叫照顾好我? 她保持着皱眉头的神色,看向湛月这边。 斯卡蒂? 她怎么了? 欸?湛月你在干什么?怎么在斯卡蒂底下? ———————— 湛月喊出那一声后,便不再迟疑,加持上各种术法,推开斯卡蒂后,开启客观时缓,保证一会儿至少有时间说遗言。 趁着时缓,先去了国王营地的军医处拿了一些干净的必要的器材。 咬了咬牙,湛月手有些发抖地拔出流火来。 别抖!湛月强行控制肌肉,让手稳重下来。 剑身没入他自己的躯体。 他有着几千年的见识,无数次在极端情况下用自己的恢复力挺了过去。 但自己给自己做脊髓取出手术这种事还是第一回。 这*卡兹戴尔粗口*地一不小心,上天再眷顾也得是个半身截瘫了。 嘶——疼疼疼!!! 湛月心一横,也不墨迹,他什么痛苦没挨过?不就是个——嘶—— 嘶——好痛好痛好痛! 湛月虽然痛得脸都变形了,但手却仍然稳稳当当的,身体也一点都不动,好像做手术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湛月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自我手术。 这次手术大成功。 只能说不愧是客观时缓长出来的源石结晶,长的位置非常好,直接堵住了主要创口,至于脊柱上那个创口,他只是简单用加热术法烫愈合,暂时没别法,只有等身体自己痊愈,湛月估计也就一两个月吧。 不过……伊莎玛拉就在眼前啊…… 不管了,先把斯卡蒂稳住才是对的。 躺地上,湛月没急着解除时缓,这边还有一场手术等着他呢。 现在他全身都有些麻麻的,但无所谓,“帝”教过他一门邪门的术法,“帝”那家伙就靠这个跟他这个挂b五五开的,只能说不愧是能围猎巨兽的家伙。 湛月这回在脑海里罕见地构筑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术式。 看了看身体里疯狂增生的源石,湛月撇了撇嘴,无所谓,反正要不了他的命。 吐出口气,湛月才遭大创的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自在极意功”。是叫这个名字。 原理怎样湛月要是解释得解释上大半个月去了,反正一句话。 源石技艺,小子! 湛月此刻的视角仿佛一个旁观者,一个第三人称的“玩家”,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游玩着一个名叫“泰拉大陆生存”的游戏一般。 如果加上ui,湛月现在的血条大概只有一半了,还有一个名叫“术后创伤”的debuff,当然应该也有一大堆湛月给自己事先加上去的buff,恢复术之类的。 湛月的身体走到斯卡蒂跟前,湛月才抛开了杂七杂八的念头。 现在斯卡蒂的身体处于时缓中,流血啊什么的都处于很慢的状态,对于一场手术来说是很好的。 事不宜迟,快开工吧…… 这个……首先第一步是……脱衣服…… 不管啦!医者父母心! ———————————— 歌蕾蒂娅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湛月宛如抽搐般的身影。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惊愕地发现湛月突兀地流了很多血,斯卡蒂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似乎睡过去了。 这是怎么了? 歌蕾蒂娅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连忙高速移动到两人身边。 “湛月,你……” 她看见湛月肚子上那一道丑陋的缝线。 “以后再说……先把我抬回去……对了,阿戈尔能治疗吗?”湛月忍着痛,虚弱地说。 “……你伤的不轻?自己弄的?伤的脊柱?”歌蕾蒂娅眼光毒辣,看了几眼,便看出来了。 “二队长眼光真好……嗯……能让人给我抬回阿戈尔治疗一下吗?”湛月有气无力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歌蕾蒂娅至少明白眼下的情况。 湛月失去战斗力,急需外界治疗恢复。 “我带你回去吧,请求启用最高级的治疗室,尽快让你恢复战斗力。”歌蕾蒂娅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能抗住高速运动吗?可以让我背吗?” “没问题……”湛月回道。 唉,还得用术法…… “固定。”心中急速构筑出一个术法,简单固定了下自己体内伤口的时间。 然后是……“破障术。”专门用来破开水阻风阻之类的术法。 歌蕾蒂娅将他从地上扛起来,背到背上。 “唰。” 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徒留下一众猎人大眼瞪小眼,有些不知所措。 ———————— “怎么搞的?”蒙多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很闷。 “嗨,别提了,为了斯卡蒂那家伙不迷失自己给自己动手术,把脊髓给她分了点,看样子还挺有用的。”湛月泡在特配营养液里,一脸得意。 “你在得意什么啊?脊柱有较大破损,你的手术要是在我们科室评个级只算勉强过关。” “欸,我可是自己给自己动手术啊!” “哦,很厉害,那要不也自己给自己挖那些所谓‘源石’?” “别,蒙多医生,我开玩笑呢。” 蒙多在纸上写了点什么,“不过你恢复得很好……甚至在特配营养液和其他设备治疗下都有着和那些特长‘恢复’的猎人平常的恢复速度相当了,明天就恢复完。” “打起来了么?”湛月突然问了一句。 “没有,虽然说已经围了一周了吧,但听说三位队长带队猛攻,失败了,都有负伤呢……” “没有人员死亡吧?” “没听说有,嗯,对了,你小女朋友今早上醒了。” “嗯?小女朋友?谁啊?” “斯卡蒂啊!你都肯自己挖自己脊柱救她了,还不是男女关系?” “别瞎说……我们清白着呢。” “是是是。”蒙多又写了几个字,看上去显然是不信。 “嘭嘭。”门响了。 “欸,来人了,我猜是斯卡蒂。”蒙多的声音中带了笑意。 湛月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却突然紧张起来。 蒙多起身开了门。 “哈哈,湛月,果然是她!” 湛月默默把脑袋压进营养液里。 第45章 这个是标题 蒙多回头冲湛月促狭地笑了一下,随后自觉地出了治疗室的大门。 湛月在营养液中吐出一连串泡泡、 斯卡蒂沉默地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营养液里的湛月。 “队长。”她的声音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噗噜噗噜噗噜……”营养液里冒起很多泡泡作为回应。 斯卡蒂的白发突然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但她并没有去拨弄,只是抿着嘴。 现场突然陷入令人难受的沉寂中。 湛月默默沉在水面下,看着斯卡蒂。 一阵细微的抽泣声突然响起,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湛月顿了一下,他没听错?斯卡蒂在……哭……? 心下一慌,湛月连忙把头伸出水面。 “斯卡蒂……” “队长,我没事。”斯卡蒂的声音并没有异样。 “……嗯……好吧……你好点没有?你一连昏睡了一周,我……啧,我有点担心你……” “我很好……队长……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我经历的危险的事多了去了……喔,对了,你看,我确实没有‘抛下你不管’吧?” 斯卡蒂伸手拨弄开垂在眼前的白发,露出其下的赤瞳,以及略微发红的眼眶。 她这一周的昏睡一半是身体在适应突兀插入的湛月的造血组织,一半是在接收另一位“斯卡蒂”的记忆。 她作为一位旁观者,完整地观看了一位名为“斯卡蒂”的猎人的一生。 她现在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完全明白了这一份心意不过是来自“自己”的影响才造成的,但是,她承认这一份阴差阳错的爱慕。 湛月突然觉得有些慌。 斯卡蒂伸出手来,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落在湛月脸上,“队长,你是为了修正历史而来……” “额,是这样的……” “你了解那一段历史吗?” 要说了解好像确实也了解,要说不了解好像也确实不太了解……湛月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度,眨了眨眼睛。 斯卡蒂自顾自说着。 “1040年1.1日,来自未来的伊莎玛拉突然替代了这个时候被深海巨兽重创的伊莎玛拉,同日,祂抛去了自己巨大的身躯,化作一个白发赤瞳的女性。队长,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湛月回答,她抚摸着湛月脸颊的手颤抖起来,紧接着,她继续说道。 “因为祂不只是祂,祂还是她。”在阿戈尔语里,“祂”和“她”的发音是不同的,湛月能听得懂。 这一点湛月当然知道,伊莎玛拉在灭世线里是和斯卡蒂合作一体了,斯卡蒂的潜意识完全歪曲,基本上可以说伊莎玛拉“夺舍”了斯卡蒂。 “而她……就是我。队长,在未来,你和我本是爱人,但却同归于尽。”斯卡蒂的脸上此刻完全被悲伤占领了,湛月感觉到脸上那只温润的手有些用力。 “她想要你杀了她。此时,此世,阻止未来悲剧的发生。队长,只有你能杀了祂,其他深海猎人无不会被海嗣血脉影响……” “我知道了,斯卡蒂,我本来就知道……但是啊,你为什么在害怕呢?” “我……在害怕?” 斯卡蒂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平静的男人,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哭泣了。 “我害怕再次失去你。” 她已经失去过一回了,祂占据着她的身躯,下的杀手。 伊莎玛拉口口声声说着“爱”,但祂其实并不明白什么才是“爱”,祂忠实于自己的族群,而非“心”。 湛月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勉强够着斯卡蒂脑袋,使劲揉了揉。 “放心好了,我很强的,在自残到极限的情况下,不是不可以直接抹掉祂的时间。”湛月表情中难得露出一抹傲气,他在单挑的情况下还没怕过谁。 这次伊莎玛拉在陆地上自己一个“人”出现,不是深海里,没有那铺天盖地的海嗣,单杀一个灭世线来的伊莎玛拉还不是手到擒来……应该…… 他可不想自残到极限那种地步,虽然说如果只是使用术式带来的“自残”是压根弄不死他的……但真的很难受。 斯卡蒂另一只手把上湛月的脸。 湛月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啾——” 斯卡蒂的脸正式和湛月零距离接触。 湛月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抹美妙温软的触感才消失。 “拜托了,一定要安全回来。”斯卡蒂露出一个哀求的表情来,“队长,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求求你了,一定要安全回来……” 湛月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抿了下嘴唇,似乎在回味什么。 他看到了斯卡蒂眼角的泪花。 这姑娘似乎…… 灭世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了,看来这次干架还有了个必须要赢的理由了。 “我答应你。”湛月郑重地向斯卡蒂举起手发誓。 —————————— 斯卡蒂没有在湛月身边呆太久,她才从昏睡中醒过来,身体状况其实不算太好。 而且,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和湛月像以前在罗德岛的时光,可以随便他俩怎么腻歪,湛月需要静养。 她也需要锻炼。 说到底,如果她有着足以打爆伊莎玛拉的能力,也没有现在只有为湛月祈祷的份了。 ———————————— 蒙多在斯卡蒂离开后不久就又进来了。 湛月看上去很平静,只是总是出神,还时不时莫名其妙地笑两下。 蒙多不轻不重地拿笔敲了一下湛月的头。 “别发呆了,每日例行清理源石,医护小组已经在门外了。” “行行行,欸蒙多,你拿我源石研究出什么了么?上回我拜托你找是哪个不长眼的执政官敢对我出手有结果了么?” “外面的进来!”蒙多先是对门口喊了一声,接着边拉起来湛月,边回答道。 “前面那个问题,没有,后面那个问题,有,是一个叫斯坦威的,执政官里面权力第二,向来很仇视陆地上的人,特别是伊比利亚的人,不过最近被执政官女士软禁了。” “你和我合伙干他一票怎么样?” “我?算了吧,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普普通通的史上最年轻生物科科长蒙多·玛奇如此回答道。 “切,你不干我自己来。” “你要把他杀了?” “当然,留他干嘛?” “他手底下掌控着城防军。” “城防军,对我来说有威胁?” “……我的意思是,杀了他容易让城防军骚动引起叛乱。” “执政官女士控制不了?” “她老人家平时处理的事都够多了……控制是能控制,执政官手下控制着城防军大半军官。” “那怕什么……嘶,轻点轻点……” 一管麻药打进来,湛月打了个哈欠,随手把流火上个术式,倒头就睡。 蒙多见湛月睡着了,脸上平和的神色不再,他扫视了一周,视线所及,护士和医生都低下头。 “你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了,开始手术,记得保存血样。” —————————— 啸望峰。 祂无聊地打着哈欠。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一周来深海猎人都冲击过多少回啸望峰了,就是不见湛月的身影,祂可是透过大群,清楚地看见了湛月的身影出现在猎人们的队伍里的,另外,就是这个时间的“她”也没有出现…… 算了,祂现在都暴露在阿戈尔眼前了,祂可不信湛月不会来找祂。 再耐心一点……无所谓的,不是么?以现在的猎人,没有人能够伤的了祂。 能在祂自然而然散发的气息中还能保持全盛战斗力的猎人都只有三位队长。 正吹着山间的寒风,想着和湛月有关的事的伊莎玛拉面前突然出现一点寒光。 那是一柄长槊。 祂微微侧了侧头,压下心底祂的同胞想要寻死的动作,猩红的眸子中无情的神色一闪而过。 好烦。 这些猎人明知道打不过祂,但为什么还是不断攻击祂?干脆不再忍耐,直接把他们全都变为自己的同胞,再打回阿戈尔,直接把湛月找出来好了。 但就在祂冒出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属于斯卡蒂的意识疯狂地反抗起来,一时间二者竟然还难以分个胜负。 就在他们争抢身体的时候,那长槊又一次刺了过来。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把巨大的船锚。 但可惜的是,伊莎玛拉背后延伸出来的触手全都防出去了。 地上突兀地出现了两道撕裂的金色伤口,是<伊莎玛拉之泪>。 歌蕾蒂娅止住将要踏上的脚,迅速转移,在近音速的速度下总算是没有被那个诡异的金色玩意缠上。 但另一边的乌尔比安就没有这个速度来完成躲避了。 乌尔比安脸色阴沉,看着身上出现的金色撕裂伤口。 他几次跟眼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盗用他们深海猎人新人斯卡蒂外貌的伊莎玛拉战斗时,都不可避免地被这个恶心人的东西缠上了。 他感觉身上的金色撕裂伤口正在不断带走他的体力。 库汉娜虽然享有单挑无敌的美誉,但这个美誉已经失效了两次了,一次是湛月,一次就是眼前这个初生,她昨天就因为伤势过重,抬回去治疗去了。 而库汉娜战败的原因,不是因为躲不开伊莎玛拉的攻击,就是这个仿佛瞬间出现的诡异东西,出现就出现吧,关键就在于这玩意根本不是物理攻击,而是一种类似于湛月术法那种的东西——或者更高级,库汉娜闪不开,体力不断流失,不慎被伊莎玛拉一权杖打炸了一条手臂。 (人话:私设:库汉娜只能闪避物理攻击,<伊莎玛拉之泪>是真实伤害。) 乌尔比安已经背上了debuff,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是向前一步,斩向伊莎玛拉。 歌蕾蒂娅的身影出现在伊莎玛拉左侧,长槊晴空霹雳般刺出。 伊莎玛拉不闪不避——不是不能而是没必要。 白金色的巨大海蛇猛地出现,将祂的身躯包裹在蛇躯之中。 长槊和船锚镰刀同时打在海蛇鳞片上,不出所料地无功而返。 “退下!”清冷,与斯卡蒂无二的声音响起。 无形的波动吹拂过两位队长。 乌尔比安不自觉倒退一步,歌蕾蒂娅也是停下攻击,但并没有倒退。 “快走!”祂的脸色突然痛苦地扭曲了一点,变化成某个两位队长有些熟悉的那个猎人斯卡蒂的神色。 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对视一眼,再度暴起。 这次出现了血液。 鲜红飞扬在空中,乌尔比安汲取到一口体力,填补了下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空虚地体力。 歌蕾蒂娅脸色冷漠,长槊刚想上挑,便急速被打了回去。 伊莎玛拉握住插在心口的长槊,面无表情地一拔,心口和脑袋上的镰刀伤口同时急速愈合。 “我们明明是同胞。”祂以一种悲哀的语气说着,“不要再互相残杀了。” “恶心。”歌蕾蒂娅拔出备用的匕首,杀意澎湃。 庄严高贵的海蛇盘旋几转,它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两位队长。 歌蕾蒂娅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向一边不太雅观的一个驴打滚,躲开急速咬来的海蛇,但立马又被海蛇尾巴抽下山崖。 乌尔比安只觉得眼睛一花,歌蕾蒂娅就已经出了局,他体力本就不断流逝,这会儿也是难以反抗,被海蛇咬中腰部。 忽视几乎要从中间断掉的身躯,乌尔比安挥舞起手中船锚镰刀。 一道伤口出现在海蛇身上,他的武器没有再被鳞片弹开。 一股生命力传回乌尔比安的身体内。 “来吧,看谁活下来!” 乌尔比安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手中武器。 伊莎玛拉冷眼旁观着这位队长的动作,并没有动手的意向。 “三队长,让湛月来……”“斯卡蒂”面露悲哀。 言罢,“斯卡蒂”让海蛇把乌尔比安也打下山巅,同时也收回了<伊莎玛拉之泪>。 <伊莎玛拉之泪>要是吸干了寄主的体力,下一步可就是汲取生命力了…… “同胞,我们大可以直接打上门去……” “闭嘴!” “好吧(委屈)。” —————————— 阿戈尔。 库汉娜成了湛月病友,带着乌尔比安一起。 不过乌尔比安才来还没一天,湛月就好差不多了,要离开治疗室了。 至于斯卡蒂,她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手术创伤还有身体适应期,她这几天并不是在治疗室的。她这几天经常来找湛月,当着库汉娜的面也敢直接和湛月亲密(kiss)。 且不说这些,湛月“出院”后,直接去找蒙多去了。 “蒙多!” 湛月走到医师办公室,大声喊了一声。 “不得喧哗!”有不认识的医生出来黑着脸同样大声地喊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我找蒙多医生。” “蒙多主任?哦,您是湛月吧,请稍等。” 不一会儿,蒙多就出来了,身上还有些许血迹。 “湛月?没事找我干嘛?” “有事,我要去找那个小瘪三了,给份地图。” “不行,现在更要紧的是伊莎玛拉,在这个档口,要是城防军出问题,执政官女士追究下来,你没事,我可不一定了。” “啧……”湛月斟酌了一下,“真不告诉我?” “真不告诉你。” “好吧,那我走了。” “等等!”蒙多拉住湛月,湛月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要去跟伊莎玛拉干一架了是吗?” “昂,怎么?” “我这边有点突破……要不试试猎人改造?最新型,viii型。” “我不是改造过一次了吗?没用的。” “都说了是最新型,用你的血样和源石弄出来的,也许有用,试试,反正你也不吃亏。” 湛月犹豫了一下,他想起那天斯卡蒂哀求的模样。 要是真的能够改造成功,能增强一点实力…… 那他舍了这净人之身又如何? “好吧,我试试。” 蒙多一愣,准备好的腹稿都没有用啊?这么顺利么? 他当即兴奋起来,脸上浮现出狂热的笑容。 湛月突然有些后悔了。 第46章 才不是标题娘呢(哼) 蒙多做事还是很稳重的,虽然湛月一口答应下来配合手术(实验)让他很兴奋,但也还是先上报了执政官。 在等待审批的时间里,湛月把这事用通讯设备告诉了斯卡蒂,没一会儿斯卡蒂就赶了过来,但过来也不是来干什么的,单纯来陪湛月度过无聊的等待时间。 两人肩并肩,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说斯卡蒂有着和湛月相处的丰富经验,但那个时候大多都是默默做湛月的小跟班,之前在治疗室和湛月腻歪也只是单纯呆在一块。湛月挠挠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开始讲起自己在以前记下的笑话来。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看来湛月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不过蒙多的直属上级就是执政官,倒是处理得很快,没过一个小时执政官的审批就下来了,解了湛月的燃眉之急。 审批文件上特别写了一句话,笔劲透纸,看得出来这行字的主人心情很坚决。 “如果湛月成功成为猎人,斯坦威将不再有生存的权力,城防军的掌控权你将分润一部分,尽力而为。” 那次刺杀的背后主谋是斯坦威这事执政官当然知道,她并不是不想处理这个老不死的,她当然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能力。但难就难在湛月毕竟只是一个“外来人”,虽然她这个龙头老大不在乎这一点,但阿戈尔这破情况吧,懂的都懂。 但要是湛月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猎人,那湛月可就是“自己人”了,到时候处理一个私自对深海猎人动手的家伙谁都不会说什么。 执政官对这次手术抱有很高的期望。 蒙多把这份审批文件随意扔在一边的桌子上,他对于权力什么的不感兴趣,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过是他科研上的成果确实丰硕得吓人。 蒙多戴上口罩,把透明面罩也拉了下来。 “湛月,进来吧,我们都准备好了,最高规格!保准让你舒舒服服的!” 在手术室门口长椅上和斯卡蒂腻歪的湛月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好像他去的是什么不正规场所似的。 “蒂蒂,我去了~” “嗯。” —————————— 用特制麻药麻醉,接着连上一台特殊的透析仪…… 一套麻烦无比的操作下来,蒙多看着手边上供他选择的材料犹豫了一下。 海嗣渊内层带回来的巨大海嗣血肉,特殊高速海嗣血肉,还有一块不知道在阿戈尔存了多久的初生血肉…… 这块初生血肉在蒙多刚进科技院的时候就存在了,经过考证,并非伊莎玛拉的血肉,具体是哪位初生的已经无从考证了。 经过历史的洗刷,这份血肉依旧保持着强大的活力,甚至因为科技院里面各种科研项目的原因,它还吸收了各种各样的现代海嗣基因。 蒙多眼底闪过一缕狂热,要做就做到底! 经过他日以夜继的研究,发现湛月的血样完全不受普通海嗣基因的影响,甚至就那点血样里面包含的基因就可以把那些普通海嗣的基因吞噬了,而且,湛月的基因稳定得太不像话了,一点崩溃的迹象都没有。 而越强大的海嗣,湛月的基因吞噬得越慢,到了某个境地,出现了蒙多理想中的平衡情况。 但那毕竟只是一点血样里面的基因,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多,但跟湛月整个人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在深思熟虑后,蒙多觉得如果只是针对湛月的改造而言,他还必须增强海嗣。 海嗣基因,一份完美的作品,他无法做到让它更加完美,那就只有增量了,如果只是针对湛月一个人来完成手术,这样粗暴的手段反而才是最佳。 所以,蒙多毫不留情地将其他所有的海嗣血肉丢给初生血肉,初生血肉也不出意外地变大了好大一圈。 似乎还不够,蒙多操作着机械臂拿起了那块不断蠕动的血肉,将它丢进还没运作的萃取仪中,接着毫不犹豫地将手术室里备用的所有营养物资全丢给了它。 看着几秒钟时间就填满了仪器的血肉,蒙多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初生血肉,你作为研究素材和历史遗留的时光就此结束!给我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抱着朝圣的心态,蒙多郑重地一点一点开始萃取。 “……最后……加入高度源石浓缩剂……等等,湛月的情况好像不需要这个……” 蒙多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加入本来应该加入的源石试剂。 蒙多的研究目标是找到湛月为什么可以完全忽视海嗣影响的原因,而不是让湛月可以真正成为深海猎人。 湛月基因强大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他满意,他不死心的把目光投向湛月的衍生物——源石身上。 浓度高到只要放出来就可以感染一座城市的源石确实可以抑制海嗣的基因,但可惜的是,那么高浓度的源石,对其他人来说简直就是触之即死的毒药,除开某些体质强大的猎人还有湛月本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高浓度的源石直接进入心脏的情况下活下来。 而且,源石浓度这么高,本来源石产量就只靠和伊比利亚交易的阿戈尔更是凑不出来几只试剂。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源石是有副作用的,对于湛月来说只是一个疼痛,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催命的绝症,无时无刻都要调动整个身体来对抗的,如果不靠源石技艺作战,这纯纯debuff。 就拿鲨鲨来说,现在的她就可以做到几秒钟从丝血恢复到满血,而以后被深海教徒注入了高浓度源石液的她,丧失了记忆不说,有些虚不说,恢复能力直接降到冰点,不过她后来慢慢适应了(其实是海嗣的基因适应了),也学习了一点源石技艺,最终还算没有衰弱。 所以蒙多的研究其实是失败了的,湛月的情况根本不具有普适性,无法大规模推广。 不过要是未来需要大量战力(炮灰),批量制造一些战斗力低下的深海猎人还是能够做到的。 蒙多心态很好,做研究失败很正常,他这不是还是搞出来一个不伦不类的成果了么。 言归正传,蒙多这边全神贯注地对着湛月的心脉缓缓推入蕴含了整块初生血肉基因的“进化液”。 “嘭!”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咻——!”耳边传来飞剑穿梭而过的声音。 “啊!”门口传来人类临死的惨叫。 “咻——!”耳边传来飞剑飞回来的声音。 蒙多的眼睛并没有离开过眼前的手术台哪怕一瞬。 他的手很稳,机械臂看了都得自惭形秽。 也不知道占了多久,蒙多松了口气,“后面的事交给你们了,缝线这种事你们要是还做不好……” 周围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突如其来的袭击被打烂这档子事而本来就有些慌乱的助手医听了这话,还算稳当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阿戈尔生物科不养闲人。 作为科技院含金量最高的科室,除了蒙多这个主任,少了谁都不会乱。 助手医把目光看向旁边的机械臂,算了他还是相信机械吧。 —————————— 斯卡蒂面色冷淡地把一滩肉酱扫在一边,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斯坦威,或者说所有仇视外来者的政客的刺杀又一次被这个面无表情的猎人粉碎在湛月一百米开外。 不过这回湛月的飞剑也抢到了两个人头,真“人头”。 斯卡蒂眼底闪过狂暴的杀意,这些臭虫…… 湛月并没有告诉斯卡蒂谁是幕后主使,但这不重要,未来那些政客在大静谧之后争相出逃的丑陋嘴脸斯卡蒂可没有忘记,她并不需要找出谁是主使,她只需要杀完那些未来出逃的政客就是了,反正他们对阿戈尔的生存并没有用。 不过可惜的是,无故屠杀政客,是会被三位队长追杀的,她暂时打不过。 虽然说以后也很悬能打得过歌蕾蒂娅就是了……如果只是“斯卡蒂”,而不是“伊莎玛拉”的话。 兀地,手术室的灯由红转绿,从代表着“死”的颜色转为代表着“生”的光芒。 斯卡蒂收起巨剑,默默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透过门上被湛月的飞剑砍出来的一个洞看过去。 湛月静静躺在手术台上,他身下的手术台染红了一大片。 蒙多打开了门。 “斯卡蒂小姐,要看可以直接进来看,对了,这叫醒服务,要不要自己来?啊,在沉睡中被深爱之人叫醒,听上去很像是童话中的故事呢。” 斯卡蒂死亡凝视着这个令人生厌的轻浮医生。 蒙多感到背后一阵发寒。 斯卡蒂没有再管他,拨开围在手术台一周兴奋地记录着什么的助手医,斯卡蒂看向湛月头部,那儿有一个很有科技感的头盔式的固定设备。 上面有一个按钮,周边有一行醒目的大字。 “如果想要叫醒病人请按这儿。→” 看着斯卡蒂不断接近按钮的手指,蒙多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一般来说,猎人们共有的特征——即白发赤瞳,是在做完手术后的第十分钟到第十五分钟开始显现,某个不知名的前辈恶趣味地把叫醒这个环节规定只能留到第十分钟时才能启动。 后面每一任生物科的主任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态,一直没有更改这个环节。 而现在,已经是第十分钟。 手指按下。 湛月的大脑被一阵轻微的电流刺激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嗯……起猛了,看见斯卡蒂在给我做手术。” “……”站着的众多医护人员均是一愣。 斯卡蒂脸上浮现出喜悦,不管听了多少次,她还是喜欢听见湛月说这样子的话。 因为在罗德岛的每个清晨,湛月都会笑嘻嘻地对着还在堕落地依偎在他怀里的斯卡蒂说这种话。 “起猛了,大清早看见老婆成真了。” 她曾经也追问过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最后也只得到一个神秘的微笑。 不过不管这句话什么意思,她喜欢听见湛月喊她那两个字。 —————————————— 湛月在斯卡蒂的帮助下从手术台下来。 才做完手术就能下地这种事对于还没习惯阿戈尔的高科技的湛月来说有些奇妙,但很快他就顾不上奇妙了。 他突兀地感觉到心脏处一阵阵绞痛,接着是眼前一黑,不过好在没有直接一头栽下去。 他的身体开始发烫。 人体自觉的免疫体系开始攻击这份突然进入,意图潜伏的外来分子——也就是初生的基因,同时犹如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狂怒地咆哮着,全马力轰炸。 其实恐怖直立猿的免疫系统就相当给力,更别提在泰拉被莫名大强化了个便的湛月的免疫系统了,而且湛月的人类之血还有一个前世普通人并没有的力量。 身体自觉地在体内各处增生出细小的源石结晶,到处剿杀四处流窜的海嗣基因。 但初生也不愧是初生,作为前文明留下来的最高生物科技结晶之一,在全面劣势的情况下竟然试图反击,意图同化湛月的白细胞……之类的,但可惜,它们的同化手段直接被横插一脚的源石微晶隔绝了。 在微观世界里,湛月的免疫细胞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甲”。 海嗣细胞不断被消耗着,但也在不断适应着。 像是到了某个极限,海嗣细胞突然发动了反攻,突然就能突破“黑甲”的它们捷报连连,同时开始疯狂复制自身,好像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异化这个身躯。 人类血脉察觉到危险。 人类血脉认真观察,开始学习。 人类血脉开始进化,一如海嗣。 两者就此开始拉锯战。 …… 不妨把视线从微观世界离开。 湛月蹲在那儿满头冷汗也有大半个小时了,但就是没有变化,还很痛苦的样子。 斯卡蒂的巨剑搭在蒙多脖子上,而蒙多正手忙脚乱在某个屏幕前“微操”。 字面意思,微观世界操作。 蒙多满头大汗,*阿戈尔粗口*的,湛月体内这些都是什么基因啊!你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怎么还学人家海嗣进化啊??? 他原本计算着,根据以往标本和他丰富的经验,湛月的基因都是第十分钟的时候落败,这个时候他再通过一些科技手段启用“抑制剂”,就能达到平衡,但这情况怎么和他想的有些出入? 果然整具身体和一份血样是不一样的。 此刻他就在小心地,微量地启用抑制剂,企图在两个顶级基因面前拉偏架——偏向非海嗣那方。 就搭在他脖子上的冰冷巨剑很稳,但蒙多可不会认为这把巨剑会一直稳下去,看这斯卡蒂的表情,要是他再有十分钟不解决这个事,他就得开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祈祷,在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中,湛月体内的微观战场平静下来。 他忍不住回头一看。 湛月一脸虚样,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我测,这个皮包骨的骷髅是谁?湛月人呢? “营养液呢?快上啊!” “主任……您之前全都给用了……” “你不会去其他地方找啊!” “哦哦,我这就去……” 蒙多回过头,继续看着屏幕,以及各项指标…… 这两原本打得狗脑子都要出来的基因怎么突然就不打了? 总不能说这俩感应到湛月的身体要被他俩掏空了,抱着不能让主人\/宿主死亡的心态停手了吧?别闹,基因本身又没有智慧,这样说还不如说其实人类基因和海嗣基因同源,他俩突然就互相融合了来得符合实际。 再想仔细研究研究,他却感觉到了脖子上冰凉的触觉。 “冷静!冷静!” “斯卡蒂……算了……别杀他……” 湛月勉强出声制止了斯卡蒂危险的动作。 ———————— 湛月怀着热泪看着营养液的到来。 斯卡蒂护着他,宛如护犊子的母兽,饱含杀意的赤瞳注视着给湛月注射营养液的助手医。 小医生哆嗦着手给湛月打了一针。这人心态不行啊,没看别人蒙多就是剑都搭在脖子上了那手都稳得一笔吗?怪不得人家是主任他是个小助手啊。 湛月胡思乱想着,以此逃避腹内令人发狂的饥饿感。 不得不说,阿戈尔的营养液很给力(毕竟是给深海猎人用的东西),湛月顿时感觉身体在疯狂吸收这些营养物质。 不消几秒,饥饿感又涌了上来。 湛月叹了口气,还不够,再多来点。 身边斯卡蒂的声音冰冷到了冰点。 “蒙多,你最好解释清楚。” 她很想一下把这儿的所有医护人员全都砸成肉酱,但湛月的情况,看起来只有这个叫蒙多的罪魁祸首能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蒙多这个时候突然狂笑起来,“我成了!我成了!” “放心好了,”蒙多突然又冷静下来,“湛月的情况很好,他只是需要大量营养物质。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 “直接说结果。”巨剑又搭在他脖子前。 “额,好吧,简单来说,现在,湛月,就是*阿戈尔粗口*的海嗣第五初生!还是不受大群管控的那种!偏向人类的那种!这就是阿戈尔的最高生物科技结晶啊……普适性?那东西有什么用!只要等湛月恢复过来,他一个人就可以打穿海嗣!” “……所以我现在只是需要补充?”湛月若有所思,看着狂冒冷汗,正在给他打针的小助手。 “当然,终焉的猎人。”蒙多古怪地翘起嘴角,“我亲手造出了这种怪物……太美妙了。” 湛月很想翻个白眼,说真的,你蒙多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我这不是全是自己扛过去的?关你什么事啊? 湛月的身体情况湛月自己清楚,只是饿得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好歹能说话了,湛月用有些冰凉的手握住斯卡蒂的没握剑的手(单手巨剑,恐怖如斯),安抚着她。 蒙多阴差阳错下,让海嗣基因认祖归宗了,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前文明用以保存自己,意图复活的手段,自然用的人类基因,而奇妙的是,湛月和博士的表现好像只有“些许”不同,湛月能被海嗣错认也是理所应当。 湛月的身体疯狂吸收着外来的营养物。 某一刻,他感受到身体出现了某个变化。 他怔怔地伸手搓了搓垂在眼前的白发,扭头看向一边的镜子。 一位白发赤瞳的猎人注视自己。 —————————— 蒙多因为手术出了岔子,被得知消息的执政官送去关了小黑屋,但看蒙多的样子,是不太在意。 至于湛月,索然无味地看着执政官亲自送来的那个斯坦威的人头。 他都还没动手呢…… 斯卡蒂经过此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应激反应了,在湛月胡吃海喝这两天寸步不离。 湛月顶着一副白发赤瞳的样子,倒是意外收获了库汉娜的善意。 库汉娜之前对他还是比较冷淡的,平时的交流什么的也总有一种敷衍的感觉,但自从看见湛月的新模样后,变得热情了很多。 果然,阿戈尔人就是这么自大啊,即使被痛殴了一顿,还是抵不过同源血脉。 不过湛月并不在乎这些,他现在感觉自己真的无敌了…… 大概。 想起“帝”那个离谱的家伙,湛月不自觉缩了缩脑袋,还好“帝”终究还是有寿命的限制。 海嗣血脉的加入,对湛月无疑是大加强。 湛月原本的人类之躯虽然在泰拉人均小超人中都算排的上号的,但对比起那些巨兽啊,海嗣啊,什么的,就太弱了,就算附加上各种术法也不过保证不会一击即溃,打起来连碰都不敢让他们碰一下。 纯纯玻璃大炮,还是靠自残来获得更强力量的那种。 毕竟湛月的人类之血只是保证了他不害怕源石,术法上傲视此世。 但来自海嗣好大儿的加入,直接让湛月的身体素质嗖嗖向上涨,虽然还是比不过来自灭世线的伊莎玛拉吧,但至少不会差太多,而且,身体强大了,代表什么? 代表了时间更长啊!(就是【划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这玻璃大炮直接变成钢铁大炮,凯尔希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自虐得不够彻底! …… ?好像哪里不太对? 湛月冥思,算了,反正阴差阳错获得了一具更强的身体,这样明天还不直接干烂伊莎玛拉? 他没加强都敢直接和伊莎玛拉单挑,现在,呵,让祂一只手……指甲又能如何? 斯卡蒂温柔地给湛月夹了一块海兽肉。 —————————— 祂感应到了什么,但祂似乎什么都没感应到。 祂皱起眉头。 绝对不是错觉……那是…… 蔓延的枝条的气息?一闪而过,不太确定。 那个老农不是已经死透了吗? 不过祂们四位初生都有各自的手段可以复活,说不定呢……但为什么大群告诉我,祂并没有存在于大群之中? 祂感到一丝焦虑。 这丝焦虑来得没有一点由头。 祂想到湛月,按捺住了立刻回去的心思,再等等,再等等,祂很有耐心,祂一定要将自己的“爱人”带回大群。 那不仅是为了祂自己,也是为了族群。 再等等,不要焦虑…… 她沉默地看着祂,注视着她的仇人。 她还能再坚持几年呢?或许一年都不足了。 她最终还是只能落得一个“旁观者”的席位,只能哭嚎,悲泣,怒斥,但永远改变不了这触手可及的“现实”。 湛月啊,你在哪儿?请你出现。 杀了我。 两道意识同样抱着期盼的心思,同样的急不可耐。 第47章 海神喋血 今天对于阿戈尔来说是个黑暗的日子。 歌蕾蒂娅也伤重被带回来了,就此,宣布阿戈尔自己培养出来的所有正面战力败北于一位初生之手…… 甚至人家秉持着玩闹一般的态度,并没有下杀手。 但好在还有一位,虽然说不是他们阿戈尔本土出来的人才吧,但好歹人家也是正统深海猎人了,而且主刀医生还亲口保证了他的战斗力。 湛月挥手告别前来送别的斯卡蒂,并没有动用源石的力量,单纯靠着进化过后的肉身破开了音障,眨眼间消失不见。 斯卡蒂久久眺望着远方。 她由衷痛恨自己的弱小,但冷静地不去帮倒忙。 灭世线里吞没了大半个大陆的伊莎玛拉并不是她能对付的,甚至这个时空里其他三位初生加起来都没有祂一个难对付。 很肯定的说,如果没有她自己意识的阻挠,海嗣早灭绝阿戈尔了。 ———————— 啸望峰。 山下的气氛很是沉闷,不论是国防军还是惩戒军,他们大多都只是机械性的清理着不断试图突破封锁的溟痕。 深海猎人的四位队长接连重伤回归阿戈尔,他们伊比利亚还看不出来这所谓强大海嗣个体的能力那也不配拥有这么大片土地。 这是灭国的危机,眼下也不是继续内斗的时候了,国王和主教难得联手试图灭杀那个坐在山巅的海嗣。 但可惜,他们伊比利亚着实没有自己的“威慑武器”,拉特兰有核弹,炎国有仙,卡兹戴尔有十王庭,维多利亚有蒸汽骑士,但他们新兴的伊比利亚什么都没有,那些岛民带上来的海洋科技无法造成一点威胁,至高之术更是难以近身。 阿戈尔都解决不了的东西,他们也只能绝望地挣扎。 主教和国王沉默地抽着旱烟,青色的烟雾缭绕在这个小小的行军帐中,也缠绕在他们心头。 “呼——那些猎人怎么说?” “他们拒绝交流,只是守着自己的地方,没有动作。” “哼!”国王一脸愤怒,“他们也不过如此!” 主教叹了口气,他明白国王只不是在迁怒罢了,那些在他们普通人类眼中恐怖无比的猎人并没有表现出符合他们想象的能力,导致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国王自然是恐惧而又愤恨的。 不过国王也不敢开骂,不痛不痒的说几句顶天了。 “拉特兰怎么说?” “他们要求伊比利亚保护好他们的国民,不然将大军压境。他们压根不想掺和这个事。” “*伊比利亚粗口*!这群作壁上观的伪君子!他们难道不明白我们沦陷了他们也别想好过吗?啊?”国王表情失控,他咆哮着把手边一切可以砸的东西砸了个遍。 主教冷漠地注视着愤怒的国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我们有必要做好收缩国土,防守孤城的准备。” “那是我的国土!凭什么就让给这些深海里爬出来的怪物?!!” “这是最后的退路,至少这样伊比利亚不会灭亡,该死的,这些深海畜生怎么突然就进化到这种地步了……” 国王倾颓地坐了下来,发泄过后,他只觉得好累,帐子里面好呛人,他好像已经有些日子没合眼了。 主教仍然抽着烟,他随手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拿起地图来。 “两位,我觉得事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有一点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主教和国王同时看向突然出现在帐篷帘门口的身影。 湛月捂着鼻子,“可以让你们的士兵给我点吃的吗?有些饿了,吃跑了我帮你们把那个家伙干掉。” ———————— 虽然说湛月换了个形象,但主教还是认出来了他。 他皱着眉头看着狼吞虎咽的湛月。 这个“四队长”不是第一天就受伤退场了么?按理来说是最弱的那个啊? 也许当时的情况跟他想的有些出入……说不定呢,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么? 湛月擦了擦嘴巴,看向山巅围绕着不断游动的巨大海蛇。 这条海蛇真漂亮……可爱,想…… 湛月打了个激灵,背后有些发寒,他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不敢细究下去,湛月晃了晃脑袋,调整了下心态,接着便在泾渭分明的两群人的注视下消失,只留下原地一个被蹬出来的“陨石坑”。 劳伦缇娜混在深海猎人队伍里,眼底出现惊奇,队长回去干嘛了?形象换了个,好像身体上也贴近了他们猎人啊…… 是手术成功了么?力量强化?也是,队长本来速度就快得离谱,他最适合的就是力量强化了…… ———————— 祂时不时向山下望去。 祂的脸上尽是欣喜,祂终于等来了…… 早在湛月抵达那一刻祂就嗅到了他的气息,于是祂开始像个小女人一般开始打理自己。 “斯卡蒂”看着祂的动作,明明是自己的外貌,做着记忆中她经常为了湛月而做的动作,但她却觉得恶心极了。 伊莎玛拉哼着未知的歌谣,开开心心地梳理着自己的银白长发,正好了自己的王冠。 湛月的身影出现在山巅这块狭小的地方。 祂微微一愣。 白发,赤瞳……湛月这是?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湛月能接受血脉被改造,那他自然也能接受大群的指引! 伊莎玛拉痴醉地舔了舔嘴角,他看上去更加美味了。 湛月不急不慢地拔出了双剑。 “伊莎玛拉,未来孽物,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伊莎玛拉的意识空前高涨,把斯卡蒂的意识压迫到了意识海的边缘,“自然是有的,但那要在很久之后了……我的爱人,跟我回归大群吧,只要你愿意回归大群,我自然任由你处置……” 湛月不讲武德,直接偷袭。 身体上限高了许多,时缓直接拉满。 加上本身快速了很多的速度,湛月的速度直接几何形加倍。 湛月这一剑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从伊莎玛拉的眼眶直直没入了祂的大脑。 伊莎玛拉猛地挨了一下,但祂无动于衷,素手不慢多少,意图抓到湛月刺伤她的“影月”。 湛月微微一惊,没想到伊莎玛拉竟然能够跟上他的速度,要知道,那块初生血肉认祖归宗了之后,加上现在直接拉满的百倍时缓,他的速度直接达到了4万米\/s啊! 这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至少在泰拉这个小地方,没有东西能跟上他…… 除非用一些诡奇的手段,但那也不是光凭肉身能做到的。 而眼前这个伊莎玛拉,竟然能勉强跟上? 湛月心思电转,而且看来这一下狠的并不能给祂带来什么伤害。 伊莎玛拉的手抓来的时间里,一道同样迅捷的银白长蛇从湛月背后袭来。 湛月本来另一只拿着流火的手还想给伊莎玛拉再来一下,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回身砍向白蛇。 “叮!”长剑和鳞片交击的声音传播速度显然不能跟上二者相撞的速度。 这鬼东西什么防御力? 湛月面色有些难看,退到十步开外,看了看手上出现缺口的流火。 伊莎玛拉眼眶的恐怖伤口急速愈合起来,但祂已经流出的白的红的的液体此刻开始沸腾起来,几乎转瞬就变化成了几只海嗣,不是那种正面对抗型的,而是罕见的上buff的类型。 伊莎玛拉抬手,无数金色的<伊莎玛拉之泪>涌现,铺天盖地地向湛月扑来。 湛月右眼皮跳了一下,这家伙怎么这么离谱?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离谱了,这东西还能被干掉? 哦,原来是我和祂同归于尽啊,那没事了。 显然,湛月这个时候不想失去自己的生命,虽然他活了几千年,但还没活够呢,这老婆才来,他可不想死了。 湛月直接迎面冲向才扑过来一米的金色浪潮,在临身的那一刻,他的身影模糊了一下,接着竟然直直穿过了这全覆盖的浪潮。 湛月勾起一抹笑来,这本钱强了,有些副作用强的时空源石技艺他也可以不那么吝啬了。 但显然伊莎玛拉反应了过来,不,不如说祂料到了湛月会这么做,提前向前狠狠砸下祂拿着的那个权杖。 湛月尝试用自己的流火去接,但可惜,他勉强接住了,流火却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影月翩飞,迅速在伊莎玛拉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很深,几乎要把祂的脑袋砍下来了。 湛月虽然强化了,但可惜,还是只有速度上胜过伊莎玛拉一筹,这一道伤口是他急速砍出来几剑才造成的伤口。 伊莎玛拉毫不在乎,手臂迅速扭曲,开始畸变。 “斯卡蒂”内心更加恶心了,海嗣就是海嗣,再怎么学习,最终还是习惯于那种非人的战斗方式……还用的她的外貌……这让她更加厌恶了。 但她这个时候对伊莎玛拉的影响着实很小了,她是可以拼着意识受创影响祂,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等到湛月发现伊莎玛拉的命门。 回归正面战场,伊莎玛拉的手臂扭曲后,变作了无数根银金色的触手,湛月谨慎起见,只追加了几剑,在伊莎玛拉身体上到处留下了伤口,就退开了。 <伊莎玛拉之泪>组成的浪潮眨眼间落下山崖,落到山脚的营地里。 深海猎人们都反应过来了,有多远跑多远,没人粘上这种诡异的金色物质,但伊比利亚那边的人可就惨了,除了那十多个圣徒跑了,余下的军人都粘上了这种诡异的东西。 主教拉着国王跑了很远,国王都还没反应过来。 主教望着大乱的军营。 金色物质毕竟有限,吞噬了一小半军队后就没了。 山巅,湛月看着伊莎玛拉恢复原样的伤口,由衷地感到了棘手。 躲避开巨大海蛇的袭击,湛月试着朝海蛇眼睛刺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海嗣头颅上那个眼睛一样的蓝色条纹是不是眼睛就是了。 不过湛月运气很好,虽然这地方不确定是不是眼睛,但至少没有像鳞片那样的防御力,影月不至于像流火那样成了一柄断剑。 伊莎玛拉似乎和海蛇一样感到了痛苦,他们都开始挣扎起来。 湛月皱着眉头,拔出剑,躲开发狂的海蛇的巨大身躯。 “湛月……你我本是同族……你我本是爱人……”伊莎玛拉面露如水般的哀伤,湛月甚至有一个瞬间觉得斯卡蒂“上号”了。 “闭嘴,你令我感到恶心。”湛月打断伊莎玛拉的话。 他和一个海嗣没什么好说的,伊莎玛拉没有对征服泰拉动心思也就算了,毕竟阿戈尔是自己作死,非要和本来和睦相处的海嗣邻居主动动手,被反击打灭了也是咎由自取,但人家陆上人——可没几个跟海嗣有仇。 所以伊莎玛拉灭世,不过是侵略者行为罢了,没有什么好粉饰的地方。 湛月对于灭世线来的伊莎玛拉可没什么好感。 湛月的身影出现又消失,仿佛一个视频里面抽出了几帧一般,是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鬼畜速度。 当面对伊莎玛拉同样迅猛的反击,而避无可避之时,湛月就会真正对自己进行抽帧。 (可以参考jojo里面的“绯红之王”) 湛月边凭着速度压着伊莎玛拉打,边思索起如何战胜伊莎玛拉来。 打别人别人恢复得都很快,看样子是不一下把祂秒杀了祂就不会死的样子,而湛月除了最后用来同归于尽的那个术式可没有决定性的招式来一瞬间湮灭伊莎玛拉这种级别的对手。 但灭世线里面的水月和湛月和现在湛月面临的局势是一样的。 在斯卡蒂的描述中,湛月是和伊莎玛拉同归于尽后一同坠入无底深渊,这反应出一点,湛月和伊莎玛拉在死后至少有着尸体,不然哪来的坠入深渊。 而湛月所说的同归于尽,是真正意义上的“尽”,直接人为地把时间线拉到对象毁灭的那一刻,直接化作虚无,连一点渣子都不会剩,唔,施术的代价就是自己也得死,和施术对象一块儿化作虚无。 所以,至少那个时候,湛月和水月是正面击杀了伊莎玛拉的。(虽说湛月最后还不是g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用了这个术式呢) 伊莎玛拉有着弱点,毋庸置疑。 湛月把视线从人型的伊莎玛拉身上离开,看向盘缠围绕着山峰的巨大海蛇。 人型没有防御力,砍一刀就是一刀的效果,只是恢复得很快,而海蛇的身上除了少数地方都布满了鳞片,看上去就很硬。 而且,湛月观察到,他狠狠刺了这海蛇“眼睛”的那一剑造成的伤口,恢复没有人型那么快。 湛月果断改变攻击对象,试图砍死这只巨型海蛇。 伊莎玛拉黛眉微皱,看出来了? 祂没有犹豫,立马放弃了人型,将这一小块血肉收回,全力操纵起自己熟悉的身体来。 “斯卡蒂”没有轻举妄动,她还在等。 祂初来此世时,放弃了这个时候受伤严重的肉身,塑造了人型,再由人型恢复更加完美的身躯。 但祂并没有“进化”,此世的环境并不恶劣,至少对祂来说,都是已经进化过的了。 所以说,那个命门,依旧存在。 湛月还差一点……很近了……再找找…… 湛月再次“抽帧”躲开反击。 他头疼地看着自己手上两柄断剑,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源石剑还会有断掉的一天…… 伊莎玛拉这个时候已经受了不少伤了,这些伤口看上去很恐怖,恢复得也不快,但相比起祂巨大的身躯来说,这些伤口不算什么。 他不会要靠这种方式来把祂磨死吧?不成啊,人家又不是不会跑…… 湛月迅速看了一周环境,啸望峰的环境已经被他俩的战斗打得乱七八糟了,伊莎玛拉庞大的身躯和祂那极端的蛮力已经毁坏了山体,看上去这座山有些要塌垮地迹象。 伊莎玛拉不在乎山体毁坏,即使整座山都压在祂身上,也不过费点劲挣脱罢了,而且,要是山体垮了,落在地面,那么多普通人,正好当血食。 至于同胞斯卡蒂的想法……那是战后才能考虑的事情了。 但湛月不得不在乎山体,他身躯并不庞大,虽然不怕坠落,但在坠落过程中没有着力点,他可就得光挨打了。 得速战速决了。 粗略感受了下身体的源石感染情况,嗯,不错,五脏才被感染一半,状况很好嘛。 源石感染程度越重,术法能发挥的威力也越大,湛月五脏六腑被感染一半,搁别人身上别人早死了,但这也代表了他的术法能够发挥出很大的威力。 湛月维持着进攻节奏,暗自在脑海里构筑起来术式。 “叠时。” 心中默念出这个招式的名称,湛月身上,内脏上密布的源石结晶中的能量疯狂沿着他构筑出来的精巧绝伦的术式运作起来。 这个术式的灵感源头是“时崎狂三”。 不过人家是把过去的自己拉出来,湛月是把过去的自己的力量叠加过来,这是他专门创造出来,防止自己防都破不了的术式。 命门实在很难找,湛月不打算找了,祂很谨慎的,每次塑造肉身,唯一一块“逆鳞”的位置都不一样,都很难找,湛月实在没有那个时间慢慢来。 肌肉在颤抖。 肌肉纤维好像快要断了。 大概灭世线的自己就死在这个术式的后遗症上吧,他所经历的“过去”比陆地上的所有国家的历史都长久,要负担的力量太大了。 不过这个时间的自己,可是异格啊!!! 伊莎玛拉感受到熟悉的死亡气息。 祂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停了下来,被人生生摁进了地里。 山石疯狂翻涌着,山体好像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就要从中间裂开。 伊莎玛拉也有要被扯开成为两截的痛感。 “你疯了!你会死的!”祂嘶鸣着。 “去死!”湛月怒吼。 “斯卡蒂”先是一愣,随后感到一股直贯天灵的悲伤。 但她没有那个时间来悲伤,她得抓紧时机,让伊莎玛拉彻底死在这儿。 伊莎玛拉疯狂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企图挣脱,但显然,祂做不到,这是第二次祂在力量上被碾压。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响了起来。 伊莎玛拉嘶鸣一声,放弃了挣脱,祂得跑了,哪怕只剩一点身子,祂也不会立刻死的,只要,能接收到大群的供养……所以…… 美丽的蛇躯断开,洋洋洒洒撒起了血雨。 好在山脚的人除了被<伊莎玛拉之泪>直接吸死的那波士兵,其他人见到这么大动静早跑了,这些血雨只异化了山林,没有异化人类。 伊莎玛拉痛得半截身子打颤,但祂还被抓着在,祂忍痛,打算自我切割,只要能逃出钳制,以湛月这个压箱底的术式的反噬,湛月至少也是个原地就倒,绝对没有那个追击的能力,甚至像以前杀祂那次直接死亡也不是没可能。 “斯卡蒂”哪能让祂如愿,她怀抱着滔天的怒火与愤恨,干扰起来伊莎玛拉的意识。 “斯卡蒂”的意识虽然干不过伊莎玛拉,但这个时候不顾魂飞魄散,就为了咬下伊莎玛拉一口肉来,伊莎玛拉还真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 “同胞!我们二者一体!族群还未兴盛……我怎么能死在这儿!” “闭嘴!” 湛月和斯卡蒂的声音一内一外响起。 伊莎玛拉不害怕死亡…… 但祂害怕族群衰微……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伊莎玛拉死死注视着湛月的面孔。 “月,你会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 “斯卡蒂”心下一颤,莫非……不!不!她不想看见她的悲剧重演! 湛月眉头一挑,想侵蚀我? 你是要挑战泰拉固定了灵魂了的,意识不朽的我? 但变化总是来得很快,湛月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由松开了向两边撕开的手。 这是……怎么……? 伊莎玛拉感到湛月的铁钳松开了,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祂飞速逃了,洒下一路的血迹。 湛月痛苦地捂着心脏。 痛。 术式的后遗症和突然开始的心绞痛一同袭来,一时间竟然让他没有喘气的欲望。 *卡兹戴尔粗口* 那份海嗣基因……为什么……又tm……反水了…… 湛月噗通一下趴了下去。 地上属于伊莎玛拉的血液开始浸染进湛月的皮肤。 湛月大喘着气,他么的,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 劳伦缇娜微眯着眼,看着鲜血满地的远处。 “队长赢了?但……对手跑了?” “所有人!”一队的某个队员大声发令,“控制海嗣异化,还有,支援四队长!” 劳伦缇娜皱着眉头,听从了安排。 她看向几乎塌完了的山峰。 这是tm人能做到的事? ———————— 湛月的情况不是很好。 湛月体内又打起了架,这回被背叛的人类血脉格外有攻击性,但对手源源不断,一时间又僵持了下来。 这种状况持续到劳伦缇娜发现了他,把他从血潭中背了出来。 失去了支援的海嗣基因没坚持多久就被打败了,但这回它再想认祖归宗可就没门了。 湛月的白发赤瞳隐隐约约又透出丝丝黑色来。 不过仅限于此了,作为一个文明的最高生物科技,海嗣还是有点面子的,它最终只是被打散了,但要想彻底消灭,是做不到的。 其实湛月并不担心海嗣基因胜利,反正他的意识是不变的,但他还是更珍惜自己的人类血脉,他可不想以后担心源石病。 湛月趴在劳伦缇娜背上,粘上鲜血的赤色眼瞳似乎黑了少许,这让他看上去混沌而邪恶。 海嗣的力量有失控的风险。 湛月认识到了这一点。 伊莎玛拉被他放跑了……这是放虎归山。 但好在这一波直接给祂差点打死了,要想恢复没个十年八年是别想了,虽说海嗣渊那地方很不好搞,但如果湛月恢复得很快,三年里面对海嗣发动总攻,还是有很大可能再杀一遍伊莎玛拉的。 要快,不能让祂发展起来。 发展起来的海嗣是无敌的。 这个时间点他可没有水月这样的与伊莎玛拉同为初生的队友,想要在人家老巢杀了别人,不趁着伊莎玛拉虚弱,难如登天。 湛月赤黑相间的混色眼眸望向伊莎玛拉逃跑的方向。 ———————— 深邃黑暗的海底,一只只巨大的海嗣自愿躺在祂的面前,作为祂的血食。 但祂闭着眼,迟迟未能下口。 祂和她再度碰撞在一起。 斯卡蒂悲泣着,愤怒着。 祂愤怒着,悲泣着。 二者的意识都寄居于同一具身躯之中,濒死的身躯给她们都带来了同样的虚弱。 斯卡蒂铁了心要拖着虚弱的伊莎玛拉一起沉睡。 沉睡,对于伤势恢复是最佳选择,但如果不把进化同步,沉睡之后苏醒之日,原始的海嗣族群怎么抵抗湛月? “血亲……我们才是一体……” “你在害怕?” 斯卡蒂冷笑。 “你学习了什么?你的食物?初生,你在变得羸弱……你不该有情感之说。” “……”伊莎玛拉沉默。 “湛月能杀你一次,就能杀第二次。”斯卡蒂的言语冰冷刺骨,“而我能做到的,作为他的妻子能做到的,作为一位深海猎人能做到的,我将不惜自己的生命去做到。” “一起沉睡吧,然后,迎接终末吧!” 祂没再睁开眼睛。 祂睡着了。 第48章 战后 劳伦缇娜背着湛月和大部队汇合。 “四队……请下令。”劳伦缇娜提了提肩膀。 湛月劳累地睁开眼,“下什么令?” “撤退了啊,你现在是现场唯一一位队长,这种事当然是由你来做。” “你没看见我要累死了么?” “你有力气和我说这么多话,没力气说两个字来撤退?” 湛月不满地发出了“啧”的声音。 “你来帮我,没力气大声说话。” “好吧。”劳伦缇娜得了令,站在大部队面前,看着眼前这些无不面露崇敬的猎人。 “以一己之力战胜初生的英雄下令!阿戈尔,撤退!” 湛月感到羞耻,这是在干嘛?撤退这种事喊得比进攻还有气势是要闹哪样啊。 —————————— “你是说……那些基因反水了?”蒙多的声音透过厚实的铁门,有些失真,但仍然可以听出来他的惊讶。 “昂,要不是这些东西突然反水,伊莎玛拉早死在我手上了,还用得着再次讨伐?”湛月坐在轮椅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不可能啊?不不不……怎么能说这种话……万事皆有可能……好吧,现在的情况如何?有必要让我从小黑屋里出来吗?” 斯卡蒂给湛月换了个吊瓶。 “情况……还好,用不着你出来。我问你,除了我之外,有人接受初生基因成功么?” “没有,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都没有人承接过。” 没有其他例子啊……难办…… 湛月叹了口气,海嗣基因带来的强大体魄确实好用,但它能反水一次,难说以后会不会反水二次。 “听你的描述,那些基因是在你要对伊莎玛拉下杀手的时候反水的,是吧?” “昂。” “嗯……放宽心好了,海嗣天然排斥同类之间毫无意义的厮杀,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经验让我很难接受一个不完全受我自己控制的东西。如果我难以完全掌控它,我还不如把它丢下。你有办法让我回归纯净的人类之身吗?”湛月抛出重要的一个问题。 蒙多一时间并没有回答。 他也许并不想像湛月这么一个特殊的个例消失,又或者他并没有办法。 “我很抱歉……” “算了,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湛月翻了个白眼,也不管蒙多看不看得见,“蒂蒂,走了,下一站,执政官。” 斯卡蒂点点头,推着湛月毫不犹豫离开这个偏僻的小黑屋。 “欸!湛月!湛月!这就走了?喂!回来!再多聊会儿天啊!”蒙多大声喊了几声,但可惜,不论是湛月还是斯卡蒂,都没有理会他。 守在一边的守卫用力敲了敲铁门,“别喊,乖乖蹲小黑屋。再喊加刑。” 蒙多这才安静下来。 ———————— 执政官的办公室离小黑屋很远,这俩地方各自占了基地的最高和最低处,这一路上去,湛月和斯卡蒂两人倒是见到不少熟人。 譬如才从治疗室里出来的乌尔比安。 乌尔比安叫住了两人,但他却没有立刻开始聊天,而是眉头抽筋一般,试图用眼神提示湛月。 湛月感到一阵好笑,没想到三队长在大静谧之前还有这一面。 “好了,蒂蒂你先走开一下吧,人家三队长应该是有什么话专门对我说。” 斯卡蒂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在湛月耳边叮嘱了几句,才不舍地离开。 乌尔比安见斯卡蒂走远了,才缓了缓抽筋了的眉头。 “四队,我听说你把伊莎玛拉讨伐了?” “昂,我早说了,论单挑我还没怕过谁。” 不过要是没有意外的手术成功,他要战胜伊莎玛拉也不会这么轻松,别的不说,没有身体底子,光时缓的倍数都不知道要上升多少,更别说现在他还只是坐轮椅,而不是陷入“源石茧”了。 “但伊莎玛拉没死。” “……雀食,但没关系,祂伤得很重,而且我们还有帮手帮忙拖延,等我修养个一年半载,直接打上门去。”湛月耸耸肩。 “四队,我有一个问题。”乌尔比安看了眼远处的斯卡蒂,“伊莎玛拉为什么要用斯卡蒂的外貌?祂为什么异常地强?” 要是四位初生都像伊莎玛拉那种强度,那阿戈尔和深海巨兽早死光了。 湛月一个陆上人执意加入阿戈尔,目的不明,但乌尔比安的直觉告诉他,湛月就是为了伊莎玛拉来的,事情不会这么巧,海嗣的初生变强一大截,他们这边立马又来个可以与之抗衡的强者。 湛月肯定知道什么,不要忘了,海嗣几位初生,四位初生的职介都还是他告诉阿戈尔的呢。 “唔……这个问题……”湛月觉得有些难办,这要解释起来,不得把灭世线的整个前因后果都讲清楚啊……好麻烦。 “我是从未来回来的,懂了?”湛月试图用“意会”的方式告诉乌尔比安。 我懂什么啊我懂? 乌尔比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唉,我从未来来的,为了剿杀同样从未来回来的伊莎玛拉,这样说,听懂了?” “……”乌尔比安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的读物,里面有一个叫“时空管理局”的组织,但他也不是小孩儿了,早不信这些了。 乌尔比安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回见,大英雄。” 言罢,他挥了挥手,自顾自离开了,看样子,是去猎人们的生活区了。 斯卡蒂回到湛月身边,继续推着轮椅。 走了一会儿,湛月经过科技院。 感受着所有人不明意味的“深情”注视,湛月打了个寒噤。 斯卡蒂一个一个瞪了回去,同时加快了脚步。 “湛月先生!四队长!蒙多医生安排我来见您!”一个身着白大褂的说不清是医生还是科研人员的家伙咋咋呼呼地奔向湛月。 “咣!”一把巨剑砸在地上,砸出来一个坑来。 溅起的飞石划过那家伙的脸颊,划出道道血口。 “生人勿进。”斯卡蒂面无表情,发出警告。 “好了蒂蒂,别这样敏感,现在我怎么也算个正统猎人,而且才死了个执政官,不会有人想不开来找我麻烦的。”湛月无奈捂额。 “嗯,对了,你说你是蒙多那家伙安排的?他说什么?他怎么没跟我说过?”湛月面露和善的微笑,看向这个有些冒失的小年轻。 “emmm……其实,哈哈,没有的事,哈哈哈哈(干笑),您忙您忙。”他干笑着,双腿打着摆子,畏畏缩缩地缩了回去。 斯卡蒂瞪了这些狂热的科研人员一眼,快速推着湛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湛月自恋地摸了摸自己下巴,“看来我还是个香饽饽嘛。” ————————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执政官看了看身边的小型电子设备,上面显示出门口的监控画面。 很准时嘛。 执政官把电子设备和桌子上的文件随手扫开一点。 “请进。” 门开了,斯卡蒂推着湛月进了门。 “别来无恙,阿戈尔的大英雄。”执政官面露标准化的微笑。 “我更喜欢恩人这个称呼,你知道我迟早会走的,不用用那些东西来干扰我的选择。”湛月不客气地指出执政官的话里他并不喜欢的地方。 “好吧好吧,恩人。这次来找我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提亲?” “提亲?”湛月一脸问号,这老女人在想什么? 斯卡蒂搭在湛月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了一点。 “我看你和我女儿挺般配的……”执政官面上的微笑似乎变得真诚了一点,但斯卡蒂的脸色变得黑了一点。 湛月打了个哆嗦,连忙抬头看向斯卡蒂,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她不太高兴的面庞,他连忙伸手抚摸斯卡蒂的手,试图安抚住她。 执政官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不慌不忙地喝了口热水。 “对了,你应该知道我女儿是谁,歌蕾蒂娅,猎人们的二队长,正好和你这个四队长很合。” 斯卡蒂并没有什么面色波动,湛月能在突然聊到这种话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来自己,她很开心,她没什么要求,只要湛月爱着她就好,她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话而生气。 湛月干咳了两声。 “好了执政官女士,我来不是和你来谈论我的私人生活的,我们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执政官面露遗憾,“行吧,那我们私下聊,那么,阿戈尔的恩人,您有什么事吗?” “我兵器断了,自我恢复的话要个几个月去了,这期间我要两柄外形手感质量之类的一模一样的剑,材料就用你们锻造猎人武器的那种矿石好了。” “嗯……我记下了,还有么?” “我能看看有关阿戈尔生物改造的资料么?” “啊,抱歉,阿戈尔之所以还存在,就是因为我们的生物科技,很抱歉,这个要求我不能……”执政官似乎很愧疚,但湛月知道这个老狐狸都是装出来的。 “我因为你们的人的改造出了一点问题,我很困扰,需要看看。” “但据我所知,湛月先生你也并非科学家吧……这样好了,我愿意安排阿戈尔最优秀的医生和生物学者来尽可能治疗……” “那家伙被你关小黑屋了吧,蒙多那小子告诉我,他也没办法。”其实蒙多是什么都没说。 执政官脸色微不可查地阴沉了一下,但转瞬就恢复了明媚的官方笑容。 “哈哈,怎么可能……” ———————— 湛月和执政官在言语上较量了半天,斯卡蒂都站在湛月身后当个木头人,什么都不说,也只看着湛月,其他地方一眼都不看。 “嗯?斯卡蒂?”门口传来歌蕾蒂娅的声音。 二队长? “二队长?”湛月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 “四队长,午安。”走进来的歌蕾蒂娅微微点头示意,湛月的战绩值得她这么做。 “女……二队长,你来得正好。”执政官脸上的官方微笑真诚了许多,“我们正在商议四队长的私人感情问题,你有没有这个意向?” 歌蕾蒂娅蹙了蹙眉,这个女人在说什么疯话? “我来这儿不是来说闲事的,”歌蕾蒂娅的表情冷漠,显然没有被执政官的话波动心境,“海嗣疯了一般地向我们城市冲锋,事态紧急,一队长、四队长还在养伤,要是不快点布防,几年前海嗣突破城防的那一幕就又会上演了。” 执政官变了变脸色,不再挂着那个刻板的笑容。 “抱歉,四队长,看来我们只好日后再议了。” “……好,蒂蒂,你把我送回寝室吧,二队,应该不用我出手吧?” 歌蕾蒂娅点了点头,“四队你养伤就行,防备伊莎玛拉。” 斯卡蒂推着湛月出了门。 湛月叹了口气,海嗣的报复来得也太快了点。 不过失去了主脑指挥,其他三位初生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加上海嗣渊内层的那些巨型海嗣迫于水压的原因出不来,阿戈尔应该守得下来,用不着他出手。 只不过,这打起来,他也不好去找执政官要资料了啊…… 可恶,博士给的“支线”任务泡汤了。 湛月回了寝室,被斯卡蒂抱着放在床上,接着斯卡蒂轻轻坐在床边。 床发出“一点”不堪重负的声音,难为它了,承受得住。 湛月盯着斯卡蒂的脸看。 斯卡蒂微微有些脸红,躲闪着眼神。 “盯着我看干嘛……” “副队,四队需要你啊,怎么不去集合?” 斯卡蒂的脸红唰地衰退下去,她羞恼地瞪了湛月一眼,很好这很湛月,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总会一句话把气氛全毁了。 她气嘟嘟地伸手揉搓起来湛月的脸。 “二队长的预警很远很远的,她和执政官女士商议都要一会儿……我们集合防守还要一会儿呢。一会儿会有上次那种铃声,不过是更紧急的那种铃声。” “窝资道嘞……鳖肉嘞……”湛月被揉捏地有些口齿不清。 斯卡蒂不满地松开手,翻身躺上了床。 她的身躯挨着湛月的身子,湛月缩了缩。 斯卡蒂侧着身子,看着湛月,她一把拉住湛月的手。 “想走!哼!” 斯卡蒂按着记忆中那般,熟练地凑了上去。 突然的袭击让湛月浑身僵硬,他可没有谈过恋爱,虽然说有过不少女性试图爬上他的床,但他那些时候都没有这个时候紧张,都是很直接地推开了的。 湿润的感觉瞬间占满了湛月的半边脸颊。 美好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也就半分钟吧。 不知道为什么湛月感到一阵失落,怎么不往脸中间走点呢…… 斯卡蒂微红着脸,“月,我们结婚吧。” ?!!! 湛月一个鲤鱼打挺,也不顾身体内源石结晶带来的疼痛,给斯卡蒂表演了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么快?不是……我……你……” “你不愿意……?”斯卡蒂表情凶恶起来,似乎湛月敢说个不字就要把湛月强行掳走一般。 “不是不愿意……我们才确定关系多久?” “一份感情并不以时间长久决定。”斯卡蒂说着,露出了个娇憨的笑容,“这是你告诉过我的,履职者大人,当初我们也才认识半年就在凯尔希老妈和博士老爹的见证下结了婚。” 湛月怔住了。 这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未来的我未免有点牛啤。 但是这也快过头了吧?才确定关系一周啊! 斯卡蒂这怕不是因为执政官的话安全感有些丧失…… “听我说,唔——呜呜呜??”湛月才说几个字,就被满足了前几秒时的愿望。 嘴巴被某个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哈,哈~答不答应!”斯卡蒂面色红润,“威胁”道。 湛月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内的激素试图突破高级神经中枢的管控,但可惜,湛月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我答应就是了……”湛月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战场上的强势,弱声弱气的。 “但是,我父母都不在这儿,要想成婚……至少得等待四十年……”湛月躲闪着眼神,再怎么说,让人家女孩儿等四十年这种事还是太…… “没关系,我可以等,月,你多久回去?”斯卡蒂温柔地拉上了湛月的手。 “灭杀了伊莎玛拉之后,”湛月垂着脑袋,“现实里还有很多事……而且,我不能留下太久。” ——防止自己成为扭曲的源头,时间越久,越有这个可能,那个时候可不好办,除非像莫斯提马那样,有另外的履职者来修正。 斯卡蒂还想说什么,但外面突然响起了短促尖锐的铃声。 她从温柔乡拔出身子来,整理了下衣服,深深看了湛月一眼。 傻瓜,我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记忆中流淌着你的爱,等上区区四十年又如何。 深海猎人与天同寿,就没有老死的猎人,只有战死的猎人。 她背起巨剑,奔赴战场。 ———————————— 湛月躺下。 怎么感觉自己是个渣男? 第49章 混乱如约而至 “副队。” 四队的一位猎人微微对斯卡蒂低了低头,“队长不来么?” “队长他内伤严重,这次我们四队还是没有队长级战力,作为辅队辅助前三队。” “嘶——”队员嘬了嘬牙花子,“虽然说队长他重创了那个初生……但我们都多久没有被他带着正常出任务了?” “闭嘴,好好做自己的事。”斯卡蒂瞥了他一眼,转头开始整顿队伍。 三队长乌尔比安用余光观察着四队——或者说四队副队,也就是斯卡蒂。 斯卡蒂本来是分配到他们三队的新人,虽然才呆了大半天就被湛月抢过去了,但他对这个新人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 而且他确信伊莎玛拉的外貌和斯卡蒂一模一样并不是什么巧合能解释过去的。 正好,一队长也还没治疗完毕,这次防守任务只有二队长和他两个队长级的带队,一队给二队做辅队,四队给三队做辅队,既然问湛月湛月给自己打哑谜,那么直接询问斯卡蒂本人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 不过还是先据城而守吧。 打完再说。 ———————————— 执政官女士坐在高塔之顶,在她身后,是一大群面色苍白的官员,里面还有几个与她理论上平级的执政官。 “执政官大人,每次海嗣攻城都要求所有大小官员上高塔观战……是不是有些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大家手头的事都很多。 ” “爱德华卿,阿戈尔只剩下国都了,就算你我同为执政官之位,也不剩下多少事务,而且,在场的无不是非紧要之职……上战场厮杀我等确实并不擅长,但难道直面血腥的勇气尔等都丢失了么?” 执政官女士并未回眸,她仍然透过特制的玻璃,看着被放大了的远方场景。 海嗣攻城,城破人亡,在经过时间和海水的冲刷,连废墟都不会剩下,她必须确保在阿戈尔任职的每位官员都重视每一次海嗣冲击。 唯有亲眼看着海嗣的狰狞恐怖,看到强如深海猎人也会在那令人绝望的数量面前力竭,这些坐办公室的人才会打心底重视海嗣。 执政官心底叹了口气。 阿戈尔的官场很小,但也很浑浊,而她,从阿戈尔全盛之时便稳坐最高执政官之职,早就看透了自己身后这群人,若不时常敲打,这些人就敢和深海教徒这种邪教徒谈生意。 前些天才死了个执政官,叫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了,是因为试图对湛月出手才死的,虽然说那个时候湛月还没有被手术改造,但从中也可以看出这些人的胆子能有多大了。 执政官眼底尽收远处战场的血腥,她面色平静,仿佛那些残肢断臂和猩红血色并不存在一般。 这种场景,她执政几十年里,早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听见身后有人一屁股坐下的声音。 …… fw,要不是阿戈尔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哪轮得到这种人当上官? —————————— 斯卡蒂的战斗方式变化很大。 这一点一直跟着她战斗的劳伦缇娜最有发言权,斯卡蒂原本的剑术很精巧,但有些不太适合面对海嗣这种大体型的敌人,在战场厮杀上效率偏低,但自保绰绰有余,而且斯卡蒂本身是力量强化的类型,其实杀敌效率也还好,在平均线之上。 但现在么。 大开大合,凶狠异常,但又诡异地身法相当卓越。 劳伦缇娜一脚踹开不知道从哪个方位卷过来的巨大触手,一时间也没有功夫去想斯卡蒂的变化,埋头厮杀起来。 斯卡蒂冷静地注视着这一片战场。 背后没过几米就是城墙,至少后背不会突然出现敌人。 她作为副队,自然要尽到责任,尽可能保全自己队里的队员。 因此,她并没有像劳伦缇娜那样忘乎所以地冲锋陷阵,而是尽可能地起到一个联结器的作用,将四队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队伍连接起来,不要被海嗣冲散了。 一剑将挡在面前的鲨鱼模样的海嗣砍成两半,斯卡蒂迅速游弋起来,帮助劳伦缇娜清理掉左侧的海嗣。 那里面有劳伦缇娜最厌恶的触手类型的敌人。 劳伦缇娜冲得很前,她的实力确实是猎人里面比较强的一档,但她还没达到队长级别,不论是身体的成长还是战斗阅历,都还有所未及,她需要斯卡蒂的帮衬。 ———————————— 海嗣前来阿戈尔报复的数量很多。 但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都并不担忧。 阿戈尔的位置并不深,这一片海底平原并不能称为深渊地区,恰恰相反,阿戈尔最高的建筑物指明高塔离海面只有三四百米。 海嗣现在的进化方向还是“巨型生物”,但它们真正进化出来了之后,又没有像初生那样的特殊身躯,做不到无视水压之类的物理规则,更做不到向阿戈尔进军。 人家阿戈尔为了让深海猎人豁免水压之类的影响都努力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出了成果呢。(听说还是从那块初生血肉中借鉴的) 现在在围攻阿戈尔的海嗣中不乏块头大的,但最大的也不过是一栋房子大小,和海嗣渊内层那些动辄高达一两百米的巨物没得比,更别说像伊莎玛拉那样的巨大海蛇,足以围绕盘旋一整座高山了。 虽然可能在伊莎玛拉眼中是“小山坡”。 以后的海嗣为了适应陆地,向着小巧精悍和毒素方面发展,可能身躯素质上退化了,没有像现在这些原始海嗣的筋力,但反而更让人这种生物感到棘手和麻烦了。 总而言之,乌尔比安虽然也在奋力拼杀,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应付着,慌什么,阿戈尔的城墙又不是吃素的,外层包裹的那层透明质壳子没有半天蛮力击打也难得碎,这次海嗣来袭权当给四队这一队新人上上强度了。 在他的默许下,三队有意无意地游离于四队负责的地区之外,并没有去帮忙。 乌尔比安心不在焉地砸开面前的海嗣,船锚边边上的锐利刀锋顺着巨大海嗣倒飞出去的轨迹收割沿路的生命。 歌蕾蒂娅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二队长?有什么事么?”乌尔比安早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只是随意看了下她原先在的那片地区,不出所料,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了,海嗣进攻的速度并没有她击杀的速度快,一时间,歌蕾蒂娅在战场上开辟了一块空地。 但这种事乌尔比安见过太多次了,他并不关心,他只关心歌蕾蒂娅突然找上他是要干什么。 “斯卡蒂那边全是新人,四队是你三队的辅队,你想做什么?” 歌蕾蒂娅从不留手,她也没有乌尔比安那样的培养后辈的意识,她面对海嗣只有“杀”字当头,杀的越快越好,瞧见三队长搁着放水,前来兴师问罪也是情理之中。 “这不是想着训练训练他们吗?放心好了,人家斯卡蒂作为副队都没说什么,而且,人家未必没有队长级的战力。”乌尔比安看向四队负责的区域,眼底闪烁起奇异的神色。 他干深海猎人的时间可比歌蕾蒂娅这个一门心思只晓得“弱肉强食”和战斗的大冰块长多了,眼光何其毒辣,虽然斯卡蒂表现还没有同队伍的劳伦缇娜亮眼,但他还是看出来这个和伊莎玛拉同样长相的猎人战斗经验之丰富。 只要斯卡蒂的身躯再“进化”一点,他们就又多出一位队长级别的人物了。 有斯卡蒂看着,四队的人最多也就落个重伤,趁着这个机会,让四队剩下的不成器的队员成长一次多好,他们深海猎人和海嗣一样的,得有外界压迫,才能“进化”啊。 歌蕾蒂娅眼神冰冷地扫了他一眼。 没有再交谈,她的身影电射而出,眨眼间洞穿了一头正在围攻劳伦缇娜的海嗣的脑袋。 看着歌蕾蒂娅大杀四方的身影,乌尔比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嘛,他就知道。 —————————— 高塔。 执政官嘴角微微勾起。 “大局已定。” 不愧是我的女儿,即使不做执政官去做猎人也是最强的。 她打心底感到骄傲。 —————————— 湛月无聊地翻着斯卡蒂留下的小说。 这回是历史小说,看来阿戈尔的小说业还挺发达。 不过也就小说发达……阿戈尔文娱基本上是被全面抑制的,海嗣就在隔壁生存发展,执政官并不想让文娱这个东西腐蚀了阿戈尔市民的心智。 “嘟——嘟——嘟——” 放在床头的通讯设备响了。 “喂?哪位?” “我,蒙多啊,湛月,我想清楚了,你体内的海嗣基因只有我能控制,所以提前‘越狱’了。” “啊?”湛月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的通讯频道的?” “废话,你们深海猎人生活区一楼不就贴着你们四个队长各自的通讯频道?好了,我快上来了,有什么当面讲。” “嘟——”一声悠长的断线声。 湛月有些摸不着头脑,蒙多那小子是真不怕执政官给他关个无期徒刑啊。 湛月放下手上的小说,把它往枕头下面放了放。 等了一会儿,大门才被敲响。 “开门,开门。”门外传来蒙多低着声音的话语。 湛月伸手招了招,断掉的流火听话地前去开了门。 蒙多做贼似的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 “蒙多医生,你劝你还是自首比较好,执政官女士会从宽处理的。”湛月一阵无语。 “执政官?哼,定叫她有来无回!”蒙多不屑地哼了一声。 “好吧好吧,你牛,那么,你来找我干什么?” “通讯里面说了啊,帮你控制海嗣基因。” “你说真的?就你一个人,连台基本的仪器都没有,还有,我实在不想做手术了,这些天都给我做麻了。” “仪器这个无所谓,我们回科技院自然是有的。”蒙多嘿嘿一笑。 他搓了搓手,“这个……为科学献身,做点手术是正常的,来吧。” 湛月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头,“蒙多,你身上什么味儿?那么冲。” 蒙多面色不变,“可能是在小黑屋关久了,太久没洗澡了吧,嗨呀,快点吧,再拖下去执政官来了我可就又得被关回去了。” “……” 湛月沉默。 “你不是蒙多,或者说,原来的蒙多已经死了。” 门口传来另一个声音。 湛月微微一笑,“一队长,下午好。” “下午好。”库汉娜点头示意,她盯着眼前的“蒙多”,“身上的味道是‘遮味剂’吧。深海教徒。” “蒙多”突然笑了一声。 “可惜了。” 他遗憾地看向坐在床上的湛月,“本来以为趁着阿戈尔城内空虚,可以直接把大群新神迎接回去呢。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当然,”库汉娜甩了甩拳头,“你从小黑屋跑出来的时候监控就拍到了,不过,小黑屋那个地方竟然是你们深海教徒转化的地方……我说怎么叛徒杀之不尽呢。” 库汉娜的拳头直接砸在蒙多脸上。 蒙多的脑袋应声碎裂,红白之物洒了一房间。 “手感不对啊……”库汉娜皱了皱眉头。 湛月面无表情地抹去脸上的污渍,“一队长,我感应到一楼潜藏的很多‘敌意’个体已经溜了。” 湛月也不是干看着,在库汉娜和蒙多在这儿废话的时候,他也做了事。 “窥敌术”,嘛,一个只能用来追踪和术法认定的“敌人”血脉相同的人,而且只有几百平方千米的搜索范围的鸡肋术法。 不过显然海嗣的血脉除了那四位初生都一样。 湛月从床上下来,面无表情地开时缓穿戴好猎人制服。 “不能让他们跑去科技院,或者执政中心,也不能让他们进了城区。”湛月的声音很平静,“斯卡蒂经历过的那次浩劫不能再出现了。” 两人飞快下着楼。 “放心好了,科技院和执政中心那些人怕死得很,早就关了门,他们一些深海教徒要进去首先得面对各种高科技武器,没那么容易。” 库汉娜自然不是一个莽夫,她虽然喜欢用拳头,但能当上一队长,成为深海猎人里面的“第一”,心思当然相当缜密。 在监控拍取到了小黑屋的异变,科技院通知她之后,她不急着跟着蒙多走,而是急匆匆赶去了小黑屋那儿,进去探查了一番。 不出她所料的,见到的是一截诡异的扭曲躯体,看样子是某位初生的血肉,就明晃晃摆在小黑屋的铁架床上,她进去的时候都还在蠕动。 四处探了探,在小黑屋天花板上找到了一个洞,想必平时这块血肉就藏在那儿。 他们深海猎人的人从来就没坐过小黑屋,大清查的时候大家也下意识没有检查这儿,加上这房子里面竟然还洒了巨量的遮味剂,不是深海猎人的压根闻不到遮味剂的味道,是深海猎人的压根不会来小黑屋,这让这东西在这儿藏了很久。 湛月若有所思,“那么,最近只有蒙多坐过小黑屋……是吧?” “执政官说是的。守卫原本也可能是深海教徒,但蒙多已经把他杀了,所以其实只有蒙多一个。” 库汉娜看了看四处,一片平静,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那我刚刚探查到的单位……是他的‘分身’之类的东西?” “深海教徒有这种手段?”库汉娜有些惊讶,“我跟着蒙多上的三楼,我没有在一楼闻到任何气味。” “鬼知道他有什么手段。”湛月耸了耸肩,“他可是蒙多。” “你现在还能探查到他么?” “当然。”湛月伸出手掐了个法决,两柄断剑自觉地从他腰间剑鞘飞了出来,“去!” “一队长,这个基地想必已经封锁了吧,他不会逃出去?” 库汉娜点了点头。 “插翅难飞。” 她伸手在耳边点了点,一道墨绿色的荧屏随之出现在她右眼前,仔细看去,竟然是这整座基地的监控,详细地分作了几十个区域,看上去密密麻麻的。 “你的飞剑……嗯……直接找了个下水道冲进去了……” 湛月面色微变。这……这两把剑还能要吗,反正都断了…… 湛月感到有标注的“敌人”逃出了术法范围,是向西方向逃出去的。嗯,还有两个“敌人”突然合二为一的。 “咱们基地从这儿开始,向西有几十千米吗?” “没有。” “那他已经逃出去了。” “……” —————————— 蒙多化作的血水流淌在污秽的下水道里。 流火飞速掠过,在湛月远程操作在散发出滚滚的高温,将这一片污水蒸发了个一干二净。 就是这味道吧……老八也得说好…… 影月那边也差不多。 两柄飞剑追杀了十多处“蒙多”,最后湛月那边术法搜索范围内实在没有了才作罢。 库汉娜没帮上什么忙,但既然知道了蒙多有这个手段,那么科技院和执政中心也不一定安全了,不过还好执政官女士这会儿不在,但搜查依旧很紧急,她当即略显威猛地直接抄起湛月,直接开始游荡。 湛月木着脸,不是不想有表情,而是这娘们儿动作也太猛了,一点也没有背过他的几位女性温柔,就连歌蕾蒂娅都会照顾他这个伤员的感受…… 他一面忍受着库汉娜威猛动作带来的源石结晶刺痛,一面忍受着一路上各种人的异样眼光。 他还得一刻不停地搜索,家人们,谁懂啊。 ———————— 城外。 海嗣形成的潮水总算有些衰退的感觉了。 蒙多化作的血水悄无声息融入这一方绞肉机般的战场,又无声无息地向远处逃去。 海嗣听见了他的呼唤,毫不犹豫地掩护他逃跑。 它们嘶鸣着,咆哮着,然后义无反顾地死去。 蒙多没有回头。 他没有再看一眼身后这座他出生的城市,他有了新“家”。 第50章 进化永无止境 执政官从高塔下来时,已然是夜晚,而城外的战争仍然在持续。 “蒙多叛变了?”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她皱着眉头,“怎么不早告诉我?” 汇报消息的人员不由地开始流冷汗。 “执政官大人,您定的规矩……在高塔上的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以自己解决就不必汇报……” “蒙多叛变了,你们觉得这是你们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执政官表情冰冷下来,“难得出来个科研上的人才,他叛变了,你们这些留下来的蠢货能拦得住他?” “大人,不是,我们当然没那个本事……这不是四队长和一队长还在基地里面嘛。”汇报人员赔着笑。 “一队手臂新长,四队内伤卧床,靠两个伤员解决事件,你们还真有脸皮。”执政官讽刺了一句,“他们现在人呢?” “已经各自回基地休息了。” “……算了,蒙多呢?” “emmm,据两位队长的说法,他已经逃走了。” “……”执政官眼底升腾出一抹怒火,阿戈尔科研人员那么多,但其他人加一块儿这几年出的成果都没蒙多一个人来的多,蒙多被异化了,按以往经验,想要再变回正常人类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让他跑了啊,鬼知道这么个科研人才能帮助海嗣进化到哪种程度。 她压下高起来的血压。 “去,把这件事详细整理成一份报告给我。” “好好,大人,我这就去。” —————————————— 城外。 深海猎人这会儿已经开始轮着来了,城防军也开始用一些不太高科技的武器辅助清理。 “数量不对。” 歌蕾蒂娅皱着眉头。 海嗣的报复如果就这种程度的话,那他们阿戈尔也不至于就只剩下一座城池了。 “是,这来得也太少了……我甚至都没感觉到对手越打越强。”乌尔比安也表示赞同。 海嗣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那不科学的进化速度,死得越多,进化得越快,越是高压的环境,它们也就进化得越恐怖,但显然,就今天来的这些海嗣,感受的环境被深海猎人精准控温,死的也不够多,进化程度不说有吧,那也是只有一丝。 也就甲壳什么的更硬了一点。 “你不觉得它们是在掩护什么吗?有几次追杀海嗣的某些特殊进化个体,它们也是这么来的。” “但我也没看见有什么特殊进化的啊?” 乌尔比安有些纳闷,他这一身汲取的本事就是从一个特殊进化个体身上得来的,对于一些特殊进化的海嗣天然有着相对来说的感应。 歌蕾蒂娅看了看前方轮换上去的队员。 “但海嗣进攻能这么轻易退下去也很不错。” “听说基地里面出事了,但一队和四队已经解决了。”乌尔比安突然说道。 “你说的是那个生物科科长叛变的事?小黑屋里面藏了一块初生的血肉,哼,那些教徒倒是有些手段。”歌蕾蒂娅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为了一个教徒,舍弃一个可以源源不断生产教徒的初生血肉……哼,倒是它们海嗣一贯能做出来的事。” 海嗣的一切行为,都可以从它们对族群的贡献这一点上来解释,舍弃一块对它们而言并没有实际作用的初生血肉,换来一个才华横溢的生物科科长,倒也不算亏。 “它们是在掩护那个叛徒。” “蒙多有那个本事在四队眼皮子底下逃跑,我们也拦不住的。”乌尔比安看得很开,“湛月都没拦住,我们这两个更别说了。” “你我还是太弱了。”歌蕾蒂娅罕见地没有斥责他这种略显摆烂的话语。 伊莎玛拉无情地击碎了他们三个,他们甚至伤不到伊莎玛拉的本身一点,而湛月却可以单挑碾压性地战胜祂。 不过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都不是一受挫折就气馁的人,他们要是脆弱至此,干脆也别和海嗣斗了,找个风水宝地埋了算了。 “嗨呀,”乌尔比安语气轻快,“不过我们也还有很大进步空间,我本来以为我俩进化程度已经快到头了,看到伊莎玛拉那种怪物我才明白,我俩还只是这一条路上的初学者呢。” 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也做了很久的队友了,她这会儿也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要外出修行?”歌蕾蒂娅略微有点讶异,“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了么?” 外出修行。 这个看上去和泰拉整体的科幻画风不太吻合的词汇,出现在行走在开发身躯潜力,靠进化走天下的海嗣和深海猎人身上竟然相当合适。 海嗣,足以灭世的天灾,哪怕深海巨兽和继承了一部分前文明遗产的阿戈尔拼了老命试图压灭它们发展的火苗,最后依旧被兴起的火焰烤得粉身碎骨。 兴燃的柴火被抽走,火焰灼烧需要的空气被压缩,那就凭空燃起,把敌人的身躯化作自己的资粮。 海嗣如此,深海猎人亦是如此,他们本就同源而生。 “昂,对上那些真正的怪物,才发现自己有多无力……”乌尔比安显得有些惆怅,“歌蕾蒂娅你明明是我的后辈,但实力已经超越我了,我还在基地里面混着日子……” 歌蕾蒂娅冷哼一声,她可不相信眼前这个老猎人会这么多愁善感。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直说吧,打算出去多久?” “嘿嘿,两年。”乌尔比安伸出两个指头,“那些医生不是估计四队长两年之内都最好不要动用他那些所谓的术法了么?而且四队长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嘛,反正我会赶在对伊莎玛拉第二次围剿之前回来的,在那之前,我的三队可就摆脱你了。” “我没有那个兴趣帮你处理麻烦事,自己去找一队长……实在不行找四队长去。”歌蕾蒂娅冷漠无情地拒绝了他。 乌尔比安显然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把这些围攻的海嗣打退之后再说这些,对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问斯卡蒂?” “那件事?” “昂。” “没兴趣。” “欸,真是冷淡。” 相差十余步之外的战场嘈杂无比,声浪混着海浪不断冲击着闲聊的两人。 城墙不时亮起的火光映照着两人的侧脸。 ———————————— 蒙多吞噬着眼前的同胞,精纯的营养物质连带着它的进化基因涌入他的身体。 “……谢谢。”蒙多真诚地对着只剩半个身子的小恐鱼道谢,虽然它的进化历程很低下,但蒙多好歹曾经也是个人,还保留着一定程度的人类情感的他还是会对这种无私奉献的行为保有一定的感谢情绪。 恐鱼颤抖了下身子,它不明白为什么同胞会对这类司空见惯的行为而……“感动”?那种奇异的感觉是“感动”吗? 它似乎察觉到一抹进化的契机,但它已经没有机会了,它从也许是“喉咙”的器官里叹出短暂一生的最后一口海水。 蒙多没有浪费,他很快就把这一只小小的恐鱼吃干抹净了。 “进化……?” 从剩下的半个身躯里感应到进化的契机,蒙多有些惊喜。 人类情感竟然有促进海嗣进化的可能吗?怪不得呢,吾主怪不得在学习名为“情感”之物呢…… 蒙多奋力向上游弋而去,他有灵感了。 他手上还有一份已经陨落的“海神大人”的基因,他不会辜负海神大人的。 他从海里爬出来。 黑色的头发被海水粘连在一起,贴在脸上,他抹了一把脸,迅速抖了抖身子,试图快速风干。 值得一提的是,他并没有穿衣服。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自从试图带走湛月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舍弃了名为“蒙多”这个人类的身份了,自然也不在乎身为人类时在乎的“礼义廉耻”。 “嗯?”他突然向着北方看过去。 一道人影出现在那儿,远远看过去,似乎是伊比利亚国教会的成员。 “同胞。”蒙多确信自己没有闻错。 那道人影从远方急匆匆地驾着马车赶了过来。 “蒙多主教,快上车,车上有我们给您准备的陆地生活所需之物。” 蒙多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看样子,陆地上的教徒发展得比他想得要好上好多,跟阿戈尔城市里三天两头一次大剿杀不同。 “深海教会在陆地上发展如何?”他快速爬上车子,在马车厢里面看见了一身精美的制服。 “主教,教会自从十年前兴起的时候分成陆地和海洋两部分时,我们发现陆地上的人类比阿戈尔人好对付很多,不瞒同胞,国防军里面有一大半军官都是我们的同胞。” “国防军?” “哦,就是国王的士兵,国教会的士兵是叫惩戒军,国教会有一套法子识别我们,他们的势力我们还在努力渗透之中。” 蒙多微微颔首,感应着心口那一点血水,深海教会在陆地上发展得很不错,看来他需要的实验设备是不用担心了。 他摸着心口,低声呢喃。 “蔓延的枝条……您终将回归……带领我们的族群……” 事实上,蔓延的枝条最后确实复活了,不过是以博士这边的干员“水月”的身份。 那个时候主持实验的人都换了几个了。 —————————— 一周之后。 海嗣基本上被二队长杀了个干净,拥有神速的她杀敌数几乎占了所有猎人的一半。 而本来更适合大规模战场的乌尔比安因为摸鱼,屈居第二。 不过好在在阿戈尔没有那些俗套的排名之类的东西。 乌尔比安在战役之后很快就递交了申请,执政官没考虑多久,当天就同意了。 湛月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了,他可以帮助阿戈尔,甚至可以作为他们的四队长为他们驱使,但他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他们的自己人。 ——甚至他们的自己人,拥有队长潜力的斯卡蒂都被他拐跑了。 执政官对于湛月这个破格的战力保有谨慎接触,大胆用人的态度。但湛月终归是要走的,她必须尽快早做打算。 作为阿戈尔人,她也有自己的傲气,这股傲气和其他阿戈尔人并不一样,她自信自己可以支撑着阿戈尔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度继续走下去,为此,她可以抛去阿戈尔一直以来的排外,也可以舍弃发展了很久的科技,扭头投入深海猎人的开发。 乌尔比安不上报这个申请,她过不了多久也得想个法子让深海猎人们提升实力,实在不行让他们试试能不能学会湛月的术法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不过要是让湛月知道了,估计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吧。 也不是说藏私这类的,而是这些深海猎人的海嗣基因天然对源石有着相当高的抗性,海嗣能用一个月不计死伤的进攻【国度】,进化出对【坍缩】的抗性,但直到伊莎玛拉被杀死为止,这些仿佛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物种都没有在对于源石的免疫这一方面上有一点进步。 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它们本身对于源石这个东西有着相当高的抗性,不是接触过量的源石,它们压根对于源石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现象推到深海猎人们身上也一样,而学习术法首先是要对于源石有天然的敏感性,湛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一般来说,正常的泰拉人使用术法,是借用术杖之类的东西来代替自己身体遭受源石能量的侵蚀,而湛月有着两柄高纯度源石剑,每次用个时间术法动不动就这儿长个石头,那儿伸出来一块结晶的,严重的时候表面不长,五脏六腑全被刺穿,其对源石的敏感程度前无古人。 也就他有着纯血人类血脉,要不然早死了。 言归正传,乌尔比安在走之前,特意私下去找了斯卡蒂。 在四位队长里面,一队长也很好奇,或者说猜忌斯卡蒂和伊莎玛拉的外貌相似之谜,但她右手臂才长出来,一般情况下,那些医生都不允许她到处乱跑。 四位队长默契地没有把这个事告诉除他们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执政官女士。 “所以说,你有权保持沉默……哈哈,或者说自己不知道,”乌尔比安把玩着自己的帽子,“斯卡蒂,就当满足自己的第一任队长的好奇心。” 斯卡蒂端着一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餐盘,她看了看头上的三楼。 “抱歉,下次吧,我赶时间。”她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 她没有那个兴趣告诉别人她在以后的命运,那没有意义,她也不需要听众。 乌尔比安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就像那天看见劳伦缇娜违规收藏海嗣尸体一样。 “别让上头逮到了。” —————————— 湛月有些紧张,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他伸直的双腿上的斯卡蒂。 “蒂蒂你来真的啊?” “我从来没骗过你。” 斯卡蒂摆出经典的坐姿,只不过大腿并没有夹着宝剑。 湛月的目光遭受不可抗力影响,微微偏移,渐渐向下探去,知道落在蒂蒂裸露出来的白皙大腿皮肤上。 那个地方也许该夹个什么东西。 斯卡蒂脸色微红,拉起湛月的手,将他的手臂夹住。 “在记忆之外,还是第一次尝试呢。”斯卡蒂脸色似乎更加红润诱人起来。 湛月咽了口唾沫,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觉自己白活这么久了。 气氛都到这儿了,斯卡蒂似乎是想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她微微眯起眼睛,但又不敢完全闭上,留下羞怯的半分赤眸,含着春水看着湛月,随后慢慢俯下身子,两人脸部的距离被缓慢拉近着。 湛月后悔一时兴起让斯卡蒂摆出他上辈子看的那个经典坐姿了。 天见可怜,他还是个新手啊,完全是这方面的白痴啊。 而且…… 湛月虽然身体大幅度强化了,但这会儿正虚着呢,蒂蒂那体重……压久了腿好麻…… 不对不对,都这个时候了湛月你还在东想西想,争点气啊,人呐,这馒头也要争,气也要争的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秀面,湛月鼓起他在战斗时候的一腔血勇,青涩的亲了下去。 两人在身体上都是新手,但斯卡蒂在接收到的自己的未来记忆里面可不是,在实际操作了几下之后,她迅速掌握了要领,开始主导主动权。 湛月感觉到斯卡蒂的手软乎乎的,但有些不太老实。 气氛都到这儿了,好像不再进一步就说不过去了。 但。 湛月清醒的很,他挣脱了斯卡蒂的怀抱,看着眸含一潋春江,面带潮红的爱人,摇了摇头。 “现在不行。”现在确实不行,要是万一“闹出人命”来,湛月可就得在这儿呆上四十年了,而且,现在两人的情况确实不适合。 以湛月传统观念来看,再怎么子也得到巴别塔再说吧,在阿戈尔?别闹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大静谧了,这环境都不安稳。 “好吧。”斯卡蒂干脆地点了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她从湛月身上下来,整理了下衣服,但湛月的手掌印却清楚地留在了她大腿那儿裸露的皮肤上。 湛月有些尴尬,刚刚好像有些太用力了。 “那个,我衣柜里面还有一些制服裤子……”虽然可能有些大。 斯卡蒂身高166cm,湛月身高181cm,还是差了有一些的。 “没关系,”斯卡蒂摇了摇头,“最近巡逻任务很闲,今天四队整个队伍都没有任务,是休假的时候。”她的意思是,她大可以在湛月房间里面呆着,直到印子消失。 “但是……马上要吃饭了吧?”湛月看了看挂在房间里面的表,两个人腻歪了一下午,虽然湛月感觉什么也没干,但这时间就是过得飞快,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开饭了,这让时空术士湛月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东西有些陌生。 斯卡蒂眨了眨眼,“没关系,我有劳伦缇娜的通讯。” 好吧,果然方法远比困难多。 “还有点时间,其实我们可以侧面来。”斯卡蒂难得眼神有些飘忽,想起记忆中那些羞人的画面,她感觉身体有些发烫。 “……”湛月沉默了。 侧面来是……? 他不想做秒懂男孩。 但他实在拒绝不了啊。 —————————— 大腿夹“宝剑”的感觉很不错。 斯卡蒂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和湛月厮磨的时候,竟然在慢慢朝着更强大的方向在进化。 系好带子,斯卡蒂和湛月沉默地看着房间里的一片乱象。 湛月因为身体里面的内伤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现在也蚌埠住了,还好床结实…… 但这种景象,实在是不能让外人看见了,劳伦缇娜带饭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赶到食堂去是来不及了。”斯卡蒂突然开口,“不过今天是四队放假,我们可以去城区里面,也许我清洗后能去城区里面带食物回来。” “拜托了!” 湛月见晚饭的事情得以解决,不由松了口气,他的饭量最近也变大了。 果然方法总比困难多。(意味深) 斯卡蒂借用湛月房间里面的浴室洗了个澡,用房间里面湛月的烘干机吹了吹头,便潇洒地出了门,留下躺在床上的湛月。 斯卡蒂和她那没用的男人.jpg 第51章 未料 一年。 湛月和斯卡蒂藏在丛生的海底水草之中,屏住呼吸,看着远处海嗣渊内层。 目光所及,皆是一两百米的巨型海嗣,它们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在无边的深渊里面摇晃着。 “它们在进化。” “情况很不好。”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观察了有一会儿了,发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这些海嗣在试图适应水压的改变,试图突破深海的封锁。 动辄一两百米的海嗣要是能够出了深处,那对于阿戈尔可不是个好消息,就阿戈尔那点城墙,这些巨大的怪物随便一撞就得被创烂。 而对于还有半年就要举行的远征来说,这也不是个好消息,本来他们可以只有在内层里面才全力以赴,现在在外圈也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了。 虽然以他们俩的观察来看,它们进化还没完全,只有那些一百米左右大小的海嗣能够短暂出来,但以海嗣的恐怖进化速度,怕是要不了一周它们就都可以出来了。 “伊莎玛拉没有沉睡吗?”湛月脸色难看,“祂都只有一点点身子了……” 斯卡蒂握住湛月冰冷的手,细微地摇了摇头。 “不会,祂虚弱的时候,‘我’是可以和祂作对手的,而且,原本的大静谧就有巨型海嗣参与。” 斯卡蒂早就告诉了湛月她在未来的事,也跟湛月说了现在她们的强弱:原本伊莎玛拉的意识是“100”,斯卡蒂的意识是“50”,差距很大,而虚弱下,伊莎玛拉变作了“1”,斯卡蒂变作了“0.5”,虽然还是两倍的差距,但在基数的作用下,差距已经不明显了。 湛月当然知道斯卡蒂的话什么意思,说老实话,当初第一次听斯卡蒂说从灭世线来的伊莎玛拉其实并没有完全战胜她的时候湛月还有点惊讶。 他以为是原作里面那个,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变量”插进去。 “嗯……看这些海嗣也没有调转进化方向,那就奇怪了……”湛月眉头皱的更紧了,“是什么在影响它们?” 这些巨型海嗣还是有着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的,如果没有来自大群的意志,它们怎么也不可能去试图进化得适应浅海环境。 伊莎玛拉沉睡了,大群其他三位初生有一个算一个,要不g了,要不没脑子。 那么就很明朗了,大概是深海教徒干的。 “蒙多……”湛月低吟了一声,他当然还记得这个年轻的、才华横溢的阿戈尔人,“狗东西,我这边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就投敌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蒙多大概率是在小黑屋里面被动洗脑的,他一个普通人,又没有什么坚定的意志,抵挡不了大群的呼唤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也不是谁都是歌蕾蒂娅,身躯异化大半,都保有完整的人类认知。 斯卡蒂担忧地看了一眼湛月。 “情报已经得到了,撤退吧月。” “嗯,撤退。” —————————— 这回没有惊动海嗣,顺顺利利地回到了基地。 湛月去医疗部例行检查,斯卡蒂则是去写报告去了,两人就此分开。 “海嗣的部分比以往活跃了1.%,嗯,果然身处海嗣群体中时会有影响……好了,下一项,意识考察。” 中年女医生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湛月对答如流。 “嗯,没问题,回去吧。” 湛月道了声谢,从旁边抓起自己的礼帽,往头上一盖。 走在去食堂吃晚饭的路上,湛月不由思考起自己的问题来。 由于海嗣基因反水过一次,虽然是出于对同位格同胞的保护,但反水这个事,反了就是反了,湛月本来就对于这个东西有些警惕,经历过一次背叛之后,哪还能放心用它。 但蒙多投敌了,把海嗣血脉分出去这个事本来就不好搞,这下更是没戏了,湛月活了这么久,反正也没有法子。 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打了吧,那岂不是因噎废食?湛月还没有那么蠢。 不过他现在也有点后悔当初听信了蒙多的谗言。 虽说不做手术的话可能跟伊莎玛拉打得会很艰难就是了,闹不好最后得同归于尽也说不准。 向后勤人员要了二十斤左右的食物,湛月混入一众猎人之中,平平无奇地开始干饭。 “四队长!”有路过的队员,也不知道是哪个分队的,反正笑嘻嘻的向他打招呼,“队长夫人呢?” 队长夫人,即斯卡蒂。 湛月白了他一眼,“不关你事,吃你的饭。” 湛月把额前混着黑发的白发拨了拨,埋头专心吃饭。 自从他做了手术,把伊莎玛拉收拾了一顿之后,原本有意忽视他的普通猎人们也大多转变了态度,把他视作“自己人”,视作阿戈尔人的英雄的也大有人在。 湛月也不在乎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自己人也好,外来人也罢,他离开后都是过往云烟。 身周传来猎人们的交谈,大多都是关于他们自己今天又砍了几头海嗣这种话题,不过湛月也听见了一些别的话题。 “队长还有几天就要回来了,现在都在回来的路上了。” “真的?太好了, 说老实话,队长在的时候我还怪他训练得太严格了,他走了我还怪不习惯的,而且做不了大任务的感觉也很难受……” “别高兴太早,队长说了,他回来第一件事就要检查我们有没有松懈。” “啊?” …… 湛月几下啃完最后一块海鳞兽肉,又在打饭的窗口给斯卡蒂打包了一份。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湛月看见了走在前面同路的劳伦缇娜。 “劳伦缇娜!帮我一个忙,帮我提一下。”湛月叫住他,毫不犹豫开始使用自己身为队长指使人的权力。 劳伦缇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湛月同样加快了脚步,同时轻咳了两声。 “艺术建材。” 劳伦缇娜回过头来。 “欸,这不是队长吗?还提着吃的啊,累不累?我来帮你提吧,是给斯卡蒂的吧,刚好啊,我跟她同一个宿舍呢。” 湛月暗自撇了撇嘴,笑话,和我斗?小小幽灵鲨,可笑可笑,拿捏了。 像个地主一样地把手上重达三十斤的食物给了她,湛月优哉游哉地和劳伦缇娜一块儿走着。 “劳伦缇娜,三队长快回来了,你知道吗?”湛月找着话题。 “知道,听三队的人说,大概还有四五天就回来了吧,还是三队长自己在通讯设备里面说的呢。”劳伦缇娜用空余的左手点了点下巴,“也不知道他之前在哪里修行的,有没有进步,要是回来后发现打不过斯卡蒂就好笑了。” “他又没那个必要和蒂蒂打。”湛月赤黑色的混沌眼眸中也闪过一点感兴趣,“不过我可以想个法子让他同意和蒂蒂切磋一场,欸,别光说别人啊,你觉着,自己有队长级了么?” “没,我哪能进步那么快,斯卡蒂天天都被你开小灶,进步飞快,我哪能比……我感觉至少还得一年吧。”劳伦缇娜想了想,“最快也得半年。” 湛月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最多半年,最少可能一个月。” 劳伦缇娜一阵好笑,不过她本身是不太在乎实力的人,轻飘飘说了几句俏皮话,跳过了这个话题。 实力这玩意,可不好划分级别,现实又不是玄幻小说,还分境界这东西的。 有没有队长级单纯只看自己能不能在每位队长手下坚持几个小时。 说起来,自从二队长升任二队队长之后,除了湛月,好久都没有人升任队长了,现在的话,斯卡蒂是在大家眼里最有可能成为五队长的人,但她一直都没那个想法。 而且现在的深海猎人也没有那么多人,哪来的队员给她分,湛月能成为四队长而不是“特别行动人员”还是恰好赶上了来新人。 劳伦缇娜和湛月谈笑着,很快就回到了生活区域。 湛月摆了摆手。 “蒂蒂的晚饭就拜托你了。” 劳伦缇娜捂嘴轻笑,“行了,叫得那么亲密,让我这个单身的听了都直冒鸡皮疙瘩。” 她笑吟吟地,略有些苍白的皮肤没有丝毫要起鸡皮疙瘩的迹象,一如既往地光滑。 湛月头也没回,直接上了三楼,进了房间。 晚上的时间有很多空余,一般来说他都是看阿戈尔的特色小说度过的,前些日子看的那本快要到高潮的部分了,他得赶回去细细品阅。 ———————————— 伊比利亚。 “圣徒”之所。 卡门抚摸着石质的雕像,抚摸着那个象征着最初的“圣徒”之首的雕像。 一年前阿戈尔在啸望峰和海嗣打了一架,把他们国都边上最高的那座山都干碎了一大半,这种仿佛神迹的事情眨眼间传遍了整个伊比利亚,国王也由此重视起海嗣的威胁。 海嗣并不能上岸,由于这个原因,它们对伊比利亚的损害最大也就是对远征的船队不利,对他们的渔业不利,国王又没有像主教那般的远见,以前一直都不把海嗣当回事。 但一年前那件事之后,国王一改前态,主动和国教会合作,抓捕国内的深海教徒。 卡门也当了有十多年“圣徒”了,还是第一次这么频繁的使用至高之术。 但他总觉得这些深海教徒怎么越杀越多了。 他担忧地抬头看向威严肃穆的雕像。 “先人保佑。”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伊比利亚的辉煌即将过去,他头上这个“圣徒”的称号也将一夜之间变了意义。 从只要精通至高之术就能是“圣徒”变成某种更艰难的,更伟大的…… 希望他的预感是错的。 他提起提灯。 飘忽的火苗倏地高涨,橘黄的灯火照在他疲惫的脸上。 今夜还要追杀那个叫“蒙多”的教徒。 —————————— 蒙多温柔地抚摸着饲养在海水水缸里小恐鱼的脑袋。 他估计自己今夜是跑不掉了,海神大人遗留下来的血肉赐予他化作血水的能力已经失效了。 不过没关系,他的死是有意义的。 前来围堵的惩戒军被他安插进去了同胞,他的实验已经秘密转移了,他的位子也会有同样才华横溢的同胞接替,而他,将回归大群,永恒地回归。 可惜了,没法亲眼见证海神大人复活了。 蒙多起身,看着出现在远处的一点灯火。 卡门吐出一口烟气。 “蒙多·玛奇,已猎杀。” 蒙多笑了笑,身躯猛地扭曲起来,在无边的阴影中疯狂的舞动自己新生的肢体。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实验成果用在自己身上,他又失去了蔓延的枝条赋予他的能力,除了最后无力的挣扎以外,他做不到任何事。 卡门抬起特制的手铳,嘛,拉特兰特别改制制式,半年前才配送下来的东西,听说还在上面刻写了不少源石术式,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嘭——” —————————— 灯火吞没了这一座阴暗的邪教教堂。 卡门沉默地看着在火焰中化作焦炭的恐鱼,看着梁柱垮塌。 “嗯?”他注意到什么。 那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黑色物件,在火焰中没有丝毫变形。 “哔——哔——”它还在发出奇怪的声音。 “这是什么?”卡门驱散它周围的火焰,等了一会儿附身捡起来。 胡乱在上面写着阿戈尔文字的按钮上按了一通。 “哔——现在播放,4月3日留言。” 4月3日?那不就是昨天? “主教,”那个物件发出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听上去是个男人,“您安排的事情已经妥当了,海神的遗蜕已经交还大群了,同胞们很高兴。” “同胞们告诉我,海神‘伊莎玛拉’大人即将苏醒,祂将带来崭新的进化,您真的想好了,要为了大群而死了么?” “哔——留言结束,现在重新播放——主教……” 卡门心下一惊,握着这个物件,眉头紧锁着。 他不知道蒙多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个东西,兴许是最后一点人性恢复,兴许是百密一疏…… 但牵扯到“海神”这种一听伊比利亚就很难对付的东西,他还是上报好了……最好还是让阿戈尔也知道。 虽然说很不想承认,但那些自大的、令人讨厌的阿戈尔人在硬实力上可比他们伊比利亚强得多了,而且,人家和海嗣是世仇,在对付海嗣这方面上,人家可是专家。 ———————— 次日。 阿戈尔基地。 执政官撑着脑袋,签写着一份又一份文件,表情看上去很厌烦。 “科技院是只会要资金么?*阿戈尔粗口*,拿了钱倒是出点成果啊?”执政官有些愤懑地盯着眼前的文件,她不由怀念起以前蒙多在的日子,那个时候的科技院不要钱都能出成果。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一个隶属于外交部的成员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执政官!” ———————————— 湛月一如既往地训练着自己手下的这些队员。 “嘟——”紧急铃声突兀地响起。 正在绕城游泳第五十二圈的四队队员看向自家队长。 “收队,回基地。” ———————————— “伊莎玛拉马上苏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湛月拍着桌子,“祂都被我手撕成那个样子了,不睡上十年八年还想好?怎么可能一年时间就恢复?” “我知道……”执政官揉了揉眉心,“湛月你先冷静一下,嗯……乌尔比安还没回来,歌蕾蒂娅,你说说你的看法。” 歌蕾蒂娅此刻总算不是那个大冰块了,变成了紧锁着眉头的大冰块。 “我跟四队长的看法一致,不过,似乎伊莎玛拉已经有过一次重伤痊愈的经历,说不定有所进化,海嗣的进化,谁又能预测呢?” 说的很对,海嗣的恐怖之处就是不断进化。 灭世线中回来的伊莎玛拉的进化程度很高,但并不意味着祂就很难再进化了,恰恰相反,祂反而是最容易进化的。 海嗣的进化速度并不是减速进行,而是加速进行。 湛月咬了咬牙,赤黑色的眼眸霎时锐利起来,“祂还没苏醒,我们必须趁祂苏醒之前打到祂跟前,不然就再没有机会了。” 歌蕾蒂娅点头表示附和,“祂在它们老巢,如果动员起来,加上祂本身异常的战力,阿戈尔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湛月眉宇间充斥着忧色,不只,一旦斯卡蒂没拦住,伊莎玛拉把从未来带回来的进化同步给大群,就算把伊莎玛拉杀了,超时间发育的海嗣也足以干烂所有了。 他虽然还可以从头再来,但最好不要那么做。 泰拉的时间线已经像个筛子了,发生扭曲的概率已经不小了,他还是别做太多影响。 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被泰拉剥夺插手未发生之事的资格。 他成为履职者那一天,曾与神明画押。 如若他每次修正扭曲都是一次过,那么他将拥有让特蕾西娅更改死亡结局的资格,否则,他将永远只能做悲剧的旁观者。 言归正传。 执政官安排歌蕾蒂娅前去把正在全速回来的乌尔比安接回来,库汉娜和湛月去集合所有猎人,而她自己,将统合所有用得上的资源。 时间实在太紧了,如果再给她两三周,她甚至可以要求城防军和科技院不计代价地转化军人为猎人。 但,现在也只有赶鸭子上架了。 伊莎玛拉即将苏醒的消息打乱了所有安排。 这场人与海嗣的战争似乎前途未卜起来。 第52章 ( ?????w????? )? 随着三位队长的离开,会议室里面陷入寂静。 执政官低着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实木桌子,叹了口气。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 但这就是现实,没有什么是能完全预料的,生活在现实的人们只有急匆匆地应对接踵而来的意外。 “嘭。” 她把脑袋砸了下去,并没有收力。 额头的痛感提醒着她自己该干什么。 ———————— “我们最多明天就必须进发,海嗣渊并不算近,大部队赶到至少要一两天。” 不是人人都有着像歌蕾蒂娅那样的速度。 “四队,你不是才去探了探海嗣渊么?真的没有什么发现?”库汉娜挠了挠头,“伊莎玛拉苏醒这件事对于海嗣它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大事吧?真就没有一点异动?” “所有的发现都在报告上了,奇怪的只有那些巨型海嗣试图适应浅海环境这一点。” 湛月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双剑,不同于源石的手感传入神经。 “今天不整队?”歌蕾蒂娅冷不丁发问。 “即将……这个词语就很模糊。”湛月摊开手,“而且根据伊比利亚的说法,还是从‘蒙多’遗留下来的阿戈尔制式对讲机中得知的,我很怀疑。” 他其实并不相信已经被海嗣同化的蒙多会突然有了人性,而且以蒙多的才智,说不定还是陷阱呢。 但即使是个陷阱,阿戈尔也必须去。 万一是真的,还一点作为都不做,那就没救了。 “我和你一起去探查。”走在前面的歌蕾蒂娅突然回头,直直看着湛月,“阿戈尔经不起失败了。” 库汉娜抿了下嘴,她沉默地扭头看向一边的湛月。 “你不是要去接乌尔比安吗?” 歌蕾蒂娅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迎着两人的目光,湛月突然笑了笑。 “好。” —————————————— 只有几天的战前准备时间,太紧急了,阿戈尔光是做预备就没什么闲工夫了,更别说派出斥候去探清楚。 这个担子只能落在全阿戈尔速度第一第二快的湛月和歌蕾蒂娅身上。 湛月猜测歌蕾蒂娅说不定和执政官私下就已经交流过了,这个事并非临时起意,不然任务许可没那么快下来。 湛月和歌蕾蒂娅的身影在幽深的海底化作两团模糊的黑影,掠过一片又一片珊瑚礁。 湛月这个时候其实并没有用时缓来加速自己,单纯凭着自己的肉身就跟上了歌蕾蒂娅。 “到了。”歌蕾蒂娅率先停下脚步。 “看样子,能出来的海嗣更多了呢。”湛月停在她身后,看着眼前到处都是的巨大海嗣,有些感慨,这才到外围啊,离内层还有很远一段路呢。 “你留在这儿。要是过了一天我还没出来,就回去吧。”歌蕾蒂娅神色平静。 “说什么蠢话。”湛月拉住她的手,“要去也是我去吧?我可比你能打多了。” 这次的探查可比之前所有做过的探查都要来得凶险,想要证实那则消息的真实性,必须深入海嗣渊内层那个无底深渊,那里面可是层层叠叠挤满了海嗣,被发现的概率很大,几乎可以说是会必定被发现了,而一旦发现,那可就得杀进去——或者逃回来。 上次两个人联手都有些艰难逃出来,不说湛月,歌蕾蒂娅这一年多以来并没有多大的进步,让她独自一个人进去那就是放她送死。 湛月虽然说身体里面埋了个隐患,但好在平时不会发作,他去探查至少能回来。 歌蕾蒂娅皱了下眉头,显然她并不领情。 “你已经为阿戈尔做了太多了,你明明才来不到两年,你明明只是一个外来的陆地人。” “谁让我摊上这么个事呢?”湛月耸了耸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句话是这么讲的吧。” “你的作战能力比我优秀很多,你更应该作为有生力量发挥在战场上。”歌蕾蒂娅甩了甩手,但可惜,湛月并不想被她甩掉,仍然死死拉着她。 “我不是早说过了么?我回来帮你们还有未来的你的一点原因么?再怎么说也做不出来看着你去送人头这种事。” “这种话你最好别让你那个小女朋友听见。”歌蕾蒂娅脸上仍旧冷冰冰的,“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也是最优解。” “说得很好,下回别说了。”湛月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真是犟,“我并不相信所谓最优解,我只相信我自己的选择。” 时缓,50比例。 歌蕾蒂娅只觉得眼前一黑,脖子后面一阵生疼,便软了身子,不由自主倒在湛月身上。 “欸?还没晕?”湛月有些惊讶,他看着歌蕾蒂娅冷漠的赤色瞳孔,脸上浮现出一点嬉皮笑脸的意味,“抱歉抱歉,再来一下。” ———————————— 歌蕾蒂娅“失去意识”之后,湛月砸吧了一下嘴巴。 二队长要这么搞,湛月自然不能由着她,但这下子他也有些难办,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吧,保不齐哪个路过的海嗣就几口把她吞下去了。 干脆直接捆在背后吧,想必二队长她不会在意的。 想到就去做,湛月向来是个行动力很高的人,他在自己的制服上随便找了几根意义不明的带子,几下就把歌蕾蒂娅背在背后了。 歌蕾蒂娅:“……” 她闭着眼,感受着湛月对她的动作,有些无可奈何。 湛月给她冷不丁来的这几下虽然是很有效,让她感觉到半边身体都麻痹了,但可惜,她歌蕾蒂娅不是普通人,身体上有些穴位弱点已经进化没了。 但湛月这几下可没留情,她好悬脖子没断了,这会儿也是没什么力气,只好任由湛月施为。 感受着背后有些陌生的温度,习惯了冰冷的歌蕾蒂娅突然觉得有些别扭。 她有些想动弹,挣脱湛月的束缚,但想了想,湛月宁愿把她打晕也不放她去,干脆两人一块吧,她也能帮湛月应付背后。 抱着有些复杂的念头,她最终只是轻轻踢了湛月一脚。 “!!!”湛月感受到她包含着怨念的一脚,表情变得有些惊悚。 “二队……你不会还醒着吧?” “嗯。”微弱的声音从背上传来。 先前不觉得,湛月这个时候突然感觉背后的温度有些让人别扭,而且歌蕾蒂娅的头发有些令他痒痒。 “额,那要不我再加一下?” “……别白费功夫了,我没有被人击中那里就会昏迷的穴位,现在只是有些使不上力气。就这样吧,我俩一块儿去。” “那要不我先松绑?” “……我的武器呢?” “这儿。”湛月看向旁边的石壁,歌蕾蒂娅的长槊此刻就靠着那儿,他伸手拿起来,递给背后的歌蕾蒂娅。 下一秒,他突然觉得脑袋一疼。 “干嘛打我?” “……”歌蕾蒂娅本来想开口,但是兴许是两人停留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周围的海嗣似乎若有所觉,开始到处游荡起来。 “别管那么多了,我当你的后盾,快去。” “……”湛月心中别扭的感觉更强烈了,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带着背后的二队长化作一团幻影。 破障术。 主观时缓范围扩大,限定两人。 湛月默默给队友上好buff,感受了下身体状况。 还好,负担不重,不是增生在内脏,是在体表,腿部。 —————————————— 怎么避开挤成一面墙壁的海嗣,继续向下潜入? 在线等,挺急的。 湛月和歌蕾蒂娅潜藏在内层的一处裂缝中,看着外面海嗣巨大的身躯发起了愁。 他们已经下潜了有个几百米了,虽然说离上回他俩被发现那回下潜得更深了,但离底部还远得很,而摆在眼前的,正是一个绕不开的难题。 这里的海嗣都可以玩叠罗汉了,一点缝都没给他留,这让他怎么进去? “我说,二队长,你真不打算下来?”湛月细微的声音响起,在这个寂静的黑暗深邃之处显得有些刺耳。 “小声点,就这样吧,挺好。” 湛月:…… 讲真的,他没懂这样怎么好了。 不过就在他俩还在发愁接下来怎么继续深入下去的时候,眼前这些海嗣突然停止了随着海水无意义的摇晃。 湛月和歌蕾蒂娅突然感到脊梁骨上一阵凉气,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不过很快,湛月突然感到心脏出涌出一阵热流,一阵没来由的愤怒和不屑从心底升起。 还没等他诧异这种感觉怎么来的,歌蕾蒂娅突然蹬了一下湛月背后(她面向)的石壁,两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一堆海嗣面前。 “快跑!我们被发现了!” 但诡异的是,四方上下,拥挤而来的海嗣,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离他俩一百米远的地方,硬是在这个充满了海嗣的地方创造出来了一个半径百米的“和平球”。 湛月感到了。 他感到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让开,我找伊莎玛拉有事。” 他平静地出声。 下方的海嗣听话地让开一条通道,它们狰狞的面孔上面诡异地浮现出“仰慕”这种不是很搭调的神色。 歌蕾蒂娅沉默下来。 “湛月?” “我在。” “你还是你么?” “当然。” “我觉得我们该走,停止任务。” “来都来了。” 歌蕾蒂娅斩断了把两人捆在一起的带子,结束了那种可笑的链接姿态。 湛月有些诧异地回头,纯正的赤色瞳孔显出生动的疑惑。 “怎么了,我们现在暂且是安全的,这些海嗣不会对我们动手。” “……”歌蕾蒂娅按下心中的怀疑,死死盯着湛月,“湛月,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 “不对?当然感觉到了,”湛月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知道,我体内的初生基因被大群激发了,不过没关系的,它现在没有跟我本身作对,大群的呓语虽然可怕,但影响不到我。” 湛月伸出手,“只是看看‘同胞’,它不会反水的。” 歌蕾蒂娅觉得他可疑极了,同胞两个字都说得出口。 “四队长!” 湛月一下明白了,这是觉得他被大群蛊惑了。 好吧,也怪不得她,耳朵边边上的这些莫名其妙的呓语真的很烦,他确实被这些噪音搞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强迫自己不去听耳边那些惹人厌烦的声音。 头疼,证明自己没有改变意志跟前世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一样难搞。 他抚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中不断涌出的热流。 来自初生血脉的基因信息已经昭示了很多,但可惜,他现在还听不懂海嗣语,也不能明白这些信息是什么,但他有着预感,这些信息都会在他见到伊莎玛拉之时明悟。 歌蕾蒂娅拨开遮挡视线的长发,看上头上遮天蔽日的海嗣。 她看向眼前这个很正常的男人。 在怪物的注视下,此间唯有她和眼前这个人,漂浮在黑暗中。 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但很快又松开了一点。 没有人融入过初生的血脉,她并不知道湛月是否可以命令海嗣,也并不明白湛月这个表现是否正常。 深海猎人中不是没有人被海嗣同化过,他们同化后在行为都有着明显的异常,比如疯疯癫癫,满嘴胡话,最重要的还是对海嗣称呼同胞,对初生称呼海神或者我主。 “嗨呀,我刚刚说的那个词语是嘲讽的语气,我真没问题。”湛月拉住她的手臂,“咱们好歹认识这么久了,看不出来?” 歌蕾蒂娅想甩开他的手,但可惜,木大木大。 沉默之中,她放下了武器。 “湛月,听话,我们撤退。” 湛月有些犹豫,他有些想要搞懂那些信息是什么,而且,这次行动的目的不是还没达到么? “我们不能都折在这儿。”歌蕾蒂娅罕见地露出哀求的神色,“就当为了你的女朋友,为了斯卡蒂,我们回去。” 湛月无奈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歌蕾蒂娅也有些压力了,竟然会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好吧好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湛月对旁边的巨型海嗣招了招手。 “告诉我,伊莎玛拉苏醒没有?” “(意义不明的嘶鸣,估计是海嗣语)” 果然没用,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湛月叹了口气,随手拔出阿戈尔给他打造的剑,一剑朝海嗣脑袋捅了进去,不过,看样子,是没造成什么致命伤,那只海嗣还是乖巧地漂在他面前,用几十只大眼睛看着他。 “行吧行吧你自杀吧。” “咕。”海嗣估计是听懂了,欣喜地挥舞起自己长达上百米的粗大腕足,缠在自己脑袋上,用力一拧。 歌蕾蒂娅眼神复杂。 她更加怀疑了,但处于对湛月的信任,她强行把自己的猜疑压下去。 既然选择了相信,那就不会再变。 “上面的,让开。” 围观的海嗣乖乖让开。 湛月和歌蕾蒂娅顺顺利利就回到了上面。 湛月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信息沉寂下去。 他的瞳孔中又出现一抹黑色。 嘶——有些不太妙啊。 他看向身下看着他们的海嗣,嘿,眼神不要那么凶嘛。 “跑,跑,快润!”来不及解释,湛月一把抄起歌蕾蒂娅,飞速游向远处。 “吼——————!!!” ———————— 歌蕾蒂娅和湛月有些狼狈地窝在一个海草窝里。 “我现在才算是放下了对你的戒心。” “?” 湛月表情似乎有些受伤,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面无表情,她又恢复了那副冰山美人的样子,“现在马上就要到一天的时间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别急。”湛月微笑,耳朵边没有呓语的感觉很不错,“你知道阿戈尔有没有人听得懂海嗣语?” “你是说那段信息?科技院里面有专门的立项,兴许他们会解。”歌蕾蒂娅思考片刻,“我们必须赶快回去,不论那条信息说了什么,我们是否现在就要开战,我们都必须赶快回去。” “但我刚刚跑路的时候好像没记方向。”湛月挠了挠头,“你呢?” 歌蕾蒂娅点点头,“跟我来。” 她看了看头上略过的一大群巨型海嗣,找准时机,拉起湛月,开始润。 —————————— “轰!”巨大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 湛月缩了缩脖子。 阿戈尔疯了?直接用高危武器轰? 嫌弃地拍拍自己身上洒落的血液,湛月回头冲追杀的巨型海嗣比了个鬼脸,紧接着便追上埋头在前方飞速游弋的歌蕾蒂娅。 “轰!”“轰!”“轰!” 巨响响了三声,追击的海嗣炸开了三头。 湛月和歌蕾蒂娅一头窜入基地大门。 “呼,呼——”歌蕾蒂娅调整了下呼吸。 湛月停下来等了她一会儿,她勉强让呼吸平静下来,“走,去科技院!” —————————— 执政官闻讯感到科技院的时候,库汉娜已经到了。 科研人员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几个算得上全阿戈尔最有能量的几人,咽了口唾沫。 “说吧,再说一次。”湛月在旁边苦恼地揉了揉眉头,唉,他就知道……好吧,其实要是不听翻译他还真没料到。 “好的,那我开始了。” “那段声音中包含了以下信息:1,伊莎玛拉并没有苏醒,但恢复得很快,估计一个月之后就可以苏醒。2,一个叫做‘蒙多’的同胞告诉大群,如果第五位初生达到伊莎玛拉沉睡之地,不要阻拦他,当他真正面见伊莎玛拉和其他三位初生的身躯之时,族群将真正拥有祂,这段声音在问四队长要不要坐骑,它愿意帮四队长快点下去。” 小科员抬头,“就这些了。” 湛月脸黑了一点,说来惭愧,要不是歌蕾蒂娅阻止了他,他还真就一头攒下去了。 虽然他自信蒙多的黑手绝对干不过“泰拉”给他的灵魂固定。 不过能不吃别人陷阱也就最好别吃。 歌蕾蒂娅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点弧度,但晃眼就消失了。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执政官屏退了这个小科员。 “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这是个好消息。” “实际上我们只有半个多月,我们必须趁伊莎玛拉苏醒之前打到祂面前。”歌蕾蒂娅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 “嗯,好吧,半个多月。” 执政官无奈,只得顺着自己女儿。 “那么,第二条,湛月,你有什么看法吗?” 此言一出,库汉娜和歌蕾蒂娅也都看向他。 湛月眨了眨眼睛,“放心好了,我自有自己的办法,大群这辈子都别想有‘第五位初生’。” “哦,这样么,那挺不错。”执政官笑呵呵的,但看样子是不太相信。 她悄悄给歌蕾蒂娅打了个眼色,但歌蕾蒂娅似乎并不准备搭理她,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湛月,没有开口。 唉,好吧,自己的女儿,还能怎么呢?闹矛盾就闹,总不能打骂吧,私下找她好了。 执政官无奈叹了口气。 “半个多月,够了,三位队长,准备好,我们的猎人队伍将多出来不少炮灰。” 三个人都看过来,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疑惑。 炮灰?猎人队伍?这两个词怎么都不搭边吧? 深海猎人里面就没有弱者,只有相对弱者,再怎么说,炮灰这种词,要出现也只会出现在城防军里面吧。 执政官微微一笑。 湛月打了个寒噤。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第53章 浪倾海覆(上) 海嗣对于同胞不会说谎的特性保证了湛月带回来的消息的绝对正确。 凭空多了半年的时间,总算让执政官松了口气,但她也没放松多久,半年也不多,她得加紧时间,让阿戈尔全力运作起来。 湛月给他们阿戈尔带来了战胜海嗣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想看着这份机会变成危难。 在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执政官从科技院的休息室里面出来。 “执政官大人,三位队长已经走了。”守在旁边的小科员立马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走了也好。”执政官脸色此时显得格外冰冷。 “执政官大人,我们真的要那么做吗?”小科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执政官的脸色。 “当然,好了,不用说那么多,这本来就是已经通过的预案。” 是的,这种残忍的事,当初是全票通过的,现在到了实施的时候,本就不必再多嘴什么。 但是…… 小科员张了张嘴,但他直到执政官离开,都没有再冒出一点声音。 ———————— 遣散本来已经进入临战状态的队员,湛月思索起来。 要不要用上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博士他们给自己的部队呢? 想了想,决定还是算了,起初就没有打算用上他们,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朝令夕改了,就是看着阿戈尔这边对付伊莎玛拉有点吃力,突然又一次想起来博士的计划了。 他到处闲逛着,不知不觉,就又回到了科技院门口。 “……怎么莫名其妙的又逛到了这边……基地也太小了吧,改天建议加扩一下。”湛月吐槽了一句。 平时间基地里的所有人都不可以随意进出阿戈尔的城市内部,执政官也不例外,但是基地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太大,这么点地方,待久了真的很腻。 不过来都来了,湛月打算再进去参观一次。 阿戈尔的科技树攀得很高,他每次看都觉得新鲜……虽然什么也看不懂就是了。 “欢迎进入,猎人。”颇具科技感的大门向两边分开。 门口的守卫瞥了一眼湛月,便缩回了眼光,继续像个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啊——!哼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科技院深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声,湛月顿了一下脚步。 科技院里面时常会有罪犯来做活体,他也并不意外能在科技院听见人类的惨叫,但,这回是不是有些太持久了?中间还有几个人的交替“奏乐”。 这是在干嘛? 湛月突然回忆起之前执政官脸上的冷漠神色,“炮灰……”他呢喃了一句。 湛月凭直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探个究竟比较好。 他看了看身边的守卫。 “嘿,哥们儿,问个事,里头干什么呢?” “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守卫目不斜视,冷淡地回答了湛月。 湛月叹了口气,踏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他打了个哈欠,“哈——看来已经很晚了呢,我得回去睡觉了。” —————————— 一周后。 除了在执行清剿任务的一队,所有深海猎人都聚集在一楼大厅。 大厅里面明明站了很多人,但却静悄悄的,唯有脚步声不停。 执政官身后站着一大群不伦不类的“深海猎人”,她漠然地看着面前的“原装”猎人,任凭惊诧的神色在猎人群体中蔓延。 歌蕾蒂娅冷着脸,看着这个已然老了很多的女人。 “你疯了。” “诶,说什么呢。”乌尔比安拉了一下她,“这种话再怎么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啊。” 他当然知道歌蕾蒂娅跟执政官女士的关系,但多数猎人并不知情,这种话私下两母女讲讲也就算了,怎么能搬到台面上来说。 但执政官并没有动容,也没有开口,只是注视着面前的猎人。 随着时间推移,她身后那些“不伦不类”的猎人已经挤满了半座大厅,如果从上方来看,大厅以执政官为界,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另一部分则显得冷清很多。 湛月感受到身边人拉住了他的手,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回之以同样的紧握。 “这一幕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会觉得荒诞。”斯卡蒂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连她本人都难以听清,但湛月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和麻木。 湛月看向眼前的姑且称做猎人的“人类”们。 半边铁制脑袋,一头不洁的白发,两只眼睛倒都是赤色的,不过属于半边铁脑袋的那边是一只一闪一闪冒着红色光芒的机械眼。 但他们都无一例外,没有嘴巴,身体因为搭载了过多的武器而显得臃肿,压根不需要仔细看,都可以发现他们身体上搭载的武器无一例外,都是直接连在血肉之躯上的。 他们统一穿着具有深海猎人特色的制服。 但。 斯卡蒂默默在心底悲叹。 她绝不承认这般可悲的改造之人是深海猎人。 执政官脸色平静,“这些人,以后便是你们的前锋,替你们开辟道路,作为炮灰而存在的人型兵器。” 湛月敏锐地察觉到她背后的“人”中,不少“人”都露出怨恨的神情,但他们都没有那个能力反抗,而更多“人”的脸上,死水一片,麻木十分。 深海猎人这边静悄悄的,没有队长的允许,他们一般不讨论。 歌蕾蒂娅微垂下眼帘。 “你会在史书上被人唾弃。” 执政官终于笑了,“太好了,阿戈尔还有史书的延续。那,一切都值得。” 湛月感到斯卡蒂握着他的手捏得更紧了,他的手几乎已经在咔吧咔吧地发出悲鸣了。 不过好在斯卡蒂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湛月免去了受伤的命运。 歌蕾蒂娅冷着脸,一言不发,带着自己的二队离开了大厅,看方向,是去了城外。 乌尔比安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显然他也不太认同执政官的做法,但他还是先向执政官告退,才带着三队离开,嗯,同样是出城的方向。 执政官的视线移向湛月。 湛月不避不闪,回视过去。 “恕我直言,执政官女士,”湛月尊敬地向她幅度不大地弯了弯腰,“就个人行为来说,您很伟大,但这对于整个战场的帮助并不大,而且,对于您最后的结局来说,您会死得很惨。” 湛月说的话很直白。 他活了很久很久,即使一直在自己封印自己的记忆,只保留最近几百年的事以及大的事件,但也够了,这么久的时间来的阅历足够他看透很多事。 这些改造“猎人”,看上去很强,有些“终结者”的意味,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终结者的战斗力,随便挑出来个正常的深海猎人,都能随随便便一挑十,而且,他们的主要攻击手段估计就是那些炮管子了。 海嗣攻破了那么多座阿戈尔的城市,会没有对于枪炮这种东西的抗性? 更别说他们还保有自己的意识,没有完全是个机器人,到战场上会不会悍不畏死还不好说……虽然说可能会有什么湛月不知道的科技控制他们。 也就是说,这些不人不鬼的玩意,还真就只是炮灰,能看的也就数量,只能说有用但只有一点。 一捏捏。 而为了造出这种东西,不惜“不计代价”地投入城防军的军人,湛月几乎已经可以看见执政官的结局了。 如果失败,她将比阿戈尔先一步喂海嗣,如果成功,她将被城防军相关的官员联合弹劾,而见了这种鬼东西的深海猎人到时候会不会还听她的话还不好说。 执政官面色平静,她何尝不知道? 她自有自己的傲气——或者说疯狂的执念,为了阿戈尔的胜利,任何可以增加胜算的方法她都会去做,至于自己的结局,无所谓了,没有这样偏执的执念,她也不会信任湛月,也做不到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更做不到一人压着所有的官员,统帅阿戈尔。 “我知道,”她说,“我都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份预案的全票通过里面有多少隐藏起来的恶意,也当然知道自己死后会下地狱。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不会退缩。 湛月无言,他转身,带着自己的四队,沉默地离开了大厅。 宽阔的大厅寂静无声,见证了执政官和她的直属部队的分别。 恍惚间,她听见城外的波涛声。 此乃幻听。 ———————————— 这之后,基地开辟了地下,足足开辟了三大三层。 里面挤满了机械猎人,他们没有发声器官,也被迫控制着陷入了休眠,唯有那猩红闪烁着的单只机械眼彰显着他们的生命体征。 每天都会有新的机械猎人带进来。 直到城防军的军人数量锐减了一半,牢里面的犯人清空,执政官才停手。 她站在高塔上,俯瞰着脚底下的城市,脸上浮现出悲伤的温柔。 只要犯了罪,进了牢子,就是死刑,不论是偷窃,还是诈骗,一律死刑,然后送去改造,这样才勉强凑齐了三大三层的炮灰。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阿戈尔是有很多的高威力武器,但很不幸的是,由于阿戈尔和海嗣的战争初期,他们并不了解海嗣的进化速度,草率地投放过很多威力大的武器,导致现在的海嗣基本上都大幅度免疫这些东西了。 “和平弹”也只有最中心那点地方的高温能够对海嗣造成有效杀伤。 电,有抗性,辐射,有抗性,毒素,有抗性。 说来可笑,阿戈尔的常规武器只有超大口径的高射大炮能够做到一炮把巨型海嗣打炸,而那些最近这些年研制出来的新型武器因为投鼠忌器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她孤独地坐了好一会儿。 “唉……” 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轻叹。 —————————————— 三个月一晃而过。 执政官久违地再次站在所有猎人面前。 她看着几乎所有人的厌恶眼神,她缓缓绽放出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及其官方的微笑,并没有包含一点情感。 她已经被所有官员联合弹劾,她并没有做任何反制,甚至那些投建议流放她的票中都有她自己的一份。 不过,她要看到胜利才赴死。 湛月无悲无喜地看着她,以及到处都是的“炮灰”。 他曾经私下跟执政官有过沟通,如果她愿意,湛月将保下她,很可笑吧,在阿戈尔的土地上,政治的顶点人物最后竟然还要一个外来者来保。 执政官拒绝了他,她那个时候终于在湛月面前表现出她身为阿戈尔人的自大傲气,以高傲的语气嘲笑了他。 湛月并不生气,他只是不再试图挽留一个将死之人。 “我以执政官的名义下达命令,深海猎人,远征开始。” ———————————— 炮灰大军包裹着中心的深海猎人,歌蕾蒂娅的二队做前锋,左右翼分别由库汉娜和乌尔比安的队伍负责,斯卡蒂带领四队垫后,湛月则被保护在最中心。 这样行军,湛月可以保留最大程度的实力,用以和伊莎玛拉的决战。 最外沿的炮灰已经开始和海嗣作战。 这些都只不过是沿路的小石子,但那些炮灰还是有伤亡的情况。 湛月清楚地看见被弹雨打成筛子的海嗣疯狂地咬向离得最近的机械人,那是它此生最后一个动作,也看见被大规模海嗣冲到脸上的机械人麻木地开着枪,即使铁脑袋被咬出一个又一个黑黢黢的洞。 血腥味传入脑中。 “真是悲哀。” 也不知道在可怜什么,湛月低叹一句。 —————————— 阿戈尔基地。 执政官面无表情地看着成千上万的屏幕,上面播放着炮灰们作战的画面。 左下角的一个屏幕突兀地黑了下去。 “报告!出现突发情况!f-1235号体内海嗣基因被激活,脱离控制!” “引爆炸弹。” “是。” —————————— 湛月亲眼看见铁脑袋里面钻出来青黑色的触手,那象征着鲜活的生命。 他也亲眼看见一声轻微的闷响,一簇细微的焰火,终结了那个刚刚诞生的生命。 他看见机械洪流。 他看见生命的绽放和凋零。 一抹赤色染上他的眼眸。 他保持着行进的速度,他看向自己。 他看见海神。 他看见自我。 “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这才到海嗣渊外围。” 巨大的海嗣冲击着机械的防线,枪炮的鸣响即使经过海水的稀释也震耳欲聋。 湛月看向海嗣渊内层的方向,赤色的眼眸幽邃。 他感受到了。 某个意志已经苏醒,但祂很虚弱。 不过显然,大群听祂的,湛月无法命令海嗣退去。 “强迫自己苏醒么……斯卡蒂的意识败北了?”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信息流过全身,那包含了无比丰富的进化信息。 那是同步。 湛月面色平静,看着海嗣们的狂欢,看着它们的形态崩溃又重组,逐渐变成自己熟悉的那个姿态。 斯卡蒂的瞳孔狂震。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她看着海嗣们变成自己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模样。 湛月张开嘴巴。 “我以初生的名义,隔断信息。” 大群卡顿了一下,似乎很不理解,但它确实犹豫了很久,没有再推广进化信息。 “我以‘终末的猎人’的名义,向大群提出和‘腐化之心’竞争头脑的战斗。”湛月无视了旁边猎人们讶异的目光,自顾自说着。 随着他的话语,战场的动静渐渐平息。 湛月感受到了另一个灵魂在自己体内苏醒,但祂无法影响到湛月。 湛月皱着眉头,有些恶心,这种感觉。 他是第五初生,不是复生的“蔓延的枝条”,他是湛月,他并非大群所能掌控之物。 “同胞……大群,欢迎加入……”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耳边。 “滚。” 湛月面无表情,冷冰冰地吐出去一个生硬的字眼。 泰拉的影子悄然浮现在他背后,万变众生之相隐现。 库汉娜、歌蕾蒂娅、乌尔比安、斯卡蒂看向他。 “继续前进。” 战争再一次打响。 大群同意了他的请求,但要求他自己找上伊莎玛拉。 附带上神经毒素的蛰球铺天盖地地投掷过来。 —————————— 炮灰死了个干净,作为前锋的二队开始开辟前路。 左右翼的一队三队陆续有掉队的猎人,他们还需要抵御头上来的敌人,需要面对的敌人强度最大。 垫后的四队任务最轻松,但他们毕竟没当上几年猎人,也掉队了几人。 队伍如同箭矢一般,不断深入敌人的血肉。 渐渐地,歌蕾蒂娅不见了身影,库汉娜和乌尔比安陷入包围之中,跟在湛月身边的唯有状态尚佳的斯卡蒂。 “劳伦缇娜呢?” “她不会有事,有事的只会是一队长。”斯卡蒂表情冷淡,“你知道的,历史惯性。” “……”湛月轻轻推开面前挡路的育嗣者,被他推开的育嗣者欢快地摇晃起身子,发了羊癫疯一般一连几个“幼体”蛰球。 首言者恭敬地让开道路。 花癫疯照样发着癫,很快就被其他海嗣吞噬,挪开道路。 “蒂蒂,你要跟着我么?”湛月冷不丁问,“这就是最后了。” “当然。”她勾起一抹笑容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伊莎玛拉直起身子,看向从洞口进来的两人。 祂的身上仍然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流血。 “大群,选择了你。” “我不会选择大群。”湛月拔出双剑,没有理会脑海里无能哀嚎的声音,即使那是自己的声音。 “错了,我没有说你。”祂绝美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祂看向湛月身后的斯卡蒂。 “同胞,愿意听我唱一首歌么?” 第54章 浪倾海覆(下) “不好意思,我想她没有那个兴趣。” 湛月表情冷冽,身影化作模糊的黑影,带着两抹冰寒的剑光冲向伊莎玛拉。 “我觉得,这个事情由不得你决定。”伊莎玛拉不慌不忙地向后退了一点,面前兀地升起一堵漆黑的“墙”。 双剑结结实实砍在黑墙上。 剑身发出悲鸣。 湛月一击不成,轻轻向后一游,游开少许距离。 阿戈尔的特殊金属制武器在耐用上也就和湛月的流火、影月差不多,锋利程度上还差了少许,在上回和伊莎玛拉缠斗的时候,武器就断了,这回可不能硬上了。 湛月毕竟是人类,没有伊莎玛拉这般的血肉造物的能力,失去了武器,攻击力可就大打折扣了……除非湛月又用自己那几个术法。 伊莎玛拉看着斯卡蒂,看着自己。 斯卡蒂本来不能跟上两人的高速战斗,不过她跟过来也不是来当旁观者或者被保护者的,湛月有给她开挂来着。 她明显在移动,看样子是在向着祂的方向来。 但移动得相对来说不是很快。 祂收回了由甲壳组成的黑墙,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水波由祂为中心,急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湛月皱着眉头,这又是什么玩意? 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先挡下。 湛月的身影出现在斯卡蒂身边。 脑海中迅速构筑术式,调动身体中仿佛无穷无尽的源石能量…… “跳帧。” 带着斯卡蒂一起用抽帧这样的术法避开了这诡异的血色浪潮,湛月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即使身体已经强化了很多,但这种术法要带着别人……还是深海猎人这种高源石抗性的,消耗很大…… “(海嗣语)漫天灾异,文明黯淡~”祂轻轻浅唱着,并没有追击。 斯卡蒂脸上浮现出痛苦,她反击而至的巨剑随之剧烈地颤抖,几乎脱手。 湛月在夺权之争里面,海嗣基因的活跃性早就拉满了,这会儿也听得懂伊莎玛拉在唱些什么。 “闭嘴!” 湛月阴沉着脸。 他不仅仅是在呵斥伊莎玛拉,还在呵斥自己体内的另一个意识。 那是代表了海嗣的自己。 “(海嗣语)人之子即亡,海之子即生~” 不过那个家伙显然并不想听话,即使湛月用着泰拉给的术式强行压制着祂,祂也配合着伊莎玛拉。 “(海嗣语)大群,呼唤星空~” “(海嗣语)文明,另类重生~” “(海嗣语)生于海中,望于星空~” “(海嗣语)吾等,永生不死!” 自己身体中那个意识和外面的伊莎玛拉一唱一和,斯卡蒂的表情越来越狰狞,赤色的瞳孔中布满了深色的青灰色诡异血丝。 湛月的剑轻易洞穿了吟唱完毕的伊莎玛拉的脑袋。 祂并没有和上次一样急速再生,即使这回大群供给祂的营养远比在陆地上时要多得多。 湛月眼中的赤色占满了整个瞳孔,发色也配合地变作如雪一般的纯白。 祂叹息着。 “月,能给我一个拥抱么?就当离别的礼物。” “……”湛月清晰地感受到祂身躯中生机的急速流失。 祂要死了。 祂死得很轻巧,也没有什么反抗,祂出现在他面前时似乎就做好了某个打算,这使得祂轻易地直面死亡——祂早死过两回了。 湛月没有理会祂,怔怔地矗立在原地。 “同胞,再见。”他耳边响起他自己的声音。 强烈的悲怆从心底升起,心脏不可避免地抽疼。 湛月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拂过他的脸颊。 “同胞,不要悲伤,我们永生不死。”伊莎玛拉温柔地微笑着,“欢迎加入大群,‘终末的猎人’。” 湛月闭上眼。 剑身横移,冰冷的剑锋横切开伊莎玛拉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悲伤……” “蒂蒂……”他勉强睁开模糊的泪眼,看向身边的斯卡蒂,“我们回去……” 他保持着完整的自我意识,他很肯定这一点,但身体自作主张的激素调节,以及情感上的莫名悲伤,都让他几乎难以站起来。 “这是弑亲之痛。”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伸出来一根触手,祂缓缓开口——如果长在触手上的那个东西叫做嘴巴。 “你好,同胞,欢迎加入大群。” “……”湛月勉强拿起武器。对准祂,“让开,不然死。” “同胞,你有很多疑惑。”祂摇晃摇晃触手,“我们可以交流,三哥死了,不知道多久才能转生,二姐转生也还要个几十年,现在整个大群里面还有智慧的就我们俩了。” “谁跟你我们?”湛月语气不善,他可不认为这些海嗣搞个什么诡计,他就真的被自己的情感左右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好吧,你,和我,可以谈谈,我知道,你现在不向着大群,但我们……我可以跟你交代很多事情,听了之后,你会改变想法的。” “伊莎玛拉交代你的吧……”湛月扶起昏迷的斯卡蒂,快速检查了一遍,没有外伤。 “嗯,二姐交代的。”触手欢快地摇晃起身子,“对了,你能慢点讲话吗?” 湛月默默减低了时缓的倍速。 “嗯,从那里讲起呢……”触手作出一个摸下巴的动作,虽然祂没有下巴,“你应该不知道,我们海嗣其实并不想和人类为敌。” 湛月当然知道,海嗣其实相当温和,如果没有来自初生的命令,而且人类不主动攻击,它们也不会伤害人类。 但伊莎玛拉下了命令,为了征集资源,让大群“飞升”。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理着自己的异常状态,试图摆脱这种没有意义的悲痛。 触手继续说道:“我们生来就背负着成为全宇宙顶点的使命,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几千年来都一直默默在黑暗的海底缓慢地进化,直到几百年前,二姐主动引导大群。” “初生一开始只有三位,我是后来新生的,也是大姐提拔上来的,嗯……我还没做几年初生,深海巨兽和阿戈尔就开始骚扰我们了。” “你话真多,直接说重点。”湛月不客气地打断祂。 触手顿了一下,随后摇晃得更欢快了。 “简而言之,二姐刚刚转生到这个小姑娘身上了,现在在潜伏期,需要有人来引导,大姐才会重新回来。而初生之五,在转生中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意识,试图唤醒你。” 湛月面色很冷。 “我不可能成为大群的人。” 触手似乎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但一个触手想做这种动作还是有点高难度。 “谁知道呢。你在大群眼中,就是初生之五……虽然说我很清楚你不是祂,祂不是你。对了,大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进化信息,你打算怎么处理?” 湛月背起斯卡蒂,没有回话,身影消失。 深渊向上的道路,已然被海嗣们让了出来。 触手不太高兴地拍了拍地。 “这家伙真不讨人喜欢……嘛,谁让我比他先来呢,做四姐的应该多担待……” 触手缓缓缩回地底的裂缝。 “哈,困了,伤还没好……大姐带回来的这些叫做‘情感’和‘言语’的东西真不错……” ———————— 湛月背着昏迷的斯卡蒂,并没有急着回去阿戈尔。 随便在海底找了个洞,湛月把斯卡蒂放下来。 “转生……”湛月皱着眉头。 海嗣不会对同胞说谎,这是写进他们基因里面的铁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初生不会骗他。 棘手。 伊莎玛拉显然是强行苏醒,祂并没有恢复多少,而且,看上去精神头也不是很好,显然是和祂身躯里的“另一个意识——斯卡蒂”两败俱伤。 祂可做不到像湛月这样完全压制。 所以祂自知自己难以逃过湛月的剑,干脆自己主动转生。 选择的载体…… 还是斯卡蒂。 时空同位体,湛月也没研究明白她们之间各种神奇的联系,伊莎玛拉选择斯卡蒂,有什么好处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知道两点他现在最应该干的事情。 一是作为大群新的头脑,收回之前伊莎玛拉发放的进化信息,把进化压制到可控范围内;二是想个办法,把伊莎玛拉从蒂蒂身上弄下来。 湛月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的斯卡蒂,她倒是睡得很香甜,自己却担心得要死。 不过现在他也对斯卡蒂的情况束手无策,话说要是两个斯卡蒂的意识汇合,打不打得过伊莎玛拉? 湛月甩了甩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闭上眼睛,试图联系上大群。 遵循着内心的引导,湛月渐渐找到了某个庞大的网络……那是树状的、充满美感的…… 嘈杂的各种嘶鸣传来。 那是大群之中所有海嗣的庆贺。 “完全摧毁‘腐化之心’发放的进化信息。(海嗣语)” “已受理要求,正在审阅中……(海嗣语)” 但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嗨嗨嗨,来了奥。(熟悉的声音)” “?”湛月有些诧异,“新生的初生……” 没有理会湛月,那个家伙很熟练地操作起来。 “根据《火种保存条约》、《权限人转移条约》,请求保留‘腐化之心’的所有信息,不要销毁。” 大群所有的嘈杂嘶鸣都寂静下来。 湛月突然意识到,大群,这玩意儿说是族群意识,其实不就是前文明搞出来的一个可以无限进化的生物计算机么?!而既然是个计算机,里面什么底层逻辑一大堆,使用条件什么的也一大堆,湛月能比后生的初生这家伙熟悉? “————!(尖锐的嘶鸣)” 湛月心下一沉,大群果然同意了,新生的初生显然是伊莎玛拉留下来的后手。 初生四位,其中除了“腐化之心”,其他三位多少都有点低智或者干脆无智,但现在这个新生的初生表现得这么聪明,显然是早就被伊莎玛拉培养过的。 “抱歉啦五弟,二姐让我这么做的,四姐我也没办法,好了,其他的随便你怎么搞了。” 祂的声音通过大群传来,听上去有些笑嘻嘻的。 湛月沉默着,试图指挥大群自毁,但很明显,大群直接驳回了,而且列举出一大堆条约。 不过湛月注意到,他无法毁掉伊莎玛拉发放的进化信息,大群把那股信息判断为大群“必需”,但湛月作为战胜者,可以扣留一段时间,最多扣留50年。 50年…… 那个时候剧情快要开始了吧……真是可怕的历史惯性…… 湛月揉了揉眉心。 “所有已经接受过信息的海嗣,自杀。” “受理中……通过。” 通过了……湛月吐出口气,“大群,我要退群。” “受理中……审批不通过,请管理员不要再提出类似的要求。” 湛月烦恼地扯了扯自己的白发。他还不想以后都在脑子里顶着个“亿人大群”过日子,还是那种特别提醒的,没有消息免打扰的。 “……查阅资料,初生转生。” 大群很快发来一份信息。 湛月把心神沉入其中,很快就浏览完毕。 他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看向斯卡蒂的眼神中满是忧色。 信息里面提到,初生的体质决定了他们绝不会死亡,他们的每一块血肉脱离身躯之后,都可以看做一个完整的个体,只是意识相当微薄,连普通海嗣个体都不如,而如祂们成功地将自己的血肉融入某个人的身体中,祂们就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归来,届时,祂们的意识将影响身躯原主的潜意识,从而悄无声息地替换原主。 而分开二者,那是基本不可能的,祂们苏醒前,作为基因潜藏在身躯各处,就是大换血也阻止不了祂们把基因打入原主身体中。(狠狠注入海嗣基因) 苏醒后,又完全就是意识之争,除非想大群那样,给初生的意识提供算力,不然别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湛月在斯卡蒂边上坐下来,把她的身躯抱在自己怀里,意识发散。 那斯卡蒂怎么做到时不时和伊莎玛拉的意识斗一斗的,这种事不是失败一次就彻底没了吗? 他察觉到一线生机。 等蒂蒂醒了之后问一下她吧……说起来,伊莎玛拉又是多久把自己的身体组织融入蒂蒂体内的呢? 湛月靠着石壁,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回内伤比上回可以说忽略不计了,毕竟人家压根儿就没打,一心赴死,然后给他和斯卡蒂留下隐患。 但是击杀伊莎玛拉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带来精神上的疲惫是少不了的。 “说起来,伊莎玛拉提前死了,虽然蒂蒂还是被附身了,但42年的大静谧会不会发生呢……” “放心好了五弟,二姐交代过的,42年趁你不在,把进化信息发出去一点,按照她给的进程发。”熟悉的中性声音透过大群无意义的嘈杂嘶鸣,在湛月耳边响起。 …… 这家伙怎么还在窥屏。 “为什么?我明明一路来都在试图杀了祂。” “哈哈,五弟你真幽默,我们是家人同胞啊,互相帮助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嗯……要说为什么的话,大姐祂的‘情感’中,有90%都是‘爱’呢。” 湛月抚摸着斯卡蒂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作为初生的话,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被真正有着情感的人类认可这份模拟出来的情感吧……’二姐这么说过,好像是在一年前跟祂身躯的原主意识吵了一架之后说的。” 湛月无言。 “能不能把大群的消息关了,好吵。” “能啊,五弟,我来教你……” 湛月学了一会儿,学会之后,手疾眼快地关掉了,没再听那个吵闹的家伙的话。 他睁开眼睛,琉璃般纯净的赤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海嗣…… 人类…… 算了,他关心那么多干什么。他活了这么久,就看明白一个真理,他不是动脑子的料。 我们经常讲,宇宙万法他的那个源头是什么? 若智! 他智慧么?若智! 他真的智慧么?若智! 这是个真理! ———————————— 就在湛月这边被伊莎玛拉算计得快傻了的时候。 阿戈尔。 歌蕾蒂娅带着一众伤残达到阿戈尔城墙战区。 “海嗣攻城了……”歌蕾蒂娅呢喃一声。 她捏紧了手中依旧锐利的长槊。 小腹传来撕裂的疼痛,一道贯穿伤正在汩汩向外流血。 “二队,听我命令……” “带我们队伍一个。” 歌蕾蒂娅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个男声打断,她并不恼,抬眼看过去。 乌尔比安向后招招手。 三队也伤亡惨重,但他的状态却还行,毕竟有汲取的能力。 “一队呢?” “大家都打散了,不知道……四队不也没在,也不知道四队能回来几个……不过好歹也比炮灰好多了……” “……”歌蕾蒂娅沉默。 乌尔比安继续说着:“不过我估计湛月和斯卡蒂应该成功了,我们刚刚不都是趁海嗣突然不动了一分钟突围的?” “别说废话了,二队,三队,出击!” 歌蕾蒂娅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她看向城头那个身边空无一人的女性。 母亲……您成功了…… 但我并不承认你的疯狂对阿戈尔有功。 她眼底尽是复杂。 不管怎样,我会保下你的。 —————————————————— 伊比利亚海边。 国防军的军官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海上灯塔。 那里已经完全被海嗣包围了,也就海嗣无法上陆地,灯塔内部还完好。 “还无法解围么?”他有些愤懑了。 “圣徒大人回来了!”传令兵的声音先过副官,传到了他的耳边,不过……怎么听上去有些慌张? 他看向急匆匆跑过来的传令兵。 “报告长官,圣徒大人重伤……”传令兵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他建议我们沿着海岸线防守,海嗣无法上岸,这是我们的优势……” “呼……”军官长长吐出口气来。 “我们的舰队在这几天就要出海,你告诉我我们的灯塔无法工作?” “但是,长官……” “……”军官脸色难看,“你不用说了,谢谢,你的情报很有用。” 传令兵知道自己该走了,顺从地一溜烟跑远了。 “向上申请火炮!”军官愤怒地朝着电报员大吼。 ———————————————— 伊祖米克透过大群看着湛月,还有斯卡蒂,还好湛月他没看大群了,作为第三管理员,祂有这个资格微操大群。 祂打了个哈欠,二姐平时干的活可真不轻松……接下来就睡觉吧,反正大群几十年都没有人管也是正常现象。 祂都被打得连自己权柄“繁衍”都用不了了,还得帮二姐处理身后事,祂容易么祂。 祂的意识陷入沉睡。 ——希望醒来的时候五弟已经改邪归正了吧——呼呼呼…… 第55章 新变 阿戈尔。 包裹整个阿戈尔城市的透明罩子时不时猛烈地颤抖几下,令人揪心地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似乎临近被打碎也差不了多远了。 大群暂时失去了一位初生,祂很愤怒。 不过在阿戈尔仅剩的猎人的誓死保卫,或者伊祖米克吩咐下,海嗣最终还是退去了,并没有攻破城防。 执政官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进化了很多的海嗣,她叹了口气。 海嗣问题并不能只靠刺杀某位初生来解决。 但她坚信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不过付出人命而已,就能解决那个超规格的伊莎玛拉,她认为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她痴痴地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庞然巨物。 “执政官,我想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认真地看。”熟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她知道,是她的血脉亲人,她的女儿,找了上来。 “我只是最后想看看我斗争了一辈子的对手……它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视做对手呢……哈哈。”执政官自嘲地笑了笑,“歌蕾蒂娅,我的女儿,你是来亲自审判我的么?” 歌蕾蒂娅抹了把脸上的血迹,面色冷漠。 “弱肉强食,我并不认为你做的事完全错误,我会保下你的。” “不要说违心的话,孩子。”执政官语气平静,“我错了,海嗣并不在意我做了什么,人民并不在意我做了什么,他们不在乎,我做的事情,全是无用功。” 歌蕾蒂娅此刻很熟悉眼前老人的情感,那是颓丧,是自己坚持的理念一夜之间破碎的哀痛。 她兴许不再认为自己可以支撑起整个阿戈尔继续走下去了。 歌蕾蒂娅并不习惯宽慰别人,她皱着眉头,隐藏起眼眸中细微的怜悯和同情。 “但阿戈尔本身在乎,母亲。”她久违地说了那两个字,“阿戈尔没有人能够替代你。” “嗒嗒嗒……”身后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歌蕾蒂娅回头。 一个手持武器的城防军爬上城墙。 一个手持决议书的政客爬上城墙。 一个又一个市民违反规定,爬上城墙。 “执政官女士,军事法庭传您。”政客习惯性地微微弯了弯腰,但很快就挺直了腰板,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色,“这是最后一次公审了,还请您配合。” 城防军颤抖着双手,举起手上极具科技感的电磁枪。 他衣裳整洁,并没有像歌蕾蒂娅那样狼狈,也是,他们城防军其实不上前线,全是在城墙后操作着各种武器,哪会像冲锋陷阵的深海猎人那样狼狈不堪。 军人手中的武器对于海嗣来说能起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但对人来说依然威慑力十足。 “请您配合。”他压着愤怒,咬着牙,盯着执政官,至于执政官一旁的歌蕾蒂娅,他并不敢看。 市民们喧哗着,无非喊着什么杀人偿命之类的话。 他们并不敢在海嗣攻城的时候直面哪怕一只小小的恐鱼,但此刻却敢在能手刃无数巨型海嗣的歌蕾蒂娅面前,对着她的母亲大声叫骂。 或许在他们看来,他们此刻站的位置,象征着“正义”。 歌蕾蒂娅无视他们,扭头看向执政官。 这些人怎么说怎么看都好,唯有执政官自己本人的想法才重要。 执政官闭着眼睛,声音细如蚊蝇。 “女儿,他们能做到延续阿戈尔么?” “不能。” “他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么?” “是,为亲朋报仇,天经地义。” “那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么?” “我不知道,我们确实讨伐了伊莎玛拉,但海嗣之患似乎并没有减轻,但,为了战胜海嗣,你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双方都没有错。我有罪,但我没错。” 执政官沉默了一会儿。 前来逼宫的人群喧嚷声更大了,那名军人似乎正处于被煽动的状态,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 歌蕾蒂娅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军人如坠冰窖,顿时是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并不敢开枪,他敢保证,在自己成功扣下扳机之前,这个猎人就已经可以把他剁成肉酱了。 “唉……”执政官长叹了一声,“我累了,女儿。阿戈尔,以后就靠你了。” 歌蕾蒂娅和政客都是一愣,执政官从衣服内包里面摸出一块徽章,交给了歌蕾蒂娅。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执政官,代替我的位子。你的母亲,她累了,想休息了。”她摸上自己腰间的小手枪。 “对了,最后,作为母亲,我想告诉你,”她微微一笑,“我是个失败的母亲,但你,我的女儿,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歌蕾蒂娅看着她把手枪对准自己。 “不……” 她能救下试图自杀的执政官,但她救不下执政官那颗已经满是裂痕的心。 “这是解脱。” “嘭!” ———————————— 湛月抱着斯卡蒂,两个人就这么在这个不太宽敞的海底洞穴睡着。 洞穴外,各种形状的海嗣安静地巡游着,保卫着它们的新神。 湛月做了个梦。 梦里,一只巨大而优雅美丽海蛇和他在无底的深渊互相缠绵了很久。 他清醒过来,发现原来是蒂蒂和他无意识地互相纠缠着,他说怎么感觉身上软乎乎的…… 湛月松开怀抱,上下检查了下蒂蒂的情况,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还是和睡着之前一样处于昏迷状态,但他有一种来自血脉上的判断——她快醒了,最迟今天。 湛月感到一阵头疼,每次看到蒂蒂他都想要是不带着她一起去讨伐伊莎玛拉就好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离处理蒂蒂的问题也还有一段时间,他还是先回去阿戈尔再说吧,话说执政官她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在洞口向外面张望了一下。 湛月按耐住下意识要拔剑的动作。 这些海嗣什么时候来的?又没有一点恶意,他的危险预警一点动静没有。 唔,来得正好,他也懒得自己游回去了,找个动作麻利的,直接骑回去。 “那边那个,过来。”湛月找了个看得还算顺眼的,至少没有满身眼睛和触手的海嗣,招了招手。 海嗣听话地游了过来。 临近了看,这只海嗣看上去像极了前世的虎鲨,除了颜色有些诡异地发青,大东西看上去还挺可爱。 海嗣似乎感受到新神对它的夸赞,欢喜地裂开脸颊,无数牙齿外翻,似乎是在庆祝。 ……好吧他收回前言。 “老实点,别发电。”湛月一巴掌拍了上去,背起蒂蒂,向它的背上爬去。 ———————————— 歌蕾蒂娅的上位不是很顺利,但也很顺利。 说不是很顺利是因为有相当多的政客反对,说顺利是因为那些反对的人最后都被打服了。 歌蕾蒂娅并不是一个人,她的出身相当正统,背后又是深海猎人这种级别的战力,阿戈尔其他人的声音对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二队、三队,加上才从外面撤退回来的四队,三队人都支持她,只有一队,因为一队长出身城防军,对歌蕾蒂娅掌权的事情即不支持也不反对。 不过深海猎人这次战役打完,受损不小,歌蕾蒂娅也是尽量不内斗。 一队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库汉娜虽然没受太大外伤,但体力过量消耗,身体不太吃得消,这会儿全身都有些肌肉消解,在医疗部疗伤。 四队倒是令人意外地没死那么多,似乎是因为劳伦缇娜拼了命地保护其他队员的缘故,她自己本身多处重伤,四肢骨骼均有不同程度的断裂,这还是被她自己本身的恢复力修复了很多的情况,实在让人不敢想她在战斗中受伤最重的时候的样子。 而且,湛月和斯卡蒂都还没回来。 歌蕾蒂娅坐在自己母亲以前坐的办公椅上。她沉思着。 要是湛月回来,她也不用尽量避免内斗了,直接带着湛月一波推平就是了。反正在她看来,官员,只要能听她话就是了。 还有武器方面…… 这次打完,海嗣又进化了许多,他们阿戈尔的新型武器,比如声波武器之类的,又没啥用了,研制新型武器又要很多钱,还只能起一波的作用……干脆直接关停算了,主攻生物科技。 只有深海猎人能够对抗海嗣,这是她的认知。 只有借用海嗣的进化能力,才能抗衡海嗣,师夷长技以制夷,是这样说的。 海嗣有它们的初生,也许深海猎人们也需要自己的“初生”。 她思索着。 湛月也许挺合适,毕竟是能够击杀伊莎玛拉的存在。 “笃笃笃……” “进。” 乌尔比安带着湛月进了门。 “哟,二队长,听说你当上阿戈尔的老大了?”湛月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歌蕾蒂娅冷着脸,她怎么越看湛月越觉得讨厌。 “别贫了,母亲卸任,我新上任,有很多事,正好需要你帮忙。”歌蕾蒂娅马起个小猫批脸,一点也不像她妈,很有她自己的风格。 “啊……我才回来就要干活?明天成不成?我想先等蒂蒂醒过来。”湛月挠了挠头。 “可以。”歌蕾蒂娅干脆地答应下来,“那我明天联系你。不送。” 湛月傻眼了,这就赶人了? “欸,你不问问战况如何?” “你站在这里,我们还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一切了。”歌蕾蒂娅头也不抬,手上不停在纸上写写画画,“明天说不得要杀人,记得今天好好休息。” 她的话说得很随意,但却杀气冲冲。 湛月瘪了瘪嘴,“好吧,告辞。” 乌尔比安这家伙早就自己溜了,也不知道等等。 ———————————— 深海猎人生活区。 “气氛还真是紧张啊……”湛月看着四处抱着枪械,警惕地看着他还有来来往往的猎人的守卫。 他们明知道这些东西很难伤的到有所警觉的猎人,但还是把这些东西当做自己的武器。 恐怕阿戈尔之所以每年研究新式武器用那么大一笔资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防范猎人的吧,也不知道他们敢不敢在基地里面直接用那些东西。 湛月不急不慢地上三楼。 说起来,猎人们大多带着伤啊,劳伦缇娜这些重伤的在医疗部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湛月可从不怀疑人类的劣根性,内斗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不过歌蕾蒂娅应该有所防范吧,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至于斯卡蒂……当然是由他自己来保护。 湛月看着自己房间对面,歌蕾蒂娅的房间,门口躺了几具尸体,看样子都是全副武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歌蕾蒂娅带着自己要上位的消息回基地的时候。 湛月摇了摇头,真是,不知死活。 他打开房门。 解除在流火和影月上的自动御敌术式,湛月一屁股坐在自己床边。 拿出小说,开始消遣时间。 话说回来,海嗣血脉被完全激活之后,他用术法对自己造成的源石感染现在都差不多已经好了诶。 也不知道他体内这道海嗣的血脉应不应该留着……其实他也没什么办法剔除来着,之前压制它完全是它自己作,激发了人类血脉的反击,现在它不作了,似乎是完全为湛月所用了,湛月就拿它没有一点办法了。 湛月看着自己手上关于陆地国家幻想的书,思绪发散。 凯尔希老妈之前帮博士清除过海嗣对博士的影响,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也帮到湛月。 要不留着它算了?反正夺权之争里面它也没再作妖了,还可以大幅度增强体质,还可以号令大群呢。 湛月突然笑了一声,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老妈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祛除海嗣基因呢。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自己身后,斯卡蒂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 斯卡蒂的意识徜徉在一片汪洋中。 她在这篇汪洋中只有潜意识,并不可以产生自己的想法,她只能遵循着本能,向着这篇汪洋的中心游去。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身躯比肩山岳的海蛇,看到了,自己。 “————!(尖锐的嘶鸣)”海蛇仰天嘶鸣着。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迷茫惘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海蛇停下嘶鸣,低下庞大而充满莫名美感的蛇头,看着她。 “自己”拉起她的手,毫不畏惧地和祂对视。 “看着我。”“她”对着她说话。 斯卡蒂下意识照做。 两双一模一样的赤色瞳孔对映着彼此一模一样的身影。 “接受这份婚约。”“她”说。 什么? 她有些不知所措。 海蛇趴下身子,庞大的身子围着她们,从祂眼中,她似乎察觉到一份隐藏起来的羡慕和渴求。 “同胞,我恳求你,我们可以共生……让我真正试着‘爱’他……”她自己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耳边,但她很肯定自己和“她”都没有说话。 她下意识感到反感。 “为什么非得是他?”“她”开口,“伊莎玛拉,你并不懂爱,又何必执着于此?当第三者很好玩吗?” 祂低沉着脑袋。 “可能,这就是‘爱’?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你只是海嗣。”“她”似乎很解气,“妇目前犯可不好玩,我不会把这份婚约分享给你的。” 祂晃晃脑袋。 “我不会放弃的,海嗣从来不会放弃,我会进化出办法的。” “她”没再理会祂,而是看着她。 她似乎迷迷糊糊地和她额头相抵了很久。 她的眼前出现光明…… 她睁开眼。 熟悉的天花板。 以及身边人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看向睡在身边的湛月。 “晚安,月。” 她如同妻子一般,温柔地为湛月搭上被子。 第56章 大静谧之始 1042年。 湛月打着哈欠跟以往一样带着四队巡逻。 无聊地看着猎人们清理着聚集的海嗣群,湛月不由在心里再一次抱怨起来歌蕾蒂娅这不当人子的家伙,这一年来死命用他。 不就告诉了她我今年就要走吗?至于死命压榨我的剩余价值?天见可怜,他昨天晚上可一晚上没睡,执行歌蕾蒂娅下达的秘密任务。 湛月一脸怨念。 他都好久没有和蒂蒂亲热过了,上次亲热都还是上个月。 就算他现在是初生也不是这么个压榨法啊? “队长!”远处传来劳伦缇娜的声音。 “怎么了?”湛月困倦地看过去。 劳伦缇娜扬了扬手中的长柄锯,指向远处那一大片阴影。 “来了个大家伙。” 湛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去,嘶,看着不像海嗣啊。 算了,直接问问大群。 他打开了尘封了一年的海嗣交流群。 “家人们,谁认识这个家伙?” “(扭曲地嘶鸣)。” “欸,这不是aya那家伙么?五弟小点心啊,这家伙是深海巨兽来着,很会找我们海嗣麻烦。奇怪了,我记得祂不是被二姐打伤了么?”这条消息是来自伊祖米克的。 哦,深海巨兽啊。 湛月关闭交流群,满不在乎地看向慢慢游过来的aya。 aya,日后鼎鼎大名的乐队“日落即逝”的主唱,原体是来自深海的远古巨兽,也就是眼前这个仿佛移动大陆般的鲨鱼。(作者自己猜的) “劳伦缇娜,看,你本家。”湛月很轻松地开着玩笑。 劳伦缇娜挑了挑眉头,“队长,祂冲着我们来了,你不打算试探?这么大块头,可比我见过的所有海嗣都大了,伊莎玛拉也没祂大,你不紧张?” 四队的成员都摆出进攻的姿态,蒂蒂也是来到了湛月身边,有些凝重地看着缓缓过来的aya。 “紧张?该紧张的不是我。”湛月瞥了鲨鱼一眼。 赤色的眼眸中绽放出狂暴的杀意,雪白的长发随着波涛张狂地飞舞。 明明对比起来他的身躯微不足道,但莫名的,在气势上,却让人觉得他是强势方。 “……大炎的异姓王,成了阿戈尔的深海猎人(炎国语)?”一个粉色头发的阿戈尔人突然出现在鲨鱼鳍下,飞快游了过来。 湛月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 “海里的巨兽,不好好在本王面前夹着尾巴做事,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炎国语)?” aya不恼,她笑了一声。 “阁下说笑了,我当年也没有参与过炎国之乱,那地方离海太远,我又有什么不能出现的呢?再说,那群海嗣似乎给您造成不小麻烦呢,需要我们的帮助吗?(炎国语)” 湛月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猎人,他们都听不怎么懂,还是警惕地拿着武器对准aya。 “放下武器,自己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跟上。(阿戈尔语)”湛月打发他们。 蒂蒂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自己也要回去么? 这倒没什么,打发人走只是有些东西不适合他们听,虽然说他们似乎都听不懂炎国话,但保不齐他们谁记住以后去找人翻译。 但蒂蒂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嫌的。 蒂蒂得到了留下的特权,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幸福地拉着湛月的手。 aya撇了撇嘴,虽然她是巨兽的人型体,但毕竟之前还算正常的阿戈尔女性,最看不得别人撒狗粮了。 “就你一个找上门?”湛月看了看周围,似乎是只有aya一个深海巨兽。 “嗯哼,我其他伙伴都还在养伤呢,只有我勉强可以出来活动一下,当然,没多久就得回去继续睡觉。” 湛月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今年就要发生的“大静谧”只是导致祂们深海巨兽四个集体沉睡,人型体自由上岸,没把祂们干死,说明这四个至少现在面对铺天盖地的进化般海嗣也有自保之力,怎么可能就祂一个可以“勉勉强强”活动一下? 不过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 “你,看出来我的问题了,那你说,我有什么问题。”湛月淡淡说道,此刻的他颇有王者的气概,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大炎开国之初的异姓王嘛。 “血脉被海嗣污染,体内源石感染。”aya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我知道后者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湛月倒有些诧异了,他这都一年没用过术法了,昨年子过量使用术法的后遗症残留的那一点点痕迹aya都可以感知出来,有一手啊,当年祂那些陆上同族可没这个本事。 要不然说海里的生物是要比陆地上的能打一些呢。 “前者,你有什么办法?” “哈,湛王,我可不能白帮你,你现在又没有大炎的军队支持,加上海里主场,你可别想白嫖我。” 湛月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看着aya。 aya眉飞色舞地,“我不弄你帮同族报仇就不错了……” “这么说,你有这个想法了?”湛月似笑非笑,但一股危险的煞气悄然流露了出来。 aya打了个激灵。 这煞气并不是说普通的气势,而是数之不尽的巨兽怨念,聚集在湛月身上,其他人压根无法察觉,只有同为巨兽的才能察觉。 这是死在湛月手中的巨兽能做的最后一点事。 提醒同族,遇上此人,能跑就跑! aya就是闻着这煞气来的,这会儿湛月认真起来,祂的本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这不被祂放在心里的煞气此刻竟然嚷祂心中升起恐惧。 aya粉色头发低眉顺眼地趴了下去,“没有没有,只是,我总不能白帮忙吧……您看着给点?” 认怂认得这么快?原作里面aus乐队四个谜语人之一就这水平?湛月有些自得,当初杀的那些作乱巨兽也不是白杀的嘛。 “你真有办法解决?” “不过深海秽物的污染,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解决……且给我一点精血,我看看。” 湛月也不是很愿意当初生,但他很怀疑aya到底能不能解决血脉问题,这下又要他的精血,他当即打算算了。 精血这个东西吧,是舌尖血,舌尖被咬出血的都知道,这东西是有点痛的,虽然比不上他自己给自己动手术的时候痛,但平白无故的他可不想自己咬自己。 “算了,你平白找上门来,我如何信你?”湛月找了个理由回绝了此事。 aya一拍脑袋,“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找你是有事的,我才苏醒,观察了海嗣好一阵儿,发现它们有要发动大静谧的迹象,你知道大静谧的吧?” “我知道。”湛月点点头。 大静谧发生过一次了,第一次大静谧发生的时候,阿戈尔陷落到只有一座城,全盛的几个深海巨兽那个时候没出手,自然也没有被攻击,但从那之后,祂们就意识到海嗣的危害,开始出手打压海嗣。 这会儿要第二次大静谧了,祂们肯定是要被报复的,但祂们状态不说好吧,至少也是个残疾。 恰好嗅到了湛月的煞气,听从陆地上逃过来的那些同族说过湛月恐怖的祂自然想过来拉拢湛月。 这个时候的祂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既是深海猎人四队长,又是海嗣的新神。 祂只是看湛月这幅样子,还有身上那股海嗣的气息,与深海猎人这种人的气息如出一辙,判断他被海嗣血脉污染了自己的人类血脉。 “我知道。”湛月淡定点头,他从未来来的,伊祖米克又一五一十把伊莎玛拉的安排都告诉他了,他还能不知道这个事? 但他除了告诉蒂蒂,其他谁都没说过。 也只有蒂蒂知道他现在还兼任初生的位置。 大幅度改变历史的事他可不想干,泰拉那老头平时间好说话,发起火来可真是吓人。 “你知道?”aya有些惊讶,“也对,阿戈尔比我要有经验……” 不,其实阿戈尔就算挨过一次大静谧这会儿也什么都不知道。 湛月在心底吐槽着。 可惜库汉娜了,他还挺喜欢这个女汉子。 湛月东想西想了一会儿,也就回过神来了。 他见过的事多了,穿梭的历史也多了,知道自己不能拯救所有人,甚至有时候必须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在眼前。 aya回到鲨鱼本体的背上,“那我告辞喽。” “拜拜。” 告别了不请自来的aya,湛月扭头看向自己身边一脸呆萌的斯卡蒂。 斯卡蒂会说炎国话的,但她不在意他们刚刚在讲什么,反正湛月不会跑了。 “讲完了?”她歪了歪头,可爱地眨着眼睛。 湛月不自然地挪开视线,该死,明明都老夫老妻了, 怎么有时候还这个样子…… “讲,讲完了,走吧,回去。没多久就要大静谧了,我要不陪你度过大静谧?” “月,不用,你回未来忙自己吧。”蒂蒂走在湛月前面,扶了扶帽子,“我会没事的。” ———————————— 在“应该如此”的时空里。 由于斯卡蒂“杀死”了伊莎玛拉,引发了海底大地震,同时也引起了海嗣的报复,阿戈尔在大地震后受损严重,单纯只凭借深海猎人无法保护城市,不得已大规模动用高科技武器,从而导致了海嗣捡起了第一次大静谧时进化出的对付科技产品的阻碍性电磁波。 这次大静谧影响很广,伊比利亚几乎全境受到了来自海里的大静谧的影响,从一个新兴的国家一落千丈,同时,被它入侵过的国家开始报复,最后只剩下审判庭引领这个破损不堪的国家。 这是原本的历史。 现在嘛。 伊莎玛拉提前死了,但伊莎玛拉人还怪好的咧,自己安排好了。 而且斯卡蒂被伊莎玛拉“标记”这事也发生了。 虽然说可能斯卡蒂不会被深海教徒三言两语攻破心防了……她都啥都知道了,啥都在记忆里看过一遍了,再来一次怎么可能动摇。 那灭世线的可能是很小了。 未来可能因此而改变,但无所谓,湛月所在的“真实”时间线之后的“未来”,泰拉保证了不会阻止湛月对剧情的参与。 也就是说未来不会再按着原剧情进行,他想怎么搞都无所谓,就现在他正在着手于保护皇姐,让她活下来,泰拉不也啥都没说嘛。 湛月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捋了捋自己的思路。 “欸,蒂蒂。” 他动了动自己被压得有些小麻的手臂,拨弄了下斯卡蒂的耳朵。 “?”斯卡蒂疑惑地扭头看过来,差点亲在湛月脸上。 “是压麻了吗?”她贴心地问了一句,并且自觉地把自己脖子下湛月的手放了出来,搭在某个不可以描写的球状物体上。 “不是,”湛月压住枪,说正事呢,“我在想要不要告诉歌蕾蒂娅,让她少受点伤。” “你不是说过最好不要大幅度改变历史么?”她玩着湛月修长的手指 “嗨,这不是……”湛月有些窘迫,“嗨,那算了。” 他只是提一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 斯卡蒂凑近了点,“月,你是不是对二队长有好感?” “啊?!”湛月鬼叫了一声,“我?对歌蕾蒂娅?” 斯卡蒂俏皮地笑了起来,她跟湛月独处的时候完全没有在外面的高冷感。 “当然啊,我知道,二队长长得很好看,还是高冷御姐,你们男孩子会有好感也不奇怪吧?” “蒂蒂,你哪儿学的?” “未来的你教的啊。” “……”湛月无言以对,天地可证,他湛月一生一心一意!(震声) 斯卡蒂眯了眯眼睛,“月,喜欢就大胆去追嘛,我不会说什么的。” “真的?” 斯卡蒂猛地扑到湛月身上,啪地一下打在湛月头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她气鼓鼓地扯着湛月的脸。 —————————————— 劳伦缇娜看着自己寝室里面另一张已经落灰的床,陷入了深思。 好可惜啊,队长什么时候下手的她都不知道……可惜斯卡蒂那么个大美人了,她原本还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嘛,算了,寝室里少个人也宽敞,她也好摆她那些雕像。 这次雕个什么呢~ —————————————— 歌蕾蒂娅只手撑着自己的脸,略显闲散地看着桌子上的各类文件。 执政官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特别是她昨年派湛月干掉其他几个同为“执政官”的人之后,工作量更大了。 看了看表。 一点了。 该二队长上线了,执政官歌蕾蒂娅该下线了。 她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姿展露无遗,可惜没人能看到。 她拿起通讯设备,“二队所有人,城外集合。”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呢,希望以后日日如此。 —————————————— 伊祖米克按照二姐的话,在大群里面释放了一点信息。 大群里的海嗣如同磕了药一般,抽了风一般的狂欢起来。 “同胞们,为了进化!” “(阴暗的蠕动)(兴奋的尖叫)” 伊祖米克抽了抽其实并没有的嘴角,开了智啥都好,就是感觉自己这些同胞都是二傻子……欸?难道以前二姐就这么看我的么? 祂陷入了深思,在无底深渊之下的地底层思考起海嗣生。 ———————————— 湛月迷迷糊糊醒过来。 不客气地推开搭在他脸上的玉足,湛月查看起大群的消息来,没记错的话,伊祖米克告诉他的开始日期就是今天了。 “嗯,开始了么?大静谧。”他发了条消息。 “按着剧本来不?五弟,要不我俩搞事情吧?” “不要。” “欸?” 湛月没等伊祖米克再发言,直接关掉了大群的交流频道。 无视了发自心底的大群号召(蛊惑),湛月拉起来还在睡的斯卡蒂。 “大静谧了!” “哦。”她显然还没睡够,又把玉足搭在湛月脸上,这回还正中靶心,直接塞进嘴里。 湛月试着舔了舔。 “啊!”斯卡蒂显然很敏感,这一下就醒了,她羞红着脸,像个小女生一样不断轻轻拍打着湛月。 “别闹了,估计一会儿就要大地震了吧?”湛月温柔地给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任凭她瞎闹。 她红着脸,傲娇地扬了扬头,“帮我换衣服。” 湛月捂额叹息。 面瘫高冷强者斯卡蒂!你根本不在阿戈尔!你躲哪儿去了!(虎哥脸) ———————————— 大地震是因为战争原因,引动了海底地壳的震动。 虽然这会儿没有战争,但有指导信息的伊祖米克很轻松就能找到那个引动地壳震动的地方。 祂挥舞着触手,指挥着自己的子嗣,一个劲儿撞击。 祂是执掌“繁衍”的初生,既没有像五弟那样,执掌“终末”,有着极高的武力,也没有像二姐那样,有着从未来带回来的进化进程,每个初生都是不同的,祂可不能用二姐的进化信息。 不过好在祂别的本事没有,这子嗣那是一个无穷无尽,还有遗传自祂的自我繁殖特性,搞出来大地震也没什么问题。 感受到四周的环境开始震动,伊祖米克满意地笑了,虽然不知道祂怎么做出“笑”这个动作。 祂一头钻进事先准备的避难所,也不管外头已经没用的子嗣们,自己开始睡大觉。 大静谧的开端,来了。 第57章 大静谧 “咕隆隆……” 海里的水流似乎变得很激烈,不时有复杂的暗流涌过。 歌蕾蒂娅带着队伍,稳定地走在海底。 “队长,好像情况不是很对啊。”一个队员犹豫着,向歌蕾蒂娅提出了疑惑,“我怎么感觉地壳有些震动?” “要地震了。”歌蕾蒂娅面无表情地说着,“加速,赶回去。” “轰隆!轰隆隆……” 暗流猛烈地冲击着这些猎人,虽然他们都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稳当地走着,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脚下的地壳也猛烈地震动起来,就连他们,冷不丁地也趔趄了一下。 “加快速度!” 歌蕾蒂娅厉喝一声。 虽然在海底大地震的情况下加快速度实属不明智,但深海猎人们显然不是普通人,这点难度也就一般。 —————————————— “检测到地震,震源……” 基地里广播不停播放着,混合着人们的尖叫和物品碎裂的声音,显得尤为混乱。 深海猎人生活区里面还好,在这儿的人几乎都是猎人,没有人慌张什么的,只有物品碎裂的声音不时传来。 斯卡蒂和湛月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无视了几乎倾斜了30°的影响,脚下宛如生根一般,稳稳站着。 “大静谧开始了。” “嗯,月,你要走了?” “嗯,你知道上岸之后到哪儿找我么?” “罗德岛?” “额……”湛月挠了挠头,他忘了,灭世线回来的未来斯卡蒂,在陆地上的记忆也是从罗德岛开始的,这会儿罗德岛都还没建立呢, 只有巴别塔。 “巴别塔,卡兹戴尔那块地儿。”湛月交代了一下,简要地在斯卡蒂脑子里留下巴别塔的方位。 “哦,”斯卡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知道了。” 湛月抽了抽嘴角,他真的很难相信她听明白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身体一阵模糊,消失在原地。 斯卡蒂抿了抿嘴,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下了楼。 她知道这次大静谧会发生什么,有未卜先知的优势,不会像原本一样受伤惨重,还傻乎乎地以为就剩她自己一个,伤伤心心地在大地上飘着。 她知道历史不可违,但她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的未来。 —————————————— 歌蕾蒂娅回到基地。 她冷静地看着基地里乱糟糟的样子,不用看她都知道城市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不过这种自然灾害,阿戈尔也有自己应对的方法,至少会控制损失…… 如果震度不是过大。 她看着眼前的三层楼的楼梯轰的一声垮塌。 她脸色一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基地的建造都是顶级规格的,这都能垮了,那城市里面基本可以判断瘫痪了。 “二队长!”库汉娜急匆匆赶过来,“你可算回来了,求救电话都打爆了!” “别慌,城防情况怎么样? ” “还好,城市里面已经乱成一团糟了。” “二队!城外出现大规模海嗣!” 歌蕾蒂娅身上的通讯设备猛地响起。 她的脸色一沉。 “先别管城市里面怎么样了,准备迎敌。一队,你去叫三队四队。” “不用叫了。”斯卡蒂悄然出现在一边,“湛月回去了,而且三队我已经去通知他了。” “湛月回去了?”库汉娜惊叫起来,“他这个关头走了?” 歌蕾蒂娅皱了皱眉头,“一队!别人本就不是阿戈尔的人。” 库汉娜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额,我,嗯,我们还是先应对眼前的危机吧。” 歌蕾蒂娅眉头仍旧皱得很紧。 “海嗣规模大……大到什么程度?” “大静谧。”斯卡蒂吐出三个略显冰冷的字眼。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无一变得很难看,他们都知道大静谧这三个字有着什么份量。 “我们的设备还在运作!”库汉娜反驳。 “迟早的事,对了,这是湛月告诉我的。”斯卡蒂压住帽子,重心压低,在强烈的地震中稳住身形。 歌蕾蒂娅吸了口气。 她知道湛月属于未来,那么,这个消息,确认为真。 虽然她并不明白海嗣为什么突然发动了大静谧,而且又为什么正好大地震,但眼下不是探究那么多的时候了,海嗣已经压境,她现在的身份也已经是最高执政官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孤身去海嗣渊当斥候。 她眼睑微垂,“做好准备,接下来几周时间可能都睡不了觉了。” ———————————— frost咬住一只大型鳞兽,还没吞下去呢,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一股危险的感觉从心底冒上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盯上祂了。 祂摆了摆腕足。 在无光的海底,祂清晰地看见远处出现的那只大章鱼。 那儿可没有镜子,就算有,镜子在这种无光的环境里也无法倒影出祂自己的形象。 “伊祖米克。” “唷,美丽的大章鱼小姐,”伊祖米克一改以往的无意义嘶鸣,讲着阿戈尔语,“你看,我们同样都是大章鱼,也许我们很合适?” “……你开智了,真稀奇,伊莎玛拉给你开的么?” frost悄悄向后退着,祂现在受着伤,就算是那个低智的伊祖米克都打不过,而且伊祖米克都表现出了智慧,伊莎玛拉给伊祖米克加强了多少祂并知晓,先行撤退,找aya祂们一起才是正确之举。 “昂,二姐帮我开的智。”伊祖米克晃动着触手,祂的声音呈现中性,此刻倒有些邪魅,“再后退可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frost止住身躯,祂漂浮在剧烈波动的海浪中。 伊祖米克同样漂着,但祂背后浮现出一大片阴影。 frost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不会都是祂的子嗣吧?这个变态祂到底生了多少? “你可以喊你那几个同伴。”伊祖米克按兵不动。 祂也不是很明白二姐为什么要留着这几个总跟大群作对的深海巨兽,但听话就对了,祂以前也是工具人,现在开了智,不能忘了本啊。 大群这会儿兵分两路,一路进攻阿戈尔,一路混着祂生的子嗣来围攻深海巨兽,倒是难得有些繁忙。 不会没什么关系,祂虽然也还受着伤,但光凭手下这些海嗣也可以达成二姐的计划了。 ———————————— 火炮齐鸣,电光闪烁,声波震荡,毒素蔓延。 歌蕾蒂娅疲惫地指挥着城防军的炮火。 这已经是开战之后的一周了。 阿戈尔方面的武器就算还剩很多,但绝大部分已经不起作用了,就连库存的几颗和平弹砸下去,也被那群海嗣适应了辐射。 虽然说他们的猎人在这场战争中能活下来的,也跟着海嗣同步进化着,但他们人实在太少了。 而且,在这种海嗣组织漫海飞的情况下,意志稍微有些动摇,猎人就有可能被大群征召走,在损失了几十名猎人后,他们不得不龟缩起来,只派遣小股部队出城。 眼下还能战斗的猎人屈指可数,三位队长,斯卡蒂,劳伦缇娜,还有二队、三队里面的几位好手,至于一队…… 一队除了队长,已经全员战死了。 他们还能守几天呢? 歌蕾蒂娅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海嗣明显疯了,不计代价地冲锋,就算是堆,也要堆死阿戈尔,阿戈尔就一座城池,武器迭代速度不快,而海嗣适应的速度明显比他们发明新武器的速度来得快得多。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他们用以保护城市的防护罩,体量太大了,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而海嗣似乎还懂得军略,特意没有攻打北方,现在城市里面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市民了。 她又不可能直接放弃保护城市,留下的市民还有很多。 一阵震动从脚下传来。 这个地震怎么没完没了…… 不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锐无比的声音如同尖刀一般,突兀地插入她的耳朵。 歌蕾蒂娅急速冲到城墙头上。 喧闹的战场此刻寂静无比,唯有那道极高的嘶鸣声长存。 身边的军官似乎在说什么,他好像听不见这个声音,没有痛苦的神色,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歌蕾蒂娅忍着头疼,顺着军官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过去。 她猩红的血眸微微一缩。 所有现代设备,失效。 原来如此。 她从背后取下长槊。 “大静谧”。 —————————————— 伊比利亚。 “愚人号”。 阿方索疲惫地回到船长室。 这一周的航行并不顺利,海底似乎正在大地震,而且发生得很突然,他并没有任何准备。 在地震刚开始的时候,就有不少水手被甩进了海里,没捞上来几个。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大副,他的爱人。 她也累坏了。 还是听听国科园的广播吧,他现在也不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上被浪潮拍到哪个地方去了,唯一与陆地有联系的就那个收音机了。 阿方索熟练地按下收音机的开关,但意外的,他并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而是一片沙沙声。 他皱了皱眉头,坏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他捣鼓着这个收音机,突然,门被大力地拍打了好几下。 他皱着眉头拉开门,“阿甘诺,你最好有事。” 阿甘诺苦笑着。 “我们失联了,船队里所有的稍微高级点的科技都无法使用了,这种情况听上去很耳熟,是吧? ” 阿方索微微沉思,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是说,你们岛民常说的。” 阿甘诺接过话。 “大静谧。” ———————————————— 斯卡蒂试过自己努力救下自己的同伴。 她现在的实力比历史上这个时候的她要强大不少,也成功救下过不少同伴。 注意,“过”。 她救下的同伴可能明天就死在战场上,也可能刚救下就被海嗣同化,转头砍向自己。 她尝试过很多次,但很不幸的,她没有真正成功地救下任何一个该在这个时候死的人。 斯卡蒂手持巨剑,一片一片地砍着几乎怪挤怪的海嗣,即使海嗣们并不还手。 别误会,伊莎玛拉还没觉醒。 单纯只是因为湛月临走前特意向大群交代了。 她的耳边同样回荡着大群的呓语,不过全都木大。 她叹了口气,看向身后。 她无法挡下海嗣的进攻,很多很多海嗣已经越过她,扑向身后的阿戈尔,而哑火的阿戈尔压根毫无还手之力,数量稀少的猎人在这片血腥的浪潮下最多只能溅起一朵浪花。 斯卡蒂看见歌蕾蒂娅神情冷漠,身形穿梭在海嗣的浪潮中。 斯卡蒂看见乌尔比安面色悲怆而愤怒,巨大的船锚+镰刀冒着红光,不断收割着生命。 斯卡蒂看见在海嗣的潮水中,几个身影诡秘的深海教徒,满脸疯狂,嬉笑着冲锋,狂笑着偷袭。 斯卡蒂叹了口气。 她一剑枭去试图偷袭劳伦缇娜的深海教徒的脑袋。 “副队!”劳伦缇娜一脚踢开挡路的海嗣。 “阿戈尔亡了,准备突围。” “我们去哪儿?!” “去陆地,巴别塔。” “好!”劳伦缇娜不知道巴别塔是什么地方,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副队。 斯卡蒂看了看劳伦缇娜。 不知道她最后尝试改变劳伦缇娜被抓走的历史能不能成功…… 话说这算不算给湛月增添工作量? ———————————— 斯卡蒂满脸血水地从海面上冒出头来。 她倒是没受伤,这都是海嗣的血。 有湛月的命令,海嗣里面除了还在活动的伊祖米克可以攻击她,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能挨打,不准还手。 但就在这种极其有利的情况下,她还是没能护住劳伦缇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劳伦缇娜就被庞大的怪海冲散了。 她倒不是很担心劳伦缇娜的安危,深海教徒也都是一群被大群掌控了意识的疯子,又一个算一个,都归湛月管。 想到劳伦缇娜被那些深海教徒实验的模样,斯卡蒂面色森冷。 深海教徒,她记住了,这一笔账,早晚要还的。 —————————————— 1084年,5月9日。 湛月从幽深的海底浮上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陆地上的破败村庄。 看来都回归“应有”了,伊比利亚现在应该是半灭国的状态,而不是他修正之前的灭国状态。 湛月在脑子里联系了一下大群,呼叫了一下伊祖米克,但除了几声模糊小声的狂热庆贺还有海嗣的嘶鸣,他没有听见那个中性的声音。 唔,在沉睡吗? 既然伊祖米克没有上线,那他只好问那些深海教徒了。 “有谁告诉我我那些朋友怎么样了?” 他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要好生对待劳伦缇娜这个俘虏,除了拿她做实验,其他什么伤害行为都不可以做。 湛月浏览了一下大群传过来的资料。 蒂蒂不出意外地在大地上,大群对她的感知很微弱,无法准确判断方位,而劳伦缇娜跟原剧情一样,被深海教徒做了实验,至今昏迷,虽然湛月交代了要好生对待,但人都昏着,再好生也只能小心地泡在营养液里。 可怜的鲨鲨。 湛月在心里默哀一秒。 而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都还在海里,至于在哪儿,大群并不能感知到,他们似乎都进化出了屏蔽大群感知的能力。 湛月找了个没人的偏僻地方上岸。 晒了晒太阳,身上的深海猎人制服迅速干燥。 正了正高礼帽,湛月的身影消失。 他得收集下信息,看看现在的情况。 ———————————— 随手抛给皮包骨头的渔民一个40年制的伊比利亚金币,这还是湛月顺手在主教教堂里面摸的。 渔民眨了眨泛着血丝的眼睛。 “那个,能换成食物吗?” 湛月一愣,随即轻叹一声。 “你等个一分钟。” 渔民眼前一花,湛月的身影便兀地消失。 他吞了口口水,背后一阵生寒,但掂了掂手中的金币,想到湛月可能会带回来的食物,他忍住心中的恐惧,站在原地。 他饿了很久了,要是能饱餐一顿……不,甚至只是个正常的白面包,他都觉得死而无憾了。 他没等多久,湛月也没让他等一分钟。 湛月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手上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野走地羽兽(野鸡)。 湛月放下手上的猎物,没再说什么,再度消失。 他从这个渔民口中了解了很多,这个渔民还是1040年出生在伊比利亚国都的,见过很多事。 现在的情况确实已经恢复正常轨迹了,伊比利亚风雨飘摇,但就是没倒,审判庭依旧在引领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海嗣也没有大规模上岸,它们到现在也只能短暂在涨潮的时候在岸边停留一小会儿。 而更巧的是,湛月还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潮石镇的消息,说是被海嗣攻陷了。 潮石镇很靠近海岸,又有深海教徒藏在人群中,被攻陷不足为奇,就是可惜那儿的萨科塔神父了,还好最后关头有两个拉特兰人过来带走了神父的孩子。 湛月听到这儿的时候脸色是有些神奇的,他还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他的戏份,他还以为他的事已经随着扭曲的历史随风而去了呢。 不过可惜,后面那场再去潮石镇没了,那个神秘危险的黑发堕天使现在也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了。 总之还有一些事情变化了。 湛月也可以猜到,比如拉特兰那个老头不会再想起他还欠着的几千把铳了之类的。 家人们,谁懂啊,自己把自己的报酬给修正没了。 ———————————— 星夜兼程。 湛月外貌改变很大,幸亏白发红瞳虽然在这片大地上也很稀奇,但总归不是怪胎,他离开伊比利亚后,很快就在雷姆必拓的地盘上买到了车。 至于哪儿来的钱…… 这就不得不感谢热心劫匪了。 临近巴别塔,湛月不由有些担心。 他有些担心蒂蒂在不在巴别塔,要说在的话呢,那他这十几年的成长过程不就被了解完了?要说不在的话呢,他又上哪儿找她去? 而且,自己这幅样子,老妈看到了指不定还要把自己挂旗杆上…… 我都这么大了,染个发戴个美瞳都不允许…… 湛月碎碎念着。 车子很快被手持着利刃的士兵逼停。 “我是湛月,让路。”摇下车窗,湛月弹出一个脑袋,无奈叹着气。 “请证明自己身份。”士兵一丝不苟地说道。 “好吧,你有电话不?”湛月伸出手。 萨卡兹士兵转头向身后的同伴低语几句,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一部明显是公用的电话。 湛月也不在意,随手拨给老爹的私人号码。 “喂,老爹,我,湛月,回来了。” “嗯。”博士那头显得很冷淡,看来是在工作状态。 博士挂了电话,湛月耸了耸肩,博士进入状态后就这样,都敢和凯尔希对着干,完全是理性的怪物,表现得很冷淡也很正常。 士兵很快接到了通知,湛月摇上车窗,施施然开了进去。 空气中没有蒂蒂的味道。 嗯,也不能断定,也许人家在出任务呢,在巴别塔可没有闲人。 好紧张啊,一会儿问问老爹老妈吧。 ———————————————— 第二卷,完。 下一卷,卡兹戴尔。 会有w和十大王庭哦。 第58章 雷姆必拓之行 湛月的回归似乎并没有人欢迎。 不过湛月也习惯了,每回修正完,他出远门回来这几天一般都会被视作无故消失,博士他们没什么必要还欢迎一下。 而且,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哪有那么闲。 湛月进入电梯门。 看着繁多的按钮,湛月陷入思索。 还是先去人事部查一查巴别塔里面有没有“斯卡蒂”这个名字吧,事关自己老婆,优先级还是要高一点。 ———————————— “嗯,我知道了,辛苦了。” 湛月拍了拍人事部干员的肩膀,“说到做到,你的工资马上就涨。” 萨卡兹干员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角,嘿嘿地笑了一声。 湛月没再说什么,出了人事部的门。 刚刚查了,巴别塔里面并没有一个叫“斯卡蒂”的干员。 以湛月在巴别塔的权力,就没有哪个干员他不能查的,那么事情就很明确了,蒂蒂她并没有在巴别塔。 湛月顿时发起了愁,这样虽然说也很不错,总不用担心自己把自己绿了这种事,但他又该上哪儿去找她啊,泰拉大陆这么大片地方。 正当他发着愁,低着脑袋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 “小月?” 声音明显有些疑惑,显得很犹豫。 湛月抬起头。 “啊,下午好啊老妈。”他笑着和凯尔希打了个招呼,“吃了吗您?” 凯尔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脸色黑了一点。 “你这几天又上哪儿去搞这么身行头?你不会告诉我,你又去修正扭曲了吧?” 湛月一拍手掌,“嘿,真巧了,我真去了,老妈你看我这身阿戈尔的行头,帅不帅?” 凯尔希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严肃。 她的反应很快,如果湛月这一身白发赤瞳的模样不是自己上哪个美容院搞得,而是真的像湛月说的自己在阿戈尔搞的,那么……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凯尔希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左右,“我们回我办公室再聊。” 湛月见状,表示自己懂,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巴别塔组织规模很大,毕竟也是跟特雷西斯这个老b登打对擂的战争组织,里面间谍什么的可不少。 —————————————— 博士淡淡扫了湛月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地坐在一边,拿着本子和笔,一副准备记录的样子。 看来还在工作,也是,毕竟是公事。 湛月没太在意,或者说他早习惯了。 凯尔希摊开手上的无名笔记。 “小月,你现在的模样可称不上好,海嗣的血脉不是什么百利而无一害的东西,”凯尔希的声音很平静,“博士和你一样,都是人类出身,他当年还是被大群蛊惑了。” “还好吧,”湛月挠挠头,“我的意识因为履职者的特性被固定了,大群难得影响得到我。” 事实上,他在从雷姆必拓开车回来的路上太无聊了都还会打开大群和里面那些有这模糊意识的海嗣聊上两句呢。 湛月小心地看了凯尔希一眼,老妈她现在估计是把我当作普通的深海猎人那种,那好,他就不要告诉凯尔希他其实已经在大群混成管理员这档子事了吧,免得吓凯尔希一跳。 凯尔希专注于手上的不知名笔记,并没有注意湛月的眼神,但博士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据我所知,42年的大静谧摧毁了大半伊比利亚,阿戈尔的情况不明,”凯尔希抬眼看了一眼湛月,“这是正确的历史么?那么原先错误的呢?” 湛月苦了苦脸,要是那种没啥太大影响的扭曲修正,凯尔希问都不带问的,但这回湛月的人类身份都被影响了一些,湛月可就得必须做报告了…… 到时候都会作为纸质档案封存,当然,是绝密等级的封存。 湛月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 然后当然还有各种身体检查,医疗部的人也在场,辅助凯尔希。 当然,他们都签了保密协议,如有泄露,阿斯卡纶的匕首不会绕过他们的。 湛月最后是在一众医疗部人马的见鬼了的表情中离开的。 没法,初生的体质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离谱了,虽然湛月没有伊莎玛拉那样离谱,但也难以想象这是个人了。 “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凯尔希的表情依旧很冷静,“回来了就好,对了,博士下周要出行,他自己要求的,你有没有兴趣当一回保镖?” 博士要出去?这个时候? 湛月有些不解,这个时候以往都在和特雷西斯干仗,这一连几个月,不是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博士他哪来的功夫还要自己出去一趟。 “老爹他去哪儿啊?”湛月决定问一句。 “雷姆必拓,”凯尔希回答道,“雷姆必拓矿业有限公司打算和巴别塔合作,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陛下、我、博士接下来会在那边度过一段时间。” 湛月有些错愕。 “那卡兹戴尔呢?我们好不容易在这儿打下来的地盘不要啦?” 巴别塔在卡兹戴尔立足并不容易,首先特雷西斯虽然是篡位的,但人家在卡兹戴尔有着势力,特蕾西娅一个失权的王女起初可没几个人愿意支持她。 其次,巴别塔就算现在发展起来了,可血魔大君那个老变态自从跟湛月打对眼了,隔三差五就来骚扰巴别塔,巴别塔光是应付血魔们不厌其烦的骚扰就够累人了。 “当然不是不要了。”凯尔希整理着手上的档案,“我们打算留你在这儿驻守。” 湛月抽了抽嘴角,啊? 合着我当苦力来的,别啊,我在龙门还有一些人际关系,他以前都是驻守那儿的分部的,现在说到卡兹戴尔就到卡兹戴尔? 凯尔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 “交给你喽?” “要守多久啊?”湛月苦着脸。 “不知道呢,也许要守上个十年八年的吧?”凯尔希如同恶魔一般笑着。 —————————————— 博士的出行并不是说巴别塔的主要人马马上就要溜溜球,也不是说说要去雷姆必拓呆上很久。 怎么说光靠湛月一个人来守家也太不人道了。 而且人家雷姆必拓可不会接受你巴别塔一个卡兹戴尔的战争组织立足他们国家。 巴别塔只是过去合作的,不是过去抢地盘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湛月脸色缓和不少。 哈哈,看来是被老妈调戏了啊。 ……哈哈。 湛月嘀咕着抱怨的话,换上了巴别塔的制服,至于阿戈尔那套深海猎人制服,就甩给材料部看看他们能不能反向逆推。 不过湛月估计够呛,阿戈尔的科技和泰拉整体是有着相当大的断代的。 马上要去见皇姐,他还是想想怎么解释自己这一头白头发和一双红眼睛吧。 想到特蕾西娅温柔的脸庞,湛月不免缓和了点心里被凯尔希调戏的怨气。 —————————————————— 特蕾西娅一般都会在基层视察,这个时候,在外面的农田或者工厂里面准能找到她。 当然,为了不妨碍生产,她一般都会装成一个普通的萨卡兹少女,站的远远的,身边一般也都会跟着负责保护她安全的保卫小队。 阿斯卡纶守着特蕾西娅,靠在墙角的阴影中。 “嗯?”她看向远处,“那是谁?” 白头发,红眼睛,但看面相却很熟悉……他们巴别塔里面有这个人吗? ……好像是湛月,欸,小月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阿斯卡纶好歹也是看着湛月长大的那一批人之一,辨认了一下,很轻松就认出了变了个样子的湛月。 “陛下,”她拉了拉身边仍然温柔笑着看着远方生产场景的特蕾西娅,“小月好像来找您了。” “欸?”特蕾西娅回过头来,“小月?哪儿呢?” 阿斯卡纶指向远处,“喏,那个白毛。” 特蕾西娅看过去,第一眼有些怀疑,但第二眼就认出了湛月。 “啊,真是小月,他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她小声说了半句,但后半句却大声起来,“喂——小月,这儿——!” 湛月很快就走拢了,阿斯卡纶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皇姐。” “小月,回来就好。”特蕾西娅微笑着抱了一下湛月,“怎么样,歌蕾蒂娅的家乡被你保护了吗?” 湛月并不惊奇特蕾西娅知道那段理应随着他修正而消散的历史。 那顶漆黑的王冠可不是摆设,它跟时之匙一样,有着穿越时间的奇特。 不过…… “很可惜,本来的历史里面估计阿戈尔也会被毁灭……大概?”湛月歪了歪头,他其实并不知道此时阿戈尔有没有完全毁掉,可能没有吧。 “这样吗,好吧。”特蕾西娅叹息了一声,带了点悲悯的色彩。 “好了,皇姐,你忙你的。” “其实也不忙啦。”特蕾西娅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并没有事情,我也只是在看人们劳动。” 她其实并不想只是看着,她更想亲自参与进去,但,她本人的病弱,加上源石感染,凯尔希不会允许她参与高强度劳动的。 湛月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颇为洒脱地摆了摆手,便独自远去,他过来只是报个平安,毕竟特蕾西娅是全巴别塔唯一一个记得全部的人,还是他的皇姐。 —————————————— 坐上车。 湛月系上安全带,扭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位上的博士,确认他也系好安全带后,才点火开车。 “老爹,咱们去雷姆必拓,到底去哪儿?指个位子啊。” “凯尔希不是和你说过吗?咱们要和雷姆必拓矿业有限公司合作,都敢直接把雷姆必拓当名字了,你说去哪儿?” “国都?”湛月侧头。 “孺子可教。”博士露出满意的神色。 湛月撇了撇嘴,两个字的事你说那么多干嘛? 车子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急速飞驰着。 卡兹戴尔和雷姆必拓挨着,但巴别塔和雷姆必拓的国都可不挨着,二者的距离以这个越野车的马力,还是要跑上个几天的。 而且还是走直线,最快速度。 这么看来,湛月能以自己的脚力几天赶完从拉特兰到卡兹戴尔的路也确实很惊人了。 这个车子是越野车,但湛月还是老老实实走着道路,而不是从荒野里面穿行,他一个人就算了,车上还有个博士呢。 “欸,小月,你的两柄源石剑不是断了么?”博士兴许是有些无聊,突然开口找起了话题。 “昂,断了,跟伊莎玛拉第一次对砍的时候断掉的。” “你的蕴养没修好?” “这东西修得老慢了,从流火和影月断掉那天起也得有个两年了,养了这么久,也没恢复原状,也好。” 湛月一个漂亮地漂移,直接超了前方的车子。 “原来已经有些太长了,断掉后再养也还行,再说了,人家阿戈尔给我打造的那两柄剑也还行吧。” 博士拉住车门上那一个提供拉的地方。 “听你的讲述,自己在阿戈尔混的挺好?但你和伊莎玛拉的第二战怎么有些逻辑不通?还有,你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哪天带回来?” 湛月暗道不好,博士果然发现了不对,至于后面那个问题…… “额……”湛月砸吧了下嘴,“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蒂蒂在哪儿……我当时确实喊了她记得到巴别塔,但人家也有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准。” 湛月对凯尔希的讲述中隐瞒了不少,至少关于未来的事是一点都没说,什么海嗣灭世,什么罗德岛,不熟,统统不熟。 这个时候他也是避重就轻,选择性回答博士的问题。 博士相当有智慧,他会明白湛月不想说这个事实的。 不出湛月意外,博士很快就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现在卡兹戴尔的局势。 男人嘛,最喜欢聊的不就是军事还有美女,湛月也顺从地跟博士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湛月看向后视镜。 娘的,刚刚超的那个车子怎么还在追?还打闪光灯? 湛月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再度加速。 博士拉住车门杆子的那个手握得更紧了,他现在有些后悔,也许不该为了追求速度而让湛月开车的。 “后面那辆车怎么回事啊?还闪?当我好脾气吗?”湛月抱怨了一句,他快速操作起来,让后面试图超车的车子吃了好几波尾气。 博士沉默了,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竞赛中。 —————————————— 艾希洛夫有些要疯了。 *卡兹戴尔粗口*,前面那辆车怎么这么会开?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被团队里其他人嘲笑了? 他艾希洛夫当了这么久雇佣兵,还是第一次在卡兹戴尔遇见比他还会开车的家伙。 身后似乎传来笑声。 “喂,艾希洛夫,前面的车和我们的车子性能可差不多,你不会开不过人家吧?亏得还是‘飞车手’嘞,看来是名不副实啊。” 旁边的位置上,萨卡兹雇佣兵嘲笑着。 “干脆我帮帮你?直接开枪,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被抢的。” 身后的三个人也兴奋起来,能在混乱的卡兹戴尔开上跟他们同水平的车子,再怎么说也有钱啊。 他们这辆车子都还是攒了整整三年钱在疤痕市场买的。 他们五个说是雇佣兵,但在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没干起来的时候,就他们几个杂兵,也接不到活,只有干流匪干的事才能勉强维持生计这个样子的啦。 艾希洛夫咬咬牙。 “开!给我逼停他!” ———————————————— 湛月看到后面的车子摇下了车窗,伸出几个萨卡兹来。 “低劣铳械?急啦?” 他转头看向博士。 “老爹,你可看见了,是他们先动的手,嘿嘿,要是能抢过来点零花钱就不错了。” 博士翻了个白眼。 不是你小子先弯道漂移超车的吗? “哒哒哒……” 子弹打在车身和后玻璃上,但很遗憾的是,未能破防。 开玩笑,这可是博士要坐的车子,玻璃什么的当然是龙门进口的防弹玻璃啊。 艾希洛夫一众人也是傻了眼,这追追不上,开火又打不动,难道只有放他们走? 但很快,湛月就主动停了车。 他大喇喇打开车门,看着眼前也缓缓下车的五人。 说起来,当初给他送了辆车子的雷姆必拓的那几个劫匪也是五个呢。 —————————————————— “处理好了?你把他们都杀了?” 博士瞥了眼上车的湛月,他闻到了一点血腥味。 “杀?”湛月古怪地看了眼博士,“开什么玩笑,我还不至于那么凶残,动不动就杀人,他们只是不配合,我让他们睡了一觉罢了。” “对了,”湛月拿出一个钱袋,“从他们身上扒出来的,是龙门币。” 博士看着这份赃款,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默默接了下来。 “他们里面有个叫艾希洛夫的,跟我说去雷姆必拓的边境那儿这会儿有天灾,风灾。博士,咱们怎么走?” “风灾?”博士摸着下巴,“是离得太远了么?我们的天灾信使都没有告诉我,那这些劫匪又是怎么知道的?” “人家兴许就是从那边来的。”湛月耸耸肩,“他还给了我一块风灾刮来的源石碎片。” 说着,他从荷包里拿出来一个用塑料盒装的黑色源石晶体碎片,递给博士。 博士拿到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最后直接丢进嘴巴里嚼吧嚼吧。 湛月不忍直视。 不管看几次他都觉得很离谱。 博士的人类血脉似乎是用学习术法的机会换来了对源石的绝对压制,博士这家伙是真的能生吃源石的。 湛月很好奇源石的口感如何,但他实在没那个胆子吃石头。 “嗯……是前天的……奇怪……” 博士嘀咕了几句,从车子的储物盒里拿出一个水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没事,继续开吧,风灾……不会持续这么久的。” 第59章 萨卡兹少女 湛月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天空,看了看四周。 从车外的景象可以看出来,风刮的很大。 也许是离风灾还有一定距离,倒是没有看见裸露在大地上的源石。 “博士,还走吗?”湛月扭头,问了一句。 要是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这种中型的天灾一般来说是伤不了他的,但博士一个文职人员,伤着可就不好了。 而且进入天灾之后,他们可就没什么手段能联系到外界了。 博士摇了摇头。 他想过风灾变大的可能,不过这种状况不是很常见,也要一定的环境条件,而雷姆必拓和卡兹戴尔边境交汇线那片丘陵地带不太像能让风灾扩大的地方。 不过既然已经遇见了,那只好绕路,或者等风灾自己平息。 他可不像湛月一样莽夫。 “绕路。”博士从怀里掏出一个终端,上面现出莹蓝色的亮光。 他想了想,重新规划了一条路线。 “照这个路线走,快点的,再不走就要被卷进去了。”博士催促了一句。 —————————————— 湛月和博士驱车到边境线周围的时候,已经是离开巴别塔的第三天,中间绕路花了点时间。 不过博士规划的这条路线什么都好,就是车流量大了点。 那些车子大多数都是从雷姆必拓来卡兹戴尔的商队,看样子风灾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小,也只有从这里绕路。 湛月开着车子排队,至于博士,他下车吹会儿风,坐了几天车,实在闷得慌。 湛月也没有阻止他下车离远的行为,只要还在他视线所及就行。 该说不说,这队伍怎么排了这么久都没见动静? 湛月有些烦闷地摁了摁喇叭。 仿佛一个信号一般,其他车辆也响起了喇叭声,刺耳的噪音此起彼伏,仿佛在抗议着什么一般。 能开的起车子的,家庭绝对称不上贫穷,而且队伍里有相当多的商队车辆,时间赶得急,有情绪很正常。 “轰——!” ? 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把湛月吓了一跳。 娘的,谁的车子喇叭这么响?嘶——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喇叭声啊。 “嗡嗡。”放在一边的通讯设备震动了几下。 “有车辆爆炸,上面下来几个萨卡兹。”——博士。 湛月皱了皱眉头,爆炸?会不会耽误啊? “他们在挨车寻找,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博士。 搜车? 湛月眼底闪过一缕好奇,自己车子爆炸了,这几个萨卡兹没死也就算了,还拖着受伤的身躯找东西? “是流浪萨卡兹,看样子是退役士兵,小心。”——博士。 博士的消息只有三条,但清楚地说明了情况。 湛月下车,首先看向远处吹风的博士。 博士微不可查地向他点了点头。 好啊,行动许可有了。 湛月当即也不再墨迹,向着响声发出的位置摸了过去。 —————————————— 不能被抓回去……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上冒着火,四处寻找着她的几个萨卡兹。 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藏在裤裆里的两颗手雷还剩一个,藏在鞋底的小刀片,以及这辆车车主的防身手铳,不过这手铳的质量别说跟拉特兰的货比了,就是跟卡兹戴尔疤痕市场里的黑心商贩卖的手铳比都烂。 而且只有三颗子弹。 她又看了眼前方搜查车子的炎魔,还有一点距离。 刚刚趁车子爆炸,她还能趁乱上这个开着车门的车子,现在,所有人都自觉回了车子,车队之间空空荡荡的,一出去肯定会被人发现。 她瞥了眼旁边死不瞑目的丰蹄。 从他充满不敢置信的眼眸中,倒影出她狼狈的身影。 也许可以靠这个尸体做些文章…… 嗯? “笃笃笃。”车窗上传来敲击的声音。 她马上拔出手铳,对准车窗。 一个白毛红瞳的骚包男一脸怪笑着,还假兮兮地举起了手。 跟我一样的身体特征……不对,他是这个车子的乘客吗?该死,那群人贩子已经注意到了。 ———————————— 湛月看着漆黑的车内,那个浑身烧伤的白毛萨卡兹小女孩,一时间有些眼熟。 他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希望她能放下枪,伤不伤得了他另说,万一走火伤到这个他看着眼熟的小女孩怎么办? “那边的……额……”萨卡兹一号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湛月,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判断出湛月是什么种族。 “算了,你在干什么?”他手上的大刀闪烁起点点寒光。 “我在干什么?”湛月直起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好像没有那个必要知道,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 萨卡兹一号面色阴沉下去,“小子,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 湛月不打算惯着他,看车子里那个小女孩的样子,这伙萨卡兹干的估计是人口买卖的勾当,而且,竟然还敢堵着车队? “你知道巴别塔对于人贩子的处置是什么吗?” “巴别塔?你是巴别塔的人?”萨卡兹一号向后微微退了一步,湛月注意到其他几个萨卡兹也过来了。 “一般来说,我们会活捉后人道死刑处理,不过我一般都是省去中间过程。” 湛月咧嘴一笑。 “直接死刑。” ———————————————— 车队沉默地前行。 似乎刚刚的血色事件没有发生一般。 那几个萨卡兹自然是没有还手的余地,直接了当地被湛月砍下了脑袋。 他们毁掉的车子还有这个小女孩呆的车子被湛月一个人甩路边去了。 庞大的车队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湛月,就像他们也没有人出来反对那伙萨卡兹一样。 能一瞬间杀人,而且以人力搬动车辆,怎么着也是某个大组织的精英了,他们可不想惹祸上身。 萨卡兹小女孩是木着脸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直到湛月暴力拆解了车门,向她伸出手,她才像受了惊一般向后缩了缩。 博士的身影此时也出现在湛月身边,他的脸被兜帽的阴影笼罩,令人看不清神色。 “她是?” “不认识,估计是卡兹戴尔被拐卖的孩子吧。” “哦,你打算?” “带上一起呗,雷姆必拓的事应该不会花费太久吧,到时候返程的时候把她送到孤儿院就好了。” “倒是难得见你有这份善心,小月,我记得你好像没这么热心肠。” “这孩子我看着眼熟,嗯……也许是我认识的人(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好像受了惊吓,身上还有武器,我打算用强制手段了。” “不,不用……”颤抖的女声响起。 她把脏兮兮的手往丰蹄司机尸体上的衣服上揩了揩,才放到湛月的手中。 “谢谢你。” ———————————— 湛月越看这孩子越觉得眼熟,但她此时浑身轻度烧伤,模样面目全非,实在不好辨认。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留疤破相什么的,泰拉大陆上的居民人均小超人跟你开玩笑呢,这点伤,涂点烫伤膏,好好休息,两三天就好了。 让边境关卡的女警官带着她好好洗了个澡,三人又在这儿吃了一顿午饭。 当然少不了给大洋,不过好在那五个劫匪的钱是真的很够。 这个被湛月救下来的萨卡兹小女孩此刻浑身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湛月更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哪个他认识的人了。 白发,红瞳,萨卡兹……这个时候…… 不会是w吧? 湛月的眼神古怪起来,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这个小女孩沉默寡言的,一句话也不说,博士还恶趣味地给她起了个“小哑巴”的名字。 再上车的时候,乘客从两人变为了三人。 “小哑巴”坐后面。 “博士,我要是不在车上,你会怎么处理这事?”湛月突然问了博士一句。 “我?”博士思考了一下,“我会派阿斯卡纶去处理这事。” …… 得,我就知道。 湛月抽了抽嘴角,也是,博士出行,身边总得跟个武力高的保镖,多半就是阿斯卡纶。 不过如果是阿斯卡纶处理这事的话,她大概率不会看到这个躲在别人车里的萨卡兹,她应该会直接把挡路的萨卡兹人贩子杀了抛尸。 而且全程不会有人看见她的一点身影。 毕竟她是刺客大师。 —————————————— 也许是车上多了个外部人员,博士的话也变得很少,加上新乘员是个“小哑巴”,气氛沉闷了不少。 一路无言。 开到夜晚的时候就在车里睡一觉,到饭点了就从后备箱里面拿一点干粮出来。 不过湛月倒是确定了“小哑巴”就是w。 “小哑巴”伤养好了后,湛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了她就是w,虽然没有他印象中的疯批气质,但这面相,一看就是啊。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博士和她八字不合,反正他俩还是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倒是湛月跟她熟络起来。 兴许有救命恩人的加持? 不管怎么样,小哑巴至少愿意给湛月讲她的事了。 据她所说,她没有父母,抚养她长到这个岁数的是一群雇佣兵,不过他们也过的不好,她就是被他们卖给这伙萨卡兹的。 她现在15岁了,喝过雪,杀过人,吃过树皮。 湛月实在没看出来她有15岁了,怎么看都是一个干巴巴的几岁大的孩子。 看给这孩子饿的…… 她并没有名字,其他人大多都是以“喂”或者“那个谁”来称呼她,毕竟她对于那个雇佣兵团队并没有用,他们抚养她也是因为她的生父死之前是他们的二把手,但那点情谊随着这十五年的时间过去也早已消散得差不多了。 这个身世在卡兹戴尔其实并不少见,萨卡兹并没有自己的统一政权,同时战乱不堪,战争遗孤实在不少。 博士并没有怎么动容,他见多了这种孤儿,该把他们送进孤儿院时也不会心软,巴别塔并不是慈善组织,从某种意义来说,巴别塔就是造成他们身世的一部分原因。 不过湛月倒是一脸沉重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 博士冷眼看着湛月的“表演”。 湛月的性格相当奇怪,他对于某些人相当冷漠,但对于某些人又相当柔软,就好像得了精神分裂一般。 他猜测湛月不太会对一个碰巧遇见的孤儿“相当柔软”,这个小女孩理应属于被湛月冷漠对待的一边,湛月这副表情无非是在表演罢了。 湛月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如果他愿意当一名倾听者。 由于w此时还没有名字,湛月姑且用“小哑巴”称呼她。 “小哑巴,你有什么规划吗?现在你被抛弃了,再回去并不现实。” “……我……”她抿了抿嘴,猩红的眼中闪过一抹仇恨的血色,“我打算找个机会把他们都杀了。” 养育之恩?没有那个东西的。 雇佣兵养着她,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可以作为诱饵去坑蒙拐骗那些过路人,加上她确实长得不错,只要等她再长大一点…… 不过这些她并没有和湛月说,她并不想湛月知道这些。 湛月闻言,倒也没什么表现,只是说着“这样啊”,便没再谈下去。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怪不得她以后是个疯子的形象呢……也许那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 湛月想到原剧情里各种爆炸,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打消了那个可笑的猜测。 有人天生就是疯子。 ———————————————— “到达世界最高城!”湛月兴高采烈地下车高呼,但还没等他说下一句词,博士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安静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博士黑着脸,扯着湛月耳朵。 湛月只好作罢。 “跟上,还有,你那个小跟班,你给我看好她,她这些天知道了不少,别让她乱说。”博士吩咐了一句。 湛月拉住小哑巴骨瘦嶙峋的手,没说什么。 小哑巴的脸被长长的白发笼罩,看不清表情。 —————————————— 博士看到“屈尊”来迎接的ceo后,立马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他和那个ceo进了谈事情的隔音室,进去之前,还冷冰冰地看了小哑巴一眼,似乎在想着怎么除掉她。 不过湛月倒是没什么表现,博士这样子也就吓吓别人,他小时候也没少被博士这么看过,他还不是平平安安长到了这么大。 小哑巴的头更低了。 湛月和她就守着门口。 没法,湛月也想去雷姆必拓其他地方逛逛,但他毕竟是博士的保镖,得寸步不离。 这个隔音室虽然很隔音,但对于已经不做人的湛月来说也就这样,里面发生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为了防止博士被那个ceo威胁,他得守着。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些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的雷姆必拓的员工,没什么表情,只是拉着小哑巴,站在门口。 “有些无聊啊……小哑巴,你有什么话题可以聊得久一点的吗?” 小哑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会有人这么聊天的? “唉,也是,你的见识也没多广博,怎么会知道聊什么天会聊得久一点,看你瘦的……” 湛月突然扯到她的身上,这让她有些错愕。 “你这么小,有没有感染源石病啊?” “第一,我有15岁了,再有三年就成年了,第二,我没有感染源石病。”她翻了个白眼,“在这种大城市说自己有源石病会被人打出去的吧?” 湛月一愣,倒是忘了。 也是,对于源石病人的歧视在这片大地上并不稀奇,不过湛月最近在的地区,比如伊比利亚,比如阿戈尔,都不歧视源石病人,倒是让湛月习惯了随意谈论源石病这个话题。 果然,他感受到了那些员工投来的异样视线。 湛月叹了口气,从腰间随意摸出一把源石匕首,秀了波花式。 这把源石匕首还是从蒙多以前还是阿戈尔人的时候住的卧室里搜出来的,估计是湛月身上挖下来的源石,他给做成了这么一柄小匕首。 以普遍理性而言,纯源石的材料质地并不适合作为对拼的武器,但湛月是谁,开挂的,身上的源石都能延伸到他的源石剑里,而且能够与阿戈尔制的武器对砍,其品质不言而喻。 说起来,这还是一柄常人避之不及的武器?毕竟挨上一点就得得绝症嘛。 “诸位还是做自己的事情比较好,再看下去我一紧张,这把源石匕首飞出去砍伤谁了就不好了。”他冷冷出声威胁。 此言一出,员工们一静,大部分人都低下头,不再关注湛月。 少部分人似乎有些不太服气,但碍于湛月手上的匕首,还是选择了从众。 湛月冷哼一声,停下舞动手指间的匕首。 小哑巴拉了拉他,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求。 “怎么了?” “我想要你的匕首。” “说的这么直白?” “我会给你报酬的。” 湛月被逗笑了,“你?别开玩笑了,你能给我什么报酬?不过,给你也不是不行,答应我个条件。” 小哑巴拉着他的手似乎紧张地捏紧了一些,“说。” “以后的话……不要动不动就要杀了博士的样子。” “?”小哑巴不理解,“你在说什么?我会有机会杀那个阴沉男?” 湛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以后会懂的。” 她想拍掉湛月的手,她已经15岁了,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虽然体型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确实很瘦小,但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任凭湛月的手揉乱她的头发。 —————————————— 谈判不是很顺利。 博士考察了下矿场,随后找湛月暗中制造了几起事故,然后带着湛月神兵天降,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事件。 虽然这些招数很见不得光,但确实好用。 博士最终还是达成了目的,甚至比起预期还有超出。 小哑巴也是见识了博士的阴暗招数,一时间更加讨厌起他来。 —————————————— 返程的路很顺利,可惜的是,太顺利了,没有热心劫匪跳出来送钱。 卡兹戴尔,某个移动村庄。 小哑巴挥手和湛月告别。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要亲手杀了那些卖掉她的雇佣兵,那就不能远离卡兹戴尔。 加入巴别塔是没什么指望,巴别塔的入伍要求她达不到,不过要以难民的身份进入巴别塔倒是可以,不过那也只能混上几顿稀粥,就得被赶出来。 这个村子里面有湛月的熟人,是个退休的老医生,挺有人品的,在这儿休养一段时间,把她这些年来挨过的饿吃回来没什么问题。 湛月打过招呼了。 她看着车子远去,直到车子消失在地平线上。 她抿了抿嘴,从袖子里摸出那把源石匕首,当然这个时候是配着鞘的。 “我们还会再见的,巴别塔……” ———————————— 几周后。 “正式宣战?” 湛月有些惊奇。 不过他面前的特蕾西娅倒是一脸凝重。 “特雷西斯不是早就跟我们打起来了吗?还正式宣战……”湛月有些好笑。 在此之前,至少明面上,特雷西斯作为“摄政王”,没有王冠的他与有王冠的特蕾西娅是“合作”关系,两人对外宣称彼此相安,也有一些对外购买移动城市建材的项目,不过那也只是骗骗外面人,在卡兹戴尔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早就大小仗干过多少回了。 不过在原剧情里,他俩确实是在今年之前是合作关系,真真确确的,只是两人各有防备。 但湛月是个变量,有他在巴别塔,特雷西斯怎么敢放任巴别塔发展,自然是早就干起来了。 特蕾西娅惘然地叹了口气,看向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方向。 “哥哥……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接下来是各种大型战争了。”博士冷漠地打断她的感伤,“陛下,我们必须早做准备,那些慈善事业也该放下一段时间了。” “嗯,按你说的做吧,博士。”特蕾西娅点点头。 战争是残酷的,双方都必须竭尽全力。 这种时候,并不是发展慈善的时候。给难民免费散粥,提供免费住所不要钱啊,不要人力啊,这个关头,特蕾西娅看得清楚。 即使她悲天悯人,也只有成为胜利者,才有那个资格怜悯众生。 “雷姆必拓的合作项目不会受到影响吧?”她问道。 “请陛下放心,他们不会舍得缴纳违约金的。” 博士的声音很平静。 他给矿业公司的那份合同里,可挖了不少坑。 第60章 血魔,战争 特雷西斯的宣战来得很突然,但其实并没有对巴别塔有什么影响。 毕竟他们老早就开打了,现在也就规模上升,远到不了决战的地步。 但。 麻烦很快就找上门了,不过不用担心,是很正常的麻烦。 湛月头疼地看着远处的鲜血浪潮,以及上面踏血而行的那个白头发血魔。 血魔大君,这个老变态,隔三差五就来找湛月麻烦,有意思? 不过现在巴别塔内,除了湛月,也没别人能单挑得过这个老变态了,logos也还太年轻了,其他的精英干员也各自有各自的任务。 湛月站在高塔的边缘。 血魔大君隔老远看向他。 湛月可以感觉到他眼中的疑惑,兴许他疑惑于湛月的外貌怎么变了。 “隆隆——” 大地随着鲜血浪潮的推进而震颤。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鲜血气息,湛月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 博士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 “小月,防备武器已经瞄准,你不必出手。” “不了,别浪费弹药了,”湛月按住耳朵上戴着的黑色耳麦,“我比以前进步不少,干脆一波把他打死算了。” 湛月心中默默计算着自己该出多少力,可以直接秒了血魔大君。 “……” 博士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血魔大君的强大没人能说清,就连凯尔希、博士这种对对方知道些许根底的老怪物,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完全了解血魔大君的手段。 但有一点是能说得很明白的,那就是,血魔大君是真的能活。 血魔大君和食腐者之王谁强说不清,但要说谁保命能力强,那指定是血魔大君。 “亲爱的月,你还不来阻止我吗?”血魔大君轻轻开口,他无悲无喜地看着脚底下的农田以及惊恐的萨卡兹农夫。 他离得很远,至少有一公里,声音也很轻柔,但湛月却能够清晰地听见。 用了什么巫术湛月不打算了解,不过对方既然邀战,湛月也没有做缩头乌龟的打算。 湛月的身影眨眼间出现在他面前,一道冰冷的刺击径直刺向他的心脏。 一层血液屏障凭空出现,挡住了湛月的突袭。 “自主化防御生效了……” 血魔大君显然并不能跟上湛月的速度,但他并不用跟上,血魔的各种巫术足以让他有可以和湛月一战的资格。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四处湛月的幻影。 “月,你的实力上升了好多,我好好奇啊。” 湛月的身影突然浮现。 他停止了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试探,冷淡地站在他面前,抬头仰望着站在鲜血浪潮上的血魔大君。 “如果不想死,就最好打消把我拐回去的念头。” “别那么凶嘛。”血魔大君猩红的眼眸中闪过名为“委屈”的情绪,“我可是诚心邀请,你这么强大,又不是王庭的人,完全可以成为第十一王庭的开拓者,我只是想把你拉回正途,有什么错吗?” 他舔了舔嘴角。 “族里的小姑娘可都对你很感兴趣,我保证这会是场美妙的旅程。” 湛月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到了恶寒。 这老变态不知道发什么疯,一门心思想把他拉入跟血魔小姑娘造人的深渊里,虽然湛月是相信着老变态的眼光,不会说他说的血魔小姑娘很丑,但湛月还是一贯的态度: 他只要原剧情里他喜欢的。 而且现在他都有蒂蒂了,更不可能了。 “我可不敢信你有什么好心。” 湛月竖起剑刃,对着他。 在湛月在某一次战斗里逼退了血魔大君后,这人就对他念念不忘,在血魔大君第一次诱惑湛月时,湛月还信了他的邪,跟着他去了一趟血魔王庭。 也就是那次,他了解到,这老变态根本就是对他的血液念念不忘,又打不过,就想着像凯尔希那样,跟他建立情感关系,然后白嫖。 湛月想到这儿,赤色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凶狠,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这让湛月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想要一剑把这个老变态砍死的想法。 血魔大君遗憾地耷拉着头。 “真是遗憾,明明听从我的建议,我们都可以有着美好的未来……” “你觉得打得过我了?”湛月打断他的话。 “不。”血魔大君诚实地摇了摇头,湛月的术法相当诡异和强大,他拿手的血液巫术对湛月也很难起到作用,他能做的,只不过尽可能对湛月造成伤害,然后汲取湛月血液里面的高密度能量。 他银白的长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左右飘动着。 血魔大君也感受到了湛月不知为何的变强,不过还好,他还能应付。 “拜托了,月,原谅我,没有哪一个血魔品尝过你的鲜血后能保持理智。” 他的身躯沉入无边的鲜血浪潮中,随之而起的,是无边无际的血偶。 湛月挑了挑眉。 说那么多,还不是要打。 血魔大君的巫术造诣很高,随意一瞥就可以控制一个普通人的血液,也精通着各种有关鲜血的巫术,但他本身的身体素质其实并没有怪物到哪儿去,和阿戈尔那些深海猎人是两种类别的敌人。 反应速度跟不上?没关系,自动化防御,随时笼罩着身体的鲜血护罩可以跟上。 速度完全被碾压?没关系,血偶的素质完全取决于鲜血和源石的能量,只要供应充足,总能跟上湛月。 湛月面无表情地看着铺天盖地压过来的血偶,一头白毛随风飘扬着。 好麻烦啊…… 血魔大君这老b登自己本体完全不见了踪影,湛月就是摧毁再多血偶也没什么用,人家说不定早就溜了,湛月也没有一瞬间就可以毁灭这一大片鲜血浪潮的手段。 ——除非湛月抱着一换一的想法,但伊莎玛拉都没有那个被湛月一换一的资格,遑论血魔大君了。 而且血魔大君压根儿就没抱着跟湛月战斗的想法,他从始至终就想搞点湛月的血液,能喝到一点算一点,喝到就是赚到。 湛月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他不想让血魔大君这家伙喝到他的血,这老变态每次喝到就跟被撅了一样,总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湛月闭上眸子。 “时缓。” —————————————— 湛月面色难看地看着那一大片血色浪潮发出奇奇怪怪的呻吟声飞快地溜溜球。 他捂着手臂上那一道小裂口。 血魔大君是懂战斗的,湛月的身体素质上去了一大截,普通的血偶压根儿无法碰到他,血魔大君干脆就大手一挥,所有血偶一拥而上,用极其多的数量掩饰里面藏匿的强大血偶。 人海战术可耻但管用,就在湛月一波又一波打散着血偶,有些麻了时,一个藏得极深的强大血偶蹭到了湛月。 原本那个血偶是冲着湛月心脏的位置攻击的,但湛月反应神速,避开了攻击,但手臂上就不可避免地被偷袭出了一个小口子。 湛月往被鲜血浸润的土地上吐了口口水,表示自己的心态。 根据不完全统计,他这次打散了血魔大君几千个血偶,那片标志性的鲜血浪潮都缩水了小半儿。 博士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小月,别追,可以回来了。” —————————————————— 湛月并没有抱着全力以赴的心态对血魔大君打架,要是给血魔大君上上强度,这老小子保不准失去的就不只是这么点了,说不定自己也得交代在这儿。 但湛月其实并不太想对血魔大君下杀手,这老变态人是变态了点,但如果湛月答应给他每天提供鲜血,他手下的血魔王庭也不会介意倒戈相向,从特雷西斯手下投向特蕾西娅。 湛月坐在医疗部的椅子上,愤愤不平地看着同为血魔的华法林。 华法琳一脸不屑地看着湛月。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血魔大君。” “你知道我不是在迁怒。” 华法琳一口干掉湛月提供的鲜血,摊了摊手,强忍住身体的颤抖。 “这只是帮你处理伤口的报酬,嗯哼~” 她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呻吟。 湛月拳头硬了。 这个场景总会让他想起血魔大君那个老变态喝了他的血后,也是这个样子。 满脸潮红,双眼飘忽,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不时发出奇怪的呻吟。 如果湛月先遇到的血魔是华法琳这种美少女也就算了,但湛月先遇到的是血魔大君啊! 一想到一个男的,因为他而变成这个样子,湛月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华法琳颤抖着身体,急忙挥手让湛月快出去,她自己一把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埋在手臂间,看样子是快忍不住了。 湛月冷哼一声。 “血魔都是一个德行!” “啪!” 门关上了,房间里也响起幸福的喘息。 —————————————— 凯尔希看了看码着个小猫批脸,跟她有几份神似的湛月出了医疗部的门,又看了看治疗室紧闭的大门。 她的小猫批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她知道血魔大君造成的伤口不好愈合,得来找同为血魔的华法琳,但湛月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算了,孩子大了,她这个老母亲也不该什么事都管着他了。 不过说起华法琳…… 上周要求她做的医学报告还没交过来,得催一催了。 实在不行,只好用小月的血引诱一下她了,想当初,她就是被几十毫升湛月的血骗上巴别塔的。 凯尔希没当过血魔,但她很清楚血魔们对湛月的情有独钟,只要拿出湛月的血当诱饵,不愁华法琳不认真工作。 她站在走廊拐角,看着没注意到她的湛月乘着电梯上了更高层。 她扭头看向治疗室紧闭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把mon3tr喊来安全一点。 她摇了摇头,这是巴别塔本部,要还是有危险,那也太过了。 凯尔希推开门。 “噗通!” 没反应过来,她直接被一个黑影扑倒在地,还没等凯尔希从懵圈中缓过来,那道黑影已经开始像只小狗一般上下蹭着她,不过很快,这道黑影似乎就有些嫌弃般离开了她。 凯尔希保持着自己的冷静,撑着地板站起来。 她皱着眉头看着在地板上打滚,“嘿嘿”痴笑着的华法琳。 她开始怀疑自己把这个血魔医者拉上巴别塔的正确性。 —————————————— 血魔王庭。 任凭特雷西斯的使者嘴皮子说开了花,这群血魔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更有甚者直接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使者,好像在看一道美味的菜肴。 “……血魔王庭和摄政王冕下是合作关系,你们有义务出战!” 使者也许是被这些恐怖的眼神看得有些受不了了,有些愤怒地大叫起来。 “哦。”血魔王庭的长老漠不关心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放在心上,“我还是那句话,等王回来再说。” “我们有着协议!” 长老被烦的有些受不了了,她不耐烦地瞪了这个使者一眼。 特雷西斯以前派过来的使者都很有耐心,怎么这个是个蠢货? 她扯过那封特雷西斯写的信,皱着眉头阅读起来。 前面一大片商议的话直接略过,这些不是她一个长老说的算的。 末尾留了一句话。 “对了,使者是个稀血,大君如果感兴趣,可以把他当做一个小点心——您忠诚的盟友,特雷西斯。” 长老桀桀怪笑起来。 原来是送过来的礼物。 她看向使者的眼神贪婪起来,十分甚至有九分的垂涎欲滴。 就在使者心里发毛的时候,她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这个是送给王的,她可不敢私自动。 “尊敬的客人,坐,不是我想冷落你,我的权力实在是有限,不允许我决定这么大的事啊。”她的态度热情起来。 使者心中仍然毛毛的,但他还是扬起了他高傲的头,他可是特雷西斯精心呵护的人才,想也知道,这些血魔不敢把他怎样。 长老眼底闪过一缕微不可查的怜悯。 这个小点心都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着什么。 不过她可不打算告诉他他的结局,人的鲜血只有在惊恐的那一瞬间最美味。 “哼,最好如此。”使者强撑着面子,只是双腿不自觉地打着颤。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起鸡皮疙瘩。 就在此时,血魔大君眼神迷离地摇晃着身子,大步流星地经过了他们,直直去向自己的寝宫。 小月月的血更好喝了……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啊,要是每天都能喝到这么美味的鲜血,就算是死也无憾了呢。 也不枉他牺牲了那么多血偶。值了!都值了! “王!”长老喊了一声。 血魔大君站住脚步,他像个喝醉了的贵族一般强打起精神。 “何事?” 他对待同族一向仁厚,就算这个长老冒冒失失地叫住他,他也不会说生气。 他的恐怖只表现给他的敌人。 长老凑过来,小声嘀咕了几句。 “如此……”他强忍住身体内部的奇妙快感,“全都交给你处理。” “王,那个稀血?”长老眨巴着眼睛。 血魔大君挥挥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也给你了。” 要是平时,一个稀血也算是一道佳肴了,但刚吃了满汉全席的血魔大君哪还看得上这么点东西,索性直接赏赐给这个长老好了,他看她平时也兢兢业业的。 长老大喜,行了礼之后,便转身看向使者,嘴角勾起一抹恐怖的弧度。 ———————————— 吹着夜晚的凉风,华法琳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 “欸?” 她懵逼地看着这高绝的景象,又看向自己身上绑的严严实实的绳子。 她蒙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也想起了自己现在在哪儿。 她看向旗杆下守着她的干员a。 “大哥,大哥!” 干员a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最后才抬头看向华法琳 “哦,你醒了医生。” “我醒了就把我放下来啊!”华法琳尝试挣脱绳子的捆缚,但全都木大。 干员a摊开手,“可是凯尔希医生说,要把你晾个一天。” 华法琳气的开始胡言乱语,骂起了凯尔希。 也就她有这个胆子了,还敢用老女人称呼凯尔希。 干员a捂起耳朵,全当没听见。 骂累了,她气呼呼地停下来,不自觉开始回味湛月的鲜血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这个味道可比那些所谓稀血好多了,炎国有句诗怎么说来着? 夜光美酒葡萄杯?似乎是形容酒香的。 华法琳也搞不懂复杂的炎国文化,反正她直接就用这句诗来表示自己的感触。 说起稀血,其实也就是血液对于血魔来说很美味的人,经过她华法琳的研究,已经确认所谓稀血其实就是那几个珍稀的血型。 但湛月就是个很大众的a型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美味。 华法琳笑出声来。 每次湛月来医疗部,她都可以来上一点血,虽然每次都会被凯尔希那个老女人挂旗杆,但这可是血魔大君都求不来的神仙生活。 大君也真是的,明明只要加入巴别塔就可以享受了,还要每次都和湛月打上一架,要不是博士那个阴沉男警告她在巴别塔的消息不准传给血魔大君,她早就拉上大君一起享受生活了。 不过如果大君加入巴别塔,他不会也会被凯尔希挂旗杆吧? 吧? 华法琳吹着夜晚的冷风,自娱自乐着。 —————————————— “收到消息。”博士的投影出现在会议室。 他的投影一闪一闪的,显然那边信号不是很好。 他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线。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联合血魔,从这条路线进攻巴别塔,不过消息并没有可靠性,他们大概率不会从平原进攻。” 湛月挠了挠头,他觉得很合理啊,如果他是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人,要对巴别塔进攻,也会选择从平原上进攻啊,总不可能从巴别塔背后那座高山进攻吧? 那座山爬上去都不容易,更别提巴别塔本部高塔搭载的炮火还时刻都有对那座山“坚壁清野”了,山都光了,真有什么敌人,很快就会被发现。 巴别塔的位置决定了只有从正面平原进攻。 不过湛月显然不会傻呵呵地反驳博士,博士的脑子岂是他可以质疑的? 特蕾西娅眉宇微蹙。 “那他们会从什么地方进攻呢?” “陛下,首先要明确的是,现在远不是决战的时候,”博士的声音毫无波澜,“他们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进攻巴别塔总部,请仔细看地图。” 在会议室的湛月和特蕾西娅都聚精会神地看过去。 “疤痕市场?他们为什么要经过疤痕市场?” 湛月的声音有些疑惑。 疤痕市场,全卡兹戴尔都臭名昭着的黑市,势力绝对称不上小,它的主人疑似某位之前王朝的大贵族,对外也一直宣称中立,不偏向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任何一方。 博士兜帽下的脸被白发的阴影笼罩,他那边不时传来枪声,但他仍然相当淡定。 “疤痕市场的军事资源丰富,他们的进攻路线经过那里不是巧合,极有可能这是一次佯攻,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疤痕市场。” “我们的目标现在也明确了,保护疤痕市场。” 博士无波无澜地说道。 巴别塔是有着相当多的商业合作,跟疤痕市场也有商业往来,而且特蕾西娅领导,也决定了巴别塔对外亲善的政策,他们不会做出把屠刀伸向无辜势力的举动。 ——虽然疤痕市场称不上无辜。 但为了巴别塔的形象,确保那些合作公司不会中止合作,也为了保护他们巴别塔在疤痕市场中取得的既得利益,他们有必要出兵保护疤痕市场。 这是利益往来。 特雷西斯显然知道疤痕市场和巴别塔的合作,那些说什么保持中立的话全是狗屁,那个大贵族以前是特蕾西娅的拥簇,不太可能偏向他。 在卡兹戴尔这片混乱的土地上,拥戴巴别塔的势力可比拥戴他的多,能消灭一个是一个。 特雷西斯的优势在于他拥有王朝的遗产,作为摄政王,他手下的能人比之巴别塔也是不遑多让。 他的军队战斗力比巴别塔高了少许,将领的军事能力也比巴别塔的干员来的高。 但耐不住人家特蕾西娅魅力高啊,振臂一呼就是源源不断的支持者,而且人家还有湛月这个大战力。 黑钢国际曾对于现代战争有这样一句话:“没有个人能够左右一场战争。” 这句话有点道理,就算是血魔大君也害怕成规模的饱和炮火轰炸和术士集团,湛月也不能无视各种各样的巫术和炮火。 但一个大战力对战局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也许无法左右一场大战的结局,但绝对可以主导一场小冲突的胜负,而微不足道的优势积累起来,大战的结局也就决定了。 不管怎么说,战争很持久,这样一场又一场的攻防战还要打上很多次。 湛月不可能每次都有空闲,也不可能每次都要他出手。 博士也清楚这个道理,但湛月既然这些天没什么事,他还是问了一下湛月去不去。 湛月看了一会儿地图。 他不知为何想起那个瘦小的白毛萨卡兹少女。 疤痕市场…… 她也许会去的吧?毕竟要报复肯定少不了武器。 “话说我离回龙门要物资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反正没事。”湛月耸耸肩,“而且人家血魔都要出动的嘛,我过去瞧瞧,不到关键时候不会动手的。” 动一发而牵全身,湛月要是出手,按照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的战场规则,血魔大君可就要动手了。 博士点点头。 他紧接着又安排了一些以防特雷西斯真要打决战的防守措施,就下线继续指挥他那边的战场了。 特蕾西娅看上去心情有些低落。 她显然并不希望发生战争,她是一位善良的魔王。 湛月轻声安慰了她几句,便也出了会议室,他得准备一下装备啥的,行动的日期不远。 “萨卡兹的亡魂在哭泣……” 会议室里只余下一声叹息。 —————————————— “听说了吗?要打仗了。” “早知道了,嗨,在卡兹戴尔的,谁不知道巴别塔和摄政王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下只不过是摆在明面上了嘛。” “你支持哪边?” “我当然支持摄政王啊,我们萨卡兹都遭受多少苦难了,就该报复回去,王女就太天真了。” “王女多好啊,我们村子的农田都是人巴别塔的人帮忙开垦出来的。” “唉,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说,那些种族歧视我们萨卡兹,还说我们是魔族,把我们的家园毁掉,明显摄政王陛下的做法才是对的啊,我们就该打回去!王女那样,企图和平共处,哪有那么容易。” “唉……” 耳边传来村民们的议论声,少女赤红的眼眸微微一动。 她做着并不繁重的伙计活,不一会儿就处理好了草药,交给那个总是睡懒觉的老医生。 支取了自己的薪水,少女估算了一下,应该够了。 她看了一眼吊床上睡懒觉的老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找到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会写字的村民。 “欸,小女娃娃,你要走了哇。”村民帮她写完信,感慨了一句,“可惜了,我还想介绍我儿子和你认识认识。” 少女笑呵呵地推辞了。 村民走后,她的表情立马变得冷冰冰的。 把信放在老医生身上,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这个时候起,“小哑巴”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雇佣兵。 老医生睁开眼,随手把信放在一边,“真是的,湛月那家伙就会给我塞一些问题儿童。” “也不知道多顺点草药走。” 他叹息着,把草药整理了一遍。 第61章 反制 萨卡兹少女默默行进在树林的阴影中。 灰色的蓑衣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在黄昏的树林里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烦躁地正了正蓑帽,这东西好是好,但显然和她那两根独属于萨卡兹的角没有太好的相性,一路上弄得她直犯痒痒。 “今天晚上看来要在这附近过了。” 少女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地图。 离疤痕市场还有一定距离,而没有足够的实力,一个人在卡兹戴尔的夜晚独自行进,那是找死的行为。 风飒飒地吹过这片枫树林。 少女看了看天空的乌云。 “啧。” 在早秋穿这么一身蓑衣,她有些热,但这也不代表她希望下雨。 她摸了摸腰间的劣质手铳,这还是那个丰蹄的。 她眼前闪过那个无辜司机临死前的眼神,赤色的眼眸微微波动水光,但很快就平静下去。 为了生存。 ———————————————— 夜晚的风很冷,不过好在少女临走前顺走的物资里面有热气片,这东西原理啥的她不是很懂,但这不重要,她只需要清楚这东西怎么用就行了。 把热气片贴在树皮上,向上面泼了点水,点点热气蒸腾而出。 感觉差不多了,她拿出绳子,把自己和背包绑在树枝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博恩!博恩!该死……” 一个粗犷而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橘黄的火光也照亮了这片树林的阴影。 少女睁开眼睛,警惕地向树下看过去。 是一个萨卡兹男人,成年,携带武器,不过,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腹部有一大片暗红的区域,以她的经验来看,是中了枪。 她无声无息地解开固定自己的绳子,从背包里翻出那把小手铳。 以头上的明月的方位来看,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两三点的样子了,这个萨卡兹突然闯入这片树林,来意不明,她必须警觉起来。 萨卡兹男子大声地呼唤着一个名为“博恩”的人,看样子是没有发现不远处藏在茂密树冠里的少女。 少女把手铳对准他的脑袋。 即使是再劣质的现代枪械,只要能打中脑袋,也是致命的武器。 她沉默地瞄准着他,却没有开枪。 只要这个人没有发现她的意思,她不打算与他交战。 如果没打中,那她生还的几率不大,她手中的武器毕竟很烂,而且只有三发子弹。 而且。 看体型差距,也不是现在的她能碰瓷的,她就算在湛月安排的村子休养了一阵子,身体依旧很瘦弱,远没有那个萨卡兹强壮。 不过好在那个男子呼喊着远去了。 少女松了口气,放下枪,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摇晃着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少女藏身的这颗大树底下。 少女瞬间惊醒,在黑暗中,她摸索着掏出了武器。 “嗬……嗬嗬……” 那道黑影依靠着大树,发出难听的声音。 她皱起了眉头。 她很熟悉这个声音,这是临死之人最后的挣扎,不会错的,里面蕴含着不甘愤怒、恐惧悲伤……她听过很多次这种声音,她知道这个黑影命不久矣了。 “嗬……树上的,我劝你还是快点……嗬……离开比较好,嗬嗬……我是源石病人,快死了。”那道黑影用拳头砸了下树。 少女一惊。 她被发现了。 不过比起这个,还是这个人话语里的意思更让她冷汗涔涔。 众所周知,源石病人最后死亡之时,他们的尸体会成为新的传染源,剧烈的能量反应会让他们体内的源石粉尘扩散,而倘若这个时候他们身边不幸有着其他人,很遗憾,他们全都会感染上源石病——除非他们有着专业的防护措施。 这也是为什么战争总能催生数目庞大的源石病人的原因。 少女也顾不上思考这道黑影话语的真假,一把拿起自己的背包,翻身下了树,几下消失在树林深处。 黑影靠在树上。 这是个美丽的萨卡兹女性,但很可惜,狰狞的原始结晶布满了她的半张脸,破坏了她的美丽。 她就是博恩,刚刚那个萨卡兹男性寻找的人。 不难猜测出来,这是个在这片大地上及其常见的故事,感染了源石病的妻子为了不伤害自己的家人,自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安静死去。 博恩抚摸着身上唯一留给她自己的东西——一张照片。 这无疑是个悲剧,但这片大地的主流就是悲剧,没有人关心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族的故事。 躲在远处望着这边的少女也并不关心,比起关心一个必死之人的故事,她更关心自己能不能从这个要死的人身上获得什么。 她默默望着这边,也看向更远处的火光。 “蠢货。” 冰冷的评价从她口中吐出。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悲伤,但嘴角却莫名上扬,一个略显疯癫的笑容显现在她被阴影笼罩的脸上。 ———————————————— 博恩死得很安静,除了痛苦的喘息声,她并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哭泣。 少女看着那道被树林的阴影笼罩的黑影倒下,也看着源石结晶爆裂粉化,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不过她离得较远,也做了点简单的防护措施,不会加重源石病的感染。 她看着那个受伤的萨卡兹男人找到了他的博恩,不顾死活地抱着博恩的尸体,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因此而丧命。 借着男人的火把,她看清楚了那个好心出声让她逃开的黑影的模样。 她冷漠地旁观着。 她看到那个男人把什么条状物体随着博恩的尸体埋到地下。 —————————————— 清晨。 半夜未眠的少女抛开这座新坟,拿起那个条状物。 是一把榴弹发射器,不过没有榴弹。 “博恩……”她包裹着厚厚布条的手摸了摸尸体僵硬而狰狞的脸。 她没有再拿走那把榴弹发射器,转身把这座新坟填上。 没有弹药的武器对她的意义不大,而且,她并不打算接过博恩的名字。 她收拾了自己的武装,用瓶装的水洗了把脸,便又上了路。 ———————————— 湛月混在行军的士兵里,现在的他,除了发色瞳色有些稀奇,单从外貌来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湛月了。 他头上甚至还有两根假角,以此表明他的萨卡兹身份。 不过周围的士兵都下意识远离了他,上头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个突然插进来的士兵是谁,就很突兀地把他插了进来。 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无非是那些强大的精英干员,借他们军队掩护下身份,从而执行任务,没什么事,他们都不会和这种人交流。 湛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不夸张地说,卡兹戴尔这地方他都走遍了,疤痕市场那地方更是去过很多次,就连市场里面卖小孩儿的人贩子他都杀过几百上千个了。 又不出手,光看着博士指挥军队打仗。 “日光之下,毫无新事啊。” 日常抱怨了一下。 w她又不一定现在这时候会在疤痕市场,他实在是闲得慌,才跟着博士一起来这儿。 还是期待一下几周后回龙门的旅程吧,魏彦吾那老龙要举办他那个小女儿的升学宴,湛月这个做干爹的,还是要过去的。 也不知道小晖洁这段时间武练得怎么样了,唉,一转眼,他看着(跟着)长大的孩子就要远赴维多利亚留学去了。 先不说这个,湛月和龙门有着密切的联系,但那都是后话。 现在还是在疤痕市场逛逛好了。 ———————————————— 疤痕市场。 这个黑市在整个卡兹戴尔也算得上臭名昭着,里面的黑色交易相当繁多,规模也很大,但,收到博士要带着巴别塔的军队过来的消息,市场主人很明智地暂时叫停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虽然说他其实并不怕巴别塔或者特雷西斯任何一方,但也只局限于不怕,要真跟这二者哪一个叫板,要不了几天,疤痕市场就得逃跑。 而且,巴别塔可是大客户,他可不打算得罪自己的“财神爷”。 所以他非常迅速地派人整顿起市场来。 市场中。 几个铁血气质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整顿行业了?这不是黑市吗?” “老二,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找当地人打听啊。” “老大说的是。” 几人简短交流了几句,便四散开来。 没过多久,这几个又聚集起来。 “*卡兹戴尔粗口*这群奸商真黑啊,这点消息要我八千龙门币?” “别抱怨了,花的钱又不是不给报销,各位都有什么打听到的消息,都说出来吧。” “各位,”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用说出来了。” “谁!”几人中的老大只来得及厉喝一声,都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当街打晕几人的干员拍拍手。 “搞定。摄政王就派了这么几个斥候?算了,博士也没让我去找有没有小股队伍……” 他感受到几处投来的隐蔽视线,阳光地笑了笑。 拖着被打晕过去的几个斥候,他施施然走进了昏暗的小巷。 “交给你了,真言。” 阴暗的萨卡兹女性接过被他拖过来的几个斥候。 “你暴露了,感知。” 以“感知”为称号的年轻黎博利微微一笑,“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博士的授意?嗯?真言小姐。” 真言冷哼一声。 “那样最好。” 她头也不回地拉着斥候们进了小黑屋。 感知眯起了眼,这娘们儿不对劲啊,他的源石技艺在警告他……博士是对的,队伍里有内奸。 博士啊博士,你算到了几层? 真是恐怖的算计,不愧是巴别塔的恶灵。 感知袖间冒出点点寒光。 —————————————— 湛月随意递给这奸商一千龙门币。 “我刚刚说的什么价钱你是一点都不懂?!”商人愤怒地把这一张龙门币拍在烂桌子上,粗声粗气地,看上去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站在摊子旁边的两个壮汉打手恶狠狠地看过来。 湛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做出驱赶的动作。 “我来这黑市多少回了,什么价格我不清楚,别整这些吓唬人的。” 壮汉收回目光,商人也一秒冷静。 “得,小哥面孔看得有些眼生,是我唐突了。”商人向椅子后背一靠,悠哉悠哉地眯起眼,“巴别塔的军队就驻扎在市场几公里之外,听说要在这儿打仗了?” “你问我干嘛?我不清楚。”湛月翻了个白眼,拿着刚刚买的特色烟雾弹走开了。 商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个小哥看来真不是从巴别塔来的,他还想套点话,拿消息去卖钱呢。 他优哉游哉地守着自己的小摊子,要搁以往,他这小商小贩的,还真不敢这么悠闲,但市场因为巴别塔的到来现在上下都有市场主人的人看着,倒还挺令他放心。 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摊子前。 “要要什么自己挑,对了,最近行情不好,价格牌上的数字翻倍给。”商人看了眼眼前这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矮人,也没觉得奇怪,照常说着。 “小矮人”沉默地看着他摊子上的各类投掷物。 “别糊弄我,奸商,要收我两倍钱,出了市场小心自己狗命。” “女的?”商人来了兴致,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怪女人。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地移开了目光。 脸部被一块黑布蒙着,就露出个赤色的眼睛,浑身上下也都一副穷酸样,胸部更是没有,比他一个男人还平。 “行行行,看你这个穷酸样,也买不起好东西,就原价。”商人挖苦了一下。 “小矮人”按捺住内心涌上来的杀意,记住了这个肥猪的样子,在摊子上挑了几个比较好的手雷。 “诚惠5000。” 五十张票子递了过去。 —————————————— 湛月觉得有什么人在跟着他。 他留意了一下背后。 ? w?还真见到了。 嘶,不过w现在还没有名字,他总不能上去就是一个“嘿”吧? 额,好像也不是不行。 少女那点小伪装骗不过湛月,湛月只是随便一扫就认出了她。 少女盯着前面不远处湛月的背影,她跟着这个老手来买东西,吃不了亏。 不过眼一花,前面那个身影就突然消失不见。 !!! “我说,小哑巴,跟踪人至少离远点啊。”湛月的声音从她身边响起。 “湛月?”她有些惊讶。 “嘘,执行任务呢。” “……你怎么变了个样子?” “任务需要。” “巴别塔在附近,你们巴别塔不会无缘无故大规模来疤痕市场的,要打仗了?” “哟,还挺敏锐。”湛月有些惊讶,他赞许地看了眼少女,“猜的对,不过我猜博士那家伙指定在憋什么坏水,说不定不会打起来。” 博士…… 少女脑海里回想起那个阴沉的兜帽男的形象。 想起他就浑身不舒服,还是别想了。 “你呢?你来疤痕市场干什么?身子都还没养好。”湛月接着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你看,你都15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原剧情里w的胸怀可是很宽广的,跟蒂蒂比也差不到哪儿去,但现在么……一言难尽。 少女瞪了湛月一眼。 “我有钱,营养跟上来自然会发育!” “我相信你。”湛月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 少女的钱来路不正,这是湛月心里有预估的,他猜少女也许是打劫的路人,或者偷盗商队,但却没想到是偷的那个老医生的私房钱。 湛月心里为自己那个老朋友默哀了一秒。 也怪难为他的了,估计等他去检查自己的私房钱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私房钱没了吧。 “偷养了你一段时间的人的钱是不是有些太……?” 湛月用一种挪揄的语气说道。 “得了吧,那老头子还拖欠我工资,偷他的私房钱算是利息。” 少女摩挲了下自己手中刚到手的崭新炸弹。 她的工资是最后一天才发齐的。 湛月语塞,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当成不知道这事好了。 “你需要我资助一点吗?你连一把好点的铳械都买不起。” 少女此时的武器构成如下: 几把小刀,一大捆廉价手工手雷,几个精品手雷,一把半旧手弩,几十根弩箭。 至于那把劣质手铳,已经被卖了,换不了几个钱,但好歹多了几个手工手雷。 少女摇了摇头。 她要自己报复回去,而且,这点东西已经够了。 就是不知道雇佣兵们有没有离开那个地区……不过没关系,她知道他们习惯在哪几个地方休息。 湛月耸耸肩。 好吧,这小姑娘就是执念太深,有些执拗。 “那你报复完了,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她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过,“先活下来?” 毕竟她现在已经把所有的钱花完了,身上全是物资,但就这么点物资,到时候肯定会用完的,她又没有工作。 “也许你可以试试去找一个叫赫德雷的雇佣兵。”湛月若有所思,“你肯定和他手下的那个伊内丝合得来。” 他脸上露出看乐子的表情。 但可惜,因为身高差距,还有蓑帽的遮挡,少女并没有看到湛月脸上令人不适的表情。 “兴许你还可以在他们那里获得自己的名字呢。” 湛月抿了抿嘴。 虽然他很想给少女起名字,但,他还是不要干扰她的未来为好。 她的未来没什么差劲的,虽然她和伊内丝、赫德雷的关系复杂了些,但总归是令人羡慕的战友关系。 唯一差劲的点就是特蕾西娅死了。 不过,湛月要做的,正是改变特蕾西娅在这场战争中的结局。 少女怔怔然看着湛月惆怅的脸。 名字? 她想起那个死于源石病爆发的萨卡兹女人。她叫什么来着? —————————————————— 博士听着通讯机的消息,宛如雕塑般伫立着。 “感知”是黎博利,也是博士亲手培养的干员,虽然正面作战能力在一众精英干员里排不上号,但一手感知能力相当强悍。 而且博士可以信任他。 博士眼神幽邃。 他并不认为特雷西斯的行动力低下,比他们后出发的巴别塔都到了疤痕市场附近,特雷西斯的军队却一点影子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有别的打算。 除了那几个已经被凯尔希拐上巴别塔的血魔,血魔们对战争相当热忱,没有战争打,他们不会轻易出动,所以,一定有着另外的战场。 巴别塔的本部留有大量军队,且有相当充足的火力,特雷西斯不会想不开非要去碰一碰,只要本部能守下一天,从背后赶回来的博士一行就足以对特雷西斯的军队造成大规模打击。 本部能不能守下一天? 这个问题太弱智了,博士不回答。 不过现在信息有缺,而且博士才结束另一个任务,急匆匆赶过来,所以博士也暂时无法知晓敌人在何处,但这并不妨碍他双线操作,一边清理干员里的内鬼,一边思考军队动向。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并非无能之辈,而且他们的谋士数量很多,而巴别塔拿得出手的就博士。 博士有时也会陷入战争迷雾中,不过他一般很快就会想通关节。 就像这次一般。 博士的目光落在围绕着疤痕市场的山峰上。 这些地方是天然的信号弱区。 如果他是特雷西斯的谋士,他就会建议军队隐藏在这儿,而且不急着进攻疤痕市场。 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势力相差无几,而且双方都对于对方有着充分的渗透,机密性不高的情报漏得跟筛子一样,基本这边军队一动,那边的军队也就跟着动,差不了几天的时间差。 疤痕市场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和巴别塔情况一致不敢全军出动的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几天的功夫攻不下来,倘若打着打着,巴别塔的支援到了,那等待他们的只有败亡。 隐蔽自己,做好情报工作,最好等到巴别塔的军队进入疤痕市场,再一举进攻。 这样就来到了正面战场,而能跟血魔打正面的,只有食腐者。 当然,如果巴别塔的军队很谨慎,不进入地处低处的疤痕市场,在观察几天都没见到他们的军队后自行离开,那也不错,能够吞下疤痕市场,已经算是达成目标了。 博士轻柔地抚摸着地图。 “找到你了。” 血魔打正面是很强,但我方先手,先来个炮火洗地吧。 巴别塔的军队行踪隐蔽,就连疤痕市场的人也只知道巴别塔在市场附近几公里的地方。 但实际上,是几十公里开外。 双方互为暗手,现在,博士既然已经有了结论,就直接开打吧。 情报工作方面……真言临死前的话已经佐证了。 第62章 龙门宴 炮火的轰炸相当有效,巴别塔的战争资金还是相当充足的,博士用起来也是毫不犹豫,大把大把的龙门币直接花了出去。 湛月和少女并排坐在市场里的长椅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烟花表演。 “真是美丽啊。” 少女痴迷地看着纷飞的炮弹,看着卡兹戴尔两大势力开始对轰。 现代战争,就发生在两人眼前。 湛月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向天空的火花。 不过,独属于泰拉的古老力量还没有退场,这只是第一波远程消耗,马上更激烈的白刃战就要打响了。 “走吧,跟着去避避难。”湛月站起来,把手伸向坐在长椅上的少女。 “咕噜——” 仿佛回应着他的话语一般,庞大的紫色能量从包裹着市场的山巅翻涌而来。 面对这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湛月的身影仍然站的稳稳的,没有丝毫动摇。 少女打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 她看向向着山脚下扑来的紫色浪潮。 “巫术什么的吧?”湛月挠挠头,“你们萨卡兹不是有着巫术祭坛这种东西吗?” 巫术祭坛能做到这种程度? 少女心里吐槽了一句,她没什么见识,更别说湛月口中的巫术祭坛了,但她至少清楚这种级别的不明冲击,不是什么巫术祭坛就能解释清楚的。 “我们不快点跑吗?” “不急,巴别塔自然有反制手段。” 湛月耸耸肩,脸上没有担忧的表情。 猩红的波动随着他的话语凭空从市场四角升起,转瞬形成了一个包裹着整个市场的保护罩。 少女震撼地看着猩红的天空。 “这也是巫术祭坛?” “昂。”湛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两人相当淡定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看着这番奇景,湛月淡定还好说,他是博士留下的第二层保障,万一这层保护罩被攻破,他一个人就足以保下这片地区。 泰拉第一术士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不过少女为何不急着去避难所,这就不为湛月所知了。 两人说话间,紫色的源石能量和猩红的保护罩相撞在一起,在内部看过去,保护罩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激烈的涟漪,湛月注意到似乎还有少许裂缝出现了。 啧。 博士不都揪出来那些内鬼了吗?这东西怎么还这么不结实?质量问题? 湛月摸了摸身边少女的脑袋,还特意狠狠rua了一把少女两根纤细的红角。 “喂你!”少女应激反应般地拿手拍向自己脑袋,但却只打到了自己的头。 头上温暖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她迅速四下寻找着湛月的身影。 这死鬼不会看情况不对自己跑了吧?临走前还占我便宜? 她心中升起烦躁的情绪,一股被背叛的悲伤和愤怒从心尖迅速蔓延到她身体的各个神经末梢。 也怪不得她敏感,她从小生存的环境决定了她必须把情况往最坏处想。 不过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空上传来。 “喂,那边那个低着脑袋的,看过来。” 她狠狠眨了眨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泪水憋回去。 她看向天空。 猩红的天幕下,一道渺小的人影站在一柄剑上,他的身影比对起整个庞大的护罩来说微不足道,但随着喧嚣的微风吹拂,那个身影爆发出绝对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白色的头发随着高空的风胡乱翩飞着,湛月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缕神光。 “这么帅的一幕,没有观众看就可惜了。” “谁要看啊!去死好了,你个自恋狂!”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地上传过来,但隔得有些远,声音有些微小。 湛月勾起一抹微笑来。 “咔咔——” 令人牙酸的声音从护罩上传来。 “真是充沛的能量环境,啊,不用在阿戈尔那种源石荒漠的感觉真好。” 湛月低声自语。 外面不断冲击着护罩的紫色能量很混乱,显然不是一人所为,应该是几个军团的术士这几天积累下来的某种可以融合的特殊术式。 所以说,湛月可不敢一个人直接冲到人家老家去,鬼知道那里埋了多少专门等他送上门的东西。 血魔大君这老变态能肆无忌惮靠近巴别塔这么多次还不被崩掉,估计也是和凯尔希达成了什么交易,加上血魔王庭本来就是博士计划中拉拢的一部分。 湛月透过不太透明的猩红护罩,解析着外面庞大的能量浪潮。 在无数术式中寻找最薄弱的点,或者干脆塞入自己的术式,以此控制着这般庞大的混乱能量…… 找到了。 护罩咔咔碎裂的声音频繁起来。 少女担忧地看着空中的湛月。 “退下!” 湛月厉喝一声,身上冒出青蓝色的蠕动光芒,透过护罩,直直没入外界的浪潮中。 湛月皱了皱眉头。 他以前的术法光芒可不是这种一看就跟海嗣相关的颜色,而是流火和影月那样的红蓝二色。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影响……的吧? 湛月暂时没有看出这种变化的坏处,他甚至还感到自己自从成为初生之一后,对源石的理解更上了一层楼。 且不说这些。 湛月的术式和善地融入了紫色的能量浪潮中,并和善地击溃了把这些能量凝结在一起的术法中心。 无声无息,仿佛吞没万物的紫色浪潮就这么崩塌了。 山上,血魔长老的脸色一耷拉。 “*血魔粗口*,对面不讲武德,这种小打小闹都喊上了那个家伙。” “额,那长老,我们还打吗?”一边的血魔犹豫着,“底下的兄弟都压抑好久了,不怎么能劝得动啊。” “打,怎么不打?”长老冷哼一声。 巴别塔有湛月,他们也有自己至高无上的王,虽然他们的王没在就是了…… 但自古以来,就没有怯战的血魔,也没有不是战争疯子的血魔! 除了那两个奇葩…… 长老一想到族内那两个已经被拐走的奇葩,激荡的心情一时间竟然冷静下来。 她兴致阑珊地挥挥手,“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记住,听那几个指挥官的,咱们这些人没什么脑子。” 血魔副手兴奋地点点头。 ———————————————— 湛月出手保下了疤痕市场,但他并没有再出手。 他个人其实不是很看得惯疤痕市场这种肮脏的交易所,出手保护只是博士的要求罢了。 他乘着阿戈尔的剑落在少女面前。 “我的任务完成辣!我要走了,你呢?” 少女一愣,她显然没想到湛月还特意过来问一句她。 她思索了片刻。 “我,我的话,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 “哦,不错的主意,留在战场中心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需要我帮个小忙吗?” “可以吗?”她紧紧盯着湛月。 “当然,举手之劳。对了,我上回送给你的那把小匕首呢?” “鞋底。” 湛月看向她的长筒靴。 少女右脚尖向左脚跟碰了一下,湛月便看见一个蓝色的匕首从她厚实的右靴靴底伸了出来。 还有机关?手真巧。 湛月感慨了一句,便再次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出去。” 少女这回没再打开他的手,而是反常地乖巧,乖乖把自己的手放在湛月手掌心上。 ———————————————— 少女独自一人行走在落满落叶的林间。 这时她已经远离了战场,大概在卡兹戴尔南方的一个小树林里,附近有几个移动村庄,她打算今天去那几家村庄搞点食物。 自从那天起,已经有个一周左右了。 远离战场,安全是安全了,但她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流浪雇佣兵,也没什么办法快速得知战争结果。 不过……有那家伙在的巴别塔应该是赢了吧? 不确定的想着,少女心不在焉地踢开挡路的石子。 说起来,那家伙为什么会对她一个“捡”来的萨卡兹这么上心?贪图她的身体? 真奇怪啊…… 不过他要真贪图她的身体倒也没什么,她不反感。 她掂了掂胸前的软肉,似乎是报复性地发育,这儿发育得格外迅猛。 只不过,她倒情愿不发育,这样她也不必每天都换布条来缠了,而且,运动起来还怪麻烦的。 阵阵喧哗从路的那头传来,听上去还有不少人。 少女皱了皱眉头,闪身躲到一边。 声音的来源靠近,她的眼眸越睁越大,到了无法再睁下去的地步。 条条血丝爬上了她的眼球,将她美丽的眼眸添上无言的狰狞。 强烈的仇恨从心底涌了上来。 “找到你们了……养父们……” 她不自觉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 她看着这队人马喧闹着在这条偏僻小道上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动弹一下,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虽然很想报复,但现在明显不是动手的良机。 作为被他们带大的孩子之一,她清楚这几个人渣有几斤几两,虽然不高,但也不是她现在可以碰瓷的。 对方共有五人,彼此之间并不信任,全靠队长硬拉着。 他们的正面战斗力并不高,战场素养只有一丁点儿,基本可以说是卡兹戴尔垫底的那批雇佣小队。 人手一把劣质铳械,配有几把破伤风匕首。 但身体素质上属于正常士兵级别,正面打,少女或许可以杀两个,但绝对无法凭自己把这五个团灭。 少女并没有尾随他们,她知道这伙人习惯在哪儿休息。 如果这几个月他们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那他们的营地里应该还有那些东西才对…… —————————————— 夜色笼罩大地。 少女隐藏在高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营地。 两人轮番放哨,一人看守拐来的小孩儿,队长和副队睡觉。 少女的目光落在那群锁在笼子里的萨卡兹小孩儿身上,赤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在几个月之前……她作为这个团队的第六人,负责在这些被拐来的孩子里当白脸。 她厌恶那段时光。 每天忍受这五个雇佣兵下流的目光,忍受这些比她还小的孩子对她的信任,忍受着那个无能的自己。 如果不是她懂得挑起这几个人的矛盾,加上自己手上藏了几颗手雷,有跟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同归于尽的能力,她早就不干净了。 她厌恶着,她唾弃着。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杂乱堆在一起的投掷物,这些东西离那些被拐来的孩子很近。 这伙人的军事素养不高,这句话甚至有些恭维他们,选择营地全看自己睡觉睡不睡的舒服,放哨的人也只是走个形式,危险的易燃易爆物也随意堆在一块儿。 不过这些东西就算被少女点炸,也一波弄不死这五个。 看她在雷姆必拓和卡兹戴尔边境线上逃跑那次就知道了,她凭自己藏在鞋底的小刀割断了绳子,拿私藏的手雷引爆了驾驶室了她那儿的铁笼,那也只炸死了离得最近的司机和其他的小孩儿,其他的人贩子只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她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容来。 不过这已经够了。 至于那些被拐的孩子? 她不在乎,最多也就在心底多念叨几句抱歉。 —————————————— 一个暗黑的小黑影砸入被胡乱堆放起来的投掷物里。 关在笼子里的几个孩童里还有个清醒着没睡着的,他揉了揉眼睛。 他看清了那个东西的模样。 是一个拉了环的手雷。 “不……”他惊恐地向后倒下,胡乱抓着自己身边的同伴,把他们挡在自己身前。 “你干什么……” “轰!” 爆裂的火光吞没了他的世界。 ———————————————— 少女摇摇晃晃从一片狼藉的战场上站起来。 她捂着自己被击中的腹部,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是看见你们这几个蠢货的尸体,我就抑制不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朝着队长焦炭尸体的脸上吐了一口带有血丝的唾沫。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孩童瘦小的尸体上。 也照在少女脸上。 胡乱给自己用酒精消了消毒,少女给了这5个萨卡兹佣兵的尸体一人一枪,用的还是他们的枪。 从没有参与过一次正面战斗的15岁女孩杀掉了5个成年萨卡兹雇佣兵,也是相当魔幻了。 她还只有手上的复合弩,而对方有着现代铳械,虽然说相当劣质就是了。 少女草草把那几个无辜孩童的尸体埋了,自己摇摇晃晃地下了山。 她得找个村庄,找个医生,把腹部的伤处理一下。 —————————————— 卡布罗里奇村从某天起多了个奇怪的少女。 她身手矫健,干各种活也是不在话下,要的报酬也只是能吃饱饭。 不过,她总是没什么表情,只有看到村子里那些混混,才露出令人不适的笑容。 倒也不是说她对那些混混有意思,她在露出那种笑容后,那些被她对着笑过的混混要不了几天就会莫名其妙归西。 因为这个原因,村民们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萨卡兹少女一天天越发恐惧起来,直到某一天,他们集体把她驱逐了出去。 她走的那天,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让村民们都松了口气。 大家是真的害怕这个少女对他们也笑笑。 ———————————————— 少女掂了掂胸前的二两肉。 在村子里养了这么久身子,身段倒是有些玲珑了。 要不要去找湛月呢?想必她勾引一下,那个家伙就会乖乖收留她的吧? ……想想也不可能。 少女在村子外的某个地方挖出自己的武器。 “赫德雷、伊内丝……”她念叨着。 湛月说过这两个名字,她这些天也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字。 这可是两个值钱的人头的主人。 在疤痕市场上,这两人的悬赏可不低,如果能找个机会干他们一票,至少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不过,这两人的雇佣兵小队似乎很精英啊,跟那5个废物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不要找个对他俩的人头有意思的小队一起行动呢……成功了再背刺那个小队的成员,独吞悬赏金。 她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如果卡布罗里奇村的村民看见了,指定要浑身颤抖了。 ———————————— 与此同时。 炎国,龙门。 湛月打了个哈欠,从豪华大床上起来。 睡眼惺忪地洗漱了一下,湛月便打算出门了。 明天就是小晖洁的升学宴了,魏老龙说还有施怀雅家的大小姐一块儿,他和施怀雅家临时决定合办。 陈晖洁、碧翠克斯?施怀雅…… 临时多了一个,他要准备的礼物不也得多一份? 湛月感到一阵麻烦。 他在龙门的地位很高,主要是魏彦吾这老家伙,自从湛月在龙门某一次面对天灾侵袭的时候,联合鼠王保全龙门后,湛月和他就成了拜把子兄弟。 其实湛月并不是很能懂他在想什么,就这点功绩,不至于吧? 顺带说一句,那个时候湛月15岁,刚从修正大炎历史中回来。 施怀雅家跟他的关系说不上很熟,但大家都是成年人,表面功夫还是很足的。 而且,小老虎跟他熟啊,陈晖洁是她好闺蜜,经常一块儿玩儿,陈晖洁又经常跟着湛月玩,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湛月给小晖洁准备的礼物说贵重吧,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说不贵重吧,这玩意可以强力抑制源石反应。 没错,他准备的礼物是凯尔希用他的血制作的“泰拉神药”。 本来是试剂模样的,但考虑到炎国风俗,湛月还是自己动动手,改装了一下,弄成了丹状。 唉,临时加个小老虎,他这自己临时赶制的血丹也不知道有没有老妈那般精细。 湛月发散着思维,心不在焉地走入商场。 “帮我找个送人用的礼盒,价钱?你不用管。” 湛月财大气粗地把一张黑卡拍在玻璃桌子上。 开玩笑,我堂堂龙门之主的拜把子兄弟,在龙门还没钱? 不过这张黑卡也就在龙门耍耍威风了。 在等待服务员把礼盒带过来的过程中,湛月想起了老爹的交代。 让他争取魏彦吾的支持…… 啧。 湛月感到头疼,这个要求可让他不好办,人家魏彦吾把他当兄弟,他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趟这趟浑水? 算了,反正博士的意思也是“争取”。 ———————————————— 巴别塔龙门分部。 湛月用钥匙开了门。 进屋,迎面而来的灰尘让人直咳嗽。 湛月面无表情地停止了呼吸,开始用自从他真正成为深海猎人那一天起就会的阿戈尔人的呼吸方法——皮肤呼吸。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陆地上的环境太干燥了。 属于海嗣的那部分基因传来它们可以适应并进化的信息,不过被湛月拒绝了。 没必要,他会用自己的肺来呼吸。 顺从着生物的本能,湛月咳嗽了几声。 他缓过来后,目的明确地向着房间深处走去。 “就算是小偷也应该不知道这儿有这些……” 嘀咕着,湛月一把揭下挂在天花板上的大灯,在灯后面拿出一瓶无色的试剂。 “唔……也许还够做一颗血丹……”湛月估算了一下。 在从商场回魏老龙给他准备的住所时,湛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次升学宴,正是为了庆祝陈晖洁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入学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而前几年先去了这个学院的塔露拉因为一些原因,魏老龙没给她办。 湛月那个时候也在卡兹戴尔忙着和特雷西斯干仗,也就什么东西都没送。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塔露拉她还在不在维多利亚,有没有走上那条整合的道路,去乌萨斯了,但未雨绸缪,给她准备一颗用来抑制源石病的血丹还是很有必要的。 只要是个感染者,出自湛月的血丹就是救命的东西。 湛月打算让小晖洁带两颗过去,要是塔露拉还在维多利亚最好,直接就交给她一颗,要是不在,那湛月也没什么办法,这两颗就全给小晖洁了。 反正以后小晖洁也会感染源石病…… 湛月想到这儿,突然觉得有些emo。 他有心阻止陈晖洁被感染,但他实在不知道陈晖洁她什么时候被感染的,他总不可能什么时候都守着人家吧? 心情沉重地用分部里简易的器材做着血丹。 不多时,一颗热气腾腾,才从烧火炉子里拿出来的血丹就做好了,湛月在三个华贵的礼盒里随便挑了个,手法粗暴地塞了进去。 瞥了眼手腕,已经恢复如初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做人了确实让他强大不少…… 第63章 龙门人,古来事 带着三个礼盒从分部里出来,午后的阳光刺进湛月的眼眸中,令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街道的嘈杂也传入湛月的耳朵之中。 湛月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和平景象,这些日子造的杀孽有些多了,见到这样的场景有些感慨万分。 龙门确实是个好地方啊,魏老龙处理自己家事上有些糊涂,但不得不承认,他在处理国事上很有才能。 能在泰拉这种危险的地方把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城建设成如今世界上也举足轻重的移动城市…… 正在湛月像个老头子一样感慨人世的时候—— “前面的人,快让开!” 伴随着自行车的铃声,一道惊恐的人声从湛月背后传来。 湛月急速转头看了一眼,再飘逸地一个侧转。 “嘭!嗷!” 失控的自行车成功撞上了路边的栏杆,那个鲁珀骑手也成功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湛月小心地提着自己手上的礼盒,贴心地问道:“这位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帮……帮我把这车移一下……嗷……” 鲁珀骑手很壮实,面相看上去也不像个好人,但这个时候他面色酱紫,嘴皮带着浑身都哆嗦。 就是撞栏杆上也不至于吧……? 湛月隐蔽地上下观察着这个骑手。 ……额……原来是扯到那里了。 湛月决定就当自己没看见,善解人意地帮这位骑手把倒在他身上的自行车移开,动作十分小心,有效避免了对这位男子的二次创伤。 “需要我叫急救吗?”湛月晃了晃没拿礼盒的那只手上的通讯设备。 “不……谢谢,不用,感谢您的帮助……我自己缓一会儿就好了……” 鲁珀骑手捂着下面,一颤一颤地向一边的小巷挪去。 湛月歪着头看着他远去。 有些奇怪……还有,车不要了吗?虽然说可能坏了,但好歹也是一辆自行车呢,就这么丢这儿了? 湛月看了看地上的自行车,最终还是没有再想,径直离开了。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助人为乐,扭头就会被他划为无用记忆,从而封印起来。 —————————————————— 夜幕降临。 湛月的大豪斯门外。 四道黑影反反复复游荡了几遍,确定了这儿暂时没有其他人,便聚集在门前。 “那个叛徒今天最后接触的人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记住,这里是龙门,下手要快。” “明白!” “明白!” “明白!” “明白!” 陌生的声音响起,四人齐齐愣了一下。 湛月笑嘻嘻地靠在门框上,暖色的灯光从屋内洒下来,将他的阴影拉得格外庞大而阴森。 “各位晚上好?” “哒哒哒……” 回应湛月的是一连串近距离的子弹。 湛月露出无奈的神色,这个距离,这个环境,还敢开枪,是真不怕子弹打到自己啊。 没有动用任何术法,湛月甚至动都没动一下,任由子弹打到他的身上。 还好今晚穿的睡衣,便宜。 湛月等到这四个不速之客清空了弹匣,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哒!” 一枚子弹精准进了他的嘴巴。 “咳咳咳!”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湛月激烈地咳嗽起来。 “*卡兹戴尔粗口*!”湛月恶狠狠抬起头来,赤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四人惊恐的模样。 血色乍现。 —————————————— 把四具脖子呈现奇怪角度的尸体拖进屋子,湛月在厕所掏了好一会儿嗓子眼,最终还是没有呕吐的感觉,没有把那枚子弹弄出来。 湛月看着镜子里浑身血腥的自己,嫌弃地啧了一声。 本来还想老套地装个b,没想到来这么一出,弄得他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湛月来到陈列尸体的客厅,熟练地拨打起某个通讯号码。 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湛月越想越气。 自从成了初生后,他的身体是一天更比一天不当人了,刚刚的事也证明了枪械这种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完全就是挠痒痒。 不过湛月总觉得这样不当人似乎不太好,他现在对于海嗣这个种族完全没有敌意了,要在这样下去,以后海嗣万一还要灭世,他帮哪边? ……不过他都当上海嗣的头头之一了,伊莎玛拉好像还单相思自己,也许可以阻止这种事发生吧,两全其美,很好。 不过,在泰拉这片大地上,两全其美的故事,一般都只是童话,湛月很清楚。 湛月东想西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等了好一会儿通讯。 “还不接?” 湛月挑了挑眉头,挂断重新拨打。 这才半夜两点,就睡了? 湛月浑然没有打扰别人睡眠的不好意思,也忘记了自己也是被这四个人走来走去的声音惊醒的事实。 等了好一会儿,那头还不接,湛月也只好作罢,码着个小猫批脸收拾起屋子。 隔壁的邻居最近没在家,听魏老龙说是被他委托去了维多利亚和那些贵族谈什么事儿去了。 要是他还在家,湛月还可以厚着脸皮把他“请”过来处理现场。 唉,偌大一个龙门,到要找人时,竟然一个人都不肯理会他,真是让他凄凉…… 神经病一般自怨自艾了一会儿,收拾完凌乱的大门,把那些被流弹打烂的器件扫到一边,湛月便像没事儿一般,又径直回去睡觉了。 —————————————— 次日清晨。 “叮铃铃——” 通讯铃声才响起,一只大手便无情摁下了接听键。 “鼠王,你老人家起得早啊。” “哈哈,人老了,昨晚上没听见通讯铃声,莫怪莫怪,湛月,出什么事了?” “嘿,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关心关心某个准备给自己谋退休的老年人?” “你这张嘴巴……我离退休还早呢,年轻一代都还没成长到能挑起龙门大梁的时候……好了,到底有什么事?半夜三更扰人清眠。” 湛月瞥了眼有些僵了的尸体,四个鲁珀,用的武器是叙拉古制式,离拉特兰制式差远了。 嗯……也许昨晚他们用的拉特兰人的守护铳,湛月就不太会硬扛了,拉特兰的某些铳威力还是很大的。 “昨天夜里,我被四个鲁珀摸到了家里,持枪,叙拉古制式,看样子是那边的家族成员。在龙门的地界上,还有这样的危险分子,鼠王,你清楚这说明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湛月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推论。 “昨天他们摸到我家的时候,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说我是和‘叛徒’最后接触的人,我猜测,他们是在找那个所谓的叛徒,或者,那个叛徒身上没有他们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怀疑我拿走了那个东西。” 湛月耸耸肩,活的够久,这种事他有经验,很快就能抽丝剥茧,看到事件的本相。 “叙拉古家族的叛徒,只会是鲁珀,我昨天接触过几个鲁珀,我很确信自己没有拿任何东西,不过,我还是比较确定那个叛徒是谁……”湛月翻找了下昨天下午的记忆,“下午4:25,成华大道136号,那个表现奇怪的骑自行车的鲁珀。” “我明白了。”鼠王平静的声音传来,“我会处理干净的。” 湛月勾起一抹轻松的微笑,语气一转,“好了鼠王,今中午就是老魏给小晖洁办的升学宴,别这么严肃,对了,你打算出多少礼钱?” “啧,老咯,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咯……”鼠王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悠闲起来,“随把宝剑,意思意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挂断了电话。 通讯设备一放下,鼠王已然布上少许风霜的脸上浮现出点点森寒。 在龙门的地盘上搞叙拉古家族那一套? 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 —————————————— 11:00a.m. 城主府。 湛月拿着包装清雅的请柬,不慌不忙地递给施怀雅家的仆人。 仆人接过请柬,随后便看着湛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湛月赤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施施然走了进去,没有理会这位似乎在等待他做什么的仆人。 仆人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请柬上的名字。 “贵客,湛月,无随礼!” 他公式化地喊了一声。 湛月听见了,但他只是饶有兴味地看了一转看着他的一众客人。 他很快找到了坐在最大那桌的鼠王,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老熟人,比如说亚当斯?施怀雅,比如说—— 年。 湛月有些意外,没想到年会出席这种活动,不过,这位只要不做些“危险”的事情,干什么都是她的自由,在司岁台的档案中,她的危险性在她那些兄弟姐妹之中是最低那一档的。 年大大咧咧地涮着火锅,丝毫不在乎这场宴席有没有开始,也不管在这种场合吃火锅是否合适。 湛月用有些怜悯地目光看了眼亚当斯。 诗怀雅和陈晖洁合办这场升学宴,结果摊上这么个主,也是难为他了。 年看到了湛月。 她站了起来,豪爽地冲湛月摇了摇手。 ……如果她嘴巴边上没有红油就更好了。 湛月有一瞬间想要掉头出去,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强烈的冲动。 有意识地收敛了下身上的巨兽怨气,湛月在年的身边落座。 “湛王,来一口哇?”年操着一口纯正的尚蜀话,笑嘻嘻地拿筷子举着一块鳞兽丸子。 “什么湛王?”湛月装傻充楞。 “对啊,啥子湛王,不晓得。”年配合着他,美丽的紫色眼眸中闪过一缕极其逼真的清澈的愚蠢,“嗨呀,管他滴,你吃不吃哇,不吃我吃咯。” 湛月看到这桌上的人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沾染麻烦上身而已。 事实上,魏彦吾能够做出和湛月结为拜把子兄弟的行为,也是因为他是皇族出身,见过湛月的画像,认出了湛月是数千年前的异姓王,这才硬拉着湛月拜把子的。 不过可惜的是,大炎允许历史上有这么一位与“真龙”共掌兵权的异姓王,但要是湛月真活到现在,还对大炎的朝廷权力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想法,那当今皇上也就留他不得了。 所以魏彦吾的做法最终什么都没收获,知情的人也都当无事发生。 湛月对这些心知肚明,不过他懒得管。 他趁年不注意,冷不丁出手,快准狠地把这块鳞兽丸子抢夺了过来。 “嘿,”年揽住湛月脖子,“好家伙,还是我认识里那个湛月。你这头发还有眼睛,哪儿染的?” 湛月也没有反抗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把抢过来的丸子囫囵吞下去。 “这个可不是染的。”湛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动作不要过激。 年放下手臂,但还是有意无意向湛月身边靠着。 饭桌很大,年的火锅只是占了小小一角,但这桌坐的人却很少,零星几个,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就只有年那一角热闹,和湛月旁若无人的打闹。 两人甚至在宴会开始前各自吹了一瓶老白干。 亚当斯则和鼠王在聊着什么,其他的权贵也是选择性忽略了年和湛月,自己做自己的事。 “欸,年娃子,你嗦你带滴礼物似两把宝剑?苏王他也似剑嘞。”(你说你带的礼物是两把宝剑?鼠王他也是剑) 湛月放任酒劲上头,醉醺醺地和年用尚蜀方言聊着天。 “苏王那个瓜娃子,他滴剑,咋个和我滴比嘛。”(鼠王那个傻瓜,他的剑,怎么和我的比嘛) “小森点,别让他听到老。”(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哦哦哦,小森,小森……”(哦哦哦,小声,小声……) 鼠王脸色一黑,无奈地看向这两个憨憨,明明年龄比他不知道大了多少,行事做人却还像个小孩儿一样。 他想起自己一大早爬起来就在给湛月处理那些胆大包天的叙拉古家族,好像是那个什么萨卢佐家族的人,这会儿看到湛月和年又拿他打趣,心情相当复杂。 亚当斯?施怀雅更是尴尬,他本来和湛月就不熟,这次宴会也是打着和湛月搞好关系的念头,才临时决定让小老虎和陈晖洁合办的,没想到年这个特殊的存在,不知道从哪儿听见湛月要来,兴冲冲就来了,请柬也没有,就硬闯,还好他家那些仆人伤不了她…… 不然他可以想象到司岁台过问时,他要付出的代价了。 司岁台监管岁相十二碎片,但又在某种程度上保护这十二碎片中亲善人类的个体,他施怀雅家没那么大权力干预司岁台,还好他今天没让那些客卿来当保镖,除了服务员用他家的人,保卫力量都交给魏彦吾了。 湛月醉眼朦胧地看了眼手表。 11:43。 快到点了。 随意把醉意驱散,湛月摇了摇趴在他肩头的年。 “欸,角,顶到我了。” “……” 回应他的是一记“凶狠”的顶撞,不过年还是听话的抬起了头,她看了眼湛月的手表,也一秒清醒。 两人瞬间回到正常状态,甚至还收拾了一下他们这块儿的桌子。 “月……”她抿了下嘴,额前垂下缕缕白发,“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吗?” 湛月面前的刘海恰好地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 “可以。” 语气平静。 “唔。”年笑了一下。 很美,这与先前打打闹闹的笑不一样,湛月也清楚这其中蕴含的意思,但他选择沉默。 年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语气恢复了先前的悠闲。 “你来没带礼物?我可以帮你。”她没有看向湛月,而是专注地看着火锅,“只要你……” “不用了,”湛月打断她的话,“我带着有礼物,只是不方便交给仆人,得亲手交给今天的两位主角。” 年烦躁地扯了扯身上的白色外套,眼底闪过黯淡的神色。 她转头看向湛月,脸色悠然,似乎一切正常。 “那就好。” —————————————— 显然,他俩发生过什么故事,但这应该属于上古秘闻,鼠王等人也不打算知道,不过,看样子,这俩人的关系相当复杂。 12:00。 随着魏彦吾和文月夫人的出现,这场宴会总算步入正题。 湛月和年各自撑着下巴,怔怔出神地看着高台上的讲话。 他俩显然都没有听进去魏彦吾在讲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两位年轻人的出场,而是各自沉湎于自己悠久的回忆中。 —————————————— 宴会本身没有什么好说的,好吃的好喝的,麻烦的礼节,公式化笑着的客人…… 宴散。 年在中途就走了,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湛月一眼,湛月则喝着闷酒,没有看向她。 不过这都过去了。 湛月rua着少女形态的陈sir和小老虎的脑袋,说老实话,手感很好,湛月盘得很开心。 陈安安静静地被湛月rua着,时不时还发出舒服的声音,她被湛月rua了有个十几年了,可以说从小rua到大,早习惯了。 魏彦吾对子女的教育很严厉,虽然背着子女的时候一副女儿奴的样子,但在子女面前又冷着个脸,做出一副严父的样子,这就导致了不论是非亲生的塔露拉,还是同样非亲生的陈晖洁,都对她们父亲爱她们的一面了解为零。 这个时候,湛月出现了,他可不像魏彦吾,死傲娇,他一般都是直接上手的。 说来惭愧,湛月还曾经有过把陈晖洁养成后给自己当老婆这种想法,惭愧惭愧。 在蒂蒂之前,他确实没有女朋友,年的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会有对陈sir这般罪大恶极的念头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的吧? 不过小老虎也就不管这么多了,她充其量也就是湛月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后辈,这会儿正龇牙咧嘴,作势要上来咬湛月一口。 不过可惜的是,本该和她统一战线的好闺蜜陈晖洁临阵倒戈,直接阻止了她。 可怜的捏。 不过湛月相当善解人意,很快(rua了个爽)后就毫不留恋(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们。 “喏,你们的礼物,很珍贵的,可要好好珍惜哦。” 湛月递过去三个礼盒。 碧翠克斯狐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礼盒,这不就是她家商场那个怨种才会买的礼盒吗? 她看向湛月眯起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怂了,没有毒舌。 “三个?”陈晖洁疑惑地看向湛月。 “昂,有一个是给你姐姐的,我记得她也在维多利亚,记得给她哦~” “撕拉。”小老虎直截了当地拆开了礼盒。 虽然说这样做有些不太礼貌,但她也清楚湛月不是在乎这些礼节的人。 她看了看那颗三无产品血丹,又看了看湛月。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信任和鄙夷。 不过令湛月欣慰的是,陈珍重地收下了另外两个礼盒,没有因为她好闺蜜的当场验证而动摇。 “这是血丹,能抑制源石病,药效比世界上最好的特效药都要好,就连因为源石病爆发,要死了的病人都能救活。” 湛月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件事要保密,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看向碧翠克斯,平静的眼神此刻却令她浑身发寒。 “就连魏彦吾还有你家家主,都不能说。” 小老虎眨眨眼,试图驱散湛月带给她的寒意。 “那他们要是问起呢?” “你们说是我送的,他们知道分寸。” 湛月突然笑了笑,气氛缓和下来。 “好了,今天的两位主角,下午你们想去哪儿玩儿吗?我带你们。” “飙车!飙车!”闻言,小老虎眼睛发亮。 陈晖洁瞪了她一眼,“飙什么车!你要知法犯法?肘,跟我进屋,上了大学,也得好好学习!” “诶诶诶,肠粉龙,书呆子啊你,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让人耍一耍?” “叉烧猫,你说什么!” 在现场,两个人骂得很难听。 ———————————————— 魏彦吾站在阳台上,默默吞吐着烟雾。 “少抽点吧,把你死这了。”湛月不着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用不着你担心,贤弟。” 魏彦吾吧嗒吧嗒抽着烟,“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别装傻。陈要去维多利亚,这背后没有你的推波助澜我可不信。” “咱哥俩就别说这些了吧?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湛月走到他身边,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下方的龙门。 他的声音很轻。 “当年陈家被你……你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但是是你撺掇我当的晖洁的养父!湛月,龙门之主不好当……希望你理解。” “当然,当然。”湛月眼神迷离,“谁都不容易……你是,我也是,她……也是。” “那位……”魏彦吾抽烟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好办啊。” “大哥,有时候做人单纯点,”湛月看到底下缓缓开出一辆精致的粉色车辆,抽了抽嘴角,“当年你有错,陈家也有,你养了陈晖洁这么多年,谁又能说你不尽职尽责地在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呢?她不会反噬你的。” “……呼。” 回应湛月的只有风声。 “好了,小老虎在叫我了,我还得陪她们玩一下午呢,有事打电话。” 湛月看到底下那辆车子下来一个“叉烧猫”,正冲他摇手。 他洒脱地回应了一下,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专门上来就只为了说这些?”魏彦吾的声音有些沉闷。 湛月脚步不停。 “老魏,你老了,当年你拉着我拜把子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东想西想的样子。” 湛月下了楼。 魏彦吾吸完了一杆旱烟。 他无意识地拨弄着烟杆。 是啊,我老了,但谁又能像你一样不老不死呢? “湛王”。 第64章 石翼魔往事 湛月悠哉悠哉坐在车后座上,左手撑着自己的脸,看着窗外急速闪过的龙门景色。 与之表现相反的,是坐在副驾驶位的陈晖洁,这妮子勉强跟着碧翠克斯来飙车,这会儿是烦躁不已,正恶狠狠瞪着开着车子的小老虎。 “开的有些慢啊,这辆车极限不是两百吗?我感觉这才一百五。”湛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两百?”碧翠克斯顿了顿,“可是我连驾照都还没拿到,一百五是我的极限了。” 湛月悠哉看着窗外景象的神色僵住了。 合着你连驾照都没考? 他默默收回撑着自己的左手,做好了随时出手救下这辆车上的人的准备。 陈晖洁一脸绝望。 “我早说过不该来的,我明明知道你最近还在驾校学车……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你学会了,却不想……” 碧翠克斯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好了,这有啥,这个路段早就被我们家临时包下了,还有,湛月哥不是在?怕什么。” 湛月脑门上垂下几道黑线。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做好了准备。 半个小时后。 三人下了车,不过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倒不是说出了什么事,碧翠克斯不是很高兴只是单纯因为开了几大圈,都没遇上一辆车子,这样有什么飙车的乐趣,而陈晖洁不高兴的原因相当明显,此且不表,而湛月么…… “……logos请求支援?” “嗯,干员湛月,logos能支撑的时间不多,请尽快支援。” “这卡兹戴尔的事,我在龙门啊,博士他们有行动过了?” “博士带队前去支援了……情况有些复杂,请先赶回巴别塔再议。” “……我知道了。” 湛月挂断电话,抱歉地对守在一边的两女挥了挥手。 “抱歉了,今晚上的宴席我来不了了……小晖洁,小老虎,再见。” “好啦,有事就快去吧。”小老虎笑着摆摆手,举止相当得体,但却没什么不舍。 陈晖洁的表现就真情多了,她有些耷拉着脑袋,柔顺的蓝发配合地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低沉地向湛月挥手告别,什么都没说。 “对了,小晖洁,多跟老魏聊聊,他这个人就是心眼太多了。” “我……”陈晖洁猛地抬起头,看向湛月刚刚还在的地方。 但此时只余秋风。 ———————————————— 碧翠克斯?施怀雅在整个家族中的地位说不上很高,在她上面还有几个有资格当家族继承人的。 不过老家主还是很疼爱她,只不愿意让她接手家族。 小老虎是有野心的,她不满足于只当个大小姐,源于这个内心的愿望,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什么是自己不该听的,什么又是自己该默默记下的。 她拉了拉身边呆呆愣在原地的陈晖洁。 “上车啦,人家都走远了,还看。”她轻松地笑着,把陈晖洁往车上扯。 她眼底闪过一缕算计的光芒。 原来魏彦吾跟晖洁有矛盾啊…… 她默默记下这个信息,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呢。 秋风拂过她金色的发丝。 —————————————————— 鼠王很快就得知了湛月离开的消息。 走得很急,甚至属于巴别塔的那辆越野车都没开,看样子是徒步走的。 鼠王没表示什么,他还在忙着处理那帮突然来了龙门的叙拉古黑帮,作为龙门的黑道老大,立下的龙门规矩可不能让这帮人毁了。 还有一件事。 他的女儿要放学了,他可得手脚麻利点了。 ———————————————— 魏彦吾听着黑蓑的汇报,沉默了许久,才让黑蓑退下。 “年也走了,是去尚蜀?和湛月去卡兹戴尔的方向不同啊……” 尚蜀在大炎中心腹地,在龙门东方,卡兹戴尔则是在龙门南方。 他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哂然一笑。 他真是老了,什么事情都要想上一阵,湛月没有那个理由危害龙门,湛月自己就是岁相的仇人,跟那十二个“人”中大部分的关系说不上好。 没有那个必要把湛月和最近悄然兴起在龙门的那个信岁相的邪教联系在一起。 —————————————— 一天后。 凌晨4:36,卡兹戴尔。 “博士?博士?”湛月一把拉开行军帐篷的帘门,鬼鬼祟祟地把脑袋往里面探。 虽然帐篷里没有亮灯,但湛月都能在深海里视物,这点黑暗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 “打扰了。”湛月果断拉上帘门。 他抬腿想跑,但一道十分阴冷的声音响起,生生阻止了他抬起的左腿。 “小月,我想你应该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啊哈哈,老妈你说啥呢,这么黑,我能看见啥?”湛月讪笑着,“我就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其他什么都没看见。” “这样最好。” 帐篷里传来穿衣服特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湛月自觉地等了一会儿。 “好了,进来吧。” 湛月拉开帘门,钻了进去。 此时帐篷里已经点上了蜡烛,借着火光,可以看见床铺上凌乱的痕迹。 湛月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正襟危坐起来。 博士和凯尔希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边,湛月坐在一侧。 这俩表情相当正常,都是充满了理性的状态,不过博士脖子周围被菲林咬出来的印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湛月决定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你回来怎么都没人打报告?”凯尔希一面在堆着各种文件的桌子上找着什么,一面问向湛月。 “我马不停蹄地从龙门跑回来,向本部问了你们在哪儿,直接没停脚,老妈你也知道的,一般人看不清我来了的。” 凯尔希点点头。 她的表情冷下来,湛月随之打了个哆嗦。 “那本部的人没告诉你我也在这儿?” 湛月心里把那个给他信息的干员的家人问候了个遍,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好吧,不怪你。” “先不聊这个,小月你是跑过来的,还是先歇一会儿吧,我们也还有些事。”博士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湛月。 湛月腹诽,我来打扰你们了? 欸,也不对啊,从刚刚看到的场景来看,你们不是睡着了吗? 难道是赶我去睡觉?不对啊,往常不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压榨我的吗? 湛月对于加班这事倒是没什么怨言,主要是博士和凯尔希工作的时候都很会自己给自己加班……而且巴别塔算是他的,给自己打工,加班就加班了。 啥?巴别塔的最高权力者是特蕾西娅?我姐的不就是我的? “好好休息,明天说不定要打上一场很艰难的战斗。”凯尔希在文件堆里翻出来一张画着什么的纸张,递给湛月。 湛月接过来,看了一眼。 他深赤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纸上是一个石雕,面相凶恶,身躯庞大。 “石翼魔?”湛月认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他们不是早就落下深……emmm,没什么,这是石翼魔吗?还是单纯是模仿他们外形的雕像?” “不清楚。”博士回答道,“logos无意间发现了这些东西,他联系上我们,让你过来。” “额,所以?” “所以那些说logos深陷危机的话都是骗你的,他人现在就在这片营地里睡觉。” “……好吧。”湛月露出便秘一般的神色,“骗得很好,下回不信了。” ———————————————— 石翼魔,一个悠久古老的萨卡兹分支种族。 比起现在行走在大地上的各种萨卡兹,他们的份量重上很多。 ——他们是十大王庭之一。 不过最近两三百年里,几乎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这片大地上只是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和流言。 除了某个时空旅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消亡了,就像炎魔一样。 不过湛月可以很肯定地说,他们没有灭绝。 这片大地上确实找不到纯血的石翼魔了,但这片大地之下找得到,就是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了。 当初湛月看着他们自愿跳下深渊的,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地壳运动把石翼魔王庭还有那些鬼东西移到哪儿去了。 湛月躺在床上,看着帐篷顶。 “要是那些鬼东西跑出来可就不好办了……”湛月嘀咕着。 石翼魔的集体消失是有隐情的。(以下为私设,未来被官方背刺我也只能无能狂怒) 那个时候,卡兹戴尔还是个有着政府的统一政权,萨卡兹们也没有被称作魔族,虽然说偶尔要跟拉特兰打上一架,但总体来说还是国泰民安。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个太平年代,一场大地震爆发,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疫病,它迅速在这片大地上流传开来。 瘟疫,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在卡兹戴尔爆发。 在湛月看来,这种疫病有些像黑死病,但传染性更强,病发速度也更快,而且,是绝症。 这鬼玩意比源石病还恐怖,源石病也是绝症,但好歹有抑制药,而且发病周期漫长,但这东西一旦感染,三天之内必死。 不过也还好,这种疫病有药可医,它甚至被反应过来的魔王轻而易举地压制到快要被消灭的地步。 就在此时,那个时候还活跃在大地上的石翼魔发现了这种疫病的源头—— 一颗天外陨石。 湛月很好奇这颗陨石怎么突破的包裹着泰拉大陆的壳层,不过后来发现这颗陨石其实是前文明某个实验室收藏的玩意,在这次地震中不知道从哪儿到了地面。 湛月很想吐槽。 话说这种东西不都应该做过消毒的吗?还是说在地底下埋久了,前文明时期的病菌变异了? 不说这些。 石翼魔的存在很特殊,他们的身躯是由石头和血肉组成的,而且可以通过吸取外界的石头,增长自己身躯的强度,好死不死的,这个发现陨石的石翼魔,当场就把这颗陨石吸取了。 他变强了,也成了人型瘟疫之源。 不过石翼魔因为其特殊的生命存在形式,对于瘟疫是免疫的,所以当他回到石翼魔王庭,结婚生子时,都没发现异常。 直到他生下的孩子不声不响在石翼魔内部生出来一个派系。 直到今天,湛月仍未知道那块陨石为什么会随着遗传传播,也仍未知道那个“疫病石像鬼”的族群是发了什么疯,非要和整片泰拉大陆为敌。 反正最后,正常的石翼魔,拉着这些“疫病石像鬼”一起坠入了地震震出来的无底深渊中。 还贴心地用自己族群的祖传术法把深渊硬生生合上了。 这就是石翼魔消失的真相。 当年湛月站在正常石翼魔那边,目睹且参与了双方大战。 由于这是石翼魔王庭内部的事,而且石翼魔平时也很低调,所以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除了湛月,也都死光了。 湛月现在就担心那些疫病石像鬼跟着石翼魔一起重现天日,瘟疫可不是什么特别好处理的东西……他也不知道人家身上的病毒变异成啥样了,提前让老妈准备药物都做不到。 湛月闭上眼睛。 想这些也没啥用,还说不准这是不是石翼魔呢,说不定只是个古代遗迹,只是里面有些照着石翼魔样子雕刻的雕像。 不过不管怎样,他已经到场了,万一真有什么情况,他能够做到控场。 —————————————— 次日,16:00p.m. 湛月打着哈欠,到洗漱的地方洗漱。 “哟,logos。”湛月看到一个熟人。 眼前的优雅男性女妖有着一头深灰色的头发,浑身上下一身灰,一双红色的眼眸点缀在他精致的脸上,湛月注意到他眼中的惊讶。 “湛月?”是疑问句的语气呢。 湛月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白发,他都解释烦了,怎么是个人就要问他怎么变了个样子。 不过logos没有问,他很快确定了眼前这个白毛红瞳是湛月。 “你到了,时间因为你超乎常人想象的急速而略显充裕。” “在我面前就别当谜语人了吧?修辞语言很浪费时间的。”湛月翻了个白眼,“博士和凯尔希医生没告诉你我到了吗?” “没有。”似乎是因为湛月的话,这位年轻的女妖蠕动了下嘴皮,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些“修辞复杂”的话。 “唉,你怎么和mechanist一样。”他抱怨了下。 “我不觉得你会听mechanist的话。”湛月耸了耸肩,“只有用契约约束,你这种装b犯才会乖乖听话。” “……我当初就不该傻乎乎签字的。”logos没好气地回答。 “好了,说正事,你觉得那些东西是石翼魔吗?女妖王庭应该教你怎么区分雕像和石翼魔了……” “嗯,你说的很对,老师确实教了……在这些石像上,我没有感受到活物的气息,但我感受到了死亡、瘟疫和灾难的气息,我拿不准,在这方面,你比我懂。” 湛月摸了摸下巴。 他一把揽住logos的肩膀,用一种“哥俩好啊”的姿势裹挟着logos向营地外走去。 “……我劝你最好放开。”logos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湛月。 “咱俩有契约的,你不会拒绝我的‘合理’行为,不是么?”湛月笑眯眯的。 “‘合理’,鬼知道你这个‘合理’是你来定义的……”logos露出一种名为后悔的表情,“也还好你对男人没有兴趣。” “那是,我又不是同性恋,对了,你们女妖王庭里不是很多同性恋吗?” “那是族群里男性女妖很稀少,迫不得已。”logos解释着,“对了,你要是要去那个遗迹的话,方向反了。” “我不是要去那儿,你不是学了那些女妖术法吗?给我来上一个就成,我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办事。” “?”logos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恐,“你要干嘛?” “不干。” 湛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脑子里净是黄色废料的家伙,我只是有些话要说,不能让别人听去了。” —————————————— 四下确定了没有其他人,两人身上也没有任何窃听设备之后,湛月放开logos,拍了拍衣服。 logos幽怨地盯着湛月。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快点说。” “你先给我看看你见到的那些石像。” logos不情不愿地从腰间拔出一根骨笔,在空气中写写画画起来。 他其实可以用女妖的“言灵”,也可以一瞬间完成术式,但他不想。 湛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完成了术式。 湛月眼一花,周围的环境瞬间换成了个阴森黑暗的地窟。 他抬眼看向两旁的石像。 确实不是活的,但也不是雕像。 这是死去的石翼魔的遗体。 而且还不是正统石翼魔,是“疫病石像鬼”,遗体上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气息。 “logos,你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嗯?我?我没什么事,我很好。”logos有些不明所以。 湛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把自己的左手腕伸到了自己嘴巴前。 小小地利用初生控制自己身体的特点,把自己的牙齿临时变得锋锐无比。 湛月一口咬了下去,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手腕伸过去。 “你在发什么癫?玩这么花吗?我圆凳滑行大赛冠军认可你了。”logos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快点吸,再不喝就没有了。”湛月压制住自己的自愈速度,“你也不想得病吧?” “……这些石像有问题?”logos也是个聪明人,他立马想到了关键。 “那些我会慢慢给你说,现在先来治病。” logos面色变幻,纠结地看着湛月血色和白皙肤色交替的手腕。 “我以‘契约’之名,命令logos,马上配合。”湛月用没受伤的手结了个印,然后立马把自己的手腕塞logos嘴巴里。 logos内心升起强烈的服从欲望,他挣扎了一秒,然后选择了服从。 他边吮吸着湛月的血液,边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湛月。 湛月感到伤口处麻麻痒痒的,他甚至能感受到logos的舌头软乎乎的触感。 ——我真不是男同! 估算着差不多了,湛月把手腕挪开,看也没看伤口处飞速蠕动的肉芽,用衣服简单擦了擦。 “好了,接下来的我要说的话,不要传出去,这是我和石翼魔们的约定。” 顶着logos好奇看着他手腕的眼神,湛月开始若无其事地讲述着数百年前的古事。 ———————————————— 博士等到了回来的湛月和logos两人。 他没有问这俩干什么去了,湛月避开营地里的所有人,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湛月干员,”博士公式化的说着,“你知道情况了吗?” 在外人前面,博士,凯尔希,湛月,三个人互相的称呼都不是私下的亲密称呼。 湛月点点头。 “logos已经和我说明了情况了,博士,你确定整座营地里都没人私自进入遗迹吧?” “没有,阿斯卡纶盯着在。” “那就好,这个遗迹没什么价值,只是一些变异石翼魔的遗体,我和logos得把这个遗迹人道毁灭。” “石翼魔……为什么?” “嗨呀,博士你别管这么多。” 博士死亡凝视了好一会儿湛月,但湛月却满不在乎地跟他对视。 博士重新用兜帽的阴影盖住自己眼睛。 “我同意了。” ———————————————— 大范围毁灭地形的术法湛月会,只是威力不大,每个人在源石技艺上都有自己侧重的精通点,湛月不擅长的就是群攻术法,对于一些单体增益,个体点杀的术法倒是很有天赋。 不过好在logos这个大女妖的继承人会,而且威力不小。 湛月站的远远的,看着前方的logos两片薄唇翕动,骨笔飞舞。 让技艺在指尖起舞,呼风唤雨,搅乱现实,达成你宏伟的目的。 随着言灵落下,遗迹从上而下变为齑粉,随后消失于变假为真的火山岩浆中。 做完这一切后,这片地方彻底空空荡荡了,完全看不出以前还有个地窟的样子。 湛月上前接住向后倒的logos,logos这个时候状态不是很好,面色苍白,显然是体力消耗过大。 说到底,logos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年轻女妖,不是以后那个王庭之主,没有和血魔大君五五开的那个实力,现在释放两个高级术式就没劲了。 还得练啊。 湛月低头看向倒在他怀里的logos。 “还走不走都得动?”湛月问了一句。 “明知故问。” “好吧,需要我背吗?” “你不觉得那样很别扭吗?”得亏logos不会“gay”这个词。 “我也觉得,那我就扶着你好了。” —————————————————— 启程回去巴别塔本部的路上。 logos在某辆大车子上休息,湛月则开着排在车队最前的那辆车子。 湛月看着前方的道路,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子。 他想起了“年”,听那个被他抓来的黑蓑说,年去尚蜀去了,买的长途汽车票。 尚蜀…… 那里有火锅,茶水,还有“令”。 年不会是去找令告状去了吧? 湛月突然感到一阵头疼。 想着自己以前在大炎的事,湛月开车的速度愈发快起来。 直到前方出现数个庞大的巫术祭坛。 湛月回过神来,眼神不善地看着堵在路前方的军队。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敌袭!” 通报了一声后,湛月直接忽视了博士的指令,拔出了那两把阿戈尔制式的剑。 他很不爽,虽然不是这只特雷西斯的军队败坏的他的心情,但他决定迁怒于他们。 剑刃出鞘。 第65章 三年,再见w 该说不说,特雷西斯搞间谍战术有一套的,博士只带了一小支队伍,都被他发现了,还专门派了十倍于小队人数的军队前来围杀。 不过很可惜,他显然不知道logos和湛月也在,要不然也不至于只派这么点人来送死了。 特雷西斯估计只估算到了阿斯卡纶也在吧。 更倒霉的是,正巧碰上湛月从龙门遇上年后回来,心情不太好,不准备给这支人马留活口。 一道白色的模糊幻影在军列中来回穿刺着。 博士扶着额头。 “不听军令……唉,又有谁惹到他了?” 凯尔希走到他身边,斜着瞥了博士一眼,“你要处罚小月么?” “军令如山,”博士才说了半句话,就感受到身边人的死亡凝视,他默默把剩下半句话吞下去,改了改。 “我的意思是,就算军令如山,我这个当爹的也可以当做没看见。” 没进到理性状态的博士还是相当从心的,对凯尔希来说。 凯尔希移开视线,目光注视着血腥一片的战场。 还有那个血染半边身子,不急不慢走回车子的那个身影。 “履职者……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孩子心理年龄到底有多大了,给小月安排心理医生的事要尽快提上议程……不说这个了。” 凯尔希把手上拿着的纸张递给博士。 “这个是那个遗迹里石像的初步研究报告,还有logos的回归报告。” 凯尔希绿宝石般的眼瞳盯着前方尸横遍野的场景,眼底闪过一缕忧愁。 博士接过纸张,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携带病菌?” “嗯,不过不用担心,巴别塔的科研工作相当严谨,安全工作做到位的。” “……现在队伍里有病例吗?” “唯一有可能感染的是logos,我已经去看过他了,没有生病的迹象,一丝一毫都没有,博士,你应该知道,石翼魔们的遗体不可能会携带病菌,他们都有自洁系统。” “嗯。”博士眉宇间浮现出一抹疑惑,“这有些奇怪,有什么猜想吗?” “没有。” 凯尔希斩钉截铁地回答。 石翼魔集体销声匿迹的时候,她还是萨卡兹的大贵族,但她也不知道石翼魔堂堂十大王庭之一,为何突然就集体失踪了。 博士就更不知道了,他都是最近百年才被凯尔希从石棺里开出来的,这些上古秘辛大部分他并不知情。 两人陷入长久的寂静,直到车子缓缓发动。 “我去,湛月他还是个人?啊,糟糕,公共频道怎么还没关……” 对讲机里传来车队里某个迷糊干员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手忙脚乱收拾的杂音。 博士拿起对讲机。 “继续前进,尽快回到本部。” —————————————————— 巴别塔。 当特蕾西娅担忧地看着湛月,还问湛月是不是在龙门受欺负了时,湛月终于没憋住。 “老爹,你说的心理医生就是皇姐?” 湛月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回头看向似乎在憋笑的博士。 博士迅速管理自己的表情,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了解你,懂心理学,有行医资格,积极性高,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特蕾西娅温柔地拉住湛月的手,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湛月抽了抽嘴角。 “我觉得大可不必……” 他表现得有些抗拒,他心理可没什么毛病,心理出现问题那时候他才12岁大来着,他这会儿都活多少年了。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出现心理问题是因为亲手屠杀了一个乌萨斯村庄,那是他第一次为了修正扭曲而对无冤无仇的人挥下屠刀。 他现在见过多少事了,造过多少杀孽了,懊悔过,放弃过,自暴自弃过,但泰拉那老头子在他考核期过了后就锚定了他的灵魂,心理问题?不存在的。 特蕾西娅瞪了博士一眼,试图用眼神告诉博士别乱开口。 博士心领神会,自觉地默默拉起口罩。 “嗨呀,没什么的,我们就当聊聊天,小月,你不会连每周一小时都不愿意陪陪皇姐吧?” 说着,特蕾西娅面上浮现出委屈的神色。 “没有没有,哪有的话,别说一小时了,一天都情愿。” 湛月显得有些慌乱,连忙安慰道。 特蕾西娅暗暗勾起一抹嘴角。 于是,湛月心理辅导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 三年后。 1087年1月2日,天气晴,卡兹戴尔北部出现大型雪灾。 湛月单手扶着方向盘,改装过的军用越野车孤零零地穿过一片狼藉的战场。 “啧啧啧,好家伙,这都轰平了一座小山包了。”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句,湛月驾驶着车辆,灵巧地规避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这是刚刚结束的雷因兹卡山之战,战争双方其实不是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而是维多利亚某个贵族还有叙拉古人。 但留在战场上的尸体大多数都是萨卡兹,只有少数是鲁珀和菲林。 这些死掉的萨卡兹都是雇佣兵。 不过看战场这个惨烈的样子,双方投入的资金不少啊,连大威力军械都敢提供。 是真不怕这些雇佣兵拿着这些军械反噬啊……不,说不定已经反噬了。 湛月避开几具已经呈焦炭状的尸体。 战场上会有鲁珀和菲林的尸体已经说明了很多,虽然说卡兹戴尔的雇佣兵也有鲁珀和菲林,但数目不是很多,而且,战场上这些尸体着装可不像到处跑的雇佣兵,反而有些养尊处优的味道。 数量很少也大概只是因为他们有给自己人收尸的习惯。 不过湛月可不怜悯这些来卡兹戴尔的外来者。 要想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分得蛋糕,就要做好被其他人杀死的准备。 巴别塔和摄政王自从宣战起,打了三年,整体战场仍然呈现胶着的状态,而且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动用超规格强者和那些大威力武器。 湛月也可以猜到特雷西斯那个混蛋皇兄和他温柔的皇姐特蕾西娅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把水搞浑,吸引外来势力,然后从这些外来势力上瓜分利益。 据他所知,这场雷因兹卡山之战,巴别塔光是卖双方武器和粮草就吃了个满嘴流油。 什么财最好赚? 答案是战争财,卡兹戴尔两武器质量最好的势力的价格都默契地保持一致,而且不约而同的很高很高,摆明了就是要勒索,不买?你不买,你的对头买,要命还是要钱? 不过这都不关湛月的事,事实上,因为这种该死的默契,湛月都三年没怎么动过手了。 血魔大君那个老变态也是一样,竟然整整忍了三年,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来找湛月,不过,湛月曾经无意间听到特蕾西娅说,他定期为组织贡献的血液有一部分悄悄分给了血魔大君…… 这就很扯了。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 湛月这次独自一人驱车来这个才打完的战场,是来找某个人的。 湛月亲自前来,显然对面来头不小…… 或者,对于湛月来说很亲切。 车辆稳稳停住。 面前的少女成熟了很多,隔着厚厚的大衣,湛月都能看出她的身材,不过最吸引湛月目光的不是这个,湛月首先注意到的是少女一身的武器,还有她那令人不适的猩红眼眸。 感觉应该已经杀过很多人了…… 湛月把脑袋伸出车窗,面带笑容。 “上车聊?小哑巴,或者,我该称呼你为……w?” —————————————— 小哑巴,不,现在该说w了,这三年来她的生活轨迹和原剧情差不多,最大的差异就是伊内丝更忌惮她了。 这个还有湛月的原因,就是因为湛月当初在疤痕市场小小露了一手,而当时市场内还好巧不巧有赫德雷小队成员,他还看到了w当时在湛月身边。 虽然说w被他们吸纳的时候还第一时间没认出来,但相处久了后,那个成员突然就回想起来了。 不过w对于这个事儿没什么想法,伊内丝忌惮就忌惮她的,反正那个老女人奈何不了她。 湛月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反正w是这么说的。 “说起来,为什么挑在这种地方见面啊?”湛月左扭右扭着方向盘,尽力避开地上的尸体。 w正悠闲地吹着口哨,听了湛月的问题,悄然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来。 “这样安全,欸,坐你的车,应该不会突然就被冷枪干掉吧?” “你要是被干掉了,我会为你报仇的。” “喂,你这车不会装的普通玻璃吧?该死,我要下车!黑车!” “上了我的车还想走?” 湛月开着玩笑,突然车子后窗发出一声巨响。 “?” w猛地向下面一缩,但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又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你的车质量不错嘛,‘万里鹰’的狙击都打不穿车子玻璃。” 说话间,车后面又传来一声巨响。 “巴别塔仅有的几辆高级车辆。”湛月解释了一句。 “嘭!” “*卡兹戴尔粗口*,没完没了是吧?”湛月眉头一皱,看向副驾驶位上优哉游哉的w。 “你的仇人?” “昂,要是能借你手把他除掉就更好了呢。”w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勾起一抹笑来。 “这个‘万里鹰’的人头可是相当值钱……不过就是相当难杀。”她蛊惑道,“杀了他,人头钱我们一人一半。” 湛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我杀的人,你凭什么和我一人一半?而且,我不缺钱。” 巴别塔的工资不多,刚好够用,但湛月作为四把手,想买什么,只要博士觉得行的,巴别塔就能给他买来。 金钱对于湛月来说诱惑力相当不足。 “嘭!” 又是一声枪响,这回车子后风窗也随之发出了一声碎裂的声音。 “喂喂喂!”w缩下了座位,“你这车也不行啊,快想想办法,要不然咱俩都得死在车里。” 湛月瞥了眼她。 她脸上没有任何害怕的意味,反而期待地看着他。 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湛月还是看出了她眼眸深处那抹疯狂。 “你早知道他会来狙杀你?” 湛月并不着急。 他回忆了下他开车来w约他的地方,那地方有着相当多的障碍物,w当时就在几块巨石后面,更鸡贼的是,上面甚至有铁皮封顶,不开进去,湛月也无法看到她,更别说要占据高点的狙击手了。 显然w早有准备。 “对啊,这家伙追了我大半年了,都没放弃。”w一脸理所应当,“不就是把他儿子干掉了嘛。” 湛月无语凝塞。 “嘭!” 后风窗发出“咔咔”的声音。 能狙中高速移动的车辆,可见技术还是有的。 湛月伸出手狠狠rua了ruaw的白毛。 “你就不能自己处理这个人?非要我来?” “谁叫你这么好约出来呢?” w没有反抗湛月的手,而是一脸“你自己的问题”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欠收拾。 湛月脸色一黑。 “撸爽了?这是报酬,快去吧。” w用纯真的眼神看向湛月。 “……等我一分钟。” —————————————————— 为了赶时间,湛月开启了三年都没有用过的时缓,半分钟不到就砍下了那个“万里鹰”的脑袋,回到了车边。 “下车。”湛月提着人头的头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车上伸手的w。 “好嘛,下车就下车,凶着个脸干什么。” w笑嘻嘻地下了车,从大衣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保鲜膜,细细包了一大圈。 湛月确认了不会搞的车上满是血之后,才上了车。 车辆移动。 “你叫我出来,不是有事吗?什么事。” “就是为了杀了这个苍蝇啊。” “我可不会这么简单被糊弄,很明显赫德雷小队也能处理他。对了,你的队友呢?” “哎呀,真聪明,是有其他事。” w温柔地抚摸着怀里包了厚厚一层保鲜膜的人头,“这个只是意外之喜。” “至于我的队友嘛……我这不想着孤男寡女好发生点什么嘛,要是傍上你这个大款了……” “咳咳咳……”w话还没说完,湛月先猛烈地咳嗽起来。 “喂!我有这么不堪么?”w不满地用力打了湛月肩膀一拳。 “不是,不是……”湛月缓过来,有些不可思议,“你对我有这种想法?你不会对每个大款都这么说吧?” “当然不是,我不是随便的人,我中意你啊。”w笑吟吟地撩了撩头发。 “……不会撩头发可以不撩。”湛月瘪了下嘴。 一点美感都没有,白瞎了这么好张脸了。 “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不会没有那方面的功能吧?就和赫德雷一样?” “啊?赫德雷没有那方面的功能?” “你当真了?”w脸色古怪起来,“他应该是有的,不过伊内丝在他身边晃悠那么久,一点行动都没有,我有点怀疑……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你又没见过这俩。” 湛月很想说自己见过,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了。 w解开身上厚厚的大衣,露出大衣内令人眼花缭乱的装备。 “看看,我不是个小孩子了,比当年发育了好多了。” “……我想说的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你那些武器……不沉吗?” “?” w眯了眯眼,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我难道长得不是很好?不会啊,那些死在她的美人计里的都有一个连了。 湛月叹了口气。 “我有老婆的,我得对她负责,你就别费心思勾引我了。” “真的?哇偶,巴别塔的no.4竟然已经不再是单身了,真是令卡兹戴尔万千少女心碎。” w面露无趣,扣上了大衣扣子。 她也许是真的喜欢湛月,但也没有到爱的地步,没有非他不可的意思。 她瘪了瘪嘴。 “还有多久开到啊?” “你自己不会算?”湛月噎了她一句,“明明是你在信里说的地方,算距离你要快点吧。” w脸上浮现出一点不耐,“我懒得动脑子。” 湛月无语。 ———————————————— w曾经在某次雇佣任务时遇上了属于巴别塔的特派小队。 logos和他的搭档mechanist。 在见到两人后,她立马想到了她最近遇到的那个奇怪地窟,也想起了队伍里生病的人马。 寻常药物对这种病没有什么成效,但好在似乎这个病病不死人,最严重的那个人也只不过是肺部残废。身体素质高超的,比如赫德雷、伊内丝,还有她自己,都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个病传染很快,又只能靠自己身体素质硬抗,他们队伍的战斗力暂时大打折扣,最近只能躲着仇家走,这让w很不爽,在这种情况下,她立马想到了湛月。 至于有没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就不知道了。 虽然她并不认识logos,但她认识巴别塔的制服,而且也不妨碍她把临时写的信给logos。 湛月准时到了接头的地方,接到她之后便车不停轮地向那个地窟的方向走去。 “所以,你当时到底怎么说服logos把信给我的?” “我就说我怀了你的孩子。”w眨眨眼。 “咳咳咳!”湛月又猛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车子都开始左右摇摆。 “喂,开车呢,你干嘛?” “咳咳……你……我……唉。”湛月语言系统被干紊乱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logos把信给他的时候脸色怪怪的呢。 “唉,算了。”湛月哀叹一声。 —————————————— 开了几个小时,湛月和w到了地方。 看着前方大批的人马驻扎,湛月和w对视一眼。 “你不是说那地方偏僻得很,没有人会去的吗?” “赫德雷拉着我走的时候当然是这样啊!” “……好吧,你说赫德雷小队在地窟附近,他们人呢?” “你瞎啊,这么多菲林,他们肯定溜了啊!我倒是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怎么说,要联系吗?” “不急,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啊。” “全是菲林,当然不是本地人,瞎就算了,脑子还不好使?”w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湛月一眼。 湛月有些想把她的嘴巴缝上。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两人往后面退后了几十米。 湛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这些菲林,大概率就是雷因兹卡山之战的维多利亚一方,湛月这个级别,当然知道卡兹戴尔最近进来的几批大规模人马,全是菲林的,就维多利亚那个贵族的私军。 他们进入卡兹戴尔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不少士兵负伤,附近没有长期驻扎的痕迹,看样子是打完仗才来。 ……他们损失还真不小,湛月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博士带着他去欢迎,那士兵数量,可是现在的1.5倍。 “可以强攻。”湛月做出判断。 “要打?”w有些兴奋地清点起弹药来。 “我只说可以。”湛月有些无语,“我又没说一定要打,他们的话事人应该认识我,我试试谈判。” w在信里说的那个地窟里的东西,很可能是跟三年前那个遗迹一样,都是疫病石像鬼的遗体。 不过这疾病的威力和湛月想得不太一样,看来是没有变异什么的,泰拉人的人体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几百年前的病毒威力似乎也不够看了。 就算威力不足,大规模的生病对军队还是不好的,只要湛月说自己可以帮忙解决,想来也是不难进入地窟。 w切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武器。 “好吧,那就走?” “嗯。” —————————————————— 湛月在前一个身位,w在后,两人这样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军营面前。 放哨的士兵看到两人,脸色一变。 “敌袭!” 刺耳的铃声响遍整座营地。 湛月脸色也一变。 他看向躲在他身后的w,w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哎呀,我也没想到这些人记我记得这么清楚……不就是在雷因兹卡山趁乱抢了他们一波嘛。” 湛月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但他斥责的话语还没说出来就被铺天盖地淋下来的子弹雨打断。 血肉扭曲,生长。 湛月的手臂化作一扇庞大的羽翅,羽色苍青,看上去柔然无比,但却结结实实扛下了无数子弹的洗礼。 三年来,湛月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至少他闲着没事还好好开发了一下自己越来越不像人的身躯。 “?” w目睹了这一切,她的表情变得疑惑起来。 “湛月,我有个问题,你还是人吗?”她指向湛月手臂化作的羽翅。 “比起你来,我觉得我是。”湛月冷笑。 “什么啊。”w好奇地摸了摸湛月的羽翅。 “啪。”湛月没有变化的另一只手无情地打掉w作怪的小手。 “我收拾完这些人再来收拾你。”他瞪了w一眼。 w乖乖地收回手,无辜地眨眨眼。 第66章 地窟之行 湛月举着自己手臂所化作的羽翅,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保护圈,顶在前面,一步步向前推进。 w紧紧跟在他后面。 “湛月,他们好像很害怕欸,好像要放炮了。” “……你跟紧点,别被轰飞了。”湛月挑了挑眉头,另一只空余的手转瞬间扭曲崩溃成最原始的血肉纤维,再缠绕组合,形成了另一只羽翅。 初生们各自执掌着大群的权柄,基本上已经把大群的基础权柄都分完了,湛月这个新晋的初生一来,大群可就犯了难。 作为有基本逻辑的生物智能,大群规定了海嗣族群初生的数量,但阿戈尔这人体实验搞出来个半人半海嗣的深海猎人,按大群的基本逻辑,属于海嗣的分支之一,这也算了,本来这些深海猎人打的不是很过初生,晋升不了。 但奈何出了湛月这么一个变数。 大群一琢磨,干脆给个形体掌控的权柄算了,边边角角的,空着也是空着。 于是湛月就有了随意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原理什么的湛月也是很懂,不过,管用就行。 “轰!” 炮弹打在两扇巨大的羽翅上,激起浓浓的烟雾。 湛月拉住不由自主向后倒去的w。 “谢谢嗷,嗯……不对,你哪来的手?”w死死拉住湛月的手,眯起眼睛。 “别问,人有三只手不是很正常吗?” “果然你不是人吧?” “轰!” “咳咳,彼尔娘之,没完没了了?” 湛月从背后伸出的第三只手松开w,缩回背上。 “?”w脸色变得疑惑起来。 “时缓。” 湛月把w也拉入术式的范围中,他回头看向w。 “这些维多利亚佬把我惹毛了,你跟不跟我一块?” “我?这么多人,没你保护我可不敢捋他们虎须……不过,你要看到血流成河么?” “我没说要把他们杀干净……”湛月无语地看向面露兴奋的w,“我又不是什么杀人魔,随便杀进去找到他们指挥官就好了。” w缩在他后面,掂了掂掏出来的炸弹遥控器。 “那也行,这还不是要血流成河。” “嘭!” 这次的爆炸声不是在湛月伸出去的羽翅上传来的,而是从不远处的军营中传来的。 暴烈的火光和人体残肢在缓慢的时空中慢慢翩飞。 w松开按着按钮的手指。 “这是你的源石技艺?让时间缓慢下来?” “一方面吧……你什么时候埋的炸弹?” “刚刚,这是我的源石技艺,喜欢吗?”w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有没有考虑婚外情?” “别贫了,你最好祈祷你埋的炸弹没炸死这伙人的指挥官,我才懒得杀光这些人。” —————————————— 在湛月带着w拿着剑“友好”的访问下,维多利亚的军官态度良好地下令停止射击。 他自然认得湛月,也知道湛月是卡兹戴尔两个地头蛇之一的高层。 不过这不是他认怂的原因,事实上,作为维多利亚出身的军官,他向来看不起外国的这些所谓军事组织,更别说是一个混乱之地的军事组织了。 但是,湛月带着一个到处引爆炸弹的w,两个人就把他带的这队人马杀了个对穿,这残酷的现实无疑给了他幼小的心灵一个狠狠的耳光。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见鬼了,他也怀疑起维多利亚的蒸汽骑士们是否有那个能力打得过面前这个怪物。 总而言之,在面对巨大的实力差距和生命威胁下,这个军官吃了相当大的亏,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相当识相地带着残存的人马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湛月假惺惺地为这位不远万里从维多利亚赶过来的军官默哀了一秒,也不知道他背后的贵族会不会惩罚他。 不过这都不关湛月的事,他只关心w带他来的这片地窟是不是他想的那样,是疫病石像鬼们的遗体现世区。 w这回打了个爽,安全方面,湛月给她兜了底,她完全可以忽视军队的攻击,随意倾泻自己的火力。 她大衣里那些东西都打空了,她现在比之前看起来瘦了很多。 w还在回味火力倾泻的快感,湛月就已经不耐地让她赶紧带路了。 w现在还没遇见过特蕾西娅,没有定下自己的人生目标,完全就是个战争疯子,她会沉醉于自身强大的快感,但湛月可不会,他这回出来,可是背着博士和凯尔希的,时间可不多。 “哎呀,知道了,急什么。”w收起武器。 湛月瞥了眼她。 “这块地方预计明天就会被雪灾笼罩,我们的时间不多。” “雪灾……哦,我知道,北面的那场雪灾,不过天灾信使们不是说这场雪灾不会移动吗?” “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湛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源石的波动,雪灾……哼,或许还得加上风灾。” w眨眨眼,好吧,比起那些天灾信使,她还是相信湛月,毕竟湛月曾经亲自在她眼前展示过相当的伟力。 能施展那种级别的术法,湛月在源石技艺上的造诣毋庸置疑,他说的话还是有着相当的可信性的。 w听话地在前面带路,也没避着收拾东西的军人。 湛月跟在她后面,感受到了四处看过来的仇恨视线。 湛月熟练地忽视了这些充满愤怒和恶意的目光,既然上了战场,那就要做好死在战场上的准备,更别说还是他们先动的手了。 他一开始可没想着动手。 军官催促着军人们收拾东西。 “对了,奉劝一句,”湛月经过他身边,“往南方去。” 军官顿了顿,没有回话,只是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催促着军队转移。 ———————————————— w从大衣里面拿出来一长段绳子,向前方的无底深渊放下去。 “你干嘛?”湛月有些疑惑。 w眼睛一亮,“干!就这儿吗?” “?”湛月眼前一黑,“正经点,我说过我有老婆了吧?” w瘪瘪嘴,“婚外情也很刺激啊……算了算了,你来这不就是为了这个地窟?下绳子好下去啊。” “没必要……我用不着这种东西,还是说,你也要下去?” “当然啊,”w苦着脸,“那些维多利亚佬还没走呢,就在不远处,没你在身边,我可打不过他们。” 本来她也不想下去的,没好处,但才跟那些维多利亚人打了一仗,要是让他们发现她就一个人,她就算再有手段,也只有引恨西北了。 w想起自己约湛月的初衷。 似乎只是想见见湛月来着?她真不过是随便找的最近的一点困难诉诉苦,企图增加湛月被她约出来的概率…… 倒也算达成了目标,不过,湛月的心思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在她身上,反而在她随口提的这个地窟上…… 她有些怨念地看向湛月。 你最好真的有个老婆。 湛月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突然有些毛骨悚然是怎么回事? 他基本上都已经泰拉无敌了,还有让他的第六感感到恐慌的事? 晃了晃脑袋,驱散这股莫名的寒意。 “我觉得你这绳子应该够不到底端吧?”湛月摸着下巴,“既然你也要下去,我抱着你下去就好了。” w向下放绳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好啊。”她笑吟吟的。 ———————————————————— 听着远处的炮火声和枪声,赫德雷点了根烟。 伊内丝从密林小道里现出身形。 “情况怎么样?” “不清楚。”伊内丝皱着眉头,“隔得太远了,战场上烟雾又太大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伙维多利亚人是和什么人打上了。” 炮火声渐渐停息。 “打完了。”赫德雷吐出一口烟气,“交战时间很短。” “怎么,你在担心w?她要是这么简单就死了,那可最好。”伊内丝冷笑一声,但她眼底还是闪过一缕担忧。 “w不在这儿,你没必要嘴上不饶人,w也跟了我们一年多了,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不是么?” “……我无法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知道的,那些试图探查她过去的成员,无一死在了一次次委托中。” “好了,我们守在这儿不是为了讨论w的忠诚的,是为了接应她的。”赫德雷打断伊内丝的话,“队伍里的病员情况如何?” “差不多了。” 该好的好得差不多了,该病重的也废的差不多了。 赫德雷明白伊内丝口中“差不多”的意思。 “抛弃病员,带上有战斗力的,去看看。” “为了一个w,值得吗?”伊内丝突然问道。 “只是去看看。”赫德雷丢下手中的烟。 —————————————— 两个白毛在地窟上空向下滑翔。 不过其实只有一个白毛在滑翔,另一个白毛其实是被抱在怀里,带着向下飞。 湛月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大群给予的权柄,用处还是很多的。 没有飞多久,湛月平稳落地。 把w放下来,湛月默默调整了下身体,把两只本不应该出现在人体上的翅膀收回去,把为了适应飞行而调整的骨架也调整回去。 “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我都还没下来过呢。”w好奇地向两边看去,但由于光线过于昏暗,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得清离得很近的湛月。 “没下来是对的,对未知之物理应保持敬畏。”湛月淡淡回话,随后径直向深处走去。 w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这么说,但行为上可一点敬畏都看不出来啊。 不过她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湛月听着后面w跟上来的声音,默默放慢了点脚步。 “注意看路。” 随口提醒了一句。 “知道知道……我有手电筒,要拿出来吗?” “你怎么什么都有?”湛月用奇怪的眼神看向w身上的大衣,“你这大衣是什么都能装?四次元口袋?” “有备无患,还有,什么是四次元?” “没啥……有手电的话就用呗。”湛月跳过这个话题。 w虽然很好奇,但看湛月不想说,她还是没再追问下去,从大衣里拿出来一个小手电。 两人默默无言地向下走去。 湛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w,过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这是啥?” w警惕地看向湛月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一颗不明丹状物体。 “事先准备的抗病毒药物。”湛月解释了一句。 “emmm,好吧……不会是春药什么的吧?孤男寡女,地下y?”w接过来,一口闷了下去。 “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就没别的了吗?”湛月有些无语,他都记不清这是他再见w来第几次无语了,这三年来,w不会除了往脑子里装黄色废料就没干别的事了吧? “嗯……味道还行。”w评价了一句。 —————————————— 湛月思考着。 除了三年前logos发现的那个遗迹,有关石翼魔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要不是湛月认得那些东西是疫病石像鬼的遗体,估计凯尔希和博士也不知道这些石像是个什么玩意。 湛月以为那次遗迹的出现是个偶发事件,地壳运动嘛,懂的都懂,随机性很大。 但隔了三年,w又告诉他这边又发现一个疑似有关的地窟。 这就令他感到有些奇怪了。 没道理两百多年一次都没出现过,这几年就突然没理由地出现两次。 湛月更倾向于是疫病石像鬼们试图重新回到地上。 不过也不应该啊,正统石翼魔们还是有能力的,更别说当年湛月还帮了他们很大一个忙。 作为十大王庭之一,石翼魔绝不是草包,不会在占优的情况下被疫病石像鬼翻盘了。 湛月也留了后手,更是上了保险,杜绝了这种情况。 而且,这两次出现,影响都很小,看上去也不是疫病石像鬼要重新现世的意思。 ……说不定真的只是两次偶然? 缺乏信息啊…… 湛月苦恼地挠挠头,他实在不是智者,如果是博士的话,有他的信息,应该可以推算出什么,但碍于湛月和石翼魔签订的契约,湛月又无法告诉博士。 能告诉logos都还是因为logos年少无知的时候被他骗着签下了黑心契约。 两人沉默地向着地下深处走去。 在w手电的照耀下,可以看到这个地窟里到处都是诡异的石像,w倒是好奇地到处看来看去,甚至还用炸弹炸了一个,但湛月对于这些石像就熟视无睹了。 他感受到更深处有着剧烈的源石反应,至于这些疫病石像鬼的遗体,他才不感兴趣。 至于w的行为,虽然湛月有些头疼,但w吃下了凯尔希做的血丹,不会有什么危险,湛月也就随她去了。 湛月瞥向w。 他也许该让她留在这儿,这里他探查过了,连只老鼠都没有,有的就只有那些疫病石像鬼的尸体,而更深处那剧烈的源石反应,就算是他都要认真对付,属于是一不小心就得重伤的级别,w一不会高深的源石技艺,二身体素质也属于正常人类范围,要带着她去里面,湛月不是很放心。 “里面有危险,你留在这里吧。”湛月突然开口。 “好啊。”w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她作为一个普通萨卡兹雇佣兵,硬实力上绝对比不上湛月这种级别的,如果给她充足的火力和时间来布置陷阱,倒是可以暂且说勉强达到湛月的级别。 不过现实里,突发的情况很多,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既然湛月都说了前面有危险,她可不想当拖油瓶。 精通战场法则的雇佣兵相当清楚生存之道。 她乖乖守在原地,看着湛月的身影没入黑暗。 如果情况不对,她绝对会第一时间就跑。 湛月可用不着她来担心。 ———————————————— 这是一条通向下方的小道。 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挖出来的,通道狭窄,甚至还有塌陷的地方。 湛月有着夜视的功能,他仔细看着通道两边的痕迹。 “有些年头了……” 他很确定这是石翼魔们的术法所留下的痕迹,这条通道是被石翼魔挖出来的。 或者说,是被疫病石像鬼挖出来的。 疫病石像鬼也会石翼魔的术法。 通道越走越倾斜,最后几乎到了垂直向下的地步。 没有犹豫,湛月一跃而下,把剑插入石壁上,就这么滑着下去。 阿戈尔制式的剑质量没的说,切断这些普普通通的岩石非常轻松。 湛月就这么以一种平稳的速度向下滑着。 突然,从剑身上传来一道阻力,湛月也随之停了下来。 看来是到地方了。 真够深的,氧气很稀薄,好在他现在不做人了。 湛月拔下剑,身躯在重力的影响下急速下落,最后重重砸在通道底部。 从剑突然停下开始,通道周围的岩石就不再是泰拉自然界的岩石了,而是石翼魔术法所铸造的岩石。 湛月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抬头看向被岩浆照亮的岩石神殿。 迎面扑来的热量让湛月有些不适,但很快,他的身体就自己适应了这种高温。 石像。 到处都是石像。 不过这里的石像和在上面见到的那些石像就不太一样了,这里的都是正统石翼魔的遗体,在形态上和疫病石像鬼还是有一些差异的。 整体上看过去并没有疫病石像鬼的凶厉,而是有着独属于大地的平和中正。 湛月曾经见过这座岩石神殿,看来那剧烈的源石反应就是从这儿传出去从而被他发觉的。 这是石翼魔们的王庭,是他们的居住之地中,最具有特色的建筑,也是石翼魔之王的住所。 这里运转着石翼魔们的祖传祭坛,让岩浆源源不断地流淌。 不过…… “废弃了呀。” 湛月确认了这儿并没有生命气息,就只有那个祭坛还在运作。 但他发现,岩浆底下封锁着一座座凶厉的石像。 “同归于尽了?”湛月挑了挑眉头。 不会啊,石翼魔之王的强大毋庸置疑,疫病石像鬼们又没有像石翼魔之王这样的高规格战力。 王庭之主的实力都很强大,他们就是各自种族的极限,血魔大君可以一个人摧毁未配备高威力武器的军队,食腐者之王、变形者、成长起来的女妖之王logos,实力都是对标血魔大君的。 毫不夸张的说,石翼魔之王也是这种存在,他的存在就是石翼魔这个种族的极限。 这两百年里发生了什么? 湛月试着伸手去触碰岩浆。 “嗤嗤……” 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入大脑,想让大脑发出指令缩回手。 湛月面无表情地伸着手,甚至更向岩浆里伸进去了一点。 血肉在蒸发,骨头在悲鸣。 但进化,于此刻发生。 湛月牺牲了自己的一只手掌,就换来了对高温的适应。 把手缩回来,湛月等了几分钟,等到手掌又长了出来,才脱下身上所有的东西,纵身一跃,直接泡进岩浆。 多利表示很赞。 湛月自然不是平白无故要进入岩浆,他是要去把封锁在岩浆之下的那些疫病石像鬼弄出来一座。 隔着岩浆,湛月也不太好确定这些东西还活着没。 如果还活着,那可太好了,他正好逼问。 不过,当湛月进入了岩浆后,才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他根本拿这些用来封锁石像的锁链没办法。 湛月有些烦躁了,这些锁链看上去像是石翼魔之王的手笔,单凭物理手段,是不太好弄断的。 不能小瞧天下英豪啊。 这些老怪物一个比一个难缠。 湛月如此想着,丝毫不自觉自己就是那个最难缠的老怪物。 试了几下,湛月便放弃了无用的尝试。 正当他要离开岩浆时,他突然看到某个石像晃了晃。 “?” 湛月游了过去。 那是一座高大威武的石像,面相刚毅而中正,也没有被封锁。 ——湛月认得他,是石翼魔之王。 “你还活着?喂,动一下啊。”湛月掐了个手印,试着用天师术法“心眼通”跟这个大石像交流。 “湛月……隔了两百年,你终于还是来了。”石翼魔之王的心声被湛月听到,只不过,怎么听怎么虚。 “你在等我?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给你们留了后手啊?” “……感谢你对石翼魔的帮助,我们成功了,镇压了所有的叛徒。” “那你怎么还成了这么个鬼样子?看你这个样子,是在以自身镇压所有疫病石像鬼啊。” “嗯,如你所见,虽然我们获得了胜利,但元气大伤,为了确保这些叛徒不会卷土重来,我只得以身镇压,不过,还好,在我完全成为石像之前,族人们已经选出了新的石翼魔之王。” “成为石像……你死了?现在和我说话的是?” “一道残魂罢了,如果你没有注意到我,我甚至无法跟你交流。” “好吧,那你等我有什么说法吗?” “湛月,我需要你完全摧毁这些疫病石像鬼的石像。” “他们不都已经死了?” “他们,还会再……” “什么?喂,你话都还没说完!”湛月摇了摇石像,但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再什么?”湛月皱起眉头。 石翼魔之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能一一道残魂之身拖到湛月到来,已经是惊人之举了,里面用了什么高级的术法湛月也不知道。 不过他意识完全消散之前的请求说的很清楚,要湛月把这些疫病石像鬼的遗体都统统毁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鞭尸,但这样也没什么坏处,三年前湛月和logos不就是直接把这些东西连带着遗迹一块毁尸灭迹了吗。 成了齑粉之后,这些石像再怎么妖,也闹不了事了。 “好吧……既然是老友所托。” 湛月目光看向被锁链封锁住的石像们。 —————————————————— “咔咔。” 在一片寂静中,w突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 她警惕起来。 一个人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还被一群诡异的石像包围了,就算她心智强大,这会儿也有些发怵。 她默默掏出了那把源石匕首。 这种地形,可不适合她使用那些现代火器,一不小心就得送自己上西天,还是得靠冷兵器。 不过似乎只有这么一声突如其来的奇怪声音,w警惕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 “嗒嗒嗒。” 脚步声? w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湛月从通道里冒出头来。 “湛月?” “嗯,是我,对了,离这些石像远点。” w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湛月的双手化作两柄血肉巨锤。 “他们会动,小心。” ———————————————— 看着湛月狂暴地打砸行为,w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她祈祷着湛月不要砸上头了,连她一块砸。 不过,石像会动? 她又看了看湛月,默默跟紧了点。 至于湛月,在砸的差不多之后,便用着天师术法,彻底挫骨扬灰这些石像。 湛月其实也是很疑惑,这些石像明明没有生命气息,但就是偶尔会自己动一动,而且,看样子,还是向着地面上走的。 不过自己动的那一下,可能就只有几cm,还隔上好久才动一下。 要不是湛月一脸凶残地砸着这些石像时,有个石像恰好挪了几厘米,湛月也不会发现这个诡异之处。 至于为何…… 这些秘密已经随着石翼魔之王残魂的消散而永远埋藏在那地底的两百年中了。 或许现在只有那位新石翼魔之王所带领的石翼魔王庭才知道了。 不过,湛月也找不到他们啊。 —————————————————— 湛月抱着w飞回地面后,湛月向这个大地上的裂缝里狂轰乱炸起来。 都是用的强大的单体术法,什么雷啊,火焰啊,暴风啊,有什么用什么。 w站在他身边,看着湛月一脸冰冷地向里面不要体力一样甩着术法。 这人真恐怖啊……体力是没有极限的吗? 要知道,每位术师都可以用各种源石技艺,只要自己能学会,但除了自己天生的源石技艺,其他源石技艺学起来都事倍功半,这还不算什么,学会后威力还小,体力消耗还大。 w并不知道这些知识,但她自己也会用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引爆炸弹什么的,源石技艺会消耗自己体力这一点还是懂的。 她很想说自己也可以帮忙丢两个炸弹什么的。 但看到湛月一脸心无旁骛的样子,她最终乖巧地站在一边。 “那是w?”不远处拿着望远镜看着这边的伊内丝一脸怀疑人生。 “不确定,再看看……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赫德雷也举着个望远镜。 “……看背影有些熟悉,巴别塔的【时】?” 两人放下望远镜,互相对视一眼。 要真是那个男人的话,他们可以放弃营救w了。 不过w看上去也不像是被他绑了的样子。 不确定,再看看。 看了半个小时,两个人都看麻了。 “他丢了多少个术法了?”赫德雷手指上缭绕起一股黑色的烟雾,“我怎么感觉自己的源石技艺和他的源石技艺不是一类东西呢?” “就你也想和卡兹戴尔的武力担当比?”伊内丝虽然也很震惊,但她脑子还没坏,人家湛月的凶名在整个卡兹戴尔都是响当当的,赫德雷虽然在雇佣兵里也很强,但要碰瓷湛月,还是算了吧。 “……你说得对,不过,w她不想是被挟持了的样子,也许我们可以直接点,上去要人。” “你疯了……嗯……”伊内丝犹豫了一下,“你说的有些道理,普通的方法不适合用在那个男人身上,我们直接点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那派谁去?”赫德雷问道。 “小队里那么多人,不一定得是我俩。”伊内丝的态度很明确,这是件危险的事,她并不想去。 正在他俩商议的时候,不知何时悄然停下了轰炸的湛月带着w出现在两人身后。 w憋着笑。 湛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外人对他的误解总是很深,他又不是什么动不动就动手的大魔头,每次不都是别人先动的手? 要不就是博士要求,任务所需,没有执行修正任务的时候,他从来不对无辜下手。 “两位,不用商量了。” 湛月看着身体猛地僵硬起来,趴在草丛里的两人,又叹了口气。 “w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是什么动辄杀人的精神病。” 第67章 边境 湛月的突然出现吓了这俩鬼鬼祟祟的一跳,但他们俩好歹也是精英行列的人才,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 w看着他们忙忙慌慌的样子,一下子没绷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太有意思了,伊内丝你也会慌张?我还以为你是个面瘫呢……哈哈哈哈哈。” “……闭嘴!”伊内丝瞪了她一眼。 “唉,你也不行啊,你以前的攻击性呢?说不出来了?”w面露不屑,做出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湛月只是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吵架。 赫德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湛月的神色,确定了湛月确实没有敌意后,他便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斗法。 湛月看没戏看了,拍了拍衣服。 “那啥,w,有事尽管联系我,现在没啥事了,我先走了。” 他再不回去,凯尔希得把他挂旗杆上了。 w猛地看向湛月的方向,她还有…… 寒风卷动地上的枯叶,刚刚还在的人影却已然消失。 ……话要说。 w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连伊内丝的阴阳怪气都没有理会。 直到赫德雷摇了她两下,她才猛地惊醒。 “可恶的混蛋……”她恨恨咬了下下嘴唇。 “她刚刚在骂我?”赫德雷感到莫名其妙,他扭头看向一边的伊内丝,似乎在问她。 “……真是个木头,”伊内丝无奈捂额,“w明显是青春期到了,想男人了,喏,看她那样子,像不像个败犬?” “总比某个铁处女好。”w翻了个白眼,没给伊内丝好脸色。 “好了好了,别吵了。”赫德雷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到了由衷的头疼,“北部的雪灾有扩大的趋势,我们得快些撤离。” w一愣。 湛月说对了……他的预言时间远比天灾信使快,实在很难相信这只是他望了一眼而作出的判断。 “我心里有数,已经用‘影哨’通知小队成员了。直接去下一个任务地点?队长?”伊内丝摇了摇手中模样奇怪的“影哨”。 ———————————————— 巴别塔的驻地很不幸在北部。 雪灾扩大之前,博士就已经带着整个移动地块溜了,移向了南方。 难得的,这回巴别塔的撤离行动没有遇上任何阻力,特雷西斯的驻地也面临着天灾的威胁,估计是没有多余人力阻止巴别塔撤离。 除了早有预判的湛月,还有被湛月告知消息的巴别塔,任何在卡兹戴尔北部的势力都没有对这场天灾扩大的准备。 任谁也难以想到,本来都已经稳定了的雪灾区,突然诞生了另一场风灾,两种天灾混合在一起,让不大的受灾区疯狂扩散。 湛月知道博士带着巴别塔润了,但他还是去了北方。 卡兹戴尔的北方是和乌萨斯接壤的,而这场天灾扩散的方向是朝着南方,也就是说,这场天灾,对乌萨斯的影响极小,他们极有可能趁这个机会出动镇守边疆的军队,跟在天灾后面,狠狠劫掠一番卡兹戴尔北方。 乌萨斯最近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们绝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送到嘴边的机会。 而作为在卡兹戴尔打生打死的两只地头蛇,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曾在那遥远而短暂的和平时期签订了条约,这项条约时至今日也仍有效力。 ——二者将共同对付北方抱有恶意的乌萨斯人。 这项条约针对性相当明显,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乌萨斯人,特蕾西娅就不说了,她本人并不想和外国势力扯上关系,她对联合国外势力这件事曾明确表示过反感,她欢迎任何种族保有善意的友人,但不欢迎任何境外军队。 这也是她和特雷西斯这段时间保持默契收割国外韭菜的原因之一。 而特雷西斯并不介意和其他国家的人联手,事实上,他已经争取到了维多利亚某位贵族的合作,但,他绝对不会和乌萨斯人联合。 乌萨斯,一个军国主义帝国,最近几十年内还到处腐败,相信他们就是自取死路。 乌萨斯恶名远扬啊。 话扯远了,总之,就在湛月把通讯设备打开后,博士就打进来了电话,要求他出现在北方边境线上,和特雷西斯共同抵御乌萨斯人。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出动了他们的一只军团,人数三千,领军的将领是特雷西斯手下新冒出来的曼弗雷德。 博士本来还想和湛月介绍一下曼弗雷德,毕竟曼弗雷德也是最近才冒出来的,湛月压根就没和他交手过。 但湛月听到这个名字,当场就表示不用,他很了解曼弗雷德。 ———————————————— 巴别塔就派了湛月一个人。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藏了很多秘术,其中不乏让军队可以在天灾下行进的秘术,而正是巴别塔的短板,巴别塔只能出动高规格战力来穿过天灾。 不过二者的关系很微妙,可能上一秒还是战友,下一秒就要打生打死了,博士为了保险起见,最终还是让湛月去。 湛月就算打不过成建制的军团,也能跑。 单人成军,血腥幻影。 这就是特雷西斯对湛月的评价。 ———————————————— 寒风刺骨。 湛月顶着混杂着冰雹和源石的寒风,硬生生在一片白茫茫中前进着。 他现在是完全不想开口讲话了,一开口就得灌进去满嘴的源石还有雪。 说实话,他现在很怀疑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到底有没有那种能让一个军团无损穿过天灾的秘术,这只是他们的说法而已,真实性很难保证,说不定只是在地下能快速挖掘,从而避开地表上肆虐的寒风呢? 不过这也只是湛月的无端猜测,只是实在被暴雪打得脸疼,想些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湛月百无聊赖地强行穿过大风笼罩的地区。 至于寒冷什么的…… 岩浆都能适应,一点低温,洒洒水啦。 ———————————— 总算走出去了天灾区,湛月抖下满身的雪花,灰白的雪混杂着颗颗源石结晶,沉重地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显然,就算是雪,也有一部分是由源石组成的。 湛月整理了下凌乱的制服,四下看了看,看着天空中的太阳调整了下方向,朝着博士事先给他指定的方位走去。 没走多久,湛月便看见一位斥候。 裹得严严实实的,但脑袋没裹,露出了萨卡兹标志性的两根角,湛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军事委员会的人。 “哟,那边的,曼弗雷德的斥候?”湛月远远叫住他。 斥候惊了一跳,随着他看到湛月的身影,更是神经反射一般把手上的复合弩举了起来。 “问你话呢。”湛月的身影鬼魅般一下子从远方到了他面前,“现在我们还算盟友,把弩放下,我不想对盟友动手。” 斥候冷静下来,他显然认得湛月,且不说湛月的赫赫凶名,就是前不久曼弗雷德少校还特意下了军令,发了相片,让他们不得随意动手。 “湛将军,”斥候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湛月的军衔,最后随意胡乱猜了一个,“请走这边,我们少校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不是将军,我没有军衔。”湛月解释了一句,他又不是军队体制内的,哪来的军衔。 解释了这么一句后,湛月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这个斥候,步行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看见了连片的军营。 初出茅庐的曼弗雷德已经站在军营前,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了。 倒是他旁边严阵以待的士兵畏畏缩缩的,不敢向前。 曼弗雷德隐蔽地皱了皱眉头。 但他很快就不再关心这点,而是和湛月寒暄起来。 明明二人之前从未见过面。 湛月一面应付着眼前的年轻将领,一面观察着这一只三千人的军队。 装备齐全,嗯……还有源石祭坛,很好。 源石祭坛这东西可不常见,威力巨大,还能大大加强有温迪戈血统的萨卡兹士兵,温迪戈王庭衰败了,但温迪戈们创造出来的这种祭坛,却好好地保留了下来,并在战争中发扬光大。 两人笑呵呵的,但心里比谁都清楚,面前的人随时都可能成为敌人。 湛月在观察军队实力,曼弗雷德又何尝不在观察湛月呢。 一个人的实力如何,很大程度上可以从他的站姿上看出来,湛月虽然站的很随意,但双手却隐隐在腰间双剑边上,与此同时,浑身上下难以找出破绽,看得出来,是练过的。 曼弗雷德率领军队打赢过巴别塔的军队,但他也清楚,那都是他没对上博士还有眼前这个煞星的情况。 两人各怀鬼胎地互相观察了一会儿,便笑呵呵地一起进了营地内部。 “炊事班!” 曼弗雷德喊了一声。 湛月坐下。 ———————————————— 次日。 湛月掀开军账的帘门,迎着朝阳,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早啊,湛月。”曼弗雷德从营地外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看见湛月懒洋洋的样子,旋即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早啊,小曼,有什么发现吗?” 小曼? 曼弗雷德的笑脸僵住了。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看着湛月18岁那副刚成年的稚嫩外表,强行忍住怼回去的念头。 “哈哈,湛月兄弟就不要开玩笑了,我只是出去河边饮了饮马,并非出去侦查,情报应该会在半个小时后送到我手上,湛兄,要一块儿看看吗?” “不了,”湛月揉了揉肚子,“要打架叫我一声就是了,先不说这些了,你们军营里管饭的地方在哪儿?早饭还没吃呢。” 昨天和小曼虚情假意地吃了个简易的军中宴席,以他现在的胃口,可没吃饱。 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每天的能量供应可是很大的。 “如此么……”曼弗雷德指向一个方向,“那边,不远,走过去就能看见。” “谢了。”湛月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 湛月还在狠狠造着包子,本着白嫖的理念,狠狠造。 炊事班的厨子看了一眼湛月,又看了眼身边的粮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怎么觉得这点粮草,压根儿支撑不了几天呢? ……算了,少校他都没说什么,昨天都还宴请了这个来自巴别塔的人,他作为一个根本上不了正面战场的厨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把手上刚刚包好的一笼包子送入蒸笼,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包下一笼。 不得不说,这种炎国美食,当行军时做的食物正好。 当特雷西斯到这儿的时候,看见今天分配下去的粮草少了两成,他不由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惑。 “炊事班!厨房进老鼠了?” 湛月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了擦嘴巴。 “诶诶诶,骂谁老鼠?” “湛月……我没说你啊?”曼弗雷德脸上浮现出生动的疑惑,“伙夫!粮草怎么少了这么多?” “长官……”厨子苦着脸,指向湛月,“都是他吃了啊。” ? 特雷西斯看了看厨子,又看了看湛月,最后看了看粮草。 他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惊醒。 “不对!我来不是为了这事的,湛月兄弟,边境线上发现乌萨斯开路前锋,现在斥候小队已经和那群乌萨斯佬对上了……” “要打?”湛月站起来,脸上浮现出战意。 “大概率,乌萨斯人的态度很强硬……不过,他们惹错人了!” 曼弗雷德脸上也浮现出战意。 两人勾肩搭背地远去了,好像两个单纯的傻子。 两人默默在心里把对方的危险度上调了一个等级,*卡兹戴尔粗口*,真会装啊。 —————————————————————— 等湛月和曼弗雷德到了边境线时,气氛相当僵硬。 对峙的双方互相瞪着对方,弩手和术士团也蓄势待发。 “你们斥候小队人挺多啊?”湛月简单扫了一眼。 一千人的斥候小队?骗鬼呢? “呵呵,这不重要。”曼弗雷德尴尬地笑了两声,从怀中摸出来一个奇怪的施术单元。 “提卡兹之根”,特雷西斯赏给曼弗雷德的特别施术单元,还是从王朝宝库里挑选的。 随意瞥了一眼,看到提卡兹之根上面闪烁的红光,湛月默默离远了一点。 别误会,他并非忌惮这个东西,只是单纯不想被“城防炮”炸……看到这东西,他总会想起上辈子打游戏的时候,曼弗雷德给城防炮充能,然后大炮打自己的事。 曼弗雷德并没有察觉湛月悄悄离远的身影,他一手托着提卡兹之根,一手拉着缰绳,骑着高头大马到了军队前方。 “乌萨斯的走狗!这里是卡兹戴尔的领土,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这里没有给狗吃的骨头!” 对味了,开打前的互飙垃圾话环节。 湛月默默拔出了剑。 小曼还是有勇气的,仗着自己有术法保护,就敢亲自去骂,而且垃圾话飚的很厉害,看样子要不了几下就要开打了。 果然,乌萨斯人在嘴巴功夫上完全比不上师从特雷西斯的曼弗雷德,几下就受不了了。 随着第一只弩箭射出去,战争正式打响。 曼弗雷德事了拂身去,有提卡兹之根保护,乌萨斯人的术法和弩箭完全伤不了他。 将领亲自上阵骂赢了对面,这是一件很振奋军心的事。 湛月冷眼注视着战场,并没有急着出手。 “湛月兄弟,你怎么还在这里,打起来了,巴别塔总不能置身事外吧?”曼弗雷德精准找到了他,笑呵呵地开口。 湛月撇了下嘴。 “不到时候。” “哦?那什么时候才到时候?” “首先,我不认为一千人能打得过乌萨斯人,你也在留手,其次,乌萨斯赖以成名的流氓炮兵还有他们的重装战士也不见人影。” 湛月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了,直接挑明开来。 他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看着曼弗雷德慢慢僵住的笑脸。 “小曼,我打过的仗比你走过的桥都多,用不着你来教我什么是我该出手的时候。” “呵呵,呵呵。”曼弗雷德干笑了两声,“好吧,是我没看清楚局势。” 他找了个由头,离开了湛月身边。 在刚刚湛月看向他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发自灵魂的恐惧…… 不,一定是湛月用了什么妖法……他是萨卡兹,他怎么会不战自怯! 他死死捏住拳头,脸色阴沉。 湛月并没有理会曼弗雷德的表现,在他看来,现在初出茅庐的曼弗雷德还是太嫩了,年轻气盛,没见过真正残酷的大型战争,只不过领着小只军队打赢了几场无关紧要的战争,便以为自己才华横溢。 他熟悉的那个曼弗雷德不是现在这个曼弗雷德。 他还没有真正领会什么是血与火,即使特雷西斯教他很多,但他毕竟还只是个才上战场没多久的“新人”。 湛月很期待和未来的他交手,但对现在这个一眼就可以看到战斗结果的……他不感兴趣。 好了,言归正传。 湛月注意到另外的一千余披着雪地伪装衣萨卡兹士兵正在悄悄从侧翼摸过去。 曼弗雷德还是有才华的,至少声东击西用的很熟练。 湛月注意到了,但对面缺乏信息的乌萨斯人就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没有时间去传令了。 “杀!” “轰轰轰!” “呃……” 战场上巨大而混乱的声音传入湛月耳中。 他看见炮兵阵列出现在远处的小山头上。 他看见一个个身披重甲的高大步兵迅猛地反击。 “时机已到——” 一抹乌色的剑光暴起,从卡兹戴尔军队后方眨眼间突进到远在天边的炮兵阵列,沿途还顺手收割了一大片重甲士兵的人头。 “死。” —————————————— 单人成军,血腥幻影。 曼弗雷德看着如秋季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的乌萨斯军列,不由再次想起了他的恩师特雷西斯所说过的话。 他微微颤抖起身躯。 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兴奋,他内心一片空白。 他窒息着,颤抖着,拼命地想看清湛月的身影,却只能看见一道乌光。 “怪物!怪物!” “不准逃跑!不准逃跑!自爆步兵!上!” “杀啊!” 不得不说,乌萨斯的军队十分顽强,哪怕面对几乎没法反制的对手,他们的逃兵也相当少。 “为了帝国!” “轰!” 随着自爆步兵在自家军队里疯狂爆炸,湛月眯了眯眼。 他完全可以忽视这些爆炸,但他并不打算一波打灭这些乌萨斯人,意思意思得了。 他甚至没怎么下杀手,只有第一波袭击时,他得收割掉那些棘手点,后来基本都是在乌萨斯军队里乱窜,只是出剑让他们暂时倒下,没死。 他可不是特雷西斯一方的人,能让乌萨斯和特雷西斯狗咬狗互相损耗,不是最好? 湛月佯装被爆炸逼退,退了回来。 “冲锋!” 大优势的萨卡兹军队直接冲锋起来。 “乌拉!” 乌萨斯人不甘示弱,仰天咆哮。 湛月收剑,默默回到了营地。 “厨子?厨子?给我来两个包子。” “欸,好嘞,您等着吧,对了,向您打听个事,前线怎么样了?”厨子递过来两个热乎的包子,好奇地问道。 “我在,能有什么问题。”湛月晒然一笑。 ———————————————— 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感叹过湛月的恐怖之处。 但要是与湛月成了队友,那感觉,啧啧。 曼弗雷德20出头,在蓝星上也就是个愚蠢的大学生,他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顶级战力,什么叫大顺风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看上去稚嫩不已的家伙,足以以个人的力量颠覆一场不超过万人的战争。 而这种级别的强者,就是他以后要对付的人。 曼弗雷德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还在埋头干饭的湛月,转身离去。 他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 他以为的互相试探,不过是湛月陪他玩玩,唯有实力,才能主导一切。 卡兹戴尔是个残酷的地方,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对他来说也很好。 ———————————————— 守边境线很顺利。 毕竟没有出现内卫,那就没有谁可以哪怕稍微阻拦一下湛月的暴力强杀。 不过守了有个一周左右,湛月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向南方。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但他却只感到寒冷。 “小曼,你们军事委员会有消息吗?” “……没有。” “听说你们有专门在天灾中保护自身的术法?” “……我不能说。”曼弗雷德也看着南方天空的乌云,南方的阴沉和他们所在的北方的大太阳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我怀疑出事了。” “巴别塔也没有任何消息?” 湛月沉重地点点头。 “天灾区内,很难有现代设备可以传出消息。” “你怀疑天灾笼罩了南方?” “不是怀疑,是我看见。” 湛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见剧烈的源石反应,你不会想知道那种级别的能量,能摧毁多少个卡兹戴尔。” 曼弗雷德微垂眼睑。 “你们先退下。”他屏退跟着的士兵。 他看向湛月。 “我们没有那种术法,只有快速挖掘地下通道的方法,通过这种方法,我们可以回去。” “呼——” 湛月吐出一口浊气。 他嗅到了一缕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有预感,他又得修正扭曲了。 第68章 天灾之下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回南方看一眼,但边境线不能不守,湛月和小曼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湛月独自回去,小曼则率领军队守着边境线。 虽然这些天的战争死了不少人,但曼弗雷德手下还剩下两千多,而要守的边境线其实并不长,毕竟其他地方大雪封山,所以,在乌萨斯并不认真的进攻下坚守个一周还是可以的。 做好商量后,湛月跟着曼弗雷德来到了被挑选出来的几名术士面前。 “所有人,全力配合湛月,违者,斩立决,明白没有?”曼弗雷德表情严肃。 “明白!”术士们齐声大喝。 湛月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术士,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穿越寒风,穿过天灾。 但人家自己愿意帮忙,湛月也没情商低到拒绝的地步,再说了,这些术士就是死了,对湛月和巴别塔来说也没任何损失。 湛月看着术士们低声齐吟某种繁复的咒语。 ……是用古萨卡兹语念的,这让湛月有些怀念。 不过不等湛月有时间感怀过去,大地就随着术士们施术单元的光芒大冒而震颤起来。 一条黝黑的通道缓缓出现在湛月眼前。 通道入口很宽,湛月向里面望了一眼,一眼就望到了通道的尽头,看来还得让这些术士边施术边前进。 真麻烦。 不过考虑到这些术士也只是普通人,湛月也是没有多刻薄,这片大地上能人很多,但才能平庸的人更多——更遑提还有很多人压根就不能施展源石技艺。 看着湛月和跟随着的几位术士跳入地下通道,曼弗雷德神色复杂地矗立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远处炮火再次打响。 —————————————————— “我说,老兄,要是这个术式不是很机密,不如交给我?我来的话肯定比现在快。”湛月牙疼地看着这些术士费劲巴拉地向前推进。 虽然只是在地下挖掘通道的术式,但这个术式似乎是多合一用效,在快速挖掘的同时,还有隔温防震的功能,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光源。 湛月也会这类挖掘通道类的术法,但作用相当单一,就只有快速挖掘,至于通道稳不稳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只能由单人施展,跟眼前这个能由多人施展的团队技不同。 如果能拿到术式内容,对巴别塔的发展也是一件幸事。 被湛月叫住的术士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显然现在的推进速度慢得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上级指示……抱歉……”饶是不好意思,术士也清楚他不能私自把这种术式白白给出去。 “什么上不上级的,”湛月挑了挑眉头,“小曼不都说了吗?全力配合我,什么是‘全力’,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术士脸上浮现出意动之色,不过他还是很犹豫。 另外的术士默默施展术式,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推进得还不远,要不我先请示一下少校?”术士想出个好办法。 湛月撇撇嘴,想也知道,小曼要是知道了,指定不会让术士们把这个术式交给他。 这事算是凉了半截了。 湛月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算了算了,我不要这个术式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 术士们纷纷傻了眼,怎么好好的就要赶人了? 湛月正色道:“你们都是优秀的术士,跟着我去南方完全就是浪费,你们的力量更应该用在战场上不是么?”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湛月大义凛然地打断他们的话,“你们也都清楚我的实力,我并不需要军事委员会的帮助,好了,快走吧,再待下去,我可不保证我不会动用武力。” 湛月露出阴森的脸色。 说到底,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还在打仗,这么一吓唬,这些术士各自对视了一眼,便脚底抹油,向回跑去。 也不是说湛月想一出是一出,他原本还以为这些术士能起点作用,让他省点力气,但现场看到他们施工的速度,湛月决定还是算了。 他又不是保姆,不准备带着几个拖油瓶穿越天灾区。 目送着术士们远去,湛月活动了下筋骨。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泥土。 湛月并不打算像个老鼠一样在地下打洞,他并不畏惧天灾,在地表上行走,也有助于他了解情况。 —————————————— 被厚厚灰雪覆盖的大地上,一处塌陷突然出现。 过了几秒,一个人头从塌陷处冒了出来,接着,三四只胳膊费力地把他的身躯扯了上去。 湛月把多出来的胳膊收回。 他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心底不安的预感似乎愈演愈烈,湛月默默祈祷起来。 他这回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正常情况下的天灾怎么可能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他看见远处挂在天空之上,由乌云凝结成的灰色巨大冰晶,条条冰柱贯通天地,宛如一根根标枪,被天上的神灵掷入人间。 湛月捏紧了拳头。 那儿距离湛月很远很远,湛月能看见完全是因为这几年来他的身躯自我进化而出的超远视距。 那是这场空前绝后的天灾的核心区域……希望博士他们不在那里吧…… 湛月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亲眼看见白雾转眼成了白烟。 …… 这场天灾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原剧情里。 湛月无比确定这一点。 这是扭曲,不知道被哪只蝴蝶扇动翅膀而起的灾难。 不过现在不是急忙忙回到过去的时候。 他得判断出他大致应该回到的时间点,找到那个时间点存在的人的心头血。 时间穿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事实上,如果不是泰拉帮助,湛月穿梭时间要做的准备更加复杂。 湛月迅速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得找到博士他们。 即使他们在天灾的核心区,湛月也相信巴别塔不会这么快灭亡。 logos在本部,完全可以相信他。 ———————————————— 由于天灾区里混乱的源石信号,所有现代的通讯设备都没法正常工作,而以源石能量为基础的各种术法虽然功效都得到了巨大增幅,但用来通讯的术法也变得混乱无比,湛月没法联系上博士他们。 卡兹戴尔还是有那么大的,光凭湛月一个人,地毯式搜索,累死湛月也搜不了多远。 这事要搁以前的湛月身上,估计湛月也只有随便找个前面点的时间点穿梭回去了,什么信息都别想得到,但现在的湛月,还是有着一些办法的。 比如说…… 湛月割开自己的手腕,看着血液的颜色从血红变为青蓝,注视着它缓缓滴入脚下的冻土。 在这种极端低温的环境下,血液也没有结为冰块,而是顽强地渗入了土壤。 湛月专注地盯着脚下这片了无生机的冻土。 这还是他刚刚清扫出来的一小片空地。 “大群,我需要‘腐化之心’遗留下来的所有资料。” “……咕……咕……” 卡兹戴尔离海还是有些远的,大群的声音相当模糊,湛月几乎只能听见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咕声。 该死…… 湛月烦躁地看着脚下丝毫未变的土壤。 “月?” 突然,一声清晰的女声透过大群在湛月耳边响起。 湛月一惊,紧接着便是大喜过望。 “蒂蒂?蒂蒂你现在在哪儿?不对……蒂蒂你怎么会在大群里?”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月,我很想你,但是,我暂时无法和你见面……你刚刚是想要伊莎玛拉从未来带回来的资料?”斯卡蒂的声音有些虚弱,这让湛月心都揪了起来。 “嗯……蒂蒂,你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好?为什么我们暂时无法相见?” 湛月有些激动。 “月,没什么……”斯卡蒂沉默了一会儿,“最多三年,我们就可以相见了,到时候,我会把这些年的事都给你讲……还有,几十年都没有排解的寂寞,你可也得好好给我承受住哦。” “?”湛月脸色微妙起来,蒂蒂怎么突然开起了车……他认识的那个蒂蒂可不会开车车…… 不过蒂蒂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变心就是了。 “好了,话说回来,我们都在大陆上,离海洋有些距离,大群无法将伊莎玛拉遗留的信息传递给你,不过,我也许可以帮上忙……” 随着斯卡蒂的清冽声音,湛月突然感受到巨量的信息开始传入他的大脑。 猛地接受过多的信息,湛月倒是没什么难受的,从来都还没有被信息撑爆脑子的初生。 他闭上眼睛,试着感知斯卡蒂的方位。 斯卡蒂的声音很清晰,而大群暂时还没有侵占陆地,无法在两个在陆地上的个体之间建立长距离联系,这说明斯卡蒂的方位离湛月并不远,很可能斯卡蒂就在卡兹戴尔。 这让湛月如何不激动,跟老婆分开三年多,他都想过多少次斯卡蒂的身影了。 不过很可惜,他并不能感知到任何信息。 但是还是有一个好消息,至少他现在可以通过大群跟斯卡蒂煲电话粥了。 跟老婆精神上重逢固然让湛月高兴,但眼下这场来历不明的特大天灾,还是要处理的。 湛月一边和斯卡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边按着蒂蒂发过来的信息开始操作。 了无生气的土壤上,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一种青蓝色的“裂痕”。 ——溟痕。 成了,湛月松了一口气,溟痕搞出来了,接下来就只要等着溟痕自己滚雪球式发育,直到覆盖整个卡兹戴尔。 湛月估计用不了三天的时间。 “……蒂蒂你在卡兹戴尔的吧?嘿嘿,要不了三天,溟痕就会占领整个卡兹戴尔。” “……月,用溟痕是找不到我的,我现在并不在地表,事实上,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在卡兹戴尔,在哪个地方我自己都并不明确。”斯卡蒂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奈,“月,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很想尽快见到你……” 湛月沉默地倾听着。 “我有些累了,伊莎玛拉的意识并不好相处,祂的脾气很犟,祂只会听你的话……月,我不会把你让给祂的,为了这个,我才会无法和你见面……快了……快了……” 斯卡蒂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不见。 “喂,喂,蒂蒂!蒂蒂!老婆!”湛月急了,呼喊起来。 “咕?”不过回应他的只有大群意义不明的咕咕声。 “咕个头啊,又没叫你。”湛月气急败坏。 “咕咕,咕~”大群的咕咕声清晰地传递过来委屈的意思。 —————————————— 湛月坐在原地等了一天,这期间,他费劲了心思,试图重新联系上蒂蒂,但很可惜,都失败了。 寒风呼呼地刮过湛月的脸。 他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虽然蒂蒂的事他很关心,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赶紧找到博士他们。 湛月相信斯卡蒂的话,他们最多三年就会再见,三年而已,他并不着急。 对,我不着急。 湛月强迫自己放空心思,专注于感应溟痕源源不断传递回来的信息。 灰雪,荒原,倒塌的建筑物,冻死的萨卡兹,冻结的武器…… 等一下? 湛月猛地站起来。 他闭着眼,以“溟痕”的视角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毫无生气的尸骸。 ——w? 湛月阻止了溟痕把这具尸体化作养料。 w……死了? w的脸上挂着一抹疯狂,身上衣服很少,浑身上下多处冻伤,但并没有其他外伤,可以确定是被天灾冻死的。 人在极度低温下会反常地感觉到温暖,这种时候一般已经都接近死亡的边缘了,所以,常常可以在大雪地里发现裸尸,被误认为奸杀,但其实都是死者死前的错觉,让他们自己把衣服脱掉的。 w的尸体旁边还陈列着数具尸体,溟痕蔓延过去,湛月这才看清这些尸体的样貌。 赫德雷、伊内丝,还有一些湛月认不到的萨卡兹。 与w的尸体状况不同,他们尸体上很明显有着枪伤,衣服也都穿的很厚,很明显,他们都是被人杀死的。 凶手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但湛月并不是法官。 他只感到悲伤。 湛月这个人也许是活得太久了,精神方面上确实有些问题,他可以铁石心肠地下手屠杀一群无辜者,事后甚至还能笑着开玩笑,但对于某些人,即便是他们受了个小伤,湛月都会感到悲伤。 湛月伸手抹去眼睛旁边的液体。 他其实也只是个孤独的旅人,好不容易在漫无尽头的人生长路上遇见了自己熟悉的人。 唯有他软弱的时候,他才会有自己还是个人的真实触感。 “该死……该死!” 湛月恐惧地颤抖着自己的身体。 他害怕了。 他害怕老爹老妈还有皇姐也会这样死在风雪中,他害怕看见巴别塔的众人倒毙在这该死的天灾中,即使他拥有着改变这一切的能力,他也还是害怕了。 湛月止住颤抖。 他悲伤的神色冷厉下来。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流泪这种事,他自己有过就好了。 —————————————— 溟痕蔓延第三天。 湛月“看见”了巴别塔。 他不只看见了巴别塔,他还看见了特雷西斯那个混蛋率领的军事委员会。 在前所未见的天灾威胁下,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不得不联手与之抗衡。 天灾的核心区缓缓向着南方迁移,但距离他们驻扎的这一块地方还有些距离。 不过,天灾已经笼罩在卡兹戴尔每个人头上了。 湛月松了口气。 如果看见博士他们的尸体,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抱着怎样残酷的心态去修正历史。 确定了博士他们的方位,湛月便不再放任溟痕的蔓延,起身急速奔往南方。 不过,在回巴别塔之前,他得先去w死亡的地方。 ———————————————— 无视了一地的源石粉尘,湛月温柔地抱起这个几天前还在“勾引”他的女孩。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害怕伤害到已经死去的w。 真如w对湛月的态度一般,她喜欢湛月,但不一定非他不可。 湛月对w的态度也差不多,他喜欢这个疯狂的萨卡兹,但不会因此罔顾自己的正统老婆,脑子一热就出轨。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对这个少女抱着复杂的态度。 湛月为她简单挖了个坟墓。 当然,也为赫德雷还有伊内丝各自挖了个坟墓,好歹也是前世认识一场。 “我会救赎你的。” 湛月最后看了一眼w青白的脸。 盖上最后一捧土。 —————————————— 前文简单计算过,湛月的速度最快已经达到了2万米\/s的地步,不过这个数据其实相当不严谨,湛月的情况不能简单用狭义的“速度”来计算,这涉及时空,并非简单的物理规则,要不然,湛月要真能达到那么快的速度,他自己的身体就得先一步受不了而崩溃。 不过,这也能相当直观地表明湛月的快速。 半天多,他就从卡兹戴尔最北方赶到了最南方,中间还埋葬了w三人,绕开了天灾核心区域。 当湛月满身灰雪站在巴别塔的门口时,他才解除了时缓的术式。 “谁?!” 高塔门内传来温暖的气息,也传来守卫的声音。 “我,湛月。” 湛月疲惫的声音被风雪撕扯着,有些模模糊糊的,不过这么近的距离,门内的守卫也能听见。 “湛月?快,上报!”里面传来混乱的声音。 不过门很快就开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拉进来。 湛月快速进了门,随后“啪”的一声,把门关牢。 在全副武装的守卫的注视下,湛月把身上的灰雪都清理了下来。 ———————————————— 特雷西斯、特蕾西娅、博士、凯尔希、血魔大君。 五人坐在一张圆桌边上。 会议室的门突然发出响声。 “我来晚了……” 湛月满脸疲倦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特蕾西娅旁边。 “小月,别来无恙。”特雷西斯高冷地对他点点头。 “混蛋皇兄,这个时候就不要寒暄了……想必坐在这里的大家都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吧?”湛月撑着额头,恢复着赶路时消耗的体能。 “天灾……这种级别的天灾,闻所未闻。” 凯尔希和博士同时开口。 “凯尔希勋爵,你一直都在关注着这片大地上的危险因素,难道真的对于这次天灾一点了解都没有吗?” 血魔大君看向凯尔希,“哪怕一点点异常都没有察觉?” 凯尔希冷哼一声。 “血魔大君,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毕竟只是一个个体,不能做到及时关注到每个危险因素,说不定就算是现在,也还有某个术士在研究那些足以毁灭世界的术法,这些我都不能预料。” “医生,大君,不要吵了。”特蕾西娅开口,阻止了两人之间才起了点火药味的对话。 “诸位,我有想法。”博士突然开口。 他扫视了一转坐在这儿的五人。 “这场天灾本来只是一场规模不大的雪灾,但在前几日,突然出现的风灾急速扩大了这场天灾的规模,复合天灾曾经出现过,但由于源石特有的不稳定性,最多也就持续一天高威力的爆发,然后就会消散,而如今……。” “这在历史上从来没出现过。”凯尔希默默接话。 “嗯……这一切都源于那场突如其来的风灾。”博士站起来,他看向正在靠着特蕾西娅肩膀恢复力气的湛月,“湛月,你能察觉源石反应的变化,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湛月坐正。 “我……博士,我察觉到的时候,风灾已经出现了,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它是人为的。” “谁?”特雷西斯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湛月淡淡瞥了眼这个便宜皇兄。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回来了。” 博士战术咳嗽了一声。 “好了,湛月的说法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怀疑,这场风灾,是王庭所为。” 此言一出,血魔大君脸色都不对了。 “你在怀疑我?蝼蚁,谁给你的胆子?!” “大君息怒,我并非说的血魔王庭。”博士面对血魔大君的愤怒,面色依旧冷淡,倒是坐在一边的湛月,看向血魔大君的眼神中带上了一抹冷意。 血魔大君冷哼一声,没再作声。 ———————————————— 湛月只能从“扭曲”这个角度出发,推测这场天灾是人为的,当然,也可能是谁无意之间造成的蝴蝶效应。 反正,这场毁灭了大半卡兹戴尔的巨型天灾,不应在正确的历史中发生。 他并不认为是自己这个变量引发的,泰拉都给他保证了。 “这是奇异扭曲。” 在特雷西斯和血魔大君离开后,湛月对着巴别塔的众人,下了结论。 “现在的难点是,我根本不知道这场天灾从何而起。” “既然如此,小月你回到天灾刚刚扩大的时候,直接压灭天灾就好了呀,根本不需要知道原因啊。”特蕾西娅歪了歪脑袋。 “不行。”湛月耐心地跟她解释道,“每次奇异扭曲都有一个根源,要是普通的扭曲,皇姐那样做,倒是没什么关系,但奇异扭曲就必须彻底清除根源。” “这样……那为什么不能多穿越几次,这样搜集信息也很容易吧?”特蕾西娅问道。 博士和凯尔希默契地低头,装作没听到。 湛月苦笑一声。 “这是……我和某个人的约定……很重要,皇姐你就不要管了。” 特蕾西娅鼓了鼓脸,“小月长大了,都有连皇姐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很久,而是很快就和博士讨论起来这场天灾的起因。 —————————————————— “萨卡兹众魂在悲鸣。” 特雷西斯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 “大君,联系上其他王庭了吗?” 站在他旁边的血魔大君摇了摇头。 “变形者集群还在伊比利亚那个村子里自己和自己玩过家家,其他王庭暂时还没有消息。” “卡兹戴尔都成这幅样子了,王庭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特雷西斯看上去很愤怒。 “摄政王,只是我们的人还没能联系上他们。”血魔大君皱了皱眉头,“变形者能联系上只是因为祂在每个王庭里都有自己的分身,我们现在在天灾笼罩里面,外界的消息很难能传进来。” “食腐者王庭也在卡兹戴尔吧?他们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食腐者……”血魔大君眼底也闪过一缕疑惑,按理来说,如果不在天灾核心区,以食腐者王庭的实力,他们不会有太大损伤,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早应该出现在他们眼前了,但现实就是,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风灾,风灾……该死的……”特雷西斯显得有些躁郁,他反复念叨着“风灾”两个字。 他毕生的梦想是让萨卡兹重新站起来,恢复萨卡兹的荣光,但这么来一次天灾,生活在卡兹戴尔的萨卡兹都几乎死干净了,他怎么恢复萨卡兹的荣光? 要说巴别塔还有军事委员会里谁最痛恨这场天灾的,就是他了。 他再怎么和他那个愚蠢的妹妹打,再怎么算计他那个便宜弟弟,也都是内斗,不会上升到亡族灭种的地步。 血魔大君缓缓将巴别塔医疗部里珍藏的湛月血液吞入腹中。 “嗯~”他强忍住舒服的呻吟。 “那个博士不是说了么?他怀疑是王庭所为。” “食腐者?他们现在的嫌疑很大……王庭真能造出这么大的灾难?” “当然,摄政王。”血魔大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王庭的能量是你难以想象的,王庭之主的实力只不过是最浅显的表现罢了。” 特雷西斯沉思起来。 “动机呢?” “嗯哼~摄政王,你自己想吧,我要回去睡觉了。”血魔大君面色潮红,脚步虚浮地离开了特雷西斯的房间。 ———————————————— 湛月找到logos的时候,logos正在睡觉。 在特雷西斯带着人马和巴别塔合作之前,logos日夜不休地保证了巴别塔不被天灾吞没足足四天。 巴别塔也有自己成建制的术士团,可以信赖,但logos仍旧不放心,坚持自己要在一边看着。 湛月看着黑暗的房间内熟睡的身影,最终还是没有开灯。 门轻轻地关上了。 为了改变这一切,明天他就得独自去核心区看看了,本来还想和logos道个别的,算了,让他休息吧,也是辛苦他了。 ———————————————— 某个简易的坟地。 “噗嗤。”一只死人特有的青白色胳膊伸出新鲜的坟土。 第69章 天灾起源 守卫退得远远的,看着湛月快速拉开大门,又倏地消失在无边的风雪中。 “这些大人物也不容易啊……”守卫摇了摇头,站了回去,尽职尽责地守在门边。 ——虽然他并不懂为什么他要在外界空无一人的情况下还要站岗,明明军事委员会的人都转移到巴别塔内了。 —————————————— 湛月紧了紧衣领,试图抵抗呼呼灌进去的冷风以及灰雪,但显然,这件普通衣服的衣领,没有那么紧。 虽然说湛月并不惧怕低温,但身上都是雪水的感觉非常不好。 算了……赶过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 湛月眯着眼睛,很快就强迫自己遗忘了这件令人不快的事。 抬头看了看,嗯,核心区正在和他双向奔赴。 话说起来,这场天灾已经移动到拉特兰境内了吧?小安小乐…… 湛月的脚步不停,心里却担忧起自己两个妹妹来,虽然现在的一切都会随着他回溯时间而改变,但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关心的人受伤。 人的情感不因事件本质左右,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情感也是即时性的。 胡思乱想着,湛月不由加快了步伐。 快点结束这一切,对谁都好。 —————————————— 风更大了。 湛月似乎感觉到脚底下的雪原在震动。 ……不会还要来个地震吧? 湛月脸色一变,迅速低头,仔细观察起源石能量的波动来。 虽然说天灾区内源石反应混乱无章,但从能级上也能看出是否又来一场天灾。 湛月很快松了口气,能级并未陡然上升,只是缓慢在爬升,并不是地震。 ——是雪崩。 湛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放松下来的身躯再次绷紧,猛地回头看向后面高耸的雪山。 “轰隆隆——” 仿佛闷雷一般,沉闷而震耳欲聋。 由灰色的雪组成的雪崩咆哮着从天而降,无时无刻都在呼啸的狂风都为之一颤,短暂地消停。 “*卡兹戴尔粗口*” 骂了一句,湛月撒丫子开始逃跑。 要是被雪崩压住,就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湛月也得废上好大一阵功夫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他毫不吝啬地构筑起术式,随着繁复的术式最后一个公式完成,一阵模糊的波动霎时间席卷了这片冰天雪地。 ——客观时缓。 一般来说,主观时缓跟客观时缓相差不大,但在级别上,明显客观时缓要高大上不止一层。 这种高级,体现在—— “停滞。” 湛月停下脚步,转身迎向咆哮着向他吞噬而来的巨大雪浪。 湛月无视了体内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楚,双手向下一按。 雪浪随着他的动作为之一滞,就连粒粒飞舞的灰色冰晶也突兀的停滞在空中。 在天灾区内,源石能量十分狂暴,湛月的时空术式对自己身躯的负担也随之变小,他也就能毫无顾虑地施展出主观时缓的高级用法。 或者说,以主观时缓为基础的更高级时空术式。 ——“老化。” 随着湛月的低吟,被湛月控制住时间的雪浪悄无声息地崩毁成一滩雪水,露出其中包裹着的源石结晶。 还有具具被“老化”腐蚀成骨架的骷髅架子。 湛月脸色不太好看。 高级术法的使用对身躯的负担是一方面,眼前的景象是一方面。 湛月解除术式,放任这些被雪崩裹挟的事物落在地上。 湛月冷哼一声,脸上神色和这天灾一般冰冷。 他抬头看向核心区。 他的身影消失,带走的唯有雪花。 —————————————— 乌黑冰天,脏灰雪地。 湛月站在核心区内,一时间竟然冷得打起了哆嗦。 身体上长出来的源石结晶倒没什么,这点东西,要不了几天的休养,湛月就能把它们全转化成修复他那两柄断剑的材料。 要命的是低温。 他海嗣初生的体质和适应能力竟然一时半会儿还拿这低温没什么办法,要知道,当初湛月适应岩浆的灼烧,都只废了一只手掌啊。 ——虽然可能是有一点伊莎玛拉未来遗留资料的原因,才只花了一点时间都适应了岩浆灼烧。 但这足以说明海嗣的进化适应能力多么恐怖。 这都还一时半会儿拿不下这儿的低温,让湛月有些不快。 毕竟没人会愿意挨冻。 再次徒劳无用地紧了紧衣领,湛月甩开有些僵硬的脚步,闷头前进。 他确信核心区内会有他要的答案,就算没有,也会有线索。 风灾是突兀出现在雪灾内的,湛月曾经离得很远粗略观察过,风灾刚诞生的时候,很不稳定,很微弱,但很快就急速膨大起来,和雪灾相互作用,左脚踩右脚,直接上天。 这太不正常了,而且,外围的灾难等级和核心区简直没得比,正常天灾都是循序渐进的,哪像这场。 要调查,肯定是要去表现奇怪的地方调查,核心区,是湛月唯一的选择。 湛月眯着眼睛,试图让溟痕侵入核心区,但很可惜,溟痕尚且还做不到适应连湛月自己都感到不适的低温,压根蔓延不进来。 避开根根从天直插地表的冰柱,湛月哆嗦着自己开始一寸寸搜索起来。 “咔咔……” “呼呼……” 随着核心区不快不慢的移动,冰柱群不时发出咔咔的碎裂声音,很让人担心这东西是不是会突然就从中断开,砸到人脑袋上。 湛月努力搜查了十分钟,决定放弃这愚蠢的搜查方式。 遇到困难动脑子啊,湛月,想想博士会怎么做…… 湛月拍了拍脑袋。 就在他冥思苦想时,几道僵硬的白色身影悄悄包了过来。 ? 湛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咔、咔、咔咔……” 跟冰柱不时发出的碎裂声有些像,但很有节奏,也一直在响。 湛月抬起头。 “咔、咔、咔咔……” 眼前不远处,一具尸体摇摇晃晃地向湛月蹒跚地走来。 湛月很确定那是尸体。 别的不说,除了不当人之后的他,他还没见过脑袋都没了都还能活动的人。 话说我脑袋没了真的还可以活动? 诡异的景象就在眼前,但湛月却还在想些有的没的,真不知道该说他淡定还是有病了。 虽然很好奇自己脑袋没了还能不能活,但湛月也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脑袋一下来验证真理。 他四下环视,果然看见了几具尸体。 虽然说死状各有千秋,但都是死人,还在活动。 行动相当缓慢,看上去笨笨的。 湛月打着哆嗦来到他发现的第一具尸体旁边,上下打量了一下。 尸体颤颤巍巍地举起只有上半截的右手臂,但刚举到一半,湛月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撕裂声,然后便看见了那掉下来的半截手臂。 湛月:…… 尸体:…… 湛月本来都做好了尸体力量无双的准备,但眼前这一幕又给他整无语了。 他好心地捡起那半截胳膊,还给这具尸体装了回去,就是装得不太稳当,才装回去就又掉了下来。 “这就怪不了我了。”湛月摊开手,“我都帮了你一次了。” 尸体:…… 轻松躲过尸体慢慢悠悠的撞击,湛月看了眼其他几具仍然在慢慢悠悠晃荡过来的尸体。 说实在的,他还以为要上演泰拉版生化危机了,但没想到这东西纯纯搞笑来的。 玩归玩,玩够了,湛月也认认真真看起了这几具尸体。 除了那个没脑袋的老哥,其他几具尸体很明显都是冻死的,身上衣服很少,甚至还有几具女尸一件都没穿,不过估计也没谁会对一具尸体发情……至少湛月不会。 核心区除了温度比外围低上很多之外,这些会活动的死人就是湛月唯一发现的诡异点了。 湛月很简单就完成了对这几个憨憨的测试。 力量不大,破不了湛月防,速度不说也罢,反应速度更是没有,没有会使用武器的迹象,身上有隐晦的源石技艺波动,但同样没有会使用术法的迹象,除了不死性,估计随便来个小孩儿都能把他们揍趴下。 湛月做完测试,便给这几个憨憨一人挖了一个坑,有一个算一个,都倒栽葱一样给他们栽下去。 看着这几个憨憨不断扑腾的双腿,湛月若有所思,加上一条:有应激反应。 他坐在几根倒栽葱边上,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很明显,尸体不会自己站起来活动,是有什么术法在操纵他们。 而且这种操纵十分低级,看样子是放养型的。 同样的道理,术法不会自己就释放出来,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操纵。 顺着这条线思考,已知天灾人为,某种操纵尸体的术法,操纵手段很低级,突然出现的风灾,杳无信讯的食腐者王庭…… 湛月兀地想到了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石翼魔。 前任石翼魔之王牺牲自己镇压疫病石像鬼,新任石翼魔之王不知所踪…… 疫病石像鬼凭什么和正统石翼魔打得有来有回啊? 湛月抖开身上的雪花,搓了搓脸颊。 他毫不犹豫解开了一部分过往的记忆,他需要更多细节上的信息。 起初是在这片大地上横行霸道的疫病石像鬼完全取代了石翼魔,再后来湛月穿梭时间找上了石翼魔王庭,石翼魔之王很好客,亲自带着他参观了岩石神殿,看了石翼魔一族的远古祭坛随后湛月和石翼魔之王说明情况…… 等等。 远古祭坛? 湛月想起来那个祭坛似乎是在岩石神殿里的……这个祭坛不是那个只能用来造岩浆的,空有剧烈源石反应的搞笑神器,而是王庭正儿八经的压箱底手段。 只不过湛月那个时候也只是看了一眼,石翼魔之王也只是介绍了一下,石翼魔内战的时候这东西并没有被使用。 所以湛月把这部分记忆封存了。 他记得……这个祭坛的作用,还挺古怪的。 用有石翼魔血脉的萨卡兹的生命,换取使用者心愿的天气。 为了换个天气,实在是没有必要把族人的命搭上,加上石翼魔吃的食物基本都是岩石,根本不用栽种粮食,就更不用不上这个祭坛了。 湛月心念至此,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冰天。 “这个……也算天气吧?” 天灾本来就是被源石加强过的自然灾害,而自然灾害,本身也只是一种天气,只不过这类天气,不适合人类生存罢了。 湛月找到了一个方向,虽然说不一定是对的,但总算有了个眉头,不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湛月起身,颇为自恋地理了理满是灰雪的头发。 “我的推理应该还算逻辑清晰,不愧是我。” 跟着博士学了十多年,加上活了这么多年,湛月还是有一点脑子的,当然,有一点,但不多,他最擅长的还是直接莽上去。 “咔、咔、咔咔……” 湛月眯着的眼睛睁开,极目远望。 密密麻麻的行尸摇晃着僵硬的身子,一摇一摆地向湛月走来。 还是有两个疑点的。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杳无信讯的食腐者王庭。 湛月对食腐者王庭没什么深入了解,他最多也就在战争中见识过食腐者之王的威势以及食腐者们千奇百怪的古老术法。 魔武双修的食腐者王庭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核心区到了他们脑袋上,他们都有能力反制。 晃了晃脑袋,湛月看向已经走到他十步之遥的行尸群。 还是先把眼前的这些东西处理掉吧。 —————————————— 湛月甚至没有表现出超标的身体素质,也没有用任何术法,就保持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精英干员的实力,便轻轻松松穿过了行尸群。 “咔、咔、咔咔……” 密密麻麻的清脆声响回荡在湛月耳边。 湛月注意到,这些尸体,都是萨卡兹的。 “死魂灵?”湛月疑惑地嘟囔着,“不像啊。” 死魂灵是萨卡兹的一个分支,实力强劲,人丁稀少,有着灵魂不朽的种族特性,满足一定条件后,可以把自身灵魂绑定到无机死物上。 且不说死魂灵有没有这么多,就光眼前这些东西都是尸体的事实,就足以证明这些不是死魂灵。 死魂灵相当尊重逝者,情非得已,不会亵渎死者。 不过要说萨卡兹的各种细分的分支种族内,最会和尸体打交道的,那还是要数食腐者。 但,就湛月所知,食腐者,对尸体的各种术法最终都逃不开一个终极目的——吃。 不过也不能排除这些行尸都是食腐者王庭弄出来的的可能。 缺少信息啊。 湛月有些头疼。 他有些冷得慌,眼下有了个方向,收集到了很多信息,还是先回去和博士他们商量吧。 —————————————————— 湛月走在暴风雪中,步履稳当。 厚厚的灰雪之下,是疯狂榨取着土壤活力的溟痕,这些溟痕为湛月指明了方向。 湛月叹了口气。 也得亏他能够回溯时间,要是这一切成为既定事实,就算他解决了暴风雪的问题,溟痕也已经透支了大半卡兹戴尔土地的活力,未来几十上百年间,卡兹戴尔都不再适合耕种。 幸亏…… 湛月的感慨停住。 他怔怔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呆呆地向他这边过来。 “……w?” ——————————————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w复活了。 但令人悲伤的是,w只是被不知名术法变成了行尸。 湛月挡在行尸w前方。 令湛月意外的是,行尸w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直直地就要绕过他,奔向核心区的方向。 湛月突然想起这一路来溟痕给他传递的各种信息,其中不乏吃了多少多少尸体这类的。 他立马反应过来。 行尸,不仅只是核心区的诡异事物,更有可能是全天灾区都要出现的诡异。 只不过,大部分尸体都被湛月创造的溟痕给吞噬了,加上暴风雪,这才让湛月一路走过来,只在核心区看见了行尸。 毕竟核心区,是溟痕蔓延不到的地方。 湛月心思电转,心中闪过种种念头。 看w的样子,是一门心思要去核心区? 那儿果然还有秘密…… 但这暂时不重要,比起这些,把w给绑走更重要一些。 说干就干,湛月转瞬完成了自己的术式。 “主观时缓。” 把行尸w的时间缓慢下去,抽走,达到近似于时停。 湛月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很庆幸的是,他没穿作战服,身上的衣服是“舟氏穿搭”,换句话说,就是带子很多。 ———————————————— “砰砰砰。” 大门猛地被敲响,打瞌睡的守卫猛地一惊。 “谁?!” 他厉声喝道。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为他们巴别塔no.4开门的准备,手都把在门把上了,但还是要按惯例询问一遍。 “我是食腐者之王的使节。” 陌生而沙哑的声音。 守卫眨眨眼。 哈?不是湛月? —————————————— 湛月背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w回到巴别塔的时候,便看见了属于食腐者王庭的移动地块。 现在,巴别塔的移动地块、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移动地块、血魔王庭的移动地块、食腐者王庭的移动地块,都聚集在了一块。 而除了巴别塔还亮着灯,其他三座地块都没有一点灯火。 湛月有些疑惑。 血魔大多不喜光明,理解,特雷西斯带着他幸存的人马挤进了巴别塔,合理,食腐者这应该是才来,他们人呢? 巴别塔就是挤爆了,也塞不下啊? 进不去,怎么想都进不去吧? 湛月疑惑地敲了敲门。 “谁?!” 门内传来守卫的厉声喝问。 “我,湛月。” “这回总算对了。” 守卫快速拉开门,湛月也快速进去,守卫再迅速把大门关上。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刚刚有别的人来过吗?” 湛月一面给背后胡乱挣扎的行尸w松绑,一面问守卫。 守卫好奇地看了眼湛月带回来的这个肤色白得有些过分的萨卡兹少女。 “嗯……是食腐者王庭的使节……说老实话,我当守卫这么多年,还是很不敢相信短短几天,我就跟各种大人物说了话。”守卫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没有多嘴去问湛月带回来的这个表现奇怪的萨卡兹少女,他隐约觉得自己也许不该问。 “使节,食腐者……”湛月拉住想跑的行尸w,沉吟半晌,“他们来多久了?” “来了有一两个小时了吧?”守卫挠挠头,“倒也不是‘他们’,而是‘他’,就来了一个人,湛月,那个人我看着有些害怕……” “害怕很正常,食腐者王庭的人看上去都有些不太对劲,你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守卫罢了。” 湛月耸耸肩,“那外面那个移动地块又是多久到的?” “大约半个小时前吧,我看不太清楚,但看到那个地块上下来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径直离开了。” “好,多谢你了,好好干活,事件结束了,我给你涨薪水。”湛月笑着鼓励了一下守卫,便拉着w上了电梯。 “好啊,谢谢!”守卫大喜过望。 但等到湛月和w上去了,他才回过味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no.4他好像不管财政吧?也不是人事部的……似乎他的工资也不是很高…… emmmm…… 守卫砸吧了下嘴,算了,他只是个小人物,事后湛月还记不记得住他都还是个问题呢。 —————————————————— 湛月并没有拉着w和博士他们见面,而是先悄悄摸摸把w藏进了自己的单人寝室。 “你安分点,不准乱动我东西,懂了没?”湛月凶巴巴地拿手指指着w的脸,在w死人般的无神眼神注视下,戳了戳她僵硬的脸。 w:…… 湛月担忧地看了看她,尝试着放开了手。 “砰。” 在正常温度下,w走路倒是没有“咔咔”的声响了,但她坚定地直接撞墙。 湛月连忙拉住她,找了个垫子,贴心地给她撞墙的位置垫上。 湛月满意地看着w不停往垫子上撞,转身离开。 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 会议室内的空气才冷淡下来,很快又因为湛月回归而热闹起来。 特蕾西娅没有出席,她已经连轴转了十几二十个小时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源石病感染情况相当严重,凯尔希和湛月一致要求她赶紧去休息。 “湛月,你有什么发现吗?”凯尔希开口,开启了会议。 “有,不过,我想先知道食腐者的情况,他们刚刚来使节了?” “食腐者……哼,一群秃鹫,肮脏恶臭的蛆虫。”血魔大君一如既往的毒舌。 “食腐者带来了很重要的情报,他们发现了大量被操纵的尸体,术法范围相当广泛,几乎笼罩了整个天灾区。”博士的声音很平静,“他们此前就是在尝试摧毁这些尸体。” “他们还发现了某种已经蔓延到全卡兹戴尔的生命体。”凯尔希补充道,“一种奇怪的生命体,既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有推测称,它的出现就在这几天。” “那个东西是不是青蓝色的?”湛月心里咯噔一下。 “湛月,你也发现了?”凯尔希看了眼他,点了点头。 湛月很想说那就是他搞出来的溟痕,但他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就只有这些吗?”湛月选择忽视,直接询问更多。 特雷西斯抬眸看了眼他。 “便宜弟弟,听你的话,你探索到了更多?” “当然……食腐者就发现了这些?” “并非如此,他们正集中人手,试图进入天灾的核心区,他们在那些被操纵的尸体身上发现了自家王庭术法的痕迹……不止如此,还有早已销声匿迹的石翼魔的术法的痕迹。” “他们怀疑幕后凶手就是石翼魔。”博士眼神深邃。 湛月顿时心中明了了个七七八八。 ———————————————— 散会后。 血魔大君路过湛月房间门口。 “砰。”“砰。” ? 什么声音? 血魔大君左右看了看,最后把视线锁定在湛月房间大门上。 没有犹豫,身为王庭之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是很正当的行为。 他脚下踏出点点血浪,血液漫过门缝,最后在内部把锁打开。 “嗯?” 血魔大君看向那个撞墙的行尸,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他自然认得这是什么,那个食腐者使节展示过这样的行尸。 湛月为什么偷偷摸摸在自己房间里藏这么一个行尸…… 他看到w的白毛红瞳。 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吧?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正好,我也…… “你在这里做什么?” 幽冷的声音打断了血魔大君的变态幻想,这让他有些不爽。 “小刺客,我劝你还是把匕首放下,”他缓缓转身,面上威严神色尽显,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的变态模样,“巴别塔不会想失去一个优秀的刺客。” “我想血魔王庭也不会想失去他们的王。”阿斯卡纶冷哼一声,转了转手上匕首,把它重新插入腰间鞘中。 她透过血魔大君,看向湛月房间里的行尸w。 “这是什么?” “谁知道呢……”血魔大君脸上浮现出一抹优雅的笑意,“说不定是某个人金屋藏娇呢。” 阿斯卡纶默默看了眼他,一言不发。 她的身影迅速消失。 再怎么说,活人和死人,她还是分得清楚的,血魔大君竟然说这是湛月的“娇”,恶。 首先,作为看着湛月长大的,自认为是湛月长辈的阿斯卡纶完全信任湛月不会是个变态,其次,血魔大君一天到晚都惦记着湛月身子,是个变态。 总结,血魔大君在诬陷湛月。 —————————————————— 特雷西斯和血魔大君又被孤立了,剩下的人又全是巴别塔的自己人。 也许特雷西斯还会猜测是不是巴别塔要做出什么作战计划……但实际上,是全靠湛月哒! 事情很明朗了,虽然不知道那些疫病石像鬼是怎么做到的,但罪魁祸首应该就是他们了。 湛月要做的,就是回到三年前,相关遗迹刚刚开发出来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 湛月只能说他乐意。 哈哈,开玩笑的,其实是博士的建议。 不早不晚,还能借助巴别塔的力量。 不过很可惜,湛月心中有自己的一套方案,他不准备按博士安排的巴别塔方案,而是准备走w的雇佣兵路线。 w跟他关系不错,而且他们雇佣兵小队是那个有岩石神殿的地窟第一发现者,湛月跟着他们,也能进去岩石神殿问问石翼魔之王的残魂那些疫病石像鬼的消息。 虽然说博士的方案更稳妥,但那样巴别塔的资源就消耗很大了,湛月可不打算让战争时期的巴别塔为了他挥霍资源。 听着博士和凯尔希的唠叨,湛月表面应付着。 ———————————————— 北境。 曼弗雷德担忧地看着南方阴沉沉的天空。 乌萨斯的兵力比他想得更猛,他也许得撤退了。 虽然这离湛月离开才过了5天,但没法,人家甚至来了那个什么“皇帝的内卫”,他们这边就他可以勉强跟那种怪物过过招,那种怪物还有范围杀伤,怎么打嘛。 第70章 小白脸·湛月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湛月就要开始挑选“心头血”了。 要求“心头血”的持有人三年前在卡兹戴尔,符合这一点的人还挺多,这倒没什么好挑的。 湛月做过时间点最古老的修正是在炎国,那场春秋围猎,为了回到那个时间点,湛月迫不得已,取了凯尔希的心头血。 亲手对自己最亲近的几人之一出剑的经历,大概也是造成他精神问题的诱因之一。 且不说这些,湛月悄悄摸摸找上了某个来自军事委员会的小兵。 “那边那个军事委员会的,过来一下。”湛月淡定地对他招了招手。 小兵有些不解,但现在巴别塔和军事委员会正是同心勠力的关键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跟自己同伴打了个招呼,便跟着湛月直直进入了湛月的办公室。 “那个,湛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眼前这个面相憨厚的萨卡兹小兵挠了挠头。 湛月脸上带着的公式化微笑倏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小兵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猛地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之前在他们军事委员会内的代号是什么—— 恶魔。 湛月没有多做什么,只是简单地把好久没用的流火送进了他的心脏。 就算还没修复完,流火和影月也足以杀人。 在萨卡兹士兵绝望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湛月面无表情地把另一柄蔚蓝的剑刃送进自己心脏。 ———————————————— 1084年,深秋。 某个无人的仓库。 一个白毛突然出现,激起一大片仓库内的灰尘。 湛月捂着脑袋,面色有些难看,每次穿梭时间,先是自己给自己心脏来一剑,而后又是头昏脑涨,真是折磨人。 不过湛月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泰拉老头也不知道轻点……” 抱怨了一句,湛月四下看了看周遭。 一座无人的仓库,积灰很厚,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铁架子,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出生点”能给湛月的信息不多,看来还得出去看一看。 走到仓库大门前面,湛月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他思考片刻,又试着拉了拉。 结果不出他所料,仍然是一动不动。 “吱吱……”仓库内没有光源,只有一个小窗户,从外面透进来些许朦胧的阳光,在这种环境下,湛月似乎听见了老鼠的声音 这仓库里一点粮食都没有,老鼠吃什么? 也许是有供老鼠出入的通道…… 要是是普通人的话,被困在这个仓库里,只有试着从鼠道脱困了吧。 不过湛月相当不情愿用这么不体面的方式,他选择暴力强拆。 向后退了一步,湛月做出一个标准的冲拳架势,手臂上肌肉隆起。 “认真一拳!” 随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爆发的中二心,湛月的拳头落在结实的仓库铁门上。 “当!” 灰尘四起,铁门应声而裂。 湛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施施然整理了下衣服,慢慢抬步走了出去。 明媚的阳光照在湛月眼眸上,让他不由眯了眯眼。 “这里是……?” —————————————— 湛月想去的地点是疤痕市场,但很可惜,从远处那个小村庄来看,湛月降落的地点明显出现了偏差。 湛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仓库。 “卡布罗里奇村仓库。” 已经破破烂烂的铁门上隐约可以辨认出上述几个萨卡兹文字。 这儿应该还是卡兹戴尔,没跑太远。 湛月心下大定。 他回过头来,看向远处的村庄。 这个仓库似乎是被废弃了,离那个村子有一定距离,这儿发出的巨响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还是先去那个村子看看吧。 ———————————————— 卡兹戴尔的土地上,有着无数像这样的小型村落,他们甚至没有移动地块,遇上天灾只有背井离乡一条路可以走。 卡布罗里奇村是相当典型的卡兹戴尔村庄,保持着对外来者的警惕,也熟谙抱团取暖之道。 至少湛月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收获什么有用的信息。 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儿是卡兹戴尔北部,时间是在特雷西斯正式宣战之后,估计疤痕市场那一场仗打完没多久。 湛月并不打算和这个时间点上的自己见面,在拉特兰的那次修正中,他就已经验证过了,他自己见自己,是会同位替代的,他可不想一个人同时干两份活。 太阳渐渐下山。 在日落的黄昏中,湛月蹲在路边,面露苦恼。 他可上哪儿去找w啊? “诺奇商队来了!” 就在湛月苦恼之际,他听见某个村民兴奋的喊声。 他的思索为之一顿。 诺奇商队?他有印象,似乎是一个跟巴别塔有合作项目的商队,规模不是很大,但也不小。 看了眼兴奋地向村子的南门涌动的人群,湛月撇了下嘴,默默潜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他可不想让巴别塔知道第二个湛月出现。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w的路线,那就不要和巴别塔有任何接触。 博士也许是想让自己也参与一下修正,提出了让湛月借助巴别塔的力量的方案,但我湛月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自以为是的人说“no”!(bushi) 既然如此……干脆做个伪装好了。 想到就去干,湛月操纵着自己面部的血肉,给自己画个皮。 片刻之后,一个面相冷酷,剑眉星目的正统炎国龙就新鲜出炉了。 湛月甚至给自己做了两个角。 他满意地看着地上水滩中的倒影。 虽然还是白毛红瞳,但光从外貌上看,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湛月了,哪怕是皇姐来辨认,也绝对不会认为这是湛月。 “从今天开始,我就暂时叫岳瞻了。” 湛月眼眸中闪过一缕笑意,岳瞻,这个名字在源石技艺研究界可是如雷贯耳呢。(第一卷拉特兰卷有提) 不过嘛,在卡兹戴尔这个人均文盲的地界,岳瞻也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对吧? ———————————————— 湛月暂时找不到安身之所,干脆用岳瞻这个名头找上了诺奇商队。 诺奇商队做生意相当厚道,不过他们对于岳瞻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炎国人还是抱有警惕心的,湛月注意到他们聘用的萨卡兹雇佣兵都用一种十分有距离感的眼神打量着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他们还卖给湛月东西就成。 拿着博士提供的货币,湛月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便悄然退去,隐没在前来购买商品的村民之中。 提着被褥什么的,湛月不急不慢地走向自己的“出生点”。 说实在的,这个村庄里没有旅店这种东西,也不是很欢迎湛月,湛月也不想寄人篱下,干脆回那个废弃仓库凑合一晚上得了,反正估计明天湛月就会走。 在太阳完全落下山之前,湛月已经用着炎国天师标志性的术法把这个废弃仓库打扫了个遍了。 嗯,他还成功地找到了“鼠道”,把几只肥硕的鸭脖扔外面后,把这条鼠道也给它封上了。 把被褥和毯子打开,湛月也没脱衣服,就这么直接钻了进去。 虽然说夜晚才刚刚降临,但湛月实在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干脆直接睡觉得了。 ———————————— “轰——!” “哒哒哒……” “啊——!” 湛月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 “轰——!轰——!轰——!” 湛月烦躁地爬起来。 “*卡兹戴尔粗口*,没完了是吧?”湛月气冲冲地提起两柄断剑,出了仓库大门。 在夜风的吹拂下,湛月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才看向发出爆炸声和枪声的地方。 湛月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山头,半山腰的地方,此刻正火光冲天。 夜风带来人类模糊的惨叫。 卡兹戴尔确实很混乱,这种战斗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要搁平常,湛月一般都不做理会,但现在,美梦被吵醒,湛月是有一点起床气的。 月光照耀下,一抹身影模糊地闪现。 ———————————— 少女对这几个低劣雇佣兵的实力预估相当准确。 但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枪法。 她就没开过几次枪,加上手上这把铳械质量只能说差强人意(勉强令人满意),离优秀还差了一大截,这导致她开了几次枪,都没有造成任何一点伤害。 她躲在一棵树后,拿出一小块镜子,利用镜子的反射,观察着对手的情况。 地上躺了两个,山洞里躲着一个,还有两个躲在那个用来关押被拐来的孩子的铁笼后面,利用孩童尸体当掩护。 “砰!” 镜子碎裂。 少女收回破碎的镜子,思索起对策来。 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的投掷物已经被她一下子都炸完了,而她手上还留着当初跟着湛月买的那几个手雷。 她的那把铳已经没有子弹了,但她还有复合弩和十几根弩箭,远程手段在某种意义上还算强劲。 少女把那几个手雷拿出来,看着手雷上卖家涂画的滑稽笑脸,她也笑了出来。 “笑啥呢?”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少女吓了个激灵,神经反射地拿起弩对准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湛月双手举起,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和善的微笑。 没想到这就遇见了。 “咻——!” 显然湛月的投降没什么用,少女阴狠地扣动了复合弩的扳机。 “风。” 湛月只是随手施法,强劲的狂风便吹开了射来的弩箭。 “我觉得你也许更应该关注一下那几个雇佣兵,而不是我。” 湛月耸了耸肩。 少女面色阴晴不定,她没有放下手上的弩,反而又上了一根弩箭。 “你没觉得战场已经安静下来了吗?” 湛月有些意外,他出手解决了那几个人贩子,战场上无时无刻不在回荡的枪声已然停歇,少女不应该没注意到才对。 “你是谁?” 少女也许意识到自己并非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对手,沉默片刻之后,便主动开口。 “我?”湛月保持着举手投降的动作,思索了一会儿。 他的面孔扭曲变形,没过一会儿,就变回了他原本那个样子。 少女举着复合弩的手臂微微一颤。 湛月的外貌还是很有标志性的,反正不是路人颜值,就是比之读者老爷也只差了一点,要不然也当不了蒂蒂的老公。 “湛月?” 少女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发问。 “是我。”湛月叹了口气,“不过,刚刚你见的那个炎国龙,估计会是我以后三年的外貌,他叫岳瞻。 “……你……你送过我什么?”少女仍然没有放下警惕。 “一把源石匕首,我记得你应该是藏在靴子底?”湛月看向少女的长筒军靴,“在疤痕市场,你给我展示过。” 少女放下复合弩,整个人放松下来,缓缓靠着树干坐下来。 “你受伤了?”湛月虽然用着疑问句,但语气却相当肯定。 “嗯。”少女大大方方地撩起衣服,露出腹部血流如注的枪伤。 还好伤的位置很偏,没有伤到内脏。 湛月一眼便下了判断,这样的伤,虽然看上去狰狞,但实际上只能算轻伤,以泰拉人的体质,只要好好养个几周就能恢复如初,一点疤痕都看不见。 “都多大的人了,不要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身体给异性看啊。”湛月无奈叹息,手上冒出点点象征着生命的莹绿色,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手放了上去。 少女脸色苍白,但却勾出一抹微笑来,她直勾勾地看着湛月。 “你不是他,但你是他,对吧?” “你说话可真有意思,”湛月把手拿开,“像个谜语人。” “他可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就碰我的身体,明明是个成年人,却意外地相当纯情。”少女看了看腹部,已经结疤了,看上去只需要再过几天就能好完。 “你还真了解我。”湛月老脸一红,听别人这么说,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你,又是什么情况呢?”少女把衣服放下。 湛月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突然想起了他看见w的尸体时,那股悲伤。 摇了摇头,湛月转过身去。 “跟我来,我不喜欢在血腥味大的地方谈事情。” —————————————————— 废弃仓库内。 湛月又已经变回了岳瞻,而随着太阳渐渐升起,他也讲述完了未来的事情。 他从来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也不介意别人知道,如果别人要问,他又愿意说,他自然会一五一十地告诉ta。 “所以,未来的我死了?”少女坐着,双手向后撑着地板,“真有意思,听你说,好像还是我把那些队友杀了?” “只是猜测,我又没看见。” 赫德雷和伊内丝是不是她杀的,湛月不清楚,但湛月直觉上认为,w不会这么做……也许是那些小队里的其他成员杀了伊内丝和赫德雷,w报复回去的呢? 如果是偷袭的话,不是没可能。 在还算是个人的那几千年里,湛月的身体强度并不惊人,如果有人在他放松时偷袭他,他还是有可能死的,湛月都尚且如此,作为普通人的伊内丝和赫德雷更是如此。 少女砸吧了下嘴。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呐呐,湛月,你说你打算跟着我?” “昂。” “你是要和我同居吗?”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岳瞻。” 湛月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说“湛月”不能接受她的喜欢,“岳瞻”呢? 湛月有些无力吐槽,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成了香饽饽,w又是从何时对自己有好感的。 而且,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湛月言辞明确地拒绝了她。 少女并不失落,只是脸上的笑容突然看上去危险了许多。 ……是错觉吧?湛月逃避地想着。 “三年啊……时间总会改变很多事,”少女意义不明地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你说你并不知道这三年我经历过什么,所以只是跟着我,并不出手。” “……额,对啊。”湛月看着她眼底的狂气,有些发怵。 “你明明可以直接回到未来的我找到你的那一天……如果你不打算接受那个阴沉男的帮助,这样明明更省时省力。”少女伸出葱白的手指,点在湛月心脏的位置上。 “还需要我说更多吗?不明白自己心思的花心家伙。” ———————————————— 湛月思考起人生。 他想到万物的起源,想到宇宙的生灭,想到潮汐,想到鲸落,他似乎看见了自己大脑的飞速运转,也看见星辰的闪烁。 ——妈妈省的。 他放弃思考。 他回想起自己过往的几千年岁月,最终悲哀地发现,也许w说的很对。 不过他不会承认的,那个牙尖嘴利的家伙,说的只不过是歪理邪说罢了,应该。 在他放弃思考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身心一片轻松。 “以后再说。” 眼前这个炎国的龙——岳瞻,一脸冷酷地逃避现实。 少女发出“哈哈”的笑声,似乎在嘲笑某个胆小鬼。 不过,之后不管少女怎么挑逗,湛月都似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蒙着头就睡。 ———————————————— 卡布罗里奇村多了一对奇怪的组合,一男一女,男的似乎是炎国来的龙,女的看上去才14、5岁,是个萨卡兹。 这两人居住在村外的废弃仓库里。 不过,即使这对组合看上去很奇怪,但他们也真的很有钱,准确来说,是那个炎国龙很有钱,果然外国佬就是富,那个萨卡兹少女果然是被他包养了吧。 卡布罗里奇村的村民对这俩人不太感冒,不过这正好给那些混混行了便利,他们打算趁夜色抢劫这俩人,顺便再让温暖一下“失足少女”。 第二天,混混们的首级便悬挂在了村长家门口,给年长的村长吓了个半死,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找这俩人时,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事情不了了之,只是偶尔会有村民回忆起那个疑似被包养的萨卡兹少女,她似乎总是在笑,只是那笑,令他们有些毛骨悚然。 ———————————————— 冬季。 湛月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没过上两个月就花完了。 他厚着脸皮开始混少女的钱。 按他的说法,既然他都是来拯救卡兹戴尔的,那作为卡兹戴尔居民的少女理应为他提供食宿。 虽然这个说法相当不讲理,但少女还是笑吟吟地答应了下来。 而至于她怎么挣钱…… 那是相当血腥的话题。 11月12日,天气阴,疤痕市场。 少女站在委托榜下,专注地挑选着合适的委托。 “击杀落寞贵族克丽丝,悬赏:……” 这个委托不错,她看上这个委托很久了,悬赏很高,难度不是很大,不过有可信情报说这个委托已经被赫德雷小队看上了。 赫德雷,她很熟悉这个名字,这些天来虽然湛月没怎么和她再提起未来的事,但在她的追问下,她还是粗略地了解到自己未来的这个队友。 不过她并不怎么看得起就是了,如果可以,她宁愿和湛月组成两人小队,也不要让其他人打扰她对某人的攻略。 她轻巧地把视线移开,看向其他委托。 少女心下有了决策,她决定干他一票。 —————————————— 原剧情里少女之所以成为w,是赫德雷小队某次任务泄露了行踪,被人埋伏了一手,赫德雷杀出来的时候,少女拿起原w的武器,跟着赫德雷走了一路。 装成难民的少女犹豫着要不要趁此良机干掉赫德雷,拿他的人头去领赏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加入他们,混长期。 不过,那都是原剧情,现在,有湛月的存在,发生什么湛月都不觉得奇怪。 所以当少女跟他讲,她要试着干赫德雷一票时,湛月一点惊讶都没有。 管他呢,历史的修正性会让少女见识见识什么叫不可控因素。 现在又不是现实时间点,现实里的,才是没有任何修正力量的,而湛月修正扭曲的过程中,历史和泰拉双方面都有着修正性。 就像湛月提前干掉了伊莎玛拉,大静谧依旧发生了一般。 不过,湛月还是给了少女一些建议。 “……所以,我可以当你在关心我吗?”少女戳着湛月自己捏出来的龙角。 湛月头上浮现出几根黑线。 “我只是担心自己的饭票没了。”他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不耐烦。 “傲娇早就退环境了。”少女笑嘻嘻地把玩着他的角,“不过没关系,这里没有竞争对手,你可以放心哦。”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湛月把自己的脑袋从少女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他可是属于蒂蒂的!怎么可能变心! 湛月有些心虚。 第71章 疤痕市场二三事 湛月和w在疤痕市场租了个小屋子,不大,刚好够两个人住。 一般情况下,湛月就宅在屋子里,等着w养他,纯纯吃软饭。 不过,在w和他说她要去干赫德雷他们一票之后,湛月就不再打算再混日子了。 别误会,湛月并不是想要跟着w一块儿去干赫德雷小队一票,他穿越时间回来,可不是光回来玩的,他可还肩负着修正扭曲的重任。 这几个月混日子,不过是w做委托的速度很快,湛月没什么时间罢了,绝对不是湛月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原因。 而赫德雷小队,实力在整个卡兹戴尔的萨卡兹雇佣兵中,都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了,w想要干他们一票,蹲点和准备的时间都要不少,这样就给了湛月行动的时间。 湛月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几个月的小屋子,眼神平淡。 细心地把灯关掉,铁门撞击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冷漠的打铁声。 —————————————————— 湛月此行,是要去找食腐者王庭的。 在未来的那场天灾中,食腐者的使节曾经说过那些行尸身上,有着他们食腐者王庭术法的痕迹,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点。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也找不到新任石翼魔之王,找不到那些疫病石像鬼。 食腐者王庭的行踪并不为人所知,但堂堂一个人口兴盛的王庭,只要主要活动痕迹还在卡兹戴尔,就不难找到。 只不过,一般来说,就算知道他们的行踪,也只有他们主动找上别人的份,如果是去主动找他们,没有食腐者之王的授意,他们会主动避开寻找者的。 也幸好,湛月有着他们来不及避开的速度。 —————————————————— “找我打听消息,那你可是找对人了……” 眼前的情报贩子贪婪地打量着岳瞻手中的钱袋子,同时眼神凶狠地扫了一周他的同行。 湛月并不在乎他的眼神,只要他给的情报属实,如果有半分虚假,哼,那么那个伊比利亚的情报商人就会是他的下场。(详见第一卷) 湛月把手上的钱袋子抛给情报贩子。 “我要食腐者王庭的行踪。” 情报贩子拆开钱袋子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他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硬。 “那个,什么?”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我说,我要食腐者王庭的行踪。”湛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喂,外国佬,我给你个忠告,别活腻了闲的没事去找王庭,白给自己惹麻烦。”情报贩子把钱袋子往湛月的方向推了推,“你这单生意我不做了,告辞。” “我加钱。” 湛月并没有理会情报贩子起身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酒杯中浑浊的酒液,自顾自地说道。 “加钱,也得有命花。”情报贩子的声音轻飘飘地从湛月背后传来,“我可还没活腻歪。” 湛月叹了口气,收起了桌子上的钱袋子。 萨卡兹十大王庭,神秘,强大,危险,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抱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去寻找他们,警告这些活跃的情报贩子以此预防那些烦人的苍蝇也正常。 他可没太多时间慢慢去找一个并不庞大的移动地块。 湛月惆怅地摸了摸头上的人造龙角,得,尽人事看天命吧。 他总不能严刑拷打这些素不相识的情报贩子吧?他湛月又不是什么大恶人。 ———————————————— 湛月估计自己有两周的时间,这两周的时间要是是假期,那也够长了,但要用来在卡兹戴尔这么大个地方寻找一个不愿被找到的王庭,那还是十分紧巴。 不过,要是湛月愿意找上巴别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食腐者王庭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支持哪一边,但态度上明显对特蕾西娅要更温和一些,巴别塔和他们是保持着友好联系的。 湛月思索着,走在疤痕市场街头上。 “欸?那不是湛月吗?” 嘈杂的市场吵闹中,湛月敏锐地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 湛月有些疑惑,怎么自己都变了个脸了,都还能认出来自己,但既然那个人都认出来了,他还是打个招呼吧…… 还没等湛月回头看向那道疑问声发出的地方,一只宽厚的手掌就已经搭在他肩膀上了。 湛月停住脚步,回过头去。 ace的笑脸在看见岳瞻的正面外貌后,立马慢慢尴尬起来。 “那个,抱歉,认错人了……” 他尴尬地缩回手掌,“真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湛月反应过来,看来只是看背影认出来的他,毕竟他只变化了脑袋了嘛。 “没事没事……” 湛月装作陌生人被突然搭讪的样子,客套着,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普通的情报贩子不敢卖给他食腐者王庭行踪的消息,来自巴别塔的ace可未必不敢。 不过湛月也很了解ace,这个高大而令人安心的斐迪亚性格和他外表上看上去一样可靠,如果湛月一开口就是要找他要食腐者王庭的消息,他是断然不会告诉湛月的。 湛月决定从旁敲击。 “欸,您看上去好像是巴别塔的在编人员啊……我听说,是叫干员,对吧?”岳瞻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违和的微笑。 ace突然感到心里有些发毛,向后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呃,是的……” “那太好了,”岳瞻露出惊喜的表情,“实不相瞒,我从炎国专门来卡兹戴尔,就是为了见识见识萨卡兹各个种族,这正是我大学毕业的课题……” ace扯了扯嘴角,你大学毕业,讲给我听干什么啊,他身上还有任务啊。 “嗯呵呵,那就祝你旅途愉快了,我还有急事,告辞。” ace急欲脱身,他本来是看到这个炎国人和湛月一模一样的背影,想着上来和湛月打个招呼,这认错人了,本来就很尴尬,这人怎么还自来熟啊。 而且,他真的还有任务啊,他的队友都还等着他呢。 “哦,这样么,那还真令人遗憾,我本来还想和您多聊几句呢,哦对了,您住哪儿?等您有空了一定上门拜访。” 岳瞻冷酷的脸上挂上了五分遗憾,五分忧伤的神色。 ———————————————— 可恶,难道我真的没有与人交际的能力吗? 湛月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他明明打算从ace口中套得最近食腐者王庭的行踪,怎么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去呢? 不!他绝不承认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连装作陌生人和熟人说话都令他感到尴尬! 懊恼了好一阵儿,湛月才又提起了精神。 他掂了掂手上的钱袋,沉甸甸的。 这点分量还是不够让人铤而走险啊…… 湛月苦恼地看着手上光明正大显露的财富,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自以为隐秘的视线,他冷酷的脸型上总算出现了符合脸型的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w给他留了够正常生活两周的钱,但那肯定不够,实际上,刚刚他在情报商店里拿出来的那一袋钱袋子,都有相当一部分是“热心市民”提供的。 不过去正常买情报,是行不通了,湛月又不想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干脆试着找挂个高价委托算了。 在那之前,先把能“正当”搞来的钱都拿到手上再说。 —————————————— 疤痕市场不愧是疤痕市场,短短半天时间,在财富露白之后,湛月就接连遇上了几十位“热心市民”,听见湛月的需求后,他们相当热情地送给了湛月他们的财富。 在打趴下……哦不,在不好意思地接受了最后一波热心市民的捐献之后,湛月伸了个懒腰,从昏暗的小巷子里施施然走了出来。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人们冷漠地路过,并不把这近在咫尺的案发现场当回事。 这也就是混乱的疤痕市场了。 湛月毫不在意地清点了下自己这一个下午接受的捐款,嗯……湛月也很久没有过过苦日子了,有些不太了解物价,不过没关系,手感上够厚,应该够了。 什么?不够怎么办? 没关系,湛月相信委托市场主办方是有着足够爱心的。 —————————————— 当着委托市场经理的面,湛月轻轻松松地暴力扯开了他珍藏小金库的高级智能锁。 经理艰难地伸出自己的左手,趴在地上,试图挪动自己被打得神经系统暂时麻木的身躯、 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啊,混蛋! 湛月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挣扎着挪动自己身躯的经理,无慈悲地一脚把他挂满仇恨的面庞碾进地板上的大坑里。 湛月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恶人,有一说一,在疤痕市场这里,随便丢块石子,都能砸到几个恶贯满盈的。 身为巴别塔的高层之一的湛月,自然也是清楚疤痕市场上面阶层的龌龊事。 不过,湛月没亲眼看见他们的恶行,这伙人也没有他需要要的东西的时候,他一般都懒得管,这个世道,他要是杀,得杀到什么时候去了,灭了一个疤痕市场,自然还有血液市场,腰子市场…… 但是啊,敌人攒钱我攒枪,敌人就是我钱仓。 要到使用暴力手段达成自己目的的时候,湛月也不会手软就是了。 “经理先生,我要挂的那个委托,现在钱够了吗?” 湛月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经理的头颅被湛月踩着碾进了坑里,这会儿虽然还没昏迷,但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哦,可以了,谢谢,您真是个好人。”湛月脚上稍稍用劲,大发慈悲地把这个顽强的经理送去和萨卡兹众魂见面了。 他环视一周。 原本还算整洁的大厅,此刻已然满是血腥和弹坑,以及各种不规则的大坑。 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萨卡兹雇佣兵的尸体,湛月叹了口气,看来只有自己来挂这个委托了。 至于他来这么一出,会不会影响到什么…… 湛月敢打包票,明天,这儿就已经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了。 ——-—————————— 虽然说今早出门的时候湛月还做好了要在外面浪个一周多的心理准备,还贴心地给w留了个纸条,但湛月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开门,找到那张纸条,处理掉,湛月又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晚饭。 吃着饭,湛月突然有些想w了,不要误会,他只是像个老妈子一样,担心闺女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 毕竟这几个月来,都是他在做家务活嘛,心态上会有一些像老妈子也很正常。 —————————— 卡兹戴尔的冬天比不上北境的严寒,但夜间的刺骨寒风还是刺得少女少许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有些失算。 也对,要是赫德雷小队这么容易就被她看出来行踪,也没有那个实力成为迄今为止小队成员人头悬赏最高的那个小队了。 她有些想念湛月做的饭了,也很想念在疤痕市场的那个小屋。 虽然说安全性不是很高,但有湛月在,那些不长眼的早就被处理了个干净了。 更重要的是,那里暖和啊,还有少女的“初恋”。 ——她自认为。 不过也大差不差了,自萨卡兹被这片大地上其他种族贬为“魔族”以来,萨卡兹中,就没多少人能够寿终正寝的,像她这样的孤儿和雇佣兵,死在敌人或者队友手上,或者死在源石病感染下,也多的是。 人均寿命比起其他种族来可以说是相当短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心动就要行动,别管那么多,反正“日”久生情。 要说少女什么时候对湛月有了感觉,大概是湛月摧枯拉朽地干掉那伙试图把她卖到雷姆必拓的人贩子的时候吧,吊桥效应虽然很俗套,但相当现实。 打了个哆嗦,少女紧了紧身上的棉衣。 她总感觉自己要是执意要找赫德雷小队麻烦,会以一种难民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也许可以从这一点下手? 少女若有所思,但才冒出的计划苗头就被呼呼刮来的寒风打断。 ……还是先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息一晚吧,希望不要下雪。 ———————————— 湛月打着哈欠推开房门。 “欸,下雪了。” 湛月抬头看着眼前洁白的雪花。 “还好,不大。” 湛月摇了摇头,不再关注此事。 正好,由于下了雪,今天屋子周围显得格外静谧,要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反正出去找王庭的行踪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湛月有些消极地想着。 计划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又不是气运之子,不可能做什么都很顺利。 还是回去睡觉吧,委托反正挂在那儿呢,等着有哪个要钱不要命的找上他就对了。 湛月才离开他那个温暖的被窝没多久,就又怀念起来了。 —————————— 少女打了几个喷嚏。 “该死的鬼天气。”她咒骂了几句老天爷。 昨天半夜突然下起了雪,虽然没下多大,但她可是在野外啊,最多也就是找了个山洞,压根没有阻绝寒冷的措施。 虽然出师不利,但她的性子里天生就带着偏执,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又打了几个喷嚏。 低声咒骂了几句,少女踢了一脚昨天晚上燃了一会儿就灭掉的篝火堆。 “没用的东西……” 骂归骂,挨了半晚上冻,当务之急还是找点可燃物来,重新升起篝火取暖,要是得了失温症那可就遭了,湛月又不在身边。 刚好这儿山洞的地形很好,只要处理一下,就不会有明显的烟气。 —————————— 下午。 湛月很意外地又看见了ace。 ace此刻正与市场的表面管理人商谈着什么,湛月有些好奇,便稍稍注意着去听。 “……凶手是炎国人,白色头发,红色眼睛,目前就住在市场……”这个是管理人在说话。 “巴别塔并不想参与你们这些势力之间的斗争……”这个是ace的声音。 “巴别塔不是我们疤痕市场的合作伙伴吗?!” “如果你再叫大声点,我会考虑先处理掉你。”ace的厚重嗓音此刻也带上了一抹冷意。 巴别塔虽然和疤痕市场有合作,但也只局限于合作,而这点关系,还是私下进行的,毕竟疤痕市场明面上说着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 ——说老实话,这个明面上的话确实很傲慢,不管是巴别塔还是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都不在意一个疤痕市场的投诚。 偏偏这些人还以为自己金贵得不得了,像湛月这种有着一点点无伤大雅的问题儿童,就看不得这些东西的嘴脸。 湛月远远盯着那个管理人,眼眸中带上了一抹危险的冷光。 “巴别塔不是保姆,言尽于此,告辞。”ace虽然是个很可靠的老大哥,但显然,他也不是很看得惯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更别说他也知道这些家伙私底下那些恶行了。 “你叫什么!该死的泥腿子,我可是贵族!我要去巴别塔投诉你!” 真是可笑的嘴脸。 湛月决定赏他一个痛快。 一抹模糊的幻影闪过,一道血痕从这个“贵族”娇嫩的脖子上浮现。 “唔,呃呃……”“贵族大人”捂着脖子缓缓倒下。 “!” ace大惊失色,迅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军刀。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却只看见四散奔逃的人群,以及那些面色难看的保镖。 “*卡兹戴尔粗口*,老板!老板!该死,巴别塔的!是不是你们的人干的?”保镖队长摇了摇那个管理人的尸体,面色相当难看,他心中疯狂盘算着怎么逃脱那个真正掌管疤痕市场的大贵族的制裁。 “我?”ace无语,要真是他带的人干的,他还至于这么如临大敌?长点脑子行不行。 “哟,这不是昨天那个大哥吗?”岳瞻突然从向外奔逃的人群里挤出来。 ? ace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面熟…… 嘶,这不就是昨天那个背影和湛月一模一样的炎国人吗? 等等,炎国人,白毛红瞳…… ??? “是你!岳瞻!”保镖队长惊叫一声,但竟然向后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直到躲在ace后方。 其他保镖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这些萨卡兹一哄而散,混入了疤痕市场混乱的街头。 “小兄弟,昨天发生在委托市场的那个命案……”ace皱着眉头问道。 “是我干的。”岳瞻坦率地承认下来,“怎么,你要管?” “不,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只是……看你这么年轻,以后别弄得到处都是血了,心性不要那么残暴……”ace不自觉带上了一抹老大哥的口吻。 回过神来,他愣住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面对一个危险人士,还这副口吻? 不过岳瞻似乎是难得地好说话,他直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ace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打颤颤的保镖队长,又看了眼几步之遥的管理人尸体。 “这个……也是你做的?” “昂,我就听不得有人看不起泥腿子。”岳瞻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还想欺负大哥你?这我能忍?” “啊?哦,哈哈,呵呵……” ace干笑几声。 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有心理问题啊? ace向后挪了几步,就光凭眼前这个炎国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管理人杀了,他还看不清动作,就足以让他判断出两人的实力差距。 这儿又没什么值得他保护的,好聚好散不好? “谢谢老弟啊,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好啊,老哥拜拜。” ace看着岳瞻脸上违和的爽朗微笑,扯了扯嘴角,但还是利落地转头就溜。 至于这儿的其他人,跟他又不熟,更别说都是恶棍这回事,他才没圣母到为了这些恶人付出自己生命呢。 —————————— 随手干掉了那个已经吓到失禁的保镖队长,湛月叹了口气。 湛月啊湛月,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还是说不出口? 在跟ace大哥说话的时候,湛月相当纠结。 他知道私自泄露情报,在巴别塔里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就算不那么严重,被凯尔希处罚也是一定的,他可不好意思坑ace大哥。 ace人那么好,在原剧情里还牺牲自己掩护博士从切尔诺贝利撤退,湛月怎么狠得下心来坑他? 唉,算了,还是等委托市场的消息吧。 湛月面无表情地处理掉这儿的两具尸体(扔进一边的垃圾箱),他并不担心他出手干掉这个所谓的管理人会惹来什么麻烦,就像他并不在乎昨天血洗了一遍委托市场这件事一样。 说到底,在混乱的卡兹戴尔,邪恶并不可耻,弱小才是原罪,只要湛月有着足够的实力,就是疤痕市场背后的大贵族也得拉拢他,不会怪罪湛月杀了他几个手下。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湛月还是不希望卡兹戴尔如此混乱…… 这儿再怎么说,也是皇姐为之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湛月自然希望卡兹戴尔未来能统一,能成为国际上独立的政权。 这是皇姐的愿望,也是在巴别塔的每个人的愿望。 第72章 食腐者王庭 这是湛月挂上委托之后的第七天。 之前几个月湛月和w住在这儿,平日里湛月就老老实实地扮演着自己炎国旅客的身份,没怎么动过武力,不过这几天“岳瞻”这张脸可是说是好好在市场里有了名气。 疤痕市场里住了不少实力强劲的老怪物,而“岳瞻”血洗委托市场,瞬杀管理人的事迹,传到他们耳朵里,一时间也让他们对这个突然冒头的炎国小伙子起了兴趣。 “所以,你打算告诉我王庭的行踪?” 岳瞻手指敲击着酒吧里破破烂烂的木桌,勾起一抹微笑。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食腐者,浑身绑着泛黄的绷带,身上隐隐约约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湛月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是尸体和血腥混杂在一起,发酵过后的臭味。 身上能有这样的味道,足以说明眼前这个食腐者实力不错,当然,如果实力差劲,这个臭名昭着的叛逃者,也不至于还能活到今天。 “桀桀,炎国佬,当然,我不仅要告诉你我那些虚伪的同族的踪迹,还要告诉你怎么更好地接近他们。” 食腐者的声音很难听,嘶哑,声道也似乎被什么恶心的黏液堵住,听上去很令人不快。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岳瞻没有急着询问,而是面色轻松地咽下一口酒液。 “小子,在疤痕市场里打听打听,就知道我‘食尸鬼’波恩科多的名头怎么来的。” 波恩科多阴森森地“桀桀”怪笑了几声。 岳瞻瞥了眼他。 波恩科多,这个名字他知道,在巴别塔内部的通缉网络中,这个人也是名列前茅。 不过危害性其实不大,毕竟这家伙只对食腐者主动出手,不害平民。 显然,这个出身食腐者王庭的“食尸鬼”,对食腐者王庭抱有仇视,既然如此,他会接下湛月挂上去的委托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 湛月很好奇,他怎么就武断地认为,自己是要去找食腐者王庭麻烦的呢? “我当然听过你的鼎鼎大名,波恩科多先生,不过,我想我会让你失望的,我并非是要和食腐者王庭过不去。”岳瞻耸耸肩,“你和食腐者王庭有仇,但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炎国学生,来卡兹戴尔也只是为了结业罢了。” “得了吧小鬼,”波恩科多嗤笑一声,“你根本不了解食腐者王庭,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外人,找到王庭之时,就是你永远无法离开之时。” 食腐者还有这个习俗?拉住人不让走? 湛月倒是没怎么了解过食腐者王庭,他对十大王庭的了解程度最高的时期,是在远古那时候,离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古早,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是情有可原。 波恩科多把一块破破烂烂的大腿骨从绷带里抽出来,霎时间,一股浓烈的恶臭和血腥味扑鼻而来。 岳瞻嫌恶地掩了掩鼻子。 “这就是你要的行踪,拿着它,当你离王庭越近的时候,它上面的咬痕也就越密集。”波恩科多扯了扯身上的绷带,把明显塌进去一大截的身体重新用绷带绑好。 岳瞻脸色一变,他有些难以下手,不过好在波恩科多这个人还挺好的,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一对皮革手套。 ———————————————— 虽然说已经过去七天了,w也有消息传过来,说她最多在外面在呆个一周,时间不是很充裕,但湛月何许人也,一周的时间,绰绰有余。 把临时小家里值钱的东西能拿上的拿上,湛月锁好门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小屋。 把那根波恩科多给他的骨头拿到手上。 虽然已经清理过很多很多次了,但湛月总还是觉得有一股微妙的臭味……*卡兹戴尔粗口*,也许血魔大君的评价还是有中肯的一面。 说实在的,湛月对现在这个时代的各王庭的了解,最多也就是他们各自的王庭之主了……毕竟王庭之主一般都是些老不死的怪物,只有最近说着要退休的那个“大女妖”——也就是logos的老师,女妖王庭现任王庭之主,打算更替一下这个王位。 至于特殊的王庭……变形者集群,排除排除,湛月不是很想了解跟这个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奇怪东西,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吗,要想了解一个人,首先要试着理解他。 湛月和变形者集群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但湛月暂时还没有思考哲学问题最后被人嘴遁嘴死的想法。 且不聊这个,湛月这回是真打算一周时间凭着手上这个骨头找到食腐者王庭,而后跟食腐者之王说明情况。 那就,开始吧。 —————————————— 波恩科多对王庭的态度很复杂,湛月从他嘴里也了解到不少食腐者王庭中低阶层的事。 ——不出意料的,大多都是负面评价。 猜都猜得到,如果不是因为种种欺压,种种丑恶,正常人哪会选择叛逃一个王庭这条九死一生的道路。 虽然说波恩科多背后的故事也许相当令人为之同情,但真正遍体鳞伤的人,可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受伤的缘由告诉一个陌生人。 而且湛月也没什么兴趣。 所以湛月只是在波恩科多那儿简单了解了一下“食腐者护卫队”这个负责驱除外来者的保卫组织。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组织虽然规模庞大,但都是一些自娱自乐的家伙,并非食腐者之王正式任命而建立起来的。 ——人家食腐者之王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组织存在,当然,这只是波恩科多的说法,他虽然叛逃了食腐者王庭,但他对食腐者之王还是抱有相当崇高的敬意,他坚信他那伟大的王者只是看不见底部的泥尘。 湛月觉得他想多了,但没有好意思出口反驳他。 作为一个王庭的实际掌控者,食腐者之王哪有那么好糊弄,手底下什么组织他不知道? 总而言之,这个自发形成的组织,人数众多,包含了王庭几乎所有中层阶层的食腐者,背后也许还有高阶层的长老指使,行事嚣张跋扈,手段粗暴,对外来者极不友好。 这也是波恩科多并不担心湛月会不会找食腐者王庭麻烦的原因,哪怕湛月不想,他也得被迫惹食腐者王庭的麻烦。 不过…… 湛月并不担心。 波恩科多只看见了“岳瞻”,却没看见“湛月”。 再说了,不好好商量,那就打得他们好好商量。 ———————————————————— 三天后。 看着手上白骨那密密麻麻的咬痕,湛月满意地笑了下。 波恩科多这个“食尸鬼”给的东西还真不错。 随手把这根随时都散发着隐隐约约臭味的大腿骨丢到一边,湛月思索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外貌变回来……也许这样可以不用打上一架? 算了……湛月也好,岳瞻也罢,打一架不打一架影响也不大。 他才不是想好好跟着w混三年呢! 说服了自己,湛月大摇大摆地顶着“岳瞻”的名头,靠近了那几个四处巡逻的食腐者小喽喽。 “站住!有手谕吗?!” 这几个喽啰都是食腐使徒,就是游戏中那个队友死得越多越牛*的那个,体型相当魁梧,不过仍然和波恩科多一样,都是用泛黄的绷带包裹着大半身体,只露出眼睛之类的地方。 “什么手谕?”岳瞻有些疑惑,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靠近食腐者王庭还要手谕这种东西的。 “手谕都没有,也敢靠近王庭!” ??? 湛月知道,由于食腐者特殊的生存方式,他们生活的移动地块其实不太适合正常人生存,稍有不慎就会得上重病,但光是靠近,就要个莫名其妙的手谕,也太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吧? 岳瞻静静看着这几个食腐使徒抽出宽大的利刃。 “如果我没打过你们,你们会拿我怎样?”岳瞻饶有兴趣地发问。 “吼!”食腐使徒们发出震天的战吼。 岳瞻脸色不变。 “在呼唤同伴?还是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有意思,食腐者之王就这么管教手下的?哦错了,你们还当不得他的手下。” 岳瞻缓缓拔出腰间很久都没有用过的流火和影月。 这两柄陪伴湛月已久的源石剑总算是修复了个差不多了,虽然说剑身还有些薄,看上去很脆,但至少不再是断剑的模样了。 湛月也很好奇这两柄“伴生灵武”一样的源石剑的修复原理,但他联合博士研究过很久都没什么结论。 算了,现在不是优哉游哉想这些的时候。 岳瞻的龙角微微抖了抖。 “做好成为队友食粮的准备了吗?食腐使徒?”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 —————————————————— 在把影月从最后一个站着的食腐使徒身上拔出来之后,湛月在食腐使徒身上擦了擦剑身。 湛月倒是没下杀手,最多也就是个重伤。 湛月还细心地把各个倒下的食腐使徒分得很开,防止有人急了,真把队友当食粮吃了。 虽然他现在是“岳瞻”,但背地里“湛月”的身份可还跟这些食腐者是暧昧的合作关系呢。 “喂,还醒着吗?” 湛月拿影月挑起这个浑身白绷带的食腐使徒的巨大脑袋,居高临下地发问。 刚刚那几个喽喽的吼声还是引来了很多人,不过很可惜,湛月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撂倒了,人数只要没达到像海嗣那样给湛月包了个饺子,那对于湛月来说,完全就是多出几剑的事。 “唔……该死的外来者……” 这个缠着高贵白绷带的食腐使徒死死盯着岳瞻的脸,似乎是要用眼神把他杀死一般。 “喂喂喂,我这也只能算是正当防卫吧?还不是你们先什么都不管就冲了上来?”岳瞻不满地说道,手上蔚蓝的源石剑略微刺进这个食腐使徒的脖子。 他冷酷的脸型上浮现出冷酷的表情。 “我问,你答。” “做梦!” 岳瞻叹了口气。 “算了,我懒得跟你们这几个小喽喽讲,波恩科多还真没骗我,食腐者之王在想什么,就算不想外人打扰也不必要放任族群里有你们这些**(这是一个填空题)吧?” 干脆利落地打晕过去这十几个喽喽,湛月信步朝着王庭内走去。 常人避之不及的瘴气尸毒,对他来说也就那样,还是个人的时候,他的血液就已经是泰拉神药,体质百毒不侵了,现在都不当人了,这些小毒素,洒洒水啦。 没走多久,湛月眼前便出现了一块真正意义上的不毛之地。 “唉,来多少次,都觉得血魔大君他是越说越对啊……” 湛月捂额叹息。 眼前就横七竖八长着奇奇怪怪的漆黑扭曲“树枝”,这些树枝底下的“根系”交错盘结,再仔细看过去,可以发现这些根系完全就是长在一大堆尸体上面的。 天空中飘荡着脱离眼眶的眼球般的枯朽之种,地上漂浮着青灰色的污染秽蚀,汲营枯枝在其中密密麻麻地盘踞…… 别的不说,至少恐怖氛围是拉满了,人家血魔虽然一个二个都是战争疯子,得了甲亢似的,但至少人家的住房还是十分有小格调的古堡。 哪像食腐者,就这么寄住在这些扭扭曲曲的树枝里面…… “岳瞻,王有请。” 正在湛月感慨之际,一个汲营枯枝突然从中裂开,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枯朽术师,嗯,身上绑的绷带是红色的,看样子还是个组长或者军官之类的人才。 湛月并不意外食腐者之王得知“岳瞻”的到来,正如前文所说,王庭之主对王庭有着绝对的控制力。 “带路吧。” 岳瞻轻巧地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 ———————————————— 食腐者之王的身躯很魁梧,虽然浑身上下也都被绷带绑着,但还是可以辨认出他绷带下那张湛月熟悉的脸。 “湛月,你变成这个样子,打上门来,是要干什么?” 他开口了。 湛月并不意外食腐者之王会认出他来,在他们这个级别,除了某些手段匮乏的,都不会以外貌判断这是不是某个人。 就像血魔大君可以通过湛月血液散发的味道,第一时间就认出来变成白毛红瞳的湛月一样,食腐者之王也可以通过他们食腐者的手段,认出来这是湛月,而不是所谓“岳瞻”。 湛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都已经认出来了,他就直说了吧,反正这些老不死的也都知道履职者是个什么东西。 —————————————————— 在湛月说明了情况之后,食腐者之王沉默了稍许片刻。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王庭里哪个术式与那些行尸有关?暂时没别的突破口,我能调查的也就这了。” 湛月翘起二郎腿,一点尊重都没有给食腐者之王。 他几百年前和这家伙还哥俩好呢,不用那么注重世俗的礼节。 “……你跟我来。” 食腐者之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向某个毒雾特别浓烈的地区。 湛月嫌弃地看了眼滚动的毒雾,捏着鼻子,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食腐者之王和湛月没走多久,便到了某个特别巨大的汲营枯枝前。 “这是?”湛月挑了挑眉头。 “藏书馆。”食腐者之王把手按了上去。 湛月眼中,一股奇特的源石反应在食腐者之王和这跟特别巨大的汲营枯枝之间流转,没过几秒,这跟汲营枯枝便“轰”的一声从中裂开,露出里面庞大的空间。 食腐者的藏书馆和一般意义上的藏书馆不尽相同。 湛月并没有看见任何一本书,他只看见了无数道泾渭分明的源石能量。 没再观察这其中的源石反应,湛月看向普通人也能看见的各种模样的源石碎片。 “你们食腐者的藏书馆可真别致……没源石病学不了是吧?” 湛月吐槽了一句。 在这种源石密布的地方,常人一不小心就得得源石病。 不过,王庭有自己的一套抑制源石病的方法,他们的身躯也在千百年与源石的战争中获得了其他人没有的抗性。 这导致王庭之人对源石这东西没有普罗大众的恐惧。 毕竟他们就算得了源石病,不剧烈运用术法的话,也能活到七八十岁。 而各王庭之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不死,差不多都是源石病人。他们有着各种极具王庭特色的延寿方法和抵抗源石病的方法。 “那个术法,名为‘赶尸’。”食腐者之王并没有理会湛月的吐槽,他自顾自向汲营枯枝的上方招了招手,一抹隐晦的源石反应波动拂过,一颗源石便已经到了他手中。 他递给湛月。 湛月接过来,眨了眨眼睛。 “给我用?怎么用?” “往掌心里刺一下就行了。” “这不是谋杀吗?你们食腐者王庭学个术法要人命?” “如果是普通人,会有保护措施,但如果是你……” 食腐者之王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湛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合着他就不是人呗? 哦,他还真不当人了。 湛月嘀咕着,随意地将这颗源石往掌心里刺了一下。 别说,还真挺神奇,在源石进入血肉的那一刹那,湛月脑中突然多出了有关这个名为“赶尸”的术式的信息。 这要是做成学习装置,那得拯救多少学渣啊?连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拉出去就没有了,但这玩意的功效是永久的! 湛月在这一瞬间动了许久没有动过的研究心,但他猛地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又不是学渣,在源石技艺的研究上,他还算是个天才,放在漫威,那也是托尼·史塔克的级别。 既然对自己没什么用,湛月也就放弃了。 “哦,真神奇呢,我已经会了,谢了,大憨。” 湛月兴高采烈地朝食腐者之王挥了挥手,作势要走。 这家伙,怎么还跟几百年前一个样子…… 食腐者之王扯了扯绷带之下的嘴角,有些想动怒的心思,但看着眼前这个履职者,实在生不起起来。 “你要是再喊那个名字,我不介意让你成为食材。” 食腐者之王软绵绵地威胁了一句。 湛月毫不在意地嘻嘻笑了一声。 “知道了,大憨。” ———————————————— 慢悠悠赶回疤痕市场。 没有谁过来打招呼,波恩科多也没见着人。 湛月吹了个口哨,会了自己和w合住的那个小屋。 湛月注意到屋子内各器具的摆放跟他离开之前有一点细微的区别。 “进贼了?”湛月皱了皱眉头。 不过很快,一个从卧室伸出来的白毛美洲大蠊打消了他的疑惑。 “你回来了……”少女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嗯……你这怎么感觉要死了?没吃饭?” “没有……算了,情况有些复杂,进来说。”少女把脑袋缩回去,并且大大方方地把门大开着,毫不在乎自己没有穿外裤,就只穿着小裤子。 湛月下意识瞥了眼,但很快就微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喂,你裤子都没穿?” “昂,唉,有什么嘛,这个房子里就我俩,快进来。” 湛月看着房间内少女缩进被窝的样子,总有种“肘,跟我进屋”的既视感。 ———————————————— 少女,哦不,现在可以称呼她为w了。 事情的发展没有超出湛月的预料。 虽然现在w跟原剧情不一样,战斗经验更丰富,还带着“岳瞻”这么个拖油瓶,但在她还是跟原剧情一样的加入了赫德雷小队。 而且还是以难民的身份加入的。 在野外生存了一周有余,非但什么都没蹲到,还把自己搞成了难民…… 原谅湛月听到后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不过也有点不一样的,这回w是跟赫德雷还有伊内丝简单交了次手,还是拿前w的武器,可以说是嘲讽性拉满,而且w告诉了他们,她还有个男人。 这次回疤痕市场,就是来找湛月和她一块儿加入赫德雷小队的。 “男人?我什么时候成你男人了?”湛月随意把玩着w两根纤细的角,语气上带上了点不满。 “迟早的事。”w困困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打掉了湛月作怪的手,“明天跟我走,现在就还是先睡觉吧,要不要今夜共度良宵?” “我湛月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自以为是的人说no!” “又在说什么怪话了……欸,听说我不在这几天你好好闹了一番市场啊。” “没啥,基操,勿6。”说罢,湛月便准备起身去他的卧室睡觉去了。 w伸手拉住湛月的胳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忍心让我这么个妙龄少女独守空闺吗?” “忍心。”湛月面无表情地,冷冷地,无情拒绝。 再怎么说,15岁也是够他吃枪子的年龄。 第73章 阴谋之始 一夜无眠。 w进了湛月的房间。 “睡得像个死人呐,起床啦……” 她拿着湛月送她的源石匕首的把子敲着湛月的脑袋,直到湛月幽幽转醒,用死人一般古井无波的无神眼神看着她。 湛月看了看窗户外,一片漆黑。 “太阳都还没升起。” “对啊,这会儿才凌晨三点半。”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不介意让某个失礼的家伙懂得为什么不要随随便便打扰别人睡觉。” 湛月用着怨念深重的表情盯着w。 再说一遍,他有着起床气。 “哦?” 不过,w听到这话,反而兴奋起来,她那两根纤细的角配合地微微颤动。 “你要怎么惩罚我?干脆我用身体补偿你好不好?” 湛月:…… “咳咳,算了,”湛月战术咳嗽两声,老脸一红,“今天就饶你一次。” 他真拿这个女流氓没什么脾气。 湛月从床上坐起来,毫不在乎自己裸露的上半身。 w微红着脸,这会儿竟然没再调戏湛月,而是不太好意思地把脑袋别过去。 “w,帮我拿一下上衣,还有,可以先出去一会儿吗?” 湛月核善地微笑着。 ———————————————— w自然不是闲着没事,三点半就把湛月叫起来,实际上,她是打算趁着夜色,转移财产。 在疤痕市场生活了这么久,w深谙“财不露白”的道理,她又不像某个巴别塔的,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应付几十波接连不断的劫匪。 她是能解决这些麻烦,但那样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她没那个心思。 湛月变作“岳瞻”跟在她身边好几个月了,她都没见过这个家伙主动帮她,除非她遇上那些不是跟她同辈分,实力差距也过大的老东西。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就要过上被包养的生活来着……谁知道捡了个寄生虫。 不过她倒是心甘情愿被湛月寄生就是了,抛开感情的关系,至少湛月给她上了最后一层保险不是么。 除开某些种族,萨卡兹人也和这片大地上的所有正常居民一样,深夜游荡的人要比白天少上很多。 湛月帮着w背了个行李包,还有闲心观察这些跟他们一样在夜晚在外游荡的人。 那些人大多都是些小偷之类的,不过湛月注意到,也有少数人跟他们一样,选择在夜晚转移资产。 生存法则大家都懂,不是说只有w是聪明人。 同样的,想到这一点,选择在夜晚劫杀的人,也有。 湛月眯着眼看向从各个小巷钻出来的雇佣兵。 装备精良,动作利落,听从命令,不是临时起意要在晚上劫掠他人财产的那种小劫匪。 有人盯上w——或者他了。 w反应很快,几乎在这些人从小巷里冒头的一瞬间,她就放下了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地一个翻滚,缩回了小屋门后。 湛月虽然不太在乎这些雇佣兵手上的劣质铳械,但他还是跟着w一前一后缩回了小屋。 “哒哒哒——!” “砰砰砰!!” w的反应很快,但这些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就在湛月跟着w一眨眼就又缩了回去这一短暂的时间内,就有不少子弹已然从冒火的枪口脱离,直冲他们而来。 湛月眯了眯眼,只手拔出流火,劈开几颗从他身边经过,冲着w而去的子弹。 湛月动手了。 这意味着,他并不认为一个初出茅庐的w,会引来这么一伙雇佣兵的伏杀,唯一的可能,就是湛月或者说“岳瞻”引来了这么些人。 不过,他们为什么不趁着夜色,直接向这个小屋内丢手雷? 湛月在屋内设置了一些保护术法,但除了w,他没告诉任何人,这些人……难道知道这一点? 没有思考这么多,湛月随手拉上铁门,让这扇不知道工作了多少年的铁门尽到保护房屋的职责。 “该死,我们得突围!” w大声喊道。 屋外枪声就没停过,如果不大声喊,就算近在咫尺,也很容易听不清。 “不对劲。” 湛月眉头紧锁,暂时没有理会w的呼喊,而是伸出手抓住w从大衣里掏枪的手。 w一愣,不解地看向湛月。 “这事交给我处理。” 湛月把嘴巴贴到w的耳边,保证w能听清。 “你惹到的祸?” w模仿着湛月的动作,在湛月耳边说话。 w说话时,一股热湿的气流摩挲过湛月的耳朵,痒痒的。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扔过一个投掷物,也没有试图射击窗户,显然是知道我对这间房屋设下的术式。” 湛月强忍着把w推开的念头,强装镇定地说着。 “所以?你怀疑我?” “我怀疑谁都不怀疑你。” 湛月翻了个白眼,w刚刚要是没他出手,身上都得多上几个窟窿。 “你最近不是闹了一下市场吗?也许是市场看你不爽?” “想这些没什么用,不如我抓个活的,慢慢审问。” 湛月推开趴在他耳边的w,手指点在她脑门上,极速刻画了一个保护术式。 “几秒钟的事。” —————————————————— 虽然湛月这种先用暧昧的姿势说话,然后又反手把女方推开的行为相当之渣,但好在w并不介意。 而且湛月履行了他的话,就用了三秒钟,门外的枪声就停歇了下来,那些不知死活的雇佣兵也要不成了躺在地上的尸体,要不就成了湛月拖回来的死狗。 这短暂的冲突并没有引来任何一个人外出查看,自然,湛月也没见到除了这些杂兵之外的人。 “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w把玩着源石匕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手筋脚筋全被湛月挑断的雇佣兵。 “呸。” 萨卡兹雇佣兵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口血痰,但很可惜,这口血痰最终由于力量不足,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在他自己的脸上。 “不想说?我记得雇佣兵也不是这么忠诚的职业。” w笑了起来,猩红的眼眸中的危险神色却茂盛起来。 “别问了,这些家伙不是雇佣兵,只是伪装成雇佣兵。”湛月伸手拍了下w的脑袋,慢悠悠从她手上抢过来那把源石匕首,毫不犹豫地终结了这个“雇佣兵”的生命。 “还给我!” w气呼呼地抢回来。 湛月也没有反抗,w很顺利就拿了回去。 “这些家伙……算了,w,跟你无关,是我自己的事。”湛月瞥了眼w,“你不用管这些,我会处理干净的。” “什么啊?我可是现在包养你的富婆欸?!” w不满地拿匕首的把手戳了戳湛月。 湛月无奈叹息一声。 “这是跟王庭有关的事,你确定自己要知道?” “……那还是算了吧。” —————————————————— 留下w一人“搬家”,湛月暂时离开这个地界,向着某个“食尸鬼”的地盘走去。 他并不担心还有袭击者,w不是温室里的花草,再说了,没看见他还给她临时刻画了一个保护术法吗? 他的步伐并不着急。 湛月捋了捋思路,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从刚刚那波杂兵的表现来看,湛月可以初步判断他们是死士,或者说某个家伙的私兵,而大贵族才跟他搞好关系,不太可能这会儿就发了疯要埋伏他。 而在疤痕市场,跟湛月有接触的,有能力豢养私兵的,除了幕后大贵族,就是波恩科多了。 波恩科多这家伙出身十大王庭,虽然说叛逃了,但还是吸引到很多恶徒追随。 要说他没有自己的手下,湛月是不大信的。 不过,湛月很疑惑,他跟波恩科多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最近还做了一笔双方都愉快的交易,这个从来不主动对普通人下手的“食尸鬼”怎么就突然对他动手了? 而且,还派的这么些杂兵,看不起谁呢? 感到自己被人看不起了的湛月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走到了疤痕市场的某个角落。 “食尸鬼小巷”。 湛月看着灯火通明的小巷,以及那个一副等待已久模样的食腐者。 几十上百把铳械对准了他。 “所以,你是想做什么?” 他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波恩科多。 “邀请你做客。” 波恩科多的声音仍然那么难听,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听上去是那么让人不适。 “我不认为这是邀请客人的做派,况且,你又是怎么确信我会来?” “嗬嗬。” 波恩科多冷笑两声。 “炎国佬,你对萨卡兹的巫术一无所知。” 湛月突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情况,他被人说对巫术一无所知?知不知道你在说谁? 湛月对自己“大陆第一术士”的名号还挺满意的,不打算让人在这方面看不起。 “我,一无所知?” 湛月停下大笑,缓缓挺直因为大笑而弯下的腰,脸上的开心神色也渐渐变得玩味。 “波恩科多,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出今夜这些事的缘由,给你个痛快的。” “占卜。” 出乎湛月意料的,本来只是战斗前的常规放狠话环节,但眼前这个食腐者竟然痛痛快快地把湛月好奇的地方说了出来。 ———————————————— 湛月知道萨卡兹巫术里的占卜分支。 实际上,他自己也精通此道,不过占卜这事儿吧,懂的都懂,云里雾里的,有时候还错得很离谱,湛月并不喜欢这种走在钢丝上的感觉,这让他没有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安全感。 顺便提一句,他的占卜术,还是独眼巨人之王教给他的,就这级别,湛月都感到不靠谱,其他的占卜术也就可想而知了。 占卜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逆天,未来也并非一成不变,履职者就是一个随意改变历史的职业,这已经说明了泰拉大陆上时间和命运的多变。 波恩科多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占卜师忽悠了……哪根筋搭错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信这个。 湛月不太喜欢他人的威胁。 所以他选择解决威胁。 波恩科多也许准备了很多,但很可惜,对待敌人,湛月没有留手的习惯,要动手就一击必杀。 在诡异的幻影下,这些不知道被波恩科多培养了多少年的私兵连反应都做不到,便回归萨卡兹众魂了。 波恩科多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他甚至连术法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湛月砍下了脑袋。 湛月提着波恩科多的脑袋,有些意外地跟他对视。 “你还没死?食腐者都这么能活?” “咕呜呜——呼——!!!” 波恩科多没能说出任何像样的话,他的声道跟着脖子一块儿被湛月砍断了。 “什么占卜会让你觉得自己能挑衅我?”湛月看着他,“你这样子,可不像个能叛逃王庭的叛徒。” “我猜猜,你是被谁控制了?可是,谁会这么费劲巴拉控制你,专门来挑衅我?” “咕咕唔——!” “你想说什么?”湛月挑了挑眉,给这颗脑袋上了手“心眼通”。 “小心疫病石像鬼……巴别塔的湛月……” !!!! 湛月猛地睁大眼睛,当他再次看向这个食腐者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回归了萨卡兹众魂。 他丢下这颗血淋淋的脑袋,面色难看地踱起步起来。 波恩科多不知道疫病石像鬼是什么,但心眼通是以湛月能理解的方式翻译的,绝对真实,也就是说,波恩科多,为了向湛月传递这么一个信息,付出了他的生命。 湛月并不后悔自己错杀了人,波恩科多既然选择用这么具有挑衅性的方式来与他相见,就说明他的表现都被人监视着。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向湛月传递消息。 诡奇的术法很多,控制他不能说出某方面消息的也有,从波恩科多的表现来看,这家伙应该是用他们食腐者的术法,让他死后能再活一阵,从而绕开那个控制他的术法,把某些消息告诉湛月。 不过,估计他也没料到,湛月这家伙会凶残到直接把他脑袋砍下来,故而他只说了一句提醒的话就魂归大地了。 人死不能复生,湛月不会为了他而选择再一次穿越时间,但也不会浪费波恩科多用生命做的提醒。 疫病石像鬼…… 前文明留下的幺蛾子! 湛月恼火极了,烦躁地在尸横遍野的小巷中走来走去。 还有,波恩科多生前说的占卜,又是什么? 那是他虚构的,还是真有一个占卜? 各种谜团瞬间包裹住了湛月,而湛月思路混乱,完全找不到出路。 占卜,疫病石像鬼,石翼魔,食腐者王庭,“赶尸”,波恩科多…… 该死,疫病石像鬼不是死绝了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新任石翼魔之王又在干什么,当透明人? 湛月眉头紧锁,试图找到这个谜团毛线球的线头。 但很可惜,他一无所获,他毕竟不是博士这种智者,有的时候活得久,并不意味着智商的高绝。 ———————————————— 由一个人或者一个种群引起两场“奇异扭曲”的情况很少,至少湛月也只处理过寥寥几回。 只能说,搞事的能力真的很强。 湛月打海嗣的时候都没这么麻烦,毕竟不太需要湛月动脑子,只需要动手。 湛月无比确定疫病石像鬼一旦出现在明处,都不用他出手,王庭就会无情地碾碎它们,但难就难在它们学聪明了,知道自己辣鸡,就阴在暗处搞事情。 搜捕相关的术法湛月会很多,但是不是特别精通,不过这也没什么,他有一些老朋友精通这些东西,但麻烦在于没有“媒介”。 占卜术会反噬,需要塔罗牌或者水晶球之类的道具,搜捕术同样会反噬,也照样需要相关的“媒介”,比如身体组织,脚印之类的。 麻烦的是,他记得logos发现的那个遗迹时,是秋天,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湛月暂时拿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办法。 ———————————————— 开着越野车,湛月是越想越气,坐在旁边的w则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湛月。 这人不会出去一趟,傻了吧?话说傻了的男人还能要吗? 欸,傻了是不是好骗了? w思考起来。 没等她思考太久,车子就已经开到了她和赫德雷商量好的位置。 这儿倒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车子开上来并不容易,多亏了湛月车技精湛。 “滴,滴滴,滴……” 她身上的通讯设备突然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 w挠了挠脑袋,“我记得没有暗号这回事啊?” 湛月斜着眼看了眼她,“这是塔尔斯密码,叫你平时多读点书。” 塔尔斯密码,也就是泰拉版的摩斯密码,不过这种密码设计之初也许保密性相当高,但在广为流传之后,就没有保密性了,毕竟解码手段大家都知道了。 “那这是在说什么?” w没有文盲应有的羞耻,反而好奇地问湛月。 “问你暗号,用喇叭声来回答。” “什么暗号,赫德雷耍我?”w挑了挑眉头,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关节。 “你就回答他说没有暗号。”w指示着,“我们压根儿就没有对过暗号,这也是检测的一环。” 湛月照做,用喇叭声回应。 有规律地按着喇叭,湛月想到一件相当严肃的事。 如果没有他在,w显然是听不懂塔尔斯密码的,那赫德雷是不是就要炸了这块地方? 湛月可感知到车子底下埋了相当数量的炸药……源石能量虽然呈现稳定的静态,但挺浓郁的,对于湛月来说,一眼就可以看见。 哦,可怜的w,早说了多读点书没什么坏处,当文盲也没什么好处。 随着湛月按完一遍又一遍车喇叭,几道身影从右侧的一个草甸中摸了出来。 “很准时,w。” 赫德雷的声音从通讯设备中传出来,“带着你那个男人下车,说实在的,我并不建议你带个拖油瓶,如果他没有你说那样会点术法, 我会把你和你的情夫一块儿炸上天。” 湛月把通讯设备从w的手上抢过来。 “赫德雷阁下,我想你大可用不着担心我的个人素养,不如你试着把我俩炸上天?” “……你是?” “我说的很清楚了,不必再问。” “(按钮按下的声音),……好吧,你把炸弹拆了?什么时候?” “猜猜看?” 湛月丢给赫德雷一句带有嘲讽意味的话,便把通讯设备还给了w,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看着从草甸子里钻出来的几个萨卡兹雇佣兵,湛月温和地笑了笑,“赫德雷有说这儿被他埋了炸药吗?” 雇佣兵没有说话,但默默向后退了很远。 看样子是不知道,但也没有多大反应,也许他们知道自己是被扔出来试探的。 w骂骂咧咧地下了车,不爽地朝那几个雇佣兵努了努嘴巴,“带路。” —————————————— 谨慎,很有必要。排除拖油瓶,也相当必须。 不过湛月小小地给这位雇佣兵领军人露了一手,成功地给赫德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赫德雷的“面试”相当顺利,当湛月只是稍微用了几个炎国天师的术法后,赫德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湛月。 而另一位核心成员。 伊内丝的“面试”,就不是那么好搞了。 —————————————— 湛月尽量藏着自己的影子,不让伊内丝看。 “岳瞻,走过来一点。”伊内丝冷冷地命令道。 “伊内丝小姐,为了你好,答应我,不要用那双眼睛注视我的阴影,好么?你会受不住的。” 湛月有些无奈。 他知道伊内丝的个人源石技艺,可以通过注视阴影来看到常人所看不见的“真实”,有着这样的个人源石技艺,她在阴影相关的术法学习上会相对轻松不少。 不过,伊内丝也很依赖这个个人术法。 说实在的,湛月不是很想给伊内丝观察他的内心,也有些担心伊内丝会不会看到他那些深重的黑暗。 要是面试没通过,他可就得稍稍动用一点武力了。 “你,知道我的源石技艺?”伊内丝警惕起来,面如寒霜地看向湛月,以及他身后不远处的w。 她也许认为是w告诉湛月的。不过,w也没在这个小队里混几天,这种情报她还暂时不知晓。伊内丝只是认为w天赋异禀,自己观察出来了。 “额,了解一点。”湛月老实地回答道。 确实只了解一点,这种特异性极强的个人源石技艺,他也学不会,更别说理解原理了,确实只是从原剧情了解一捏捏。 湛月一点一点向前挪了挪脚步。 伊内丝注视着湛月脚下的阴影。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噔噔噔”倒退几步。 “你!” “我说了最好不要看……” 湛月无奈地摊开手。 他的面孔迅速扭曲,变回了“湛月”的样子。 “你应该了解我,多的,不要问,就当我不存在。”湛月神秘一笑。 ———————————————— 赫德雷和伊内丝都同意了湛月的加入。 原本赫德雷还想给这个炎国来的天师考核一下,再让他跟着小队一起接任务,但这个想法却被伊内丝给否决了。 开什么玩笑,人家巴别塔的高层还需要考核? 伊内丝并不畏惧巴别塔,但对于湛月这个存在,她还是抱有一定的敬畏之心的。 再高傲自信的人,见识过战场上湛月那夸张的表现后,都会情不自禁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她对湛月这个来意不明的家伙,还是抱着相当的慎重心态的。 特别是她浅浅地注视过湛月的“真实”,那古老的沧桑和看似正常实则病态的心理…… 伊内丝暂时还不想英年早逝,再说了,人家都说可以把他当空气了,就不要没事找事。 不过,赫德雷倒是很莫名其妙。 伊内丝这是怎么了?看上这个炎国天师了?这不好吧,人家可是w的男人,嘶…… 难不成伊内丝就喜欢夺人所爱? 赫德雷看着伊内丝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深深地觉得自己猜对了。 也对,虽然他也不知道伊内丝的实际年龄,但估计小不了,这么多年单身,估计早憋坏了吧。 第74章 赫德雷的复仇 赫德雷小队这会儿的状态其实并不太好。 w的加入和原剧情几乎一模一样,赫德雷和伊内丝能接纳她的主要原因,还是队伍才遭受了重创,人手不够。 说实在的,湛月能够加入,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总要接委托吃饭的嘛,找敌人报仇也要有实力的嘛,人手不够,上述都是空谈。 总之,因为才刚刚开始恢复元气的原因,赫德雷并不打算急着去接委托,而是好好地休养了半个月,才派了位信得过的雇佣兵去疤痕市场。 —————————————— 湛月总觉得从疤痕市场回来的那个老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似乎有点畏惧,又带着一点欣喜。 估计是在市场听说了“岳瞻”的事了吧。 湛月选择性忽视了他的奇怪眼神,吹着口哨下了山。 雇佣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抿了抿嘴。 ……还是告诉队长吧,这个炎国人,实力很恐怖。 w那个疯婆子上哪儿去找的这么个炎国强者? ———————————————— “岳瞻他还有这样的实力?” 赫德雷挑起眉头,随即思索起来。 如果岳瞻真的有市场里传说的那样玄乎,那他也不必再忍下去了,报仇一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前提是岳瞻愿意听他的话。 他这个队长做的无可挑剔,基本的人品也在线,但说老实的,对于岳瞻这个他看不透的人物,赫德雷没有把握让岳瞻乖乖听话。 他可没忘记岳瞻在通讯设备中让他按下炸弹按钮时,那戏谑的语气。 “队长,我觉得没有传说得那样玄乎吧,副队她不也是可以做到那样的事吗?” 雇佣兵摊开手,“杀光委托市场那群坐办公室的,偷袭的情况下瞬杀管理人,伊内丝她不也是可以用她那个影哨做到吗?” “那你觉得,我有强迫过伊内丝服从命令吗?” “可是,伊内丝她不都是听你的?我可从来不知道副队她还会反抗队长你的命令。欸,你俩,有进展吗?” 雇佣兵的思绪相当跳脱,前半句话还在正经讨论,后半句话就开始八卦起来,一脸好奇地看着赫德雷。 赫德雷脸色一黑。 “什么进展,你们这些家伙要我说多少遍?我和伊内丝清清白白,一点暧昧都没有。” 雇佣兵笑嘻嘻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赫德雷立马就严肃了起来,拿出自己当队长的威严。 “巴纳里奇,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这些话我们私下聊,现在,帮我把w叫过来。” “行吧,谁叫你是队长呢?” —————————————————— 虽然小队才被人重创过没多久,但作为远近闻名的雇佣兵小队,即使是还没恢复完全的现在,人数也在二十以上。 营地不小,巴纳里奇找人还找了好一阵功夫。 找到w的时候,w蹲在营地附近的小溪边上,直勾勾盯着清澈溪水中的小鱼儿。 “喂,w,队长找你。” “哦?赫德雷那家伙终于闲不住了?”w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缕兴奋。 闲了这么久,她都感觉自己要生锈了,要再闲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怀念之前自己一个人单干的时光了。 “额,”巴纳里奇尴尬地支支吾吾了一阵儿,“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找你谈话?” “我?”w指了指自己,“他真不怕我刺杀他?” “w,队里少说这种话。”巴纳里奇赶紧伸手捂向她的嘴巴,试图制止她,但显然,他的身手比w差了一点。 w轻巧地向后仰了仰头,躲开巴纳里奇的手。 她站稳身子,嘴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令人悚然的弧度。 “我可不相信你没有过这种想法,巴纳里奇。” “……闭嘴!新人!你没有资格说教我!” 巴纳里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 w并没有理会他的脸色变化,她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在两人错身的那一刹那,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悄然响起。 “话说起来,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是谁泄露的消息,害死我这个名字的上一任主人呢,你说是吧,叛徒。” ———————————————— w进入赫德雷的军帐后,湛月才从山下又爬了回来。 他手上提着一只从山下村庄买的羽兽,四处找了一会儿w,但很可惜没有找到。 不过他东张西望的样子正好被巴纳里奇瞧见了。 巴纳里奇被w的一番话正刺激得心神不宁,见到这个传闻中恐怖无比的炎国人,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他知道这个炎国人跟w的关系,但这也不妨碍他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啊。 况且,他这个“叛徒”,不就擅长这些吗? 他鬼鬼祟祟地靠过去。 “嘿,岳瞻!” 湛月停下寻找w的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巴纳里奇?” 巴纳里奇左右看了看,然后拉着湛月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驱赶开这儿站着哨的萨卡兹。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湛月更摸不着头脑了,巴纳里奇知道“岳瞻”的事迹,刚刚他下山去的时候还有些害怕,这会儿是吃错什么药了? “哎呀,这不是顾忌你的名声吗?” 巴纳里奇摆出一个“为你好”的神色。 “我?我的名声?”湛月有些错愕,他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来做过的所有事,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败坏名声的事,“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是你!是你女人!”巴纳里奇做出犹豫的神色,“w!” 湛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刑啊,这日子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他可不敢炼铜,这可是说都不敢说的滑梯。 “w她怎么了吗?”不过虽然自己心里这么吐槽,湛月还是没有反驳说w不是他女人,顺着巴纳里奇的话问了下去。 “我亲眼看见,w进了赫德雷帐子,脸色相当不对劲!” 湛月眨眨眼,“so?” 巴纳里奇有些不会了,不是,哥们儿你听说自己被绿了,不说生气吧,至少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哪怕一下啊? 湛月嫌弃地看了眼巴纳里奇,没想到这么个浓眉大眼的糙汉子,也是个八卦婆。 他可不相信w会喜欢上赫德雷,这可是经过时间验证的真理,再说了,虽然有那么一捏捏可能w喜欢上赫德雷,但他又不真的是w男人,最多心里有一些不舒服。 “喂,那可是你的女人,你就不生气?” 巴纳里奇用怀疑的眼光看向湛月的下面。 这个炎国佬不会是不行吧? 湛月挑了挑眉,眼神探究地回敬过去。 “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回见,八婆。” 湛月毫不留情地给了巴纳里奇一个后脑勺。 他还得赶着找w借个火做中午饭呢。 —————————————— w大喇喇掀开赫德雷军帐的帘门,一屁股坐在赫德雷对面。 “说吧,找我干什么?” “……你还真是直接,好吧,我就直说了,我找你,是想问问岳瞻的情况。” “湛……哦不,岳瞻,他怎么了?” “不是他怎么了,而是他的态度。” “喂,谜语人可是不得好死的,有话说清楚点。” w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简而言之,巴纳里奇这次去市场接委托,打听到岳瞻的真实实力。” w眨眨眼,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就这?她还以为赫德雷这家伙看透了湛月的伪装了呢。 赫德雷没有注意到w的表情变化。 “毋庸置疑,他是个强者,又是个炎国人,对他而言,也许加入我们只是玩票性质的举动,但对我们而言,他的存在……” 赫德雷的表情有些纠结。 一个强者的加入自然是令人开心的,但一个不听命令,甚至随时可能反水的强者加入,那就有些令人不快了。 w明白这一点。 “哦,不用管他,队长。”w随口说着,“当他不存在就行,我想,小队应该能多养得起一张嘴巴。” 赫德雷有些犹豫。 一个白嫖怪么……养得起倒是养得起,但,为什么? 赫德雷又不是他岳瞻的谁谁谁,凭什么养他? w压低声音。 “赫德雷,岳瞻他听我的,实在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他就会是小队的最后一层保险。” 赫德雷虽然心中挣扎,但粗犷的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似乎是在冷酷地思考着得失。 “虽然你平时说的都是些疯话,但今天的建议倒是歪打正着。” 正当军账里一片沉寂之时,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喂,老女人,还有心思损我,看来那个叛徒你处理得很容易嘛。” w不咸不淡地抬起眼皮看向不打招呼就闯了进来的伊内丝。 “哦?你是说巴纳里奇那个我早就知道会背叛的家伙,当然,就算是你突然要对我动手,我也能轻松送你去和萨卡兹众魂团聚,何况是他?” 伊内丝不咸不淡地回复了一句。 赫德雷蚌埠住了。 啥都瞒着我? 他想起自己今早还叫巴纳里奇去接委托的事…… 他愤愤地看向伊内丝。 “赫德雷,我早跟你说过那个家伙有问题,你这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迟早会害了你。” 伊内丝翻了个白眼,“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你甚至还比不上才加入的小朋友,当然,小朋友,对大人还是要放尊重些哦,不要骄傲自满。” “是是是,老女人经历过多少次背叛才有的经验,我这个‘小朋友’自然是拍马都赶不上。” w勾起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微笑。 眼见着这俩人又要吵起来,赫德雷头痛不已,连忙制止了这俩货。 再吵下去,就得在他的军账里上演全武行了。 “说回正题吧,赫德雷,我并不建议你过分关注岳瞻这个人。”伊内丝面色冷淡,没什么表情,但却隐晦地给赫德雷递了个眼神。 赫德雷跟伊内丝搭伙多年,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一般伊内丝做出的决定,即使当时不理解,到最后,都会发现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 他选择再一次相信伊内丝。 —————————————————— 湛月没找到w,但还是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雇佣兵(龙套)的帮助下生起了火。 做好鸡汤,哦不,羽兽汤后,湛月便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大堆菜边上等着w回来。 看了看表,饭点都快过了。 w这是干嘛去了?平时饭点到了,跑得比谁都积极。 湛月突然想起巴纳里奇的话。 “赫德雷有事找她?也是,休养了这么久,是该接委托了……不过,专门找她干什么……” 正嘀咕着,湛月和w同居的这一个大帐篷的帘门猛地被掀开。 “哟,今天做的菜挺丰盛啊。” “慢死了,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湛月抱怨了一句,没有关心w到底去哪儿了。 不过令他高兴的是,他没有在w身上看到任何其他男人的痕迹。 虽然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个而高兴。 他哼着小曲儿给w夹了一筷子菜。 w不太习惯地盘着自己手上的筷子,用了这么多天,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来自炎国的新奇餐具。 不过好在湛月总是很贴心地帮她夹菜,只是他吃的更多就是了。 没办法,跟着w混,食物上自然是没有在巴别塔时那么丰足,再加上湛月现在越来越贴近伊莎玛拉的体质了,要吃的食物量也是越来越多。 不过,耐饿,也是进化的一部分,倒不至于把湛月饿死。 w笨拙地给湛月夹了个鸡腿,看到湛月老父亲看到闺女长大一般感动的眼神,魅惑地舔了舔嘴角,试图勾引湛月。 湛月熟练地忽视掉,并且囫囵吞下去这一根鸡腿。 “对了,你有见到巴纳里奇吗?”w突然问道。 “昂……半个小时前见到过,他还找我说你坏话呢。” “他说什么了?”w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 “他说,”湛月咽下去嘴里的饭菜,“你给我戴了个绿帽。” w的笑容僵住了,脸上明媚的表情缓缓崩坏,直到一脸杀气。 “挨千刀的,伊内丝怎么这么墨迹……还让他活了那么久。” ? 湛一脸疑惑地看过来。 w耸耸肩,表情缓和下来。 “亲爱的~” “停停,别夹,我听着头疼。” “……那个巴纳里奇是内鬼,伊内丝当着我和赫德雷的面把他凌迟处死了。” “那你还有胃口?” “是你做的嘛~” “别夹,求求你。” ———————————————— 下午,赫德雷突然召集起在营地周围活动的各位成员。 他提着巴纳里奇血肉模糊的脑袋,表情冷峻,站在鸦雀无声的人群面前。 “今天,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宣布,叛徒巴纳里奇,已然处死,如再有叛徒,下场当效此獠!” “第二件事,是复仇!‘鬣狗’小队,埋伏我们,杀死了我们十多位弟兄,此仇不报非君子!” 湛月悄悄用手肘顶了下w,“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赫德雷说个话文绉绉的?” w瞥了眼湛月,“我怎么知道他在发什么病?” 站在她旁边的伊内丝突然低声插入两人的对话。 “赫德雷最近在看那些炎国武侠小说。” “哦~原来如此。”湛月恍然。 赫德雷懂炎国语,看原汁原味的炎国武侠小说,受了影响,说个话假把假式的,很合理。 —————————————————— 伊内丝的源石技艺在探听情报这一方面上再合适不过了,这些天她都不怎么在营地,就是在打探“鬣狗”小队的行踪,摸清楚敌人的动向。 要是能像当初他们袭击赫德雷一样报复回去,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一个规模不小的雇佣兵团体,想要完全隐藏自己的行踪是不太可能的,以伊内丝的实力和头脑,她很快就摸透了他们的踪迹,甚至摸清楚了他们的哨点。 不过很可惜,是等不到他们接任务后再报复回去了。 赫德雷和伊内丝很快就分配好了每个人的位置,除了湛月。 用伊内丝的话来说,湛月就看着就行了。 他们还不至于在占据情报和先手优势的情况下被敌人的反击击溃。 如果真那样了,他们也不配再在雇佣兵界混下去了。 湛月很听人劝,跟在伊内丝带领的远程火力组里,悠闲地朝着战场的位置进发。 —————————————————— 湛月混在队伍中间。 队伍连夜行进,第二天下午才堪堪抵达预计的位置。 这完全可以说走过小半个卡兹戴尔了。 千万不要小瞧了人的脚力,整整一天的行进,哪怕中间休息过一会儿,也已经足够走个几百上千公里了(泰拉人体质和地球人不能一概而论)。 就地休息了一会儿,挨到了夜晚。 今天的夜晚没有星星,月亮也模模糊糊地悬挂在夜幕上。 湛月站在小山包的山顶,拿着伊内丝递给他的望远镜看向她指出的“鬣狗”小队所在的地方。 完全一片黑暗嘛。 饶是以湛月的眼力,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出来确实是有几个帐篷,要知道,湛月可是有着夜视的能力的啊。 只能说,这些雇佣兵,确实很精通生存之道。 想来在卡兹戴尔这片黑暗森林中,能混出名声的,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吧。 湛月放下望远镜,还给了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的伊内丝。 “副队,什么时候开打?” “我可当不起‘副队’的名头。”伊内丝默默把望远镜收好。 “我记得你不是并不畏惧强权的吗?” “我只是不怕,不是不敬,我并不想掺和进你们巴别塔和军事委员会这种大势力的争斗中,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马上就带着那个疯婆子离开。” “欸?好绝情……”湛月耸耸肩。 伊内丝扫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拿起腰间的通讯设备。 “开战了。” ———————————————— 现代战争打的是什么? 是情报。 正如伊内丝所说,如果他们占据了情报和先手优势,还打不赢,那也真是该滚出雇佣兵的行列了。 远程火力先饱和覆盖一波,埋伏得近的赫德雷带着十几名近战好手直接就冲进去开杀。 一套组合拳下来,“鬣狗”小队的人甚至哼都没哼出来一声,就直接死在了床上。 湛月看向身边一脸兴奋地操纵着迫击炮的炮手,又看了看操纵着某个破旧得不成样子的源石祭坛的术士们。 没想到,赫德雷这一队人马还有这些战略物资。 迫击炮还好说,有钱就能买到,但源石祭坛可就不是什么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了。 温迪戈王庭衰败,掌握着制造源石祭坛技术的人也一个个老去,这些东西基本上就属于不可再生资源,坏一个就少一个。 没想到在一个雇佣兵小队手上还能见到这种东西。 湛月颇为好奇地看了眼这个破旧的祭坛,但也只局限于此了,他虽然好奇,但并不打算问这个祭坛的来历。 再说了,虽然少,这东西总归是有,而且湛月自己也会制造这东西。 只不过造出来对湛月自己没什么益处就是了,加强也加强不了一点。 本质上也只不过是源石造物,人类血脉对此表示蔑视。 —————————————————— 赫德雷很快就和伊内丝汇合了。 行动相当顺利,这就是“情报”的威力。 不过,担任近战组的,大多都灰头土脸的就是了,湛月眼尖地发现赫德雷身上多出来几道刀伤。 冲锋手,大刀兵,传令员也都有着各自的伤势,只不过都不是很大,稍稍处理一下就能自愈的那种。 w也在近战组里,不过比起其他人,她倒是没有那么灰头土脸,只是一头白毛微微染上了点点尘埃。 见到湛月,她便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白给也不是这么白给的吧?吊桥效应真的可以解释清楚吗? 湛月有些迷惑,不过他只是时空术士,不是心灵术士,即使活了几千年,也照样弄不清楚人的感情。 人,有时候是最好猜的,有时候又复杂得要死。 “想什么呢?要不要看看我收获了什么?”w打断湛月习惯性地发呆,摇晃着他的手臂,要他看什么东西。 湛月回过神来,顺着w抓住他手臂的手臂看过去。 w浅浅一笑,从衣服内胆里掏出来一个小物件。 “喏,这东西挨了我一发炸弹都没点破损,应该是个挺厉害的物件吧?” w邀功似的,把这个东西塞入湛月手心里。 湛月眼眸微颤。 这是—— 疫病石像鬼??? 不,不对,这也太小了,也没有带病菌的意思,但,这个样貌,湛月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是泰拉上那尊第一头疫病石像鬼的外貌。 ——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鬣狗”小队手里? 湛月死死盯着手中的小型雕像。 半个多月前,那团未解的迷雾再次笼罩在他头上。 湛月只明白了一点。 他必须行动快点了。 第75章 d-4 赫德雷的复仇相当成功,但相较起小队里其他成员,湛月却没有多高兴,反而一脸忧郁。 他这些天不是啥正事都没干,他已经参透了食腐者之王给他的符文,啊不,术式。 “赶尸”,一个相当简单的小术式,食腐者们用它来操控没有魂灵的尸体。 被操控的尸体,行动缓慢,攻击力低,完全听从施术者的话,没有脑子,属于是正常人都能一个薄纱一群的小辣鸡。 这个术式创造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让食腐者们大规模吞食战场上的尸体,防止瘟疫蔓延,没有攻击性也能理解。 这和湛月见到的那群行尸的特征不谋而合。 不过,倒也不完全一样。 如湛月所见,行尸一般都是才死在天灾中没多久的,这种情况下,他们的魂灵还会有一部分被困于尸体之中。 哪怕只是一点魂灵,尸体也不能被“赶尸”所驱动。 湛月自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摸透了“赶尸”,食腐者之王交给他的这个版本,至少是不行,如果让湛月改进一下,都是有可能。 但湛月也没有那么闲,他要操纵这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尸体干嘛,与其找死人作为帮手,不如湛月直接用自己的血来感染生物。 海嗣可比尸体吓人多了。 摸清楚了这个术法,谜团也没有解开哪怕一点。 疫病石像鬼为什么要偷窃并改进这个术法?他们要这些尸体干什么?行尸们都在往核心区走,核心区有什么? 湛月再一次由衷地感受到头疼,他不由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再调查一段时间,就急匆匆穿越回来了。 不过后悔也没用,他跟泰拉的契约并不允许他进行第二次修正,他从来都只有一次机会。 湛月微蹙着眉头,时不时叹口气,还一直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上那个小雕像,这倒是给w整不会了。 好像湛月的异常表现就是从她把那个小雕像给他的时候开始的……她不会做错什么了吧? w用手肘顶了一下湛月。 “湛……哦不,岳瞻?你怎么了?那个小雕像有什么问题吗?” 湛月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理清脑中纷乱念头的打算。 “有一点……嗯……对了,这个雕像,你在哪儿捡到的?那个‘鬣狗’小队还有活口吗?” w摸了摸下巴。 “在哪儿捡到的……倒不是捡到的,而是它自己砸到我头上的,远程火力打击之后,这玩意好像是被炸飞了,恰好砸在我脑袋上。” “至于活口……虽然我们发动袭击的时机很好,但他们也没有被杀完,跑了很多,至于抓到的活口,没有,欸,我听赫德雷说‘鬣狗’小队的队长也跑了。” 湛月眼睛一亮。 没抓到活口,但有逃跑的人?还有个队长? 虽然说队长带头跑路这种事相当之屑,但此刻对于湛月来说,就是大好消息啊。 “跑?跑得到哪里去?” 湛月停下脚步,没再跟着大部队行动,w跟着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向他。 “喂,伊内丝!”w喊了一声走在前面的伊内丝。 伊内丝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相当冷淡。 “w,又要发什么疯?”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w扯了扯身边的湛月,“岳瞻和我离队一会儿,给你打个报告,亲爱的副队。” 她在“亲爱的”这三个字上咬的特别重。 伊内丝看着她脸上如蜜一般的笑容,不由感到了一阵恶寒。 “我知道了。” 她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并没有问湛月离队去干什么。 再重申一遍,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什么,又不该知道什么。 —————————————————— 虽然w自作主张帮他和她自己请了个假,但湛月其实并不打算带上w一起。 现在湛月的体质其实可以轻松承担两个人的时缓,但他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事,多花那些力气干嘛。 不过在w的故作娇气的“撒娇”下,湛月最终还是被迫答应带上她一起。 揉了揉自己被w晃酸的胳膊,湛月感到一股惊奇。 他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的肌肉可以全功率工作几周,却在w的摇晃下发酸。 也许有心理上的因素? 湛月没好气地瞥了w一眼,脑海中迅速构筑起术式来。 “时缓,范围扩大,限定为两人。”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湛月为起点,在无人可视的视界中朝着w而去,直到完全包裹住两人。 w敏锐地察觉到世界的异常。 “好了,现在的你在外人看来,是以30倍速加快的,现在,我俩南北分开去找那些逃兵,这么点时间,他们逃不远。” 湛月交代了一些在“时缓”中应该注意的事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南边走去。 w的脸色从惊奇变为怨念。 湛月的源石技艺强大得超乎她的想象,但她关注的又不是这个。 她死活要跟湛月一起行动,不就是为了创造出二人世界,培养培养感情嘛。 现在好了,两个人分开行动,她还培养个屁的感情,这不就纯打工人? 她站在原地,朝着湛月慢慢变得渺小的身影跺了跺脚,最后一脸忿忿地朝着北边走去。 虽然被当做工具人了,但这又是她自己死皮赖脸凑上来的,还能怎么办?认呗,再说了,帮自家男人……迟早的事! w并不相信男女感情之间的联系会有多么坚固,比起湛月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婆,她更相信自己和湛月的朝夕相处。 异地是没有好结果的! ———————————————————————— 湛月并不知道w的小心思,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会笑笑。 当他还是一个寿命只有百年的人类之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长生种的恋爱远比短生种想得更坚固。 虽然湛月一向不喜欢寿命论,但不得不承认,寿命论说得还是有一点道理。 不过,其实湛月的情况并不适用于寿命论。 他的几千岁年龄,都是在修正中度过的,在现实中,他才过了将近30年,相较起担心自己现实中的伴侣比他早死,还不如担心自己先一步在某次修正中打出gg。 ———————————————————————— 在缓慢了三十倍的世界中,湛月不急不慢地漫步着。 即使是简单地行走,他也轻而易举地追上了这些狼狈逃跑的雇佣兵。 看着他们微不可察地迈步,湛月试图从中找出知情者。 找了一会儿,大概半分钟左右,湛月放弃了这个徒劳的想法。 比起观察细节找出知情者,他更擅长的还是把这些家伙都抓住,一个一个审问。 ———————————————— 一道模糊的黑影突兀地出现在这伙人面前,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几乎都要撞上这道黑影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撞上这道黑影。 湛月伸出一只脚,把这个家伙绊倒。 “各位似乎挺忙,不过应该有那个时间听一下我这个普通市民的诉求。” 湛月靠在树上,面色悠闲。 “我想请教各位,谁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 “谁*卡兹戴尔粗口*知道啊?” 雇佣兵们畏畏缩缩地向后退了几步。 湛月出现得相当诡异,虽然他手上没有带着什么武器,唯一称得上威胁的就只有他腰间的那两把要断不断的剑,但光是这个出场,就足以镇住这些丧家之犬了。 “不知道?”湛月挑了挑眉头,“看来是不想好好配合了。” 他的眼眸微微颤抖,眼神也随之变得诡异而冷冽起来。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数声枪声便响彻在这一片寂静的树林中。 子弹打在树干上,激得树叶簌簌地落下。 木屑和血液同时飞舞。 “啊——” 湛月提着流火,影月插在第一个开枪的雇佣兵的手上。 “我只说这一次,你们活着也不容易,也恰好我今天不想杀人,乖乖配合审问,问完自然会放你们走。” 湛月环视四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的雇佣兵。 ———————————————— 在用了某种天师术法审问完毕后,湛月依约放走了这些狼狈的雇佣兵。 他还贴心地给那位被砍断半个手掌的雇佣兵止了止血。 虽然因为疫病石像鬼的原因,他的心情实在说不上美丽,但他说不杀人,那就不会杀人。 他只是有一点偏激,偶尔还是想用和平手段解决问题的。 湛月目送着这些雇佣兵一个个跟后面有鬼在追一样跑得飞快,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自觉自己捏的这张脸说不上吓人,都有读者老爷五分韵味了,在这个世界上那还是相当帅气。 湛月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搜索这周围。 这些雇佣兵出乎他意料的没有说谎,湛月以为他们至少还会说一点谎的,毕竟雇佣兵这种职业,在天性上就和谎言相伴。 不过他们倒也符合另一个世人对雇佣兵的刻板印象—— 背叛。 他们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原来小队的队长给卖了。 依他们的话,这个奇怪模样的小雕像是“鬣狗”本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获得的,本来大家都觉得没什么,这中凶神恶煞的雕像,倒也符合“鬣狗”的审美观。 不过“鬣狗”对这尊雕像的态度让他们觉得很奇怪。 他几乎每天都要诚惶诚恐地给这尊小雕像上供血食,就算血食腐烂发臭,也绝不肯清扫一点,直到苍蝇蚊虫把血食消灭殆尽。 这也导致他们营地里总有一个地方蔓延着扑鼻的臭味,小队里也总有人生病。 “鬣狗”。 湛月在疤痕市场听过这个名字。 能暗算成功赫德雷的,也称得上雇佣兵里的佼佼者。 传说“鬣狗”的源石技艺是隔空让人生病,虽然并不致命,但对于人的状态就影响很大了,再加上他像“鬣狗”一般的凶狠,让他名声在外。 让人生病的源石技艺,奇怪的血祭…… 答案呼之欲出。 很有可能,这个“鬣狗”,他本身并不会源石技艺,而是这个雕像“给”他的。 散播病毒,很符合湛月对疫病石像鬼的刻板印象。 不过,可能这些疫病石像鬼也不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病毒,已经无法致死了吧。 生物的进化,自然的适应,滚滚时代浪潮下,古老而不能跟上时代的家伙,都会被淘汰掉。 湛月摩挲着手上这个怪模怪样的雕像。 突然他感到什么尖刺状的东西在试图突破他皮肤的防御。 他低头看向手上的雕像。 雕像不知何时伸出了两颗石质尖牙,尖牙足足占据了他半个面部,看上去十分狰狞恐怖。 石牙的尖端正直直顶着湛月的手指,看来就是这个玩意在试图攻击湛月。 湛月眼神幽邃地盯着这个小雕像。 他记得,那些所谓“死”了的疫病石像鬼,只要遗体尚在,就还会活动,是吧? “那苏叶恩,你还活着。” 湛月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湛月操控着手指上的皮肤,硬生生挤出了一滴血液。 血液滴在尖牙上,在湛月的注视下转瞬被吸收。 “……鬣狗,这是什么生物的血液?竟然如此美味!” 说来奇异,在湛月的血液被吸收后,湛月突然就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声音从他脑中传来。 “好喝吗?” 湛月幽幽发问。 “好喝好喝,再多来一点,我就能完全复苏了……等等,你不是鬣狗!!!” “那苏叶恩,听着我的声音,想起我是谁了么?” “……幸运捡到我的人类!我不是什么那苏叶恩!我是伟大的山岳与病毒之王!是石像鬼之神!作为我新一任大神官,我允许你赞颂我的神名!d-4!” 湛月按耐住立马操控海嗣基因感染这块活着的石头的心思,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块石头也许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能从它身上得到很多信息。 “d-4,真是奇怪的名字,你这块石头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还有,什么王啊神啊?” “哼哼,愚蠢的有机生命,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需要知道,供奉我,你就会获得神力!” 湛月眉头一皱,他有些烦了。 耐心,湛月,要耐心…… “好吧,d-4,我要怎么供奉你?” “取来血肉,堆积我身,任其腐烂,如此便可!” 湛月心下略定。 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把这个小雕像捏得咔咔作响。 “*听不懂的粗口*,你这个愚蠢的怪力人!你把伟大的神捏痛了!” 湛月不再回应它这个蠢货自大的话,只是缓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耳边传来d-4难听的叫骂。 湛月停下加大力气。 他决定彻底从内而外改造这个奇怪的生命体。 来看看吧,无机生命,能不能抗住海嗣的改造呢? 湛月诡秘一笑,青蓝色的触须缓缓从他手中生长出来,缓慢而狠厉地钻入这个小雕像中。 他无视了d-4慌张的声音。 “现在,谁是神?” —————————————— 虽然有点艰难,但还是出来了。 指d-4的记忆。 伊莎玛拉从未来带回来的基因资料让湛月有底气去改造一个无机生命,毕竟,那个时候的海嗣,有一种“啃食陆地”的类型,而这种海嗣,已经有了一部分无机生命的特征。 作为新生的d-4的“神”,湛月有权利命令d-4把它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出来。 本来d-4也有反抗的权力,就像深海猎人那样,不听从大群的命令,但可惜,它显然没有那样的意志,可笑,自称为“神”,却连“人”的意志都远远不如。 从d-4的口中,湛月逐渐了解到一部分事件的面貌。 d-4的记忆是从那苏叶恩死之后的第十年开始的。 它“出生”之时,身体就已经被摧毁得只剩下这么小一块边角料了,但偏偏来自灵魂深处的传承告诉它,它是来自星辰的生命,生来就是高贵的无机生命。 不过,看起来,所谓高贵的无机生命,也玩不过海嗣。 不过是你,大群,幸好湛月已经是大群的管理员了,未来不用面对发育起来的大群。 d-4,这个像编号的名字,其实是象征着它诞生的次序。 前面还有abc,后面跟着的数字最多到99。 也就是说,已经诞生了300个这种生命体了。 每一个像d-4这样的生命体诞生,就象征着一个疫病石像鬼的陨落,它们诞生在石像鬼的尸体之上。 湛月猜测,这就是疫病石像鬼的遗体为什么没有生命气息,还能动弹的原因。 毕竟他也只能感知到有机生命的生命气息,这种他还没见过的无机生命暂时还不能感知到。 碾成齑粉确实可以把这种生命体杀掉,但如果是像d-4一样,剩一小个身体这种情况,就还可以活下去。 d-4需要吸收腐烂和血肉中的能量来恢复自身,让自己获得自由活动的能力。 它蛊惑了“鬣狗”,勤勤恳恳吸收了十数年,都还差得远,但湛月一滴血,就让它只差临门一脚了,可惜这种难能一见的美味,最终也成了让它丧失自主意识的源泉。 湛月本来还觉得这玩意跟海嗣一样,有着生物交流群,但很可惜,它所有关于它自身的信息,都来自灵魂深处的传承,压根就不知道它其他兄弟姐妹现在怎么样了。 ——那它怎么知道自己是d-4? ——它被某种意识体监视着。 湛月得出了答案。 他深深地看向真乖巧地附身表示敬意的d-4。 “你已经没用了,懂我意思了吗?” 对于湛月来说,留一个被时刻监视的个体在身边,增加他也被监视的可能,万万不能取,对于大群来说,在d-4的意识完全被大群腐蚀的那一刻,它的“基因序列”——姑且把这种形态的生命的进化讯息称为基因——就已经被采集完毕了。 也就是说。 “明白,我主,我这就自崩。” d-4的声音从湛月耳边响起,带着某种狂热的意味。 它的身体迅速粉化,直至成为齑粉,随风飘散在风中。 湛月抿了抿嘴。 现在再找一个被蛊惑的雇佣兵没什么用了,回去找w吧。 ———————————————— w和湛月悄无声息地回到队伍的最末尾。 “你折磨那些可怜的雇佣兵干嘛?” 湛月脸上浮现出悲天悯人的神色,“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哕,假惺惺。”w吐了吐小舌头,“我可不记得你还有圣母的设定。” “……好吧,身上一股血腥味,怪难闻的。”湛月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紧紧挨着她走着。 w拉住湛月的手。 “不说这些,我回去就洗得香喷喷的,你要和我共度良宵吗?” “不。” “彳亍,我就知道,你那个老婆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死心塌地?难道我真就这么差劲?” 湛月摇摇头。 “泰拉大陆上又不大范围实行一夫一妻制,我一直拒绝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未成年,当然,还有你根本不懂爱情。” w不屑地瞥了湛月一眼。 爱情?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身体激素的调节? 在卡兹戴尔,只要心动,就要行动,没人知道死亡会不会在明天到来,留下血脉需要果断行事。 很不巧,w因为幼时的经历,向来讨厌男性,又在机缘巧合下,因为一次简单的吊桥效应对湛月有了感觉,那她就会像执行任务一般,去尝试捕获湛月。 w狠狠捏了捏湛月的手。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不信我勾引不到你,小白脸。” “加油?富婆。” 湛月笑着开了个玩笑。 —————————————————— 疫病石像鬼的事总算有了眉目,湛月心情相当不错。 但这份心情没持续多久,不多时,他就听说了一件令他感到不快的事。 ——赫德雷接到军事委员会的委托,试着摧毁巴别塔盟友的农田。 诚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委托,对巴别塔最多也就是一点不疼不痒的损失,但帮着对手打自己人,湛月还是丑拒的。 伊内丝也知道湛月隐藏在那炎国人身份之下的真实,她原本想直接让赫德雷放弃的,但奈何那伙前来委托的人相当强硬。 ——相比于委托,这更像是命令。 不做,就死。 湛月有些生气。 他向来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 他决定送这些不知死活的人一个大礼,以“岳瞻”的身份。 伊内丝和赫德雷不想站队,但不论是巴别塔还是军事委员会,他们都无力抗衡。 比起让这队精英雇佣兵为对家所用,还不如湛月逼他们站队巴别塔。 巴别塔总比军事委员会有人情味一些。 第76章 站队 是夜。 在篝火旁,w和湛月肩并肩坐着。 “w,岳瞻。” 伊内丝款款走了过来,向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款款坐在两人对面,隔着篝火,盯着湛月。 “喂,你来干什么?” w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伊内丝淡淡瞥了瞥她,指了指湛月手中拿着的两条烤鱼。 “在用一个小队出生入死的同伴,来要一条鱼有什么不行的吗?” “伊内丝!这是岳瞻和我的!要吃你自己做去!” w护食一般,伸出一只手挡在湛月身前。 护食你倒是护我手上的那两条鱼啊……挡我身前干什么? 湛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找我有什么事吗?” 伊内丝是知道他身份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主动在他在场的时候来找w,现在无缘无故找了过来,肯定是有事。 “……w。” 伊内丝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w。 “不用避着她,她也知道我的身份。”湛月淡淡说道。 伊内丝意外地看着w。 “你早知道?” “我当然知道,弄半天,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到去追一个身份不明的炎国人吧?”w翻了个白眼,“岳瞻,真名湛月,巴别塔的四把手。” 伊内丝原本还想讽刺她几句,但转念一想,她来找湛月,不是来找w的。 “那我直说了,湛月,你也知道,我们最近遇上一个棘手的委托……”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不在这个小队里,你们会怎么办呢?” 湛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红玉般的眸子中满是看乐子的神色。 “没有那么多假设。”伊内丝挑了挑眉头,“你在,就是现实。” 她并不想谈这个话题。 “好吧,那我们就现实点来谈,现在卡兹戴尔的局势很混乱,你们这样的雇佣兵小队迟早都得选择阵营,这样,伊内丝,你和赫德雷队长商量一下,怎么把那队来委托你们的小队给团灭,就当纳投名状了。” 湛月笑眯眯的,“他们后面要报复的话,尽管来找我。” ———————————————— 湛月的态度很明确。 首先,湛月有着一个人就能控场的能力,其次,他是巴别塔的人。 帮着对手削弱自家这种蠢事,湛月可干不出来。 伊内丝和赫德雷原本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但身在卡兹戴尔,有些事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 如果没有湛月,他们大概率会回绝军事委员会,并且暂时找个犄角旮旯躲一会儿风头。 他们诚心想躲,军事委员会也很难拿他们怎么样。 而且,这种委托,就他们一个小队,怎么干得成,肯定还有其他的雇佣兵团体,少他们一个,也少不到哪里去。 伊内丝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冷淡,跟她平时一模一样。 手上还有顺走的烤鱼。 身为一个雇佣兵,要时刻准备好被参入混乱之中。 只是……她心中忧虑,现在就选择阵营,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她心中闪现出湛月笑眯眯的模样,以及那天她所窥见的“真实”。 “有这种怪物……巴别塔怎么会输啊……还在犹豫什么,伊内丝啊伊内丝,你怎么变得和赫德雷一样了。”自嘲地摇了摇头,伊内丝一口咬上烤鱼。 ———————————————————— 赫德雷人有些麻。 当伊内丝找上他,商量要干那些军事委员会的人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要不然就是他脑子出问题了,反正他没想过是伊内丝出问题了。 不过,伊内丝这回的态度很坚决,且向他保证了她已经联系上了巴别塔的人,这就是他们加入巴别塔阵营的投名状。 萨卡兹众魂在上,他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雇佣兵,见风使舵才是正确的吧?怎么这战争才开始就要梭哈下注了? 在这种关乎到人生命运的关头,他那犹豫不决的老毛病又犯了。 伊内丝说的有些道理,他们迟早要选择阵营的,他们都清楚。 比起军事委员会,他和伊内丝都更倾向于巴别塔,别的不说,赫德雷可是亲眼见过在位时期的特蕾西娅的。 懂不懂什么叫人格魅力啊? 虽然搞不懂伊内丝为什么也倾向于巴别塔,但这也无关紧要了,现在紧要的是,面对突然出现“征调”他们的军事委员会,他们应该怎么办。 答应,还是像伊内丝说的那样,团灭了这些人,拿他们的人头去巴别塔。 逃避的选项他也想过,但伊内丝直接就堵死了这条路。 ……真是的,他跟伊内丝也是老伙计了,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她就这么坚决? 她是队长我是队长? 赫德雷想了一晚上,直接挨到了清晨,在伊内丝来他军帐叫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犹豫不决。 “队长,像以前一样,你犹豫的时候,就交给我。”伊内丝眼神柔和,平日冷冽的脸色此刻也缓和下来,“我们曾经一起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相信我。” 赫德雷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看向伊内丝身后正四处张望的w。 “我再问一遍,伊内丝,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你有什么在瞒着我?” “……抱歉。” “你的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对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w附和道,“湛月又没说过不能说,只是让我们不要大张旗鼓宣扬。” 伊内丝瞥了她一眼,这是w的意思,还是……? “……你听见了。”伊内丝面色恢复冷淡,瞥向赫德雷,“湛月。” “湛月?那个巴别塔的四把手?”赫德雷一脸惊讶,“你说的,联系上的巴别塔的人,就是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队长,也许你不知道,岳瞻,就是湛月哦~”w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上的炸弹遥控器,“好了,现在,请做出你的选择。” —————————————————— 日上三竿。 湛月习惯性地推向身边,但却没有感受到已然熟悉了的温软手感。 睁开眼睛,湛月收回手,愣了愣。 ……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已经习惯了身边睡着个w了……习惯的力量真是可怕。 晃了晃脑袋,湛月换上衣服,走出军帐。 “唷,岳大官人醒了?正好,队长喊我来叫你。” 一个萨卡兹冲锋手正巧背着太阳走过来,见到湛月,大老远就喊了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湛月用术法整理了下仪容,“谁教你这么叫我的?w?” 冲锋手很快就到了湛月面前,他把一把简易的术杖递给湛月。 “我之前有一个很喜欢读书的朋友,他告诉我,在炎国,喊别人丈夫的话,可以这么喊。” “有失偏颇。告诉你那个朋友,这么轻易地喊别人,很轻佻,不过,都现代人了,也无所谓了。” 湛月耸耸肩,“走吧,是有什么任务吗?起这么早。” 冲锋手在前面一个身位走着。 “不是前几天来了个摄政王的人吗?赫德雷不知道发什么疯,要干那些人,真是的,要送死也别拉上我们啊……” 虽然他嘴里抱怨着,但脚下步履却是不停。 湛月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决定好要接受我抛出来的橄榄枝了吗,伊内丝。” “岳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很急吗?我们走快点吧。” ———————————————— 当湛月到达集合场地的时候,便看见了赫德雷那一脸复杂的表情。 以及w向湛月吐的小舌头。 赫德雷收回目光。 “现在人都到齐了,现在,先锋队跟我,三三制急袭,目标,军事委员会驻营地!” “术士团,跟我来!”伊内丝凛声喊道。 “炮兵,算了,就一个迫击炮……”w撇撇嘴,“我征用了,你去跟赫德雷吧。” 全队唯一的炮兵愣了愣,不知所措地看向赫德雷。 赫德雷捂额,点了点头。 炮兵拿起一把砍刀,从迫击炮边上不情不愿地小跑进了先锋队。 w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地摸了摸迫击炮。 湛月混在术士团中,看到w这般没出息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不过,w混挺快的啊,这么快就混进赫德雷和伊内丝的小团体里了,果然是上天注定的么…… 湛月浑然不觉是自己的影响。 ———————————————————— “十六颗榴弹,十枚炮弹……啊,三个地雷。” w清点着自己背包里的危险物品。 “我记得,今天一清早就在那个营地附近埋了十二个地雷来着,数量还差一个……” w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是不是漏了哪个,但没想出来。 “喂,w,可以开始轰炸了。” 赫德雷的声音从通讯设备里传出来。 “知道。” w放弃思考那个地雷的去向,转而给这架迫击炮上起炮弹。 “队长,可别被我炸死咯,到时候,我也只好拿你的人头去换钱了~” “咻——轰!” 炮弹在半空被保护术法引爆,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下w“大逆不道”的话。 —————————————— “术士团!攻击!” 伊内丝眼眸深处泛起一抹晦涩的灰雾。 “(78,56,94),薄弱点!” 湛月意外地看了伊内丝一眼。 她刚刚报的三个数字,是只有赫德雷小队的人才懂的坐标,而刚好,那个位置,是湛月感知中保护术法最薄弱的位置。 伊内丝的源石技艺很不错嘛。 装模作样地和其他术士一块儿念了会儿咒语,湛月控制着脱手的术法火球慢慢悠悠撞过去。 混杂着各种各样的能量团,火球毫不起眼地砸在那层薄弱的保护层上。 “咔——” 宛如玻璃碎裂一般,透明的保护层整个碎裂开来。 额,好像用力过猛了。 不过也没人在意,毕竟这个保护术法挨了一发炮弹,又挨了这么多术法,湛月那个小火球又不起眼。 湛月收起免费送的术杖。 他拿起望远镜,看向营地内那几座源石祭坛。 ——无一不碎。 ———————————————— “反击!反击!” “冲锋!” “嘭!轰!” “该死,跟我冲,杀了那几个术师!” 赫德雷冷静地侧身躲开射击,一刀砍到那个叫嚣着要杀术师的萨卡兹头上。 “嘭!” 炮弹不要钱一般落下,无规则打击着这片混乱的战场。 “*卡兹戴尔粗口*,w是疯了吗?我们的人也在这儿!”冲锋手红着眼,一枪捅穿身前的敌人,怒骂一声。 “保持阵型!三三制前进!” 比起队员的怒气,赫德雷倒是相当冷静。 w虽然疯狂地开炮,一副丝毫不管队友的样子,但只要冷静观察战场,就会发现她的炮火打击都集中在敌人密集的地区,死在炮火下的敌人可远比队友多多了。 ……虽然这不是w可以随意开火的理由。 但现在也只有等到打完再教训她了。 “各单位,不要漏过去一个敌人,冲!” ———————————————— 军事委员会的士兵素质很高,远在雇佣兵的平均之上。 但,这场战斗,由湛月控场。 每当哪里险象环生,就会有一个慢悠悠的火球飘过来,吞噬生命。 湛月救场的速度,让有着“影哨”的伊内丝也自愧不如……当然,她也没有自取其辱,试图和湛月这个变态比。 湛月不急不慢地挥舞着术杖,释放出一团团火球。 这回的目标是那几个试图重启源石祭坛的术师。 虽然他们的努力都是徒劳,但湛月还是习惯于把危险掐灭在苗头中。 “该死,这群雇佣兵哪找来的天师?!!” 瞅见湛月释放过来的索命火球,术师队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所有人,先不要管祭坛了!联手防御!” 术师队长是见过世面的,他曾经顶着世人的偏见和敌视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毕的业,是实打实的高材生。 他自然明白,这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火球,到底蕴含着多大的威力。 他狠狠摸了摸头上的角,飞速搓着术法。 面对炎国天师的“业火”,他可不敢怠慢一点。 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对天下术法(刨除各种各样的个人源石技艺)的评定中,炎国天师的术法无论是学习难度还是威力都是第一等。 术师队长嘴巴都念秃噜皮了,才搭建好了防御墙。 其他的术师才堪堪构建起半道防御墙。 火球结结实实地砸在术法防御上。 “哧。” “呼——!” 火球猛地膨胀,霎时间便吞没了这几个微小的人儿。 做完这一切后,湛月毫不在乎地挪开目光,关注起战场上的其他方面。 他随手释放的术法也许就能杀掉某位妻子的丈夫,某个孩子的父亲,就能毁掉一个才华横溢的,坚韧不拔的术师。 ——但他不在乎。 湛月不在乎,无论是罪,还是功德,他都承担过无数。 他足以上天堂,也足以下地狱。 —————————————————— “咻——轰!” “嘭!” 地雷和炮弹的轰鸣不歇。 w默默在心中记着响了几声。 地雷触发得差不多了,手上还有三发迫击炮的炮弹。 “w,可以停下了。” 赫德雷的声音从通讯设备中传出来。 “欸,真是扫兴,我还没有炸个爽呢。”w可惜地回复了一句。 “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解释向自己人开炮这件事吧。”赫德雷的声音冷冷淡淡的,跟伊内丝一样。 “有这回事吗?诶,队长,这不是没把你炸死……哦不,炸伤嘛,这样吧,我回去一定看书,怎么样?” 赫德雷默默挂断了通话频道。 怎么回事……他竟然考虑一下? 赫德雷确实很关注w这个小姑娘的学习……实际上,伊内丝就是在他要求下和他一块儿逼w读书的。 但w的个性…… 不提也罢。 不对不对,不是在想怎么处罚w么,怎么突然想到这孩子的学习了…… ———————————————— 空气中硝烟弥漫,浓烈的火药味混杂着血腥味,着实让人有些反胃。 但,站在这儿的众人都不在乎这一点。 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零星还未熄灭的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 基本上还有行动能力的,都在扒拉战场上的尸体。 如果是队友,说不定还活着,死了也可以拿些有价值的。 如果是敌人,还活着的就补刀,死了的就搜刮。 湛月没有理会其他几个术师崇拜的眼神,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干活之后,便找上了伊内丝。 不出他所料,伊内丝这会儿又和赫德雷待在一块儿,两人动作统一地抱着手臂,看着战场,一脸感叹。 ——所以说这俩都是哲学家呢。 “队长,副队。” “……湛月先生,就不要拿我们两个普通人寻开心了。”赫德雷放下手臂,语气无奈。 “什么话,这片大地上,不都是些‘普通人’?再说了,我不也是普通人?” 你要是普通人的话,这片大地上还就真没有怪物了。 伊内丝腹诽一句,默默退到一边。 “这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湛月抬了抬下巴。 “如果巴别塔不打算接受我们的投诚合作,我们只好原地解散了。”赫德雷看向湛月,“你不会不明白,战争初期,军事委员会会怎么枪打出头鸟。” “只是合作?”湛月遗憾地叹了口气。 在原剧情中,赫德雷、伊内丝和巴别塔也就只是合作关系,只有w选择了加入巴别塔。 没想到,湛月都这么干了,这俩人都还只是打算合作。 ……算了,合作就合作,两个足以评定为“精英干员”的合作对象,还是卡兹戴尔里情报最丰富的地头蛇,巴别塔血赚。 “我们不打算寄人篱下……当然,既然我们都已经对军事委员会动手了,自然也希望陛下重回王位。” “好吧,我知道了,对了,队长,记得保密,” 湛月微微一笑。 赫德雷松了口气,伸出手。 湛月握了上去,两人礼节性地捏了一下,随后便松开。 “谢谢,刚刚的战斗。” 如果湛月刚刚不出手,他们想要团灭这个营地,自己也得伤筋动骨,哪会像现在这样,还欢天喜地地搜东西。 “不用,再怎么说,我现在也还算是这个小队里的一员。” ———————————————— 几天之后。 “岳瞻”一个人干掉了整个连。 一人对战150人,只用了十分钟。 整场战斗,连队只见到无数拔地而起的木巨人,无数飘荡在空中的火球。 湛月嫌恶地屏住了呼吸,他怕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熟人”味。 “回去告诉那个混蛋,他最好打消报复的念头,不然,来多少死多少。”湛月的脸贴近瘫软在地上的连长,猩红的眸子闪过一缕威胁,“我是岳瞻,你最好把这个名字也告诉他。” —————————————————— 军事委员会派人回收了遗留在战场上的战争器材,随后便再没了动作。 这件事从此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没有任何回荡的回音。 除了卡兹戴尔各个角落中的传说,以及湛月在赫德雷小队里地位的直线拔升。 不过湛月并不关心这些东西,比起这些,他更关心自己对像“d-4”这样的生命体的寻找。 这个才是主线。 第77章 进一步的事? 巴别塔。 博士低头看着手上的情报。 这份情报是在军事委员会卧底的干员传回来的。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突然,在他看到某一行文字时,他顿住了。 博士的脸被兜帽的阴影笼罩,看不清表情。 “小月……”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飘荡起一声呢喃。 ———————————————— 自打湛月单人碾压一个连那件事以来,已经有了一周左右了。 湛月提起钓竿,看着挂着水草的鱼钩,叹了口气。 心不稳了,钓不到鳞兽,也是必然的。 湛月意味阑珊地收起钓竿,准备回营地。 他最后还是通过军事委员会让博士他们知道了他正在执行修正的事,这倒也不是说不好,背靠着巴别塔,湛月至少可以坐等情报上门,甚至有博士出谋划策,他都可以直接动手,一点脑子都不带。 不过,湛月想到w,他不想离开她。 在巴别塔,w不可能再像现在一样,随便就可以待在他身边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也许是和蒂蒂一样的白毛红瞳,也许是她偶尔表现出来的依赖,反正现在不管湛月承不承认,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萨卡兹少女。 他俩的关系离上垒只差湛月同意交往。 他当初到底出于什么心态要跟着w过这三年呢?他到底为什么要放弃博士的帮助,选择w呢。 湛月回忆起w在未来的尸体,由于过目不忘的特性,他现在仍能清清楚楚地记起她那时任何一根已经失去光泽的头发,记起自己的哀痛。 湛月的脚步停下。 “喂,想什么呢?”w伸手在湛月眼前晃了晃,“今中午吃什么?” “你在营地门口等我?自己不会做饭吗?”湛月无奈捂额,“我记得你不是会熬土豆汤吗?” “有你这个厨子在,我为什么要吃土豆?”w理直气壮地回答,她拉住湛月的手,扯着他向他俩的军帐走去,“快点,我肚子都饿瘪了。” —————————————— 巴别塔的人来得比湛月想得更快,来的人也比湛月想得更有份量级。 “我说,老爹,这就没必要了吧?” 湛月看向博士身后跟着的特蕾西娅,以及身形庞大的mon3tr,湛月猜还有个阿斯卡纶,但藏起来了,一时半会儿湛月也发现不了她。 “小月,说什么呢,我就不能来吗?”特蕾西娅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皱了皱小鼻子。 “哪有哪有……只是……” “闲话还是少聊吧,”博士冷冰冰地打断湛月和特蕾西娅的交谈,“湛月,请你解释自己为什么私自使用‘岳瞻’的名字行动。” “额……”湛月眼神飘忽。 “以及,为什么在卡兹戴尔这片土地之上修正,也不愿意考虑巴别塔的帮助。” 博士的脸被兜帽的阴影笼罩得严严实实,但湛月不用看都知道,博士此时的表情一定冷到要死。 “额……”湛月求助的眼神飘向特蕾西娅。 特蕾西娅眨了眨眼,粉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狡黠的神色。 她把头偏向一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湛月暗暗喊苦,迎着博士严肃的目光,硬着头皮回答道。 “这,我只是不想平白耗费我们巴别塔的资源嘛……” 博士面色不变。 “此乃谎言。” “真的!”湛月试图用清澈的眼神让博士相信自己的话。 特蕾西娅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欸,那个萨卡兹女孩儿湛月你认识吗?” 湛月松了口气,心中感谢起皇姐的解围来,但当他顺着特蕾西娅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过去时,却头皮猛地发麻。 “w!不是让你们不要轻易过来吗?还有,把你手上的遥控器放下!” w挑了挑眉,把遥控器乖乖放了回去,快步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湛月身后。 “什么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手上随时拿着武器是雇佣兵的基本素养啊。” 素不素养的湛月不知道,湛月只知道要是w表现出一点敌意,或者他再晚出声一点,w就少不了被阿斯卡纶一顿暴打。 “谁让你过来的?”湛月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顶着博士和特蕾西娅探究的目光,小声问道。 “我自己来的,湛月,我想你了……” 湛月倒吸一口凉气。 说什么话!就离开了还不到两个小时,骗鬼呢? w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她又不是恋爱脑,什么“想你了”自然都是假话。 她可是认识博士的,虽然不认识那个粉色的,令她第一眼就大有好感的萨卡兹,但她只要知道博士是湛月的“父亲”的。 w是很讨厌这个阴沉兜帽男,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她感觉自己和湛月的关系已经到了某个关键的地方了,这关键的一步,很难走下去,这个时候,欸,博士来了。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湛月并不清楚w的小九九,同理,特蕾西娅也不清楚,至于博士,说不清看没看出来。 特蕾西娅粉眸倏地亮了起来。 欸,这孩子和小月……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w的第一眼,她就对这个少女有好感,如果她真的能和小月在一起,她不反对哦。 “你的名字是什么?” 特蕾西娅凑上前去,推开博士,眼睛俏皮地发着神秘的光芒。 “我皇姐……特蕾西娅,w你放尊重点。”湛月拉了下w,提醒道。 特蕾西娅! w懵了一下,这个气质温柔到不像萨卡兹的女性,就是前任魔王吗? 她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向湛月背后缩。 平日里疯疯癫癫,手段凶残暴戾的她此刻却只像一个正常16岁少女一般。 传言中,巴别塔有四位核心成员。 “王”,特蕾西娅;“帅”,博士;“士”,凯尔希;“将”,湛月。 关于这四人的传言传的满天飞,有人说湛月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怪物,九头九尾,以人为食,有人说凯尔希是一位操控着地下远古机械的医生,有人说博士是一台智脑。 各种离谱的猜测都有,但关于特蕾西娅,只有一个观点。 她是仁慈的王。 w跟在湛月旁边,听过很多回他描述特蕾西娅,但冷不丁突然见到真人,她还是畏缩了一下。 她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刚刚16岁的小女孩。 “w。”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w又从湛月背后冒出来,两根红色的细角微微颤动。 “w,这只是雇佣兵的代号吧……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本名。”特蕾西娅目光柔和。 她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小女孩,才这么大一点,就要上战场,与她同年龄的其他种族的人,大多都还在上学。 想到这儿,特蕾西娅瞪了湛月一眼,这让湛月有些莫名其妙。 “我……”w抬头看了湛月一眼,“小哑巴。” ??? 湛月和博士不约而同看向她,但湛月只见到了她的白发。 “殿下,她没有本名……这个名字只是当初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叫的。”湛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相告。 w不满地撅起嘴巴。 她没有名字,这在这个让人朝不保夕的战场上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她本来也对此没有什么看法。 但遇见湛月后,她不再想“朝不保夕”了。 “是么?”特蕾西娅轻声说道,她伸手轻轻摸了摸w的脑袋。 突如其来的抚摸让w僵硬住了身子,湛月察觉到这一点,毫不客气地拉开了特蕾西娅的手。 w缩回湛月背后,头埋在湛月背上,再也看不见表情。 ———————————————— w的性格和原剧情里差别不小。 湛月的存在最终还是改变了很多。 有依靠,有情感寄托,和没有,完全可以造就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湛月被w攻略,w又何尝没有被湛月改变呢。 —————————————— 湛月、博士、赫德雷、伊内丝、特蕾西娅,“欢聚一堂”。 在这场特别的会议上,湛月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在未来所见到的灾难,也说清楚了自己这些天查到的线索。 赫德雷和伊内丝听见自己死于他杀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至于湛月为什么不选择去巴别塔…… 在座的五人都默契地跳过了。 就湛月那点小心思,谁不懂啊。 “……这就是我在这儿的原因,对了, 博士你有没有把‘我’的存在告诉‘我’?”湛月说完,默默喝了口水。 “没有,为了以防万一,我给你开了个假期,你现在应该在多索雷斯。” “这还没到夏天吧,多索雷斯这地方不夏天去有什么意思?”湛月抱怨了一句。 “咳咳,开会呢,私下说。”特蕾西娅战术咳嗽了两声。 “……好了,现在统合情报。”博士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现有的谜团:食尸鬼波恩科多的幕后操纵者,他口中的占卜术,新任石像鬼之王所带领的王庭,d-4之前的三百号已经复活的无机生命,天灾的起源,行尸的目的。还有要补充的吗?” “应该没有了。”有些谜团已经解开了,剩下的应该就这些。 赫德雷和伊内丝对视一眼,现在什么情况,这种级别的事,也是他们可以旁听的吗? “这些点我会记下,回去之后尽量去查,现在我们谈更迫近的事——湛月,你回不回去?” 四人齐刷刷地看向湛月。 湛月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来,都看我干嘛啊…… “我,我当然可以回去……” “我要的是准确的回答。” “不回去。” “就为了那个萨卡兹?” “……老爹,留点面子。” 湛月苦着脸,他活这么久,就只剩这么点前世的执念了,他就是喜欢他当“博士”的那些年里深爱的干员怎么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么,现在,赫德雷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项了。”博士干脆地点了点头,话头一转,瞄上了赫德雷。 赫德雷和伊内丝面容严肃。 “我们和湛月的约定……?”赫德雷试探性地问道。 “算数。” “那?” “谈的,自然是合作内容。” ———————————————— 博士和赫德雷还有伊内丝的扯皮湛月没再听下去,特蕾西娅也一样,他俩干脆直接从军帐里出来了。 “嗨呀,小月可算是长大了,都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特蕾西娅感慨似的,拍了拍湛月的手臂。 “皇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湛月叹了口气,“我其实已经有了一个老婆了。” “欸?脚踏两只船?”特蕾西娅捂住嘴巴,一脸惊讶,“你有告诉w吗?” “她知道,实际上,她就是在撬蒂蒂的墙角……” “蒂蒂?我那素未谋面的弟媳,名字是叫蒂蒂吗?” “她叫斯卡蒂,是阿戈尔人,她很可爱。” “哦……好渣啊,小月,这样子,最后无论是谁都会伤心的吧?” 湛月自暴自弃般地捂着脸,“我知道啊,蒂蒂她等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三心二意……但我一开始真的是拒绝的啊!蒂蒂!我对不起你啊!可是w……” “听上去,很苦恼呢。”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当……嗯?蒂蒂?”湛月反应过来,四下张望起来。 特蕾西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行为,皱了皱眉头。 坏了,这孩子不会真出精神问题了吧? “月,是我……你似乎不惊讶我会这么和你联系?” “未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在哪儿?你怎么会主动联系上我?” 大群的频道湛月一般都是关着的,这意味着,如果湛月不主动打开大群,除了几位初生,任何海嗣都别想联系上湛月。 “这不重要……我似乎听见了一些……w?是吗?听上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额。” “(隐约的噗嗤笑声)月,我能感知到你的情感,我太了解你了……我同意了。” 湛月有些懵逼。 什么? 先不说斯卡蒂为什么突然就联系上他,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怎么就同意了? 还有,能感知到情感? ——蒂蒂她不会正在消化伊莎玛拉的权柄吧? “蒂蒂,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卡兹戴尔……我就在这儿,不过,月,不要着急……我们终会再见……” 斯卡蒂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湛月喊了几声,没再听见回应。 …… 我是大群管理员还是蒂蒂是?怎么蒂蒂她随便联系我,还能偷听,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湛月感觉自己似乎是个假的大群管理员。 “咕?” 大群传来委屈的叫声。 “没和你说话,关上吧。”湛月随手关掉大群。 特蕾西娅担忧的目光几乎要满溢出来。 “小月,你刚刚……” “啊,这个……嗨,没什么。”湛月打了个哈哈。 —————————————————— 湛月收到了来自大老婆的首肯,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马上就要上垒。 最后再说一次,炼铜是犯法的,他还不想被龙门近卫局抓进去。 等到赫德雷他们和博士谈完之后,已经是日落西山。 博士和特蕾西娅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营地内其他人的注意,也许是阿斯卡纶用了什么术法,总之,在湛月把w从他俩睡的那张军帐中拉出来后,六人一起吃了个晚饭。 在餐桌上,特蕾西娅以极短的时间迅速把w变成了自己的迷妹,这该死的个人魅力。 w甚至短暂地忘记了湛月,像个乖巧的小猫一般,挤在特蕾西娅身边。 湛月撇了撇嘴。 美好的女孩子贴贴,是很不错,但把他忘了,他还是记仇的。 —————————————— “……再见,w。”特蕾西娅温柔地握着w的手,她左右看了看,注意到没人看她们,才悄悄凑近了些。 “加油,我看好你哦。” “咿?!!”w受惊般地后退了点距离。 “哼哼,小月说的那个老婆,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哦,而且,依我看,小月他可是很喜欢你的。”特蕾西娅抱臂微笑。 w乖巧地点了点头。 —————————————— 深夜。 w和湛月像往常一样睡在一张床上。 “湛月,我想……”w趴在湛月胸口,手指在湛月胸脯上画着圈圈。 要是以前,湛月大概会一把摁在w脸上,然后毫不留情地向一边掀下去,这样做的话,大概会让w摔在地上,不过,w和湛月都习以为常了。 今夜也是如此。 唯一的差别是,湛月的手按在w脸上,却没有再掀下去。 w感受着脸上的温度,疑惑地歪了歪头。 湛月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了下来。 “w,乖一点 ,你现在还太小了。” “我不小了。”w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表达着,还特意蹭了蹭,让湛月亲身感受一下。 湛月老脸一红,不过在黑暗的掩饰下,没有被w发觉。 “在我老家,对你这种未成年人下手是要蹲大牢的。” “卡兹戴尔又没这种规矩,我还是自愿的,怕什么?怂包。” 怕河蟹。 湛月双手穿过w腋下,把她抱在一边,就当个抱枕,直接两眼一闭,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w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哎呀呀,这是有进度了呀。 诈尸 现在正式签约了,以后每天坚持更新,除了生病。 一下将近两个月没写,说实话有些对不起读者,但我好爽啊。 不过就像简介里写的一样,这个故事我是打算写完的,没怎么想靠小说挣钱。 嗯……好了,大概要说的就这么多。 其他的,总结一下前面的小说内容。 大概有这么两个大的错误: 一:阿尔图罗,费德里科(即塑心和送葬人),性格上面有些ooc,另,在那个时候,教宗也许没有更替。 二:血魔大君杜卡雷的性格有些ooc,食腐者之王,形象上与新主线里的有些出入。 其他的应该没啥了,有的话我应该也自圆其说了。:) 好了,就这样,明天写。 关于近期工作失误的深刻检讨(凑字数的) 在此,我怀着愧疚和懊悔的心情,就近期在工作中出现的严重失误,向领导和同事们作出深刻的检讨。我深知这次失误给团队和公司带来了不良影响,我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并采取措施加以改进,以确保今后不再犯类似错误。 近期,我负责的一个重要项目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严重失误。由于我的疏忽大意,没有对项目细节进行充分了解,导致项目进度受阻,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在这个过程中,我未能及时发现问题,也没有采取有效措施去解决,最终使得整个项目陷入了困境。 我深刻认识到这次失误的根源在于我对工作的敷衍态度以及责任心不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过于自信,忽视了团队协作的重要性,没有与同事充分沟通,导致信息传递不畅,出现了很多误解和漏洞。同时,我在项目执行过程中没有做到严谨细致,没有及时跟进项目进展情况,从而导致了这次严重的失误。 面对这次失误,我深感愧疚。我深知作为一名员工,我应该时刻保持高度的责任心和敬业精神,全力以赴地完成每一项工作。然而,在这次事件中,我没有做到这一点,给公司和团队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对此深感抱歉,并向受影响的同事表示诚挚的歉意。 为了弥补这次失误带来的损失,我决定采取以下措施加以改进: 一、提高责任心 我将从根本上加强自己的责任意识,时刻牢记自己的职责,把公司的利益放在首位。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绝不允许类似失误再次发生。 二、加强团队协作与沟通 我将积极主动地与团队成员保持密切沟通,确保信息传递畅通无阻。同时,我会多听取同事们的意见和建议,共同为项目的顺利进行出谋划策。 三、严谨细致,注重细节 在项目执行过程中,我将更加注重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影响项目进度的因素。此外,我还会加强对项目进度的把控,确保每个环节都能按时完成。 四、自我学习与提升 为了不断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我将持续学习新知识,努力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同时,我会向优秀的同事请教,汲取他们的经验,以便更好地应对工作中的挑战。 五、及时反馈与汇报 我将定期向领导汇报工作进展,及时反馈项目中遇到的问题,寻求指导和帮助。这有助于确保项目按照既定目标顺利进行。 回顾这次失误,我深感自责。但我也明白,懊悔无法改变过去,唯有通过实际行动来弥补过失。我将以此次检讨为契机,严格要求自己,努力改进工作方法,提高工作质量,确保今后不再犯类似错误。 最后,我再次向受影响的同事表示诚挚的歉意,并感谢领导和同事们在这次事件中给予我的理解和支持。我会牢记这次教训,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今后的工作中,为公司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同时,我也希望领导和同事们能够继续给予我指导和帮助,让我们携手共进,共创美好未来。 检讨人:xxx 日期:xxxx年xx?xx? 第78章 危险聚会 自从博士到来那天起,已经有很久了。 这些日子来,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属于雇佣兵日常的杀人放火。 w还时不时拉着湛月去打劫路过卡兹戴尔的拉特兰队伍,虽然说每次湛月都只是看着,负责兜底就是了。 有巴别塔的情报组帮湛月搜索“扭曲”的原因,他自然也乐得休闲。 不过,像这样顺风顺水的生活,在卡兹戴尔这片土地上,往往不会持续太久。 ———————————— 卡兹戴尔移动城市,新搬入的疤痕市场中。 赫德雷,伊内丝,w还有伪装成“岳瞻”的湛月统一披着宽大的黑袍,把面目藏在阴影下,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青石板路上。 这副行头在这条路上随处可见。 “……疤痕市场怎么突然搬迁了……?” “不知道啊……听说是市场主人……” “嘘!慎言……” 身周的各类人压低着声音交谈着。 湛月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在和别人攀谈的伊内丝,这种收集情报的活一般都是她在干呢。 没过多久,伊内丝回到三人身边。 “怎么样?”赫德雷拉了拉帽檐,低声问道。 “都一样。”伊内丝耸了耸肩,“都和我们一样,突然收到了邀请,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赫德雷,你大可以相信我的源石技艺,不会让你那张值钱的面皮暴露在空气中。” 赫德雷尴尬地笑了笑。 w嘲讽性地“噗嗤”笑了出来。 “队长,你大可以放心,要是伊内丝这个阴沉女想害我们,我也可以送这儿上天。” “呵呵,当然,只要上天的东西里没有我们自己就行。”伊内丝阴阳怪气地回敬道。 “停停停!”赫德雷连忙制止这两个仿佛随时都可以吵起来的冤家,“要吵回去吵。” 湛月抱臂看着着仨日常的对话,被阴影笼罩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微笑。 他抬头看向这条青石路的尽头。 卡兹戴尔的移动城市虽然古旧而残破,但有几个大公看着,没人敢轻易在这座城市里动用武力,疤痕市场从外面搬迁进来,想来也是想接受庇护。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自主权,立场,或者市场本身。 要想在王位相争的年代保全自身? 湛月眼底闪过一缕寒光。 疤痕市场的立场不是很坚定啊。 不论他们是把市场的经营权交给那些旧贵族,还是做了什么交易,有一点,很明确,疤痕市场,从今以后,不再是那个巴别塔的“小老弟”了。 靠在长满了苔藓的墙上,湛月摸了摸下巴。 嘛,这种事,博士自然会处理,就像“未来”一般,湛月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博士就处理好了。 好像……在“交涉”下,疤痕市场最终恢复原样了呢。 应该用不到他冒头。 他嘛,现在也不是“湛月”,只是一个炎国来的“岳瞻”,跟着看看这些市场的家伙在干什么就行了。 据他所知,被邀请过来庆贺疤痕市场这次搬迁的,可只有像赫德雷这样的雇佣兵呢。 耐人寻味啊。 —————————————— 没让被邀请过来的雇佣兵们等多久,一道机械合成的广播声便传来。 “感谢各位老朋友的捧场……” 吵闹的人群转瞬便安静了下来,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上一秒的热气, 人群中不少人冷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广播声的拉关系不太感冒。 不过广播声也不在乎,或者说看不见,它继续缓缓说着。 “……为了庆祝咱们‘疤痕市场’的搬迁,市场的主人特意为各位老朋友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礼物? 不少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隆隆……隆隆……” 轻微的震动。 湛月脸色一变,他感知到了源石技艺的气息。 ——规模不小。 不只是湛月,伊内丝脸色也是沉了下去。 “赫德雷,w,岳瞻,准备战斗。” “不。”湛月缓缓摇摇头,“这种规模的源石技艺,不是你们可以应付的。” 他看了身边的w一眼,“不过,提前有准备另说。” w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危险的笑意。 “亲爱的,也不要太低估了我们这些普通人。” 她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但这并不妨碍她相信自己埋在市场周围的炸弹。 那分量,足以把这块城区都炸上天。 湛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w的预感总是很准。 “隆隆……隆隆……” 高大的石像巨人沉默地屹立于大地之上。 日光洒在它身上,透过墨绿的苔藓,为大地披上一抹黑色的阴影。 “这是……什么……?” 有人颤颤巍巍着,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宛如见到了神明。 巨人伸出手掌。 “要打吗?” w,伊内丝,赫德雷不约而同地看向湛月。 湛月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与他们四人小队一样,身边的雇佣兵们大多也都只是戒备着,并没有轻举妄动。 “别紧张,老朋友们,你们是我们市场的重要客户,我们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朋友的行为。”广播声适时地传来,“我们不妨把目光聚焦到这尊石像巨人手掌心。” “别看!” 湛月和伊内丝同时厉喝一声。 赫德雷和w瞬间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死死闭上眼睛。 伊内丝还觉得不放心,一层又一层阴影又笼罩到三人紧闭的眼皮上。 至于湛月…… 他要是能被这种源石技艺阴到,那他也没脸再自称“泰拉第一术师”了。 随着广播声的话语,石像巨人配合地张开手掌。 一抹妖异的紫色光晕轻轻地拂过在场的每个人。 “有意思……” 湛月揭开黑袍,“岳瞻”的模样在紫色光芒的照耀下渐渐变幻,一抹猩红的血色出现在他的眼中。 “咔咔……” 令人牙酸的声音不停响起。 “不——!!!” 听着耳边的惨叫声,湛月随手揭下身边某个倒霉蛋雇佣兵的袍子。 一抹灰白色映入眼中。 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石像,湛月眼底泛起一抹波动。 这般的术法…… “该死的市场!你们不想干了吗?!!” 终归还是有聪明人没有去看的。 湛月随意扫了一眼远处巨人手掌心那个诡异的石像鬼,又看向当“出头鸟”的那个雇佣兵。 这些刀口舔血的家伙可不会都傻乎乎地上当,别人让干啥就干啥。 出声的人湛月不太认识,不过看样子,是位术师。 不过,他此时紧闭着眼,又满脸愤怒的样子,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湛月确实感觉到有些好笑。 石巨人没有动作。 “隆隆……隆隆……” 熟悉的震动,熟悉的声音。 术师脸色一变。 另一尊高大的石巨人缓缓站起身子,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下来。 “w。” 湛月没有干看着,他轻声唤了一声w。 “在,要炸了吗?” w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兴奋。 “炸。放松,我会保护你们免受爆炸波及。” ———————————————— 起初是一点白光。 紧接着是几乎触及天穹之上灰云的火光。 强大的冲击力伴随着火焰,咆哮着吞下两尊石像巨人。 远处。 被湛月带着跑出来的三人眯着眼看着漫天的血色烟花。 “真美啊。” w着迷地呢喃。 “你什么时候埋下的炸弹?还这么大当量?”伊内丝忌惮地看了w一眼。 “现在知道怕了?”w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 “在你们商量好后,她就拉着我先到了这里。”湛月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我资助了一些巴别塔的库存。” “赫德雷,伊内丝,w,你们留在这里。”湛月接着说道,“我有事要办。” 仿佛只是一眨眼,湛月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赫德雷叹了口气,随手利用爆炸的灰烬构筑了一个坚固的防护。 “敢在移动城市里搞事情……疯了……” ———————————————— 爆炸声,哭喊声,石像碎裂声…… 生活在移动城市里的市民纷纷驻足,看向爆炸发生的地区。 即使是战争年代的移动城市,也很久没见到过这种规模的爆炸了。 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现在也还没打出真火,也还顾着那些旧贵族和大公的脸面,都避着这座移动城市打。 诡异的是,贵族们和上面的那几位,都对此沉默着。 某个阴暗的会议室。 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左右摇曳着。 “石翼魔王庭失手了?” “……那还帮他们掩盖吗?” “说到底,我们根本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石像鬼不是么?他们只是会一点那些术法……” “所以?” “……他们对我还有用。” “哼,小心反噬,老东西。” “这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年轻人。” 几个模糊不堪的黑影坐在古典的长椅上。 一阵风透过开了点点缝隙的飘窗吹过烛火,火光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 密语声随着光亮一齐消失。 ———————————— 火光燎烤着湛月的靴子。 幸好这是特制的军靴,耐烤。 一阵无形的波动略过整个狼狈不堪的战场。 时缓。 湛月慢慢从腰间拔出双剑。 他想了想,给自己手掌上来了一下。 他握紧手掌,任凭鲜血渗入被炸得破破烂烂的土地。 摊开手掌,伤痕已然消失无踪。 “石像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踢开已然成了焦炭的术师尸体,湛月看向眼前两具焦黑的巨大石像。 没死,或者说,还能动。 w的爆炸威力确实足够,但对付这种来自某个古老王庭的源石造物,还是稍稍差了点。 湛月静静站在两具石像前,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杀意。 不过没关系,他来补刀。 —————————————— 湛月本人都可以轻松解决这俩大个子,更别提这俩已经被w炸瘫痪了。 湛月在一堆碎石中翻找着。 他在找那个在石像巨人手掌心的石像鬼。 或者说,那些来自前文明的无机生命。 石像鬼早死绝了,现在还能活动的“石像鬼”都是那些无机生命的傀儡罢了。 “石翼魔也不知道处理干净点……”湛月抱怨着,“*卡兹戴尔粗口*,那个新王,别让我逮住了,逮住了,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边翻找着,湛月也边在脑子里梳理着这次事件。 —————————————— 疤痕市场,据湛月有关未来的记忆,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也没有说要搬迁的意思,那么,这个邀请雇佣兵过来的所谓“疤痕市场”,是真?是假? 这一点暂且不知道,不过,也不妨碍湛月推敲那几位大公的心思。 别的不说,这两大两尊巨型石像,要说偷偷摸摸送进城来不被那几个恨不得把探子安得满大街都是的大公发现,湛月是不相信的。 那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是他们故意为之,甚至,这个不知真假的“疤痕市场”也可能是他们做的一个陷阱。 大公里,有知道或者试图和石像鬼合作的人。 石翼魔的术法湛月并不精通,但认还是认得出来的,这俩大个儿,这个将人化作石像的术法,就是石翼魔的经典术法之一。 而石翼魔,虽然名字听上去不太好听,但实际上还是挺正派的,至少人家还秉持着王庭的“傲气”,不屑于用陷阱坑杀这些普通萨卡兹。 除开石翼魔,就只有石像鬼会这些术法了。 湛月思绪翩飞。 大公里有敌人…… 敌人的手伸得比他想的更深。 他叹了口气。 石像鬼,最好给他藏好了。 ——湛月最烦的,就是这种藏着躲着,不敢正面刚的。 —————————————— “嗯?” 湛月停下抛开石块的动作。 在地下形成包围圈的“溟痕”向湛月报告了。 一个石像鬼试图从地下逃脱,不过,被溟痕拦下来了。 溟痕拦不住它,不过,湛月只需要这么一个情报就行了。 湛月把双剑插回腰间,双手倏地崩溃成一条条血肉触须,而后又迅速缠绕,化作两柄血肉铲子。 开挖。 ———————————— 片刻之后。 湛月看着手上装死的石像鬼雕像,挥挥手,解除了术法。 火焰噼啪作响,风儿继续带着热浪流动。 “别装死,我知道你还活着。” 湛月拿着这个缩水了一大圈的雕像,手掌又有崩溃成血肉触须的趋势。 石像鬼雕像猛地颤动了一下。 它似乎与那个很勇的“d-4”不同,表现得很怕死。 “那个……伟大的人类,我只是个跑腿的,没必要杀我……对了!我有价值!我能给你提供我剩下那些同伴的位置!” 雕像凶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看上去极度不协调。 湛月眨眨眼。 嘿,这家伙还真是个软骨头…… “你说。” “嗯嗯,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a-1……” “?” 湛月低头看向这个自称“a-1”的石像鬼。 不是说编号越靠前复苏程度越高吗?这家伙……弱成这样子,又怂成这样子…… “我之前弄死过你们的‘d-4’,它可傲得很……不过,它把它知道的都告诉了我,你这个样子,可一点都没有a-1的样子。” 湛月眯起眼。 “大人,我真是a-1!”石像鬼都快哭了,不过它哭不出来就是了,“大人,你看,您是纯血人类,自然知道那几年我们被伟大的人类捕捉来做实验的事……我就是当年被捕捉到的第一个啊!” 湛月愣了愣。 别瞎说,他不知道,还有,前文明这么吊吗?外星来的无机生命直接就是捕捉用来做实验? 湛月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存疑,先看看。 “现在这些‘宠物’横行,我寻思可以出来试试了么……”“a-1”缩了缩脖子,“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人类已经……” 湛月眼神平静,只是看着它。 “啊哈哈,没有没有……我们还是说正题吧,我这当年被实验多了,身子骨垮了……” 眼看着石像鬼就要开始夸夸其谈了,湛月也失去了耐心,手掌中猛地伸出一根血肉触须,狠狠插入雕像里面。 “……?” “满嘴胡话,我已经烦了。” 湛月面如寒霜。 前文明都噶了,还能剩你这个小卡拉米? 不过,这家伙还能认出他纯血人类的身份,也知道一点前文明的事……应该有点东西。 但这不能成为把它留着的理由。 把它转化成海嗣,得到的消息绝对保真,何乐不为呢。 —————————————— 这一个是“c-8”。 果然是在骗人。 比起d开头的,它复苏程度略高了一点,但也只局限于使用来自石像鬼的术法,石像鬼的身躯还暂时不能活动自如,需要依靠“石像巨人”这类傀儡术法来移动。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它这儿,湛月知道了一件事。 某个老头——大公之一,正在幕后帮助它们。 湛月能强闯进这个老东西的领地,强行给他弄下地狱,不过这没意义。 大公不能轻易死了,如果被湛月这么土匪一样地杀了,对卡兹戴尔局势的影响是巨大而负面的。 另。 前文明…… 这些个非人之物,知道些许……但不多,不重要。而且还是从“a”开头的那些石像鬼口中得知的,片面而破碎。 湛月随口命令这个“c-8”自杀,便收回了溟痕。 “大公谕令!包围这条街道,不准放跑哪怕一只蚊子!” 他抬头看向已经包围住这条路的军队。 嗬,大公私军。 湛月微垂下眼帘。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特蕾西娅,他的皇姐,当成为萨卡兹唯一的声音。 所有的私军,所有的赦罪师,所有反对者,都将被他枭去头颅。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身影倏地消失。 —————————————— 赫德雷感应到什么,撤下了源石技艺。 “他回来了。” 湛月的身影出现在灰烬之外。 “没怎么吧?”w一把上前拉住湛月的手。 “没……走吧。” “湛月,那些……”赫德雷有些欲言又止。 “跟我调查的事有关,你想听吗?”湛月挑挑眉,如果赫德雷想听听,他倒也不介意讲讲,毕竟已经组队这么久了。 伊内丝拉了拉赫德雷的袖子。 “……额,好吧,算了。” —————————————— 几周之后。 伴随着巴别塔传回来的消息,疤痕市场也发声了。 先说巴别塔的调查结果吧,结果跟湛月了解到的相差无几,巴别塔暂时还不能明面上对付一位大公,只能暗中调查,现在也只是粗略了解到那位大公似乎是需要改变天象…… 这一点……跟前面提到过的天气改变仪,吻合。 其余的暂时没有了。 而疤痕市场,则是宣称自己不会搬迁,也没有搬迁的意思,那个邀约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它并没有提到是谁在假装自己,也没有提到自己有没有报复回去的意思。 简而言之,疤痕市场这回,面对大公的压迫,不敢吭声了。 ———————————— 人们总是擅长于遗忘。 没过多久,人们便似乎完全忘却了发生在移动城市里的那场爆炸。 这一天,赫德雷又收到了一份邀约,同样来自疤痕市场。 署名:厄尔苏拉。 第79章 厄尔苏拉的委托 (本书设定中,w加入赫德雷小队的时间要晚于原剧情,不认识厄尔苏拉,有些细节上的东西也不同) “又一份邀请?” 营地中央,赫德雷小队核心四人组又一次齐聚一堂。 湛月随手拿起搁在桌子上的请柬。 “厄尔苏拉……我记得,这不是萨卡兹传说中那头巨兽的名字吗?”湛月把这份请柬翻了翻。 他记得,这头巨兽还是他看着被血魔大君弄死的。 当然,他也只是远远旁观,没有出手,甚至没有露面。 “嗯……当然,不过,现在这个名字,属于一个萨卡兹。”赫德雷眼里涌现出回忆的神色,“听说她这几年混得很好。” “你认识?”w好奇地问道。 “认识……几年前,我们还搭过伙,我,伊内丝,她。” 湛月把请柬扔回去。 “所以?队长?要去吗?” “……去。” ———————————————— 这份请柬,其实并不是疤痕市场官方发出的,而是厄尔苏拉以个人的名义,邀请赫德雷和伊内丝,看上去,只是一次朋友之间的聚会。 不过,据赫德雷所说,他们和厄尔苏拉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而厄尔苏拉还挑在他们刚从假市场的陷阱里逃脱这个时间点联系他们…… 要说没什么事儿,也不太可能。 厄尔苏拉在请柬里指定的见面地点也不在疤痕市场里,而是在一个荒山上。 这回w想再先去埋点炸弹的想法被湛月驳回了。 理由很简单,爆炸high是high,就是太费钱了,湛月可没有那么多身家陪w轰炸,反正他在,闹不出什么意外。 ———————————————— 1085年秋,卡兹戴尔。 绕过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某一处战场,沿着山间小道走了几公里,才总算到了约定的地点。 拨开挡在眼前几乎一人高的杂草,w眯了眯眼。 眼前的荒山没长几棵树,山体也很小,很轻易就能看见坐在半山腰的那个粉头发的萨卡兹。 她似乎在煮什么东西,看上去很有闲情雅致的样子。 “这地方可不好,”w撇了撇嘴,“那个厄尔苏拉应该是个大人物吧,就不怕有人盯上她的人头?” “管我们什么事。”伊内丝冷淡地回了一句,“保护好自己就好。” 湛月眯起眼睛。 周围似乎藏了很多人,不过没有敌意,大概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我们走吧。” ———————————————— “好久不见,赫德雷,伊内丝,这两位是?” 厄尔苏拉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戒备。 “雇佣兵w,还有这位是岳瞻,一个术师。”赫德雷简短地介绍了一下,“都是自己人。” “w,那个老w呢?死了?”厄尔苏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四个人。 “死了。你现在混的可好啊……听说疤痕市场有意让你继承市场……”赫德雷笑吟吟地。 眼瞅着这俩就要开始寒暄,湛月和w顿时无聊地看起了自己脚尖。 不过,出乎意料的,厄尔苏拉进入正题的速度相当快。 “好了,赫德雷,没必要的寒暄就免了吧,找你来可不是为了回顾往昔的,我现在的处境不好,有件委托,只能交给你做。” 厄尔苏拉在外套的口袋里翻了翻,摸出一张照片,递给赫德雷。 赫德雷没有立马接过来,而是环抱起双臂来。 他和厄尔苏拉的关系好归好,但朋友的身份并不意味着他要被人白白当牛马指使。 “亲兄弟也明算账,先说好,我们不会接超出我们能力之外的委托,价钱也得给够。”伊内丝走到赫德雷身边,同样抱起双臂,面色平淡地看着厄尔苏拉。 “当然,当然,我跟你们好歹也是搭过伙的,知道你俩什么德行。”厄尔苏拉抖了一下照片,示意赫德雷接过去。 赫德雷接过照片。 “这是……?” “我的对头,干掉他。”厄尔苏拉的话语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聊日常一般,“我要看到他的人头出现在市场的大门口上。” “你现在心还真狠。”伊内丝瞥了一眼照片,“以前你还是我们小队成员的时候,可不会鞭尸,现在当贵族了,心也黑了?” “贵族?我?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不过是上面人趁手的工具……” 厄尔苏拉粉色的头发随着她的笑一颤一颤的。 她虽然笑着,但眼神里却没有一缕笑意,反而充满着冷淡与平静。 她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她可没骗赫德雷。 湛月把视线从自己脚尖挪开,看向她。 一双黢黑的眼眸中,猩红血色一闪而过。 厄尔苏拉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打了个寒颤,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周。 湛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脚尖。 也是个可怜人,被命运推着向前走,不论自己愿不愿意。 厄尔苏拉环视一周之后,没发现什么,皱着眉头看向赫德雷。 眉头舒缓开。 “好了,我们坐下聊,价钱嘛,慢慢谈……” 厄尔苏拉侧开身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在她背后,是一个小小的山洞,收拾得很干净。 “比预料的多了两双筷子,不知道准备得够不够,还请不要介意。” —————————————— 虽然是在野外“野炊”,但厄尔苏拉准备的食物还算美味。 就是湛月和w在这场饭局里只扮演着“小透明”的角色,存在感稀薄。 主要赫德雷、伊内丝还有厄尔苏拉都是老相识,他们仨叙旧,湛月和w自然没什么好插嘴的。 不过,就算只是旁观,伊内丝和厄尔苏拉关于委托报酬的拉扯也让他俩好好看了场戏。 最后是伊内丝成功谈下谈判,果然,这个冷淡的女人,就算是面对曾经的好友,也是心黑面厚,相当精通厚黑学。 如果这个委托进行顺利,他们拿到的报酬足够让w再来一次在移动城市里的那次爆炸。 饭毕。 临走时,湛月深深看了一眼厄尔苏拉。 “萨卡兹,不要站错队。” “什么?” 厄尔苏拉愣了愣,没想到这个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炎国术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湛月甩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厄尔苏拉如果能成功上位,疤痕市场被她掌控,湛月自然希望她能延续和巴别塔的合作关系。 ———————————————— 三日后,清晨。 赫德雷小队营地。 “亲爱的,你不跟着一起去?” 同一张被子下,w拿角顶了顶湛月的下巴,白色的发丝拂过湛月的鼻子,有些痒痒的。 湛月半盍着双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别吵……你去就行了……这种委托,有没有我都一样……” w瘪瘪嘴,拨开湛月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穿戴好衣物,出了军帐。 迎着晨曦,w散漫地打了个哈欠。 “欸,w?” “啊,赫德雷啊……怎么了?” “湛月呢?” “他?睡懒觉呢,他不想去。” 赫德雷看向w钻出来的那顶军帐,“我们估计得一连走好几天,期间发生什么都不好说,他真不去?中午集合,等他睡醒了再跟他商量一下?你看?” “我看?我没啥好看的……那个委托很难搞吗?” “唉。” 不说还好,一提起那个来自厄尔苏拉的委托,赫德雷就想叹气。 他就知道,这种私人找上门来的委托,就是不好整。 厄尔苏拉想弄死的人,是个贵族,不大不小,现在跟厄尔苏拉竞争疤痕市场的管理,试图通过市场接触背后那位大贵族。 任务目标自己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但他身边的那几个萨卡兹保镖,以及自己豢养的私军,却是不容小觑。 这几天,厄尔苏拉和这个贵族都在想办法弄死对方,委托赫德雷就是厄尔苏拉的攻击手段,不过,正因为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贵族现在就呆在自家庄园里,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堆满了人,最近还高薪聘请了几个来自莱塔尼亚的流浪术师做防御。 可以说是乌龟壳了。 赫德雷这边正面可攻不进去,除非w手上有足够的炸弹。 不过很可惜,那些炸弹已经被w用完了,最近购置的那些完全不够当量。 “正面打不进去……”w摸着下巴,“我记得伊内丝那个阴沉女不是很擅长玩阴的吗?让她潜进去刺杀呗。” “说得倒是轻巧。” 清冽的女声从w背后传来。 伊内丝靠在树上,“脑子不会用可以捐了,你当那些术师是吃干饭的吗?” “呵呵,那你呢?你吃干饭的?是个术师就能发现你?你的源石技艺白看的?” w毫不客气地嘴了回去。 “让你平时多看点书,不要把那些书当柴火,现在竟然能说出这种惹人发笑的话来,白痴文盲。”伊内丝露出鄙夷的神色,轻蔑地挤出一个鼻音,“哼。” “哈,惹人发笑?”w脸上同样露出轻蔑的神色,“为自己能力不足开脱的能力倒是挺强。” “好了好了,别吵了!” 赫德雷有些头疼,摸着额头。 本来思考怎么弄死那个贵族就已经很让他头疼了,这俩货每次见面总要吵起来,更让他的头有些疼。 “有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争吵上,不如多想想怎么完成任务……你们要吵打完回来再吵。” “阴沉女,小心死在这次任务里,我可不会给你收尸,最多帮你免费火化。”w笑眯眯的,“多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你也一样,你最好祈祷我大人有大量,不会在战术安排的时候把你故意弄去送死。” 赫德雷:“……” 好吧,他就知道,这俩阴阳怪气起来,他一个人是拉不住的,至少得湛月在场,劝一下w才行。 ———————————————— 中午。 湛月跟在w身边。 “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w狐疑地看着他。 “你们都去,就我不去,多少有些不好吧。”湛月目视前方,看着眼前集结好的小队,其中术师小队空出来一个队长的位置。 他知道,那是给他留的。 “就为了合群?我不信。” “好吧好吧,为了保护你,好了吧?”湛月面无表情地说着。 “……不愿意说这种肉麻的话可以不说。”w翻了个白眼,“小心我以后不给你当抱枕了。” “我记得,明明是你主动的吧?” “咿,这种话也是大庭广众能说的?” “我们说话这么小声,又没人听得到。” 站在两人身边的赫德雷和伊内丝:…… 赫德雷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好了,人都到齐了,最后整理一下装备,出发!” —————————————— 爬山,过河…… 经过半天的赶路,赫德雷小队总算是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赶到了目标附近。 这地儿离移动城市不远,但也不近,看得出来,是属于既想受到大公保护,又想向外发展,结果两头都没怎么吃到的类型。 看着在山巅的庄园,以及四周密密麻麻的巡逻队,赫德雷嘬了嘬牙花子。 “怎么打?”他问向伊内丝。 “老样子,我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去探探情报。”伊内丝面色平静,“如果被发现了,记得支援。” “放心,阴沉女,你要被发现了,我一准往你那儿来一炮。”w翘起一点嘴角。 伊内丝冷哼一声,没有反驳,扭头点上两个斥候,身影隐没于黄昏的阴影之中。 湛月几下轻巧的跳跃,便上了一颗较高的树。 他看向山顶的庄园。 “如果你们乐意的话,我可以出手,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死光。”湛月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眨个眼的功夫。” “所以……?” “等伊内丝回来吧,要我动手之前,w也可以开几炮爽一爽。” “那,你要怎么跟那些兄弟解释那些人一下死光的事?” 湛月伸向腰间剑柄的手滞了一下,是哦。 “……那……我还是好好当我的术师吧。” 湛月撇了撇嘴。 ———————————————— 伊内丝很快就回来了,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事实证明,伊内丝的源石技艺真的很适合潜入,这么多巡逻队,那么多术师,愣是没一个发现这几个斥候。 “普通士兵,不会术法的,巡逻队,七百人左右,偏差一百。”伊内丝拿出笔,在白纸上画了画,“这是他们的巡逻轨迹。” “术师,没发现具体人数,不过有他们的内部记录表明,那几个莱塔尼亚来的流浪术师,都是一些逃犯,品行不端,行为散漫。” “我不觉得几个逃犯能干些什么。”湛月手指点点纸张上的巡逻轨迹图,“直接强攻吧,我来兜底。” “你?”伊内丝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湛月又打算摸鱼了呢。 “干嘛,我好歹也是小队一员吧?为团队出点力有什么?”湛月摸了摸后脑勺。 “好吧,直接正面硬攻。” 湛月愿意出手,那还怕什么。 动脑子那种事,是用来磨平实力差距的,而当实力已经断崖式领先时,还动脑子,那就太对不起自己的硬实力了。 ———————————————— “3,2,1。嘭!” 伴随着w略带着疯狂的低笑,焰火与轰鸣一齐到来。 不过不出意外的,炸弹只炸到了庄园周遭的区域,那些倒霉催的在外面巡逻的私军死得倒是利落,在庄园内的人,都被一层薄薄的青绿色帷幕护住。 “术师们,看好了,我只教一次。”湛月随手伸出一根食指,看向背后那几个用仰慕眼神看着他的术师,“天师的独门绝技,业火。” 一点橘黄的荧光出现在湛月食指尖上,随后倏地迎风便涨。 随着橘黄色被猩红的血色所吞没,湛月轻轻向外一推,这颗已然膨胀到人头大小的火球便轻飘飘地吹向了那层帷幕。 “哧——” 一声轻响。 血色相较那庞大的青绿简直不值一提,但就是如此微小的血色,在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内,便猛地膨胀到足以吞没整个帷幕的程度。 随着一缕青烟散去,庄园在火光中显露出影子来。 现在它最后一层防护已然消散于天地间。 “杀!” 等待许久的赫德雷大吼一声。 “杀!” 冲锋手和重剑手们大吼一声。 —————————————————— “稳住!我已经求援了!只需要拖半个小时!”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贵族咆哮着,试图挽回局势,至少撑到在城市内的那位大公支援。 “蒙克恩阁下!正门被突破了!这伙人的火力太充足了!” “*卡兹戴尔粗口*,给我撤到大厅!” 贵族破口大骂。 在他身后的几个术师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们几个虽说都是逃犯,但出身莱塔尼亚,天然就看不起卡兹戴尔这种“乡下”的术师。 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几人联手施展的帷幕这么轻易就被攻破了。 甚至于,他们中较弱的那个,用来施术的大提琴都依然断开了琴弦。 “(莱塔尼亚语)该死,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惹到这种级别的术师的!” “(莱塔尼亚语)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人家已经打上来了,就算现在倒戈,这伙强盗也不会饶过我们!” “(莱塔尼亚语)你们还有多少体力?” “(陌生的声音)(生涩的莱塔尼亚语)几位演奏家真是好雅兴,在这么紧张的战场上还自顾自地讨论。” “谁?!” 伊内丝的幻影穿过几个术师的身体。 “杀你们的人。” 对付几个才遭重创的术师,伊内丝还不至于不行。 —————————————— 莱塔尼亚术师一死,这个庄园里便再也没有任何可能发起反击的力量,很快便被赫德雷这边步法(步兵与法爷)协同拿下了。 整个战斗时间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当然,这不并是说这个贵族的私军一无是处,主要是谁能想到一个雇佣兵队伍里会藏着像湛月这样的超规格存在呢。 “是厄尔苏拉那个贱货让你们来的吧?她出多少?我可以出双倍,不,三倍!不不不,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拿走,只求你们放我一命……呜呜呜……” 贵族痛哭流涕地扒拉着赫德雷的裤脚,看上去既狼狈又好笑。 赫德雷面无表情,擦了一把脸上的血。 重剑高高扬起。 “噗嗤。” —————————————— “隆隆……隆隆……” 湛月看着从移动城市方向来的数尊巨型石像。 “停,前方禁行。”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石像鬼的耳中。 “还有,你们也得死。” 一抹崩坏而扭曲的黑影升起。 海嗣新神,张开了祂的怀抱。 血色的眸子中,狂暴的杀意尽显。 ———————————————— 湛月摸着下巴,站在一地碎石中间。 月光照耀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朦胧而宁静的幻纱。 完全看不出来刚刚那个手撕石像的怪物是他。 这些石像巨人,每一个都是由一个石像鬼操控的,不过,这些都是c开头的,不高级,它们的记忆,与前面的那两位也相差不大,没什么有价值的新情报。 不过,倒是有一点,一直被他忽略了。 这些石像鬼,是怎么在互相没见过面的前提下,被那位大公驱使的? “岳瞻!岳瞻!” w的声音。 “我在!” 湛月应了一声。 他的身影倏地消失在月光之下,徒留下一地的灰白碎石。 不管怎样,那位与虎谋皮的大公,都玩过火了。 湛月,打算动手了。 此时,离天灾爆发,还有两年半。 第80章 进展、强袭 虽然说湛月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要去找那个大公的麻烦,但也不是说走就走,好歹也得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再和博士打个招呼,最后才打上门去。 覆灭那个跟厄尔苏拉竞争的倒霉蛋之后的第二天。 疤痕市场。 ”干杯,为了友谊!“ 厄尔苏拉高高举起一杯麦酒,仰起头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w狗狗祟祟地瞄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湛月一眼,趁湛月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一口将杯中的酒液咽下了肚子。 “……我可不会背你回去。” 湛月带着些许无奈语气的声音传来。 他怎么可能感知不到w的小动作。 w白皙的脸颊上飘上两抹娇艳的红霞,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下去的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呜,你不要我了吗?”w眼眸中闪烁起一抹潋滟的水光。 眼瞅着w似乎就要当场发酒疯,湛月连忙拉住了她温热的手,安抚着。 “哈……舒服……诶,赫德雷,你招的人也不行嘛,一杯酒就要不行了,哈哈哈……”厄尔苏拉看见w的醉态,哈哈大笑着嘲笑起来。 “她现在还没成年,”伊内丝小酌着杯中的酒液,“要喝,跟我喝,欺负一个小孩子,传出去白白惹人笑话。” “喂,性冷淡!”w不满地大叫起来,“谁是小孩儿?用得着你来帮我说话?” 伊内丝没有搭理她,扭头看向脸上无奈之色尽显的湛月。 “管管你家小孩儿。” 湛月叹了口气,一把捂住w的嘴巴,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拉进自己怀里。 w似乎真的醉了,嘟囔了两句,便沉沉睡去。 ———————————————— 湛月背着w,打开了厄尔苏拉特意为他们四个人落脚歇息而准备的房间。 一共俩房间,一间属于他和w,另一间属于伊内丝和赫德雷。 感受着背上沉甸甸的重量,以及那一团不可过多描述的柔软,湛月又一次叹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w才会表现出她这个年龄段的青涩,譬如初尝酒精之后的大醉。 “呼……呼……” w带有酒味的喘息回响在湛月耳边,湿热的气流刮拂过湛月的耳朵。 把w轻轻放在双人床上,湛月长长出了口气。 回头关上房门,湛月便准备随便洗个澡,然后睡觉。 当然,只是睡觉……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呼呼大睡的w身上。 少女曼妙的身姿毫不设防地向他展露,凌乱的白毛披散在床上,衬得那一抹鲜艳的红唇更加娇柔。 看上去就很好吃。 湛月艰难地挪开视野,压下心头的火气。 他几千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几年。 就当湛月准备起身时,w突然睁开了眼睛,抓住了他的衣摆。 “要了我。” “……说了等到你成年……” “不嘛不嘛……湛月,我天天跟你钻一个被窝,你能憋得住,却没想过我……” w左右打起滚来,看上去像极了小孩儿耍无赖。 她摇晃着迷迷糊糊的脑袋,凭着胸口那股莫名的胆气,一把把湛月扑倒在地上。 “嘭!” 湛月的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地板上。 “喂,清醒一点,w!” “晚了!我今天吃定你了!” w喘着粗气,撕扯着湛月的衣服。 湛月感觉到自己不论是上面的脑袋,还是下面的脑袋,都有些过度充血起来。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龙门近卫局的监狱在向他敞开怀抱。 —————————————— 次日凌晨。 w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她习惯性地蹭了蹭湛月的脸颊,便打着哈欠,从湛月身上撑起来。 一股疼痛传遍全身。 ? 她懵逼地看着浑身不着片缕的自己和湛月。 (现在没人看,应该能过审吧?) —————————————— 不得不说,泰拉人的体质果然不能与蓝星人一概而论。 仅仅只是休息了半天,在下午的时候,w便已经和个没事人一样了,完全看不出来她昨晚才登上大人的阶梯。 15:00p.m. “贵夫人休息好了?” 伊内丝斜着眼,不咸不淡地瞥向w。 “呵呵,让某个性冷淡等烦了?”w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当然也可以和赫德雷……” “咳咳。”赫德雷适时地干咳了两声。 “哼。” 伊内丝冷哼一声,却罕见地没有再回击,沉默下去。 队伍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奇怪的缄默笼罩到四人头上。 w拉着湛月的手,走在前面,后面的两人则不约而同低着头走路。 湛月也看得明白这俩人的心思,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这俩相处的时间可不短了,不会还没挑明吧? ———————————————— 赶了半天路,才总算是回到了营地。 拿到了厄尔苏拉给的报酬,总得是要先给小队里的人分红,再拿剩下的去买东西。 赫德雷自己倒没怎么给自己留,他最后拿到自己手上的钱跟底下兄弟的差不多,这就算是私房钱了。 分完红,湛月便暂时不见了踪影,不过,在0点之前,总算是在w幽怨的眼神中回到了军帐。 他要去干一位大公,一位站在现如今萨卡兹权力巅峰的大公,自然不是一件小事,是要跟博士他们打个招呼的。 ———————————————— 大公手中的力量到底有多少? 整个卡兹戴尔也没几个人清楚。 庞大的军队,精良的术士团,优秀的武器…… 不,这些都不是他们最重要的力量,这些武装固然强大, 但如果就只是这些的话,王庭和特蕾西斯兄妹可不会忌惮他们。 据湛月所知,血魔大君那家伙,就曾经在一位大公面前碰过壁。 这已然能说明大公的不好对付了。 不过,湛月并不感到畏惧。 什么场子的茬他没找过? —————————————————— 巴别塔。 博士办公室。 “笃笃笃。” “请进。” 博士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阿斯卡纶的身影悄然浮现在门口。 “欸,是小月有消息传回来吗?” “嗯,他想……做一件疯狂的事。” 博士接过阿斯卡纶手中的文件,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查看。 “疯狂?” “文件里写得很清楚。博士,恐怕接下来咱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阿斯卡纶的声音很平静,但言语中透露的消息却不得不令博士重视起来。 博士抿了抿嘴。 气势猛不丁冰冷下去。 阿斯卡纶知道,“恶灵”上线了。 她微微颔首致意,便退了出去。 博士看向手上的文件。 “干员【时】请求行动准可:请允许击溃***集团军,审问大公:****。” ———————————————— 没让湛月等多久,就两天的功夫,博士便让阿斯卡纶带话回来了。 “决定好了?” 阿斯卡纶看着一脸悠闲钓着鱼的湛月。 “当然,这回,他是真做过火了,我有些生气。”湛月回答着,拿着钓竿的手依旧稳如泰山。 “未来……当真发生了那样的天灾?” “嗯,除了少数人,在卡兹戴尔的,都死了。” “那他该死。” “博士做好准备了?” “嗬,小月,你这回可给陛下和凯尔希勋爵找了个大难题,”阿斯卡纶似乎笑了一声,“这两天,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啊,那现在的‘我’呢?” “在外面执行任务,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猜到什么了。” “我又不傻。” 湛月翻了个白眼。 两人的闲聊搁置了一段时间,随着湛月钓起一条大鳞兽,宁静才又一次被打破。 “听说,你和那个萨卡兹小姑娘进展不错。” “嘿,阿斯卡纶姐,你怎么也关心这些?”湛月脸上充满无语,怎么这些八卦就传得这么快? “作为长辈的,自然关心。”阿斯卡纶瞥了湛月一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别人的八卦,我可不关心。” 湛月含糊地说道:“啊……嗯……我们感情进度当然不错……” “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孩子?” “!!!咳咳……姐你说什么?” 饶是湛月的心境,冷不丁听到这种话,也是被自己的唾沫呛了好几下。 “博士和勋爵他们想不想看到你血脉的延续我并不知情,不过我倒是很想看到。”阿斯卡纶面不改色,继续盯着平静的湖面。 “说这个也太早了吧……” 湛月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他似乎记得,这几天,都没有做过安全措施……加上初尝禁果,频率不低…… 阿斯卡纶似笑非笑地看了湛月一眼。 “湛月!吃饭了!” 远处传来w的声音。 阿斯卡纶的身影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 “走多久?” w懒懒散散地躺在湛月胸口上,脸上还残留着红晕。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三天就顶天了。” 湛月思索片刻,给出回答。 三天攻破一位大公的防护手段,从而进行审问,要是别人说出这种话,多半是要被当成被笞心魔弄疯了。 不过,如果是湛月来说这种话,态度相当随意,但却莫名充斥着一种说服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w露出一抹恶趣味的笑来。 “回来就跟我结婚怎么样?” 湛月打了个寒颤。 似乎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战前还是不要随便立g好不好?真舍得我出点啥意外啊?” 湛月没好气地给了w一个脑瓜崩。 “好吧,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白白给伊内丝那个女人笑话。” w伸出双臂,环抱住湛月。 “你之前说,是看到我在未来的死状,才来到我身边的,对吧?” 湛月有些不太好意思,眼神有些漂移。 “嗯。” “虽然伊内丝那家伙说话很令人讨厌,但她确实说对了一句话,我没什么文化,”w罕见地正经起来,“我能想到的最动听的情话,只是希望,我还能死在你前面。” “去去去,说什么晦气话。” 湛月捏住她的脸。 “你就算死了,我也会把你拉回来。” 就像现在他正在做的事一样。 —————————————— 在巴别塔密探的带领下,湛月很轻易便接近了大公的住所。 不过,这里的“接近”,指的是从遥远的几十公里,拉进到了几公里。 如果没有身份标识,再向前进个几百米,密密麻麻的,毫无错漏的侦察术式便会发现他。 “辛苦了,密探先生,你先回去吧……最好离远点。” 密探看着湛月脸上的微笑,默然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这位干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湛月才正式打量起摆在眼前的各类术式。 大公住所,出乎意料的,没有占据多少公顷,但戒备范围,却是全天下都难得一见。 血色充斥的瞳孔微缩,远在几公里外的庄园清晰地映入眼帘。 不过,没让湛月观察太久,一道呈现眼瞳样式的术法凭空而起,笼罩住了那座古典庄园,隔绝开湛月窥探的视线。 眼瞳术法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终看向了湛月所站在的方向。 湛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夸张的弧度。 有点水平,但不多。 —————————————————— 湛月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没让他等多久,五抹黑影便“嗖”地出现在他眼前。 “前任魔王的义弟?我可不记得特蕾西娅陛下有向大公打过招呼,会有客人到访。” 黑影露出真容,赫然是五名赦罪师。 赦罪师。 一个令人厌恶的名字。 “我还在想,赦罪师,这个令人从头到脚都感到不适的群体,为何在王位之争中寻而不见……” 湛月眼神渐渐冰冷。 “****(大公)给你们提供资金继续你们那肮脏的研究?” 佩戴着金面罩的赦罪师们心脏兀地一缩,仿佛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一般。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 三颗头颅冲天而起。 而还活着的两个幸运儿,脖子上也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湛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剑。 “反应挺快,再来。” ———————————————— 血偶,敕令,火焰…… 疫病,诅咒,陷阱…… 十大王庭的手段几乎用了个遍,但几乎全被湛月忽略。 “粗劣的模仿者,卑鄙的背刺者。” 湛月看向还活着的那个赦罪师的眼神愈发冰冷。 “你们还试图染指陛下的技艺……” “(古萨卡兹语)放逐!” 赦罪师猛地抽搐起来,无数黑色的细线从他的影子中钻了出来,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缠绕上了湛月的身躯。 “巫妖的手段?” 湛月挑了挑眉,没有躲避。 赦罪师对魔王和王庭的研究还是有点成果的,至少,他们能浅显地施展出各代魔王和各王庭的术法。 当然,正如湛月所言,只是粗劣的模仿。 这样四不像的术法,要让人正统看见了,是会笑出来的。 湛月在脑海中构筑起术式,轻松地用天师的雷法劈开这羸弱的“放逐”。 如果是那个缩在莱塔尼亚的老妖怪施展的放逐,湛月说不得还得去亚空间跑一趟,但就眼前这个赦罪师…… 啧,不予置评。 湛月一剑砍下这个最顽强的赦罪师的脑袋。 他看向大公庄园的方向。 如果就这点东西,可不配当上大公。 —————————————————— 湛月不紧不慢地向着庄园的方向走去。 虽然每一步走下去都会触发无数的术式,但很可惜,有着“泰拉第一术师”美誉的湛月并不会被这些术法所伤。 实际上,光是来自人类血脉的法抗,就足以让他忽视这些术法了,更不用说,海嗣强化后的身体还有着非人的恢复力。 又一步踏了下去。 湛月眼前浮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皇姐?” 看着那道熟悉的粉发萨卡兹身影,湛月有些错愕,但很快,这道错愕的情绪便被冰冷替代。 “幻觉?” 湛月心中默念“天眼”。 ——不是幻觉。 那是真的。 “天眼”侦破幻术的能力极强,除了像“律法”那样非人的东西所制造的幻觉,几乎都可以看破,也就是说,眼前的“特蕾西娅”并非幻觉,而是“真实”。 这怎么可能?! 特蕾西娅可还远在几百上千公里之外的巴别塔! 由不得湛月仔细思索,那一抹粉色的身影便猛地分裂开来,一生二,二生三……以致无穷,直到完全包围了湛月。 “特蕾西娅”的表情呆滞无神,看上去宛如没有灵魂的木偶。 湛月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 他尝试着伸手摸向“特蕾西娅”。 摸了个空。 “特蕾西娅”们如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湛月。 —————————————— 皇姐的注视向来温柔,温暖,但可惜的是,湛月没能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感受到一丁点温暖,反而浑身上下充斥着寒意。 简单来说,恐怖谷效应犯了。 强忍着不适,湛月开着时缓,闷着头,不管不顾地向前走。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了鬼打墙。 看着身边一模一样,直勾勾盯着他的“特蕾西娅”,湛月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并不敢用术法攻击这些诡异的“特蕾西娅”,世上诡异的源石技艺太多了,说不准就有哪些阴损的术法,让他的攻击通过这些诡异的幻影攻击到特蕾西娅本人。 ——虽说不太可能,但湛月赌不起。 “时缓做不到逃脱。” 湛月瞥了眼自己肩头增生出来的源石结晶。 “那就先暂停一下时间吧。” ——————(砸瓦鲁多的分割线)—————— 时缓的倍数即使再大,也不是真正地跳出时间线,做不到逃脱一些术法的追踪。 但如果是时停,即使效果相差不大,性质也完全不一样。 那是真正超脱了泰拉,本不应该出现的术法。 莫斯提马借助前文明留下来的“时之匙”才也不过能短暂暂停时间一瞬,而湛月,完全凭靠自身,便能暂停许久。 湛月飞速向着庄园的方位赶去。 他真的恼了。 他不打算再看看有什么乐子了。 敢用他珍视的“亲人”来阻碍他—— 上一个这么做的,没能成功留下一点遗体。 —————————————————— 在泰拉,长生者很多,各自有着各自的执念,譬如凯尔希,守候大地与文明,便是她的执念。 像凯尔希这样秉持着高大上的执念的长生者很多,但像湛月这样,执念紧紧只是想守着自己所珍视的“亲人”的,却很稀少。 而这样的长生者,大多扭曲而极端。 湛月,还算正常的那一批。 第81章 石像鬼伪王庭 估摸着差不多了,湛月解除了时停的术法,虽然说现在的他比之以前能抗住术法反噬得多了,但时停这种级别的术法,用久了,身体还是有些扛不住。 离大公的庄园还有几百米,湛月甚至已经能看见那黑压压的守卫军团了。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看见“特蕾西娅”的踪迹,湛月才继续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个世界上的源石技艺太多太繁杂了,饶是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对付所有的术法,像“特蕾西娅”这样的术法,湛月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好的处理方式,能避开就还是最好避开吧。 “站住!” 由于湛月没有开启时缓,也没有用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行进,守卫军很轻易便发现了他。 湛月抬起头,血色的眼眸平静地盯着发话的人,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但这样反而更让人不寒而栗。 发话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很快,身边站着的战友让他心中的恐惧退缩了少许。 “湛月!私闯大公宅邸,已是死罪!” “嗬。” 湛月向前走了一步,仿佛被逗乐了,笑出了声。 “停下!念在前任魔王的关系,大公可以饶你一命!不要再执迷不悟!” “说完了?”湛月拔出双剑,“有一件事他搞错了,或者说,他故意搞错了——” “——他无权给我定罪,能给我套上枷锁的,只有陛下。” —————————————————— 大公庄园。 大公镇静地坐在豪奢古典的椅子上,双手手指相错,抵住自己下巴,看着大门。 门外的惨叫和施术的声音渐渐平息。 “吱——” 屹立了百年的古木门发出细微的声音。 半头白发已然全然染红的湛月提着剑,身躯在日光的照耀下投射出模糊而修长的黑影。 “好久不见,湛月,哦不,或者我该称呼你——王权之鞭。” 湛月抬起眼,血红的眸子中闪过一缕意外。 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人用这个称呼叫过他了。 “王权之鞭——一个虚名罢了,当年杀你们这种贵族杀得够多了,我还以为后世不会再有贵族了,”湛月拨开被血打湿得沉甸甸的头发,“但很可惜,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大公耸耸肩,没有害怕。 “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炎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卡兹戴尔的贵族里,也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鞭子落下。” “哦?”湛月把剑插回去,“要我细数你的罪行吗?” “请。”大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算了。”湛月意味阑珊地咂吧下嘴,“我没有那么正义凛然。” 他向大厅里踏入一步。 一股强大的源石波动升腾而起,湛月感应到,某种术法已经锁定他了。 “总是这样,反抗,杀戮,洗牌……”湛月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几百年前,你那些前辈,也是这么试图弄死我。” “但那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术师,所以您安然无恙。”大公笑了笑,“但您大可以仔细感应下,这并非那些所谓‘术法’。” “总归是源石技艺,即使是来自石翼魔王庭的‘巫术’。” 湛月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大厅二楼不知何时冒出头来的,密密麻麻的,面相凶恶的石像鬼。 “湛月,又见面了。” 不知道是哪个石像开口,仿佛是它们齐齐发出声音。 “a开头的,b开头的,和你们放出去搞事情的小虾米就是不一样,竟然认得出我。”湛月看向大公,“这就是你的依仗?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些东西完全不是石翼魔?” “无所谓。”大公摇摇头,“古老者湛月,你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自己今天杀不了我,就可以了。” 时停。 闪耀着莹蓝色光芒的剑刃穿过大公的头颅。 湛月挑挑眉,手感不对。 一脚将大公的尸体踹开,湛月站稳身子,解除了术法。 “呵呵,真是好手段。” 大公的声音仍然传来,“不以身涉险,基本准则,真是可惜,我还想和您多聊一会儿呢……。” 他的声音兀地掐断。 湛月看向“大公”的尸体,眼睁睁看着那些鲜活的血肉组织化作一根根稻草。 替身? 所以,这完全只是一个陷阱? 湛月看向默然看着他的石像鬼们。 “你们觉得,自己能杀死我,占据别人尸身的卑劣生物?” ———————————————— 石像鬼。 它们并不认为自己不是石像鬼。 事实上,它们已经无法脱离石像鬼的身份了,只有那些没有记起“前世”记忆,只有传承记忆的低级同伴才会认为自己是更高级的宇宙种族。 来到泰拉的它们,早已经回不去了。 “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我们很困惑。” 它们齐齐发声,仿佛一个整体。 蜂巢思维? 湛月心中思索,并没有答话。 “我们从历史的坟场中再度重生,并没有招惹到您,您为何穷追不舍?” “哦?所以,你们中,c-8,d-4,白白在卡兹戴尔制造混乱,我还不能追过来斩草除根了?” “湛月,”它们的声音轰隆作响,仿佛要挤爆这个狭小的大厅,“我们都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身边之外的人考虑的类型。” 石像鬼们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大厅中央那个血色的男子。 “制造混乱,利用人命制造天灾,这个够不够?” “……” 房子里陷入了沉默。 湛月从大公刚刚坐着的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根香烟,给自己点上火。 “说中了?现在还有的谈,你们自己说明白自己想干什么,把那台天灾制造仪交给我,既往不咎。” “我们无意与你为敌,天灾之事确有其事,但也伤害不了任何你的亲近之人……” “没得谈咯?” 湛月打断它们的话。 恍惚间,他的眼前闪过w的身影。 以及葬身风雪的她。 一抹怒火“噌”地升起。 首先说明一点,他一般讲道理,不一般的时候,讲物理。 ———————————————— “石化。” 一打起来,石像鬼们便开始无差别释放着紫色的光线,同时,无数落石从四面八方向湛月砸来。 这紫光和那个c-8的紫光有些不同,总的来说,用不着“看到”这个先决条件,便可以让人石化。 但,湛月对付这个术法的方法从来都不是捂上自己眼睛。 本身就高法抗的他,只是简单地催动了下身体内高强度活动的源石能量,便蛮横地无视了这微不足道的影响。 落石就更好处理了。 除非湛月自己想硬抗,那开启了时缓的他那是任何物理攻击都难以奏效。 石像鬼们并不意外自己的攻击不起作用,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干掉湛月,那它们几百年前也不至于被赶入不见天日的地下,与石翼魔们相互厮杀到一个灭绝,一个销声匿迹。 落石狠狠砸在地板上,溅起更多的碎石。 “轰隆隆……轰隆隆……” 整个庄园颤动起来。 不,不是这个庄园。 湛月捏碎一尊石像鬼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把它全身粉碎,便被愈发剧烈的摇晃晃了个趔趄。 似乎天地倒转,入目所见,皆是土石与幽绿的光芒。 幽绿的光芒? 湛月抓住一棵混乱中冲入大厅的大树,但这也阻止不了他被甩飞出去的结果。 高空中。 湛月沉着脸,解除了时缓。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或者说,它们早就准备好了,即使是时缓,也来不及阻止它们释放这个术法。 ————山岭巨人。 —————————————— 在高空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感觉并不好。 强风争先恐后地试图钻进湛月嘴巴,失重感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黏在心头。 这与是否害怕无关,单纯只是生理的自然反应。 人类本身并不会飞。 不过,现在湛月关心的并不是自己是不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而是眼前这尊仿佛一般的山岭巨人。 ——如同祂的名字,由一座山岭化作的巨人。 湛月记得,自己找到的大公庄园,好像是在一片平原上吧? 也就是说,这尊山岭巨人,早就埋藏在这片平原之下了? 湛月死死抿着嘴,在高空的低温和狂风下仍然保持红润的嘴唇在挤压下呈现出惨白色。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制造出来的源石造物,而是一个古老王庭真正压箱底的东西。 什么石像巨人,土石傀儡,与眼前这尊真正由一座山岭化作的山岭巨人相比,都只是蚂蚁罢了。 狂风吹得湛月的衣服猎猎作响。 山岭巨人“看向”他。 湛月脸色一变,心头警铃大作。 血肉在一瞬间崩溃,而后又在一瞬间重组,不多时,一对长着血色羽毛的血肉之翅便出现在湛月背后。 时缓! 对于不会时空术法的人来说,不熟练的飞翔肯定是逃不过山岭巨人这一巴掌,但很可惜,即使是须臾,对于湛月来说,也可以是永恒。 这短短的几秒,便已足够他迅速掌握飞行的技巧,并躲开山岭巨人的这一巴掌。 停滞在空中,湛月俯视着从他身下慢慢悠悠扇过去的巨型手臂,松了口气。 就算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被海嗣血脉加强过一次,但毕竟还达不到“未来·伊莎玛拉”的地步,要真结结实实挨上这一巴掌,死不死的应该不至于,但至少也是个半身不遂。 就算可以恢复过来,他也不想试试半边身子粉碎性骨折是个什么体验。 湛月看着眼前的山岭巨人,由衷地感到了头痛。 —————————————— 当初打伊莎玛拉,他都没有这么无计可施。 人要怎么做才能毁灭一座山岭? 特别是这座山岭屹立于大地之上,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大地的土石恢复自身的情况下。 这么个压箱底的东西,石翼魔王庭到底是怎么让一群石像鬼拿到手里的?!! 湛月再一次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新任石翼魔之王感到了无语。 这么个大家伙,就算是让湛月刮痧刮个几年,都不一定能干死,他总不能为了这么个玩意,直接用自己那个最终的同归于尽的术法跟它爆了吧? 天雷,业火,地鸣,锐金…… 试了各种术法,甚至试过了从赫尔昏佐伦(莱塔尼亚的巫王)那偷学过来的大范围术法,但也没什么用。 说到底,他不是巫王,如果是那家伙来用他自己的术法,应该还是能打得动山岭巨人的。 湛月毕竟不是一个高超的音乐家。 他精通的术法都是适合单点爆破的。 他扇动背后的翅膀,退开。 但没关系,他自己一个人干不掉这个家伙,巴别塔来了之后,炮火、logos还有他,足以把这么个大家伙一瞬间毁灭。 “湛月。” 山岭巨人颤动着身躯,洪大宛如神灵的声音响彻天地。 “我们并无恶意。” “我们的对手并不是你。” “我们对卡兹戴尔并无恶意。” 湛月停下倒退的身影。 —————————————————————— 山岭巨人最终还是退下了。 不过,不是被打烂了,而是石像鬼们控制着它,再度藏匿于大地之下。 湛月恢复原样,站在破破烂烂的大地上。 左右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能坐的地方,只好站着了。 没办法,刚刚湛月用术法轰炸的时候,可没收着手,什么招都使劲往山岭巨人身上甩。 动静十分大。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是一尊宛如神灵般顶天立地(物理)的山岭巨人,迎着突兀显现的雷暴和天火屹立于大地之上。 可以说是非常有冲击力了。 湛月瞥了一眼自己完全源石结晶化的左臂。 撇了撇嘴,操控着血肉把源石化的部分都砍了,重新再长一个左臂。 源石感染这玩意,对他来说,只是玩具罢了,什么源石与细胞融合,对他来说压根不存在。 “尊敬的古老者,我们之间并无矛盾,大可以和平共处。” 石像鬼们注视着湛月的神奇操作,心下暗惊,但石像做的脸上,一点表情波动都没有。 “你们试图制造天灾,席卷整个卡兹戴尔,这叫没有矛盾?” 湛月眉头微皱。 “?” 石像鬼们统一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尊敬的冕下,我们是正在制造天灾,但并不打算攻击卡兹戴尔,实际上,我们打算袭击的地方是乌萨斯。” “……?” 这下轮到湛月楞了。 他眨眨眼。 “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打算攻击乌萨斯?就你们?” 固然,山岭巨人是很厉害,要光是个人的话,几乎不可力敌,但就像湛月之前打算的一样,联系上巴别塔,现代科技的炮火就足够让山岭巨人化作飞灰。 这么大个个子,那些炮弹可喜欢打这种大型靶子了。 而就算加上那个巨型天灾,乌萨斯人家领地那么大,最多让他们伤筋动骨,但绝不至于让乌萨斯无力反击。 如果就只是石像鬼想攻打乌萨斯,那它们还真是厕所里提灯——找死。 “当然不,冕下,实际上,我们也是受人委托,我们的真实目的并非要与北方那尊庞然大物角力。”石像鬼们低沉的声音隆隆作响。 “当第一尊石像鬼复活,并回忆起他的前世起,我们便有了一个天然的目标——” “我们,不要当石翼魔的影子,从历史的坟场爬出来的我们,要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我们——要成为王庭。” “——以石翼魔的身份。” 石像鬼们的声音从低沉逐渐变得庄重,仿佛在述说它们的圣经。 湛月看向它们。 这一回,眼神中不再带着令人不快的轻蔑。 —————————————————— 事情有些复杂。 在一位石像鬼自愿让湛月搜魂之后,湛月也差不多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而言之。 这群a,b开头的家伙,已经完全成为了“石像鬼”,正如他们自己所说,他们已经回不去星空了,他们只能做好自己的“石像鬼”。 但他们不甘心成为历史的失败者。 他们要取缔石翼魔。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只是石翼魔,但众所周知,石翼魔王庭早就销声匿迹了,就连湛月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去了何方,加上他们这伙复活的石像鬼还要带着c、d那些傻乎乎的族人,再加上地底下还埋着大部分他们的族人,就算找到了石翼魔王庭,也干不过。 别说用山岭巨人了,那东西都是他们在卡兹戴尔的地下捡到的,他们只是能用而已,要一遇上这个大家伙真正的主人,山岭巨人别倒戈就算谢天谢地了。 无计可施之中,他们继续生活在黑暗中。 直到某一天。 赦罪师们,带着大公,前来“合作”。 合作的内容大概是让他们用他们在石翼魔王庭旧址中那台天灾制造仪制造天灾,释放在乌萨斯,而赦罪师们则需要趁乱进入乌萨斯境内,寻找一个名为“黑蛇”的神明。 他们还提供各种资源,听上去也没有坏处,索性便同意了。 他们,只知道这些,至于为什么天灾没有释放在乌萨斯,反而反过来把卡兹戴尔弄了个一团糟,那就不知道了。 第82章 失心疯 说老实的,湛月在从石像鬼的视角看了一遍这整个事件后,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从始至终,都以为是石像鬼搞的事…… 结果现在这么一看,人家也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会不会有被欺骗的可能,湛月对自己的搜魂术法还是挺有自信的。 不过,就算石像鬼们并不是导致那场巨型天灾的罪魁祸首,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制造出了那场天灾,也在卡兹戴尔这片土地上煽动了混乱。 ——虽然说即使没有他们,卡兹戴尔也很混乱就是了。 他们的罪责并非消失,而是减退。 湛月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那个兴趣来审判石像鬼一族,但这股力量,至少不能再落到有心人手上了。 继承了大部分石翼魔王庭的遗产的它们,除了没有领头的王庭之主,和其他王庭的实力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如果血魔大君遇上这群石头人,那应该还挺难受的。 “不论怎样,”湛月眼眸中倒映出这群从坟墓中爬出来的石像鬼,“你们必须配合我,先停下制造天灾。” “……我们必须找到石翼魔王庭,湛月,这是我们的宿命。” “但制造天灾,也并不能保证你们能找到他们,”湛月面容严肃,“说到底,你们根本不清楚赦罪师和大公有没有这个能力。” “但我们没有其他办法。” 石像鬼们低声说道。 “其实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得跟石翼魔分个高下,你们寄宿的身躯是那个年代令人闻风丧胆的疫病石像鬼,以散播瘟疫为乐。” 湛月眼中闪过一缕追忆的神色。 “疫病石像鬼都发了疯般传播瘟疫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你们的影响,我可不信。” “……湛月,你应该了解一点,我们是来自星辰的天外陨石,并不是那些病菌,那只是附加品。” “回答我的问题,当年是不是你们搞鬼?” “不是,你也搜过魂了,知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觉醒,那些行为都是‘疫病石像鬼’们自发的。” 石像鬼耐心地回答着。 “第二,那些瘟疫已经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我想,纠结过去的错误没有任何必要。” “至于为什么非要跟石翼魔们分个高下……湛月,你为什么要执着保护那些‘亲人’?你的执念,可以用语言让他人理解吗?” 石像鬼们齐齐看向他,声音毫无波澜。 “我们无法理解你的执念,正如你也无法理解我们。” 湛月盯着他们,石像鬼们毫不躲避地盯着他。 良久。 “回到正题吧,你们得跟我走,巴别塔会是个好帮手。” “我们有选择权吗?” “……没有。” “好,不过,请让我们先去清点那些还未觉醒前世记忆的同伴。” —————————————— 巴别塔。 特蕾西娅站在高塔之巅。 透过玻璃窗,她的视线落在远在天边的乌云上。 在几个小时前之前,那儿的动静很大,又是雷暴,又是地鸣的。 看上去像是天灾,但她知道,那只是一场战斗的动静罢了。 “陛下,侦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给我看看吧。” 她接过凯尔希递过来的侦查报告,低下头仔细查看起来。 “嗯?是小月?” 她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不由惊讶出声。 凯尔希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点笑容。 兴许是见自家孩子这么有能力,有些欣慰吧。 “他带回来了个好消息,遗失在历史中的某个种族,有和我们合作的意图。” “额,医生,请说明白点……” “……石翼魔,准确来说,是继承了石翼魔王庭大部分遗产的‘石像鬼’。” 凯尔希瞥向身边纤细的身影。 “陛下,还头晕吗?” 特蕾西娅怔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凯尔希在说什么了。 同样是几个小时前,在天边异象出现之前前面一点,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 不过,很快就消退了。 “现在没什么了……” 现在的话,除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命不久矣的源石病带来的疼痛,她并没有什么不适。 凯尔希从随身提着的医疗包里拿出一副药剂,递给她。 “经过检查,应该是某种远程作用的术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谨慎起见,您还是先再服一遍这个药吧。” “啊……这个药好苦……” 面对特蕾西娅的苦色,凯尔希面色不变,伸出去的手稳如泰山。 “好吧。” 特蕾西娅捏着鼻子,一口闷了下去。 “陛下,术法源头,最有可能性的,便是那群赦罪师。您得小心。” “……我知道了。” 听到“赦罪师”三个字,特蕾西娅再度看向天边的黑云,脸上带上了一抹说不清的复杂。 ———————————————— 回巴别塔的路并不好走。 大公也许也没想到湛月和石像鬼们之间根本没真正意义上的厮杀起来,没留什么后手。 不过他的消息还算灵通,一路上不断有人前来阻止。 可惜,精心布置的陷阱都被湛月硬生生闯过去了,这些临时布置的拦截,都用不着湛月出手,石像鬼们就给他解决了。 直到临近巴别塔。 数十道身着黑色破烂斗篷,脸上带着金色骷髅面具的人拦住了道路。 ——赦罪师。 “止步,王权之鞭,以及,石像鬼。” 湛月饶有兴趣地看向拦路的赦罪师们。 “你们这么点人,也敢来送死?” 面对湛月挑衅性质的发言,领头的那个赦罪师并无理会,而是看向石像鬼们。 “石像鬼们,我想,你们并不该跟着一个并无帮助你们意思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想帮助他们?” 湛月觉得更有意思了。 “我们有一个基地,那儿有着有关石翼魔的研究,从血脉上,追踪石翼魔王庭也不是什么难事。” 赦罪师冷静地搬出自己的条件。 石像鬼们扭动石质的脖子,看向湛月。 湛月拔出双剑。 “赦罪师,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你来这儿,不是和我争辩石像鬼们应该和谁合作的,而是来试图拦下我的,值得一提的是,这儿离巴别塔已经不远了。” 湛月抚摸了下影月还有些薄的剑身。 “忘了说了,他们不论选择谁,都只能跟着我,因为——” “——选择权在我。” “退散!” 赦罪师们突然齐齐喝道。 一股强大的击退力量猛地向湛月冲击而来。 湛月的身形略微一滞。 正是这一滞,让他错失了把这伙人留在这儿的机会。 影月切开落下的枯叶。 只是一个瞬间,赦罪师们便已不见了踪影。 湛月眯着眼,把影月插回腰间。 空间术法? —————————————————— 石像鬼们虽然在历史上犯过错,现在也有罪责,但审判他们,湛月没有兴趣。 不过湛月没有兴趣拿这一点说事,不代表博士不会抓着这一点。 也不知道博士跟他们说了什么,湛月再见到这些石像鬼时,他们全都一愣一愣的了。 看样子,继承自石翼魔躯体的半石质化确实会影响脑子。 现在想想,其实人家的目标很纯粹,被人利用的时候,也没有怀疑过别人,当真称得上憨憨了。 几百年前的疫病石像鬼可狡诈多了。 别人让干嘛就干嘛,真的很单纯。 至于博士怎么和他们谈的,之后这些石像鬼又会在巴别塔担任怎样的工作,湛月也不是很关心。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场天灾的罪魁祸首并不是石像鬼,湛月对于这个古老种族的上心一下子就下去了。 他现在更关心那个天灾制造仪,石像鬼们只是人跟着回到了巴别塔,他们的天灾制造仪还被他们藏着在。 赦罪师找科西切干嘛,大公又有什么心思,湛月并不关心,他只负责掐灭未来的天灾。 搜过魂的湛月自然知道石像鬼们把那台天灾制造仪放哪儿了,跟博士打了个招呼,便又离开了巴别塔。 他现在还是少在巴别塔停留,要是一不小心遇上了这个时间点上的自己,同位替代可就不好了。 他可不想把自己干过的活再干一遍。 ———————————————————— 某个地缝。 湛月脸色有些难看。 眼前这条密道入口,已经被人打开过了。 紧锁着眉头,湛月顺着密道爬了进去。 没爬多久,湛月便进入到了一个幽暗的地窟中。 ……一片狼藉。 这片可并不宽敞,但比湛月先到来的人还是给它翻了个底朝天。 看这样子,可不好办了。 湛月皱着眉头,看向本来应该藏着那台仪器的地方。 ——空无一物。 ———————————————— 本身知道石像鬼这个种族的人就不多,再排除站在湛月这边的,就只有大公和赦罪师这两个选项。 或者说,一个选项。 赦罪师,大公,他们利用石像鬼,制造天灾,到底想干嘛? ———————————————— 赫德雷营地。 湛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没办法,石像鬼们虽然并非“疫病石像鬼”,但他们身上携带着的病菌可不会因为他们不想传播瘟疫而不感染他人。 作为对他们最了解的人,湛月得配合凯尔希的工作,给他们集体消毒。 顺带一提,那些没回忆起前世记忆的石像鬼,性格倒是千奇百怪的,不像他们中那些a,b开头的那些石像鬼,仿佛所有思想全都配合集体一般。 凯尔希目前对这个新奇的种族非常感兴趣。 至于凯尔希会不会拿他们做一些实验,湛月选择不听不问。 凯尔希可不至于让他来提醒适可而止这个道理。 ———————————————— “所以,你这才走几天,就把什么都搞清楚了?嘛,不愧是我男人。” “嗯……不过,大公没有一波打死,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 湛月皱着眉头。 倒不是说他打不过大公,但被苍蝇围着,总是会让人心烦的。 而且,巴别塔最近正被大公“制裁”。 大公的武装力量可能打不过,但经济,政治上,很轻易地就能让巴别塔陷入困境。 特别是现在巴别塔还在和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干仗,两者角力时期。 短短几天,就已经有数十个组织单方面终止了和巴别塔的合作。 不过,湛月有提前知会过博士他们,影响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湛月看向懒懒散散躺在自己身边的w。 大公应该不知道,最近名声鹊起的“岳瞻”就是湛月,要不然,早就有数不尽的“苍蝇”围着赫德雷小队转了。 湛月叹了口气。 虽然巴别塔近期可能没什么问题,但倘若长期这样被制裁,问题可就大了。 特雷西斯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不过…… 最近的情形有些诡异。 特雷西斯那边诡异地保持着宁静,甚至主动暂停了几个小型战场。 湛月可不会认为特雷西斯是良心发现。 回想起穿越时间之前,特雷西斯和巴别塔的联手抗灾,湛月也有了一些判断…… 不过,现在的话,他总不可能直接大摇大摆去到人家老巢,直接就问人家是不是有要弄那位大公的意思吧? w凝望着湛月紧缩的眉头。 她伸手抚平了眉头。 “月,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面对那些……” “不。”湛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他认真地看向w。 “w,我不希望你受伤。” w咬了咬牙。 “我不是花瓶!湛月!” 湛月愣住了,他这才注意到,w眉宇间,已然全是倔强和愤怒。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 他也许不该…… w首先是w,其次再是他的妻子。 诚然,w并非他这种级别的怪物,贸然参与进他和大公的战争中,一不小心就会死掉,但,这并不是他让w当一个花瓶的理由。 他到底是为什么才喜欢上w的? “我明白了。” 湛月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 他也许无法让w拥有像他一般非人的实力,但他有那个自信,在残酷的战争中,保护好她。 “下回我外出的时候,如果赫德雷这边没什么事,我会带上你的。” 湛月抚摸着w柔顺的白毛。 —————————————————— 赫德雷这边的平静日子没过多久,便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 是大公派来的。 不过,也不是说“岳瞻”这个身份被大公识破了。 大公对巴别塔的报复是全方面的,赫德雷小队与巴别塔有合作协议,自然也在他的报复范围内。 换言之,对于赫德雷小队,这些阻挠他们的不速之客,完全是湛月带来的无妄之灾。 赫德雷和伊内丝两人倒没什么抱怨,和巴别塔合作之后,就算没委托,巴别塔也不会让这么一个精良的雇佣兵小队饿死。 但湛月本人对此相当不爽。 不过碍于找不到大公和那些赦罪师的具体方位,湛月现在也没什么好法子。 直到某一天…… 伊内丝阴沉着脸找上赫德雷。 赫德雷此时正在和湛月闲聊。 看见伊内丝那不太好看的脸色,湛月识趣地把赫德雷让给了她。 “需要我离远点吗?”湛月努努嘴。 “不,不用。”伊内丝脸色缓和了一点,但仍然很阴沉。 “什么事?”赫德雷问道。 “那位大公,公然宣布自己要成为下一任魔王。” 伊内丝盯着赫德雷的眼睛。 “我并非萨卡兹,但也知道,这对于萨卡兹来说,意味着什么。” 赫德雷和湛月的脸色一齐阴沉下去。 湛月眯起眼睛,一抹猩红一闪而过。 “他这是找死。” “他疯了。” “陛下和摄政王都还活着呢。”湛月的声音满是冰冷。 他没有想到,一位“大公”,竟然会走出这一步昏棋。 湛月并不懂,那位大公,为何会对魔王的位子如此……迷恋,甚至到了在这个时候宣布自己想成为魔王的地步。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的吗? 他难道不知道,即使这样做,王冠也不会选择他的吗? 不过,这倒也是个好消息。 敌人越昏聩,对于己方当然越好。 大公对巴别塔的“制裁”,将在短时间内烟消云散。 他到底有什么依仗?敢这么做? 湛月脑海中,兀地闪过一个影子。 那道影子,面上覆盖着金色的骷髅面具。 第83章 三人小队 在那位大公发出了这样疯狂的宣言之后,结果也是没有超出湛月的预料,其他的几位大公很快与他划清了界限,连带着一大片贵族宣布与那位大公断交。 虽然不太理解这个精明狡诈的老东西为什么突然发疯,但这也不妨碍湛月去找他的麻烦。 某个天气和丽的深秋。 湛月依靠在大树的树干上,看着不远处辛辛苦苦在大地上“耕耘”着的w。 看着w手上那酷似土豆的地雷,湛月不由自主扯了扯嘴角。 她还是那么富有想象力。 “伊内丝~伊内丝~这颗土豆就是伊内丝的头~” w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将又一颗土豆地雷埋了下去。 “最后一颗。” 她拍拍手上沾上的灰尘,向靠在大树上的湛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弄完了。 “w,我很好奇……你到底怎么想出把地雷做成土豆样子的?” 湛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这个来自上辈子就有的疑问问了出口。 “方便,隐蔽,更重要的是,每次埋下它们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由土豆联想到伊内丝那个女人。” “所以这就是你给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做蠢东西而强行找的理由?”伊内丝的身影悄然在树林的阴影中浮现,她对湛月点了点头,然后接着看向w,“希望你犯蠢的时候不会是在战场上。” “彼此彼此,我也希望到时候炸开的不是你的头,而是我这些土豆。” w笑眯眯地阴阳怪气回去。 湛月有一种捂额叹息的冲动。 这俩总是这样,见面就吵起来,湛月见多了,也渐渐从试图调和变为现在的充耳不闻。 反正这俩又不会真打起来,心里面还是挺在乎对方的。 “好了,马上就要开战了,还有功夫拌嘴,伊内丝,赫德雷那边准备好了吗?” 湛月看向伊内丝。 她点点头。 “等待命令,按计划袭击。” “当然,”她补充道,“岳瞻,自由行动。” ————————————————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袭击。 袭击者是一队装备精良,实力强劲的雇佣兵小队,手段狠辣,没有留下活口,袭击时间也只有短短的两三个小时。 袭击者先是突然从商农联盟内部引爆了炸弹,引发了水塔倒塌。 而后是萨卡兹经典的冲锋手和重剑手协同进攻,联盟方试图组织术师进攻,但被敌方的刺客一一解决。 溃败之后,袭击者烧毁了联盟所有的货物和粮食,放走了工人和农民。 经过评估,这次袭击是巴别塔所为。 也是对****大公开出的第一枪。 实验进展并不顺利,我们得加快进度。 ——记录者,赦罪师,卢西。 1085.11.23. ——————————————————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和巴别塔默契地停手,调转矛头,统一地指向突兀插手的大公。 巴别塔的斥候也有消息传回来,称血魔大君也有意致****于死地。 不过,大公积攒的力量着实雄浑,硬生生抗下了卡兹戴尔所有大势力的围剿足足几个月,一直抗到了深冬,军队战力大幅下滑,暂时歇战。 湛月曾和logos一齐出手追踪大公和那伙赦罪师的痕迹,但很可惜,没有什么收获,他们确实找到了他们在的位置,不过,在他们千里迢迢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显然,赦罪师里有着相当实力的人。 湛月倒也不意外这一点,毕竟空间术法也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就能施展出来的。 世世代代研究魔王,更别提还有像奎萨图什塔(闪灵的父亲)那样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坐镇,即使在****大公这边的赦罪师并非这个群体的所有人,那也足够恐怖。 巴别塔。 湛月两眼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还有十几分钟,心理辅导才开始。 说起来,这个时间点上的“我”,一直有意避着我呢……不愧是我,这么聪明。 算起来,再过几天,就是炎国的春节了,记得,这一年的“我”,好像是去了炎国的蜀地找年去了。 砸吧下嘴,湛月脑海中闪过年那家伙咋咋呼呼以及令醉醺醺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可惜,他现在应该是抽不开身去过年,不过,也还好啦,今年他身边还有w陪着呢。 就是不知道蒂蒂多久才能相见…… 门嘎吱一声开了。 “亲爱的月,好久不见?”甜蜜到令人发呕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阵阵血腥味,回响在空荡的房间内。 湛月脸色一变,他的身姿从放松的躺姿一瞬间便变为战斗姿态。 “血魔大君?我可不记得今天还有你这位‘重量级’的访客。”湛月脸色冷峻,源石剑的剑身在惨白的白炽灯照耀下散发出点点寒芒。 杜卡雷轻笑一声。 “月,你这么警惕我,我好伤心啊……”他舔舔嘴角残留的血液,“你的血,美味,纯净……” 他陶醉地闭上眼睛,身形略微颤抖。 “大君,注意场合。”凯尔希冷漠的声音从杜卡雷高大的身影之后传来。 杜卡雷向前一步,走进这个房间,顺带着为凯尔希让开了门。 “总而言之,”凯尔希看向有些惊愕的湛月,“血魔大君杜卡雷,将暂时作为战力之一,加入你和logos的队伍,前去讨伐****大公。” 湛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万年冰山脸的凯尔希,又看了看正陶醉在自己世界里的血魔大君。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 杜卡雷的造访在计划之外。 不过,更在计划之外的,是他带来的“礼物”。 ——一滴提卡兹之血。 博士尚还不清楚这种东西的价值,但凯尔希和特蕾西娅可是一清二楚,他们最终二票对一票,同意了杜卡雷接近湛月的请求。 “老妈,所以你们为了提卡兹之血就把我卖了?” 湛月挎着脸,抱怨着。 凯尔希瞥了他一眼,“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血魔大君失去了那滴血,他的实力下滑,你的安全将更得到保障。” “他宁愿失去那滴血,也要接近我,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啊?” 湛月扬了扬自己手腕,上面还残留着一道刀痕,他特意留着没愈合的。 “为了打发那个老变态,我还付出了至少30的血。” 湛月郁闷地放下手腕。 他不是没试过用血液中的海嗣基因感染杜卡雷,但,没什么用。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 凯尔希依旧冷淡。 “你大可以揍他一顿。” “……我还暂时不想巴别塔成为一片废墟。”湛月泄气般地向后一倒,瘫在松软的沙发上。 “所以,那滴血,到底有什么用?” 提卡兹,湛月还是知道的,不过,提卡兹的时代太久远了,湛月也没有到过“萨卡兹”还是“提卡兹”的年代。(湛月穿过来的时候,还没开“恶兆湍流”) “钥匙。” 凯尔希轻轻说道。 “钥匙?” 湛月愣了一下,“什么钥匙?” 凯尔希闭嘴不言。 看着凯尔希这幅谜语人的样子,湛月突然有些牙根痒痒,但又拿自己老妈没什么办法。 ———————————————————— 湛月离开心理咨询室,想了想,抬起腿,向医疗部走去。 独自站在往返与上下楼层的电梯之间,湛月思索起杜卡雷来。 血魔大君好生生地,突然要接近他,肯定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总不可能是因为杜卡雷这个老变态因为他的血太香了,日思夜想,最后选择向华法琳看齐吧? 而且,据凯尔希所说,血魔大君并未背弃他与特雷西斯的盟约,也就是说,至少在阵营上,他们还属于敌人。 想到杜卡雷那白皙得过分的精致脸庞浮现出的油腻表情,湛月就有些恶寒。 什么理由,能让他甘愿放弃那滴提卡兹之血? 湛月抬起手掌,他看向自己手掌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血魔大君平等地蔑视着所有人,除了湛月。 湛月多少也是了解一点血魔大君的性格和信念的。 他似乎怀抱着某种“伟大”的使命感,自命不凡,高傲地蔑视着世人,极少有人能得到他的肯定。 值得一提的是,他似乎坚定地相信着血统论。 这样的人,会主动交出提卡兹之血? 湛月放下手,眼帘微垂。 阴谋? —————————————————— 医疗部,华法琳私人办公室。 “笃笃笃……华法琳?华法琳?” 办公桌底下,某个瑟瑟发抖的白毛吸血鬼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湛月疑惑地看着门,他明明感知到里面有人。 “华法琳?开开门啊,是我,湛月。” 湛月抬手,试图再敲敲门。 “吱——” 门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通红的眼睛从中向外扫视着。 “进来吧。” 湛月眨眨眼。 他没听错?华法琳……哭了? —————————————— 华法琳低着头坐在办公椅上,默默地配置着眼前的药水。 湛月有些尴尬地坐在她对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办公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湛月眼神游离,悄悄摸摸观察着华法琳。 眼圈通红,两颊微红,有一些泪痕还未弄干净,看上去惹人怜惜。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副脆弱姿态的华法琳。 要知道,他和华法琳可都是舰板旗杆的常客,俩人甚至挂在上面还能整活,可见他俩的心态强大。 “你要问什么?” “……还是算了吧。” 湛月摸了摸后颈。 他可没那么低情商,明显人家就是因为杜卡雷那家伙害怕得自己一个人缩起来了,他来就是想问问杜卡雷那家伙在王庭里的表现,现在嘛…… 他还是别触华法琳的霉头了。 “你是想问问大君吧?” 华法琳低着头,仍然配置着那不知名的药剂。 湛月站起来一半的身影顿了顿,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呃……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湛月摊开手,半开玩笑地说道,“咱哥俩啥关系,好哥们……” “……谢谢。” “什么?” “不,没什么。”华法琳抬起头,把手上配置的药剂放在一边,“想问什么?” “真没关系?” “婆婆妈妈的,要问赶紧,一会儿我不耐烦了,可就要赶人了。” 华法琳皱了皱鼻子,把头偏向一边。 “好吧,我只有一个疑问。” 湛月手指敲敲桌面。 “杜卡雷,他,在你们血魔王庭里,是个什么人?” “大君……他,很复杂。”华法琳眼神很复杂。 “王庭里,所有的好战分子都崇拜他,这个时候,他往往是宽容的。” “而一旦有人与他意见相左,提出反对的意见,他便会化身残暴的暴君。” 华法琳眼眸中闪过一缕厌恶与恐惧。 湛月心中了然。 看来,华法琳之所以没有成为狂热的好战分子,和杜卡雷还有一点关系。 —————————————— 给华法琳留下了一点自己的血做安慰,湛月便离开了医疗部。 双面性吗? 高傲,自负,只相信自己,血统至上,怀恋遥远不可及的旧时代…… 不可轻信。 湛月下了判断。 杜卡雷之前与巴别塔之间表现出的暧昧合作态度,也完全不可相信。 巴别塔可能会包容下他,但他绝不会包容下巴别塔这样的组织。 并不是说巴别塔怎么他了,而是单纯的理念冲突。 血魔大君完全就只想让萨卡兹回到还是“提卡兹”的年代,成为这片大地的唯一主人,而巴别塔的理念却与之相反,陛下想要消除萨卡兹与其他种族之间的仇恨,实现真正的和平。 虽然个人上来说,湛月更欣赏血魔大君的实力至上,也不认为特蕾西娅这个天真得宛如童话的理想会轻易实现,但,特蕾西娅是他的“皇姐”。 比起所谓的理念,湛月更在乎自己的身边人。 血魔大君不可能会放弃提卡兹之血,很可能那滴血实际上的掌握权还在他手里。 湛月眼中的寒潭微微掀起一点涟漪。 大公,赦罪师,血魔大君……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 1086.1.1. 虽然现在的卡兹戴尔人没有过除夕的习俗,但湛月还是要过的。 总不能给调休了吧? 正好,这个时间点上的“湛月”还在尚蜀城里和老朋友喝酒呢,湛月还可以回巴别塔和家人好好过个节。 不过,当湛月带着w出现在巴别塔的门前时,一则让他眼前一黑的“噩耗”便出现在他眼前。 “湛月,来得正好,”指间夹着一根骨笔的logos微微一笑,“****的方位发现了,而且,我可以保证,他们没有察觉到我们的侦查。” “所以?”湛月颤抖着声音。 “女妖之主,虽然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他那些用言语粉饰的术法也低劣不堪,但在侦查这方面,还算有点用处。” 血魔大君微微仰起头,点点血色的水花在他脚下荡起。 w皱了皱眉头。 她微微张开嘴,但很快湛月便捂住了她的嘴。 w轻轻咬了湛月的手指一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w,你先跟皇姐在巴别塔呆个几天……我很快回来。” “……好吧。” w眼神幽怨起来。 如果让她准备充足,她倒也不是不能参与进去这种级别的战斗。 原剧情里,她就掩护过罗德岛在血魔大君手下撤退,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不过,现在的她,还没成长起来。 湛月微笑着挥手,目送w进入了巴别塔。 他转过头来,看着logos和血魔大君,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字眼。 “走!” 还真能调休了…… 他现在很生气。 第84章 勾心斗角 遇上异世界调休的湛月心情不太美丽,他一脸怨气地跟着logos。 logos心底突然一阵阵发凉,回头看向湛月的方向。 “我说,湛月……没必要用那个眼神看我吧。” “……” 湛月默默转移开眼神。 他还不至于把气往logos身上撒,这个怒火,还是留给敌人吧。 仿若局外人的血魔大君挂着虚假的微笑,旁观着两人的互动。 一位女妖之主,一位先民遗泽…… 再加上那群不知死活的赦罪师的血液,已然足够了…… 他舔了舔嘴角。 只要拿到那个制造仪…… ———————————————— 某个山洞。 源石虫蹒跚着爬过萨卡兹的尸骸,贪婪地汲取着破烂不堪的尸体旁的源石粉尘。 下一秒,它的触角便被人捉住。 突兀地悬在半空中,源石虫受惊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卢西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提起来的这只源石虫。 这破地方,除了每天准时丢进来的尸体,也就这些小东西了。 卢西伸手逗弄了一会儿这个小家伙,见它除了紧紧蜷缩之外没有别的反应,便一脸无趣地把它丢到一边。 深深叹了口气,卢西拿出一本日记。 给油灯添上一点燃料,卢西从尸体上扯下一块布料,擦了擦书桌。 “1086.1.1,首领又扔进来十多具尸体,比之之前,要少了很多,实验看来是进行到末尾了,我也不用再跟这些尸体待一块儿了,天天跟源石虫和尸体在一起,身上都要发馊了。” 卢西看了一眼动弹了一下的尸体,毫无波澜地移开眼睛。 “今天‘起尸’的情况不佳,临近下午六点才有一具尸体动弹,不过无所谓了,天灾制造仪现在已经可以制造小型天灾了,离首领需要的那种程度只差个几千人了。” “噗通。” 耳边传来重物砸进液体里的声音。 卢西看向山洞中间的血池。 行尸毫无生气的双眼呆滞地看着他,直到双眼化作血液,肉身消融。 血池微不可察地变宽了一丝。 卢西停下书写,提起桌上的放血骨刀。 “唉,真麻烦,还要我自己来放血。” 他抱怨着,粗暴地提起地上一具瘫软如烂泥的尸体,骨刀高高扬起。 “轰隆——!” 兀地,一阵剧烈的摇晃,让他不由踉跄了一下,骨刀也随之落在一边。 “怎么回事?” 卢西强行稳住身形。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急忙扭头看向那池血液。 血池颤抖着,沸腾着,仿佛遇见了它们等待已久的君王。 血色倒卷,化作由下而上的瀑布,粗暴地冲向卢西。 “该死,血魔大君!” 卢西只来得及怒骂一声,匆忙间为自己构筑起一个简易的防护术法,便被无穷无尽的血色浪潮拍打在山洞的洞壁上。 血液咆哮着。 山洞外似乎也传来阵阵咆哮。 卢西勉强睁开眼睛。 首领和其他同僚在外面抵抗敌人入侵,他就算出去,加他一个学徒对战局也没什么影响。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 他精确地抓住了那台仪器。 那台,深藏于血池之底的仪器。 锋锐的源石晶体破开他的手掌,肮脏的血液顺着伤口挤压进身体内部。 血液仿佛活了,这个被他们亲手培养出的庞然大物,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山洞里,对着它的“主人”,肆意咆哮。 卢西死死抓着仪器。 —————————————————————— 血魔大君挑了挑眉头。 “顽强的意志……但很可惜,只是愚勇。” 他面色平淡,只是微微抬起手掌。 在他对面的几名赦罪师齐齐发出一声闷哼。 “为什么拒绝呢?”血魔大君似乎在对他们说话,又似乎在对着那个在血色浪潮中狼狈挣扎的人说话,“感受你们自己的心跳……那先民的血液,即使驳杂不堪,也在回应着我……” 他眯起眼。 手指微微一勾。 血液冲破大地,为这片天空染上一层朦胧的血色。 在这横亘天地间的血色帷幕中,一抹微小的身影格外显眼。 “该死,卢西!” 赦罪师们听到远处另一处战场来自首领的命令,强撑着前进了一步。 “……无趣,千篇一律的,百无一用的,反抗。” 血魔大君看向远处,属于湛月的战场,眼眸中闪过一缕莫名的寒光。 “咚。” 他迈开步伐,并未理会身后,那生命消亡的最后一声叹息。 在混乱的战场之上,尸体迅速干瘪下去。 —————————————————— “古老者,女妖之主,血魔大君。” 奎萨图什塔挥动着手上的剑刃,与湛月的源石剑相交。 “真是看得起我们。” 他的手臂动作快得已然看不清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那条手臂的肌肉正在溶毁。 ——那是强行跟上那道鬼魅身影的后果。 “欲身达其速者,反欲速则不达。” 女妖的咒文落下。 奎萨图什塔的动作并未收到影响。 “呃……” 身后的赦罪师兀地倒下一名。 庞大的赦罪师军团默默念着咒语,为他们的首领加持着。 即使加持了无数巫术,他也跟不上湛月的剑刃,不过,好在他们研究过的某任魔王有一种自动反击的术式,这才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奎萨图什塔再度防守下湛月的一击。 “咔。” 骨头断裂的声音。 湛月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还强大许多,身体组织坚持不住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无所谓了,他本来就没想和来犯者拼到底,算算时间,卢西也该带着那东西离开了…… “嘭——!!!” 无边的血色兀地映入他眼帘。 血色的帷幕席卷着一个微不可查的小黑点,直冲天际。 湛月的剑并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而动摇。 一抹血线出现在奎萨图什塔的脖颈。 身体自动向后堪堪挪开。 湛月停下来,回到logos旁边,解除了时缓。 又来…… “帝”,一队长库汉娜,这会儿又来个奎萨图什塔? 他的记忆里,这个家伙可不会这种自动躲避的能力啊? 虽然说这家伙远远没有前两位来得猛就是了。 “该死,卢西!” 奎萨图什塔并没有看向湛月,而是死死盯着那个在半空中,被血浪拍打得左右摇晃的身影。 “当我不存在?” 湛月和logos对视一眼,点点头。 logos拿出骨笔。 湛月向前突进。 丧钟与鬼魅齐齐降临在奎萨图什塔的头上,毁灭性的阴影投下。 “时缓。” 熟悉的两个字,但由不熟悉的声音发出。 在湛月微缩的瞳孔注视下,除了他和奎萨图什塔之外的任何事物都变得极慢。 与之同时,站在奎萨图什塔身后,被术法链接的赦罪师们一个接一个地失去生命气息。 “哧!” 奎萨图什塔的脖颈上的血线扩大了一些,但很快,随着术法传递的生命力,那道伤口和他烂泥一般的右臂迅速恢复了原样。 奎萨图什塔没有和湛月纠缠,迅速飞天而起,直直冲向血色帷幕中的那道身影。 丧钟终于敲响。 奎萨图什塔的身体从头部开始,化作飞灰,但很快,飞灰又重组成一道完整的人影。 湛月注意到,赦罪师们几乎在一瞬间便死完了。 他看向半空中的奎萨图什塔。 那个会空间术法的赦罪师……还不出现? —————————————————— “时缓”的维系在赦罪师们死完的一瞬间,便被迫解除开了。 血魔大君意外地看着空中那道身影。 好熟悉…… 这种鬼魅一般的速度,宛如两个维度间的落差感…… “窃贼。”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眼,“予汝死刑。” 奎萨图什塔脸色一变。 全身的血液几乎统统逆流,剧烈的胀痛和晕眩感几乎让他就要从空中坠落。 “幸好……” 他的手抓住卢西。 “稳定心神,构筑术式。” 只是一瞬间,他俩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血魔大君一愣。 紧接着便是暴怒。 “卑劣的小偷,你怎么敢?!!” 血雨落下,洗刷着横尸遍野的山野。 logos打起伞来,顺带着把湛月拉到伞下来。 “你刚刚,为什么不拦着那个赦罪师?” logos疑惑地看了一眼湛月。 湛月摇摇头。 “不是时候,”他指向那边发怒的血魔大君,“奎萨图什塔,现在还不能死。” “我不理解,早点拿到那个什么仪器,也不会有无辜的人死在赦罪师手上… “他们跑不了,我不信任杜卡雷,一会儿,支开他,以防万一。” logos看向湛月的眼神略微一变。 好家伙,果然是老银币,这么谨慎。 —————————————————— 奎萨图什塔提着卢西,卢西紧紧抱着天灾制造仪。 他俩沉默地坐在雪地里。 “就只有我们逃出来了?” “卢西,好好休息。” 奎萨图什塔并没有回答卢西的话。 卢西眼中闪过一缕悲哀,他放开怀中的仪器,露出躯干上被源石晶体戳出的血孔。 “库塔莎老师,洁娜芙学姐,马尔学长……他们都死了?” “……好好休息。” 奎萨图什塔语气冰冷,听不出任何波动。 “首领!” 卢西似乎相当激动。 “啪!” 奎萨图什塔的手掌高高扬起,一个鲜红的掌印出现在卢西的脸上。 他的脸色冰冷。 “卢西,作为赦罪师中唯一有可能与那个古老者抗衡的空间术师,我不希望你这么脆弱。” 卢西捂着脸。 奎萨图什塔没再说什么,起身去捡枯枝去了。 赦罪师自然知道,湛月就是王权之鞭,他们自然知道,自己做的事一旦败露,便会遭到湛月的清算。 为了预防这一天,他们从历史的遗迹中找到湛月的术式结构,从全卡兹戴尔的孤儿中遴选出“卢西”。 不过,以他们的实力,很难复现湛月的标志性术法,只能以人命为代价。 卢西的培养进度也堪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发挥出作用,只有逃跑的时候,空间术法才能起到作用。 “我不甘心……” 卢西捏紧了拳头,从咬紧的牙齿间挤出饱含仇恨的句子。 一道诡笑的黑影从他背后升起。 “仇恨……美味……” —————————————————— “湛月,你的防范完全没有必要。” 血魔大君的怒火渐渐平息,随着天地间血色的涌动平息,他看向走到他身边的湛月。 “现在的你,完全可以做到战胜全盛时期的我,又何必防备我呢?” 湛月把剑插回腰间。 “你想多了,走吧。” “这么空手回去?”血魔大君死死盯着湛月面无表情的脸。 “那你想怎么样?小猫蛋卷?” “……哼。” 血魔大君冷哼一声,身影化作血水,融入他脚下的血色,便消失不见。 “logos,晚上12点后,巴别塔集合。” 湛月的声音从logos心底响起。 logos倒也没有惊讶,他和湛月签订的契约包含了心灵沟通这一项。 “明白。” —————————————— 巴别塔。 被锁在层层保护中的“提卡兹之血”微微一颤。 鲜红透亮的血滴的颤动逐渐加剧,直到它变为如墨般的猩红。 “嘀——!” 尖锐的警报声在凯尔希耳边响起。 “……提卡兹之血?” 她的眉头紧锁,拿起对讲机。 “阿斯卡纶,迅速去往‘提卡兹之血’的保存处。” “mon3tr,跟我来。” 漆黑狰狞的怪物发出慑人的低吟。 ———————————— 凯尔希看着手上那一滴腥臭的血液,面色相当冷淡。 “杜卡雷……果然。” 阿斯卡纶递给她一块布,凯尔希接过来,把那滴血液毫不犹豫地抹去。 “勋爵,你有预料?” “嗯,以杜卡雷的性格,他不可能交出提卡兹之血。” “那……” “即使是虚假的提卡兹之血,也能映照出真实之物的性质,要想骗过我,他至少得做到半假半真。” 凯尔希冷静地从怀中摸出对讲机,调到湛月的频道。 在接通之前,她看向阿斯卡纶。 “阿斯卡纶,通知博士,还有陛下,准备战斗。” ———————————— “喂,老妈?” “嗯,嗯嗯,我知道了,那个人?我知道。” “叛逃了?” 挂断通讯。 湛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logos。 “logos,杜卡雷交给我们的,那滴血,假的。” “假的?怎么发现的?” “自己崩毁了。” “……撕破脸皮了?” “他知道我在防备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 “他的目标……是那台天灾制造仪?” “大概率,不然他没道理跟着我们,你得小心,他可能会袭击你。” “……因为我的追踪能力?” 湛月没再回话,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默。 两人便这样沉默着回到了巴别塔。 “小月,logos,欢迎回来!” 出乎意料的,打开去往高层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特蕾西娅温柔笑着的脸。 “呃,皇姐,老妈不是说备战吗?” “博士去组织了,现在是可以随时开战的状态。” “陛下……”logos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 “放心好了,只是防备,血魔大君不是撕破脸皮了吗?以备万一嘛……不为了我的安全,也为了我弟媳的安全啊,是不是?小月?” 特蕾西娅笑眯眯地看着湛月。 logos:啥?弟媳?湛月怎么不声不响找了个老婆? 顶着logos怀疑的目光,湛月摸了摸后脑勺。 “哈哈,哈哈,皇姐说啥呢,当然还是你的安全最重要……” 湛月打着哈哈。 w的小脑袋从特蕾西娅腋下伸出来。 【你的小老婆突然出现】 w:…… 湛月:…… “呃……” “噗,好了,不逗你了,进来吧,外面冷。” 特蕾西娅拉着湛月的手,把湛月往里面拉了拉。 “陛下……”logos摸了摸鼻子,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那我先去博士那儿报到了。” 湛月看着w那抹充满危险意味的微笑,也有点溜溜球的想法。 “那我也去报到了……” “你不准走。”w突然开口,她也拉上湛月的手,“肘,跟我进屋!” “logos救一救,救一下啊。” 面对湛月的求救,logos默默扭过头去,自顾自地下楼去了。 —————————————————— “logos,欢迎归队。” 博士拿笔写了点什么,和logos握了握手。 “博士……咱们要戒备多久啊?”logos问道,总不能一直防备着吧?哪有防贼千日的。 “你和小月商量的时间,是多久?” “博士你怎么知道?”logos有些惊讶,他明明没和任何人说过湛月和他的商量。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时候终结这一切。”博士揉了揉眉心。 他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和大公的势力斗智斗勇,可没怎么休息好。 “……晚上12点之后。” logos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向博士汇报。 “嗯……好好休息吧,没受伤吧?” “没,湛月在。” “那就好,logos,交给你个任务——” 博士把手上的笔放回上衣的口袋里,“——不得告诉其余任何人,包括湛月。” “……什么?” “不得击杀血魔大君,必要时刻,允许攻击湛月。” 博士眼神幽幽。 “什么?!” logos退后一步。 看着博士幽幽的面庞,logos脸色变得很难看。 “……恕我不能接受。” “logos,不要违抗军令。” 第85章 重归者 logos向后倒退了几步,长长的灰色刘海垂下,半遮住他那双红瞳。 “……博士,不,你不是博士!” logos厉喝一声,眼中寒芒闪过。 骨笔被他握于手中,指间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惨白的颜色。 “我?我当然是博士,logos干员,你是想违抗军令吗?” 博士面色陷入诡异的平静。 logos张张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短暂的沉凝后,他才下定了决心。 骨笔翩飞,术式隐而不发。 logos脸色阴沉。 “博士……或者说,变形者,你们把博士怎么样了?” “博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随着皮肉剧烈地抖动,“博士”的模样渐渐变化成一位绿发绿瞳的“女性?”。 变形者集群歪了歪头。 “年轻的女妖,我的‘模仿’,出了什么问题吗?” “回答我的问题!” “放心好了,他现在很安全,只是被困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变形者集群平静地回答道,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博士永远不可能下达那样的命令。” 沉默片刻之后,logos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女妖,把术式撤去吧,你也知道,出现在这儿的‘我’,只是‘我们’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变形者集群大大方方地双手高举,做了个法国军礼。 logos骨笔仍然悬在半空,并未落下。 “变形者,你来这儿干什么?” 女妖的语气森寒。 “受人之托……摄政王不想杜卡雷那个无趣的家伙死,只是这么简单……”变形者集群并没有遮遮掩掩,大方地说出了“她”来这儿的原因。 “你的委托已经失败了,离开巴别塔!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死亡的感觉。” “……女妖之主,比起那个委托,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变形者集群放下高举的手臂,环抱在胸前。 “你,也许,能给出一个异于他人的答案——何为生存?” “她”的外形自顾自地变化成湛月的模样。 “湛月”冷淡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我不是哲学家,但也许某任女妖之主会给出那个令你满意的答案。” “湛月”迅速变回“她”那副绿发绿瞳的模样。 “她”歪着脑袋,平静地盯着logos。 “这是那位古老者,在五百零二十三年前给出的预示,为此,我已经询问过三任女妖之主,你,是第四任。” ———————————————————— 湛月若有所感,低头看向地板,眼神幽邃,似乎可以透过地板,看见下方那个楼层里,发生的对峙。 这场除夕聚会,显得冷冷清清的。 特蕾西娅并没有兴致在外面全面备战的状态下,自己躲着过节。 在湛月回来之后,她便常常把目光落下玻璃窗之下,冰天雪地之中。 那儿,是一股又一股集结的干员小队。 大股的军队由博士和凯尔希调动,在一公里之外集结。 血魔大君主动撕破了脸皮,接下来的任何时刻,他可能袭击巴别塔,由不得他们不谨慎防守。 血魔大君可是真正有着击杀过魔王的战绩。 ———————————————— 卡兹戴尔北部,枯树林。 漆黑的树枝根根交错,狰狞地刺向天空,似乎要戳破这灰蒙蒙的天空。 奎萨图什塔沉默地看着眼前各自带伤的赦罪师。 庞大的赦罪师群体,如今还能战斗的,就只剩下这几个小鱼小虾了。 当然,这里说的赦罪师,并没有指全体赦罪师,实际上,卡兹戴尔广阔的土地上,还隐藏着很多分散的赦罪师。 但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他们。 奎萨图什塔的视线落在眼前恭敬低着头的几人身上。 这几位里面,也没有能够与像湛月那样的怪物短暂抗衡的个体。 如果单单只是血魔和女妖…… 算了,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奎萨图什塔瞥向身后,那个激动欢喜的少年身影。 看来,这些活下来的赦罪师,足以让卢西感到失而复得的狂喜。 奎萨图什塔布了些许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看着卢西,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移动城市内的那个所谓的“家庭”。 他的女儿,他的儿子。 ——他的“第二条命”。 他回过神来,比起那些,摆在眼前的事明显更重要。 虽然大部分人手都折在了那三个人手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彻底丧失了搞事情的能力,加上已经被他们洗脑的大公还没死,他们还有完成实验的机会。 大公的人手已经到了这附近,就等着他们集合完毕,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没有了么?”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惊起一片黑鸦飞起。 “首领,除了我们几个,其他还活着的兄弟姐妹受伤太过严重,已经安排着到了备用基地休养。” 奎萨图什塔眼中闪过一缕意外。 “还活着多少个?” “42.值得庆幸的是,那三人均未补刀和收拾战场,活下来的人很多。” 42……这个数字很多,要知道,他们在迎战湛月三人之前,总人数也不过100之数。 奎萨图什塔点点头。 看来,即使是那三个怪物,也很难察觉到“假死之术”。 可惜的是,假死之术一人只能用一次,要不然,他又何惧那个古老者,那个仿佛时刻透过历史的迷雾看向人间的——王权之鞭。 他还以为,湛月会一一补刀,根本没想过那些陷入“假死”的赦罪师能活下来。 不过,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那些死去的赦罪师的精血,你们有采集吗?” 卢西惊愕地看向自家首领。 奎萨图什塔面色冷漠。 “回首领,有。” 一份透亮如同红琥珀的血液试剂被奎萨图什塔牢牢拿到手中。 感受到里面精纯的生命能量,奎萨图什塔满意地笑了笑。 “卢西,拿着,给那个仪器吸收了。” 卢西低着头,颤抖着手,接过那份血液试剂。 一道诡异的低笑在他耳边响起。 无人可见的黑影猛地涨大。 黑影轻柔地包裹着卢西并不健硕的身躯,缕缕黑烟盘旋在他眼前。 “卢西……”模糊而诡异的声音传来,“你的手上,就是你的师长,憎恨吗?不甘吗?不论是奎萨图什塔,还是湛月,你都如此无力反抗……” 卢西闭上眼。 “我明白了,首领。” 黑影悄然退去。 还差点。 —————————————————— 杜卡雷翻过这片山脉。 脚下的血液沸腾着,咆哮着,同时,也无声地浸润着这片荒芜的大地。 “卑劣的窃贼……” 他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不寒而栗。 ———————————————— 卢西颤抖着手,打开试剂的橡木塞。 天灾制造仪伫立在他眼前。 这是一个通体尖刺的祭坛型仪器,外表由一层漆黑的源石晶体包裹,道道血色的纹路隐隐约约地浮现在它黑色的外表下。 黑红交加—— 构成一个嘲弄世人的笑脸。 卢西痛苦地闭上了眼。 缕缕黑烟从天灾制造仪上升起,汇入他身后的黑暗。 血液落下。 黑暗狂笑着,试图进入现实。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让卢西倒出的血液几乎全然洒在了仪器左侧几十厘米处。 黑影没有得到滋润,不甘地扭曲着,无声咆哮着,但最终还是被迫回到那张可怖的笑脸中去。 卢西急忙稳住身形,把血液试剂重新用橡木塞塞住。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卢西脸色大变。 他的身躯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仇恨。 但他止步不前,怯弱地,站在原地,瑟缩着,发抖。 他摸着天灾制造仪,以便随时……逃跑。 ———————————————— 无边的血海托着那道白衣。 杜卡雷脸色淡漠,被血海托举着的他比这些赦罪师高上许多,他俯视着眼前的敌人。 “你觉得,你们能阻止我?” 奎萨图什塔等待着什么,但等待了许久,直到杜卡雷的血浪席卷到了脸上,也没等待那抹宛如梦魇的身影。 他释怀地笑了。 “赦罪师,反制。” 等待许久的赦罪师们猛地向后退去,紧接着,数道血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杜卡雷脸色微沉。 “你们从我那个兄长身上,学走了什么?窃贼?” 奎萨图什塔并不解释,只是身形一闪,几个腾挪之间,便从战场上消失。 杜卡雷并没有去追,他已经记住了这几人血液的味道,不担心找不到他们。 他只是平淡地看向前方。 与他的术法几乎一模一样的血色浪潮。 只不过,不同于他的血色海洋,这几个赦罪师召唤出来的血浪,相比于他脚下的,只不过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但,血液交融,杜卡雷感到,他对于脚下血海的掌控力正在逐渐削弱。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以及一抹杀意。 这是他那个懦弱兄长的伎俩,不过—— 他的兄长,并没有把自己的天赋发扬光大,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怯弱的道路。 看样子,这些赦罪师,把这些伎俩从历史的垃圾场中拾了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兄长,就是那个被他杀死的魔王。 ———————————————————— 奎萨图什塔的身影出现在卢西的身边。 “首领!” “你最多可以带多少人进行穿梭?” “……三人。” 卢西嗫嚅着嘴唇。 他低着头,不敢看首领平淡如水的目光。 他现在甚至有些怀念那些面对尸体的时候了,至少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手动给那些没起尸的尸体放血,而不是现在这样,面对强大的敌人的追杀。 ——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无人可见的黑影适时地从他的影子中冒出,缭绕向他的脖颈。 “卢西……” “谁?!” 不同于以往,卢西第一次对黑影的话语做出反应。 奎萨图什塔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除了不远处那处战场不时传来的轰鸣,他没发现任何动静。 “卢西?”奎萨图什塔伸手摸向卢西的脑袋,“不用太紧张,这次的敌人只有血魔大君一人,可以应付,你先带着天灾制造仪走,我们很快就能跟上来。” 卢西一阵恍惚,但他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乖孩子,走吧。” 奎萨图什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怎么看他都还不如不笑。 ———————————————— 空气中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卢西抱着天灾制造仪,头朝下砸在地面上。 “唔……咳咳……” 卢西脑袋猛地遭此重击,躺在地上,一时没缓过来。 天灾制造仪也因此脱离他的怀抱,落在一边。 躺在大地上,卢西怔怔地看着笼罩着这片大地的灰云。 ——我连逃跑都做不好吗? 头顶的疼痛似乎也在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 “卢西……” 黑影从他的背后缭绕而出,在他眼前形成一道黑幕。 猛地看见如此情景,卢西吓了一跳,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哦不对,我是东西……shit,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黑影把自己绕了绕,最后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扇在卢西脸上。 卢西感到黑影从自己的脸颊上穿了过去,没有一点实感。 卢西盯着黑影,手掌摸在天灾制造仪上,随时准备逃跑。 黑影冷哼一声。 “懦夫,白瞎了那么稀有的源石技艺……” “懦夫”。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卢西感到一阵阵眩晕。 哪怕独自与尸体相处,哪怕是非人的训练,哪怕是亲手杀死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他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感到愤怒。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怒火上头的他已经难以思考那么多了。 “我不是懦夫!” “哦?是吗?那你为何一次又一次逃跑?又为何听到敌人名字时,害怕得过去看一眼都做不到?”黑影扭曲着,低笑着,嘲笑着他的无能。 黑幕缓慢而坚定地挪动着,到达他的眼前。 卢西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才发动过一次空间跳跃的他短时间内无法再次跳跃。 黑影的诡笑越发清晰。 “看,你又想逃跑了,但,你又能逃到什么时候呢?你,已经命不久矣了吧?你真的有击败那个被你们首领恐惧了上百年的‘湛月’吗?” 黑影嘻嘻地笑着。 祂伸出一只由黑烟组成的手,试探着触碰卢西的衣物。 祂成功了。 祂揭开卢西的衣袖,露出他被那可怖的晶体布满的手臂。 祂的笑声愈发聒噪。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能帮你,报仇,为了,你已然逝去的师长。” 卢西眼中闪过一缕迷失。 “……好。” 黑雾弥漫,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便吞没了卢西的身影。 不知是几秒钟,或者是几分钟,亦或者是几百上千年。 “卢西”的身影再次出现,他黝黑的眼瞳中闪过一缕猩红的色彩,陶醉地深呼吸了几口。 “天灾的制造者,源石的无冕之王,重回大地!” —————————————————— 湛月兀地看向北方。 一缕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刺痛着他的太阳穴。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似乎,是某位故人。 或者说,是某位敌人。 ——*卡兹戴尔粗口*,就不能让人好好过个除夕吗? 湛月烦躁地提起剑。 坐在他身边的w投来疑惑的眼光。 “陛下,w,我得去处理点事,去去就回。” “……怎么了?” “没什么。” 湛月揉了揉眉心,没再说什么,身影迅速消失。 特蕾西娅叹了口气,做到w身边。 本来气鼓鼓的少女猛地僵住了身体。 “w啊,也不要生小月的气,他这些年来也不容易……”特蕾西娅叹了口气,眼中闪过追忆之色。 湛月在现实中的岁数,是20岁。 但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过多少岁月了,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特蕾西娅仍然记得他才成为履职者那年那天。 浑身染血的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那个幼小而颤抖着的身影。 w眨眨眼。 陛下,很温柔呢。 第86章 巨兽,业 雪地。 一道身影掠过。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巨兽气息刺痛着湛月的皮肤。 湛月心中闪过一缕疑惑。 很熟悉的气息……即使间隔久远,他也仍然能嗅到那抹独属于那个时代的巨兽的味道——那种独一无二的高傲。 他曾参与春秋围猎,也曾参与剿杀“岁”的人神战争,身上沾染了太多巨兽的血液,灵魂被巨兽的怨气纠缠。 他会无时无刻不听见巨兽的诅咒,但同时,他也掌握了感知巨兽的能力。 虽然当时有些困扰,但现在已经解决了负面问题,不过,感知巨兽的能力也退化成现在只能感知到那几头被他亲手干掉的巨兽的纯fw能力。 他本来还以为这个能力在他那次扭曲修正之后,这辈子都用不上了,毕竟都说了只能感知到那几头被他亲手干掉的巨兽,人家死都死了,还感知个头啊。 只不过,湛月现在并不知道,是哪个“老朋友”回来了。 “睚”、“岁”、“眦”、“凶”、“业”…… 死在他手上的巨兽还是有那么多的。 他还有一点疑问。 巨兽……无法彻底杀死,有朝一日能复活他也是知道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死在大炎境内的那些巨兽,怎么会在卡兹戴尔复活? 湛月前进的脚步一滞。 他看向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萨卡兹少年,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寒芒。 湛月歪了歪头,“业,凶还是枯?你们仨的能力都这个鬼样子,我真的分不太清。” “湛月……时隔几千年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卢西”学着湛月的样子,歪着脑袋,黑中透红的眼眸闪过一缕戏谑。 “用不着你来操心,再多嘴,我不介意再送你一程。” 湛月眼中的寒芒收敛了一些。 看来是“业”。 其他几个家伙可不会和他好好说话,都是直接开打,只有“业”这家伙,虽然傲得不行,也中二得一批,但总归是个能说话的。 “湛月,咱们好歹也是老相识了,用不着一见面就这么大火气,让让,我不想和你打。” “业”撇撇嘴,祂才从死亡中得以重生,还处于虚弱期,一身能力都还没恢复,加上这个叫“卢西”的杂血提卡兹的身体素质也不好,怎么想都不可能打得过湛月这个b。 而且,说老实的,虽然是湛月把他弄死的,而且还一下子就让祂沉眠了几千年,但其实他俩之间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当年打的水深火热,也只是出于立场问题。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眼睛一闭一睁,几千年就过去了,当初那些事早就埋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那些仇恨,那些矛盾,现在看来,也没那么重要了。 湛月收起敌意。 他还以为要打上一架呢。 湛月上下审视了一番“业”现在这副模样,越看越熟悉。 除了浑身无时无刻散发着的黑气和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业”现在的模样和今天上午突袭赦罪师时,那个在血色瀑布里挣扎的渺小身影,完全一模一样。 “你夺舍的?”湛月走近了一点,伸手想拍一拍“业”的肩膀,但被“业”迅速躲了过去、 “喂,离我远点。”“业”不爽地啧了一声。 湛月身上那些只有巨兽才闻得到的巨兽怨气可不好闻,一想到这股难闻的味道之前还有自己贡献的一份,“业”就有些反胃。 祂也适时地“呕”了一下。 湛月黑着脸,啧了一下。 虽然他也明白自己现在在巨兽们眼里就是一坨臭不可闻的“勾石”,但真正被人这么嫌弃,他还是有些受伤。 “好吧,我也懂,我离远点,我有些事跟你聊聊。” 湛月自觉地退开了点。 “业”的表情恢复正常,祂的表情适时地恢复成那副臭屁的样子。 “问吧,看在你和本大爷的交情上。” 湛月握紧了拳头,面无表情起来,但他很好地克制下去自己想要修理什么东西的欲望。 “你夺舍的这个人,什么身份?” “啊,这个小鬼啊。” “业”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幅羸弱的身躯,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 “一个杂血的提卡兹,嗯,似乎还是那个叫‘赦罪师’的组织里重要的成员呢。” “被随便挑拨几下情绪,煽动一下,就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身体卖给了恶魔,心智与天赋不成正比,是个十足的朽木。”“业”抬起左手,对着空地,随手释放了一个术法。 空间瞬间扭曲。 “如你所见,这个小鬼有着得天独厚的源石技艺,但很可惜,他太弱了。”“业”看了一眼湛月,说到源石技艺,这个家伙才是最变态的。 “我没有问你他的天赋和心性如何……算了,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复活的?” 人家意识都被你磨灭了,还要用别人的身体辱骂别人,真不愧是你。 湛月撇撇嘴。 “复活……这种事问他干嘛,你又不能复活。”“业”眼神乱飘,显然不打算说。 “山海众?不,不对,这里是卡兹戴尔……藏魂于器?” “喂,扒人老底干嘛?” “用藏魂于器这种方法夺舍,需要外界的强烈能源刺激,还需要被夺舍之人随身携带一段时间,那个所谓的天灾制造仪?” “……喂喂喂,差不多得了,真是,怎么这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业”的脸色变得很不爽,看来是说对了。 这家伙有着呼风唤雨,影响源石能量的权柄,与那台天灾制造仪的功能吻合。 “你什么时候躲在那里面的?”湛月问道。 “两三千年前吧……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了,中间我倒是苏醒过几回,但没能夺舍成功过,这回才好不容易夺舍成功的。”“业”嫌弃地看了看卢西的身躯,“前面那几个的素质可比这个羸弱的家伙好多了,不过也行,能复活就不错了。” “说来也好笑,这小家伙让我夺舍的时候,也是我答应他帮他干掉你,hhh,开什么玩笑,恶魔的话也敢信。” “业”笑得很大声,也很吵。 看来憋了几千年,祂也有些憋坏了,实在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湛月的出现看来还正好。 “别吵吵,也别多嘴,我懒得听你唠叨。”湛月冷淡地扭过去头去。 “欸,这就走啦?” “再见,给你个忠告,自己去找个偏僻地方,好好过日子,别想着搞事情了。”湛月背着祂,挥挥手,身影兀地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后半句话,“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不是我来找你清算。” “业”撇撇嘴,湛月这家伙,这就走了? 行行行,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祂也不打算惹事情,现在么,先去找点吃的吧,人类的身体就是这点不好,需要进食…… “业”看着眼前以极快速度出现的奎萨图什塔,眨眨眼。 祂扯开一抹诡异的笑。 虽然哄骗小鬼头这件事不会让祂本来就稀薄的良心感到愧疚,但如果可能,祂还是希望自己至少能完成他的一半遗愿。 至于剩下那一半,谁爱完成谁去,反正祂不打算找死。 奎萨图什塔看着眼前的“卢西”,目光落在他那因为笑而露出的森寒白齿上。 他皱起眉头。 “卢西,那个东西呢?” “业”微笑着,身旁的黑气狂乱的舞动着,黑影形成一副狂乱的黑色地狱,无边黑影形成条条粗壮的触手。 这般地狱般的场景,除了巨兽和杀过巨兽之人之外,无人可见。 “首领,你看,我本来也不想惹事情的,但是,谁叫——” 奎萨图什塔脸色一变,手上的源石剑闪耀着,历代魔王的源石技艺此刻被他疯狂激发。 “——业报终无尽时。” —————————————————————— 杜卡雷阴沉着脸。 他松开紧捏着赦罪师脖颈的手,任凭已然成了干尸的赦罪师坠入他脚下的血海。 他充满杀气的血红双眸环视周围。 除了血液翻滚的声音,万籁俱静。 阻止他前进的赦罪师,死亡七人,重伤三人,其余人轻伤。 尽管他在十分钟内就打出了如此战果,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仍然没能留下那台仪器。 杜卡雷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 “你们逃不掉的……” 血色翻涌。 —————————————————— 巴别塔。 变形者集群和logos站在全塔最高处。 “女妖,你是所有王庭之主中,最年轻的那一位,也是最离经叛道的那一位。”变形者集群迎着吹在脸上的寒风,眯了眯眼。 “你反感王庭军,认为王庭迟早消亡在历史中,所以你加入了巴别塔,而非像杜卡雷一样以平等的地位,与他们合作。” “你有着不同常人的视角,你看向未来。” “你或许可以给出这个答案。” “我们向自我求索,向天地追寻,向所有活着的或者死去的,我们向你,发出探寻——” “——何为生存?” logos看向祂。 这位不为萨卡兹众魂所接纳的王庭之主,游离于萨卡兹群体外千年的古老者,只是如此执着于这样的问题吗? 他莫名想起了湛月,听这些人说,湛月似乎也是一位古老者,但奇怪的是,湛月又是陛下他们亲眼看着长大的,湛月似乎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 活得久的人都会这样吗?还是说这是这片大地的传统? “若求之生,何不尝死?” logos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片片飞雪落下,他伸出手,接下其中的一片。 —————————————————————— “业”狂笑着,伸手折腾着这片紊乱的空间。 点点源石结晶在祂的脸颊上增生,但祂毫不在意。 “桀桀桀桀……如此强大的力量,合该为我所有!卢西,看啊,业报,已然如你所愿!” 祂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祂邪笑着,从身上已经大面积增生的源石硬生生掰下来一块儿。 无视了身体传来的痛苦,祂借助着源石的能量,为这副身躯附上源石技艺。 粗暴的源石技艺粗暴地包裹着卢西瘦弱的身体。 奎萨图什塔的身影突破层层混乱的空间,转瞬来到祂的眼前。 一双铁拳狠狠砸在祂的脸上。 “业”应声倒飞出去。 奎萨图什塔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拳头。 仿佛被锐利的剑刃削过一般,血肉与森白的骨茬映入他的眼帘。 “活着的感觉……” “业”摇摇晃晃着身子,爬了起来,祂脸上病态的红晕晕染开来,为祂更平添上一抹疯狂。 “业报……偿还。” 随着祂的低语,奎萨图什塔也随之倒飞出去,如同祂刚刚被打飞一般。 “业”嘻嘻地笑了一声。 祂有着三种权能。 天灾,调用源石能量,业报偿还。 比起祂的同族,祂算是最强的那一档巨兽,拥有三个强大的权柄,虽然比起那个傲慢的岁来说,少了足足九个,但这也足以让祂成为巨兽的扛把子了。 即使现在处于虚弱状态,“天灾”无法动用,也足以祂击杀这个所谓的赦罪师首领了。 奎萨图什塔的身影撞在一颗大树上,才停了下来。 他的头脑依旧清醒。 ——器灵的传说……是真的,卢西已经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公也指望不上,部下也基本没用,现在的局势相当不好。 ——撤退,实验无法继续进行,放弃。 奎萨图什塔迅速从地上起来,手上的剑刃爆发出强烈的黑色光芒。 “业”眯了眯眼睛。 “轰隆隆——” 大地震颤。 一道熟悉的,恐怖的气息从地平线传来。 一道白衣坐在鲜血王座之上,面色平静地看过来。 “找到你们了。” —————————————— “现在的你,还没有为我们敲响丧钟的资格。” 变形者集群摇了摇头。 祂的语气相当平淡,谈论自己死亡这件事,就仿佛谈论今天天气一般随意。 “即使我用上骨哨?” logos眼帘微垂。 “即使你用上骨哨。” “不过,我很期待,那一天到来。” 变形者集群转了个身,把自己的脊柱靠在冰冷的栏杆上。 “我记住了,女妖,总有一天,我会来讨一份死亡。” 变形者集群微笑了一下,随后便向后倒下去。 “嘭。” 随着一声轻响,那道绿色的身影渐渐失去温度,成为一具再也没有行动能力的尸体。 logos默然地看着祂的尸体,也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干员们。 “嘟——” 对讲机发出一声锐利的尖鸣。 “喂。” “logos,西北方向,100公里处,检测到剧烈的源石反应,湛月干员曾在一分钟前处于那片地区,前去探查情况。”博士的声音传来。 “……明白。” ———————————————————— 湛月缓缓踏入这片混乱的战场。 他看了看左边试图逃离的奎萨图什塔,看了看右边狂笑着的“业”,最后看了看中间那道高傲的身影。 “不是说了让你找个偏僻地方过日子,不要惹麻烦吗?” 湛月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穿过空间破碎和血浪奔涌的声音,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业”狂暴的眼神为之一顿,短暂地清明起来。 “湛月?” 杜卡雷高傲地仰着头,露出他那宛如天鹅般的脖子。 “你也是来见证提卡兹的回归的么?” “很明显,不。” 湛月一口回绝,他看向身体已然破碎不堪的“业”。 “喂,你这家伙,才出来,就又想死了?这么不节制地用源石技艺,这个小鬼头又没有我的体质。” “哼。” “业”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业报终无尽时,睚眦复归必报,‘睚’和‘眦’不在,我可不能辱没了这句话。” “我可记得,你的业报中,有我的一份?” “……那个不算。” 湛月缓缓走到“业”的身边。 杜卡雷眯着眼,没有轻举妄动。 湛月看向他。 “杜卡雷,你想要什么?” “萨卡兹不再懦弱,你我不再卑劣……” “说人话。” “……重回提卡兹的时代。” “所以,你的计划?” 湛月挑了挑眉。 杜卡雷沉默半晌。 “我应该没有必要告诉你。” “当然,咱们现在就可动手,要试试谁死谁活吗?” 湛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业”低着头,大口喘着气。 奎萨图什塔死死盯着对峙的两人,随时准备逃跑。 两人静默地对峙着。 肃杀的氛围紧绷成一条线,仿佛一个轻微的叹气便可以引发血流成河的战斗。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一道冷冰冰的女声突然介入战场。 在湛月惊讶的眼神注视下,凯尔希站在mon3tr的“爪子”上,缓缓进入战场。 “妈?!” “闭嘴。” 凯尔希瞪了他一眼。 什么啊,又不是我引发的战斗。 湛月瘪瘪嘴,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凯尔希勋爵,这里可不是什么文明人该来的地方,稍有不慎,可是会死人的。” 杜卡雷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表情。 “你最好说话前先想清楚后果。”湛月阴恻恻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来这儿,”凯尔希脸色冷淡,“只是为了卡兹戴尔。” 第87章 终局 “……调和?就凭你?沉湎于软弱的可悲者,凯尔希勋爵,我之所以还愿意和你和平地商量,是因为你在历史上的功勋,但……现在已然抛去血脉的你……” 杜卡雷的语气并不友善。 “所以?” 湛月上前一步,把凯尔希和mon3tr一同护在背后,语气同样不善。 “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 “那就好好听我妈说话。” 湛月威胁地瞪了杜卡雷一眼。 mon3tr配合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只不过,这声嘶鸣在在场各位听来,都显得有些狐假虎威。 “还有那边那位,如果不想身上少了什么零件,建议还是乖乖在那里听。” 湛月瞥了一眼奎萨图什塔的方向。 奎萨图什塔挪动身体的动作为之一滞,随后,他阴沉着脸色,扶着树干,没再动作。 “好了,各位看起来都冷静了些许。” “想必各位也清楚,一旦真正在这儿发生混战,不论胜者是谁,都会对卡兹戴尔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 “实际上,事到如今,各位已然丧失了斗争的理由,这场战斗,已然陷入无意义的地步。” “哦?”依然是杜卡雷这个显眼包,他收敛了一点傲慢的气势,但看上去仍然对凯尔希抱有轻蔑的态度,“那么,凯尔希勋爵,纵观全局的你,又看到了什么?” “血魔大君杜卡雷,”凯尔希半垂着眼帘,不咸不淡地看着这个高傲的血魔,眼神中流露出同样的轻蔑,“意图在这场混乱中得到充足的血液——尤其是湛月的——,加上被巨兽之魂缭绕的‘天灾制造仪’,开启深藏于所有萨卡兹身体中的血脉封锁,使提卡兹重归大地。” “……哼。” 杜卡雷冷哼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赦罪师首领奎萨图什塔,”凯尔希看向那边脸色并不好看的奎萨图什塔,“欺骗大公,欺骗从历史的迷雾中重归的石像鬼一族,矛头指向之处并非卡兹戴尔,而是乌萨斯,异族的神明——‘不死的黑蛇’,用于进行肮脏的魔王实验。” 奎萨图什塔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巴别塔干员湛月,”凯尔希最后看向自己身前的那道单薄身影,“……你来解释这位‘卢西’的来历,并打消大君的念头。” “我?” 湛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强忍着全身痛苦的“业”,湛月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还以为凯尔希什么都知道呢。 凯尔希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嘴皮。 “那个年代的事,又是炎国的事,小月你比我更熟悉。” 湛月眨眨眼。 行吧。 “这个家伙,如你们二位所见,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小术士‘卢西’了,现在的他,身躯为‘天灾制造仪’的那个巨兽之魂所占据,意识已然完全磨灭。唔,这个家伙的名字是‘业’,跟我有点关系。” 湛月组织着措辞,但很快,他就实在没什么好讲的了。 “就这点?”凯尔希面带无奈,再次悄悄动了动嘴皮。 “就这样。” 湛月总结。 凯尔希面无表情地看向脸色阴沉下去的杜卡雷。 “虽然湛月的信息并不详实,但杜卡雷,你应该也明白了,你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那个巨兽之魂,已然自由。” 杜卡雷闭上眼,微微调整了下呼吸。 凯尔希说的没错。 但有一点,她搞错了。 他想要提卡兹回归,最重要的不是眼前这个巨兽,而是从眼前这只巨兽口中,得知“厄尔苏拉”的方位。 他手上保存的那几份厄尔苏拉的组织并不支持他完成那个他夙兴夜寐的梦想。 杜卡雷睁开双眼,血红的眼眸中倒映出湛月的身影。 “亲爱的月,看来今日,你我还不能相融。” “别恶心人了,小心你的脑袋。” 湛月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业’,我还会来找你的。” 杜卡雷的身影化作一抹血色,融入他脚下的血海,血海奔涌,不一会儿便消失无踪。 奎萨图什塔挪了挪脚步。 他可不认为凯尔希和湛月会放过他,他可不像血魔大君那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即使是大公,湛月都照杀不误,更何况是他这样“犯罪”的赦罪师。 “你要去哪儿?” 湛月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 “噗嗤。” 火红的源石剑刃穿过他的腹部,一道血花喷洒而出。 奎萨图什塔眼前一黑,咳嗽了两声。 “古老者……你阻止不了我离开。” “是吗?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走?” 湛月的脸上挂上一抹戏谑。 “我在等人啊。” 奎萨图什塔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 湛月脸色一变,源石剑刃向他的头颅劈去。 剑刃划过根根腐朽的稻草。 看着眼前粗劣的稻草人,湛月默然。 “真是老不死……” 剑刃入鞘。 —————————————————— 萨卢佐扶着虚弱的奎萨图什塔,亦步亦趋地走在无边的麦田中。 奎萨图什塔捂着腹部伤口的手下,碎屑般的源石晶体破开血肉。 情况并不好。 血脉替代的实验应该早点提上议程了。 奎萨图什塔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他那个小儿子的身影来。 虽然说羸弱不堪,但总归是一具年轻的肉体。 ———————————————— 事情大体上算是尘埃落定了。 凯尔希松了口气,整个人疲惫地靠在mon3tr上。 “妈,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湛月一手提起晕厥的“业”,一脸好奇地问道。 “小月,我总归没有老到什么都还做不了。”凯尔希揉了揉眉心,深深吐了口气,“这里是卡兹戴尔,是我经营了许久的故土……算了,你这位巨兽朋友,有什么打算吗?” “问你话呢,‘业’?” 湛月看向被自己提在手上,宛如尸体的“业”。 没有回应。 “他晕过去了。”湛月一脸无辜地看向凯尔希。 “……算了,先带回去,他现在的感染状况也不太乐观。” 凯尔希重新回到平时那副冷淡的样子。 “小月,我希望你能明白,并不是任何时候,动手都是最简便而最有效的方法……愈是靠近现代,你所能造成的影响越大。” “嗨,我明白。” “你要是真明白,我也用不着过来调和了,要真打起来,你赢了,被波及的无辜民众怎么办?” “唉呀,老妈,我知道了……” 湛月敷衍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凯尔希满意,但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让凯尔希最终还是把千万的唠叨化作一声叹息。 “对了,”湛月想起什么,“那个大公怎么办?杀了?还是开会判决?卡兹戴尔又不是他老大。” “陛下自然会有所裁决。” “好吧,那我们?” “回家。” mon3tr轻轻的伸出“爪子”,轻轻托起凯尔希。 ———————————————————— 医疗部迎来了一位重量级的源石病人。 要搁其他地方,还真就救不好了,估计都在找地方处理这个源石病人的尸体了。 不过,由于湛月的血液供应,最后好歹还是把这个年轻的萨卡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黑暗。 “哟,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木乃伊了。” ——被绷带绑成的木乃伊。 湛月的声音适时地传入耳中,听起来,他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业”茫然地扭动着脖颈,试图在黑暗中找到湛月的存在。 “欸?怎么了?傻了?” “湛月,你在哪里?” “你床边啊?” “……我看不见。” 湛月停下削苹果的动作。 他看向“业”茫然的暗红色眸子。 —————————————————— “总之,你现在瞎了,一身能力也还没恢复,现在就好好在巴别塔养着吧,我可不想好不容易见到的老朋友死掉。”湛月推着载着“业”的轮椅,“你们巨兽不是会重塑身躯吗?到时候直接抛弃这个人类之躯就好了。” “……嗯。” “业”茫然地看着应该是前方的方向。 他们回到巴别塔已经有四五天了。 在综合考量后,博士决定接纳“业”作为特殊干员,当然,这里面少不了湛月的撮合。 时隔千年,“业”那些友人早就死光了,友“兽”也大多被湛月砍死,或者藏了起来,更别提现在的他还是在卡兹戴尔境内了,他还认识的人,就只有湛月一个了。 虽然湛月对此并不抱有什么责任,但要是湛月都不帮他的话,他说不定还真得又回去沉睡。 “湛月,听说你找了个雌性杂血提卡兹做伴侣?” “嘿,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什么叫雌性,人家有名字的。” “洗耳恭听。” “w,额,说不上好不好听的名字。” “……w,我记住了。” “你以后怎么打算?不会想着去复活那些巨兽吧?我警告你,我不想对你动刀子。” “你想多了。”“业”自嘲一笑,“我现在连自己的事都还没理清楚。” “你?你有什么事?” “乘人之托,报人之业,既然这小子把自己的身体给了我,我就得帮他还了业报。” “……好啊你,你小子亡我之心不死?” “没,我还不至于固执到这般地步,小小的偏差,在权能范围内,是允许的。” “……对了,”湛月突然想起什么,“你最好最近这十年都不要去炎国。” “为什么?” “司岁台,山海众……炎国那边对于你这种巨兽有想法的势力太多太复杂了。” “业”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湛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我笑,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湛王,现在连肃清大炎的心思都没了。” “业”似乎觉得很好笑,又“桀桀桀”地一连笑了好几声,很难听。 “都多少年前的陈年旧账了,我现在可不是那个异姓王,只是一个守法公民罢了。” 湛月摆摆手。 今日的太阳很不错,暖洋洋的。 两人沉默地晒了一会儿太阳,湛月便推着“业”向里面走去。 “湛月,听说岁那个死老头也死在你手上,还碎成了十二碎片?” “业”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没什么,干得漂亮。” —————————————————— 在这个时间点的湛月回来之前,湛月便告别了“业”,还有巴别塔众人,带着w又回归到了赫德雷的小队里。 现在的时间点是1086年1月7日,他大概还有一年的休闲时光。 大概,也算是和w的蜜月? 嘛,不管怎样,总是一段相当平静的时光。 —————————————————— 1086年12月23日。 “月!你来和这个老女人比划比划!” w气急败坏地拉了拉湛月的手臂。 “怎么了?” 湛月一脸懵逼地从书籍中抬起头来。 “你俩又打起来了?” “没,只是……” “轰——!” 突兀的,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湛月拉住w,很快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怎么了?” “不清楚!”w皱着眉头,“听上去并不是炮火和炸弹的声音。” 地震了? 湛月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推断。 等到震动渐渐平息,湛月和w一前一后冲出了帐篷。 营地内,雇佣兵们也大多都冲出了帐篷。 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这时却显得有些茫然,看上去有些憨憨的。 “伊内丝!发生什么了?” w精确地找上伊内丝。 “东边五百米之外,大地突然裂开,一条地缝突然出现。” 伊内丝皱着眉头回答了一句。 她的影哨只探查到这么多信息。 湛月闻言,心底涌现出一股股回忆。 似乎……这个时间点,石翼魔王庭的旧主所在的那个地缝,也该现世了…… 上次湛月可杀了不少石像鬼,这回的话,收拾收拾,打包送到巴别塔吧,博士会妥善处理的。 至于那个家伙的残魂,还是告诉他真相吧。 打定主意,湛月找上了还在观望的赫德雷。 “队长,早上好!” 赫德雷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到了西边。 “现在应该是下午。” “嗨,都一样,”湛月笑嘻嘻地拍了拍赫德雷的肩膀,“申请暂时离队,那条地缝里有些东西,我要去处理一下。” 赫德雷眨眨眼。 “需要炮火增援吗?” “没啥危险,就是带上小队里所有人去参观都行,不会动手的。” 湛月想了想,就算是那些不懂事的才复苏的石像鬼,对他们还抱有敌意,这一时半会儿也动弹不得,说不上什么危不危险,唯一有危险的,就是那处旧址,源石粉尘之类的东西很多,不适合一般人进入。 “还是算了,w要和你一块儿吗?” 不出意外地,赫德雷还是拒绝了湛月发来的游园邀请。 “没问。” 湛月耸耸肩,“我怕她过去手痒痒,把这条地缝炸塌。” “在背后嚼人舌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w突然出现,她没好气地看向湛月,“我要去。” ———————————————— 地窟。 湛月给w套上一层用于隔绝病菌侵入的术法,又在手上点了个照明术。 “所以,这些就是那些石像鬼一开始的模样?” w好奇地给了周遭胡乱摆着的石像鬼雕像一枪。 “好歹也尊重一下人家吧?”湛月制止了她想要引爆什么东西的动作。 “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用上源石技艺,单纯的枪击和爆炸并不足以破开这群乌龟的壳子。”w瘪瘪嘴,“那些巴别塔来的石像鬼,一个个的都是哑巴,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我真想看看,如果他们的生命在焰火中炙烤,他们是否还能保持缄默。”w嘴角勾起一抹压抑不住的弧度。 “咚!” 湛月收回敲了一下她脑袋的手指。 “有这心思,放在敌人身上不好吗?人家勤勤恳恳打工,容易么他们。” “嗨,说着玩儿玩儿,没必要当真。” 湛月看着撅起嘴巴的w,也是叹了口气。 虽然说w比起原剧情中的她,已经幸福太多了,但性格中那天生的疯狂和毒舌还是会时不时展现出来。 特别是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 也就是他——还有皇姐——能够稍稍让她乖一点了。 两人交谈着,一边向更深处走去。 比起上回来的时候,那股仿佛时刻都有的如芒在背感,现在这里的感觉,就好像湛月在巴别塔的后花园一般,轻松惬意。 很快,湛月和w便来到了那条狭窄的地道前。 “你在外面等我,还是跟我一块儿进去?先说好,里面的环境可说不上多好,要进去的话,我得再给你上一层术法。” “进去呗,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婆受伤吧?” w挽住湛月的手臂。 手臂处传来温暖和柔软的触感。 湛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柔软的来源,w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挺了挺胸。 湛月默默构筑了一个更高级的保护术法。 —————————————————— 岩浆。 炙热。 尸骸。 w扯了扯身上的衣物,有些热呢。 “觉得热的话,就脱掉几件,不过也别脱太多,这儿不只我们。”湛月随口提醒一句,“我要下岩浆,w你就先在上面随便逛逛,别作死去摸那些岩浆……” “好了好了,湛老妈子,婆婆妈妈的,昨天在床上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唠叨。” 湛月黑了黑脸。 湛月晃了晃脑袋,脱下身上的衣物,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岩浆池底。 无数锁链之深。 “湛月?”石翼魔之王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缕意外。 “是我。”湛月开起“心眼通”。 —————————————————— 石翼魔之王听到真相之后,显得有些意外,但对于湛月放任不管的行为,却出乎意料之外地没有指责。 他也不是什么愚蠢之人。 他是和湛月有些交情,但这并不意味着湛月必须帮石翼魔。 他只是有些失魂落魄。 他镇压石像鬼们上百年,到头来,却告诉他,他付出生命也要镇压的敌人,其实早已经是另一个种族,多少有些让人受不了。 不过,好歹也是一个王庭之主,气魄还是有的,他也没消沉多久。 “那我带着这几个小卡拉米走了?” 湛月指了指周围被锁链锁住的无数石像鬼。 “等一下。” “还有事?” “……我知道新王带着族人去了哪里。” “这不重要。”湛月摆摆手。 他不关心。 这是石像鬼们应该操心的事,管他什么事。 —————————————————— 1087.1.3. 巴别塔。 湛月看向自己。 湛月也看向自己。 二者的视野恍惚了一下,无人可察觉的瞬间内,二者化作唯一。 看着窗外的飞雪,湛月露出一抹笑容。 忙活了这么久,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他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洁白的飞雪。 “喂,又在发呆了?” w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湛月怀里,看向湛月看向的方向,不过,除了漫天的飞雪,她什么也没看见。 “博士不是给你发布了任务吗?” “伊内丝是个好的,赫德雷也是……” 两人谈笑的声音渐渐隐没于飞雪的静谧中。 巴别塔亮起柔和的灯光。 ————(2023.11.13.第三卷卡兹戴尔,完) (接下来是大概几张过渡,然后进入第四卷正题——叙拉古) 第88章 大帝拦车 1087年3月16日。 湛月开着博士给的老年车慢悠悠走在去往龙门的路上。 自己一个人。 呜呜呜,明明已经有两个老婆,但出远门还是自己孤身一人的人是屑。 湛月双手把着方向盘,眼神却发散开来,没有盯着路面。 (危险行为,不要学习) 这几个月没啥好讲的,日常地在巴别塔混日子,偶尔跟血魔大君那个老b登打一架。 这个家伙倒也是厚脸皮,发生了那种事后,还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想把湛月拐回血魔王庭去。 w倒是提前加入了巴别塔,目前由凯尔希直接调度,属于是凯尔希的亲卫之类的,但可惜的是,她和自己丈母娘的关系仍然说不上好。 大概是因为凯尔希总是阻止她接近特蕾西娅的原因。 呜呜呜,她只是个特蕾西娅单推人啊。(w版又哭又闹) 至于那个大公,听说是被其他几名大公,联合着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慢慢瓜分完了所有的资产,现在估计已经死在了某个黑暗的角落了——或者被谁囚禁? 墙倒众人推嘛,即使是一位大公,在几乎得罪完卡兹戴尔所有势力后,也无法做到保全自身。 也不知道那伙赦罪师当初是怎么哄骗他的,估计用了什么笞心魔的手段吧。 湛月的思维继续发散着。 反正这条路上又没什么人。 伊内丝和赫德雷这俩和原剧情一样,没有选择正式加入巴别塔,保留着自己的雇佣兵小队。 嘛,不过,得益于湛月的存在,现在的巴别塔比起原剧情里的巴别塔,强盛得不止一点半分,他俩的日子倒也过得很不错——就是他俩的感情依旧没有挑明,也不知道他俩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 老爷车在破路上呼啸而过。 至于那些个石像鬼和“业”,都在巴别塔老老实实当干员,勤勤恳恳打工。 石像鬼没啥好说的,一群石头,也就那些还没觉醒的小家伙有意思。 不过“业”倒是有些说法。 现在的他已经大抵完全是个现代萨卡兹了,还是那种双目失明的源石病人,从外表上来看,很是可怜。 但他现在在巴别塔内部干员们自己整的的实力排行里,只屈居湛月、logos之下,阿斯卡纶由于常不在外露脸,这份不太严谨的民间排行没有她的名字。 那个家伙现在除了时不时“桀桀桀”地怪笑,完全看不出“业”还是巨兽时的样子。 ——当然,只局限于日常生活,战斗时的场景除外。 除此之外…… 卡兹戴尔的局势还算稳定,他那便宜义兄特雷西斯有些手段,虽然巴别塔日益强盛,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也没怂过半点。 不过嘛,现在的状况就是小打小闹不停,大战若即若离,一时半会儿的,也打不出个结果。 加上logos从他们女妖王庭的河谷里回来了,有他和阿斯卡纶(再加上“业”)坐镇,湛月竟然还难得地得到了一个大长假。 “砰!” 一声撞击声打断了湛月关于美好假期的畅想。 啊? 不会撞到人了吧?刚刚也没看到有人啊? 湛月连忙刹车,从老爷车里下来。 一截不大不小的滚木散落在道路一旁。 这哪个没良心的弄的? 湛月皱了皱眉头,回头查看了下老爷车的底盘。 还好,经过专业军事改造的车,即使是老爷车,这点东西也还不足以造成什么像样的损伤。 就在湛月晃了晃脑袋,准备上车时。 “哦,看哪,我就说那个东西有用!” 一道矮胖的身影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湛月看向它。 它前进的脚步在看见湛月的那一刹那而停顿。 —————————————— 苍天在上,即使是享誉全泰拉的说唱明星——大帝,也从来没见过那仿佛凝成实质的巨兽怨气。 大帝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鬼门关向他幽幽敞开,而它死去的太奶正在那黄泉路上向它招手。 ——不对,它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太奶。 大帝晃了晃矮胖的身躯,讪讪一笑,转头,起跑…… “啪。” 一只罪恶的大手抓住它那多事的围脖。 一道幽幽的,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从它耳边传来。 “大帝?” ———————————————— 湛月若有所思地看着被自己乖乖提起来,不敢动弹一下的企鹅。 这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吃小孩儿的恶魔。 原剧情里,大帝这家伙不是挺厉害么,怎么现在一见真“人”,怂成这样子。 湛月浑然不觉自己身上那滔天的怨气对大帝的惊吓程度有多大。 大帝勉强镇定地伸出自己的鳍,推了推墨镜。 这么多怨气,哪个巨兽看了不迷糊啊? 海里面那几个家伙看了估计得吓死…… “呃,我们没必要这么互相看着吧?要不放我下来?” 大帝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 湛月看向大帝的眼神中带上一缕玩味。 他还挺好奇大帝这家伙呢,这家伙看上去也不像个巨兽……应该说,现代的这些“巨兽”,都没有古代时那些家伙的威势了。 顺应时代,听说是这样的。 而且,大帝这家伙还开了“企鹅物流”,以后小乐就在这家伙手底下打工,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得先打通打通关系? 说起来……好像也好久没向拉特兰寄信了。 与此同时,远在拉特兰的两人齐齐打了个喷嚏。 言归正传。 “大帝,那根滚木是你放路上的?” “嗯。”大帝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它就是光凭自己那两根小短腿,也要走回龙门啊,这样至少还不会遇上湛月这个煞星了。 “那个,大哥,我只是想搭个顺风车回龙门……你看,要不先把我放下来?” 大帝露出一个标准的企鹅微笑。 湛月撇撇嘴,伸手拉开车门,把大帝一把塞在副驾驶座上、 “系好安全带,带你一程,不收钱,大明星。” 湛月给自己拉上安全带,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 车子开了半晌,湛月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了一路的大帝。 有意识压制了些身上这些巨兽怨气,湛月突然开口。 “大帝。”湛月开着车,向前平视。 “啊,怎么了?” “我在龙门好像还没听过你的名号,你去龙门是要?” “……”大帝偷偷瞥了湛月一眼,“巡回演出?” “巡回演出?有人搭台子?” “这个倒是没有,嘛,我来了,就会有了。” 大帝的企鹅脸上露出一抹霸气。 但很快,这抹霸气便泄了气一般消散。 它疑惑地看向湛月,这个人类怎么突然没那么可怕了。 虽然身上还是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令它不太舒服的气息。 “别拘束啊,你我萍水相逢,自然有缘,我又不是什么不爱吃牛肉的,别害怕。”湛月面色平静,“就当平常聊天,我和你又没什么过节。” 大帝眨眨眼。 “ok。” 它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狂狷不羁的笑容来。 “那么,让泰拉第一巨星免费搭车的神秘好心人,有兴趣听一听来自大dddddd——的倾情演唱吗?” “喂喂喂,你这家伙,说放开还真放得开啊?” “欢呼!” ———————————————— 大帝很吵。 也许很适合拉特兰的氛围。 不过,不得不承认,它在音乐上确实有着相当的造诣,如果湛月有它在音乐上的天赋一半,赫尔昏佐伦的术法他早就学完了。 湛月把车停在老魏送他的大豪斯的停车区内。 “哟,湛月,你这儿挺豪华啊?” 大帝自来熟地拍了拍湛月的大腿,也许它也想拍湛月肩头,但它的身高并不允许。 “别人送的。”湛月耸耸肩,“住在这附近的人非富即贵,也许你能够在这儿找到能给你搭台子的人。” “嘿,湛月你不地道,咱俩都什么关系了,还不想帮未来的泰拉第一巨星一把?”大帝推了推脸上的墨镜。 湛月无语低头。 话说,他们不才认识两天不到吗? 不过,帮它搭台子这个事儿,倒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这个时候,离德克萨斯被大帝在荒野上捡到还有足足五年,企鹅物流的创立更是没半点影子。 如果他就是企鹅物流的创始人之一……那小乐她还不在公司里横着走? 作为大兄,却没有时间陪在两个妹妹身边,已经让他很愧疚了,能补偿一些是一些吧。 想起拉特兰,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世界上自己仅存的唯一一位同僚——莫斯提马。 看着湛月眼神发散,大帝跳起来拿鳍在湛月眼前晃了晃。 湛月时不时会陷入自己的回忆,大帝这一天多一点的时间里也看清楚了这一点。 “问你呢,行不行给个准话。”大帝双“手”环抱,“不行的话,我倒也不害怕自己的才华得不到赢得的舞台。” 它的黑色小眼睛里闪出一抹精光。 “这可是赚一大票的机会!” “好啊。”湛月笑眯眯地伸手rua了rua它的脑袋,也不管大帝是否乐意。 他在龙门还是有些关系的。 是吧,老魏? ————————————————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肌肉比头脑管用……不好意思走错台了。 权力确实很方便。 湛月只是跟魏彦吾打了个招呼,住在他旁边的那位邻居——一位高官——便主动找上了大帝,去商量具体事宜了。 湛月给这两人倒上一杯茶水。 ——里面的茶叶是工业流程做出来的,茶水是直接开水冲泡的。 高官道了声谢,抿了一口茶水。 “好茶。” 湛月抽了抽嘴角。 这茶水好不好他能不知道吗? “没事,慢慢喝,”湛月微笑道,“大帝,给你腾了个房间,这几天你就睡我这儿吧,反正屋子这么大,又只有我一个人住。” 大帝愣了一下。 “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睡个午觉,大帝,到晚餐的时间了喊我一声。”湛月笑容和煦,“到时候我有些事跟你商量。” “呃……行。” 大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 虽然说给一只企鹅办一场演唱会说出去有些可笑,但当大帝现场来了段后,这位高官便马上转变了自己原先想敷衍了事的想法。 他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虽然按照他们乌萨斯(这里指种族)人的平均寿命来说,还正值壮年,但也对最近流行的这些流行音乐不太感冒了。 但在听到了大帝的即兴演唱后,他内心沉寂好久的热血竟然沸腾了起来。 就冲着这一点,他就笃定,这场演唱会,大有搞头。 原本以为还是个苦差事,现在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个肥差,里面有大把大把的油水可捞。 乌萨斯人动了动他那灰白的熊耳,脸上露出不符合憨厚面相的精明。 大帝翻了个白眼。 它就知道,这些人类官员都一个鸟样。 算了,只要不影响它的演出效果,这些人怎么搞都不关他事,甚至,为了保证自己的收益,它的演出说不定还会再上几个档次呢。 —————————————————— 晚餐时间。 湛月迷迷糊糊地被晃醒。 “晚上了?” 湛月抬起左臂,搭在自己左眼上,右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露出其下血红的眸子。 “昂,晚上了,夜曲正是该奏响的时候,我们也该吃晚餐了。”大帝站在床边,两鳍交叉,“走?我身上有些钱,去码头整点薯条?” 湛月动了动右眼,看向它。 这家伙,哪学会的这么多梗? “我不吃薯条。” 湛月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穿好衣服。 “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餐厅,里面卖的鳞兽丸子是龙门一绝,去那儿吧。” ———————————————————— 看着眼前的苍蝇馆子,以及爆满的食客,大帝看向身边的湛月。 “来晚了?” “不,永远都不会来晚。” 湛月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来。 对了,因为懒得遇到个熟人就解释自己为啥变了个形象,湛月自己操控着自己的血肉,变了回去。 “老板!” 湛月喊了一声。 “欸,湛月小哥,好久没来了,”老板闻声,从餐馆里面出来,显示着他鲁珀身份的大尾巴上下舞动着,他大笑着拍了拍湛月的肩膀,“走,去里面喝两杯?” “喝两杯就算了,我现在还带着客人。”湛月把大帝从旁边提了起来。 大帝挣扎了一会儿,但没挣脱开湛月的魔爪,最后摆烂般接受了自己被单手提起来这种毫无尊严的事。 “好吧,那真是遗憾,以后我们再聊,给你留的那个房间没变位子,去就是了。” 老板遗憾地叹了口气。 湛月笑了笑,提着大帝向里面走去。 —————————————————— 餐馆最深处,最大的包间内。 湛月并没有点菜,服务员自觉地上了一大桌菜肴。 “哟呵,湛月,没想到你和这家餐馆的老板挺熟啊?是不是以权谋私了?”大帝向嘴巴里塞了一个鳞兽丸子,开玩笑似的说道。 “只不过当初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湛月面色平淡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说到底,人总归是会感恩的。” “好了,现在我们该说正事了。”湛月面色严肃下来。 大帝眨眨眼,又给自己塞了一个鳞兽丸子进去。 “我打算和你一块儿成立一个物流公司。” “ahh?” 企鹅懵逼。 “名字就叫企鹅物流,平时就做些物流公司做的活。”湛月自顾自地说道,“你要去哪儿演出,还可以有公司的保镖团跟着。” “额,等一下,为啥突然要开个公司?” 大帝有些无法理解湛月的跳跃性思维。 “别管。” “不是?” “别管,听我的就对了。”湛月打断大帝的话,“都寄吧哥们儿,哥们儿还会坑你?” 大帝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听我说,这个公司,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找几个人陪你闹腾,应该也会很不错吧?” “不是,我……”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湛月拍拍手,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大帝有些企鹅麻了。 它再一次后悔自己为啥非要上湛月的黑车了。 第89章 叙拉古异变 次日清晨。 湛月打了个哈欠,一把拉开房间的窗帘。 暖洋洋的太阳光洒在他身上,在房间里投下一大片黑影。 抬手看了看表。 上午十一点。 放假真是爽啊。 湛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 入眼一片凌乱。 各类珍贵的乐器胡乱地躺了一地,这要让那些热爱音乐,热爱乐器的人看到了,指不定得心痛到什么样子。 湛月跟大帝大眼对小眼对视了一会儿。 湛月的声音幽幽响起。 “大帝,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 大帝扭了扭身躯,看了看身上绑着的绳子,又看了看他被绑到的这根柱子。 “喂喂喂,湛月,这一点都不摇滚!”它不满地叫嚷着,很吵。 湛月站在它面前,摸着下巴思索片刻。 对了,再拿一段绳子给它的嘴也绑上不就好了吗? 湛月深感自己是个天才。 一阵忙活后,湛月满意地看着这只胡乱挣扎的企鹅。 “呜呜呜——” “嘿,你做错事还有理了?是不是在骂我?”湛月两眼一瞪。 大帝心虚地偏过头去。 湛月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准备午饭去了。 ———————————————— 在被捆住不能动的大帝面前嗦了一顿大餐,湛月才把大帝放下来。 “湛月,我的那份呢?”大帝恬不知耻地伸出自己的鳍。 “滚滚滚,哪有你的。”湛月撇撇嘴。 “嘿,我可告诉你啊,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曾经创下哥伦比亚全境人气最高记录的巨星!放尊敬点。” 大帝露出一个臭屁的表情,似乎在等着湛月的崇拜。 “真奇怪,你这么个臭屁性子,在哥伦比亚竟然还没有和那只死鸽子干起来。”湛月眼底闪过一缕嘲笑,“我记得那家伙说过某人的黑历史,想不想听一听?” “……不了。” 大帝黑着脸。 它低声咒骂了一句那个叫马克·麦克斯的东西。 嬉笑打闹了一会儿,大帝想起什么。 “湛月,要不你来塞壬唱片给我当经纪人?” “蛤?我?算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湛月干脆地拒绝了。 塞壬唱片,起源于哥伦比亚的唱片公司,眼前这只企鹅,就在里面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如果卡兹戴尔统一的话,说不定湛月还有兴趣搞搞,但现在么,别看他悠哉悠哉的,实际上,巴别塔一旦需要他,他就得回去。 “好吧,那可惜了。”大帝露出一抹可惜的神色。 “得了吧,我可不需要那点钱,”湛月从衣柜里翻了翻,翻了件正式点的衣服出来。 “今下午咱们就去把公司创办了。”湛月上下打量了下大帝,“到时候要拍照,你就这样穿着?” 大帝此时身上只有一件嘻哈服,戴个墨镜和金链子,看上去痞里痞气的。 “哈哈哈……竟然还有人质疑我的时尚品味?”大帝大笑着拍了拍湛月的大腿,“虽然不知道龙门现在的时尚潮流如何,但既然我来了,那我就是潮流!” 湛月瘪瘪嘴。 只是拍个证件照而已,扯这些有的没的,当明星的都这样吗? “行行行,引领潮流的巨星大帝,收拾收拾,出门了。” —————————————— 某个古典的府邸。 鼠王慢慢品尝着杯中的茶水。 “叮铃铃……” 恼人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随手拿起电话。 “鼠王,久仰大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鼠王皱了皱眉头。 这个电话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进来的,一般而言,只有他最重要的那几位心腹才知道这个电话。 “呵呵,”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杯子,“你又是何人?” “叙拉古,卡彭,奉家主的命令,来龙门收取家族遗落的信物。” 叙拉古,那些鲁珀家族的人? 鼠王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他还没有老到三年前的事情都记不住的话,这些叙拉古的家伙已经是在龙门的土地上来了两回。 “我不管你是叙拉古谁的手下,也不管你要找的那个所谓‘信物’是什么,”鼠王语气平缓,“这里是龙门,你们最好给我按龙门的规矩办事。” 卡彭那边传来一声铳械射击的声音。 “当然,龙门的地下之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嘛……我们都是做黑帮的,明白这个道理。”卡彭的声音略显急促,似乎在被人追着跑,“你的手下现在很安全,我只是借用他的电话,向你寻求合作。” 剧烈的枪响。 鼠王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卡彭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现在的情况是,几乎所有大家族都派了人马潜入龙门,要和我们家族争一争——在龙门的地界。” “如果我们可以合作的话,龙门市民的生活想必也会尽快恢复和平,而不是像我们那儿一样,天天枪战。” 鼠王微微眯起眼。 “龙门自己会处理好一切,不劳叙拉古人操心。” 鼠王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叙拉古人似乎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做黑帮能与魏彦吾同辈相交,甚至明面上共同管理龙门,鼠王即使人已至中老年,也不是什么家伙都能来捋捋他的鼠须的。 “刚子。”鼠王淡淡喊了一声。 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恭敬地低着头。 “开工。” “是。” —————————————— 当湛月把那辆豪车从大豪斯的地下车库开出来时,饶是大帝也发出了一声赞叹。 这是一辆炫酷的暗红色超跑,是这个时代的杰作,即使是以科技着名于世的哥伦比亚的那些汽车公司,也很难造出的钢铁猛兽。 “叙拉古汽车?湛月,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好东西啊。” 大帝一脸兴奋地摸了摸座位上的皮革,又摸了摸科技感十足的内饰。 “这俩汽车……”湛月沉吟片刻,“也是别人送的,听说里面用的源石科技是最新的一代,科技含金量满满。话说叙拉古那地方也能造得出这种科技感汽车?” 不否认的是,叙拉古人的汽车行业十分发达,但很难评他们的科技发展。 “你不知道吗?当初那个德克萨斯家族,在哥伦比亚开拓的那个,就插手了汽车业,如果我没看走眼,你这款车就是他们最后发售的那一代限量版超跑……” 大帝突然叹了口气。 “就是可惜,听说他们已经被西西里夫人弄死了,这真成绝版了。” 湛月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强烈的推背感传来。 猝不及防下,大帝地被安全带结结实实地勒了个够呛。 “咳咳,*巨兽粗口*,湛月你突然停下来干嘛?” “你刚刚说什么?”湛月盯着大帝。 大帝突然有些背后发毛。 “呃……就是这车已经绝版了……” “上一句。” “听说德克萨斯家族已经被西西里夫人弄死了……” “*龙门粗口*!” 湛月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郁起来。 “怎么了?那个家族和你有什么交情吗?” 大帝挥了挥自己的两鳍,疑惑不已。 湛月点了点头。 “有是有……算了,暂时可以先放一会儿……” 湛月脸色难看自然不是因为德克萨斯家族被覆灭这档事。 而是他们现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被覆灭这档事。 又是一次扭曲。 泰拉那老头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来催他动身了。 湛月有些后悔。 明知道大帝这家伙嘴巴碎,为啥还要显摆这辆破车啊? 如果他没发现,或者没接触扭曲的话,泰拉也不会要求他必须前往扭曲发生点修正历史。 他才放松没几个月啊? 几个月前都还在和血魔大君那个老毕登打架啊! ———————————————— 行色匆匆的鲁珀穿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小巷。 他的怀里鼓鼓囊囊的。 “嘭!” 在他试图穿过某个路口时,一声巨大的枪声响起。 鲁珀几乎是硬生生地停下了他悬在半空的脚步。 他脸色阴郁地摸了把鼻梁上那道被子弹擦过的血口。 (作者科普:现实生活中,子弹不会“擦”过,而是“燎”过,不过泰拉的铳其实都是源石科技,与现实不一样) 几辆黑色的汽车围在他身边,缓缓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路人早在第一声枪响时便尖叫着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黑色汽车上,下来十几个身材壮硕的灭迹人。 闪着红光的条形码面具下,一张张脸冷漠无声。 “呵呵,你们萨卢佐家族倒是做的绝,十几名灭迹人,说派出来就派出来了。” 自知跑不了的鲁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个灰色的身影推开灭迹人组成的人墙,施施然来到鲁珀面前。 那是一道略显稚嫩的身影,但看见这个身影时,在场的灭迹人们都恭敬地低下了头。 鲁珀瞳孔微微颤抖。 “——拉……” 隐藏在怀中的手拉开雷管的线。 “噗嗤。” 灰狼少女的长剑轻易地斩下了鲁珀的头颅。 眼神冷淡地拿剑挑开尸体的衣物,她漠然地看着鲁珀尸体上绑着的一圈雷管。 想法不错,但很可惜,她的源石技艺正好克制这些爆炸物。 “这个人只不过一个弃子,”她转过头来,银白的眸子中满是古井无波的玩味,“哈哈哈,十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识破。” 灭迹人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少主教训的是……” “……无趣。” 她的脸上爬上一抹兴味阑珊。 “呜呜呜呜呜呜——!!!”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而来。 她笑了出来。 “这次就饶了你们,当然,条件是——歼灭这些警员。” 她的笑声中,疯狂和绝望的意味一闪而过。 听到这句话,灭迹人们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了。 他们宁愿去和整个龙门的警务系统开战,也不愿意面对这个疯子少主。 ——拉普兰德?萨卢佐。 —————————————— 鼠王脸色难看地站在路口中央。 魏彦吾瞥了眼身边的老友。 “很明显,叙拉古那些不要命的疯子,已经敢对龙门下手了。” “……给我一点时间,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活着走出龙门。” 鼠王眼中闪过一缕狂暴的杀意。 “报告长官,这次恐怖袭击造成警员死亡54人,特警死亡6人。另外,在现场,我们侦查到了一股奇怪的源石技艺的气息。” 过来报告的警员似乎正压抑着自己愤怒和悲痛的情绪,说话都有些打颤。 魏彦吾眯起眼,吐出一口烟气。 “说。” “是天师府特有的术法,用于追踪。” 魏彦吾脑中迅速闪过湛月的身影。 他这贤弟最近回龙门了,一回来就要他帮忙搭个台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而除了湛月,以及他手下的那些术士,他没想到现在在龙门的,哪个会天师府的术法。 他也来这儿看过? 鼠王脸色好看了一点,虽然依旧相当阴沉。 如果湛月出手相助,要不了一天时间,这些在龙门肆意妄为的叙拉古人就都得死。 不过…… 鼠王,还没有老到什么事都要别人来做。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拨打起电话。 “刚子,汇报情况。” “老大,已经干掉几波人了,但是,似乎到处都是这些叙拉古人,嘶——他们中有些戴面具的,这些点子有些扎手。” “再去叫几个队伍,我要在今天零点之前,看见这些不知死活之人的脑袋。” 鼠王脸上阴云连片,完全看不出他平日里的慈祥和蔼。 他的善意,只留给龙门。 ———————————————— 卡彭拿着吹风机,一脸愉快地吹着自己刚洗过的头发。 作为通知鼠王的叙拉古“叛徒”,他现在可是轻松愉快。 跟龙门作对可没什么好处,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再加上他可知道自己那些同胞是什么德行,都不用他煽风点火,就能自己和龙门干起来。 不过…… 卡彭心中闪过一个灰色的影子。 那头疯狼,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了? 发生那件事后,萨卢佐不把这家伙关起来就已经很离谱了,怎么还放心把这个疯子放到龙门来? 卡彭不由缩了缩脑袋。 他还暂时不想脖子上多一道口子,最近还是先避避风头,别像其他家族的那些蠢货到处惹事好了。 “笃笃笃……” 木门陡然被敲响。 卡彭放下手中的吹风机。 —————————————————— 拉普兰德哼着叙拉古的小曲儿,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少主,咱们是不是该转移了……?” 灭迹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咔。” 银白的剑刃划破他的面具。 “不要打扰我。” 拉普兰德面色森寒。 “好,好……” 灭迹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恐惧。 拉普兰德撇了撇嘴,颇感无趣。 她收回剑刃,目光又放在车窗之外。 人群在悄悄地包围过来。 是便衣吧? 拉普兰德眼中闪过一缕追忆。 这个仿佛时刻疯疯癫癫的少女此刻却显出一抹脆弱。 切利尼娜,如果是你的话,会选择在这里终结自己的生命吗? —————————————————— 湛月停下超跑。 大帝被他临时甩回去了,现在他就一个人。 出门办个事都能遇见这么刺激的街头火并,让他有些在卡兹戴尔的感觉。 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应该是拉普兰德吧? 现在的她应该还没被她那个老毕登父亲逐出家族,一个叙拉古家族的继承人,公然在龙门街头杀人。 真是疯狂。 湛月甩了甩头,没再想更多。 叙拉古可能发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变故,他的记忆可能不太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不过,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见见拉普兰德的。 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关于德克萨斯家族覆灭的事。 —————————————————— 湛月拨开人群。 便衣们试图把这个误入的市民挤开,但很可惜,他们做不到这一点。 “喂,别向前走了!” 有人拉住湛月的胳膊。 湛月微微用力,甩开这只手。 看着便衣惊愕的表情,湛月微微一笑。 “龙门近卫局,荣誉副局长,湛月。” 便衣的耳朵里似乎有微型耳机,他愣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让开了前面的路。 “……长官,前面正在僵持。” “里面有一个灰色的鲁珀少女吗?” “有,长官,那个少女极度危险……建议直接击毙。” “放宽心,我来处理。” —————————————————— 拉普兰德古井无波地看着从便衣中钻出来的湛月。 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又一个送死的所谓“高官”。 “拉普兰德·萨卢佐,”湛月离开周围簇拥着的警员,径直向被灭迹人保护起来的她走过去,“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德克萨斯的事,也许我们可以聊聊。” 听到那个宛如梦魇的名字,拉普兰德终于有了反应。 她双眼死死盯着湛月的面庞,身体却如同猛兽发起进攻前的征兆一般,微微向下俯下。 “叮!” 剑刃与剑刃交错。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两人便以一种角力的姿态对峙在一起。 “就凭你,一个外邦人,也想奚落……” 拉普兰德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稳定,现在的她,一双银白色的美丽双眼内布满了猩红的血色。 “奚落?我想你应该搞错了什么,我没有那个必要去嘲笑德克萨斯家族。”湛月挑挑眉,手上的影月随之一挑。 拉普兰德的身影倒退回灭迹人组成的人墙之后。 “不……” 拉普兰德似乎听不见湛月说了什么,或者说,她不在乎他讲了什么。 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中。 湛月深深地看向灭迹人身后的她。 叙拉古……发生了什么? “我要杀了你……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 以及那一道快到肉眼难以辨清的银白色斩击。 湛月随手挡下。 看着疯狂出剑的鲁珀少女,湛月眉头越皱越紧。 拉普兰德疯了? “长官!请求开枪!” “不许。” 湛月一边应付着拉普兰德的斩击,一边随口回复着身后十几步之远的警员。 “喂,你冷静点好不好?我不是敌人!” “敌人?”拉普兰德嘻嘻地笑了一声,“从一开始,就没有敌人,只有死人。” “来,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死!” 她咆哮着。 这是在一心求死? 湛月敏锐地察觉到了拉普兰德混乱思维中那唯一的目标。 他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先好好睡一觉吧。” ———————————————————— 出乎意料的,从发现被包围开始,到自己被缚上枷锁为止,这十几位灭迹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试图反抗。 直到警员们押着他们从正低着头思考的湛月身边经过时,他们中不知道是谁,轻声说了声谢谢。 湛月皱着眉头看向倒在一边地上的拉普兰德。 搜魂搜出来的线索十分混乱。 这对她疯狂的表现来说倒是相得映彰,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说明,拉普兰德,确实完全疯了。 她所有的清晰的记忆,都只有那一个雨天。 那个,被父亲要求亲手割下切利尼娜·德克萨斯的头颅的,那一个雨天。 第90章 拉普兰德 湛月把肩膀上扛着的昏迷过去的拉普兰德放在自己的超跑后座上。 “长官……这个犯人——”领队的警员有些犹豫。 “我亲自审问。”湛月不咸不淡地抛下来一句话,便俯身进了车子。 “可是,这不符合规矩,局长知道了怕不好收拾啊。” 领队的警员苦笑一声。 “你们现任的局长是谁?他要是有意见,亲自去魏彦吾那里投诉我。” 湛月摇上车窗,不再理会车外的警员。 他不可能把拉普兰德给龙门近卫局。 以她犯的事儿,龙门近卫局的人不当场毙了她都算脾气好的了。 她有罪,但不是现在判。 叙拉古那边发生的事儿湛月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如果拉普兰德愿意配合,他调查的阻力至少会小上不少。 拉普兰德再怎么疯,她也是萨卢佐家族的少主。 踩离合,挂档。 余光瞥向后视镜,湛月看向拉普兰德的目光带上一缕深思。 ……挪回目光,湛月专注地盯着前方。 还有一些时间,还是先把大帝的事儿做了吧,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 ———————————————— “所以,你把我一个人甩到屋子里,就去干这个了?” 大帝有些幽怨。 本来被湛月拉着非要成立一个一个不知所谓的物流公司就已经够让它无奈了,结果出门出到一半,湛月又把它甩过来。 “遇到街头火拼,没办法。”湛月脸色不变。 “叙拉古人的火拼又没波及到我们身上。” 大帝扇扇鳍,“你说你是那什么荣誉副局长,帮忙抓人就算了,你把人犯人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家,我爱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 湛月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大帝一个企鹅操心这么多干嘛。 “我可不想睡到半夜被人拿刀乱捅。” 大帝也翻了个白眼。 虽然以它的身体强度,普通人即使使上全身力气,也难以破开它的表皮,但要是遇上那种事,不爽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吧? 湛月给被五花大绑的拉普兰德松开绳子。 看着紧皱眉头,脸色惨白的狼女,湛月叹了口气。 她才十五岁,这片大地便已然将苦痛赋予于她。 “出什么事我负责。” 大帝推了推墨镜。 “好吧,跟一个疯狂的叙拉古人住在一起,听上去也挺摇滚的。” ———————————————— 拉普兰德幽幽转醒。 陌生的天花板。 身下是柔软的垫子,她整个人瘫软在柔软乡里。 浑身无力,即使她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她用尽全力也难以动弹一根手指。 这是中了什么术法了吗? ——无所谓了,反正她没想过活着出龙门。 想到家族中可能因此而震动,她扯了扯嘴角,想要勾勒出一个笑容来,但最终还是没那个力气笑出声。 周围没有人,也没有动静,似乎不在龙门的警察系统里。 似乎是某个人的家,是那个奇怪的高官吗? “……那个小狼崽子应该醒了吧?” 隐隐约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 “醒了就醒了,她又动不了。” 随着那个“高官”的声音,门口传来钥匙进入锁孔的声音。 拉普兰德闭上眼睛。 黑暗笼罩。 她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雨天,那个梦魇。 她熟视无睹。 —————————————————— 湛月和大帝交谈着进了屋。 湛月瞥了眼装晕的拉普兰德,没有急着揭穿她,继续和大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公司的注册资金算不上很多,还得好好运营……大帝,你觉得你这次在龙门演出会赚多少?” “多少?你是在用金钱侮辱音乐的艺术吗?” “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这家伙这几天都白吃白喝白住我的。”湛月眯着眼看向大帝。 大帝缩了缩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脖子。 “好吧好吧,我的艺术无可挑剔,所能赢得的喝彩和狂热必是无人可及,保守估计……几十万龙门币吧?” 大帝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这是它在龙门的第一次露面。 之前它都在哥伦比亚和莱塔尼亚这些地方混迹,还从来没到过龙门。 大帝看了眼躺沙发上的拉普兰德,又看向湛月。 这个狼女已经醒了,湛月怎么把她晾在一边? 算了,它关心这些那么多干嘛,叙拉古那群狼崽子的事它可不想掺和。 “你那场演唱会是在下个月举行吧?” “昂,那个乌萨斯说这个月先给我预热预热,还拿了我几张唱片。” 大帝突然来了兴致,它从湛月堆在客厅一角的各类乐器中翻出一个lp机(打碟用的),“湛月你要听一听吗?那几张唱片虽然是我很久以前的作品,但水平比现在这些小年轻还是高上那么亿点点的。” “算了,我对音乐不感兴趣。”湛月撇撇嘴。 “行了,”湛月挥挥手,“地下一层隔音效果好,你要玩什么乐器都去那儿……我现在有些事要做,大帝你回避一下。” 拉普兰德突然感到有些不妙。 以她现在的状态,要是这个叫“湛月”的家伙要对她图谋不轨,她也反抗不了。 她是求死不错,但对于自己的清白还是很在乎的。 大帝啧了一声,识趣地拿了几个乐器,摇晃着自己的身躯,向地下室走去。 “好了,拉普兰德·萨卢佐,不用装了,我知道你醒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湛月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眼眸低垂,看着对面那个装晕的狼女。 拉普兰德睁开眼睛,瞳孔转动,看向湛月。 她想要骂这个家伙,激怒他,或者干脆大声地笑几声。 但很可惜,她无力做到这些事。 作为给她下术法的人,湛月自然也清楚她开不了口,但没关系,他还有心眼通这种术法。 “首先,第一个问题,你为何出现在龙门。” 湛月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拉普兰德心底。 即使是一个疯子,灵魂混乱,难以用搜魂的手段探查情报,通过心灵的沟通,总能问出点什么的。 “……你想知道?” 拉普兰德并没有惊慌,尝试着在心里说话。 “你的灵魂混乱不堪,但行事说话却没有完全陷入疯狂,反而保持着一定冷静,”湛月的声音接着响起,“你的心底埋藏着那个雨天,这也是你行动的唯一理由。” “哪个雨天?” “……你非要我揭开你的伤疤吗?” “嗬嗬,嗬嗬嗬……”拉普兰德的笑声嘶哑地响起,“从来没有什么伤疤,只有致死的一击。” “……回答我的话,如果你配合,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湛月的心灵之声冷静而坚定,充满了无可置疑的强大魄力。 “你是想说,这一切都会终结在一开始?” 拉普兰德的心灵之声难得没有绝望的情绪。 心眼通。 这个术法并不只是简单的一个翻译器和传话筒。 这是真正两颗心灵的沟通,互相可以一览无余地感知到对方的灵魂的,毫无保留的交流,这种交流不存在欺骗,最多也只能存在避而不谈。 在这种交流中,沟通的二者会自然地产生相信对方的情感。 ——哪怕拉普兰德已然绝望,已然疯狂。 “你也许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源石技艺,可以穿梭时间。” 拉普兰德银白地眼眸猛地睁大,一直处于混乱的心灵兀地产生一缕原本她以为与她已经绝缘的情感—— ——希望。 湛月的声音不缓不急。 “所以,拉普兰德,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吗?” ———————————————————————— 湛月解除开她身上的术法。 拉普兰德没有起身,她银白色的眼眸中已然蓄满了晶莹。 但眼角干涩,没有东西流出。 她抬起手臂,压在眼睛上。 已经有多久,没有产生过那种名为“释然”和“希望”的情绪了? 她想要大哭一场,以一位年仅15的少女的身份,但她早已丧失了哭泣的能力。 湛月撑着下巴,眼底闪过思索。 拉普兰德知道的事其实并不多,也不清楚,这倒是和她混乱的灵魂情况吻合。 陷入疯狂的人,即使后面再清醒过来,前面令她产生疯狂的事大多也会处于混乱而模糊的记忆中,难以回想。 这很正常,人体正常的保护机制。 不过好在还是有一点信息的。 比如—— 叙拉古家族在龙门找寻的那个所谓“信物”。 —————————————————————— 叙拉古的背后,是一个狼群。 狼母早已不知所去,剩下的狼之子在叙拉古扶持起家族,进行它们之间的“游戏”。 当然,并不是所有大家族都是它们的棋子,德克萨斯家族,就是一个纯粹由人类自身发展起来,足以与它们对峙的家族。 在叙拉古,近代以来,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 狼母其实一直都并未远去,她慈爱而严厉的目光一直落在叙拉古的土地上。 而狼母不再相信背叛她的狼之子,她独独宠爱那个名为“萨尔瓦多雷·德克萨斯”的鲁珀,而她存在的“信物”,一顶由蛮荒时期的骨头和利齿构成的王冠,也被“德克萨斯”所持有。 这也是“德克萨斯”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大家族的理由。 这个传说也许只是高傲的狼之子并不相信仅凭人类自身就能成长到威胁他们的地步而做出的虚假流言。 但它是真的。 德克萨斯家族突兀地宣布自己要脱离叙拉古,彻底独立出去,因此,西西里夫人宣发了“灭族清算”。 在西西里夫人的“灭族清算”发布之后,德克萨斯家族以一家之力,对抗了叙拉古所有家族势力整整十年,多次展露出人类不该拥有的力量。 最终,西西里夫人还是剿杀了德克萨斯家族。 但“信物”不知所踪,西西里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情报,把视线看向龙门。 以上,就是拉普兰德知道的,关于三年前的剿灭战斗的一切。 这些情报其实并不珍贵,去当年参与进去剿杀战的家族里随便找个有点地位的人问一下就都能知道。 嗯…… 完全与记忆不吻合呢。 所以,是完全乱套了是吧。 湛月抓了抓头发。 原剧情里,狼之子们可都是隐居幕后,不露人前,只有它们扶持的家族族长知道它们的存在,哪像拉普兰德嘴里说的那样,现在整得路人皆知。 狼母他见过,交过手,有些棘手,但她不是早就不插手叙拉古的事了吗? 而且…… “你和切利尼娜怎么认识的?” 湛月疑惑地发问。 在“应该如此”的时间线中,要在1089年,萨尔瓦多雷才会把切利尼娜从哥伦比亚送往叙拉古的萨卢佐家族,期间,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才会结识。 要知道,现在也才87年啊。 “切利尼娜,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德克萨斯送到了萨卢佐家族来。”拉普兰德依旧用手臂搭在眼睛上。 “她……”她的声音空灵而茫然,“我已经只记得她的血液喷洒在我脸上的温度……呜呜呜……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崩坏地大笑。 湛月眉头皱得很紧。 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的关系似乎和原剧情也有些不同。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相爱相杀,而是单纯的“相爱”? 湛月感到了棘手。 他现在有些把握不住应该回归的时间点,整个事件他还只是了解冰山一角。 也许他应该去叙拉古一趟,亲自问问西西里夫人。 或者……他也可以回到很早的时间点。 湛月幽幽地看着笑声渐渐小了下去的拉普兰德。 这孩子……他这几天给她带在身边吧。 放任一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拉普兰德在龙门的行为的危害性,不亚于把一个野生的定时炸弹放在地铁站。 就算在湛月的术法影响下,拉普兰德得到了久违的宁静和希望,但过一阵儿,她那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会让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湛月就不知道了。 “抽烟吗?” 湛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烟,自己给自己点上一根。 烟雾缭绕,拉普兰德放下手臂,手掌伸向湛月。 “给。” 湛月递过去一根,还顺带着给了个打火机。 (没有鼓励吸烟的意思) ———————————————— 大帝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旁晚。 “唷,小狼崽,湛月没把你宰了?” 大帝挥挥鳍,语气相当欠扁。 “这是晚饭的食材吗?企鹅肉?”拉普兰德用蔑视的眼神低头看向大帝。 大帝歪了歪头。 “湛月,我可以动手教训教训这个小狼崽子吗?” “不可以。” 湛月的脑袋从厨房门口探出来,瞄了眼客厅里剑拔弩张的一人一兽。 “洗洗手,晚饭快做好了。” ———————————————— 晚饭的气氛很不错,当然,拉普兰德并没有开过口,只是默默吃着,只是大帝和湛月开着玩笑。 “笃笃笃。” 门口传来不急不慢的敲门声。 拉普兰德应激般抓住放在身边的长剑,脸上闪过一抹疯狂。 湛月瞪了她一眼。 “放下剑。” 拉普兰德死死咬着嘴唇,但慢慢地,她放下了手中的剑。 “谁?” 湛月起身,边走向门,边开口。 “我,老魏。” 魏彦吾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闷闷的。 魏彦吾? 湛月转过头去,看向坐在桌子边上的一人一兽。 话说大帝它进入大炎,去司岁台办“身份证”了吗? 不过,无所谓了,一个人犯,一个企鹅巨兽,他湛月还是能保的下的。 湛月拉开门。 魏彦吾的眯眯眼向湛月身后看了看,但他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他并不意外湛月家里会有这么两个家伙,他手下的情报网络又不是摆设。 “哈哈,贤弟别来无恙啊。” 魏彦吾笑着拍了拍湛月肩膀,一边把手上的茶罐子塞到湛月手上。 “嗨,来就来了,还带东西……”湛月笑呵呵地拉扯了几下,便把茶罐子收了下来。 魏彦吾和湛月两人笑呵呵地,回到了桌子边上。 “老魏,吃点?” 湛月给拉普兰德夹了筷子菜,转头看向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帝的魏彦吾。 “不了。” 魏彦吾收回视线,“是我来的不巧,你们先吃,吃完我们再聊。” 大帝撇撇嘴,迅速干完饭,便自觉地去地下室捣鼓它的音乐去了。 拉普兰德低着头,全程沉默地吃完饭。 当然,这个过程中,湛月也没少用心眼通去安抚她,免得她发疯直接对魏彦吾出手。 人家老魏,年轻的时候,可是以剑客的身份闻名大炎。 湛月可不想在自己家里发生一场战斗。 “你随便去找个房间吧,”湛月的声音从心底响起,“接下来一两个月,你先跟着我,我收集到足够信息后,就回去改变历史。” 拉普兰德点点头,沉默地上了二楼。 “好了,现在没别人了,找我什么事儿?” 湛月擦擦嘴。 “我就不能闲来没事,来找贤弟你叙叙旧?” “得了吧,老魏你平时有多忙,当我不知道呢?”湛月脸上露出一抹鄙夷,“说呗,咱哥俩有啥说啥。” “好,”魏彦吾点点头,似乎他就等这句话,“这个东西,我思来想去,还得物归原主。” “嗯?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什么东西在你那儿啊?”湛月一脸疑惑。 “不,当然不是贤弟你的,”魏彦吾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王冠。 ? 别的不说,老魏你从哪儿掏出来的? 湛月看向这顶王冠。 那是一顶,由古老的骨头和利齿组成的,蛮荒王冠。 第91章 王冠 送走魏彦吾之后,湛月把这顶极有可能是狼母留下来的信物放在桌子上,仔细端详起来。 据魏彦吾说,这顶王冠是三年前,一个鲁珀主动上交给龙门近卫局的,说会有姓德克萨斯的鲁珀来取,但等了三年,硬是没有一个姓德克萨斯的鲁珀来领。 反而等来了一波又一波心怀不轨来到龙门的叙拉古家族之人。 经过龙门术师的仔细研究,这顶王冠也没表现出任何神异,就跟一个普普通通的古董收藏品一样,除了看上去好看,就别无他用了。 所以,这顶王冠,对于魏彦吾来说,只是一块烫手山芋罢了。 把这个东西给湛月,有两个点,一是对龙门来说,叙拉古人至少不会源源不断地试图潜入搞事情了,二是,这顶王冠也不会落到叙拉古人手里。 虽然魏彦吾并不懂这些叙拉古人非要这顶无用的王冠,但他明白,叙拉古的家族,一直以来都对龙门虎视眈眈。 敌人要的东西,即使对己方完全没用,也不能白白给出去。 当然,魏彦吾也不是说非要把这顶王冠丢给湛月,他也有好好询问湛月的意思的。 湛月自然没有推脱,他本来就要调查叙拉古的异变的,这顶王冠来的正是时候。 他不怕事,就怕事儿不找他。 成为矛盾的中心,湛月才能获取更多的情报,修正扭曲也更容易。 思考了一会儿,湛月拿起这顶王冠,爬上二楼。 “拉普兰德——!” 他喊了一声。 “什么事?” 随着一声门打开的声音,拉普兰德从湛月卧室面无表情地钻了出来。 “呃,”湛月眨眨眼,“你进我房间干嘛?” “你自己说的,让我随便在二楼找个房间,而且,我也并不清楚哪个房间是你的房间。” 拉普兰德依旧面无表情。 好吧,虽然三无看得人也不太舒服,但总比绝望和疯癫要好。 “好吧……这顶王冠你认识吗?” 湛月抛了抛手上的王冠,也不怕那些尖锐的地方刺破自己皮肤。 拉普兰德漠然地看了眼湛月手上的王冠。 “不认识。”她摇了摇头,银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也左右飘扬着。 “不认识?你们叙拉古的家族来龙门不就为了这个东西?” “什么?” 拉普兰德皱了皱眉头,“那群蠢货竟然就为了这么个东西来龙门?” “你不是?” 湛月有些惊讶。 “我只是为了求死……最好死之前多杀几个龙门的官员,让家族头疼。”拉普兰德坦率得不像样,“我说怎么借灭迹人借得那么顺利。” 家族灭迹人是叙拉古家族的重要战力和资产,一般来说,出动两三个都已经算是大事了,但拉普兰德直接从家族薅走了足足十余位灭迹人,如果全都覆灭在龙门的话,即使是像萨卢佐这样的大家族,也是伤筋动骨的事。 拉普兰德毫不留恋地把视线从王冠上挪开。 “哪个房间是给我的?” 她的声音无波无澜。 即使是面对导致切利尼娜身死的直接原因,她现在的心境也难以掀起一点波动。 实际上,在得知可能改变这一切后,她的唯一愿望就已经变成了全力辅助湛月。 一旦湛月做好了准备,要穿越时间了,她就会自杀。 “走廊尽头,那儿是副卧,很久没住人了,自己打扫一下。”湛月指了指。 拉普兰德快步走到那个房间前,拉开房门,轻轻走了进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 她的背影萧条而瑟缩。 “真不打扫一下啊?” 湛月叹了口气。 算了,家政阿姨应该有在打扫,不至于太脏。 —————————————————————— 一夜无话。 湛月打着哈欠,从二楼慢慢下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气息。 “你醒了。” 拉普兰德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边上。 桌子上,摆着一道道甜品。 “这些是你买的?” 湛月没有马上坐到桌子边上,而是从拉普兰德身边经过,去向洗漱间漱口。 “不是。”拉普兰德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甜品,语气依旧冷冰冰的,“我自己做的,我信不过外面的食品。” “……呸(吐漱口水的声音)。” “这么多?”湛月坐到桌子边上。 “吃不完可以做成干粮。” “嘿,瞧我看见了什么?”大帝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桌子边上的另一个空座位上,“甜品盛宴,一大早的就吃这么丰盛?” “这里没有给企鹅吃的东西。”拉普兰德语气不善。 “嗯?嘿,小狗狗,你不开口吠两声,我还不知道这儿竟然还拴了条狗。” 大帝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拉普兰德抓起剑,大帝眯起眼。 “好了,你俩,不准在我面前吵架。”湛月抬眼分别看向坐在他各一侧的一人一兽,“我希望咱们能好好相处。” 无边的巨兽怨气和煞气升起。 拉普兰德和大帝的身体齐齐僵硬了片刻。 “好了……好了啦,我知道了,不跟小屁孩计较。”大帝缩了缩脖子。 湛月收起气势,面色如常,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小蛋糕。 “嗯,甜品很好吃,谢谢。” 拉普兰德沉默了一会儿,“你喜欢就好。” ———————————————————— 王冠这东西不是很好随身携带。 湛月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魏彦吾是怎么做到把这个到处就是尖尖角角的东西塞到怀里,从外表看还没一点异常的。 只能说,不愧是炎国第一剑客,轻易就做到了泰拉第一术师做不到的事情。 湛月摆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被迫选择了随身背一个帆布包。 大帝站在全身镜前,正自恋呢,突然一只罪恶的大手抓住了它命运的后颈肉。 “别照了,一只企鹅,有什么好自恋的。” “作为知名人物,保持个人形象是很重要的一门课好吧?” “你的大名现在还没在龙门流传。” “迟早的事!” 拉普兰德默默提着剑,跟着吵闹的两人。 —————————————————— 龙门街头。 湛月三人走过一个街头。 人群中。 卡彭把墨镜往下扒拉了一点,露出自己两个小眼睛。 “我没看错?那个疯女人还没被龙门弄死?” 他左右看了看,随便找了个小角落,猫了进去。 他可不想被拉普兰德认出来,然后随性砍了。 拉普兰德的疯是全叙拉古的家族都知道的事。 卡彭虽然是甘比诺家族的精英成员,但他自认为打不过拉普兰德。 他还是先躲一躲,再接着搞事。 反正那顶王冠还没离开龙门,西西里夫人也没说收手。 来日方长嘛。 ———————————————— 拉普兰德似乎感觉到什么,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但什么都没发现。 她的尾巴微微低垂,身体自然地警觉起来。 “怎么了拉普兰德?跟上来啊?” 湛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拉普兰德浑身一绷,接着竟然不自觉放松下来。 ——有那个人在,不用担心。 她怎么会产生这种软弱的想法? 拉普兰德愣了一会儿,但还没等她想明白,湛月的催促声便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再度环视了一周,什么都没发现。 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她低下头,像个随从。 ———————————————— “欸,大帝,你知道那个王冠吗?我昨天研究了半晚上,也没研究出来个什么名堂。” 湛月拍了拍背后的帆布包。 虽然大帝从昨天晚饭结束后,一直都呆在地下室,但湛月可不认为它听不见楼上的交谈。 别太小瞧巨兽,特别是大帝。 (扎罗,那个和拉普兰德打了三个月,最后被拉普兰德驯服的丢人玩意不算) “你都不明白,问我就懂了?”大帝撇撇嘴,“你要是问点音乐相关的事,我肯定能给出回答。” “那玩意又没有源石能量波动,也没什么现代化的东西,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收藏品……”湛月沉吟片刻,“说不定就只是个‘信物’,我想太多了。” 毕竟也没人规定德克萨斯家族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叙拉古的所有大家族十年,不是吗? …… 湛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蚌埠住笑了出来。 ———————————————— 看着三人走远,卡彭才从墙角走出来。 “王冠……在那个男人身上?”卡彭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这不好搞了啊,能在一天时间内让那个疯女人当保镖的,能是什么易与之辈? 不过,总归是有线索了,总比之前两眼一抹黑,到处瞎找来得好。 “要不再跟踪一会儿?”卡彭摸了摸下巴,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刚刚那个疯女人都已经警惕起来了,我还是不要作死好了。” “不过……”他的脸上爬上一抹笑意,“也许有其他家族的人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 “大帝,你说的那些宣传措施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这才第二天,成就巨星的道路容不得急躁。”大帝淡定地推了推墨镜,两只乌黑的小眼睛中满是自信,“就算那个乌萨斯不作为,我也能成就一番伟业。” “音乐……”湛月才说两个字,几辆黑色的车辆便从前方一路横冲直撞地漂移了过来。 湛月提起大帝,轻巧地跳到一边,躲开了车辆毫不减速的撞击。 “哟呵,在龙门的地界上,有多久没有人敢对我出手了?”湛月放下大帝,手握在腰间的源石剑柄上,“叙拉古人?” “嘭!” 没有废话,回应湛月的只是一声枪声。 “嘭!” 湛月诧异地看向一边的大帝。 大帝手上的特制铳械枪口缓缓冒着硝烟。 子弹头击中子弹头,二者齐齐偏离了轨迹,不知道射到了哪里。 “喂喂喂,流弹射到群众可就不好了。” 湛月瞥了眼四周尖叫着四处逃跑的民众,“拉普兰德,你去保护民众。” 拉普兰德顿了顿身形,但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转过身去。 “嘭!嘭嘭嘭!” 密集的火力倾泻而来。 大帝眼神淡漠。 它刚有动作,一只大手便抓住了它的后颈肉,把它提了起来。 它的眼前一花。 在极快的瞬间里,大帝便适应了湛月的速度,勉强看清楚眼前的场景,跟上湛月的节奏。 “嘭!嘭!嘭!” 铳械不断喷吐出火舌。 剑刃不断划开血肉。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来袭的叙拉古人便齐齐领了盒饭。 大帝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嘻哈服,但难以拍去那抹鲜艳的红色。 “喂,湛月,你下手这么暴力干嘛?文明社会懂吗?现在都用枪,弄我一身血……” “抱歉抱歉。”湛月嘴上敷衍了两句,接着便拨打了龙门近卫局的电话。 拉普兰德回到湛月身边。 ——————————————————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到现场的不是龙门近卫局的警员,而是鼠王。 砂砾无声地吞没了地上横流的鲜血和尸体。 “鼠王,来得很快啊。”湛月打了个招呼。 “来得快,不如防止他们胡作非为。” 鼠王脸色有些难看。 显然,他对自己难以处理叙拉古家族的潜入这件事,感到了自责。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杀得很快了,但没想到这些叙拉古人发了疯般把自家精英往龙门派,压根儿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粗略估计,死在龙门的叙拉古家族成员,都已经有上千人了,光是鼠王的势力,就杀了几百人。 这还没算上魏彦吾手下的那群“黑蓑”处理掉的。 鼠王感到一阵头疼。 林舸瑞啊林舸瑞,你真是老了,连及时处理这些狼崽子都做不到了…… 他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放任这些家伙在龙门乱窜,就是我的失职。” “嗨,别这样说,这些人来自整个叙拉古,龙门总不可能因此拒绝鲁珀入境,放宽心好了。” 湛月眯了眯眼,“我会很快解决这事。” 危险的气息悄悄从湛月身上弥漫开来。 但很快,随着湛月笑了笑,这股危险的气息随风消散。 “老魏怎么说?” 鼠王看了看站在湛月身后,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鲁珀少女,又看了看站在湛月身边东张西望的奇怪企鹅。 “都自己人,不必避着他们。” “……魏总督最近抽不开身,东国的皇室要来龙门看看自己女儿,他忙于外交。” “那这些叙拉古人怎么处理?不彻底处理的话,到时候闹起来伤到他老丈人可不就不好了?” “黑蓑的头领正在和西西里夫人商谈,但谈了几天都没有什么结果出来。” 鼠王知道的内幕消息很多。 “西西里……” 湛月沉吟片刻。 这个女人想要什么? 她不是早就想让叙拉古摆脱狼群的操控了吗?为何还要帮狼群做事? 还是说…… 湛月回头瞥了眼自己背着的帆布包。 “王冠”。 他突然想起魏彦吾告诉他的那个传说。 ——戴上王冠者,即为狼王。 第92章 外交日·上 龙门,半个月后。 在处理了几十波试图或抢夺,或偷窃的叙拉古家族成员后,湛月终于感到了一丝烦躁。 这些人怎么跟闻见味儿的苍蝇一样,一有空就围着王冠转? 眼瞅着大帝的演唱会也渐渐临近,大街小巷里各种宣发也渐渐多了起来,湛月也不太想错过这么一场现场演唱会,跑去叙拉古找这些家族算账。 不是说老魏他老丈人要来吗?真就不管? 怀揣着满腹的牢骚,湛月敲响了魏府地大门。 “吱——” 伴随着古老木门的吱呀声,门后露出管家的脸来。 魏府的管家是一名女性“龙”,相比魏彦吾和文月夫人,她的种族特征只有那一条长长的粗尾巴和两根短短的龙角。 “啊,是湛月先生啊,请进。” 管家小姐看到是湛月到访,连忙敞开大门,自己则扭头吩咐其他下人去泡茶。 “诶,难得魏府这么多下人……魏小姐,老魏他人呢?” 魏小姐,也就是管家小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湛月也不意外,魏彦吾平时就挺忙的了,更别说最近因为叙拉古和东国的事儿,他更忙了,不在家里也是理所应当。 “文月夫人呢?” “夫人她也不在家,不过,湛月先生可以先坐一坐,夫人很快就会回来。” 管家小姐眉眼低垂,温和地回答着。 “好吧……” 湛月毫不客气地坐在具有东国特色的榻榻米上,坐姿不是很优雅,但这儿也没谁会来说他。 ———————————————— 管家小姐据说和老魏一同出身大炎皇室,一直跟着老魏,连姓都是跟着改的。 文月夫人倒是相当有容人之度,这么一个对老魏死心塌地的女人都能容忍…… 当然,也许文月夫人也考虑到了管家小姐和老魏之间的血缘关系。 湛月盯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雾。 魏府日常生活中可没他现在看到的这么多下人,一般来说都冷冷清清的,哪像现在这样,似乎任何拐角都有一个等待着服侍他人的侍从。 看来老魏那老丈人喜欢搞这些派头。 话说,回龙门这么久了,一来就一直忙着弄大帝的演唱会和处理那些不知死活的叙拉古人,一些老朋友都还没拜访…… 正在湛月思索之际,古老大门又一次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文月夫人微微俯下身子,做了个标准的东国礼节。 “——湛王。” ———————————————— “嫂子好,”湛月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笑呵呵地挥了挥手,“嗨呀,咱们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多礼节,快坐快坐。” 文月夫人施施然坐在湛月对面,优雅地品了口茶。 “府上难得这么多人,有什么胡乱,湛王不要介意。”文月夫人放下茶。 “……我现在不是什么湛王,只是湛月,嫂子。” 湛月苦笑一声。 他来,不是带着什么目的的,只是想找魏彦吾或者文月夫人,商量一下怎么处理那些潜入的叙拉古人。 文月夫人微微一笑。 “那好,那湛月,咱们就聊聊天。不要怪嫂子这几天不近人情。” 文月夫人的身份决定了她的政治敏感性必须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时值东国皇室前来建交的关头,她不敢和湛月这个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异姓王有过多的交谈也是无可厚非。 “哪有,我懂。”湛月举起茶杯,抿了一下,“咱们只聊些家常。” “嫂子这些天我都没见到你飙车了,是老魏他又给你限足了吗?” “堂堂东国公主,喜欢飙车像什么样。” 文月夫人眼神飘忽,看来是言不由衷。 毕竟整个龙门谁不知道,魏总督的夫人,便是龙门乃至整个大炎的头名飙车手? 碧翠克斯?施怀雅,那个小老虎,喜欢上飙车都有这位文月夫人的影响。 “咳咳,我们还是不聊我这边,我这里没什么好讲的,”文月夫人抱歉地对湛月低了低头,“湛月,听说最近你在帮哥伦比亚那个摇滚明星办龙门演唱会?” “大帝啊,诶,话说大帝这个名字不会犯什么忌讳吧?” “当今圣上还没那么小气……你跟我说说,它的实力如何?撑得住现在铺开的场子吗?”文月夫人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色。 那个负责搭台子的乌萨斯(种族)高官对大帝抱有相当高的期待,投入到宣传的资源力度很大,现在在龙门街头随便走几步,都能听见大帝之前所做的几首曲子。 “你应该也可以在大街上听到那些摇滚乐吧?大帝还是实力的,台子再大,它也hold住——它自己是这么说的。” 两人都笑了两声。 “那那个叫拉普兰德的小家伙呢?”文月夫人笑眯眯地抛出一个问题。 湛月微微一顿。 他还以为他要先扯上一阵,才能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叙拉古上呢,没想到,文月夫人,也很关心这事儿啊。 “她?放心好了,只是一个可怜人,”湛月以一种毫不在乎的口吻回答着,“比起她,她那些同族才让我头疼。” 文月夫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观察着湛月的微表情。 “唉,湛月,你也知道,哪怕是那些达官贵人,想要在龙门包庇一个身患源石病的高危通缉犯也是不可能的。老魏他最近的压力很大……” 湛月眯了眯眼。 “嫂子不要再说了,我不会随便就抛下拉普兰德,当然,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妨碍到龙门。” 他顿了顿。 “在听了大帝的演唱会后,我会带着她离开龙门。” 文月夫人面色微变。 “湛月,我没有要逼走你的意思……你是老魏的拜把子兄弟……” “好了好了,嫂子,不用着急,我只是走,不是不回来。” 湛月叹了口气。 他现在有些无奈。 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魏彦吾一家的关系,变得这么拘束和敏感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政治,参与进了他和龙门之间? 他只是想和这对掌控着龙门的夫妻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叙拉古人罢了,这么费劲的说话,他有些厌烦。 “好了,”他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多了,嫂子,我也不和你打弯弯绕了,魏彦吾把王冠交给了我,这半个月来,我遭受了几十波袭击,龙门的安保系统已经濒临崩溃了吧?” 文月夫人眼神微沉,她就知道,湛月不是闲着没事过来走动关系的。 湛月接着说道,“既然你家里那个老头子要来龙门,那想必你们也对这个情况有些头疼。” “湛月,我父亲到访的日子定在半个月后,刚好就和你身边的那个‘大帝’开演唱会的日期不谋而合。” 文月夫人语气平静而霸道。 “在那一天,龙门所有鲁珀和沃尔珀都将被禁止出门。” 湛月微微皱起眉头,“你确定?事后你们再怎么给补偿,也很难挽回自己名声。” 就在此时,大门的吱呀声和男人雄浑的声音一同传来。 “西西里夫人并不松口,这已经是龙门最有效的解。” “龙门的损失会让叙拉古千百倍还回来。” 魏彦吾脸色平静,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 卡彭几乎要放弃从湛月手上把王冠夺走的念头。 饶是以他的一贯的狡猾和精明,面对一个仿佛无懈可击的敌人,他也深深感到了无力。 ——现在被他蛊惑着去找湛月麻烦的各家族人员,都只不过是徒劳送死罢了。 因为死的人太多了,现在甘比诺家族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换言之,他现在不能再去蛊惑其他家族的成员了,不然,甘比诺家族将在这场“寻宝游戏”中第一个出局——连损失了十几名灭迹人和自家少主的萨卢佐都还没出局。 想到萨卢佐,卡彭皱了皱眉头。 那个灰狼没死,还一直跟在那个男人身边,而萨卢佐家族方面的反应也相当奇怪。 平静,毫无动静,就连派的到龙门的人都少得可怜,零零星星的。 卡彭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复合弩。 他曾经试着联系萨卢佐家族,甘比诺愿意暂时和萨卢佐联手,但萨卢佐方面很果断地拒绝了,实在不知道他们家族在玩什么把戏。 ……但再这样各大家族各自为战是不行的。 面对龙门这样的庞然大物,家族必须联合起来,这样才有机会在那个魏总督的眼皮子底下拿到属于他们叙拉古的“王冠”。 卡彭思虑片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通讯仪。 他只是一个家族的骨干成员,顶多因为和现任家主关系比较紧密,地位稍稍特殊一点,这种关乎到家族联合的决定,他做不了主。 希望那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能理解他的意思……*叙拉古粗口*。 甘比诺·里奇,可别让兄弟傻乎乎去送死。 ———————————————————— 十四天后。 湛月难得地度过了和平安稳的十四天。 不过,湛月可不会认为那些叙拉古家族会白白放弃,这十四天,比起放弃后的宁静,更像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压抑。 当然,他没怎么觉得压抑就对了,再怎么说,这里是龙门,再怎么说,他是湛月。 这就足够了。 随手把自己盘了许久的王冠扣在坐在一边的拉普兰德脑袋上,湛月双手交叉,抱在自己后脖颈上,看起了电视。 拉普兰德冷淡地瞥了眼自己头上突然多出来的重量。 这个引得叙拉古和炎国关系紧张,引得无数人为之死去的所谓“信物”,就这么轻巧地扣在她的头上,而她不屑一顾。 她既没有突然得到非人的力量,也没有突然获得不属于她的记忆,身上的源石反应也没有失控。 事实证明,这只是一顶普通的收藏品。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切利尼娜死去时,那副冷漠的面孔。 ——真是可笑。 “……明日,东国皇帝将莅临本市,进行友好交流……” 电视发出嘈杂的声音。 “……届时,在本市的所有鲁珀和沃尔珀市民将受到限制……” “……对于对大家造成的不便,本市总督魏彦吾将给出充分补偿……” 湛月撇撇嘴,这家伙还真这么干啊? “欸,拉普兰德,你说那些家族的人明天会不会安分?” 湛月略带着戏谑意味的话语传入耳朵。 拉普兰德睁开眼,神色冷淡。 “西西里夫人给出的期限,截止在明天。” 湛月脸色一变。 “你之前怎么不说?” “说了和不说没有区别,”拉普兰德眼神冷漠,“除非那些高高在上的狼之主亲自下场,否则,对于你,对于龙门,那些不知死活的家族成员,都是蜉蝣撼树。” 湛月叹了口气。 “但,在龙门生活的,不只是我,也不只是像老魏的那些官员,还有民众。” 拉普兰德突然笑了出来。 她没说什么,但这一声笑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算了,叙拉古的情况和龙门不一样,我也知道……”湛月叹了口气。 “铳与秩序”。 西西里夫人为叙拉古带来了他国之精魄,但似乎,什么都没能改变。 —————————————————————— 魏彦吾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以上,就是由那位大人传过来的最新情报。” 一身黑衣,头戴蓑帽的“黑蓑”恭恭敬敬地半跪在他面前。 “我知道了,西西里夫人那边,依旧是不合作态度?” “是的,魏公,京城传来的命令也未曾变动。” ——不允许与叙拉古正面开战。 大炎并不害怕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但也不想随随便便开战。 南边的海嗣最近似乎有所异动,北方的邪魔似乎也蠢蠢欲动,这个时候和别国掐架,实属不智。 龙门现在只能憋着火气,被动防御反击。 “帮我把亚当斯和林舸瑞叫过来,明天很重要,不得有失。” “是。” ———————————————— 大帝敲响湛月的家门。 随着门打开的声音,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它眼前。 “唷,大帝回来了?” 湛月的声音从拉普兰德身后传来。 “我早就想回来了……” 大帝语气带着一缕抱怨。 炎国这地方比它之前去过的所有地方规矩都来得多。 好在它背后是湛月撑腰,要不然少不了酒局。 就算是这样,它这个初来乍到的歌手,还是得耐着性子,跟那些官员玩拉扯游戏。 要不是它现在在龙门没有什么影响力,不太好凭自己意愿行事,不然,它才懒得搭理这几个官员。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就是你登台的时候了,今晚就别听你那几张黑胶唱片了。” 拉普兰德安静地回到沙发上,坐在湛月身边。 大帝瘪瘪嘴。 “有水果吗?甜品?” “冰箱里,自己找去。” 湛月随口应付着,眼神并未离开电视。 “喂喂喂,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个真正的音乐天才,一个巨星?” “好好好。” 湛月翻了个白眼。 “拉普兰德,去给它找点?” 拉普兰德缓缓看了眼湛月,又缓缓看了眼一脸臭屁的大帝。 ? ———————————————————— 次日上午。 站在某栋高楼的天台上,湛月三人注视着下方缓缓行驶而过的车队。 里面坐着的人,无不是高官达贵。 “你的演唱会在晚上?” “昂,得亏没推迟,要是被推迟了,我真得狠狠揍这些家伙一顿。” “附近出现了小波小波的家族成员。”拉普兰德声音冷淡,“他们伪装成其他种族的人,但身上的气味不会变。” “哟呵,还真是胆大包天,西西里还真不怕东国和炎国一块儿对付叙拉古啊。”湛月挑挑眉。 也不知道那顶王冠对于叙拉古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值得西西里夫人这么不计后果地做。 “……需要我动手把他们悄悄杀了吗?”拉普兰德的语气依旧冷漠。 “不用,不要太小瞧龙门了啊。” 湛月似笑非笑,看着那几波家族成员。 “现在的龙门,已然是天罗地网。” 第93章 外交日?下 黑色商务车在一众民众的簇拥下缓缓前行,道路旁,不时有礼炮悦鸣。 戴着针毡帽,裹着厚衣服,混在人群中的卡彭一双小眼睛透过墨镜四处观望着。 *叙拉古粗口*,龙门官方在发什么疯,竟然能发布那样的禁足令,搞得现在他们只能小波小波隐蔽地出来。 ——还要做好这种极其让鲁珀不适的伪装。 而且,龙门的群众竟然没什么异议……这点与叙拉古完全不一样。 卡彭晃了晃脑袋,把脑中纷乱的思绪抛去。 经过十五天的商议,叙拉古能团结的家族力量都已经在卡彭的手下了,这是机会最大的一次。 ——他们并不想掺和进炎国和东国的外交里,他们只是要夺回王冠,这就意味着,他们没必要冲击防守严密的外交场地,而是趁龙门市区防守稀疏的时候,找到那个湛月和那个疯女人。 然后,杀了他们,拿走王冠。 至于再之后,王冠到底算是被哪个家族所取回,那也是到时候各凭本事了。 卡彭观察着周围的人群,慢慢地移动着。 突兀地,他感到背后发冷。 ——!!! 多年来在叙拉古的家族斗争中磨练出来的生死直觉让他下意识把走在他前面的龙门市民往自己身后一扯,自己则就地一滚。 “嘶……嗷哦哦,你干嘛,哎哟……” 黎博利市民冷不丁被卡彭狠狠拽了下胳膊,一时下盘不稳,摔倒在地上。 一道阴影,洒在他身上。 “……” 一身黑衣,戴着面罩的“黑蓑”皱了皱眉头。 他伸手拉起来这名倒霉的市民,四下看了看,没在熙攘的人群中找到目标。 “黑蓑一,目标丢失,疑似已经逃逸。” 他按着耳朵上的微型耳麦,眉头紧皱。 “收到,正在调用‘眼线’。” 过了半分钟,耳麦中才终于又发出动静。 “目标在十秒钟前出现在西华路出口,进入贫民窟。” “收到。” 黑蓑一面色冷漠,抬眼再度扫视了一转热闹的人群。 其余黑蓑正在清除威胁。 他抬步向贫民窟走去。 ———————————————— 湛月坐在高楼天台的边缘上,两条腿在半空中悠哉悠哉地晃荡着。 “黑蓑都用上了啊。” “黑蓑?就那些一身黑的人吗?”大帝站在湛月身边,扶着湛月肩膀,向下面望去。 “嗯,那些都是魏彦吾的亲卫,一般来说,是见不到他们的。”湛月随口回应了一句。 “……有人上来了。” 就在这时,拉普兰德冷不丁地开口。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话一样,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嘎——” 铁锈斑斑的天台铁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音。 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眼前。 拉普兰德瞳孔猛地一缩。 “沓沓……” 那道苍老身影后,一抹暗影,踏着优雅的步子,缓缓出现在天台之上。 “父亲……还有,狼之主。” 拉普兰德的手指冰凉,紧紧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 阿尔贝托?萨卢佐。 拉普兰德?萨卢佐之父,行事狡诈而凶狠,在他带领下的萨卢佐家族隐隐有成为叙拉古第二家族的意思。 同时,他也是拉普兰德的梦魇。 ——她做梦都想杀了他。 “湛月,尊敬的‘牧狼人’。”阿尔贝托并没有理会如临大敌的拉普兰德和那个奇怪的企鹅,摘下帽子,向着湛月微微弯了弯腰,做了个得体的脱帽礼。 湛月脸色平静,他的目光落在阿尔贝托之后的那匹巨狼身上。 他没有说话。 阿尔贝托直起身来。 “这些日子,多谢您对小女的照顾,也感谢您选择了新一任‘狼王’,今日我来,只为了将未来的叙拉古之主带回叙拉古。” 他的目光落在拉普兰德身上,眼中不再带着往日的漠然,而是一种令拉普兰德极度不适的柔和。 巨狼伸出舌头,向拉普兰德低下头,以示臣服。 湛月三人均是一愣。 大帝看了看湛月,又看了看拉普兰德,黑眼睛中满是疑惑。 拉普兰德更是不知所措,身份的突然转变让她有些感到茫然,但与之同时,一缕疯狂的杀意从她心底如雨后的杂草一般增生。 ——她似乎,能够杀了那些…… 湛月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试图拔剑的行为。 湛月微微摇了摇头。 拉普拉斯一怔,但很快,意识到现在理应完成的目标,她强行平复下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 “那顶不知所谓的王冠……戴上者,即为狼王?如果叙拉古之主是这么儿戏地选举出来的,那我也很怀疑,这个所谓的狼王,是否只是狼群的又一个玩具。” 湛月语气平静。 “拉普兰德在我这儿过得很好,各位请回吧。” 巨狼脊背拱起,血红的大眼中,狂暴的杀意突显。 “牧狼人,母亲早就不在了,不要以为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敬你三分!” “哦?” 湛月脸色变得戏谑起来,被伪装起来的黑色眼眸中,一抹血色乍现。 “你以为,狼母,为什么心甘情愿为我驱使?小狗狗?” 巨狼毛发直立起来,呲牙咧嘴,一副被激怒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 阿尔贝托兀地挡在剑拔弩张的一人一狼中间。 “二位冷静一点,在龙门厮杀对谁都没有好处。” “让开,仆从!你没有命令我的权力!” 巨狼鼻孔中喷出两道粗大的白气。 “阿尔贝托?萨卢佐,你倒是个聪明人,”湛月拔出影月和流火,“我可以和你谈谈,但对于试图咬主人的畜牲……” “——唯有一打。” 话音刚落,红蓝色的流光便无情地冲击到了巨狼身前。 血液飞舞。 ———————————— 湛月下手很快。 巨狼一点能力都没有用上,便干脆利落地昏死了过去。 ——脑袋直接被开了个瓢,就算是它,也只有陷入假死状态。 血液汩汩的流出,浸湿了天台积攒的灰尘。 湛月在巨狼的毛发上擦了擦剑,把两把剑插回剑鞘。 雪白的头发和猩红的眸子齐齐变回黑色。 阿尔贝托怔怔伫立在巨狼之前。 ——实乃非人之力,非他可抗衡。 大帝砸吧砸吧嘴。 这些狼崽子是真的憨,动手前能不能仔细感受感受别人身上的巨兽怨气啊? 就算湛月有意收敛,但真正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的啊。 而且…… 大帝嫌弃地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巨狼。 这家伙连它都打不过,还敢惹湛月? 阿尔贝托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一个和煦的微笑。 ——有些假。 “牧狼人,狼母有言,王冠所选中者,方可安然戴上王冠,否则只会死于非命,”阿尔贝托看了看正用漠然眼神看着他的拉普兰德,“小女虽然尚小,但亦可作为储君,叙拉古不会允许她流落在外面。” “呵呵。”湛月笑了出来。 “你不会以为,西西里夫人会承认这些东西吧?而且……我研究了很久,这个所谓王冠,只是一个收藏品罢了。” 湛月向拉普兰德伸了伸手。 拉普兰德心领神会,从背后背着的帆布包中摸出那顶王冠,递给湛月。 大楼底下,车队缓缓经过,人群越发喧闹。 在一片嘈杂声中,湛月随意地将那顶无数叙拉古人梦寐以求的王冠抛给了阿尔贝托,仿佛那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垃圾。 “戴上吧,让我看看,你们的传说是否为真。” 湛月的声音不大,但却有力地穿透了人群的喧哗,清晰地传入阿尔贝托的耳中。 阿尔贝托看了眼手上的王冠,感到一阵阵眩晕。 耳边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耳鸣。 戴上王冠者,即为狼王—— ——为王冠所不承者,当受万骨千齿穿魂之刑。 —————————————— 看着阿尔贝托似乎面色很难看,似乎还要纠结很久,湛月便把视线移向站在旁边旁边的拉普兰德。 虽然早就知道拉普兰德很有天资,未来是能够独自与狼之主“扎罗”缠斗三个月,而后驯服狼之主的人,但湛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着成为叙拉古新一任主人的潜质。 不过,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这一套了。 人家西西里夫人可不是靠着什么“天定神选”当上的叙拉古之主,人家可是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自己走上的统治者之位。 正如湛月所说的,他并不认为西西里夫人会承认这个所谓王冠所指定的下一任叙拉古之王。 狼群对叙拉古的影响,一直都是西西里夫人试图根除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所想除去之物的权力? 拉普兰德面色冷漠地看着那个纠结的老人。 她被湛月扣上王冠时,也不知道这可能会让她顷刻间死于非命,但她并不在乎,她只关心湛月是否能真的改变历史,如果她的死能让湛月对此事更加上心,那她就是死也无所谓了。 不过,比起她看不见的,现在她更关心眼前这个导致切利尼娜死在她手上的直接祸首,会不会死在这儿,客死他乡。 大帝摸着也许存在的下巴。 叙拉古的事儿……还挺摇滚的?它有些灵感了! 阿尔贝托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的视线落在脚旁,奄奄一息的狼之主身上。 世事不由人啊。 就在他眼一闭,心一狠,准备戴上王冠时。 “啾!” 随着手枪消音过后的声音,阿尔贝托手掌上突然多出一个血孔,吃痛之下,他松开了手上的王冠。 “唔——!”阿尔贝托闷哼一声。 湛月眯了眯眼,随手构筑了个术法,取回那顶王冠。 “萨卢佐的老东西!我就知道你们萨卢佐家没憋什么好屁!” 楼梯上,从阴影中显现出几道魁梧的身影。 都是鲁珀。 端着铳械,这几名鲁珀瞪着凶狠的大眼,缓缓进入了天台。 阿尔贝托捂着受伤的右手,不言不语,只是用阴冷的眼神注视着这几个莽撞闯入的叙拉古人。 “你,你,还有那只企鹅,”壮汉拿枪指着湛月三人,“都给老子过来,跟这个老家伙站一块儿!” 大帝歪了歪头,看向湛月,似乎在询问湛月怎么处理。 拉普兰德同样如此,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做事前先问问湛月了。 “杀了——” 湛月看了眼手上的王冠,“留一个。” 随着话音落下,一抹灰色的迅捷身影和大帝的子弹一块儿窜了出去。 ———————————————————————— “阿尔贝托,你幸运啊,正好有几个替死鬼上门。”巨狼闭着眼,用微乎其微的声音,细语着。 “狼之主,你装死装得倒也挺熟练,”阿尔贝托冷哼一声,没有保持应有的尊敬,“认怂比我认得都快。” “你!” 巨狼睁开一瞬双眼,恶狠狠地瞪向他。 阿尔贝托毫不畏惧,直勾勾地盯着它的双眼,眼中满是与拉普兰德如出一辙的疯狂。 “狼之主,迎回狼王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该死的人类!”巨狼此时也顾不得装死了,站立起来,愤怒地咆哮着。 “唷,醒啦?” 湛月恶魔一般的声音幽幽地在它耳边缭绕。 一个颤颤巍巍的壮汉被打包好丢到几人中间。 拉普兰德擦了擦剑,默默回到湛月身后。 巨狼打了个哆嗦,果断趴下继续装死。 壮汉两股战战,迎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特别是湛月和那个疯女人的视线,这让他如芒在背。 “给……给我个痛快的!联盟会给我报仇的!” 他梗着脖子吼道。 “你哪个家族的?” 阿尔贝托冷淡地发问。 “他哪个家族的并不重要,”湛月挥挥手,打断阿尔贝托的话,“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在王冠之下安然无恙。” 湛月把王冠递给身后的拉普兰德,示意她去把王冠给这个壮汉戴上。 拉普兰德漠然地注视着这名不知名家族打手。 兽骨和利齿所做成的王冠扣在他的头上。 “噗嗤——!” 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骨头和利齿猛地穿透了他的头骨,无数白骨在眨眼间挤满了他的头颅,直到白骨破开眼球,利齿伸出口齿。 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大帝吓了一跳。 它见过不少死人,但还没见过死这么快,死这么惨的。 拉普兰德眼神微动。 这就是她如果没有那个资质就会成为的样子吗? 死的很干脆呢,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湛月摸了摸下巴。 “好了,拉普兰德,拿着王冠回来吧。”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湛月确实感受到了狼母的气息,但没有任何源石技艺的气息。 这个王冠,看样子不简单啊。 拉普兰德伸手抓住王冠的一角。 王冠猛地一缩,所有增生出去的白骨利齿全都在眨眼间回到了王冠内部。 尸体沉重地砸在天台上,激起一片灰尘。 拉普兰德面无表情地把这顶王冠还给湛月。 “好了,确认真实有效……狼母那家伙还活着……”湛月嘀咕了两句。 他看向装死的巨狼和面色不太好的阿尔贝托。 “你们可以走了。” “可是……!”阿尔贝托似乎还想挣扎什么,但巨狼却干脆利落地一口叼起他,在高楼之间几个跳跃,跑没影了。 “……跑得真快。”湛月失笑。 “走了,大帝,拉普兰德。”他拉了拉失神的拉普兰德。 ———————————————————————— 贫民窟。 卡彭面色阴沉地躲在垃圾箱中,注视着外面过往的行人。 那些黑衣人真是阴魂不散,他都跑了多久了,还死死咬着不放。 “……卡彭收到请回复,家主命令:立即撤离龙门,保全自身,不要管联盟,也不要管王冠,立即赶回叙拉古!” 耳麦中传来声音。 卡彭愣了愣。 但很快,优秀的素质让他做出了该有的回应。 “卡彭收到,请指明接头地点和交通工具。” “……” “吱吱。” 老鼠啃着腐烂的苹果,歪着头看着这个挤进来的人类。 它的眼里,闪过一缕智慧的光芒。 —————————————————————— 叙拉古。 西西里夫人抚摸着巨狼光秃秃的头顶。 那儿几个小时前才被某个牧狼人削平了一半,现在就只剩毛发还没恢复了。 “你做的好,孩子。” 西西里语气轻柔。 巨狼吐出舌头,像只被驯服的狗一般,摇晃起尾巴。 西西里眼神深邃,看向叙拉古仿佛亘古不变的灰色天空与雨云。 “牧狼人……湛月……” 她永远不会忘记是谁在五十年代,最关键的时候,帮了她一把。 “希望你这次,也会站在正确的一边。”她的眼神中闪过一缕莫名的神色。 在她身边,戴着眼罩睡觉的阿格里尼神父发出轻微的鼾声。 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第94章 演出 在龙门的所有叙拉古家族成员都收到了各自家族的命令,迅速从龙门撤离了。 ——除了某个被鼠王偷听到的倒霉蛋。 卡彭浑身被捆了个扎实,被龙门帮派成员丢到鼠王面前。 “额,那个……鼠王,久仰久仰,那个,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卡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牵扯到他脸上的疤痕,显得不是很和善。 鼠王摸着拐杖,眼神冷淡。 “怎么会呢?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的预警呢,是吧,卡彭先生?” “不不不,什么预警,什么卡彭,我都不知道啊?鼠王,你看,我有身份证的,正宗龙门人。” “哦?” 鼠王捋了捋鼠须,旁边的帮派人员立马心领神会,走上前来,从卡彭身上搜了搜。 小刀,龙门币,以及一张身份证。 至于卡彭常用的那张复合弩,早就在打斗的时候被缴掉了。 鼠王“呵呵”地笑了一声。 “你的炎国话说得不错,但是,”鼠王拐杖跺在地上,激荡出一阵灰尘,“这张过时的身份证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毛头小子。” 卡彭脸色一变。 “怎么会?该死……里奇那家伙搞什么?” 他反应过来,立马闭上了嘴。 鼠王眯了眯眼。 “果然太年轻了,诈一诈就把自家漏出来了,小刚。” 被叫到的“小刚”站了出来。 “你去找找,叙拉古哪个家族里,有个叫里奇的高层。” 鼠王眼中闪过点点寒芒。 “我可要好好感谢他们为龙门预警。” “那老大,这个家伙呢?” 帮派成员指了指地上扭动的卡彭。 “丢河里喂鱼,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鼠王转过身去,披风的下摆擦过卡彭那张死灰色的脸。 —————————————————————— 傍晚。 大帝下天台后,就去准备今晚上的演出去了,湛月和拉普兰德一时间竟然没有什么事要做,干脆就逛起了街。 当然,拉普兰德只是默默地跟在湛月身后,一言不发。 她并没有做任何伪装,大大方方地把自己鲁珀的种族特征露了出来。 一路上有许多人把目光投过来,但湛月和拉普兰德都不在乎。 开玩笑,禁足令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为了方便老魏他们清理这时候还在外面活动的那些家族成员,而拉普兰德,这个跟着湛月的鲁珀,早就被龙门近卫局和黑蓑所撇出了“清理人员”的名单。 湛月买了点糖葫芦,还顺便给拉普兰德也买了一串。 甜食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路过城内的河流时,拉普兰德瞥向河中。 “怎么?想去救人?”湛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不,所有家族成员,都该死。” 拉普兰德收回视线,冷淡地舔了口手上的糖葫芦,没再理会河底正在扑腾的卡彭。 湛月耸耸肩。 好吧,他就知道,现在的这个拉普兰德,除了跟切利尼娜有关的事,她都完全不感兴趣,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坨冰块。 湛月随手给河底那个逐渐无力扑腾的家伙上了个水下呼吸的术法。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他上辈子在剧情里见过这家伙,随性做的小事。 两人渐渐离去。 夜幕降临。 卡彭喘着粗气,从河面露出脑袋来。 “呼,呼呼,呼……” 他现在脑袋有些混乱,可能是扑腾的时候进水进太多了。 哪个好心人救了他?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但没发现任何身影。 卡彭抿了抿惨白的嘴唇。 从黑暗的河底向上张望的时候,依稀见得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身影……这两个身影还有些眼熟,但到底在哪儿见过他记不起来了。 不管怎样,这个大恩,他记在心底了。 —————————————————————— 黑暗笼罩大地,而龙门灯火通明。 “巨蛋”体育馆。 原本是个体育馆,但现在这儿已经被改造成了某个家伙的舞台——嗯,虽然湛月一分钱都没出,但还是有他一份功劳。 没他的关系,大帝在龙门的初秀能有这么大舞台? 湛月安安心心地坐在贵宾室里,俯瞰着喧闹的观众席。 大帝这个月倒是在龙门发行了不少唱片,反响相当不错,现在到现场的观众倒没有对大帝的质疑,而是热烈的讨论。 拉普兰德给自己的狼耳堵上几团棉花。 她跟那个企鹅的关系可称不上好,如果没湛月在,他俩早打上一架了,她现在可不想听见那个丑企鹅的音乐。 ——她耻于承认大帝的音乐造诣非凡。 湛月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笑了笑。 “欸,拉普兰德,不至于这样,大帝它又看不见这儿,赏脸听一听?” 拉普兰德微微偏了偏头。 湛月失笑,伸手摸向拉普兰德的狼耳。 毛茸茸的,一颤一颤的,手感不错。 把棉花拿了出来,湛月随手将其丢在一边的垃圾桶内。 外面兀地传来一阵激昂的音乐。 “哦,要开始了?” 湛月扭过头去,看向底下的舞台。 拉普兰德看了眼湛月的侧脸,痛苦地闭上了眼。 ——如果有个像湛月一样的人能早点出现,那些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竟然产生了依赖他人的念头? —————————————————————————— 另一个贵宾室。 魏彦吾和东国皇帝推杯换盏。 文月夫人没有理会这两个老狐狸,自己专注地看着底下的演唱会。 对她来说,一个是自己丈夫,一个是自己父亲,但这两人又分属两国,贸然参与进他们的对话并不明智。 ——比起复杂的政治,她更愿意沉浸到纯粹的音乐中。 她看到对面也正看着底下的湛月。 湛月若有所感,抬眼看向这边。 文月夫人挥了挥手。 湛月微微笑了笑,同样挥了挥手。 “贤婿,那边那两个贵宾室里,又坐着何人啊?” 东国皇帝笑着指向玻璃。 “那边那个,是我的义弟,湛月,另一边窗帘拉起的那个,是龙门城中的大家族,同时也是这场演唱会的投资方,施怀雅家族,不过,至于今天他们到场的人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东国皇帝瞳孔微微一缩,但转瞬便恢复了原样。 即使只是一瞬间,但魏彦吾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位东国君主的异样。 他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湛月的房间。 是因为湛月? 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试着套话。 湛月活了很久,在东国有过什么传说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是一位从大炎开国之初就存在的古老者。 魏彦吾脸上浮现出一抹官方的笑(假笑)。 眼前这位东国君主,在东国的处境可说不上很好,他得把握这次机会,让龙门再上一个台阶。 —————————————————— 东国,其实并不是一个完全统一的国家。 与卡兹戴尔类似,整个国家分裂成了两个势力,分别是北边的“光严”和南方的“光元”。 而在魏彦吾眼前这位,便是光元派的君主,自称是东国皇帝。 不过嘛,实际上,在军事实力上,光严要比光元强上几分,虽然这些年来东国国内局势渐渐趋于稳定,二者划线而治,但明眼人都知道,光严南征是迟早的事。 而大炎,这片大地上军事实力站在顶峰的国家之一,如果能挣得大炎的支持,不论是东国那边的势力,都能在几年内完成统一。 ——当然,大炎并不乐意看见它统一,如果可以,大炎甚至希望它能一直保持分裂。 谁会希望自己的邻居强大呢? 魏彦吾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本就是皇室出身,眼界比一般的官员来得更高。 他能帮助眼前这位光元君主,但决不能让他完成东国统一。 —————————————————— 湛月并不知道,老魏又在绕着他来谈生意了,当然,知道了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不乐意。 想在龙门当土皇帝,当螃蟹,有点付出是理所应当的,而且,这对于他本人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 他只是专注地注视着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那只矮企鹅。 听着耳边熟悉的音乐,他恍惚间回到了千年前,他还是一个明日方舟玩家的时候。 “唉……” 音乐激昂,但他却叹了口气。 “让我听见——你们的欢呼!” 大帝激情四射。 湛月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扭过头去。 “不听了吗?这才第三首。” 拉普兰德面色平淡,看了眼底下肉眼可见的兴奋的大帝,又看向湛月。 “我累了,你还想听吗?” 湛月疲倦地摆摆手。 拉普兰德眨眨眼。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即使跟那些敌人杀生杀死的都不会觉得疲劳,现在一个和平的环境,反而觉得累了。 ——但现在的湛月,远远比那个冷漠强大的湛月显得更为真实。 “需要我拉上窗帘吗?” 观众席上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没有阻挡住她轻声的话语。 “不需要,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湛月离开窗户前,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眼中闪过一缕追忆的神色。 他想到了许多,直到最后,一道空灵的声音从心底升起。 “月,好好睡一觉吧……你的过往与悲哀,从今以后,由我与你分担……” “蒂蒂……” 湛月突然觉得眼皮沉重。 ———————————————————— “睡着了?” 拉普兰德微微蹙起眉头。 她看了一转房间,随手拿起一张毯子给湛月披上。 做好这些后,她回到窗户边上,专注地听着大帝的演奏。 她看着陷入狂欢的民众,眼底闪过一抹歆羡。 以及一抹挥之不去的杀意。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疯狂的,杂乱的念头压在心底。 杀了这些无知而幸福的人改变不了任何事,反而会造成更多悲剧。 比起嫉妒与愤怒,她更应该跟着湛月。 ……但是,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湛月了,她现在跟着湛月,到底还有什么用? 拉普兰德摸了摸背后的帆布包。 自从从天台下来后,那顶王冠就归她保管了。 叙拉古……家族…… 她眼底涌现出无边的恨意。 她绝非无用之人。 拉普兰德,即为狼王。 —————————————————— 被大帝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喂,你不会一早就睡过去了吧?这么不尊重人?”大帝不爽地挥舞着自己的小短鳍。 “突然有些累了……抱歉抱歉。”湛月打了个哈欠。 在梦境中,蒂蒂拥他入眠,这让他有些怀恋睡梦。 不过,现在的他一身轻松,感觉卸下了什么似的,清醒得很,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是睡不着了。 “拉普兰德呢?” 环视一转,没看见那个灰色的身影,湛月疑惑地问道。 大帝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我怎么知道?” 合着你不知道啊? 湛月一阵无语,他看大帝这么神气,还以为它知道呢。 门突然打开。 拉普兰德低着头看了看大帝,又抬头看向湛月的脸。 “你回来了?干嘛去了?” 湛月随口一问。 “杀人。” 拉普兰德漠然开口。 “……杀谁?” 湛月微微一愣。 “刺客,”拉普兰德语气平静,“一些穿着奇怪衣服的炎国人。” 她看向大帝,“不过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冲着这个矮企鹅来的。” 大帝“嘁”了一声。 “谢谢。” 虽然说它并不畏惧任何人——除了生气状态下的湛月——但它也不希望自己的演唱会被破坏。 拉普兰德微微一怔。 “……不用谢。” 湛月摸着下巴。 “奇怪衣服的炎国人……那到底他们有多奇怪?” 拉普兰德仿佛早知道湛月要这么问,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照片。 “你哪儿找的相机?还这么快洗出来了。” 湛月有些惊讶,伸手接过照片。 “那些保安的。” 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拉普兰德便闭上了嘴,一副不再打算说话的高冷样子。 湛月看向照片。 “……山海众?不,不对……” 湛月皱起眉头。 山海众,一个崇拜巨兽的组织,在炎国,是一个绝对的邪派组织。 他们的部众,大多都穿着以红色为主基调,配有特殊徽纹的衣服。 而拉普兰德给湛月的照片上,这些尸体虽然也穿着红色的衣服,但并没有那证明身份的徽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剑的样式。 湛月怎么越看这个图案越觉得眼熟。 但他死活没联想出来,在炎国,还有哪个邪教是以这种奇怪图案为徽纹的。 “给近卫局说了吗?” “没有。” “好吧,我来报官。”湛月撇撇嘴,摸出一个通讯仪,在拨通之前,他突然抬头看向拉普兰德,“对了,最多再过几天,我们就动身去叙拉古。” 大帝用鳍拍了拍湛月的小腿。 “我嘞?” “你也想去玩玩?”湛月瞥了眼它。 “叙拉古那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大帝摆摆鳍,“只是你走了,我住哪儿?我可不想天天住酒店,隐私很难得到保障。” “我会把我的房子钥匙留给你……接通了,一会儿再讲。” ———————————————————— 三天后。 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帝挥着自己短小的鳍,告别湛月。 老年车内,拉普兰德低垂着眼帘。 她的头上,一顶白骨王冠,森然屹立。 ———————————————————— 叙拉古。 雨天。 叙拉古仿佛一直在下雨。 雨滴打在荒野上,浸湿了荒凉的草地。 漆黑的狼群集结,危险的气息弥漫。 “扎罗呢?” 不知是哪头狼开了个头。 “那个蠢货,还在试图逃过母亲的注视吧?哈哈哈,” 周围回响似的响起一片低沉的笑声。 笑了一阵后,狼群缓缓移动着,踏起了某种诡异的舞步。 低沉的低语响起。 “幼稚的狼群游戏将迎来终结,新的狼王即将诞生。” “月光之下,尽是猎物。” “狼王所爱之物为狼群所毁去,狼王所望之人为狼群所围猎。” “如此,狼王处决狼群。” “孤狼,叙拉古之主!” 狼群沉寂下去,随后爆发出粗重的喘气声。 “围猎!” 它们猩红的眼眸齐齐望向某个方向。 “狼王不应该为牧狼人所困,我们需要的不是狗王!” “杀了他!杀了他!” 狼群仰天咆哮。 ———————————————————— 一天后,半夜三更。 湛月驾驶着老年车度过叙拉古的边关。 拉普兰德放松地躺在后座上小憩,露出她雪白的脖颈。 王冠歪歪斜斜地耷拉在她的头上。 连续开了几天车,湛月也有些劳累,打了个哈欠。 把车停一下,睡一觉吧。 湛月把车熄了火,停在路边上。 下车在车辆一百五十米之后装上一个警示器后,湛月才回到车上,趴在方向盘上,闭上了双眼。 “——!”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什么冰冷的,野蛮的—— 拉普兰德和湛月一齐睁开眼。 三道剑光凭空而起,劈开突兀袭来的暗影。 湛月有些心疼地看着已经被劈成三截的老年车。 拉普兰德正了正王冠与衣服,冷淡地注视着缓缓包围过来的暗影。 一双双暗红的眸子亮起。 “狼王——!” “——狼王!” “狼王!” 狼群的嗥叫此起彼伏。 无数恶意落在湛月身上。 “也就是几百年不见,当年的小狼崽子现在也敢对我伸出獠牙了啊……” 湛月微垂眼帘,猩红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狼群。 “牧狼人——” 狼群低语着。 “蛊惑狼王之徒,历史的垃圾——” 湛月眯起眼。 “——该死。” 湛月笑了一声。 真是欠收拾了。 第95章 回溯 抛去对狼群为何出现在这儿的疑问,抛去对叙拉古异变的不解。 湛月微微抬起剑。 “呜——” 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狼嗥,盘旋在叙拉古上空挥之不散的雨,落得更加迅猛。 车辆燃起的火焰一时间竟然被这场瓢泼大雨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甘地跃动了几下,随后化作一缕青烟。 狼群那一双双如同灯笼般的红眼宛若接替了火焰,在黑夜中呼呼地跃动着。 气氛僵硬得仿佛时间为之停滞,唯有大雨依旧落下。 “——!” 火红和蔚蓝之色一闪。 “呜——” 黑影滚滚,生生包裹住了湛月的剑刃,使之难以向下再进一分。 狼群裂开嘴,露出无数颗森白的利齿。 湛月面不改色,歪了歪头,同样露出了森白的微笑。 拉普兰德的身影流星一般投入战场。 “小孩子就别来凑热闹了,这是老家伙们之间的战斗。” 湛月冷淡地提醒了一句。 “……这是叙拉古人的战斗。” 拉普兰德试图控制住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但无济于事,她脸上的疯狂笑意正在逐步扩大。 “好吧。” 湛月双臂用力,剑刃宛如热刀入黄油一般,毫不费力地切开凝如实质的黑影。 “你……!” 一头巨狼转瞬间便丧失了战斗力。 “我?” 湛月猩红的眼眸中露出一抹戏谑。 作为新一代海嗣初生,这点东西,只不过是伊莎玛拉已经适应过的玩意,身躯自我进化要不了多久。 该不会真的有人以为,“终末的猎人”除了掌控着血肉变化的能力外,就没啥了吧? “终末”的权柄作用于大群而并不加强他本身,血肉变化也没有多么的强大,但来自那个从灭世线来的伊莎玛拉的进化馈赠,就已经能让如今的湛月无视这片大地上多数的奇诡术法。 ——比如叙拉古狼群的黑影。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着大雨的清新,狼群躁动起来。 “如果还没有认清你我之间的差距,下一剑,将不再顾及情面。” 湛月甩了甩剑。 他曾经是这群小狼崽子的牧主,虽然说那个时候它们都还是些幼崽。 “牧狼人——!” 狼群愤怒地咆哮着。 雨依旧下着,冰冷刺骨。 但一抹月光,悄然穿过厚重的乌云,如水银泻地一般,洒在湛月和狼群之上。 “……好久不见,湛月。” 在月光下,两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西西里夫人撑着伞,在她身边,阿格里尼神父一脸困倦地耷拉着眼皮。 狼群的躁动渐渐平复。 拉普兰德的气息却渐渐暴躁起来。 湛月瞥了眼拉普兰德,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信号,拉普兰德的身体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 “倒是两位意外的客人。” 湛月微微点头致意,月光与雨点落在他意味不明的神色之上。 “湛月,听说你去了拉特兰?见到我那位当上圣徒的朋友了吗?苹果派大街尽头那家甜品店还开着吗?” 阿格里尼懈怠地垂着双手,微微泛白的两鬓显露出苍老的气息。 “见到了……以及,那家甜品店听说因为店主感染了源石病被驱逐了,好像已经被其他人盘下来了。” 湛月收起剑,看了眼恭敬匍匐在地上的狼群,眼中闪过一缕意外的神色。 “真是可惜……”阿格里尼头上的光环配合着他低落的语气闪了两下。 “好了,我们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找老朋友叙旧的。”西西里夫人打断阿格里尼的话,神色冷淡,“湛月,我很感激你过去的支持和帮助……” “……别扯那些了,你我都了解彼此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对狼群做了什么?叙拉古到底发生了什么?” 湛月眼中闪过一抹冷漠,丝毫不见刚刚他与阿格里尼聊天时的温和。 气氛突然沉寂了一会儿。 月光拨开更多乌云。 西西里夫人叹了口气。 “抱歉,出于一些原因,我不能和任何人解释我和狼群的关系……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湛月,我做的事都有利于叙拉古,”她看向沉默站在湛月身后的拉普兰德,“这也是狼母的意思。” 湛月微微歪了歪头。 “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狼群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巨狼们警惕地弓起背来,面对着湛月,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我从来都不关心叙拉古如何发展……” 湛月的声音冷漠地宛如从九幽之下爬出的厉鬼。 “我只关心历史如何发展。” —————————————— “等等!” 眼见着气氛肉眼可见地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阿格里尼果断出声打破了僵硬。 “阿格里尼,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湛月瞥了他一眼,“西西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不会是参与其中的那个,你只会是旁观者。” “你说的很对。” 西西里夫人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完全被月光笼罩的清皎明夜,语气莫名。 “这一切都是我独断专行做的,但我并不感到任何错误。” “*拉特兰和叙拉古混合粗口*,我说,今天你们非得打起来吗?” 阿格里尼恼火地瞪了两人各一眼。 “不,打不起来的。” 迎着月光,西西里夫人的脸色如梦似幻。 拉普兰德抬头看向月亮。 她似乎听见了某种召唤。 湛月和狼群一齐抬头看向月亮。 他们感知到了狼母的气息。 看着场上各位都统一抬起头来,阿格里尼噎了口气。 *拉特兰粗口*,合着就我是局外人? 他跟着看向月亮。 他的瞳孔一缩猛地一缩。 月光仍在,而那照彻万川的一轮明月,却恍若被天狗啃食一般,眨眼间便被黑暗吞没。 月亮完全被暗影吞噬之时,两只银白的狼眸浮现在夜空中。 月光依旧洒下,恍若梦幻。 ———————————————— “狼母……好久不见。” 湛月把目光从天空上挪下来,看向面前的荒原。 狼群呜咽着,颤抖着身躯,恭敬地迎着那抹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西西里夫人压着阿格里尼的头,两人都低下头来。 她低下头的瞬间,被银白长发笼罩的面孔中,一抹“彼可取而代之”的向往和疯狂浮现出来。 拉普兰德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 那道……几乎与她如出一辙的身影。 “为什么……?”她嗫嚅着嘴唇,满腔的疑惑和言语堵在喉咙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当然,主人,好久不见。” 狼母微微一笑,主动走上前几步,给湛月一个拥抱。 拉普兰德感到一阵羞耻和难言的恐惧。 拥抱并不用力,二者触之即分。 “你的幻觉能力倒是越发娴熟了……刚刚的出场不错。” 湛月夸赞了一句,他看了眼旁边脸色惨白,眼底疯狂杀意涌动的拉普兰德。 “你特意挑选人家小姑娘的皮囊,有征得她的同意嘛?” “拉普兰德”似笑非笑地看向拉普兰德。 迎着自己的眸子,拉普兰德感到内心最深处,那不断涌出的,代表“臣服”的情感。 她拔出剑,对准狼母。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不准窃用我的外表。” 狼母怔了怔。 她露出一抹相当不符合外表的母性微笑。 紧接着,她的身影化作一抹模糊的黑影。 拉普兰德举着剑,神色冷漠。 湛月伸手搭在拉普兰德那锐利的剑上,向下压了压。 “虽然能再见到你很让人心情愉快,但我可不会因此而忘记了自己来到此处的初衷。” 湛月扫视一转在场的人物,都是个顶个的叙拉古大人物,即使是拉普兰德,现在也顶着“未来狼王”的名头。 而这番场面,本不应该出现。 他面色平静地看向狼母。 月光照耀,亮如白昼,但即使如此,也无法穿透狼母的黑影哪怕一分。 “我再问一遍,叙拉古,到底想做什么,又做了什么?” “——以‘牧狼人’的身份。” —————————————— 狼母沉默。 雨渐小。 “哥伦比亚,莱塔尼亚,叙拉古。” 她轻声道出三个国度的名字。 湛月眼神微动。 这三个国家,彼此的关系可以说是错综复杂了。 叙拉古脱离莱塔尼亚而自立,哥伦比亚的开荒时期,叙拉古人又贡献了不少力量,三者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又彼此保持着警惕和防备。 “那顶王冠,确实是我的力量之作,凭借星空的力量和我的意志,得以为叙拉古挑选能在接下来的历史大潮中,保全甚至发展叙拉古的王者。” “这是我十五年前的作品,”她所化成的黑影扭曲地蠕动着,“这些不懂事的小家伙,急冲冲地想要掠夺我的作品,联合剿灭了那个遗失在外的孩子。” 她哀叹一声。 “狼群不知,不论是兽主还是鲁珀,都是我的孩子。” 狼群瑟缩地发抖。 “可怜我选出的第一任狼王,死于狼群的啃啮。” 拉普兰德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的眼前浮现出切利尼娜那平静注视着她的金色眸子。 “叙拉古不能再内斗了,未来几年之内,整个泰拉就会陷入巨大的动荡。” “于是,我赐予西西里掌控狼群的权力,于是,我安然注视她为了取代我而做出的一切。” 西西里夫人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内心龌龊被揭明的慌张。 “叙拉古,需要改变。” 湛月安静地听完狼母发言。 他双手微垂。 “是吗?” “你在说谎。” 狼母化作的黑影停下蠕动。 她不安地扭动着黑影,黑影小心翼翼地到了湛月脚边,讨好似的顶了顶湛月。 “主人……我怎么会对你说谎?” 阿格里尼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用手肘顶了顶西西里夫人。 “那就是你日思夜想想取代的东西?”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不是她。(极其微弱的咒骂声)” 西西里夫人表情同样一言难尽。 狼群死死咬着牙,但不敢起来半分。 湛月眼神幽邃。 “我会自己探查出真相。” 事到如今,他再去叙拉古各地探查所谓真相,已经是无用功了,狼母对他都保留着什么…… 他看得出来。 那么,直接穿梭吧。 血珠飞溅。 剑刃刺穿了拉普兰德和湛月的心脏。 看着眼神从愕然转为释然的拉普兰德,湛月默默呼唤着泰拉。 无人可见—— ——一道变化万千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祂苍老的大手轻轻抚在湛月头顶。 时间,开始逆流。 ———————————————————— 叙拉古,1082年11月11日,拉普兰德的出生日。 再次睁开眼时,一股恶臭钻入鼻孔。 身下一片湿润,似乎现在的湛月正躺在某个污水横流的小巷中。 湛月嗖地一下爬了起来。 看着自己衣服上色彩斑斓的痕迹,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淦,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手指微扣,湛月转瞬间便捏出一个标准的手结。 “清洁术!” 随着源石能量轻柔地蒸腾,湛月浑身上下的污浊和恶臭随风而去。 松了口气,湛月这才看向巷子外不时有人来来往往的大街。 这条街看上去有些熟悉。 “不要让那个老赖跑了!抄近道,堵他!” 一伙身穿黑衣的壮实鲁珀从街道那头跑过来,声势颇大。 湛月眨眨眼,从小巷子里钻出来,绕着道走。 “那边那个,你有没有看见这个人!” 从那伙人中,出来一个干巴巴的鲁珀,看上去没二两肉,狼耳和尾巴都瘦巴巴的。 他奸诈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湛月。 湛月看向他手中的画像。 ——一个沃尔珀男性,看上去颇有些英俊。 看上去不像是个叙拉古人,反而像是一个来叙拉古投资的哥伦比亚人。 “不认识,没见过。” 湛月摇摇头。 “真没见过?他刚才从这边跑了,你不会故意骗我吧?” “我可没胆子和家族对着干。”湛月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 那名过来问话的鲁珀似乎很满意湛月的反应,用力在湛月肩头拍了两下。 “算你小子识相。” “没什么,我们走!” 他招呼了一声,浩浩大大的人群中便分出来几个,跟着他,钻入了湛月出来的那条小巷子。 湛月拍了拍自己肩膀的衣服。 他露出一抹笑来。 在他手中,一捆纸币,还带着人体的温度。 —————————————————— 沃尔西尼市某条街道尽头,一家古旧的小餐馆。 湛月站在它的门前,看着眼前这家历经风雨的餐馆。 冷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真是冷清。 无论如何,他都很难把脑海中那个热热闹闹的地方与眼前的这个破落地联系起来。 他晃了晃头,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反正饿了,先吃点东西吧,虽然这儿已经败落了,但总归还是在经营的。 “你好,有人吗?” 湛月推开门。 “您好,欢迎光临,要点点什么吗,咖啡,烤肉,还是啤酒?” 前台小妹敬业地放下手中的小说,从座位上站起来,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还是和当年一样,卖得很杂。 湛月随意地扫视了一转餐馆,突然,一个趴在桌子上的熟悉身影闯入眼帘。 “……文?” 似乎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那道沧桑身影缓缓蠕动着,缓缓抬起头来。 “啊……真是稀奇……”文眼角残留着颗颗眼屎,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多少年了,我竟然还会梦见你?” “睡蒙了?”湛月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一边吩咐前台小妹来一份马蒂诺披萨,“大作家怎么在这儿睡觉?” “……?” 文似乎清醒了点,揉了揉眼角,一脸尴尬地坐直了身子。 “嗬,你最近混得怎么样?转眼都快四十年不见了。”湛月的手指随意地点着木桌子。 “还不错,一贯地看着叙拉古的家族斗争,一贯地写着千篇一律的剧本……”文顿了顿,“这家餐馆的主人已经换了几个了,需要我帮你换一份套餐吗?说老实的,你刚刚点的那份,实在不敢恭维。” “总不能是像那些让叙拉古人愤怒的,而高卢人喜欢的‘叙拉古美食’吧?” 湛月摆摆手,他对食物并没有像叙拉古人那样的苛刻要求。 “好吧,我早该想到的,你这家伙又不是叙拉古人。”文耸耸肩,“咱们要不要一会儿去喝一杯?我暂时没有任何事,需要我去通知西西里和阿格里尼吗?” 在湛月面前,他只是一个老朋友,并不像往常一般,随时随地深刻地思索着什么哲学问题的那个大剧作家,偶尔的话,他还是想要喝上几杯的。 “不用了,不用通知那两个。”湛月再一次摆了摆手。 “……不方便?” “不方便。” 湛月看着端上来的食物,抽了抽嘴角。 “这是马蒂诺披萨?” 文瞥了眼桌子上蔬菜和肉类混合成一大团浆糊的饼类食物,不由捂住了双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论看多少次,他都会不由自主怀念当初那家在叙拉古饮食行业如日中天的餐馆,而痛恨现在这个三流餐馆。 湛月犹豫地举起浆糊。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湛月闭上眼,宛如赴死的勇士一般,一口咬了下去。 ——咸死了。 湛月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吞下这个浆糊状的饼类食物。 ——这家餐馆怎么还开着?怎么还不倒闭? 压下内心吐槽的欲望。 文看着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一抹钦佩,不愧是那个牧狼人,轻易就能做出我做不到的事。 “……呼……” 湛月长叹了口气。 “问个事,萨卢佐和德克萨斯家族各自在哪儿?我找他们有点事。” “萨卢佐家族还在老地方,德克萨斯在哥伦比亚……具体哪个移动城市我不关心,离群的孤狼虽然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题材,但倘若这头孤狼伪装成文明,那与其他家族一般无二。” 文皱了皱眉头,他为自己最近没什么灵感而感到烦躁。 “谢谢,聚会就别办了,走了。” 湛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馆。 文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椅子,叹了口气。 “先生,刚刚那位先生花费……您看?” “……他没给钱?” “没有。” 文压住试图抽动的嘴角。 “行……我帮他给了。” 第96章 问路 慢慢悠悠地晃荡在大街上,湛月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该死的,肯定是那个人干的!我这么一小会儿,就跟那个人说过话!” “*叙拉古粗口*,敢偷我们的钱……老大,你一声令下,咱们肯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叙拉古粗口*,你大脑是没发育完全吗?那个沃尔珀才是我们的目标,浪费任务时间,回去家主责罚下来,你,你,还是你,谁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湛月靠在墙角,安静地看着那个瘦巴巴的鲁珀凶狠地训斥着他的手下小弟。 “都给老子把这件事忘了!先去搞那个沃尔珀!” 湛月回忆了一下那张照片上,那个略显英俊的沃尔珀,他似乎在“未来”的某次去哥伦比亚的任务里见过,是个地道的哥伦比亚人。 “打扰一下。”湛月突然的出声,把这些家族成员吓了一跳,但紧接着,看清楚湛月的外貌后,他们齐齐愣了一下,接着便是怒火上涌。 那个干巴巴的鲁珀吼了一声,“*通俗粗口*,偷了钱还敢出现在正主面前!给我干他!” 湛月叹了口气。 就那几张票子,估计还是这些家伙不知道从哪个平民手中敲诈来的。 黑吃黑的事,他可不会感到一点羞愧。 “等一下,”湛月冷静地看着挥舞着拳头冲过来的几个壮汉,“你们是哪个家族的成员?” 干巴巴的鲁珀厉喝一声。 “就你也配知道?” 湛月眼帘微垂,眸中映着迅速放大的拳头。 “——你们也许需要冷静一下。” —————————————————— 三秒之后。 湛月拍了拍手,看了看周围惊恐跑开的平民,又看了看躺了一地,正在哼哼唧唧的这几个家族成员。 “现在我配了吗?” 湛月认真地问道。 他伸出手,在那个干巴鲁珀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咳咳咳,你哪个家族的?为什么凭白戏弄我们甘比诺家的人?” 干巴鲁珀咳出点点猩红,他不甘地望着湛月平静的面容。 “叙拉古难道就只有家族里的人能收拾你们吗?”湛月撇了撇嘴,“我不是家族成员,对叙拉古的家族斗争也不感兴趣。” 伪装成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缕莫名的意味。 “我之所以跟你们搭话,只是想借一下你们家族的关系——” 湛月脑海中闪过那个英俊沃尔珀的面容,虽然他并没有当面见过这个人,但他知道,这个人,在哥伦比亚是一等一的情报贩子。 要想调查清楚这些年德克萨斯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找他的话,无疑会省去不少功夫。 而这些追击的家族成员…… ……权当人情礼了。 而这些家伙还有一个用处。 “你跟你们的家主说,就说,‘萨卢佐已然被湛月注视着’。”湛月砸吧着嘴,“让阿尔贝托最好对自己女儿好点。” “呃……” 干巴鲁珀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 “萨卢佐的家主……还没有子嗣啊?” “嗯?” 湛月眉头一挑。 他回溯时间时,用的是拉普兰德的心头血,而且,选择时间点穿梭时,他直接拉到最末,也就是拉普兰德出生的那一天,就算时间有所波动,也只会在这之后。 他确信自己没有搞错。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阿尔贝托,并没有向各家族宣布自己的下一代出生。 好吧,阿尔贝托那个老银币总是相当阴险……或者换个说法,相当苟,不大张旗鼓宣布什么事也在清理之中。 “你们不用管这么多,你们只是传话筒,明白吗?” 湛月丢下一句话。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缓了一会儿,加上湛月没有下手多重,这会儿已经有人恢复了一点了,当即便是不爽地开口。 干巴鲁珀脸色一白,赶忙捂住了自家蠢货队友的嘴。 *叙拉古粗口*,你不打算听话,一会儿等这个奇怪的人走了再说不好?非要当人家面说,嫌自己挨打挨得不够是吧? 湛月和善地微微笑了笑。 “你们会听话的。”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明显是小队长的干巴鲁珀。 “你,暂时当我的俘虏。” “对了,”湛月补充一句,“来找我赎人的时候,记得给出关于德克萨斯家族方位的情报。” ———————————————————— 叙拉古街头总是会发生一些暴力事件,虽然不总是家族成员被一个“平民”打翻,但好在叙拉古的人民已经见多识广,在湛月提着一脸死灰的那个干巴鲁珀走了之后,这儿很快便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甚至没有人报警。 提着一脸绝望的干巴鲁珀,丝毫不管他的下半身是不是在地上摩擦着,湛月心中暗暗思衬着。 现在的时间点很早,拉普兰德才出生,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切利尼娜估计也是在0岁左右。 他毕竟还不会分身之类的源石技艺,无法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点。 萨卢佐和德克萨斯家族他都有要去的理由。 不过,比起萨卢佐完全出于对拉普兰德的关注,德克萨斯家族那边,由于是整个扭曲过程的矛盾中心,明显更加重要一点。 ——况且,拉普兰德的愿望不就是要他改变历史,复活她的爱人切利尼娜吗?(笑) 所以,反正拉普兰德这边也才出生,让人给阿尔贝托带一句话警告也就得了。 以后又不是不回来叙拉古了。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在叙拉古和哥伦比亚来来回回跑,湛月就不由悲叹了一声。 自己真是个劳碌命啊。 走到一个路口,湛月随意找了个长椅坐下。 手上提着的鲁珀也随之从无止境的折磨中短暂地获得了平静。 “咳咳……” 好不容易从折磨中解脱了一会儿,鲁珀仿佛用尽自己全身力气一般咳嗽。 湛月抬眼看了一转避他如虎狼一般的平民,撇撇嘴。 “好了,别咳了,你没看见周围的人都在避着我们走吗?” 干巴鲁珀震惊地看向湛月,似乎在震惊湛月的脸皮之厚。 “不是你一直拖着我走,他们也不至于避着走,我也不至于咳嗽!咳咳咳……” 他又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 “无所谓,反正都是因为你嘛。” 湛月耸耸肩,“好了,我问你个事,德克萨斯家族在哥伦比亚哪儿?” 他都忘了问这个人了,也许这个家族成员知道呢。 “不清楚。”干巴鲁珀摇了摇头。 “不是,同为十二家族,你连人家驻地在哪儿都不知道?” 湛月皱起眉头。 “我真不知道……额……大哥,你不会要带着我一直去哥伦比亚吧?” 干巴鲁珀想到这种恐怖的可能性。 “那就看你们家族的人多久来接你了……对了,甘比诺的现任家主是谁?甘比诺·里奇?” “里奇?那家伙也能当上家主?哈哈哈笑死我了……” 干巴鲁珀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顶着半身疼痛大笑起来。 “你……” 湛月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这个鲁珀。 “哈哈哈……哈哈……哈……h。” 鲁珀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 “很抱歉得意忘形了,请务必不要让我再被拖着在地上摩擦了。”鲁珀干脆地趴了下去,做五体投地状。 湛月越看眼前这个略带着点逗比的家伙越觉得眼熟。 ……除了脸上没有刀疤,脸色也不像卡彭一样总是阴沉沉的,也没有戴墨镜之外,完全就是卡彭的样貌。 “你,卡彭?” 湛月有些意外,没想到随便绑的一个家族成员都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你认识我?” 卡彭抬起头迅速观望了一眼湛月的脸色。 好消息,除了意外之外,没什么负面情绪。 “……算了,本来还想带你去哥伦比亚给我当马前卒。”湛月可惜地撇撇嘴。 一个来自其他家族的“马前卒”,可以很好地试探出德克萨斯家族某些方面的态度。 而且,还可以顺带着跟那个沃尔珀情报贩子搞好人情,调查什么会方便一些。 不过,没有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 ——反正他控场。 泰拉上他很难战胜的存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那些家伙,要不就已经老死了,要不就还在亚空间或者外太空,反正不在叙拉古。 狼母都是他以前的,额,勉强应该算是同伴——或者宠物。 “真的?那我走了?” 年轻的卡彭很沉不住气,当即惊喜地跳起来。 “呵呵,我没说你现在可以走了。”湛月呵呵地笑了一声,“你走了,谁给我带来我要的消息,我就问个路,放心。” 卡彭趴回去,乖的一批。 “你大可以不用趴着。” 湛月眨眨眼。 卡彭的阴险谨慎形象在他心中幻灭了。 卡彭十五年前是这个样子……果然是没经过社会毒打,还只是一个年轻的黑帮混混。 不过,从这里他能屈能伸的行为,倒也能看出一点他以后谨慎狡诈的样子。 如果换做他的好兄弟甘比诺·里奇来,估计这会儿已经被湛月打晕过几回了。 ——甘比诺·里奇是个十足的莽汉。 ———————————————— 坐在街道旁的长椅上,湛月左手撑着自己的脸,看着眼前小心翼翼站着偷瞄他的卡彭。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乌云蔽日,看上去是要下雨了。 “都等了有半个小时了,你们家族的人呢?” “在路上了……肯定在路上了!” 湛月瘪瘪嘴。 即使是一个寻常的讨债人小队长,家族也不会坐视不管他被白白掳走。 ——家族的脸面何在?家族的义气又何在? 就只是为了下面人的臣服,家族也必须出面管每一个家族成员的事。 除非代价太大,不值得。 湛月伸出手。 “你有钱吗?” “大哥,我的钱不早都被您征用了吗?” 卡彭组织着措辞,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征用?”湛月被逗乐了,“偷就是偷,你不用在这方面这么小心,我又不是什么恶魔。” 卡彭暗自腹诽。 三秒钟放倒八九个壮汉,动不动就要把人带着去其他国家,还是拖着人走过去,恶魔都没这么折磨人的,至少人家还给个痛快。 “卡彭!” 街道那头传来一声呼喊声。 卡彭脸上一喜。 虽然很意外是里奇那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过来赎他,但他内心还是因此而高兴的。 一道魁梧的,穿着西服的狼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喂,那边那个小矮子!放开我兄弟!” 甘比诺·里奇恶声恶气的,两双大眼瞪着湛月。 “你不是来赎人的?” 湛月看了看他背后,没有跟着任何人。 “赎人?!要等那些家族高层商量完,卡彭这个麻烦精早就被你不知道弄死多少回了?” “……好吧,你知道德克萨斯家族在哥伦比亚的哪块地方吗?” “谁关心那个在国外的家族啊?” 听到这句话,卡彭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快把我兄弟放了!家族已经派人去传话了。” 里奇伸出手,试图抓住卡彭。 “嘭。” 湛月轻飘飘地打开里奇粗壮的手臂。 “没有情报,我不会松手。” “你这人……!。” 里奇愤怒的神色才显现出一点,但他似乎很快想到了什么,压抑住了自己动手的心思。 “你不是想要知道那个家族的驻地吗?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个人肯定知道。” 家族驻地在何方,这个问题如果搁在十二家族中除了德克萨斯家族之外的任何一个家族身上,都是一个路人皆知的傻瓜问题。 但德克萨斯不一样,且不提它本身就在国外,叙拉古国内的普通平民不清楚,家族中位置不够高的人也不关心,这就导致了湛月问了个遍,都没问到答案。 当然,里奇虽然是家主预选,但很显然,这个莽汉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不过,他认识知道的人。 情理之中。 湛月给卡彭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卡彭读懂了湛月的眼神,快步走到里奇身边,用力拍了拍他宽阔厚实的肩膀,一溜烟便跑不见了。 “卡彭……!” 里奇一脸郁闷。 “好了,给我带路。” 湛月淡淡说道。 里奇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 “大爷里边请。” 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里奇满脸堆着难看的笑容,向湛月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湛月看了看眼前的小洋楼。 “这看起来是某个人的私人住所。” “大爷您果然神机妙算,这儿是罗塞蒂家族的一块驻地。” “倒是有趣,你一个甘比诺的,带我来罗塞蒂家族的领地找人?” “哈哈哈哈哈,那个,是小弟我有些人脉……” “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湛月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里奇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了,看那背影,和他兄弟卡彭如出一辙。 这俩活宝还怪有意思的。 湛月晃着头笑了笑。 ———————————————— “你好?” 敲了敲小洋楼的大门。 “噶——” 大门打开。 “你好,尊敬的牧狼人。”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鲁珀妇人微微低了低头,“您的来意罗塞蒂家族已经知晓,请随我来。” 湛月眨眨眼。 “别急,我有个问题,那个大傻个,甘比诺·里奇,和你们罗塞蒂有什么关系?” “盟友,合作伙伴,我们支持他在甘比诺家族的家主选举中取胜,他回报我们资源,人脉,甚至联合起来对抗日趋强大的萨卢佐。” 妇人微微笑着,毫不掩饰半分。 “好吧,”湛月瞥了眼妇人胸前那代表着罗塞蒂家族高层的纹章,“里奇自己来找我,甘比诺被你们拖延……你们找我干什么?” “为您解惑。” 妇人微笑依旧甜美。 “……”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们直接步入正题——德克萨斯在哪儿?” —————————————————————— 叙拉古是一个复杂的地方。 家族斗争严重,各种合纵连横,各种阴来阳去。 虽然湛月找上卡彭只是他一时兴起,但这也不妨碍罗塞蒂家族的聪明人借此做文章。 他的身份在各大家族的最高层那儿不是秘密。 牧狼人。 统御狼群和狼母的存在。 这代表了叙拉古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虽然说西西里夫人并不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家族的高层都是这么想的。 ——西西里当初之所以脱颖而出,掌权叙拉古,湛月的帮助必不可少,那如果,他们也得到湛月的帮助和承认,那这叙拉古之主的位子,是不是他们也可以坐上一坐? 当然,这只是他们想多了,湛月没那个兴趣帮他们叛乱。 所以,他可以只让人带一句话,就能大概率保证阿尔贝托按他所说的那样,好好对待拉普兰德。 甘比诺,罗塞蒂,萨卢佐…… 湛月并不在乎这些家族在想什么,又在谋划什么。 牧狼人怎么会在乎狼群的“獠牙”呢。 唉,可惜,叙拉古民间没有德克萨斯这个对他们来说“神秘”无比的家族的信息,要不然他又何必找家族的人办事。 他本来都不想西西里夫人注意到他回来了的。 ———————————————————— 叙拉古和哥伦比亚的边境。 沿着那一串脚印,西西里夫人缓缓走到了边境线上。 看着延续过去的脚印,她眼眸中闪过一缕莫名的神光。 “湛月,德克萨斯,萨卢佐才出生的幼主……” 西西里夫人试图把这些联系起来,但没有找到其中任何关联。 “轰隆——!” 天空中的乌云闪过一道雷电。 雨倏地下了下来,冰冷的冬雨打在她撑着的伞上。 西西里心底泛起一阵焦虑。 狼母似乎有再度现世的征兆,湛月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毕竟他是牧狼人…… 如果他发现了她的那些打算,她又该怎么办? 她绝对战胜不了湛月,她无比清楚这一点。 即使拼光家底,她也没把握给湛月添上哪怕一道外伤。 四十年前,湛月一个人屠杀干净与西西里作对的三大三个家族的炼狱场景,她还历历在目呢。 ———————————————————— 哥伦比亚,荒野。(作者没查到德克萨斯家族应该在哪个城市……姑且先设定在特里蒙这里吧,不会写莱茵生命这些哥伦比亚的事,那是另一个大卷的故事,本卷主题是叙拉古) 迎着朝阳,湛月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特里蒙。 哥伦比亚的科技新兴城市。 也是罗塞蒂那个妇人告诉他的,德克萨斯家族所在的方位。 就在特里蒙的工业区——这座移动城市的工业区大半都是德克萨斯的产业。 湛月心里想着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的恩怨情仇,心不在焉地走着。 一脚踏空。 诶? 看着猛然塌陷下去的土地,湛月反应神速,当即便要用术法稳住。 但,一道疲惫的男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又来了,游子。” ——特雷弗·弗里斯顿。 第97章 入职 湛月的身体在无尽的土壤中迅速滑落着,无数机械臂为他拨开周围的土石,让他毫无阻碍地坠入地下的深渊。 不知道滑了多久,湛月的脚才终于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机械臂缓缓离开——在离开前,这些冰冷的金属造物亲昵地抚摸了下他的头。 “老头子,没必要每次我经过你上面都要把我拉下来聊聊天吧?”(前文明语) 湛月四处拍了拍衣服,尽管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灰尘。 “湛月,”随着一道红艳的微光闪烁,黑暗的地底“坟场”便光亮起来,“你的话有失偏颇。” 特雷弗—— 一个来自前文明的“人类”意识——尽管他现在只有一个计算机头脑——在哥伦比亚的地底看守着前文明人类的“坟墓”。 石棺群。 湛月随意找了个石棺一屁股坐了下去,丝毫不考虑底下可能还活着的“人类”同胞的感觉。 他知道,这些人几乎没可能从石棺里出来,他们一离开石棺这个前文明的维生设备就会丧命。 而为之维持着能源供应的特雷弗,自然不可能随时开着机,偶尔醒一醒,恰好碰见湛月在上面活动,就会把他拉下来见一见。 特雷弗使用的语言不是现在的泰拉大陆上任何一种语言,不过好在湛月曾经在这儿经受过祂的专门幻境培训,对前文明了解一二——至少懂怎么说话。 “有啥事吗?老头子,先说好,我来哥伦比亚可不是为了跟你聊天,我还有正事。” 也许是湛月的态度太过散漫,特雷弗沉默了一会儿。 “那些新生的文明,新生的种族……值得你为了他们奔波几千年吗?” “哪有那么久。” 湛月耸了耸肩,“也就将近一千年。” 他避开了特雷弗话中的关键,转而考究起无关痛痒的方面。 “湛月,你也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最多还有几十年,我的能源也将耗尽,到时候整个人类种族就只剩下你和***了。” 特雷弗的声音中带上一抹焦急。 随着祂的声音,湛月的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再次清晰时,特雷弗的身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神色落寞而忧虑。 ***——也就是博士的真名,但也许是数据损坏,或者是什么其他原因,特雷弗一直无法说出那三个音节,每次说到博士名字的时候,都只有代表着三段音节的“哔——哔——”声。 不过湛月倒也不在乎这一点,他很清楚,自己完全没必要追求前文明的事——毕竟自己真的不是前文明的人。 根据博士所说,他都是在突然之间,在被凯尔希拉着干活的时候,捡到的还是一个小婴儿的自己。 他是婴穿。 虽然不知道父母是谁——依照自己纯种人类的身份,也许自己生父母是普瑞赛斯和博士也说不准呢……博士他也不说普瑞赛斯去哪儿了,这不免让湛月浮想联翩,而且,湛月这林林总总一千多年的修正岁月,也没见过普瑞赛斯一次。 不过,也正是由于自己强大过头的人类血脉,这个可能的可能性实际上很小。 “老头子,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真正的前文明的人!” 湛月站起来,皱起眉头。 “我对延续前文明没有兴趣,老妈……ama—10她也只是想保护泰拉上的文明——” 湛月顿了顿,眼神复杂起来。 “特雷弗,前文明,之所以带上了个‘前’字,就是因为它已经亡了!” 寂静。 眼前一花,特雷弗利用“思维共振”带来的身影消失不见。 湛月感到地板一阵颤动。 这是要送他离开了。 也对,湛月来过不下几十次,但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摆明了讲,他对这位保存文明火种成千上万年的“保存者”,一直保持着相当的敬意。 但,火种已经熄灭,徒留下灰烬,比起光复人类荣光,他还是更关心身边人,更关心完成这一次修正。 “特雷弗!你需要亲眼看看那些在这片苦痛大地上顽强生长起来的新生命!他们会改变你的想法的!” 湛月最后试图劝说特雷弗一次。 “不用说了,***和你,注定会——” 特雷弗的声音被机械臂钻破土石的声音掩盖。 湛月放弃了劝说。 他知道,在并不遥远的未来,某位冒冒失失闯入的佩洛女士克里斯滕·莱特,就会改变这个固执的老家伙,用不着他越俎代庖。 以文明的名义。 ———————————————————————— 湛月被机械臂客客气气地送回到地表。 不过,虽然动作上并不粗暴,但回去的时候倒是干净利落,甚至湛月都没来得及挥手告别,看得出来,特雷弗现在并不想搭理湛月。 湛月耸耸肩,没太放在心上。 抬眼望了望四周,湛月满意地发现特雷弗这个老家伙虽然说这次被他说得心情不是很好,但一如既往地贴心,直接把他送到了目的地周围。 虽说特里蒙这座新兴移动城市本就离石棺群所在的方位不是很远。 看着远处高耸的大楼,湛月眯了眯眼。 —————————————————————— 特里蒙,工业区附近。 白发红眸的青年坐在街道旁的长椅上,看着眼前的报纸。 报纸上尽是一些无聊的明星八卦,只有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才见得到最近哥伦比亚的政事,以及一些科研成果之类的。 毕竟这只是一张花边小报,不是什么大发行社发行的报纸。 “没有呢。” 遗憾地叹了口气。 湛月随手把这份没有营养的报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虽然他对自己可能不会在报纸上找到任何有关德克萨斯家族的消息有点心理预期,但付诸实践之后,期望落空的感觉也让他怅然的叹了口气。 想也知道,德克萨斯家族毕竟是叙拉古出身,又沾了点黑恶成分,不喜欢抛头露面也在情理之中。 湛月走了几步,迅速到了工业区的入口。 摸着下巴,湛月有些犹豫。 60年代的时候,萨尔瓦多雷·德克萨斯才在哥伦比亚站稳脚跟,德克萨斯家族才得以出现,而之后,虽然跟叙拉古保持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湛月的身份。 ——十二家族里,估计就他一个不知道当初西西里夫人是怎么统一全叙拉古的。 毕竟1039年左右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年轻,或者干脆只是一个小屁孩。 也就是说,湛月也许并不需要用“牧狼人”的身份来进入德克萨斯的内部。 “牧狼人”的身份固然巍峨而强大,但也正因如此,萨尔瓦多雷才更有可能对他保持着相当的警惕,他接触到扭曲背后原因的这个过程自然也就会更加艰难。 思索片刻。 “那边的,别挡着路!” 身后传来大声的呼喊,还有着沉重的脚步声。 是一队工人,抗着不知名的建材。 湛月让开路。 看着工人远去的背影,湛月眼神幽邃。 —————————————— 接近德克萨斯家族的办法有很多。 除了直截了当地找上门报身份,湛月可以去应聘他们手下的各种公司,也可以偷摸着跟那些家族成员来一个“狸猫换太子”。 不过,前者拖的时间太长,后者虽然湛月有着操控自己血肉的能力,但他懒得迁就这些“路人甲”。 还有一条路。 ——应聘成为家族外围成员。 努努力,还能当上灭迹人那种。 德克萨斯家族虽然地处哥伦比亚,发家也与科技行业息息相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血脉中流传着的叙拉古的血变得稀薄。 相反,他们豢养了远比地处叙拉古的各大家族更多的打手,讨债人,灭迹人…… 虽然没有像其他家族那样,在本地当上土皇帝,但在哥伦比亚也有个好处,至少西西里夫人的监察力度小上许多,发展空间很大。 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湛月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应聘打手的地方。 ——这个消息不难打听,随便在工业区拉个工人,递几根烟,就一五一十地全告诉湛月了。 当德克萨斯家族的打手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相反,这份活有的是人抢着干。 不用在工业区跟那些危险的源石打交道,还有高额薪水可以拿,万一有“工伤”德克萨斯家族还全额报销医药费,唯一要人付出的只有自己的忠诚和暴力,实在称得上一份好生计。 不过,条件这么优渥,那自然不是什么人德克萨斯都要的。 要是讨债人打不过债主,反而被摁着教训,那家族的面子往哪里搁? 所以,当湛月到应聘处的时候,这儿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 ——应聘的热潮早在很久之前就过去了,现在还在工业区干活的,基本都是无望这份生计的人。 “你好,我来应聘。” 透过窗子看到房间里的人似乎正趴在桌子上睡大觉,湛月用力敲了敲门。 “……谁啊,扰人清梦……” 趴在桌子上的壮硕鲁珀动了动耳朵,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拉开门,他四处张望了一下。 “人呢?” 湛月一头黑线。 这个家伙真够高的……在房间外看他睡觉还不明显,一站起来,足足比湛月高了两个头。 湛月有180(cm)多,这个家伙至少都得二米二。 “喂,低下头。” 鲁珀低头看向一头黑线的湛月,咧嘴笑了笑。 他早就看到湛月了,但被人饶了清梦,虽然是他先在工作时间睡觉,但也不妨碍他捉弄一下这个应聘者。 不过湛月没在意这些,跟着这个小巨人进了房间。 两人在桌子两方坐下。 “喏,名字,年龄,性别,擅长的武器,想应聘的职位,填一下。” 高大鲁珀在乱七八糟的抽屉盒里找了找,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来。 湛月抽了抽嘴角。 “这还能下笔?” “说的也是……”高大似乎也明白湛月的难处,摸了摸下巴,“那就别填了,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弄着也没用。” 他的皮肤呈现出棕铜色,右眼皮上有一道疤,竖着从额头一直划到嘴角。 他突然笑了一下,有些凶恶。 “咱们直接打上一架,这比这些玩意来得直接多了……我赢了,你滚,医药费自负,我输了,你加入我们家族,职位任选。” 他站起身来,钢铁椅子在地板上划拉一下,发出刺耳的噪声。 湛月依旧坐着,歪了歪头,指向一遍的武器架。 “可以用武器?” 高大鲁珀一愣,随即大笑。 “你这小矮子,身上没二两肉,到时候我没收住力,给你砍出个什么残疾就不好了,算了,算了。” 湛月脖子回正,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什么职位都能选?” “当然。” “好。” —————————————————— 房间内里,还有一个房间,不过,这个房间够宽敞,什么都没有,只有地板和天花板,以及一盏灯,一个摄像头。 高大鲁珀在这个摄像头前摆弄了好一阵儿。 看着他满是茧巴的手,湛月甚是担心那个摄像头被他这种粗人给弄坏。 但好在,这个摄像头的质量不错。 两人在摄像头前签下协议,协议内容大概就是动手之后自负医药费,双方都没有牵扯之类的。 湛月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大个子。 “你,看上去练过炎国武术?还是剑法?” “哟,你眼力见倒是挺足,不错,我是练过炎国功夫。”高大鲁珀摆出一个起手式,“你看的出来,那我认真打了。” 被那位大宗师偶然教过两招的他深知,看似瘦瘦小小的炎国人,只要会上两手功夫,那就小瞧不得,不想叙拉古或者哥伦比亚这边,基本上块头决定了一切。 不过,他倒也没觉得自己会输,毕竟就算炎国功夫在精妙,也是依托身体基础施展的,像他这样的天生高大,比起其他人,可以说是占足了优势。 而且,他也会功夫。 湛月双手放松地自然垂下,眼神散漫,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会打拳,但不会用剑。” 他瞥向脸色微沉的高大鲁珀,“架势有些眼熟,是重岳教的你?不,也不对,看你这样子,估计也就三招两爪。” 鲁珀脸色更显认真。 他并不知道湛月口中的“重岳”是谁,但光听他说的话就可以知道,湛月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 “难得还能在哥伦比亚遇见一个练武之人,我允你先攻。” 湛月微微抬起拳。 高大鲁珀听见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傲慢言论,也没多大反应,两只狼眸只是死死盯着湛月,试图找出破绽。 他的心里很快疑惑起来。 湛月嘴上说得挺花,但实际上身姿却满是破绽。 ——不会是个只会口嗨的家伙吧? 他心底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没再犹豫下去,高大鲁珀身形压低,如一头真正的巨狼扑面而来。 拳头凑近了湛月的双眼,高大鲁珀在心中松了口气,看来确实只是一个欺名盗世之徒—— 湛月眼中闪过一缕失望和讥讽。 “咚——” 他比来时更快飞回去。 身体素质确实很重要。 湛月怜悯地看了眼晕厥过去的高大鲁珀,和一个初生拼身体素质,近身肉搏,疯了吧。 突然,他顿了顿。 不对,把这个高他两个头的家伙打晕过去,谁来让他入职啊? ———————————— 高大鲁珀幽幽转醒。 眼前的世界似乎比往日更加灰暗,连带着有一些旋转和轻微的恶心。 鲁珀摸向自己的头,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起来人都不对劲了?是感冒了吗? 手上黏糊糊的。 他拿下来,放在眼前查看。 是血。 血液已经暗红到发紫了,连带着不少干瘪的碎屑,似乎已经在空气中暴露了很久。 “你醒了?入职手续怎么走?” 有一些耳熟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在哪儿听过呢? 他猛然瞪大眼睛。 “呼——” 拳风呼啸。 他反射性的一拳并没有给他带来打击的实感,反而是脸上迎来了那个白发男人的又一次重击。 “嘭。” 高大鲁珀两眼发青地躺在地板上。 “喂,冷静一点,你自己要和我打的,这会儿要反悔不认账了?” 湛月坐会座位上,整理了下衣服。 “我想担任家族大小姐的武术老师,请您过目。” 高大鲁珀本来还晕晕乎乎的,听到湛月这一句无波无澜的话,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湛月本来也没下手太重,收了力的。 “大小姐?你是哪个派来的?!” 高大鲁珀捂着眼睛,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 湛月轻飘飘地把那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 “我名岳瞻,炎国天师,犯了点事,被天师府赶出来了,来贵府讨口饭吃。” 他的笑容和煦而温暖。 “……我需要禀告家主。” 高大鲁珀没有看手上的纸张,阴沉着脸,声音瓮声瓮气的。 “静待佳音。” —————————————————— 闻讯赶来的并非萨尔瓦多雷,也不是他的儿子朱塞佩·德克萨斯,而是他们家族的老管家。 高大鲁珀凑到老管家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自己捂着眼睛退了出去。 —————————————————— 高大鲁珀捂着眼睛越想越想不明白。 第二拳还好说,他至少看清楚了湛月是怎么以一种他来不及躲闪的速度干到他脑门上的,第一拳他完全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趴下了。 而这,湛月竟然说他是一名炎国天师? 他可是去过炎国的鲁珀,知道天师是什么,那可是高贵的术士,动起拳头来哪有像湛月这样的。 物理法师? 他怀疑地看了看自己拳头,头一次怀疑自己学来的功夫是假的,真正的功夫应该像湛月那样。 他想到房间里的摄像头。 也许他可以看看那一拳。 —————————————————— 放慢1倍,看不清。 放慢5倍,看不清。 放慢10倍,看不清出拳过程,但看得清最后落在他脸上的那一刹那。 高大鲁珀脸色难看起来。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湛月完全就是在逗他玩儿,根本就没出全力。 高大鲁珀反复观看着10倍放慢下湛月拳头落在他脸上的那一刹那,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大宗师说过,如果遇见一个自称湛月的人……有着完全看不清的速度,要告诉他……” 他细细咀嚼着“湛月”这两个字,越品味越觉得有些奇怪。 “湛月”、“湛月”……倒过来不就是“岳瞻”嘛?! 他的心头一紧。 那个岳瞻可是说自己在炎国犯过点事,如果大宗师就是因为这个要找这个“岳瞻”…… 那德克萨斯家族真的能容得下这尊大神? 一念至此,他放下手中的摄像机,偷偷摸摸离开了应聘处。 湛月若有所感,看向应聘处的出口,那个高大的背影。 有一点奇怪……算了,别多想,应付眼前这个人精才是对的。 他笑呵呵地移回眼光,看向同样笑呵呵的老管家。 两个人精保持着同样的微笑,心思同样的诡谲。 第98章 考察 德克萨斯家族驻地,家主府邸。 高大鲁珀恭敬地低着头,站在大门外等候着里面的仆人传唤。 但等了半天,最后只等到仆人回来时抱歉的笑。 “克里斯,家主和少家主这会儿实在不在家族,也没有闲空……下回来吧。” “克里特,你可不能骗哥哥我,我见家主真的是有重要的事!” 被称作克里斯的高大鲁珀瞪大了眼睛,伸长着脖子向府邸内部探过去。 “克里斯!” 仆人连忙一把撑在他脸上,把他推了回去。 “你又想挨罚了?还有,我骗你干嘛。” “可是……” 克里斯神色带上点点焦急。 “可是什么?有什么事?” 就在此时,老管家的声音温温吞吞地从他背后传来。 克里斯身形猛地一僵,他猛地回头看去。 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湛月雪白的头发显得格外显眼,而发出声音的老管家,此时正拉着庄园的大铁门两侧,缓缓关上。 “……不,没什么。” 克里斯察觉到湛月疑惑的眼神,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老管家乐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好了克里特,让那些懒家伙把会客室收拾收拾,克里斯,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回灭迹人那块儿休息吧,今天倒也辛苦你了。” 被叫到的仆人看了眼自家兄长,没说什么,扭头去叫唤其他仆人去了。 克里斯“唔”了一声,便低着头从走过来的二人身边经过,径直从大门边上的小门出去了。 湛月没太在意这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家伙,比起这些“小角色”,他还是更关心切利尼娜一些。 “请。” 老管家笑呵呵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在看到湛月进去府邸之后,他招来一个仆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看到湛月注视着他这边,他乐乐呵呵地笑了笑,推开被他招来的仆人,走到了湛月身边。 “炎国人可不常见……好在家族里有一些茶叶,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 “管家先生客气了,岳某现在也只是一个求职之人,没必要这么客气。” 湛月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哪有哪有,家族对待有能力的人,向来都如此,老朽可不能败了家族的名声。” 两人谈笑着,在老管家的引导下,慢慢走向宅子二楼的会客室。 ———————————————————— 另一边,萨尔瓦多雷和他的儿子朱塞佩坐在某个大型会议室里,当然,坐在这里的,并不只有他们,还有整个特里蒙最上面的那一小撮人。 这是一场有关他们德克萨斯家族的城市会议。 ——或者说,这是有关他们叙拉古人在哥伦比亚的产业的一场,不怀好意的会议。 不过,现在会议室里的气氛,倒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萨尔瓦多雷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来自哥伦比亚人的针对,但他不还是好好地带领着德克萨斯家族在这儿站稳了脚跟? 别的不说,除非这些假惺惺的黎博利有能力把德克萨斯在特里蒙的产业替代了,那这些针对就只能浮于表面,永远伤害不了家族的根本。 “……有关德克萨斯工业的事就先讨论到这里。” 会议主办人揉了揉眉头,终结了这一次没什么意义的针对。 “下面就各自的发展需求,互相交流吧。” 他挥挥手,自己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坐在位子上的各大势力代表互相看了看,随后便三三两两地各自交谈着,走出了会议室。 特里蒙能迅速成为哥伦比亚联邦的新兴城市,头部势力之间的互相交流是必不可少的,即使他们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该有利益交换的时候,那还是一点都不含糊。 商人之间,哪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过,萨尔瓦多雷父子身边,倒没凑上来人,即使他们德克萨斯家族在汽车工业和基础工业上是特里蒙当之无愧的龙头。 萨尔瓦多雷没怎么在意,朱塞佩倒是有些忿忿。 不过当着这么多哥伦比亚人的面,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径直离开了会议大楼。 一出来到外面,朱塞佩便没忍住抱怨起来。 “爹,那些哥伦比亚人欺人太甚,我看得好好教训一顿!” 萨尔瓦多雷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别多想,老头子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操心。” “爹,难道就看着他们针对我们?” 朱塞佩眼底闪过一缕愤怒。 “你的养气功夫怎么还不到家,这让我怎么放心把家族交给你?”萨尔瓦多雷叹了口气,旋即解释道,“我们家族已经很难再进一步了,这儿毕竟是哥伦比亚的地盘,那群官员怎么可能坐视我们插手其他行业?” 朱塞佩一时语塞。 “把工业行业全部拿下,是家族最近三十年的规划,再往上,我们必须与过去分割……或者,回到过去。” 萨尔瓦多雷看向叙拉古的方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家族成员开着低调豪奢的黑色商务车到了他们面前。 两人上车。 “家主,灭迹人克里斯求见,不过那时您在开会,我们让他先回去了,您看……” 司机突然开口。 萨尔瓦多雷闭着眼睛养神。 “什么事?” “根据管家说,他今天去看管应聘处的时候,被人三两下打败了,那个打败他的人是一个炎国人,自称是炎国天师……”司机的声音顿了顿,“背景还没调查清楚,不过,那个炎国人要求担任大小姐的武术老师。” “哈哈,一个外人,倒是想得挺美。”朱塞佩笑出声来。 “他的实力如何?” 比起儿子的嘲笑,萨尔瓦多雷表现得相当沉稳,陡然听到如此可笑的事,也保持着冷静思考的头脑。 “实力很强,家主可能有所不知,克里斯是那个最近从炎国回来的家伙,能三两招打败他的人……” 司机没再说下去。 萨尔瓦多雷睁开眼,蓝黄相间的眸子中闪过一缕思索。 如果单说克里斯这个名字,他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个家族成员,但如果说是最近从炎国回来的,那就只有那个只身打败了三五个灭迹人的高个子了。 虽然说这里指的打败只是公平的擂台肉搏,没有带上武器,也没有其他装备,只是单纯的围攻,但灭迹人的平均素质本就相当可观,一个人能打过三五个已经算得上难得的高手了。 加上克里斯那非人的身高,萨尔瓦多雷也算是想起来了他的样子。 “爹,你不会真的想?” 一边观察着他的朱塞佩看到他脸上的思索之色,不免有些错愕。 “不,当然不会,不管怎样说,一个外人,突然说自己要担任我那小孙女的武术老师也太奇怪了。” 萨尔瓦多雷摇下车窗,点起一根香烟。 “那个炎国人现在在哪儿?” “老管家正在副府邸的会客室和他瞎掰扯……哦不,和平商量。”司机回复。 “朱塞佩,你就先回家吧,温克,送他回去,然后把我送到副府邸那儿去,我去看看。” “爹,就一个炎国人,不至于吧,随便安排个职位得了。” “这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回家,要不就去公司处理事务。” 萨尔瓦多雷瞥了自家儿子一眼。 “那我还是去公司好了。” 朱塞佩压抑住自己想要勾起的嘴角。 去公司好啊,能趁机发展自己的派系,老头子身体一直都太硬朗了,他可不想自己一直都当少族长。 “听见了?温克,把他丢公司去。” 司机点点头,专心开着车。 ———————————————————— 湛月喝了几壶茶,亲眼看着老管家去了几趟厕所,这才等到正主。 “这位是我们家族的家主,萨尔瓦多雷·德克萨斯,岳瞻,你想要担任什么职位,都可以和家主商量。” 老管家笑眯眯地陪立在萨尔瓦多雷身后。 “你就是岳瞻?” 萨尔瓦多雷上下打量了下湛月。 身上虽然没有大块大块的肌肉,但从他的气质和站姿看得出来,有丰富的战斗资历。 “如果这儿没有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那么我想我是的。” 湛月笑着说道。 萨尔瓦多雷伸手和湛月握了握手,随后两人再度坐下。 “听下人说,阁下武力不凡,更是一来就瞄准了我那还未满岁的孙女的老师一职,呵呵,”萨尔瓦多雷眯着眼笑了两声,“未免太着急了点。” “着急?”湛月一愣,“家主未免言重了些,岳某只是想谋个清闲职位,称不上着不着急的。” 萨尔瓦多雷眼底闪过一缕思索。 看样子不是其他家族派过来的,但演戏谁不会,他可不会轻易相信才见面的陌生人。 而且,别的暂且不提,这个炎国佬怎么知道自家那个小孙女的? “当然着急了,”萨尔瓦多雷和颜悦色地说着,“我们还未张贴招聘家庭老师的广告,阁下就前来应聘,当然称得上着急。” 湛月闻言,不由捂额。 这么说的话,他确实着急了…… 哪有过来应聘别人本来就还没有设立的职位的,他真是有些愚蠢了。 “萨尔瓦多雷家主说的是,是我着急了。”湛月拱了拱手,苦笑两声。 “哈哈哈哈哈,虽然阁下有些着急,但我们也看见了你的实力,现在我们并没有为我那小孙女找老师的打算,但以后说不准呢……如果阁下不嫌弃,可以先在我们家族做事,报酬不会少了。” 萨尔瓦多雷脸上浮现出资本家的微笑。 —————————————————— 几日之后。 寒风呼啸的清晨。 “咚咚咚——” 比之“副宅邸”更加豪华的某栋住宅中,萨尔瓦多雷摇着自家小孙女的摇篮,突然被敲门声打扰,这让他皱了皱眉头。 “稍等。” 他轻轻放下自己摇动摇篮的手,轻轻走到门外。 来者正是老管家。 见到萨尔瓦多雷似乎不太高兴,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好了好了,不用多礼,有什么事快说?” “回家主,并无大事,只是前些日子,那个被您安排着去了灭迹人的岳瞻,背景调查结果出来了。” 萨尔瓦多雷皱着的眉头更加皱缩。 “就这点?” “家主,请您过目,您会感兴趣的。”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双手递来写满了字的纸。 —————————————————————— 岳瞻(本名未知),根据家族在叙拉古的探子探查,该人于几天前在叙拉古出现过,向驻扎在沃尔西尼的甘比诺家族问过向我们家族的路,但更引人注意的是,此人还引起了西西里夫人的注意,原因不明,疑似西西里夫人与此人相识。 根据其自述,是来自炎国的天师逃犯,家族并未在炎国有任何势力,但根据克里斯的汇报,此人也许和炎国的武学大宗师有过故事——至于是过节,还是故人,尚未明了。 五日观察下来,其谈吐温和,待人谦逊,但当其需要行使暴力时,却是相当冷漠,根据心理侧写,此人也许有着些许偏执的倾向。 实力方面确实非凡,经上级同意,安排各类冲突,其处理手段偏向暴力——相当有效,不论是资历资深的老灭迹人,还是成群体,携带武器的家族讨债人群体,他都能在几秒钟之内打趴下——极度危险! (极度危险此处标红) 综合评定: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无法查到一点他之前的痕迹,实力强劲,性格偏执,不适合留在家族中,家族也没有可能能感化他,建议驱逐。 —————————————————————— 萨尔瓦多雷挑了挑眉头。 他并没有理会家族里那些评定人员的评语,而是径直问向老管家。 “这些情报都属实?那个炎国佬真的能一个人赤手空拳打趴下我们家族那么多好手?” “回家主,没有夸大,甚至有些弱化,如果真的把那些战绩写上去,有些人害怕他们屁股下的位子不稳。” 老管家微微俯身。 他的话语相当明了,一点也没顾及他口中的“有些人”。 “你的看法呢?” 萨尔瓦多雷把这份情报随手丢进垃圾桶内。 “卑职认为,此人可用,用的得当,未免不能成为家族开疆拓土的一把尖刀。”老管家思索片刻,给出了个与评语有着些许不一样的看法。 “有意思,”萨尔瓦多雷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撤销对他的试探,加强对他的调查,背景这些暂时不用调查了,给我调查他为何接近我的乖孙女,明白么?” “卑职明白。” “下去吧。” 老管家再度俯身,随后直起腰来,转头离开了萨尔瓦多雷的视线。 —————————————————————— 湛月晒着冬日里暖洋洋的太阳,眼皮子一搭一搭的,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睡着。 不远处传来那些灭迹人训练的声音。 老管家看见这一幕,不由抽了抽嘴角。 虽然他也明白以湛月的实力,完全没必要参与灭迹人的日常训练,但这么明目张胆睡懒觉,也真的是很难说。 “克里斯?克里斯?过来一下。” 老管家装作没看见,径直从湛月身边过去,来到训练场旁边,喊了两声。 克里斯虽然长的在这伙灭迹人中普普通通,但他那个二米多的身材让他很明显地突显出来。 他跟周围的同伴打了声招呼,便小跑着来到了老管家身边。 老管家抬头看着他,啧了一声。 “蹲下来。” 克里斯乖乖照做。 他可不敢小瞧眼前这位不知道跟了家主多少年的老管家。 “管家,岳瞻是不是终于要……” 他做出一个run的手势。 这些天他被要求着不知道找了多少次湛月麻烦,也不知道被湛月揍了多少次,他真的不想再去找打了。 “想什么有的没的,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你的同僚,我们家族的一员,怎么盼着人家走?” “你也知道他是我同僚啊,之前找他麻烦干嘛……明知道我打不过。” 克里斯抱怨了一句。 老管家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随后瞪了这个傻大个一眼。 “别提那些没有的事。” 他扭头看了眼似乎睡得很沉的湛月,“我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事的,以后就正常相处,如果可以的话,跟他尽可能交好,还有……” 克里斯瞪着比牛还大的眼睛,打断了老管家的话。 “都得罪得那么深了,你轻飘飘一句打好关系就好了?” “这是任务!还有,别打断我说话!” 老管家不爽地皱起眉头,这个莽撞的家伙,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是全供给他长高不给脑子了吗?怎么一点情商都没有? 克里斯一脸便秘地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还有,你最近回炎国一趟,跟教你武术的那个大宗师仔细问问。” “啊?” “怎么?有困难?”老管家瞪过来,似乎是不允许他拒绝。 克里斯难受地把抱怨的话憋回去。 天见可怜,他也只是被大宗师教了两招啊,人家现在还记不记得他都不一定…… 不过,面对老管家坚决的态度,他只好憋屈地应下来。 湛月微不可查地睁开双眼。 这些天湛月倒也了解到克里斯这小子会的那些拳脚是谁教给他的了——毕竟这小子挺憨的,嘴巴不严实——只是湛月并不清楚,重岳找他干嘛。 作为被司岁台严密监察的对象之一,见他这个“湛王”可不是小事。 湛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不管,先把叙拉古的事处理好再说。 第99章 升职 暂且不管重岳找他何事,想来既然之前年没有说过,那也不是什么十分紧要的事,大炎自己就可以处理好。 至少湛月不认为大炎还会有要他出山的一天,这片大地上国力最足的国家可不是说着闹着玩的。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脸上,一股困意升腾而上。 而远处说悄悄话的老管家这时跟克里斯刚好交代完毕任务,又扭头看了一眼湛月。 看到湛月似乎睡得很沉,他有心想叫醒湛月,毕竟家族养灭迹人可不是让他们来享乐来的。 但考虑到湛月的背景不明,实力强劲,他还是打消了随意打扰别人清梦的念头。 唉,如果换做十多年前,他高低得和湛月来场真男人之间的较量,不过嘛,现在不得不服老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轻轻路过湛月身边,瞥了眼湛月年轻俊朗的面孔,不由有些感伤和歆羡。 这人年纪轻轻,却以嘴上无毛的年纪打服了家族养了这么多年的灭迹人,实在是让人感到后生可畏。 ——当然,最好此人当真对家族没有任何坏心思。 —————————————————— 1073年一月一日,又是新的一年。 湛月有时候一年的体感时间能过上几次新年,加上不论是叙拉古还是哥伦比亚,似乎都没有过新年的习俗,身边又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只好照常晒着太阳偷懒。 他不是没有去探查探查什么情报,但头天找人打听,啥都没打听出来,隔天那个糟老头子(老管家)就来笑呵呵地暗示他安分点了。 虽然说湛月并不在乎德克萨斯家族的人怎么看他的,但毕竟以后说不得他还要跟这儿的人混上几年,关系搞得太僵也不好,加上这会儿的时间点确实还太早了,估计啥都还只是个苗头,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干脆整天游手好闲起来。 不过,他倒是尽职尽责地做好了一个“家族成员”的本分,整日里游手好闲,整得附近人憎狗厌的。 不过…… 湛月左手盖在眼皮上,血红的眸子透过指间的缝隙平淡地直视着灼灼的太阳,太阳光穿透下,他的眸子好似上好的红宝石。 如果拉普兰德的信息没有错误,那么,切利尼娜很早就会离开德克萨斯家族,到萨卢佐去。 ——甚至没有去过罗塞蒂家族。(德狗后宫-1) 虽然原因不明,但如今湛月人就在德克萨斯家族,真有这事的话,他也能知道。 不过,都来了一个月多了,他愣是没见到过几面萨尔瓦多雷,或者他的儿子朱塞佩,更别说尚在襁褓中的切利尼娜了。 核心人物是一个都没打好关系,全在灭迹人队伍里混日子了。 不行! 湛月突然坐了起来,这样下去,他还说什么修正扭曲?他不能等着机会上门,他得主动出击才对。 说干就干,反正灭迹人的任务又少,平时里闲的一批,他就是消失个一两周,也不会扣他工资。 至于找什么理由去拜访萨尔瓦多雷…… 这还不简单?谁不知道“岳瞻”是炎国来的?他打着新年送礼的旗号,不愁见不到萨尔瓦多雷。 ———————————————— “哦?多谢多谢,不过,见家主就免了吧,家主和少家主都忙得很。” 讨人厌的老管家笑呵呵地伸出手来。 湛月脸色一黑。 “我说,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我又不是给你送礼,你好意思收下?” “家主繁忙,我也只是稍稍保管一下,等到家主忙完了,自然会送过去,不敢贪墨半点,”老管家脸色不变,“你的好意我也会传给家主的。” 湛月把手上的礼品往自己背后缩了缩。 “那不行,我要亲自送过去,显得我诚意足,”湛月伸手拉向老管家的肩膀,压低声音,“我说,这都一个多月了,差不多查清楚我的背景了吧?实在不放心,你安排几个好手暗处盯着呗?” 老管家的微笑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哈哈哈,岳瞻你说什么话,什么查不查的。” 湛月撇撇嘴,这话也就哄哄小孩儿。 真当他不知道像他这种既非鲁珀又非家族体系内的人,当一辈子灭迹人也很难被家族真正当做自己人吗? “我真的只是想要讨一份清闲工作,而且,据我所知,德克萨斯家族内好像没有什么用剑的好手吧?我可是一点异心都没有,绝对安全。” 湛月指了指切利尼娜在的那栋大豪斯,他这么久来都还没进去过一回。 老管家脸上露出一抹为难。 这些天来,对湛月的调查基本上已经结束了,说到底,湛月虽然实力强劲,但毕竟只是一个炎国人,即使克里斯还没回来,但家族对湛月已经定性为清白了。 说不定人家萨尔瓦多雷已经把湛月这号人给忘了。 不过,他真的没说谎,萨尔瓦多雷这会儿不在家族驻地里,人家可是大忙人,哪有功夫搭理一个灭迹人。 看着老管家的脸色,湛月仿佛明白了什么。 暗骂一句老不死的,湛月偷偷摸摸往老管家手里硬塞进去了几张票子。 老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收着收着,一点心意,不要推辞。” 湛月脸上笑眯眯的。 “不不不,我不能收,你这是要害我?” 老管家反应过来,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直接一把塞回了湛月手里。 他能在家族里当上管家这个至关重要的位子,靠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人”以及与萨尔瓦多雷的多年情谊,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相当自觉,知道自己什么不能听,不能看——说到底,谨慎。 如果不是实在狠不下心来以及管家这位子需要他的能力,他甚至想效仿叙拉古那家最负盛名的餐厅的主厨,把自己弄聋。 “喂,真办不了?” 湛月一脸不爽地把钱揣回去。 “我骗你干嘛,家主和少家主都不在家,少太奶奶倒在,大小姐也在,但你……” 老管家瞥了湛月一眼,撇了撇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湛月语塞。 颇为不甘地把礼品粗暴地塞到老管家手里,湛月恨恨地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 侍女恭敬地为萨尔瓦多雷添上一杯茶水,随后低着头,踏着快速的小碎步消失在门口。 “这么说,岳瞻送来了什么?” 萨尔瓦多雷脸上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意味。 “回家主,卑职不敢私自拆开查看,不过,拿着礼品的仆人就在房间外。” “那拿进来吧。” 萨尔瓦多雷摆摆手。 老管家快步走到门外,给仆人交代了几句,然后才跟着仆人一块儿回了房间。 萨尔瓦多雷伸手去拆礼品盒上的礼带,但他兀地顿了一下,随后缩回了手,看向老管家。 “普朗茨,你跟我这么多年,你来拆吧,也看看那个炎国佬送了什么东西。” 老管家眨了眨眼。 虽然家主说这种话有些脸皮厚的嫌疑,但他身为家仆,可没有那个胆子当面说出来。 他老老实实地接过手来,迅速拆开了礼品盒。 当看到盒子内部的景象时,他脸色大变,手竟然抖了抖,一时间竟然没敢再拿着礼品盒,连忙放得远远的。 “嗯?里面有什么?” 萨尔瓦多雷皱了皱眉头。 老管家拍了拍胸口,出了口气。 只见他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低头回答道。 “家主,岳瞻那家伙送来了一大块源石结晶!” 萨尔瓦多雷闻言一惊,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既然那个礼盒能安稳放到他深夜回到家里,刚刚老管家拆开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就说明那块源石结晶现在的情况也还算是稳定,至少没有突然爆炸的危险。 “你有感到什么不对吗?”萨尔瓦多雷一脸关心的样子,甚至还伸手拍向老管家的肩膀。 老管家心底升起一股暖流。 叙拉古那边对感染者没有什么特别的歧视(毕竟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黑帮份子比源石病人更可怕),但哥伦比亚这边对待感染者……不谈也罢。 而萨尔瓦多雷能这么对待他这个刚刚才近距离接触了一大块源石结晶的人,如何不让他感动? “回家主,我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对了,家主,岳瞻那家伙居心叵测,怎么处理?” “不急。”萨尔瓦多雷摆摆手,“你把那个礼物拿回来,给我瞧瞧。” 闻言,老管家连忙一脸惊慌地摆手。 “不行不行,家主你怎么能一身涉险?” “听从命令!” 萨尔瓦多雷语气微沉。 老管家打了个哆嗦,赶忙捡回了被自己放得远远的源石结晶。 萨尔瓦多雷看了看盒子中的源石结晶。 黑色的外壳,橙金色的内里,透亮,块头十足,看外表是一块十足的好源石,倘若用在工业上,足以一份当上十份。 “成色很好啊,能量也稳定,这份礼物虽然说危险了点,倒也还算珍贵。” 萨尔瓦多雷收回目光。 他来哥伦比亚一个人打拼出如今的整个德克萨斯家族,礼物收过无数,他原本还以为湛月送的礼物也跟那些人一样,平平无奇,但没想到,湛月会送来这么一份刺激的礼物。 他很满意。 “岳瞻是个妙人,在灭迹人中干活委屈了,让他去少族长手下做护卫吧。” “家主,他是个外人……” 萨尔瓦多雷不咸不淡地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硬生生把自己后半句话咽回肚子。 “不过,既然得到家主赏识,升职也无可厚非。” “此事就这么定了,对了,他不是想要当我那小孙女的剑术老师吗?这几年多考校他一点,安排几个刺杀任务,表现妥当的话,到时候让少族长决定要不要让他当上那个职位。” 萨尔瓦多雷手指敲了敲礼品盒的表壳,推开了点。 “把这个源石送去公司,他们会自己安排好的。” ———————————————————————— 湛月升职的消息不胫而走。 灭迹人们倒没什么意外,他们也知道当今家主的性子,半叙拉古半哥伦比亚人的他,最看重的并不是叙拉古人最看重的血缘和义气,反而是能力。 湛月虽然这几十天来没怎么动过手,但当初试探期间,湛月可以说一个人把他们揍了个遍,武力方面,他们都是(被打得)心服口服的。 不过,湛月自己倒是挺意外的。 他送的那份礼物可不是一般人能欣赏来的。 不过,他倒也不是突然要送一块源石给萨尔瓦多雷,事实上,湛月这些天又不是真白吃干饭,啥事没干,他到底还是略微知道萨尔瓦多雷喜欢什么——喜欢刺激。 嗯,看来那个老东西(老管家)确实没那个胆子贪墨下他送给萨尔瓦多雷的礼物,也没有拆开,原封不动地送到了萨尔瓦多雷手上。 哼哼,他的脑子虽然比不上博士,但总归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除了这些…… 湛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能直接当上少族长的护卫,除了能与朱塞佩搞好关系之外,说不定还能见到切利尼娜。 谁关心那两个老男人啊(摊手)。 —————————————————— 德克萨斯汽车工业有限公司。 朱塞佩随手塞了点票子给过来传话的家族成员,随后也不管家族成员的千恩万谢,把人赶出了办公室。 “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头,双手摸向自己的狼耳。 狠狠rua了两下,似乎这样能把脑中繁杂的思绪理清一般。 那个岳瞻能力是不错,很能打,但现在这个时代,能打解决不了一切,而更重要的是,岳瞻是纯粹的外人,在家族中既不属于他的势力,也不属于老头子的势力。 派这个人过来当他的护卫,很难不让他怀疑老头子是不是暗中收服了这个炎国佬,然后专门派过来监视他。 毕竟最近他拉拢派系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大了,老头子只要关注他的动作一点,就不可能不会有警觉。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但最终只归于一声叹息。 不管是何用意,他能拒绝吗?他只有受着。 —————————————————— 萨尔瓦多雷完全没想过自己儿子有了造反的心思,毕竟他年纪也大了,再干上个几年,就差不多要退休了,到时候整个家族都是朱塞佩的,朱塞佩完全没必要冒着身死的风险跟他斗上一斗。 他更没想到,朱塞佩甚至自己给家族里的成员划分了派系。 不过,他们父子二人的斗争不管湛月的事,他的目标从来就只有切利尼娜。 反正德克萨斯家族迟早都会覆灭的,现在搞这些权谋之争,完全只是过往浮云。 而且,关湛月这个外人什么事呢?(笑) —————————————————— “灭迹人岳瞻,向少族长报到,从今天起,由我担任您的护卫!” ∠(°ゝ°) 湛月似乎热衷于扮演“岳瞻”这个身份,完全没有身为堂堂牧狼人的自觉。 看着敬礼的湛月,朱塞佩抽了抽嘴角。 他放下手中关于公司项目的文件。 “嗯……我知道了,你以后就在我办公室旁边那个房间待命吧,对了,老头子有什么交代吗?” “没有!” ∠(°ゝ°) 看着仍然保持着敬礼姿势的湛月,朱塞佩内心不由闪过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想多了,湛月这个谐星样子,老头子真的会让这种人过来监视? “好了,你放下手吧,我这儿暂时没什么事,你去旁边吧,有什么事我会喊你的。”朱塞佩顿了顿,随后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一些票子,“这些你拿去买点东西吧,你以后可能会经常在旁边的房间,自己拿去买点装饰啥的。” “甘为少族长赴汤蹈火!” ∠(°ゝ°) “我喊你放下!” “是!” ———————————————— 所谓护卫,就是要随时能保护到被保护之人。 湛月坐在商务车的副驾上,一身西服加墨镜,配上他那白发和俊朗的容貌,一时间竟然让人分不清他是这辆车的主人,还是坐在后排的朱塞佩是了。 司机瞥了眼身边突然多出来的这位护卫。 看样子还没他壮实,真的能保护好少爷? 不过,既然是家主亲自吩咐的护卫,战斗力这方面也用不着他这个司机考虑。 司机没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专注地开着车。 “岳……岳瞻是吧,老头子有让你一直跟着我?” “……是的!” 湛月心虚了一下,毕竟萨尔瓦多雷压根儿就没这么吩咐。 “啧。” 朱塞佩啧了一声。 老头子果然是派这个憨憨炎国佬过来监视他的,麻烦,又不好直接赶人走。 他脸上闪电般闪过一缕不耐,随后拿出电话,给老管家打过去一个电话。 总得让人有地方睡吧。 老头子安排过来的人……这地方不好安排啊…… ———————————————————— 湛月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老管家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湛月不要随处乱瞟。 但湛月却压根儿不理他,自顾自地四处打量着。 都回溯有个几十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德克萨斯家族的真正核心宅邸。 不过,这儿没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给他的感觉跟之前那个“副宅邸”差不多。 ……也许是他山猪品不了细糠吧? 湛月连忙甩了甩脑袋,把那些自贬的念头甩出脑海。 说什么话,他活了这么久,好歹什么也都略懂一点好吧。 老管家叹了口气。 “三楼是家主、少家主、大小姐和少太奶奶的房间,你这种男性就不要想着上去了,二楼和一楼都是各种房间,反正不是给我们的卧室。” “那我们睡哪儿?” “地下一层,你别嫌弃,那儿比上面宽敞,才睡得下这么多人。” “通铺?” “单独房间!” “ok,我没问题了。” 湛月做出一个ok的手势。 老管家有些费解地看着湛月做出的莫名手势,不是很明白湛月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湛月看到朱塞佩的身影在楼梯上一闪而过。 “少族长慢走!” 这一嗓子好悬没给朱塞佩和老管家喊走。 “岳瞻,你要是敢再这么大喊大叫,你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朱塞佩一脸怒气地趴在楼梯栏杆上,冲底下喊着。 湛月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脑袋。 “你……!” 老管家哆嗦着手指指着湛月,但“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见他憋出什么话。 “我不管你以前什么经历,你最好别再做出这些胆大包天的事!” 老管家最后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警告话。 湛月撇了撇嘴。 那他最好别知道今晚上湛月打算偷偷去看看小切利尼娜的事。 第100章 刺杀任务·上 是夜。 德克萨斯府邸。 一片黑暗的房间内,湛月猛地睁开眼。 估摸着差不多已经半夜三更了,湛月翻身爬下了床。 黑暗中,一点红艳艳的微光是如此闪烁。 湛月推开门,眼中充斥着做贼的新奇。 虽然他不打算偷什么东西,但不经允许,偷偷摸摸去看切利尼娜的行为,在德克萨斯家族里,恶劣性比偷窃可大得多了。 但那关湛月什么事?他又不把自己当家族里的人,家族那些规矩可管不到他。 他之所以愿意在德克萨斯家族里隐姓埋名干事,可不是为了让德克萨斯家族壮大,而是探查扭曲的原因来的。 湛月随手构建了个术式,把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 ——简单的“光学迷彩”罢了。 湛月大摇大摆地走在宅子里,俨然一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的样子,只是虽然身形看上去嚣张无比,但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 守在楼梯附近的守卫不时点着脑袋,但偶尔也会强撑着困意四处走动一番。 湛月施施然从他身边经过。 上了三楼,湛月看着眼前三个从外面看一模一样的房间,犯了难。 这……他可对萨尔瓦多雷和朱塞佩以及朱塞佩他老婆不感兴趣,他唯一想看看的只有小切利尼娜。 话说回来,小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以后不会还会去看着空和可颂她俩长大吧? 这算什么?企鹅物流奶爸? 晃了晃头,把这个无端的幻想甩出脑袋。 比起小乐他真的去当看护人,切利尼娜跟他的关系明显不会那么亲密。 就算以后成为了她的剑术老师之类的,一个老师,怎么跟亲人比啊。 湛月心中胡思乱想着,随便找了一扇门。 手指抵在门锁上。 骨头崩毁,血肉溶解,转瞬又重组成一条长条物,轻松地插进了锁孔。 感知着“手指”上传来的奇异触感,湛月专心操纵着血肉形成契合锁孔内形状的“钥匙”。 “咔。” 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湛月收回手指。 甩了甩手,再看过去时,手指已经变回正常的样子了。 湛月一点点挪进去,顺手给藏在房间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动了点手脚。 泰拉上的科技大多都是源石驱动,湛月虽然做不到隔空让所有科技产品报废,但对于这么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干扰一会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房间里相当黑暗,没有什么光亮,不过这对于湛月来说不算什么,深海那一点光线都没有的地方他都可以视若白昼。 房间不小,作为卧室来说,一进去先看到的竟然不是床,而是一张办公桌,而办公桌后面,还有一道小门,小门没有锁,只有一个把手,似乎只要轻轻一拧就会打开。 不过,湛月没有去拧把手,而是轻轻退了出去,没忘了把门带上。 这个房间应该是萨尔瓦多雷的卧室,从那张办公桌上的各种工作文件和那些随意摆在各个角落的工艺品就可以看出来,这间卧室的主人不是湛月的目标。 退出去后,湛月蹑手蹑脚地来到另一间房间前,故技重施,手指抵上锁孔。 但这回湛月才打造钥匙打造到一半,门就自己开了。 木门突兀地向里面拉开,幸好湛月反应神速,及时把自己的血肉组织抽了出来。 朱塞佩揉着惺忪的睡眼,两只蓬松的狼耳放松地耷拉着,身后的尾巴直垂到地板上,幸好仆人勤快,地板打扫得很干净,不然说不得就又得费力地清理一遍尾巴了。 他打着哈欠,从门口慢慢离开,直到身形完全消失在楼梯上。 湛月站在一边,眨眨眼。 看来这件房间也不是目标呢。 他抬手看了看表。 这才晚上四点多,朱塞佩起来干嘛?总不可能是去上班吧? 湛月走到楼梯边上,探头出去看向朱塞佩。 朱塞佩完全没意识到头顶上还有个偷窥犯在偷窥他,径直到了大门口,直接就出去了。 真出去上班啊? 湛月扯了扯嘴角。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自由,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收回视线,把目光挪向剩下的最后一个房间。 虽然有那种可能,尚在婴儿车中的切利尼娜被安放在朱塞佩夫妻房间里,但叙拉古家族的尿性湛月差不多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些个家族不论势力强劲与否,总是对自己的下一代要求相当苛刻,规矩也是相当多。 出于规矩,切利尼娜独自有一个房间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德克萨斯家族在哥伦比亚,但总归是叙拉古人建立起来的,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再说了,就算猜想有误,湛月再去朱塞佩夫妻的房间也不迟不是么? 当然,除了这些,主要还是湛月不好意思随便去看人家小夫妻的房间,完全看到什么冒犯的场景就不好了。 抱着莫名的紧张情绪,湛月手指顶在锁孔上。 血肉变化。 门应声而开。 推门进入,湛月蹑手蹑脚地回头把门关上。 黑暗中,几个摄像头闪烁着点点红光。 随手干扰了下,湛月走进了房间中间的那辆摇篮椅。 房间里还有个老侍女,不过她老老实实地缩在房间的一角睡觉,睡姿不是很好,但好在没有什么呼噜声,也许这也是她被选来守夜的原因。 湛月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他又给这个老侍女上了个保险,“沉睡咒”。 也就是当初用来战胜库汉娜的咒术。 湛月轻手轻脚地走进摇篮椅。 随着湛月的靠近,摇篮椅中兀地发出一点点动静,似乎是婴儿翻身的动静。 湛月的脚步一僵,不过好在这之后便没有其他动静,他才又接着向前走去。 —————————————————— 小狼女睁着独具特色的渐变色眸子(上蓝下金),看着湛月的方向,似乎能在这黑暗中看见湛月一般。 她举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咿咿呀呀地叫着。 两只毛茸茸的小狼耳还一动一动的。 湛月不由自主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他想起了小乐和小安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可爱,那时他一个人照顾小安小乐她们,虽然辛苦了一点,但一想到是自家的妹妹,就心甘情愿了。 虽然切利尼娜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只要看到她的笑脸,湛月总觉得心都化了。 他知道,这是他老毛病又犯了,只要看到自己前世喜欢的人物,就忍不住要保护她\/他。 不过,这也没办法,这是他作为一个长生者的执念,想要改变很困难。 ——湛月也不打算改变自己,这样挺好的。 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小切利尼娜的脸。 软嘟嘟的,水嫩嫩的,和湛月预期的一样。 小切利尼娜咿咿呀呀的笑声银铃般响起,她甚至伸出短短的胳膊抱住了湛月的手指。 湛月脸上的笑容有向着老父亲转变的趋势。 正当他享受“天伦之乐”,逗着小切利尼娜玩的时候,门发出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隐藏在小德狗的笑声下。 不过湛月何许人也,这点动静没能逃过他的耳朵,他反应神速,被切利尼娜抱住的手指迅速变作一条条血肉触须拔出,沉睡咒和干扰摄像头的术法也被他解开,连带着给自己再上了一手术法防止自己被发现。 灯被打开。 朱塞佩把自己几乎冻僵的手放在怀里,施施然走进了温暖的婴儿屋。 听着自家女儿的笑声,朱塞佩一脸疑惑,四处张望了下。 老侍女此时听见动静,也幽然转醒。 她睁开眼,便看见朱塞佩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当即便吓了一跳。 “少主,我有罪!我不该睡着的!” 她哆哆嗦嗦着,几乎马上就要跪下来。 “行了,刚刚你在睡觉?” 朱塞佩眉头皱得更紧,这么大声说话,是深怕切利尼娜不被吓到吗? 果然,几乎在他的想法出现的后一瞬间,切利尼娜的哭声便响彻整个房间。 “我刚刚……刚刚只是眯着眼睛休息……”看着朱塞佩森冷的眼神,侍女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不敢骗您,我刚刚睡着了!” 朱塞佩心中疑惑,如果侍女刚刚在睡觉,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大笑?大哭才正常啊? 不过耳边回响着的哭声让他不由烦躁起来,对比起先前的笑声,这哭声仿佛在说他的女儿压根儿就不喜欢他一般。 “好了,怎么哄孩子,快哄好,听着就让人心烦。” 看着老侍女手忙脚乱地哄着大哭不止的切利尼娜,朱塞佩冷哼一声。 “此事如有再犯,你就不用出现在家族驻地里了,给我照顾好她,我走了,自己关灯。” 他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湛月光明正大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 我就说嘛,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四点多就出去上班……不过,到婴儿房就看一眼? 有些奇怪。 湛月晃了晃头,怜悯地看了一眼一脸灰意的侍女,跟着朱塞佩出了房间。 看着朱塞佩回了房间,湛月也没了再“做贼”的心思,便也下楼睡觉去了。 ———————————————————— 三个小时后。 湛月睡眼惺忪地走在朱塞佩身边。 路上行人不少,不过大多都避着他们俩走,显然是认得朱塞佩。 不过,也有愣头青。 一个低着头,戴帽子的平民突然从人群中跌了出来,眼瞅着就要撞到朱塞佩身上。 湛月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这个平民的衣领。 朱塞佩挑挑眉,看了眼湛月。 这个炎国佬刚刚是不是一瞬间就从他身后到了他身前? 不过不等他多想,湛月看到朱塞佩的眼神,当即便做出一副邀功的样子。 “少族长,这个家伙是个扒手,怎么处理?” “喂,什么扒手,你不要污蔑好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什么都没干!” 平民双手把上湛月拎着他衣领的那一只手,双手青筋暴起,试图掰开湛月的铁手。 不过看湛月那副轻松写意的样子,显然是没把他的反抗放在心里。 “救命啊!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打人了啊!” 平民见挣脱不开,果断地大喊大叫起来。 朱塞佩冷冷地瞥了这个愣头青一眼。 周围的行人更是如避蛇蝎一般,散开的远远的。 “废掉他的右手。” 冷漠的命令一下达,湛月便笑呵呵地伸出空着的左手,在平民睚眦欲裂的目光注视下,硬生生掰断了他的右胳膊。 “啊——!!!” 惨绝人寰的一幕就发生在大街上,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投之以哪怕一秒视线。 松开疼晕过去的平民,湛月保持着笑呵呵的表情,回到了朱塞佩身边,继续眯着眼打瞌睡。 ——能走路打瞌睡本就不是常人能做,能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还走路打瞌睡,更是非常人。 朱塞佩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湛月。 这个炎国佬倒是够狠,也听话,有实力,如果他不是老头子派来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有这么一个手下跟着自己。 不过,湛月疑似是老头子派来的,他还是收起那些小心思好了,他暂时还不想老头子对他加强防范。 他收回目光,冷淡地跨过躺在地上的平民。 湛月跟着经过,不过他是从旁边绕过去的,虽然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鞭尸”这种行为他还是建议杜绝的。 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不知道这是德克萨斯的地盘吗? 湛月怜悯地投之以视线,但很快他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开始盘算起来下次去“看望”小切利尼娜的行动。 ———————————————————— “岳瞻,去旁边候着,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准进我办公室。” 朱塞佩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也不管湛月什么反应,便自顾自进入了自己办公室。 湛月撇了撇嘴。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自己忙一点,现在这个日子过的,他都怀疑自己是来度假来的了。 诶,他回溯之前好像就是在度假? 湛月愣了一下,那现在他不就是在加班吗? 好吧,转变一下对事物的看法,他现在立马就觉得自己是在加班中摸鱼了。 ——好爽。 他笑嘻嘻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沙发上便开始睡觉。 昨天晚上做贼去了,今天白天可以补觉,那自然是补他个爽。 —————————————————————— 下午。 湛月一脸无聊地翻着手上的书。 《术师指导对工业的影响》 这本书似乎是朱塞佩从特里蒙理工大学图书馆里拿出来的一本科研性书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摆在湛月这边的房间里,但不妨碍湛月抱着评价的心态来阅读。 身为一个术师,他也很好奇这方面。 不过,读了半本,他便读不下去了,后来就只好翻着玩。 那本书的作者似乎认为术师已经被时代淘汰一般,在书中大肆写着术师对工业的影响迟早会被取代的言论。 笑死,没有一代又一代术师发展各种源石技艺,研究源石,哪有现在的工业,泰拉的工业就是建立在对源石能量的利用上的,还想摆脱利用源石能量的手段最精巧的术师影响,再过个几百年去吧。 反正湛月作为术师,看得很不爽。 诶,要不重启自己的笔名,写一本书来打擂台?干脆书名就用这本书的名字…… 就在湛月浮想联翩的时候,门突然响起。 “额,来了!” 放下手上的书,湛月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 “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着门外朱塞佩的男秘书,湛月礼帽地问道。 “护卫岳瞻听令,执行刺杀任务,任务目标——” 男秘书面无表情地说着,但还没说完,便被湛月打断了。 “等一等,我是护卫,又不是死士,这是在干嘛?” 湛月指了指旁边的办公室,“朱……少族长的意思?” 男秘书顿了顿,点了点头。 “是的,同时,也是家主的意思。” 萨尔瓦多雷? 湛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只老狼在想什么?这是在考虑什么吗? 晃了晃头,湛月拱了拱手。 “我接下了,明天就去。” “你不问问要刺杀谁?”男秘书有些懵。 “都一样。” 湛月关上门。 看着眼前冷冰冰的木门,男秘书摸了摸鼻子,得,碰一鼻子灰。 第101章 刺杀任务·下 次日清晨。 湛月这回没有跟着朱塞佩一块儿去上班,而是自己在自己房间里呼呼大睡。 毕竟他昨天接下了那个刺杀任务嘛,今天都是他的自由活动时间。 湛月有着绝对的自信在几个小时里完成这个刺杀任务,所以他大喇喇地把一整个早上的时间都留给了自己睡大觉。 不过,他的懒觉时间很快就被打搅了。 “咚咚咚。” 结实的木门发出阵阵响声。 湛月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被子蒙住脑袋,似乎打定主意装作里面没人。 但敲门声响彻不歇,似乎不敲开湛月的门就不罢休一般。 湛月猛地坐起来,一脸怨气地盯着木门,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自己内心的恼火。 虽然他可以操纵自己的血肉堵住自己耳朵,但湛月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去开门,说不定一会儿门外那个人就会直接破门而入了。 他一脸怨妇表情,不情不愿地拉开了门。 门外的老管家看到湛月一脸怨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很抱歉打扰你睡觉了,不过,家主有令,让你尽快动身……对了,你应该没忘记这次的刺杀目标吧?” 湛月脸上的怨气随着时间推移消散了一点,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 “那个什么贾斯汀?” “对,那个沃尔珀,他手伸得有些太长了,知道家族一些秘密,你需要尽快把他处理掉——你需要家族的情报吗?” 老管家问了一句,他知道湛月这个家伙昨天可表现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除了任务目标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湛月摸了摸下巴。 “情报就算了,对方有哪些力量都无所谓,不过,倒是需要你们把这个贾斯汀的位置告诉我。” 他看向老管家,眼神中带上一抹莫名的意味。 “对了,让我干活,总有回报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家族里的管理层会给什么报酬我事先可一点都不知道。” 老管家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一点尴尬的笑。 湛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他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便连声告退了。 说是去给湛月拿有关那个贾斯汀的情报了。 湛月关上门,在房间里的洗漱间整理了下仪容仪表,施施然从地下一层走到了大厅。 老管家没在,不过倒是有个仆人热情地凑了过来,把一张纸递给湛月。 —————————————————————— 特里蒙城中心,某个小巷子里。 湛月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巷子外林立的高楼,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情报。 虽然他说自己不需要除了方位之外的任何情报,但家族还是把所有他们探查到的情报都给了湛月,显然对湛月这次行动还是抱有一定期待。 但…… 湛月面露难色。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来到德克萨斯家族后,第一个个人任务就是要干掉“莱茵生命”的商务科主任小贾斯汀的爹,老贾斯汀。 这片大地上叫贾斯汀的人多了去了,加上这会儿莱茵生命连个影子都没见,最初的莱茵生命这个名词出现都是在1083年,塞雷娅和克里斯腾·莱特在大学里创立了个实验室。 不过,这也不影响老贾斯汀是未来那个莱茵生命的商务科主任的爹。 如果湛月这个时候把他干死了,那未来的小贾斯汀会怎么样湛月可不敢保证。 要是真干出点什么意外,那就只有让莫斯提马来救救他了。 湛月有些头疼。 人家老贾斯汀都有遗传病,没几年好活的了,德克萨斯家族怎么还要干他? 而且,当初在叙拉古有过一点印象的那个被甘比诺家族追杀的沃尔珀,竟然就是老贾斯汀吗? 真是人生大肠包小肠——世事无常啊。 这真干死老贾斯汀肯定是不行了,甚至湛月都不能把他赶出哥伦比亚。 德克萨斯家族在原剧情里也没整什么大活啊?怎么突然就非要干死人家这么一个情报商人了? 总不会是萨尔瓦多雷那个糟老头子随便找的目标,来考校他的忠心吧? 如果真是如此,湛月可以直接告诉他,湛月对德克萨斯家族没一点忠心可言,这会儿他之所以老老实实当他们的打手,一半原因出于这回不想动手,一半原因出于好玩儿。 湛月站在小巷的黑影中,苦苦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办。 嗯……也许他可以玩个花的,直接操控自己的身体,变成老贾斯汀的样子,去警告萨尔瓦多雷,这样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老贾斯汀莫名其妙被德克萨斯家族警惕和敌视,但现在家族都打算要人家脑袋了,那点警惕又算得了什么。 打定主意,湛月的身体缓缓蠕动起来,沃尔珀的狐耳和尾巴缓缓增生出来。 “老贾斯汀”满意地在路边的商店橱窗玻璃边上看着自己的样子。 就算是老贾斯汀自己来看,也绝对看不出湛月有什么破绽,就算有人使劲扯湛月的脸,拿卸妆水往湛月脸上泼,也无法识破湛月的伪装——毕竟湛月是直接血肉变化的,除非有精通灵魂此道的术师前来查湛月的身份。 不过据湛月所知,这种术师在哥伦比亚是不存在的——至少德克萨斯家族里没有。 万无一失,湛月抬头看向老贾斯汀所在的大楼。 为了防止被人怀疑,他还得去找真正的老贾斯汀借一点东西。 ———————————————————— 贾斯汀摇头晃脑的,叹着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他前阵子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能想到去叙拉古找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借贷,就短短两个月,欠款就已经翻了整整两倍了,这让他一个辛辛苦苦倒腾情报的商人怎么还? 他的遗传病最近又有要发的迹象,说不得又得去找钱看病——即使他明白,现在的那些医生,对他的病完全束手无策。 干脆直接不还了,躲在哥伦比亚,那些叙拉古人手也伸不了这么长,很难明目张胆派一大堆人过来讨债。 只要他能坚持过一年,这笔债大概率会成为一笔坏账。 贾斯汀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苦恼地叹着气,狠狠抓着头发。 除了叙拉古的甘比诺,就在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家族似乎也对他表现出了恶意——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惹到那个霸占整个特里蒙工业区的豪门什么了。 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不过,德克萨斯家族的态度相当奇怪,以他的体量,如果不是德克萨斯方面故意让他知道,他完全不可能在那些恐怖的灭迹人上门之前得知一点消息。 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让他做好准备,然后受死的样子嘛! 贾斯汀一张英俊的脸拧成麻花,痛苦地哀嚎出声。 老天想要他死大可以直接让他猝死,没必要连着连着搞这种被人针对的人祸。 办公室的门发出一声轻响。 贾斯汀条件反射地向桌子下缩了下去,防止见面就被人射杀。 “贾斯汀”眨眨眼,手指化成的钥匙倏地变回正常的手指模样。 他缓缓向着办公桌走去。 贾斯汀额上流下点点冷汗,他握紧了手中高价从那些萨卡兹商人手中买来的萨科塔守护铳。 当然,只是一把小手铳,威力更大的他买不起。 脚步不急不慢,似乎只有一个人。 贾斯汀眼皮用力地闭着,在脚步停下的那一刹那猛地睁开,起身抬起铳械。 “——!” 在火光照耀下,他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他手猛地一哆嗦。 “贾斯汀”挑了挑眉头,什么动作都没做,贾斯汀打出的七发子弹便自己打了个空。 “咔咔咔……” 贾斯汀不停扣着手中的铳械,但左轮模样的手铳只给他回应以卡壳的空响。 他一脸恐惧,绝望地把手中的铳械丢向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方向。 “贾斯汀”伸出手,抓住了他丢过来的铳械。 贾斯汀看着这一幕,终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看来陡然看见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对他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湛月走过去,只手提起他沉重的身躯,把他按在办公椅上, 把这把左轮手铳随意地在手上转着圈,湛月好心地把晕过去的贾斯汀摆成睡着的样子,这才施施然走出去。 虽然没有子弹,但无所谓,泰拉上的拉特兰守护铳其实本质上只是一种源石技艺的应用,如果源石技艺应用得高深的话,有没有实质的子弹都能发射出“子弹”。 掂量了下铳械的质量,湛月满意地笑了笑。 —————————————————————— 萨尔瓦多雷优哉游哉地在自家公司喝着咖啡。 ……今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呢? 正当他像个正常人家的老爷子一般考虑着这些悠闲的日常时,他突然内心升起一点凉意。 ——门外似乎很久都没有闹出点动静过了。 这在公司里并不常见,再怎么说,这么大个公司,还是行业龙头,平时在楼里来来往往的员工并不少,就算他办公室做的隔音不错,但总归会偶尔听见外面的动静。 而不像今天,门外的人跟死光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微末起家的萨尔瓦多雷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的现象。 他皱紧了眉头,手伸向怀中。 “咔。” “贾斯汀”把玩着手上的铳械,似笑非笑地看着僵住了的老狼。 “嘭!”“嘭!” 就在“贾斯汀”戏谑的注视下,两点火光伴随着枪声乍现。 子弹刮过萨尔瓦多雷的脸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很不错的拔枪,很不错的开枪速度,以及很不错的准度。” “贾斯汀”举着铳械,枪口升起的青烟缭绕,让他的微笑添上一抹危险。 “……不过,似乎是我更胜一筹。” “沃尔珀,你打上门来,可不会是来跟老头子我比比枪法的。” 萨尔瓦多雷仍然保持着冷静,没有被眼前这个人吓到,他眼眸微沉,“那么多人都没拦住你,我不会是你的对手,但你并没有对我下杀手——你想要什么?钱?权力?”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要。” “贾斯汀”耍了个漂亮的枪花,把手铳插回腰间。 萨尔瓦多雷缓缓放下手中的铳械。 他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是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吗?本来我只想用普通人的身份和各位相处……我都没几年好活头了,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贾斯汀”脸色适时地流露出一点苦涩。 “我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治好自己的病,为什么总有人要我的命呢?” “……德克萨斯家族可以出手帮您。”萨尔瓦多雷适时地出声,他的表情诚恳而坦率,“下面的人不懂事,私自把您选做任务目标,一会儿我可以带您一起,去处理那个僭越的家伙。” “哦?” “贾斯汀”沉郁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向着愉悦转变的趋势。 萨尔瓦多雷松了口气。 虽然失去老管家让他有些心痛,但总比自己死在这里好,也好在眼前这个沃尔珀青年似乎挺好忽悠。 他是个聪明人,手段也狠辣,但自己孤身一人,没做一点准备,被这样一个碾压式的敌人找上门来,该低头还是得低头,生命只有一次,他暂时还没有老到觉得自己活久了的地步。 “是不是要杀了你的管家,你的打手——那个炎国人?” “如果你想的话……” 萨尔瓦多雷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但他很好地隐藏了下来。 如果让他活下来…… “不了,不用了,尊贵的大人,我只是为了我的小命奔波,无心让他人因我而死……对了,给你个忠告,那个炎国人,实力并不简单——至少德克萨斯家族压不住他。” “贾斯汀”耸耸肩,洒脱地转过身去,施施然远去。 萨尔瓦多雷坐在办公椅上,注视着公司里躺了一地的员工和那个沃尔珀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贾斯汀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情报贩子吗? 萨尔瓦多雷紧紧握着手中的铳械,没有言语,一片死寂中,他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岳瞻……贾斯汀……” 他强忍着脑海中的晕眩,喃喃着。 ———————————————————— 对贾斯汀的任务很快取消了,湛月被家族成员在某个酒馆里找到,很快,他就到了萨尔瓦多雷面前。 ——朱塞佩也在场。 “你来了,请坐。” 萨尔瓦多雷一改之前的高位者态度,客客气气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湛月挑了挑眉头,没有跟他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有坐的他可不想站着。 “家主客气了,不知道召见我岳某何事?” 嘴巴上客客气气的,但湛月却自顾自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副二流子形象。 朱塞佩皱了皱眉,神色变得有些阴郁,但萨尔瓦多雷什么表现都没有,很沉得住气。 “没有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对‘贾斯汀’的看法……你与他交过手了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萨尔瓦多雷的神情却是笃定无比。 “贾斯汀”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明确地提到了岳瞻的实力,如果这俩没有交过手,是怎么也不可能说的出那些话的。 萨尔瓦多雷也许永远也想不到,“贾斯汀”和“岳瞻”,压根儿就是一个人。 “当然当然,贾斯汀先生是个难得的对手,我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他。” 湛月配合地露出回忆的表情。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萨尔瓦多雷语气平淡,但湛月听得出来,他的话中不自觉带上了一缕焦虑。 “没说什么,我毕竟是过去杀他的,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贾斯汀先生似乎身患某种罕见的病症……唔,这个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湛月勾起一点嘴角,讲故事嘛,谁不会似的。 萨尔瓦多雷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后自顾自陷入沉思。 “岳瞻,那个贾斯汀袭击了公司,差点杀了家主,这是你的失职!现在你还这样优哉游哉地坐在这里?” 长久的沉默中,朱塞佩率先沉不住气,出口呵斥道。 萨尔瓦多雷扬起手。 湛月眼神变得戏谑。 在朱塞佩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视下,萨尔瓦多雷毫不留情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嘭!” 这一巴掌可没收力,直接给他从座位上干到地板上了。 “……” 出乎湛月意料的,朱塞佩只是捂着自己脸,没有表现出任何怨恨和不满。 萨尔瓦多雷冰冷的眼神随着朱塞佩爬回自己座位消失。 “岳先生,请不要在意犬子的话。” 湛月眯了眯眼。 萨尔瓦多雷这幅做派,显然是把湛月在他的心中的地位提升了很多。 湛月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几句话,就让这头老狼重视起“岳瞻”这个个体来。 “岳先生,贾斯汀的事我们就此翻篇,你的俸禄不仅不会受到影响,我还打算给你提升……这样,等到我那孙女到了可以习武的年纪,就让你担任她的老师一职,这之前,家族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朱塞佩用震惊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 湛月也有些惊讶。 这是铁了心要拉拢湛月了啊。 湛月寻思自己也没表现出什么非人的战斗力啊,自己那些浩大的名头也没有暴露,萨尔瓦多雷是是失心疯了? 不过,这也算是白来的好处,湛月没有不要的道理。 “家主客气了,既然家族给我开这份薪资,我也不能吃白食,我岳某不是那种死皮白脸之人,家主有何吩咐,大可以告诉我,岳某定当尽力而为。” 湛月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老夫……想要看看你的真正实力。” 萨尔瓦多雷目不转睛地盯着湛月,让湛月有些恶寒。 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湛月起身。 “可以,家主请看。” 湛月微笑地摊开手,手中空无一物,下一刻,两把铳械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朱塞佩和萨尔瓦多雷看着那两把熟悉的铳械,瞳孔猛地一缩,这赫然是他俩各自的随身武器。 这还没完,湛月伸出一根食指,想了想,随后食指缩回,伸出一根小手指。 他的小手指灵活地缠住铳械的枪口,没见湛月用力,坚硬的金属便如同泥捏的一般,被湛月轻松地用小手指夹成一片薄薄的铁片。 “冒犯二位,真是不好意思。” 湛月把这两把从眼前两人身上摸出来的铳械各自还到各自的手上,也不顾二人见了鬼的表情,微微一笑,俯身优雅点头示意。 ———————————————————————— 某个凌乱的办公室。 贾斯汀幽幽转醒。 他的脑子有些混乱,有些记不起自己睡着前在干嘛了。 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罢了。 他揉了揉眼睛,懵逼地看了一转。 他怎么会睡着? 哦不对!重要的不是这个,德克萨斯家族的人快要上门了,他得赶紧想办法,他可不认为自己买来的那把拉特兰铳械会让他活下来。 至少也得再去人才市场招聘几个好手来替他送死…… 心中思量着,贾斯汀不由摸了摸自己装着那把铳械的衣服内包。 ——诶? 空的?为什么? 他慌慌张张地拉开自己衣服,上下摸了个遍,但没有摸到任何坚硬的物体。 他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衣服,看着凌乱的办公室。 头好疼……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在他记忆中浮现。 他有些呼吸困难,但很快,他就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身上没有任何伤势,办公室里也只是少了那把铳械……冷静贾斯汀,也许那个人没有恶意…… 猛地遇到这么诡异的事,贾斯汀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逃离这儿,但转念一想,他就是跑,也跑不出特里蒙,他就泄了气。 贼老天无眼,真真就是应了那句炎国老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但,贾斯汀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既然生活还没要了他最后一口气,那他就要好好活下去。 真当他愁眉苦脸地坐在椅子上抓耳挠腮想点子时,办公室的大门猛地一响,几个彪形大汉沉默地闯了进来。 贾斯汀脸色倏地一变。 不过,还没等他作何反应,为首的那个大汉便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贾斯汀先生,先前的事我们家族多有得罪,稍备薄礼,还望海涵。” 他向身后招招手,几个壮汉便提着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砸在地上,为首的大汉让他们打开几个箱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票子。 “不打扰您了。” 壮汉们齐齐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迅速消失在贾斯汀眼前。 贾斯汀一愣一愣的。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些实实在在躺在地上的钱,掐了自己一下。 “嘶——” 疼痛从被掐的地方传遍全身。 第102章 克里斯回归 自从那天过后,湛月便从地下一层搬到了二楼的一间空房间,这间空房间比先前的那间空间更大,就是没什么基础设备。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萨尔瓦多雷很快就派人装修好了这间空房间,湛月带着自己那两把剑入住就可以了。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湛月看着天花板上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吊灯,怔怔出神。 说老实的,事情进行得远比他想得更加顺利,看萨尔瓦多雷那样子,是把他看成了家族的终极打手那个样子……现在的话,应该是在收买人心,想让“岳瞻”对德克萨斯家族效忠。 如果湛月真的只是一个炎国犯过事逃出来的天师,说不定几年的金钱攻势下来,他还真就忠心耿耿了——毕竟德克萨斯家族真的太有钱了,特里蒙的土皇帝了属于是。 但可惜,湛月不是“岳瞻”,他对这些家族的事没有一点兴趣,整个德克萨斯家族里,就只有切利尼娜能让他上心。 一方面,是他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切利尼娜可是这段历史的关键人物,只要她能在大体上保持像原剧情一样,那德克萨斯家族早灭族几年压根儿就无所谓。 虽然很可惜德克萨斯家族的汽车工业了,湛月那辆在龙门的限量超跑坐起来和开起来可都相当舒服。 但这些都是小事,湛月不放在心上。 想完这些,湛月上眼皮不由向下眼皮靠着。 有些困了。 虽然事情进展相当顺利,但湛月这会儿确实很无聊,他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下回溯过头了,时间线拉得有些过早了,这还什么都没个动静呢…… 等一下,好像不是什么都没有动静。 湛月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皮猛地睁开,整个人一下坐了起来。 那顶王冠的传言可是很早就开始流传的!而那顶原本不应该出现的王冠,正是和这次扭曲息息相关的关键物件! 他现在被萨尔瓦多雷刚刚重视,正是他和德克萨斯家族的蜜月期,如果他调用德克萨斯家族的力量,给自己打听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怎么说都不过分吧? 想到这一点,湛月扬了扬嘴角,他看来还是有博士半分风姿,想事情相当透彻嘛。 不过,看了看房间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湛月又躺了下去。 自从他化身“贾斯汀”袭击完萨尔瓦多雷后,可是在酒馆里玩了整个下午,被那俩一老一少找过来见面会谈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 后面又收拾房间,当湛月躺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了。 还是明天办这事吧,今天晚上要不要再去看看小切利尼娜? ———————————————————— 当湛月一脸心满意足光明正大从三楼回到自己房间时,他再一次看见了睡眼惺忪地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朱塞佩。 出于好奇,湛月站在二楼,看着这位少族长出门又回来,又看着他径直进了自己卧室,没有一点要去看看自己女儿的意思。 湛月摸了摸下巴。 这个家伙心思深沉,对家主的位子一直都有念想,加上才被他爹为他一个外人扇了一巴掌,估计夺权的行动会加快吧? 他之所以每天晚上都悄悄摸摸出门,应该就是在干一些私活——比如安排族老跟他爹唱反调之类的。 不过,湛月当过几天他的护卫,清楚这个家伙一天到晚都一副忙于工作的样子,一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泡在公司里,压根儿就没有跟自己女儿亲密过,自从昨天意外在切利尼娜的婴儿房见到了一次朱塞佩,湛月还以为他是每天这个时候来看看自己女儿。 湛月叹息着摇了摇头,回了自己房间补觉。 但看今天的样子,完全是他想起来就去看看,没想起来,完全就当自己没这个女儿,真是可怜了切利尼娜,摊上了这么个爹。 叙拉古家族的教育有些失败啊,怪不得以后拉普兰德跟她爹苦大仇深,也怪不得切利尼娜在家族覆灭后一点报仇的念头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是人家自己家的家事,湛月这个外人要指指点点的话,那就不太礼貌了。 他还是睡觉去吧。 ———————————————— 次日,中午。 湛月洗漱好,笑呵呵地跟老管家打了个招呼。 “普朗茨,早上好~” “岳瞻,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家主都已经睡午觉了。” 老管家脸色有些无语。 身为手下,起得比老大都晚,这算什么? 他倒是很羡慕湛月的悠哉,他身为管家,虽然手底下有一些人帮他管理主副两座宅邸的事务,但那也是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都六十多了,他都害怕自己哪天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湛月打了个哈欠。 “我找家主有些事……不过既然他都睡了的话,我还是不打扰了……你知道家族里,还有谁能管事的吗?” 老管家一愣。 “管事的……哪方面?” 德克萨斯家族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能管事的家族成员多,但分很多方面,公司方面,少族长和家主一同管事,而暴力武装方面,则是数名族老和家主管事,其他方面则又是各自的人和家主一同。 “唔……”湛月思索片刻,情报打听应该归于暴力武装方面吧,“谁管那些探子?” “探子……这个我需要上报少族长。”老管家观察着湛月的脸色,“岳瞻,你要那些探子干什么?” “啊,也没什么,我来哥伦比亚之前在叙拉古呆过两天——你们应该也清楚——在那个时候,我听说叙拉古有个奇怪的流言,好像是说什么王冠,什么狼王的。” 湛月的演技经过千年的磨炼早已臻至化境,一脸的好奇,仿佛真的就是单纯处于好奇心,问的这个问题。 “我就很好奇,叙拉古最上头那位,难道不管?还有,那个啥王冠,要是咱们家族得了……” “嘘——!” 老管家脸色一变,惊慌地上手捂向湛月的嘴巴,好在湛月动作快,向后退了一步,避免了被蒙嘴的命运。 “你干嘛那么激动?就只是个流言而已。”湛月一脸疑惑地耸耸肩。 “这是我们这种下人能碰的话题吗?这是碰都碰不得的话题!”老管家左右看了看,“保不准家族中出了几个叛徒,当了西西里的人,我们刚刚谈那些,不就给西西里留把柄了吗?” “你紧张这些干什么?” 湛月真切地感受到了无语,他撇了撇嘴,语气不屑。 “你不会是胆小,才当上的这个管家吧?”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听这句话,老管家跟被踩了尾巴一般,尾巴上的毛发都炸了起来,高高竖了起来,像一根浑圆的木棍。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什么叫我胆小……老夫当年可是冲锋陷阵的一名灭迹人!我跟人拼死拼活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湛月嘴角撇的弧度更加向下了,他啧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这个糟老头,自顾自走了出去,任凭老管家在他背后咒骂。 ———————————————— 朱塞佩有些意外地看着手中做工精良的汐斯塔黑曜石手镯。 “难得你有这份心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送如此厚礼,你还才进入我们家族,薪水肯定还不足买这个吧。” 湛月笑呵呵地摆摆手。 “哪有,岳某昨天害少族长被家主那样对待,实在过意不去,今天送礼过来,就是为了补偿,就是花光我的家底,那也在所不惜。” 朱塞佩脸上尴尬和舒适的神色交替着出现。 虽然岳瞻又让他想起了昨天的不愉快,但不得不说人家炎国人就是会说话呢,听听,这种漂亮话,谁听了不迷糊啊。 同时,他的内心活泛起来。 看昨天老头子那副重视的样子,以及湛月昨天那非人的表现,他如何不知道湛月对家族战力的重要性?而且,从老头子那副许以重利的样子也看得出来湛月不是老头子那边的人。 他完全可以拉拢这么个大战力嘛!就算湛月无法一人单挑过整个家族,到时候他夺权的时候多干掉几个也是很值的啊。 想到这里,朱塞佩脸上堆上了满脸的温和微笑。 “岳天师客气了,您这么看得起我这个少族长,我也不能亏待了您,之后您想要干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就算老头子不同意,我也会给你想办法办成。” 他的话也相当漂亮,一方面暗暗贬低了老头子,一方面又提到了自己对岳瞻的重视。 湛月眼光微动。 “那岳某不客气了……” 听到这话,朱塞佩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上当了,这b炎国佬心眼子怎么这么多?脸皮这么厚? 他心里暗骂了两句,本来只是客套话,没成想湛月还真就爬杆而上,但话都说出去了,他要还想拉拢湛月,那就只有捏着鼻子认下,不过好在刚刚话没说太满,只说会想办法。 “岳天师请讲无妨。” “这事儿也不是我的私事,我只是好奇啊……”湛月把自己对王冠流言好奇的事再讲了一遍。 朱塞佩松了口气,就这事儿啊,好办,到时候随便派几个探子在叙拉古收集点情报就行,又不是什么家族机密,好打听得很。 他露出真心的笑容,满口答应下来。 虽然他很好奇湛月来公司找他,就为了这么个事儿,但湛月来的目的关他什么事,他只是想要湛月效忠于他。 —————————————————————— 打听王冠流言的事不着急,至少也得有个半个月,这情报才到得了湛月手上——朱塞佩是这么说的。 于是湛月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境地。 就这么过了几日。 湛月日常在灭迹人的训练场地晃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相当惹人嫌——看上去就很符合家族混混的形象,就是那些混混没他这么帅气扎眼。 不过灭迹人们倒都没什么怨言,湛月过来晃悠是挺碍眼的,但人家也不是白碍眼,偶尔还会出声随意给几个锻炼身躯的技法。 只能说不愧是地大物博的炎国,就简单的一个锻炼身体,都能钻研出那么多法子,这让这些壮实的莽汉着实开了眼界。 ——而且,那些法子相当有用,就短短几天,他们便普遍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的肌肉凝练了一点。 怪不得炎国的那些练家子看上去没什么力气,一上手力气就大的惊人,人家的肌肉哪像他们这样浮夸,都是凝练成精炼的一块儿。 这让这些凶名在外的灭迹人们心服口服——当然,还看不惯湛月的,湛月会打得他心服口服。 就在湛月看着这些壮汉在太阳下挥洒汗水,激♂情四射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德克萨斯工业区外。 克里斯抬头看向属于家族的高楼,比之之前黝黑了许多的皮肤上滑落几颗汗珠。 这一趟可累死他了,好在没有辜负家主,成功找到了大宗师,还问到了那个叫“岳瞻”的底细。 克里斯心中骄傲和自信无比复加,在他看来,就算大宗师听到“岳瞻”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但大宗师一定不会骗他,给他的情报一定都是真实的。 他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甚至还被那些穿着奇怪装扮,衣服上纹着双剑徽纹的家伙拉去搞了传销,但总算还是带着珍贵的情报回来了。 克里斯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向工业区内里走去,那个“岳瞻”不简单,他得亲自禀报家主。 —————————————————— “家主,很抱歉打扰您午睡,但家族那名高大的灭迹人已经从炎国回来了,他说他带回来的情报只能和您或者少族长说,您看……” 老管家佝偻着身子,恭敬地低着头,问向萨尔瓦多雷。 萨尔瓦多雷咽下起床后的第一杯咖啡。 “让他去密室等我,既然情报重要,就安排紧密点。” 老管家闻言,便直起身子扭头离开了萨尔瓦多雷的房间。 半个小时后。 萨尔瓦多雷仰着头看着高大的鲁珀,面露一点尴尬。 克里斯懂事地矮了矮身子,方便萨尔瓦多雷注视他的脸。 “克里斯是吧,你办的不错,说吧,岳瞻他,是什么来头?” 萨尔瓦多雷面色平淡,没有一点期待。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岳瞻这个名字是不是假名,这个炎国佬之前在炎国犯过多大的事,他都会全都当做没听见,只要岳瞻不是那几家家族的探子,对德克萨斯家族没有恶意,他之前的身份怎么都好。 自从那个贾斯汀单枪匹马打到他面前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家族里多上一名足以稳定人心的高手,不说让这名高手一人灭城,至少也要避免被人杀穿的惨剧再度发生。 所以,不论克里斯怎么说,只要岳瞻对家族没有恶意,他都当听不见,不然,他上哪儿去找一个现成的高手? 克里斯面露兴奋之色。 “家主您有所不知,那个岳瞻, 可了不得,他竟然是大宗师的至交好友,能跟大宗师过上数十招而不落败的绝世高手!” 萨尔瓦多雷眼底闪过一缕愉悦,看来自己的眼光很好。 “不过,他招惹到了天师府,现在天师府的人满炎国地找他,就跑来我们这儿避难来了。” 萨尔瓦多雷微微沉吟。 “你有打听到他有什么把柄吗?或者什么特别想要的?” 他才不关心岳瞻在炎国境内犯了什么事呢,君不见那拉特兰的通缉犯都能在莱塔尼亚当座上宾?(阿尔图罗:乐) “这个的话,大宗师没有说……家主,我们赚大发了啊!能跟大宗师打上数十招不落败的人,那是什么样的英雄豪杰,如果家族能留下他,我可以说,整个特里蒙,我们看谁不爽就弄死谁。” 克里斯一脸傻笑,嘴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萨尔瓦多雷听到这般莽撞的发言,不由有些想要发笑。 真当个人武力可以对抗整个国家了啊,没看见强如人家贾斯汀都只有乖乖赚钱去治病吗? 不过,萨尔瓦多雷倒也没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讲出来,对他来说,手下越傻越好。 不过,萨尔瓦多雷看着他这副憨样,有些想要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的想法,但一想到自己还有话要问,就生生憋住了。 “他强我了解一点,但他的手段我并不十分了解……你有听那位大宗师说吗?” 克里斯一听,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但这个表情只出现了一秒便消失不见。 萨尔瓦多雷默默记下了这个憨傻子,以后让他多出点危险的任务。 “家主您有所不知,那位大宗师的武艺冠绝天下,就是家族里最精良的灭迹人,不,就是整个叙拉古最精良的灭迹人,也在大宗师的手下坚持不了几招,全天下能坚持上十位数的,寥寥无几啊。” 萨尔瓦多雷看着克里斯一脸崇拜的表情,心中略略思索。 这么厉害的话,岳瞻还跟那个贾斯汀打个平手?“贾斯汀”他正面交手过,即使只有短短一枪,他也差不多了解贾斯汀的能力范围,家族里最精良的那几个灭迹人联手对付,应该是打的过的。 不过,他都几十年没有亲自跟人动过手了,判断起来会有误差也是无可厚非。 也许……人家岳瞻也有所保留也说不准——毕竟只是一个外人,才来到家族没几个月。 那么……对岳瞻的实力评估还要再上一个等级。 想到湛月那时用小手指捏平了他和朱塞佩的枪管的场景,萨尔瓦多雷眼底闪过一缕微光。 也许…… —————————————— 对于主宅邸内发生的谈话湛月并不知情,即使他现在可以不完全做到神话传说中那般顺风耳和千里眼的地步,但平时里他都会有意压制自己那属于“初生”品质的身躯成长,也会压制自己那些非人的机能。 维持那些机能也要能量的好不好,他可不想一天到晚都挨饿,传出去怕被那几个同为初生的笑话。 他还是一脸悠悠哉哉的样子,偶尔指点两下,偶尔喊这些彪形大汉给他买零食去。 “岳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克里斯的大嗓门比他那简直非人的身高更快被湛月注意到。 湛月微微偏头看去,只见克里斯跑的飞快,不一会儿便从远处跑到了他跟前,一个漂亮的滑跪。 湛月有些错愕。 “额,家族这边应该不兴这一套吧……这不合适吧?” “不不不,合适,合适,合适得不得了!”克里斯一脸见到偶像的崇拜。 “你先起来,你不是被家族派出去执行任务去了吗?怎么一见到我,就这副德行?” 湛月有些无语。 “嗨呀,您先给我个签名,我再起来,然后,我一定把这些天所有事一五一十告诉您!” 克里斯似乎很得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来。 湛月不懂,自己的签名应该没啥特殊含义,这个憨批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克里斯递过来的笔,在他衣服上签上了“岳瞻”两个大字。 —————————— 听完克里斯的叙述,湛月便自己一个人回了主宅邸属于他的房间 湛月摸了摸下巴。 重岳那看上去浓眉大眼的,什么时候学会骗人的? 好兄弟,知道湛月在隐藏自己,竟然懂得打配合。 不过…… 湛月思索着。 克里斯的话中,重岳反复提到了那个组织—— 外似山海众,但徽纹完全不同的那个组织。 湛月脑海中,那个奇怪的双剑徽纹清晰地浮现。 他是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的两把源石剑,但他觉得这不太可能,他哪有什么追随者。 算了,炎国那边,还是之后再去处理,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有那次他要去讨伐众巨兽和岁兽一般严重。 克里斯这小子带回来的消息没什么坏处,还会让他的重要性更上一层楼——嗯,不错,他突然就觉得这小子挺顺眼了,要不找个时间指点一二? 虽然他在武学的造诣比不上重岳,但总归比这些外国佬好的嘛。 第103章 狼母与西西里 半个月之后。 湛月被老管家带着到了德克萨斯家族里专为情报人员买下的大楼。 “岳瞻,你吩咐打听的事听说有些蹊跷,到时候见了那些探子,也别怪人家打听得不够仔细……” 老管家絮絮叨叨地唠叨着,湛月则是一脸出神,显然没有听。 很快,两人便到了大楼的最高层,目送着湛月进了情报屋,老管家便自觉地扭头离开。 他可不敢随便跟这些现役人员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想听任何有关家族斗争的事,实际上,如果不是萨尔瓦多雷吩咐他带湛月过来,他恨不得离这儿十万八千里远。 —————————————— 湛月礼貌地告别冷冷清清的情报处。 虽然这儿的人都一脸冷冷淡淡的表情,但能力还算出众,半个月的时间,在叙拉古就打听到了很多消息。 ——但正如老管家所说,这些消息不知真假,纷乱复杂。 毕竟只是流言而已,真正关于这则传言的事儿还一件都没发生呢。 湛月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报告,看来这几天有事做了,自从上周萨尔瓦多雷在家族会议上宣布把湛月的编制编入家族核心成员之后,他可就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虽然他本来也没啥事。 不过,湛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忙碌命,反正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得劲——主要身边没有亲密的亲友,比如小乐小安——给自己找点活做他倒是挺乐意的。 —————————————— 是夜。 湛月把最后一页报告的最后一个字看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正如湛月事先所预想的,这些传言里面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最初版本的传言已不可考,现在流传在叙拉古关于“王冠”的传言大多都只止步于湛月所知道的部分——总归大差不差,都在说戴上狼母的王冠,便可成为叙拉古的“狼王”。 甚至大多数传言还没有提及不被王冠选择而硬要戴上会被王冠弄死这一点。 湛月估计狼母一开始在叙拉古散播的传言肯定包含了有关王冠的大部分信息,说不定还会有几句对王冠怎么制作的,用了什么材料之类的含糊的解释,但人嘛,毕竟不会太关心那些东西,大部分人都只关心“利益”。 所以传言包含的信息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步减少,到湛月让人去打听的时候,这个传言已经沦落到成为家族成员之间的笑话了。 随手把这沓厚厚的报告丢进垃圾桶里。 伸手关灯。 不过,即使传言本身的内容没什么有营养的信息,但在一夜之间让这些传言传在叙拉古的大街小巷,直到今天也依旧让人津津乐道,这足以说明狼母对这件事抱有相当的期待,作为幕后推手的它,出了不少力气。 这让湛月不由对狼母口中,那所谓的席卷全泰拉的巨变,产生了一缕好奇。 他知晓一点未来,未来的泰拉确实打的热火朝天,维多利亚与萨卡兹,整合运动,深池,莱茵生命…… 但真要说到影响到叙拉古,也就是“新沃尔西尼”市,这座没有任何家族势力的新移动城市在叙拉古建成,这对叙拉古来说算是“巨变”吗? 湛月心底升上一抹困意。 未来,谁说得准呢,有他的干扰,那些事件真的还会发生吗?真的还会如同原剧情一样,一丝不苟地发生吗? —————————————————————— 1073年秋。 随着秋天到来,哥伦比亚似乎被某种讯息唤醒了音乐细胞,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乐队活动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最近流行的说唱乐队。 湛月有时候会被萨尔瓦多雷邀请着过去看看,这倒是让他想起了大帝那个家伙,不过,这些乐队估计在大帝眼中只能算是“后生仔”吧。 毕竟,哥伦比亚的说唱文化是受它的影响才兴起的呢。(笑) 这么几个月时间下来,湛月倒也没干什么事,特里蒙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虽然萨尔瓦多雷因为想拉拢他的缘故,总是把家族在特里蒙的处境跟他说,以此显示信任,但湛月并不关心德克萨斯家族的处境如何,比起跟那个老头子唠唠叨叨,他更愿意去看看如今已经会走路的切利尼娜。 值得一提的是,朱塞佩这个不称职的爹还不如湛月关心切利尼娜的成长,那家伙恨不得把公司当家,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公司里打造自己的关系网。 —————————————————————— 某个阴沉沉的下午,秋风并不温和,如同冷冽的刀子一般,刮过大地。 提着从商业区买来的各种面包,湛月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格子,一步一步,稳健地避开了所有的格子线。 这对于几岁的小孩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但对于他来说却刚刚好。 习惯性地走进庄园的内院。 果然,一个幼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在母亲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走着。 ——切利尼娜。 湛月驻足看着那个幼小的身影。 而那道属于鲁珀贵妇的身影,却被他忽视。 湛月漆黑的眸子中闪过回忆的神色。 鲁珀贵妇注意到一边站着的湛月,抿嘴笑了笑,随后继续搀扶着自己女儿在院子里走着。 大多数时间里,湛月并不能在宅子外见到这位贵妇,她似乎天生就身体虚弱,在生产了切利尼娜后,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即使家族一直都在出重金治疗她,但收效甚微。 湛月知道,这位夫人坚持不到看到她的孩子长大成人。 朱塞佩并不是一个重视亲情的人,如果他重视亲情,也不至于现在想方设法在萨尔瓦多雷,他的亲老爹手里夺权,也不至于对待切利尼娜母女俩冷冷淡淡的。 湛月随意找了个庄园里的长椅坐下,啃着长长的面包,看着不远处的切利尼娜开心的笑颜。 也不知道她还有几天这样的快乐日子过,叙拉古家族对下一代的教育是出了名的严苛,而唯一真正在乎她的亲人又会在不久之后离她而去——也怪不得切利尼娜在原剧情里一直对叙拉古家族的事漠不关心。 比起她所谓的父亲和爷爷,他这个时常来看看她的外人,反而更像亲人一点。 小切利尼娜似乎是走累了,很快便依偎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了,鲁珀贵妇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悄悄话,时不时还看湛月一眼。 湛月没有那个心思偷听别人的悄悄话,面对这位母亲的视线,他相当坦荡地回之以温和的微笑。 这主宅邸的内院虽然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不经允许便进入,但湛月身为“家族核心成员”,正是那几个人之一,他来过不少次了,也看着这位母亲带着自己女儿在内院玩耍过不少次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僭越的地方,没道理别人看他几眼他就得走人。 到现在为止,他甚至都没有和切利尼娜母女俩说过一句话,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母女间的悄悄话并没有持续多久,鲁珀贵妇很快便抱着切利尼娜向湛月走了过来。 湛月有些意外,他迅速啃下手中的面包,用手帕擦了擦嘴巴。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湛月语气和善。 “你好,岳先生……”贵妇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上去就很虚弱,但好在湛月的听声系统足够灵敏,不用让这位可怜的病人加大音量。 贵妇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孩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位青年。 “岳先生,我有一事相求……请跟我来。” 贵妇看了看四周,随后低下眉头,态度略显卑微。 “有什么事这里说就好。” 湛月摇了摇头,没有起身,依旧坐在长椅上。 他知道内院附近藏着几个摄像头,不过都是接受不到声音的,如果眼前这位夫人有什么事见不得人,避开这些摄像头反而让人怀疑——当然,湛月希望这位夫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 贵妇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这儿没有别人,那些隐秘的摄像头也全都是接受不到声音的类型,你大可以放心说你有什么事要求我。” 贵妇咬了咬银牙。 “孩子的父亲——也就是少族长,一直谋划着夺权的事,我不想让孩子亲眼看见她的父亲和爷爷之间,那些残酷的家族斗争……岳瞻,岳先生,我听下人说了,你有足够的实力,在哥伦比亚更没有任何牵挂,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还请先生带着小女离开。” 贵妇人看着湛月脸上平淡的表情,心中暗暗挣扎。 “先生如果不嫌弃,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来报答先生的恩情。” 她活不了多久了——她知道的,也许就在这个冬天,她就会死在病榻上。 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体质问题,还是她知道的太多了……作为朱塞佩的枕边人,她甚至知道朱塞佩在谋划着什么,朱塞佩那个冷血的家伙,不会放过她的。 ——即便她是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她无法想象自己死后,孤零零的切利尼娜,在这个没有一点温情的家中,会遭受怎样的对待——光是听说那些严苛无情的教导,她就为自己孩子感到害怕。 而且,朱塞佩夺权成功与否,家族都会动荡不堪,在特里蒙这个异国他乡,动荡的家族并不安全,作为未来家族的继承人,切利尼娜随时都可能遭受来自任何人的刺杀。 不过,湛月知道,这位母亲担心地太早了。 扭曲后的时间线中,朱塞佩夺权有没有提前他不知道,但在原剧情中,朱塞佩夺权都已经是切利尼娜20岁的时候了,也就是1092年,那个时候,切利尼娜都已经是整个家族里最能打的那个了。 朱塞佩现在是在组织自己的党羽不错,但离真正能夺权的地步还早得很呢,萨尔瓦多雷甚至没把朱塞佩平时那些拉拢行为当一回事。 湛月思索了一会儿。 但湛月这幅冷冷淡淡没有丝毫反应的表现,在贵妇眼中,却转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那就是拒绝。 也对,身为一个外人,就算家族斗争,他这个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强大战力也只会被双方各种拉拢,到时候,权力和金钱想要多少就要多少,荣华富贵几乎唾手可得,他又何必答应下来这个冒失的请求,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小丫头牺牲自己的前程? 贵妇脸色黯淡。 她轻声开口。 “先生,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体,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能被朱塞佩选中成为整个德克萨斯家族的少奶奶,她的容貌和身段无可挑剔,虽然总是一副病弱的样子,但这样子反而更能激发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或者蹂躏的欲望。 她抱着切利尼娜的手不由加紧了一些。 湛月冷不丁听到这种话,不由有些吃惊,他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贵妇人。 “不不不,夫人您想多了,我有妻子的,只是现在不在我的身边——而且,我没有说我拒绝——您千金之躯,万万不可轻贱自己啊。” 湛月连忙摆手拒绝。 他又不是曹贼,也没有继承到魏武遗风,对别人的妻子没有兴趣——即使这个人相当美丽,也自愿任由他施为。 贵妇人松了口气,她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 比起朱塞佩那个冷淡的家伙,眼前这个炎国人更年轻,待人更是温和如春风,又英俊,家族里有不少小姑娘暗中倾慕他,如果湛月真的有那个意思,她想自己也不算太吃亏,当然,没有最好,她也不想成为不贞的人。 ——即使朱塞佩那个家伙早已经不忠贞过很多回了。 湛月尴尬地笑了两下,随后气氛便陷入尴尬的寂静中。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也抱一下她吗?小家伙很可爱。” 湛月率先打破僵硬的气氛。 “当然可以,作为以后她唯一的依仗,您当然有这个权力亲近她,小心不要太用力了,小孩子很脆弱。” 贵妇人忙不迭答应下来,双手轻柔地将切利尼娜送到湛月的手上。 如果湛月这个被她“托付”孩子的人能够亲近她的孩子,那她死后,湛月履行承诺的几率也就越大,湛月愿意抱抱小切利尼娜,她求之不得。 湛月好歹也是当过奶爸的人了,带小孩子这事轻车熟路——当然,指的是带像小乐小安这种乖巧的孩子。 看着小切利尼娜的睡颜,湛月不自觉温和地笑了笑。 也许以后他和蒂蒂、w的孩子也会像这般可爱吧——希望w的孩子不要像他\/她母亲那样闹腾。 —————————————————————— 叙拉古,沃尔西尼市政府。 西西里夫人打着哈欠,处理着手上的政务。 虽然叙拉古实际上仍然是由家族掌控,但她这个统治者的实权依旧很大,那些家族在她的威慑下只能退缩。 当然,她也清楚,只是“退缩”,过了风头之后,家族依旧该怎样怎样。 “法院又没人了啊。” 她又打了个哈欠。 作为最应公正的法院,却不得不包纳家族的不公,这让叙拉古的法院总是处于一个缺人的状态。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那种故意讨好家族的人,但在西西里夫人眼里,这种人,实在没必要算在法院的能用之人里面。 西西里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悠远的狼嗥。 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却放下了手上的政务,缓缓来到窗前。 狼嗥。 她很确定这是狼嗥,不是什么其他兽类的嚎叫。 泰拉并没有“狼”,只有狼之主。 也就是那群暗中掌控着各个家族的兽主。 西西里家族的狼之主很早之前便被西西里夫人给从家族的运作中踢了出去,那头狼之主因此被狼群笑话至今——但也因此,所有的狼之主都知道,西西里夫人这个家伙并不好惹。 无缘无故的,它们不会让西西里夫人注意到自己。 正当西西里夫人思索着这又是哪家的背后主子在沃尔西尼乱发癫时,她眼前的窗子兀地裂开了一道裂痕。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咔——” 听说来自德克萨斯家族工业的防弹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碎裂的痕迹如同蛛网一般,在一瞬间便于玻璃上浮现。 玻璃窗化作齑粉,玻璃颗粒落在地上,月光洒进寂静的办公室。 皎洁的月光扭曲,缠绕,最终形成一道模糊的狼形身影。 西西里夫人依旧保持着冷静,但重心却微微下沉,做出一副警惕的姿态。 ——她不常动手,但动起手来,未必会怕了那群蠢狼中的任何一个。 “现如今叙拉古的统治者——” 月光狼影发出轻灵的柔和女声。 “我的孩子。” ———————————————————————— 西西里夫人猛地坐起身来。 看着被自己趴在底下的政令,她的眉头皱了皱,但随后,她开始检查起整个房间。 玻璃,安全,政务文件,没变动位置,藏在房间外的死士,没有任何异常。 仿佛刚刚和狼母的交谈只是一场幻梦。 但。 她从胸口处的大衣内包中摸出那个本不应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撮雪白的绒毛,柔软,顺直,洁白,仿佛透过叶间缝隙的月光。 狼母——真的存在?! 西西里夫人眉头越皱越紧。 狼母并未与她交谈过多,它只是现身,然后以慈爱的语气,平淡地下着命令。 ——它要求西西里夫人不要敌视所谓“狼王”。 西西里夫人不可能平白答应别人莫名其妙的请求,即使这个“别人”,是叙拉古传说中的那个狼母。 狼母赠与她一撮毛发,告诉她,带着这个,狼群便会听从她的指令。 它要她为“狼王”铺路。 西西里夫人莫名想起了那个流传了几年的传说,那顶不知外形的王冠,那个不知所云的“狼王”。 她沉默着。 她的眼神冰冷下去。 叙拉古只能有一个统治者。 而那个统治者的名字,并非“狼王”。 狼母,也不能决定,叙拉古的君主是谁——这是人类的国度,不是它们狼之主的,更重要的是,这是她西西里的地盘! 面对神话传说中的事物,西西里夫人并没有选择服从。 如果她是那么容易服从的人,早在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家族背后的狼之主时,便已经向狼群臣服,而不是现在,逼迫狼之主们不得轻易干涉叙拉古的内政。 狼母选择了“狼王”,但叙拉古,会选择她。 西西里夫人如此相信着。 她眼神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空前的狂热和杀意。 “狼王”……嗬,你最好藏深点,不要让这次狩猎太快结束。 第104章 丧礼 1073年冬。 虽然湛月满口答应下来切利尼娜她妈,之后如果朱塞佩要和萨尔瓦多雷搞争权的话,就要带着切利尼娜远走高飞,但实际上,湛月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太远了,远到切利尼娜足以成长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可以独自在这片大地上生活下去。 但是,湛月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切利尼娜她妈却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底。 那之后,湛月时常便能在内院里看见这两位。 在这之前,虽然他在内院也能看见切利尼娜母女俩,但由于贵妇的身体原因,实际上就算湛月每天固定去内院休闲,也隔个几天才能看见这两人。 “夫人,就算我答应了那件事,您其实也不必要每天都过来……我岳瞻虽然称不上什么好人,但既然承诺了的事,那就一定会做。” 湛月满脸无奈。 在他怀中,切利尼娜扯着他这些天因为懒而蓄起来一点点胡子——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胡子也是白色的,跟他的头发一样。 说老实的,现在他真的可能比朱塞佩见他的妻女的时间都多了,外人见了,说不定都还分不清湛月和朱塞佩谁是切利尼娜的爹。 湛月没有那个爱好当别人的父亲,但是每当他下定决心下回不要再跟切利尼娜母女交流,只在旁边看着的时候,切利尼娜这个小家伙总是以她那一脸委屈的表情看着他——天知道是不是贵妇人教她的。 “岳先生说笑了,这个家族里可能就只有您是真正的好人……咳咳咳……” 贵妇人掩面咳嗽了几声,脸色惨白。 见到她这个样子,湛月也不好意思再说出那种拒绝的话来了。 贵妇人瞥了眼手中手帕上一抹刺眼的血红,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角,这才把掩面的手放下来。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天来又一直往内院跑,试图在湛月心中留下更深的印象,更是加重了她的病情。 湛月的感官何其敏锐,但他只是抿了抿嘴,抱着切利尼娜的手臂纹丝不动。 他不是不能救治眼前这位爱女心切的母亲,这最多只要他几滴血,但他不能确定这会不会成为下一次扭曲的源头。 所以,他只能见证。 “最近似乎有很多人说您的闲话,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贵妇人微微苦恼地皱着眉头。 湛月微微一愣。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没有的闲话,而且身为这些闲话的中心,那些嘴碎的家伙都是背着他说的,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有这回事。 话说,朱塞佩不会也以为他被湛月戴了帽子吧? 不过,考虑到内院里的摄像头,朱塞佩应该不会这么觉得。 “夫人,少族长和家主都长着有眼睛,他们会看摄像头的——只要他们和我们心里清楚,这些闲话就终究只是闲话,不过,夫人,您确实应该减少来内院的频率,这对您的身体好,也对少族长好。” “少族长?他……”贵妇人似乎不想在人背后说丈夫的坏话,但很快,她似乎想通了什么,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的怨气,“作为家族的接班人,他确实相当优秀,但作为丈夫和父亲,他连最普通的家族成员都不如……他……唉……他不会在乎这些的,他根本都不关心我们母女。” 湛月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开口说话,这是人家的家事。 但莫名的,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老婆。 蒂蒂暂且不提,由于不知道的原因,暂时在卡兹戴尔的哪个角落里,见不到面。 w的话,似乎他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这里说的是现实里的时间。 也不知道w会不会像眼前的贵妇人一般埋怨他。 除了这两位,还有小乐小安,说起来,也很久没有写过信了。 他也许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丈夫。 湛月摇了摇头,把缠绕在脑海里的愧疚感抛之脑后。 这些事情他说了不算,要对方说了才算。 切利尼娜似乎察觉到湛月的心情低落,揪湛月胡子的小手放了下去,眨巴着眼睛看着湛月的下巴。 —————————————————— 冬天的风比秋天更加冷冽,更加刺骨。 在上次看见那位贵妇人咳血之后,湛月便再没看见那位夫人,只看见一些仆人带着切利尼娜在内院里玩耍。 切利尼娜总是围着他这个仿佛固定刷新在长椅上的npc玩耍,时不时还扑到湛月怀中,咯咯笑着扯湛月的衣服之类的——胡子偶尔才会冒出一点点,湛月总不是邋遢的人。 仆人们总是在这个时候退在一边,自以为小声地说着有的没的的闲话。 湛月听在耳朵里,心里不免升起一抹不满。 他可不会迁就这些小角色,但因为这么点事就杀人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但小小惩治一番还是做得到的。 他揉着一边凑着脑袋过来看他手中报纸的切利尼娜的脑袋。 “切利尼娜,也许你现在不是很明白,但这就是我身为你的老师教给你的第一课——如果遇到一群比你弱小,什么都不知道,又满是恶意,自诩清醒和正义的家伙,”他的话语中满是柔和,“你大可以直接和他们讲讲物理,因为,和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指尖微微泛起一阵耀眼的电光。 现如今的天师府有一脉擅长雷法的天师,惊蛰和她的老师就是其中一员,而这一脉的师祖,正好亲自细心教导过湛月,严格说来,湛月还是他们半个师伯。 躲在花园一角的仆人们突然感到从脚底升起来一阵麻痛的感觉。 紧接着,身体不由抽搐起来,意识陷入模糊。 做完这一切,湛月施施然放下手指。 切利尼娜歪着头,咿咿呀呀地伸出手摸向湛月刚刚绽放出耀眼电光的手指。 湛月连忙缩了回去,虽然手指上已经没有什么残留的术法了,但心理上的作用让他下意识不想要小切利尼娜接触他才释放过术法的手指,免得造成什么伤害。 “唔,唔,呜呜……父亲……呜呜呜……” 切利尼娜看上去相当着急,屡次尝试触摸不得后,她竟然含着泪眼喊了句模模糊糊的话。 “蛤?” 冷不丁听到那个词汇,湛月震惊地看着趴在他怀中的小切利尼娜,这孩子刚刚喊他什么? 他急忙站起来四周看了一转,好在因为湛月由于心中不爽把那些仆人都电晕过去了,附近没有第三个清醒着的人。 湛月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其他人在现场,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那些闲话会把他编排成什么样。 天地良心,他真的对少奶奶一点奇怪的想法都没有。 “嘘——!我滴个乖乖诶,我的小祖宗,你可不敢这么喊我,我可担待不起……”湛月愁眉苦脸地看着在长椅上乱爬的切利尼娜,他都不知道这要是让萨尔瓦多雷或者朱塞佩听见了,这俩会怎么看他。 说不定会直接把他开除也说不准呢。 与此同时,远在公司处理事务的朱塞佩皱了皱眉头,他刚刚莫名其妙感到一阵恶寒,但很快那种讨厌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他现在去追究,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奇怪……” 他低语喃喃,但很快,手上的事务又把他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了过去,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 几天后。 湛月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岳瞻你总算是出来了……快,把这件衣服拿进去换上。” 守在湛月门边的仆人抱着一件黑色的衣服,见到湛月一出来,就急忙把手上的衣服往湛月手上塞。 一脸懵逼地接过来衣服,湛月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这是干嘛?出什么事了吗,还要我穿专门的衣服?” “岳瞻你不知道?你不是少奶奶的姘……不不不,你不是和少奶奶生前关系不错吗?” “生前?” 湛月没有追究这个仆人话中可疑的地方,而是被那两个字吸引过去注意力。 “少奶奶死了?” 仆人左右看了看,凑了近了点,压低着声音。 “我跟你说啊,就是昨天晚上病死在医院的,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懂了吧?不懂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懂得话都懂。” 湛月嘴角不由抽了抽。 不过,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那位贵妇人虽然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其他人眼中那么好,但这几个月来,或多或少都已经成为了朋友,猛地听闻她的死讯,还是有些令人伤感。 湛月叹了口气。 如果仆人说的话都是真的的话,那朱塞佩比他想得更畜生,比他这个正牌“初生”都初生。 “小姐呢?” 湛月问道。 切利尼娜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几天前甚至在内院里喊湛月那种称呼,如果湛月去出席丧礼,势必会跟切利尼娜见面,到时候,万一这个小家伙又喊他那种称呼可怎么收场啊…… 这几天他都没去内院,也就是害怕这个还不懂什么叫“收敛”的小家伙口快叫他“父亲”。 “小姐,小姐还不知道少夫人怎么了……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不过,现在家主、少族长和小姐都在一块儿,嗨,你可别问了,丧礼就在一个半小时后举行,在家族墓地,你快点准备准备吧。” 仆人扭头离开了。 湛月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丧礼举办得这么快……简直就像是知道那位夫人多久去世一样。 也许朱塞佩确实比他这个正牌初生更初生。 —————————————————— 萨尔瓦多雷冷着脸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人了。 明明眉眼间仍旧那么熟悉,但看过去,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切利尼娜低着头,怯生生地缩在自己爷爷的背影后。 “朱塞佩,这都是你策划好的吧?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萨尔瓦多雷冷冷开口。 朱塞佩眉头霎时皱紧。 “爹,对于贝拉的死我也很难过,您不会看不出来,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太伤人了?” “哼。” 萨尔瓦多雷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朱塞佩的鬼话。 “我是搞不懂了,贝拉多好的女孩,尽心尽力为你生育孩子,从来不在家族里露面,不争不抢,你杀她,为了什么?” “爹!我没……” “够了!敢做还不敢当?!朱塞佩,你现在完全不像个叙拉古人了!你和那些哥伦比亚的冷血资本家有什么两样?” 萨尔瓦多雷愤怒的咆哮生生打断了朱塞佩的话。 朱塞佩脸色一瞬间阴沉下去,但又在一瞬间恢复了那副被冤枉的样子。 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愤怒的萨尔瓦多雷仿佛一头雄狮,那冷冷的眼神让他怀疑如果自己再说什么的话,他就得下去给他妻子作伴。 他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切利尼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萨尔瓦多雷冷淡地瞥了一眼朱塞佩。 “为了家族考虑,你的继承人位置我不会变,但,你接下来就哪里都别去了,在禁闭室里给我好好反省个几个月——之后,我会再选些人,你必须再婚,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不让这个孩子才出生没几年就没了妈!” 朱塞佩脸色大变。 但没等他求情,不想看见他的萨尔瓦多雷便低下身子去哄自己的孙女去了。 他颓丧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向萨尔瓦多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缕仇恨,但他隐藏得很好,萨尔瓦多雷并没有察觉到。 过了一会儿,老管家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说。” 萨尔瓦多雷的语气相当平淡。 “家主,岳瞻他们都已经到家族墓地了,您看……” 隔着厚厚的木门,老管家的声音相当微弱,而且闷闷的。 “我知道了,让他们等一会儿。” 萨尔瓦多雷瞪了低着头看地板的朱塞佩。 “不孝子,起来,参加你那无辜惨死病床的妻子的丧礼!” ———————————————— 湛月站在一众家族成员之前,看着面前走过去的两人。 萨尔瓦多雷面色阴郁而冷淡,朱塞佩的脸色有些不甘。 而其后,便是一堆仆人抱着切利尼娜走了过去。 好在似乎是因为哭过,小切利尼娜已经沉沉睡去。 湛月松了口气。 总算没有发生那种令人尴尬的事。 ———————————————— 昨天夜里下过一点小雨,雨并不大,只能算是微微润湿了土地。 墓地在郊外,周围便是一片小树林,环境幽深。 今天起了一点雾气,雾气在湛月到场时还不算浓,但在萨尔瓦多雷到场后,雾气便迅速浓了起来,直到十米开外都很难看清。 牛乳般的雾气流淌在墓地中,各式各样林立的墓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为这儿平添了一分阴森。 人群统一地身着黑色衣物,低着头,脱帽,站在那一方墓碑前,缄默着。 雾气阻挡了人们看向彼此的视线,在这一片雾气中,每个人的表情都呈现出自己内心的模样。 “这里葬着德克萨斯家族第二任家主的初任妻子——她一生都在家族中度过,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位妻子该做的事。” 碑文很简洁。 甚至没有留下这位母亲的名字。 直到这个时候,湛月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位母亲的名字。 “哇……” 切利尼娜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也许是气氛过于压抑,她又哭了出来。 孩童的哭声回荡。 大人们一脸漠然。 —————————————————— 亲自看着朱塞佩被送入家族禁闭室后,萨尔瓦多雷长长叹了口气。 “家主,真是——?” 护卫一旁的湛月看了眼禁闭室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萨尔瓦多雷仿佛苍老了十多岁的脸。 “岳瞻,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切利尼娜她这些天已经会说话了,一直在喊爸爸和妈妈。” 萨尔瓦多雷的话题转移得相当生硬,也许这位独自打拼出一个大家族的老狼已经累了。 “额,我知道,可是……” 湛月还没说完,萨尔瓦多雷便打断了他。 “朱塞佩做了些错事,会关几个月紧闭,我担心切利尼娜她这几天都没有亲人陪着,光是那些下人,我不放心,我最近也会忙上许多……就拜托你帮忙照看了。” “……家主,你也知道小孩子嘛,不懂事,万一她这几个月来就把我认成她父亲怎么办?” “嗯?” 萨尔瓦多雷皱了皱眉头,他确实没想过这方面,但很快,他就笑了笑。 “那也只能说明你确实对她不错,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湛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下打了预防针,他也就没啥好怕的了,不就是当人家切利尼娜的奶爸嘛,这活他熟。 而且,在哥伦比亚,家族确实没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商战,轮得到他出面的武力活动几乎没有,他要是没个人陪着,到时候怕是会闲出个鸟来。 第105章 文明之争 回到自己房间,把家族送过来的黑色西服脱下,湛月扯了扯衬衣的衣领,活动了下脖子。 这衣服穿着是高级,但就是有些束手束脚的,有一种束缚的感觉。 就在他打算去洗个澡,然后去外面当街溜子混一转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 “湛月,来我这儿一趟。” 从音色来看,是特雷弗。 湛月心中有些奇怪,特雷弗很关注他这个唯二现存于世的人类,这一点他知道,但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个从前文明覆灭便延续至今的保存者可不会找上他。 “有什么事不能就在这里说?” 湛月上下左右看了一转。 但没有任何回应。 湛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一般来说,湛月相当反感这般谜语人的行为,但出于对这个前文明的前辈的尊敬,湛月犹豫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决定去特雷弗那儿看看。 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湛月心中打定主意,便慢吞吞地从自己房间出去。 巧的是,他一出门便看见了带着一大群仆人走来走去的老管家。 “这是在干嘛?” 湛月疑惑出声。 “岳瞻?诶,你来得正好……”老管家眼睛一亮,眼看着便要凑上来。 湛月心中顿生不妙,这个架势,看样子是要麻烦他做什么麻烦事了。 “没没没,我来得不好,我还有要紧的事,先走了。” 迅速丢下一句话,湛月便如同一阵风一般,迅速走过这一大群人,咻的一下消失在大门外的浓雾中。 老管家愣了愣,他看了看刚刚湛月站的位置,又看了看大门口。 “这家伙是怎么溜那么快的?”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仆人们,“你们看清楚了吗?” 仆人们面面相觑,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算了……那家伙既然不情愿……” 老管家嘀咕了几句,随后招呼起来,一大票人便又咋咋呼呼地在宅邸中走来走去。 —————————————— 湛月虽然对老管家带着这么一些仆人在宅邸里走来走去在干嘛有些好奇,要放在平时,他说不准还就会帮下忙,但这会儿毕竟特雷弗在召唤他,这边要更紧要点。 走了半个多小时,湛月成功用自己的鬼魅速度甩开了屁股后的眼线,孤身到了特里蒙的郊外。 “现在可以拉我下去了……” 湛月话都还没说完,他脚下的泥土便猛地坍缩下去,随着一阵阵狂风灌入湛月的嘴巴,湛月被迫闭上了嘴巴。 托着他的机械臂下落得相当迅速。 特雷弗这是想干嘛,谋杀他吗?就算有什么要紧的事,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不知道被狂风吹了多久,湛月总算察觉到下落的速度慢了下来。 “哧——” 机械臂缓缓悬停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气被挤压的声音。 湛月熟练地跳了下去,落在金属地板上。 “嗡。” 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周围猛地亮起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湛月身周的石棺。 特雷弗的灯光一如昨年见的那般闪亮。 那看来不是他本身出了什么问题。 湛月熟练地一屁股坐在一个石棺上,丝毫不在乎石棺里躺着的那个人的感受。 特雷弗也是见怪不怪了,没有去纠正湛月的行为,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湛月,你上次走后,我想了很久。” “你想通了?” 湛月挑了挑眉头,没想到自己还有嘴遁的天赋。 “不,我仍然认为延续文明是我的首要任务——也是我的存在意义。” 特雷弗的声音机械,平静,冷淡。 湛月撇了撇嘴,老顽固。 “你好歹也是人类的一员,在心里骂我这个前辈,像话吗?” 特雷弗的声音带上一缕不爽。 他的性格和原剧情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见到湛月这么一个活蹦乱跳,搞事搞了几千年的纯血人类的关系。 湛月倒不意外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里话,特雷弗手上有什么前文明的科技,湛月也说不上来,但只以湛月见过的,也有数十种了,有能读心的技术并不意外。 “好好好,尊敬的老前辈,你着急忙慌地找我过来,总不能是拉我来聊天的吧,真是这样,那我要走了,我在地上还有事要做。” 湛月作势起身。 “当然有事,你先别急。” 几根机械臂把湛月按了回去。 “我着急把你召回来,自然是有有关你的事,但这事可能会进行很久,也可能只进行几个小时……” “有事说事。” 湛月一脸无语。 “是有关你身上那些****实验室搞出来的****改造,你上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些改造痕迹,但没当回事,那些人虽然跟****保存文明的手段不一样,但总归都是延续文明的方法。” “额,你是说海嗣吗?” 湛月摸了摸自己雪白的头发。 “海嗣?这个称呼不错,****实验室的人就打算把他们改造后的生命体投入海洋……那么,海嗣确实延续下来了?” 湛月打量了下自己。 “你看我的样子也能知道了,别明知故问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为你祛除这些改造。” 特雷弗的声音迟疑,但在湛月耳中洪如吕钟。 过去这么久了,他早就不对自己重回净人之身抱有任何期待了,而且,海嗣血脉现在对他的帮助也不小,也没有作妖的迹象,一切都稳中向好,慢慢的,他也就放下了对海嗣血脉的芥蒂。 ——毕竟蒂蒂也有海嗣的血脉。 “喂,我不同意。” 湛月起身,面色严肃。 “****实验室的研究记录表明,所有被改造的生物,都会自发地以族群为唯一目的,并且,逐步吞噬、复制、进化生物体原有的任何基因——我不认为被改造后的生物,还能称为人类。” 特雷弗的声音满是坚决。 “你是人类文明的唯二火苗——你比***更加强壮,更加适应泰拉的环境,系统验算表明,你比***更有延续文明的优势,我不能让你成为非人类的生物。” “啧。” 湛月啧了一声。 这个顽固的老家伙。 他自己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 “你知道‘泰拉’吗?” 湛月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相当莫名其妙,泰拉,这个世界大陆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湛月口中的“泰拉”,指的是他的顶头上司,那个众生之神,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比这片大地上各类自称为“神”的家伙更像神明的家伙。 湛月在这片大地上混了那么久,还真的对“泰拉”这个家伙什么来头一点都不知道。 “泰拉……先民对这片大地的称呼,湛月,你提这个……” 特雷弗突然中止了自己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 湛月心中了然。 “你指的,是‘履职者’的源头?” 湛月感到一阵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湛月,你的意思是,你是‘履职者’?那个‘泰拉’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你有受什么委屈,都告诉我,我来给你出头!” 虽然特雷弗这个已经成为一个机械的“人”,顽固,执拗,死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真的把湛月看得很重——不管这其中是不是因为湛月纯血人类的身份。 “特雷弗,我的意思不是我被‘泰拉’怎么样了,我的意思是说,身为‘履职者’,我的灵魂被锚定,不朽不灭,不会被任何外物影响。” 和“泰拉”抢人? 湛月并不认为现阶段的海嗣血脉有这个能力,以后升上星空说不定还有这个能力。 特雷弗沉默少顷片刻。 他似乎在计算什么。 “数据不足。” “拉特兰那边,也留下来了一个超级计算机,”湛月顿了顿,“那家伙都能和泰拉达成了什么协议,没道理你这个不逊色于祂的保存者不能理解泰拉的存在,特雷弗,别太固执,说到底,我毕竟不是你们文明的人类,没必要为我耗费自己的能源,不是么?” “可你是纯血人类,不是如今大地上那些血脉驳杂的兽人,这就够了。” 几条机械臂缓缓伸出。 “湛月,我不想伤害你,放下抵抗,我今天一定要帮你洗去那些生物改造的痕迹。” 他身为一个铁疙瘩,终于还是铁下了心。 湛月一时气急,他怎么好说歹说,这个固执的老家伙就是不听?同为前文明留下来的计算机,拉特兰的“主”就比这个犟驴会变通多了! 气氛陷入僵硬中。 湛月缓缓拔出双剑。 “恕我不能从命,蒂蒂还在大群中,海嗣的事我还没有彻底了解,暂时还不能舍弃这初生的身份。” “难道今日我们非要打上一场吗?” 特雷弗的声音带上一抹感伤。 “别说那些没用的,既然劝不动你,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湛月的话音刚落,蓝红色的双色流光便袭向挂在天花板上的红色灯光。 “嘭!” 特雷弗叹了口气。 看着倒飞出去的湛月,特雷弗缓缓闭上了通往外界的出口。 一股股麻痹气流缓缓鼓入。 —————————————————— 时缓,没有什么用。 特雷弗本质上仍然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能源更是比拉特兰的那台多上许多,跟上他的速度轻而易举。 时停的那一小会儿,根本不足以湛月攻破特雷弗撑起的能量护罩,即使湛月勉力延长时停时间,取得的最大战绩也不过是打破了特雷弗的金属外壳,在试图攻击特雷弗的核心的时候,一股强烈的能量自主爆发开来,硬生生破开了湛月的时停术法。 ——特雷弗对他很了解,手上不乏反制时间术法的手段。 时空,灵魂……听上去很高大上,但无可忽视的是,术师们施展术法的前提,是“源石技艺”。 而提到源石,就不得不想到“普瑞赛斯”和这一号人物的团队,就是他们,这个前文明的科研团队,研发出了“源石”,这种迄今无法解释清楚的物质。 特雷弗身为“保存者”,手上不知道有多少前文明的科技和数据,压制一个小小的湛月还是相当轻松。 实际上,如果不是顾虑到能源消耗,和不想伤害湛月,湛月早在他们开始动手的第一时间就陷入无法动弹的境地了。 当然,湛月不是没有战胜他的手段。 饶是特雷弗拥有海量的科技手段,拥有人类无法企及的处理性能,他也决计无法预料到源石技艺在湛月手上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 但前面就已经提到过,湛月的终极大招,是一换一,为了这么个事儿就死,实在太愚蠢了。 麻痹气雾浸入湛月的身躯。 足以麻翻一头巨鲸的剂量对现在身为“初生”的湛月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他忽视了这些麻痹气雾,不知疲倦地冲锋。 然后被能量护罩弹回来。 “老头子,你逼我的!” 湛月再一次爬起来,他咬了咬牙。 叠时。 这个术法从开发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对付岁兽,一次是对付伊莎玛拉。 岁兽的结局是活生生被他撕成了十二份碎片,伊莎玛拉则是被他从中撕成两截。 而现在,特雷弗有幸成为了这个术法针对的第三个敌人。 特雷弗的电子眼漠然地注视着湛月,无波无澜,即使他的气息突兀地强盛到极点。 个人的勇武,能够战胜一个文明吗? 特雷弗面对湛月的剑锋,稍稍正视了些许。 数据分析中… 警告…警告…目标数据超越分析上限,建议使用矢量护盾、虚空虫洞等进行防护。 一片警告的红光中,特雷弗开口道。 “差不多闹够了吧?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 “特雷弗,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湛月的身影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在时停的世界中悍然砸在特雷弗的核心区中。 未知金属可以承受下数枚大当量导弹的袭击,但现在,却宛若纸糊的一般,被湛月野蛮地撕碎。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候,湛月的剑仍旧未有一丝一毫要断裂的迹象。 强度都是对比出来的,从这也可以看出,伊莎玛拉的强度很高。 机械零件四溅。 火光乍现,湛月的身影在火光中再度闪现。 一抹闪烁的红光兀地出现在湛月眼前。 这片静止的寂静时空中,特雷弗的声音缓慢而平静。 “闹够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 特雷弗默默修复着自己破损的躯体。 虽然他也痛恨自己这幅机械之躯,无比怀念之前生而为人的时候,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他只是一个从前文明存活到现在的普通人类,湛月只需要一剑就能送他去见自己去世上万年的太奶奶。 “这孩子,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唉……” 他叹息着,轻轻地把昏迷过去的湛月放在地板上。 心念一动,一个简易的手术台便浮现出来。 说是简易,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前文明鼎盛之时的顶级手术室而言,实际上,这个“简易”的手术台,上面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手术工具应有尽有。 特雷弗关闭了部分能源,休息了一会儿。 再度睁开眼时,他的身体已然修复了个七七八八了。 他的机械臂举起纳米震动手术刀,同时,无数比细胞更小的医疗机器人被他放出。 就在他要对湛月的身体下手之时,虚空兀地振动一下。 “谁?!” 特雷弗瞬间撤下了所有的设施,同时为昏迷的湛月全方位包上矢量护盾。 “泰拉。” 迷蒙的乳白色微光突兀地呈现在一片红光中,显得格外扎眼。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浮现在虚空中。 万千外貌之中,统一地浮现出前所未见的冷冽。 “此界的意志。” 祂伸出变化万千的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特雷弗的护盾,捞起了湛月。 特雷弗如果有脸的话,现在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他完全看不穿眼前这个东西——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生命体——的本质,面对虚空中他抛出的虚空炸弹,“泰拉”也巍然不动,仿佛那些致命的攻击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阁下,湛月这孩子的事,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特雷弗的话中满是敌意和警惕。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身为赐他长生和责任的‘仙人’,当他遇到以大欺小的家伙时,自然是要为他出头的。” 泰拉的声音听上去相当奇怪,一会儿是女声,一会儿是男声,一会儿是婴孩的尖锐声音,一会儿是老者的嘶哑嗓喉。 特雷弗冷哼一声。 “找的理由未免过于牵强……以及,这并非以大欺小,湛月乃是我的后辈,我为他祛除身体中的其他异类血脉,轮不到你来置喙。” “孩子不同意,身为长辈又何苦苦苦相逼呢?” 泰拉面色冷淡。 祂看了眼自己手下昏迷不醒的湛月。 “你有着联通他人精神世界的手段,大可以试试。” 泰拉的语气相当平淡,似乎他肯定特雷弗在联通湛月的精神世界后便会自主消退下去自己那固执的想法。 “试试就试试。” ———————————————— 在泰拉的注视下,特雷弗的电子眼突然爆发出高能的能量波动,紧接着,四周兀地陷入灰暗。 泰拉感受了一番特雷弗的能源储备情况,默默为他补充到“理应如此”的地步。 不过,这些东西,已经陷入湛月精神世界的特雷弗是感受不到了。 ———————————————— 特雷弗的精神体是一位中年的西方绅士,有着标志性的大胡子,戴着标志性的高帽子,手上拄着标志性的拐杖。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中,左右看了看,随后陷入迷茫。 对精神和灵魂的研究数据他也有保存,但根据数据,任何生命体的精神世界具现化后都不应该是如此荒芜和空白的景象。 ——除非他压根就没进入湛月的精神世界,而是进入了哪块石头的精神世界。 “你的回忆呢?湛月?” 他向这片空白的世界发问。 世界沉寂着,了无动静。 “你在乎之人呢?湛月?” 世界沉默着,了无动静。 “你的灵魂,你的性格,你的记忆,你的爱人,你的家人,你的态度呢?” 了无动静。 “你呢?” 特雷弗孤零零地站着,心中空落落的。 世界无波无澜。 除了穿越千年,积压在湛月心头的各种情绪实质性地影响着他的情感,他没能见到任何有意义的画面。 兀地,似乎是察觉到异物的入侵,空白的世界扭曲起来。 特雷弗稳如泰山地站着,任凭世界动荡。 直到一只铺天盖地的巨眸在他眼前睁开,直到巨型的年兽仰天咆哮,直到无边无际的神圣长蛇盘旋在巨眸四周,直到白发细角的女性恶魔张开双臂。 “这就是你的一切?” 特雷弗看着眼前震撼的景象,不为所动。 巨眸象征着湛月的观察者-旁观者心态,年兽象征着他在炎国开国之初那段时光时认识的岁相之一,长蛇应该是湛月身上海嗣血脉的体现,恶魔暂且不知。 这些都是精神世界的具现化,以他能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而已,没什么好可怕的。 “如果,这就是你的反抗的话……” 特雷弗抬起手中的权杖,轻轻落下。 一阵涟漪泛起。 一道红光闪烁而起。 一道巨人的身影升起。 “我会将他们摧毁。” —————————————— 湛月冷眼看着眼前的中年绅士。 他的身影并不在这片被特雷弗具现化出来的精神世界,但他无所不在。 巨人与四种巨型象征打得热火朝天。 特雷弗与他都面色冷淡。 他心中猛地升起一种明悟:特雷弗和他的精神战斗的结果,可能就是前文明复活与否的关键。 如果他败,特雷弗彻底掌控他,他将在灵魂上认为复兴前文明为己任,如果他胜,特雷弗将再也无法干涉他的所有,特雷弗将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重走历史上的老路。 湛月自然是不愿意让这个前文明的顽固分子操控他的思想,如果他不是他自己,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保存者,我们同为人类,如今却走到了彻底的对立面上。” 湛月的声音回响。 特雷弗闭上眼。 “多说无益,世界外的来客,手下见真章吧。” 见他没有被说动的可能,湛月没有丝毫留恋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巨像之战上。 特雷弗不愧是活过上万年的老古董,远远比他这个几千岁的小年轻精神坚韧——这么说也不准确,他本身的精神相当脆弱,如同风中残烛。 但那宛如思想钢印的文明复兴的意志,湛月自叹弗如。 那尊巨人面对四种象征的围攻,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时不时重创四象征中的某一个。 湛月心中并不着急。 好歹也是几千岁的人了,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他还是有的。 ———————————————— 巨人一拳砸在恶魔身上,恶魔顿时倒退三分,气色萎靡了下去。 巨眸、长蛇和年兽发了疯般猛攻,但巨人不避不闪,硬是要先击杀“恶魔”这个象征。 在巨人雨点般的拳头打击下,恶魔很快就被打得身形闪烁,几近透明。 湛月冷眼旁观。 “唔——月——” 恶魔叹出最后的叹息,似乎在惋惜自己的无力,也似乎在叹息自己未能保护湛月,随后便化作齑粉随风而去。 湛月抿了抿嘴。 w,你做得够好了。 巨人咆哮一声,随后调转矛头,直指巨眸。 巨眸冷漠地注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缕缕猩红血气升起。 巨人楞住了,紧接着,他似乎也变得冷漠起来,面对其他象征的围攻也懒得做反抗,不一会儿,两条手臂便被年兽和长蛇分而食之。 特雷弗冷哼一声。 巨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清醒。 他愤怒地咆哮着,手臂转瞬再生,两条粗壮的手臂抓住陷入虚弱的巨眸的上下眼皮。 没有血液溅起,只是,随着被从中撕开,巨眸也化作齑粉,追随恶魔而去。 湛月呼吸平稳,并未因为自己的失利而焦急。 巨人连杀湛月两尊精神象征,战绩斐然,但此时被围攻的他状态也不好,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体力也到了极限。 特雷弗闭眼。 “湛月,不要怪我,文明复兴才是最重要的。” 巨人猛地化作一尊机甲。 “科技,才是人类文明的体现。” 年兽转瞬被机甲的巨剑砍成两半,化作齑粉。 湛月心中微叹,叹息着年与自己的孽缘。 长蛇蜿蜒而起。 它的眸子满是冷淡。 “够了,满嘴自己的家伙,你的脚步到此为止。” 清冷的女声回荡。 特雷弗睁开眼,那双沧桑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这是,第二个灵魂?不,不对,海嗣?” 湛月长叹一声。 “特雷弗,我尊称你一声‘长辈’,便告诉你吧——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会输,我的背后,站着一整个族群——一个,被人类亲自造出的怪物族群。” 伴随着湛月的声音回响,湛月的形象出现在长蛇头上,他伸手抚摸着身下的“伊莎玛拉”。 “蒂蒂,我们终于还是再见了——是我不好,让你等了几十年。” “月,无妨,我永远是你的妻子。” 化作伊莎玛拉的蒂蒂亲昵地蹭了蹭湛月的手。 “妻子……湛月,你竟然和那许仙一般……” 特雷弗的关注点似乎有些不对,但他的态度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灭世的长蛇仰天,无数青蓝色的蔓延触须包裹着机甲,让机甲发出声声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特雷弗,这里并不是我的精神世界,这里只是大群包裹着我灵魂的那一层保护层——说实在的,我还很好奇自己的精神世界长什么样。” 湛月眼中满是冷漠。 “可惜,你没有让我看看,那是什么风景。” 触须猛地一个用力,机甲爆出绚烂的火花,大群的清扫之风随意一刮,这尊机甲便再无了踪迹。 特雷弗怔怔地仰头看着站在蛇头上的湛月。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泰拉,终究已经不再是前文明的天下了。 湛月没有正眼看他,无尽的触须便自主地淹没掉这个时代的残党。 —————————————————— 湛月幽幽转醒。 昏暗的地下,一缕微弱的红光闪烁。 他叹了口气。 特雷弗陷入休眠了,也许是因为这场意志之争对他的打击很大,也许是因为做出那般独断专行的事的他没有脸面再去见湛月。 “对了,泰拉那个老头呢?” 湛月知道,能争取到用精神意志说话的机会,还是泰拉现身给他争取到的,他虽然对泰拉平时压榨员工的行为相当不爽,但该记得的恩情他还是会记在心里。 仔细找了每个角落,都没找到泰拉,湛月最终还是遗憾地放弃了徒劳的搜索。 他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泰拉看中他的哪一点,还亲自为他出头——那些死在修正过程中的履职者前辈可没这个待遇。 找不到泰拉,他又在脑海中呼唤起蒂蒂来,但很可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奶奶的,他一有事,这些家伙就冒出来了,他一没事,想见见他们,又一个比一个匿得快。 就在湛月摇头晃脑之际,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变化血脉的意思,但也没有源石增生。 就算初生的体质决定了湛月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长块石头在身上,但动用了那些压箱底的时间术法,没有一点源石增生的迹象才奇怪啊! 是特雷弗帮忙治疗,还是泰拉那老头? 总不会是已经过去很久,他的身体自己修复的吧? 湛月打了个寒颤。 ———————————————————— 1074年6月18日。 哥伦比亚的太阳很大。 戒备森严的德克萨斯家族驻地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回归成员”。 湛月看着眼前戴着王冠的萨尔瓦多雷,以及一边似乎彻底抑郁,一言不发的朱塞佩。 ? 他离开了半年,到底发生了啥事? 第106章 家族变化 萨尔瓦多雷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湛月。 “岳瞻,无故离开家族足足半年……我们都以为你已经远走高飞了——你当初为何离开家族?” 半年没见,眼前这头老狼身上带上了一抹难言的威严和贵气,之前那个苍老的疲惫老人形象完全不见了踪影。 是因为他头上那顶王冠吗? 湛月心中暗自思量,但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奇怪的神色,拱了拱手。 “岳某当初被在炎国的友人邀去郊外一叙,却未想被其强硬拉去了故国,一去便去了半年,未有任何音讯传来,真真是抱歉万分。” 湛月脸上堆着感激的神色。 “当初蒙难之际,是家主高看我岳某一眼,让我不至于饿死在这异国他乡,收留之情,岳某万不敢忘,故国之事一处理完毕,我便迅速赶回了家族——以为家主效犬马之劳。” 湛月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一边无动于衷的朱塞佩。 “只是不知,我这离开半年,家族发生了何种变化?少族长又为何如此……” 萨尔瓦多雷扶了扶脑袋上骨质嶙峋的王冠。 “呵呵,原来是如此吗?岳瞻,家族的变化很大,但既然我还在家主的位置上,那当初的诺言便不会作废,小女也快到了可以习武的年纪……至于我这不孝子,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笑呵呵地,眉宇之间满是活力与激情。 “普朗茨!带我们的回归族人下去休息——顺便,给他讲讲这些日子来,家族的变化。”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立马弯下腰,点头哈腰地带着湛月离开了这间房间。 ———————————————— 萨尔瓦多雷的变化很大,但对于这般变化之后的原因,湛月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他头上那顶王冠给了他自信。 朱塞佩为何抑郁他也不关心,他不是很看得惯这个冷血的家伙,他过得不好湛月不会感到一点不快。 湛月最关心的,还是小切利尼娜。 且不提她妈在病死前还费尽苦心“托孤”这回事,湛月本身就对她保有先天的好感和关注。 “小姐现在如何了?” 于是湛月干脆地向走在前面的老管家问道。 老管家看了看头上,似乎是觉得离得已经够远了,便随手挥退了一旁的仆人。 “小姐现在过得很好,少奶奶将她视若己出,而且,小姐年纪尚小,家族还未开展任何有关她的教育计划,不过,也许是少族长之前弑杀妻子的关系,家主一直勒令他不准与少奶奶和小姐有任何接触。” “嘿,老头,你现在胆子可真够大的,都敢直接挑明了说少族长的事儿了。” 湛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重新认识了这个糟老头子。 老关节嘿嘿一笑,凑近了点。 “我跟你说啊,看家主那样子,我估计少族长是当不上家主了,估计以后家族就是小姐直接继任了,少族长现在也是墙倒众人推,整天都是一副抑郁的样子,我看啊,是活不久了。” 湛月挑了挑眉,更显意外。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老管家便如同倒豆子一样,继续说道。 “我跟你说啊,现在的家主可了不得了,王冠的传说你知道吧,当初你派人也查过那则流言,你猜怎么着?嘿,我们家主还真得到了那顶王冠,现在可了不得了——” 老管家眉飞色舞,伸出自己一只手掌,冲湛月挤眉弄眼。 湛月有些疑惑,歪了歪脑袋,没理解眼前这个老头子在发什么癫。 “——光说没什么冲击力,你跟我比比腕力。” “你认真的?你都一把年纪了,我可不想被你碰瓷。” 湛月嘴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伸出了右手,握住了老管家那苍老的右手。 双方暗暗使劲。 老管家的脸色从一脸洋洋得意到有些惊疑不定,到最后满头大汗。 湛月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他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汗珠。 “怎么了?我没感觉你有什么变化啊?而且,家主的变化跟你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嘿,我还真不信了!” 老管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紧接着,他的右臂肌肉高高隆起,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凶狠。 湛月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气大了一倍——但对于他来说,依旧属于螳臂当车。 随意加了点力气,老管家便嗷嗷地喊了出来。 “力气确实大了些,你的意思是,你的变化都是家主赐予你的?” 湛月连忙甩开老管家的手,他可不想谋杀一个糟老头子。 “嘶——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明明看上去没二两肉,怎么力气这么离谱?” 老管家捂着自己的右手,脸皮一抽一抽的,看上去颇为喜感。 “回答我的问题,家主现在是有加强他人的手段了?” 湛月没有理会他的惨样,毕竟这是他自找的。 “嗯——不过,也有限制,家主并没有在家族里大范围开展强化的事,只跟寥寥几个人施展过这种秘法,你小子好好干,说不定哪天家主就会让你变强。” 老管家做出一副前辈的样子。 湛月一阵无语。 “拜托你下回再说这种话之前,考虑一下我本人需不需要,家族的管家怎么是你这个蠢玩意。” 老管家撇了撇嘴,没有生气。 “好好好,希望你真的不需要……你之前的那个房间已经被转作他用了,现在估计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过去了。” “这件事不急,小姐在哪儿,家主可说了,小姐的老师可就是我了,我总得先看看自己学生吧?” 湛月说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湛月可是被萨尔瓦多雷拜托了带孩子带几个月,但他刚答应下来,第二天就直接人没了,那这几个月,小切利尼娜是谁在带,有没有受欺负,以及——现在见到他的时候,切利尼娜还会再喊他“父亲”吗? 湛月考虑了一下,一个只有两岁多的孩子,估计也不会记得他,喊错称呼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老管家奇怪地看了湛月一眼。 这个炎国佬真是奇怪,家主的神武他似乎丝毫不关心,他之前不是还对那顶王冠的流言很上心吗,现在传言成真一半,反倒不关心了。 比起这些,他似乎对小姐更上心。 “这个我暂且不知道,得问少奶奶,对了,岳瞻你离开家族后,家主亲自带了小姐几个月,直到新少奶奶接过这个任务,说起来,岳瞻,你对小姐那么上心,不会真的跟贝拉少奶奶有那种关系吧?” 老管家狐疑地看着湛月。 湛月一愣。 “贝拉?切利尼娜的生母的名字?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很喜欢切利尼娜这孩子。” 看到湛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的模样,老管家失望地挪开了目光。 看到他这副为老不尊的样子,湛月有些拳头痒了。 “你要是现在就想见见小姐,我倒是可以为你跑一趟,上去问问少奶奶。” “哦,那麻烦你了。” 湛月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拱了拱手,像驱使家仆一般。 ———————————————— “打扰了。” 熟悉的内院,不熟悉的贵妇人。 湛月坐在长椅上,看着在草地上踢皮球的小切利尼娜。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的功夫,那个还要人抱着的小婴孩便成了现在已经可以随处乱跑的健康儿童了。 新少奶奶用余光慌乱地扫了一眼湛月,迈着碎步,快步跑到了内院的另一头,看来是不想和湛月扯上任何关系。 也不怪她,上一任少奶奶,疑似就是因为和湛月走得太近了,才被朱塞佩谋杀的——当然,这都只是家族成员们私下的猜测。 她并没有带上还在踢皮球的切利尼娜,自己跑远了。 切利尼娜似乎压根儿不在乎她,仍旧高高兴兴地自己提着皮球。 “没有其他孩子陪她玩吗?未免太孤单了些。” 湛月扭头看向一个隐藏起来的摄像头,开口道。 现在的摄像头已经换了一批了,都带上了收音设备。 没有回应,摄像头呆呆地工作着。 湛月耸了耸肩。 他的视线落在阳光下的小狼女身上。 金黄色的阳光轻柔地拂过她毛茸茸的,时不时颤抖一下的狼耳和狼尾,为她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真可爱啊。 (这又是谁的老婆?(笑)) 切利尼娜玩了一会儿,似乎是玩累了,这才把注意力从皮球上挪开。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那个名为“母亲”实为“保姆”的女性,但她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歪了歪头,看着湛月,咬着手指甲,似乎在思考。 湛月回之以温暖的微笑。 “爸爸?” “!” 湛月差点跳起来。 他反应极快,赶紧施展源石技艺入侵了这片院子里的摄像头,删除了刚刚那个致命的片段——当然,假造了一个啥事都没发生的片段。 “我的个小祖宗,你怎么还记得我啊,不是说三岁前的小孩儿啥都记不到吗?” 湛月苦着脸。 幸好那个少奶奶跑得远远的,周围也没有任何外人,不然湛月可是有口难辩。 “爸爸,爸爸!妈妈呢?” 小切利尼娜露出温暖的笑脸来,直接扑到湛月的两膝上,笨手笨脚地试图爬上去。 湛月左右看了看,确认确实没有别人之后,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把她抱了上来。 “第一,我不是你的父亲,第二,你的妈妈现在很害怕我,离得远远的,不过,就在那边,探头探脑地看着这里。” 小切利尼娜歪了歪头,狼耳一动一动的。 “可是,那些大哥哥大姐姐都说,我的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边的人是我的‘后妈妈’,他们又说,我的爸爸犯了错,爷爷不让犯了错的爸爸和我相见——爸爸,爷爷原谅你了吗?” 湛月由衷地感到了头痛。 “我的个小祖宗,我真不是你的父亲——你的妈妈确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她走之前,也拜托我照顾你,但我不是你的父亲——乖,听话,不要这么喊我。” 比起纠正切利尼娜的观念这档子事来,湛月宁愿再去跟特雷弗打上一架。 “唔……爸爸,你不要我了吗?我会很乖的,呜,呜呜呜……后妈妈也说我很乖……” 说着说着,切利尼娜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湛月目瞪口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以后那个“酷姐”切利尼娜,小时候竟然会是这么个爱哭包。 看到远处的那个少奶奶一脸着急,似乎就要去找其他人来,湛月感到一阵牙酸。 “乖乖,乖乖,别哭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只是,爸……”湛月牙齿间一阵酸痛,但他咬了咬牙,还是继续说道,“爸爸不是犯了错吗,爷爷还没原谅我呢,这要让爷爷知道了,爸爸可再也见不到我的乖乖了……这样,你在别人面前,就喊我老师,怎么样?” 说来奇怪,只要第一个“爸爸”说出口了,后面的羞耻词汇就仿佛再没了让湛月牙酸的魔力。 切利尼娜泪眼模糊。 “真的吗?爸爸不要骗人。” “爸爸骗谁都不骗我的小宝贝。” 湛月一脸自然地说出了足以让人脚趾扣地的话。 他这时脑中不由自主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这次扭曲之后,他以后真正当父亲的时候,会得心应手一点。 “拉钩,拉钩后反悔的人要被狼群咬死。”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话?” 湛月摸了摸她的耳朵。 切利尼娜睁着模糊的泪眼,一脸可爱的懵懂。 “他们说,这是每个叙拉古的孩子都会说的话。” 湛月无语。 说起来,切利尼娜果然天赋异禀,这么小的年纪,说话已经很顺畅了。 —————————————— 在仆人们赶到之时,湛月已经放开了对切利尼娜的怀抱,让她继续在院子里踢着皮球。 仆人们面面相觑。 听说少奶奶一直以来都挺害怕岳瞻这个传闻中导致上任少奶奶死于非命的人,但她是不是有些敏感过头了? 小姐这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说什么岳瞻对小姐有不利的念头,他们这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怎么看,那个坐在长椅上读报纸的炎国龙,看向切利尼娜的眼神满是柔和,没有一点恶意。 “怎么了?有什么事找岳某吗?” 湛月放下报纸,故作不知,疑惑地发问。 同时,他在心里祈祷,祈祷切利尼娜真的记住了他说的话,不要在外人面前喊他父亲。 “没事,您忙您的。” 仆人们讪讪一笑,便退了出去。 伪装成仆人的灭迹人们齐齐撇了撇嘴,从怀中摸出武器,大摇大摆地从内院门口远去,但还没走多远,灭迹人们便眼尖地发现了几个狂奔过来的身影。 ? 灭迹人们感到有些不对,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瞄准镜。 “那些人身上是……不好!炸弹袭击!保护少奶奶和小姐!自由开火!” “不论死活,先射杀!” 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 湛月疑惑地看了眼天空中被惊飞的羽兽。 —————————————— 萨尔瓦多雷小心地收起王冠。 “朱塞佩,你要知道,我一直都认为,你虽然有些时候不像是个叙拉古人,但能力确实出众,有这个资格成为家族的下一任家主。” 抑郁地低着头的朱塞佩没有动静,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萨尔瓦多雷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就算我们父子之间关系谈不上多好,但我也从来没动过更换继承人的念头,但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浑浊的橙色瞳孔中猛地绽放出慑人的精光。 “半年前,杀妻,三个月前,组织人手试图在公司逼宫,事情败露后,还死不悔改,竟然试图直接当众谋杀我——就在刚才,你又试图击杀才回归的岳瞻——我问你,你是非要气死我才肯罢休吗?” 萨尔瓦多雷话中充满了怒火。 “你可知道,你那些炸弹人的自杀式袭击,也会把你的孩子炸死?!还是说,你知道,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萨尔瓦多雷突然拔出手铳,对准眼前这个已经丧心病狂的家伙。 “朱塞佩,我念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屡次忍让你那些行为,但,切利尼娜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么能为了杀一个外人,就要搭上自己孩子的命?!” 朱塞佩冷哼一声,但没有争辩。 ———————————————————— 半年前。 湛月的失踪让萨尔瓦多雷有些措手不及,但说到底,湛月并不是什么真正重要的人物——家族还没沦落到需要一个外人来拯救的地步,高超战力他们确实需求,但不是必需。 很快,湛月失踪的影响被他压下,只有切利尼娜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哭哭啼啼的。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他的儿子,朱塞佩杀妻的事。 他搞不懂朱塞佩在想什么,贝拉不争不抢,从来不参与家族的事,还尽心尽力为他诞下了切利尼娜,朱塞佩为何就要杀了她——明明她本身的病就决定了她命不久矣。 而且,他们是叙拉古的家族,怎么能够做出这种哥伦比亚人都做不出来的畜生事情?! 正当他苦恼如何为朱塞佩压下这事的风波之时。 一顶骨质的王冠悄然浮现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 萨尔瓦多雷愕然抬头。 一抹皎白的月光闯入他的眼帘。 —————————————————— 得到王冠后,萨尔瓦多雷并没有急着称“狼王”,他清楚,西西里夫人不会这么就拱手把她经营许久的叙拉古交给他的。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得到王冠后,他的第一个对手是他的儿子。 得到王冠的第三个月,朱塞佩“刑满释放”,萨尔瓦多雷得了王冠,对家族的掌控力更上一层楼,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把那件事压下去了。 就在朱塞佩“出狱”后没多久,萨尔瓦多雷在公司,亲历了一场夺权之战——他那时身边无人,而朱塞佩身边挤满了人,数十把铳械直勾勾地对着他。 看上去大局已定。 但在危急关头,那顶似乎毫无作用的王冠自主活动起来。 然后,他便见证着,王冠的骨刺刺穿了所有反叛之人的头颅——要不是他阻止王冠,朱塞佩的脑袋那个时候都已经掉了。 在这之后,朱塞佩便被彻底软禁在他身边,陷入抑郁状态。 萨尔瓦多雷本来都以为他已经心如死灰了,但没想到,就在刚刚,家族成员传来消息,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身上绑满了炸弹,自杀式地向家族内院袭击,如若不是正好灭迹人们也在那附近搞团建,说不定正好在内院的小姐和新少奶奶已经被炸死了。 ——当然,岳瞻说不准会不会被炸死。 从艰难活捉的一个炸弹人口中得知,他们都是朱塞佩派来的,为的,只是除掉他身边的“高手”——也就是岳瞻。 萨尔瓦多雷至此彻底对朱塞佩失望。 为了削弱他的势力,不惜波及自己的骨血,这样疯狂的人,说不配称得上是叙拉古人都算是看得起他,应该说不配称为人! “朱塞佩,我,萨尔瓦多雷,以德克萨斯的名义,判你终身监禁,囚于家族大牢。” 萨尔瓦多雷的语气冷如寒霜。 朱塞佩冷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布满血丝的橙瞳中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 “好。” —————————————————— 湛月并不知道朱塞佩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地步,毕竟那些炸弹人还没到内院,便被那伙五大三粗的灭迹人给干掉了——值得一提的是,甚至这些炸弹人还没有自爆,便被灭迹人们一瞬间远程狙杀+控制了。 在家族的驻地搞炸弹人这一套,还是太看不起德克萨斯这个名字了。 挥手告别切利尼娜,湛月满足地微笑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开门,关门。 躺下。 盯着天花板,湛月陷入思索。 半年过去了,德克萨斯家族的变化不多——但已经有很多事开始发生改变了。 那顶王冠——即使那顶王冠没有任何特异的力量,但就以它是被狼母所制造,用来挑选叙拉古命定的“狼王”的这个名头,就足以让许多事发生改变。 更何况,以老管家的表现来看,那顶王冠还是有着一些特异之处。 但为何同样被王冠承认的拉普兰德没有发现王冠的任何异常? 这个问题的答案暂时还不清楚,先放一放。 再说萨尔瓦多雷和朱塞佩的事。 切利尼娜还很小,没有变化,但这俩相较于原剧情,变化可太大了。 萨尔瓦多雷得到了王冠,变得自信、野心勃勃起来,可以理解,毕竟狼母都为他背书了,他肯定有着抢了西西里夫人江山的念头。 但朱塞佩…… 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了真让人觉得悚然。 特别是那股疯疯癫癫的气质,和整个家族属于叙拉古人特有的义气气质格格不入。 不过,他似乎已经被萨尔瓦多雷完全控制起来了,以后还会出现他谋杀萨尔瓦多雷,从而让西西里夫人发出灭族清算的事吗? 湛月不太清楚,不过历史的修正性还是很可观的,这一点还得看看。 除此之外,便是家族猛地扩张了将近三倍的灭迹人部队——半年时间,他们便培养出了与原先灭迹人质量齐平的大量新灭迹人,要说这里面没有那顶王冠的作用,湛月是不相信的。 可惜了,因为特雷弗发癫的原因,他整整离开德克萨斯家族半年,错失了太多事情了,别的不说,就是萨尔瓦多雷得到王冠这档子事,这里面肯定有着狼母的手笔,要是湛月在家族里,当时就可以直接揪出狼母,狠狠地质询。 以及这之后朱塞佩主导的那场公司哗变。 听说萨尔瓦多雷一个人干掉了几十个带枪的打手,导致现在的家族成员无不把他们的家主看作神人,如果湛月在的话,也许那顶王冠如何运作的机制他也可以探清楚了。 *前文明针对他人母亲的粗口*,特雷弗好端端的,发什么癫,白白让他错失了这么多信息。 湛月抱怨了一句。 不过好在,就算他失踪了半年,切利尼娜还认得他,而且萨尔瓦多雷也没有说因此不再重视他——他有那个野心成为“狼王”,就一定不会放过湛月这么一个来自炎国的高端战力。 思索着思索着,湛月闭上了眼睛。 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估计时间也快到了萨尔瓦多雷派人把切利尼娜送去叙拉古的点,这个点他可不能再错过了。 身为切利尼娜的老师,他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个事儿。 第107章 谈话 次日清晨。 湛月还在床上做蛆虫状扭动的时候,老管家便已经敲响了他的房门。 “岳瞻!岳瞻!家主找你!” 湛月一脸怨气地一个鲤鱼打挺,飞速开门。 “等会儿,才醒,洗漱一下。” 老管家看着湛月仿佛怨鬼的脸庞,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彳……亍……” “嘭。”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差点撞到老管家的鼻子。 “什么嘛……哪有这么懒的……” 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老管家抱怨了一句,便扭头向萨尔瓦多雷的房间去了——那里同样是萨尔瓦多雷的办公室。 —————————————— “一大清早的便拜托你做事,委实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此事兹体甚大,还必得岳瞻你出马才行。” 萨尔瓦多雷满面笑容,气息平稳温和。 “家主说笑了,炎国有言,食君之禄,行君之事,既然做了家族的成员,为家主排忧解难也是应该的。” 湛月客套着,一边打量着萨尔瓦多雷身后摆在书架子上的那顶王冠。 看上去与未来那顶没什么两样,除了外观,平平无奇,也没有任何源石能量活动的迹象。 不过,这片大地上也不只有源石,还有很多其他奇奇怪怪的能量,而且,说不准这顶王冠只有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才能工作呢。 萨尔瓦多雷扫了一眼俯首站在一边的老管家。 老管家心领神会,自觉地退了出去。 看着老管家出了房间,萨尔瓦多雷的脸上再次充满了温和的笑容。 “是这样,家族在哥伦比亚的发展已经到了尽头,要想再想上一步,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彻底舍弃身为叙拉古人的身份,向那些哥伦比亚官员俯首,一条是回归叙拉古——其他家族已经吞下肚子的利益,我们要给他们打得吐出来。” “我这次找你来,也就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湛月心下微微一动。 萨尔瓦多雷这个老狐狸,找他问家族发展的事干嘛,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所扮演的“岳瞻”,可是一个“外人”——而且,失踪半年,才回归。 也许只是借此引出他要拜托湛月干的事,不妨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打定主意,湛月脸上却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家主,请恕我难以从命,事关家族发展,我一介炎国匹夫,恐怕没有资格置喙……此事理应由家主您和少族长共同商议,或者召开家族会议,由族老们决定——” 湛月做出一副吞吞吐吐的,犹犹豫豫的样子。 不过,也不知道是哪里触碰萨尔瓦多雷的雷区了,萨尔瓦多雷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但很快,这抹阴沉便随风消散。 “由我为你置保,家族里的其他人没有多嘴的资格——此外,不要再提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了,他已于昨天被我彻底废除继承人的位置,只是因为害怕家族动荡,才一时没有向外宣布。” 萨尔瓦多雷的脸上流露出一缕伤感。 湛月心头一惊。 朱塞佩这家伙竟然被废除了? 那以后萨尔瓦多雷还真的能死在朱塞佩手上吗? 湛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点惊讶。 “家主,岳某恐怕不该得知此事。” “无妨,岳瞻,我既然已经选择了信任你,还把你安排着做了我孙女的老师,便不会再想东想西,你们炎国有话说得好,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萨尔瓦多雷的橙瞳盯着湛月,神情有些复杂。 “你的来历虽有疑点,但毕竟是漂泊之人,情有可原,与其过分在乎这小小的疑点,而错失了一位英杰,以后我想起时,未免会感到遗憾。” 湛月自然没有全信他的话,像这种身处高位的人的话,听一半就好,真要全信了,那真就纯没脑子了。 不过,萨尔瓦多雷的态度很明显,朱塞佩显然是由于败露了篡位的心思,提前被萨尔瓦多雷扫出局了,而被儿子伤透了心的萨尔瓦多雷,比之之前更加重视自己的小孙女,连带着,对湛月这个还没真正当上的老师也给予了信任。 “额,那我便放心了,既然家主再三想要听我的拙见,那我便献丑一番。” 湛月沉吟片刻。 要他说德克萨斯家族的未来方向这事,萨尔瓦多雷算是找对了人,湛月就是从未来跑回来的,不过,为了历史的正确性,湛月会尽可能把德克萨斯家族往覆灭的方向带。 ——只要德克萨斯家族覆灭,而且切利尼娜成活,并与原剧情没有大的出入,那就行了,德克萨斯家族早覆灭几年晚覆灭几年根本没什么大影响。 反正原剧情中切利尼娜本来就对家族没啥感情,家族就是少活了几年,切利尼娜对家族的情感也不会有变化。 “依我看,家族既然从叙拉古来,那根便在叙拉古——家主自称叙拉古人,用叙拉古人的规矩治理家族和公司,也是因为如此——那若是家族自断其根,选择彻底融入哥伦比亚,那家族与那些哥伦比亚人的势力又有什么差异?” 萨尔瓦多雷眼底闪过一缕异色。 正如湛月猜测的,他说这个话题,也只不过是想引出他真正想要拜托湛月的事,但没想到,湛月这话才说到一半,他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了赞同的念头——就好像,湛月是他几十年的相知知音一般。 湛月故作思索片刻。 “而且,家族已经名列叙拉古十二家族,那西西里夫人的灰厅中亦有家族的位子,家族贸然宣布脱离叙拉古,恐怕引得西西里夫人仇视,进而举全叙拉古之力,也要覆灭家族。而那时,哥伦比亚人大概率也会落井下石,两方围攻,恐怕家族见不得好。” 湛月这一段话倒是实话实说,原剧情中,萨尔瓦多雷在被朱塞佩谋杀后,其实叙拉古方面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在朱塞佩宣布脱离叙拉古的时候,西西里夫人便直接发动了“灭族清算”,直接导致了德克萨斯家族的覆灭。 “相比之下,虽然家族的产业大多都在哥伦比亚,突然回归叙拉古肯定会对家族的产业造成不小的影响,但依我之见,就算家族在工业上的产业没掉一半,叙拉古那些陷入内斗的家族也是拍马不及,而且,家族斗争在叙拉古何其常见,西西里夫人也不会对德克萨斯家族升起致命的敌意。” 湛月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一者,是失小得大,一者,是万丈深渊,家主想必早已经看得清楚了,其实不必要岳某来说。” 萨尔瓦多雷大笑起来,拍着手掌。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神情激荡。 就在此时,王冠凭空而起,正正地落在他的头上,与他的脑袋严丝合缝。 湛月有些意外,没想到王冠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神异,但他很快就把那一点意外抛之脑后,转而专心观察起王冠来。 “岳瞻,你真的是上天赐予家族的礼物,我没有看错你!切利尼娜跟着你去叙拉古,我也可以放心了,到时候,就算萨卢佐那些家伙不用心教导切利尼娜,你也可以把她教导成叙拉古年轻一代最优秀的那一个!” 萨尔瓦多雷大笑着,伸手拍向湛月的肩膀。 湛月压抑住闪避的本能,任凭他的手掌拍了上来。 同时,随着萨尔瓦多雷的话音落下,湛月不由震惊起来,此时他也顾不上观察王冠,瞪大了眼睛,看向萨尔瓦多雷。 “家主,你的意思是——” 萨尔瓦多雷眉头一皱。 “岳瞻,放松心神,接受王冠的馈赠。” ? 等等,短短几十秒的功夫,发生的事有些太多了,湛月有些乱。 湛月的目光落在萨尔瓦多雷头上的王冠上。 这个东西真就没有一点源石相关的气息,看来只是狼母用一些奇诡手段弄出来的东西,他光看是看不明白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湛月觉得在他的注视下,这顶王冠颤抖了一下? 似乎是在——害怕?还是谄媚? 这是认出他“牧狼人”的身份了? 湛月目光下移,看向萨尔瓦多雷皱着的眉头。 “家主,这是……” “狼母赐下王冠,我当为狼王。” 萨尔瓦多雷松开手,眉头依旧紧皱。 “王冠有诸多神异,其中一项便是为他人祝福,使之力大无穷——甚至还有让人在满月下变身巨型狼人的功效,但不知为何,似乎对你不起作用。” 他似乎感到有些抱歉。 湛月挑了挑眉。 力大无穷?就老管家那个吊样?他感受过,力气也就那样,甚至比之“号角”这样的维多利亚精英军人还差了一点。 不过,考虑到老管家本来都已经因为衰老,基本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了,这样的增幅也可以说相当可观了。 湛月再度看了一眼王冠,王冠猛地一哆嗦。 这个东西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一念至此,湛月凶恶地瞪了它一眼,警告它不许乱动。 王冠似乎看懂了湛月的眼神,乖巧地停止了颤动。 ——这副从心的样子,看来它祝福湛月这事是没指望了。 萨尔瓦多雷奇怪地扶了扶头上的王冠。 湛月拱了拱手。 “家主,岳某体质特殊,恐怕是没有那个福气享受了,不过,您也不必为此感到抱歉,此前我曾与老管家一较力气高下,本人侥幸,稍胜一筹。” 萨尔瓦多雷意外地看了湛月一眼。 他瞥了眼门口的方向,但没说什么,便移回了视线。 湛月一脸正气的样子,再度开口。 “家主,此事不必再谈,听您的意思,是要把小姐送去叙拉古的那个萨卢佐家族?” 萨尔瓦多雷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肯定。 “岳某不知缘由……家族重回叙拉古,自然是由家族庇佑小姐为宜,为何又要把小姐送去萨卢佐?那非亲非故的外族,恐怕……” “所以我加派了你。” 萨尔瓦多雷挥挥手。 “你身为切利尼娜的老师,自然是要跟着她去的,即使过去半年,家族中依旧流传着你当初在灭迹人队伍中的战绩,你的实力有目共睹,你跟着,我放心。” “可是——家主……” 湛月看了眼王冠,沉默下去。 萨尔瓦多雷再度伸手扶了扶王冠,脸上带上一抹傲气。 “回归叙拉古,家族不是要跟十二家族分蛋糕,而是要取代西西里,登位狼王。” 说着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可惜。 “可惜了,狼母的支持固然让人胆气十足,王冠的伟力固然让人底气浑厚,但却是不见传闻中的那位牧狼人相助,得来狼王之位,终究还是少了一点正统性。” 他感慨着,却没看见湛月脸上的古怪神色。 说起来,当初参与过西西里夫人执掌叙拉古前后全过程的那些老人的嘴巴也是真的很严,萨尔瓦多雷怎么说也是十二家族之一的族长,竟然就因为当初没有见证那些血腥的战斗,到现在也没人告诉他所谓“牧狼人”的真实样貌。 湛月很想吐槽,牧狼人就在这站着呢,但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萨尔瓦多雷感慨一句,看向湛月。 “岳瞻,到时候,家族准备充分,便要向西西里宣战,战斗一经开始,便是凶险万分,切利尼娜尚且年幼,万一被各种处于暗处的敌人袭击,我们就算能够处理,那也必会手忙脚乱——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便把她秘密送入叙拉古,如此,即使家族最后失败,也能留下一只血脉。” 湛月想了想,再度拱手。 “家主,岳某虽然实力低下,气力薄弱,但也愿随家族征战——” “好了,已经决定好的事,便不要再说了,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但如果你来正面参战,切利尼娜的安全又该当如何?” 萨尔瓦多雷以一种威严的口吻打断了湛月的话。 湛月撇了撇嘴。 嘿,也就是湛月不愿意显圣于人前,如果湛月一开始就以“牧狼人”的身份与萨尔瓦多雷交涉,那轮得到萨尔瓦多雷摆出现如今这幅上位者的样子? 叙拉古的狼母都不敢这么和他说话! 不过,湛月也不是什么肚量小的人,萨尔瓦多雷又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武力,不知者不罪嘛。 —————————————————— 从萨尔瓦多雷的卧室兼办公室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到了饭点。 湛月摸着下巴,一路走着,一路思考着。 如果他能够参与进去德克萨斯家族和西西里夫人的争斗中,也许他能左右这一场争权之战。 但这对于他修复这场扭曲没什么用处。 首先,他一定是要德克萨斯家族覆灭的,也就是说,他到时候不能偏向德克萨斯家族一边——别的不说,就是湛月变回自己原先的黑发黑瞳往那一站,那些受“灭族清算”来参战的家族十个能有七个当场倒戈向西西里夫人的。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极大地束缚了湛月了。 其次,这次扭曲的表面看上去是德克萨斯家族覆灭太早,但往下一层,是切利尼娜·德克萨斯身死,但其实这也不是真正的扭曲原因。 湛月一生修复了很多扭曲,这次扭曲的源头算是比较清楚的——至少他现在已经想清楚了,不至于想上次在卡兹戴尔,直到真正见到“石像鬼”族群时,都还对扭曲源头懵懵懂懂的。 这回的真正扭曲之源,不是别人,正是狼母,或者说,狼母弄出来的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王冠。 但湛月毁了王冠也没什么卵用,没了王冠,狼母还会试图用其他方式选出“狼王”,所以,他真正要做的,其实是去改变狼母的观点,阻止所谓“狼王”的产生。 所以,即使湛月不参与德克萨斯跟西西里夫人的斗争,对于湛月来说,也无伤大雅。 他要做的是去找到狼母,然后,或用道理,或用物理,让她改变主意。 不过,狼母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比她的那群崽子潇洒多了,湛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找到她——萨尔瓦多雷也许可能maybe在得到王冠的时候见过狼母,但不巧的是,那时候湛月正巧被发癫的特雷弗纠缠。 在心中捋清楚了自己之后的行动方针,湛月放下摸着下巴的手。 嗯,总之,先和切利尼娜一起回到叙拉古吧。 —————————————————— 第二天。 湛月看着眼前狭小的院子,又看了看四周无死角全天候巡逻的家族打手。 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很快就吸引过来了这里的负责人。 “请问是岳瞻先生吗?家主早已经打过招呼了,请进。” 负责人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整个家族谁不知道,岳瞻这个炎国人可是深得家主的心,明明是个外人,但在家族中的地位却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特别是当少族长被秘密软禁在他负责的这个破落院子后。 湛月跟着负责人进了院子,关上沉重的朱红大铁门。 “少族长关在哪儿?” 湛月问道。 负责人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 “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要不是是家主的亲儿子,早就被族人们撕碎了,岳瞻你用不着再称呼他少族长了——不过,他现在正在关小黑屋,还没到出来透气的时间,如果很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喊他,不急的话,等上一个小时,他就到了透气的时间。” 湛月顺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个通体由金属打造的全包式厕所——大概只有厕所那么大。 “那就是小黑屋?隔音怎么样?他一关关多久?总不可能是每天都有透气时间吧?那样还算什么关小黑屋?” 负责人听到湛月的问询,脸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神色。 “隔音自然是没话说,至于你后面那些问题,嘿嘿,一周放十分钟,其余时候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这么小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把人臭晕过去的毒气室——当真是酷刑。” 湛月怜悯地看了那个“金属茅房”一眼,如果是这么一直关到老死的话,那真的是酷刑,不如死了算了。 “他现在才关进去,应该还不至于吧?” 湛月犹豫问道。 “当然,你见到他的时候,身上肯定没味道。” 负责人拍拍胸口,他身后的狼尾巴左右舞动着,彰显着他的心情之高兴。 “你是不是和朱塞佩有仇啊?” “仇?私仇倒是没有,不过,身为叙拉古人,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整天泡在公司,和那些亲哥伦比亚的走狗混在一起,整天就是冷着个脸,要不然就冲底下的兄弟发脾气,转头对那些族老又堆着个笑脸,你去问问兄弟们,谁不对这个‘非叙拉古人’不爽?” 负责人一脸理所应当。 “更何况,他都能做出杀妻害子的事了,这种不配当人的畜生受苦,我当然高兴。” 湛月咧了咧嘴。 ———————————————— 目送着负责人出了院子。 湛月扭头看向眼前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看着他的朱塞佩。 “少族长?” 朱塞佩抬眼看向他,一语不发。 湛月没管他的反应,自己继续说道。 “今天我来,不是为了嘲笑你,也不是为了叱骂你,虽然你干的那些事确实畜生,但我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你的护卫,念旧情的份上,口头上就不挖苦你了。” 朱塞佩没有动静。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爬上家主的位置,为此,你甚至不惜杀害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的事情败露。” 朱塞佩没有动静。 “我知道,萨尔瓦多雷得到王冠的事对你产生了很大的刺激,他确实英明神武,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下如此大的家族基业,如今又得到了狼母的承认,或许还能成为叙拉古的下一个主人,你想,自己必须拼一把,不然,或许这辈子你都再没了那个机会成为家族的话事人。” 朱塞佩没有动静。 湛月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的是,我明明只是个外人,但你却能为了除掉我,不惜动用自己最后那一点班底,甚至不顾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和孩子——这未免太疯狂了些,或许心理医生能够解释你的行为动机。” 朱塞佩冷冷地看着他,橙色的瞳孔布满猩红的血丝。 湛月站起来,挥手布下隔绝声音的结界,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少族长,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所谓正义清算你,我来帮你,帮你这个人渣。” 朱塞佩眼眸微动,冷漠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愕然。 湛月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我本人相当讨厌当恶人的感觉……但没办法,出于某些你不需要知道的原因,我必须让你谋杀萨尔瓦多雷,在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没那个本事了。” 朱塞佩裂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嗬嗬……岳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清醒得很,”湛月烦躁地转动着手腕,“我恨不得一拳把你打成肉泥,但我却不得不帮助你。” “嗬嗬嗬嗬……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可以暴打我一顿。” 朱塞佩笑了起来。 “岳瞻,你对我很了解,我确实如你所言,抱着那些心态做了那些事,而且,我大概确实是疯了,我竟然会认为一些炸弹人就足以杀死你这个在萨尔瓦多雷身边的最强者。” “不过,如果你认为,我已经再无翻身的机会了,那你错了。” 朱塞佩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他此刻看上去再无半点颓废的样子。 “我不管你是不是诈我,你尽管回去告诉萨尔瓦多雷,说我贼心不死,说我还有残党势力——”他猛地站起来,脸贴近湛月,布满血丝的眸子中疯狂的神色尽显,“——我才是命中注定的狼王,而他,终会为我所吞噬。” 湛月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拳头。 “嘭!” 拳头落在朱塞佩身上,把他打飞出去。 “咳咳——” 朱塞佩倒在地上,咳出点点血花。 “今天你说的话,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有没有后手,我都不管,说实在的,我之所以进入德克萨斯家族,本质上来说,是要你们覆灭的,只不过,我想确保,萨尔瓦多雷是死于你手。” 朱塞佩猛地抬眼看向面色冷漠的湛月,眸子中闪过一缕不可思议的神色,紧接着,他疯狂地大笑起来。 “好,好,好,好啊!” “你要家族死,我要那个老不死死,多么美妙的天作之合!” 湛月举起拳头,面无表情。 “我可不想和一个人渣‘天作之合’,你最好摆清楚你的位置,乞丐,你只是被我发了善心,施舍了些许帮助的乞丐。” 朱塞佩癫狂地笑着,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随后竟然趴在地上给湛月磕了个响头。 “好心人一生顺遂平安!” ———————————————— 湛月冷淡地看着负责人把大笑不止的朱塞佩塞入小黑屋。 负责人抹了把头上的热汗。 “这个疯子……” 嘀咕了一句,负责人转过身讨好地笑着看着湛月。 湛月微微点头。 “你做得不错,我会在家主面前为你美言两句的。” “哎哟,哪能麻烦您……嘿嘿嘿。” 负责人的笑容更显谄媚。 湛月最后看了眼小黑屋,隔音效果真的很好,关上门后,朱塞佩的笑声一点都听不见了。 —————————————————— 夜。 躺在床上。 湛月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微光。 朱塞佩和萨尔瓦多雷到底有什么仇,他管不着,也不在乎。 但如何暗中帮朱塞佩在十几年后谋杀成功,那就是他需要关注的问题了。 不过,时间还早,他又不是博士,这么早做计划,到时候情势变化,他辛辛苦苦想出来的计划便会报废,不如等临到了那个时候,再做打算。 话说起来,萨卢佐啊…… 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个白色的狼女身影。 拉普兰德……不知道贝纳尔多那家伙有没有把他这个“牧狼人”的话当回事,希望她过得不错吧。 现在的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差不多大,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进行严苛的训练,吧? 怀着一抹莫名的期待和担忧,湛月沉沉进入梦乡。 第108章 曝光 虽然萨尔瓦多雷已经决定了要把切利尼娜和湛月一块儿送去叙拉古,但这事暂且不着急,毕竟这会儿家族还没有公开萨尔瓦多雷已经得到王冠的事,西西里夫人没有任何理由来攻击德克萨斯家族。 但是,这事也推迟不得,于是合计了一番,干脆就定在了切利尼娜的生日,也就是六月一日,到时候,萨尔瓦多雷为他的小孙女过完三岁生日后,马上便让湛月带着切利尼娜去叙拉古。 现在正是三月份中旬,离那天还有两月半。 ———————————— 时间过得很快。 两月半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湛月感觉只是在德克萨斯家族的驻地和各种产业园区里晃了晃,两个半月便已经过去了。 明天便是离开德克萨斯家族的日子了。 湛月光明正大地抱着小切利尼娜,坐在特里蒙街道的长椅上,思索着。 当然,周围少不了家族成员晃来晃去。 倒不是说萨尔瓦多雷到了这时候了还不信任湛月,派人跟随,而是给湛月行事方便,替他处理一些杂事,称得上是有心了。 不过,湛月本人对此感到有些烦躁。 估计没谁愿意自己身边随时跟着一堆人,虽然知道这些人没有异心,但这还是不免让湛月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老师……不要生气了,爷爷说生气会长皱纹……” 切利尼娜奶声奶气的,两只小狼耳在阳光下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分外可爱。 “我没在生气……” 湛月无奈叹了口气,微微皱起的眉头放松下来。 “哦。” 切利尼娜抿着嘴笑了笑。 湛月继续思索。 “诶,切利尼娜,明天就是你三岁生日了,话说起来,你有想要什么礼物吗?只要我有,能得到,我都可以送给你。” 湛月记得,自己也曾给小乐小安送过礼物,那两把守护铳还挺贵重的——他还用自己的面子给她俩免了使用铳械的考核,这也算是礼物吧。 湛月看向自己臂膀之下的切利尼娜。 三岁是个特别的时间点,泰拉人的体质比地球人可好多了,小孩子成长也迅速,如果孩童健康无病,三岁就可以开始进行基本的身体训练了——为之后学武打好基础。 在这方面,不论是叙拉古的家族教育,还是炎国那些武学大家,都是统一的。 “老师,我想要这个,这个!” 切利尼娜橙蓝色的眼眸微微一亮,一拱一拱地挪到了湛月腰间,两只小手一下便把住了湛月腰间别着的两柄长剑。 “诶?” 湛月有些愕然。 影月和流火虽然可以再生,但这也建立在他源石增生的速率之上,要是搁以前还好,那时候身体对源石的敏感度堪称一绝,随随便便就能长块石头出来,但现在…… 他就是想再长石头,他这初生的身体也不允许啊!而且,随着他使用源石技艺,他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慢慢适应这种堪称泰拉之癌的东西。 这样一来,如果湛月把影月和流火送出去,那想要自己再搓两把,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过…… 湛月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源石长剑冰冷的剑鞘微微触动着湛月的手指。 “你还太小了,在长大一点吧,我们做个约定,你十岁时,我再把它们送给你。” 湛月温和一笑。 “你这个小不点,现在恐怕连拖都很难拖得动这两把剑,就打上它们的主意了。” 切利尼娜不满地嘟起嘴。 “老师骗人,明明自己说什么都可以的!” “哈,哈哈。” 湛月讪讪一笑。 他倒不是舍不得自己的老伙计,虽然未来切利尼娜在武力上比不得他,在剑法上可能也比不得他——毕竟她的剑法只是“杀人技”——但影月和流火在她手上,也不算宝物蒙尘。 但切利尼娜这个时候还是太小了,影月和流火毕竟是源石长剑——不比那些“源石长剑”,是源石工业做出来的长剑,影月和流火真正是由源石做的——如果切利尼娜不小心割伤,说不定就会感染源石病,到时候可就不好了。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周围转着圈的家族成员突然跑过来一个。 “岳瞻先生,小姐,拓荒队的人回来了,咱们回避一下吧?” “拓荒队?老师,那是什么东西?” 切利尼娜大大的眼中浮现出疑惑。 “一群得了病的可怜人……嗯,咱们换个地方玩。” 湛月没多说,只是让切利尼娜从他身上下来,手拉着手带着她离开了这条街道。 ———————————— 卡兹戴尔,阿戈尔,叙拉古,都没有对源石病人的特别歧视,但这并不意味着哥伦比亚也是如此。 实际上,上述三个地方对源石病人没有任何针对政策,在这片大地上是相当罕见的。 就算是龙门,也专门给源石病人弄了个“贫民窟”出来,得了病的人全都往那里赶,让鼠王和他手下的龙门黑道管着。 这都还算仁慈的了。 譬如哥伦比亚,得了源石病,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出逃,生死由命,一条是签下昂贵的不平等条约,每月缴纳昂贵的保证金。 但普通人根本无力承担那般昂贵的保证金,最后只能把自己卖给哥伦比亚的拓荒队,直面荒野上的各种危险——还有被那些疯狂科学家利用的危险。 但这些都不关湛月的事。 在这片大地上,各种各样的苦难多了去了,源石病人的苦难顶多只能算是其中较大的一环。 湛月牵着切利尼娜的手,在一群家族成员的簇拥下,回头望去。 黄昏下,灰头土脸的人们静悄悄地经过街道——而街道边上的商铺,无一不关。 湛月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转回头。 周围的家族成员有人啐了一口。 “晦气。” 湛月没有反应,倒是有其他家族成员警告这名家族成员。 “你这话可别让家主听去了。” “嘁,我知道,对了,岳瞻大人,你不会告诉家主的吧?” “当然不会,常人之情罢了,我何苦为难你呢?” “多谢多谢。” 听着大人们谈话,切利尼娜抬头看向湛月,纠结了片刻。 “老师……那些大人看上去好可怜,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泰拉。” 湛月语气平静。 “在叙拉古,没人在乎你是不是源石病人,因为在平民眼中,家族黑帮远比源石病人可怕,在家族眼中,源石病人的战力又远超常人,是最好的消耗品,而在其他国度,没有家族斗争,也没有肆意妄为的黑帮,会带来死亡的源石病人便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于是,便有歧视,于是,源石病便成了一种罪。” 他扫视一周的家族成员,脸色平淡如水,语气无波无澜。 “说到底,只不过是荒野的法则,弱肉强食。” 家族成员们不由自主低下头去,不敢与湛月对视。 切利尼娜歪了歪头,心中满是不解。 湛月突然柔和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和头发。 “这些对你还太早了,以后你会懂的。” —————————————————— 次日。 德克萨斯家族驻地,家族庄园。 这片庄园是家族最大的庄园,占地足足三百亩——不过,也正是因为占地过于大了,它只能坐落在特里蒙的郊外。 这里平时生活着一些人,农民,工人……大多都是德克萨斯家族名下产业的人,在这里买了房子,平时间没事便帮着家族打理庄园。 不过,今天家族的“少少族长”要过生辰,这片庄园里的“闲杂人等”便被统统请了出来。 ——萨尔瓦多雷倒也有补偿。 他毕竟在哥伦比亚,而不是在叙拉古,如果是叙拉古的家族,这些人别说补偿了,买下的房子别被整得这儿少个门,那儿少个窗户就已经算是家族仁慈了。 “我说,”湛月看着蓝天白云下,庄园里各种花花绿绿的气球和玩偶,抽了抽嘴角,“家主,搞这么大张旗鼓,合适吗?” “岳瞻你这就多嘴了,你真当西西里夫人不知道我这小孙女?瞒是瞒不住的,但我可以瞒住她,你们去了哪里。” 萨尔瓦多雷呵呵一笑,慈祥地摸着小切利尼娜的头。 湛月耸耸肩。 “好吧,既然你有打算,那算我多嘴。” 萨尔瓦多雷笑呵呵地逗着小切利尼娜。 “站着干嘛,你也坐,今天这场生日宴会只有我们仨,你不必拘谨。” 湛月顿时无语。 “你也知道今天只有我们仨,那还搞的这么大张旗鼓。” “嗨,这点不算什么,如果不是今天很重要,我们之间的谈话最好不要被第四人听到,这个庄园怎么说也得给我塞满人。” 切利尼娜歪着脑袋,似乎不是很理解爷爷和爸爸在说什么。 (湛月:坏了,平白被人占便宜了。) 不过,显然大人说话没有小孩插嘴的份。 湛月坐下,不客气地给自己切了一份蛋糕。 “家主,今天就光吃蛋糕?菜呢?” “别急,等切利尼娜玩累了,睡着了,咱俩再吃菜,慢慢聊。” 湛月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 “家主,你还有什么好和我聊的?我知道这回去叙拉古要万分小心……” “不是这事,”萨尔瓦多雷看了眼切利尼娜,“到时候我们再说。” 湛月心生疑惑,有啥不能当着切利尼娜面说的? 不过,他也没硬追究这些,萨尔瓦多雷反正是要和他聊,到时候不就知道这个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他的目光落在萨尔瓦多雷随身带着的王冠上。 说不定,趁着这回一去叙拉古便不再返回的机会,他还可以强行研究一番王冠。 萨尔瓦多雷突然浑身生寒,他下意识看向湛月,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湛月一脸正常地吃着蛋糕——那么高热量的食物,他都已经吃了不少了。 —————————————————— 切利尼娜有意多坚持一会儿,但不知道是不是萨尔瓦多雷做了什么,她相当配合萨尔瓦多雷的话,在大庄园中玩了一会儿后便沉沉睡去。 ——可惜这么大的庄园了,她压根儿就没玩个遍,甚至只在吃饭这间房屋周围玩了一转。 小心地把切利尼娜放在一边的沙发上,给她盖上一床薄被子。 湛月做完这一切后,便扭头看向坐在饭桌边上的萨尔瓦多雷。 “现在可以说了?” “不吃菜了?” 萨尔瓦多雷微微一笑。 “不吃了,饱了。” 湛月摸了摸半空的肚子,违心地说了个假话。 萨尔瓦多雷发出呵呵的笑声。 “岳瞻——猜得到我想和你谈谈什么嘛?” “不知道,别藏着掖着了,到时候耽误了我和小姐赶路可就不好了。” 湛月相当直接。 萨尔瓦多雷一愣,显然没想到湛月如此耿直,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上依旧笑呵呵的。 “好,那我便直说了——岳瞻,你一身高强的武力,在为人处事上也无可挑剔,按理来说,把切利尼娜交给你教育,我没什么好挑剔的,很难还能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但。” 湛月心中暗道果然,他就知道,一般这么说话,后面都要跟个“但”字。 “但,切利尼娜是叙拉古人,是我萨尔瓦多雷的孙女,家族里出现朱塞佩那个不孝子已经是我教育的过失了,我不希望我的孙女也不是一个‘叙拉古人’。” 湛月挑了挑眉。 “家主的意思,是让我用‘叙拉古’的教育方式,教导出一个纯正的‘叙拉古人’?” “不错。” 萨尔瓦多雷微微颔首。 “我不明白,家主,”湛月表现出疑惑的神色,“少族……朱塞佩他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确实是有哥伦比亚那些资本家或者科学怪胎的影响,但我炎国文化教出来的人,绝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而且,我毕竟是个炎国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想法……” 萨尔瓦多雷面上乐呵呵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威严。 “你必须明白,我,切利尼娜,德克萨斯家族,都是‘叙拉古’,”他顿了顿,“我之所以除去朱塞佩的继承者之位,也不是因为他‘薄情寡义’,而是他不是‘叙拉古人’。” 说到这里,萨尔瓦多雷语气加重,橙瞳中绽放出一缕幽暗的微光。 “岳瞻,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萨卢佐的人会接过对切利尼娜的教育工作,而你,最好就安分地当好一个护卫。” 湛月突然笑了一声。 “真是……” 如出一辙的偏执。 萨尔瓦多雷和朱塞佩不愧是亲生父子,只不过,这两人的观念不一,这才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性格来。 但根植在他们血液中的偏执完全一样。 还好,切利尼娜没有遗传到这份偏执……吧? 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直到让萨尔瓦多雷感到心中发毛。 “你干什么?” 萨尔瓦多雷皱眉冷喝。 “我在笑。” 湛月诚实地回答。 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变为冷漠而高高在上。 “我笑你有眼不识泰山,我笑你你那与那朱塞佩一般的偏执,我笑你当上狼王后,那狂妄自大,目空一切,自认可以取代西西里的态度。” 湛月闭上眼,缓缓伸出手。 萨尔瓦多雷感到头上的王冠一阵晃动,他脸色大变,慌忙想要按住晃动的王冠,但却迟了一步,王冠颤抖着骨质的结构,颤颤巍巍飞到了湛月手上。 他站起来,厉声喝道。 “岳瞻,你到底是谁?在家族潜藏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你是西西里人?!” “不,我不是,家主,您忘了吗,我就是你曾经念叨的那个牧狼人啊。” 湛月优雅地把玩着手上的王冠,没有拿正眼看萨尔瓦多雷。 “你……不,你不是牧狼人……西西里人,放下它!” 萨尔瓦多雷举起随身携带的铳械。 多么眼熟的一幕啊,似乎他也曾经对某个沃尔珀也这么举起过铳械。 “王冠,你之前为什么不表现出任何神异?” 湛月没有理会他,只是疑惑地看着手上不断颤抖着的王冠。 “我让你放下!”萨尔瓦多雷面上浮现出一抹狠色和疯狂。 “嘭!” 随着枪口的火光冒出,一道幽蓝的剑光也随之浮现。 “吵什么吵?” 湛月左手举着影月,剑尖抵在萨尔瓦多雷手上铳械的枪口。 “不知道还有小孩子在睡觉吗?” 萨尔瓦多雷呆滞地看着自己手上几乎炸膛的铳械。 他刚刚的那发子弹,根本没能出去铳管——或者说,子弹只出去了一半,便被湛月用剑劈了回去。 他冷静了点,扔掉报废的铳械,果断地举起了手。 “岳瞻,冷静,有事好商量。” “我相当冷静,”湛月看了一转手中的王冠,实在没看出来这个貌似有自己意识的东西是什么运转机制,“我本来都没打算自爆的,但奈何你给我这个念头了呢?我可是很好奇狼母搞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竟然宣称可以选出所谓‘狼王’。” 他像抛垃圾一般,把王冠抛了回去。 萨尔瓦多雷连忙接住。 “不过,看来我是看不懂了,宝器有灵,除非我干脆把它摁灭,否则是别想研究个明白——还给你了,作为核心家族成员,给你个忠告,小心这个东西。” 湛月回身抱起熟睡的切利尼娜,给她再加上了个“沉睡咒”保险。 “等等,岳瞻,你带着切利尼娜去哪儿?!” 萨尔瓦多雷看着湛月旁若无人抱起切利尼娜,一副要走的样子,大惊失色。 “去叙拉古,你安排的嘛,家主。” 湛月挥挥手,身影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等等……!” 萨尔瓦多雷伸出手,试图抓住湛月的衣角,但却只抓了个寂寞。 他呆愣地看着手,明明是夏天,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牧狼人……” ———————————————— 湛月自爆自然是考虑好的。 不过,在萨尔瓦多雷说他要和湛月单独谈谈之前,湛月没这个念头,虽然有心要再看看王冠,但实际上,湛月自己也清楚,王冠的运作机制其实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毕竟这跟他修复扭曲实在没什么关系。 果然,看了跟没看一样,没看懂,似乎牵扯到前文明的一些科技——这些个兽主手上确实握着一些前文明的科技遗产。(大帝也一样,是兽主,前面写顺了。) 湛月带着切利尼娜的身影出现在庄园外,一辆黑色汽车前。 开门,钻进去,把切利尼娜放在后排,系好安全带。 汽车平稳地开出了德克萨斯家族的驻地,向着叙拉古的方向走着。 萨尔瓦多雷早就安排好了,他这一路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家族的人瞧见,他大可以直接就这么开走。 但湛月并不打算这么走,他打算等到晚上。 如果他对萨尔瓦多雷的性格拿捏得够准,估计一会儿他缓过神来,就会发了疯一般,铺天盖地地派人地毯式搜他们。 这辆汽车的性能虽然优越,但湛月并不认为它能跑得过家族的那些特种车辆。 而且,如果萨尔瓦多雷这般大动静,也会落实在外人眼中,岳瞻带着切利尼娜叛逃的印象。 湛月倒不担心自己会在萨卢佐被德克萨斯家族的人接回去。 开玩笑呢,萨尔瓦多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萨卢佐的人收留切利尼娜和他,但送过去简单,接回来难,切利尼娜是德克萨斯家族的继承人,送去萨卢佐本身便是给萨卢佐把柄,要想要回切利尼娜,萨尔瓦多雷唯有战胜西西里,成为狼王一条路。 当然,湛月吃定了萨尔瓦多雷不敢把“岳瞻”就是牧狼人的消息宣扬出去。 说一千道一万,即使湛月表现出了对萨尔瓦多雷的不屑,那谁也不能否认,湛月还真就在德克萨斯家族当过很长时间的“核心家族成员”。 这个消息,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传出去。 因为湛月已经离开,而一旦传出去,西西里夫人一定会立刻向德克萨斯家族宣战,其他家族的人也会望风而来,德克萨斯家族羽翼尚未丰满,又没有湛月庇佑,不可。 再说了,切利尼娜也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人,她身上流着德克萨斯家族的血,湛月不看好他萨尔瓦多雷,但看好切利尼娜,偏爱切利尼娜,那不也相当于看好德克萨斯家族吗? 湛月相信,萨尔瓦多雷看得明白。 只要他在接下来的这一个白天不被家族的人发现,那萨尔瓦多雷必然会装作无事发生,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 ——直到德克萨斯家族做好了准备,向西西里夫人宣战,那时,再打出湛月牧狼人的名头。 政治嘛,湛月熟,真当湛王的名头是白叫的? 湛月看了看手表。 还有四个小时,太阳便要下山。 第109章 抵达 德克萨斯家族的反应果然如同湛月所料,在他开了一段路之后,开始铺天盖地地搜查他乘坐的这辆车。 湛月看着前面被拦截下来的车辆,和家族里前来堵路的家族成员。 “搞什么啊?” “嘘,小声点,那可是德克萨斯家族,人家可是黑帮。” “喂喂喂,这里是哥伦比亚的地盘,哪里轮得到叙拉古人撒野?!” “我要抗议!” “你们没有权力阻拦我们!” 周围的司机开始大声地抱怨和抗议起来,但前来堵路的家族成员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把手中的铳械向天,开了一枪。 “不准喧哗。” 身材普遍高大的灭迹人部队沉默地齐齐举枪,向天开了一枪。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用铳械,那些没用铳械的便散开,面色冷肃地堵完了整条公路。 湛月看到那些人里面,那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哑然失笑。 克里斯这家伙,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在堵谁吧。 他解开安全带,构筑起术式。 时缓。 施施然打开车门,在几乎静止的时间里,温柔地抱起切利尼娜。 然后便把这辆空车扔在原地,抱着切利尼娜,施施然地离开了大路,走向荒野。 ——————————————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 荒野上的夜风很凉,即使是在六月份的夏天,如果不注意保暖的话,切利尼娜这种小孩子还是挺容易感冒的。 湛月停下脚步,解开了时缓。 走了半天了,还没出哥伦比亚。 带着孩子,湛月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在野外晃荡,偶尔还时不时在那些铺天盖地散开来搜他的家族成员们前晃过去。 诶,就是玩儿。 这些人反正也抓不住他,菜,又不知道多练。 不过,晃了这么久了,估计切利尼娜已经饿了,湛月便解开了昏睡咒。 随着术法的解开,趴在他背上的切利尼娜幽幽转醒。 “唔……爸爸?” 切利尼娜迷糊地左右看了看,却全然是认不到的景色,一时间有些迷惑。 “唉,”听到那个称呼,湛月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乖,饿了没?” “饿了。” 切利尼娜诚实地回答。 “嗯,你趴好,马上就有烤肉吃。” 湛月从腰间拔出剑刃。 ———————————————— 叙拉古与哥伦比亚的边境线上,一簇微弱的火光闪烁,零落的骨头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火光周围。 小孩子嗜睡,吃饱后没多久,才醒的切利尼娜便又依偎在湛月怀中沉沉睡去。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湛月的脸,橘黄的色彩影射于猩红的眸子中。 这会儿的叙拉古正值雨季,可以明显看到不远处黑压压的雨云——虽然叙拉古不论是不是雨季,也总是在下雨。 要是现在下雨可就不太好了。 干脆星夜兼程,直接去叙拉古就好。 沃尔西尼市离边境线也有点距离,但对于湛月来说,开了时缓,慢慢走过去,离破晓都还早得很。 不过。 湛月扔了块树枝到篝火里去。 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看来今夜是不需要自己靠着双脚行走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 —————————————— 阿涅塞独自漫步在荒野中。 不同于它的同族,同样身为狼之主,它远比那些沉迷于狼群游戏的蠢货富有远见。 当然,身为狼之主,它也是狼群游戏的参与者,不过,它不认为那些所谓的“家族”可以让这场愚蠢的游戏快些结束。 参考母亲曾经臣服的那位牧狼人,它认为,要快些结束这场游戏,还得看个人的勇武。 ——至少,现在的它是这么想的,作为唯一见过牧狼人出手的狼之主,它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于是,它脱离了狼群,独自寻找“獠牙”,期待遇见类似牧狼人的奇人。 它嗅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人气。 顺着风来的地方,它看向远处,那点星星的火光。 从气味上来看,似乎还是个雌性鲁珀小孩儿。 它来了兴趣,如果只是一个小孩儿,就能独自行走在荒野中,说不定她长大后能够有牧狼人几分的风采,一举结束这场已然让它厌倦的愚蠢游戏。 它抬起脚步。 靠近了些,它的目光中,那簇篝火边上渐渐分辨出一个黑影。 ———————————— 湛月注视着跳动的火焰,头也不抬。 “既然来了,就不要藏着躲着了,阿涅塞。” 阿涅塞浑身一僵,缓缓从黑夜中低着脑袋,到了湛月身前。 看着眼前的巨狼,湛月伸出手。 阿涅塞配合地匍匐下去,方便湛月摸到自己的头顶。 感受着手上的柔软触感,湛月满意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没怎么变,不像其他的狼崽子。” “额,牧狼人大人……” 阿涅塞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但它那张狼脸,笑起来着实不好看。 “好了,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干什么,你来我这儿,是为了这个孩子吧?” 阿涅塞偷偷瞄了眼熟睡在湛月怀中的切利尼娜。 看牧狼人这样子,这个孩子跟他的关系匪浅,说不定还是这位大人的子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成为它的“獠牙”完全绰绰有余。 虎父无犬子嘛。 不过,它可没那个胆子,敢让牧狼人的孩子成为为它驱使的“獠牙”,它还不想成为湛月剑下的冤魂。 “不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好奇这儿为何出现了一点火光,想着要是失了火可就不好了,就来看看。” 阿涅塞信口编造了个理由。 湛月撇撇嘴。 这个理由编的相当拙劣,叙拉古这会儿正值雨季,就算失了火,也烧不起来,而且,荒野上生活着那么多“游民”,火堆那么多,别人的不去看,非要来看他? 不过,湛月也懒得拆穿阿涅塞的借口,这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你最好没有对这个孩子的念头——最近叙拉古有什么异动吗?” 阿涅塞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异动……那个女人似乎试图联系狼群,已经有不少狼之主都被她笼络了,说老实的,我很疑惑,按理来说,就算那些蠢货没脑子,也不该被那个女人驱使才对啊。” 阿涅塞两只前爪相互磨了磨。 “西西里……” 湛月闻言,皱了皱眉头。 西西里夫人跟狼群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总的来说,二者是站在对立面上的,西西里夫人不愿意狼群插手叙拉古的政事,狼群不愿西西里夫人插手它们的寻猎游戏,大多数狼之主,即使是已经在寻猎游戏中失败的那些,也相当看不起西西里。 西西里夫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收服这些荒野的狼? 湛月思考了一会儿,什么头绪都没有,干脆晃了晃脑袋,暂且不去想。 到萨卢佐之后,阿尔贝托这个野心勃勃的老家伙一定不会放着他这个“牧狼人”不管,到时候,自然可以利用他来查查西西里夫人在干嘛。 ——不过,湛月最好还是不要让牧狼人在萨卢佐的消息传到萨卢佐背后的那头狼崽子耳中,也不要传到西西里夫人耳朵里。 “牧狼人”,说起来地位似乎很高,但狼群中不都是阿涅塞这种聪明狼,更多的是希望干掉湛月的蠢家伙,这些家伙几百年前曾经被湛月狠狠操练过,估计它们这些狼崽子早就恨透了他。 而十二家族里,很少有家族背后没有狼之主。 而且,西西里夫人当初借由他牧狼人的名义,顺利成为了叙拉古的统治者,当时湛月要是安安心心像阿格尼尔那样,就呆在叙拉古,她西西里夫人的阵营下,湛月和她的关系估计现在还是推心置腹。 但湛月这个家伙招呼都不打一声,在西西里夫人登上统治者之位的那天,便神秘消失了,这个时候要是再出现在萨卢佐家族里,人西西里夫人会怎么想? 好啊你湛月,嫌弃我治理叙拉古治理得不行是吧,想选萨卢佐的人了? 湛月过去不是给人家萨卢佐找麻烦的,如果招致萨卢佐被各方猜忌和攻击不免怪不好意思。 他心下思绪微微定下。 “阿涅塞,当初我看你们这群狼崽子,就你聪明,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会被西西里夫人笼络,就你了,捎我一程,去沃尔西尼。” 阿涅塞按捺住自己忍不住勾起的狼吻微笑,啧,怎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被湛月夸两句还是这么忍不住欣喜,真没出息。 它尾巴扫了扫地面,黑雾猛地扑灭了火堆,匍匐着的身躯更加低了下去。 湛月抱着切利尼娜,稳稳爬上了它的脊背。 ———————————— 借着夜色以及阿涅塞身为狼之主,那莫名黑雾的遮掩,两人一狼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便穿过了荒野,在破晓之前,抵达了沃尔西尼市的旁边荒野。 湛月摸了摸阿涅塞的大脑袋,以示赞赏。 “临别的时候,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狼群里面,最近有哪些家伙行为不正常?” 阿涅塞面露难色。 “这个……牧狼人,你也知道,自从那个愚蠢的游戏开始,大家的行为都或多或少有些隐秘和不正常……” 湛月想了想。 “那就说你觉得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 阿涅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它那些同族的行为举止。 “那就是扎罗了,半年前,那个女人借它的‘獠牙’贝洛内家族的名义与它见了一面,似乎是招揽它,但扎罗那家伙直接就拒绝了,甚至还跟那个女人打了一架,受了伤,本来安安静静在荒野上养伤,但就在前几天,它伤都还没好利落,就没头没脑地离开了叙拉古,到现在也不知下落。” 湛月想要摸摸下巴,但双手还抱着切利尼娜,一时间没有空,但这不影响他思考。 “扎罗?脑子最笨的那个?” “诶,牧狼人你说对了,就那个蠢货。” 阿涅塞挤着眼睛,笑的很难看。 “行,我知道,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得嘞。” 阿涅塞眨眼间便被一团黑雾笼罩,消失在晨曦之中。 湛月哑然,他寻思他也不可怕啊。 —————————————— 就在湛月和阿涅塞聊天之际,叙拉古和哥伦比亚的边境线。 扎罗皱了皱鼻子,这儿怎么会有阿涅塞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的气味? 它厌恶地一脚蹬散那团焦黑的篝火残骸。 “阿涅塞,坏了,不会它也知道了?” 意识到什么,扎罗狼脸上现出一抹焦急。 它的脸上露出一抹凶狠,登时便不管自己后腿上的伤口,如风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叙拉古的领地,踏上了哥伦比亚的土地。 黑雾涌动。 看它去的方向,正是特里蒙。 —————————————— 阿格尼尔坐在教堂的门口,迎着朝阳,注视着叙拉古宁静的街头。 ——也就是他教堂门口这般宁静了。 如出一辙的黑色商务车来来往往,下来着装如出一辙的家族成员——如果不仔细去看他们胸口的家族徽章,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区别。 看着他们如出一辙地进入教堂祷告,如出一辙地出来上车远去。 阿格尼尔打了个哈欠。 正当他寻思去找个甜品店买点甜品,以此告慰自己脑袋上的光环,宽慰自己的肚子之时,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的街道上。 诶? 阿格尼尔揉了揉眼睛,再度看过去。 白发、红瞳,抱着一个拥有德克萨斯家族标志性橙色眸子的小女孩,腰间别着两把剑。 身影有些令他感到眼熟,似乎能够与他回忆中那个杀神的身影重合,但仔细看过去,那个青年脑袋上顶着的狼耳和他身后那蓬松的狼尾,便让阿格尼尔打消了那个猜测。 湛月有些不太熟悉地摆了摆身后那条尾巴。 这回他没有易容,但给自己加上了一些独属于鲁珀的种族特征,这就够了。 西西里夫人的班子下,可没人有着那些辨认身份的手段,就算他的外貌不变,光是他的“种族”,就可以让人相信,“岳瞻”只是跟湛月相像罢了。 “请问是阿格尼尔神父吗?” 湛月装出一副不认识阿格尼尔的样子,抱着已经醒过来的切利尼娜走了过去。 阿格尼尔露出独属于老人家的慈祥微笑。 “如果叙拉古没有第二个阿格尼尔,那我想我是的。” 阿格尼尔神父的样貌还是挺有标志性的,加上他这些年的名声,加上他那明显的萨科塔特征,整个叙拉古的人就算没见过他的外貌,也大多有所耳闻,阿格尼尔并不意外眼前这个跟湛月有些相像的青年能认出他来。 “见过阿格尼尔神父,请问萨卢佐家怎么走?” 湛月做出一个标准的拉特兰见面礼仪。 他好歹也是在拉特兰呆过十年的人,跟两任教宗都有所交际,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还是会一点的。 ——之所以说这些礼节虚头巴脑,那是因为湛月在拉特兰十年,除了在外交场合上,还没见过哪个萨科塔做这些礼节。 阿格尼尔有些惊讶。 “你去过拉特兰?” “曾在拉特兰留学。” 湛月应付一句。 “……啊,留学……萨卢佐家就在城东,日暮酒吧对面,我记得那附近就是居民点,还开了一家餐品点,叫贝佩的手艺来着。” 阿格尼尔指了指方向,他的语气中略有些怀念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湛月提起拉特兰,让他思念家乡了。 “离教堂有些远,你从这儿去电视塔,再过桥,到贝佩的手艺再向北走一点距离,就到萨卢佐家了,可别走错了,人南边就是贝洛内家。” “好,我明白了,谢谢神父。” 随着阿格尼尔的指点,久远的记忆也随之浮现,湛月脑海中冒出一张简略的地图来。 看来萨卢佐家这么些年来,也没有挪过窝嘛。 —————————————— 阿格尼尔戴上随身携带的眼罩。 每个萨科塔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眼罩,以免自己脑袋上这个光环晃得自己睡不着觉。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坐在甜品店门口的长椅上睡觉。 一片迷蒙中,他的眼前兀地闪过刚刚那个鲁珀青年的样貌。 恍惚间,阿格尼尔仿佛再次看见了那个杀神,湛月面色淡漠,举起蔚蓝和火红的剑刃。 他猛地惊醒,摸了摸后背,竟然已经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扯下眼罩,苦笑一声。 真是老了,只不过是看见一个跟湛月相似的人,就又梦到了老朋友,偏偏梦啥不好,就梦到湛月杀人的场景。 阿格尼尔起身。 “阿格尼尔,你倒是挺悠闲,这儿睡睡,那儿吃吃。”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 “西西里?” 阿格尼尔转过头去。 “你这个大忙人突然找我干嘛?” 西西里夫人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长椅上,她微微前倾身子,替他抹去了前额的冷汗。 “我就不能关心关心老朋友?刚刚做噩梦了?” 阿格尼尔尴尬地笑笑。 “梦到湛月了,那个家伙……唉,好死不死就梦到他举起屠刀的时候,怎么就梦不到他跟咱们喝酒的时候。” 西西里夫人温柔地为他按压着太阳穴。 “湛月,也是不知道他这些年去了哪里,真想再跟他喝一次酒。” “说起来,我刚刚见到了一个鲁珀,长得很像湛月,还带着一个小女孩,问我去萨卢佐的路,听那个人说,他也是从拉特兰留学回来的,嗨,估计就因为他,我才又梦到了以前。” 阿格尼尔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 ———————————————— 湛月带着切利尼娜到了萨卢佐家的门口。 “止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门口的家族成员抽着烟,随意拿着棍子,在湛月脚下划了划。 “我跟阿尔贝托家主有约,拜托通会一声。” 湛月客客气气地说着,顺带着从自己怀中摸出一点票子,塞到守门的这俩手中。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变成了和气的神色。 “劳烦等一会儿。” 说着,身材更高大的那个便伸手拿走了另一个守门人手中的钱的一大半,拍了拍那个矮小守卫的肩膀。 矮小守卫倒是没什么反应,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随着矮小守卫进去,高大守卫笑呵呵地从怀中摸出一根香烟来,递给湛月。 “谢谢,我不抽烟。” 湛月礼貌地拒绝了他,小孩子都还在这里呢,他抽什么烟。 高大守卫看了眼湛月牵着的切利尼娜,嘿嘿笑了一声,也把自己手上的烟给掐了,顺手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这个小不点是……” “我的学生。”湛月微笑着应付着他的问题。 “哦,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在咱们萨卢佐家的老爷客人中可不多见。”高大守卫嘿嘿笑着,便要伸手去摸摸切利尼娜的脑袋。 切利尼娜往湛月身后缩了缩。 高大守卫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湛月见状,善解人意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幸会幸会。” 化解了尴尬,高大守卫大笑了两声,从那叠贿赂金中抽出一些,竟还给了湛月。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之时,矮小守卫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带着十几人的打手队伍。 “这是干什么?” 高大守卫皱眉,看了看湛月,又看了看矮小守卫。 矮小守卫喘过了气,大喊。 “老爷有吩咐,把那个青年拿下!不得伤了那个小的!” 湛月脸上的笑意顿时消退了下去。 高大守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出了棍子,指向湛月。 切利尼娜害怕地拉着湛月的手,但她颤抖了一会儿,竟然有向前的迹象。 湛月拉住她。 他看向眼前这一大群如临大敌的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点冷淡的弧度。 “萨卢佐家……呵呵。” 第110章 阿尔贝托秘密谈 守卫们对视一眼。 高大守卫恶声高喊。 “你要是识抬举,就乖乖把这个小姑娘交过来,然后自己就滚,别让大爷们动手,免得脏了家族的大门!” 湛月哑然失笑。 “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 高大守卫眼中闪过一缕怜悯,不过,他很快就驱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善心,举着粗棍子冲了过来。 其他人紧随其后,举着各自的武器冲了过来。 ——都是钝器,看来阿尔贝托还不想彻底和德克萨斯家族撕破脸皮。 不过,想要只要切利尼娜这个质子,而不要他这个“闲杂人等”,这个做法可称不上地道。 湛月没有拔出剑,仅仅只是一些细小的矛盾,用不着。 偏头闪过迎着脑门砸下来的棍子,湛月一记直拳狠狠砸在了高大守卫的脸上。 感受着拳头下鼻梁断裂的触感,湛月不由笑了笑。 左手还拉着有些害怕的切利尼娜,湛月没多思考,便放弃了多玩一会儿的念头,免得给这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什么不好的冲击。 左手遮住切利尼娜的眼睛。 “嘭!嘭!嘭嘭嘭……!” 给这些守卫一人脸上来了一拳,湛月甩了甩拳头上沾着的血液。 “唔……老师,我们回家好不好……” 切利尼娜紧紧拉着湛月的衣摆。 湛月刚想说什么,一阵清脆的掌声便穿过遍地的哀嚎,传入他的耳朵。 “不愧是德克萨斯家族的高手,武力了得,不过,为何要遮住她的双眼?” 阿尔贝托面带着微笑,鼓着掌,施施然从门中慢慢走了出来。 ——这个人怎么这么装啊? 湛月本来不想给这个老b登好脸色,但当他看见站在阿尔贝托身后半步,面色冷漠的拉普兰德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一点不咸不淡的微笑。 “即使是德克萨斯家族之渴求战士,也还没有到让小孩子上战场,见识血腥的地步。” 湛月眼神落在拉普兰德身上。 拉普兰德抬起眼皮,冷淡地瞥了一眼湛月,不过,很快,她的目光便落在湛月身后那个有些害怕的幼小身影上。 久久未能挪开目光。 “这位是……” 湛月明知故问。 “我的女儿,拉普兰德·萨卢佐,哈哈,远不能与德克萨斯家的小姐相比……站在这儿说事未免有些太过张扬,还请进来一叙,岳瞻先生。” 阿尔贝托脸上的礼节性微笑很假。 他的目光总落在湛月捏出来的那些鲁珀特征上。 ——这与德克萨斯家族给出的信息不太一样,他们明明说岳瞻是一个炎国的“龙”。 不过,他其实并不关心“岳瞻”的真假,只要切利尼娜是真的,那其他的都无所谓,不过,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岳瞻”看得有些眼熟。 但一时间又记不起是在哪儿见过了。 湛月左手摸了摸切利尼娜的耳朵,用手掌的温度宽慰着她。 “可以,关于萨卢佐家的待客礼节,我也很想与您讨论一二。” —————————————— 萨卢佐家中。 “岳瞻先生跟德克萨斯家族话中的形象有些出入,谨慎起见,不可避免地让家族里的兄弟试探一二,还望海涵。” 阿尔贝托脸上的笑容越显虚假。 “……” 湛月陷入沉默。 他在自己外貌上动了些小手脚,除了增添了些鲁珀的种族特征,他还给自己施了一个小术法,也不是特别高级,只是让别人看他的时候自带一层认知障碍——也就是说,虽然他的外貌没有改变,但别人不会一眼就认为他是湛月。 正因如此,他大摇大摆地在阿格尼尔面前晃——文很可能会告诉他和西西里,湛月又在叙拉古出现的消息——而丝毫不担心被认出来。 但这个术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要是只晃一面的话,那绝对是堪称伪装的绝技,但如果常常见面,那别人总会在某个时刻反应过来。 湛月在思考,他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阿尔贝托。 阿尔贝托肯定会封锁这个消息,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这儿是叙拉古,是西西里夫人的叙拉古,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出现在萨卢佐家族的消息便会被人摆上西西里夫人的案前。 他并不想要因为自己,而惹起什么风波,他可不想到时候被莫斯提马修正了。 唉,干脆一开始就改变自己容貌,就像卡兹戴尔跟着w混雇佣兵生活的时候一样,但都到这会儿了,再突兀地改变自己容貌,那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思索片刻,湛月最终还是选择了告诉他,毕竟这样他行事更方便一点。 叙拉古他“牧狼人”的地位才是最崇高的,就算出什么乱子,湛月也觉得自己可以处理。 阿尔贝托见湛月迟迟不说话,也不尴尬,自己笑了笑。 “我看德克萨斯家的小姐似乎还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还是一块璞玉,对吧?” “是的,小姐才满三岁一日,根骨才到可以接受训练的年纪,倒是我看萨卢佐家的小姐,根骨离三岁都还有半周岁,便已经接受过一些训练了——这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湛月脸上没啥表情,但内心却不免有些不满。 阿尔贝托是真敢把他三年前的话当耳边风啊! “这便是我的家事了,岳瞻先生。” 阿尔贝托面色不变,笑呵呵地,轻飘飘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我可是记得,三年前,那位牧狼人可是亲口警告过你……” 湛月抿了口茶水。 阿尔贝托礼节性的微笑微微一滞,进而转变成危险的冷肃。 “三年前?岳瞻先生,你可不要信口胡说,三年前的时候,你在叙拉古?又何德何能能知道这些?” “那你是承认了?” “……岳瞻,既然你的语气如此肯定,那我再矢口否认,未免显得我做贼心虚。” 阿尔贝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傲然。 “德克萨斯家族的探子倒是无孔不入,我受教了,但是,岳瞻,你不要忘记,现在的你,和你们家族的继承人,在谁的地盘上。在我萨卢佐的领地里,即使是牧狼人,也管不着我的家事!” 湛月“噗”地笑了出来。 “这么说,你倒是很骄傲自己的作为了?” “小女训练半年,便可以徒手击败十岁左右的少年,如此天资,正是狼母赐予我萨卢佐家族的礼物,我又如何能浪费了她的天资?倒是那所谓‘牧狼人’的警告,来的不明不白,更像是其他家族编造。” 阿尔贝托站起来,情绪异常激动。 湛月面色不改,依旧喝着茶水,只是仍然维持着撩拨情绪的术法。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说到底,你这个顶替那炎国龙的鲁珀,比之我的作为,你的居心又何在?老实交代,你是哪个家族的,从哪里得知的我和德克萨斯家族的交易?” 拉普兰德皱了皱眉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这是怎么了?一点平时的冷漠阴狠都没有…… 切利尼娜用凶狠的眼神瞪向阿尔贝托。 “不准说老师坏话!” 阿尔贝托一愣,随后大笑。 “德克萨斯家的小姐,这个时候倒有些叙拉古人的样子了,这才对,这才有资格成为拉普兰德的试刀石!” 湛月解开术法,把茶杯中最后一点茶水一饮而尽。 “说够了?” 阿尔贝托突然感觉发热的脑筋冷了下去,他嚣张的脸色霎时变了模样,青一会儿紫一会儿。 “……阁下好手段,如此屈尊在德克萨斯家族讨生活未免可惜……” 阿尔贝托真不愧是老b登,这都能沉住气,还试图招揽湛月。 见湛月不说话,阿尔贝托看了眼自家一脸冷漠的女儿。 “岳瞻阁下,在萨卢佐家族里,倒不用维持着天师的变化之术,如果刚刚的戏弄还没出够气……” 湛月挑了挑眉。 阿尔贝托似乎是认为他刚刚的举动是在出被拒之门外的气。 他也懒得解释,身上的狼耳狼尾崩溃成一条条血肉触须,缩回他的身体中。 阿尔贝托和拉普兰德的眸子猛地一缩,切利尼娜也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倔强地守在湛月身边。 湛月解开维持认知障碍的术法。 “阿尔贝托,你且再看看,我是谁?” —————————————— 阿尔贝托冷汗岑岑。 狼母在上,他真的没在做梦? 几乎就在湛月解开术法的那一刹那,他便猛地认出了湛月的脸,登时便要一口气上不来。 好在他缓过来了,没有让拉普兰德幼年丧父——有些可惜。 “牧狼人……”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哑,似乎说出那三个字便已经耗光了他全身的水分。 “父亲,请退后,找帮手来。” 拉普兰德“唰”地拔出孩童款的练习剑,摆出标准的萨卢佐剑术的起手式,对着湛月。 “不得无礼!给我把剑扔了!” 阿尔贝托厉喝一声,粗暴地把拉普兰德手中的剑一把扔到一边。 拉普兰德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在看到阿尔贝托那似乎充满了凶意的眸子后,她低下了头,没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退在了一边。 “牧狼人……先前多有失礼……” 阿尔贝托此时脸上堆着的笑容比之先前真诚了许多。 湛月松开握着切利尼娜小手的手,示意她去找那边那个银发的狼女,两小孩儿自己出去玩去。 切利尼娜歪了歪头,没明白湛月让她这么做的意义,但她还是乖巧地选择了执行。 切利尼娜拉起拉普兰德的手,随后便在拉普兰德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是强硬地把拉普兰德拉了出去。 会客室复归于冷寂,只剩下湛月和阿尔贝托两人。 “附近没有其他人吧?” 湛月没有看阿尔贝托,自己伸手拿起放在桌边的茶水壶,给自己又满上。 “没有,房间的隔音很好,大可以放心——不知牧狼人取代那个‘岳瞻’,来我萨卢佐家,是……” “第一,我没有取代‘岳瞻’,我就是‘岳瞻’,当然,那只是个化名,你也知道我的本名,第二,我反正来你们家族不是为了让你当叙拉古的老大来的。” 湛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阿尔贝托的话,他平静地注视着阿尔贝托。 “阿尔贝托,西西里夫人是个合格的领袖,你不是个优秀的造反分子,我也不是随便就能让叙拉古天翻地覆的神灵,我劝你最好还是早点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连控制自己和家族的狼之主都反抗不了的家伙,还是别想染指那些权力了。” 阿尔贝托沉默,脸色阴郁。 “那……德克萨斯?他们难道就是优秀的造反分子?” “我并不承认他们,你们这些人,就是爱多想……唉,真麻烦。” 湛月语气平淡。 “为什么你们总是认为自己比西西里夫人更好?为什么你们总是认为我是因为不满西西里夫人的统治才离开叙拉古的?阿尔贝托,我知道你们这些家族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在你这儿的消息传出去,萨卢佐家会招致怎么样地灭顶之灾——我并不打算帮你,你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阿尔贝托冷静下来,双手的手肘撑在双膝上,做思考状。 “我明白了……但,牧狼人,你不会是无缘无故回来叙拉古——还是以德克萨斯家族秘密送过来的继承人的老师的身份,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我又能得到什么?” 他这个时候倒显得坦诚了,落落大方,直言不讳。 阿尔贝托不愧是聪明人——能够一手把萨卢佐家族带到十二家族的位置上的人,总是能把事情看得很清楚。 正如湛月所说,如果湛月没有帮助他的意思,他贸然把湛月在萨卢佐的消息泄露出去,带给萨卢佐的只会是各大势力不休的试探和围攻。 但如果他放弃那个虚幻的想法,把视线落在实处,全心帮助牧狼人做牧狼人想做的事,就算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光是得到牧狼人的人情,那也是大收获。 阿尔贝托静静地看向湛月,一双与拉普兰德如出一辙的银色眸子中,满是平静。 湛月有些意外。 阿尔贝托虽然做事不地道,老银币,但他转变想法和做出选择之迅速,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 “这倒是有些事要拜托你,不过,我也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我可以做拉普兰德的老师。” 湛月狼尾巴露了出来。 阿尔贝托微微皱眉。 “牧狼人,你……” 看着湛月威胁的目光,阿尔贝托硬生生咽下去后面的话。 阿尔贝托算是看清楚了,湛月不承认德克萨斯和萨卢佐家族,但这并不妨碍湛月看好他们两家中的人——譬如那个切利尼娜,又譬如他的女儿拉普兰德。 很有可能,湛月来萨卢佐的目的就有要教导拉普兰德这一项。 饶是湛月脸皮厚,在看出阿尔贝托看出他的意图之后,此时也是尴尬地干咳两声。 “咳咳,嗯……还有,我的人情。” “好,牧狼人,家族将会全力配合您。” 阿尔贝托站起来,微微俯身。 湛月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 在叙拉古,他才是最大的那个老大,受谁的礼受不得? —————————— “在外,仍称呼我为‘岳瞻’便可。” “我知道。” 湛月和阿尔贝托浅浅再沟通了两句,便一副宾主尽欢的样子,一起出了会客室。 “阿尔贝托家主不愧是叙拉古十二家族家主中最有能力的那一位,岳瞻今日与君一谈,收获颇丰。” “哈哈哈,”阿尔贝托此时的笑似乎带着一点真切的喜悦,“岳瞻先生说笑了,反倒是我要拜托先生调教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两人谈笑着。 不远处的拉普兰德耳朵动了动,看向这边。 切利尼娜“哈”的一声,趁她分神,扑倒了拉普兰德。 “喂,你干嘛?!” 切利尼娜露出一副胜利者的不屑笑意。 “听大人们说你是什么练武奇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连我一个什么都还没练的人都打不过。” 拉普兰德勃然大怒,但说实在的,切利尼娜虽然没有正经训练过,但湛月平时也没少给她指点一些打架技巧。 虽然力气上弱了一点,但凭借湛月那儿得来的束缚技巧,切利尼娜没把拉普兰德的反抗当一回事。 湛月和阿尔贝托看过来。 拉普兰德脸上的怒色转为冷淡和畏缩。 切利尼娜倒没有自觉,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真不知道以后怎么成了那个冰山美人的样子,要让湛月再养下去,说不定以后企鹅物流就是一堆活宝了。 阿尔贝托的目光冷了一瞬。 湛月快步走了过去,把拉普兰德从切利尼娜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切利尼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惹祸……” 湛月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着。 切利尼娜开心地抱着他的脖子。 “老师说话好奇怪,我本来就是小孩子,为什么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嘿,还敢还嘴了,大人说话就听着。” 湛月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切利尼娜也没当回事,反正湛月总是这样。 拉普兰德自己撑着地面爬起来,低着头,掩饰住自己歆羡的表情,慢慢走回阿尔贝托身边。 湛月突然看向阿尔贝托。 阿尔贝托心领神会。 “拉普兰德,岳瞻先生从今天起就是你的老师了,还不快点过去行礼?” 拉普兰德抬起头,小脸上满是震惊。 “父亲大人——” “快去!” 阿尔贝托沉着脸。 “哎呀,阿尔贝托家主对小孩子不要这么凶嘛。” 湛月笑呵呵地走过来,自然地把一脸不敢置信的拉普兰德拉到自己身后。 拉普兰德被湛月拉着,试图用力甩开湛月的手,但没有什么卵用。 反抗徒劳,她抬头看向湛月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经常看父亲的背影,但从来没有像这个背影一样高大……以及温暖。 ———————————— 湛月恢复了“岳瞻”的经典皮肤,也就是炎国龙状态。 之前的鲁珀形态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 阿格尼尔和西西里夫人道别。 两人的身份已经不是以前了,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想多在一起呆多久就呆多久了。 阿格尼尔坐在甜品店门外的长椅上,摸着自己的光环,脑海中反复飘过那个跟湛月简直一模一样的青年鲁珀。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起那个明明只见过一面的青年。 也许是因为他拉特兰留学生的身份,也许是他那与湛月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他猛地坐了起来。 *拉特兰粗口*,那不就是湛月?! 湛月那个b人会些奇奇怪怪的术法他又不是不知道,改变个外貌算什么?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阿格尼尔下意识从怀中摸出一个通讯器,但手指按在通讯器的按钮上,几乎就要按下去的一瞬间,他停住了。 ——不,他不能如此鲁莽地就告诉西西里。 如今,他们的身份已经不是以前了。 他坐回去,拉上眼罩。 湛月,西西里……唉,他只能做到这里了。 第111章 师·湛月 湛月到萨卢佐的事没有激起一点浪花,这件事本来就是萨卢佐和德克萨斯的秘密交易,再加上湛月的真实身份,事情的保密等级更上一层楼。 在阿尔贝托的强制手段下,那个时候所有在家族的其他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 这样的手段防不住西西里夫人的探子,但终究也能掩盖一些事实——那些探子最终也只能探查到“岳瞻”和切利尼娜,而查不到牧狼人。 这些是阿尔贝托的事,湛月没有心思管。 他对家族斗争不感兴趣,不管怎么粉饰,这样的斗争下,都是叙拉古的平民受苦。 ———————————— 湛月很快就接手了拉普兰德的教育工作,成为了她的新老师。 “从今天开始,切利尼娜你也要开始上学了,”湛月柔和地揉了揉一脸严肃的切利尼娜的耳朵,“你比拉普兰德更早在我的身边,你做大师姐吧。” 湛月说到“大师姐”三个字的时候,顿了顿,脑海中闪过去一个闹腾的红毛萨科塔。 拉普兰德默不作声,她只是有些不甘地瞪了切利尼娜一眼,显然是不服气。 也是,才几岁的小孩子,又从小接受家族那种弱肉强食的教育,怎么可能服气切利尼娜这个“弱鸡”在她之上? 不过,湛月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他对切利尼娜有信心,即使在原剧情里,切利尼娜也是和拉普兰德一直都不分伯仲——直到后来切利尼娜去了龙门,因为不再想跟叙拉古扯上联系,没再练过剑术。 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有竞争也是好事,两人的关系不宜变化太大,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扭曲。 “拉普兰德,既然你已经受过半年的训练,那么可以展示展示吗?” 湛月递过去一把练习剑。 萨卢佐的练武室有各种武器,其中便包括了专门给孩童使用的练习剑。 拉普兰德接过剑。 “……木人。” 她等了一会儿,看到湛月还未有任何动作,憋出两个字来。 湛月眨眨眼。 练习木人还挺沉的,估计小孩子也搬不动,要他帮忙也应该。 但是,湛月背起手,做出一副老师的威严姿态。 “请老师帮忙,应该说什么?” 拉普兰德愣了愣,这才回想起那些枯燥的礼仪课教的无聊知识。 不过,不等她开口,湛月便抢先一步。 “你该说:帮帮我,岳瞻先生!” “噗,哈哈哈。” 切利尼娜没绷住笑了出来。 湛月脸上也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拉普兰德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小脸憋得通红。 “请……” 她感觉这几个字仿佛重若千钧,难以从口中说出。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玩梗适度。” 湛月摆摆手,在练武室的角落里搬来一个练习木人。 拉普兰德松了口气,但脑中又冒出来一个疑惑。 玩梗适度?那是什么? —————————————— 叙拉古家族的剑术都差不多,说是剑术,其实没啥精妙的剑术技巧,但招招奔着敌人性命而去,比起剑术,更像杀人术。 在战斗中,这种杀人术自然比一般的剑术要更有效率。 但说老实的,湛月愿意为那些剑法高超的剑客在记忆中留一个位置,但不愿意为了杀人术登峰造极的人留一个位置。 剑术,不只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磨炼自己的。 剑术高超的剑客往往都有着各自的性格,但杀人术高超的人往往只有冷冰冰的机械性格。 湛月要的不是“灭迹人”,他要的是“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 两人的天赋都很不错,虽然在湛月见过的那些变态中排不上号,但在常人眼中,也能称之为天纵奇才了。 在原剧情中,拉普兰德能够独身跟扎罗打上一个月之久,最后还硬生生磨服了扎罗,不能不说她在武力方面的天赋高超。 湛月第一节课没打算给两人上强度,毕竟还只是小孩子,打好身体基础就好,太早地教授和训练只是拔苗助长,对她们的未来不好。 “嗯,我大概了解了。” 看着微微喘气的拉普兰德,湛月点了点头,上手搬走了那桩又添上几道划痕的练武木人。 “老师,我想学……” 切利尼娜一脸期待,也许现在的她认为拿把剑舞来舞去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湛月笑呵呵的,倒没有说什么,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自面对的时候才会明白。 拿起武器,并不是一件很酷的事。 “不急不急,叙拉古的家族剑术有些地方可圈可点,但基础方面就不行了,我们还是先打基础,什么时候打好了我再教你们下来的……” 湛月笑呵呵地抽出一把木剑。 如果小乐在的话,估计会打个寒噤。 不过,湛月这个时候还没有打算上手欺负小孩子,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 —————————————— 午觉起来。 湛月坐在小教室的一角,旁听着萨卢佐的家庭教师讲着基础的数学和文化知识。 有些困。 不是说湛月是个知识绝缘体,一碰上学习相关的事就想睡觉,要真是这样的话,他是怎么都不会成长到现在的。 只不过,这些知识最多也就在小破球时,上小学一年级的水平,湛月自然是提不起兴趣,又正好午觉没睡醒,赶上有些困了而已。 萨卢佐的家庭教师自然是优先考虑拉普兰德的学习进度,虽然不知道阿尔贝托交代要一视同仁的切利尼娜是什么身份,但断然没有重头开始学的道理,切利尼娜落下半年的进度,那也只能自己补。 年轻的鲁珀女教师瞥了眼貌似有些困惑的切利尼娜,心下不由有些喜悦。 小姐平时虽然有些不爱惜人,做事有些偏激,但总归是家族的继承人,作为家族的忠实成员,她自然是不想看见有同龄人比小姐优秀。 ——她还以为那个被老爷特意交代的女孩有什么特别的呢,就这? 湛月阖了阖眼。 台上那个教师有些偏心,但他不关心。 在他有意无意的庇护下,切利尼娜在德克萨斯家族里没有接受过任何的教育,度过了快乐的三年。 但正如切利尼娜之前用来压制拉普兰德的擒拿技巧一样,湛月平时间总是有事没事说两句,长久以来,切利尼娜倒也学到了很多。 这些启蒙的知识,洒洒水啦。 湛月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 午后的阳光洒在切利尼娜一动一动的狼尾巴上。 拉普兰德的注意力逐渐从枯燥的课堂转移到切利尼娜的身上。 她偷偷瞄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同龄人。 听父亲说,这个叫“切利尼娜”的,是另外一个家族的小姐,让她务必在各方面胜过切利尼娜。 她虽然讨厌家族有些方面,有时也很看不惯阿尔贝托,但她向来听话,父亲大人有什么指示,她做就是了,不然,就会招致惩罚。 叙拉古正值雨季,今天虽然出了太阳,但也并不酷烈,加上房间里的制冷设备,晒着阳光,暖洋洋的,很舒服。 切利尼娜的狼尾悠闲地一晃一晃。 拉普兰德的注意力完全聚焦在身边人的尾巴上,似乎那有什么魔力一般。 切利尼娜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过脸来,两只可爱的狼耳动了动,橙蓝色的眸子潋滟,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羞涩。 “盯着别人的尾巴看,不好吧?”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拉普兰德眼神躲闪,又看向前方的讲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听着课。 她身边并没有任何同龄人玩伴,切利尼娜的突然闯入宛如一块巨石,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阵阵难以平息的涟漪。 切利尼娜奇怪地看了拉普兰德一眼,便又把注意力移回了黑板上。 她虽然也没有同龄玩伴,但湛月总是在她身边,要说寂寞,也只有湛月失踪那半年有些寂寞,所以,即使都是突然有了个同龄人在身边,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现,充其量,只是多了个玩伴。 这并非性格的差异,而是“童年”的差异,也是“被爱”与否的差异。 湛月恬静地睡着。 —————————————————— 晚上,切利尼娜早早地睡了,湛月倒是精力充沛,一时间也没有困意,便打算出门逛逛街。 出了自己的房间,宅邸中空荡荡的,没见到任何人影。 也是,叙拉古不比哥伦比亚,沃尔西尼也不像特里蒙只有德克萨斯家族一个“家族势力”,即使是十二家族之一的萨卢佐,也没有像德克萨斯家族那样数量的仆人和护卫。 宅邸也小上不少,更别说还有庄园和内外院这些东西了。 门口仍然守着两个人,不过不是之前那一高一矮俩了,而是两个一般高矮的守卫,看着湛月进出,绷着个脸,不发一言。 湛月站在夜风呼啸的街道上,一时间没想好要去哪里逛逛。 教堂反正是不宜去了,就算对自己术法有信心,经常在人家阿格尼尔面前晃,阿格尼尔迟早也会认出来他的。 还没等湛月想好,十几辆黑色的汽车组成的车队便从街道的一头开了过来,稳稳停在他面前。 “岳瞻?” 车队中间的那辆汽车摇下靠湛月这边的车窗,露出阿尔贝托的脸。 “阿尔贝托老爷?一天也没见你人影,这是……” 湛月看着这些车辆中那些一脸杀气的鲁珀壮汉。 “哈哈,有个团伙不老实,过去敲打敲打,怎么样,岳瞻你要来看看吗?” 阿尔贝托微笑,一脸随意,仿佛在说今晚上吃了什么一般。 “算了,我只是想要逛逛街,就不打扰你了。” 湛月拒绝。 阿尔贝托也不意外,再跟湛月寒暄了几句,便摇上了车窗,指示着车队继续前进。 看着车队远去,湛月撇撇嘴。 这种暴力事件,阿尔贝托还要亲自到场,估计也不会是阿尔贝托口中所谓的“团伙”不老实,过去敲打这么简单。 是跟其他家族的斗争,还是要彻底覆灭一些大团伙? 湛月不关心,只是看来今晚他最好不要去那边逛街了。 ———————————— 阿格尼尔被一阵汽车的鸣笛声惊醒。 迟钝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拉下眼罩,阿格尼尔看了看周围。 汽车内,阿尔贝托注意到不远处那个物理意义上有些亮眼的萨科塔。 “停,围住,先别动——如果他们有反抗,再动手。” 阿尔贝托皱了皱眉头,拿起通讯设备。 他打开车窗,看了眼早已经把这块街区包围住的杀手们。 没太多关注,现在的情况很明朗,那个背叛的团伙怎么蹦跶,现在也休想再蹦跶出去了。 他们背叛后投靠的贝洛内家族都已经传信过来,表示不参与了。 不过,运气不太好,遇见了阿格尼尔神父。 但这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过程有些曲折——得等他离开这片街区。 “阿格尼尔神父,正巧,饭后散步没想到遇见了您。” 阿尔贝托慢慢走到了阿格尼尔身边,脸上神色淡然。 “是啊,很巧。” 阿格尼尔瞥了眼那些杀手,又看了看车队。 “只是我还没见过有人饭后散步要带上这么多人的,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得到。” 阿尔贝托脸色不变。 “哈哈,神父说笑了,这不是最近治安不太好,我多带点人防身嘛。” “哼。” 阿格尼尔不咸不淡地从自己鼻孔里挤出一点气体。 “最近治安不太好,神父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吧。” 阿尔贝托脸上浮现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阿格尼尔脸色冷淡,光环明亮。 “希望今夜之后,我们再见不是在法院上。” “哈哈哈,神父,我估计我们会在法院上见面的,当然,是在观众席上。” 阿尔贝托笑容真挚,“希望神父到时候不要睡着了。” 阿格尼尔冷哼了一声。 “警告你一句,最近还是收着点风头吧,小心被人清算了。” 阿尔贝托微微一怔,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笑容。 “多谢神父关心。” ———————————— 湛月漫步在小径公园中。 小径公园附近有许多商贩,也有不少老人和孩童在这里嬉戏。 如果忽略掉天边若有若无的爆炸声和枪声,再忽略掉老人孩童的种族特征,这里和小破球那个红色国度随意哪个城市公园一样,充满了热闹和祥和的气氛。 “又见面了,湛月。”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湛月背后传来。 “文?” 湛月转过头去。 文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自己邋遢的着装。 “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三年前。” “嘿,你这家伙怎么认出来我的?” 湛月来了兴趣。 “这很简单,我的光线接受器官接收到有关你身影的光线反射,然后信息处理器官自动处理信息,我便知道了你在我眼前的这个信息。” 文黑眼圈很重,说话很怪。 湛月:…… 也罢,他的术法又不是万能的,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异于常人,他的术法对文不起作用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手上拿着啥呢?” 湛月凑了过去,探头探脑地看向文手上的东西。 “如你所见,由植物纤维制成,记录人类——或者其他生物使用工具留下痕迹的,被世人称为‘书’的东西。” 湛月挑了挑眉头。 “你怎么这么说话?发烧了?” 文默然一会儿,然后宛如回归了正常,只是声音依旧嘶哑。 “没有,我只是在演绎剧本中的一个怪人角色,你知道的,文学创作。” 湛月了然。 文这种怪人,有些奇怪的创作手法也不为奇。 只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文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刚刚碍于他奇怪的说话方式,才作罢了,现在文看着好像没再发病了,倒也不是不可以问问。 “哦……你刚刚怎么认出我的?” 文疑惑地偏了偏头。 “我认出你很奇怪吗?一你没有做伪装,二你我本就熟识。” “我给自己施了些小术法,阿格尼尔都没认出我来——话说,三年前你我分别后,你有没有告诉那俩货我来过叙拉古的消息?” “没有。” 文翻了翻手上的书,有些无精打采。 “你知道我的,比起西西里,我更偏向追随你,那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西西里?” “啧,我可没有统治叙拉古的想法,你可别说这种话。”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你统治叙拉古……” 文打了个哈欠。 “你是不是又熬夜创作了?之前你不是说叙拉古已经没有什么好写的了吗?” 湛月好奇。 “嗯……德克萨斯家族拜托我写一个剧本,名字叫《西西里与牧狼人》,这件事有些意思。” 文又打了个哈欠。 湛月面色微微一变。 文注意到湛月的脸色变化,擦了擦因为打哈欠流出的眼泪。 “怎么了?” “……没什么,你看上去很困啊,要不去咖啡厅,我请你喝一杯?” 面对湛月的邀请,文慢慢摇了摇头。 “算了,我已经熬了三天夜了,暂时还没有猝死的打算,就此分别吧,明天你有空吗?老地方见?” “ok,老地方见。” “我会一直等你的。” 文摇晃着仿佛马上就要倒下去的身体,慢慢没入了黑暗中。 湛月站在原地,思考着。 —————————————— 文为什么会认出他……这事不重要,文这个家伙有些神秘,即使是湛月也没真正看清过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文确实是站在他这边的,即使是他曾经的“老板”西西里夫人命令,他也绝不会出卖湛月。 不过…… 《西西里与牧狼人》? 这个剧的名字怎么说的跟他和西西里夫人有一腿似的? 湛月头上挂下几条黑线。 除此之外,明天文约他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算了,今天就逛到这里吧,遇到文倒是意外之喜,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切利尼娜该睡熟了,他还是回去睡觉吧。 第112章 平凡一日 回到萨卢佐家的时候,湛月跟门口守卫哥俩打了个招呼,便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爸爸……哈……呼……” 切利尼娜从房间中的软垫椅子上坐起来,打着哈欠,看得出来,很困。 “还没睡?这都几点了,明天还上不上课了?” 湛月这回倒没有去纠正切利尼娜的称呼,这种事等她长大了自然会理解的,他只是一脸关心地抱起她,往床上坐。 和切利尼娜同床共枕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想,曾经的湛月也不例外,但现在他有了这种机会,心境倒是变得古井无波起来。 谁会对一个三岁的,喊着你爸爸的幼女有那种念头啊! 湛月这会儿也有些困了,清洁方面也有进化出的自洁系统,不洗澡也没关系,干脆就直接这么抱着切利尼娜,陷入睡眠之中。 切利尼娜没有反抗湛月的怀抱,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安心地睡了过去。 突然远离故土,来到陌生的萨卢佐,只是一个小孩子的切利尼娜自然会有害怕的情绪——只是她不表现出来,加上湛月也在身边,她也没有多么害怕,但如果湛月不在身边,她无论如何都很难不产生恐惧的心理。 这与性格之类的无关,只是孩童的依赖心。 房间的灯悄然熄灭,一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湛月的侧颜上。 ———————————— 次日清晨。 拉普兰德习惯性地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揉了揉肚子,准备自己去随便搞点什么吃的。 在阿尔贝托的要求下,她应该独立,不得指使其他家族成员,或者下人。 来到餐厅,拉普兰德停下了脚步。 切利尼娜揉着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 “咦?早上好拉普兰德,要一起吃点早饭吗?” 拉普兰德看了眼空无一物的餐桌,面色冷淡。 “你就坐在桌子边上,等着早饭自己出现吗?” ——真是天真而柔软的大小姐。 她在心底不屑地冷哼。 “不是哦,老师他马上就带着早饭来了。” 切利尼娜一脸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老师?岳瞻?” “直呼老师的名讳可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情。” 湛月的身影适时地出现在餐厅的门口,手上还端着几个盘子。 他扬了扬手中的食物。 “怎么样,拉普兰德,要一起整点吗?” —————————————— 坦白的说,拉普兰德憎恶切利尼娜。 她说不清自己这种心态是怎么来的,似乎昨天她还很想和这个突如其来的同龄人做朋友——就像家族中其他孩子交朋友那样。 而且切利尼娜不会用那些人的那些令人讨厌的眼神看她,实力也勉勉强强得到了她的承认。 孤身来到他们萨卢佐家,同样的大家族的子女,同样的没有同龄人朋友。 啊,似乎一切都是很好的,今天也不是让人尾巴不适的阴雨天,但为什么,看到那个本应该和她一样的切利尼娜在那个岳瞻面前柔软的姿态,她却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拉普兰德默默啃着手上的面包——湛月分享的。 她感到嫉妒。 为什么切利尼娜可以拥有这样体贴的师长,为什么她可以现在才接受那些训练——甚至依昨天岳瞻训练的强度,完全是“玩耍”——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感到嫉妒? 她心底突然涌上来一阵强烈的情绪,那股情绪有如火山般猛烈,她几乎难以把持住自己。 拉普兰德恶狠狠地啃着面包,恶狠狠地瞪着切利尼娜。 切利尼娜有些莫名其妙,歪了歪头,看向拉普兰德。 ———————————————— 说实在的,湛月教导两人的时间不多,也就早上——当然,这是湛月自己要求的,时间弹度上相当灵活。 加上今天跟文有约,湛月也就没多上课,监督了一会儿两小只后,跟切利尼娜说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湛月前脚才出练武室的门,后脚练武室里的气氛便变得沉重起来。 拉普兰德从扎马步的姿态站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切利尼娜。 切利尼娜皱了皱眉头。 “你干什么?老师才走,就不想练了?” “哼,切利尼娜,我要向你挑战!” 拉普兰德冷哼一声,有些幼稚。 切利尼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想当大师姐了啊。 想到这里,感到自己大师姐地位不稳的切利尼娜赶忙从扎马步的姿态恢复,活动了下拳脚。 “先说好,挑战归挑战,我输了,大师姐的位子给你,我赢了,你继续当你的师妹,但咱们可不能互相怄气,”切利尼娜一脸认真,“老师要知道我们关系不好,他会伤心的。” “老师、老师、老师……” 拉普兰德烦躁地碎碎念了几声,“你就想着那个让你变得软弱的家伙,那个总是笑呵呵的,懦弱的家伙——” “嘭!” 切利尼娜的拳头砸中拉普兰德的面门中心。 “你说什么?” 太阳被黑色的雨云遮蔽,阴影笼罩到切利尼娜的脸上。 橙蓝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拉普兰德挣扎着爬起的身影。 拉普兰德擦了一把鼻血,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伤害别人的感觉怎么样,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啊!德克萨斯……你做得到的嘛……” 拉普兰德突然停下大笑,面无表情地看向切利尼娜。 “该我了。” 切利尼娜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往旁边闪开。 在雨云的注视下,两只幼小的狼崽在阴暗的房间中开始最原始的厮杀。 —————————————— 湛月看了眼突然黑了下来的雨云。 叙拉古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还是快点去“老地方”赴约吧。 他顺手从家族门口的公用雨伞抽出来一把,跟守门口的一高一矮俩打了个招呼,便拦下了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计程车的司机是个中年鲁珀,除了一开始紧张地问湛月要去哪儿,之后便再也没说过话。 估计他认为湛月是萨卢佐家族的人吧,所以不敢随意与湛月讲话,生怕招致什么不幸。 湛月也理解,一路上也就安安静静地阖着眼,没有说话。 从萨卢佐家去“老地方”的路并不远,即使路上有些堵车,湛月也在二十分钟之内便赶到了“老地方”——如果正常走过来的话,估计也就半个小时。 下了车,计程车的司机看到湛月关上了车门,便一脚油门,车子飞速远去,只留给湛月一个背影。 “呃……那个……” 湛月抬在半空的手臂垂了下去。 他还没给钱呢。 算了,虽然被误会了,但大家可都看到了嗷,这是人家自己不要的,可不是湛月当恶霸坐霸王车。 又走了几步路,湛月抬头看向那家破旧餐厅的牌匾。 嗯,就是那家之前辉煌,现在没落,做马蒂诺披萨巨烂的餐厅。 湛月打定主意,今天他跟文说事归说事,绝对不会再点任何餐品。 推门而入,无视了服务员的工作性机械化笑脸,湛月很快便在空荡荡的餐厅中找到了文的身影。 “zzz……” 文打着轻微的鼾声,趴在木桌上。 “这位客人,请问他是您的朋友吗?” 服务员看到湛月走到文身边这一幕,出声问道。 “嗯……怎么了?” 服务员的狼尾低垂,“……您的这位朋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我们店里睡觉,您看是不是把他带回他家去?” “呃,”湛月尴尬地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文,“好吧。” “嗯……湛……你来了啊……” 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感应,文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瞥了眼一边的服务员。 服务员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服务员接通,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说了什么,他的脸色猛地大变,随后竟一溜烟跑掉了。 湛月坐下。 “你这又是什么能力?我之前好像没见你用过。” “钞能力,只不过安排了点混混去堵他家门口。” 文耷拉着眼皮。 湛月抽了抽嘴角。 “你这时机把握得够准啊?” “我可以推断出你大概会在哪个时候来见我——还是直接说事吧,你估计也有自己的事。” 文端起空荡荡的杯子,皱了皱眉头,随后气馁地放下。 也? 湛月这会儿倒没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文那边是有什么急事吗? “等一下,你一会儿是有什么事吗?” 文瞥了湛月一眼。 “你真的想知道?” 正常人这个时候便会知难而退,摇头拒绝了,但湛月可太熟悉文这个家伙了,他这么说不是让湛月知难而退,而是真的在询问湛月。 “嗯,我真的想知道。” 湛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一会儿还要忙着去收集西西里夫人和牧狼人之间的民间流言——那种东西几百后估计也能称为野史。” 湛月脸色唰地一下就绿了。 叙拉古民间能知道什么内幕? 他就是“牧狼人”在叙拉古可是个秘密,除了那些家族的族长,谁知道叙拉古还有“牧狼人”真实存在着? 不过,几十年前那个时候便已经生活在叙拉古的平民眼睛和耳朵长着也不是当摆设的,即使上层全面封锁有关“牧狼人”的消息,他们也多少知道一些。 ——毕竟湛月当初杀的大大小小的团伙和家族可不少,想瞒也瞒不住。 但在他们眼中,湛月这个牧狼人多少带着一点传说的气息,又愿意帮助西西里,不少人自己便猜测牧狼人是不是看上了西西里。 人类啊,八卦的本性即使是西西里夫人三申五令不准流传任何有关牧狼人信息的动作也压制不下去的。 现如今,湛月牧狼人的形象大多已经神话化,面目模糊不清,成了一种意象,但不变的是,在各种各样的流言中,牧狼人、西西里夫人、阿格尼尔,永远都是三角恋。 西内! “*叙拉古粗口*,你不会*叙拉古粗口*地让我身败名裂吧?” “不,我旨在揭露真实的历史,那段充满了荒野气息的历史——只是有一些艺术加工。” 湛月扯着文的衣领。 “你这个家伙,不要败坏我的形象了啊啊啊啊啊……” 文被湛月摇晃着,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 “你……别急……我这都是……正向的……加工……我又不……是……八卦小人……” 湛月冷淡地拍拍自己的手,一脸冷静地坐了回去。 “好了,我知道了,请说正事。” 文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没对湛月的变脸速度感到任何意外。 “湛月,你在寻找狼母对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狼母曾经现身跟西西里夫人有过谈话,借助着那场谈话,西西里夫人已经拉拢了一些狼之主了,这也许是一个突破点。” 湛月摸了摸下巴。 “现在的我,可不想和西西里夫人扯上什么关系,我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已经够大了,我毕竟只是个外人。”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即使他游荡在历史的阴影中上千年,他终究也只是个外人。 “你要是外人的话,叙拉古就没人敢说自己是叙拉古人了,不是么?” 文屈着手指,敲了敲木桌。 “巫王统治时期,巫王的密友,湛月,秘密谋划了一场针对整个莱塔尼亚的背叛——他带着狼母,宣布从莱塔尼亚独立,从而引发了接下来的金律乐章的崩坏,莱塔尼亚接近自毁边缘,而那个导致悲剧发生的人,名字被人故意隐去,用‘牧狼人’称之。” 湛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牧狼人一手策划了叙拉古的诞生,可以说是全体叙拉古人的老祖宗——即使有学说表明,那位牧狼人并非鲁珀,也并非沃尔珀——但这个所谓‘老祖宗’的结论,所有叙拉古人都认可。” “也正因如此,这个神秘出现而后又神秘消失,连名字也被称号代替的人,在叙拉古的文化中,自然地带上了一抹神话的色彩。” “更别提几十年前,西西里夫人那顺利得不像话的统一之路,也有牧狼人的身影——还是一种战无不胜,鬼魅如幽灵的姿态。” 文总结完毕,想喝一点什么,但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酒杯,默默放弃。 湛月叹气。 “说得很好,下次不准说了,叙拉古是自己发展到现在的,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现在的人们也大多都只把‘牧狼人’当作选王的工具……唉,说着伤心,你别说了,我不会去找西西里的,她的国度,不需要‘牧狼人’再出现。” 文也叹了口气,他知道湛月在担心什么。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会继续帮你留意有关狼母的踪迹的——对了,阿格尼尔昨天咱俩分开后找到了我,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湛月挑了挑眉。 “什么话?” 文摸了摸下巴。 “他说:西西里夫人暂时不知道你的到来,阿格尼尔神父也不知道,但作为朋友的阿格尼尔知道。”文笑了笑,“他邀请你周末去吃甜品。” 湛月怔了怔,随后会心地笑了。 “你帮我告诉他,我会去的,到时候最好可别让西西里知道了。” “喂,我可不是你俩的传话筒。” 文不满地撇撇嘴。 “帮帮我,文先生!” 湛月双手合十。 “咿,恶心,好吧,我答应就是。” 文拿起自己的剧本。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找资料,再见,湛月。” “再见。” ———————————— 萨卢佐家族,练武室。 一片寂静。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各自无力地瘫倒在地板上,互相纠缠着,喘着粗气。 “你……为什么……要说老师坏话?” 切利尼娜有气无力地说着。 “嘁。” 被缠住的拉普兰德只是不爽地嘁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恢复着气力,又试着纠缠了一阵,确认了两人暂时无法彻底分个高下。 “父亲大人说,你昨天才开始接受训练,为什么能够跟我不分伯仲?” 拉普兰德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喘着气。 “哼,所以我才是师姐,而你只能当师妹。” 切利尼娜同样躺在地板上,不屑冷哼。 拉普兰德抿了抿嘴。 “岳瞻……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让你这么维护?” “什么那个男人?” 切利尼娜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敌意。 “他是我的父亲,我不维护他谁维护?” “父亲?!” 拉普兰德瞳孔地震。 切利尼娜哼哼一笑。 拉普兰德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阿尔贝托似乎总冷着个脸,从来没有对她笑过,也从来没有像岳瞻对待切利尼娜那样温柔过。 仿佛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生来就只是为了稳固他地位的机器人。 她感到难以化解的悲伤。 小孩子的泪腺总是发达,要直到成为大人才会再也流不下眼泪。 天花板似乎模糊了起来。 拉普兰德咬着牙,不愿哭出声来。 她必须坚强,她必须…… 切利尼娜似乎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哭声。 她有些慌乱,赶忙爬到拉普兰德身边。 拉普兰德眼圈发红,两眼被泪水所占据,但仍然不忘了瞪她一眼,才转过身去,不让切利尼娜看到她软弱的姿态。 “喂,你没事吧?是我下手太重了吗?对不起,我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哎呀……” 切利尼娜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 想想妈妈是怎么哄她的,想想爸爸是怎么哄她的…… 突然,切利尼娜脑海中闪现过去一位温柔的妇人身影,她似乎总是耐心地抱着幼小的切利尼娜。 妈妈…… 切利尼娜也有些想哭。 自从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后,后妈妈虽然也很温柔,但她总会想起那个面容已经模糊不堪的妇人身影。 她害怕自己哪一天彻底忘却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 如果,她是说如果,哪一天妈妈回来了,她却没能认出妈妈,妈妈一定会很不高兴的吧?说不定还会像眼前的拉普兰德一样,成一个爱哭鬼。 切利尼娜晃了晃头,眼神坚定下去。 她抱住了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浑身一僵。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湛月看着练武室的满地狼藉,以及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女1姿势抱住满面泪痕的拉普兰德的切利尼娜。 坏了,万雌王的特质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展现了吗? —————————————— 从切利尼娜口中得知前因后果后,湛月松了口气。 他现在也算是切利尼娜半个监护人了,虽然他很开明,不反对孩子有同性恋的倾向,但这么小,还是不合适的。 早恋是达咩的!(x) 不过,拉普兰德的心理问题有些大啊。 湛月看着低头不语的拉普兰德。 小孩子的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君不见多少罪犯都是因为童年时在心里留下的心理阴影才走上那条毁灭他人又毁灭自我的道路? 很多家长并不在乎小孩子的心理,认为那都是成长中正常的一环,但这样恰恰是错误的。 面对小孩子,反而更应该比关注成人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 湛月觉得,为了让以后得泰拉大陆少一个疯批,为了拉普兰德也有一个没有遗憾的童年,作为老师的他有义务对她进行心理辅导! 不过……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得他偷偷告诉拉普兰德。 ———————————————— “拉普兰德,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跟你谈谈吗?” 湛月和拉普兰德对坐,他没有搞那种他坐着,拉普兰德站着的形式,他是来交流的,不是来处罚人的,平等而尊重,是交流的前提。 “因为我目无师长,对师姐动了手。” 拉普兰德语气冷冰冰的,低着头。 “不是。” 湛月摇了摇头,看着拉普兰德抬起的头,他笑了笑。 “你也有分寸,没有真正下重手,说到底,你也只是因为一时冲动。” 拉普兰德不语。 “我们先要说一件事,这件事跟切利尼娜有关,不要告诉她,就当是我俩的小秘密,怎么样?” 拉普兰德依旧不说话,但湛月就默认她默认了。 “嗯……切利尼娜说,我是她的爸爸,对吧?其实,我不是她的父亲,真的只是一个老师。” 拉普兰德震惊抬头。 “这么震惊干嘛?你看看我,切利尼娜哪一点像我了?我也不是鲁珀……” 拉普兰德小声说道:“我觉得你们长得都很好看。” 湛月身体微微一僵。 “咳咳,这个不重要,难道每个长得不错的人都有亲缘关系吗?” ———————————————— 下午。 拉普兰德又一次见到了切利尼娜。 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抱歉……今早的事。” “什么?” 切利尼娜没有听清,她整理着书桌,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我说——抱歉!” 拉普兰德的尾巴高高扬起,左右横扫着。 “哦,没关系,做师姐的当然要包容师妹。” 切利尼娜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她只是平常地“哦”了一声。 拉普兰德扭捏地把脑袋摆正。 “对了,今早上,你和老师说悄悄话,说了什么?” 切利尼娜看了看讲台上的文化老师似乎还在准备教材,偏头问道。 “没什么……” 拉普兰德脸色微红。 她想到最后的最后,她痛哭流涕,被那个男人抱着rua脑袋的样子,就感到一阵阵不真实。 ——以及这个家族无法给她的渴盼和温暖。 第113章 共赢 枯燥无味的文化课一直上到下午四点左右才结束。 反正旁听的湛月是一点都没听,全在打瞌睡。 切利尼娜把坐在教室后面睡觉的湛月摇醒。 “老师,课上完啦……” “哦……哦哦……” 湛月苏醒过来,看了眼窗外,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 “拉普兰德也一块吧,正好晚饭一起吃了。” 湛月打了个哈欠。 “可是老师,四点吃晚饭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些?” 切利尼娜点了点手指。 “诶,才四点吗?” 湛月这个时候才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他啧了一声,睡糊涂了,身为时间术师竟然连几点了都弄错了。 “接下来没课了吗?” 湛月伸手牵住切利尼娜的手,站起身来。 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拉普兰德,湛月想了想,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另一只手。 “没有了。” 切利尼娜回答着,她看向自己的师妹,又抬头看了看湛月。 拉普兰德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湛月的手。 很温暖,略带着些许骨肉的质感。 很坚定,是确实存在的事物,不会因为她的软弱表现而突然消失。 切利尼娜撇撇嘴,她倒也不是小气的人,但毕竟是个小孩子,心底还是有一些不爽——不过,既然拉普兰德是她的师妹,她做大师姐的也不应该这么小气。 她的尾巴晃来晃去的。 ———————————————— 既然离吃晚饭还有一点时间,湛月干脆带着两小只到处逛了逛。 萨卢佐家族也就这么大,没啥好逛的,很快湛月就带着她们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虽然说在下小雨,但这点雨是个叙拉古人就不会在乎。 话说起来,阿尔贝托这个老b登这几天都没怎么见过人影。 这回守门口的两人又是那一高一矮俩。 “岳瞻先生,您这是要带小姐出去玩吗?带上点护卫吧。” 高大守卫面带着些许关心,同时用力拍了拍旁边矮小守卫的脑袋,让他去叫点人来。 “不,不用了,如果我护不住,那也没人能护得住。” 湛月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有这个自信,说到底,叙拉古的土地上,并没有让他感到棘手的存在。 即使是西西里夫人培养的,对标乌萨斯内卫的那些巨狼之口成员,在他不留情面的情况下,也是来几个死几个。 “可是……”高大守卫的表情有些犹豫,但看到被湛月牵着的拉普兰德的时候,最终还是坚定下去,“实不相瞒,家族最近和贝洛内家有些冲突,也没有看轻您实力的意思……只是,多带点人,至少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处理点。” 哦? 所以阿尔贝托最近是在和贝洛内干架,这才很难见到他人,是这样吗? 湛月脑中闪过一点猜测。 他依旧摇了摇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需要,晚饭之前我们就会回来的。” 说罢,湛月便头也不回地,左右手各牵着一小只走远了。 高大守卫叹息一声。 他是真的很担心小姐的安危,即使湛月初到的那天表现出了非凡的武力,但如果小姐被那些贝洛内的家伙伤到了可就不好了。 不过,他也算尽到了一个家族成员的责任了。 —————————————— 沃尔西尼市的城市布局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标志性建筑也大多都是老样子,但时代在变,沃尔西尼市的街景已然与湛月几十年前来的时候大相径庭了。 车辆呼啸着横穿红灯。 三年前来这儿啥也没顾着看,完全只是路过一样,啥也没留意,现在专门来逛逛,才感觉到,叙拉古的治安堪忧。 不过,这种情况也算是叙拉古传统了,即使街道上用上了高效的道路指示灯,马路上用上了斑马线等措施,也阻止不了这些仿佛没变过的家族成员恣意妄为。 但湛月也懒得管,只要没惹到他头上。 “想吃点什么吗?” 耐心地等着因为刚刚车辆闯红灯而混乱起来的路口平静下来,湛月随口问着。 “披萨?这是什么?” 切利尼娜看着路边一家餐品店,大大的眼睛中显出大大的疑惑。 她偏过头看向绷着脸的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湛月倒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也想听听拉普兰德怎么评价这种在叙拉古人看来大逆不道的餐品。 “那个……我没有吃过,但开在家族附近,倒是有很多家族成员整天试图去找这家店的麻烦……也不知道是怎么还开着。” 拉普兰德思考了一下。 “那是因为阿格尼尔神父经常光顾这家店,所以即使是家族成员,也不敢闹得过分了。” 湛月随口补充。 “好吃吗?” 切利尼娜不关心这些,她只是好奇地探着脑袋。 她才没有叙拉古人的古板呢。 “还行,要不然阿格尼尔也不会经常来买点。” 湛月看了眼左手牵着的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你想吃吗?” “我……我可以试试……” 拉普兰德脸色有些挣扎。 比起切利尼娜,她作为叙拉古人的血统正在隐隐反对她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 但她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的好奇。 —————————————— 哥伦比亚,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扎罗缓缓踱着步。 “萨尔瓦多雷——狼王?嗬嗬……” 它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笑声。 萨尔瓦多雷头戴王冠,面色冷淡。 “笑够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数武器举起,对准了这头从蛮荒走来的生灵。 扎罗扫了一眼这些羸弱的人。 它并不害怕自己会死在哥伦比亚,这些人还做不到留下它这一点,但如果贸然与一个大家族结下仇,动起手来,饶是它,也会受不小的伤。 ——西西里那个女人给它留下的伤口都还没好完呢,眼下正好有一个报复回去的机会,它何必跟德克萨斯家族结仇? “萨尔瓦多雷,你不会真的以为,得到了那顶王冠,就能成为所谓的狼王吧?” 扎罗狼吻裂开,露出森森的白牙。 “西西里可不会坐看着她的江山易主。” 萨尔瓦多雷扬起手,示意底下的人先别动手。 “我自有准备,轮不到你置喙——贝洛内家背后的狼之主,你不好好管着自己的獠牙,反倒是千里迢迢跑来我这儿……” “我是来帮你的。” 扎罗如同血色灯笼的眼眸忽闪忽闪的。 “帮我,可笑,德克萨斯家族发展至今,没有依靠过任何狼之主,也从来不指望狼之主的施舍,你,扎罗,沉溺于狼群间愚蠢游戏的家伙,你有什么资格帮我?” 萨尔瓦多雷显然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许多内幕,他显露出高傲的姿态,手指指向扎罗,语气相当不屑。 扎罗感到有些好笑,也感到有些愤怒。 “渺小的人类——你们当真以为,母亲施舍下来的东西,就可以帮助你们横扫整个叙拉古吗?你们,连我都战胜不了!” 扎罗人立而起,充斥着蛮荒气息的黑雾散逸。 萨尔瓦多雷转过身去,任凭无数家族成员越过他,迎向扎罗。 “扎罗,德克萨斯家族,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想要分一杯羹,就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来。” 黑雾与火光晕染了整片天空。 —————————— 与此同时,远在叙拉古的贝洛内家族。 贝纳尔多揉了揉眉心。 阿尔贝托那个疯狗……不就是黑了他们家族的一家工业产业吗,这几天疯了一样咬贝洛内家。 最近都有很多依附于他们家族的团伙都遭到了萨卢佐家的报复——明明他都已经把一些墙头草的团伙扔给萨卢佐家了。 贝纳尔多有些苦恼。 萨卢佐家的报复很迅猛,贝洛内家虽然反应也很及时,但基本都处于被压着打的情况,当然,这也有这些团伙是生是死都影响不到贝洛内家的根本,加上贝洛内家这次处于理亏,他们压根儿就没严防死守的原因。 挥退了身边的守卫,贝纳尔多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 也不是他托大,他贝洛内家虽然最近和萨卢佐家有冲突,但也说不上生死大仇,要是那阿尔贝托真的要对他实行暗杀,贝洛内家族反而会跟萨卢佐家拼到底,这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贝纳尔多看得很清楚。 萨卢佐虽然来势汹汹,但都有分寸,摆明了就是要从他手中要补偿。 他只是苦恼于自己该给出多少。 心中思索着家族的事,不知不觉间,他便逛到了一处十字路口。 “……麻烦,那个多事的族老还是找个机会处理掉吧。” 贝纳尔多狼尾低垂,神情烦恼。 这件事本不应该发生,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多事的族老,自行决定了黑掉萨卢佐家的产业,搞的他现在头疼,也搞得家族得不偿失。 “老师……” 模模糊糊的稚嫩女童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中。 “嗯?” 贝纳尔多暂时放下了家族的事务,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听上去有些耳熟,似乎是萨卢佐家那个小姐的声音。 虽然阿尔贝托尽力掩藏自己女儿的事,但谁家又没几个探子,谁家里又没几个内鬼了? ——嘶,也不全是,远在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家最近似乎就把他们这些本土家族安进去的探子都拔了。 这些暂且不谈,贝纳尔多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披萨……” 看到那家所有叙拉古人都不愿看见的店,贝纳尔多沉默了少顷。 果然是听错了,哪有叙拉古人会光顾这种店的,也只有阿格尼尔神父和外乡人会去这种餐品店了。 他站在餐品店门外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转身离开,餐品店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真的甜到掉牙了。” 拉普兰德嫌弃地看着手上的披萨。 切利尼娜倒是无所谓,小口小口地吃着手中的披萨。 都是小份的,正好能端在手上吃。 贝纳尔多看到那个照片曾出现在他书桌上的幼小身影,愣了愣。 湛月紧随其后,从餐品店出来了。 “?” 那个人看上去好熟悉,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他在哪儿见过了? 贝纳尔多突然觉得,那个像是护卫的炎国人的身份,对他来说,很重要。 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三个人,思索着。 慢慢的,湛月带着两小只从他眼前经过。 他自然而然地放弃追寻那个炎国人真实身份的念头,把注意力转移到拉普兰德身上。 真是稀奇,阿尔贝托那个家伙,竟然会让这个小家伙出门。 以他对阿尔贝托的了解,那个掌控欲极强的阿尔贝托,基本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家事,每家都有自己的教育理念,他贝洛内家就没有像其他家族那样死板而严苛,他一个外人,没道理说三道四。 贝纳尔多晃了晃头,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过去的一瞬间,湛月转过头去,平静地看了贝纳尔多一眼。 还好,他就说自己的术法没道理这么拉垮,随便来个人就能认出他来,阿格尼尔和文估计只是个例而已。 —————————————— 扎罗隐藏起自己微微颤抖着的后腿。 “萨尔瓦多雷,德克萨斯家的能人不少啊。” 它咧了咧嘴,从鼻孔中喷出一道白汽。 “但还是我更胜一筹。” 萨尔瓦多雷面色平静,瞥了眼周围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家族成员。 而灭迹人大多都已经昏死过去。 即使最近加扩了不少人,也配给了许多新式武器,也还未能形成战力吗? “扎罗,我很好奇,你抛弃自己的‘獠牙’,跑到哥伦比亚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萨尔瓦多雷并没有因为手下的人都被打倒了而感到任何慌乱。 “为了什么?我当然不是为了那顶王冠,母亲的意思很清楚,成为狼王的只能是人,而不是我们这些狼崽子。” 它自称狼崽子,这不是什么轻蔑的称呼,而是事实就是这样,它和其他的狼之主确实都是狼母的子嗣。 扎罗似笑非笑。 “但大家都很不甘心,狼群游戏可不能就这么结束了,于是,狩猎狼王的游戏开始了。” 萨尔瓦多雷面色微微一沉。 就算事发突然,在场的家族成员不是家族所有的战力,但也占了有三分之一了,扎罗一个狼之主就可以把这些人打得失去战斗力,那所有的狼之主联起手来,加上那些身为它们獠牙的家族,再加上西西里夫人,德克萨斯家族很难撑得过去。 “不过,你不用担心,”扎罗低沉的笑声回荡,“狼之主之间,也并非铁桶一块,很多愚蠢的同胞被那个女人蛊惑,又有一些自命不凡的蠢货游荡在狼群之外,荒野之上,所以,狩猎狼王的狼之主其实没有多少——我也不是来狩猎狼王的,要不然,来到这里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了。” “我是来成为狼王的。” 扎罗舔了舔嘴角。 萨尔瓦多雷脸色冷漠。 “做梦。” “你先别急,我不是要抢夺你的王冠,明明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母亲要的狼王只能是人。” 扎罗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萨尔瓦多雷。 “萨尔瓦多雷,你是个聪明人,也有雄主的气质,我和你联手,杀了西西里那个疯子,把我那些同胞驱逐殆尽,如此,你成为狼王,我成为从王的兽主,赢下族群千百年的斗争,双赢,不是么?” 萨尔瓦多雷吐出一口气。 “贝洛内呢?” “我的獠牙啊……”扎罗眼中闪过一缕人性化的思虑,“如果我们事成,我希望你能放过他们,自然,他们不会对德克萨斯不利,不过不会帮德克萨斯——我以我扎罗狼之主的名义起誓。” 它不是无情的石头。 它只是凶。 贝纳尔多是被它养大的,它是和贝纳尔多一起,一步一步,建立起贝洛内家族的。 不过,它也有两手打算。 固然,帮助德克萨斯家族取缔西西里,成为狼王,成了自然是从龙之功,而纯正的叙拉古人重视道义,断然不会像西西里夫人那个不纯的家伙下黑手,这条路走通了,它扎罗自然赢下了族群的游戏,而贝洛内家族也可以过得不错。 但这条路千难万险,中道崩殂也是情理之中,贝洛内家可以不对付德克萨斯家,但绝对不能反过头来打西西里,明面上反了,这样,即使德克萨斯家族没打赢,贝洛内也能继续存在下去,而它扎罗,西西里还能干掉它不成? 最多也就是流亡荒野。 后头还能继续参与狼群游戏,没有一波把希望全葬送掉。 西西里可以利用狼之主,可以重伤狼之主,但要是想干掉狼之主,那就得做好和整个狼群——包括狼母——为敌的准备。 萨尔瓦多雷眼底闪过一缕思索。 听起来,是个好事。 不得不承认的是,湛月主动自爆自己身份之后,他再也无法指使“岳瞻”了,他就是有当狼王的野心,也难以升起指使牧狼人的念头。 如此,德克萨斯家族便没有一锤定音的战力。 他倒也不是没试过去招揽贾斯汀,但很可惜的是,人家拒绝了。 萨尔瓦多雷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加上贾斯汀一个哥伦比亚人,还身患遗传病,似乎总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他也就就此中止了招揽。 正好,瞌睡来了送枕头,扎罗找上门来,要和家族合作,即使它的战力没有湛月那么高超,也算是一个可以影响战局的战力了,更别说,接受合作后,贝洛内家族至少是不会对付他德克萨斯家了,无形中就少了一个敌人。 “……可以。” 仔细思量后,萨尔瓦多雷微微点头。 扎罗咧嘴一笑,森森的白牙凸显。 ———————————— 湛月这边自然不知道远在哥伦比亚那一人一狼的py交易。 他在给两小只做了点晚餐后,便回了房。 也没什么好干的,看看书睡觉了。 这个年代电子游戏都还没出现呢。 翻着书,湛月不由有些思念自己的老婆“们”了。 也不知道蒂蒂怎么样了,从前几次远程通话的情况看,她似乎正在融合伊莎玛拉的意识——希望一切都好。 w的话湛月一点都担心,且不说他回到现实时间点,对于w来说一秒钟都没过去,就是哪天湛月走了个几个月的,湛月也丝毫不担心w,这妮子不去炸别人就算好的,加上皇姐也在,作为“弟媳”的她每天都能和皇姐贴贴,估计高兴还来不及呢。 翻着书,湛月的思绪却翩飞到了不可知的地方。 “哈……” 身后传来切利尼娜的哈欠声。 “困了吗?” 湛月扭过头去。 “还好啦。” 切利尼娜坐在床上,自己玩着手指。 看着小姑娘孤孤单单的样子,湛月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心疼。 ——话说,只有一个同龄朋友的话,是不是还是有些孤单了? 干脆让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都去上学好了,多交几个朋友也好。 不过这种事也就想想,阿尔贝托的反应且不提,拉普兰德这个家伙,去了学校真的不会搞出什么恶性事件吗? 毕竟这孩子的心理健康有些问题,湛月不看着的话,多少有些不放心。 “困了就睡吧,用不着等我。” “爸爸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切利尼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手指尖。 湛月干咳两声,同样有些不好意思。 他毕竟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也知道这孩子长大后是个倾城的美人,这会儿多少有些尴尬。 “好吧,洗澡了吗?” “能不能不洗啊?尾巴好难弄干……” 切利尼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湛月硬起心肠。 “不行,得爱干净。” —————————————— 拉普兰德辗转反侧。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明明身上的被子像往常一样的柔软而暖和,但她却感到一阵阵寂寞和孤单。 脑中不由浮现出切利尼娜的模样。 那个家伙,和老师是睡一起的吧? ……和家人一起入睡,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拉普兰德抿了抿嘴。 她不愿再想下去,蒙着脑袋,闭着眼睛,放空大脑。 ——她真的,只是一个渴望着“爱”的孩子啊。 —————————————— 周末。 湛月早早安排好两小只的训练,便出了门,去找老朋友叙叙旧去了。 和门口的守卫打了个招呼,湛月笑呵呵地便要踏出萨卢佐的家门。 “哧——!”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急停在他身前,轮胎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 黑色的车窗缓缓下落,露出其中那张湛月不愿意见到的脸。 “好久不见?” 西西里夫人的面色无波无澜。 湛月透过车窗,僵硬地看向坐在司机位置上,一脸讪讪的阿格尼尔。 就是你小子把鬼子引过来的? 第114章 西西里 湛月瞪着阿格尼尔神父,阿格尼尔神父不自然地偏着头躲避湛月的视线,西西里夫人平静地看着湛月。 “怎么了?见到老朋友不高兴?” 她的话中带着一抹戏谑。 湛月撇撇嘴。 既然已经被人找上门来了,那他的那个基本没啥用的遮掩术法已经可以宣判死刑了。 他倒也不扭扭捏捏,干脆地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坐在后排,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车辆缓缓发动,驶离了萨卢佐家门口。 “说起来,我们几个似乎很久都没有聚齐过了,是四十年,还是五十年?” 西西里夫人带着淡淡感伤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湛月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 “四十五年,还有,阿格尼尔,你超速了。” 阿格尼尔头顶的光环闪了闪。 车辆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去,到了正常水平。 湛月叹了口气。 “西西里,当年创业团队里可不只有我们仨,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已经死了吧?” “嗯,很多家伙都死了,老死,处死……总之,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就只有我们,还有文那个家伙了。” 西西里回应。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躲着你,是为了什么。” 湛月话中带上一点无奈。 “我知道,牧狼人,但是,你只是岳瞻,不是吗?” 西西里回过头来,岁月未曾给她的脸上带来任何伤痕,反而为她平添了一抹韵味,她微微一笑。 湛月拿脚踢了下司机座位,示意阿格尼尔开口说话。 “干嘛?开车呢?” 阿格尼尔装傻。 他自然不会认为西西里和湛月之间能有什么奸情,既然这样,这种玩脑子的政治活动,他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喂,你可别给我装傻啊!就是你小子把西西里引过来的吧!好歹给我说几句话啊!” 湛月不满。 西西里脸上的微笑不变。 “湛月,虽然我们已经回不去从前了,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今天这场聚会,只是一些老家伙的重聚会而已——文我也加上了。” 湛月“嘁”了一声。 “你们未免也把我想得太过于阴狠了些,再怎么说,我也是给这国家带来‘铳与秩序’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猜忌就随便要置别人于死地?” 西西里眉头微皱,脸上挂上一点无奈。 狼母在上,即使她对狼群有想法,对狼母也有想法,那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其他家族下杀手,她又不是湛月,可以做到一人敌国。 “哈,可能是吧。” 湛月讪讪一笑。 他的内心依旧不太相信,西西里这个女人说话只能信半分,政治嘛,这东西是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现在的叙拉古,除了阿格尼尔和文,那些一开始跟着西西里夫人创业的人,有几个活跃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外如是。 不过,既然她在湛月这个“牧狼人”面前都这么说了,那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毕竟都已经这样了,湛月还能怎么样? 摊手摆烂呗。 湛月念头一转,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那不如就直接去问西西里夫人,狼母最近在发什么癫。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车辆外便飞速开过去几辆同样为黑色的汽车。 阿格尼尔看向坐在旁边的西西里。 “那是超速了吧?” “超速了呢,显而易见。” 就在两人眼神交流的时候,超车的那几辆车辆突然各自打开了车窗,闪着幽光的铳械和复合弩从车窗中伸出来。 西西里眼神微冷。 这几辆车是互相拿武器指着,倒不是冲他们来的,也是,整个叙拉古也没有哪个家伙敢对现在坐在这辆车上的三人出手。 不过,作为一手制定了“铳与秩序”的西西里夫人来说,街头火并堂而皇之地发生在她眼前,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特别是湛月这个牧狼人还在后座上看着。 “呃,要不换条路?” 湛月倒没有什么感觉,叙拉古发生这种事也实属常见。 “不用。” 西西里瞥了眼前面慢慢远去,但已经开始交火的几辆车辆。 “哧——” 似乎有辆车的司机死了,那辆车失控,向左急速“漂移”过去,直到侧翻。 阿格尼尔停下车,免得遭了横祸。 西西里脸色黑如锅底,下了车。 “给我处理掉前面那几辆车——给你两分钟。” 西西里语气肃杀,命令着眼前的巨狼之口成员。 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巨狼之口成员恭敬点头。 湛月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巨狼之口不愧是西西里费尽心思,对标乌萨斯内卫打造出来的秘密军事组织,没到一分钟,前方还在交火的两队人马便被道路前方突然出现的车队拦了下来。 随着几声枪响,街道安静下去。 “见笑了。” 远远望着前方处理现场的巨狼之口,西西里脸上浮现出点点歉意。 湛月撇撇嘴。 他看了眼逐渐阴沉下去的天色。 “好像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快走吧?你不是还叫了文吗?别让人久等。” —————————————— 文放下手上半完成的剧本,喝了口杯中的精制麦酒。 “说话啊?都互相看着干嘛?” 他的声音很虚,肯定昨晚又熬夜了。 不过,随着他话音落下,诡异沉默的氛围总算活跃了些。 湛月瞥了眼当西西里小跟班的阿格尼尔。 “西西里,最近狼母有什么异动吗?” “狼母?” 西西里心下微微一惊。 不愧是牧狼人,狼母才重新现世,跟她见面还没几年,湛月就有所察觉。 不过。 “狼母的事,我又怎么知道?湛月你这话可是问错人了,我最近倒是拉拢了一批狼之主,一会儿有空的话,可以去问问那些狼之主知不知道什么——毕竟那是它们的母亲嘛。” 西西里神色正常,面不改色。 狼母确实跟她见过面,以一种她现在都还未能理解的方式,并且给予了她一些统御狼群的狼母气息。 说实在的,如果就只是这样的话,她没必要瞒着湛月,但她想要的不只是这些。 她想要彻底驱逐狼群——或者取缔狼母。 如果湛月知道她跟狼母有接触,一定会顺着她的线索去找狼母,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暴露出她这些日子来做的一些不太安分的工作——湛月作为牧狼人,如果知道她对狼母和狼群的觊觎,说不得便是一番战斗。 西西里可不认为她能打得过湛月。 即使是再来几个像巨狼之口这样的势力,也最多不过让湛月杀久一会儿。 湛月倒是没看出来西西里夫人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他也不会这么傻白甜,别人说啥都信。 根据他之前的调查,西西里绝对跟扭曲有关——就算西西里没见过狼母,那也绝对拿到了什么跟狼母有关的物件,不然,她如何驱使那些一个比一个高傲的狼之主? “是吗?” 湛月呵呵一笑。 “西西里这些年也长进了啊,都能御使狼之主了。” 西西里淡淡一笑。 “湛月,你知道我的,我从一开始,就有要统一整个叙拉古的梦想,现在只剩下狼之主了,我又如何不努力?” 湛月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看过原剧情的不知道? 直到九几年,西西里也没成功拉拢几匹狼,怎么可能现在就拉拢到? 不过,湛月也没拆穿,反正总是有线索的。 似乎是看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有些不对,阿格尼尔连忙出来打圆场。 “诶诶诶,老朋友聚会,说那些干什么。” 文默默看着三人,手上的笔不停。 “文你在写什么?” 西西里注意到他,好奇问道。 “一个新剧,可能很快就能在剧场看到。” 文头也不抬,声音虚的一笔。 “我很期待。” 西西里微微一顿,随后便没再谈及这个话题。 她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看戏剧,而剧透这种事情,是每个看剧人都讨厌的事。 反正要不了多久就能在米兰剧场看到。 文默不作声,白纸上,《西西里与牧狼人》几个黑字清晰可见。 —————————————————— 这场聚会并未发生任何意外。 也是,西西里那家伙估计早就让人把沃尔西尼大饭店给围了,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能出什么意外? 说起来,也不知道坐车来的时候,那两队交火的人马到底是哪两个倒霉家族的——或者团伙? 算了,也不关湛月的事。 湛月迎着夹杂着冰冷雨点的夜风,撑着伞,慢慢走在回萨卢佐家的路上。 “湛月?”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停下,没溅起一点水花。 车窗摇下,露出阿尔贝托的脸。 “真巧啊阿尔贝托家主,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湛月微微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笑呵呵的。 “别提了,真是倒霉透了……雨不小,要不上车再说?” 阿尔贝托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恼的神色。 “荣幸之至。” 湛月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 —————————————— 司机是个聋子。 说老实的,司机是个聋子这事对于乘车的人来说有些不安全,但考虑到阿尔贝托的性子,这也正常。 比起让人泄露一些重要的情报,阿尔贝托宁愿牺牲一点行车的安全。 “阿尔贝托家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湛月看着车外逐渐大起来的雨,雨点划过玻璃窗。 “西西里那个疯女人不知道发什么癫,让她的人把我们家和贝洛内家的各自一队人马给拿下了——法院已经给我们两家发了传票,最迟三天后法院便要判决。” “呃……” 不会有这么巧吧? 正巧,湛月和西西里夫人约的去见那些被她拉拢的狼之主的时间也是三天后。 湛月脸色古怪。 阿尔贝托倒没注意到湛月古怪的神色,毕竟湛月的脸是朝着窗外的。 “到时候,不仅是我们家和贝洛内家,阿格尼尔和西西里都会到场——*叙拉古粗口*,西西里……” 阿尔贝托神色阴郁。 他认为西西里这是在枪打出头鸟,警告家族都安分点,只是萨卢佐和贝洛内家运气不太好,被当出头鸟了。 “呃……” 湛月又“呃”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算了,不说这些……拉普兰德最近没有不听话吧?” 阿尔贝托话头一转。 “萨卢佐家的小姐,自然是极好的,很听话,也很有天资。” 谈到这个,湛月总算有话可说了。 他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哦?那太好了,小女愚钝,不知道能学到牧狼人的几分真传……” 说着,阿尔贝托看向湛月,似乎在观察湛月的神色。 湛月瞥了他一眼,目光冷淡。 阿尔贝托连忙收回目光。 “我自然是倾囊相授……但习武这事也急不得,相信阿尔贝托家主也听过拔苗助长的故事。” 湛月收回冷淡的目光,淡淡说道。 “哈哈哈,自然,自然。” 阿尔贝托应和着,心里却升起一抹疑惑。 拔苗助长?那是什么故事? 回去让人查查吧。 ———————————— 三日后。 湛月给两小只放了个假,带着她们跟着阿尔贝托到了法庭。 离萨卢佐家还挺远,法庭在城北,萨卢佐家在城南。 阿尔贝托自然不会反对湛月的决定,但其他的家族成员可不知道那么多,一个二个都对湛月和切利尼娜这两个外人流露出审视的目光。 家族成员们审视着切利尼娜。 那个小不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有一点咱家小姐的气势,哼,德克萨斯也不过如此,对了,小姐呢? 目光从湛月左边移到右边。 拉普兰德面色平静地迎接着一众家族成员的目光。 ——见鬼了,小姐怎么会被那个岳瞻牵着? 萨卢佐家的家族成员脸色有些精彩,一时间竟没工夫搭理高台上那个无关紧要的法官了。 贝洛内家的家族成员倒没有萨卢佐家这边心理活动丰富,一个二个都沉着脸,死死注视着高台上的法官。 还没开庭,法官就已经一脸煞白了。 “贝纳尔多,你倒是好好管管自己手下,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 阿尔贝托眼皮微抬,把这一切收之眼底。 “哼。” 坐在阿尔贝托身边的贝纳尔多冷哼一声。 贝洛内家的家族成员打了个冷噤,也都安分下去。 旁听席上,贝洛内家和萨卢佐家的人左右分坐,两家各自统一着装,整整坐满了整个旁听席,泾渭分明。 沃尔西尼法庭从设立到如今,也都没有几回像如今这么坐满过。 法官心中暗暗发苦,要不是上头死活不同意他这个全法院仅剩的法官请假,他早就溜了。 开庭的时间就快到了,但他却一点都不想开庭。 西西里夫人,你怎么还没到啊—— 就在法官望眼欲穿的时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进入了法庭。 西西里夫人面色平静,带着阿格尼尔神父缓缓走到原告的位置上。 她的目光扫过旁听席上的两家家主,也扫过湛月。 西西里收回目光,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开庭吧。”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法官。 法官忙不迭捶下手中的小锤子。 “开庭!” —————————————— 整个判决流程没什么好说的。 西西里夫人当原告,没人敢闹事。 不就是坐牢嘛,这个家族的人熟,每个家族成员成年的时候,都要犯一次罪,进一次牢子。 被押进去的两家家族成员满不在乎,甚至还有心情对法院的工作人员吹口哨。 阿尔贝托和贝纳尔多不约而同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施施然从原告席上起身的西西里夫人。 “叙拉古的法律规定,成立黑恶帮派,当街火并,当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两位,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西西里夫人冷淡地看向两家家主。 “当然没有,西西里夫人能帮助我们家清理蛀虫,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阿尔贝托微微一笑,起身微微弯下腰,以示尊敬。 贝纳尔多没说话,伸手和西西里夫人握了一下手,便转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法院。 “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家吃饭了,夫人,再见。” 阿尔贝托见此,也不再废话,微微笑了一下,带着萨卢佐家的人快步离开。 很快,整个法庭就只剩下五个人。 坐在原告位子上的,戴个眼罩,还在睡觉的阿格尼尔神父,坐在旁听席上的,湛月以及不明白为什么还不走的两小只,以及站着的西西里夫人。 “老师……那个老头已经走了……我们不走吗?” 切利尼娜拉了拉湛月的手臂。 拉普兰德有意开口纠正切利尼娜对阿尔贝托的称呼,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觉得这样叫没错,最终,也没有开口。 “这两位,想必就是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了吧,很可爱的孩子,也不亏湛月你这么费心教导。” 西西里言笑晏晏,眉宇间满是温润尔雅。 她伸手,想揉揉两小只的耳朵。 湛月不客气地打开了她的咸猪手。 “你少打她们的主意——她们我罩了,家族随意。” 西西里夫人也不恼,收回手,神情严肃起来。 “已经和那些家伙商量好了,你晚上来郊外就行——小心,它们似乎对你很不满。” “该小心的是它们。” 湛月没抬眼皮,拉着两小只,起身便走。 看着湛月远去的身影,西西里叹了口气。 要是湛月不是牧狼人该多好? 她回头,看向似乎要冒瞌睡泡的阿格尼尔。 “还睡?走了!” 阿格尼尔猛地惊醒,拉起眼罩。 “结束了?” 西西里冷哼一声。 “结束了,就此分别吧。” 阿格尼尔砸吧砸吧嘴。 “你接下来有空吗?请你吃甜品。” “算了,我对披萨不感兴趣。” 西西里夫人挥挥手,独自踏着步子出了法庭。 “什么啊,我明明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发明……” 抱怨了一句,阿格尼尔伸了个懒腰,随后便也迈着悠闲的步子出了法院。 ———————————— “听西西里的意思,她是在警告你不要对监狱伸手啊。” 湛月瞥了眼阿尔贝托。 “真要放那几个蠢货在牢子里蹲上二十年,什么秘密都给他们抖落出去了!” 阿尔贝托语气冷漠。 “那几个家伙知道什么?用得着这么着急上火?” 湛月一脸优哉游哉,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们确实不知道核心机密,但一些保密程度不高的东西,平白泄露出去得越多,给西西里的漏洞也就越大——他们倒不如死了。” 阿尔贝托把玩着手上的橘子,神色阴郁。 损害家族利益的家伙,即使是他,或者是他的女儿,都理应受到家族的惩处。 而作为家主,阿尔贝托准备给那几个家伙的惩罚,是死。 “你这橘子哪来的?” 湛月一脸好奇。 前些日子还没见阿尔贝托手上有个橘子,他还以为“橘子哥”玩橘子的爱好是后来才培养的呢。 阿尔贝托看了眼手上的橘子。 “手下人孝敬的,不足为奇。” 他继续盘着手中的橘子。 —————————————— 是夜。 孤身来到荒野的湛月迎着凉凉的夜风,伸了个懒腰。 “我来了。” 对着空无一人的荒野,湛月平淡的话语落下。 回应他的是一簇簇仿若突然亮起的血色巨眸,一团团或凝练,或散逸的黑色雾气。 “牧狼人……” 狼群压低身形,杀气蔓延。 “等等,我记得我好像跟你们没仇吧?” 湛月数了数在场的狼之主,有四只。 都是他带过的狼崽子。 “猎人和猎物之间,也没有仇恨可言——这就是狩猎,这就是荒野。” 不知道是这四头的哪一头,回答了湛月。 “这样么?” 湛月脸上流露出一丝无趣。 “这么久过去了,你们还是这样死脑筋……也还是这样,不自量力。” 他为什么就养了这些白眼狼出来? 湛月拔出剑。 不过也好,这样,他动起手来,至少没有心理负担。 第115章 放心 “狂妄!” 狼之主们呲着森白的利齿,缓缓围了过来。 湛月有些忧伤地看了一眼这些家伙,身形倏地一下消失。 在被压缩的时间里,湛月轻轻拍下自己悬在一头狼之主脑袋上的剑。 “嘭!” 随着水雾激荡,猝不及防之下,巨狼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什么——” 剩下的三头狼之主的眸子微缩,但没等它们用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湛月便一狼一下,干脆地给这几个家伙按成了死狗。 收剑入鞘,拍了拍手,湛月解开了时缓。 本来以初生的身躯来跟这几头白眼狼打,都够欺负狼了,湛月还用了时缓,更加无法反抗。 “看够了?西西里?” 湛月面色平淡,扭头看向一边的黑暗。 安静了一会儿,西西里夫人的身影悄然于黑暗中浮现。 “湛月——你似乎更强了。”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之前的湛月抛开无法捕捉的速度,其他方面表现的好歹还像个人,哪像现在,速度依旧无法捕捉,力量上也表现出了可以徒手打晕狼之主的程度。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又不会对你动手。” 湛月眼皮微抬,血色的眸子微动,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四头狼之主身上。 “说起来,你在一旁看着的时候,我嗅到了狼母的气息——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狼母和你,到底有什么交易。” 西西里夫人微叹。 她跟过来,确实是不放心湛月孤身被四头狼之主围攻,毕竟这么久没见了,加上狼之主的能力对于湛月这种速度型的选手有些克制,万一湛月有所不敌,她也能凭狼母的气息命令这几头狼之主退下。 ——她搞错了两点,一是湛月不是速度型的,他之所以看起来神速,完全是压缩时间的缘故,二是即使湛月跟之前一样,这几头狼崽子也无法战胜湛月。 “狼母——在我回答之前,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能先回答我一个疑问吗?” “可以,你说吧。” 湛月爽快答应下来。 整理了下思绪,西西里抬头看向湛月。 “牧狼人,对叙拉古意味着什么,对我意味着什么,对狼王意味着什么?” 这是三个问题——但其实是一个问题。 西西里夫人作为叙拉古的最高权力者,当初又是湛月一手抬上去的,自从得知湛月在这个关键时候回到叙拉古的消息之后,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湛月的态度。 她没法说服自己,湛月只是回来跟老朋友叙叙旧——湛月是从德克萨斯家族回到叙拉古的,寄宿于萨卢佐家族,教导着两家的未来继承人。 这个政治信号的意味太浓了,湛月是不是不满她的统治,想要两家取缔西西里家? 西西里夫人有自信跟狼群拼拼手腕,有野心觊觎狼母的地位,但却实在没有底气和湛月为敌。 “牧狼人……” 湛月沉吟片刻。 之前,他就已经思量过很多了,他清楚自己最近在叙拉古的行为对于西西里夫人来说,多少有些让人精神紧绷。 “聚会的时候说得满不在乎,这会儿你倒是瞻前顾后了。” 湛月哂然一笑。 西西里不言,只是注视着湛月。 “牧狼人,只是我的一个名头,不值一提——他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湛月表现得很洒脱。 他对叙拉古的影响已经够大了,即使是泰拉,也没能全然把他的存在感给修正了——他可不想成为扭曲的源头,到时候要是被莫斯提马嘲笑了可就不好了。 “是么——” 西西里夫人有些恍惚。 只是一个传说——说起来轻飘飘的,但只有当传说中之人站在眼前,切身感受着那非人的伟力,才能感受到西西里夫人现在的复杂情绪。 她已经老了,而湛月还是和四十五年前一般丰神俊朗,即使外貌改变了少许,那也只是发色和瞳色,完全看不出衰老的痕迹。 莫名的,她想到了炎国的君主,似乎那些君主在年老之后总会奢求长生不老药。 晃了晃脑袋,没再想下去。 “我了解了,你问吧,有关狼母,我知无不言。” 西西里微微躬身,向传说,表示自己的尊敬。 —————————— “唔……我了解了,所以说,你是打算阳奉阴违咯?” 湛月摸着下巴,顺便给躺地上的那几头狼之主又各自补了一脚,让有苏醒迹象的它们又陷入昏迷。 “叙拉古,是我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即使是狼母,也不能轻飘飘地夺走它。” 西西里夫人叹出口气。 “好了,放轻松,你本来就做的不错,是狼母不知道在发什么癫,都不问人世这么久了,还冒出来作妖。” 湛月耸耸肩,开口安慰。 西西里夫人的能力确实出众,不然,现在的叙拉古还要混乱许多。 至少表面上,不会有现在这么平静。 之前的家族斗争可是比现在的剧烈很多,动不动就是灭人满门的,而现在,只有西西里夫人能发出“灭族清算”了。 湛月并不认为萨尔瓦多雷这个第一任狼王比西西里夫人优秀。 诚然,萨尔瓦多雷孤身在异国他乡打拼出一个巨大的叙拉古家族,但也只局限于此了,他最多也就打造出一个家族,而西西里是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家。 而在未来,王冠挑选出的第二任狼王,拉普兰德,虽然湛月自己有所偏爱,但要是真论到治国理政,一百个拉普兰德绑起来,都没有半个西西里夫人强。 这王冠多少有些识人不慧。 也不知道狼母是怎么想的,竟然相信这么个东西。 西西里夫人面色古井不波。 “我老了,未来是年轻人的——但要想带领叙拉古,那这所谓的‘狼王’,至少得向我证明,他\/她比我更强。” 她的话中透露出一股孤傲。 —————————————— 告别了西西里,也没管躺那儿的狼之主,湛月孤身回了萨卢佐家。 这一趟下去,西西里夫人那边应该是会安心不少。 湛月仍然支持她,这让她在反抗狼母,反抗“天降狼王”时,有了十足的底气。 狼母怎么了,狼王怎么了,叙拉古说话最有分量的牧狼人站在她这边,这就够了。 这对湛月也有好处,至少他不用担心萨卢佐家莫名其妙被“灭族清算”了。 打开房门,湛月接住飞扑过来的切利尼娜。 “爸爸,我好困……哈呼……” 切利尼娜打了个哈欠。 “困就睡,真不用等我。” 湛月有些无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粘人了。 不过,想想一个三岁的孩子,独自在陌生的地方,身边只有一个亲人,这样的表现也正常。 洗澡,熄灯,上床。 躺在柔软的床上,感受着身边小家伙的温度,以及随着她呼吸的微小气流,湛月闭上眼。 狼母找到西西里,给予狼母气息,只是为了让西西里辅佐“狼王”吗? 狼母不可能不知道西西里夫人的性格,要让她平白无故把权力让给一个天降的角色,这比杀了她都难受。 ——狼母可能另有深意。 ——是给狼王制造磨炼?还是让反对势力聚集,直接一波解决…… 多半是前者吧,要不然,德克萨斯家族也不会直到被西西里给灭族了,狼母都没点反应。 话说起来,狼母就看着萨尔瓦多雷这个第一任狼王死在西西里手上? 今天在西西里口中得到的情报不仅没有消除湛月一些疑惑,反而激起了更多的问题。 “唔……爸爸……” 身边的切利尼娜睡熟了有一会儿了,似乎在说梦话。 湛月抛空脑中的疑惑。 时间还多,情报还少,推断不出什么,还得继续调查——最好能直接找到狼母,说得通就说,说不通就物理说通。 一抹困意涌上心头。 ———————————————— 时光荏苒,很快就到了《西西里与牧狼人》上映的日子。 文作为叙拉古屈指可数的大剧作家,他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没过多久,这部剧的票就卖得一干二净。 ——听说管着米兰剧场的罗塞蒂家族光是卖票就赚了不少。 树荫公园。 湛月看着手上的三张票。 “呃,你确定?” 他抬起头,表情古怪,看着眼前的西西里夫人。 不管怎么说,去看以自己形象为蓝本的剧都很奇怪吧! “确定,当然,票给你了,去不去是你的事——明天是第一场,我和阿格尼尔都会去。” 西西里夫人捂嘴轻笑。 “三张票,你是想让我带上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吗?” 湛月有些头疼。 鬼知道文那个家伙在他的剧本里怎么写他的,万一有些鬼畜,要是两小只以后知道了他的身份,再回头想他带着她们看的这部剧,那不得尴尬死? “票在你手上,想请谁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西西里抬腕,看了看表。 “好了,休闲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明天见,湛月。” 她起身,拉上身边戴个眼罩打瞌睡的阿格尼尔,如同一股风一般,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湛月看着手上的三张票,有些纠结。 他确实很好奇文怎么编排他的……如果有什么鬼畜的地方,他不介意修理文一顿。 下定了决心,湛月最终相信了文的创作能力。 明天,带上那两小只,一起去看看吧。 ———————————— 次日,清晨。 此时已然是秋季,叙拉古下雨时间最长,风儿最萧瑟的时节。 “啧,又在下雨。” 湛月看了眼屋檐外淅淅沥沥的秋雨。 “岳瞻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同乘,正好,今日我要去的地方和米兰剧场不远。” 阿尔贝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湛月感受到拉着他左手的拉普兰德身体一僵。 阿尔贝托走到湛月身后,瞥了眼拉普兰德,没说什么。 湛月转头,目光挪向阿尔贝托手上似乎总是存在的橘子。 “呃,不用了,阿尔贝托家主是要忙正事,我们却只是去娱乐……也免得耽误了正事。” 阿尔贝托刚想说什么,又快步走过来一个家族成员。 家族成员瞥了湛月一眼,凑到阿尔贝托耳边,耳语了几句。 阿尔贝托脸上流露出一抹阴郁,不过,当湛月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的阴郁便一扫而空,转变为了和煦的微笑。 “嗯……今日真是不巧,看来也只好这样了,甚是抱歉……不过,家族还是能提供一辆代步工具,丹布朗!” 阿尔贝托叫过来一个瘦小精悍的鲁珀。 湛月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叫“丹布朗”的家族成员。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误,眼前这个精悍的家族成员,正是以后出现在剧情里的那个“丹布朗·莱奥帕尔迪”——萨卢佐家的精英杀手。 武力不错,但也就这样——脑子还不太好使。 “安排辆车,把他们送到米兰剧场去。” 阿尔贝托吩咐道。 “……行。” 丹布朗瞥了眼湛月,没多说什么,转身安排去了。 “希望您能有一个愉快的观影体验。” 阿尔贝托盘着手中的橘子,和煦地微笑着。 ———————————— 湛月四下看了看。 没有看到西西里的身影,倒是看见了阿格尼尔。 阿格尼尔似乎感受到什么,扭头看向湛月,随后举起手挥了挥。 湛月回应地挥了挥手。 西西里估计又有什么事了吧——当大人物是这样的,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不是这有事,就是那有事。 ——当然,是指负责任的“大人物”。 人很多,看装扮,大多都是家族或者团伙的人,看来这些家族也对这部剧感兴趣。 也对,毕竟是有关西西里和牧狼人的,又是文这个大剧作家写的剧本。 现场的气氛很活跃,但也不吵闹,还是挺有基本素质的——这也许也和那个坐在前面的萨科塔神父有关。 湛月带着两小只,来到三人的座位上坐下。 “老师……看戏剧要注意什么吗?” 切利尼娜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紧张地问向湛月。 一旁的拉普兰德也竖起了耳朵。 “叙拉古的习惯是可以讨论,但不能大声喧哗——除非这剧实在太烂了,对了,一会儿出去后有专区,可以评论。” 湛月解释道。 切利尼娜“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拉普兰德默默耷拉下耳朵。 湛月的视线落在拉普兰德身上,这孩子都过去半年了,还是不喜欢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湛月哪里做错了。 没等湛月多想,随着灯光熄灭,聚光灯打下,身边的谈话声也小了下去。 ——开始了。 ———————————— 文的功力很深厚。 但湛月看的有些尴尬。 虽然说剧名有些让人想入非非,但其实内容相当正经,也很纪实——当年的事,之前聚会的事,经过艺术修饰后,都在剧中有体现。 就是演牧狼人的那个男演员有些太高调了——似乎演牧狼人这件事让他很兴奋。 在没有“牧狼人”戏份的时候,湛月还觉得非常好,当一看到“牧狼人”一会儿大杀特杀,一会儿游手好闲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和旁边两小只的眼睛都给捂住。 不是,你杀就杀吧,喊什么招式名啊! 还有,我当年哪里有调戏那些家族的夫人? 湛月看着看着,拳头就不由得握紧了。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台上那个“牧狼人”。 文,写的很好,下回不许再写了。 比起他的奇怪表现,在场的其他观众倒是很吃这套,“牧狼人”一有什么精彩发挥,他们就高声赞扬起来,搞得湛月更尴尬了。 “西西里……你要记住,权力,是一柄双刃剑,它既能改变权力之下的人们,也能改变掌控权力的人,当你被它改变得面目全非之时,我会亲手将它交给下一位‘西西里’。” “牧狼人”面色冷酷,潇洒转身,几个高难度动作,不见了踪影。 ——全剧终。 随着三个大字出现,灯光也随之亮起。 湛月捂着脸,没眼看。 他没有说过这种中二的话!!! “……不愧是那位先生写的剧,就是敢写……” “谁说不是呢,现在整个叙拉古也就只有那位先生敢在剧本里直接写到西西里的名字了吧?” “……要我说,西西里她这几年也……” “嘘!慎言!你真把剧本里的事当真了啊!” 从身边不断经过不同的家族成员,湛月渐渐从红温状态冷静下来。 文确实敢写,全叙拉古也只有他写的剧本,不管多大胆,都能放映,这也算是西西里夫人对老伙计的一种补偿吧。 “话说起来,牧狼人真的好帅啊……人家之前还听说西西里和牧狼人有一腿,剧里面完全没有嘛,嘶溜,要是能见见牧狼人就好了……” 一位一脸花痴样的家族成员跟自己的小姐妹讲着话,从湛月的座位边上经过。 湛月脚趾都要扣出个三室一厅了,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马上又要红温了。 “老师……真好看,我长大也要像牧狼人一样!” 切利尼娜坐在位子上,一脸意犹未尽。 湛月打了个寒噤。 “我滴个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像我……像牧狼人一样……” 湛月还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偏执的长生者罢了,切利尼娜可千万别学到他的偏执了。 “为什么?” 切利尼娜有些疑惑,歪着头,不解问道。 “因为这里是叙拉古,没有像牧狼人一样的实力,当好人只会粉身碎骨。” 拉普兰德冷淡的声音传来。 她看向切利尼娜。 “大小姐,你该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到那个年代,不然,你的结局不会比那些死在牧狼人剑下的人好。” 她面色冷淡。 湛月有些诧异。 这孩子年纪不大,看事情倒是挺透彻。 切利尼娜抿抿嘴,没有反驳什么。 在萨卢佐家这么久了,她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那些蝇营狗苟的事,那些家族成员欺压平民的事。 她也知道,但,谁还没有个希望呢? ———————————— “你怎么看?那部剧?” 西西里处理着手上的文件,头也不抬,问向坐在办公室一边的阿格尼尔。 “……嘛,没有多少我的戏份,有些失望。” 阿格尼尔的话中透露出一点失望。 “说正经的。” 西西里夫人瞪了他一眼。 “……里面有很多看似是艺术加工,无意的话,但实际上,却种下了‘西西里的权力全靠牧狼人得来’这样的种子……” “……你说,德克萨斯家,是不是就是我在找的那个?” “哪个?” “……哼,别装傻了。” 西西里轻哼一声,眸子中弥漫起一股名为“狩猎”的兴奋情绪。 —————————————— 回到萨卢佐家。 虽然去看了场剧,但训练不能落下。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性训练,湛月寻思着应该可以教一些简单的东西了。 虽然他不是很会剑术,但他的记忆可不是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脑子里记得很多剑谱——其中不乏炎国那些大家大族的秘传剑术。 对于他来说,他不会剑术没关系,毕竟本职是术师,但教人剑术,可就得他自己先会了。 湛月看着眼前穿着练功服的两小只,摸了摸下巴。 回忆着记忆中的剑谱,湛月拔出木剑。 ———————————————— 他没有像教小乐那样教这俩。 教小乐那会儿,目的只是想要小乐有近身战的能力,没有一定要小乐转职成为“剑豪”这样的想法。 所以,也就没有教什么高深的剑术,只是教了一下基础的用剑技巧,开发了一下小乐与生俱来的动态视力天赋。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并没有像小乐那样得天独厚的动态视力天赋,但她们的练武资质却远远超出,没过多久,湛月照着剑谱装模作样做出来的剑招就被学了个七七八八。 “嗯……先就这些吧。” 湛月看着眼前动作还不是特别标准的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练,能有个样子就不错了,他还都只有一个样子呢。 ———————————————— 为了达成教导剑术的目标,湛月被迫自己得先学会剑术。 他在剑术这方面的天资说实话并不高,也对剑术不感兴趣,要不然,光是几千年的时间堆砌,也能堆出来个剑术大师。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速成的方法。 ——给自己开高倍数时缓,练他个天荒地老,不就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湛月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打起来的两小只,默默走到了一边,开了个时缓,自己练了起来。 打她们的,反正两人在原剧情里也是相爱相杀的状态。 而且,湛月在场,又打不出个所以然来,多互相练练也有助于长身体,湛月也就不管了。 ——————————————-—— 1075年春。 昨年是个安静的一年。 湛月安安静静地教着两小只剑术——或者做人的道理。 萨尔瓦多雷安安静静地积蓄力量,准备造反。 西西里安安静静地安插眼线,准备陷阱,期待德克萨斯家就是她要找的那个狼王所在之地,期待狼王被她所猎杀。 阿尔贝托安安静静地盘着自己橘子,奔波着,忙着跟各个家族打交道,忙着这会儿灭一个团伙,那会儿阴一个家族。 总之各有各的事,是个安分的一年,没有大事发生。 湛月看着切利尼娜,点点头。 “唰——!” 练习剑划过春风,带起一阵微冷的气流。 “慢了。” 拉普兰德咧嘴嘲笑。 “嘁,来比划比划?” 切利尼娜不爽地皱着眉头。 “等会儿有你们打的,这会儿都给我安静点。” 湛月揉了揉眉心。 “哦……” 切利尼娜乖巧地“哦”了一声,接着演示自己所学。 拉普兰德瘪瘪嘴,也安静下去。 一套剑术演示完,切利尼娜冷淡地看向拉普兰德。 “完成度不错,速度还有待加快……嗯,既然你们已经迫不及待想开打了,就直接开始吧。” 湛月在一个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又看了眼互相盯着的两人,无奈叹了口气。 “唰——!” 切利尼娜的练习剑破空而去。 她一脸英气,没留一点手。 拉普兰德脸上流露出一抹绯红。 ——就是这种感觉—— “嘭。” 两把剑交加。 “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痴迷地注视着切利尼娜的眼睛。 切利尼娜抽了抽嘴角,知道拉普兰德这是又发病了,连忙抽开剑。 湛月旁观着,也抽了抽嘴角。 不愧是万雌王,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后宫了。 说笑归说笑,二人的剑很快又叮叮当当打了几个回合。 湛月不时点点头。 经过时缓训练,虽然他还没有剑客那种特别的精气神,但技术总是水磨工夫磨出来了,这会儿也看得出来,虽然还都只是小孩子,但所学的剑术已经大致掌握,没有凝滞的感觉。 天资聪颖啊。 不知道比之重岳那家伙的弟子仇白怎么样。 湛月出神片刻,回过神时,两小只又已经抛弃了手上的剑,手脚并用,纠缠到一起了,互相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湛月脸上挂上两条黑线。 虽然他也很喜欢看女孩子贴贴,但不是在这种时候啊! ———————————— 下午。 “德克萨斯,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无视了前台上着无聊礼仪课的老师,拉普兰德扭头看向自己的同桌。 “什么事?” 切利尼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拉普兰德坦率而真诚。 “啊?” 切利尼娜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她,“你没发烧吧?” 拉普兰德摇摇头。 “我也可以给你摸。” “谁关心这些啊!” 切利尼娜坚定地拒绝了她。 她的尾巴都只有湛月摸过,怎么能给拉普兰德摸? “好吧……要不我们打个商量,下次比试,我赢了,你就让我摸?” 拉普兰德看上去也不失望,顺势提出了请求。 切利尼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不要。” …… 坐在教室后,旁听的湛月摸着下巴,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话说,如果他要是突然失踪,这俩不会发疯吧? 湛月想到自己做的计划。 他抿了抿嘴。 第116章 计划 1075年6月1日,21:30p.m.,夜雨。 撑着雨伞,湛月抬头看了看眼前宅邸的大门一眼。 “止步,前方闲人禁行。” 站在大门边的守卫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湛月前进的步伐。 “麻烦帮我跟西西里夫人知会一声,说是岳瞻来访。” 湛月扬起雨伞,露出其下平静的面色。 守卫上下打量了湛月一眼,没说什么,让同伴帮忙看一会儿后,便进去了。 没等多久,守卫便出来了。 “夫人已经在大厅等候了……请允许我进行搜身,安全起见,请见谅。” 守卫微微弯腰,表示自己的恭敬。 湛月没有反对,任由他拿走自己腰间的两柄源石剑。 反正有需要的话,招招手,影月和流火就会自己来到他手中的。 再说了,今夜来拜访西西里夫人,也不是来找茬的,用不着战斗。 ———————————— 西西里夫人坐在主位上,迎面坐着湛月。 湛月抿了抿据她自己说是她亲手泡的茶。 味道一般。 “今天是德克萨斯家那个小姑娘的生日吧,你不好好陪人家,怎么有这个兴致突然拜访我这个糟老太婆?” 西西里夫人促狭地眯了眯眼。 湛月“呵呵”一笑。 “你倒是知道挺多,萨卢佐家的安防不会已经漏的跟个筛子一样了吧。” “那倒不至于——安插的人手多了,阿尔贝托也不会干看着,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惯例罢了,我也只是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好了,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西西里快速转变话题,她突然捂嘴轻笑。 “你该不会是来找我要礼物吧?我可没有给那个小姑娘准备什么礼物。” 湛月额头上挂上几条黑线。 “不会……正经点,我找你来,是来做正事的。” 湛月低头看着手中茶杯的涟漪,其中倒映出湛月血色的眸子。 “哦?” 西西里放下抬着的二郎腿,神色严肃起来。 “你跟狼母有过交际,对吧?” 湛月的声音幽幽的。 西西里夫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瞒不过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挑明?” 她意识到,湛月可能一早就知道了,但只是一直没说——这个时候挑明,是为了什么? “实不相瞒,我在寻找狼母,她做了一些事,有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我得去纠正她,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狼母的位置,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挑明这件事,但是现在,”湛月抬头,目光幽幽,“狼母一定给了你什么,气息、毛发或者其他什么,让你可以拉拢一批狼之主。” “确实如此。” 西西里夫人点头承认。 撒谎是徒劳的,湛月什么都知道。 “她自己说,给了我一些‘气息’,我并不知道这所谓的‘气息’是什么,但它确实让我在狼群中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你需要它么?” 湛月站起来,“我有一个计划,如果成功,狼母会被引出来,你的地位更加巩固,那顶王冠会被销毁,而这个计划,需要一点狼母有关的引子作为开头。” 西西里夫人微微垂眸。 她在思考。 虽然不知道湛月口中的计划是什么,但她本能地反感让他人插手叙拉古政务这种事。 但她没有拒绝的权力——牧狼人是绝对的,至少在叙拉古,他是绝对的。 “好吧,你要怎么做?怎么利用我身上那些‘气息’?” 西西里夫人撇撇嘴。 ———————————— 所谓的“气息”,其实只是狼母的一种标记手段,湛月熟悉。 想当初,把叙拉古从莱塔尼亚分裂出去时,狼母也给他标记过。 这并非什么源石技艺,而是一些更古老而悠久的手段——跟前文明有关的科技手段。 兽主们活的时间无人可以估计,狼母也是如此,她手上掌握了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前文明科技遗产。 打个比方,现在活跃在叙拉古大地上的所有狼之主,其实都是狼母的自我分裂体——那是一种奇特的无性生殖方式。 狼母对湛月表示臣服后,湛月也并不知道狼母手中所有的手段,但好在因为狼母对湛月用过这个标记“气息”的手段,湛月对此也有一些粗略的了解。 至少剥离这方面他熟悉。 湛月招招手,影月和流火破开玻璃窗,飞到了他手上。 西西里夫人面色微微一变。 “呃,湛月,你的方法应该不是杀了我吧?” “不是,施展术法总是要借助源石的,而影月和流火是最好的源石术杖。” 湛月把两柄剑插回腰间,构筑起用以剥离的术法来。 诚然,狼母标记“气息”的手段并非源石技艺,但源石技艺是万能的——至少在剥离“气息”这方面,湛月可以用源石技艺做到。 不过,这种术法过于精巧,即使是湛月,也必须借助外置源石才能保证成功。 ——他与生俱来的时间源石技艺,外置表现出来的源石术式比这个剥离术法还要精巧万分,但那是他的“天赋”,所以并不需要任何外置源石。 言归正传,西西里夫人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湛月冒起微光的手掌。 光芒愈发涨大,直到刺激得她眼泪流下,不得不闭上眼睛。 “好了。” 湛月瞥了眼手心上冒出的源石。 运气不好,这回长在体表了。 忍着痛,掰了下来。 西西里夫人睁开眼睛,擦了擦刚刚被刺激得流下的眼泪。 看着湛月手中盘旋的灰色气流,西西里夫人眉头微皱。 “这就是……‘气息’?” “嗯,一种纳米智能机器人……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湛月另一只手握着掰下来的源石,构筑起术法。 源石的形体扭曲,崩溃,随后重组,把那些盘旋的灰色气流全都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湛月对西西里夫人微微一笑。 “好了,收工,对了,西西里,你是在担心自己失去这个之后,那些狼之主会搞事情,对吧?” 西西里夫人收回惊愕的眼神。 “是有这方面的担忧……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有自己的手段让它们听话。”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脸上流露出一抹自信。 她即使上不了湛月和狼母这个层级,但对付那些狼之主,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那就好,那我走了,计划的具体内容你不必知道,那些狼之主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找我。” 湛月话音刚落,身影便倏地一花,消失在大厅中。 “夫人——!” 门口传来拍门的声音。 是巨狼之口的人——是西西里的人,听上去很焦急。 西西里看了眼破了个大洞的玻璃窗。 “我没事,回去吧。” 西西里坐回座椅上,脸色怅然。 牧狼人—— 山岳无意让自己的影子笼罩万物,但它就在那里。 ———————————— 回到萨卢佐家,自己的房间。 切利尼娜已经睡着了,白天陪她过生日,估计她也累了。 湛月简单洗漱了一下,随手把源石做成的牢笼放在一个小孩子拿不到的地方,便钻进了被窝。 似乎察觉到身边熟悉的温度,切利尼娜翻身抱住了湛月的一条胳膊,拱了拱,随后才又归于安静。 湛月闭上眼。 他还能陪切利尼娜几年呢?他终究是要离开的。 希望那一天能晚些来。 ———————————— 湛月的计划相当简单。 他一个人就够了——说到底,他不是博士,没那个脑子,计划简单点也好。(其实是作者又不是什么“多智近妖”。) 他会一种追踪术法,需要用到一些“引子”。 这一点之前也有提过,当然,湛月也考虑到了失败的结果。 其实,大概率是会失败的,要不然,狼母也不会失踪这么久都没有被叙拉古人找到了。 所以,他的计划分为“成功找到”和“没有找到”两个部分, 前者没什么好说的,找到了,说不动,就用物理告诉狼母道理,后者就复杂一些——此且不表。 总要试试找不找得到嘛,失败了再说。 抱着这种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结束早上的训练后,湛月找了个没人的空地,拿出那个源石牢笼。 放空心神,感受内在的那颗“心眼”——用“第三只眼”看这个世界。 风在流动,雨在聚集,生命在跃动—— 荒野的气息,血腥的气息,火焰的气息—— 湛月睁开眼,遗憾地摇了摇头。 正如预料中那样,没有感受到狼母的气息,甚至与之相关的“月光”的信息都没感到。 那这样看来,通过术法来找狼母是行不通了。 湛月用的追踪术法已经是泰拉上追踪能力数一数二强的了,再往上,都是属于个人源石技艺,湛月施展不出来的。 ——这可是人家独眼巨人王庭的不传之秘,别小瞧了。 那么,只好考虑失败后的部分了。 湛月眼底闪过一抹犹豫。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离开两小只,分别总是令人感伤和痛苦。 —————————————— 计划中,如果没有追踪到,那湛月将反手将“气息”送给萨尔瓦多雷。 湛月站的是西西里这边,就是给萨尔瓦多雷一整个狼群,萨尔瓦多雷的结局也是注定的——被朱塞佩刺杀——湛月要做的,是要把要到来的叙拉古内战扩大,最好僵持下去。 想想吧,萨尔瓦多雷得到“狼母气息”后,他会怎么做? ——与西西里夫人一样,尽可能拉拢狼之主。 等到打起来了,西西里夫人这边的狼之主,和萨尔瓦多雷那边的狼之主厮杀,狼群的斗争升级,从“游戏”上升到“战争”,你猜那些杀红了眼的狼之主会不会对同族留手? 狼母不会干看着。 她定下了狼群的规矩,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才导致了狼之主之间的矛盾解决是用“狼群游戏”这种相对和平的方式。 湛月要做的,只不过是逼迫狼母现身。 就这么简单。 只不过,战争扩大,会不会牵扯到本不应该死去的人,让代价过于惨烈? 湛月并不关心。 说实在的,只要不超过限度,不影响未来的剧情,那几个关键人物不死,死多少人湛月都不关心。 他早就亲手缔造过地狱。 —————————— “没用?” 西西里夫人翘着二郎腿。 “接下来就是大头了——啧,我原本还想尽量把事情搞小点。” 湛月咽下杯中的酒液。 “哦?详细说说?” 西西里夫人挑挑眉。 “你不吃吗?都要放冷了。” 湛月瞥了眼她盘中的马蒂诺披萨。 “这并不重要,我更关心你叫我出来是要做什么。” 西西里夫人象征性地动了动刀叉。 “……接下来将会有一场战争,你跟萨尔瓦多雷的,就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之内——” 湛月目光古井无波。 “我要你放水,跟他僵持个几年。” “……这个要求太过突兀,我可能无法接受。” 西西里夫人放下刀叉,目光冷肃起来。 ——德克萨斯家果然是那个“狼王”的所在之地,但湛月的要求,她不能答应。 “湛月,你贵为牧狼人,知道附近有多少国家对叙拉古虎视眈眈吗?内战可以打,但我必须赢得漂亮,不然,国内元气大伤,如何应对那些野心家的觊觎?” “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去处理那些手长的家伙,你要做的,只是听从安排。” “湛月,我才是叙拉古的统治者!” 西西里夫人面色愤怒。 她能够忍受湛月在叙拉古的地界内当土皇帝,也能忍受湛月在各个家族之间辗转腾挪,但如果湛月的要求上升到影响整个叙拉古,她即使拼上一条老命,也要阻止湛月。 湛月对她的反应有所预计,这会儿也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地把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西西里,我说,我会处理外敌——你要做的,是控制伤亡和损失,这场战争,会是在我掌控下的战争,你大可放心。” 西西里夫人深呼吸了一下,丰满的胸脯剧烈地颤抖。 “湛月——” “你只有同意的选项。” 湛月血色的眸子中冒出点点寒光。 西西里夫人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能怎么办? 所谓的“铳与秩序”,能威胁到眼前这个男人吗? 湛月放缓了点脸色。 “西西里,我们毕竟是老朋友,我不会坑你的——萨尔瓦多雷那边也在我掌控之中,我只是要把狼母揪出来,放心,接下来几年,可能会很忙,忙过后,我会给你补偿的。” 西西里夫人兀地抬头。 “萨尔瓦多雷?” 湛月平淡地点点头。 “当代德克萨斯家家主,第一任狼王。” “……好。” 西西里夫人泄了口气。 —————————————— 接下来的几年乃至十年都会很忙。 不仅是作为内战两方中一方的西西里夫人会很忙,湛月也会很忙。 他要做的事不少。 正如西西里夫人所说,一旦西西里夫人没有以雷霆之势把叛乱分子消灭,周围那些野心勃勃的国家可不会干看着。 叙拉古周围的国家不少,莱塔尼亚,炎国,乌萨斯,拉特兰,雷姆必拓。 炎国和拉特兰好说,这两个国家对外的政策向来都是不主动侵略,中立和平,不用管——湛月还是炎国的“湛王”,拉特兰的圣徒,这更不用管了。 雷姆必拓的存在感向来薄弱,离叙拉古也相对很远,以湛月对这个新兴国家的了解,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派军队来的。 北方的乌萨斯要想来,炎国就会先替叙拉古动手收拾这伙暴力分子,不用担心。 那剩下的就只有莱塔尼亚的人了。 叙拉古和莱塔尼亚离得最近,又有历史的渊仇,莱塔尼亚是最有可能落井下石的国家。 莱塔尼亚的巫王和湛月有些渊源,虽然这个时间段他已经半疯不疯的了,但也不会跟湛月动手,缩在莱塔尼亚的巫妖一族也不会参与战争,算来算去,能跟湛月打的,也就是那些贵族了。 不过,这都1075年了,这些贵族应该也忙于推翻巫王统治,无暇伸手。 算来算去,竟然没什么外敌,不过,这个也算不准,总会有野心家的。 加上要时刻把控这场牵涉一国的战争,双方斡旋,挑起狼群内斗,湛月将没有时间带孩子。 —————————— 湛月看着眼前舞剑的切利尼娜,叹了口气。 “老师……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切利尼娜怯生生地收起剑,小心翼翼地问向湛月。 “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我现在在烦心自己的事。” 湛月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奈。 他是真的把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都当成了家人,和小乐小安她们一样,都是自己的妹妹。 而生活在泰拉上的长生者都有自己的执念,湛月的执念很简单,只是要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所以,比起挑起战争,掌控战争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湛月更在乎的反而是他即将被迫与两小只分别这件事。 一想到接下来几年都可能没时间回来看看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湛月就一阵忧伤。 “德克萨斯,是你太蠢了啦。” 拉普兰德毫不客气地挤开了切利尼娜的位子,挑衅性地冲切利尼娜挑了挑眉。 “我要是老师,看见你那拙劣的剑术,简直就要发笑了……看我的。” 拉普兰德刚要开始,湛月便按住了她的狼耳,揉了揉。 “好啦好啦,老师我真的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有些烦心,你俩都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弟子——奖励一个揉揉。” 说着,湛月又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切利尼娜的狼耳。 ——啊,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喜) ———————————— 自从湛月和西西里夫人说明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后,西西里夫人便加紧了准备战争的动作。 她无力反对湛月的决定,但她也不能置叙拉古不管,作为叙拉古的统治者,她必须对整个叙拉古负责。 她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是谁的追随者,更不是谁的影子,她是西西里夫人。 阿格尼尔神父吃着甜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了?” 西西里夫人从堆积成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来。 她的表情颇有怨气。 “你就看着?不来帮帮我?” 西西里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山。 阿格尼尔三两口把手中的甜品吃进肚子里。 “咱们不都说好了么,我不能插手政务的。” “特殊时期,特殊办。” 西西里夫人走过去,强硬地把阿格尼尔摁在自己的位子上。 紧接着,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坐在阿格尼尔身边,紧靠着。 也就是她的座椅宽敞,能支持她这么玩。 “不是,西西里,你就没有第二张椅子吗?” 阿格尼尔挠了挠自己苍白的头发。 “我得看着你做事——近点好。” 西西里面无表情。 “……你跟我说实在的,是不是湛月要搞什么事了?我就说他平白无故的,回来叙拉古干嘛……” 阿格尼尔从桌面上随便拿了根笔。 “你倒是挺了解他。” 西西里夫人冷哼一声。 “那家伙,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挺好相处,但我也清楚,咱们跟他的交情也就那样,那几年后,就没再见过他了——他们长生者的脾气都挺怪的。” 阿格尼尔感慨一句,埋首写了起来。 “你还认识其他长生者?” 西西里头也不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上回去莱塔尼亚,那个啥大学里,有个塔,塔里住了个怪脾气的山羊角老头,我也只是见了那个老头一面。” “呵呵。” “你笑什么,人家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的老怪物……” “我只是想起了你那回狼狈逃回来的样子,巫王又没怎么样你。” “喂!哪有揭人老短的?” 第117章 (只剩高数了,c语言挂科了,*中国粗口*,接下来就恢复更新吧) 1077年春。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落在道路旁的小水泊上,发出接连不断的清脆回响。 叙拉古的春夏两季似乎总是在下雨,这雨一下便没个尽头。 湛月倚在萨卢佐家门口的门框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也不和守门的高矮守卫搭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雨。 “哧——” 低调的黑色汽车急刹,激起一片水花,幸好周围并没有任何行人。 高大守卫连忙走过去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撑着伞。 阿尔贝托推开他,急匆匆地穿过雨幕,来到湛月身边。 湛月放下手中的烟。 “怎么了,阿尔贝托家主,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这里不适合说话。” 阿尔贝托只是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 湛月眨眨眼。 ———————————— “……所以,你的意思是,德克萨斯家族公然宣布他们已经得到了狼母的认可,要接替西西里夫人?” 湛月摩挲着手上的玻璃杯子。 “嗯……西西里夫人似乎早有预料,刚才在灰厅宣布西西里家将接下德克萨斯家的挑战——她要求我们站队,”阿尔贝托隐蔽地观察着湛月的神色,“你怎么看?湛月?” 湛月放下杯子,神色平静。 “这场斗争里,并没有我的任何身影。” 他知道阿尔贝托在想什么。 德克萨斯家宣称自己得到了狼母的支持,那这是不是说湛月这个牧狼人也在背后支持了他们家? 虽然湛月本人这几年都在萨卢佐家呆着带孩子,偶尔还和“老朋友”聚聚,但阿尔贝托也从来没有向湛月打听过有关叙拉古政局的事。 湛月在和阿尔贝托摊牌身份的那一天就已经说明白过,但这事吧,事关重大,阿尔贝托不敢轻易拿主意,过来问问湛月,也是情理之中。 “西西里,萨尔瓦多雷……” 阿尔贝托低声念了几句,湛月没有特别去听,也就没有听清。 看着阿尔贝托不断盘着他手上那个橘子的纠结劲,湛月叹了口气。 “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我也不打算插手你们这些家族之间的事,你支持哪边我都无所谓。” 阿尔贝托停下手上的动作,露出点点微笑。 “感谢您的理解,牧狼人。” 言罢,阿尔贝托起身,微微弯腰。 “德克萨斯家族虽然强大,萨尔瓦多雷也称得上枭雄,但终究不会是西西里的对手——大战将起,家族里的事务颇多,告辞——” “等一下。” 湛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告退。 湛月抬起头,血色的眸子幽幽地盯着阿尔贝托的面孔。 “半年、一年,或者就是明天,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我就会离开沃尔西尼——去边境线上去,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问你,我走后,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你打算怎么安排?” 阿尔贝托微微一惊。 湛月要走?去边境线上? 湛月口中传出的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重要,湛月在叙拉古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动向会被所有知道“岳瞻”就是牧狼人的势力关注,湛月的任何行动也都会被加以解读。 自从湛月从德克萨斯家带着德克萨斯家的大小姐到了萨卢佐家后,也有个三年了,虽然湛月的术法掩盖了些许痕迹,萨卢佐和西西里这两方知晓的势力也有在帮忙掩盖,但还是有一些敏锐的家伙隐隐看出了什么。 不过,面对湛月的提问,还是先回答了再细想湛月的深意吧。 心中微定,阿尔贝托思索起两个小家伙的安排来。 “拉普兰德自然继续作为家族继承人来培养——当然,不会再出现您来之前那种了——至于德克萨斯家的小姐……” 阿尔贝托微微拖了拖声音,似乎在认真思考。 德克萨斯家当初把他们家的小姐扔过来的时候,阿尔贝托就已经嗅到了一点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也想不出来,现如今随着德克萨斯家的宣战,一些事情也渐渐明了。 对于家族来说,切利尼娜是一个举足轻重的“礼物”。 德克萨斯家赢,即使萨卢佐帮助过西西里,但只要他们把切利尼娜完好地送回去,他们萨卢佐家也依旧会安然无恙。 西西里赢,且不说萨卢佐对西西里的帮助,到时候只要让人把切利尼娜杀了,或者绑起来送到西西里手上,不愁家族未来的发展。 作为萨尔瓦多雷选择了萨卢佐,来给家族留下一条血脉,但他万万想不到,“叙拉古人”阿尔贝托会背信弃义,以此来为自家谋取利益。 不过,湛月已经非常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这两小只的偏爱,阿尔贝托不会也不敢对切利尼娜做些什么了——他不认为自己的脖子比湛月的剑更硬。 “……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的关系很好,萨卢佐也不缺那一点资源,我们自然会像对待自家小姐一样对待她,这样,你满意吗?” 阿尔贝托微笑着。 湛月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 雨停了,难得地出了太阳。 湛月一如既往地教导了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一上午,下午来到了萨卢佐名下的咖啡店休闲。 窗外走过一个报童,手上抱着几份报纸,也没有叫喊,似乎是要收工了。 “……给我来份报纸,不用找零了。” 湛月从窗口随手抛了几枚硬币过去,报童喜笑颜开,从手中为数不多的报纸中拿出一份没有褶皱的,递给了湛月。 抿了口咖啡,湛月抻了抻报纸。 果不其然,几乎整张报纸都在报道德克萨斯家和西西里夫人的斗争,只有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有一些宛如牛皮鲜一般的花边新闻。 不过,报纸上的报道也不完全可信。 这里是叙拉古,是西西里夫人的地盘,美化西西里这种事,都用不着任何人提醒,这些报社会自觉去做的。 “禁止进口德克萨斯工业的产品……” 湛月又抿了口咖啡。 还没真刀真枪干起来,这还在打经济战。 不过,湛月也知道,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头小菜罢了,人家德克萨斯家远在哥伦比亚,基业也都在那边,叙拉古的封锁根本就无关痛痒,真要分个胜负,还得看手底下的枪杆子。 湛月放下报纸。 希望西西里夫人找他的那一天能够晚一些到来。 —————————————————— 夜。 漆黑的房间里,切利尼娜抱着湛月的胳膊,尾巴不安分地甩来甩去。 “怎么,睡不着?” 湛月伸手揉了揉她的狼耳,毛茸茸的手感非常不错。 “爸爸,最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啊,总是不高兴……” 切利尼娜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明显的担忧。 “我被人欺负?哈哈……” 湛月乐了,在叙拉古的地界上,他还从来都没想过被人欺负这件事。 要搁炎国,搁卡兹戴尔,倒是有人能够“欺负”他——但那也是湛月自己乐意。 “别多想了,只是要打仗了——切利尼娜,你知道这次战争的双方是谁吗?” 湛月收起笑声,问道。 “是西西里夫人和我们家吧……爸爸是在担心家族吗?” 切利尼娜的耳朵一动一动的。 “不,我并不担心德克萨斯家……算了,你还小,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湛月嘟囔了几句,便狠狠rua了rua切利尼娜的狼耳朵,翻了个身,闭眼。 切利尼娜撇撇嘴。 她不小了,已经六岁了。 六岁,已经是一个能明白一些事情的年纪了。 ——比如,湛月并非她的父亲。 ———————————————— 很多人认为,西西里夫人会一如既往,凌厉地扫除任何挡在她前面的敌人。 但出乎意料的,西西里夫人表现得相当克制,德克萨斯家族不主动出兵,她西西里家就绝对不会动一个卒。 这让很多本来坚定不移倒向西西里的家族产生了些许疑虑。 灰厅。 西西里夫人坐在首位上,双手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垂眸看着底下的各家家主。 十二个位子空悬了好几个位子。 “……诸位,想说什么都可以说,就像贝洛内那样,表明自己不想掺一脚浑水,毕竟,这也只是我西西里的事,不是各位家主的事,不是么?” 西西里的话淡淡地落下,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西西里夫人面色平淡,仿佛没有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萨尔瓦多雷打的旗号是要德克萨斯家取代她西西里,而不是叛出叙拉古独立,这样一来,这场战争就变成了她西西里和德克萨斯的家族斗争,而非叙拉古和德克萨斯的斗争,她也没有理由发动“灭族清算”,动员叙拉古的其他家族。 不过,这些家族都看得很清楚。 背叛西西里的人可没有好下场。 说实在的,很多人都有不掺和的心思,但没有一个人敢像贝洛内家的贝纳尔多那样,在啥事都还不明了的情况下,直接选择脱身而出。 ——事后虽然不至于被西西里清算,但找麻烦肯定少不了。 阿尔贝托眼眸古井无波,扫视着周围的“同僚”。 通过湛月,他知道一些内幕,虽然不多,但这也足够让他做出选择了。 贝纳尔多那个老东西,果然是老了,这点拼劲都没有了,也好,没了贝洛内,他萨卢佐能在这场斗争中获得的利润也更大。 “夫人,我萨卢佐愿意帮助西西里,扫除叛徒。” 在一片寂静中,阿尔贝托径直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在四下或是审视,或是轻蔑的目光注视下,将一张白纸递向西西里。 西西里眸光微动。 她接过那张白纸,随意扫视了一眼。 是物资援助,但没有人员援助。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动。 “感谢你的援手,”她微微抬眸,嘴皮微翕,“(口型)湛月?” 阿尔贝托微微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微微摇了摇头,隐蔽地指了指自己。 这确实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两人的小动作都被阿尔贝托有意遮挡住了,加上接触时间极短,坐着的几位家主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阿尔贝托坐回位子上,笑容淡淡地应付着周围刺过来的试探目光。 ———————————— 德克萨斯是外人。 住在这里的哥伦比亚人都知道。 城市会议上,罕见地空悬了一个位子。 会议照常展开,没有因为那个空位产生什么波动,除了每个企业家,每个官员时不时扫过去的视线。 “诸位,下面的一项决议,是有关本市的工业代表企业,德克萨斯工业的。” 市长抖了抖手上的文件报告。 “事关两国外交,无关人员可以离开了。” 此言一出,坐在底下的几个企业家和位子不高的几个官员便很有眼力见地起身,笑呵呵地离开了会议室。 “那些叙拉古人要打内战,关我们哥伦比亚什么事?” 随着大门关上,副市长便露出一副轻蔑的样子,语气不善。 市长压了压手,示意他别急。 “上面有指示,让我们支持德克萨斯家……” “什么?!” “不可能!” “……” 市长话还没说完,底下还坐着的人便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市长也不恼,要搁平时,这些人大吵大闹,至少得荣获小鞋一双,但这个消息嘛,当初他得到的时候也震惊得不轻。 “安静,安静,听我说完。” 市长的声音不大,但却很管用,会议室里很快就恢复了寂静。 “我们只支持‘哥伦比亚人’,不支持‘叙拉古人’,这也是上头的指示,诸位同僚,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明说了,德克萨斯家的产业不小,我们也都清楚里面大致分了两个派系,前段时间,他们家的朱塞佩大少爷的丑闻爆出,‘哥伦比亚人’的派系立马就倒了牌……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个派系发展,最终……” 市长咧嘴。 “让德克萨斯家,成为我们的‘优秀企业’。” ———————————————— 雨。 大雨。 特里蒙工业区。 萨尔瓦多雷伸出手,接住从伞檐落下的雨滴。 “好久都没下雨了啊,久到我都快要忘了雨是什么味道了……” 老管家打伞的手稳如泰山,不见一丝动摇。 “荒野,雨,血与火……也很久没有见到了啊。” 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身旁。 雾气猛然收缩,然后散开,直直冲开了打伞的老管家。 雨点打在骨质的王冠上。 扎罗裂开猩红的狼吻。 “萨尔瓦多雷,时机已到,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狩猎了……” 萨尔瓦多雷冷淡地扫了它一眼,随后直起了腰板。 他看向默然站在他面前的无数灭迹人。 “传我命令,行军!” 随着一声狼嗥,月色渐喑。 —————————————— 1077.5.7. 湛月暂时离开了叙拉古,只身前往哥伦比亚。 他是过去送“气息”的。 ——顺带着见见朱塞佩这个家伙,以便为后来的计划做准备。 坐在西西里的车里,阿格尼尔默默开着车,并不说话。 有着西西里的关注,这辆车无人敢拦,也没有任何人敢查,相当顺利地离开了叙拉古,驶上了去往哥伦比亚的道路。 “湛月,真的非要这么做么?” 阿格尼尔兀地开口。 湛月偏头看向车窗外,荒野的春景,没有回答。 阿格尼尔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只是开着自己的车子。 战争已经开始两个月了。 德克萨斯家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那些家族的估量,那些灭迹人,仿佛培养不要钱一般,漫山遍野的都是,多也就算了,素质上还和西西里家的灭迹人相当。 不过,有着湛月的提醒,西西里也没有轻视德克萨斯,没有吃亏,凭借着提前修建好的工事,在叙拉古边境线上跟德克萨斯家打起了防守战。 加上西西里这边培养的术师多,二者就在叙拉古的边境线上僵持了下来。 这一来,便是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除了一开始相遇的那一场大战,便再没有了大型战事,只有小规模的冲突和摩擦。 这样拖下去,肯定是西西里赢。 哥伦比亚离叙拉古可相当遥远,一路上要接连穿过维多利亚、莱塔尼亚,才能到达叙拉古的边境,这样长的路途,即使有着现代工业的支撑,也难以为继。 ——借道的国家可不会少收了“过路费”。 不过,萨尔瓦多雷那边倒是一点都不慌,西西里的探子有传消息过来,说萨尔瓦多雷疑似要亲自到战场上来。 湛月并不关注战场的局势如何,反正西西里要是打不过,会向他求助,西西里打得过,会自觉收束兵力,拖下去。 这场战斗的结局从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 湛月要做的,只是把手长的外国势力给剁了。 去往哥伦比亚的路程遥远,阿格尼尔也不说话,湛月也不想开口,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到了哥伦比亚的边境。 “就到这里吧,再往里面走,估计你就走不了了。” 湛月打开车门。 “……湛月,你真的愿意看到这么多人因为你而无辜死在战场上吗?” 阿格尼尔注视着他。 湛月挥挥手。 “阿格尼尔,也许我可以花上几十年,等待狼母再次出现,但我等不及,我只有这十多年的时间……” “所以,你就置其他人的时间于不顾吗?” 阿格尼尔面露戚戚。 “……” 湛月沉默。 他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开脱,因为他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他承认,自己罔顾他人生命,也承认,自己冷漠无情,不关心那些“路人甲”的生命。 ——但他必须,为了皇姐,他不能失败。 当初第一次修正扭曲的湛月,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见识过这片大地的苦难,总妄想以一己之力,修改所有悲剧,成为小说传记中那种完美无缺的人物。 但那是不可能的,至少他做不到,光是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所重视之人,他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阿格尼尔注视着湛月,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主啊,请宽恕他……湛月,保重。” “嗯,保重。” 车窗升上,黑色的车玻璃挡住了阿格尼尔的面庞。 湛月望着车辆远去。 拉特兰的“主”,祂无力宽恕我。 ———————————————— 萨尔瓦多雷自然没有像那些模糊的消息一样,在去叙拉古边境的路上。 这才哪到哪,犯不着。 先把后方打理好,别让家族跟西西里斗争的基业起火,这才对。 哥伦比亚那些资本家,和那些从资本家摇身一变变为政治家的家伙,一个个对德克萨斯家的产业有多虎视眈眈,萨尔瓦多雷不会不清楚。 虽然那些政治家最近都露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嘴巴上说着资助德克萨斯家族的产业,但萨尔瓦多雷可不会因为表像而对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放松警惕。 就在萨尔瓦多雷一如既往,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处理着文书。 “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老管家的声音。 “家主,岳瞻回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岳瞻? 岳瞻?! 萨尔瓦多雷放下手中的笔,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等了一会儿,老管家的声音再度传来。 “家主?要是不想见的话,我就让人带岳瞻下去休息了。” “让他进来。” 萨尔瓦多雷面色平复,声音也随之淡定了下去。 ———————————— “好久不见,萨尔瓦多雷。” 湛月随意喝了口茶水。 萨尔瓦多雷面色平静。 “你回来干什么?切利尼娜呢?” “她好得很,没人敢让她不高兴。” 湛月随口回答了一句。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正在发生的战争。 “这茶比以前正宗了,谁卖给你的?” 湛月瞄了眼杯中茶水。 “路过的炎国行商卖的,岳瞻,回答我,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萨尔瓦多雷率先打断了寒暄。 湛月放下杯子。 “我能干什么?” 一个牧狼人,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多了去了,只要湛月以牧狼人的身份站出来,振臂一呼,德克萨斯家受到的阻力将整整下降到忽略不计! 不过,萨尔瓦多雷回忆起湛月离开前,对他说的那些狠话。 他也默默抿了口杯中茶水,好苦,一点也没有叙拉古的饮品好喝。 “你支持西西里?过来警告我?” “不是,你们两个我谁都不支持,”湛月干脆否认,“我送你一样东西。” “你不会站在我这边,我明白,把你的东西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萨尔瓦多雷也干脆拒绝。 既然湛月注定了不会支持他,那他给的东西又能是什么有助力的东西?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湛月面色冷了下去。 萨尔瓦多雷脸色一沉,注意力完全集中了起来,注视着湛月缓缓站了起来。 “岳瞻,不,湛月,即使你是牧狼人,想要动我,也得考虑清楚后果!” 萨尔瓦多雷头上的骨质王冠颤抖起来,一缕缕黑雾弥漫开来。 湛月“呵呵”一笑。 “这就是你的依仗?一顶王冠,一头蠢狼……” 他没有拔剑,只是从怀中摸出那个关着“气息”的源石牢笼。 “还记得我送给你的源石吗?” “……记得。” “那个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刺激,但对于你来说,也许还不够刺激,我给你一份刺激的礼物——狼母气息。” “?!” “直面狼之主,压力很大吧,很刺激吧,接下来,它们会接踵而至咯~” 湛月徒手捏碎源石牢笼,灰色的气流四散开来,但很快,在湛月的引导下,这股气流盘旋在萨尔瓦多雷身上,再没了踪影。 萨尔瓦多雷面色阴沉。 王冠有灵,知善恶,辨忠奸。 王冠告诉他,湛月说的都是真的,至少,那股气流,真的是“狼母气息”。 这本是好事,但湛月以这种强硬的态度硬塞给他,这让他有一种被人摆布的憋屈。 湛月瞥了眼颤抖个不停的王冠。 “最后再给你个忠告,王冠有灵可不一定是件好事。” 王冠颤抖得更厉害了。 湛月话音落下,便倏地一下消失不见。 萨尔瓦多雷心中各种心思如闪电般闪过,直到最后,他长长出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湛月至少也没有站在西西里夫人这边……那个所谓“气息”……不能浪费了…… —————————————————— 偏僻的小院。 一阵风吹过。 湛月的身影出现在“小黑屋”之前。 身后,所有的看管人员身体一软,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随意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锁孔上,利用之前用过的方法打开了锁。 湛月的手把在小黑屋的门把手上。 在拉开之前,湛月有些犹豫。 他怕一会儿被恶心到。 犹豫了片刻,湛月拉开一小条缝隙。 恶臭迎面而来。 控制自己的身体暂停了有关嗅觉和味觉的技能,湛月彻底拉开房门。 一个野人,映入眼帘。 “岳瞻?” “野人”眯着眼。 “你看上去过得不怎么样,但思绪还挺清楚,没疯。” 湛月退后一步。 朱塞佩没有在意湛月的这一后撤步,坐在地板上,自顾自地扣着地板。 “如果真的像那样关小黑屋,我大概早就疯了——家族里还有我的人。” 湛月垂眸。 “好了,那你继续关着吧。” “你来只是看看我?”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看你——看到你没疯,对计划没影响,就行了。” 湛月重重关上了门,锁上。 在最后一点光明消失前,朱塞佩死死盯着湛月。 他在笑。 第118章 推测 从偏僻小院里出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已经用了些术法,让守着这里的人忘记了自己被打晕的事。 朱塞佩确实是个狠人,也不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哪有想要杀了自己爹的,更别说萨尔瓦多雷也没怎么他。 不过,朱塞佩是怎么想的,湛月并不关心,对于湛月来说,朱塞佩就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时间还早,也不着急回叙拉古。 也许…… ———————————— 荒凉的墓园。 跟湛月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泛着白色的雾气,能见度很低。 在如同牛乳流动一般的浓雾中,块块墓碑隐隐约约地浮现,加上不知何处的乌鸦的喑哑嘶鸣,不由让人毛骨悚然。 守墓人是个年老体衰的鲁珀,坐在墓园门口点着脑袋,打着瞌睡。 湛月的身影缓缓从浓雾中浮现。 无声地从守墓人身边经过,湛月慢慢地走到墓园深处。 看着眼前简易的墓碑,湛月默然。 切利尼娜的生母。 是个伟大的母亲,可惜摊上了个混蛋的丈夫。 湛月并没有觉得任何悲伤,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他跟这位母亲本来也没有任何深厚的情感关系,只有一个口头上的约定。 湛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墓地,来看看这位母亲。 他甚至只听过一次这位母亲的名字。 湛月没有带任何祭品,只是沉默地站在墓前。 “切利尼娜长得很好,”湛月突然开口,“她跟你长得不太一样,反而跟朱塞佩有些神似。” 声音回荡在幽幽的雾气中。 “想来,你也是死在了家族的斗争中,不过是内斗……我挑起了另一场家族斗争……估计会死上很多人。” “说起来,你也只是我眼中的‘路人甲’,要不是切利尼娜是你的女儿,我也许压根儿就不会记得你……我有时候也会感到迷惘,明明你,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思想,灵魂,不比那些‘角色’差……” “我真是老了,竟然会自己一个人在墓前自言自语这么多……” 湛月笑了一下。 他轻轻扫去落在墓碑上的落叶。 “也许是我良心难安?” 沉默。 顷刻。 墓地一如既往地安静。 湛月轻轻拔出了剑,转身。 丝丝黑色的雾气弥漫。 湛月脸色漠然。 “扎罗,自己出来,不要让我亲自去把你拽出来。” 话音落下,点点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嗒嗒……” 一头巨狼渐渐从雾气中浮现,黑色的阴影侵占的白色的浓雾,充满了恶意的血色巨眸死死盯着湛月。 “牧狼人……” 它咧开嘴,重心下沉,做出警惕的姿态。 “行了,不想跟我动手,就自己识趣一点,不要做出那种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之前怎么你们狼之主了呢。” 湛月厌烦地蹙起眉头。 扎罗重重地出了口气,两道粗粗的白色气流从它的鼻孔中喷出,激起地面上的灰尘。 “你来‘狼王’的家族为何?” “有点意思,听你的意思,你站萨尔瓦多雷这边?贝洛内家怪不得那么果断地拒绝了西西里。” 湛月的目光带上一点审视。 “前几年,阿涅塞说过你有些奇怪——你知道什么内幕?” “阿涅塞——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牧狼人,这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力知道!” 扎罗的态度并不友善,但它也没动手。 湛月并没有在狼群之前展露过实力,但毕竟是狼母的“主人”,比起那些真正愚蠢的同伴,扎罗还是知道至少得给湛月一个面子的。 能在狼群游戏中,一直赢到现在,还没被扫出局,还和贝纳尔多一起把贝洛内家抬上十二家族的存在,自然不会是蠢货。 但湛月并不满意它的表现,也不满意它的回答。 “狼母制作的王冠在哪儿,连西西里都不知道,你,扎罗,不远万里,从叙拉古一直追到哥伦比亚——你,知道些什么,是狼母跟你说了什么吗?” 湛月注视着扎罗,语气平淡。 “我在找她,扎罗,如果你能告诉我一点关于狼母的消息,你今天可以免去一点皮肉之苦。” 扎罗拱起脊背,黑色的毛发根根炸起。 “你做梦——” 扎罗话还没说完,一道渺小的黑影便已经到了它的面前。 在扎罗急速缩小的瞳孔注视中,湛月冷漠的面孔和他的剑刃急速扩大。 “嘭——!” 随着一声巨响,巨狼被砸飞,直直平推了大半的墓地。 湛月转了转手中的流火,让剑锋对准扎罗,而不是第一击时的剑背。 “你还有考虑的机会,下一击,我就不会再留情。” —————————————— 扎罗怂了。 很明显的实力差距,认怂不是什么丢人的选择。 荒野上这种事很常见,打不过就投降,也是一种狩猎规则。 不过,即使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湛月,扎罗还是相当傲娇地表示自己只是看在湛月“牧狼人”的身份上才说的。 目送着扎罗一瘸一拐地远去,湛月有些想笑,但考虑到在人家坟前笑似乎不太道德,湛月还是没笑出来。 扫了一眼周围。 因为那一击,大半个墓地都凌乱不堪,几乎所有的墓碑都断成了几节,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只有在湛月身后的那几个墓没有受到影响。 心里说了句抱歉,湛月赶紧离开了案发现场。 在湛月离开足足几个小时后,守墓人才探头探脑地从旁边的树林钻了出来。 “嘶——我滴个亲娘嘞,这是来了个啥东西,能把这些坟头搞成这样。” 守墓人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倒吸了口凉气。 他早在扎罗被打飞,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的那一刻就醒了,但听到那么大动静,他可不敢随便去看看,一直在旁边的树林里猫着,等了好几个小时,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回来。 一个月几百个子儿的工资,他拼什么命啊。 ———————————— 坐在开往维多利亚的火车上,湛月眯起眼,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风光。 哥伦比亚并没有直通叙拉古的火车,中途要到维多利亚换站去莱塔尼亚,再在莱塔尼亚换站去叙拉古。 这也是湛月不怎么坐火车的原因,一来二去的,他自己用脚走早就走到了——毕竟他能开着时缓。 这一趟,估计要十多天的功夫才能回到叙拉古——也好,就当是提前让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他走之前当然是跟两小只说过的,不过,当忙起来之后,就说不定不会跟她们说了。 这战斗一打起来,就没个头,与其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返回萨卢佐的日期,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他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湛月思绪缓缓翩飞,想了一会儿那两小只后,才想到从扎罗嘴里撬出来的情报。 之所以扎罗在王冠才选择了萨尔瓦多雷没多久就赶到哥伦比亚,跟萨尔瓦多雷谈合作,还是因为狼母单独给他降下了“谕示”,让它去找萨尔瓦多雷,去帮助“狼王”。 狼母的谕示很简单,并没有命令扎罗必须臣服,只是让扎罗去帮助萨尔瓦多雷,所以,扎罗和德克萨斯家的关系是“合作”,而非“主臣”。 狼之主跟狼母的联系千丝万缕,狼母能在不现身的情况下单独给扎罗下指令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为什么是扎罗?为什么要下这种谕示? 扎罗的能力不差,能让贝洛内家族成为十二家族之一,本身就说明了它的能力,但它也已经有了贝洛内家,不可能彻头彻尾站在德克萨斯这边,而且,这家伙的个人武力在狼群中也不算出众,若是狼母想要为萨尔瓦多雷提供助力,阿涅塞不好么? 阿涅塞至今都还没有自己的“獠牙”,智慧在狼群中称得上出众,而且因为崇尚个人武力的原因,阿涅塞也相当能打,这种孑然一身,文武双全的狼之主不选,选扎罗? 狼母在打什么主意? 湛月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子。 向火车上的售货员买了一根笔,随手从桌子上的记事本撕了一页下来。 这是高级车厢,单独座位,单独床位,桌子上也有提供给那些富商的记事本。 反正用的是西西里给的钱,湛月一点都不心疼。 且不说这些,湛月在那张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狼母几次现身,我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见到,不排除是狼母故意躲着我——她为什么躲着我?” 湛月在纸上写下“狼母不想见他”。 “总结这几次现身,她的目的似乎很明显,就是为狼王上位做准备,一方面,叮嘱西西里,一方面,给萨尔瓦多雷强化,一方面,让扎罗去帮助萨尔瓦多雷,但这里有很大的疑点。” 湛月转了转笔。 “狼母不会不知道西西里不可能束手就擒,她给予西西里的‘气息’只会被用来加强西西里这边的势力,但她熟视无睹,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让扎罗去帮萨尔瓦多雷,看上去确实是帮助萨尔瓦多雷,确实,扎罗的合作会为德克萨斯家族的上位顺利一点,但扎罗终究不完全属于德克萨斯家族,萨尔瓦多雷不可能完全信任扎罗,扎罗也不会完全信任德克萨斯家族。” 狼母的三次现身,只有见萨尔瓦多雷那次是完全的利好于狼王。 湛月想到了自己最近的行为。 他给西西里背书,又给萨尔瓦多雷送“气息”,目的是要让两方制约平衡,狼母的行为从结果来看,跟他差不多,都是给两边送了buff。 湛月写下“考验”两个字。 画了条线,湛月继续写下“疑虑”两个字。 “狼母并不完全相信王冠——或者说,她不完全相信自己的选王手段,所以,她要自己给‘狼王’设立考验,以此选出真正的狼王。” 湛月盯着摆在自己眼前的纸,思绪良久。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要说服狼母放弃“选王”这条路就相当可行了——湛月并不想跟狼母动手,狼母终归是他的“人”,也算是他半个家人。 虽然她在湛月眼里的重要性甚至不如小安小乐,也不如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但总归是家人。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想用物理说服狼母。 不过…… 湛月拿起笔。 “狼母为什么要躲着我?有什么内幕,不能和我说?” ———————————— 晴天。 切利尼娜躺在草地上,有气无力地晒着太阳。 自从湛月走后,也有大半个月了,湛月走之前叮嘱过她,她也知道湛月这次大概要走个一个月的样子,这会儿也不着急。 只是湛月走后,这文化课的课程就加多了,她对那些古板枯燥的玩意可一点都不感冒。 拉普兰德双手交叉,抱着自己后脑勺,躺在切利尼娜身边。 她的尾巴跟切利尼娜的尾巴交叉在一起。 “切利尼娜,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啊?” 拉普兰德突然问道。 “就这几天了吧,哥伦比亚很远,一来一回,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呢。” “你不也是从那边来的么?听上去,你说的很生疏冷淡啊。” “那时的记忆,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爸爸是一直都在我身边的人了……” 拉普兰德眼底闪过一缕羡慕。 “老师有跟你说他去哥伦比亚是去干什么吗?” “去德克萨斯家……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德克萨斯,你不也是德克萨斯吗,说的好冷淡啊。” 拉普兰德侧头看向一边的人儿。 切利尼娜抿了抿嘴。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姓岳。 “从小没在一起,不亲。” 她冷淡地回复了一句。 拉普兰德的尾巴试图缠绕上切利尼娜的尾巴,但很快就被切利尼娜给制止了。 “西西里夫人最近不是和你们家在打仗吗?你希望哪边赢?” 拉普兰德面不红心不跳地转移着话题。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战争——哪边赢了,都只有苦难,你也不上街看看,商店里的面包都贵了不少。” 切利尼娜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家族”发动的战争,到头来却是“平民”受苦。 “这话听上去可不像个叙拉古人。” 熟悉的男声传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两小只的阳光,一片阴影投下。 湛月微微一笑,“你爷爷可很希望我能教导出一个真正的叙拉古人,看来他得失望了。” ———————————————— 这回去哥伦比亚,除了完成了既定的目标外,还收获了扎罗那边的情报,可喜可贺。 不过,虽然湛月推测出了一大堆,但那只是推测,真正的情况也许并不是他想的这样,没有证据,只有直觉。 这也不妨碍湛月把自己的推测当做真实情况来处理。 反正到时候道理说服不了,就物理说服,狼母自己选一个。 接下来,就等着狼群内部分裂,等着战争升级,等着——分别。 ———————————————— 1077.10.18.\/叙拉古荒野。 一位出乎意料的访客到了荒野之上。 ——萨尔瓦多雷。 身边还带着扎罗。 过去几个月了,他和西西里的斗争依旧僵持着,这个现象很不正常。 都现代了,哪里会像古代那样,一僵持就是几月几年的。 萨尔瓦多雷察觉到,似乎是西西里夫人主动维持的僵持局面。 这是她的应对策略吗? 僵持住确实对她有好处,毕竟德克萨斯家的大本营远在哥伦比亚,要跟西西里在叙拉古边境线上打,这战略补给的消耗就是个大问题。 即使叙拉古国内会因为这场内斗,物价不稳,国内矛盾升级,但这对于那个女人来说,也称不上什么棘手的问题,只要稍稍分出点精力,就能轻易平稳下去。 而反观他这边,经过半年的僵持,已经不得不考虑捏着鼻子跟那些居心叵测的哥伦比亚人谈合作的事宜了。 再这样下去,他萨尔瓦多雷只有被西西里拖死在叙拉古边境线上的份。 他得寻找出路。 狼群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不像那些哥伦比亚人,会对他的家业虎视眈眈。 加上西西里对这些狼之主的态度可称不上好,萨尔瓦多雷手上又有着湛月送来的“狼母气息”,头上时刻顶着的王冠也给了萨尔瓦多雷信心。 “扎罗。” 萨尔瓦多雷突然叫了一声扎罗的名字。 走在前面的扎罗顿了顿脚步,回头不耐烦地瞥了眼萨尔瓦多雷。 “干嘛?” 萨尔瓦多雷看着扎罗血红的大眼,突然笑了下。 “谢谢你。” 扎罗龇了龇牙。 “老东西,别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收收你那些没什么用的心术!” 萨尔瓦多雷笑容不减,但没有再说那些肉麻的话。 “还有多久的路程?” “快了,月亮升起之前。” (ps:查了下莱塔尼亚的资料,发现巫王是1077年才被推翻的,116章已修改,如果前面还有哪里有错,欢迎指出来) 第119章 难民 战局的变化来得比人们想得快,其原因也比人们想得更魔幻。 当十余只周身弥漫着黑雾的狼之主出现在战场之上时,人们便知道了,战场,从这一刻起,已经变成了猎场,他们是猎物。 而狼群,是猎手。 ———————————— 许久没有见到西西里,她似乎老了一些,脸上出现了以前所没有的皱纹。 “战场上情况怎么样?” 湛月搅着自己那杯咖啡,试图让加进去的方糖溶解得更充分。 “萨尔瓦多雷没忍住,笼络了一批狼之主——都是些失败者,不足为虑。” 西西里夫人半眯着眼,似乎很疲惫。 狼之主的突然出现确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丢了一大片防线,但很快,她就调动起了自己的“巨狼之口”,也加上了自己这边的狼之主,夺回了防线。 在这之后,战斗烈度明显上升了。 哥伦比亚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以德克萨斯家族盟友的名义。 这本来也算是外敌,但奈何确实是打着德克萨斯的名义,也听从萨尔瓦多雷的调度,西西里夫人也不能因为这个而发动“灭族清算”,让那些袖手旁观的家族加入战斗。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在西西里夫人的控制之下。 “巨狼之口”现在才加入战场,狼之主们之间的斗争也一直到了这几天才开始,这已经比西西里所预想的那种情况好上很多了。 “需要我出手去弄死那些哥伦比亚人吗?” 湛月头也不抬,试着喝了一口咖啡。 “不,那些人虽然很棘手,但他们也有着自己的野心——对德克萨斯家族产业的,用不着——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让你动手清除那些哥伦比亚人,而是因为莱塔尼亚来人。” “哪个贵族想掺一脚?” 湛月的语气依旧平淡。 “新上任的双子女皇。” 西西里夫人注视着湛月的眼。 —————————————— 双子女皇并没有全都来。 1077年对于莱塔尼亚人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年份,巫王赫尔昏佐伦的统治于今年被推翻,双子女皇:莉泽洛特·伊维格娜德,希尔德加德·赫尔玛特上位。 来的人是希尔德加德·赫尔玛特。 巫王刚被她俩干死,莱塔尼亚国内的情况不容乐观,创造出双子女皇的那些选帝侯对双子女皇也虎视眈眈,湛月实在想不到这位“阴沉羊”来叙拉古干什么。 “『律罪者』,久仰。” 赫尔玛特面色阴郁,微微点头。 湛月没什么反应,似乎赫尔玛特口中的『律罪者』不是他一样。 西西里夫人对赫尔玛特的来访还是表示出了相当的尊重,愿意让赫尔玛特进入城市中,好生招待,但眼前这位黑羊言辞明确地拒绝了西西里夫人的好意,固执地选择了站在边境线上,等待着湛月的到来。 她知道湛月一定会来的。 西西里夫人派人搬来的一套桌椅摆在一边,赫尔玛特站着,显然没有动过任何物什。 “闲话就少说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能坐着,湛月才不会站着,他拉开一张椅子,径直坐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赫尔玛特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现,她依旧挺直地站着。 “选帝侯已经知道了叙拉古的内乱。” 她说话并不快,但字字清楚,也没有像个莱塔尼亚人那样,说话中总是有各种手势。 “所以?巫王那个老家伙才死,他们哪有心思来管叙拉古?” 湛月不以为意。 巫王才倒台,这些选帝侯不忙着处理各自领地里的巫王残党和各路起义军,还有多余的精力来叙拉古掺和一手? 赫尔玛特的脸色仿佛亘古不变一般,她看着湛月。 “选帝侯们面对自己领地的纷乱很是头疼,加上我和伊维格娜德的独立,他们确实没有多余的兵力掺和叙拉古的内乱——他们想了个法子。” “嗯?” 湛月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赫尔玛特。 “我听说双子女皇似乎是选帝侯的傀儡——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骗人的,湛月早就知道双子女皇不会乖乖听那些贵族的话——他当初作为制作黑白羊的项目组头头的时候,可没给这俩加上什么“思想钢印”。 赫尔玛特眼眸微动。 “他们驱赶了大批的难民和巫王残党,现在估计已经快到了叙拉古的边境。” 湛月眼底闪过一缕愕然,紧接着便是杀意。 “叙拉古不是他们的屠杀场。” 他的语气冷了下去。 选帝侯们驱赶那些难民和巫王残党来叙拉古,这招简直阴损,既没让屠杀平民的恶名落在自己头上,也削弱了叙拉古的国力——叙拉古本来就和莱塔尼亚有历史渊仇,把屎盆子扣在叙拉古头上,那些被蒙蔽的平民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 加上湛月这个『律罪者』本来就是莱塔尼亚的罪人,又是巫王的“前”密友,湛月没有在巫王被讨伐的时候现身,那些巫王残党也会对湛月心有怨恨,选帝侯们只需要在混乱的难民潮中派人宣布一些谣言,不愁打不起来。 赫尔玛特点了点头。 “我的子民也不是他们的牛羊。” 阴沉羊面色阴沉。 “我和伊维格娜德有自己的打算,『律罪者』,我们可以为你提供那些参与此事的选帝侯的名单——只要暗杀几个,用你的名头,其他人自然不敢继续下去。” 湛月打量了下眼前这位女皇。 当初的小女孩也长大了啊……幸好没认出我来。 “你们出力,还是我亲自去?” 赫尔玛特沉吟片刻。 “我们来做刺杀的事——那些难民不消三日就会到达叙拉古边境,即使这几日我们刺杀顺利,也需要时间让那些人知道此事不可行——”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控制伤亡的。” 湛月没等她说完话。 赫尔玛特的意思很明显,她们去刺杀那些参与此事的选帝侯,湛月则要尽量控制莱塔尼亚人和叙拉古人的冲突,等待双子女皇把这些难民召回莱塔尼亚。 此时的莱塔尼亚国内政局相当混乱,湛月也不太想这个时候去莱塔尼亚境内,掺和那么多破事,加上呆在叙拉古,也好控制这场叙拉古内战的局势。 见到湛月同意,赫尔玛特微微点头,表情上出现一丝波动……她似乎眼神复杂了些许。 “如此便好,莱塔尼亚的事叙拉古人也不好直接出面,交给我和伊维格娜德便好。” 交给你的两个女儿就好,父亲。 —————————————— 告别了赫尔玛特,湛月摸着下巴,给西西里夫人打了个通讯,便坐在那里,等着接他的车子到来。 赫尔玛特口中的『律罪者』,其实跟“牧狼人”一样,只是一个称号。 只不过,一个是莱塔尼亚人对他的称呼,一个是叙拉古人对他的称呼。 毕竟是一手策划了叙拉古分裂的人。 赫尔玛特知道湛月的身份并不为奇,作为女皇,还接手了巫王的大部分遗产,这点事情瞒不住她。 不过,湛月有些好奇。 她,或者说双子女皇,她们,是怎么知道湛月这个时候在叙拉古的? 看赫尔玛特的样子,明显是提前知道湛月在叙拉古的消息的,不然,也不会在见到西西里这个叙拉古的实权统治者之后,还提出了要见湛月的请求。 有人告密?还是其他的一些手段…… 晃了晃脑袋,湛月放弃了探求的好奇心。 这背后的原因很重要吗?比得上马上就要到来的难民潮冲击重要? 前来接湛月的车子缓缓停在湛月面前。 拉开车门,湛月意外地看了一眼坐在司机座位上的西西里。 “西西里?” “怎么?” “……你知道赫尔玛特来的原因吗?” “知道,别忘了,是我先跟她接触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透个底?” “这个事只有你来处理才最好,我不想干扰你的判断。” 西西里开着车,语气平淡。 双子女皇请求控制叙拉古与那些莱塔尼亚人的冲突烈度,这件事可不好办。 即使是西西里,也无法在应付愈发凶猛的德克萨斯的情况下,还能完美地处理此事。 有湛月这个闲着的,为什么不用?这不也算是外敌入侵么,湛月既然都保证了自己会处理这种事务,安心抛给他就好了。 湛月都好意思压着她,不让她尽快结束内斗,她又怎么不好意思麻烦湛月? 西西里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心安理得起来。 这事处理好了,以后对叙拉古也有好处——就当是湛月的补偿好了。 ——————————————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打着哈欠,从温暖的大床上起来。 “嗯?爸爸?” 身边没有传来熟悉的温度。 切利尼娜有些慌乱,不过好在湛月之前也消失过,她并没着急,在房间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张湛月留下来的纸条。 “我出门一趟,回来的时间不定,安心学习,勿念。——岳瞻” ———————————————— 两天半后。 边境线上的天气倒不像叙拉古,小雨连绵不断,而是要不就大雨倾盆,要不就晴空万里。 不过今天是大风天气,天上的云层很厚,很压抑。 “今天的色调是暗黄色呢……” 湛月感慨一句。 “嗒嗒嗒……” 远处传来震动。 “呼——” 大风刮过,压的野草直不起腰。 黑压压的人群喧哗着,疯狂地向湛月的方向冲击过来。 湛月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唯他一人而已。 “前面就是叙拉古,只有冲进去,我们才能活下去!冲啊啊!” “巫王不会放过那些天杀的选帝侯的,巫王会保佑他的子民的,冲啊!” “为巫王陛下夺回莱塔尼亚的土地,巫王将会重生,冲啊!” …… 风儿带来喧嚣。 一缕缕银白的发丝在大风中飘舞。 面对成千上万被驱赶的难民,面对隐藏其中的,面露疯狂地巫王残党,面对选帝侯们的恶意。 湛月微微叹了口气。 “前方止步。” 他向前走了一步。 “冲啊啊——!” 人群的喧哗淹没了湛月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看到湛月,不仅没有放缓脚步,反而面露疯狂,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刀身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有些刺眼。 湛月微微抬了抬眼皮。 “我说,前方止步。” “轰——!” 随着湛月的话语落下,大地开始颤动起来,无数的草皮带着泥土,被无边的触手顶飞,青绿色的触手疯狂地挥舞着,投下大片狂乱的阴影。 触手钻出大地,人群仿佛失声。 黑压压的难民潮硬生生停下了冲击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比之他们规模更大的触手浪潮。 在无边的阴影中,湛月血红的眸子格外刺眼。 “越过边境线者,斩无赦。” ———————————————— 在湛月仿若神话般的手段威慑下,冲击而来的难民潮硬生生停在了叙拉古的边境线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过,真正的难民会对眼前这幅景象感到畏惧,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些选帝侯密探和巫王残党可不会止步不前。 虽说这幅景象确实唬人,但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怖之后,他们开始觉得,这般景象,最多也不过是一个他们没见过的大型术法罢了——他们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术师,合起力来,未必不能突破眼前的封锁。 说到底,挡在难民潮面前的,只是一个个体而已。 在巫王残党眼中,只有巫王陛下才能只身挡下这么多术师的合力攻击,将他们全都歼灭,而眼前这个陌生的白发男子,即使可以阻挡他们一会儿,但也绝对不可能只身把他们都杀了。 选帝侯们的密探倒是没有像巫王残党想这么多,他们只是单纯为自己任务没完成而着急,又绕不开湛月这个威胁,想要突破罢了。 不过,密探们都是一个一个的,都认不出来彼此的身份,只是在之前那么多天混在人群中,看出来了几个明显的,这会儿也没啥办法。 巫王残党可不像密探们,巫王才倒台,他们这伙难民里,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巫王的拥簇,行动起来,那叫一个干脆。 湛月依靠着一根格外粗大的青绿触手上,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伙人跳腾,并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这块地方的资源并不充足,在不毁坏土地根基的情况下,湛月也只能催生出这么“一点”阵仗,但即便如此,这些人也掀不起任何浪花。 这可是“灭世线”的伊莎玛拉带回来的进化消息催生出的海嗣。 即使祂没有走到“灭世线”的尽头,即飞升寰宇,就被那个时间线上的湛月联手水月干掉了,但眼下这也够了,在那些真正恐怖的家伙不出来之前,湛月完全可以在这片大地上横着走。 被湛月靠着的触手并没有像其他触手那样不断晃荡,而是像棵树一样,安安静静地伫立着。 被海神倚靠是它的邀天之幸,它可不敢随便乱动,打扰了海神大人的思考。 “叙拉古人,让开道路!” 集结起来的术士团齐声大喊,似乎是想用声音给自己壮胆。 湛月抱臂,冷眼看着这些跳梁小丑,没有动作。 “第一,我不是叙拉古人,第二,越线者死。” “*莱塔尼亚粗口*,油盐不进,杀了他!” 随着带头人的厉喝,术士团举起了自己的乐器。 莱塔尼亚人大多以乐器施法,他们相信源石技艺跟乐律一样,具有自己的律韵,而乐律,也是引动源石能量,施展源石技艺的最佳媒介。 不过,湛月本人并不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他甚至唱歌都跑调,但这也不妨碍他成为术师中的翘楚。 面对术士团的“大合奏”,湛月只是冷淡地看着,甚至懒得动一下。 如果他们这些术士中,有着像阿尔图罗那样能够触及灵魂的人,也许湛月还会做出一些防范,但对于眼前这个粗暴施展出的压缩风拳,湛月压根不放在眼里。 “第三,发起攻击者,死。” 湛月终于在风拳打出来的那一刻,说出了他的第二句话。 “yun~” 身后无边的触手浪潮发出诡秘的声音,仿佛在应和湛月的话。 触手拍下。 —————————————— 火,风,水…… 雷电,刀光,物质构造…… 各类术法紧随在风拳之后,试图击溃向他们袭来的无边触手。 但可惜,这可是经过无数进化之后的海嗣,这些术法又都是一些常见的术法,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天才术师,对这些有着极高抗性的触手压根儿没有一点威胁。 在阴影终于到了他们头上时,这伙巫王残党才意识到湛月的不可力敌。 “不可能——叙拉古人怎么可能施展出这种级别的术法——” 疯狂逃窜的术士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左臂刚刚被一根拍过来的触手蹭了一下,已经成了烂泥。 湛月冷眼旁观着这场注定的屠杀。 他并不觉得自己杀的有些多,没能控制住“伤亡”。 这些站出来袭击他的人,几乎全是巫王残党,这些不稳定份子,对双子女皇的统治没有一点好处,杀了也就杀了,湛月要控制的,只是那些被鼓动的难民的伤亡,这些巫王残党,还有潜藏在人群中选帝侯密探,死多少都无所谓。 而且,这种事情,想一点流血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总有别有用心的人要跳出来。 有着双子女皇的情报,湛月已经在这里整整经营了两天半,面对这伙难民,也展示出了充分的实力,但即便如此,这些术师还是跳了出来,那么,湛月也只好杀鸡儆猴了。 湛月也有留手,故意放了一些术师回去。 难民潮就在不远处,这些人的惨状也能给那些人一些警告。 没一会儿,能逃跑的都已经逃了,湛月也没追,只是守着自己的边境线。 他抬头看向天空的云层。 今夜要下雨。 大雨。 —————————— 难民潮的骚乱一刻也没停下过。 他们中还是有真正的难民的,被那些选帝侯的部队逼着来到了这里,如果他们没能进入叙拉古的边境,迎接他们的就只有宪兵的利刃了。 加上队伍里那些术师老爷都死了,他们这伙人更加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呆在这里就是一个死字,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向前打不过湛月,向后打不过选帝侯们的部队。 一股颓丧绝望的气氛渐渐蔓延在人群之中。 母亲抱着孩子,男人拿着武器。 他们不想死。 —————————————— “大人……” 一伙互相挤着的难民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卡普里尼人显得很怯懦,看向湛月的眼神满是恐惧,身上并没有任何利器。 他也不是什么术师,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连羽兽都没杀过。 湛月闭着的眼睛睁开,血色在黑暗中闪烁。 “有什么事?” 眼前这些人并没有恶意,只有害怕,加上他们并没有越过边境线,湛月也就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 “大人,我们只是一些可怜的难民,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至少,至少,让老人小孩过去吧……” 见湛月没有动手,这个卡普里尼直接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声泪俱下。 湛月眨眨眼。 “不可能,不过,听你的意思,我不放你们过去,那你们就活不了?” 虽然湛月拒绝了,但湛月依旧没有动手,甚至言语中有松动的意思,这个卡普里尼人连忙抹干净了眼泪,就这么跪着,哆哆嗦嗦地说了起来。 “大人——我知道我们队伍里有很多巫王的人,我也知道,您不想放我们过去,就是怕有那些人混在里面,但是,大人,我们后面还有那些可恶的贵族的追兵啊!” 听到这里,湛月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垂眸,抱着的手臂放了下去。 “继续说。” 他的语气冷若冰霜。 “我们也不想去叙拉古,可是每当我们不往叙拉古的方向跑,那些大兵就会突然冒出来,杀掉我们一些人,把我们赶过来……我的孩子就死在他们手上……呜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这个卡普里尼没忍住哭出了声。 湛月叹了口气。 “我不可能放你们进去,但是,那些所谓宪兵,也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凶,你们回去吧……你们有粮食吗?” 他终究还是心软。 这些人虽然都是“路人甲”,但他们也没有妨碍到湛月的任务,跟湛月的家人更是扯不上一点联系,如果力所能及,湛月还是会出手帮一帮的。 又没碍着什么。 “不缺,不缺……大人,果真吗?” 卡普里尼怯懦地蠕动着嘴唇。 如果是一开始的话,粮食还是很紧缺的,但随着这么多天,那些宪兵仿佛驱赶牛羊一般的屠杀,人少了,粮食反而不紧缺了,如果真要说哪里紧缺的话,那就只有医疗了。 难民潮中,没几个医生,加上穿过战场,野外,卫生条件极差,好多人都已经染上了源石病。 不过,莱塔尼亚并没有像其他地区那样歧视源石病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 入夜。 雨果然下了下来。 湛月有着触手给他遮雨,眼前这伙难民可没有。 不过,他们能在野外活这么多天,一直活到被驱赶到这里来,不至于应对不了一场大雨。 一片哗啦的雨声中,湛月看到不远处的难民营地熄灭了篝火。 周围再无一点光亮,只有在黑暗中仍然散发着莹绿色荧光的触手群,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恐怖无比。 靠着触手,湛月闭目休息。 他不由怀念起了在萨卢佐家的休闲日子,倒不是说怀念床,而是怀念那个孩子。 他不由怀念起了在卡兹戴尔的日子,即使一天到晚总是在跟不同的部队干仗,但总会有一个女孩等他。 他不由怀念起了在阿戈尔跟海嗣拼死拼活的时光,即使海嗣的外貌难以恭维,战场上的血腥味也不好闻,但他确实是在那里寻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正式的爱人。 触手弯着腰,为他遮风挡雨。 一片静谧中,一股困意不由升了上来。 无关精力是否充足,只是单纯到了点,想睡了。 意识渐渐归于平静。 “……” 一阵异样的细小声音将湛月惊醒。 湛月嘴角向下弯去,展示出他心情并不美丽的事实。 他有起床气。 ———————————— “那些贱民怎么不往前走了?” “听探子兄弟说,前面突然冒出来一大片触手林,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触手林?那是什么鬼东西?” “谁知道呢,也许是叙拉古人的把戏吧。” “*莱塔尼亚粗口*,那些贱民进不去叙拉古,我们的任务怎么完成?” 士兵们烦躁地撑着伞,散漫地交谈着,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不用完成了。” 陌生的男声。 “谁?!” 唯有幽蓝与火红的剑光作为回应。 ———————————— 拂晓。 湛月靠着触手,假寐。 “大人,大人……!” 昨天见过的那个卡普里尼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当然,很小心地没有越过边境线。 湛月睁开眼。 “何事惊慌?” “死了……那些追击我们的宪兵队死了!” 卡普里尼显得很高兴,但又有些惊慌。 “哦。” 湛月闭上眼。 没什么好惊奇的,都是湛月杀的。 也没遇上任何有效的反抗,即使不时缓,以湛月现在的初生之躯,杀他们的难度也跟宰杀羽兽差不多。 卡普里尼看到湛月这幅漠不关心的样子,没转过弯的脑袋终于开始运作,他意识到,正是眼前这个人杀了那些穷追不舍的宪兵。 “大人,谢谢……” 卡普里尼又想跪下去,但被一根触手又抬了起来。 “我不喜欢跟跪着的人讲话,没事的话,就回去吧,等上几天,会有人接你们回家的……”湛月思索了下,“粮食不够,可以跟我说。” “回家……” 卡普里尼愕然。 他从没想过回家。 他,他们这些难民的家早就没了,毁在了兵灾之中。 “你们有两位好君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提前守在这里。” 湛月随口应付着。 双子女皇! 卡普里尼顿时想明白了许多。 他突然觉得有了希望。 原来,还有人记得他们这些“贱民”。 双子女皇……他回去一定要效仿那些炎国人,给这两位立长生碑! 第120章 一波又起 今天依旧在起风,不过风势没有昨天大,天上的云层也没有昨天厚,今天下午甚至可能会出太阳。 是个好天气,风儿正好。 湛月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身体上没有什么不适,但心理上还是有一点酸涩的感觉。 也不知道要这样等上多久。 湛月还是很相信双子女皇的实力的,由湛月主持创造的她们比之原剧情术法造诣上走得更深远,原剧情中,那些选帝侯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更别说现在了。 只是,1077年的双子女皇,除了她们自己,在莱塔尼亚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牌”。 也不知道她们暗杀要多久,又要多久才能把这些莱塔尼亚人接回去。 正胡思乱想着,又有一路人马渐渐接近了过来。 感受着周围的触手传给他的信息,湛月微微抬眸,看向小心翼翼走过来的“密探们”。 他笃定这些人是密探。 人数不多,脸上没有难民那种绝望、丧气的神色,看身形,有着军事化训练的痕迹。 “大人,今天天气不错啊。” 站出来说话的密探是个沃尔珀。 “是啊,天气不错,不适合见血。” 湛月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 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手段,在这块被湛月经营了两天半的触手林里,都没什么用,这是碾压式的差距。 既然如此,有人陪着聊聊天也不错。 “大人……哦不,尊敬的『律罪者』湛月阁下,我也不多打扰您的休闲时光,开门见山地说了,”沃尔珀密探搓了搓手,活像个苍蝇,“选帝侯们想见您。”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们都是选帝侯的人,不是难民,想来以您的英明神武,早就看出来了。” “有哪些人?” 湛月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摸不清是拒绝还是同意。 他也不意外这些密探还能跟自己的主子联系上,也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这些人总是有些手段的。 “这个……”密探脸上流露出一抹真挚的纠结,“还恕小人不能告诉您,您去了就知道了。” “你们的邀请未免过于没有诚意,”湛月失望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动手,“如果那些家伙真想见我,就亲自过来。” 选帝侯们并不知道制作双子女皇的那个神秘主管就是『律罪者』,就是此刻挡在难民潮之前的这个男人,不然,他们也不会升起邀请湛月一叙的想法。 也许他们还抱着跟湛月谈谈,事后利益平分这种腌臜的想法。 湛月对这些注定了会消失在历史中的选帝侯并没有兴趣。 密探试着再劝说了几句,但湛月只是冷淡地看着他,最终,他还是缩了缩脖子,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 看着这伙密探交头接耳了几句,他们便作鸟兽散了。 湛月撇撇嘴,顿觉无趣。 这些人胆子还得练练啊。 —————————————— 下午果然出了太阳。 太阳出来了,风儿也随之变小了。 “『律罪者』……哦不,『牧狼人』阁下,”眼前的贵族笑容满面,堆着手,态度谦卑,“行个方便,日后大家也好做生意嘛。” “做生意?” 湛月眸子半抬。 “是啊,做生意,您看,这些商人都是想进入叙拉古做生意的,您又何苦为难呢?” “商人?你把这些人叫做商人?” 贵族笑容不变。 “他们怎么不是商人呢?昨天都已经有人跑来跟我诉苦了,他们确实是商人啊。” 湛月歪了歪头,目光落在这名贵族身后的难民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湛月的目光,难民抖了一下,贵族则是强硬地把这个倒霉的难民拉了过来。 “泽尔,你是不是商人啊?” 他和善地对这名难民微笑着。 “是……是是是……我是商人……” 湛月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但没有发作。 “您看,平白无故的,挡着两国经济交流,也许会影响两国外交呢——我头上的那位大人已经吩咐了,您要什么都可以,我们都可以配合,我们只是想要让这些可怜的商人进去,有什么错呢?” 贵族拱拱手,腰板几乎弯成九十度。 “我搞不明白,你们为何要这些人死,还是要死在叙拉古的土地上,”湛月开口,语气冷淡,“巫王才死,内乱都还没平定,就想着向叙拉古伸手,也不怕自己撑死。”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贵族脸上仿佛刻上去的谄媚笑容变了变,他悄悄向后挪了挪。 “想要我让开,让军队来说话,或者要是那些人够胆,亲自来和我交涉,至于你——”湛月眼中寒光一闪,“你不够格。” 一道幽蓝的剑光闪过。 倒霉的平民,护卫,暗中观察的巫王残党,密探,都没有反应过来。 贵族试图躲在那个倒霉的难民身后,但很可惜,他快不过湛月。 护卫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令湛月厌恶的惺惺作态的贵族已经身首异处,而始作俑者湛月却仿佛从没动过一般,依旧依靠在触手上。 “咿——” 那名难民离那个贵族最近,直接被喷出来的血液喷了一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护卫们脸色难看。 贵族死了,他们就算能活着回去,也会被更上面的那位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处死。 湛月打了个哈欠,仿佛刚刚只是拍死了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你们可以走了,对了,不要妄想着拿我在你们国境内杀人这个理由做事,我不介意让叙拉古的领土扩大一点。” 看着护卫们默默收拾着贵族的尸首,湛月突然补充了一句。 “那个倒霉的难民,你们也给他扔回难民营地去,告诉你们背后的选帝侯,以后再来人跟我交涉,最好带着诚意,不要妄想给我搞指鹿为马那一套。” ———————————— 夜。 自从昨天夜里的屠杀之后,再没有任何“宪兵队”敢于靠近这块地方了,今天夜里风平浪静。 湛月无聊地掰着指头,算着自己这一趟大概多久能回去。 当然,回去估计也闲不下来了。 莱塔尼亚的动作是一个信号,周遭那些野心家很快就会蜂拥而至。 那些人不会因为湛月在就止步不前,发战争财的诱惑足以让这些资本家、野心家丧失理智。 “大人……” 是那个卡普里尼难民。 湛月有些意外,没想到还会有难民胆子这么大,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找他。 “怎么了?粮食不够了?” 卡普里尼连忙摇头。 “不不不,我们还有不少剩余……我们都很感谢大人,没让我们被人驱使着犯下大错,还保护我们不被那些宪兵杀死,这是我们特意为大人您烤的野毛兽,还请您收下。” 说着,他把拿在手上的烤毛兽恭恭敬敬地摆在了边境线上。 “你们倒是看得很清楚,没有被那些巫王的人和密探蛊惑——我这两天也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这里分为三个群体,对不对?” 看到这个卡普里尼的表现,湛月来了一点兴致。 他接着分析。 “难民,巫王残党,密探,当然,你们三个群体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楚,你们倒是很难得,在两股比你们强大的外力迫使下,还能保持清醒,你们原本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们其实原本都是大学里的讲师,或者学生……” 卡普里尼拘谨地回答着湛月的话。 “大学?” 湛月有些惊讶。 “是的,我们中有很多人原本都在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生活……自从巫王被推翻,学校里巫王的疯狂支持者就嚷嚷着造反,结果连带着我们这些普通人,一并被选帝侯们驱逐……到了这里。” 卡普里尼说到巫王疯狂支持者和选帝侯的时候,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怨恨神色。 湛月心中了然。 如果是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的话,那也不足为奇了,这所大学是被某一任乌提卡伯爵开设的,而巫王就出身于乌提卡,大学里很多人都是巫王的拥簇,在这种时候,会被选帝侯们驱逐也是合理。 不过,连带着无辜的平民,这些选帝侯也说不上英明。 似乎是见湛月并非像想象中那般凶恶,反而还挺好说话,这个卡普里尼大着胆子,主动上前攀话。 “大人……听今天下午那些人说,您是律……牧狼人?” “嗯。” 湛月大方地承认了。 没啥好掩饰的,当年在莱塔尼亚干的这件事可是在他漫长的修正生涯中都称得上一顶一的大,他对此感到自豪。 卡普里尼眼中闪过好奇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活生生的传奇就在眼前,没哪个学者不会不感兴趣,但他才30多岁,还不想死。 湛月注意到他的好奇神色。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很乐意跟年轻人说说自己的传奇故事……对了,你在难民中说得上话吗?” 卡普里尼受宠若惊,连忙回答。 “说得上,说得上,我之前是副院长。” 湛月老气横秋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都在大学里当上副院长了,想来也是有能力的人。 卡普里尼看着湛月老气横秋的表现,再看着湛月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心中不由感到怪异,但他,连带着身后的所有难民,小命都捏在眼前这个『律罪者』手上,他可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敬。 “如此甚好,你回去后告诉那些真正的难民,他们可以进入我的触手林,接受我的庇护,当然,我自有方法分辨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难民——你懂了?” “懂懂懂……” 卡普里尼的脑袋宛若啄木鸟啄击树干一般,点得很快。 “嗯,在开始聊天之前,你叫什么?” 湛月突然想到自己跟这个胆子很大的卡普里尼聊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我叫……” “算了,你叫什么我不关心。” 湛月又出声打断了卡普里尼的自我介绍。 他又突然想到,左右不过是个“路人甲”罢了,就算这会儿记住了姓名,要不了百年,他就会把这部分“无关紧要”的记忆给自我封锁起来。 湛月之所以跟这个卡普里尼聊这么多,也只是因为无聊罢了。 —————————————— 『律罪者』。 在流传在莱塔尼亚大地上的诸多传说中,这则传说离人们最近,也最真实。 不过,即使这样,民间对『律罪者』的看法也是千奇百怪,没有一个基准——唯有真正见过『律罪者』的选帝侯,以及巫王,才对这个传说中的人有个确切的认知,但他们,包括巫王,无不对其三缄其口。 莱塔尼亚民间因此大多将湛月妖魔化。 不过,当初其实是因为巫王受了湛月的拜托,不要让他的形象流传,于是才威迫那些见过湛月的人不准乱说。 选帝侯们保存着湛月的画像,因此,那些密探才能认出湛月——即使变了个发色和瞳色,但基本的脸型没变。 受了湛月首肯,许多那个时候的故事渐渐向这个既倒霉又幸运的副院长揭开了神秘的面纱,被他一一记录下来。 …… “原来如此……所以……” 副院长皱着眉头,作冥思苦想状。 原来湛月和巫王的关系并不像世人想象那般,是密友,是敌人——湛月是巫王的启蒙老师,也是唯一一个在巫王疯狂后没有被他处死的“老师”。 这是湛月告诉他的,还有他不知道的。 比如,巫王在窥探到“荒域”的威胁,变得喜怒无常,疯狂暴躁之前,湛月和他的关系还称得上友善,即使是湛月一手策划了叙拉古的分裂,巫王也从来没想过弄死湛月。 但在那之后,二者的关系便变了味道。 巫王无时无刻不想着让湛月帮助他建造荒域里的高塔,但湛月不见身影,渐渐的,巫王把湛月视作了敌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捕捉”湛月,让湛月成为他高塔中那些“图景”中的核心——也就是让湛月死,被他的术法转化。 这些湛月并没有告诉眼前这个副院长,他知道这么多对他也没好处。 湛月说了很多,一时间也算是开心愉悦,和颜悦色地提醒了一句。 “副院长先生,你越线咯?” “啊?!” 卡普里尼从获得秘辛的喜悦中惊醒过来,这才看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越过了叙拉古和莱塔尼亚的边境线。 他脸色大变,一层细密的冷汗在他额头上疯狂冒出。 “汗流浃背了?” 湛月笑嘻嘻的,看上去很不正经。 “我……我……” 卡普里尼脸色青白,显然吓得不轻。 “好了,逗你玩的,回去吧。”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湛月的恶趣味似乎一下子就得到了满足。 再吓下去,这个可怜的卡普里尼可能会直接一头栽在地上,湛月可懒得让触手把他运出去。 —————————————— 时光悠悠,很快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 在湛月的庇护下,这群难民的生活也称不上多苦,至少饿不着,湛月确实如同他承诺的那样,给这些难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也允许了那些真正的难民进入触手林生活。 虽然一开始没几个人能接受身边时刻摇曳着随时能取他们性命的触手,但很快,随着他们的营地被接连几天大雨搞得破烂不堪,他们被迫选择了接受湛月的庇护。 这其中也没少了那个副院长的引领。 现在,没能进入触手林生活的,都是那些巫王残党和密探了,失去了真正难民做中间层,两伙人马的矛盾很快就爆发了,三天两头打上一架。 要是搁之前,密探们是怎么都打不过人数众多的巫王残党,但湛月那一波杀鸡儆猴,直接让巫王残党的有生力量大幅削弱,现在竟然打的有来有回。 湛月看着他们狗咬狗,也是颇有乐子。 “岳瞻阁下,西西里夫人有请。” 就在湛月正在观赏着密探们和巫王残党的术法对轰之时,一个鬼头鬼脑的叙拉古人出现在湛月身边。 “巨狼之口?” 湛月没挪开目光,随口问道。 啧,刚刚那个巫王残党怎么回事啊,被随便干扰一下就熄了火?行不行啊,我还跟副院长赌今天是你们巫王残党赢呢,支棱起来啊。 那个叙拉古人搓了搓手。 “不是,我哪能进巨狼之口啊,我这体格子它不争气啊,我只是西西里家族的一个催债人……” “哦,你让她等会儿,马上就分出胜负了。” “啊,什么胜负?” 叙拉古人傻了眼,没听懂湛月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随着密探们被巫王残党轰的呜哇乱叫,溃不成军,湛月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赢了,走吧。” ———————————————— 西西里夫人,或者说任何知道这块地方在发生什么的叙拉古人,都有意绕着走。 湛月来处理这种棘手的事就好,叙拉古人不好出面参与,可不要小瞧了莱塔尼亚那些选帝侯的舆论战。 也就是湛月『律罪者』的名头够响亮,加上这个名头在莱塔尼亚都没有能再黑下去的点了,那些选帝侯才没有办法。 湛月也很放心自己催生出来的这些触手,即使是双子女皇来了,也得轰上个几分钟,才能突破触手们的防线,他离开一会儿不算什么。 跟着这个西西里家族的催债人没走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湛月眼前。 西西里夫人给了这个催债人一个平淡的眼神。 催债人识趣地退下了。 “又有不长眼的?” 湛月大大咧咧的,丝毫不在乎还没走远的催债人。 催债人浑身一震,脚下原本不快的步伐连忙生风,赶在西西里夫人说话之前就逃离了这儿。 “嗯,这里的情况基本已经控制下来了吧。” 西西里看了看远处密密麻麻的触手林,有些头皮发麻。 “早控制下来了,只要那些选帝侯不想撕破脸皮直接派军队来打,这些莱塔尼亚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湛月表情很轻松。 “我现在还在这里看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莱塔尼亚的高手还是很多的,其中不少能攻破这片触手林——毕竟触手们就扎根在这里,动不了地盘,一根一根来打,总会磨光的。 湛月守在这里,也是不想那些选帝侯派这些高手——或者直接撕破脸皮。 “西边的卡兹戴尔,来了一伙萨卡兹,人数不少,来意不明。” 哦? 卡兹戴尔? 这个时候的卡兹戴尔还有哪个势力敢直接跳到别国脸上的? “有没有特别的标志?” 湛月问道。 普通萨卡兹军队和王庭军是两种存在。 要区分这二者的话,也好区分,不管是哪个王庭的王庭军,都有着他们的特色标志,就算西西里夫人不认识,只要给湛月描述一下,湛月也能认出这是哪个王庭的王庭军。 西西里确实不认识王庭的标志,她只是知道萨卡兹有十大王庭,有着王庭军这种军队,但还真没怎么见过,不过,她见过普通的萨卡兹军队。 “那些人跟我之前见过的军队一样,除了多了几门火炮,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看来不是哪个王庭手长。 “他们表现很奇怪,只是呆在边境线周围,时不时劫掠几个村庄,没有向内地进军的意思,我派人盯着他们,发现他们似乎只是在边境线上转圈。” 西西里夫人面色古怪。 “被劫掠的村庄也只是损失了粮食,甚至没几个受伤,哪怕是因为护粮心切,站出来反抗的村民,也没有几个被杀的。” “哦?这么说,他们还是仁义之师不成?” 湛月挑挑眉。 “不管他们是不是什么仁义之师,带着那些火炮在边境上转圈,就是外敌——湛月——” 西西里眼巴巴地看着湛月。 她的意思很明显,该湛月出手了。 诚然,她完全有余力自己去处理这件事,甚至还能处理得很好,但还是那句话,湛月的事,她才不会揽过来。 湛月叹了口气。 这边莱塔尼亚的事都还没了结,那边又出事了。 不过,也都是他自己造的孽,他不后悔。 就是,回去的日子恐怕遥遥无期了。 也不知道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怎么样了。 第121章 乌龙 西西里夫人给湛月留下了那伙卡兹戴尔人最近活跃的地址,便扭头离开了。 这里离触手林不远,为了一些政治上的原因,西西里夫人最好还是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密探看到。 “真是……” 看着西西里夫人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湛月揉了揉眉心。 他原本还想问问狼群的情况呢,这家伙就走了。 算了,还是先把活干了吧,这也是他自己挑的。 ———————————— 叙拉古和卡兹戴尔的边境线上。 身披黑甲的萨卡兹们建立起营地,一队队斥候二十四小时交替着巡逻。 “咱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一个面相年轻的萨卡兹坐在篝火旁边上,用手肘顶了顶坐在他身边的老兵。 “着什么急,想老婆了?” 老兵瞥了他一眼。 年轻萨卡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意,显然是年轻不经世事,经不起玩笑。 “哪有……” “什么时候回去也不是我说了算,是上面的人说了算。” 老兵给这个新入伍的小伙子递了瓶酒,“安心等着吧,指挥官不也说了嘛,咱们来又不是来打仗的。” 年轻萨卡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看着有些浑浊的液体在瓶中晃荡,有些惊讶。 “开科德,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从哪儿搞来的?” “别问,再多嘴就别喝了。” 老兵不爽地撇撇嘴,小年轻就是不好带,问这问那的,他作势要去拿回自己的酒瓶。 “别别别。” 年轻萨卡兹连忙把那只有一半酒液的酒瓶藏在自己怀里,不让老兵拿回去。 “……打扰一下,指挥官的帐篷是哪个?” 陌生的男声。 湛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人。 他听了有一会儿了。 “谁?!” 在湛月出声后,那名年轻的萨卡兹士兵愣了下,但那名老兵却是反应神速,也不管湛月有什么动作,就地一个翻滚,让自己面对湛月,站了起来。 看着才反应过来的年轻萨卡兹慌忙爬起来的动作,以及老兵警惕的眼神,湛月摊开手,露出自己白皙的手心。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老兵面色阴沉,拉着年轻萨卡兹,让他站在自己身后半步。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仿若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的陌生白发男子。 该死,那些斥候,还有更外围的兄弟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管你是谁,请离开,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老兵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从面相上看,这个人甚至比站在他身后的新兵还要年轻几岁。 他没选择正面硬刚,分不清敌人虚实,能不直接动手自然不会选择武力。 这是基本的军事修养。 他们这伙人跟那些游荡在荒野上讨生活的雇佣杂兵比起来可专业不少。 看到眼前的萨卡兹一副不配合的样子,湛月苦恼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间上,皇姐和特雷西斯还没有打起来,卡兹戴尔也还没有被毁灭——总体来说,现在的卡兹戴尔还算兴盛,是在毁灭前的最后繁荣。 这个时候,老妈还没有去联系外国势力,想着给卡兹戴尔来场大清洗。 这是在明年的事。 这些人看上去不是雇佣兵之流,军事素养不错,会是哪个贵族的私兵? 湛月的根基算是在卡兹戴尔,加上如果这伙人是自己人,误伤了就不好的原因,不到非动用武力的地步,湛月还是不打算用物理让这伙人听话的。 至少得了解这伙人是不是自己人吧? —————————————— 帐篷外的吵闹声音渐渐变大,吵得在帐内思考的指挥官都有些思维混乱了。 *卡兹戴尔粗口*,吵什么吵,一连几天的顺利日子,给这些家伙整飘飘然了?连军纪军规都不遵守了? “迈克尔!” 指挥官揉着眉头,掀开帐篷的帘门,伸出头向外面喊了一声。 陌生的男子脸庞近在咫尺。 湛月缩回要去掀帘子的手,摸了摸鼻子。 “你是谁?” 指挥官皱了皱眉头。 几百号人,他不可能记清楚所有人的面庞,似乎也有几个白头发的士兵——看湛月的样子,连军服都没穿,不会是这些家伙已经飘到喝大了吧? 这个从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毕业的,空降下来的优秀指挥官皱着眉头。 不应该啊,将军的部队也不是那种毫无纪律可言的雇佣兵部队啊。 湛月没等他思索过久,热情地握住了他的手。 —————————————— “真巧。” 湛月强硬地抓住了指挥官的手。 指挥官反应过来,还想反抗,但奈何他的力量比起湛月这个初生来说,简直太微不足道了,这场反抗最终没掀起一点浪花。 “你是谁?还有,我的士兵都怎么了?!” 指挥官抽不出来手,就这么双手被握着,阴沉着脸,死死注视着湛月的脸。 他的士兵们似乎被这个人操控了,看到这一幕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个机械一样,在地上刨土。 湛月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言语。 湛月自然无的放矢,吃饱了饭撑的,费劲巴拉控制住这么多人。 实际上,在遇到那个老兵和新兵之前,湛月已经用术法控制住了不少人了——他们的嘴相当严实,没有一个人屈服,湛月又不想误伤自己人,就只好一个一个控制起来。 直到遇到那个新兵,这个年轻人看到自己的同伴一个个的,都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湛月操控,本来相当严实的嘴也出现了一条裂缝。 在他的交代下,湛月这也是知道了一些消息。 比如,这伙人归属的势力。 他的做法还是太慎重了一点,这些人是属于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哦,现在还不叫这个名字,不过总归是他那个混蛋义兄的部队。 特雷西斯这个时候还是“大将军”,但野心已经初步显露了。 特雷西斯虽然有野心,但这个时候的他应该也无力掺和叙拉古的内战,在他上面,还有皇姐压着呢。 这些小兵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在想什么,反正他们只知道自己是谁的部队。 知道了这些,湛月也没急着开始推论,这片营地里不是还有一个指挥官嘛,这家伙职位高一些,肯定比这些小兵知道的多。 不过,也不着急,在湛月找到他们的那一刻起,这支部队的生死、去向就已经掌握在湛月手里了,湛月打算着还是先把这支部队全都操控了,几百人的操控对“人”来说有些吃力,但湛月现在已经是初生了,这点东西也就洒洒水。 操控起来,也方便下一步。 如此,湛月一个一个地把这些士兵牛了过来。 直到到了最后的重头戏指挥官,指挥官竟然自己撞了出来。 指挥官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些刨土的士兵。 “你想干什么?” “这个啊,”湛月笑眯眯地,“你们不是要接待一些鲁珀嘛,我给他们安排一点惊喜,还有,你们后面不是还有更大的部队嘛,我也给他们一点惊喜。” “……” 指挥官的脸色彻底阴郁下去。 湛月说的不错。 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指挥官的目光扫过那些机械式刨土的士兵,是哪个嘴巴不牢的? 湛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的士兵可都招了,现在轮到你了,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什么,我会很高兴的。” 这也多亏了这位指挥官这些天下达的命令,让那名新兵知道他们接下来几天要做什么,要不然湛月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做梦。” 指挥官想啐湛月一脸唾沫,但可惜,湛月偏了偏头,闪了过去。 湛月的笑容渐渐消失。 沦为阶下囚了,还这么狂? 一个“路人甲”而已。 —————————————— 在从那个新兵嘴里知道了这伙士兵不是特蕾西娅的人之后,湛月也没再顾虑什么,强硬地搜了魂。 在如法炮制了指挥官后,在指挥官屈辱的目光注视下,湛月强行搜了他的魂。 搜魂这事是个精细活,如果被搜的那方不配合,那被搜的那个人大概率会变成一个傻子,不过,如此以来,搜魂方也无法获得完整的信息了。 那个新兵的嘴巴不硬,在说了他知道的情报后,湛月搜他的魂的时候,他也很配合。 这个指挥官的嘴巴硬,被搜魂的时候,也不配合。 他很不幸,没有成为小概率的那部分人,在湛月搜完魂之后,就变成了个只会“阿巴阿巴”的傻子了。 得到的情报也不出意料的,这儿缺一块,那儿少一份的。 不过,跟那个新兵的情报对应着来看,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这伙人确实是特雷西斯的士兵,来叙拉古是特雷西斯的指令。 这只是先头军,给后面要大规模到来的大部队打探消息,侦测地形——不过,他们也不只是先头军,他们还肩负着跟一些鲁珀接头的任务。 指挥官的记忆中,特雷西斯明确地跟他说了,那些鲁珀打着利用他们这些“魔族佬”的想法,跟那些鲁珀碰面的时候,不要跟他们说哪怕一句话,直接把接头的鲁珀软禁就行。 另外,也不得跟平民起冲突,尽量不要引起西西里的注意。 后面自然有大部队的人来接手。 不过嘛……这个指挥官看来是没有很好地完成最后那一条命令,西西里夫人一早就注意到他们了。 湛月倒是很好奇,是哪些家族这么大胆,敢在这个时候引狼入室,不过很可惜,因为这份情报是湛月强行搜魂搜出来的,有些残缺,那些鲁珀的身份湛月并不知情。 不过,无所谓了,这支部队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原来那支部队,但现在里面已经完全是湛月的形状了。 那个已经变成傻子的指挥官湛月也没浪费,直接操控着让他跟那些士兵一块刨土安地雷去了。 湛月微微一笑。 在从那个新兵口中得知了他们接下来的任务的时候,湛月就产生了一个刺激的念头。 特雷西斯想要借着那些不安分的家族,掺一脚叙拉古内战,那些家族想要借特雷西斯的力量,暗算西西里夫人一手,湛月自然不能让他们满意。 既然这支部队是特雷西斯的,那湛月何不借着特雷西斯的名头,直接弄死那些家族派过来接头的人? 挑起矛盾这种事,湛月干的多了去了,他熟。 而且,他现在也只是操控了这支部队,除了那个指挥官,并没有真正伤害哪怕一条猎狗。 湛月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但他需要这些人回去告诉特雷西斯,叙拉古有人罩着,让他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当然,他会让自己的形象变一变,免得造成什么扭曲。 ———————————— 一周后。 一队巨狼之口的成员安安静静地潜伏在一旁的山林中,而湛月所控制的萨卡兹部队则是毫无异常地在山林边上休息。 湛月自己就是从卡兹戴尔走出来的,跟特雷西斯的部队也交过不知道多少次手,如何把一支特雷西斯的部队伪装成正常的样子简直手到擒来。 那队巨狼之口的成员,自然是西西里夫人派过来的,目的就是看看那些有反心的家族到底是哪些。 “簌簌……”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湛月和潜藏着的巨狼之口成员们无不精神一振。 “你好,萨卡兹军队的将领。” 来的鲁珀不多,只有十多个,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任何标志,反正湛月没认出来这是哪个家族的人。 “你好。” 变了个样子,头上长着两根标志性的萨卡兹魔角的湛月微微点头。 “你们要的东西我们带来了,我们要的呢?” 为首的鲁珀似乎有些紧张,倒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些鲁珀东张西望的,时不时还一脸轻蔑地交头接耳。 湛月特别去听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悄悄话,但很可惜,他们只是在轻蔑地称呼萨卡兹为魔族佬而已。 倒是说话的那个鲁珀,他说,他们要的东西? 湛月得到的情报中可没有提到这一点,看来这一点是在残缺的那一部分中。 不过,湛月也不慌。 这些人来了,就别想走了,如果被识破是假的,就快点送他们上天堂,没多大的事。 “我们要的东西,我得先看看。” 湛月表情倨傲。 鲁珀脸色难看下去。 “我们之前可不是这么约定的!” “我说,我得先看看。” 湛月表情不变,只是操控着士兵齐齐看了过来,让他们表情微妙起来。 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下去,就连那些跟在后面,表现轻浮的鲁珀们,也不由咽了咽口水,不再说悄悄话。 “你这么做,你上头的人知道吗!怪罪下来,我怕你接不起!” 鲁珀色厉内荏。 “你给我看,还是不看?” 湛月轻松写意。 鲁珀脸色一黑,向后面挥了挥手。 他服软了,形势比人强。 跟在他身后的鲁珀们递给他一张泛黄的兽皮卷,然后,他黑着脸,把这个兽皮卷给了湛月。 湛月打开看了看。 是地图。 是七丘城的地图,准确来说,是城防图,还有城内家族的势力分布。 七丘城,叙拉古最早的城市,一开始由狼母和她的孩子们统治,也是湛月最熟悉的地盘,虽然随着时代发展,七丘城后头被家族统治,但也正因那段历史,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大多都虔诚地信仰着牧狼人和狼母。 不是,你们这些人胆子够大啊,敢把七丘城送给卡兹戴尔?! 湛月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叙拉古是他打下来的地盘。 这些不肖子孙敢割城?!! 湛月收起地图,压着火气。 “你们要的东西我们还没准备好,至于你们——就别想回去了。” “什么意思!你们这些魔族佬果然不讲信用——” 那些在后面,表现轻浮的鲁珀们一脸慌乱。 湛月嫌他们吵,好心地安排着萨卡兹大剑手送他们安眠。 为首的鲁珀打了个哆嗦。 他心中暗自叫苦,他早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老大怎么能相信这些魔族佬的!现在好了吧,地图给出去了,人家反悔了,反手就要弄死你。 不过,他也没放弃生的希望。 “你以为拿到那张地图就万无一失了吗?我告诉你,你等着被你上头的人砍脑袋吧!” 湛月微微挑了挑眉头。 “你们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呵呵。” 他演得很像,因为他真的见过那些从属于特雷西斯的军官。 “哼,不信?不信你就砍了我啊?现在把我放回去——哦不,恭恭敬敬的,给我抬回去,我们的合作继续——” 还没等他说完,大剑手的黑色重剑便已经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脚一软,就此瘫软下去。 “装模作样——” 湛月露出阴狠的眼神。 “别杀我!我是特林家族的一个小头目,大人,您绕我一条生路,到时候我也好给您骗开城门啊……” 鲁珀见没唬到人,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了过来,试图抱住湛月的大腿。 湛月一脚把他踢开。 特林? 这不对,特林家族的驻地在怀特城——即使各个家族在每个叙拉古城市里都有分部,这也不对。 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城门呢,那破木门能挡得住什么啊。 “你还以为能骗到我?特林家族在怀特城——” 湛月决定继续骗一骗。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鲁珀似乎吓破了胆,湛月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大哭起来。 “是是是——大人您说的对,我哪能攀得上家族的高枝,我们就是一小团伙,拿的还是几十年前的地图,来骗您……呜呜呜呜,我也不想的啊,老大非要让我来……呜呜呜呜……” 湛月面色一变。 偷偷听着二者交谈的巨狼之口成员们也是脸色一变。 “……继续说。” 湛月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鲁珀一眼。 他就说嘛,哪有家族的人敢拿一座城市去和萨卡兹人谈交易的——胆子大也不是这么个大法,敢这么做,莫不是欺我剑不利否? 鲁珀边哭边说。 “我们本来是七丘城的一个团伙,得罪了家族里的老爷,实在活不下去了……呜呜呜呜呜……七丘城又恰好因为躲避天灾,移动到了这边,加上西西里夫人似乎打不过狼王,我们才敢大着胆子,跟你们说……” 他说了很多,湛月简单总结了下。 “打着让萨卡兹人和家族互拼,自己渔翁得利的念头?呵,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当这个渔翁!” 湛月有些失望。 原本还以为钓了条大鱼,结果只是个跳大神的。 他挥挥手,让被控制的萨卡兹大剑手终结了这个鲁珀的生命。 “西西里的,出来吧。” 随着湛月的招呼,巨狼之口的成员们从山林中渐渐走了出来。 看到黑压压的,被操控的军队,又看到已经全都上天堂的那些鲁珀,成员们的小首领叹了口气。 “感谢牧狼人阁下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本来也是我的活。” 湛月摆摆手。 “你们可以回去交差了,就是个小虾米,装大鱼。” “不,”小首领摇摇头,“我们还会去七丘城求证……几天后,犯边的那些魔族佬就拜托您了。” 湛月撇撇嘴。 每次听到魔族佬这个带着轻蔑意味的称呼,湛月总是觉得不爽,但这又是现在乃至前几百年间,这片大地对于萨卡兹的主流看法。 湛月总不能把每个喊“魔族佬”的人都杀了。 —————————————— 一周过去了。 之前得知的所谓“大部队”没见一点踪影。 湛月有些闲得发慌。 他还没有放归这些萨卡兹士兵,那些埋下的地雷也还没有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吃上。 w撅嘴.jpg 长时间操控几百人的部队,对湛月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但对于那些被操控的人来说,是个问题。 长时间看着自己的身躯不属于自己,极大可能产生心理问题。 湛月看着自己左臂上增长出的黑色晶簇,叹了口气。 “看上去你很烦恼。” 西西里夫人的声音。 “你又来?” 湛月暗自叫苦。 不会又是哪里有外敌吧?别啊,莱塔尼亚那边都还没结了,卡兹戴尔这边也没结束,又来? “这是你自己选的。” 西西里夫人瞥了湛月一眼。 “不过,倒不是有其他的敌人,莱塔尼亚那边出事了。” “嗯?” 湛月皱了皱眉头。 他相信自己的触手们,但世事难料,谁又能完全说清楚未来呢? “新上任的双子女皇手腕很硬,两周的时间,就已经暗杀了一个策划此事的选帝侯——掀起的风浪不小。” 西西里语气平淡,反正是莱塔尼亚的事,对叙拉古来说,这段时间内的莱塔尼亚越乱越好。 “所以?” “所以,剩下的,那些参与此事的选帝侯集结起来,公然宣布反抗双子女皇的统治——按他们的话来说,双子女皇并不是通过金律乐章规定那样坐上了皇位,皇位合该属于他们选帝侯——真够不要脸的。” “这关叙拉古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他们越乱越好,但是,湛月,两位女皇都对你发出了邀请——邀请你去观看她们被金律乐章承认的那一幕。” “我?” 湛月愕然。 “我出现在那里怕是不太好吧?我可是整个莱塔尼亚的罪人——嘶——” 湛月回过味来。 这两个小妮子不会认出他来了吧? 不应该啊,当初他还拜托了弗莱蒙特那个老巫妖打掩护,他可以确定,除了弗莱蒙特,没有一个人知道,双子女皇其实完全出自他手。 就连她们本人,都不知道。 嘶,不会是弗莱蒙特那个老b登不守信用,告诉她俩了吧? 就在湛月头脑风暴的时候,西西里夫人轻声开口。 “她们要我询问你的意见,呵呵,我可不是传声筒。” “?” 湛月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她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西西里夫人露出快意的笑容。 “我已经派人告诉她们,你同意了。” “啊?喂,西西里……” 西西里夫人收起笑容。 “你去的话,这里和触手林那里我可以派人帮你管理。” “成交。” 湛月露出和善的微笑,向西西里伸出手。 西西里夫人优雅地轻轻点了点湛月的手掌。 她也只有在这些时候,才能浅浅压过湛月这个牧狼人一头了。 以恶作剧的友人的身份。 第122章 观典仪前 西西里在传到了消息后就走了。 她很忙,即使现在内战的烈度还在她掌控之下,但也不能长时间不关注战局。 那些参与战斗的狼之主是个很大的威胁,在那些诡异的黑雾浸染之下,无论是多么精英的战士反应都会变得相当迟缓,无论身穿多么厚重的铁甲都挡不住它们的利爪。 西西里能抽点时间来传句话,已经是对湛月和莱塔尼亚的事宜相当重视的表现了。 湛月看了眼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黑色小点。 “啧,那么麻烦的事就这么给我答应下来了……算了,去看看也好。” 湛月心中大概估算了下到时候的势力分布。 忠于双子女皇的军队——这部分人之前大多都是剿杀巫王的起义军,“九月事变”这才过去两个月左右,军力不可能很高。 巫王残党——虽然巫王已经死了,但这些疯狂崇拜者也不可小觑,君不见即使是二十多年之后的莱塔尼亚,那些巫王残党还能搅风搅雨,更何况是现在,值得警惕。 支持双子女皇的选帝侯——人数不多,他们的态度保持中立,并不打算与正面击杀了巫王的双子女皇对抗,如果双子女皇在接下来的平息国内混乱中表现良好,他们很大可能会直接宣誓忠诚。 制造双子女皇的选帝侯——这些人也就是这些天来,制造了难民事件的选帝侯,人数不少,他们本来反抗巫王就是为了自己,却没想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双子女皇有了自己的想法,“背叛”了他们,手底下成建制的术士团和宪兵队不少,实力比没有领头羊的巫王残党要强上不少,值得警惕。 双子女皇——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天定的胜利者,上面分析那么多,其实都无关紧要,她俩的战斗力比任何人想得都要强大,湛月这个亲手缔造了她们的人无比确定。 以及最后,中立的巫妖,观战的湛月。 弗莱蒙特这个老b登还有他手下的巫妖王庭不可能参与这些莱塔尼亚人的内斗,他们的立场比起那些自称中立的选帝侯更中立。 湛月肯定是站在双子女皇这边。 这么看来的话,到时候要是打起来,战斗情况可能是: 双子女皇的军队略显颓势,双子女皇的军队无力抵抗,双子女皇的军队节节败退,双子女皇和湛月出手了,双子女皇发表胜利感言。 湛月实在是搞不懂,那些选帝侯都要凭借双子女皇才能反抗巫王,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战胜双子女皇啊。 他并不否认各路起义军的功劳,但事实就是,在最后直面巫王的时候,只有双子女皇在发挥,其他人都直接被当杂兵,巫王一个术法下去就全退场了。 不过…… 正因为这些贪婪的选帝侯看不清形势,湛月才能趁机在叙拉古搞上一场内战,不是么? —————————— 时间推移。 一周后。 坐在马车里,湛月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向远处倒塌了一半的高塔。 以及建筑风格略微阴森的城市。 维杜尼亚。 莱塔尼亚的首都,也就是后来的崔林特尔梅。 巫王的高塔在巫王与双子女皇的战斗中被摧毁了一半,此时只余下废墟伫立在大地上,阴森的黑色砖墙不甘地向蓝天白云伸出残破的手。 这座城市现在还满是巫王的痕迹。 后世闻名迩遐的双子女皇塔还没有建起,城市也还没有改名,一切都充满了旧时代的气息。 莉泽洛特·伊维格娜德,希尔德加德·赫尔玛特,将于三日后,在已经倒塌一半的巫王高塔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中,进行询问金律乐章的仪式。 这是个相当重大的事,也是个相当有乐子的事。 金律乐章可没有自己的意识,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反应——当然,它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像当初叙拉古独立一般,濒临崩溃。 到那时候,混杂了相当多各怀心思的人马估计会打起来。 谁胜利了,解释权就是谁的,谁就是下一任莱塔尼亚的皇者。 湛月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 马车径直进入了城市,没有任何人阻拦。 直到到了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的门口,马车夫恭敬地出声,告诉湛月,到地方了。 施施然下车。 湛月眯了眯眼,看向站在大学门口的暴躁老头——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迎着湛月的眼神,冷哼了一声,表情相当不耐。 “哼,收收你的眼珠子,『律罪者』。” 马车夫识相地自己离开了。 湛月收回目光,撇撇嘴。 “我还以为会是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来迎接我,没想到会是一个仿佛随时随刻都在更年期的老巫妖,真是失望。” “得了吧,你会对女色动心思,真是笑掉了大牙。” 弗莱蒙特表情愈发不耐,他径直转身。 “跟上来,不然今晚你就睡大街吧。” 湛月收起跟这个老b登对放嘴炮的念头,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他还不想睡大街——虽然这不太可能。 湛月三步做两步,几下就跟上了这个脾气不太好的怪老头。 “喂,伊维格娜德和赫尔玛特邀请我来,怎么会是你来接我?你这浓眉大眼的,不会被收买了吧,你不是说巫妖不管世事吗?” 弗莱蒙特“啧”了一下。 他似乎不想多说,但犹豫了一会儿,随手布下一个隔音的术法,还是开了尊口。 “我的命结借给赫尔昏佐伦了,现在他死了,*古卡兹戴尔粗口*,那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 “哦,被拿捏了。” 湛月露出了然的表情。 弗莱蒙特有些绷不住了,他恼火地回头瞪了湛月一眼。 湛月撇撇嘴,喜欢瞪就让他瞪呗,又少不了一块肉。 “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吃了亏,你也别想跑了。” 弗莱蒙特恶狠狠地从牙齿缝中挤出话来。 “?” 湛月眨眨眼,突然,他想明白了什么。 “*问候家人的话语*,你*古卡兹戴尔粗口*不地道,巫妖就这么把诚信当放屁?!” 弗莱蒙特这个老b登多半是为了把湛月也拉下水,把湛月就是两位女皇的“父亲”这件事告诉了双子女皇。 “桀桀桀。” 弗莱蒙特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古怪地笑着。 湛月气得牙痒痒,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拽这个老b登的角。 弗莱蒙特看上去老态龙钟,但身手却是相当矫捷,微微一矮身,便躲过了湛月的魔爪。 他给湛月一个挑衅的眼神,便脚底抹油,飞快地run了起来。 湛月能忍?当即就是追了上去。 两个老家伙于是便像个还没满十岁的小孩,在空荡荡的大学里玩起了追逐战。 ———————————— 夜,晚餐时间。 弗莱蒙特的高塔。 在被弗莱蒙特用术法遮掩起来的高塔层中,湛月和一个卡普里尼小伙子准备着晚餐。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卡普里尼小伙子本来是大学里的一个学生,但手艺却还不错。 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确实是空了。 除了当时在各巫妖隐藏的高塔里的人,没有哪怕一只苍蝇幸免,被那些想称帝的选帝侯驱赶着向边境线去了。 这样一来,大学里便空出来了很多房屋,湛月只要随便找一间进去挨几天就行。 不过,那些地方哪有弗莱蒙特的“妙妙屋”来的有乐子。 “唉……” 在湛月身边干着厨活的小伙子唉声叹气着。 “叹气干什么,这么年轻一小伙子,这都叹了多少口气了?” 湛月削着手中的土豆。 湛月打算做一顿土豆泥盖饭。 “你不也是大学生?哪来的这么老的口气……我说,你就不想念那些被选帝侯们驱逐走的同学吗?” 小伙子说着,又叹了口气。 湛月眨眨眼。 他想到了自己触手林里过的还不错的那些人。 “呃……其实……” “唉……一想到以后,这个国家就要交给那些无良的选帝侯统治,我就忍不住想,还不如让人家巫王陛下统治呢。” 小伙子似乎很悲观。 湛月砸吧下嘴。 “你支持巫王?” “你这话说的,生活在这个城市,这所大学,又有谁没有受着巫王陛下的恩惠?而且,那些天杀的选帝侯,真的就比巫王陛下做得好吗?他们做得到更改金律乐章这么伟大的事吗?” 小伙子越说神情越激动,到最后竟然憋出点点哭腔来。 “要是那些该死的贵族到了我眼前,我一定要用巫王陛下的术法给他们好看!” 好家伙,还是个巫王的死忠粉。 湛月抽了抽嘴角,把手上削好皮的土豆往木盆里塞。 “那你怎么看双子女皇?” 小伙子眉头一皱。 “双子女皇?那是谁……哦,我知道了,你是说那两个女人?我看她们也没安着什么好心,你看啊,那个白羊,浮夸,那个黑羊,阴沉沉的,哪有巫王陛下英明神武……” 小伙子义愤填膺地砸了下菜板。 “你是今天才被院长捡回来的,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湛月尴尬地笑了一下。 第一次跟巫王残党聊天,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 “喂,晚饭做好了没有?!” 弗莱蒙特暴躁地推开厨房的门,眼球微动,视线落在举着菜刀的湛月身上,神色古怪起来。 “哟哟哟,这不是咱们的『律罪者』嘛,怎么,给我当起厨子来了?” 卡普里尼小伙子睁大了眼睛,黑亮的眸子急速震动起来。 “什么?” “这没你说话的份,晚饭呢?” 弗莱蒙特瞪了他一眼,语气相当不好。 湛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厨具。 ———————————— 弗莱蒙特是知道湛月赖在自己的塔里的,不过,他也没想过去管湛月在搞什么,都是老交情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但没想到,再找到湛月的时候,竟然会是在厨房里。 这可让弗莱蒙特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狠狠嘲笑了一把湛月。 湛月黑着脸,没有搭理还在嘲笑他的弗莱蒙特,闷着脑袋干饭。 “伊维格娜德,或者赫尔玛特,她们有说过多久跟我见面吗?” 湛月知道,这俩一旦知道湛月就是她们的“父亲”,就必然会私下跟湛月见上一面。 虽然湛月当初没有特意跟两女培养感情,相处的时间也相当短暂,但再怎么说,湛月当初也是那个满是利用和恶意的环境中,唯一的善意,还教导了两女不少道理和手段。 这是恩情,以这俩的性格,报恩是必然的。 弗莱蒙特听到湛月的话,停下了嘲笑,认真想了想。 “那只浮夸羊倒是想见你想得紧,那只阴沉羊则没有多着急——她们说,不必提前相见,三日后,在胜利者的典仪上,你们自会相见。” 弗莱蒙特龇牙,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看起来,她们胜券在握,现在活像个想向家长表现的小孩儿。” 湛月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还小孩,还家长,他在双子女皇心里有几斤几两湛月自己还不清楚? 顶天了也就是有恩,不可能再多了。 绝对不可能! 湛月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然,未来那么多年,他也不至于没听说过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有什么异常表现。 ———————————— 巫王的高塔。 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到处都是崩塌的痕迹。 在毁灭了大半的藏书层中,一道白色的华贵身影和一道黑色的阴郁身影并肩站着。 “赫尔玛特。” 白羊面露忧伤,她没再说下去,她的姐妹跟她心灵相通,只需要一个语调,她会明白的。 “伊维格娜德,不要着急,国家远比私情重要。” 黑羊面无表情,但面对着白羊楚楚可怜的眼神,她不由微微垂眸,躲避着白羊的眼神。 “说得轻巧,还不是你早就跟父亲见过面了……” 白羊面露幽怨。 “不要瞎说。” 黑羊撇过去脸。 “唉,好吧好吧……我们那些‘继父’有什么表现吗?” 白羊的语调变化极快,上半句还满是幽怨,下半句就已经冷冰冰的了。 “他们的探子有些确实很敏锐,但太敏锐也不是件好事。” 黑羊语调平稳,从一而终地保持着澎湃的杀意。 “可千万不要打扰了父亲。” 白羊多愁善感起来。 “放心好了。” “他们没有一个活着回去。” —————————— 在弗莱蒙特的高塔里混了三天。 那个巫王死忠粉的卡普里尼小伙子在湛月到来之后的第二天就被弗莱蒙特踢了出去。 按弗莱蒙特的话来说,那就是他的高塔不需要两个厨子。 *问候巫妖的粗口*,他不就是内涵湛月是他的厨子吗? 湛月黑着脸给他当了三天厨子。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心地善良,见不得人挨饿,绝对不是想拉拢巫妖王庭。 虽然时间证明后头这个老家伙还是坚持着不出世的想法,不会因为湛月跟他的关系就动摇,但万一呢,反正试试又不吃亏。 第三天的清晨。 巫妖的高塔里挂着不少表。 此时正是早上五点半。 湛月还没睡醒,不过也没多大起床气,他也很想看双子女皇是怎么发表获胜感言的。 ———————————— 弗莱蒙特并没有一起来。 也是情理之中。 来接湛月的是前几天接送湛月的那个马车夫。 轻车熟路地爬上马车。 看着街道上已经零星出现的行人,湛月有些好奇。 “女皇们进行仪式的时候是多久?” 马车夫听到后面传来的问话声,回忆了下。 “早上八点。” 湛月沉默了一下。 “……那为什么你来这么早?” “这个……我也不清楚,都是上面的人的安排,对了,老爷,我那在女皇手下做事的儿子让我今天躲在家里,千万不要去看典仪……可是女皇们可是把我们从巫王手里解脱出来的大好人……您给个建议呗。” “嗯……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最好还是躲在家里吧,想报答女皇,以后多的是机会。” 马车夫还想跟湛月多扯上几句,攀点关系,但这之后,湛月就不再说话了。 很快,湛月就到了巫王残塔的门口。 那两个小妮子最近就呆在这破地方? 湛月有些嫌弃。 巫王早期的审美还好,后期嘛,那是真的一个不修边幅,阴间得很,而且,这座塔都破成这样子了,虽然里面还存留着很多巫王的遗产,但湛月还是感到嫌弃。 换句话说,他心疼自己的“杰作”住在这种地方。 他才不会自作多情承认自己也有把黑白羊当做自己的血肉呢——即使当初真有用他的血肉,硬要扯关系,黑白羊身上也有他的基因。 湛月是个很认得清自己身份的人,不会自作多情,不会妄想着两位女皇会念着他。 不过,这么早把他拉过来,是要干嘛? 湛月凝视着眼前的残破高塔,有些不解。 —————————— 伊维格娜德拉开不堪一击的木门。 再见到父亲那张脸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阵窒息。 她认为,这是她太高兴了,几乎就要喜极而泣的原因。 “呃,早安,女皇。” 父亲向她打招呼了! 幸福感包围了这位浮夸羊。 实际上,她的举止确实看上去很浮夸,但这也只是因为她的情感过于充沛。 赫尔玛特拉住几乎要冲上去给湛月一个拥抱的伊维格娜德。 “赫尔玛特,你干嘛拦着我?” 伊维格娜德不满地撅起了嘴。 赫尔玛特淡淡扫了她一眼,向前一步,单膝跪地。 “父亲,欢迎。” 湛月瞪大了眼睛。 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手该放在哪里。 “这……这个……” 伊维格娜德反应过来,瞪大了她那美丽的双眼。 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阴沉羊,竟然还知道抢先?! 伊维格娜德暗骂一句碧池,也有学有样的,向前一步,单膝跪地。 “父亲,欢迎,女儿不甚欢喜。” 湛月有些窒息。 他都还没有做好真正当人父母的准备啊。 他跟蒂蒂和w做的时候也都有意识做好安全措施啊! “你,你们……” 湛月的表情一言难尽,就像打翻了的油漆桶,各种颜色都有。 看到湛月的表情,伊维格娜德埋怨地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姐妹。 “都怪你,吓到父亲了。” 赫尔玛特面无表情。 “如果真是如此,我愿意接受父亲的处罚。” “不……不不不,你们先起来。” 湛月倒吸几大口凉气。 赫尔玛特和伊维格娜德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湛月揉了揉眉心,心乱如麻。 他活了这么久,什么场面没见过?(划掉)这场面他真没见过.jpg “你们……谁能和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湛月面色复杂。 这换谁都心情复杂啊。 ———————————— 二十多年前。 两个小女孩结束了一天的厮杀——或者说,身体素质测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姐姐,好累啊……呜呜呜……我不想杀人……” 金发的女孩扑在简单的床铺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黑发的女孩面色冷淡,但却慢慢抱住了金发的女孩,用自己也幼小的身躯,为自己的姐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她伸出手抚摸着金发女孩的羊角。 门咔的一声打开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微微低了低头,进了房间。 “父亲,伊维格娜德她……” 黑发女孩看到男人的身影,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波动,只是话语中透露出一股无奈。 “无妨,哭出来会好受很多——要是你们真的不想,明天就不要去了。” 男人伸手揉了揉两个女孩的脑袋,把她们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父亲……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金发女孩怯生生地从黑发女孩怀中抬起头,泪痕未干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伊维格娜德,你只是不想伤害无辜的人罢了,这又有什么错呢?”男人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温柔,“你们注定了是要结束这一切的人,不过,如果你们累了,为父也略懂一些拳脚。” “父亲——可是——!” 黑发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作为我的人,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轮得到其他人指手画脚——赫尔玛特,听我的,明天不要勉强自己和妹妹了,休息一天。” 男人揉黑发女孩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似乎是借此惩罚不听话的孩子。 黑发女孩傲娇地哼了一声。 “父亲一个学者,怕还没有伊维格娜德一半的战力,还是不要逞强。” 男人微微一笑,没有辩驳。 “我认真的,赫尔玛特,伊维格娜德,我很高兴能培养出你们两个孩子,我明天就要走了,在走之前,我希望能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 男人没有去看两个女孩愕然的神色。 “之前,你们都主动去接受了那些死人选帝侯的杀人任务,或者那些不该你们接受的训练,我很心疼,如果你们对我有怨言,我也甘心让你们出出气。” 他的态度相当坦率。 即使她们那些炼狱般的训练和杀人任务都是自己选择的,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把这个视为自己的罪过。 “父亲……” 黑发女孩失魂落魄地倒退了两步,噔噔噔地瘫坐在床边上。 反而是在她怀里的金发女孩尖叫着扑向男人,在男人怀中胡乱扑腾。 流泪着。 “父亲,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不要……” 金发女孩的神情从悲痛渐渐变得扭曲,直到充满了扭曲的杀意。 宛如实质的黑色煞气从精致的面庞上缓缓升起。 男人皱了皱眉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濒临崩溃的金发女孩就昏睡了过去。 “赫尔玛特,我走后,你就得多照顾一下伊维格娜德了,唉,我们有缘自然还会再见的,那一天不会太晚。” “父亲,”黑发女孩猛地单膝跪地,“我和伊维格娜德都不奢求您再多做什么——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您指明我们再会的日子。” 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似乎很欣慰,也有些慌乱。 他思考了片刻。 “那就——你们成为这个国度的主人的时候吧,到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 “现在,已经离那个时刻不远了,父亲,请不要再装作不识,”伊维格娜德的情感一如既往的充沛,她的话中带上一点了哭腔,“女儿日夜思念您,疏远的冷漠只会令女儿肝肠寸断。” 赫尔玛特紫色的眸子微动,没有说话。 湛月看向有个大洞的穹顶,直直看到一缕晨曦。 他也是有些无奈了。 其实,如果光是湛月在的那段时间,对她们好,结果可能就跟湛月所料想的那般一样,他和黑白羊的关系也就是有恩。 但也是多亏了那些选帝侯。 在湛月离开后,他们才对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正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他们压根儿就没把这两个被他们冠以“双子女皇”的女孩当做人。 如果不是赫尔玛特和伊维格娜德的力量非人,加上伊维格娜德情绪波动到达最顶点的时候会有“不详”发生,她俩也许早就被吃干净了。 这算什么,猪对手? 湛月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你们,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后手,让你们不至于被那些天杀的家伙压迫。” “父亲请不要说这些,如果不是您,现在也没有双子女皇,只有两个傀儡。” 赫尔玛特微低着头。 “好吧……”湛月也是有些无奈了,平白多出两个女皇女儿,“我在叙拉古有些事,可陪不了你们多久,你们一会儿怎么打算的?” 两姐妹对视一眼。 “杀。” 很简单。 只要杀掉那些不服的,杀掉那些有异心的,这个国家自然由她们说了算。 她们也就成为了这个国度的主人,达成了当初的约定。 这也是跟湛月学的。 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底气,谁还怕了谁不成?能动手绝对不多bb。 湛月捂额叹息。 当初也许不该教这些的,他有些担忧起莱塔尼亚的未来了。 “注意分寸。” “父亲您到时候看着就好。” 伊维格娜德眉宇间飞舞起一抹亮丽的神色,整张脸庞满是自信和傲然。 湛月再次叹了口气。 他的傻女儿啊,选帝侯们哪有那么容易对付,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在原剧情里,形容你们掌权的初期,也不会用上“挺过迫害”这四个字了。 哪怕湛月给她俩小小加强了一波,湛月也依旧持保守态度。 不过,也无所谓了,真有情况,他会出手。 就算那些选帝侯动用了“金律乐章”的力量,湛月也不带发怵的,他这一身伊莎玛拉的馈赠又不是白看的。 第123章 典仪 1077年,秋,莱塔尼亚,维杜尼亚。 早上八点的太阳很温暖,驱散了这座杳无人烟城市的寒意。 但是,驱不散这座城市压抑的氛围。 湛月站在巫王高塔的门前。 跟在他周围压抑着声气的人们一样,他抬头仰望着,期待着两道身影出现。 人们都期待着接下来的事,不论他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至少现在,他们确实像个仰望着的臣子一般,期待着王者的到来。 湛月面色平淡,没有表露出任何特别的神色。 他拒绝了双子女皇想要他跟她们一起站上高塔的邀请,这不是他应该出现的场合。 作为一个老登,他不应该在子女闪耀的时候登场,夺去她们的光芒,默默守护就好了。 湛月面不改色地感应着肌肤上的鸡皮疙瘩。 这是对于四周混乱狂暴而压抑的源石能量的预警。 在表面的一片祥和之下,是足以吞没生命的暗流。 人群寂静无声。 ———————————— 伊维格娜德先赫琳玛特半步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也并非她想要占c位,也并非后世人猜测那般争权,只是单纯她的源石技艺偏向守护,如果有什么袭击,她也好保护赫琳玛特。 不过,至少这个时候没有人失了智,堂而皇之地攻击她们。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即使是狂热的巫王残党也懂得。 他们动手的时机应该是在两位女皇召唤出金律乐章,大费力气向金律乐章证明自己的皇位得来之正之后,那个时候,即使是这两个正面击杀了巫王的女人,也不可能应对所有人的攻击。 人群一片寂静,没有欢呼,没有歌颂,只有宛如野兽般残暴的眼珠,死死盯着高塔上那两个闪耀夺目的存在。 “赫琳玛特,开始吧。” 伊维格娜德向赫尔玛特微微点头。 赫琳玛特紫色的眸子淡漠地扫过下面的人群,并不废话,取出自己的乐器。 “九部盟约,金律为誓……” 冗长的祷告词和古老的乐声响起。 很好听。 与湛月听过的阿尔图罗的大提琴乐不同,这段用来呼唤金律乐章回应的音乐并没有夹杂着任何情感,也没有夹杂着任何属于“人”的部分。 仿佛创造出这首乐曲的乐师并不是人一般。 不过,正因如此,这段优雅古老的旋律听上去才会让湛月这个外行人都拍手叫好。 恢弘盛大,很符合湛月脑中宗教音乐的刻板印象。 只是,其实这首乐曲已经有了个人的痕迹。 巫王。 他修改了金律乐章,让莱塔尼亚不至于分崩离析。 乐曲的前半还好,只有开头,从“十部盟约”变成了“九部盟约”,后半则几乎变成了巫王那家伙的演绎,几乎全是讴歌巫王的。 巫王残党面露狂热,虔诚地跪地,仿佛他们彻底臣服了双子女皇一般。 但湛月知道,他们跪的不是双子女皇,而是那个历史的阴影,跟他抢这片大陆第一术师的臭屁家伙。 湛月叹了口气。 在他身边,呼啦啦跪了一大圈,唯有他站着,显得格外突兀。 那些选帝侯的人呢?都缩在后面干嘛? 湛月幽怨地看向缩在人群之后的那些密探和士兵。 两位女皇的合奏很优美,但乐曲终有竟时,很快,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道朦胧的影子出现在高塔之上。 那是一本书。 金灿灿的,周身包裹着各类的音符。 但它已然残破不堪。 这就是金律乐章了,缔造了莱塔尼亚这个国家的事物。 湛月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它。 他想起了狼母弄出来的那个王冠,跟金律乐章都是死物,也都是奇物。 这两个东西也都能搅得一个国家风起云涌的。 王冠……湛月思绪翩飞,他可不会忘记自己回来这个时代是来干嘛的,参加莱塔尼亚的事只是恰好赶上而已,叙拉古才是主线。 当然,莱塔尼亚跟叙拉古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得不来处理莱塔尼亚的事。 从最近的战局情况来看,德克萨斯家族显露出了不小的颓势,跨越两个国家打仗的弊端终究还是显露了出来…… 就在湛月开小差的时候,他身边跪着的巫王残党又呼啦啦站了起来,露出了比跪之前更凶狠的眼神。 看来双子女皇的演奏非但没有消除他们的怨恨,反而还激起了他们誓要为他们的巫王陛下报仇的决心。 湛月回过神。 “美,音乐,术法,以及国家的源头啊,我,莉泽洛特·伊维格娜德。” “我,希尔德加德·赫琳玛特。” “金律为证,我二人,推翻残暴恶王之统治,今日,加封为帝,请金律见证。” 双子女皇的声音合二为一,进而引动了金律乐章的回应。 等等,回应? 湛月揉了揉眼睛。 在双子女皇的话音落下之后,不消片刻,漂浮在高塔之上的金律乐章爆发出强烈的源石能量波动,各色的音符欢愉地跳动起来。 “叮~叮~咚~叮~咚~” 清脆如同溪流一般的乐声响起。 没有人听明白了金律乐章想要回应什么。 在这之前,也没人想过,金律乐章会回应人的呼唤。 全场寂静了两秒。 “叮?” 金律乐章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金律乐章降下了回应,今日,双子女皇,为莱塔尼亚正统!”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道喧哗。 ——是托? 人群骚乱起来。 那些包围在外围的选帝侯们也是一脸懵。 他们千算万算是怎么也没算到金律乐章会回应那两个人偶的呼唤,承认这两个人偶的王位正统。 人群中越来越多人高喊着双子女皇的名讳。 “闭嘴——!” 一个选帝侯反应过来,面色狰狞,喝令自己的手下。 “妖女亵渎金律乐章,用自己的源石术法蒙蔽大众视听,此恶之极,当诛不赦!” 听到这位选帝侯的话,周围其他选帝侯们也一一反应过来,有学有样地高喊着“妖女”,试图混淆视听。 湛月伸手接住金律乐章落下的最后一枚音符。 金色的音符乖巧地左右摇摆了一下,渐渐化作光点消失不见。 “原剧情里,有这一段吗?” 湛月微微失神。 他莫名回忆起回溯之前,狼母的话语来。 “大变将起……” 湛月喃喃自语。 耳边兀地响起微弱的乐声。 湛月感到慌乱,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世事变了。 乐声好烦。 他晃了晃脑袋。 他从上辈子得知的剧情,足够他用到1100年,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因为他的存在。 他活了很久,却从来没有跌下过未卜先知的神坛。 如果他失去了未卜先知的优势,他还能每次都完美完成修正吗? 比起其他的先辈,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不能失败。 湛月怔怔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就连耳边混乱起来的喧哗也置若罔闻。 我不能失败。 我死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此间人,但皇姐,皇姐还没拯救…… 湛月突然感到挠心的烦躁。 乐声激昂。 他兀地想起在拉特兰最后的那点时光。 “律法”和泰拉那个老头在密谋什么,还有,那枚突兀出现的时之匙——以及那个从来没有碰过面的前辈。 还没细想下去,耳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湛月的思绪。 “为了巫王陛下!” 湛月抓了抓头发,白色的刘海凌乱起来。 他血色的眸子中猛然绽放出带着腥味的恶意。 “路人甲就给我好好安静下来啊……” 他抬起剑。 —————————————— 赫琳玛特紫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缕惊讶。 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她看向站在身边的伊维格娜德。 “是你做的?” 伊维格娜德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仿佛她提前就知道这件事——或者,更进一步,这个场面就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 伊维格娜德摇了摇头。 她还没有这种手段,她一个人无法比肩巫王,无法让金律乐章为了自己而改变,更别提让金律乐章弄出这种大场面了。 不过,她倒是提前知道。 是“金律乐章”自己告诉她的。 “金律乐章”告诉她,它想见一见『律罪者』,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它愿意配合双子女皇的“演出”。 伊维格娜德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金律乐章说大变将起,而莱塔尼亚想要幸免于大难,只有依附于湛月一条路。 它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言称湛月不会有任何问题,反而会因此获利不少,莱塔尼亚也会因此跻身这片大地上国家的前列。 这是双赢。 不过,这有个大前提,就是不要让其他人它找湛月做了什么。 为此,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 ——很眼熟,正如“律法”做过的行为一般。 就在两位女皇交谈之际,塔下的“暴民”终于没忍住,向着高塔的最高层放出了第一个术法。 那是个小火球,羸弱,甚至很难对一个正常士兵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 它甚至没有飞到它的主人想要它去的地方,就在半空化作一缕缕灰烟消失。 但它却点燃了混乱。 “杀啊!” 混乱之中,无数人试图挤入巫王高塔,正如两个月前,起义军争先恐后地打入巫王高塔一般。 赫琳玛特冷哼一声,提起剑,一缕缕夹杂着黑气的紫雾出现在剑身周遭。 “簌簌——” 奇怪的声音。 赫琳玛特心中突然冒起一股凉气,但很快这股凉气就消失不见。 “诸位‘路人甲’,老老实实当好背景板,老老实实当好历史中的渣滓,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让我亲手清理掉你们呢?” 熟悉的男声。 但语调却是两位女皇从未听过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赫琳玛特脸色微变,冲到这一层的边缘上,向下望去。 “簌簌,簌簌……” 奇怪的声音。 但赫琳玛特不会再怀疑这股奇怪的声音到底从哪里传出来了。 一条洁白如玉,美丽至极的海龙。 祂的龙须之类的毛发皆是如同祂鳞片一般的洁白,一双堪比车头的大眼却是猩红的血色。 龙。 炎国龙。 炎国神话传说中的龙,炎国那些“龙”族坚信存在的巨兽,炎国皇族自称是其子裔的龙。 至于为什么是海龙…… 赫琳玛特并不清楚,她其实也并没有见过龙,也没有见过炎国人关于龙的画像,但她在见到这只美丽至极的生物之时,她就知道,这是一条海龙。 她从祂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过,现在那股气息狂暴而混乱,彰显着它的主人心境并不稳定。 ——“父亲?” 不知何时来到赫琳玛特身边的伊维格娜德捂住嘴。 “乖乖去死——!” 龙吻中传出那道熟悉的人声。 巨大的生物盘旋起来,仰天长啸。 —————————— 湛月觉得自己有些混沌。 眼前什么东西都朦朦胧胧的,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方。 他刚刚不是才准备拔剑让那些吵死人的家伙安静下来吗? 湛月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仅限于此。 他晃了晃混沌的脑袋,爬起来,向前走去。 奇怪,他这是来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连根杂草都没有,也没有风,地板散发着白光,刺眼得看不清他落在上面的脚。 奇怪,他应该是在走吧,他会走吗? 他应该会走路吗? 湛月停下行走,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这一个哲学问题来,连探索自己为何来到这片奇怪的地方的原因这一行为都忘了。 “月……” “月……” “月……” 一道道熟悉的女声在湛月耳边响起。 好熟悉,好亲切。 湛月眨眨眼,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似乎他应该立刻前往这些呼唤着“月”的人的身边。 她们在呼唤着谁?月? 那是谁? 湛月心中产生一股醋意。 虽然此时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反正不太好受。 “月……” 在女声的一声声呼唤中——或者说指引——湛月缓缓前行着。 在不知道前进了多久之后,一直空无一物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温婉的身影。 “我等你很久了。” 那道身影转过身来。 一张老脸让混沌状态的湛月大脑宕机了很久。 ——泰拉。 “那些孩子还在更里面,不过她们也并非你要见的人,她们只是你想象出的幻影。” 泰拉也不管湛月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除了供你行走的发光地板,没有任何事物,跟海嗣们为你构建的那道神经网络防御很像。” “哈哈,看上去有些脆弱是不是?真要跟‘保存者’拼精神意志,你可扛不住几下。” “孩子,你行走了多久了?几千年?很累了吧?” 湛月木然地看着这个欺骗他感情的老登。 “你是蓝星的人,不像泰拉上的人们,他们的灵魂几乎能够永生,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我对你的灵魂修修补补,也该到了尽头。” “很抱歉,我欺骗了你,这片大地上其实根本没有‘扭曲’这种东西。” “很抱歉,我欺骗了你,你自以为的修正,只是我做做样子的查收——让这个世界变成我期望中的样子。” “很抱歉,你以为的修正规律,其实也都只是我做了手脚之后,呈现给你的时空间规则。” 泰拉注视着混沌状态的湛月,自嘲地笑了笑。 “嗬,你醒了之后,估计也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我说过的这些话。” 泰拉伸出手,揉了揉湛月的头。 “在结束了之后,你也能好好休息了吧……放心,那一天没有多远了,当然,为了补偿你,我会让你好好活着,跟你的家人一起。” “永远。” “这就是你,还有我的愿望。” “在那之前。” “那些自称神明的家伙,手有些长了。” 泰拉的脸色从慈祥急速变为了冷漠。 “我可以跟它们达成合作,可以让它们成为幸存者,或者胜利者,但,它们永远不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你。” 泰拉的身形变幻万千,最终定格在湛月的模样上。 这是一副纯正的人类模样。 黑发黑瞳,是湛月一开始的样子。 “手长了,就该剁掉了。” 祂的话带上了湛月的味道。 ——仿佛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祂消失了,只留下一脸智慧的湛月,阿巴阿巴地继续向前走着,寻找着女声的来源。 ———————————— 海龙咆哮着,巨大的身躯承接了许多原本冲着双子女皇来的术法。 不过,出色的源石抗性让海龙无视了大部分冲祂来的术法,只有少数由成集团的术士团释放的大威力术法才能对祂造成伤害。 但海龙的恢复力很快就给这些希望磨死海龙的选帝侯一个大嘴巴子。 往往上一秒,祂的龙角都被轰飞了,下一秒,诶,又长出来了。 海龙血色的眸子愈显凶暴。 祂混沌的意识并不支持祂释放术法,但祂那堪比巨兽的躯体就已经比得过这些人的术法了。 “嘶——” 感知到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现的弗莱蒙特看到海龙盘旋在巫王高塔之上的场景时,狠狠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这是个什么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莱塔尼亚的境内? 还有,那两个小丫头呢? 湛月这个做家长的怎么回事?! 弗莱蒙特眼角抽搐,看着那条庞大无比的海龙一尾巴就抽爆了一个正准备释放术法的术士团。 这玩意他之前也没对上过啊,鬼知道他的“放逐”还好不好使。 要是被盯上了,没有命结的他可能还是会有些危险。 嘶,草率了,来之前就应该把他那些王庭里的徒子徒孙叫上的,反正他们有命结又死不了。 他皱着眉头。 看眼前这个局势,海龙迟早都能把围在高塔周围的那外三层里三层的术师、宪兵、法卫部队都给弄死,如果他还秉持着不问世事的态度,很可能这条海龙会把他们巫妖王庭好不容易找到的容身之所给打成稀巴烂。 *古卡兹戴尔粗口*,湛月那个死鬼人呢?这么大的事,他是一点都不吭声啊? 还有,那两个愚蠢的小丫头,也没点声气,弗莱蒙特反正不信那两个女人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粗口*,*粗口*,*粗口*! 到了这种时候,整个莱塔尼亚怎么就指着他一个外来人了?! 就在弗莱蒙特纠结的时候,一道无人可见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海龙的头上。 无人可见。 泰拉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这些自称神明的家伙能把心思和能力都用在对抗这片大地的苦难上,也不会让这片大地上充斥着怨气了。 金律乐章…… 很好,作为一个才诞生还没百年的“神明”,也该把心思打在祂……的人身上了。 利用音乐挑拨人内心的情感,玩弄灵魂,倒是跟阿尔图罗很像,但二者又截然不同。 阿尔图罗是“空”,是“容器”,你金律乐章又是个什么*粗口*。 窥探湛月内心的弱点,借此放大情感,令其狂乱,使其体内的血脉暴走,进而引出祂这个“大家长”。 有手段,不多,阳谋,够用而已。 泰拉冷淡地想着。 该给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一个什么死法呢,干脆抹掉意识,让它彻底成为手中玩物……巫王当初没能做到这件事,祂来补一刀。 祂伸手,抚摸了下脚下硕大的龙头。 时间停滞。 世界安静下来。 “倒流。” 祂轻轻开口。 —————————— 湛月站在巫王的高塔之下。 金律乐章果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跟湛月所料想的差不多,也跟那些野心勃勃的选帝侯想得差不多。 至于那些巫王残党,他们更兴奋,这意味着,他们进攻双子女皇的行为在法理上是说得过去的。 湛月闪过身边的小火球,流火轻松抹过施术者的脖子。 他总觉得不太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哦,也许是双子女皇还没什么反应,估计那两个小丫头在憋什么大招吧。 湛月抬头看了一眼高塔。 没让他久等,很快,无数道紫黑色的气流便从他注视的地方爆发出来,随着剧烈的源石能量反应,气流狂乱地舞动起来。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散发着白金色的巨大虚化盾牌。 盾牌防御下了所有向她们袭击而去的术法,无论大小,而那紫黑色的气流则是一股脑从高塔上如同洪水泄堤地涌下。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绝对不要轻易被那些气流触碰到。 湛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亏他那个时候存了私心,加强了一波这两个小丫头。 他收剑入鞘,直面着这紫黑色的气流。 气流自觉地绕开了湛月,随后凶猛地扑向被标记为反叛者的敌人。 一片洁白的虚化羽毛伴随着乐声落在湛月手中。 “父亲,请上塔,见证女儿们登基。” 伊维格娜德的声音温柔如水。 湛月抬头看去。 一层泛着微光的结界缓缓下落,而在结界之上,紫黑色与白金色的身影各站了半边天空。 —————————————— 时,1077年11月17日。 双子女皇借第一次女皇庆典之名,扫除了大部分时年国内不臣之人,手段如雷霆迅猛。 为了这次历史性的战役顺利,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校长,前王巫王密友,弗莱蒙特弃暗投明,为双子女皇提供了大量的源石做施术的能源,并为女皇提前设下结界,有此功劳,足以抵消其为巫王效力的罪过。 另,野史有记,国家罪人『律罪者』也有出席此次庆典,并为女皇提供了帮助,此乃谬误,不可信也。 请国民谨记,『律罪者』永远是罪人,双子女皇永远是救万民于水火的至高至善之王。 ——《莱塔尼亚史》第一版废稿。(1077.11.18) —————————————— 11月20日。 湛月有些头疼。 看着被伊维格娜德强行塞进来的那本不知道改了多少次的《莱塔尼亚史》,湛月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这本《莱塔尼亚史》与其说是国家史,更像是记录了他和双子女皇不为人知的关系的野史。 野史看了都要直呼好野。 “乖娜娜,咱就是说,我这个『律罪者』本来就不好跟你们扯上关系嘛……咱们也别强憋着这些历史学者专门提一嘴我……更没必要在正史里说我跟你们有亲密关系嘛……” 湛月的语气有些无奈。 伊维格娜德直接抱起湛月的胳膊甩来甩去。 眼瞅着她这个已经正式当上一国之君的家伙要开始撒娇,湛月就有些头皮发麻。 咕,这因果我可不敢接啊口牙! 赫琳玛特双手抱臂,冷眼斜撇,扫了伊维格娜德一眼。 “父亲大人都已经这般为难了,你还要强求,未免不是当乖女儿的道理。” 赫琳玛特语气冷淡。 “赫琳玛特……” 伊维格娜德拖长了声音。 赫琳玛特没有理会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径直偏过头去,看着湛月。 “父亲,如果您真的不想这般,我便做主取第一版了。” 伊维格娜德跳了起来。 “赫琳玛特!” 湛月大喜。 “好好好,就这样,还得是我的赫尔米!” 伊维格娜德撅起嘴,冷哼一声,略显浮夸地侧过头去,显然是不高兴了。 (ps:“娜娜”和“赫尔米”都是小名,莱塔尼亚的原型是德国,我让ai生成的有德国色彩的小名。) —————————— 四日后。 湛月没有回头。 他径直离开了莱塔尼亚。 他再呆下去,叙拉古的修正还干不干啦? 他也有些想在叙拉古的两小只了,出门这么久,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这些天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拖着,让他不能回去看看。 这次回去,莱塔尼亚的难民潮事件就算结束,卡兹戴尔那边也由西西里夫人全权负责,湛月也不用管了,他一定得回去一趟。 他可是想念两小只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想念得紧。 双子女皇的角哪有耳朵和尾巴来得手感好。 在踏出莱塔尼亚的边境线之前,湛月回头看了一眼。 他似乎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是落下什么了吗? 不过,他又是个不会忘记的体质……啧,奇怪的感觉。 第124章 简短重逢 叙拉古,沃尔西尼,萨卢佐家。 切利尼娜再一次从床上醒来。 摸了摸身边。 空荡荡的。 切利尼娜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 爸爸还没回来啊…… 切利尼娜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针对某人的怨气。 哪有大人一句话都不说就抛下小孩一个人出去浪的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切利尼娜还是珍重地拿起了湛月那天留下的小字条,看了一眼。 字条已经揉得不成样子了,看得出来,经常有人翻看。 “……勿念。” 切利尼娜喃喃。 说的倒是轻巧,但哪会有孩子不思念父母的? 更别说湛月这个家长当得相当讨喜。 “砰砰砰。” 房间的门发出响声。 “德克萨斯,再不出来,就要迟到啦!” 门外传来拉普兰德的声音,由于隔着厚实木门的原因,显得闷闷的。 “……” 德克萨斯。 切利尼娜不喜欢这个姓氏。 她是岳瞻的孩子,应该姓“岳”才对,德克萨斯,这个赋予她姓氏的家族有照顾过她半天吗? 切利尼娜打开了房门。 拉普兰德歪着脑袋,头上的白色狼耳一颤一颤的。 “走?” “走。” ———————————— 湛月走后,萨卢佐家对两小只的训练计划发生了一定的更改。 当然,湛月余威尚存,阿尔贝托就算有想法给两小只上上强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湛月砍的。 但是,湛月毕竟是走了,萨卢佐家族对继承人的武力这方面还是看得很重的,不能让两小只就因为湛月不在而荒废了武力训练。 于是,顺理成章的,新的武术老师上任了。 丹布朗·莱奥帕尔迪。 后来出现在原剧情里的洗车工,现在的萨卢佐家精英杀手。 说老实的,丹布朗并不想担任这个麻烦的差事,教小孩儿?这种事情哪有杀人来得痛快。 他是个渴望暴力的人。 阿尔贝托三申五令,不允许他动粗,也不允许他因为自己一时痛快,就给两个孩子疯狂加练,一切都得按着阿尔贝托的安排进行。 丹布朗是萨卢佐家的精英杀手,个人武力值在家族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了,正是因为如此,丹布朗之前还从来没有像这些日子以来束手束脚的。 “好想上战场啊……” 丹布朗日常看着两个孩子,一脸厌烦地自我抱怨。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要不是阿尔贝托保证,这项工作做完,他就可以去边境线上杀人,他就是抗命,也打死都不来做这种软弱的事情。 一只手扣着脑袋,一只手玩着手上的小刀,丹布朗渐渐陷入无聊的烦躁境地。 “大小姐们,你们练了这么久的花架子,还没有真正跟人厮杀过吧?” 丹布朗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转动的刀子,头也不抬,突然开口。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不约而同停下训练,微眯起眸子。 “这不是花架子。” 切利尼娜出声反驳。 “哈哈哈哈,不是用来厮杀的招数,到底有什么意义?”丹布朗停下转动手中的小刀,捧腹大笑起来,“真正的武力,只有在生死间才能领悟,想象一下,当敌人举着闪着寒光的刀子冲到你脸上,你还会记起现在学的这些花架子吗?” 切利尼娜捏紧了拳头。 拉普兰德没什么反应,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这个从来不管她们的新武术老师。 丹布朗笑了一会儿,似乎因为没有人回应他的缘故,渐渐就消停了下来。 “我有个好主意,既能让我解解闷,也能让你们得到真正的成长。” 丹布朗转了一圈手上的小刀,再度握住,使之成为一个倒持的姿势。 —————————————— 昨天晚上下了雨,街道上湿漉漉的。 丹布朗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脸轻松惬意地走在前面。 “你们家的人在搞什么?” 切利尼娜用手肘顶了一下走在旁边的拉普兰德,一脸迷惑。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之前说的,我倒是有些兴趣。” 拉普兰德舔了舔嘴唇。 “你不觉得吗?天天在家族里呆着,天天做那些重复的训练,确实有些腻了。” 切利尼娜眨了眨眼睛。 有吗? 其实她不觉得有多腻,每次练习湛月教给她的剑术的时候,她总是会觉得湛月就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看着她,有一种要让湛月大吃一惊的念头萦绕在她心头。 拉普兰德咧开嘴,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我猜,丹布朗是想见血了。” 她也想见血了。 这几年间,她第一次被某个人保护得很好,她很感动于湛月在这个冰冷的家族里给她带来的温暖和慰藉。 但不要忘了,她是受过正经家族训练的。 那种训练,可没有湛月给她们制定的这种来的轻松。 第一课,就是见血,被家族成员带着“参观”家族斗争后的“凶发现场”,还必须亲手了结一个还没断气的敌人——或者族人。 这些年来,家族斗争大多都摆到了地下,明面上能见血的场合已经越来越少了,但拉普兰德可是萨卢佐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那个时候,她手上沾满了温热的血液,腥味很大,有些想吐。 但更多的,竟然是慰藉。 真可笑啊,杀人和关怀一样带来的是慰藉。 拉普兰德回忆着当初的美好心情,低低笑了。 切利尼娜打了个哆嗦,尾巴上的毛都要炸了,她悄悄远离了拉普兰德一步。 师妹有些不对劲啊。 丹布朗停下脚步。 “到了,大小姐们。” 三人齐齐抬头,看向眼前的景象。 一条幽深黑暗的小巷,是常有的邪恶活跃之地,在叙拉古并不少见。 不过,这条小巷有着它的名字。 “斗兽场。” 三个脏污的大字写在一边的墙壁上。 “啊——”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人类的惨叫。 丹布朗陶醉地张开双臂,似乎在拥抱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切利尼娜眉头皱了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地方。 ——————————————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幽深的洞。 惨叫声就是从这个洞里传出来的,现在走到洞的面前,才听到里面不只有惨叫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 谈话,笑声,哭声,咆哮声…… 洞口不矮,但也不高,正好是正常成年人微微低下头就能进去的高度。 拉普兰德瞥了一眼丹布朗。 “斗兽场,家族和特林家族的合作项目,隐藏在叙拉古的每个城市中,亏得你想的出来,带我们来这种地方。” 她渴望见血,但不想自己被人当猴子观赏。 而且,即使受过专业的训练,她和切利尼娜也才六岁,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那些身经百战的成年人的对手。 丹布朗大笑两声。 “大小姐,我没指望你们能上去打两场,阿尔贝托会生撕了我的,没能死在战斗里,很耻辱……我的意思是,我上,你们好好看着就行。” 再怎么说,拉普兰德也是正经的大小姐,让她来这种地方打拳,未免也太失了身份,阿尔贝托不会同意的——如果让阿尔贝托知道了,丹布朗可没有好果子吃。 ———————— “斗兽场”的主管很快就得知了家族大小姐的到来,他带了呼啦啦一大票保镖,接手了对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的安保任务。 丹布朗则是去热身去了。 坐在座椅上,拉普兰德撇着嘴。 她还以为自己能痛痛快快杀杀人了。 有几年时间没有见过血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得到慰藉。 没有最好,有也不赖。 切利尼娜点头向给她们提来椅子的员工致谢,随后便出了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跟人打生打死了呢。 虽然不怕,但这种没有必要的暴力,她发自内心地抗拒。 拉普兰德瞥了切利尼娜一眼。 “德克萨斯,你真的不像个叙拉古人,没有叙拉古人会害怕流血。” 她以为切利尼娜怕了。 “我只是不想发生无意义的暴力,这没有好处。” 切利尼娜摇摇头。 叙拉古人,叙拉古人。 什么人才是叙拉古人? 爸爸曾经和她讲过,她的亲爷爷萨尔瓦多雷,想要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叙拉古人。 虽然对那个叫“萨尔瓦多雷”的老登没有什么印象,但既然是她的亲人,她应该思考一下。 叙拉古人是什么人? 切利尼娜抿了抿嘴,没有再想下去。 她不想成为什么什么人,除非湛月想要她成为什么人——她只想成为她自己。 —————————————— 丹布朗热身完毕,跳上了擂台。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擂台赛允许使用武器——当然,热武器不行,术法也是禁止的。 丹布朗手上仍然是他那柄小刀,而他的对手,则用的一把大砍刀。 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裁判,上了擂台之后,就算开始。 生死有命,死在这里的人相当多。 这就是丹布朗一直渴望的暴力。 渴望的,叙拉古的真实。 ——如今的家族是软弱的。以文明之名,行暴力之实。这就是家族的本质。 在原剧情里,已经成了一名洗车工的丹布朗就这么认为。 当然上面那句话是文说的,但文也只是做了他的嘴替,毕竟这个大老粗说不出什么有哲理的话来。 丹布朗是个典型的叙拉古家族成员,也是各家各族嘴里说的,叙拉古人。 一个人的时候,渴望暴力,不怕流血,像头孤狼。 在家族中的时候,服从命令,能够为了家族牺牲,是狼群的一份子。 这就是“叙拉古人”。 没有一点叙拉古平民的余地。 仿佛平民就不是人一般。 丹布朗找准对手的一个纰漏,小刀精准地送进敌人的心窝。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丹布朗的脸上,打湿了他半边衣裳。 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同时感到恍惚。 拉普兰德感到了一缕潜藏已久的疯狂和渴望。 切利尼娜感到一缕迷惘。 但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不论她们之前有没有见过杀人。 不论怎么说,她们确实是叙拉古人,身体里流着狼性的血液。 ———————————— 夜。 切利尼娜躺在依旧只有她一个人的床上。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鲜红的血液。 她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死人,也是第一次看见鲜活的生命死在她眼前,即使那个人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她依旧难以忘怀。 切利尼娜突然觉得一阵空虚,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它。 是厮杀吗? 不是。 切利尼娜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生来就是家族的人,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亲眼看着别人杀人,更别说自己上去跟别人厮杀了。 切利尼娜抓了抓身边的空气。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道高大而温暖的身影。 她恍悟,原来自己是想爸爸了。 她固执地认为,就是如此。 “咔——” 门缓缓推开。 切利尼娜猛地起身,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抓着藏在枕头下的小刀。 湛月打开灯,缓缓举起手。 “呃……那个……我觉得虽然不辞而别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弑父,对吧?” ———————————— 把那柄小刀丢得远远的,湛月摸着怀中已经哭睡着的切利尼娜,陷入了沉思。 *叙拉古粗口*,怎么养成个这么个习惯,枕头底下还藏把刀……是没有安全感吗? 阿尔贝托,明早最好给我个解释。 湛月眼神冷了下去,但当目光落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时,又变得柔和起来。 他今天好悬得了空,才赶回沃尔西尼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又得走——可恶,都是狼母逼他造的孽。 湛月很轻松就把锅甩给了狼母。 他才不会给自己找心理包袱呢。 “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湛月低头轻轻mua了mua切利尼娜的头发。 动作相当亲昵,显示出和谐的亲子关系。 ———————————— 次日。 阿尔贝托不在家族驻地里。 似乎战局有变,被西西里夫人拉去灰厅开会去了。 湛月压住火气。 很快到了早上的武术授课阶段,湛月一如既往地提前了十多分钟赶到了场地。 等了十分钟。 一道黑矮的身影闯入了湛月的眼帘。 丹布朗看了看湛月,又退回去看了看门牌。 “你谁啊?” “岳瞻。” 湛月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配角”。 丹布朗皱了皱眉头。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很让人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在蔑视他——或者说,蔑视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 “岳瞻……哦……我想起来了,阿尔贝托说过,就是你让阿尔贝托安排的我接这个班。” 随着丹布朗的记忆回溯,他很快就把那点没有根据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粗犷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很有真情实感。 丹布朗向来不伪装自己,他一向都很真实。 毕竟他看不起文明,看不起虚伪。 湛月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跟这个黑瘦汉子握了握手。 “是的,这些日子以来,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也是让你费心了。” 他这是客套。 不过,丹布朗似乎没听出来。 他扣了扣脑袋。 “确实不怎么成器,我看你的样子,也像个正儿八经跟人厮杀过的,怎么就教她们那些花架子呢……” 湛月黑了黑脸。 你一个啥文化都没有的粗人,你懂个屁。 养孩子能把人往暴力倾向上带吗? 再说了,他那些剑术哪是花架子了,那都是炎国那些武学宗师的压箱底的传承,你一个不懂炎国武术博大精深的外国佬,懂个锤子你懂。 不过,这些话湛月也只是在心里念了念,他不跟没文化的人一般计较。 “那个,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走了哈。” 丹布朗露出一个丁真的微笑。 “慢走不送。” 湛月礼节性地微笑着。 丹布朗干脆利落地扭头就走,看样子,确实是不想再在这里呆上哪怕一秒钟了。 “上战场咯~”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走远了。 湛月收回目光。 —————————— 切利尼娜已经告诉了拉普兰德湛月回来了这个消息。 两小只的关系现在确实很好,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还有着同样的师傅。 湛月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爱相杀少了后半段,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和湛月对坐着。 “我能陪你们的时间不多,这些日子我会很忙……所以,比起关注那些迟早能学会的拳脚功夫,我更想和你们聊聊天。”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咳咳,首先,我已经听说了,丹布朗昨天带你们见血了,对吧?” 湛月脸上没有负面的表情,但也没多少正面的表情,看上去极为平淡。 拉普兰德的眼珠子左右扫着,但就是没有落在湛月身上,显然是有些心虚。 她知道的,很多人都厌恶她那种通过伤害他人来让自己满足的心理。 她不知道,湛月在知道她的变态心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是的,师傅,丹布朗先生昨天带我们见了血——我们只是旁观者。” 切利尼娜干脆地承认了。 相当坦诚。 “见血过早不是一件好事,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湛月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两句,随后声音才大起来,“你们都是叙拉古家族的继承人,也展露出了自己过人的心智和资质,我想问你们,你们的感觉如何?” “感觉?” 拉普兰德有些畏缩。 越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她的尾巴紧张地搅成了一团。 切利尼娜点着嘴唇,想了想。 “我想到了很多,但好像没什么情绪上的感受——”她看了眼拉普兰德,“师妹,该你了。” 拉普兰德咬了咬牙。 “拉普兰德就不用说了,”湛月微微抬起手掌,揉了揉拉普兰德柔顺的白毛,“我了解她。” 切利尼娜微微一愣。 嗯?这么说,是不了解我咯? 我到底还比不上后来者? 切利尼娜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要论亲疏远近,肯定是她这个当女儿的比外人要亲! ……应该。 “当然,我也很了解你,切利尼娜,你没有害怕,对不对?” “嗯……” “你在想,什么是叙拉古人,对不对?” “嗯?嗯!” 湛月歪嘴一笑,这波就叫知女莫若父!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什么时候成切利尼娜父亲了? 算了,这些先不管。 “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们聊的,什么是叙拉古人。” ———————————— 湛月游历过这片大地上绝大部分的国家。 除了叙拉古,没有哪个国家的人特别在乎“哪国人”该是怎么样的,虽然肯定是有刻板印象,但落在个人身上,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人性格和刻板印象不同而觉得这个人不是“哪国人”。 只有叙拉古人特别在乎。 准确来说,是只有叙拉古家族特别在乎。 这也是有历史渊源的,叙拉古是从莱塔尼亚分裂出来的,后头又有一波去往哥伦比亚打拼的浪潮。 一开始,叙拉古人也只是特别在乎自己跟莱塔尼亚人的区别,直到后头,这种在乎演变成了一种偏执的执念。 叙拉古人,应该是这样的,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算是真正的叙拉古人。 但,到了如今,时代在飞速发展,家族也在慢慢变化,还有多少人严格属于“叙拉古人”呢? 叙拉古的平民也是叙拉古人,叙拉古的家族也是叙拉古人,远在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也是叙拉古人,但他们不可能一模一样。 人类不是机器,不是从一个模板中刻出来的。 湛月曾三度参与叙拉古的演变,他最有发言权说这种事。 一开始的叙拉古人,只在乎“义”。 后来,又加上了对家族的“忠”。 直到现在,被各种外来的文化冲击,叙拉古人的形象,又慢慢染上了一层“利”。 现在,叙拉古的家族都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真正的叙拉古人,但在湛月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正与否。 他们身体里流着狼的血液,生活在叙拉古的土地上,难道他们不是叙拉古人吗? 所以。 湛月只是抚摸着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耳朵。 “你们是什么样子,叙拉古人就是什么样子。” “老师,有人碎嘴怎么办?” 拉普兰德举手提问。 湛月顿了顿抚摸她们耳朵的手。 “如果不听为师的道理,为师也颇懂一些物理。” ———————————— 湛月没有呆上几天。 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般,野心家窥探这种事,只要有一,就会有二,进而无穷无尽,直到叙拉古的内战平息。 这回他失踪得更加彻底,甚至连小纸条都没有留下。 切利尼娜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慌乱。 习惯了。 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她必须独立。 这也是湛月希望看到的,没有长辈会希望孩子永远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第125章 微妙 我,拉普兰德·萨卢佐,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着,那个名为岳瞻,实际名为湛月的男人,能够成为我的亲人,或者,成为我的人。 我的生父,阿尔贝托·萨卢佐,已经将湛月的身份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我,他想要得到“牧狼人”的进一步注视——或者说,庇护。 阿尔贝托要求我与切利尼娜争宠,最好把我那个傻乎乎的师姐给挤开,独占湛月的所有关爱。 ……多么美妙的想法。 我有一点心动。 牧狼人,牧狼人,我也是狼,我渴望被他主宰。 哪怕从狼,变成他的家犬。 这个想法从第一次被他揉脑袋的时候,就在我心底扎下了根。 我感到如同杀人般的快感。 但这个想法一直埋在我的心底。 我不能。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即使她傻乎乎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从婴儿时期就陪伴在师傅左右的人,我何德何能能够挤开她? 再说了……德克萨斯虽然傻乎乎的,但她真的很美,从她身上,我能够感受到与杀人,被师傅关爱不同的慰藉。 萨卢佐的人一向贪心。 我想全都要,但如果,只能要一个,我会选择师傅。 ———————————— 湛月失踪半年了。 即使是阿尔贝托,也很难得到湛月的消息,他只能确认,湛月还活跃在叙拉古的四面八方,以一己之力,抵御着四面八方的野心之辈。 灰厅。 西西里夫人外表上没有多大的变化,眉宇间也依旧那般自信傲然,仿佛这已经持续了很久的战争根本没有带给她什么压力一般。 阿尔贝托揉了揉眉心。 他不明白,西西里不关注日益白热化的前线,专门邀请他来灰厅,单独见面,是要做什么。 据他所知,自从半年前萨尔瓦多雷亲自到了前线之后,凭借着那顶神奇的王冠,德克萨斯家族已经撕开了西西里不少防线,西西里夫人应该没工夫搭理他才对。 “夫人。” “嘘,安静。” 阿尔贝托闭上嘴,心情却是止不住的烦躁。 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贝纳尔多那个老家伙又在搞他,他没有多少时间跟西西里夫人在这里打哑谜。 “嗒嗒……” 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变大,直到阿尔贝托感觉到,脚步的主人站在他的身边。 “阿尔贝托家主,别来无恙。” 熟悉的音色。 阿尔贝托心中一惊,微微低下头,向声音的主人表示敬意。 湛月伸手拿起摆在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咖啡。 用茶杯装咖啡,这也就是西西里了。 “德克萨斯那边,怎么样了?” 西西里夫人目光落在湛月血迹斑斑的衣裳上,目光复杂。 “还算顺利,那顶王冠确实有些神奇的功能,但也称不上什么麻烦。” 湛月一饮而尽。 “那就好,这样,萨尔瓦多雷也会消停一段时间吧,”西西里夫人捂嘴轻笑,“对了,狼母的行踪呢,有发现吗?” “没有,”湛月叹了口气,“狼群的厮杀虽然也很惨烈,但还没到火候,它们都有留着手,没有把同类往死里打。” “你打算怎么做?” “给它们添一把火。” 湛月回答得很快,显然是早有腹稿。 湛月瞥了眼坐在旁边的阿尔贝托。 阿尔贝托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西西里,你找阿尔贝托家主是有什么事吗?” 湛月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他的计划被第三个人知道。 但西西里只是微微一笑。 “阿格尼尔被拉特兰召回,参加拉特兰的活动去了,我需要一个可信的人手,帮我打理帕勒莫战场。” 阿尔贝托心中一震。 湛月瞥了他一眼。 “你更应该去找主部在帕勒莫的家族,而不是一个在沃尔西尼经营家族的家主。” “那些人,我信不过。” 西西里摇摇头。 “那你就信得过他了?” 湛月冷哼。 阿尔贝托有心想说两句,但好像确实没他说话的地方。 湛月牧狼人的身份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他的头上,让他难以开口。 这就是他与西西里的差距。 西西里虽然也无力掀翻这座名为“牧狼人”的大山,但人家至少会有这个心思。 所以,在这里说得上话的,才会是西西里,而不是阿尔贝托。 “你都能信得过他,我为何又信不过?” 西西里依旧在微笑。 “那我没意见,那是你的事。” 湛月耸耸肩。 湛月瞥了阿尔贝托一眼。 “不过,他在的话,我不会说我的计划。” —————————————— 半年过去了,叙拉古内战的战局发生了相当多的变化。 狼群依旧分两边在厮杀,甚至连阿涅塞都参与了进去——当然,是在湛月这一边的,它识时务。 狼之主的数量不多,一开始只有六只,但后来这么多年的生息,现在已经有了十多只了——多出来的,也不是它们内部自己生的,而是狼母造的。 十多只,全都加入了战场。 两边的数量相当均衡,但在实力上,还是西西里这边更胜一筹。 站在萨尔瓦多雷那边的,大多都是狼群游戏的失败者,只有扎罗还看得过去。 而西西里这边,嚯,可是实打实的狼群游戏现存者,还有一个还没参加游戏,但实力颇强的阿涅塞。 如此,西西里掌控着战局,想打就打,想退就退。 即使德克萨斯家的灭迹人等各种兵力和武器源源不断,但这也难以抵抗狼群的袭击。 眼看着西西里这边就要开庆功宴了,萨尔瓦多雷这个忍者神龟总算没憋住,自己到了前线。 ——去使用他的底牌。 王冠。 王冠,由狼母耗尽心血造出来的选王之器,自然不会是一个除了象征意义毫无卵用的物件。 事实上,它拥有着相当繁多的功能,只是这些功能都需要能量供能,即使是德克萨斯家族工业的源石供应源源不断,萨尔瓦多雷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王冠。 湛月认为,这就是现实时间点上的他没能察觉到王冠特异的原因之一。 之一。 他敏锐地察觉到,王冠这个诞生了自己灵智的物件,可能会成为这次修正的关键。 它太不对劲了。 不过,湛月现在还需要萨尔瓦多雷,需要王冠,利用他们把狼母引出来,所以湛月并不打算现在就对王冠下手。 言归正传,当萨尔瓦多雷亲自到达战场之后,第一天,就给西西里来了个大的。 ——亡者苏生。 死去的人可以重新站起来,重新挥舞他们的武器,为了“狼王”而战。 这不是复活,狼母都做不到复活,更别提是她造出来的东西了。 这些“复活”的人只是会行动的尸体——不会使用术法,白刃战战斗力低下,值得称赞的只有他们不畏死亡的“英勇”。 就这样,还限制了范围,只有靠近萨尔瓦多雷千米的距离的才死的人,才会被萨尔瓦多雷利用王冠所操控。 不过,即使有诸多限制,萨尔瓦多雷的突然袭击也给西西里夫人组织的防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直接突破了西西里夫人对最近移动到边境线上的移动城市帕勒莫的防守。 以此为基点,德克萨斯和西西里的较量正式进入双线程模式,一方面是荒野上的拉锯战,一方面是城市里的巷战。 好在驻扎在帕勒莫的那几家家族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们不想帮西西里,但面对两家的兵锋,他们很明智地选择了全力以赴,对抗德克萨斯。 有这几家家族的全力付出,加上后头西西里夫人拜托湛月出手,渐渐夺回了所有被抢占的战略要地,防线再一次构成,帕勒莫里的德克萨斯家族人员现在只是还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要不然,西西里也不会放心让阿尔贝托去帕勒莫。 阿尔贝托只是她放出去的一个信号,那就是她西西里在十二家族中说话的份量还在,那些帕勒莫的家族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故意留着那些德克萨斯家族人,养虎为患。 湛月刚刚是去找萨尔瓦多雷了。 为了更好的把控这场内战,湛月需要知道王冠的能力。 萨尔瓦多雷显然不会乐意让湛月知道自己底牌,但很可惜,扎罗保不住他,他头上那顶王冠更是一见到湛月就装死。 当湛月把王冠还给被打晕过去的萨尔瓦多雷的时候,王冠已经彻底变成了湛月的形状了。 最喜欢牛头人的一集.jpg —————————————— 在西西里跟阿尔贝托仔细商议了一下萨卢佐派遣人手去帕勒莫帮助控制局势的相关事宜之后,阿尔贝托很快就识趣地走了。 要是只有西西里一个人,阿尔贝托倒不会说不自在,再怎么说他也是萨卢佐的家主,一个潜藏的野心家。 但奈何湛月在这里,还时不时冷冷淡淡地瞥阿尔贝托一眼。 阿尔贝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湛月了,他寻思着萨卢佐这些日子以来对切利尼娜也不错,更没有做过对不起湛月的事啊。 怀着疑问,阿尔贝托离开了。 湛月和西西里都没有挽留阿尔贝托的意思。 “现在可以说了?” 西西里抿了口咖啡。 “……朱塞佩·德克萨斯。” 湛月缓缓吐出一个人名。 西西里微微一愣,她知道这个人。 “德克萨斯家族之前的继承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废了,现在下落不明……他在你手上?” “不是在我手上,”湛月微眯起眼,“他是我的傀儡,等待着背刺萨尔瓦多雷的时机。” “你的意思是……” 西西里皱起眉头。 “不要乱猜了,我告诉你吧,朱塞佩被萨尔瓦多雷囚禁在哥伦比亚特里蒙的一座小院里,他对萨尔瓦多雷很恨,”湛月砸吧砸吧嘴,“他是个哥伦比亚人,而萨尔瓦多雷是个叙拉古人。” 湛月笑了笑,“跟这俩父子一样,德克萨斯家族里一直都有着两个声音,一个是哥伦比亚人的,一个是叙拉古人的,这些年来,叙拉古派的话语权虽然一直都大过哥伦比亚派,但哥伦比亚派的人也很顽强,没有被完全消灭。” “挑起矛盾,制造内乱,削弱敌人……你想要我扶持这个朱塞佩……”西西里沉吟片刻,“这对前线来说确实会减轻很大压力,我没有理由反对,但是,湛月,这对你拱火好像没有什么好处。” 湛月微微一笑。 “朱塞佩会让它们斗起来的,这样,他才有机会在扎罗保护下杀死萨尔瓦多雷。” “你对这个人倒是很有信心。” 西西里微叹。 “历史会证明一个人的能力。” 湛月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起身。 “我赶着回萨卢佐家看看孩子,还有什么事吗?” “有。” 西西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湛月停下向外走的脚步。 西西里夫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维多利亚派了人,他们的探子很多,已经混进了叙拉古的各大城市,是个很大的潜在威胁,还有,别忘了,你说的,朱塞佩。” 湛月深吸了口气。 “我想先回去看看孩子。” “我没说不能,你是牧狼人,你说了算。” —————————————— 萨卢佐家的院子内。 切利尼娜坐在秋千上,缓缓荡着,望着天边的白云。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但切利尼娜并不高兴。 今天又有几个不长眼的萨卢佐的孩童,嘴巴碎,说着那种令她不快的话。 ——比如父亲抛弃了她,父亲死在了战场上这种话。 拉普兰德不在,切利尼娜只好一个人胖揍了这些嘴巴碎的十多岁的“哥哥姐姐”一顿。 她现在还差几个月才满七岁,但武力值已经很不错了。 湛月离开的这段日子,自然有新的武术老师接替,当然,不是之前那个丹布朗,人家已经上战场去了。 新的武术老师教学方式跟文化课老师一样死板,还会给她和拉普兰德挑选比她们强上一点的对手——每天都要揍人,或者挨揍。 虽然说输少赢多,但切利尼娜着实怀念湛月在的日子,那段时光总是休闲得令人怀念。 拉普兰德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获胜的场数比切利尼娜多上一些,只是,她总是收不住手,好几次都差点杀了她的对手,搞得现在家族里没人愿意当拉普兰德的陪练了。 父亲…… 切利尼娜叹了口气。 “哟,德克萨斯,听说你打了人?” 拉普兰德突然从切利尼娜背后出现。 “……怎么?” “语气别那么不好嘛,是又想师傅了?”拉普兰德甩了甩尾巴,“看开点,师傅也不会想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吧。” “……爸爸他……”切利尼娜欲言又止,“唉。” 拉普兰德听到那个称谓,眼底急速闪过一缕羡慕。 她并不满足于跟湛月的关系止步于“师徒”,如果湛月愿意,她能毫不犹豫地抛弃阿尔贝托,认湛月做义父。 拉普兰德隐蔽地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虽然洗过了,但似乎残留着血液流过的痕迹。 她微笑着,为切利尼娜推起了秋千。 她不是切利尼娜,她是萨卢佐的继承人。 她没有多愁善感的权力。 即使有着湛月的威慑,阿尔贝托不敢强迫她为家族做事,但明里暗里,都在言语暗示着她,她必须提早在家族竖立威望,而以幼童之身,讨债杀人,最能扬名不过。 有时候真的会很嫉妒切利尼娜啊,明明也不是湛月的亲女儿,但却能享受到她享受不到的温情待遇。 羡慕和嫉妒只有一线之隔。 拉普兰德看了看切利尼娜忧伤的侧脸,又悄悄捏了捏切利尼娜的尾巴,不知道第多少次打消了妒火。 —————————————— 阿尔贝托回到了家族驻地。 他很快就选好了去往帕勒莫的人员,没多做停留,就急匆匆的带着人去了灰厅,找西西里要物资去了。 总不能白打工吧? 阿尔贝托前脚才走,湛月后脚就跨进了萨卢佐的家门。 没有在其他地方停留,湛月直奔着两小只常待的地方去。 他很忙,手上的事情很多,最多见上两人一面。 每多贪恋一刻,那些该死的野心家手就多伸进来一点。 为了不造成扭曲,为了叙拉古的平民不遭受无妄之灾,湛月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的情绪感受就放那些外敌肆意伸手。 而且这还都是他造出来的孽,更应该由他自己解决。 教室、卧室…… 一直走到萨卢佐的家族庭院,湛月才总算看见了两小只。 很高兴的是,两人都在一块儿,看上去玩得还不错。 ———————————— 久别重逢总是令人喜悦。 不过,切利尼娜这回没有像上回那样哭鼻子了。 “叫你半年都不来看看我……” 切利尼娜心疼地摸着湛月胳膊上被她咬出来的咬痕。 她撅着嘴,一脸高兴和故作不高兴交加的复杂表情。 “疼么?” 湛月抱着她,揉了揉她的耳朵。 “你要是什么时候都能咬疼我了,那才是真的厉害。” 开玩笑,懂不懂什么叫初生啊,这些咬痕都是湛月故意捏出来的,只是为了配合切利尼娜。 拉普兰德乖巧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好了。” 湛月把切利尼娜放了下来。 “乖切利尼娜,你总不能一个人霸占着我,拉普兰德也很想我吧?” 湛月说的话有些“普信”的味道,但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拉普兰德点点头,乖巧地凑上来,向湛月伸出自己的两只狼耳朵。 一动一动的,显得极为诱人。 湛月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随后蹲下去,也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 拉普兰德身体一僵,随后软趴趴地软倒在湛月怀中。 湛月眨眨眼。 诶? 拉普兰德羞红着脸,推开湛月,自己站了起来。 好丢人啊,拉普兰德拉普兰德,你不是天天都想着湛月会像对切利尼娜那样对你吗?怎么湛月真抱上来了,你却反而大脑一片空白了? “那个……” 拉普兰德伸手抓住湛月的衣服。 她以极微弱,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师傅,我想跟你说一些悄悄话。” —————————— 这不是湛月第一次跟拉普兰德单独聊天。 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有一次,成功给人家小女孩聊哭了。 后头陆陆续续又有几次,不过都没有第一次成效那么显着,最多也就是让小拉普兰德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这话说的怎么跟他在骗小孩一样。 湛月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拉普兰德,等待着拉普兰德开口,胡思乱想着。 “师傅……我想……” 拉普兰德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她对天发誓,她杀人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湛月露出温和的微笑,以示鼓励。 “我想……”拉普兰德闭上眼,“我想成为您的女儿,成为牧狼人湛月所牧养的狼——或者家犬。” 湛月微微一愣。 ? 他倒不是很意外拉普兰德知道他的本名,毕竟是萨卢佐的大小姐,阿尔贝托还是很有可能会把湛月的真实身份告诉她的,但是…… 家犬是个什么说法? 湛月不搞这一套啊!!! 这两个字直接给湛月整的思维混乱了,就连拉普兰德的主要意思都忽略了过去。 “不不不……”湛月拍案而起,一脸严肃,“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这么说?我很明白你想当我女……嗯?” 女儿? 嗯?诶? 湛月呆在了原地。 拉普兰德也呆在了座位上。 他拒绝了。 态度还那么严肃。 眼前的景象似乎渐渐模糊起来,点点湿润的感觉很快出现在脸颊上。 他拒绝了…… 拉普兰德感觉眼前一黑,就连湛月后面说的话都没听完整。 “……切利尼娜才成了我的女儿……” 切利尼娜……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 她慢慢起身,对湛月鞠了一躬,随后便夺门而出。 湛月一惊,连忙伸手去抓拉普兰德,但手却停滞在了半空。 “我刚刚有说错什么吗?” 湛月一脸狐疑,仔细思考起自己刚刚说的话来。 ——拉普兰德,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儿戏,我也很喜欢你,也愿意庇护你,但从此,你就不再是萨卢佐的少主,我知道你羡慕切利尼娜,但德克萨斯家族是已经注定了要覆灭,加上她的母亲临终前把她托付了给我,切利尼娜才成了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凭着一时热血上头,就抛弃现在的生活。 虽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也没哪里有错啊? 不就是劝人家考虑清楚吗?还把自己的态度也讲开了——他随时欢迎。 嘶——到底哪里说错话了? 总不会是他叙拉古语没说标准吧? 湛月皱着眉头,追出房门。 他没有急着抓住拉普兰德。 即使现在抓住了,他和拉普兰德的那些他还没搞懂的小纠结没有解开,抓住也等于没抓,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拉普兰德更加不想见他。 他远远吊在拉普兰德后面,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直到拉普兰德一头钻进自己的卧室,“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湛月站在拉普兰德卧室门口,摸了摸鼻子。 自家小孩因为不知道的原因生气了,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湛月带孩子还没打过逆风局,小乐小安,切利尼娜,拉普兰德,从来都很乖,很听话,即使偶尔有顽皮的时候,湛月说话也很管用。 所以,湛月对于现在这个“闹矛盾”的局面毫无经验,一筹莫展。 湛月感觉他活这么多年都活到佩洛(狗)身上了。 切利尼娜闻声而来。 “爸爸,拉普兰德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懵。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吧,闹矛盾这种事,只有可能是闹矛盾的双方哪一方有问题——或者都有问题——我寻思拉普兰德应该没做错什么,那就是我做错什么了。” 湛月自言自语着。 切利尼娜蹙起眉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她的心里升起一点怨气,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拉普兰德还这么不懂事,闹小情绪。 “拉普兰德?” 湛月大声在门前喊着。 “我再说一遍,如果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我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 拉普兰德听着门外的呼喊。 考虑清楚…… 考虑清楚什么? 湛月既然说了,他随时都欢迎她,那么,只会是有关那个傻乎乎的,只会多愁善感的切利尼娜的了。 拉普兰德想起阿尔贝托对她说过的话。 她内心升起一点抵触。 她不想伤害切利尼娜。 但…… 拉普兰德晃了晃头,湛月那么宠爱切利尼娜,会不会是她误会了? 湛月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感到犹豫。 她需要思考。 —————————— 等了一会儿,拉普兰德还是没开门,湛月叹着气晃了晃脑袋。 看来今天是只有陪陪切利尼娜了。 希望这小妮子别钻牛角尖……他接下来又会很忙,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回沃尔西尼了。 他低头,把玩着切利尼娜的耳朵。 “切利尼娜,我不在的时候,记得要照顾好你的小师妹,别让她做傻事,知道了吗?” 切利尼娜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抬头望向湛月。 “爸爸,你又要走了吗?” “……人要为自己做的孽负责。” 湛月停顿少顷,“但我至少还能陪你一个下午。” ———————————————— 黄昏时分。 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一起在萨卢佐家的门口为湛月送行。 湛月要走了,这个消息总算打动了拉普兰德,让她从自己卧室出来了。 坐在西西里派人开过来的车里,湛月看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我没有拒绝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把自己的未来赌上……唉,切利尼娜,记得我们的约定,要照顾好她。” 切利尼娜点点头。 湛月升起车窗。 又得走咯。 第126章 党派之争 湛月没有急着去收拾那些维多利亚人。 维多利亚现在还只是处于派遣探子过来看看的阶段,按照湛月对维多利亚人的了解,在他们没有得到足够详实的情报之前,是不太可能会直接对叙拉古动手的。 现在要做的,是去哥伦比亚找朱塞佩。 已经到了启用这枚棋子的时候了。 西西里会给朱塞佩提供物资,而湛月,则会以牧狼人的身份站出来——给予他大义。 在上回秘密会见朱塞佩之前,湛月还以为这小子被关小黑屋了,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但从上回见面时朱塞佩的表现来看,这家伙明显还藏着什么。 说不准即使没有湛月去帮他,他也能够完成他的历史使命——也就是背刺萨尔瓦多雷,让德克萨斯家族走向灭亡。 不过,湛月等不了那么久,战争的局势变化很快,即使湛月是牧狼人,这些天也整日忙于把控战争火候和清除外来者,要等朱塞佩自己完成使命,湛月得累死。 开着去往哥伦比亚的车,湛月直视着前方的道路,眼底却尽是思索。 他在想,朱塞佩为什么非得置萨尔瓦多雷于死地。 就因为萨尔瓦多雷迟迟不将家主的位置传给他? 湛月下意识觉得不应该。 那是思想观念不同? 也不应该,没道理这父子俩整得跟血海深仇一样。 湛月晃了晃脑袋。 他思考这些其实没什么用,就算不了解其中内幕,朱塞佩也逃脱不了被他利用的结局。 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湛月决定等见到朱塞佩的时候,好好问个明白。 ———————————— 一周后。 哥伦比亚,特里蒙。 一辆沾染了些许灰尘和血迹的汽车缓缓停在荒野上。 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劫匪遇到不少。 “终于到了,要不是得托着这么些物资,鬼才开车过来。” 湛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市,叹了口气。 他转身打开了汽车的后备箱,拖出来了一大箱的炸弹和施术元件。 湛月检查了一番这些危险物资,又把它们塞了回去。 “嘭。” 用力地关下后备箱。 湛月把汽车锁在原地,顺手给汽车附近上了一层保护术法,抬腿便向城市中走去。 —————————————— 工业区。 湛月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眨啊眨的。 “变化这么大么?” 上回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哥伦比亚人的商铺,街上也没这么多哥伦比亚人。 湛月挠了挠脑袋,看来打了这么几年仗,德克萨斯家族面临的困境也不小。 之前的工业区几乎就是德克萨斯家的天下,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是“德克萨斯人”,即使没有被德克萨斯家族承认的,也向往着成为家族成员。 哪像现在。 不过,好在这么些年来,特里蒙的城市结构没怎么变,湛月很快就找到了去往关押着朱塞佩的那个偏僻小院的路。 看着眼前朱红色的大门,湛月眼中闪过一缕狐疑。 嘿,奇怪,怎么,还装修了? 没多犹豫,湛月压下内心的疑惑,敲了敲门。 “吱呀——” 没等多久,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向湛月敞开了怀抱。 湛月皱了皱眉头。 开门之人的面孔有些陌生,之前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 开门之人看见湛月,没有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湛月的到访一般,他微微向湛月弯了弯腰。 “尊敬的牧狼人,请进,老爷等候多时了。” 湛月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爷? 萨尔瓦多雷不是在叙拉古内战的前线吗? 开门之人看见湛月迟迟未动,一脸狐疑,当即微微笑了起来,向湛月解释道。 “从您踏上特里蒙的土地的那一刻,朱塞佩老爷就已经知道您的到来了,特意在这座小院等候着您,快请进吧,莫要让老爷久等。” 湛月心中微震。 就过去一年,朱塞佩这是干了什么?怎么就混成老爷了?那在前线浴血搏杀的萨尔瓦多雷算什么? 在今日之前,湛月从来没有听说过叙拉古哪个家族里会有两个家主的。 是趁着萨尔瓦多雷不在时窃位,还是…… 湛月心思电转,但没等他想出点什么,开门之人便又开口催了起来。 湛月冷冷瞥了这个人一眼。 不是鲁珀,也不是沃尔珀,看上去是个哥伦比亚人。 怪不得对湛月这个牧狼人没多大的敬畏心。 湛月皱着眉头,跟着这个人进了小院。 —————————— 院子里不见之前关着朱塞佩的那座小黑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茶桌,上面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朱塞佩见到湛月,从椅子上起身,脸上挂起假笑,对着湛月微微弯了弯腰,右手摸着自己的心口。 “准备不周,请见谅。” 湛月扫视一圈四周。 护卫很多。 大多都是黎博利,从气质上看,是哥伦比亚军方的人。 “你的能力超出了我的估计,”湛月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他目光幽幽,盯着朱塞佩,“你跟哥伦比亚官方达成合作了?还是单纯只是他们的傀儡?” 朱塞佩坐回椅子上,脸上的假笑没有丝毫变化。 “您的话有失偏颇——是我利用他们,他们,是我的傀儡。” 他的话很狂妄。 周围的护卫听到这话,却没有一点动静。 湛月撇了撇嘴。 “你应该能猜到我来的目的。” “……内战,你需要我给内战加上一把火,我猜的不错吧。”朱塞佩抿了口茶水,“萨尔瓦多雷带着家族所有的战力去了前线,只留下王冠的投影,在家族驻地内当士兵转化器,看得出来,内战的烈度已经上升到了势如水火的样子。” 湛月眼帘微垂。 “已知,牧狼人在叙拉古,牧狼人很早之前就在谋划些什么,”朱塞佩继续说着,“不难推断出,这场叙拉古内战是你一手策划的,为了什么我暂时不得而知,不过,你来找我的目的,再显然不过了,是为了这场战争。” “而我的入局,只会给这场内战带来更大的混乱——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 朱塞佩手指微点茶桌。 “我很好奇,牧狼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湛月微微抬起眼帘。 “你是个聪明人,但好奇心太重,这不是什么好事。” 朱塞佩看着湛月那两只血红的眸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忌惮地眯起了眼。 “不想说就算了,我会如你所愿,入局。” “……你在萨尔瓦多雷不在家族驻地的这段时间,靠着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势力的壮大,现在都当上留在哥伦比亚的人的老爷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会乖乖听我的话。” 湛月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有些苦。 “我想他死,这理由够了么?还有,你应该不会是空手来的吧,既然要扶持我,物资必不可少。”朱塞佩伸出手,“牧狼人阁下,我们都想萨尔瓦多雷死,我们应该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不要那么多猜忌。” “朋友?”湛月“嗬嗬”地笑了笑,“我和你一辈子都做不成朋友,人渣。” 朱塞佩微微一笑,并不生气。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些误会,”他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我有必须杀了那个女人的理由——其实下手的时候,我也很痛心。” 湛月听不下去了。 他觉得有些反胃。 他想一剑砍了这个假惺惺的畜生。 “……别逼我弄死你。” 湛月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 湛月并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护卫都齐齐拔出了武器,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那边的,把剑放下。” 朱塞佩高举起双手,一边还示意着护卫们放下武器。 他看着湛月,歪着头,咧嘴一笑。 “我知道,您高高在上,看不起我这种人,但是,我的女儿,应该足以让我获得在您手下活命的机会了吧?”他笑容逐渐扩大,“夺人妻女的滋味怎么样?” 湛月阴沉下脸来。 “我从来没对你的妻子做过什么,至于切利尼娜,你不配。” 看着湛月的脸色阴沉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朱塞佩总算收起了刺激湛月的想法。 他知道湛月留着他还有用,但他不知道,湛月忍受他在脸上作死的限度,萨尔瓦多雷那个天杀的还没死,他可不能因为作死先死了。 朱塞佩放下高举的双手。 他的脸上显露出真实的冷淡。 “我不要你那些物资,没有用,请回吧,最多一周,你将听到德克萨斯内部分裂的消息。” 湛月冷哼一声,起身。 “朱塞佩,你的人头,我暂时给你留着。” “哈哈哈……”朱塞佩大笑,“杀了萨尔瓦多雷之后,我就是狼王,想要我的人头?到时候手底下见真章!” 自大的蠢货,还沾点神经病。 湛月心中给出一道评价。 ———————————— 这场见面不欢而散了。 不过,结果是好的。 湛月其实并不想白白让自己牧狼人的名声败坏了,现在朱塞佩自个儿拒绝了湛月的帮助,反倒是让湛月松了口气。 回到汽车旁边,湛月随手将倒在车门边上的偷车贼尸体踢开,摸出钥匙,拉开了车门。 坐上驾驶位,湛月吐了口气。 他思索起朱塞佩的表现来。 朱塞佩…… 和哥伦比亚人合作,还自大地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哥伦比亚官方派来的人…… 与虎谋皮。 他能从小黑屋里脱身,多半也是趁着萨尔瓦多雷离开哥伦比亚,家族力量空虚,而哥伦比亚人大肆吞并德克萨斯家族产业的这个时机。 说起来,本来还说要问问朱塞佩他跟萨尔瓦多雷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的,被他这么一阴阳怪气,没一点心情问了。 他说自己在杀了萨尔瓦多雷之后,他就是狼王…… 湛月皱着眉头,伸手从汽车的抽盒中拿出一根西西里专供的女士香烟。 没办法,西西里的车,只有女士香烟。 湛月给自己点上一根。 还是草莓味的,真奇特。 话说回来,朱塞佩似乎确实是控制了那些哥伦比亚人——或者说,在潜意识里改造了这些哥伦比亚人。 这是他的源石技艺?还是…… 王冠? 湛月曾经拿着剑逼问过王冠这个才诞生灵智没几年的小物件,王冠的功能中包括了洗脑这一项。 不过,这项功能只能给被王冠强化过的人使用,还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和时间,实属鸡肋。 投影也是王冠的功能之一,王冠投影有着王冠本体功能的弱化版,还需要大量的能量供给,也没多大用处。 不过…… 如果朱塞佩真的能够使用王冠,或者说,王冠一开始选择的人是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萨尔瓦多雷手上,那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王冠一开始属于朱塞佩,后来被萨尔瓦多雷牛了过去,所以朱塞佩才会失了智一般在自己羽翼还未丰满的时候直接攻击萨尔瓦多雷,所以朱塞佩才会如此仇视萨尔瓦多雷,所以朱塞佩才有信心说自己会成为狼王。 湛月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但这其中有一点说不通。 王冠……这东西能牛走? —————————— 三日后,叙拉古内战战场,德克萨斯家的营地。 德克萨斯家把士兵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鲁珀和沃尔珀,另一部分则是哥伦比亚援助的人手。 即使哥伦比亚派遣过来的人手这些日子以来表现得都中规中矩,没有异动,萨尔瓦多雷也依旧不信任他们。 对于萨尔瓦多雷来说,信任哥伦比亚人会全心全意帮助他,不觊觎德克萨斯家的产业,还不如相信西西里会在听到他狼王名头的时候直接投降。 都是白日做梦,为什么不做更美的那个? 萨尔瓦多雷坐在营帐中,咬着手指,低头沉思苦想着怎么突破西西里的防线。 西西里在叙拉古本土经营了数十年,实力雄厚,能跟德克萨斯耗得起,但德克萨斯却跟西西里耗不起。 物资运输线始终是个大问题。 最近从哥伦比亚运过来的物资也是越来越少了,但书信上却说一切正常,只是公司掌管的那片矿场最近在闹天灾,熬过这段时间后,送过来的源石还会更充足。 萨尔瓦多雷没有多怀疑什么。 他在公司里留了老管家,老管家是被王冠洗脑过的,绝对忠诚于他这个狼王,不可能会报假信,至于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冒名顶替——他看了老管家这么多年的字迹,还能认错不成? “老爷,老爷,不好了!” 帘门突然被拉开,闯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 萨尔瓦多雷眉头微皱,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闯进来的高大壮汉,不怒自威,淡淡开口。 “什么消息,让你这么慌张,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闯入我的营帐?你可知道,我可以因为这就让你掉脑袋!” 克里斯连忙开口。 “老爷,你听了消息再杀我也不迟——刚刚从运输线上下来一堆哥伦比亚人,领头的还是少族……还是朱塞佩!” “什么?!!” 萨尔瓦多雷脸色迅速阴沉下去。 “他们在哪儿,带我去……叫上能叫上的人,准备开战。” “是。” —————————— 朱塞佩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坐在汽车的顶上。 “哟,这不是我敬爱的父亲吗?您终于舍得来看看您可怜的儿子了?” 萨尔瓦多雷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只是行动着。 当朱塞佩看到萨尔瓦多雷阴沉着脸,带着一大票人呼啦啦地包围了他和守在车旁边的护卫时,他放下了二郎腿。 “这是什么意思?父亲您这就不厚道了,您不来看看我,我来看看您,您还要对我大动干戈,真是令人伤心。” 朱塞佩掩面哭泣。 很假。 “朱塞佩……虎毒尚不食子,我不想对你动手,别逼我。”萨尔瓦多雷死死盯着朱塞佩。 “什么?”朱塞佩愣了下,随后捧腹大笑起来,“你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不是在自己嘲讽自己不如畜生嘛,哈哈哈哈哈哈……” 朱塞佩的笑声回荡了一会儿,随后,似乎是觉得没有回应有些无聊,朱塞佩从笑脸立马变成了一张司马脸。 “你是不是害怕我把你做的那些丑事说出来?放心,我不会说的。” 朱塞佩耸耸肩。 “我来只是为了应付某个人,顺带着搞点事情,暂时还没有对你动手的意思,你也不想西西里坐收渔翁之利吧?嗯?我记得,我通知过西西里,让她这几天随时准备来着。” 萨尔瓦多雷脸色变了又变,活像一个川剧变脸达人。 朱塞佩冷淡地看着这个老登。 也没见他嘴皮子动,也没有一点物理意义上的声音,他的声音兀地出现在萨尔瓦多雷的耳边。 “萨尔瓦多雷,你不会以为自己抢走了王冠,就真的能比我更能掌控它了吧?老东西,它是我的,狼王也是我!” 萨尔瓦多雷下意识摸向自己头上的王冠,王冠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异动,这让他的安心不少。 “你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朱塞佩耸耸肩,“我没必要把细节都告诉你吧?” 萨尔瓦多雷沉默了很久。 “放他走。” “老爷!”有人没忍住喊了一声。 “放他走!” 萨尔瓦多雷吼了一声。 “真是识时务,老家伙,”朱塞佩微笑,“你的人头我替你留着了,日后我会亲自收下的。” 第127章 变化 朱塞佩是以“援军”的名义进入战场的。 虽然他不可能在萨尔瓦多雷手下做事,但他带来的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但是,萨尔瓦多雷,他敢收下这些“哥伦比亚人”么? 朱塞佩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的行为都有着目的性,就像他敢在湛月脸上蹦跶,还不是因为想着和湛月切割。 哥伦比亚人不需要牧狼人。 同理,他虽然在萨尔瓦多雷脸上蹦跶得很欢,但他心里清楚,经过这场闹剧,萨尔瓦多雷一定会收下他带来的“援军”。 这就是他的目的。 王冠现在在萨尔瓦多雷的手上,即使他朱塞佩有着一定的王冠使用权,但终究手上没有拿着王冠。 朱塞佩来之前,仔细了解过内战的局势。 对于德克萨斯家来说,形势不太好。 即使萨尔瓦多雷凭着王冠撕开了一些防线,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西西里那边反应得相当迅速,加上暗中还有湛月这个牧狼人相助,很快那些防线又被收了回去,战场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萨尔瓦多雷正愁着没有足够的力量帮助他打开局面呢。 这些“哥伦比亚人”中不少人是家族的人,也接受过王冠的力量,对于萨尔瓦多雷来说,只要稍微动用下王冠,就可以把这些“援军”化作自己的有生力量。 看上去,这像是朱塞佩主动把自己的人往外面送。 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朱塞佩有把握收回。 他现在虽然受了哥伦比亚军方的支持,但终究正面干不过内战双方的哪一方。 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他只有先潜伏下去,把水搅浑。 朱塞佩坐在车上,一脸冷漠。 把水搅浑,下一步该怎么做? ——狼之主。 狼群的厮杀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场的走向,也就是一直以来,两边都有所克制,要不然,战场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胶着,早就开始一边倒了。 如何挑拨起狼之主的厮杀呢…… 这也是那位牧狼人交给他的课题呢。 ———————————————— 湛月和西西里对坐。 茶桌上一如既往地摆着茶水和咖啡。 不过,茶水都凉了,咖啡倒是喝了不少。 湛月也没喝茶,也在喝咖啡。 西西里这些茶越喝越没劲,还不如喝她的咖啡,咖啡还好喝一些。 “你也听说了,朱塞佩那小子冒一下头就没有动静了,你确定有用?” 她对湛月表示怀疑。 湛月则是云淡风轻地摆摆手。 “那家伙聪明,现在冒头不就是被摁死,他野心不小。” 还是那句话,历史会证明一切。 朱塞佩绝对有这个能力。 “我更关心的,还是那个,狼群……你之前说了,朱塞佩……有用?” “急什么急,朱塞佩这才出来几周,总要给人家时间嘛。” 湛月依旧摆摆手。 他清楚西西里在想什么。 这场内战说白了就是湛月给狼群和狼母做的一场局,只要狼群的斗争升级,狼母出现,这场内战随时都能终止。 西西里真的不想打了。 打了这么几年,西西里家的损失虽然不大,但也不小,这还是其次,当初西西里上位也没怎么关心自家家族的力量,全都损失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再革命一次。 但对于平民的伤害,西西里可是尽收眼底。 帕勒莫被攻破后,平民的惨状尚且历历在目。 “……但愿如此,”西西里叹了口气,“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你不是牧狼人么,手下牧着狼群和狼母的存在,狼之主那些家伙桀骜不驯也就算了,狼母呢?”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狼母肯定知道你在找她,但就是躲着你不现身。” 湛月喝咖啡的动作一顿。 狼母啊…… 那就牵扯到一桩陈年旧事了。 湛月晃了晃脑袋,“我不想说,你也别问,反正只是个故事,对现在的局势没什么改变。” 西西里撇撇嘴。 “好吧,对了,最近甘比诺家送过来个小伙子,想要他来巨狼之口历练一下,他打架倒是一把好手,就是脑子不太灵光,我也就送了回去……” 西西里较显生硬地转移话题。 ———————————————— 969年。 一道人影带着一道狼影在荒野上缓缓走着,太阳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沉下。 残阳若火,金辉似箭。 莱塔尼亚的日落总是如此充满了被人赋予的诗情画意。 湛月感叹一声,黑色的眸子中倒影着眼前的景象。 “做了恶人,又做了好人,真有你的,湛月。” 狼母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泰拉大陆上不乏兽的部分比人的部分多的人,湛月对于狼母以狼身开口说人话这件事当初很快就适应了。 “巫王那小子都要猝死在工作台上了,帮点忙也无所谓,毕竟是我惹出来的祸嘛。” 湛月嘴角微勾。 “金律乐章,这种束缚天性的东西就该任由它崩毁……”狼母撇撇嘴,“不过,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也不反对。” “狼母,我累了,载我回去。” 湛月打了个哈欠,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狼母看着眼前这个不明种族的人,微微垂眸,蹲伏下去,方便湛月爬上自己的脊背。 感受着背上那人的温度。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累。” “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普通人,最多只是在源石技艺上有点造诣,不值一提,哈……” 湛月抓着狼母的毛。 “我睡一会儿,到地方了叫我。” 他的力量,速度,和体力,最多也就和维多利亚的精英军人齐平,唯一值得说道的,也就反应速度。 没有时缓,他哪能和那些怪物交手。 呼,困死了,巫王那小子真不让人省心,还有弗莱蒙特那个老毕登,竟然敢说“有湛月在,那我就走了”这种话,真以为修改金律乐章是件容易事啊……*古莱塔尼亚粗口*,一连高强度工作三天,有些撑不住了…… 呼,呼呼…… 狼母驮着湛月,缓缓在已经独属于“叙拉古”的荒野上游荡,直到夜幕高悬,星河低垂。 湛月缓缓睁开眼睛。 “还没到地方?” 狼母的声音依旧清冷而平淡。 “醒了?” “嗯,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 湛月又打了个哈欠,困倦的他没有注意到周围渐渐升起的黑雾,也没有注意到夜空中那道皎洁的圆月绽放出的那道异常明亮的月光。 “继续睡吧,我会把你好好带回去的。” 狼母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轻柔的蛊惑。 湛月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抹困意。 “只是让我休息,犯不着用源石技艺吧?” 湛月揪了揪狼母的毛。 他可是纯正的(开了的)人类,对源石能量的波动很敏感的。 不过,他依旧没有察觉到越发浓郁的黑暗,和越发皎洁的月光。 “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湛月闭上眼睛。 过了半个小时,湛月突然觉得,是不是走得有些过于久了。 ……话说,以狼母的脚力,早该走到了吧? 湛月睁开眼睛。 浓郁的黑雾中,湛月满是迷惘。 这是哪儿? “啊,湛月……” 狼母的声音满是柔情。 湛月:“?” “狼母,你在搞什么?” 一道柔软的身躯突然闯入了湛月的怀中,灰色的狼耳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 “啊,湛月……你身上好香。” ? 等等啊,我对你不感性趣啊! ———————————— 从回忆中回到现在。 湛月喝了口咖啡。 *粗口*,狼母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想直接霸王硬上弓,湛月就直接run了,两人的关系现在就有些尴尬。 狼母会躲着他也是理所应当。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打断了西西里的闲谈,湛月起身,作势边走。 “嗯,再见。” 西西里笑吟吟地挥手告别。 湛月叹了口气,又得去“上班”,那些探子可不好抓…… 他怎么总是在找人? ———————————— 一年后。 内战的烈度没有上升,甚至下降了很多,狼之主们的厮杀也渐渐归于平静。 湛月并不着急,时间还有的是,打了这么久了,两边都有些吃不消了,休战是正常的。 朱塞佩那边也需要积蓄力量嘛。 提到朱塞佩,就不得不说到这一年里,这小子的事了。 在朱塞佩冒头后没两个月,这家伙就被萨尔瓦多雷“收编”了。 正常收编。 萨尔瓦多雷还恢复了他的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没办法,随着那些哥伦比亚的势力介入越多,家族里也越来越多人从“叙拉古派”变成了“哥伦比亚派”,王冠虽然能洗脑人,但这需要耗费大量源石能量,萨尔瓦多雷还没有那么奢侈,能够把家族里所有人都给洗脑个遍。 而为了稳定军心,萨尔瓦多雷需要一个服从他,而能统领“哥伦比亚派”的人。 朱塞佩。 虽然不符合前半个条件,但他却是唯一一个能够满足后一个条件的人。 但即使如此,萨尔瓦多雷也决计不会让朱塞佩来统领那些哥伦比亚派的族人,这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但如果,朱塞佩主动让萨尔瓦多雷通过王冠洗脑他呢? 这小子够狠,也够自信。 —————————————— 沃尔西尼。 拉普兰德看着切利尼娜。 她想明白了。 如果想要成为湛月的“亲人”,那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切利尼娜。 爱是自私的。 至少拉普兰德是这么认为的。 阿尔贝托爱他的家族,所以没有功夫爱自己的家庭。 拉普兰德从小生活在功利化和冷漠的世界里,她会这么认为无可厚非。 湛月的疼爱就像是晨曦出现的露滴,虽然美丽,但稍息便会在风中蒸发。 湛月的出现并不能改变拉普兰德根深蒂固的想法,但却让她陷入了某种爱而不得的境地。 小孩子的本性便是自私。 湛月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他也许在外面找到了新的孩子,也许是在等待着她的选择。 拉普兰德已经不想再犹豫下去了。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 她开口,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德克萨斯人。 “怎么了?” 切利尼娜回头,一脸疑惑,“怎么突然叫我的全名?” 拉普兰德看了一圈周围。 她俩现在正在家族的庭院中,没有人经过。 自从昨年阿尔贝托把大部分家族成员都带去帕勒莫之后,家族驻地总是冷冷清清的。 “德克萨斯,岳瞻的子女。” 拉普兰德眼底闪过一缕冷厉。 切利尼娜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缓缓眯起了眼,皱紧了眉头,注视着眼前这个突然陌生起来的小师妹。 “德克萨斯,你不觉奇怪吗?明明岳瞻是个炎国人,但却有个姓德克萨斯的女儿。” “你想说什么?我跟着母亲姓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岳瞻只是老师的化名,”拉普兰德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天真地欺骗自己的狼女,“他的本名叫湛月,真实身份是叙拉古的牧狼人。” “……”切利尼娜心中微惊。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不如我了解他,”拉普兰德失望地拔出剑,“师姐,很抱歉,你不配成为他的子女。” 切利尼娜眼眸微颤,一缕愤怒悄然积蓄,“拉普兰德,把剑插回去,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嗯?”拉普兰德失笑,“哈哈哈,真是可笑,师姐,你还没有认清我们的差距,也没有认清现实。” 她嘴角微勾。 “湛月,他早就不要你了。” “铮!” 剑刃出鞘。 切利尼娜眉眼间满是暴戾和阴沉。 “我最后再说一次,把剑放回去,既往不咎。” “哈哈哈哈……来吧,厮杀……”拉普兰德舔舔嘴唇,“别结束得太快,会很没意思,身为牧狼人的子女,就给我好好表现啊!” 利刃划过空气。 剑锋相抵,拉普兰德依旧狂笑着,一脚踢开切利尼娜,丢下手上的短剑,从背后取下自己的“日晷”。 那是湛月送给她的礼物。 也是原剧情中,她的武器。 “用他送的武器杀死你,应该很加分吧?” 切利尼娜一言不发,只是拔出了自己别在腰间的另一把剑。 这只是两把练习剑,除了剑尖甚至没有任何锋利的地方。 但她不管。 她不允许任何人拿她和湛月的关系说事。 “你会乖乖躺在地上,接受教育。” —————————————— 湛月教给二人的并非同一套剑术。 知道未来的他选择性地给这俩选了各自选了一套。 拉普兰德是那种偏长的剑,便教给她长剑,切利尼娜是双剑,便教给她双剑,两个套路完全不同,自然不存在同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这种事。 不过,当初考虑到练剑也是练心,湛月教给拉普兰德的剑术偏向于防守和反击,在攻击上略显不足,而他教给切利尼娜的剑术则是相当平均——也相当强大。 ——是魏彦吾那个家伙的家传剑术。 魏彦吾一定会原谅湛月的,吧? 不过,虽然魏彦吾很猛,但这也只是他自己猛,不是说随便拿个人出来,学了这套剑法,就能跟这个曾经的炎国第一剑客比肩。 再说了,湛月教给拉普兰德的剑术也不差,再怎么说,都是炎国那些武学大师的压箱底功夫。 拉普兰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主动接取讨债的任务,见过血,杀过人,实战经验丰富,战斗起来,也完全一副疯狂的样子,虽然剑术品质上略微不及切利尼娜的剑术,但一时间也压着切利尼娜打。 “哈哈哈哈哈……德克萨斯,你的豪言壮语呢?你的实力呢?”拉普兰德狂笑着,挡开切利尼娜砍过来的一剑,反手给了切利尼娜一剑。 剑刃划过切利尼娜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拉普兰德舔舔嘴唇。 “真是让人失望,我果然想得没错,湛月就是因为嫌弃你的弱小,才会这么久不回来……你,不配。” “闭嘴!” 切利尼娜怒喝一声。 “乖乖死去,这就是你这个弱者的归宿,而我,我将取代你,成为湛月的女儿!” “他给了我这个允诺!” 切利尼娜瞳孔一缩。 脑中兀地空白起来,只有身体在本能地机械式挥剑。 什么…… 什么? 什么! 父亲…… 切利尼娜突然笑了出来。 “父亲……” 她不信。 她不信,湛月不会抛弃她的。 但,湛月已经一年都没有消息了。 拉普兰德的剑刃划过切利尼娜的手臂,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血液哗哗地流淌而出,但切利尼娜仿佛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只感受到心中那团愈发暴躁的火焰,在无情地灼烧着她。 她崩坏地笑了起来。 “我改主意了,你该死。” “嘭——!” 魏彦吾的剑招向来注重心态。 也就是说,嘴炮和回忆确实能够让自己实力暴涨,合该这小子年轻的时候活得像个小说主角。 而此时此刻,切利尼娜也是如此。 即使是崩坏的心态,也能挥舞起匹配的剑招。 腰间,湛月送的源石小刀微微发热。 黑色的雨滴落下。 ——————————————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从帕勒莫返程的路上,阿尔贝托受到一则从沃尔西尼传来的消息。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斗争,两败俱伤,切利尼娜重伤,拉普兰德濒死。 好在就在切利尼娜要给拉普兰德脖子上来一剑的时候,家族里的那些人及时赶到,制止了切利尼娜的补刀行为。 现在的话,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都在沃尔西尼市医院里接受治疗,好在医生说能治。 还不要钱。 也是,救治萨卢佐的大小姐,即使不要钱,也是一桩大人情,在叙拉古,家族的人情可比钱好使。 阿尔贝托听完手下的汇报,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难看。 *叙拉古粗口*,拉普兰德在搞什么? 怎么敢对那个人的女儿动手? 他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女儿,反而问起了切利尼娜的情况。 “老爷,您不问问大小姐她……”手下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想说切利尼娜的事,“大小姐一直昏迷不醒……” 别忘了,切利尼娜是拿着两把没开刃的练习剑把拉普兰德打得濒死,即使切利尼娜有着被刺激得觉醒的源石技艺辅助,这期间拉普兰德还是挨了多少剑…… “我问什么,回答什么。” 阿尔贝托冷淡地开口。 “……是。” 手下酝酿了下措辞。 “那个德克萨斯人现在身体情况不错,没有大小姐伤的重,就是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一直阴郁着脸,看着窗外,问她什么话都不说。” “等一下,你们应该没有对她用私刑吧?” 阿尔贝托眯了眯眼,眼眸中闪过一缕刺骨的杀意。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都记着您的吩咐呢,要把她也当大小姐对待,只是派了人,严密看管,没有动手动脚。” “如此最好,继续说。” “呃,老爷,就没什么了。” “……打起来的原因,不知道?怎么打的,不知道?就知道个结果?” 阿尔贝托语气森然,也不盘橘子了,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个手下。 “不知道……老爷!老爷给我们一点时间,保证查出来!” 手下心头一慌,连忙举手保证,身后的尾巴紧张地绷直。 “我再说一遍,不允许对切利尼娜·德克萨斯用私刑,要把她也当做家族的继承人对待,另外,不要只看管着她,拉普兰德那边也派人看着。” 阿尔贝托冷哼一声。 “她们中谁出了意外,你们都跑不了,明白了?” ——*叙拉古粗口*,谁出了意外,我们萨卢佐一家都跑不掉。 阿尔贝托相信,湛月有这个能力。 萨卢佐家还是太弱了,如果能有西西里家的实力……不,就算只有现在的德克萨斯家的实力,也不至于处处都得看着湛月这个牧狼人的脸色。 阿尔贝托脸色阴郁。 —————————————— 拉克瓦玛蒂城。 湛月正忙着在小巷子里砍死那些不拍死的维多利亚密探呢,突然就收到了西西里传过来的消息。 “你家那两个小崽子互相打起来了。” “噗呲。”湛月砍死一个密探,“小孩子打起来也很正常,你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个事吧?” “不,湛月,就是为了这个事,她们打得很严重。” 湛月举着通讯器的手微微一僵。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重伤,拉普兰德·萨卢佐濒死。” “*粗口*,我马上回沃尔西尼。” “嗯,我的人会一直看着她们的,还有萨卢佐那些人,这对你应该很重要。” “谢了。” 湛月挂断通讯器,看向那些还没死透的密探,眉宇间满是暴戾。 “没工夫陪你们玩了。” 第128章 谈心 湛月很急,他没有等西西里派车过来接他,而是久违地用起了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大地。 他的双脚比四轮的汽车更快。 拉克瓦玛蒂城的片区离沃尔西尼有些距离,这个时候路上还有一些天灾,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湛月能够徒步穿越当年笼罩整个卡兹戴尔的暴风雪天灾,对于这些天灾,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他一直皱着眉头。 他想了很多,其中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两人为何突然就打了起来,还对彼此下了狠手,按照西西里给他的信息来看,她们分明就是冲着要对方的命去的。 这不应该啊。 在他的影响下,两人的关系已经比起原剧情好上不少了,至少拉普兰德不会像原剧情里那样,对切利尼娜抱着那种复杂的,致命的好奇和期盼。 再怎么说,他就离开了一年,也不至于关系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吧。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还是说,有人趁他不在,做了什么…… 湛月眯着眼睛,穿过几乎静止的雨幕,点点雨滴沾湿了他的头发。 一缕凶暴的杀意涌现。 他不介意死几个人,或者让某某半生不死,成为维持原剧情的傀儡。 动了他的家人,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在这种事上,湛月一向小肚鸡肠。 ———————————— 两个小时后。 湛月抬头看向医院的高楼。 他已经和西西里对接过了,了解了一些信息,但难保她的那些情报的准确性,事关自己的“亲人”,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他要和两小只分别谈谈。 他要搜魂,对那天所有在萨卢佐家族的人搜魂。 这种举动会造出几个傻子湛月并不在乎。 几个“路人甲”,比得上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吗? 湛月打心底不觉得两人会是因为各自自己的原因而想要对方的命,他固执地认为,一定是有第三方在搞鬼。 湛月推开了医院的大门。 医院的大厅里人来人往,时不时能看到断胳膊断腿的病人,这些大多都是因为家族斗争而残疾的人——参与斗争的家族成员,被卷入其中的平民。 湛月心下微微一沉,他有些害怕。 他害怕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两小只的时候,他会见到两个奄奄一息,残疾的人儿。 他会发疯的。 湛月踏着沉重的脚步爬着楼梯。 楼层愈高,湛月的脸色就愈发阴郁,直到到了切利尼娜的病房门口,脸色才恢复于平静,但这平静之中,又蕴含着十足的悲伤,外人一看便能看到。 他不想让切利尼娜看到他担心的样子,但他现在实在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守在家族门口的萨卢佐家族成员拦住了湛月。 “止步,病人需要休息,闲人勿扰。” 这个家族成员并不认识湛月,准确来说,在萨卢佐家族里,湛月的存在感并不高。 加上最近几年没有经常回到萨卢佐的家族驻地,很多原本记得住湛月的家族成员也都渐渐淡忘了湛月这个人的存在。 湛月并不恼,这个家族成员也只是在尽职尽责而已,而且,这不也算是在好好保护切利尼娜么。 但湛月没有心情跟他废话。 也没见湛月有什么动作,守在病房门口的家族成员们便齐刷刷地一齐倒下,昏迷了过去。 湛月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吱——” 门发出微弱的声音,但在这个寂静得只剩下医疗仪器“嘀嗒”声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一道纤细脆弱的身影坐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的病服,她背着身对着窗子,几条管道连到她的胳膊上。 今天的叙拉古阴沉沉的,但没有下雨。 微弱的阳光照入阴沉的房间。 切利尼娜没有回头,湛月也停下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心疼想要诉说,但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医生,是要打针了么?” 切利尼娜回过头。 她金黑渐变的眼眸渐渐泛起晶莹。 湛月慌忙上去,轻轻抱住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但他记得,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母亲总是拥抱着哭泣的他。 一个充满了温情和关怀的拥抱比苍白的千百句安慰更具有说服力。 “呜,呜呜呜……” 一开始,切利尼娜只是在湛月怀中小声地抽泣着。 “呜哇,呜啊啊啊啊啊……” 到后来,几乎演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湛月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受了委屈就哭吧,有事,我来扛。” 湛月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你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做父亲的,天生就要做子女的倚靠的。” ——永远。 以他的生命长度,永远。 直到他们之间的某一方去世。 仅以“湛月”的名字起誓。 既然选择了接受那位母亲的最后委托,成为了切利尼娜的养父,那就要做好被赖上一辈子的准备。 他想,他也许早就准备好了,早在上辈子。 切利尼娜泪眼婆娑。 “父亲……不,湛月,牧狼人,你其实不是我的父亲,是么?” 湛月脸色不变,依旧充斥着悲伤和温柔。 “我是。” 他的语气坚定,仿佛这两个字有着千钧的重量。 “不要骗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是德克萨斯家的女儿,我姓德克萨斯……”切利尼娜软弱的小拳头无力地砸在湛月背上,“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子女,我就不会姓德克萨斯,你也不会在把我带大之后就常常失踪……” 湛月的怀抱更加紧了。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是生你的家族,你生来就是德克萨斯人,但,你绝对不应该成为世人眼中的德克萨斯人,”湛月语气柔和,“你是谁,这取决于你,而不是取决于你的血缘。” 你的模样,就是叙拉古人的模样。 切利尼娜没有回答,似乎沉溺于哭泣之中。 “你我之间确实没有丝毫的血缘联系,但是,我们已经以父女的身份度过了整整七年的岁月,”湛月松开怀抱,直直注视着切利尼娜,“我们的关系取决于我们的感情链接,而非血缘。” “这取决于你,切利尼娜,你不想是我的女儿,你便是德克萨斯的继承人,我的一个普通弟子,你想是我的女儿,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湛月神情极度认真。 “我不会因为你的缺点而厌弃你,我不会因为一时的不快就抛弃你,更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而放弃这段看得见摸得着的感情关系。” “生而不养,断指可偿;生而养之,断首可还;不生而养,百世难还。”湛月神情复杂,“切利尼娜,你不知道的是,我没有生父母,我也是被老妈老爹捡着养大的。” 不仅是这一世,还有上辈子。 两世为人,竟然凑不齐一对生父母,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拥有两对值得令他骄傲的养父母。 他上辈子好好的将二老养老送终,之后才来到的泰拉。 他对于家人的执念,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切利尼娜呆呆地看着湛月。 湛月说到自己的身世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充满了柔和和骄傲。 “父亲……对不起。” 她抱住了湛月,怀抱虽然小,但同样温暖。 她在为自己的不信任而道歉。 切利尼娜感到羞愧,她竟然对湛月产生了不信任的想法,明明湛月无条件依着她。 有一说一,湛月这么惯着孩子,容易给孩子惯坏,但好在切利尼娜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我接受你的道歉,累了,就睡吧,别绷着一根弦了。” 湛月也不再想问东问西了。 这些东西他自己来处理就好,不要让小孩也知道。 ———————————— 拉普兰德病房门口。 拉普兰德的病房比切利尼娜的病房高了几层,这也不是说有什么差别,只是单纯防止意外。 依旧打晕了守在门口的家族成员,湛月推开了房门。 他心情有些沉重。 他大概已经能猜得到两人厮杀的原因了。 在见过切利尼娜之后,湛月其实就已经能猜的到,但他不愿意猜。 他活了这么久,什么事都见过了。 切利尼娜不愿意说,而两小只又打得这么凶,结果就已经很明显了。 绝对是关于他的。 萨卢佐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西西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正因如此,在萨卢佐家不遗余力的治疗下,切利尼娜已经可以有一些剧烈的心情波动了,但拉普兰德依旧昏迷着。 拉普兰德全身上下都被绷带包裹着,除了一张惨白的脸露在外面。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如果胸口处没有那一点微弱的起伏,估计外人看了会觉得这是一具死尸。 湛月心脏猛地一揪。 拉普兰德·萨卢佐。 其实,要论他最早认识这两小只中的谁,不是切利尼娜,而是眼前这个有一点神经质的女孩。 十五岁的她带着一队人马,故意来到龙门送死。 那个时候的她,除了跟切利尼娜有关的消息能够让她动容,不然都是一股疯狂气。 是他做出了要改变一切,让一切走上正轨的承诺。 但是……他应该让她也在童年感受到“爱”吗? 应该。 没有哪个孩子不应该受到应有的关爱。 湛月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过错。 他要是什么都不去改变,他来这么一回有什么意思? 只要不影响大体,这些细枝末节都没有关系。 湛月如此相信着,也如此践行着,而泰拉也从来没有反对过。 “拉普兰德……” 湛月蹲在床边,叹着气。 他控制着自己的血液,挤出来几十毫升,喂给了拉普兰德。 细心地为拉普兰德擦干净嘴角的殷红血迹,湛月注视着她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才松了口气。 纯种人类的血液在泰拉上就是顶级神药,除了源石病,什么病,什么伤都可以治。 拉普兰德很快就会醒来。 湛月看着她的脸,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 他似乎总是滥情,总是贪心。 他能在才杀了岁兽,那十二个家伙才出现没两年的情况下,跟年这个家伙谈情说爱,虽然说最后被年的兄弟姐妹们,以及那个时候的整个炎国抵制,没能修成正果。 他能毫不犹豫收养小乐小安,认她们为自己的义妹。 …… 他确实是贪心的。 湛月又叹了口气。 拉普兰德的性格很奇特,她天生就带着偏执,认定了什么就绝对不会偏移。 他的劝说恐怕没有什么成效,反而会让她愈发认为湛月还不满意她的表现,反而变本加厉地压迫自己变强,从而取代切利尼娜。 要想彻底改变她的想法,是个艰难的过程。 由于三岁之前,家族对待拉普兰德的教育完全没有温情,导致了拉普兰德的安全感自幼缺失,这让她相信,只有自己争取来的,自己本身的,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不比切利尼娜,小时候,湛月失踪那半年,她的母亲也还陪伴在她身边,母亲走后,湛月又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这几年。 在拉普兰德眼里,湛月对她的关爱完全就是一个美丽的意外,是毫无根据的,无法掌控的。 如果她不自己争取,这份关爱完全可以像它来时那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但她不明白,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争取。 长幼的爱,情侣的爱,师生的爱…… 湛月不是一个善变的人,他的情感在漫长的生命长度拉扯下变得极为坚定而永恒。 他同样偏执,但他只偏执于自己的执念,而拉普兰德的偏执却已经成了她的性格。 湛月想要多陪陪她,陪陪她俩,用实际行动,以及时间来证明,来纠正拉普兰德的观点。 但不行。 内战牵扯到很多,不只是外敌。 这场本不应存在的内战很有可能制造出扭曲,还有,狼母的降临只是顷刻,湛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做不到人在沃尔西尼坐,就什么消息都知道。 拉普兰德很重要,皇姐能否被拯救就不重要了吗? 湛月不想割舍下任何一边。 他总是如此贪心,在面对自己的家人的时候。 拉普兰德微微颤抖着睫毛,似乎下一秒就要醒来。 湛月收回思绪,忧郁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苏醒。 拉普兰德睁开眼。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陌生的天花板,以及莫名温暖的身体——明明全身上下都还在疼。 切利尼娜。 她的视角被固定着看着天花板,一时没有发现蹲在床边的湛月,第一个念头竟然想到的是切利尼娜。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 她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是要把这个名字死死埋在心底。 切利尼娜的实力超出了她的想象,很难幻想那个平时间总是在软弱地思念某人的女孩爆发起来,会是那般可怕的模样,那种黑色的雨滴……是她的源石技艺么。 很好,她这回没有死,那下回就要杀了切利尼娜。 拉普兰德打定主意,她也要学源石技艺,哪怕主动去感染源石病也无所谓。 她一定要强过切利尼娜,这样,她才配成为那个男人的子女。 “拉普兰德。” 熟悉的男声从一边传来,短短四个字,却仿佛蕴含了万千道情绪。 拉普兰德浑身一颤。 不…… 不要看…… 这般弱者的模样,会被抛弃的吧? 一定会的吧?弱者不配享受那些珍贵的……无价的…… “拉普兰德。”湛月眼神复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酝酿了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湛月觉得有些羞耻,但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他咬了咬牙。 “我爱你。” 拉普兰德身体一颤。 湛月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烧。 但,世上有太多事情是因为不敢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而搞砸的了。 他同样见过许多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 当然,他也明白,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并不足以改变拉普兰德的观念,但如果打开了话来说,至少能够让她好好思考。 “拉普兰德,听我说,我爱你,跟切利尼娜一样,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湛月缓缓说着,“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和切利尼娜谁更重要,对于我来说,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我很心疼你,明明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却得不到一点应有的温暖,于是,从很早很早开始,我就想着,啊,要是我能稍微改变一下这种现象就好了。” “所以,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拉着你谈了心。” “你有自己的父亲,虽然阿尔贝托这个老东西不称职,但他毕竟是你的生父,我不能成为你的‘父亲’,你也不需要有这么一个‘父亲’——因为,我同样不称职,我常常不回来,可能某个时候开始,就再也不回来。” “但是,我可以是你的师父,是你的依靠。” “你不是想要成为我的亲人么?” 湛月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了出去。 “你早就是了。” 拉普兰德想要开口,但只是无力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湛月轻柔地握住她的手。 “你早就是了,你和切利尼娜一样,都是我的亲人,所以,不能伤害亲人。” 骗人。 说到底,只不过是想要我放弃针对切利尼娜…… 我不信,爱并非如此轻易获得之物…… 拉普兰德有些想要流泪,但眼角干涩,流不出来。 骗子……我不信,我不信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湛月手掌冰凉,但手心却传来道道温暖,让人眷恋。 “以我‘湛月’的名字起誓。” 拉普兰德无言。 湛月起身,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随后走出了房间。 ———————————————— 湛月抽着烟,坐在小餐馆的一角。 坐在对面的文陪了一根,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开口,在这个偏僻的小餐馆的偏僻一角,默默抽着烟。 “湛月,看开点,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文率先打破了沉寂。 “什么是命?”湛月摇了摇头,“我从来不信那种东西,不然我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模样。” “但是,这就是你的命,你不信它,所以,你穿梭着时间,自以为修改着命运,但却是命运的奴隶,它让你往哪儿走,你就得往哪儿走。” “文,你说话能不能好听些?” “实话实说罢了,湛月,你已经穿梭过无数回,每一回都在修改着他人的命运,但你呢?” “我?” “就像拉普兰德注定了要和德克萨斯相爱相杀,你,你也注定了自己的命运,”文眼眸深邃,“你说过,你是履职者,之前有一些前辈,但都死了,但你却从来没想过,你听说的那些前辈,你见过他们吗?” 湛月脸上现出一抹迷茫。 时间的维度可以交叉,无限拉长,多个时间旅行者,即使有人已经在某个时间线上死去,多少也会碰到一回。 但湛月从来没想过这些,反而给自己找了很多看似合理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可是,老妈说她也见过……” “所见并非真实……泰拉有着变化万千的能力……” “不,泰拉那个老头不会……不……”湛月突然惊恐起来,梦呓般地念着几个名字,“老妈老爹,皇姐,年,小乐小安,蒂蒂,w,切利尼娜,拉普兰德……” “湛月,其实你活不长了……”文的脸颊突然变得支离破碎,仿佛一面破碎的镜子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你必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湛月突然惊醒。 西西里尴尬地收回自己刚想拍湛月肩膀的手。 “倒是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么累过了。” 西西里脸上云淡风轻的,但两只手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湛月看了看周围。 他记得,在和拉普兰德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后,就在病房外守着……有些心累,就眯了一小会儿。 好像还做梦了,梦到文那家伙了,不知道在梦里,文那个大哲学家又在高谈阔论些什么东西。 算了,一个梦而已,他这么在意干嘛,还是眼前这两小只重要。 想到这里,湛月把那个模糊的梦境抛之脑后,抬头看向西西里。 “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不能来看看。” 西西里翻了个白眼。 “谢谢。” 湛月抿了抿嘴。 “不谢,你少给叙拉古找麻烦就算是念着我的好了。”西西里怨气十足地扫了湛月一眼。 湛月挠了挠头发,撇过头去。 第129章 后续 西西里留下慰问品便走了。 她对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对她来说,这俩就只是两个小孩罢了。 湛月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沉默地看着西西里留下的慰问品。 看了一会儿,湛月叹了口气。 他想透透气了。 ————————————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在的楼层离天台还有些距离,加上湛月也不放心远离她们,就在走廊上,打开了紧闭的窗户,趴在窗边上,撑着自己脑袋,望着远处。 清凉的风带着一丝水汽呼呼地吹在湛月的脸上。 湛月觉得有些累。 心累。 他处理那些内战引来的外敌,和把控战争走向就已经很费心力了,这会儿两小只又闹出这档子事来。 这不是说湛月在责怪两小只不懂事,硬要说起来,这档子事能发生还得怪湛月。 明明上回走的时候,拉普兰德的表现就相当不对劲,湛月却硬是觉得不会有什么事…… 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怎么处理才好吧。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终究还是走向了相爱相杀的路线,再把她们放在一起,恐怕不会太好,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迟早还会再打起来。 那么,只有将她们分开了。 拉普兰德是萨卢佐的少主,即使是湛月发话,阿尔贝托也不可能会同意让拉普兰德离开家族,阿尔贝托只是想赚湛月一个人情,还没有蠢到分不清家族未来和人情哪个对他更重要的地步。 湛月也不打算让拉普兰德离开萨卢佐,这像什么话。 ——那么,只有让切利尼娜离开,去向其他家族。 当然,还得是在这三个主要驻地在沃尔西尼的家族。 萨卢佐,贝洛内,罗塞蒂。 萨卢佐排除,在贝洛内和罗塞蒂之间选。 湛月更倾向于罗塞蒂家,别的不说,乔万娜·罗塞蒂,这个在原剧情里比拉普兰德更早和切利尼娜认识的人,即使现在的情况有些变化,她也绝对能够和切利尼娜和谐相处。 切利尼娜的性格并不恶劣,也没有很大的攻击性,而乔万娜也是一个信奉着道义和和平的人,这两个人相处起来,至少不会闹得像现在这般。 更重要的是,乔万娜是个女孩,而现在贝洛内的继承人,莱昂图索·贝洛内,是个男孩。 湛月作为一个老父亲,可不想让自己被偷家了。 ——即使切利尼娜是个“万雌王”。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吧。 湛月微垂下双眼。 —————————————— 湛月手头还有不少事。 维多利亚佬最近有些异动,萨尔瓦多雷似乎有停战的打算,朱塞佩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帮助西西里铲除叙拉古内鬼…… 说实在的,打了几年了,湛月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计划是否可行,毕竟那些狼之主的厮杀烈度并不能完全由湛月调控,说不定到时候既花了大把的时光,又没有见到狼母。 不过,战争已经进行了这么久了,不可能说停就停了。 他很忙。 把控战争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比起上阵打仗,亲手结束战争,他要做的事多了去了。 就在这种时候,家里又起了火。 湛月不可能花费大量的时间来陪伴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扭曲的修正关乎着皇姐的命运,皇姐也是他的家人。 湛月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尽量让情况在自己掌握下。 尽量让历史回到正轨。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他想。 他同样丢下了小安小乐,即使偶尔会寄去书信,但这也遮掩不了他的失职。 湛月趴在窗边,一滴雨水刮过他的脸颊,“啪”的一声落在窗边。 —————————— 三日后。 沃尔西尼,罗塞蒂家。 乔万娜·罗塞蒂歪着头,毛茸茸的菲林耳朵一动一动的。 她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冷冰冰的同龄人。 “你好?德克萨斯?你会说话吗?” 切利尼娜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乔万娜绕着切利尼娜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家伙。 “你要做什么?” 切利尼娜蹙起眉头。 “我在观察你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呢,诶,你这剑是真剑吗?” 乔万娜好奇地伸出手指,试图触摸切利尼娜腰间的练习剑。 切利尼娜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乔万娜的触碰。 显然,她不太适应这个好奇宝宝,拉普兰德虽然也总是爱偷摸她,但…… …… 拉普兰德…… 切利尼娜微微失神。 乔万娜看着失神的切利尼娜,眨眨眼。 “父亲让我跟你好好做朋友,德克萨斯,我想和你做朋友。” 切利尼娜回过神来。 “……不行。” 她抿了抿嘴,冷淡地回了两个字,转身,提腿便要走。 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纯粹而热情的人。 乔万娜“诶”了一声,见切利尼娜似乎有要走的意思,连忙追了上去。 “别乱走啊,你才来家族,肯定还不熟吧……” 切利尼娜脸色平静,似乎没听见乔万娜的叽叽喳喳一般。 她曾经应该是有个很要好的朋友的,但不知道从哪天起,那个朋友就成了想要取代她的恶人。 切利尼娜的脸颊微微作痛。 那是被拉普兰德划伤的地方,即使湛月用他的血帮助切利尼娜三天恢复完全,那里也总是隐隐作痛。 ——每当她想起拉普兰德的时候。 切利尼娜有些恍惚。 好像只是一天的功夫,以前的生活就永远离去了,没有打一点招呼。 她在萨卢佐家呆了四五年,比她在德克萨斯家呆的时间都长。 湛月让她离开萨卢佐,来到罗塞蒂,所以她就来了。 这让切利尼娜感到一缕恐慌,萨卢佐不是她的家,把她主动送走的德克萨斯也不是她的家,偌大的叙拉古竟然没有一处是她的家,好像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只有湛月。 而湛月却只是陪了她三天,之后便又消失不见。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真的如同拉普兰德所言,她太弱了,配不上湛月? …… 不,不会。 她知道,湛月不是那种人,他对她的感情来的纯粹而简单,虽然不知道根源,但绝对不掺一点利益心。 那就是她没有成为湛月期望中的人。 切利尼娜停下脚步。 乔万娜气喘吁吁地挡在她面前。 “喂,德克萨斯,别人说话至少听一听吧?我说这么多,也很累的啊。” “抱歉,”切利尼娜抿了抿嘴,“是我失礼了。” “没关系,你看上去很委屈,我可以当你的树洞。” 乔万娜伸出手。 洁白娇嫩的小手在灯光照耀下有些刺眼。 树洞? 切利尼娜并不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树洞,那是什么?” “情绪树洞啊,爸爸教我的,就是有什么委屈,有什么生气的事,找个树洞一股脑说出来就好了,我很乐意当你的树洞。” 切利尼娜沉默了一会儿。 她委屈吗?她生气吗? 有一点吧,但更多的是迷惘。 她的迷惘,不是说出来就能消散的。 但是,比起这些长远的问题,她现在更关注另外的事。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做朋友?是你父亲的交代吗?如果是,我会同意的。” 闻言,乔万娜有些惊讶,她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德克萨斯,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哎呀,别这么看我,”乔万娜脸上爬上一点红晕,“爸爸让我和你做朋友是事实,但我也是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你说的好像我在逼你一样……我才不是那种讨厌的人,如果你实在不乐意,那也只好作罢了。” 切利尼娜微垂下眸子,神情颇像湛月思考时的模样。 这个菲林很单纯,明明同样是家族继承人,拉普兰德就复杂很多。 一个是单纯善良,一个是疯狂偏执…… 但她们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没有全然按着长辈希望的那样走着。 那她呢? 她也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即使家族很早就把她送到了别的家族。 她似乎总是按着湛月的期许走着,没有自己的声音,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湛月说过的话悄然回荡在耳边。 “切利尼娜,你的模样,便是叙拉古人的模样。” …… 但是啊,父亲,我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模样,反而活成了您的影子。 “……爸爸,你是因为这个才丢下我的么?” 切利尼娜突然没头没尾地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这回她走得很快,没让乔万娜追上。 乔万娜毕竟没有身体上的天赋,也没有经受萨卢佐家那种训练,切利尼娜动起真格来,十个乔万娜也别想缠住她。 “喂!别跑了……” 乔万娜追了一会儿,没有追上,被迫停下脚步,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呼,呼,呼……真是个怪人……她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呼,呼……” —————————————— 湛月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坐在拉普兰德的病床边缘。 三天过去了,有着他的血液的供应,拉普兰德也恢复了大半。 但她一恢复,就差点让湛月一口气没上来。 ——这家伙竟然偷偷拆掉了医疗仪器,差一点就找到了里面的源石。 还好萨卢佐的人听到声音,即使冲了进来,制止了拉普兰德寻找源石的行动,没让这妮子感染。 看着湛月担忧的模样,拉普兰德微勾着嘴角,娇小的身躯靠在湛月的怀中,一条狼尾不安分地一甩一甩着。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听?” 湛月语气不善。 拉普兰德眨眨眼,歪了歪脑袋,装傻。 “源石病那种东西是会要你命的!既然没有被感染,就不要自己作死啊!” 湛月狠狠捏了捏她的尾巴。 “可是,我就差一点就能胜过德克萨斯了,她只是靠着她的源石技艺……我没有源石技艺上的天赋,只好走捷径了。” “……我不明白,拉普兰德,为什么一定要胜过切利尼娜。” “师父,我知道的,德克萨斯陪伴您很久,您舍不得她,但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一个迷惘的人,真的配得上您吗?” 果然,话疗是一点用都没有。 湛月捂额叹息。 “可是,家人之间,哪有那么多配不配得上。” “这不对!”拉普兰德神情略微激动,一缕病态的殷红浮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价值,就会被抛弃,没有成绩,就没有感情!” 阿尔贝托,看看你干的好事。 暗骂了一句阿尔贝托,湛月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开导着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那照这么说,你败给了切利尼娜,我就要抛弃你,但现在,我还不是一样照着以往,对待你们俩?” 拉普兰德撑起自己的身体,眼眸泛红,死死注视着湛月。 “我还有价值,请不要抛弃我。” 湛月吓了一跳,连忙抓住拉普兰德的手。 “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抛弃我的任何一个家人,不要犯傻。”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熟悉温度,拉普兰德似乎总算安下心来,缓缓放松了身体。 湛月再度感到头疼。 短时间内根本没可能改变拉普兰德的观念啊。 湛月沉吟片刻。 不过,就着拉普兰德现在的性格,也不是不能让她安分下去。 湛月干咳两声。 “拉普兰德,那既然你想成为我的人,我可要给你下命令了。” 拉普兰德眼眸一亮。 “请尽情吩咐我。” “第一,不允许伤害自己;第二,你和切利尼娜可以斗争,但不准再因为我的原因而死斗。” 湛月竖起两根手指。 他的诉求只有这么两点。 拉普兰德没有犹豫,点点头。 湛月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耳朵。 —————————————— 湛月走了。 他能抛开那么多事务三天,已经很麻烦西西里了,再麻烦下去,湛月怕西西里罢工不干了。 这可不是那种“你不干有的是帕鲁干”的情况,西西里要是撂挑子不干了,湛月可就再没让这场内战打下去的能力了。 湛月前脚才走,后脚切利尼娜就急匆匆地闯进了医院。 “呼……呼……” 切利尼娜把着拉普兰德病房大门的门把手,喘着气。 暗中守卫的西西里家和萨卢佐家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吱。” 门被切利尼娜毫不犹豫地推开。 “……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孩。 切利尼娜没有理会她,而是在病房内四处扫视着。 “爸爸他走了吗?” “湛月走了。” “……” 病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你想通了?” 拉普兰德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切利尼娜微微一顿。 “想通什么?” “你是谁,又是谁的子女。” 切利尼娜张了张嘴。 她本想直接而果断地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实在相当明了,她是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是湛月的子女。 但这不对,她明明姓德克萨斯。 这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至少不是她认为最正确的答案。 “我……”切利尼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是叙拉古人,是牧狼人的子女……这是他想要的……么?” 这是“标准答案”么? 拉普兰德咧嘴一笑。 “你是叙拉古人么?你身上流着哥伦比亚的基因。” 拉普兰德悠哉地躺在病床上,维持着自己的笑容。 “你的生父,朱塞佩·德克萨斯,彻头彻尾的哥伦比亚人,你的家族,德克萨斯家,至少有着一半的哥伦比亚派,你是叙拉古人么?” 切利尼娜冷冷瞥了眼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言语,太软弱了,不如你的剑锋利,”她不会因为他人的言语而动摇自己,“我并不认同你,想要取代我,还是拿剑来说话吧。” 拉普兰德收敛起笑容。 “德克萨斯,我很好奇,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值得湛月如此疼爱。” 切利尼娜深吸口气。 她想到湛月说过的话。 她也许应该试着成为自己,而不是成为湛月的影子。 眼前的可怜人,还未理解湛月的期许,如果拉普兰德无法理解到这一点,那么她的地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会成为我自己,而不是什么人。” 切利尼娜认真地注视着拉普兰德的银白色眸子。 “这就是我的答案。” 气氛僵硬下去,直到拉普兰德的笑容消退,归于面无表情。 “你赢了。”拉普兰德脸色阴郁,“但我迟早会胜过你的,你最好小心着,不要被我抓住机会。” 拉普兰德有些失望。 她能看得出切利尼娜的天真,也自然看得出来她的迷惘。 在武力上没有打过,那至少在心力上获胜吧——原本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但可惜,切利尼娜确实是个十足的天才,只是短短的几天,她就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 ——当然,也许湛月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深意,这些纯粹都是她们的脑补。 但至少,在这场狩猎湛月欢心的斗争中,切利尼娜获胜了。 切利尼娜微垂下眸子,遮掩住眼中的神色。 “拉普兰德,你呢?你真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 “德克萨斯,轮不到你来说教我。” 拉普兰德嗤笑一声,躺在病床上,脸色平静。 切利尼娜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我们原本是朋友,我不想看见你我渐行渐远。” “这是战争,你我之间的战争,你觉得我们还有回到过去的可能吗?” “可这场战争根本没有必要……也不会有胜者。” 拉普兰德眸中疯狂神色一闪而过:“德克萨斯,你没有经历过那些真正的残酷,你不会明白的,所有有价值的事物,都是争来的——你的幸运,你的幸福,来的太轻松,太理所当然了;而我,我不想被抛弃,所以,我必须挤掉你。” 这就是萨卢佐家的价值观。 切利尼娜无言,只是抬眸,神色渐渐从悲伤变为冷漠。 “既然如此,我随时等着你的挑战。” —————————————— 罗塞蒂家,家藏图书馆。 乔万娜百无聊赖地看着书。 原本她能看得津津有味的书籍,现在来看,却是一点都读不进去,捧起书本,看着那白纸黑字,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奇怪的同龄人的模样。 啊……好在意那个怪人,其他家族的孩子都是那么怪的吗? 听说萨卢佐家的那个拉普兰德就是个十足的怪物,大人们都这么说。 怪物……怪物和怪胎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吧,不至于像她一样,连句话都跟人家说不上。 真是没用啊,乔万娜。 乔万娜陷入沮丧之中,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 她实在对切利尼娜好奇得紧,罗塞蒂家看管她看管得很严,加上平民们对于家族中人的恐惧和见识差距,即使在学校,她也没有几个真正说得上话的同龄人。 好不容易大人们同意她和别的家族的孩子成为朋友,她可不能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放弃。 家族继承人间,总不存在那些尴尬的敬畏和差距了吧? 而且,那个切利尼娜·德克萨斯是正儿八经接受过战斗训练的吧?之前她就观察过了,切利尼娜的手上有一层茧,那肯定是经常握武器才会磨出来的东西吧。 面对新事物,乔万娜觉得自己不能一蹶不振,就此灰心丧气。 “怎么说好呢……” 乔万娜苦恼地抓了抓自己头发。 切利尼娜面无表情地从她书桌前经过,手上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书籍。 “诶,德克萨斯!” 乔万娜愣了一下,紧接着连忙追了上去。 切利尼娜停下脚步。 她的表情中此时掺夹了一抹无奈。 “罗塞蒂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要那么叫我,叫我乔万娜就行,”乔万娜先是纠正了下切利尼娜的叫法,“嘿嘿,也没别的事,我还是很想和你做朋友……” “乔万娜小姐,我不明白,我只是一个寄住客,而且,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吧。” 切利尼娜脸上的无奈逐渐浓郁。 “哦,我懂了,是我太着急了,对不对?” 乔万娜露出欢喜的微笑。 你懂了甚么?! 第130章 两年后 1080年。 全叙拉古的人基本都习惯了边境线上的内战,反正打吧打吧,总是在那么点地方拉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拉扯好几年的。 不过,战争对于叙拉古还是有影响的。 帕勒莫市便是受到战争影响最大的地方,也是唯一一座真正被战争波及的城市,虽然说很快就平定了下来,但就在那段被萨尔瓦多雷攻打的日子里,很多人都见过了哥伦比亚人,甚至打过交道。 哥伦比亚人的势力一直都存在于萨尔瓦多雷的队伍里,也一直都在努力扩大自身的影响力。 他们是资本,说起那些话来一套一套的,就算很快就被西西里赶了出去,那些话也在帕勒莫的市民心中留下了一道印象。 加上本来掌控着帕勒莫的家族被外来的萨卢佐搞了,家族势力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力度达到历史最低点,不少帕勒莫的市民自发地组成了商队,在叙拉古和哥伦比亚之间来回游荡,做些生意。 湛月知道这些,他现在就混在一队游商之中,去往哥伦比亚。 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鲁珀,一副商人模样,在这队游商之中毫不起眼。 他这次去哥伦比亚,有两个目的。 一是去见朱塞佩和萨尔瓦多雷,这俩前不久出现在正面战场上,被西西里的人找到机会,用术法结结实实地轰了几个小时,受了不小的伤,已经接回哥伦比亚去休养去了。 不过,湛月可不是去探望他们的,湛月可没这个闲心。 他去,是去催一催朱塞佩的,这小子这些年里私底下跟湛月接触过一回,湛月看得出来,萨尔瓦多雷没能洗脑他,既然如此,他就得把他作为“搅屎棍”的职责履行好了。 都过去好几年了,狼群的斗争非但没有激化,最近反而有着敷衍的势头,这样下去还得了?湛月还怎么找狼母? 至于萨尔瓦多雷,湛月则是打算“要”来他的王冠研究个几天。 他总觉得王冠有些不对劲,除了找狼母,他的心思也可以分在这东西上面一点。 二是去看看德克萨斯家的内部情况,哥伦比亚人对德克萨斯的腐蚀不能太少了,太少了不方便湛月扶持朱塞佩上位。 朱塞佩不上位,不背刺萨尔瓦多雷,不宣布德克萨斯独立,西西里怎么名正言顺发出“灭族清算”,那些作壁上观的家族怎么下场,这场内战怎么才能走向激烈? 前面说过,狼群的厮杀烈度一直都保持在那条线之下,这可不是湛月想看见的。 狼母戒律对狼之主的约束比湛月想得更有效,这场战争不真正关乎它们狼群的未来,恐怕它们不会突破那条线。 为了修正扭曲,哥伦比亚人在德克萨斯家的势力必须庞大,庞大到足够让朱塞佩在背刺萨尔瓦多雷之后,整个家族依旧有着足够的实力进行战争,家族里大部分人还服朱塞佩。 湛月不太习惯地摆了摆自己的尾巴。 听上去挺麻烦,但实际上还好,历史的走向就是如此,他是顺应历史大势,最多也就是推波助澜。 对了,做完这些之后,要不要在哥伦比亚买些东西回来呢?说起来,切利尼娜的老家明明在哥伦比亚,但却从来没有玩到过哥伦比亚的玩具呢。 湛月心不在焉地往篝火堆里丢了块柴火。 算了吧,切利尼娜也不小了,上个月路过沃尔西尼,去罗塞蒂家看她,她都已经有着自己的想法,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篝火堆里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橘黄的火焰舞动着。 就是切利尼娜似乎真的已经拿下了人家罗塞蒂家的大小姐……坏了,他带大的孩子不会真的是姛吧,他之前说“万雌王”只是在开玩笑啊! 一想到切利尼娜以后去了企鹅物流,他另外一个一手带大的蕾缪乐大概率会被攻陷,湛月就止不住一阵叹气。 如果按照辈分来说,切利尼娜这就是和自己姑姑乱…… “岳瞻!走了!” 商队的头头喊了一声,打断了湛月的胡思乱想。 湛月收回乱飞的心绪。 “哦,好,马上来!” 提起放在旁边的水桶,给篝火来了一桶水,湛月拍了拍手。 他刚刚的想法太可怕了,以后不能再想了,明明关于他的辈分都已经乱成一团了,早就不做计算了。 经常穿越时间的人都知道,辈分这东西是这样的。 ———————————————— 跟着商队走了大半个月,总算是走到了哥伦比亚。 湛月跟着那些过来进货的商人离开了商队,趁没人注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队伍的最末尾。 在确认没人发觉之后,湛月掏出边境线上那些地图贩子卖给他的最新地图。 在这片大地上,由于天灾的存在,城市移动是常有的事,虽然都有着自己的移动范围,但能少找一段路也是好事。 而且,这地图是商队掏钱买的,免费分给随行的商人,白嫖的事。 确认了特里蒙的方向,湛月收起地图,抬腿便走。 ———————————— 湛月不是闲着没事,隐藏在商队里面,慢吞吞地走大半个月才到哥伦比亚。 主要还是因为叙拉古和哥伦比亚中间隔着个维多利亚。 这几年来,湛月可砍死了不少维多利亚佬,得罪了维多利亚的不少人,其中不乏大公。 ——他还砍死过一个蒸汽骑士,说不定当今的维多利亚皇室也对他不爽。 他在叙拉古砍这些人的时候,可没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牧狼人的名头放了出去。 虽然湛月并不惧怕维多利亚的报复,但要是在维多利亚耽搁了可就不好了,叙拉古还需要他镇场子呢。 既然到了哥伦比亚,那这些帕勒莫的商人也就没有用了,湛月也不想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跟他扯上关系,到时候被德克萨斯家族报复可就罪过了。 湛月独自走在哥伦比亚的荒野上。 他没用时缓,现在他用得上使用术式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光凭这副身躯就能够完成大部分时候他要做的事。 现在,他的时速达到了数百千米每小时,比之之前的时缓都不遑多让。 没用到半天,湛月便赶到了特里蒙附近。 特里蒙附近有许多移动地块,上面栖息着拓荒队和一些平民,湛月首先遇到的是他们。 ——一队拓荒队。 这队拓荒队的人精神头不错,装备干净完备,虽然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应该是才被发现是感染者,才被赶出来的人组成的队伍。 哥伦比亚对待源石病人的政策之前有提过,称不上多好,但为了面子工程,一开始的时候,政府、资本会提供完备的装备,至少让这些感染者活过头三个月。 ——这样,他们才能赚更多。 湛月在这伙人中看到了一个鲁珀。 身材高大魁梧,表情凶厉,比他的队友多上了一层经历过战火的气质。 他的身材过于高大,以至于湛月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克里斯。 在湛月还在德克萨斯家族隐姓埋名调查的时候,那个重岳的“不记名弟子”。 不过,重岳喜欢有事没事就教别人两招,克里斯也只是那些受过重岳教导的人之一罢了。 这些暂且不议,克里斯怎么在这儿? 即使得了源石病,身为德克萨斯家的家族成员,克里斯也断然不会被发配到拓荒队里来。 湛月离这队拓荒队还有点距离,中间还隔着高高的高草丛,也就是湛月眼神好,才发现了这队人马,而克里斯他们则还没意识到有人在望他们。 眼瞅着拓荒队朝着湛月这边来了,湛月沉吟片刻,决定出去正面见见。 他来就是来了解德克萨斯家族内部情况的,克里斯的异常遭遇也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拨开高草丛,湛月站定在拓荒队十步之遥的地方。 克里斯微微一惊,重心下移,不自觉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看着这些一脸惊疑不定的拓荒队菜鸟,湛月微微一笑。 “你们好。” 拓荒队的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 他们几天前都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哥伦比亚平民,给那些资本家当牛马,一点荒野经验都没有。 克里斯微微叹了口气。 他主动拨开了人群,微沉着脸。 “家族叛徒岳瞻,再度回来哥伦比亚,是来自首的么?” 湛月微愣。 萨尔瓦多雷把他定为家族叛徒了? 还挺有意思。 “克里斯,我回来可不是为了德克萨斯家族那些无聊的事情的。” 此乃谎言。 湛月耸耸肩,口气轻佻。 克里斯毫不动容,依旧冷冷地注视着湛月,如临大敌地戒备着。 “好了克里斯,我来不是来打架的,就凭你,还差得多……我们还是来聊聊其他的吧,譬如……”湛月微笑着指了指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克里斯脸色倏地变了变。 他脸上飘过尴尬和怨气——怨气不是对湛月来的。 “在哥伦比亚,当了源石病人,到拓荒队很正常,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克里斯直挺挺地回答。 湛月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个傻大个不会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把怨气用说的方式发泄出来。 现在克里斯显然已经被德克萨斯家抛弃了,被“流放”到拓荒队来,要是他不想以后的生活被排挤,被人添堵,他就最好不要提到任何他之前跟源石病有关的特权。 过了五六年了,这个傻大个也变了很多啊。 湛月瞥了眼缩在克里斯后面,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的拓荒队成员们。 收回眼光,湛月脸上的微笑依旧不变。 “我只是关心一下,抛开身份不谈,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甚至我们之前的关系还可以,不是么?我关心一下熟人,应该没有什么错吧?” 克里斯沉默着,没有回话。 湛月耸耸肩。 “好吧,那我就说明白点,你怎么得的源石病,德克萨斯家又是怎么抛弃你的?” “……与你无关。” 克里斯依旧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湛月脸上的微笑消退下去。 “拓荒队的各位,我想和老朋友单独聊两句,应该不会妨碍到各位吧?” “呃……这……” 拓荒队的成员们都犹豫起来。 克里斯脸色愈发沉闷。 “只耽误一会儿。” 湛月补充道。 “行吧,克里斯,快去快回。” 拓荒队的成员推了一把克里斯。 湛月面无表情地朝克里斯招了招手。 ———————————— “……你想知道什么?” 出乎湛月意料的,到了高草丛的另一头,克里斯竟然主动问起了湛月。 “刚刚问你你怎么不说?” 湛月收起脸上的冷意,那一抹和善的微笑又出现在他脸上。 “人多眼杂,你们炎国人在这方面应该比我懂才对。” 克里斯的声音闷闷的。 “你现在倒是懂了这些,之前的你可不会讲人情世故。” 湛月撇撇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岳瞻,内战打了五年多了,我还活着,要还不懂这些……” 克里斯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行吧,那就回归正题,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了,我还是那两个问题,请说吧。” 湛月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克里斯沉吟片刻。 “在说之前,我能问一些事吗?” 湛月脸色不变。 “在说之后。” “一言为定。” 克里斯深深吸了口气。 —————————————— 克里斯,德克萨斯家族,灭迹人部队,千人长,是个除了身高,平平无奇的灭迹人。 得益于王冠的神奇能力,德克萨斯暴兵的能力极强,几年来,灭迹人部队的规模一直维持在万人左右,质量还一直保持着。 不过,这对于家族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但对于克里斯来说,这就不是件好事了。 战争是绞肉机,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萨尔瓦多雷已经向这绞肉机里丢了五年的人了,灭迹人部队的人换了又换,到了现在,克里斯突然发现,身边竟然一个旧相识都没有了。 身边的同伴因为被萨尔瓦多雷用王冠洗脑过,满脑子都是家族,都是狼王,克里斯根本无法在这些傀儡般的同伴身上得到丝毫的战友情。 如果他也接受王冠的强化,被洗脑,也许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但克里斯是去过炎国的人,是真正游历过远方的人,他还是重岳的不记名弟子。 他无法接受他被他人控制思想。 他厌倦了。 克里斯突然发现,他为之奉献了半辈子的家族,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个模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族里只有了一个声音,那就是狼王的声音。 为了满足一个人的野心,为了一则不知真假的预言,搭上自己的命,真的值得吗? 克里斯不再充满干劲地上战场,不再想为了家族浴血搏杀,他只想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在数之不尽的术法、弩箭、火炮中活下来。 那些大人物们在打算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远离战场。 于是,当朱塞佩找上他,许诺只要帮他做事,就让克里斯回到哥伦比亚,从而远离战场时,克里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克里斯如愿以偿,从战场回到了城市。 但他没想到,朱塞佩要他进入拓荒队,拿下整个拓荒队的话语权。 为此,朱塞佩强行让他被源石感染,把他抛进了拓荒队。 这就是克里斯这几年的遭遇。 简单,可怜,悲惨。 这片大地的苦难,他已经品尝了少许。 ———————————— “嗯……朱塞佩这么对你,你还打算给他做事?” 湛月右手捏着自己下巴,眼中闪过一缕思索的神色。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反抗不过的。” 克里斯脸色沉郁,悲哀地叹了口气。 湛月瞥了这个傻大个一眼。 “我不信,朱塞佩肯定给你许诺了那些治疗,或者金钱。” 只有这样,为了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活久一点,克里斯才能继续给朱塞佩卖命。 啧,可怜的傻大个,人家把你都弄成绝症患者了,还得给人家卖命。 克里斯脸色阴郁。 他没有反驳,因为确实如此。 “现在,我可以问我想问的问题了么?” 克里斯决定翻篇。 湛月暂停下思索,抬头看向克里斯的脸。 “问吧,不保证真假。” “岳瞻,萨尔瓦多雷老爷说,是你掳走了小姐,当年也是你勾搭朱塞佩老爷夫人,同样,还是你杀了夫人,嫁祸给朱塞佩老爷……我知道后面关于朱塞佩老爷的多半是假的,我只想问,小姐,小姐如何?” 湛月脸色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叙拉古粗口*,萨尔瓦多雷,好啊你,敢这么编排我。 湛月稳了稳心神。 “切利尼娜在叙拉古过得很好,你问这个干嘛,我不记得你有多么关照她。” 克里斯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家族都是养我长大,让我能够游学远方的地方,最近战场走势不好,我觉得家族可能要不行了,家族总要有个留下的苗苗。” 湛月摸了摸下巴。 也说得过去。 克里斯深吸口气,看向湛月。 “其实,我是切利尼娜的舅舅。” ? “等等,你说,你是啥?” 湛月有些惊讶。 克里斯神情复杂。 “我们一家三人,父亲和母亲死的早,只留下姐姐、我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姐姐跟朱塞佩老爷结了婚,生下了切利尼娜,所以,不管是因为家族,还是因为亲缘,我都希望小姐活得好好的。” 克里斯叹了口气,接着说。 “我并不相信萨尔瓦多雷老爷的话,岳瞻,我跟你聊过天,也交过手,你还是重岳大师的好友,不可能是萨尔瓦多雷老爷口中那般的龌龊,请你好好照顾小姐。” 湛月咂舌。 我滴个乖乖,克里斯你这浓眉大眼的,我还没看出来你和切利尼娜还有这一层关系。 “切利尼娜现在过得挺不错,至少比你滋润——你想要她知道她还有一个舅舅吗?” “……不了,”克里斯苦笑一声,“如果我想的话,你也不至于到了现在才知道我和我姐的关系,切利尼娜她不需要知道她有我这么个窝囊的舅舅。” 湛月表示理解,轻飘飘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克里斯是切利尼娜舅舅又有什么关系,不照样是个“路人甲”,湛月顶多比起对待其他人,对他要更重视一点点。 “行吧,感谢你的情报,回头请你吃饭。” 湛月拍了拍克里斯粗壮的手臂,丝毫不顾及在克里斯小臂处增生出来的黑色晶体。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炎国人,”克里斯摆摆手,“最好的话,我们以后再也不见。” ———————————— 走在特里蒙工业区的大街上。 看着高楼上的关于哥伦比亚国有工业的广告板,湛月微微出神。 德克萨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啊。 狼王…… 呵呵。 不被他认可的狼王,算什么狼王。 第131章 聪明人 德克萨斯家族驻地。 湛月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眼前依旧厚重的大门。 工业区的变化很大,但似乎真正的家族驻地没什么变化,一切都还是像一开始那般。 还记得当初他是去了招聘处,之后才被带了过来,现在的话,已经不需要人来带路了。 “嘀——” 湛月身后不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以及汽车发动机嗡嗡作响的声音。 湛月停下回忆,回头望了一眼。 黑色的汽车开得很快,即使就快到湛月脸上也没有减速,只有不停的鸣笛声表示着司机看到了前面的人。 开这么快,门又没开,急着找死吗? 湛月皱了皱眉头,向旁边让去。 汽车依旧没有减速,但是汽车的上顶蓦然掀开,露出一架单兵火箭筒。 湛月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被人打上门来了? 眼下这种情况有些超出了湛月的预想,他来之前有想过德克萨斯家族已经完全被哥伦比亚人渗透的情况,也有想过德克萨斯家族完全就是萨尔瓦多雷的一言堂的情况,但从来没想过德克萨斯家族现在都能被人怼脸上轰的情况。 再怎么说,德克萨斯也是跟放了水了西西里有来有往的家族啊,而且,萨尔瓦多雷和王冠最近也才回到哥伦比亚啊。 而且,很奇怪的是,这辆车之前还鸣笛让他让开。 都能干出直接怼着德克萨斯家脸轰的事了,还提醒一个无辜路人快让? 湛月的思索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得让得更远点了。 德克萨斯家族被人轰了,这件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也犯不着帮袭击者或者德克萨斯家,这于他来哥伦比亚的目的无益。 炸就炸了。 湛月的身形倏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大门五十米之外。 而随着湛月的快速远离,一枚冒着尾气的火箭弹正面打中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轰——” 一片烟尘中,黑色汽车猛地一头钻入被轰开的大洞中,消失了踪影。 “轰隆隆——” 远处似乎传来轰鸣声,听上去是有重量级的东西要登场了。 湛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轰隆隆——” 伴随着愈发嘈杂的轰鸣声,湛月“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哥伦比亚粗口*,那辆车不是上门找事的……那是逃窜回家的……” 湛月眉头紧锁,看着渐渐从街道那头显出身形的哥伦比亚军方部队。 ——事情有些不对劲。 湛月来的时候,路上是有路人的,虽然说随着越来越靠近德克萨斯家族驻地,这些路人也越来越少,直至没有,但这里总归是没有被封锁的。 哥伦比亚军方调动军队,都不封锁街区的么? 湛月对这个时间段上的哥伦比亚没有太多的了解,至少对于他们的军方没有过多的了解,不太清楚这个国家的军队。 ——反正打不过他。 湛月收回目光。 他是不是应该赶紧远离现场?就算哥伦比亚要跟德克萨斯打起来,那也不关他事啊,他瞎掺和什么,白费力气又不讨好。 湛月抬起腿,准备离开。 抬起的脚步悬在了半空中,迟迟未能落下。 不行,不能走。 德克萨斯不能灭,至少不能灭在哥伦比亚人手里,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被灭掉。 德克萨斯家只能灭在西西里手里。 哥伦比亚人这次来的气势汹汹,而德克萨斯家又跟西西里打了那么久的仗,即使萨尔瓦多雷还有狼群庇护,但在这些成建制的军团面前,恐怕也难得讨得好。 湛月脸色难看地放下脚,看向从街道那边驶过来的装甲汽车。 ———————————————— 工业区分内外两层,外层自然就是德克萨斯家族驻地之外,内层自然就是德克萨斯家族驻地。 不过,这内外两层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没有了住户,也没有了店铺,宽敞的街道两边,压根就没有任何开着门的建筑,也没有任何行人。 湛月孤零零地站在大门五十米之外的地方。 这条街道实在是太宽了,也太空了,以至于能够轻松容纳下三千人的军队。 湛月有些怀疑是这些哥伦比亚人是朱塞佩找来的。 萨尔瓦多雷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叙拉古“御驾亲征”,那段时间,朱塞佩越狱,在家族中默默发展自己的势力,勾搭上哥伦比亚人。 湛月记得,这条街道以前没有这么宽敞的,也没有这么空旷的。 这太故意了,人造的痕迹相当明显。 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朱塞佩谋划的,那他是为了什么? 朱塞佩其实根本不需要着急地招来这么大群军队,即使湛月和西西里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但有着湛月打底,他迟早都能亲手杀了萨尔瓦多雷。 朱塞佩并不愚蠢,他不会不知道,这些哥伦比亚人没安什么好心思,招来哥伦比亚军方只会是玩火自焚。 这支部队来得太不对了。 他们大张旗鼓地来,放走了那辆黑色汽车逃入德克萨斯的家族驻地,而且,他们行进的速度太缓慢了,好像就在等着什么出现一样。 湛月只觉得一头雾水,疑惑的地方太多了,他一时半会儿理不太清楚。 不过,他只需要理清楚一件事。 他来干嘛的。 为了让历史和叙拉古内战的走向掌握在他的手上,他不能让这支部队毁灭德克萨斯家族。 那么,就只好让他们毁灭了。 双方同是“路人甲”,湛月本不该有所偏颇的,但可惜,德克萨斯还有用。 ———————————— 装甲汽车部队缓缓靠拢,最终停在了湛月十步之遥的距离。 湛月白色的发丝被微风吹拂,在空中荡起美丽的秋千。 ——不走了? 湛月感觉到,无数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疑惑,警惕,慎重,轻蔑…… 这些审视的目光让湛月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但情况似乎很复杂,这些人并没有动手,而是“客气”地保持了距离。 湛月并不认为他们是因为认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而保持了敬畏。 三千对一,只要是个正常人来想,都不会觉得三千的那方是弱势方,况且,这三千人还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分工明确——就连术士团,也有两百人。 而这“一”,浑身上下拿得出手的兵器似乎就只有别在腰间的剑。 湛月眸光微沉。 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他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他刚踏上特里蒙的土地,什么情况都还不了解,就被迫站在了德克萨斯和哥伦比亚之间。 他应该动手吗? 先看看吧,他湛月又不是德克萨斯的免费打手,即使之后打起来了,德克萨斯伤亡惨重,但只要他们还存在,那湛月就无所谓。 湛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部队,气氛渐渐僵硬了下去。 ——话说,家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德克萨斯的族人呢? “吱——” 身后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呻吟,缓缓打开。 湛月回头,瞥了身后的人一眼。 “好久不见,牧狼人。” 朱塞佩露出开朗的笑容来,几颗洁白到耀眼的牙齿露了出来。 来者只有他一个。 湛月面无表情。 他没有放开对五感的压制,无法做到在这个位置感知到德克萨斯家族内部的情况,但现在,他有些想知道,德克萨斯家族内部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些都是你请来的?” 湛月语气无波无澜。 “也不都是,我记得,我只请了一个营来,”朱塞佩的目光略过湛月,向湛月身后那些沉默着的军队看去,“这得有几千人了吧?我不记得我请的是一个团。” 湛月并不相信。 这显然是早有预谋,要不然朱塞佩也不至于在有家族成员逃回去,告知军队人数的情况下,依旧一个人出来。 湛月冷冷看了朱塞佩一眼。 “萨尔瓦多雷人呢?” 朱塞佩微微一笑。 “哦,我的伙伴,你终于问到我想要你问的问题了,”他得意地转了个圈,“那个老家伙,已经被围困在宅子里咯。” 他似乎很高兴,当着三千零一个人的面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 湛月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渐渐从军队里走出来的那名军官。 军官身上带着一把砍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朱塞佩阁下,”军官伸手按住朱塞佩的肩膀,“我想,是时候履行盟约了。” “当然,当然~”朱塞佩兴奋地颤抖起来,“就在那个老家伙死了之后!” 湛月冷眼看着。 军官看向湛月。 “那么,这位……” “湛月。” “湛月阁下,请您和朱塞佩阁下在这里稍微休息,我和我的小伙子们得去完成盟约了。” 湛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军官。 是个黎博利,目光坚定,即使是跟湛月对视,也没有丝毫动摇。 时缓。 时间兀地变得极为缓慢。 湛月没有动弹,保持着一样的姿势,闭上眼,思索起来。 看上去,朱塞佩比他想得更疯狂,也更有能力。 萨尔瓦多雷没能压住他,反而被他逼入了绝境。 萨尔瓦多雷,堂堂一代狼王,要被自己的儿子逼死在自己的大本营了。 湛月不是很清楚战场的细节,尤其是最近忙着处理大大小小的外敌,更没功夫理会战场局势。 现在来看,萨尔瓦多雷和朱塞佩一起返回哥伦比亚这件事里,有着不小的猫腻。 但他们父子俩怎么样湛月不关心。 他在思考一件事。 ——如果任由朱塞佩现在就弄死萨尔瓦多雷,湛月的目的有多大可能达到。 说实在的,朱塞佩让他很失望。 湛月本以为,朱塞佩的背刺会是在战场上来,那样的话,叙拉古的边境线上会立马分成三个势力,互相打成一团,局势会急速演变成大乱战,这样的话,湛月的目的有着很大的可能达到。 但,朱塞佩的叛乱,竟然会是在哥伦比亚来。 朱塞佩在干什么……?他竟然搞这些搅不起血雨腥风的东西?!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能干,很聪明? 湛月心中生出一股怒气。 他不允许。 朱塞佩是很有能力,他能够绝地反击,一手策划出现在的局面,把萨尔瓦多雷逼入死局。 但,这份能力于湛月无用。 要是朱塞佩没这么有能力,脑子蠢点,没想那么多,直接在战场上对萨尔瓦多雷或者西西里哪一方动手都好,湛月都不会阻止他,甚至还会提供帮助。 朱塞佩没有错,他只是忽略了一点。 这场内战,是湛月掌控的,从来都不需要胜利者,战争的目的也从来都不是为了角逐出叙拉古以后的统治者。 这场战争的结局和走向一开始就定了下来。 湛月睁开眼。 他得留着萨尔瓦多雷。 萨尔瓦多雷只能死在战场上。 —————————— 军官和朱塞佩笑着挥手,互相告别。 湛月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 转过身去的军官没有发觉,朱塞佩也没有发觉。 直到有个士兵小跑着过来,止不住地瞥向朱塞佩的身边,在军官耳边耳语了几句,两人才发觉有个人的悄然消失。 “朱塞佩,那个湛月,应该是你的自己人吧?他用的什么花招?光学迷彩,还是什么新奇的术法?” 军官察觉到一缕不对劲的气息。 朱塞佩脸色阴冷下去。 湛月不见了。 他会去哪儿? 朱塞佩并不相信湛月能够仅凭一己之力消灭眼前这三千人团,这已经不是古老的年代了,那个时候,强大的术师是可以以一己之力抵挡军队,但现在时代已经变了。 如果湛月要阻止他,最好的选择是去找萨尔瓦多雷。 萨尔瓦多雷被他用计困在了那该死的家族宅邸中,但这并不意味着萨尔瓦多雷丧失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实际上,如果他要真敢逼得太紧,萨尔瓦多雷未尝不敢直接拉着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一块下地狱。 ——在萨尔瓦多雷被困住的那所宅邸中,满满当当挤了整整一千人的死忠,周围还有扎罗和那些陆续闻讯赶来的狼之主守候。 更重要的是,萨尔瓦多雷那个老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那么纯净的源石,直接给王冠充满能量了。 朱塞佩是知道王冠的能耐的,他曾经短暂地拥有过它。 【洗脑】、【强化】、【辨忠奸】…… 这些都只是一些低能耗的功能。 而【黑雾】、【月光】等等属于狼之主甚至狼母的能力才是耗能的大头。 但这些,依旧不能让实际掌控了绝大部分德克萨斯家族的朱塞佩忌惮。 【殉爆】,这个能力才让朱塞佩感到棘手。 需要王冠贮存能量上限80%的能量,进行一次不伤害到王冠本身的大型爆炸——这场爆炸足以把整个家族驻地炸上天。 如果湛月找到萨尔瓦多雷,朱塞佩毫不怀疑那个牧狼人有手段在爆炸中保护自己和萨尔瓦多雷,如此,萨尔瓦多雷再也没有顾忌,会直接跟朱塞佩爆了。 现在,在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家家族成员基本都是朱塞佩的人,而且,为了确保围困住萨尔瓦多雷,他们基本上都在家族驻地里,只有寥寥几人还在公司和矿场,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如果萨尔瓦多雷在这里跟他爆了,朱塞佩费尽心思呕心沥血打造的势力就会付之东流。 而萨尔瓦多雷的人,绝大部分还在前线,不会有丝毫损失。 想通了这一点,朱塞佩脸部的肌肉疯狂痉挛起来,看上去颇为吓人。 “快……快去……”朱塞佩尽力控制住脸部肌肉的抽搐,“那个家伙不是我的人!” 军官脸色一变。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第一时间听从朱塞佩的话,而是招手,让手下的士兵都先停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我们只负责最后的攻坚。” 朱塞佩面容扭曲。 “现在*叙拉古粗口*不是最后的攻坚吗,啊?!!” 军官脸色冷了下去。 “朱塞佩阁下,请注意你的态度,你现在是以赎罪之身的身份在和我们哥伦比亚军方说话,如果不是总统大人下令,你压根儿就不可能见得到我们。” 朱塞佩的面容愈发扭曲。 “总统,总统……*叙拉古粗口*,你知道我是你们总统看重的人,还不赶紧给我去办事!” 军官直勾勾地盯着朱塞佩。 “朱塞佩,我再提醒你一句,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如果出现了任何变数,我都可以选择撤退,我不可能拿我和我的小伙子们的命去陪你疯。” “你们,*涉及母亲的粗口*,害怕,一个人?!” 朱塞佩感到一阵阵的愤怒和癫狂。 军官依旧冷静。 “那是牧狼人,我们都知道,叙拉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但是你们有三千人!堆也能堆死他!” 军官的手抚上了砍刀的刀柄。 “……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这是我的军队,除了总统,和最高指挥,没有人能够让我的兵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得的目标而白白送出性命,是,我有信心杀了牧狼人,但是呢,这对我,对哥伦比亚有什么好处?” 朱塞佩突然冷静下来。 他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眼神中的癫狂和焦躁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然后,是一点点的冷芒,直至冷芒扩大,占据他整个眼球。 他的语气冷得可怕。 “你们可以得到一整个叙拉古。” ———————————— 湛月突兀地出现在萨尔瓦多雷面前。 明明这是这所宅子的隐藏房间,就连跟了萨尔瓦多雷半辈子的老管家都不知道这里有一间隐藏房间。 油灯照耀下,墙壁上倒影出两个漆黑的影子。 湛月静静看着萨尔瓦多雷。 萨尔瓦多雷除了一开始吓了一跳,这之后便迅速冷静了下来,似乎他早预料到湛月会出现在他面前一般。 湛月看向萨尔瓦多雷身前的桌子,以及桌子上摆着的,写满了字迹的兽皮纸。 这是一份详尽的反攻方案——反击朱塞佩的。 上面的战术很详尽,也考虑到了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就连朱塞佩会叫来哥伦比亚的人这一情况都想到了。 但是。 湛月毫不客气地伸手指向纸上写着的字。 “哥伦比亚的人来了。” 萨尔瓦多雷低头看向湛月指着的字,那是哥伦比亚人的人数。 “……差了多少?” “两千。” 萨尔瓦多雷沉默了一会儿。 “朱塞佩这是在玩火。” “你倒是先关心起他来了,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 湛月挑挑眉。 “我着什么急,你不会让我死,”萨尔瓦多雷语气相当笃定,“我死了,你的目的大概率完不成。” 湛月眼帘低垂,“什么意思?” 萨尔瓦多雷突然笑了一声。 “不用装傻了,岳瞻,哦不,湛月,我没那么愚蠢,跟西西里打了这么多年,还看不出这场战争背后有只巨大的黑手。”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记不清了,反正是从我的人莫名死亡,被迫退出西西里那些被撕开的防线的那个时候,”萨尔瓦多雷露出八颗牙齿,呲着大牙乐,“我早该想到的,是你支持西西里上位,这过去几十年了,西西里没有干出什么错事,你这个长生者根本没有理由换掉她,比起她,我显然更不稳定。” 湛月默不作声。 见湛月不说话,萨尔瓦多雷耸耸肩。 “我是狼王,你不放心我,你担心我坐上那个位子后随时都可能反了你,这很正常。” “但我也想啊,明明你可以直接了当地杀了我,夺走王冠,但为什么就是要让这场战争打起来呢?甚至打了几年,你还亲自送过来那所谓的‘狼母气息’,但正面战场完全没有要突破的意思,仿佛我出多少力,西西里就出多少力,这种情况,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萨尔瓦多雷收起笑容,油灯火焰照耀着他苍老的脸,渲染出阵阵诡谲的阴影。 “你在磨着什么,我,西西里,朱塞佩……”他死死盯着湛月,“还是狼群,或者,狼母?” 他缓缓站起来。 “湛月,我为了一个全靠自己臆想的推测,向这场名为【战场】,称作【屠杀场】的地方孜孜不倦地投入了数之不尽的人,他们全都那么信任我,坚信我可以带领家族走向新的辉煌。” “但我知道,有你在,我做不到,而只要我没有从一开始就看出这点,这场战争便不会结束——直到你的目的达到。” “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德克萨斯,还能留存于世么?” 湛月叹了口气。 “哪怕活下来的是朱塞佩?” “哪怕活下来的是朱塞佩。” 湛月靠在墙上,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 “朱塞佩的哥伦比亚大军早应该过来了,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萨尔瓦多雷仍然注视着他,仰望着他。 他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希望听到的答案。 湛月叹了口气。 “朱塞佩不会活下去,你们德克萨斯只会有一个人活下去。” 萨尔瓦多雷突然微笑了起来,他此时身上的所有枭雄气质都褪色下去,只余下属于老人家的和蔼温驯。 “是切利尼娜那小妮子吧。” “……嗯。”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萨尔瓦多雷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流下。 他看明白了一切,但太晚了,德克萨斯能有这么一个结局,已经是湛月开恩了。 湛月再次叹了口气。 “我先说明,切利尼娜不会活成你【想要】的模样,她会活成【她】想要的模样,明白了?” 萨尔瓦多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阵轰鸣声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硬生生把自己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湛月活动了下脖颈。 “来得比我想象中晚了很多,看来朱塞佩引火烧身了。” ———————————————— 萨尔瓦多雷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随身带着王冠。 王冠静静扣在湛月送给萨尔瓦多雷的那枚源石礼品上,不停地汲取着这枚源石晶体中巨大的能量。 显然,这枚源石不止能充满王冠一次,也许,这个东西放在十多年后,会让一个叫【克里斯滕·莱特】的女人疯狂。 但是现在,它只有一个作用:消灭敌人。 一层黑色的雾气弥漫着,充斥着这个放置着王冠的房间。 屋子外,军官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突然被黑色雾气包裹的宅子。 炮弹打上去,除了听了个响,可能吓到了里面的人,竟然完全没有其他用处。 诡异的黑色雾气猛地收缩,随后膨胀起来,最后竟然形成了一只狼形的黑影,完全看不清被包裹在里面的宅子。 “*哥伦比亚粗口*,我就知道,叙拉古人不是那么好心的……” 他咬了咬牙,心中发狠。 战争一经开始就难以停下,这是每个军官都知道的道理。 虽然他不认为这次行动可以称作战争,但对手毕竟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慎重一点总不会有错。 而且,眼前这种闻所未闻的术法,也值得他以【战争】的规格对待。 军官神情严肃。 “全体听令,所有武器均允许使用,不再考虑外围平民!重复,所有武器均允许使用,不再考虑外围平民!” “必要时候,舍弃特里蒙工业区,也要把这该死的牧狼人给我埋葬在这里!” —————————————— 湛月站在王冠周围,手掌微微抚摸着王冠。 王冠似乎很害怕他,不停颤抖着。 萨尔瓦多雷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似乎当面ntr这种事他不在乎。 扎罗眯着眼,趴在地板上。 湛月睁开眼。 “【黑雾】,这种级别的黑雾,即使是有着充足的能量供应,寻常的狼之主也难以施展出来,只有狼群合力,”他看了眼趴在地上,似乎很看不惯他的扎罗,“或者狼母,才能使出来。” “减速,凝滞,”扎罗突然开口,“我们的黑雾只能做到这些,顶天了也只能让猎物动弹不得,思考缓慢,只有母亲的黑雾才能做到有实质性的攻击力,还有实质性的防御力。” 湛月咧了咧嘴。 “很不巧,你们母亲的黑雾,现在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任由我使用呢。” 扎罗血红的狼眼兀地睁大,它呲着嘴,缓缓站了起来。 湛月戏谑地看着它。 “扎罗,你为什么敌视我?仅仅是因为我带你们那段日子里,那些惨烈的训练吗?” 在旁边一直发呆的萨尔瓦多雷突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什么叫【惨烈】的训练? 就算是以对待孩子严苛闻名的萨卢佐,也只是【残酷】。 扎罗死死注视着湛月,随后竟然缓缓又趴了下去。 “母亲,是母亲说过,你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她无颜见你,希望我们能把你绑过去。” 湛月有些意外,他一边分心操控着黑雾和满天飞的炮弹、弩箭、流弹以及偶尔砸下来的术法对抗,一边随口和扎罗闲聊。 “但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压根不是想绑我过去,而是恨不得杀了我。” “湛月,是你背叛了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让你重新统御我们!母亲她被你灌了迷魂汤,我们可没有!”扎罗怒吼着,“我们谁都忘不了,你害死了我们的兄长!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还想我们不恨你?!” 湛月耸耸肩。 “但这股仇恨没有你我想象中那么深,”湛月的语气相当平淡,“不然,你,还有那些愚蠢的白眼狼,早该前仆后继地过来试图杀了我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你只是敢对我大吼大叫,为了自己小命考虑,不敢对我出手。” 扎罗撇过头去。 湛月没说错。 它们和湛月有仇,但其实没有多么深刻,它刚刚说的那个“兄长”,跟它没多少感情,那些后头才“出生”的狼之主,甚至只是因为从众心理作祟而已。 现在,外面一大堆人类,绝对可以轻易杀了扎罗,而湛月,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是扎罗唯一可以获救的希望,它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其他守在宅邸周围的狼之主可没它这么好运,它们能跑进屋里的,湛月保护就保护了,没能跑进来的,湛月也懒得救它们。 反正只是狼母闲着没事捏出来的,除了一开始那六头,其他的都可以死。 严格来说,这些多出来的狼之主,也算是“扭曲”吧? 湛月皱了皱眉头,刚想细想下去,一股莫名的疲惫便涌上心头。 他晃了晃脑袋。 奇怪,他刚刚想什么来着? 算了,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吧,三千人的军队,在他要保护好萨尔瓦多雷和扎罗的情况下击退或者全杀了,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难度不大。 简单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湛月微微一笑,王冠有能量供应的情况下确实还可以,可以借用狼母的能力,算是一件不错的宝贝了,就是这能耗确实大。 湛月瞥了眼渐渐化作粉尘的源石晶体。 他笑了笑。 时缓,五十倍。 晶簇缓缓在他的左臂上长出,直到完全包裹住湛月的左臂,湛月才解除了术法。 他面不改色地直接剁下了自己完全晶体化的手臂,混着血肉的源石晶体接替了那块礼物性质的源石的岗位。 第132章 相逢 特里蒙工业区外围。 路人们窃窃私语着,议论着刚刚大摇大摆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军队,时不时有人向军队前进的方向望过去。 “他们是冲着德克萨斯去的吧?唉,德克萨斯的人还是挺好的……” “嘘,慎言,你还是不是哥伦比亚人了,都让我们的军队找上门了,我看那德克萨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见风使舵,之前你还说德克萨斯那个朱塞佩老爷真是你再生父母。” 议论的路人露出尴尬的表情。 看着跟自己说悄悄话的同伴,路人腹诽。 ——他在这里散步这些话就是那个朱塞佩指使的。 路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扫视了一圈。 整个工业区里,他这种收了人家钱的可不少,也不知道那些叙拉古人在想什么……管他呢,反正有麻烦也扯不到他头上来,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把那份钱安生领到。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一道散漫的声音传来。 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再度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向他搭话的人。 “喂,看哪里呢?这儿!” 那道声音变得不满起来。 路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低下了头。 一道矮胖的身影映入眼帘。 奇怪,这是哪个种族……? 大帝恨恨地拿自己的脚踩了踩这个不礼貌的家伙的鞋。 路人回过神来,连连讪笑。 “抱歉抱歉,我们刚刚在说德克萨斯家的事,对吧?安鲁森?” 安鲁森,也就是这名路人的同伴点了点头。 大帝眼眸中闪过一缕好奇。 它知道德克萨斯,在异国他乡白手起家的叙拉古家族,最近几年好像在跟叙拉古的当权者打仗。 身为莱塔尼亚的潘格温伯爵,叙拉古的事即使它不感兴趣,也会有人专门跑过来告诉它。 说起来也是好笑,还有一些选帝侯想要它帮忙去插手叙拉古的内战,这些小辈也是胆子肥。 “德克萨斯,我知道,他们怎么了?” “嗨,刚刚才过去一队军队,看样子是冲着德克萨斯去的,我估计啊,德克萨斯得倒血霉咯。” 路人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谣言散布者的形象。 大帝闻言,更好奇了。 在城市中出动军队? 嘿,它可听说了,扎罗那个小狼崽子就在德克萨斯家族,它这下可得好好看看戏,那个满脑子暴力和狩猎的蠢货吃亏的场面可不多。 “谢了。” 大帝挥挥鳍,转头就向从路人口中问出的德克萨斯家族方向走去。 “轰——” 震天的炮声传来,几乎要震聋街道上的行人,震碎路边商店的玻璃。 大帝挑挑眉。 事情似乎比它想得更有趣。 在炮声中,人们似乎慌乱起来,张大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听得见那震天不休的炮声。 混乱的人流中,一道矮胖的身影灵活地穿梭着,逆着人流,向着炮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同为【兽主】,扎罗那个小狼崽子可没它能打,要是死在炮火和术法之下了,那可不好了,狼母绝对会报复回来的。 大帝可不希望自己接下来要呆上很久的地方被战火笼罩。 如果有必要的话,出手救下扎罗也不是不行,让狼母给报酬就行。 ———————————— 小小的房间内,两人一狼沉默着,任凭屋子外炮火震天。 有着规模难以想象的纯净源石能量供应,王冠像吃坏了肚子一样,一刻不停地喷射着黑色的雾气。 ——奇妙的比喻,让湛月产生了点点不适。 晃了晃头,湛月把那个奇怪的念头抛之脑后。 萨尔瓦多雷沉默地看着王冠。 身为切实使用过几年王冠的人,萨尔瓦多雷很清楚王冠消耗能量的能力有多么恐怖,但湛月,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一点,或者说,他不用在乎这一点。 萨尔瓦多雷把视线移向那块新鲜的,带着血肉的源石。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湛月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这么大块源石,甚至其中的源石能量纯净程度比之之前那块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真的可以做到这种事吗? 源石,这头肆虐在这片大地上,制造了无数悲剧的猛虎,在湛月的手段下仿佛只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萨尔瓦多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脊背。 温热,冰冷。 在温热的皮肤中,点点细碎的冰冷晶体凸显着,仿佛在嘲笑萨尔瓦多雷的无能。 常年的身居前线,他早就染上了源石病。 “湛月,这块源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心绪,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你……” 湛月扭头看向他。 “怎么了?” 萨尔瓦多雷一只手摸着背后的晶体。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忐忑,又有多么虚幻缥缈。 “你能操纵源石吗?”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没人想要死在源石病下,死了死了,连全尸都不能留下。 湛月摇摇头。 “很抱歉,我不能。” 曾经有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临死的士兵,患上源石病的天师,不小心染病的权贵……总之,都是源石病人。 他们都是见识过湛月体质的人,源石病这种恐怖的绝症,在湛月眼中仿佛就只是一个小感冒一般。 他们脸上的表情跟此时的萨尔瓦多雷不差分毫。 很可惜,他们最后都死了,死在源石病下。 湛月看向趴在一边的扎罗。 “喂,扎罗,萨尔瓦多雷还能活几年?” 扎罗抬了抬眼皮。 “五年。” 萨尔瓦多雷脸色变了变,他皱着眉头看向扎罗。 “扎罗,不是让你谁都别告诉吗?” 扎罗的狼脸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讥讽微笑。 “萨尔瓦多雷,我不是你的手下,我们只是合作伙伴,你以为我会乖乖听话?” 萨尔瓦多雷“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五年。 如果不是狼母告诉他,他只有五年的时间了,他也不会这么配合朱塞佩,演这么出戏,来争取一次跟湛月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湛月微微点头,五年,够了。 扎罗趴在地上,打了个哈欠。 “萨尔瓦多雷,别忘了你的承诺。” 闻言,湛月好奇地看向萨尔瓦多雷。 “我不会忘的,”萨尔瓦多雷面色平淡,“在朱塞佩死后,把王冠给你。” 湛月挑挑眉。 “萨尔瓦多雷,你倒是舍得。” 萨尔瓦多雷闻言,诡秘一笑,看向湛月,却什么话都没说。 迎着他的眼神,湛月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对了,湛月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朱塞佩杀了。 萨尔瓦多雷看穿了叙拉古内战,也自然看穿了湛月需要他们把战场搅得更浑浊的这个目的,那么,自然不只是他不会死在除战场之外的任何地方,朱塞佩也是如此。 那么,这个承诺,离实现的那一天就还远。 湛月心中暗暗吐槽一句老奸巨猾,便扭过头去,专心控制起王冠来。 —————————————— 在十分钟不间断轰炸之后,军官叫停了士兵们的攻击。 整整十分钟了,这可恶的黑雾狼影连一点减少的迹象都没有。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也许他得布置一个大的,撕开这烦人的乌龟壳。 上头对这件事很重视,为了这事,他们布局了整整三年,为此死了不少人,到了他这儿,绝对不允许失败。 正因为如此,他们这只三千人团,才能被批准携带那些科学疯子的最新成果。 “炎魔碎片”。 联邦军为这个武器投入了极大的付出,虽然说还远远不成熟,甚至计划都还只是在开始阶段,但就现在所要达成的战略目标来说,已经够了。 “炎魔碎片”,纯生态,没有一点加工,只是被那些科学疯子加上了一个稳定器,和一个解除稳定器的装置。 说实在的,那些科学疯子做的事听上去相当简单,简单到军官一度以为“炎魔碎片”这是什么小作坊做出来的土制炸弹。 不过,后来的爆炸实验,让他改变了看法——也许,给这种东西加上一个稳定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只需要小小的一片,它就能把眼前的这个房子给炸上天,如果把他们携带的所有这种玩意都炸了,足以把整个工业区都炸上天,不过,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也别想活着了。 随着军官的命令,军队很快就停止了攻击,只是警惕地拿着武器,看着眼前这诡异的黑雾。 黑雾缓缓涌动,似乎毫不在乎这些渺小的人类。 在开炸之前,军官想试试争取用嘴巴争取“牧狼人”,毕竟据他所知,牧狼人实在没有理由保护萨尔瓦多雷。 “牧狼人阁下!” 他拿着对讲机,而举着电喇叭的士兵站在军队的最前面。 “哥伦比亚并不想与您为敌,我们只要萨尔瓦多雷,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扰乱叙拉古的人而与哥伦比亚为敌!” 寂静。 “最后一次通告!我们将使用大杀伤性武器,为了哥伦比亚与叙拉古的政治关系考虑,请您不要执迷不悟!” 寂静。 军官等了一会儿,见黑雾依旧不紧不慢地涌动着,没有因为他的话就产生丝毫动摇,他摇了摇头。 ——执迷不悟,那就只好请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去死了。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哥伦比亚人,军官对那些神话传说可不感冒。 无非是一个强大的个体罢了,在愚昧无知的时代,被人视作神灵,寄予信仰。 传说中的那个牧狼人,能让白天换作黑夜,能在月色之下化作鬼魅,能驱使所有荒野上的生灵为他所用,但现在还不是被他一个小小的哥伦比亚军官堵着门炸,连话都不敢回? 不过是一个弄虚作假的长生者罢了。 想到这里,军官心底产生一阵阵陶醉。 他平复了下心情,转头,吩咐着自己的属下。 不消多时,几枚制式化分装好的合金盒子被士兵小心翼翼地端着,到了他的面前。 “你,去房子东面,你去西面……” 简单安排了下。 实在没有必要进行复杂的战术安排,三千对一,如果不是凭着这个只能挨打的乌龟壳子,牧狼人那边连三秒都撑不过去。 优逝在我。 军官自顾自地想着。 也不枉他上下打点关系,才从上头手里捞到了这份功劳。 —————————————— 湛月透过黑雾,“看”着这一切。 他真的不想杀了这些人,不是说怕了哥伦比亚,只是他真的很烦这些讨人厌的苍蝇。 他和切利尼娜、拉普兰德见面的时间本来就短。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当一个不称职的长辈。 王冠似乎察觉到湛月心情的烦闷,讨好地在湛月手掌心上蹭了蹭。 湛月瞥了眼这个物件。 王冠所使用的黑雾不只是有着防御力。 这是“狼母”的黑雾,跟狼之主的黑雾天然就有着高下之分。 狼之主们的黑雾只有这减速这一项能力,实际上,并没有进行直接防御和直接攻击的能力,而狼母的不同。 王冠所使用的黑雾,刚刚便已经硬抗了整整十分钟的轰炸。 如果要用到“攻击”方面,这些哥伦比亚人估计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反抗。 当然,也不能寄予太高的期望,王冠毕竟不是狼母,做不到把所有人都留在这里,就算有着湛月在背后操控,以及庞大的能源加持,也最多只能留下这支部队的三分之一。 ——也就是一千人。 如果湛月自己出手,这些人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在时缓的状态下,杀他们和杀羽兽的难度没有差别。 湛月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动手,便看见那些哥伦比亚人鬼鬼祟祟地把一些盒子放在了黑雾狼影周围。 他皱了皱眉头。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不会装着什么好东西。 哥伦比亚的科技向来走在前列,在那只铁皮鸟的带领下,他们能掏出什么奇怪的玩意湛月都不觉的奇怪。 湛月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等着别人用出手段,在想着如何应对。 在湛月还在当人的那些年里,他遇到过不少麻烦的对手,他们中有的会反伤,有的会诅咒,有的会放逐,但最终他们都死在了湛月的剑下。 不是因为湛月找到了这些能力的应对方法,而是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动,或者没有防备的时候,就直接砍死了他们。 湛月不是没有遇到过源石技艺水平比他高的,甚至硬要说的话,大炎的老天师,岁相那一大家子,萨卡兹那些老东西、巫王……这些人跟湛月的源石技艺水平分不出什么高下。 但湛月就是能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弄死他们,所以才敢厚着脸皮给自己安上一个泰拉第一术士的名头。 这也是他个人源石技艺的优势,属于个人能力的一部分。 言归正传,湛月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他不想被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两波势力的人烦的觉都睡不安生,也不想被人贴脸开大都忍气吞声。 那只好拜托军官死一死了。 ——要建立起威慑的话,鲜血和诡异莫测的手段最有效。 湛月缓缓把手从王冠上拿开。 —————————— 湛月忽然出现在黑雾的周围。 越靠近宅子,黑雾越凝实,人类走动越缓慢,直到彻底走不动。 但湛月在这宛如实体的黑雾中安之若素,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也许狼母本体的黑雾才能对他产生影响吧,这副初生的身躯加上人类血脉的高法抗实在是太超模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着。 时钟缓慢地响着,在这片黑色的天地中仿佛死神的丧钟。 一道湛蓝的剑光闪过,一道温热的血浪喷涌而出。 湛月俯下腰,拿起士兵手中的合金盒子。 “下一个。” ———————————— “长官大人,那些‘炎魔碎片’突然消失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黎博利士兵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来到军官的面前。 “什么?” 闻言,军官脸色一变。 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是不是太不把牧狼人当回事了?还是说,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了那些名为“炎魔碎片”的炸弹,他要怎么突破这个乌龟壳一样的黑雾防线? 他眉头紧锁起来。 “所有的都消失了吗?” “是的长官,所有的碎片,都消失了!而且,是同时消失的!前后相差不过一秒!” 士兵神情同样严峻。 军官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他毫不犹豫从自己怀中摸出了那个和炸弹引爆器没两样的解除器。 鲜红如血的按钮被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了下去。 军官一愣。 这不是他的手指。 “为什么会这样?” 略带着戏谑意味的男声传来。 军官抬头,微微颤抖着,看着眼前这个白发红瞳的人。 “牧狼人……” 湛月笑着点了点头。 “你不是很希望我能出来吗?如你所愿,我出来了,孤身一人。” 周围的士兵反应过来,拔出武器,对准湛月。 军官冷静下来。 “牧狼人阁下,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选择,你这是在与哥伦比亚为敌!” 湛月没有在乎这些小兵的武器,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军官。 “我自然不希望和哥伦比亚为敌,不过不是因为我怕了你们,而是懒得一天天光顾着打苍蝇,”湛月面色冷淡,“维多利亚佬就已经够烦的了。” 军官背着的手对着后面的人疯狂打着手势。 湛月突然笑了,笑呵呵地一把掐住了军官的脖子,动作快的没人看清。 湛月用的力气不大,但突如其来的袭击依然让军官的气管难受了好一会儿。 “放下上校!” 有士兵厉喝。 湛月置之不理,依旧只是看着军官。 “我觉得,你代表不了哥伦比亚,你猜猜,如果我杀了你,哥伦比亚会有多大的可能选择对叙拉古,对我,宣战?” 湛月慢条斯理地扫视了一圈,这些紧张的士兵似乎下一秒就要对他打出铺天盖地的攻击。 “别紧张,各位,我不想杀了你们,杀一个上校不会惹来一群苍蝇,但屠杀一只三千人的部队,绝对会引来烦人的苍蝇,答应我,就当是为了你们自己好,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军官死,不要逼我对你们动手。” 士兵们咬着牙,一言不发。 术师们的法杖上,涨起的能量越发激荡。 湛月见这些人不听劝,叹了口气。 谁叫他不精通那些大场面的术法,镇不住场子呢。 他瞥了眼自己手中,一脸憋屈,满脸青紫的军官。 “【月光】。” 湛月轻轻开口。 随着两个字的落下,那些尚在百步之外的黑雾猛地一个收缩,随后便是疯狂的膨胀,直到吞没了在这附近的所有人。 阳光被黑雾吞噬,阴影洒落人间。 一抹皎白的月光落在湛月身上。 清湛幻夜,珀月画纱。 这般景象宛如神话,深深刻在了这些哥伦比亚人的心头。 “嗯……”湛月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抬头看向挂在天空之上的残月,“王冠做不到这些……” 他兀地瞪大了双眼。 “狼母!” 他松开掐着军官脖颈的手。 还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湛月的身影猛地一花,便再没了踪影。 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副改日为月的神异之景。 军官痛苦地摔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长官!” “咳咳咳……不要去追!咳咳咳……任务失败,我们走!” 军官强忍住喉咙和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强行下了命令。 那个过来扶他的戴眼镜黎博利士兵面露担忧。 “那,那个朱塞佩……” “不用理会他……”军官捂着脖子,思考了一会儿,“我要见副总统,带上朱塞佩。” 士兵点点头。 “长官,那德克萨斯……” 军官看向一边已然没了半点黑雾的宅邸,白晃晃的日光照耀下,宅邸古老的红花砖墙清晰可见。 他的心底升起一点异样的想法,但紧接着,一道黑雾猛地喷洒而出。 “……算了,撤!” ———————————— 狼母的气息只是出现了一瞬,但湛月无比确定,那就是她。 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找到她,现在终于找到了她的一点尾巴,湛月自然不肯放过。 狼母隐遁得很快,但她再快也没能快过湛月。 荒野。 湛月很快就出现在了狼母的前面。 狼母缓缓停下脚步。 湛月松了口气,要是放跑了,可就不好了。 一人一狼对视着,良久,狼母率先开口。 “湛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最近可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躲着我?”湛月面色平淡,“难道就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求偶?” 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的,不然的话,在“现实”,狼母不会主动现身,找上湛月和拉普兰德,说明有关“狼王”的事。 狼母身体微微一僵,身形变化,很快就从一只巨狼变作了一个黑长直少女。 ——是个平板,没穿衣服。 她的脸上满是尴尬和无措,似乎被湛月提起那事很不好意思。 可惜,湛月知道,她是装的,因为她知道湛月喜欢娇羞型这一口。 湛月把视线从少女身上挪开,落在地上,他现在可是有妇之夫,得守男德。 “湛月……”她的声音很好听,有如山泉叮咚,“我……” 湛月打断她。 “你变回去再说话,我之前应该说的很清楚,我不爱你,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最多只有友谊。” 狼母脸色幽怨起来,她娇哼一声,身影又变了回去。 “好好好,你是圣人君子,人家白给都不要,”狼母顿了顿,“我不见你,是为了你好。” 湛月面色不变,只是看着狼母,想看看她到底怎么说。 “大变将至,湛月,摆在我,摆在叙拉古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集结所有力量,共同度过这次灾变。” 嗯,所以你在选所谓“狼王”,搞出来这么个扭曲。 “另一条,则是通过你,与泰拉对话。” 狼母声音平静。 湛月脸色微变。 狼母也知道泰拉么? 他想到了拉特兰,“律法”似乎也预测到了未来的一场灾变,不过,祂似乎选择的是这条路。 这么说来,那场“扭曲”……有没有可能是“律法”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湛月? 而莫斯提马……才是个美丽的意外? 他想到了莱塔尼亚…… 嗯?不对,莱塔尼亚有什么好想的,那里又没有“神”。 狼母拿自己的狼首蹭了蹭湛月的手。 “湛月,听我说,泰拉居心叵测,你要小心。” 湛月眨眨眼。 泰拉那个老登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虽然说祂是个配享路灯的资本家。 “这就是你躲着我的理由?似乎不太充分。” “我选的是第一条路,我想选出一个‘狼王’,‘狼王’必须足够优秀,足够有能力,能够统御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狼之主,这样,叙拉古才不会在接下来的时代大浪中被淘汰,”狼母缓缓说着,“西西里,那个女人的能力足够,但她不行。” 狼母盯着湛月的眸子。 “她永远敬畏着你,而‘狼王’不能畏惧任何事物,我必须挑选出一个能力与她相当,魄力比她更大,更有勇气的人。” 湛月哑然。 如此说来,这不就是在选要反抗他的人么,说是反抗也不太准确……不过,总归对于湛月来说,那个“狼王”的存在不会太令人愉快。 不过。 “我也不是那种霸道的人吧?你应该懂我,我唯一的执念只是我的家人。” 湛月无奈叹气。 狼母微微低头。 “我不能让你动摇我选王的决心。” …… 沉默。 “既然你知道泰拉,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修正。” “虽然很抱歉,但我必须要阻止这场选王。” “湛月,我不明白,历史本不应该有一个‘应该如此’的走向,我不明白,你还有泰拉,是如何判断扭曲的?” 湛月兀地卡住了。 他沉默着,思考着。 是啊,他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 他做的事是对的吗? 这片大地一定要了无新事才算正确吗? 什么是正确? 恍惚间,湛月看到一座小村庄。 他记得这里。 他永远记得这里,这里是他为了修正泰拉口中的扭曲,而亲手屠杀的第一个无辜村庄。 他永远记得,他的剑刃没入幼童心头时,对方绝望、仇恨的眼神。 那年他才十四岁,加上修正的年纪,也才十六岁。 梦魇般的鲜血再度爬上他的手,噩梦般的温热再度覆上他的脸颊。 湛月晃了晃头。 不,现在不是后悔过去的时候,他不修正扭曲,皇姐就得死。 死几个“路人甲”算什么…… 就是这样,死几个“路人甲”算什么…… 湛月抬起头,看着狼母。 “我只知道,不修正扭曲,我就救不了我的姐姐。” 狼母微微一顿。 她不知道湛月还有个姐姐,更不知道湛月做这些事是为了他的姐姐。 “没得谈了?” 她脸上带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湛月眼眸微垂。 “没得谈了。” 狼母微微叹了口气。 “那好吧,我愿意为了你改变一下我自己。” 湛月一愣。 啊,这么顺利? 狼母再度变作人形,这回她径直贴了上来,不着片缕的娇躯紧紧贴着湛月。 感受着阵阵温暖和柔软,湛月的脸颊猛地飞上两片红晕,他猛地推开了狼母。 狼母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顺着湛月推开的方向,狼母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嗯?” 湛月愣了一下。 很快,他反应过来。 “狼母!你*叙拉古粗口*,骗我?!”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第133章 朱塞佩之死,计划有变 湛月自然不想放狼母走,放走了,下回再见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狼王”和王冠被他国设局困住,狼母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这回的相见可以说是“运气”,放走了可就没有了。 时…… 湛月刚想施展自己的源石技艺,一道巨大的轰鸣声便传入湛月的耳朵。 “轰——” 远处,城市中,冲天的火光乍起。 湛月停下施术。 耀眼的火光照耀在湛月的脸上,非人的听力让他清晰地听见火光中无数的哭喊声。 枪声,哭声,叫骂声…… 湛月脸色阴沉下去。 现在,摆在他脸上的,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去城市,救灾。 一个,是去追狼母,去往荒野。 狼母精通幻术,还掌握着一些前文明的科技手段,加上她自身的速度不差,即使是现在的湛月,如果选择了救灾就追不上她了,要不然,最初的叙拉古可没资格从莱塔尼亚独立出来。 湛月脸上浮现出点点挣扎。 时缓。 不过是一些“路人甲”…… 湛月微闭着眼,把身子朝向特里蒙的方向。 ……我不是为了那些“路人甲”去的,特里蒙还生活着莱茵生命的成员,不能造成扭曲…… 嗯,就是这样。 狼母那边…… 湛月摇摇头,为了防止自己反悔,没再想下去。 该死,那支部队是疯了吗? 湛月脸上浮现出一抹凶意。 —————————— 特里蒙市,工业区。 火焰,粉尘,鲜血,源石。 军官趴在地上,费劲地咳嗽着。 他背上的衣物已经被焚毁,裸露出的背部已经全是焦炭,点点源石粉尘落在其上,这般的伤势,即使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也得感染源石病。 简单来说,没救了。 不是现在伤重不治而死,就是之后痛苦地在源石病爆发中化作粉尘。 军官颤颤巍巍地把两只焦黑的手撑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撑了起来。 “传令兵!” 他强忍着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在一片狼藉的大地上呼唤着。 仿佛在呼告着死亡。 “噼啪。” 回应他的只有火焰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远处粉尘爆炸的声音。 “*哥伦比亚粗口*,该死的叙拉古人,我与你们不死不休……咳咳咳……” 军官咒骂着,手上冒出点点白色的光芒。 那是他的源石技艺,一个简单的“微效治疗”。 简简单单,极度不适配他身为团长的源石技艺。 在哥伦比亚军校的培训下,他知道自己的源石技艺是什么,但这一般都需要源石介质来辅助他释放,不过…… 感受着背部的剧痛,无所谓了。 简单为自己治疗了一下,军官总算是勉强能够行走起来。 他蹒跚地走着,一直走到那栋藏身着萨尔瓦多雷的宅邸。 宅邸周身弥漫着浅薄的雾气,甚至看不出它的黑色,宅邸凭空消失了半截。 但它依旧屹立,从断壁残垣中,可以看见里面那十余只巨大狼影。 这里是爆炸的中心。 军官苦涩地笑了一下。 哈哈,爆炸。 他都打算撤了,哪知道朱塞佩那个混蛋疯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操控这些“炎魔碎片”的引爆器。 *哥伦比亚粗口*。 朱塞佩应该已经死了吧?他能活下来还是仰仗术士们的集体防御术式,即使这样,部队里的兄弟也都没了动静了。 他还活着,兄弟们肯定还有活着的,不过昏迷了…… 肯定是这样的。 必须是这样的。 军官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一阵灰尘混杂着源石粉尘飞起。 “咳咳咳……” 躺在地上,军官无力地咳嗽着,直到鲜血带着片片内脏碎片从咽喉中洇出。 似乎是要死了,远处那些讨人厌的爆炸声都听不见了。 一双鞋子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完好干净,仿佛没有发生过爆炸一样。 ……出现幻觉了?我确实快死了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看上去不太好,方便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我再死吗?” 湛月脸色阴沉如水。 —————————————— 湛月不会治疗类的术式,主要是在那些能够学习的治疗术法中,没有哪个疗效能比得上湛月自个儿血液的,学了几乎没用。 不过,眼前这个军官,湛月不想救活他。 没必要。 在特里蒙惹出这么大的祸,加上自己的部队死了个七七八八,任务还没完成,自己还半死不活,染上源石病了,这个军官即使这里被他救活了,后头最好的结局也只能是在牢中死去。 ——最好是被执行死刑,死在杀生药下,总比死在源石病爆发中走得安详。 所以,湛月不打算救治他,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让人痛苦。 湛月蹲下,手掌搭在军官的身体上。 感受着手下焦炭的触感,湛月眉头紧锁。 一道晦涩复杂的术式悄然构筑。 军官大口喘着粗气。 湛月松开手。 ——时滞。 他起名字向来很随便,一般都是两个字的。 时滞其实是时停的分支,不过,时停是让一大片地界的时间停止流动,在时停的地界之外,还需要泰拉帮忙遮掩异常。 而时滞,只作用在一个微小的部分上,在湛月的精湛手法操控下,他甚至可以做到让一个人身体的时间停止流动,而思维不受影响。 ——比如现在的军官。 湛月让他的“伤势”暂停了恶化,留了他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后,湛月站了起来,瞥了一眼那十多只狼之主。 王冠的保护确实给力,加上有着扎罗牵头,十多只狼之主共同构建起一道防御线,这些狼之主都没几个重伤的,被保护在最中间的萨尔瓦多雷更是屁事没有。 不过,可怜了那些挤在大豪斯里的死忠,没死在军队的攻击下,却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爆炸中。 湛月有些不明白,他这一路过来,利用时缓暂时控制住了局势,算算,(在时缓下)也过了不久了,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他这才离开没一会儿,甚至都没满十分钟,局势都突然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样的爆炸,足足炸毁了大半个工业区,连锁反应更是将平民居住的地方也化作了一片人间炼狱,好在湛月回来得很快,除了那些直接死在爆炸中的人,基本上都救下来了。 ——只是救出来,送到安全的地方,后面再怎么样就不管他的事了。 好在据湛月所知,住在工业区的,都是一些无关剧情的人。 湛月只用了(非时缓的)一分钟就控制下来了整场灾情,再要要求更多,就算是苛求了。 这场爆炸总归不是他炸的,虽然湛月猜测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但炸的时候他都不在城里,发生了啥事都不知道。 湛月扶了扶军官,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现在,你要做的应该是把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湛月微皱着眉头,“是谁做的?看你这个惨样,不会是你们哥伦比亚人。” 军官听话地深呼吸了两口,果然感觉好多了。 “是朱塞佩。” 湛月眉头皱得更紧了。 “朱塞佩?他怎么做到的?” 军官脸上流露出一缕思索和愤怒。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炎魔碎片’的引爆方法,还得到了引爆器!”他深呼吸了两口,缓了缓,“这件事有蹊跷,就算有引爆器,他也决计不能引爆所有的‘炎魔碎片’。” 军官看了眼湛月。 “你知道什么是‘炎魔碎片’吗?” 湛月眼眸微垂,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哥伦比亚一直在致力于制造“威慑性武器”,以期有一天能够完成“庇护全泰拉”的愿望。 经典的“美式灯塔言论”。 而“炎魔碎片”,就是他们这些人最近这些年的研究方向之一。 炎魔王庭销声匿迹已久,现在泰拉大陆上已经没有纯血炎魔了,而上古时代,炎魔王庭军一直都是卡兹戴尔最具毁灭性的兵器,哥伦比亚人会觉得跟炎魔扯上关系的炸弹威力会很大也是理所当然了。 现在的时间点,估计这项研究还在起步阶段,素材丰富,用法粗糙,全当tnt使用,哪有后来的精打细算。 小火龙,伊芙利特,就是在莱茵生命接手这个项目之后的产物。 言归正传,军官见湛月知道这个东西,倒也不意外。 毕竟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有点特异功能怎么了? “总统很关注这次任务,特意让我们带上了足以把整个工业区都炸上天的份量,本来只是做保险……”军官的声音越说越低落,“……我们搞砸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马克那个铁皮鸟,哦,就是你们神龙不见首尾的总统,它就是要把这片工业区炸上天?” 湛月摸了摸下巴。 以他对于那只被“保存者”制作出来的铁皮鸟的了解,它完全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清洗,然后派遣自己人接手,很熟悉的套路。 如果湛月猜的没错,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梅兰德基金会的人过来查看情况,然后接着救灾的名头,把这片地方封锁——直到清除干净叙拉古人。 军官略显浑浊的黄色眸子猛地睁大。 “马克?” 他略显茫然地念叨着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他的总统是谁,甚至不知道他的总统是不是人,但他却因为简简单单的“总统命令”而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现在仍然不为此感到任何愤懑。 湛月挑了挑眉头,没再理会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德克萨斯这下子算是没了一半了,搞得我现在很难办啊。” 为了心中没有泯去的良知,湛月选择了放走狼母,转头去救灾,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恰恰更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为了再度找到狼母,湛月还得继续自己的计划。 战争中死去的人,难道会比死在爆炸中的人少么? 计划也许需要修改…… 湛月摇了摇头,这些还是在事态平息之后再来想吧。 他转身向那栋半塌的宅邸走去。 跨过层层垒起的半碳化的血肉,跨过十余只狼之主的防线,湛月来到萨尔瓦多雷身边。 萨尔瓦多雷此时正死死抓着那块胳膊状的源石,即使源石的尖刺穿透了他的手掌也丝毫不松手。 ……反正命不久矣了,不管了。 湛月给了萨尔瓦多雷一巴掌,粗暴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萨尔瓦多雷没醒,反倒是趴在一边的扎罗睁开了眼睛。 扎罗伸出一只前爪,摁灭了地上的一簇小火苗。 “别叫醒他了,我们给他用了一点小手段,暂时是醒不过来的。” 闻言,湛月松开了拉着萨尔瓦多雷胳膊的手,任由他摔在地上。 萨尔瓦多雷:…… “湛月,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嘶……愚蠢的哥伦比亚人……”扎罗似乎受了点伤,说话间,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前爪,倒吸着凉气。 “……我比你想象中要有能力得多,好了,闲话少说,这真是朱塞佩弄的?那他人呢?” “那个家伙死了吧。” “……”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太相信那个朱塞佩会就这么死了。 朱塞佩是知道的,知道湛月会让他手刃萨尔瓦多雷这件事,如此,他不可能铤而走险去引发这么一场计划之外的爆炸,就为了那一点击杀萨尔瓦多雷的可能性。 为此搭上自己的命,那不值当。 按照湛月的意思来,他击杀萨尔瓦多雷的可能性无限逼近“100%”,而引爆所有炸弹,以此来击杀萨尔瓦多雷,只有“50%”的可能性。 朱塞佩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不会在“100%”和“50%”中选择后者。 不过…… 湛月眼前兀地闪过朱塞佩的疯狂嘴脸。 一个疯子,真的能够通过正常人的思维来推测么? 当初湛月就没有想到朱塞佩会拒绝他和西西里的帮助,自己拉起来一批人跟萨尔瓦多雷打擂台。 “我说,现在的话,‘狼王’这边算是已经失败了吧?” 扎罗的声音闷闷的,不算太大声,但却刚好打断了湛月的思索。 湛月瞥了眼狼狈的众狼和那个衰老的老人。 “你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失败的一方,不过,现在你们还没有失败,至少,不能是在这个时候。” 沉默。 “你想要什么?” 扎罗出声。 “找到狼母,更正她选王的念头。” “母亲刚刚出现了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 “……” 湛月只是沉默。 见到湛月这个样子,扎罗也明白了,跟着沉默下去。 火焰噼啪作响。 “大家都在啊,咳咳咳……那个老东西呢,死没?” 就在一人一狼沉默之际,一道讨厌的轻浮声音传来。 虽然声音嘶哑到了几乎难以分辨出话语,但语气依旧轻浮到令人讨厌。 是朱塞佩。 他果然没死。 湛月和扎罗扭头看向从尸体堆下面爬出来的朱塞佩。 朱塞佩漆黑的脸上露出一个轻浮的微笑。 “哈,牧狼人,还有他的小狗狗,你们好啊,真是个好日子,我想,那个老家伙已经死了吧?王冠呢?王冠也该还给我了吧?” 湛月面无表情。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萨尔瓦多雷也没死掉。” 朱塞佩脸上的难看微笑转瞬垮塌下去,他挠了挠头发。 “哎呀,那可惨了啊,做了这种事,哥伦比亚可不会再相信我了呢,我还怎么弄死那个老东西啊?牧狼人大人,要不你再给我出出招?” 他看向湛月。 湛月脸色阴沉下去。 使花招,泼脏水,想在扎罗面前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 他心中升起一抹渐渐汹涌的杀意。 扎罗怀疑地看向湛月。 “朱塞佩,”湛月开口,“你这是在作死。” 朱塞佩耸耸肩。 “反正你需要我活着,会给我做底牌,我怕什么,死不了就往死了作。” 湛月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拒绝学习那些控制他人的阴损术法是个错误。 这是把他当免死金牌了啊。 湛月眼底升起一抹寒意。 “朱塞佩,也许是我太把你当个人了,有时候,我更应该把有些人当做工具。” 湛月的身影突然花了一下,再度清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死死扣住了朱塞佩的脸。 在突然袭来的巨力作用下,朱塞佩的脑袋和布满了血肉和灰尘的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湛月没有松手,而是一下接一下地砸着朱塞佩的脑袋。。 “我只是想要找到狼母,让她改变选王的念头,怎么就这么难呢?” “好不容易遇见,就因为你的作死,我只能看着这个一举解决的机会溜走。” “因为你,这么多人死去,哥伦比亚人遭了难,又得把锅往我身上推,我又得忙活起来……” “你坏了我的事啊,我还有留着你的必要吗?” 湛月松开手,露出其下朱塞佩满是血红的脸。 萨尔瓦多雷怀中的王冠微微一震,挤出一点稀薄的雾气,向着朱塞佩飘来,似乎想要治疗他,但被湛月随手驱散开来了。 朱塞佩强忍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难受感觉,咳出点点血液。 “湛月,你不和我是一类人啊,你看,你根本不因为死在这场灾难中的平民难过,而是因为哥伦比亚要找你麻烦而难过。” “湛月,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引爆那些东西吗?” 朱塞佩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我是‘狼王’,狼王是不能有一个更在上面的无冕之王的。” “是啊,我要除掉你,所以,你的所有,我都要反对。” 朱塞佩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癫狂。 湛月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流火出鞘,火红的剑身映射出四周不知何时复燃起来的火焰。 朱塞佩依旧在大笑着。 扎罗咽了咽口水,默默向后退了退,顺带着把昏迷的萨尔瓦多雷也叼着带远了。 血别溅我脸上.jpg “你真是疯了。” 湛月咬着牙,脸上浮现出生动的愤怒。 “哈哈哈哈,咳咳咳,你急了?被我揭穿了面目,急了?” 朱塞佩的思维似乎彻底陷入了疯狂,即使湛月的剑锋已经抵到了他的脖颈上,他也依旧毫不在乎地大笑着。 湛月握着剑,心中的杀意汹涌。 什么狗屁历史,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考虑,只想着让这个疯子彻底闭上嘴。 但皇姐的形象时不时在他眼前浮现,让他只能死死握着剑柄,没有再进一毫。 一道叹息。 一道伛偻的身影悄然浮现在湛月的身边,苍老的手把上流火的剑柄。 “想杀,就杀了吧。” “噗嗤。” 流火的剑尖刺入肌肤。 笑声和咳嗽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的呜咽,最后是一道临终的叹息。 湛月回过神来,朱塞佩已经没了动静,只留下两只瞪大的渐变色眸子死死盯着湛月。 他似乎不敢相信湛月敢下手杀了他。 那道伛偻的身影已经没了踪影。 “大放厥词,杀得好。” 扎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湛月沉默着把剑插回剑鞘。 刚刚似乎只是一股冲动,他就动了手。 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现在泰拉也没跳出来说他什么,朱塞佩的死似乎什么影响都没造成。 就像死了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而已。 湛月一阵恍惚。 朱塞佩死得太轻巧了,死得太随便了。 他的结局应该不是死在湛月手中,但他就是死了,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不管怎么说,修正继续。 ———————————— 湛月和清醒过来的萨尔瓦多雷坐在扎罗身上。 其他的狼之主扎罗已经让它们走开了,接下来要谈的事不适合那么多耳朵听着。 萨尔瓦多雷揉了揉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摔了,总觉得脸上有些肿。 他瞥了眼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 “湛月,你杀的?脖子上都有剑伤。” “我杀的,怎么,你要为子报仇?” 湛月脸色冷淡。 “不会,逆子,死了也好。” 萨尔瓦多雷叹了口气,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真挚的悲伤。 “是我教子无方,家门不幸啊。” 萨尔瓦多雷再度叹了口气。 他似乎真的为此感到悲伤。 湛月瞥了眼被萨尔瓦多雷随意抓在手上的王冠。 呵呵。 他不记得所谓“叙拉古人”的形象中有“虚伪”这一条。 “好了,就此跳过,我要跟你商议的不是这件事,”湛月挥挥手,“朱塞佩死了,扎罗也听到了我的计划了,现在,我需要借助你们的智慧,帮我想个法子,让我再见到狼母。” “嗯……”萨尔瓦多雷故作犹豫,“湛月,你可是要一手覆灭我家族的人,我帮你不太合适吧?” 湛月瞥了他一眼。 “切利尼娜会过得很好,这对你应该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就算没有湛月从中谋划,德克萨斯也会和西西里开战。 而即使有着王冠的帮助,西西里也能够在开战的第一年里完全覆灭德克萨斯家,这是历史验证过的真理,打了这么几年,萨尔瓦多雷也看得清楚这一点。 打着“狼王”的名头造反,失败了,家族的下场只会是鸡犬不留。 切利尼娜这个小妮子现在能活下来,活得很好,这就已经很好了。 扎罗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我可不敢给你出谋划策,母亲不想见你,我可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 湛月冷笑一声。 “你是觉得狼母的话管用,还是我的话管用。” 扎罗噎了一下,它很想说狼母的话管用,但话到了嘴边,却死活说不出去。 以狼母对湛月的态度,可能湛月的话确实比她的话管用…… 它哼了一声,没再吭声,表明了不合作态度。 湛月没再搭理它,反正它的脑子也不好使,拉上它纯粹只是因为它听到了湛月的计划而已,要真指望它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还不如指望博士空降过来给他当军师呢。 萨尔瓦多雷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 “要不你先说说,你和狼母的关系?” 湛月和扎罗同时一愣。 扎罗闭上眼,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湛月脸上浮现出点点尴尬。 “呃,那可是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往……” 萨尔瓦多雷脸上浮现出点点肃重的神色。 这也许是一段充满了血腥和苦泪的历史,整个叙拉古也无人知晓的隐秘历史…… 湛月一脸不情愿。 “你确定要听吗?” “这很重要,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我给你提的建议。” 萨尔瓦多雷说完,等了一会儿,见湛月还是一脸别扭,叹了口气。 怎么见你杀人的时候没这么扭扭捏捏的? “我在帮你想办法诶,是不是应该坦率一点?” 他再度摸了摸下巴。 湛月深吸一口气。 “你说得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做好了。” —————————————— 萨尔瓦多雷一脸便秘的表情。 “湛月……你确定当时的情况,是这么个事儿?” 湛月同样一脸便秘的表情。 “我确定。” 萨尔瓦多雷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本来还以为会是一段血雨腥风……结果是儿女情长? 关键,这里面一男一女两个主人公还是一个号称莱塔尼亚的最恶之人,一个传说杀人如麻的绝世凶狼。 画风跟他想象中有巨大的差距。 不过,如果先不管这些值得吐槽的点,这段关系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还是很有好处的。 如果狼母对湛月还有着爱慕的心思,而且先前已经和湛月见过一面了,那么,完全可以做局让狼母来找湛月嘛。 分析分析。 狼母现在为什么不愿意见湛月,也不愿意改变自己选王的心思? ——为了未来那说不准会不会到来的,玄之又玄的“大灾”。 这个没个苗头的大灾,湛月自然没有办法证实它是假的,也没有办法让狼母打消“她不做点什么,叙拉古就度不过去这个难关”的念头。 但是,如果只是让狼母改变“选王”的念头,那就好办多了。 这就是萨尔瓦多雷给湛月提出的建议。 湛月有些怀疑。 “这有用?” 萨尔瓦多雷淡定自若。 “自然,只要向狼母证明,所谓的王冠选王根本一点用都没有,狼母自然不会再选王,你的目的不也就达成了?” 他瞥了眼地上已经冰凉的朱塞佩。 “我的儿子,王冠选择的第一任‘狼王’,王冠被我拿走,现在还死了,我想,这已经让狼母产生了一点动摇。” 他坦然自若地把自己做的龌龊事说了出来。 “狼母为狼王准备了考验,这已经说明她对于王冠选王的信任不是那么坚定,加上已经死了一任狼王,她对王冠的信任只会加剧崩塌。” 湛月点点头,合情。 “但她现在仍然没有表现出动摇,依旧进行着选王,那么,只需要让接下来的狼王都自然地通不过考验,狼母自然会放弃。” 萨尔瓦多雷补充着。 他搓了搓手上的王冠,叹了口气。 “我为了这么个东西,搭上了自己的一切,家人,家族……现在回头想想,真是不应该……” “木已成舟,”扎罗突然插嘴,它砸吧砸吧嘴,“你们玩得真脏,我都没想明白,不过,我要赢下狼群游戏,萨尔瓦多雷,现在你和湛月绑一块儿了,我会继续和你合作。” 湛月没好气地踹了它一脚。 萨尔瓦多雷苦笑一声。 “扎罗,感谢你的安慰,不过,可能你和我的合作继续不了了。” “嗯?” “你没听明白,”湛月幽幽开口,“他现在也是狼王,他要去死。” 萨尔瓦多雷点点头。 “不过,不能是湛月你动的手,狼母清楚你的能力,也清楚在现在的叙拉古,没人能挡住你,你动手杀害狼王是不会让她动摇的。” “只要我一直追杀,她也会放弃。” “那你会这么做吗?” “惹急了,我会的。” “……呵呵,你不会,你不是那种人。” 湛月挑挑眉,没再开口。 萨尔瓦多雷伸手抚摸了下身下扎罗的狼毛。 “扎罗,我死了之后,你就回贝洛内去吧,踏踏实实用自己的‘獠牙’赢下狼群游戏,‘狼王’已经是个笑话了。” ———————————— 湛月离开了哥伦比亚。 萨尔瓦多雷和扎罗也离开了哥伦比亚,带着家族仅剩的一点资产。 那场爆炸对特里蒙的影响很大,但又似乎没什么影响。 平民死亡人数甚至没有超过一百,死的人全是军队和德克萨斯家族的人。 接着这场人为制造的爆炸,马克那只铁皮鸟如愿以偿地清洗了一遍特里蒙,不仅是德克萨斯在哥伦比亚被除名,还有那些跟德克萨斯家族有着利益来往的官员也全都下了马。 副总统杰克逊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肩头的铁皮鸟。 “总统大人,特里蒙爆炸事件就这么结了?不去追究那些叙拉古人的责任了?” “小杰克逊啊,那个人要是拿着剑砍上门,我可不会救你。” 马克·麦克斯的声音冷冷淡淡的。 杰克逊脸上的汗珠更多了,他立马露出一个卑微的微笑。 “哈哈,说着玩笑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现在还不是对那个人动手的时候,这片大地上有太多他的足迹了,我们暂时征服不了他,眼下,还是要专心应对那场灾变……你懂了吗?” “懂了懂了,我懂了。” “嗯,叫你的人从叙拉古回来吧,没必要再关注那边的内战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的好的,对了总统大人,那死在爆炸中的那些士兵小伙子……” “什么士兵?” 铁皮鸟冷冰冰地扭头看向这个卑微的人类。 “那些不是叙拉古人豢养的私兵吗?” 杰克逊脸色微变。 他纠结了一会儿,才露出和平时一般的讨好笑容。 “是是是,瞧我这脑子,哪有咱们的好小伙子,都是叙拉古人。” 第134章 萨尔瓦多雷之死 湛月走的时候乘的火车,车票钱是萨尔瓦多雷给的。 本来还打算悄悄来,悄悄走……结果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弄出了这么大的变化。 没办法,现实不可能总是按照人的意愿走,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种事是常有的。 活了这么多年了,经历了那么多次修正,湛月也相当适应“变化”。 还是那句话,他又不是博士,他只是活得久了点,见的事情多了点,不至于事事都在掌握中,再说了,即使是博士,还不是有失手的时候。 坐在靠窗的车位上,湛月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野景象,眼神略显恍惚。 内战…… 萨尔瓦多雷已然决意赴死,内战很快就要打不下去了。 也算是好事,即使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在湛月的掌控之下,但也是要死人的。 话说起来,萨尔瓦多雷是怎么猜到他要来哥伦比亚的呢……万一湛月没来,萨尔瓦多雷不就死在朱塞佩手上了? 湛月晃了晃头。 死在朱塞佩手上,和死在湛月的局中,有什么区别吗? 正是因为如此,萨尔瓦多雷才会以自己的生命布局,以求和湛月一见吧? 他已经在和西西里的赌局上赌输了自己的一切,只有和湛月见面,谋求为自己留下一点什么东西……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关心一个死人…… 湛月自嘲一笑。 —————————————— 叙拉古,边境。 自从朱塞佩和萨尔瓦多雷退出前线以来,已经有三天了。 西西里和德克萨斯的人都各自在各自的营地里活动着,谁也没有越过那一条线,也没有任何的冲突,仿佛只是两个大家大族在这片布满硝烟的荒野中野餐罢了。 这般景象很常见,西西里从来不主动出击,只要德克萨斯的人不动,战场就会很平和。 西西里营地。 湛月和西西里对坐着,一张实心的木桌摆在两人中间,其上还摆着一张详尽的地图。 “朱塞佩死了啊……”西西里手指夹住嘴中的女士香烟,“萨尔瓦多雷的建议有可行性,但湛月,你能确保王冠接下来选中的狼王身份吗?” 她微微一笑。 “自从那则被狼之主们放出来的预言出现之后,叙拉古的家族暗地里都有在寻找那顶王冠,叙拉古的本土都被翻遍了,最后王冠出现在哥伦比亚。我们很难确保,萨尔瓦多雷死后,那顶王冠会出现在哪里,又会出现在谁的头上。” 湛月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 “狼母总不会想选出一个不是叙拉古人的狼王,德克萨斯覆灭后,就没有任何大的叙拉古人势力会在叙拉古之外了,”他顿了顿,“在叙拉古本土上,找到那个狼王应该不会很难,再说了,王冠总不能飞了,萨尔瓦多雷死的时候,我会在场。” 西西里又抽了口烟。 “好吧,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可是牧狼人,在叙拉古,又有什么能难倒你呢……他打算怎么死?” 湛月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地图上。 他知道西西里在说谁。 “一周之后,他将宣布德克萨斯家族独立,届时,你就可以发动‘灭族清算’,让那些袖手旁观的家族也参与进来,然后,剿灭。” 很简单,跟历史上的流程一般无二。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西西里直接不装了,直接一波爆发给德克萨斯带走。 西西里家族这些年跟德克萨斯家族对着耗,现在也还有着余力,如果西西里夫人发动自己的全部力量,是可以在一周之内完全胜利的,但那样不值得。 西西里家族已经出了很多很多人力物力来支持湛月的计划了,如果最后的歼灭战还让人家全权负责,西西里家族指定元气大伤,且不提湛月于心忍不忍,其他家族万一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可就不好了。 节外生枝的事,尽量避免。 让其他家族也伤伤元气,平均一点。 虽然萨尔瓦多雷这个头头已经没了心思再战,但下面的人可都不知道,刀落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爆发出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这场歼灭战最好还是让西西里之外的家族去做。 平衡之术嘛,略懂略懂,好歹跟着大炎的开国皇帝学过一段时间的。 西西里略微一思索。 “拉克瓦玛蒂城的家族被德克萨斯触犯过利益……至于沃尔西尼,萨卢佐和罗塞蒂这些年一直在帮忙,贝洛内……” 湛月等着她的思索结束。 西西里抬起头,掐灭了手中的香烟。 “我听你说过,扎罗已经离开了德克萨斯。” 湛月点点头。 萨尔瓦多雷再没有成为“胜利者”的资格,扎罗自然会离开。 这也是萨尔瓦多雷所希望的。 在想明白了一切后,萨尔瓦多雷总算找回了当年那个孤身前往异国他乡的叙拉古人的感觉,他的“叙拉古人”总算再次成为了那个重情重义的形象。 扎罗想留下,至少看到萨尔瓦多雷的最后一刻,但被萨尔瓦多雷凭着王冠硬生生打跑了。 ——这是昨天回到德克萨斯营地的萨尔瓦多雷亲口告诉湛月的。 连带着那个“自杀计划”。 ——“虽然那个叫扎罗的蠢蛋总是显得冷漠无情,但其实我知道,拉扯贝洛内起来的狼之主,再怎么说,也不会全是利益至上……它还有它的贝洛内,就不要让德克萨斯这艘已经沉没一半的烂木筏拖累人家了。” 萨尔瓦多雷的原话是这样的。 湛月总觉得他对扎罗的看法有些不太对,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 原剧情里,扎罗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除开嘴巴臭了点,态度恶劣了点,它还帮助了切利尼娜逃脱西西里人的追杀。 一手养大贝纳尔多,帮助切利尼娜逃离,跟拉普兰德打了三个月最后还被打服了……这么想想,人家只是想赢下狼群游戏,也没啥大问题。 ———————————— 一周之后。 德克萨斯家族宣布独立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卷过了叙拉古的所有移动城市。 灰厅。 十二个位子上,难得地只剩下一个一个空位,其他的位子全都坐上了人。 西西里夫人坐在主位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脸色阴郁难看的家族家主。 除开阿尔贝托、拉克瓦玛蒂城的和罗塞蒂家的,其他的家族家主脸色和今天叙拉古的天气相差无几,都是阴郁得要滴下水来。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就属贝纳尔多。 扎罗还没有归来,贝纳尔多这会儿是生怕扎罗跟着德克萨斯一块死了,虽然说他自己很想让家族和自己摆脱扎罗的管制,但再怎么说,扎罗也是那个一手养大他和贝洛内的家伙,他是一点都不想要扎罗死。 其他脸色难看的,自然是那些发国难财的,德克萨斯要把自己玩死了,他们还上哪里发国难财去,还怎么趁着西西里管不过来发展自己? 拉克瓦玛蒂城的几位家族家主倒是很高兴,在他们看来,萨尔瓦多雷那个老登自己走了一步臭棋,这下把自己将死了,而这个让他们家族利益受损的混蛋要死了,他们自然高兴。 当然,要是那个趁着他们元气大伤过来分了一杯羹的萨卢佐家也跟着一块儿完蛋,他们会更高兴,很可惜,人家萨卢佐很西西里一伙的,这会儿怕是完蛋不了了。 西西里观察了众人一会儿,没人说话。 她叹了口气。 “诸位,我们坐在这里,可不是光来看桌面的。” 阿尔贝托扫视一圈,脸上露出得胜者的微笑。 “都别当哑巴了,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是吧,贝纳尔多?” 贝纳尔多狠狠地瞪了这个嘴贱的老家伙一眼。 西西里看向贝纳尔多。 “贝洛内,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处理德克萨斯?” 贝纳尔多心里暗骂一声,这是在点他了,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自然是按规矩办事,所有的家族,所有的叙拉古人一起清除叛徒。” 他其实不反感彻底按死德克萨斯这件事,但自家的狼之主都还没回来……算了,事到如今,也只好相信扎罗的个狼能力了。 见到贝洛内这个本来彻头彻尾都没参与此事的家族都表态了,拉克瓦玛蒂和七丘城的家族家主也纷纷表态。 ——七丘城是叙拉古最早的移动城市,也是最看重规矩的城市,占据七丘城的家族,虽然很想再捞一会儿,但碍于规矩,也只有早早表态支持。 西西里满意地微笑了一下。 “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便发布‘灭族清算’,接下来的歼灭中,还麻烦各位家主按规矩办事,把自家的兵力指挥交给我。” “……什么?不可能!” 七丘城的家族愣了一下,随后当即叫了起来。 他站起来,手指指向西西里的鼻子。 “我可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规矩!狼母和牧狼人都没有下过这样的谕令!灭族清算中,各家各自出力是应该的,但这份出的力,还从来没有让一个人掌控过!” 他愤怒得耳朵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西西里,平时间我敬你三分,我们家族都敬你三分,但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狼母和牧狼人都看着呢!” 其他家族家主不言不语,只是看向西西里,期待着西西里夫人能给出个说法,要不然,今天西西里夫人注定了只能被七丘城的指着鼻子骂。 只有阿尔贝托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笑话,人家西西里背后就是牧狼人,人家牧狼人说话就是规矩。 以前没有这条规矩? 好了,现在有了。 果不其然,西西里的微笑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她只是放下了一直以来翘着的二郎腿,站了起来,让出了主位。 众人莫名其妙,不知道西西里这是在搞什么。 下一刻,一道男性身影出现在主位之上。 黑发黑瞳。 “我说,这事就这么办,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微微抬眼,深渊般深邃的黑色眸子注视着那个已经满头大汗的家族家主。 湛月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坐在位子上,那些不敢置信的家族家主身上。 视线落在阿尔贝托身上的时候,阿尔贝托还微微笑着向湛月挥了挥手。 湛月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略过了他。 “还是说,你们有什么意见?” —————————————— 湛月在叙拉古和炎国的位子其实没有多大的差距——都是开国之初的人物,都在神话传说中有着自己的形象。 只不过,一个是开国之人,一个是开国之初的功勋。 一个是神话传说的主流,一个是神话传说的边边角角。 “湛王”的名头在炎国可没有“牧狼人”在叙拉古这么响亮,甚至说出去都会被人家当做神经病看待。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久到连“魏与湛,共天下”都没几个人知道了,就算湛月公然在朝廷上以“湛王”的名头出现,也不会有任何人对此感到敬畏。 ——大炎连神明都不敬畏,如何又敬畏一个人? 大炎的老怪物和能人可不少。 而叙拉古这边,湛月几十年前才又出面帮助西西里杀穿了整个叙拉古的家族,凶名赫赫,整个叙拉古能跟湛月打的就狼母,狼母又是湛月这边的,这些个家族可都敬畏得很呐。 湛月出面,就抵得上无数的话术和无尽的利益。 事情办的很快,那些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家族此刻都变得心甘情愿了,没办法,几十年前那些个企图反抗的都还在墓地里躺着呢。 ———————————————— 萨卢佐家。 阿尔贝托屏退了其他所有闲杂人等,然后关上了会客厅的大门。 湛月咕噜咕噜地喝着叙拉古的特色饮料。 “湛月。”阿尔贝托叫了声湛月的名字。 湛月放下饮料。 “什么事,快说,我还急着去看看拉普兰德呢?” 阿尔贝托脸色黑了黑。 ——那是我女儿。 这句话没敢说出来。 他坐在湛月对面,眉头微微皱着。 “我记得,你答应过,一个人情,对吧?” “昂,怎么了?” 湛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那便好,现在我就要用。” 阿尔贝托眼神相当坚定。 他现在的模样活像一个赌徒。 湛月有些惊讶,在叙拉古这片土地上,他的人情可不是多么廉价的东西,那是真正相当于一道免死金牌的。 不过,阿尔贝托自己要用,湛月也懒得劝他慎重,他要是劝了,那才是真正的** “说吧。” “我想知道王冠的去向,知道这次灭族清算的所有。” 沉默。 湛月干咳一声。 “要不你换一个?那王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阿尔贝托脸色微变,他皱着眉头看着湛月。 “湛月,我承认,我想要萨卢佐成为最高,取代西西里,但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无非就是换了个手下,甚至,我可以保证,萨卢佐会比西西里更听话。” 湛月有些头痛。 “不是,你怎么上赶着给别人当狗啊?” “……我看得出来,西西里她有什么念头,她想要家族消失,我不能坐以待毙。” 阿尔贝托神情认真,他此刻完全没有一点遮掩,没有一点谎言。 他坦诚地像个三岁的幼童。 “家族就是我的一切,为了家族,我甘愿给别人当狗。” 湛月头更痛了。 他扯了扯嘴角。 “你是不是觉得,得到了王冠,你就能比萨尔瓦多雷做得更好,打赢西西里?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帮助任何人去取代西西里。” 阿尔贝托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是的,他也不确信自己的能力能比萨尔瓦多雷更好。 萨尔瓦多雷到底是孤身在异国他乡打拼出一个大家族的人,连他都失败了,他阿尔贝托又有什么自信说自己一定能胜? 湛月捂额叹息。 “看在咱俩这么几年交情的份上,我实话告诉你吧,那王冠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已经盯上‘狼王’了。” “……什么意思?” “我要接下来的‘狼王’死。” 阿尔贝托沉默了。 他瞠目结舌,他不知所措。 他有着“枭雄”的气质、能力和想法,但他终究不敢反抗湛月。 因为他坚信,湛月是叙拉古的“神”,而他只是一个叙拉古人。 所以他注定成为不了被王冠选中的人,即使得到了王冠,硬往自己头上套,也只会死在王冠之下。 王冠选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敬畏“牧狼人”,要有“王”的性格。 朱塞佩不害怕牧狼人,加上有能力,所以被王冠选中,成为了第一任狼王。 萨尔瓦多雷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朱塞佩手中抢来了王冠,他一开始是不敬畏牧狼人的,所以成为了第二任狼王——当然,后来被现实暴打一顿,现在应该是没了一开始的桀骜。 湛月再度叹了口气。 “我就当你从来没说过那些话好了,我的人情依旧生效,必要的时候再用吧。” 言罢,湛月施施然起身,自顾自地拧开了房间的门。 难得的闲暇时光,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rua一rua小狼女了。 —————————————— 一日之后。 湛月在罗塞蒂家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切利尼娜,再度踏上了去往荒野的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德克萨斯家族现在可已经没了内乱了,虽然说头头已经投了,但底下的人可都不知道,依旧众志成城,面对着众家族不遗余力的围剿,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反扑了一波又一波。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短短一天,在萨尔瓦多雷不作为的情况下,这些人已经快不行了。 没了王冠的奇异功能帮助,他们的伤势不能瞬间恢复,他们的体力不会一直充沛,他们的意志不会一直澎湃。 他们会受伤,会累,会死。 在西西里的调度下,几个家族的术师成团,一刻不休地向着德克萨斯的阵线轰炸着。 而萨尔瓦多雷始终都没有露面,连带着那些狼之主也消失不见。 “还没来么?” 西西里低下头看了看腕表。 她知道,萨尔瓦多雷不露面的原因是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频频让手下的人慢点打,甚至故意派那些其他家族的人去送死是因为什么。 湛月还没到场,那最值得期待的高潮就不能上演。 可恶的湛月,就为了陪那两个小女孩儿,让这么多人等他。 西西里心里抱怨了一句,扭头向旁边自己“巨狼之口”的人吩咐了一句。 “让那些术师休息一会儿,对了,放开西面的口子,让那些德克萨斯人进来,杀一杀那些术师。” “是。” “等一下,”熟悉的男声响起,“西西里,我来了,那些无辜的术师不用死了吧?” 湛月拉住那名巨狼之口成员的衣摆,扭头看向西西里。 西西里叹了口气。 “好吧,艾伦森,你退下吧。” 那名成员点了点头,随后恭恭敬敬地朝湛月作了作揖,退去了。 湛月扯了扯嘴角。 搞得他像什么啊…… “萨尔瓦多雷那边准备好了?” 西西里问道。 “我还没去那边,”湛月耸耸肩,“我不会出面,我只是看着,狼母也不知道在哪里看着,你知道的,我只是要让她看清楚,你的能力和能量,那些个‘狼王’决计不可能胜过你。” “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西西里的语气中带上一抹抱怨,“阿格尼尔对我都没有像你这么,那个家伙甚至打算自己提着铳帮我干掉萨尔瓦多雷。” 湛月挑挑眉。 “阿格尼尔要自己动手?” “我给他劝回去了,一把年纪了,打打杀杀的干什么。” 西西里再度叹了口气。 “他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啊,别小看了人家好不好?认真起来,你那些‘巨狼之口’有几个能挡得住他的?” 阿格尼尔当年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狠人,真真做到了一把铳械打天下的。 他只是不想杀人,不代表不能杀人,人家可是在五十年前能跟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并称为拉特兰的青年杰俊的。 西西里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你这个家伙,我是在跟你讨论战力问题吗?” 湛月噎了一下。 好像,似乎…… 好吧,他现在怎么说也是有妇之夫了,怎么还像以前那样直男思维…… —————————————— 踏上荒野。 焦黑的土地上飘来浓郁的硫磺和血腥的气息,为这渐渐阴郁下来的天空添上了一抹阴森的因素。 仿佛是约定好的一般,萨尔瓦多雷和西西里同时出现在了这一片土地上。 天色愈发阴沉。 萨尔瓦多雷垂眸看着簇拥在自己身边的族人。 他对不起他们。 他已经赌输了自己的一切,必须舍弃这些“财富”,才能留下“命根”。 他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骨质的王冠。 王冠静静的,似乎一点灵性都没有。 萨尔瓦多雷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自从湛月离开后,王冠就再没了以往的种种灵性,仿佛它不再认可萨尔瓦多雷这个狼王了一般。 家族联军和德克萨斯的人警惕地注视着对面,谁都没有说话。 西西里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萨尔瓦多雷。 这是已经注定的胜利了,她愿意给失败者一个体面的离开。 萨尔瓦多雷微微举起王冠。 自从湛月离开,王冠不再显露神异之后,他再没敢戴上过王冠,他害怕自己死在王冠之下,窝囊地死。 他应该以“狼王”的身份死去,即使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成为过那个可笑的“王”。 “狼母啊……您是所有叙拉古人的母亲,如果您注视着我,请原谅我。” ——牧狼人是所有叙拉古人的父亲,至少传说是这样的。 “请您让我体面地离开,魂归荒野,成为自由的猎手。” 萨尔瓦多雷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戴上了王冠。 场面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人死去。 萨尔瓦多雷眼角冒出点点浑浊的晶莹。 “死在故乡的荒野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闭上眼,调动起王冠中残存的能量。 “德克萨斯的好儿郎们,听从狼王的号令。” 他的语调沉重而激昂。 “——冲锋!” ———————————————— 萨尔瓦多雷死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人,手持着利刃,剖开了他的胸脯。 王冠对德克萨斯人的支援也随之消散,场面立即陷入一边倒的状态。 但很快,家族联军的人便放弃了对那些德克萨斯残党的剿杀,自己打成了一团。 ——他们都带着任务,带着各家族的任务,务必要把那顶王冠抢到手。 战局很快陷入了一团混乱。 而萨卢佐和西西里的人却很快抽身离开了战场,甚至连王冠都没有看上一眼,那样子,仿佛是在逃离某个剧毒之物一般。 湛月冷眼看着这些人把术法和刀子对准自己的“盟友”。 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如此自信,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萨尔瓦多雷才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争着要去当下一个? 总是心存侥幸,总是贪婪…… 湛月摸着下巴思索着。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用做那些事,只需要放任“狼王”被西西里击败。 他只需要看着,只需要在关键时候向狼母劝说两句,狼母便会自己放弃“选王”的念头。 湛月并不认为,会有哪个能人能够成功击败西西里这个最大最凶的拦路虎。 战局愈发混乱。 在争抢中,王冠渐渐不再是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人的目标,身边其他家族的人的命才是。 杀,只要把其他人都杀光,王冠自然是我的! 没有人注意到,王冠悄悄消失,悄悄悬浮着…… 湛月眨眨眼。 光学迷彩?还挺高科技。 看了眼已经把狗脑子都打出来的战场,湛月撇撇嘴,转身追了上去。 ———————————— 王冠的悬浮也是要能量的,但似乎这项功能的能耗相当之低,湛月足足跟了它一个月,才看见它随便钻进一家矿场,吸干了一块源石。 随后便是又长达一个月的漫无目的的悬浮飞行。 湛月跟了这么久,还是搞不清它怎么选王的。 直到王冠突然取消了光学迷彩和悬浮飞行,就这么径直落在一队商队的货物上。 远远跟在后面吊着的湛月眨眨眼。 这是在干嘛? 王冠一动不动,就仿佛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物件。 ? 湛月决定按兵不动,还是只远远吊着。 这是一队来自拉克瓦玛蒂城的商队,话说起来,拉克瓦玛蒂城的商队似乎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商人们坐在货车里,时不时大笑着。 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货物里多了件东西。 王冠静静的。 ———————————— 七丘城。 商队的最终目的地似乎就是这里,商人们带着自己的货物四散开来。 王冠混在一堆玩具中,被一个菲林商人带着,去了七丘城的商业街。 湛月继续跟着。 菲林商人似乎压根儿就没清点过自己的玩具数量,他就这么跟玩具店的老板吹嘘着自己这些产自哥伦比亚的玩具多么多么的好,直到玩具店老板打断他的吹嘘,以低廉的价格把那些玩具全都收入囊中。 湛月继续看着。 玩具店的老板清点了下这些据说产自哥伦比亚的玩具,挑挑拣拣的,把那些有着瑕疵和损坏的玩具都丢进了垃圾桶。 清点到王冠的时候,老板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但王冠如果作为收藏品来说,品相确实不错,老板犹豫了好一阵儿,才把王冠放到了那堆属于“好玩具”范畴的玩具堆中。 完事儿之后,王冠便以一个高昂的价格出现在了玩具店的橱柜中。 湛月只是看着。 —————————————— 萨尔瓦多雷死了有三个月了,王冠的下落依旧不明,众家族也纷纷冷静了下来。 ——至少不会在明面上跟其他家族争个你死我活了,寻找都转入了暗处。 当然,还是少不了那些肮脏的暴力活动。 他们也许永远想不到,王冠现在就光明正大地摆在七丘城的一家在普通不过的玩具店里,甚至足足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有被人买下。 那些哭喊着要买玩具的孩童不会对“王冠”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玩具”感兴趣,即使感兴趣,他们的家长在看到那高昂的价钱的时候,他们也会被迫变成“不感兴趣”。 就这样,王冠的价钱砍了又砍,直到最后跟那些简简单单的玩偶一般价钱。 湛月有些看不过去了。 “老板,我看这顶王冠品相挺好的呀,怎么这么便宜?” 老板瞥了眼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年鲁珀一眼。 “中看有什么用?孩子不喜欢,卖得出去么?” “哎呀,你这就不懂了,你当玩具卖,当然卖不出去,为什么不换个思路,把它当收藏品,当古董卖?” 中年鲁珀猛地一砸双手,“这样,我出三万,你卖给我,怎么样?” 老板猛地打了个哆嗦。 “哈?三万?” 他看向中年鲁珀的眼神猛地热切起来。 他“成交”的话几乎就要到了嘴边,却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不对。 这个人能出三万买这么个玩意……这顶王冠也许还真是什么古董,那三万不就是贱卖了吗? 嗨呀! 还好这些天那些小孩子和那些穷鬼都不识货,要不然,这么个发财的机会摆他眼前,他都眼睁睁让它溜走了! 老板板起脸。 “去去去,什么玩意,三万?打发叫花子呢?” 中年鲁珀一脸不敢置信。 “不是,老板,你标的三十啊?我出三万,三万!” “什么三十?” 老板冷笑一声,转身拿出一根笔,在价格牌的三十后添上一个小小的万字。 “你看错了,是三十万。” 中年鲁珀气急,手指指向老板,直打哆嗦,半晌都说不出个字来。 “指什么指,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出不起就别看!怎么,想动手,你可想好了,我后头可是有家族罩着的!” 老板高高抬起头,神气之极。 中间鲁珀“你”了半天,随后猛地“呸”了一口,转身离开。 老板也不气,毕竟是人家指出来这个宝贝的,虽然他办的事不太地道,但总归不能跟人家生气。 他喜滋滋地把王冠从橱柜中拿出来。 “哎呀,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宝贝了……啧啧啧,古董啊……” 他摸了摸王冠的骨质尖刺。 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要不戴一戴? 戴一戴又不会怎么,这玩意看上去也没那么不结实,戴了也没人知道他戴过,不影响卖出去。 嘿嘿,今天我唐世尔就来试试戴古董的滋味。 骨质的王冠与他的脑袋亲密接触。 冰冰凉凉的,还挺舒…… “噗嗤。” ……服。 血液四溅。 ———————————— 湛月怜悯地看着。 老板的尸体躺在地上,几个维护现场秩序的家族成员满眼精光,呼吸急促。 真蠢啊。 他本来只是想要让老板意识到这顶王冠的重要性,但实在没想到这个蠢家伙竟然会把王冠往自己脑袋上戴的。 那是你能戴的吗? “……死者名为唐世尔,死因是外物刺破大脑……” 医生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他瞥向才从尸体脑袋上取下来的王冠,打了个哆嗦。 “长官,那顶王冠有点邪乎啊……” 家族成员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他转身看向围在店门口的路人。 “好了,没啥看头,都散,都散!” 他有意无意地扭了扭手腕。 围观的路人立马作鸟兽散。 湛月也在其中。 好吧,还是把目的达到了,也行。 这个“唐世尔”还真是名如其人…… 第135章 第一个 湛月没有再关注王冠。 他不可能真的等每个被选中的“狼王”慢慢发育,但也不可能王冠才被人收入囊中就急着让“狼王”跟西西里打起来。 他得把控好给“狼王”的发育时间。 他要做的不是杀死“狼王”,而是让狼母看见选王的失败。 所以,湛月干脆地离开了七丘城,返回了沃尔西尼。 等上一年左右吧,一年死一个,差不多。 ———————————— 沃尔西尼,市办学校。 乔万娜“哇”地一声扑向切利尼娜,试图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吓切利尼娜一跳。 前脚才进班级的切利尼娜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看样子是要挡住这突然的袭击,但在看清楚袭击者的面相后,她硬生生地改变了自己的动作,转而去抱住这个扑过来的冒失家伙。 要是真的用手肘挡住,乔万娜会哭出声来的吧。 切利尼娜面露无奈,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乔万娜,自顾自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诶,德克萨斯,别这么冷淡嘛。” 乔万娜撅起嘴,像个跟屁虫一般,跟着走到了切利尼娜的座位前。 “乔万娜,有时间在这里跟我开玩笑,不如回自己位子上准备下一节课,下一节是数学,”切利尼娜顿了顿,然后补充道,“还有,不要在公共场合叫那个名字,叫我切利尼娜就好。” 说完,切利尼娜蓝金色的渐变眼眸漠然地扫视了一转向她这里投来异样视线的同学。 跟她对上眼神的同学打了个冷颤,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什么啊,侥幸活下来的叛徒也这么嚣张……” 不知道是谁的嘀咕。 明明是嘀咕,但却清晰地让乔万娜和切利尼娜都听见了。 切利尼娜无趣地撇撇嘴。 无聊,一群心智都不成熟的小屁孩,要不是湛月硬要她来学校上学,她才懒得过来玩过家家呢。 这些家伙有哪个真正见过血? 乔万娜倒是眉头一竖,显得相当生气。 “刚刚谁在说话,给我站出来!” 几名长得较壮实的同学默默起身站在乔万娜身后,做起了背景。 他们不是刚刚那个嘴贱的人,他们只是罗塞蒂家族成员的子嗣,以后的罗塞蒂家族成员。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去,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低着头,闭着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怕一个家族已经被剿灭的“落魄大小姐”,但却畏惧一个家族尚且鼎盛的家族大小姐。 “好了,乔万娜,没必要。” 切利尼娜拿笔戳了戳乔万娜气嘟嘟的脸庞。 “可是……” 乔万娜显得很不愉快。 “快上课了,别让老师难堪。” 切利尼娜只是平淡地回复着。 “……哼,好吧,听你的。” 乔万娜说罢,又恶狠狠地瞪了这些低着头的懦夫们一眼,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那几名罗塞蒂家的人也一一坐了回去。 教室里的气氛依旧僵硬得可怕,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上课铃响。 头发花白的鲁珀老师踏入教室,她一看到教室里这般的景象,心头咯噔一下。 坏了,这些个小屁孩又惹到那些家族的子女了? *叙拉古粗口*,他们的大人就没有教导过他们绝对不要惹家族的人吗? 她这个月的业绩估计又泡汤了…… 她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若无其事地翻开教材。 “现在开始上课……” —————————————— 数学课结束,教室里的人很快就散了个干净。 平时里放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切利尼娜和乔万娜,就连那些罗塞蒂的人也都走了。 乔万娜收拾着东西。 “切利尼娜,我不明白,那些烦人的家伙说你的坏话诶,我听了都生气……” “所以呢,我要打他们一顿,这样才解气?” 切利尼娜脸色无波无澜。 “也不是说要暴力行事了啦,”乔万娜挠了挠头,“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用暴力逼迫别人。” “……也许是吧。” 切利尼娜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把书包往自己背上一抛,起身便要走。 乔万娜的性格很好,对待平民也很和善,但她的身上确实留着家族的烙印。 今天要是乔万娜不是罗塞蒂家族的继承人,要是罗塞蒂家没有硬生生往这个班级里塞了几个高年级生,那些人可不会闭嘴。 “诶,等等我!” 乔万娜连忙加快了自己的行动,追了上去。 走在校园的道路上,一缕缕微风吹拂着两人的校服裙摆。 “那个……” 乔万娜小心地观察着切利尼娜的脸色。 “怎么了?” 切利尼娜的眸子斜向下看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德克萨斯,你的家族没有了,你不伤心吗?以后又打算怎么办呢?” 沉默。 切利尼娜收回了看着乔万娜的视线。 “‘德克萨斯家族余孽务必除净’,报纸上是这么说的吧?” “……嗯。” “但我依旧活得好好的,”切利尼娜略微出神,“我也许很早就不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人了,除了这个姓氏,我跟那个远在哥伦比亚的家族没有半点联系。” 乔万娜没有说话。 “萨尔瓦多雷,我的爷爷,我对他的印象只剩下我三岁生日那天,那座宽阔无比的庄园;朱塞佩,我的生父,我对他更是一点印象都不剩下了,”切利尼娜的语气中带上一点感慨,“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母亲的名字,我对她也只剩下一点依稀的回忆了。” “你说,我如何要对一个陌生的家族的覆灭表示出悲痛?” 切利尼娜微微抬头看向天上的阴云。 “德克萨斯,太遥远了,它甚至没有萨卢佐和罗塞蒂在我心中来的份量更重。” 她瞥向略微激动起来的乔万娜。 “——没有说你们两家家族很好的意思,只是一个比较。” 乔万娜又如同泄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离开校园的教学楼区域,走向校门。 切利尼娜微微感受着空气中的水汽。 “要下雨了,你有带伞吗?” “带了,在叙拉古哪有不带伞出门的,欸,我还有一个问题,快回答我。” 切利尼娜皱着眉头看了眼乔万娜。 “我说,我以后打算干嘛,就没必要跟你汇报了吧?” “不要嘛,我,我们罗塞蒂可以帮你啊。” 乔万娜撒娇般地摇着切利尼娜的手臂。 “……” 切利尼娜露出无奈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不想再在叙拉古生活下去,如果可以,我想出去,先去哥伦比亚看看。” “欸?你不是说……” “我不是去缅怀家族的,别误会,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母亲。” 走出校门。 切利尼娜抬头再看了眼天上的阴云。 “伞。” “给。” 熟悉的男声。 乔万娜和切利尼娜齐齐一愣。 湛月微微一笑,微微甩了甩手腕,示意切利尼娜把伞接过去。 ———————————— 雨很快落了下来,不大,小雨。 湛月、切利尼娜和乔万娜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温暖的荧黄色灯光落在三人身上。 “爸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切利尼娜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只感觉浑身刺挠。 湛月摸了摸下巴。 “我只是坐在校门口,等着你放学,也就最后一句,你想去哥伦比亚看看你妈吗,也好。” 乔万娜的眼睛不停在湛月和切利尼娜身上流转。 她只知道切利尼娜还有一个“养父”,却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湛月的模样,现在总算得见。 长得还真帅。 平时就总听切利尼娜说她这个养父的事,就是这个名为“岳瞻”的帅气男人陪伴了切利尼娜迄今为止的大部分人生。 这么说来,在切利尼娜心中,这个人比家族的位子要高上很多吧? 切利尼娜抿了抿嘴。 “不是,爸爸,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 湛月有些奇怪。 切利尼娜看着湛月的眼睛。 “我没有被西西里夫人清算,已经很给爸爸你添麻烦了……” 湛月微微一愣。 哈? 反应过来之后,湛月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小妮子,想得太多了,她到底还是不懂大人之间的关系。 也许在她眼中,西西里夫人作为叙拉古的最高统治者,即使是湛月作为牧狼人,也得吃点苦头,付出点什么,才能保下她的命。 乐了,西西里她要是敢对切利尼娜或者拉普兰德动手,那才叫稀奇。 不过,湛月也没有纠正切利尼娜观点的想法。 “西西里夫人强势”的这个观点留下,对未来也好,至少不会让切利尼娜以后觉得她可以在叙拉古横行霸道了。 想到这里,湛月突然有些头痛。 他还得安排着让未来的【sidestory:叙拉古人】上演——即使有些许出入,也不能完全变个样子那种。 啧,麻烦,还是先把狼母的念头给纠正了在想这些吧。 明日事,明日毕,好习惯。 湛月笑着揉了揉切利尼娜的狼耳。 “不麻烦,好了,最近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学习?” 切利尼娜乖巧地点点头。 湛月瞥了眼坐在旁边当电灯泡的乔万娜一眼,压低了些声音。 “赤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他可是不讲道义地把人家老魏压箱底的,传家的好东西给教给了切利尼娜,再怎么说,可不能让“赤霄剑法”的名头在他的手上堕了。 切利尼娜同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装作喝咖啡的乔万娜。 她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双手持剑的模样,然后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湛月脸色一僵。 他看懂了。 这是在说,那个用双剑的,我能对付。 这还能说谁?不就是拉普兰德? 湛月黑着脸敲了敲切利尼娜的头一下。 “不准跟自家人闹矛盾。” “谁跟那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一家人?” 切利尼娜罕见地发了小脾气,冷哼一声。 看来她真的很不待见拉普兰德。 湛月叹了口气。 这难道就是天命如此? —————————————— 德克萨斯家族的覆灭对叙拉古的影响很深远。 戏剧是最先表现出来这一点的——在德克萨斯家族宣布覆灭的三个月之后,就出现了有关萨尔瓦多雷的个人传奇式的戏剧。 孤身闯荡异乡,与红颜知己的恩怨情长……直到最后得到王冠,膨胀自傲,被西西里消灭。 人们总是对于已经死去的传奇式人物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按理来说,在这部敲门砖式的个人传奇戏剧之后,应该会出现各种各样有关德克萨斯家族的戏剧,但奇怪的是,这股风气最后莫名其妙地归于了平静,甚至没有第二部相关的戏剧出现。 当然,这也是“文”这个大剧作家没有动笔的原因,不然,没有谁能拦着他把戏剧上演。 那么,压下这股风气的,是谁呢? 不是湛月,不是西西里,更不可能是阿格尼尔,更更不可能是已经没了的德克萨斯。 答案很明显,是捡到王冠的那个家族。 他们的想法实在太好猜了,如果“狼王”被西西里灭掉,西西里是不败的这种观点深入人心,他们还造什么反啊? 湛月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些家伙闹腾。 他只给那个不知名的“狼王”一年的时间,当然,如果“狼王”按捺不住,提前跳出来,湛月也不会拦着西西里全力出手把他给按死。 湛月从米兰剧场的贵宾包厢带着切利尼娜离开。 《萨尔瓦多雷传奇》落幕了。 这种包含了大量虚假,大量想象的戏剧,看上两回也就够了,看乐子,两回也够多了,再多看,会腻的。 切利尼娜牵着湛月的手,小脸上满是迷惑和迷茫。 她似乎不太能理解舞台上那个“萨尔瓦多雷”的形象,那与她印象中的那个慈祥老人相差太多了。 湛月察觉到她的表情的异样,低头看向她。 “怎么了,切利尼娜,不好看吗?” “不是……爸爸,我爷爷他年轻的时候,真的有那么多的风流情史吗?还有,在跟西西里夫人作对的时候,真的有那么坏吗?” “呃,戏剧嘛,艺术加工的性质比真实历史的性质要大多了,不必当真,当个乐子看就好。” 湛月扯了扯嘴角。 他也觉得戏剧把萨尔瓦多雷编排得有些太离谱了。 萨尔瓦多雷是个聪明的家伙,是个赌徒,虽然他输了,但总归不会是舞台上那个娱人的小丑。 “对了,”湛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切利尼娜,你现在知道些什么?德克萨斯家族的事。” 他想了想,再补充了一句话。 “有关你的事。” 切利尼娜微微一怔。 她低下头,似乎很为难。 “爸爸……” 她很早就知道跟自己有着真正血缘关系的亲人不是湛月,而是萨尔瓦多雷和朱塞佩,但她从来没有在湛月面前挑明白了说过。 她不想,她害怕。 湛月眨眨眼。 他其实心里清楚,切利尼娜恐怕早在拉普兰德和她的关系破裂的那次事件之前就明白,明白很多,但他不清楚,切利尼娜对德克萨斯家族的看法,对她的爷爷,对她的生父的看法,对叙拉古的看法。 这很重要,关乎着以后的【sidestory:叙拉古人】。 切利尼娜抬起头,蓝金色的眸子中微微闪着光芒。 “爸爸,其实我都知道,朱塞佩·德克萨斯是我的生父……” 哦,情理之中,小妮子还挺聪明,光在叙拉古,看报纸就能猜得到那么多。 “嗯……你知道么,你的生父,也就是朱塞佩,他怎么看你的爷爷?” 切利尼娜一愣。 她怎么知道? 算了,看爸爸的样子,他没有不高兴……真是太好了。 湛月心中了然,看来切利尼娜对家族的看法还没有形成,估计,在她心中,德克萨斯只是一个遥远的模糊形象——也好,方便湛月的塑造。 湛月再度拉开了贵宾包厢的门,拉着切利尼娜又回去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来给你讲讲,你的家族的故事,真实的,我所见的故事。” ———————————— “德克萨斯那家伙的家族有这么乱?” 拉普兰德的脸上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容。 湛月黑了黑脸,敲了敲她的脑袋。 “不准幸灾乐祸。” 拉普兰德瘪了瘪嘴,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 湛月心一软,手掌又摸上了拉普兰德的脑袋。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人家也不好过,以后你俩不要那么针锋相对……” 拉普兰德翻了个白眼。 “老师,我和德克萨斯的争斗,可不会因为这么点可笑的东西而消失,再说了,她有什么不好过的?她是被你带大的,那些个家族的龌龊,有那件波及到了她?”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不要欺负她小,她老成熟,老聪明了,这些东西骗不到她。 湛月无奈叹了口气。 拉普兰德和切利尼什么非得争呢? 原剧情里,拉普兰德是因为厌恶家族,又被切利尼娜那特殊的身世和气质吸引而好奇,才会对切利尼娜死追着不放,期待在切利尼娜身上看到她所想要成为的模样。 现在呢? 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湛月长吁短叹着。 “算了,你最近没有做哪些危险的事吧?” 湛月一把拉住拉普兰德的手,上下检视了一番拉普兰德的身体情况。 很好,没有源石感染,也没有伤口。 虽然没有专业的源石病检查装置,但湛月的眼睛还算好使,应该不会有错。 看来拉普兰德是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的,没有伤害自己。 湛月是生怕这个偏执的小家伙去找源石给自己来上一下。 拉普兰德眨巴着眼睛。 “没有,最近做的事情都不危险。” 确实不危险,只是带着家族成员去抄家,能有什么危险? 真到了动手的地步,也用不着她动手,底下的人会动手。 都搞得她现在多少有些无聊了。 湛月满意地再次揉了揉她的银白色长发,手感柔顺。 “老师,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拉普兰德突然开口,“我已经办理了去市办学校上学的手续。”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邪意,张狂。 —————————————— 湛月没有在罗塞蒂或者萨卢佐中住下,他现在和文混在一起。 文的房子不大,但给湛月腾一个地方睡觉还是做得到的,反正湛月白天总是在沃尔西尼的街道上溜达,要不然就是在带孩子。 如此,平静地度过了九个月,时间推移到了1081年的夏天。 在又一次制止了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把市办学校当做比武场的暴行之后,湛月走在沃尔西尼的大街上。 “卖报,卖报,特大新闻!七丘城对西西里夫人宣战,狼王再度归来!” 报童扯着声音,在大街上叫卖着。 他手上的报纸只剩下薄薄的几张,比之平常,少了很多。 “给我来一份。” 湛月向报童抛出去一枚硬币。 “得嘞,您的报纸!祝您生活愉快先生!” 报童接住硬币,把手上的报纸递了一份过来。 湛月摆摆手,拿着报纸走远了。 ———————————— 七丘城。 这座悠久古老的城市,久违地迎来了战争时期的紧张气氛。 大街小巷中的房屋都紧闭着房门,仿佛屋外都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一道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飘荡在城市的上空。 “……祭祀已成!” 城中心,随着一道高昂的欢呼,一个傲慢的鲁珀慢步走上了提前搭建好的高台。 他并不是家族的家主,之前只是一个族老。 死在王冠之下的人太多了,家主并不敢戴上王冠,而他敢,所以,他成了“狼王”,而前任家主,只有死在“狼王”的尖牙之下。 “狼母在上,今日……” 他精心准备的演讲才开始几个字,一道巨大的轰鸣便硬生生吞没了他的话语。 “轰——!!!” 那是一枚正正好在他脚底下爆炸的炸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下的,也不知道是谁埋下的,反正是被他踩着了。 王冠直接了当地被炸飞了出去。 随后,无数的人影便在祭祀场之外涌现。 ——那是各大家族的人马,都对那顶王冠虎视眈眈。 “啧。” 湛月砸吧砸吧嘴。 这届狼王不行啊,甚至西西里一点功夫都没花,其他觊觎王冠的家族就替西西里干掉了这个“狼王”。 真给前两任“狼王”丢脸。 他就没有想过,自己大张旗鼓搞一个祭祀仪式,又作死地给自己修一个演讲的高台,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不会借着这个高台给他来上一下? 湛月摇着头。 王冠选人就这个眼光? 行不行啊。 就这,狼母还坚信没问题? 第136章 疏散 见到这一任“狼王”干净利落的死去,湛月满意地扭头就走了。 说实在的,这些个狼王越蠢越好,这样,狼母失望得也就越快。 第一任和第二任狼王,也就是朱塞佩和萨尔瓦多雷,他们的表现可称不上有多么的差。 这俩都是聪明的家伙,可惜,赌性太大,而自己的命又太薄。 而且,这俩能这么快的噶掉,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湛月在其中作梗。 接下来,那些被王冠选中的狼王,最好都跟这个七丘城的蠢货一样,这样湛月才省心。 ——西西里也省心。 ———————————————— 湛月的离开并没有激起任何波澜,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他在注视着这边。 不过,也不需要湛月来激起任何波澜,这场关于王冠所有权的争斗从一开始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七丘城家族的头头虽然死了,但显然,剩下的这些个家族成员,里面早就有对这个蠢货狼王不满的了,狼王一死,其他家族的人一冒,就有着不少的人冲了出来,组织起了家族剩余力量,试图找到在爆炸中消失了踪影的王冠。 虽然王冠被炸飞了,但他们毕竟离得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他们之中能够迅速诞生一位英明的狼王,借助王冠的神奇力量,未尝不可与这些虎视眈眈的外来家族一战。 但是,不只是他们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参与围剿的家族同样明白。 即使可能性非常小,他们也绝对不允许已经错过王冠的家族再度拿到王冠。 在狼群游戏中,也没有“再来一次”的说法,现在,只不过是把“狼群游戏”给换了个方式,变了个目标,搬到了明面上而已。 ——获得王冠,杀死其他争夺者,成为王! 王冠被炸飞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他们明白一件事。 只要把竞争的家伙给杀了,王冠自然会落在自己手中。 于是,屠刀举起。 —————————————— 湛月并没有离开七丘城。 他只是离开了冲突最剧烈的祭祀台,来到了七丘城的外围,一家西西里人经营的咖啡馆,找到了西西里安排的人。 ——一队来自“巨狼之口”的专业人员。 专业疏散平民,控制家族斗争烈度的人员。 家族打生打死,湛月并不在乎,反正有他和西西里看着,那几个出现在原剧情中的家族不会出现大的变故,其他的家族,打就打吧。 但是,这种事就不要牵扯到平民了。 家族没了,下面的团伙自己会努力,试图成为新的家族,坐上灰厅的位子,但人要是没了,这都是空谈。 湛月在叙拉古独立之初,便给那时候的家族立过这样的规矩。 家族的大规模斗争,不得牵涉平民。 这个规矩后来随着历史而消散了。 湛月也不奇怪,他的存在感会随着历史向前而渐渐暗淡,如果不是后头他又在叙拉古出面,帮了一下西西里,这些个家族的人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敬畏他。 这队专业人员在得了湛月的指令后,很快就带着自己的装备,四散开来。 很快,咖啡馆里就只剩下了湛月,以及一名看上去有些拘束的女性埃拉菲亚。 她也是“专业人员”的一员,不过,她没有出去,而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咖啡馆的门口。 “……你不去吗?” 湛月好奇地看向她。 埃拉菲亚点点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牧狼人大人,我的任务就是跟好您,满足您的要求。” 湛月脸色古怪起来。 西西里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满足您的要求”? 这话听上去不是一般的怪。 “你们刚刚出去的同伴也不多吧,这就够了?要不你去帮个忙?” 湛月的潜台词是:甭管你那些同伴够不够,你也去吧。 不过,这名埃拉菲亚似乎没有听出来湛月的弦外之音,她只是站在门口。 “夫人给我的任务和他们不一样,我只需要满足您的要求就好了。” 湛月:…… 西西里这一定是故意的吧,故意在揶揄他吧。 “那好,你给我泡杯咖啡,五块方糖,要热的。” 湛月也不客气,正好这里是西西里家族的咖啡馆,那就是西西里夫人的咖啡馆,他喝点也没什么。 埃拉菲亚一愣,眼底露出轻微的失望之色,然后转身去了咖啡馆的后方。 湛月咂吧咂吧嘴。 西西里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孤单寂寞冷了,还是觉得自己是那种随便的男人? 都不太可能啊,西西里好歹跟他相处了有那么久,知道他是什么人。 总不能是试图用这种方式留下湛月吧? 这种失败了也无所谓,成功了更好的小计谋倒也很符合西西里的性格,但不可能啊,西西里巴不得湛月不在叙拉古呢。 湛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不再去想了。 摆了。 无所谓,小事,背后的原因很重要吗? 不过…… 湛月看了眼后厨的方向,那个埃拉菲亚还没有出来,也许她是第一次泡咖啡。 他可不想跟一个对他身子图谋不轨的女人呆一块儿。 他又不喜欢“路人甲”。 直接走吧,去看看那些个“专业人士”处理得怎么样了。 —————————————— 七丘城西南方向。 两个高矮胖瘦都完全一模一样的沃尔珀,面无表情地拿着刀,大摇大摆地走在被他俩“疏散”的人群之后。 看样子,他们是兄弟关系——极大概率是双胞胎。 走在他们之前的平民们脸上尽是恐慌和害怕。 这宛如牧羊犬驱赶羊群的景象。 哦,当然,泰拉上不存在“犬”和“羊”这两种动物,只有这两种“兽主”。 兽主算不算动物呢,是个问题,湛月也不知道。 至于两名沃尔珀的脸上,满是冷酷和警惕。 他们是在警惕随时可能从一旁的小巷中窜出来的逃兵。 说老实的,他们也没有处理过多么激烈的家族斗争,平日里,西西里在上面压着,那些家族不敢做得太过火了,也不敢像“铳和秩序”建立以前那般,用暴力手段,直接对付其他家族。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家族的斗争彻底摆在了明面上,叙拉古几十年间隐藏在暗处的恩怨情仇,现在一下子就可以用叙拉古人最传统的方式解决了。 他们西西里家族没有参与进对王冠的争夺,这些斗争不会冲着他们来,但他们家族的老大,西西里夫人,是叙拉古的实权统治者,这就注定了他们这些西西里家族的家族成员,必须出现在各种血腥场合之中。 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西西里夫人,还有那位神秘莫测的牧狼人不制止这些家族的斗争,不制止他们对于王冠的追求。 这两位沃尔珀皱着眉头,一名看着走在前面的平民,一名看着旁边的小巷。 “簇簇簇——” 零零散散的脚步从他们旁边传来。 这些细微的脚步混杂在平民们混乱的脚步声中,难以分辨。 这俩兄弟也没有听出来,但远远吊在他们后面的湛月听出来了。 这几道脚步就在平民大部队旁边没几步的地方,估计是一条小巷。 看样子,逃兵们在出了他们所在的那条小巷之后,很大可能会跟平民们撞上。 湛月挑了挑眉头。 还真有逃兵啊。 不过,他不打算帮那两兄弟,就几个逃兵,他们俩应该可以应付,毕竟是“巨狼之口”的人。 他现在老悠闲了,看看戏多好,打打杀杀的,多不适合他。 ———————————— “*叙拉古粗口*,总算是活下来了……” “别停下,那些杀疯了的家伙还没走远,我们再往前走点。” “……听你的。” 五名浑身沾满血迹,狼狈不堪的鲁珀从小巷的巷口现出身形。 “老大,现在应该算是安全了,接下来我们往哪里走?” 逃兵甲扭头看向他们之中身材最高大的那人。 老大喘了口气。 “兄弟们,咱们当了逃兵,回去肯定没咱们好果子吃,回去肯定是不成了,咱们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叛了那*叙拉古粗口*的家族。” “啊?老大,叛出家族?” 逃兵乙叫了出来,脸上布满了害怕的神情。 其他的逃兵脸上也都有着害怕,或多或少。 老大叹了口气。 “兄弟们,你们好好想想,家主很明显已经疯了,为了那个王冠,他能够派家族的所有人都去送死,我们再呆在家族里,那不是送死吗?为今之计,只有叛出家族,然后去其他城市躲起来,最好是家族没有设立分部的城市,咱们就当从来没当过家族的人。” “可是,老大,不当家族成员……那不就成了平民吗!” “闭嘴!你以为我想当平民?当平民好歹还能活下去,当家族的人,现在只有死!” 老大突然咆哮起来。 四名逃兵闭上了嘴,瑟瑟发抖。 老大脸色阴沉。 “我们兄弟几个,患难与共,要走也是一起走,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咱们几个身上没钱,大家伙想想怎么办吧。” 逃兵甲突然拍了下手。 “老大,我们刚刚不是听见旁边有很多人的动静吗?” 老大挑了挑眉,“那应该是避难的平民,怎么了?” “嗨呀,老大,咱们反正之后就不当家族成员了,为啥不趁着现在手上还有武器,抢了那些平民!这样,咱们就算以后成了平民,那也是有钱的平民,够咱们潇洒的呀。”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惊奇的眼光看向逃兵甲。 “行啊你,你小子,平日里哥几个咋都没看出来,你这么聪明的。” 几名逃兵大笑起来。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老大果断打断这几个家伙的大笑。 “老大,咱们走的那条小巷子,是条近道,而且,他们逃难的平民肯定很多,不可能走小路,只可能走大路,也就是说,咱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着,那些个平民,很快就会自己撞上来了!”逃兵甲哈哈一笑,“哈哈哈,真是狼母眷顾,牧狼人在上!” —————————————— 沃尔珀兄弟对视一眼。 他们隔老远就看见了那五个家伙。 这五个鲁珀没有一点隐藏自己的意思,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堵在了街道的中央,手上的刀子和铳械一掂一掂的。 “前面的,先停一下。” 两人中,做哥哥的那位,出声叫住了人群。 其实不用他提醒,平民们自己也会停下脚步,毕竟前面堵路的那五人,看上去就不是啥良人。 平民们瑟缩着,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沃尔珀兄弟。 在他们看来,只有家族的人,才能对付家族的人。 即使他们的人数是那五个的好几十倍,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去反抗。 沃尔珀弟弟沉着脸,拨开人群,走到人群的最前面,直勾勾地看着堵路的五人。 “前面的,哪家的人?” 逃兵甲嚣张地叫喊回去。 “哟哟哟,什么时候,一个平民也敢问老子是哪家的人了?” 老大眉头微皱,目光落在出来的这个沃尔珀的腰间。 那里鼓囊囊的。 铳械? 老大心底产生了一缕疑虑,在叙拉古,平民可不好弄得到铳械,这些东西都被家族把控着,能持有铳械的,就算是平民,也是有地位的平民,和家族有联系。 换句话说,眼前这个沃尔珀,即使不是哪个家族的人,背后也有家族做靠山。 “我再问一遍,哪家的人,敢拦西西里的路,想死了?” 沃尔珀弟弟面露凶狠。 老大心里咯噔一下。 对了,西西里的人! 他跟这些个逃兵“兄弟”可不一样,他做过混混们的小头目,知道的事情比这些家伙要多上很多,其中就包括西西里的事。 他知道,西西里的人会在家族斗争激烈的时候出现在现场,控制斗争范围,减少平民死伤和经济损失。 他下意识地就想让路。 但逃兵甲却面露不屑。 “呵呵,你要是西西里的人,你爷爷我就是牧狼人!” 老大脸色大变。 一直远远看戏的湛月脸色一僵。 big胆,你已有取死之道! 沃尔珀弟弟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比起这些愚蠢无知的逃兵,他知道,真正的牧狼人现在就在这座城市里,要是让那句话给人家听着了…… “找死!” 他厉喝一声,眨眼之间,一把制工精美的手铳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逃兵甲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大叫一声,脸上流露出生动的恐惧。 显然,他没有做好跟人生死搏杀的准备,也没有被铳械指着还镇定自若的城府。 也对,他只是一个逃兵,还是一个品行卑劣的逃兵。 “砰!” 火舌喷吐。 “啊!” “啊!” 两声惨叫一同响起。 逃兵甲和老大一起捂着肚子,大声惨叫着。 沃尔珀哥哥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显现在老大的背后。 一把白晃晃的尖刀,从老大的背后刺入,而尖端从前面的肚皮伸出。 “你们是哪家的人?”x2 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传来。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下杀手,都默契地瞄准了腹部。 “噗通。” 逃兵甲似乎是受不了腹部的弹孔带给他的疼痛,直接倒在了地上。 “啊,死人了!死人了!” 沃尔珀弟弟身后的平民惊慌不已。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慌什么,明明是保护他们的人占尽了优势。 “壮士,壮士,有话好好说……” 老大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他勉力捂着肚子上突出去的尖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沃尔珀哥哥脸色冷酷地转动了下刀把。 “回答我的问题。” 老大立马发出一声惨叫,他的眼泪水几乎就要下来了。 *叙拉古粗口*,他只是想忽悠几个人跟他去别的城市打拼,发展团伙,然后去抢王冠,怎么一开始就遇到硬茬子了啊! “我说,我说!我们是特林家族的,特林家族的!” 沃尔珀哥哥脸色微动,他看向弟弟。 沃尔珀弟弟同样看向他。 “可以了吧?” “可以了。” 一道鲜红的血口兀地出现在吓傻了的逃兵乙脖颈上,与之同时,一道枪口也出现在另一名逃兵身上。 沃尔珀兄弟两人很快就杀了个干净,哥哥还顺手给逃兵甲和老大补了一刀。 捅的心脏。 做完这一切之后,两人默契地看向身后的人群。 “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帮我们清理一下道路。” “哦,哦哦,哦……” 人群立马骚动了一下,但很快,随着推出去了几个年轻力壮的,骚动就又归于温驯。 ———————————— 湛月走到五逃兵的尸体旁边。 “西西里的人做得还算不错,”湛月看着老大苍白的面容,“就是补刀还不到家。” 火红的剑刃出鞘。 剑锋刺入脑髓。 老大猛地扑腾了一下,随后便再没了动静。 “有的人心脏天生是偏的——所以,补刀一定要砍脑袋。” 湛月自言自语着。 似乎有不少的“天选之人”就是这么在仇敌手中活了下去,然后复仇的。 似乎曾经也有个这样的“天选之人”,从湛月手中活了下去,然后再死了一遍——在那些被湛月自我封印的悠久记忆中。 有点印象,但不多。 —————————————— 湛月慢慢悠悠地逛着街,像个老大爷一般,看着西西里的人疏散着平民。 总的来说,现在的各家各族还算有理性,即使西西里的人遇上了家族的支援过来人马,两边都默契地克制着自己,没有起冲突,就这么擦肩而过。 但即便如此,因为有“逃兵”和“阴谋家”这种存在,那些倒霉得没有被西西里的人遇上的平民,还是死伤不少。 就连这队号称“专业人员”的人马,也出现了伤者。 ——被不知道哪个丧心病狂的的家族轰了一下。 不过,这个“轰了一下”只是一个说法,那只是一个急速飞过来的术法火球,属于“流弹”。 这些“巨狼之口”的人也真的相当敬业,在疏散完了外围的平民后,他们甚至冒着危险接近了战场,去救出那些被困在战场周围的平民,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这被流弹轰中这档事。 最后看了一眼依旧混乱不堪,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每一秒都有人逃跑,每一秒都有人加入的战场。 湛月不由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这般景象,与几十年前,那混乱不堪的叙拉古,多么相像啊。 仿佛几十年的“文明教化”,几十年的“铳与秩序”,就只是一个笑话。 这也许正是那个萨卢佐的杀手——丹布朗·莱奥帕尔迪所想看见的。 是啊,家族从来都没有因为文明而变得懦弱,它们只是变得更加阴险,更加擅长隐藏自己,一旦有着外来火星的点燃与看守者的默许,它们便会变回原形。 成为荒野的狼,与其他的狼厮杀,直到流干净最后一滴血。 ——蛮荒。 —————————————— 女性埃拉菲亚一脸幽怨地背着受伤的同伴。 天知道她费劲巴拉地泡好一杯咖啡,端着出来,却没看见湛月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爆炸。 不过,无论有多么爆炸,她都不敢在湛月面前吐槽。 “玛丽亚,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对这件事抱有任何期待,”背上的伤员的话中略带着一点嘲讽,“夫人选你来,只是因为你在我们这些人中唯一一个处女。” “哼。” 女性埃拉菲亚冷哼一声,悄悄捏了一把伤员的水泡。 “啊!!!玛丽亚,你*叙拉古攻击他人的粗口*!” 伤员立刻惨叫起来。 “好了玛丽亚,朱斯利安好歹是伤员。” 队长的话中带上了无奈的语气。 “队长,可是——” “玛丽亚,没有什么可是,你的任务本来也只算是一个添头,失败了也没什么。” 玛丽亚神情低落。 队长的脸色立马异样起来。 “玛丽亚,我不希望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牧狼人大人是神,我们是人,他对你不感兴趣,你就最好不要舔着脸上去,”队长加重了语气,“平时少看点那些没营养的戏剧,不要做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白日梦。” —————————————— 七丘城王冠争夺战一周后。 “来了,坐。” 西西里优雅地喝了口咖啡,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湛月眨眨眼,看向坐在西西里旁边的阿格里尼。 哟,这不老熟人阿格里尼吗,有很久没见了吧。 阿格里尼看向湛月,眼底闪过一缕异色,随后,他微笑着,向湛月打了个招呼。 湛月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怎么又换成茶水了?” 湛月看了看杯中的液体。 “向龙门商人买的,贵,上得了台面。” 西西里微笑着解释道。 湛月撇撇嘴。 什么上不了上得了台面,他也就一“山猪”,品不来好茶这种“细糠”。 “王冠最后被哪家得了?” 湛月随口问道。 “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西西里摇了摇头。 “诶?” 湛月喝茶的动作一顿。 “不是事态超出我的控制了,放心,”西西里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王冠没有被任何哪家得到,他们在七丘城打生打死,死了那么多家族成员,但王冠这个被争夺的目标却被一个逃兵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带了出去。” 逃兵? “那个逃兵的源石技艺有点奇特,能够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感,连带着连他身上的东西的存在感也一并被忽略,不过,那个家伙很快就被搜查的人发现了,死了,但王冠不在他身上。” “所以,其实现在的情况是,谁也不知道王冠在哪?” “嗯,我不知道,那些家族也不知道,王冠有着它的方法遮掩自己,上回选王,不也是如此?” “嗯……也对。” 湛月沉吟片刻,想起那王冠光学迷彩加悬浮飞行的一幕。 如果没点手段,还真探查不出来王冠在哪里。 “算了,不急,我有办法找王冠。” 湛月摆摆手,喝了口茶。 “文最近怎么样?” 正事谈完了,现在只是老朋友之间的下午茶聚会。 “先不急着说文那个家伙,湛月,我有事要找你。” 阿格尼尔直勾勾地盯着湛月。 “啊?什么事?” 阿格尼尔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西西里夫人。 西西里夫人挑了挑眉。 “——是拉特兰的事,湛月。” 湛月微微一怔。 他看向西西里夫人,眼神示意她回避一下。 阿格尼尔前几年回过一趟拉特兰,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动静,到了现在才找上湛月。 这么能忍,说不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加上湛月确实曾经跟拉特兰的“律法”有过联系——虽然他不确定,经过阿戈尔的那次修正之后,“律法”和他之间的那些事还有没有发生过。 对于拉特兰,湛月现在只确定,他的两个妹妹,跟他的关系没有变化。 哦,还有莫斯提马,她也是履职者,她应该也不会变。 不过,要注意的是,上面说的都是“现实时间”,这里才1081年——什么都还没发生。 说不准呢。 既然阿格尼尔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那保险起见,还是让西西里夫人稍稍回避一下好了。 西西里夫人幽怨地瞪了一眼湛月,然后伸手在阿格尼尔腰间狠狠拧了一把,这才离开。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湛月摊开手。 “主召见了我,”阿格尼尔的语调沉缓而宁静,“祂要我给圣徒湛月带句话。” 湛月心头一震。 圣徒湛月。 ——那些事,依旧发生了? 不,是“律法”还记得,祂有这种跨越时间保存记忆的手段,似乎也合情合理,毕竟就连皇姐的黑王冠“文明的存续”都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律法”和“保存者”一样,都是前文明的产物,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湛月不知道不奇怪。 反正这种压箱底的东西,“律法”不太可能用在他身上,他又没打算把拉特兰或者这个世界怎么样,也就没必要探查个一清二楚。 阿格尼尔注视着湛月。 “祂说:我的承诺依旧生效,你所求之物已然送达,诚切邀请圣徒湛月一叙——和履职者莫斯提马一同。” 第137章 触碰 湛月心头一震。 拉特兰的“律法”找他干什么? 还有,特意提及了人就在拉特兰的莫斯提马,是在威胁吗? 不,不对,时间不对,1081年,太早了,太早了。 湛月猛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掌。 “律法”,这是“现实”的“律法”在跟他对话。 那么,以现实的角度考虑: 莫斯提马,不是“路人甲”,但也称不上是“家人”。 但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她已经成为了履职者,“本我”的她如果死了,湛月这个“履职者”根本无法做到修正扭曲。 扭曲形成,而湛月无法修正,结果只有一个:不止是皇姐的救赎就此终结,连着湛月也会死于修正失败。 湛月不是不清楚泰拉向他讲述的那些履职者前辈的死亡事迹,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修正历史,哪怕进入修正之前,他们都会被泰拉暗示性地提示“本应如此”的剧情。 不对。 湛月心头一跳。 他兀地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迷茫。 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前辈”,所有的“前辈”都是泰拉告诉他的,只有一个“律法”告诉他的意外。 前辈们,怎么死的? 修正过多次,所以死去? 太荒谬了,对于履职者来说,他们的机会应该是无数次才对,因为时间不停回溯,那么事态永远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那么履职者就可以一直思考泰拉的提示,一直改变自己的方法,然后修正。 为什么会有一个“次数”的限制? 这不合理,时间上的事,从来不讲“次数”。 真的有“前辈”吗?真的有这条规矩吗? 太奇怪了,奇怪的还不只是“次数”这个点,还有泰拉所说的“暗示性提示”。 祂为什么不挑明白了说,时间术士的珍贵祂难道不明白吗? 祂就是规矩的制定者,祂没道理白白去消耗珍贵的时空术士的命。 泰拉曾经拉着湛月去跟星空外的那些恐怖生物打过几架,祂亲口对湛月说,湛月相当重要,没有像他这般的时间类型的术士,没有履职者,祂无法抗衡那些星空来物。 湛月眉头突突地狂跳,他的耳中突然流出殷红的鲜血,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眩晕。 寂静。 世界安静了下来。 面前的阿格尼尔突然脸色变得很讶异,然后是惊慌,他不停地张合着嘴唇,但湛月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是…… 好吵。 客观时缓。 突然的信息刺激让湛月只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思考空间,不应该有任何人打扰他。 这不对。 还有最奇怪的一点。 扭曲。 扭曲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或者换句话说,“原剧情”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湛月的存在就已经造成了诸多与原剧情相悖的“扭曲”,比如,在他的参与下,凯尔希现在仍然主要在巴别塔活动,只有在某些时刻才会在其他国家游历,又比如,陈晖洁现在是魏彦吾的养女,而非侄女。 如果只是因为湛月的活动而干扰的这些也就罢了,泰拉有解释过,这都是因为祂的允许。 但是,有一点,绝对不是因为湛月的存在而发生的变动。 ——凯尔希和博士是夫妻。 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数百年前,凯尔希把博士从石棺中唤醒之时,他们就结为了夫妻。 比起所谓的“原剧情”,他所在的这个泰拉,更像是一个魔改版的泰拉,与原本的泰拉似是而非。 他应该更早的时候就想到这些的,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他尚且不能理解的事物,让这些不合理都“合理化”了。 随着耳中的鲜血越流越多,湛月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唯有他的血色瞳孔愈发猩红,直到眼白也被血红彻底占据。 泰拉,是泰拉。 能做这些,有理由做这些的只有泰拉。 祂撒谎了。 湛月做了祂几千年的工具人,甚至到了最后,皇姐也要死,因为泰拉撒谎了。 刻入灵魂深处的执念如同潮水般涌来,湛月的理智几乎瞬间就沦陷了下去,他疯癫地认定了泰拉一定会杀死皇姐,疯癫地认定了一切都是骗局。 眼前的景象飞速被黑暗覆盖,而在黑暗中,无数因为“修正”而被湛月无情杀死的亡魂在哀嚎。 湛月眼前一黑,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他立刻惨叫出声。 ——哪怕曾经湛月面对足以让正常泰拉人见阎王的重伤,也没有惨叫。 这不是肉体上的疼痛,不然初生的身躯会自己适应这种疼痛。 这是灵魂上的,几乎令人要破碎的—— 一道苍老的、佝偻的身躯出现在几乎静止的时空中。 湛月死死注视着祂,连那直入灵魂的疼痛都短暂地忘却了。 ——泰拉。 祂看着湛月。 祂神色悲悯,祂蠕动嘴唇。 祂说。 “回溯。” 一切都停止了,再然后,是无尽的崩溃重组。 崩溃重组很快就到了湛月,湛月的身躯开始毫无规则地破碎,但一丝一毫的血液和疼痛都没有出现。 湛月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泰拉。 无尽的崩溃重组中,唯有这一道择人欲噬的眸光不变。 “terra,如果我的家人一定会死,那你也一定会死。” —————————————— “律法”找他干嘛? 还特意提到了莫斯提马,他可以把这当做威胁吗? 当初的“律法”就在湛月面前亲口说过“履职者”三个字,祂应该了解“履职者”们履的都是什么职,也应该了解履职者们的归一性。 如果祂杀死了“真正”的、“本我”的莫斯提马,未来造成的扭曲会直接杀死湛月。 因为湛月无法再制造一位“莫斯提马”代替现在的莫斯提马,让这个假“莫斯提马”完成莫斯提马在原剧情中应该完成的事情。 湛月不会,而且,这种修正,泰拉大概率是不会承认的。 他如果要修正,只能通过回到过去,在“律法”手下救下莫斯提马这一条路,但莫斯提马是履职者。 所以,无解,死局。 这是威胁,威胁湛月必须去拉特兰。 湛月脸色阴沉。 他似乎还有什么记不起来了,这种感觉让他不是很好受,但他把这种讨人厌的感觉都抛给了“律法”,肯定是“律法”这种招人厌恶的下作手段让他不适了。 他有些头痛,不自觉地拍了拍脑门。 看到湛月难看的脸色,阿格里尼连忙补充了一句。 “别急,还没完呢,主要有一句话。” “祂说,莫斯提马并不在拉特兰,请你在1094年去拉特兰,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也就是现在的教宗,那个臭屁的家伙,会迎接你。” 湛月瞳孔猛地一缩。 1094年。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年份。 如果按照“原剧情”来走,皇姐将在这一天因为特雷西斯的刺杀而殒命。 自从产生了“一定要保护家人”这个执念以来,湛月就一直恐惧着这个年份的到来,也一直期待着这个年份的到来。 他自认为他能够拯救皇姐。 只要泰拉不干预。 特雷西斯拿什么在湛月二十四小时保护下刺杀皇姐?就凭那些可笑的刺客,可笑的巫术? 湛月眸子震颤。 “律法”…… 祂的能力比湛月想象中还要强大。 祂已经看到了未来。 “保存者”特雷弗都做不到这种事。 湛月晃了晃头。 1094,还早。 现实的时间点是1087年,足足还有七年的时间,这七年的时间,都足够湛月再在数之不尽的修正中度过成百上千年了。 阿格里尼说完,看着湛月奇怪的脸色,暗自松了口气。 也不怪他,毕竟任哪个拉特兰人真正见到了“主”那无法理解的身躯,还被“主”当场命为两国“神明”的传话筒之后,都会压力山大,现在终于传完话了,自然是松一口气。 虽然他也很疑惑“主”那些奇怪的话,也很疑惑湛月为什么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好奇心。 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介凡人能够参与的事情,他只要把自己“传话筒”的职位当好就行了。 即使他和湛月的关系不错,但那只限于“阿格里尼”和“湛月”,而不是“阿格里尼”和“牧狼人”。 湛月微微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 牵扯到“律法”、皇姐,甚至可能牵扯到泰拉,此事兹体甚大,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湛月打定主意,这件事就暂时先埋在心底,谁也不要告诉,到了时间,等他救下皇姐之后,就去拉特兰一探究竟。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肌肉,强迫自己看上去变得很正常。 “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相当正常,正常到似乎刚刚阿格里尼只是在跟他寒暄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 —————————————— 拉特兰的事就此揭过。 三人又坐在了一起,若无其事地喝茶聊天。 聊了没几句,西西里有些蚌埠住了。 “不是,你们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哑巴了?” 湛月干咳一声。 阿格里尼也干咳一声。 “哈哈,啊哈哈,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拉特兰的老朋友,托阿格里尼向我问个好。” 湛月打着哈哈,又喝了一口茶。 “没意思,不愿说就算了,走走走,我这里庙小,可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西西里幽怨哀叹着,做出了赶人的动作。 湛月尴尬一笑,顺着西西里赶人的动作,就这么走出了房间的门。 西西里一愣。 不是,你还真走啊。 阿格里尼也是一愣,你真走了,我怎么办? 他看了看湛月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站在旁边,同样一脸懵逼的西西里。 他悄悄挪动了下脚步。 干脆我也…… 西西里的死亡凝视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也想走?” 西西里的话宛如从九幽传来,冰冰冷冷,幽幽森森。 阿格里尼尴尬一笑。 “怎么会呢,”他把悄悄挪动的脚步收了回来,“哈哈,哈哈,刚刚只是脚坐麻了,活动一下,哎呀,老咯老咯~” —————————————— 出了西西里家,湛月略微思索了片刻。 虽然说不要再过多关注未来的事,但毕竟是那么重要的事,此刻心中仍然是不停地闪过阿格里尼的话。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似乎是很重要的事,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感觉就像他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上一秒想到了一个灵感,但下一秒就又忘却,什么都没记住。 这种感觉不太好。 那似乎是关于“家人”的,湛月现在只记得这种印象。 “家人”…… 湛月突然很想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在叙拉古,也就是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 自从萨尔瓦多雷死去,他回到沃尔西尼以来,他就从来都没有同时见过这两小妮子了。 主要还是害怕两人见面就打起来。 现在,他莫名地很想见到这两人。 打起来的话,湛月也有自信把两人拉开,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可以洗洗睡了。 —————————— “诶,爸爸?这是要去哪?” 切利尼娜被湛月牵着手,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湛月。 今天的爸爸有些奇怪,似乎比以前更喜欢我了。 耳朵被揉得很舒服。 嗯……不管了,总归是好事吧! 不过,行人越来越少了,看样子是在往郊外走,罗塞蒂家和那个文叔叔家都不在郊外啊。 “嗯,今天爸爸心情不是很好,打算带你们去野外散散心。” 湛月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 是要带我们去野外散散心啊,也好,能陪在爸爸身边,我就很高兴了。 ……等等,我们? 哪来的“们”? 切利尼娜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似乎一个令她印象深刻,感情复杂的银色的家伙下一刻就要出现了。 根据墨菲(特)定律,越不想要的事情,往往越会发生。 于是,在切利尼娜一脸不甘的表情注视下,湛月一把把似乎才杀完人,身上和剑上还带着血的拉普兰德拉了过来。 不要问湛月是怎么知道拉普兰德在哪里,又在干什么的,阿尔贝托又不是摆着干看的。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湛月和切利尼娜,拉普兰德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惊慌,她不住地把自己手上染血的长剑往自己背后藏,但当她看到切利尼娜时,又面露兴奋地把那把长剑拿了出来。 原本围在自家大小姐旁边的萨卢佐族人面面相觑。 他们还是认得湛月的,也知道湛月深受阿尔贝托“看重”。 不过…… 让小姐和那个德克萨斯又见面,真的不会再像那回一样打的你死我活吗? “你们可以走了,回去找阿尔贝托报告去吧。” 湛月像驱赶蚊蝇一般挥着手。 萨卢佐族人们再度互相看了一眼,窃窃私语起来。 “是家主的意思吧?” “人家都提到咱们家主了,还能有假?” “那……?” “咱们这些人管这么多干嘛?听话就是了。” 几人很快商量好了,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容来。 “岳先生,我等知晓,希望您和小姐能玩得开心。” 湛月淡淡点了点头。 —————————————— 城市之外。 沃尔西尼附近最近没有天灾,也没有信使观测到哪个天灾要向沃尔西尼移动的迹象,所以,现在的郊外还算是安全。 加上最近几天的天气都还不错,没有降雨,罕见地一连几天大太阳。 至少,湛月看见不少开着汽车,全家一起出来玩的游人。 “老师,心情不好吗?” 被湛月牵在左边的拉普兰德看出了什么。 “嗯,出来散散心,拉上你们一起,应该不会怪我娇气吧?” “怎么会,能陪老师(爸爸),我很高兴。”x2 两人的话语几乎一模一样,又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各自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同时偏过头去。 看到这一幕,湛月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但同时又有些头疼。 相爱相杀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那是“羁绊”,放在自家人身上,那可真真让人头疼。 湛月叹了口气,他能做的不多,也就只能充当最后的底线,不会让两个人的斗争升级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左右手各自牵着一个,湛月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这股烦躁的心情来自何处,但在两小只的陪伴下,心情总算是平淡了下去。 风儿轻轻吹拂过高高的草丛,吹拂起湛月耳畔的银白发丝。 注意到自己耳边飘起的发丝,湛月这才恍然,这些年来,他竟然都没有去剪过一回头发,每次起床都是简单把头发往后面一扎了事,现在,如果湛月解开捆在头发上的布条,长发估计都能齐腰了。 也该剪一剪了,免得打架的时候碍事。 湛月的目光落在拉普兰德的长剑上,也许可以让两小只给他剪一剪,就算剪得不好也无所谓,大群赋予了他血肉操控的能力,头发怎么不算他身躯的一部分呢? 一念至此,湛月停下了脚步。 “切利尼娜,拉普兰德,你们帮我剪一下头发吧。” 正在讲地狱笑话,试图逗乐湛月的拉普兰德一愣,她看向同样愣住的切利尼娜。 切利尼娜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了回去。 两人同时挪开目光,晦气。 “诶,怎么这么突然?” 切利尼娜看向湛月的银发,她都习惯了湛月长发的形象了。 拉普兰德倒是干脆得多,也许她认为这是一个和湛月培养亲密关系的大好机会,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见拉普兰德答应了,切利尼娜脸色一僵,紧随其后也答应了下去。 不过关于谁来“主刀”,两人又发生了分歧。 湛月坐在树桩上,看着两人互相阴阳怪气。 ——如果他不在场,也许已经打起来了。 这般景象让他不由想起了w和伊内丝,那俩也经常互相吵架,也经常互相动手。 就在湛月追忆过去的时候,拉普兰德见切利尼娜没什么防备,迅速出手,试图抓住切利尼娜的手腕,占据主动权。 切利尼娜神色一凛,两手一翻,不闪不避,就这么迎了上去。 四手相交的瞬间,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四只手僵持在半空中。 湛月眨眨眼。 这是在干嘛? 拉普兰德脸上露出一个狂气的笑,“德克萨斯,你还挺有长进的嘛,罗塞蒂的格斗术学的挺不错啊?” 切利尼娜眉头微皱,神色冷淡。 “不,是你没长进。” 挑衅性质的话语落在拉普兰德耳中。 拉普兰德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起来,她似乎下一秒就要疯狂起来。 “咚。” 清脆的敲击声从两人的脑袋上传来。 “啊。” “唔。” 两人发出吃痛的声音,松开了手。 湛月站在两人中间,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好争的,这样吧,切利尼娜,你剪前半段,拉普兰德剪后半段。” 头发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有着操控自己身躯的能力,就当是陪两人玩了。 ———————————— 看着如同瀑布般垂落的银色绸缎,拿着拉普兰德的“日晷”,切利尼娜犯起了难。 她从来都没有给别人剪过头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要给别人剪头发,还是给湛月剪。 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把湛月给剪成一个丑八怪了,那可怎么办? 她别扭地拿着不擅长使用的长柄剑,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就是迟迟下不了刀。 “德克萨斯,你要是做不到,就把位子让开。” “闭嘴拉普兰德。” 切利尼娜眯起眼,“日晷”的剑锋停在湛月的发丝之上。 “簌簌。” 随着头发末端传来的微妙触感以及头发分离的细微声音,湛月眯起了眼睛。 他还得控制自己的头发不要去适应“日晷”的剑锋,要不然,切利尼娜剪着剪着,极有可能会发现“剪刀”被崩了个缺口,然后湛月的头发一点事都没有。 绸缎般的银色发丝不断地落下,切利尼娜在迈出第一步之后,似乎很快就学会了剪头发这种手艺。 湛月坐在树桩上,一边分着心力控制着自己的身躯,一边发呆。 这种悠闲的时光,何时才能永远地过上呢? “到我了吧?” 拉普兰德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拉回了湛月飘忽的思绪,也打断了切利尼娜挥舞“日晷”的动作。 “这就一半了?” 湛月捻了捻自己的发丝。 参差不齐,好像被佩洛啃过一般。 湛月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僵。 好吧好吧,他就知道。 切利尼娜不情不愿地把“日晷”还给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看了眼湛月的头发,撇了撇嘴。 “德克萨斯,你剪得什么东西?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果然还是我才有资格成为老师的家人。” “闭嘴拉普兰德,你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切利尼娜不太自然地把视线从湛月的头发上挪开。 湛月耸耸肩。 “没事,随便你们玩,来吧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来。 比起切利尼娜的犹豫不决,她倒是果断很多,下手也很快,仿佛湛月的头发是她的敌人一般,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不消片刻,拉普兰德张狂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哈哈哈哈,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完事了? 湛月眨眨眼,看了眼地上到处都是的银色发丝,心念一动,操控着这些还保有活力,试图重新生长的组织死去。 “有镜子吗?” 湛月扭头看向自己站在自己背后的两人。 切利尼娜此时的脸色不太自然,拉普兰德则还在大笑。 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很丑? 切利尼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面小镜子,递给湛月。 镜子的背后还写着“乔万娜赠德克萨斯”几个字。 湛月看向镜子中的人。 诶,拉普兰德手艺还不错啊,竟然不是最简单的寸头或者干脆光头,而是给湛月来了个经典的斜刘海,还挺有模有样的。 “你什么时候学的?” 切利尼娜一脸不甘地看向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邪魅狂狷一笑。 “这种东西,看看就学会了,不会有人不会吧?” 切利尼娜一副被噎住了的表情。 “好了拉普兰德,做的不错。”湛月出声,“切利尼娜也做得很好。” 荒野上的风儿带来草叶的气息。 湛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好了,继续走吧,再吹吹风,就该回去了。” ———————————— 1081年,12月31日。 霸占了文狗窝的湛月擅自用着文的存款,用着文的房子,和自己的两个孩子过着年。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雨连绵,但文这家伙还是出了门。 理由就是他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也不喜欢热闹的气氛。 湛月也乐得如此。 该说不说,活了几千年,至少脸皮练得很厚。 夜。 窗外的雨声似乎大了起来。 湛月在分别把两个小妮子送回各自在的家族之后,正打算着去酒馆里找文那家伙,再白嫖他一顿。 “嗒塔塔……” 嗯? 湛月停下脚步。 黑色的夜雨里,路灯的火光悄然隐没。 数十道身着黑色雨衣的壮硕面具人沉默着堵在了湛月的面前。 湛月脸上的平和渐渐被冷漠取代。 “牧狼人阁下,亦如此方式相见,实属冒昧,还望宽恕。” 陌生的男声从这群面具人中传来。 面具人分开一条缝隙,露出发出声音的那个男人。 他也戴着面具,与其他面具人唯一不同的一点,只是在于他头上那顶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莽荒王冠。 ——狼王,第四任狼王。 湛月叹了口气。 “西西里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竟然能让老鼠溜到大街上来了。” “牧狼人阁下这话就是在说笑了,西西里不过是一个稍微大点的阻碍,哪能阻止我等?” 狼王的声音透出一股子高傲。 “找我做什么?我对你,还有这所谓的王冠不感兴趣。” “邀请,”狼王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以狼母和狼王的名义,诚挚邀请牧狼人阁下,加入新时代的一方。” 湛月突然笑了一下。 “真有意思,如果我拒绝呢?” 狼王歪了歪头。 “牧狼人阁下,我承认,您的个人武力确实冠绝整个叙拉古,这都是无数人用血验证过的真理,但是,您也有弱点的吧?” 他的声音阴冷下去。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我,只是王冠的投影,如果您不识抬举,要跟着旧时代一起死去,那就不要怪我先对您的家人动手了。” 静。 气氛突然沉重到了极点,围着湛月的面具人们突然只觉得呼吸困难。 湛月低着头,在拉普兰德剪出来的斜刘海对光线的遮掩下,一抹清晰无比的血光从湛月发间的阴影映出。 “你、说、什、么?” 恐怖的杀气升腾,包围湛月的面具人们不由倒退了一步,面具下的脸庞止不住地表现出惊恐。 狼王忌惮地注视着湛月。 “你当真不识抬举?只要你点头,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过眼云烟。” 湛月晃了晃身躯,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狼王,无边的阴影从他的脚下流淌而出,悄然吞噬了一个又一个面具人。 而一声惨叫都没有,面具人们只能惊恐地看着自己被阴影中的生物吞噬,而自己丝毫不能动弹。 狼王眼中的忌惮更甚。 “湛月,我最后再劝你一遍……” “死!” 仿佛情人的呢喃响在耳边,两把剑影狠狠地透过投影的头颅。 狼王后知后觉地惊叫了一声,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湛月无法通过投影伤害到他本体,他立马稳住了身形。 “牧狼人!你是叙拉古的创造者,我敬你三分,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我手段狠辣了!” 湛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放心,你很快就会去陪你的这些追随者了。” 湛月的语气不显得冰冷,但却没有一丝感情。 流火和影月的剑身上闪烁起源石技艺发动的光芒。 剑刃穿过投影的头颅,狼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投影身形一花,彻底消失不见。 剑刃入鞘。 湛月站在雨中,拨通了通讯设备。 “西西里,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看见这一任狼王的脑袋,还有,科伦大街,派人过来清扫尸体。” 没有给电话那头的人反应的时间,湛月直接挂断了通讯设备。 一股几乎要被遗忘的烦躁和夹杂着疯狂的愤怒涌上心头。 湛月勉力平复着心中突然冒出的无名火。 ——这一任的狼王,格外的蠢啊。 第138章 掌控 湛月站在原地,阴沉着脸,沉吟片刻,又举起了手中的通讯设备。 虽然他不太相信就刚刚那个“狼王”有那个能耐在萨卢佐和罗塞蒂以及西西里三家注视下伤到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更不相信那个愚蠢的东西有能耐突破他在两小只身上下的保护术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湛月明白雏鸟迟早有一天要自己直面风雨的道理,他不是那种短视而愚蠢的家长,但起码不是现在,不该让两个明年才满十岁的幼童去面对这些血腥。 “滴,滴,滴——咔哒。” “湛月,新年快乐,有什么事么,需要你打我这个私密频道?” 手中仪器传来阿尔贝托的声音。 “阿尔贝托,新狼王出现了,”湛月的声音无波无澜,“他声称要对我身边人动手,你知道该怎么做。” 萨卢佐家族驻地中,阿尔贝托脸色微变。 他当然知道湛月口中所说的“身边人”指的是谁。 他的女儿,拉普兰德。 虽然说这些年来,拉普兰德似乎认湛月比认他这个父亲的时间要多得多,但拉普兰德仍然是家族的继承人,加上湛月压着,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不遗余力地保护拉普兰德。 阿尔贝托眉头微皱,眼眸低垂,一缕思索的神色流转。 “湛月,如果我在西西里之前把那个不知死活的狼王的脑袋拿到你面前,你会不会考虑让萨卢佐代替西西里?” 湛月“啧”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径直挂断了通讯。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阿尔贝托还是这副德行,湛月也懒得跟他废话。 阿尔贝托永远把家族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拉普兰德现在已经完全算是湛月的人而非萨卢佐的人,但只要湛月对萨卢佐没有想法,阿尔贝托就是会无视这种奇怪的现象。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的拉普兰德继位,很有可能带领家族发展壮大,取代西西里。 湛月马不停蹄地继续又拨起号来。 “牧狼人阁下,新年快乐,不知这么晚了,找老朽何事?” 那头传来罗塞蒂的老家主的声音。 湛月自然有跟罗塞蒂的家主接触过,毕竟切利尼娜就在那里住着。 “有人盯上了切利尼娜。” “噢,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老家主似乎有些惊讶,语气中带上了点讶异。 “帮我保护好切利尼娜就行。” “……放心,乔万娜那妮子可喜欢德克萨斯得紧,就只是为了自家的乖女,也得尽力保护德克萨斯。” 湛月挂断了通讯。 两边都安排好了,湛月这才揉了揉眉心。 收起通讯设备,湛月随意找了个能避雨的屋檐躲了进去,收起雨伞。 他幽幽地注视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注视着雨水被血水染红,而后又被漆黑冰冷的雨水冲刷干净,进入下水道。 西西里没有让他久等,很快,一群警员就乘着警车到了现场。 湛月微微有些讶异。 叙拉古的法院和警局系统比起家族来说就是一个笑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些警员了。 不过,法院和警局的人大多都是西西里的人,即使不是,身上也烙印着西西里的烙印,虽然地位低下,但处理现场这种事也算是刚刚好。 没法,82年的叙拉古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法院的话语权比之后世还要低。 “湛月先生,外面雨大,血腥气也不好闻,还请上车一叙。” 就在湛月思绪翩飞的时候,一个鲁珀警员挤开正埋头干活的同事,堆着笑脸到了湛月面前。 湛月瞥了眼这个警员,点了点头。 警员大喜,连忙带着湛月上了警车。 “你有什么要跟我单独说的么?” 上了车,湛月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偏头看向坐在旁边驾驶位的警员。 “大人慧眼,小人确实有事要和大人单独商量。” 湛月收回视线,扭头看向窗外那些正在干活的警员。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事?” “呃,大人有所不知,在我们西西里家,您牧狼人的威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人我早已神往久矣……” “有事说事,别扯。” 湛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这个家伙的攀关系。 警员也不尴尬,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热情的笑脸。 “是这样的,大人,夫人在给小人通讯,下达命令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小人一件事,要特别告诉您,”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真切的乞求,“之后,小人和小人这些干警察的兄弟,就暂时归大人您管了,还希望大人能够用一用我们这些人。” 嗯? 湛月有些惊讶,西西里这是什么意思? 湛月暂时没有急着回答警员的话,而是低眉思索起来。 西西里给了他一队警察。 这事不大,再怎么说,也只是给湛月一队趁手的人马,而这只人马什么大事都干不了,但同样的,小事都能交给他们干。 但在政治意义上,这事不小,湛月“牧狼人”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知情人解读——而这种解读无疑会是过度的。 西西里这是想提高提高叙拉古法律体系的权利啊。 湛月抬起眼,看向一旁已经等得有些焦虑的警员。 “小事,我答应了。” 警员大喜,他搓手的频率又加了一档。 湛月皱了皱眉头,什么坏习惯,苍蝇转世吗? “处理干净现场的尸体后,你们就分成两队,轮流给我看好文好了。”湛月随口安排了这只警察队伍的去向。 “文?那个大剧作家?” 警员有些愕然。 他显然不清楚湛月为什么要下达这个指令。 “我现在就住在他家里,那个家伙是我的朋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需要理解我的指令,执行就好。” 湛月烦躁地揪了揪自己的发梢。 他推开车门,夜风带着水汽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这让湛月清醒了不少。 心中那股无名火不知从何而来,让湛月现在的感觉不是很好。 湛月下了车,回头看向车内的警员。 “你们老实给我干活,平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该干嘛干嘛去,明白了?” 警员点头如捣蒜。 湛月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撑伞,离开。 “大人,要不我开车送您?” 警员大喊了一声。 湛月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身形一花,就没了踪影。 见到这一幕,警员敬畏地打了个哆嗦。 —————————————— 文的家。 湛月随手把雨伞挂在门外的栏杆上,从衣服口袋中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文正坐在客厅的书桌前,埋着脑袋写着什么。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他也没有抬头,仿佛知道进来的人是湛月。 “回来了?心情不太好?”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 湛月看了眼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客厅,一缕不好意思悄然爬上心头,心中的无名火都消散了些许。 一股清凉攀上心尖。 湛月叹了口气,把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中。 “谢了。” 情绪平复,是文的个人源石技艺。 “不谢,你要是什么时候把租金交了,我也许会更高兴。” 湛月撇撇嘴。 “堂堂一介大作家,应该不差这点租金吧?” 文落笔的动作微微一滞。 “……你的脸皮比我想的要厚。” 湛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再回应。 客厅于是又陷入寂静之中。 沉默了大概十多分钟,文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呆呆瘫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天花板的湛月。 “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嗯,我也感觉到了,不应该,只是一个小角色,我的情绪波动不应该这么大。” “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嘛?” 湛月揉了揉眉心,“没什么,你知道吧,‘狼王’,这一任的狼王找上我,用我的家人——也就是今天来你家的那两小妮子要挟我。” 文扯了扯嘴角。 “不用解释,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家人’是指谁。” 他摸了摸下巴。 “依我之见,你现在的情绪状态更像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个狼王的言论只是一个刺激而已。” “我?”湛月指了指自己,“我能有什么问题?” 文微微摇了摇头。 “你真的没有问题吗?湛月,长生者我就没见过哪个没有心理疾病的,你也一样。” 湛月伸出一只手掌,竖起来,掌心对着文。 “打住,我只是有些累了,”他顺势打了个哈欠,“我先回房睡了,你写东西别吵到我,我有起床气啊我告诉你。” 文黑了黑脸。 他就写个剧本,能有什么动静?屁事多。 好心帮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挪揄我? “啪,咔哒。” 湛月关上自己的房门,听声音,还没忘了锁门。 文磨了磨牙,转头看向自己才开始写的剧本。 他有一种要给湛月的“牧狼人”形象加上一些“修饰”的冲动。 —————————————— 1082年1月1日——也就是第二天。 “早啊湛月。” 文依旧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脸色有些憔悴,黑眼圈似乎又深了几分。 刚打着哈欠出了自己房间的湛月不由有些害怕这个家伙哪天猝死在他面前。 “你别猝死了。” “劳烦关心,这点程度不算什么,”文随手丢掉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对了,心情怎么样?” “好多了,今天还出太阳,真不错。” “是啊,都中午了,太阳真大。” “吃饭了吗,我出门给你买点?” “麻烦了,一份经典马蒂诺披萨,要街拐角那家的。” —————————————— 湛月慢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 他现在也是想明白了,他没必要那么紧张,那么烦躁,他应该对自己的手段,对西西里的手段更多一些信心。 昨天也许真的有些累了吧…… 湛月脑中兀地闪过文的话。 我自己的问题…… 啧,长生者的执念,这种东西应该称不上心理疾病吧?每个长生者都有的东西…… 晃了晃脑袋,湛月停在街拐角的披萨店前。 “您好,十份马蒂诺披萨,打包。” 九份是湛月要吃的量,勉强垫垫肚子。 “噢,客人请稍等。” 十份的份量也不少,湛月估计自己得等上半个小时左右。 百无聊赖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湛月双手抱头,微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注视着太阳。 大概十分钟之后,一道阴影遮挡住了太阳。 “现在看你倒是挺悠闲。” 是西西里。 “昨天有些失态,现在想想,那个家伙掀不起什么风浪。” 湛月依旧眯着眼。 “所以,要不要宽限宽限三天的期限?” 西西里的话中带上了一抹调笑。 湛月听出来她在开玩笑,呵呵一笑。 “大名鼎鼎的西西里夫人,不至于用得上三天吧?更不用我延长延长期限吧?” “呵呵,承蒙信任,明天下午就来灰厅找我喝茶吧。” 西西里捂嘴轻笑。 湛月微微抬眼。 “已经有结果了?这么快?” 西西里点点头。 “那个家伙也没多有实力,还到处试图用威胁的方式把那些家族绑到他的船上去……呵呵,蠢货一个罢了,我已经知道了他的位置,派了巨狼之口和阿涅塞去,万无一失。” “阿涅塞?它还在你底下做事?可以啊。” “合作罢了,各取所需。” 西西里从怀中摸出一根女士香烟,“湛月,那些警察,就拜托你了。” 湛月恢复正常的坐姿。 “你要搞事?” “这你就别管了吧,不妨碍你找狼母。”西西里夫人警惕地看向湛月。 “……你才是叙拉古的统治者,实在用不着什么都看我。” 湛月苦笑一声。 “这可不敢僭越,再说了,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西西里,应该的。”西西里吧嗒吧嗒地吸着烟,“好了,闲谈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明天下午再见了。” 湛月摆摆手,作告别礼。 “对了,”湛月突然想起来什么,“西西里,明天下午如果一切顺利,你帮我通知一下萨卢佐和罗塞蒂,让他们不用再警惕了。” 西西里夫人没有回头,她抬起手臂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街头。 ———————————— 次日下午。 灰厅。 湛月随意地拉开一个座位,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西西里微笑着,把一个散发着丝丝血腥气的礼盒推了过来。 湛月嫌弃地撇了撇嘴,伸手把这玩意推到一边。 “不打开看看?你应该不至于害怕一个死人头。” 西西里优雅地抿了口自己杯中的茶水。 “晦气。” 湛月只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好吧,随便你,”西西里夫人耸耸肩,“湛月,这种无聊的对手我还要杀多少个?” 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绻懒的神色,“这种低级的对手,比起萨尔瓦多雷来说差远了。” 虽然萨尔瓦多雷也没掀起什么大浪花,但好歹人家掀起了浪花。 “狼王”要想成功取代西西里,太难了,西西里在叙拉古这片土地上经营了几十年了,这些个“狼王”就几年的努力,凭什么战胜西西里? 想必狼母也清楚这一点——不过,她也许正是想要如此。 只有这样选出来的“狼王”,才有着足够的能力。 所以,她会对自己认为有能力的“狼王”提供帮助,而无视自己认为“废物”的“狼王”。 狼母的意志很坚定,湛月也说不准要耗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他这些天也想清楚了。 他反正只是要修正扭曲,如果狼母一直坚持用王冠选王,那湛月就安排西西里一直杀,这样,到了原剧情开始的那天,叙拉古也仍旧和原剧情中没什么两样,该发生的还会发生。 如果狼母放弃,那么正好,修正就完成了。 修正完成只有一个指标:让原剧情无大波动地发生。 “谁知道呢,也许得杀到那个所谓‘大灾’降临吧?” 提到“大灾”,西西里脸上露出点点疑虑。 “那个‘大灾’……狼母都如此重视……”她摇了摇头,“叙拉古没人比我更适合带领叙拉古,不存在更好的所谓‘狼王’了。” “对,就是这样,就是要对自己有信心,指不定那天狼母也认可了呢。” 湛月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 西西里撇撇嘴,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好了,这些还是先放一边吧,眼前的事更值得探讨。” 湛月挑挑眉。 “你昨天说的那件事?你到底打算搞什么?” “没什么,”西西里嘴角微勾,“只是打算让叙拉古进入法治社会。” 湛月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原剧情中,西西里夫人就有这种意向,现在就有计划也不奇怪。 “铳与秩序”,这四个字提出来到现在,叙拉古的那些个家族仍然我行我素,最多也就表面上服从,背地里,西西里看不到或者势力暂时伸不到手的地方,他们还是以前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这不奇怪,叙拉古独立之前,“家族”和“黑帮”这两个概念就已经深入了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叙拉古人的灵魂。 光凭西西里这一代,就像彻底改变叙拉古人的理念,这不太实际。 但西西里为之奋斗了几十年,接下来仍然打算继续奋斗。 这个还未被湛月知晓的“计划”,就是她的奋斗之一。 “我需要做什么吗?” 湛月不反对,这切实是一件好事。 即使他在和狼母一同让叙拉古独立之际,他亲自制定了“家族”体系。 时代在发展,国家在发展。 十二家族治国,这放在现代国家,无疑是极其落后的制度,但叙拉古人依旧世世代代没有改变。 就当为了应对未来那场玄乎的“大灾”,叙拉古也需要改变自己。 西西里神秘一笑。 “湛月,你只需要时不时让那只警察小队做些小事就成,比如,昨天,你让他们去帮你买披萨就成。” 湛月眨眨眼。 “就这样?” “就这样,剩下的事不用你管,”西西里脸上浮现出一抹高傲的神色,“我西西里不是离了牧狼人就成不了事的人。” 她说的没错,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当初她也只是因为狼母那家伙乱造狼之主,导致反对势力比原剧情中强大了太多,这才需要湛月的帮助的。 湛月只是出手帮忙教训了那些家族,那些多出来的狼之主可都是交给了西西里来处理的。 她确实很有能力,如果不是因为她对湛月的敬畏之心,她早就成为无可争议的,实至名归的“狼王”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我也懒得,前几年可给我累得够呛。” “你自己挑的嘛。” “也是,自作孽……” ———————————— 王冠再度没了消息。 无所谓,湛月现在已经进入了“高枕无忧”的状态,叙拉古这些年能出什么人他还不清楚?有哪个能干得过西西里的? 除非现在还剩的十大家族都联手起来,这样,西西里也许才会“尽显颓势”,但也仅限于此了。 即使十大家族联手,西西里也有把握跟他们同归于尽——她自己说的,湛月也不太清楚她哪里来的底气。 她手上应该有着决定性的底牌。 反正,一句话,西西里办事,湛月放心。 于是,湛月就放心地去养老去了。 仿佛那段在拉特兰的时光再度重现一般,湛月在叙拉古又过上了每天看戏剧,逛街,玩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的生活。 时间飞逝,很快,时间就到了5月份的最后一天。 这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但是,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至少对于湛月来说是这样的。 别误会,叙拉古没有儿童节这个说法,湛月也不是儿童。 6月1日,是切利尼娜的生日。 湛月曾经和切利尼娜约定过,她十岁时,便要把流火和影月充作生日礼物,赠送给她。 现在,也算是到了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虽然切利尼娜很可能压根儿已经记不得这事了。 但既然是约定,那就要履行。 湛月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讨人厌的大人。 湛月抚摸着自己的两把老伙计。 他心中有些不舍,毕竟流火和影月已经陪了他很久很久了,虽然阿戈尔那次修正断过一次,但毕竟不是整个没了,后面自己修好了。 明天,湛月就要彻底失去它们了。 不知道多久才能再长出来两把。 湛月心中盘算着——其实也没多少伤感,哈哈(^_^)。 送给切利尼娜,送给家人,有什么好感伤的,再说了,以湛月现在的实力和源石技艺造诣,没了这两把老伙计,也下降不了多少战力,现在的湛月甚至可以操控自己的血肉化作两把剑。 嗯…… 湛月看向摆在桌前的大礼盒。 送剑的话,干脆一点,直接一点会比较好吧,礼盒有些多余。 流火和影月的剑鞘长相又不差,这可是凯尔希亲自看着巴别塔的工匠制作的。 嗯,明天就这么直接把它们从自己腰间取下来,然后放到切利尼娜手上吧,听上去就有意境。 第139章 生日宴 1082.6.1 虽然今天是个愉快的日子,但老天爷并没有赏脸,天气相当阴沉,似乎下一秒就要下雨。 有天灾信使的消息,说沃尔西尼西南方向五十公里的地方有发生天灾,有向沃尔西尼移动的迹象,现在西西里正主持着城市移动,街上没有一个人影。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湛月给切利尼娜过她的十岁生日。 由于是整数的生日,虽然湛月没有大办特办的打算,但还是非常用心地为切利尼娜布置了生日宴会。 ——场地是西西里提供的,人手是萨卢佐来的,厨师是文的朋友。 够规格了。 场地设计还是湛月亲自来的,也费了湛月不少功夫。 这场小小宴会的客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乔万娜,另一个是拉普兰德。 前者是切利尼娜邀请的。 至于后者,虽然切利尼娜表现得不是很愿意见到拉普兰德,但湛月还是把拉普兰德拉了过来。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你们两个就不要打架了,放明天去。” 湛月如是说道。 湛月的话还是管用的,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很快就放下了针锋相对的态度,至少表面上和和气气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拉普兰德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 生日宴会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的流程,无非就是吹蜡烛,唱生日歌,分蛋糕——甚至由于实在没几个人,都没有喜闻乐见的奶油大战环节,当然,这可能跟宴会主人公的性格有关。 倒是拉普兰德一直试图挑起蛋糕大战,看得出来,她很想用另一种方法来跟切利尼娜来一场战斗。 至于乔万娜,可能是因为湛月和拉普兰德在场的原因,一直怯生生的,没什么存在感,就跟在切利尼娜屁股后面做她的跟屁虫,如果不是切利尼娜一直照顾她,跟她说话,她大概可能已经溜走了。 ——拉普兰德的凶名在他们家族继承人群体里一直都很响亮。 这也是阿尔贝托在给拉普兰德造势的原因。 很快,众人饭饱,到了最后的环节。 ——赠礼。 在设计宴会的时候,考虑到“好东西都是压轴出现”的原理,湛月特意把这个本该在宴会开始就出现的环节放到了最后。 “谢谢。” 收下乔万娜送过来的精美礼盒,切利尼娜没有动手去拆开看看,而是向前一步,给了乔万娜一个拥抱。 乔万娜的小脸渐渐漫开红晕,身后的尾巴高速摇摆,她轻轻推了推切利尼娜。 切利尼娜顺势松开拥抱。 “德克萨斯,你不拆开看看吗?” 乔万娜用余光小心地看了眼拉普兰德,刚刚这个萨卢佐的“怪物”脸色似乎很不好看,好恐怖。 明明也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和德克萨斯在战斗力这方面也不分伯仲,但怎么给人的感觉和德克萨斯就是完全不同呢? “哦,现在吗?” 切利尼娜看向湛月。 “你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闻言,乔万娜的脸上浮现出点点失落。 湛月一拍脑门。 切利尼娜虽然成长在叙拉古,但毕竟没有接受过谁的礼物,而她接受的又是湛月的纯正炎国教育,这收礼的礼节可能确实有些欠缺。 “拆开吧,在叙拉古,收到别人的礼物,当场拆开是表明自己很喜欢的意思。” 湛月解释道。 切利尼娜“噢”了一声,连忙拆开了乔万娜送到她手上的那个礼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制工精美的刀袋。 刀袋? 这东西一般是用来收纳折刀或者匕首的,可是切利尼娜她好像没有那两种…… 等等,湛月曾经送给过切利尼娜一把源石匕首,这把匕首还曾经帮助切利尼娜绝地反击,击败了拉普兰德。 湛月眉头一跳,扭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察觉到湛月的视线,扭过头来,歪着脑袋看向湛月。 “怎么了?” “没什么。” 看来心里没啥芥蒂,也对,拉普兰德可不是那种睚眦狭隘的性子,对于她来说,被击败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只要没死,之后总会报复回去的。 ……好吧,看上去还是有些睚眦必报。 切利尼娜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她收下了这个刀袋,替换掉自己原本的旧刀袋。 看到那把熟悉的源石匕首,湛月咂吧了下嘴巴,一转眼,几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啊。 乔万娜送完礼,便轮到拉普兰德了。 拉普兰德看上去没带着什么东西,毕竟她是被湛月拉过来的,虽然说有过提前通知,但想来,以她和切利尼娜现在的别扭关系,应该也不会准备什么。 湛月是这么想的,但拉普兰德不是这么做的。 她大大方方地,脸上还挂着标志性的狂气笑容,就这么直直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了切利尼娜面前,这才停住脚步。 切利尼娜微微皱起眉头,对于侵犯“亲密距离”的拉普兰德似乎有些抗拒。 她微微仰起脸,直勾勾看着与自己只有十厘米的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长大后的身高是162cm,而切利尼娜是161cm,不得不说,两人之间的各种都有着一股宿命的感觉。 而现在的拉普兰德同样比切利尼娜大概只高了1cm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注视着对方。 气氛有些奇怪。 离这么近,不是要打架,就是要亲嘴。 看着两人之间的危险距离,湛月腹诽。 他倒是心大轻松,还有心情开玩笑,但坐在那边的乔万娜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她早就知道萨卢佐的大小姐的凶名,也知道德克萨斯是因为什么才从萨卢佐到了他们罗塞蒂的,这会儿看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似乎已经看到一会儿血洒当场的画面了。 乔万娜悄悄摸到了湛月身边。 “岳先生……” 她没有劝架所需的武力,但她有脑子,知道这种时候该找谁,这边不是坐着一个既能劝架又有资格的吗。 “德克萨斯,连直面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拉普兰德的声音传来,从语气来看,她有些失望。 “我没有必要一直看着一个失败者,更没有必要理会一个失败者的挑衅。” 切利尼娜冷冷淡淡的,寸步不让。 “我们之间,才开始呢,”拉普兰德轻笑一声,“看着我,切利尼娜,看着你的师妹,看着陪伴你七年的人。” 切利尼娜微微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从除了湛月之外的人听见有人用“切利尼娜”而非“德克萨斯”来称呼她了,她的心底微微一颤。 她不自觉地回忆起以前在萨卢佐的日子,那些和拉普兰德两小无猜的日子,日落,庭院,秋千…… 她回过神来,看向拉普兰德。 那些都过去了,自从拉普兰德向她挥出那一剑之后,这一切美好的,都烟消云散了。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的表情不自觉柔软了下去,而她对面的拉普兰德同样。 “啾。” 一道细微的水声。 切利尼娜猛地瞪大了眼睛。 嘴唇上的柔软仿佛幻觉一般,一闪即逝。 她没有思考,没有收力,也没有犹豫,一巴掌就往那张突然无距离接触的脸上挥去。 拉普兰德坏笑着躲开切利尼娜的巴掌,她邪气地舔了舔嘴唇,手掌抚上“日晷”的剑柄,做出防备的姿态。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湛月倒吸一口凉气。 乔万娜倒吸两口凉气。 坏了。 两个旁观者心中出现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坏了,切利尼娜真成“万雌王”了——这是湛月的想法。 坏了,初吻让那个萨卢佐给抢走了——这是乔万娜的想法。 切利尼娜脸上飞满了红晕,一条毛茸茸的狼尾在身后飞速扫着地板。 她羞恼地瞪着登徒子拉普兰德,两只美丽的大眼睛中满是怒火和羞愤。 几滴黑色的雨滴突然地出现在空中。 拉普兰德舔了舔嘴角,又是这招…… 她下意识的动作被切利尼娜看在眼里,心头的复杂情感一下子统统转化作了愤怒。 “拉普兰德!” 源石匕首从刀袋中现出刀身。 黑色的雨滴附着在脆质的源石上。 “诶诶诶诶,”湛月眼见情况要走向失控的边缘,连忙从座位上跳了出来,站在两人中间,“别动手,别动手啊。” “可是,可是,爸爸,可是她……” 切利尼娜咬着下唇,脸上满是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乔万娜悄声做出挥舞应援棒的动作,似乎在支持切利尼娜动手教训拉普兰德——情敌不得好死。 拉普兰德撇撇嘴。 “啧,我怎么了?德克萨斯,我喜欢你和我要取代你不矛盾。” “轰——” 切利尼娜心中仿佛一颗炸弹轰然爆裂,她的小脑袋瓜上一道白色的蒸汽冲天而起。 乔万娜脸色一变,她咬着牙。 “德克萨斯,教训这个登徒子!” “你闭嘴!”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同时转头看向她,喝道。 乔万娜嗫嚅了下嘴唇,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委屈,两只眼睛蓄满了晶莹,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湛月猛地倒吸一大口凉气。 这是干嘛啊?! 他的礼物还没送呢,现场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他无力地悲叹一声,看向一切的罪魁祸首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并没有看他,而是偏着头,从湛月身体一边看向站在那边的切利尼娜。 “你不吃亏吧?我也是第一次和别人接吻,还是说你觉得我长得不行?” “*叙拉古粗口*,爸爸你让开!” 切利尼娜眼睛都红了。 “呵呵,要不是老师挡着,还有今天你过生,你以为自己现在还站着?”拉普兰德不屑冷笑,“你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了,德克萨斯,就连刚刚的袭击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想能战胜我?” 拉普兰德还在输出!她还在输出! 湛月可不敢再让拉普兰德再输出了,再说下去,今天她和切利尼娜非得有一个躺着出去才算完。 “停!” 湛月大嚎一声。 现场寂静了下去,只余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拉普兰德,你先别说话了,算老师我的请求,好吗?” 拉普兰德撇撇嘴,伸手在自己嘴唇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切利尼娜,先把刀子收起来,再把源石技艺也驱散了,冷静,冷静,不要被你的敌人激怒,不要跟着敌人的节奏走。” 切利尼娜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不甘地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乔万娜,额,”湛月犹豫了一秒,“你也先别忙哭,理由我一会儿再给你编一个。” 乔万娜愣了一秒,随后狠狠擦了擦眼角,恶狠狠地瞪了湛月一眼。 好吧,看来不用编个理由糊弄了。 看到三个小妮子都冷静了下来,现场都归于可控,湛月松了口气。 给湛月紧张得啊,生怕打起来。 湛月杀人之前都不紧张的,刚刚却紧张得背后汗都下来了。 安抚好众人情绪后,湛月剜了拉普兰德一眼。 拉普兰德回给湛月一个迷人的微笑,露出她那锯齿状的森白牙齿的那种。 看来她很得意,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也很满意当时的混乱。 ——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满意的是什么。 —————————————————— 发生了这档子事,湛月的礼是怎么都不太合适再送出去了——只有先把拉普兰德和乔万娜送走,然后湛月再私密地把流火和影月交到切利尼娜手上。 看着萨卢佐和罗塞蒂两家的人开着各自的车辆,把两家的大小姐带走,湛月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切利尼娜站在他旁边,小脸上满是忿忿和不明意义的羞恼。 湛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乱想了,就当那事没发生过,以后打回去就好了。” “……嗯。” 切利尼娜抿嘴,感受着嘴唇上奇妙的幻触,眼底闪过一缕复杂。 湛月叹了口气,拉着切利尼娜回了宴会现场。 “刚刚不适合再送礼,现在就剩我俩了,也该把我准备的礼物送给你了。” 湛月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切利尼娜温软的小脸。 “爸爸,我……” 切利尼娜本想说自己不需要湛月送礼物给她,但话才说出了个头,就被湛月打断了。 “这是我和你的约定,切利尼娜,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切利尼娜眨眨眼。 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湛月微微一笑。 “在你三岁生日的时候,那把源石匕首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但当时的你其实不是想要那把匕首。” 湛月脸上荡漾开回忆的温柔神色。 “当时的你,真的很小很小,张着两只小短手,就想要我的配剑,那么小的孩子,连举都举不起,就想着我的老伙计了,哈哈。” 切利尼娜睁大了眼睛,难道说…… “于是,我和你做了个约定,在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把‘流火’和‘影月’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 湛月起身,从腰间解下“流火”和“影月”。 “切利尼娜,‘流火’和‘影月’陪了我很多很多年,是除了我的家人之外,我最看重的东西了,我把它们送给你,希望你好好对待它们,不要弄坏了。” 湛月最后抚摸了一下两柄长剑的剑鞘。 鞘中冰冷的剑身顺着湛月手指的抚摸微微颤动。 切利尼娜木然地注视着湛月把“流火”和“影月”递在她眼前。 它们就这么静静躺在湛月手中,躺在她眼前,等待着它们的新主人拿起它们。 湛月的声音徐徐传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给武器起名字,这也许是有点矫情,”湛月顿了下,“你要是不喜欢‘流火’和‘影月’这两个名字,就自己随意称呼吧,或者不称呼……如果要称呼的话,‘蓝莓’和‘黑巧’怎么样?” “不,怎么会?”切利尼娜忙不迭双手接过流火和影月,“这是爸爸的剑的名字,我怎么会不喜欢?” 湛月爽朗一笑。 “它们叫什么都无所谓,比不上我的乖女儿。” 切利尼娜紧紧抓着手中的长剑,一股梦幻和激动油然而生。 她确实很喜欢这两把长剑。 哪个剑客又不喜欢这两把长剑呢? 浑然天成,仿佛没有一点人工痕迹,通体又是由纯度极高的源石铸成,具有极其良好的源石能量导性。 最神奇的是,明明是源石材质,但却一点都不脆,剑身极其坚韧,只有在承受巨大压力的情况下才会损坏。 就是锋利程度没有很高,无法做到随意砍断他人的武器,击穿他人的盔甲。 不过这一点也算不上什么缺点,切利尼娜自身的源石技艺可以做到让她的武器附加上那种黑色雨滴,从而造成法术伤害。 现代科技也许可以造出源石长剑,但绝对造不出如此坚韧的剑,现代科技也许可以造出如此坚韧的剑,但绝对不会拥有那般良好的源石能量导性。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泰拉有个所谓的“名剑榜”,“流火和影月”绝对排前三——在前文明没有留下什么逆天神剑的条件下。 拉普兰德的“日晷”也是湛月送的礼物,制工相当出色,也是绝对的好剑,但比起“流火和影月”来说,那简直不能比。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意义上没得比。 “日晷”只是湛月拜托名工巧匠制造的武器,而“流火和影月”是湛月自己的武器。 切利尼娜抱着流火和影月,感动得无以复加。 “爸爸……” 她突然有股流泪的冲动。 “乖,不哭,好好变强,以后找拉普兰德报仇。” 湛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他从来不在拉普兰德面前说让拉普兰德去找切利尼娜麻烦,但却经常在切利尼娜面前让切利尼娜提升自己,然后去找拉普兰德麻烦。 这不是偏心,而是他完全了解两人的性格。 切利尼娜强于拉普兰德,两人都安全,拉普兰德强于切利尼娜,两个人都不安全——赤霄剑法可是相当唯心的东西。 “嗯,嗯……” 切利尼娜抱住湛月,埋头在湛月怀里,无声流泪。 “不哭,不哭……” 湛月慢慢摸着她的头。 他也许是个好父亲,他想。 他也能当个好兄长,如果皇姐没有性命之虞…… 湛月摇摇头,中止了自己翩飞的思绪。 —————————————— 湛月送给切利尼娜“流火和影月”的事很快就被拉普兰德发现了。 她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相反,她满意极了。 “战胜弱小者,只能说明自己比起弱小者强大,毫无意义,战胜强大者,才能真正证明自己的价值。” 反正她是这么说的。 虽然最后的目的还是不太对,但湛月对于这种观念还是很欣赏的。 他本人就没有这些东西,反正只要挡在他前面,或者有伤害“家人”的意向的,都得死,无所谓弱小还是强大,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些。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证明自己的渴求,他不用证明自己比谁有价值。 —————————————— 萨卢佐和西西里第二天就送过来了剑。 阿尔贝托的动作甚至比西西里还要快上一分,他送过来的两把长剑的质量也比西西里送的要强上几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剑身主体由珍贵的d-32钢打造,剑柄则是用上了只生长在大炎燕山的稀缺木料。 剑鞘则没有用多么珍惜的材料,很正常,只是剑鞘上刻下了“萨卢佐赠”几个小字,挤在一个角落,极不显眼。 虽然d-32钢的性能比起“流火和影月”的剑身来说还是差了一截,但在一众武器材料之中,已然算是顶尖了。 巴别塔本部也只有一些干员拥有d-32钢制造的武器,甚至其中不少都只是把d-32钢作为添头而非主体。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珍贵。 湛月不想欠人情,但阿尔贝托这家伙可不笨,他明白,比起牧狼人的友谊和庇护,什么人情都是虚的,他可不会傻傻的就让湛月把人情还了。 加深萨卢佐和湛月的联系,让湛月欠下的人情债愈发深重,直到让萨卢佐成为叙拉古第一个拥有牧狼人友谊的家族——这才是阿尔贝托的目的。 如果成了,萨卢佐至少接下来的一两百年都不会衰亡。 阿尔贝托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崩湛月脸上了,但湛月还真拿这种行为没什么办法。 这是“善意”的行为,总不能让湛月提着人家送的剑上门,逼人家把剑拿回去吧? 湛月转念一想,其实没什么坏处。 反正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以后萨卢佐的家主的位子板上钉钉是拉普兰德的了,以他对拉普兰德的感情,庇护是肯定的,这么一看,阿尔贝托现在就是在白送他好东西。 那他就收着吧。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1082年,冬。 切利尼娜堂而皇之地把流火和影月从自己腰间取下,坐进自己的位子,然后把这两把长剑放在自己腿上。 公然在学校里携带刀剑这种危险物品,普通人早就挨了处分,没收了刀剑,让人给白眼了。 但切利尼娜不会受到这种待遇。 西西里就是学校的创办者。 而且,校方还不想被罗塞蒂的人砸了校门。 乔万娜凑了过来。 “诶,德克萨斯,你听说了吗?新的狼王又死了!” 说着,她递给切利尼娜一份已经有了些许皱褶的报纸。 切利尼娜挑了挑眉头。 “这应该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任了吧?”她顿了顿,“除了萨尔瓦多雷。” “嗯,都快一年了呢,”乔万娜竖起一根葱白的手指,“当初我们怎么打的赌?是不是我赢了?” 切利尼娜无奈扶额。 当初乔万娜拉着她,非要和她打赌,就赌新狼王能坚持多久,乔万娜赌一年以内。 切利尼娜本来就不想打赌,更不想选一年之外,但奈何乔万娜耍起了赖皮,在她房间里打滚,切利尼娜不赌就不起来,她才无可奈何地赌了至少一年。 “乔万娜,那个赌注应该是说着玩的吧?” 切利尼娜有些淡淡的忧伤。 赌注是:如果乔万娜输了,切利尼娜就会荣获罗塞蒂家族大小姐的贴贴,如果乔万娜赢了,那切利尼娜就会不幸地被罗塞蒂家族的大小姐强行贴贴。 ——真是个玩笑一般的赖皮赌注和赖皮打赌啊,你们有这样的赖皮吗,真是赖赖又皮皮啊。 “怎么会?都打赌了,赌注还能是说着玩的吗?” 乔万娜脸上爬上一抹羞涩的红晕,她叉起腰,摆出一副大小姐的姿态。 接着,她扫视了一圈。 “不过……放课后吧?嗯?” 铁咩,这是什么时候的问题吗?不要擅自就做了决定啊混蛋! 你把打赌当做什么了啊,给我好好地跟全天下的赌徒道歉啊混蛋! —————————— 罗塞蒂家族驻地,德克萨斯房间。 把流火和影月放在枕头边,切利尼娜带着一股怨气爬上了自己的床。 乔万娜那个家伙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她平时是不是太惯着她了?话说,她是不是应该向罗塞蒂的老家主反应一下这种事啊?他家女儿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切利尼娜伸手摸了摸长剑冰冷的剑鞘,钢铁坚硬的触感顺着手指上的神经精准无误地传入大脑。 流火和影月总是给她湛月在身边的感觉,这让她莫名地安心。 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 清晨。 切利尼娜打着哈欠,满脸困倦地从床上撑起自己的身体。 “嗯……” 鼻间发出不明意义的可爱声音,切利尼娜晃着脑袋看向衣物和长剑。 “嗯?” 切利尼娜揉了揉眼睛。 “嗯?!!!” ——一顶仿佛从蛮荒时期就存在的骨质王冠,静静地躺在流火和影月之间,仿佛它一开始就在这里一般。 第140章 应对之法 王冠? 王冠! 切利尼娜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 王冠怎么会出现在她枕边?怎么会这么突然?她应该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王冠怎么会选择她? 狼王怎么可能是个仅仅十岁的女孩?这太荒谬了! 切利尼娜脑中沸腾的思绪渐渐冷却,她深呼吸了几次。 冷静,冷静,切利尼娜,你不会想尝试对抗西西里夫人的,冷静,冷静…… 由于自身身世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切利尼娜远比其他同年龄段的孩子成熟冷静,她清楚地认识到,在当今的叙拉古,成为狼王对于她这种没有势力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可不是那种中二病爆发的幼稚孩童,会愚蠢地认为自己是所谓的“天命之子”。 至少王冠不是直接出现在她脑袋上的,万幸,万幸。 切利尼娜飞速穿戴好衣物,小心翼翼地从王冠旁边拿起双剑,然后,迅速远离了王冠,来到房间的门口。 她现在脑袋有些混乱,需要一点距离思考。 狼王,狼王…… 那两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不停地在切利尼娜脑中打着转。 在没有真正得到王冠之前,所有人嘴巴上都会说着对“狼王”不感兴趣,都会理性地认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对抗西西里夫人。 但,当王冠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拿起,只差一步,就能成为“狼王”的时候,才会知道,原来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理性。 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几乎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种念头。 切利尼娜也一样,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这么想,这是人性,她也是人。 她甚至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冷静下来思考,已经算是相当出色了。 王冠静静地躺在枕边,冰冷,蛮荒,诱人,仿佛魔鬼的蜜饼。 切利尼娜深吸了一口气。 不。 她不是“狼王”,她不需要成为“狼王”。 她只是切利尼娜,她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她会成长为自己。 她理想中的自己,不是“狼王”。 切利尼娜缓缓吐出一口气。 对,她不需要,她只想好好长大,然后远离叙拉古,远离哥伦比亚这两处让她心绪复杂的地方,和湛月好好度过这一辈子,最好还能把拉普兰德的思想纠正过来。 她的未来图景里,没有权力和血的影子。 切利尼娜没有野心,更没有任何为家族报仇的想法。 她缓缓转身,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她要去找湛月。 爸爸是牧狼人,爸爸对权力同样没有念头,王冠正适合让爸爸保管。 这也是为了叙拉古好,战争和血腥难道会有什么好处吗?德克萨斯和西西里的战争已经让平民们过了足够的苦日子了。 “嗡——” 似乎是察觉到切利尼娜的想法,王冠仿佛被激怒一般,高速颤抖起来,随后,竟然自己悬浮起来。 切利尼娜脸色一变,飞速伸手,试图拉开房门。 “咻!” 破空声传来。 “嘭!” 切利尼娜也不是白学了那么久的剑术,虽然最近几年湛月都没有再教过她任何东西了,但有着拉普兰德这个对手的逼迫,她没有荒废——与之相反,她现在的战斗力足以一打三。 三个成年灭迹人,当然,前提是使用源石技艺,加上赤霄剑法的爆发性。 王冠来得很快,但还是被她用剑挡开了。 王冠被打到一边,随后,它仿佛彻底被激怒,高速的颤抖带起锐利的爆鸣。 它再度飞来,速度比之之前还要快上两倍。 切利尼娜挡开第一下就已经手臂发麻了,这第二下眼看着是挡不下了。 她其实有能力挡开的,但正如之前所言,那需要使用源石技艺,也需要赤霄剑法。 而那些,都需要时间。 时间。 王冠的追击来得太快,来得太迅猛,她哪来的时间? 她甚至连流火和影月都没来得及拔出剑鞘。 这和湛月战胜那些强敌的原理一样,只要他够快,敌人就没有时间反应,没有时间用出自己的手段,然后饮恨当场,只不过,身为湛月养女的切利尼娜,此刻是摆在了“敌人”的位子上。 黑色的雨滴才刚刚现出两滴,王冠就已经穿过了她的防御,来到了她的头上。 王冠的颤动归于平静。 王冠套在切利尼娜头上有些显得太大了,但很快,王冠就自己缩水,直到让自己和切利尼娜的脑袋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它甚至还贴心地为切利尼娜的两只狼耳留出了空隙。 切利尼娜呆呆地举着剑。 感受着头上冰冷的触感,切利尼娜有些欲哭无泪。 为什么非得是她? —————————————— 王冠缩水再缩水,直到再也不能缩水。 切利尼娜脸色沉重地把王冠轻松塞进书包里。 王冠选王。 它是“选”王。 它一直被人们抢来抢去,等待着人们赌自己有成为“狼王”的资格。 于是,人们渐渐忘却了,王冠其实是会自主选王的。 除了朱塞佩,后面的狼王都是把王冠抢来,随后戴在自己头上,他们侥幸获得了使用王冠的权力,但他们都不是真正的狼王。 萨尔瓦多雷应该也是一样,即使他做得比朱塞佩要出色。 不过,这些都不关切利尼娜的事,那都是大人的事。 她现在很慌乱。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一旦被人发现得到了王冠,还当上了所谓的“狼王”,自己大概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局。 罗塞蒂的老家主没有大野心,但人性啊,最是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切利尼娜不敢赌。 现在,全叙拉古能保护她的,一定会坚定不移站在她这边的,只有湛月了。 切利尼娜已经想好了,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把自己隐藏好,正常上学,然后,在放学时,湛月来接她放学时,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湛月。 爸爸是牧狼人,就算打不过西西里夫人,也能带着她离开叙拉古,离开纷争。 无非是再度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向远方罢了,她熟悉。 离开哥伦比亚来到叙拉古,离开萨卢佐来到罗塞蒂……接下来只是离开叙拉古,去往其他国家,无所谓的,只要那道身影一直在她身边。 切利尼娜抿了抿唇,她的脑中闪过一道银色的,与她一般高的身影。 拉普兰德…… 她眼神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犹豫就被坚定取代。 拉普兰德不会有事,她会在阿尔贝托老去后成为萨卢佐的家主,然后过上有权有势的生活,不需要她一个无根之人操心。 她本来也不需要操心自己的“敌人”。 嗯,就是这样。 切利尼娜自我安慰着,做着心理准备,手把上自己房门的把手。 ———————————————— 乔万娜觉得自己的小伙伴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看了眼依旧冷艳,沉默寡言的切利尼娜,乔万娜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到底哪里奇怪呢? “德克萨斯,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再生我的气?昨天是我做的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嘛……” 乔万娜摇着切利尼娜的胳膊。 切利尼娜脸上微微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没有,我没有生气,乔万娜。” 不对,太不对了,德克萨斯她哪里会对除了那个“岳瞻”之外的人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 乔万娜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会真生她气了吧?她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贴贴了几十分钟吗?别的出格的事她也不敢去做啊,哪像那个萨卢佐的“怪物”,上来就是亲小嘴……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你不要吓我,你骂骂我,你骂骂我啊!” 乔万娜急得快哭出来了。 切利尼娜一下子没绷住,脸上和煦甜美的微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略微抽抽的嘴角。 她对乔万娜这个总黏着她的好闺蜜还是颇有好感的,本着接下来她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要好好补偿一下的念头,这才比平时温柔了些…… 但看样子,乔万娜这是不是“受宠若惊”得有些过头了…… 切利尼娜叹了口气,脸上重新变为平常的平淡。 “骂你就算了,没有什么事的话,不要总黏着我。” 看见切利尼娜脸上熟悉的那种“天塌不惊”的平静,乔万娜松了口气。 她熟悉的切利尼娜回来了就好。 ———————————— 傍晚。 乔万娜挥着手,看着切利尼娜和湛月牵着手走远了,这才放下手。 她羡慕地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她才敢像湛月那样牵起切利尼娜的手呢? 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转身。 还是回家吧,切利尼娜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 ———————————— “爸爸,”切利尼娜脸色有些不安,“我有事想和你说。” 湛月疑惑地看了眼切利尼娜。 “什么事?” 他想了想,最近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啊,虽然拉普兰德也转入了学校,甚至还动用家族特权把自己分到切利尼娜隔壁班,但由于拉普兰德总是“出外勤”,在学校的时间也不多…… 而且,也没听专门负责向他汇报和秘密保护两女的那个西西里的埃拉菲亚说她俩最近有打架啊。 根据湛月的判断,那个记不起名字的女性埃拉菲亚是个了不得的恋爱脑,虽然他本人对此有些性别关系上的害怕,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断定那个埃拉菲亚绝对不会在他面前隐瞒什么东西。 莫非,是女孩子的私密…… 10岁啊,正是女孩子胸部发育和第一次来月经的时段——在前世,10岁略早了一些,但在泰拉,也算还好,除了一些特定种族,泰拉人的成长可是相当迅猛。 嘶,这种事,他一个大男人,不太好听吧?应该给切利尼娜找一个专门教育这方面的女老师才好吧?一会儿就先简单讲讲,然后再去找西西里,让她来当老师…… 湛月心中浮想联翩,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过,虽然很有这种可能,但为了避免误会,还是先问问好了。 “什么事?方便现在说嘛?” 湛月指了指旁边的行人。 切利尼娜脸色微变。 爸爸果然神通广大,她都还没说出口呢,就知道这事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说,不过,即使爸爸知道了,他们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逃亡的方案比较好。 她隐晦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行人。 天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西西里夫人的人,有没有家族的人,有没有渴望成为“狼王”,翻身做主的平民。 “人多眼杂,确实不方便……” “好,懂了,”湛月露出迷之微笑,虽然切利尼娜的用词有些不太贴切,但都是小细节,无所谓,“正好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了,订个包间,我们边吃边聊。” 天啦撸,家人们,谁懂啊,这种一点一滴亲手把自己喜爱的角色从小婴儿养成大美人的感觉,真是太美妙啦! 湛月心中满是老父亲的欣慰,他觉得,以后自己和蒂蒂或者w有了孩子,他也肯定能做一个好父亲——前提是孩子和切利尼娜一样乖巧。 他还没有带过那种闹腾的,叛逆的孩子呢……上天保佑。 —————————————— 切利尼娜关上包间的门,还反锁了。 她的脸色沉重,把一直背在背后的书包取下,放在自己腿上。 “切利尼娜啊,这个女孩子到了年纪,发育是正常的……” 湛月摇头晃脑地,眼瞅着就要发出长篇大论,切利尼娜疑惑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施法。 “什么发育?” 她拉开书包的拉链。 湛月高兴的脸色一僵,哈? 不是吗? 高兴早了? 湛月失望地放下手,咂吧了下嘴,看来养成之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湛月很快调整好心态,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 虽然不是他最关心的事,但既然切利尼娜这般认真,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估计也是很重要的事,做老父亲的,还是要对此持有十二分的关注,二十分的重视的。 切利尼娜奇怪地看了眼湛月,随后小手掏进书包。 “爸爸,一会儿不要惊讶,不要大叫……” “嗯,我做好准备了,有什么都说吧。” 湛月随口应付着。 他不认为切利尼娜还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这里是叙拉古,西西里也是他这边的,不存在有什么事他解决不了。 切利尼娜咽了咽口水,缓缓从书包中把缩小后的王冠掏了出来,然后放在桌子上。 她的人和王冠同步颤抖着。 静。 寂静。 在看到那骨灰色之后,湛月只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窗外的汽车鸣笛声也悄悄消失不见。 “哪里做的模型,哈哈,还挺精致,哈哈,哈哈……哈,哈……” 湛月沉默下去。 自欺欺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即使小了很多,湛月也不会认错,这就是王冠,货真价实。 他不意外王冠能变得这么小,他也曾经使用过王冠,当时,这个有灵性的小东西根本不敢反抗他,所有的能力和权限都朝他放开了,他知道,王冠有着控制自己大小的能力。 湛月突然觉得喉咙好干,什么话都说不来。 他一直以来都漏了一点,忽略了一点,而直到现在,现实才把他漏下的那一点残酷地摆在他面前。 ——如果王冠选择了拉普兰德或者切利尼娜做狼王,怎么办? 拉普兰德有成为狼王的资格,湛月知道的,这是历史验证过的。 而切利尼娜,天资与拉普兰德相比,相差无几,甚至还有所胜出,再说对牧狼人的态度,她必不会对湛月抱有任何畏惧,完全满足成为“狼王”的条件。 但是,但是…… “王冠怎么会选择十岁的孩童?!!!” 湛月失态地咆哮。 这是湛月第一次大声地吼切利尼娜,在切利尼娜表露出愤怒之类的情绪,但切利尼娜一点畏惧都没有。 她明白,湛月不是冲着她发火,他不会把怒火发泄在家人身上,在家人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么完美,他会笑,会感伤,会和她开玩笑,但绝不会让她感到丝毫来自湛月的负面情绪,这是湛月在关心她,所以才失态。 她不安的颤抖渐渐平息,而王冠的颤抖却愈发快速。 湛月沉着脸,死死盯着放在桌子上的王冠,包间内归于凝重的平静。 敲门声响起。 切利尼娜吓了一跳,她这才想起,湛月刚刚的咆哮,不会这么倒霉,就引来那些人了吧? “先生?请开一下门,我们要上菜了。” 门外传来服务员的声音。 切利尼娜松了口气。 “呼……”湛月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切利尼娜一惊。 “爸爸?!” “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湛月背对着王冠和切利尼娜,声音平静,“没人敢对你动手。” 平静的语气下,埋藏的森寒却让王冠的颤抖又上了一个档次,但即使如此,它也没敢溜走——主要已经和切利尼娜绑定了。 主动“选”,和被“戴”,是两种过程,自然会带来两种对王冠的使用方式。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了包间,奇怪地看了眼桌子上的奇怪收藏品,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把餐车上的菜品往桌子上摆。 她的动作不慢,菜品的摆放也很讲规矩,看得出来,是个叙拉古人。 ——叙拉古人对餐品要求严格。 服务员急匆匆地推着餐车出了包间,包间内压抑的气氛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湛月坐回自己的位子。 “切利尼娜,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湛月伸手抓住王冠,血色的眸子中,绽放出一缕慑人的幽光,“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安心长大就好。” “可是,爸爸……!”切利尼娜表情变得有些焦急,“西西里夫人……” “西西里是我的人,”湛月目光微垂,“以前一直没跟你说起过,本来是不想让你因为我而自大,这不利于你的成长……但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切利尼娜眸子微微睁大。 什么? 也就她不知道那个姓王的大少爷的事迹。 她一直都觉得,虽然湛月很强,给人安全感很足,但充其量,也就在地位上和各个家族的家主齐平,离西西里夫人还是差了点距离。 再怎么说,湛月也只是一个人,而西西里夫人代表了几乎整个叙拉古。 即使湛月是叙拉古的缔造者,但时代变迁,现在认西西里夫人的人,肯定比湛月多。 而她,切利尼娜·德克萨斯,反叛者的血脉,漂泊之人,无根的孤狼,能够在对德克萨斯的事后清算中幸存,已然是湛月做了她看不见的很大努力了,她不能再为湛月惹麻烦。 ——这是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 湛月深呼吸着,平复着自己波动的心绪,忍住自己捏碎王冠的冲动。 “坦白的说,只要我不是要西西里下位,或者动摇叙拉古国本,西西里就是我的手下,她完全听命于我,”湛月组织着语言,“几十年前,我帮助她登上那个位子,嗯,在她面前展示过一些暴力手段……” 湛月停了下。 “还有那些被我屠杀……呃,清洗过的家族,都很畏惧我。” 切利尼娜无意识地微张着嘴巴。 她想起几年前,她、拉普兰德一同观看的那场戏剧,那场由剧作家文创作的戏剧。 “时1039年,牧狼人、西西里,为了揭开荒野,迎来文明,几乎血洗了整个叙拉古,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这位从神话传说中走出来的牧狼人,他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了所有家族。” 戏剧末尾,那句平淡的场外音。 “时年,据不完全统计,死于屠刀下的人数,达万人之巨。” 1万人……不完全统计……血洗…… 切利尼娜没有亲手杀过人,但她曾经差点杀死拉普兰德。 她明白,杀死一个人,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不是当时那股愤怒和仇恨支撑着她,她完全无法对“生命”挥下屠刀。 当刀锋清晰地触摸到生命的脉搏时,才会明白,杀人,有多么困难。 1万人啊,这不是1万头畜生。 而且,湛月和这1万人之间,又有着多么深重的仇恨吗?只是立场的不同,湛月怎么可能杀得了1万人? 而且,爸爸明明是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 而且,爸爸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切利尼娜幼小的心灵完全无法想象湛月当时是如何做到的,所以,在今天之前,她只把那句场外音当做戏剧创作。 或者,她只认为,当时湛月确实帮助了西西里,但肯定只是帮助,西西里夫人的军队才是这1万冤魂的仇恨对象。 她忘了,文的戏剧从来不夸大其词,也从来分得清主次,句中的主语是牧狼人,这1万人就不会是西西里的血债。 又或者,她只是潜意识地为湛月找借口,为湛月开脱。 不论怎么说,1万人的血债,对她来说,太深重了。 她不知道的是,对于湛月来说,这太轻松了……轻松到他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他的罪与善都无可衡量。 言归正传。 湛月微微坐直身体。 他依旧是切利尼娜熟悉的父亲,给切利尼娜的感觉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叙拉古,是狼母和我的国度,而你,你是我的子女。” ———————————— 西西里急匆匆地从自家家族赶到了灰厅。 她本来还在家族里好好睡着午觉,想着下午去调戏阿格里尼,但没成想,湛月突然给她打电话,啥也不说,就让她来灰厅。 关键是,语气相当冷淡,听不出来一丝波动,也仿佛没有一点温度。 *叙拉古粗口*,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惹到这个老祖宗了? 西西里心中暗暗叫苦,上回湛月语气这么冰冷,还是那个蠢货狼王,不自量力地去威胁湛月,那个时候,幸好那个狼王没啥能力,被她轻易在期限内弄死了,要不然,天知道湛月会干出点什么来。 这回呢? 上回的事儿在她能力范围之内,轻松处理了,但她也不敢保证回回如此啊。 现在的叙拉古可再经不起当年的血洗了…… 站在灰厅的门口,西西里微微吐了口浊气。 不管怎么样,老祖宗还是得伺候,谁叫人家是老祖宗,还一手把你西西里抬上这个位子呢? 做好了心理准备,西西里推开大门。 嗯? 那个德克萨斯的独苗也在? 嗯? 王冠也在? 西西里的目光在王冠和德克萨斯身上来回流转。 一个猜想渐渐在她脑中成型。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王冠怎么饥渴,也不至于选择一个十岁的孩子当狼王吧? 不会吧? ——————————————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湛月手指微屈,慢慢敲击着桌子,“现在,那个计划废弃,想其他的法子。” 他的话语虽然仍然没什么温度,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但西西里暗地里却松了口气。 还好,这下就算湛月发疯,也只有朝狼母发疯,至少不会对叙拉古下手了。 虽然西西里清楚湛月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她手上的底牌可不太好对付湛月。 切利尼娜乖巧地抱着王冠,坐在“德克萨斯”的位子上——灰厅里仍然保留着属于“德克萨斯”的空位,这也许是西西里特意为之。 “这条路走不通……” 西西里思考起来,她的脸色有些为难。 她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点子,想改变狼母的想法,这不太容易啊…… 湛月也微微露出发愁的表情。 *叙拉古粗口*,我的猪脑子快动一动啊,想不出来法子,难道他必须在皇姐和切利尼娜之间选一个吗? 如果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他宁愿对泰拉动刀子。 他的最终手段应该能让他和泰拉同归于尽…… “之前,设计让狼之主们触犯狼群戒律应该还行得通。” 西西里突然说道。 湛月打起精神,在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现实”的时间点是1087,而现在已经是1082年末了,算下来,只有四年的时间了。 湛月摁着狼之主的脑袋,让它们触犯戒律这种事,想想就好,人家狼母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就这么出来。 时间来得及吗? 湛月越想越气,他阴沉地看向王冠。 王冠人性化地打了个哆嗦。 “有没有办法让切利尼娜不再是‘狼王’?”湛月不是在问西西里,而是在问王冠。 王冠有灵,他早知道的。 王冠打着哆嗦,颤颤巍巍地从切利尼娜怀中飘了出来,在纸上费力地比划起来。 “不行……我已经……和她……绑定……除非有她三代以内的直系亲人……也拥有成为‘狼王’资格……才可以换绑……” 费劲地比划完,王冠讨好地蹭了蹭湛月的手,但被湛月烦躁地一巴掌打了回去。 王冠委屈巴巴地钻回切利尼娜怀中。 它容易吗它,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天赋异禀的,本来还说就着这小孩年纪小,把最近这“猎杀狼王”的不良风气熬过去,等到未来再继续。 它还给这聪明的计划起了个名字,叫“增援未来”。 现在好了,谁知道这小姑娘的爹是牧狼人啊?现在要是有点差错,它估计它就得准备去投个好胎了——如果可以选,它希望能投个人胎,器灵没人权,还时不时得沉睡。 “如果我把你毁灭呢?” 湛月阴森森的话传入它的“耳”中。 也就是王冠没有泪腺,要不眼泪都要下来了。 它连忙又飞了出来,费劲巴拉地比划着。 “不要啊……我和这小姑娘生命绑定了啊……我没了……她也得没啊……” 湛月眼神彻底冷下来。 “当初萨尔瓦多雷死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有什么事。” “我没了……人会跟着没……不是说……人没了……我会跟着没……” 西西里挪开眼睛。 没救了。 这傻孩子,霸王条款就霸王条款吧,还这么实诚,光明正大地在人家面前说出来,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呃,好像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王冠不就死不了了吗? 甚至,湛月还得去保护它。 “好好好……”湛月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的话,“王冠,你最好祈祷自己的这种绑定永远生效……” 王冠猛地打了个大哆嗦,逃也似的飞回了切利尼娜手中。 它没有人类的情感,也没有伦理观念,它只知道,湛月很有可能就是最近这“猎杀狼王”这股不良风气的幕后黑手,那么,它要是落到湛月手里了,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它现在是还没缓过劲来,还很害怕湛月不顾这个小姑娘的生命,直接把它弄死,要等它品过味来了,指不定多嚣张呢。 湛月脸色阴郁如水。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 不可知的荒野。 一道倩影看着眼前的荧幕,微微叹着气。 “唉。” “那个木头……” 她的声音略微带上点点埋怨。 “如果我的选择真的让你如此痛苦,为什么不呼唤我呢?” 她和他明明约定好了,她永远是他牧使的狼,只要他呼唤她,她就一定会出现在他面前。 倩影再度叹了口气,眨眼间化作一匹黑色的巨狼,趴在草地上,抬首看着天上的幻月。 “大灾……唉……” 狼母不止地叹着气。 叙拉古国力不比隔壁的几个大国,也不比拉特兰。 人家拉特兰“律法”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前文明留下来的“火种”之一,认真起来,能够在几十回合之内击败甚至击杀她。 这不是猜测,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几千年前,狼母和她的同伴才被人称作“狼之主”,她和同伴间的无聊游戏才被称为“狼群游戏”。 而不像现在,她无聊时捏出来的“子嗣”被称作“狼之主”,“子嗣”们的无聊游戏被称作“狼群游戏”,而她,被人们单独称呼为狼母。 几千年前的狼群,远比现在的狼群强大得多,可就是那般的狼群,在拉特兰初创之时试图打打秋风,就被“律法”给硬生生干碎了。 狼群在付出了几条性命的代价后,才堪堪被“律法”放过。 就连这样强大的“律法”,有着“律法”的拉特兰都选择了依靠泰拉,她又到底有着什么底气,敢让叙拉古独自面对大灾呢? 说到底,不依靠湛月和泰拉的关系纽带,让叙拉古依靠泰拉,叙拉古自己能做得到吗? 隔壁的大炎和维多利亚有底气,敢说自己能做到,她呢?她的叙拉古呢? 莱塔尼亚那个新生的“神明”也在寻找泰拉的庇护,也不知道现在那本破书成功了没有,反正好久都没有消息了。 狼母不由有些迷茫。 她的努力似乎一文不值,比不上别人出于怜悯的施手援助。 难道“狼王”和团结一心的叙拉古,就真的能够比肩那些大国了吗? 其实她知道的。 但她就是不甘心。 但是,现在,湛月已经为了让“狼王”消失,已经足足努力了七年之久,为此,他忧愁,他痛苦,他咆哮…… 她都看在眼里。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只是她自欺欺人的理想,值得吗? 她心疼。 即使湛月从来没爱过她,她也心疼。 也许,犬类本体的她,天生就是贱吧,上赶着凑,明明是荒野上自由的狼,却活成了舔狗。 狼母自嘲一笑。 湛月啊,你是否是忘记了那个约定?好吧,那我只好主动一点了。 没办法,谁叫你记性这么差呢? 她逃避似的想着。 ———————————— 夜。 今夜的月光格外地皎洁,天气很好。 湛月慢慢地走在城市边缘,享受着旷野吹向城市的风扑在脸上的感觉。 这样,他烦恼的心绪也能得到一刻的安宁。 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有些易怒暴躁了,事后冷静下来,又来后悔自己当时不冷静。 这样的情绪波动不太正常,也许我真该接受凯尔希老妈的心理辅导,而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湛月慢慢走着,橘黄的灯光混合着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 不过,即使是冷静了下来,问题也不会随着急躁情绪的消失而消失,他依旧需要思考怎么解决问题。 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家人。 那么,除了狼母主动来找他这种“意外的幸运”,他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继续之前的计划,从狼群戒律入手。 四年的时间……有些短了,他需要矛盾性和刺激性更大的事件,让狼群乱起来。 有些难办,该从哪里入手呢…… 缕缕黑雾渐渐包裹了湛月的四周,而湛月没有丝毫察觉。 “湛月。”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地在黑夜和月光中响起。 湛月猛地停下脚步。 狂喜。 “意外的幸运”,竟然来了—— “湛月,我改主意了,”平板裸身少女从黑雾中走出,脸上挂着悲伤的神色,“我不要狼王了。” 湛月的狂喜戛然而止。 剧情的走向有些超乎了湛月的想象。 湛月压抑下心情,冷静下来,看着十步之远的狼母。 “为什么?”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湛月无比清楚这个道理。 “……因为叙拉古做不到。” “……” 沉默。 “大灾,到底是什么?狼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就像当初,我和你一起干翻那些莱塔尼亚人一样。” “我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狼母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是【terra】给予所有国度的启示,我只是从中窥见了灾厄的气息。”狼母面露悲伤,“我不甘心寻求祂的庇护,但就连‘律法’和乌萨斯的黑蛇都选择了接受庇护……” 湛月眉头紧皱。 泰拉?那个老登不只是个背景板吗?除了打星空外的那些个邪魔、奇奇怪怪的外星人的时候,他有存在感,其他什么时候有存在感? 湛月突然觉得眉心隐隐约约地传来刺痛。 难道所谓的“大灾”和邪魔有关?克雷松? 不对啊,星门事件会被博士完美解决啊……难道是因为未来,博士失败了? 未来不是不确定的么?泰拉为什么如此笃定?还对全泰拉的国度都发出了启示? 湛月越想越觉得脑袋疼,最后被迫放弃了深思。 “所以……?” “所以,我放弃了,‘狼王’只是我虚无缥缈的理想,而你,你是我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我舍不得你难过。” 狼母一脸坦诚地发出了舔狗发言。 湛月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点点尴尬。 “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的约定?” 湛月微微一怔。 “约定?” “是的,约定,湛月。” 狼母脸上带上一抹希冀的神色。 “湛月,你没有把它扫入你记忆的垃圾库吧?” 湛月微微出神。 当初啊…… 第141章 违和 湛月摇了摇头。 “当初的口头约定,记得,但从来没当过真。” “……是么,”狼母哀怨叹息,“你是否也从来没有把我的感情当过真?” 湛月微低着头,没有言语。 “我知道了。” 看到湛月这般模样,狼母顿时心中了然,眉宇间的哀怨更浓了一分。 “狼母,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湛月突然开口,“实在用不着感动自己,我不相信你一开始便是如此想的,不然,我应该早就完成了‘修正’。” 狼王死了一个又一个,于是狼母产生了动摇——而不是因为所谓的情爱。 湛月宁愿相信这个原因,也不想直面狼母的话语。 他的话语显得冰冷而又现实。 “湛月,呼唤我,驱使我,就像从前那样,我将为你所用,愿你所愿。” 狼母置若罔闻,她只是轻轻呼告着。 湛月的话堵在嗓子眼,半晌没憋出来。 他叹了口气。 “游荡于荒野上的月光之狼,以牧狼人湛月的名义,宣告!” 狼母的人形化作一股黑雾,然后凝结成一匹巨狼,巨狼仰天望月,微微开启血红的狼吻。 “狼之主,为我而来!”x2 狼母仰天大笑起来,而湛月却面色复杂地站在原地,抿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湛月,谢谢,”狼母停下大笑,巨大的狼首转过来,看着湛月,“我很久没有再体会到有依靠的感觉了,谢谢……” 她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东西。 “在最后为你做一件事,我也应该彻底放下了。” 她闭上眼。 “叙拉古不需要狼王。” ———————————— 湛月默默地走在前面,巨大的狼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谁也没有说话,月光洒在一人一狼身上。 惨白的,寂静的。 再转过前面的路口,走上几步,就该到了罗塞蒂家了,而切利尼娜现在就应该在那儿。 湛月停下脚步。 狼母也跟着停下脚步。 湛月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狼母。 “事到如今,我仍然感到不真实……” “……可这就是事实。” “叙拉古人创作了很多很多戏剧,它们富有巧合,富有幸运,但再怎么无理的下等戏剧,都不敢这么为事件画上句号。” “因为这样太无聊了,”狼母回答,“如果戏剧不能取悦观众,那么它将毫无意义。” 湛月默然。 狼母接着说。 “但现实不一样,因为现实不讲道理,也没有谁冒出来对现实品头论足,洋洋自得地发出自己的评价。”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始终有一个疑问。” 湛月的眸光相当平淡,没有丝毫波动。 “请说吧,我的主人。” 狼母微微低头。 “为什么是现在?” “心血来潮,应该不分时间吧?” 湛月背对着清冷的月色,路灯的灯光从他头顶洒下,阴影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点血色在影子中隐约浮现。 狼母突然感到脊背发寒,兽主天然拥有的危险预知此刻正疯狂对她发出预警。 湛月抬起头。 “是么,好吧,走吧。” 他脸上仍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而狼母刚刚感知到了危险气息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 狼母踌躇了一下,看着湛月,咬了咬牙,仍然跟了上去。 她相信湛月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动手。 ———————————— 狼母“回心转意”的时间点实在是太巧了。 这里的巧不是说这个时间点本身有什么特殊,而是说此刻湛月对于这次修正的态度,有些特殊。 湛月刚刚才感到极度的棘手,甚至已经做好了和泰拉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了,狼母就突然冒出来,说,她心疼湛月,要放弃选王了,希望泰拉能帮助叙拉古。 这太巧了,巧合得好像这就像一场拙劣的戏剧,好好地演到一半,编不下去了,剧作家硬生生地为这场戏剧来了个“机械降神”,强行结尾,强行把所有圆了回去。 不觉得违和吗? 湛月不觉得自己的魅力有那么大。 这太莫名其妙了。 上回狼母与他相见,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是跑。 现在就说想通了? 这不对。 但不论这其中有多少猫腻,湛月切切实实地希望能够就此一举修正完毕。 能够妥善地拯救皇姐,又不用放弃切利尼娜,多好? 湛月隐晦地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背后的狼母。 希望是他多疑了吧…… —————————————— 狼母伸出一只前肢,踏在地上。 无边的黑雾倏地涌起,只是刹那间,便浩浩荡荡地包裹了整个罗塞蒂家。 “这个小家伙叫切利尼娜,是吧?” 狼母操控着黑雾,不多时便把切利尼娜带到了湛月面前。 切利尼娜熟睡着,仿佛狼母搞出来的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存在一般。 湛月伸手抚摸着她毛茸茸的狼耳,脸色柔和起来。 “解开对她的控制,交给我。” 狼母微微一怔。 “这……好吧。” 湛月这是在不信任她么? 狼母叹了口气,好吧,她能理解湛月,她的行为确实有些反常,但一朝顿悟都有,她一朝回心转意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切利尼娜被黑雾缓缓放到湛月伸出的双臂上,随后,莫名的波动从狼母身上传来。 切利尼娜迷茫地睁开眼。 “嗯……爸爸?” 她呆呆地看着湛月的下颚,看着湛月的脸。 她扭动了下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正被湛月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手上。 “切利尼娜,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湛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 “昏睡咒。” ———————————— 王冠被狼母的黑雾包着,一动也不敢动。 “把它放地上。” 湛月指示着狼母。 狼母乖乖照做,王冠被她随意地扔到地上。 “它说自己和切利尼娜的生命绑定了,而它自己说的那种换绑方法又行不通,有其他的方法让它和切利尼娜解绑吗?” 湛月看向狼母。 狼母作为制造王冠的存在,总该比他了解王冠。 “没有。” 狼母回答的速度很快。 湛月脸色阴郁下来。 “当真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 “解绑,肯定是行不通的,当初我是把这一条写到它运行的底层逻辑上的,后面其实还有其他的内容——换绑的狼王亲人,无法对原狼王下杀手,也不能重伤,而且,在持有王冠达到一定时限后,必须归还。” 狼母拿爪子摆弄着一动不动装死的王冠。 “当初是考虑到万一有年幼之人成为狼王,其家人可以代做保管,上的一层保险。” 湛月心中恍然。 怪不得当初的萨尔瓦多雷那么能忍,朱塞佩都骑他脸上了,他都没有真正对朱塞佩实施过什么对肉体上的打击报复。 关小黑屋那也只是心理摧残。 最后都是湛月来动的手,而不是萨尔瓦多雷,萨尔瓦多雷充其量只是算计过湛月,知道湛月大概率不会忍得下朱塞佩而已。 狼母顿了顿。 湛月没有着急,沉住气,等着狼母说话。 “但也不是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虽然解绑行不通,但那‘霸王条约’可以减免,如果改造顺利的话,王冠毁灭,持有人也不会有一点事情。” 湛月一喜。 “这样就好!” 他要的并不是“狼王”彻底消失,他要的只是修正完成,以后的剧情走向不会太大改变而已,这一点,其实在狼母改变想法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99%。 剩下的1%只需要湛月去把“该发生的”都去告诉西西里,让西西里安排着演一场戏就好。 要相信西西里的能力。 (西西里夫人:so?又无偿打工呗?) 他现在要解决王冠,其实也只是出于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关爱而已。 王冠虽然强,但它不适合切利尼娜,更不用说,切利尼娜因为它还被迫背上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除此之外,湛月还有一点看不惯王冠。 ——王冠有灵。 无论这灵是好是坏,湛月一想到自家乖女以后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一双眼睛,就浑身不舒服。 “我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改造,这是个精细活。” “嗯……”湛月沉吟片刻,“改造完之后,直接毁灭了它吧,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狼母犹豫了下,看了看瑟瑟发抖的王冠。 “好吧。” ———————————— 切利尼娜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紧接着,一双略带着迷茫地眼眸带着水光,暴露在空气中。 “唔……” 她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习惯性地先伸手去摸流火和影月。 双剑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遍全身,为她带来了一丝清醒。 她看了眼身上搭着的被子。 昨晚好像做了个梦……梦到爸爸和一头巨狼了,还挺真实。 切利尼娜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么个梦,但梦到爸爸就足以让她感到高兴了。 她打了个哈欠,穿好衣物,找到自己藏起来的钥匙。 她打开房门,探头探脑地看了一转,确实没人,这才又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去拿钥匙开床头柜的锁。 钥匙插入锁孔。 扭动。 嗯? 没锁? 切利尼娜脸色一变,她立马警惕了起来。 小心地拉开柜子。 果然,王冠已经没了踪影。 *叙拉古粗口*,是罗塞蒂家族的人拿走的吗? 切利尼娜关上柜子。 冷静,冷静切利尼娜,要像爸爸一样,可以惊慌,可以愤怒,但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一定要冷静。 王冠怎么失踪的?谁有可能知道她把王冠藏在那里,又无声无息地拿走? 最重要的是,明明已经得到了王冠,为什么没有杀死毫无防备的她? 不应该啊,她一点事都没有,就王冠没了影…… 她其实不关心王冠会被谁拿到,又会被谁怎么样,她又不想当“狼王”。 但王冠和她的生命绑定了啊! 切利尼娜坐回床边,低头苦思着。 她的视线注视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双剑。 等等,谁贴了张纸条? “我已找到处理的方法,接下来几日我将暂时失踪,勿念。——湛月” ———————————— 湛月盯着狼母处理着王冠。 狼母有些不太自然地处理着手上的王冠。 “湛月,你一定非要盯着吗?” “当然,事关家人,不由得我不上心。” 可是你这也上心过头了吧?难道她还能有什么不轨之心吗?真要有,她明明可以不出面,就这么看着湛月渐渐丧失掉修正的希望的。 行吧行吧,她之前也知道湛月对“家人”的执念,就权当湛月精神病发作好了。 反正长生者在牵扯到自己执念的事上都是偏执狂,说是精神病也没什么错。 湛月当然不知道狼母的腹诽,他只是盯着狼母。 他确实觉得狼母和这件事有些不对,但他说不上那里不对,好像一切都挺自然。 但这事就扯到他、狼母…… 不对,还有一个。 ——泰拉。 湛月心中微微一沉。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像是某时某刻,重新记起了本已被他遗忘之事的感觉。 他好像曾经很多次对泰拉起过疑心了,但他都忘了。 他心中微微一沉。 有些头痛。 泰拉,大灾,启示…… 如果泰拉只是想要狼母带着叙拉古加入“祂”,那现在的这一切违和都说得通了。 泰拉的手段湛月没有亲眼见过,但想来,能单方面压着克雷松和星外来客打的存在,做到让狼母不自觉改变心思这种事估计也不难。 所以,是泰拉帮了他一把?又欠了个人情。 湛月得出结论,及时停止了思索,他有种再深度思考下去,就有不好的事要发生的预感,虽然不太清楚这种预感从何而来,但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湛月回过神来,继续盯着狼母改造王冠。 虽然很有可能,但那也只是湛月的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该看着还是得看着。 ———————————————— 一周后。 狼母一脸疲惫地把王冠递给湛月。 “完工。” “辛苦了。” “……比起我,我还是更关心你,”狼母的声音带上一抹幽怨,“我做了多久的工,你就盯了多久的我,没猝死还真是谢天谢地。” “这点程度,小意思。” 湛月摆摆手,伸出手抓住王冠。 他早就不做人了,连熬七天夜,何足挂齿。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现在都已经进化出不用睡觉的能力了。 王冠静静地躺在他手上,没有一点动静。 “你把王冠的灵性也消除了吗?” 湛月掂了掂王冠,丝毫不担心王冠上那些尖锐的地方会伤害到他的手。 “嗯,一并消除了,安乐死,”狼母似乎有些忧伤,“以你的性子,不可能会放过它的吧?与其让它死在你手上,不如让它死在睡梦中。” 湛月无言。 确实如此,他不可能放过王冠。 王冠在,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你还真是了解我。” 湛月自嘲一笑,手指微微用力。 “咔。”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处细小的裂纹出现在王冠的骨刺上。 紧接着,裂纹加深,变大,王冠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声响。 狼母叹了口气,挪开目光。 王冠,卒。 ———————————— 告别狼母,湛月回到了沃尔西尼。 此间事总算是毕了,虽然最后有些稀里糊涂,但结局总归是好的。 泰拉…… 那个老登到底在干什么? 湛月忍不住去想泰拉,那个老登似乎瞒了他很多事情。 泰拉,还有他,都是本不存在于这片大地上的存在,湛月本能地不信任祂。 但仔细想想,泰拉不仅没有坑害过他,还帮过他很多次,他实在没道理仅凭他的猜测去揣测祂。 晃了晃脑袋,驱散思绪。 算算时间,回到现实之后,等不了多久,泰拉就会找他去星荚夹层里干仗去了,到时候当面问吧。 湛月感受了下叙拉古现在的气息,嗯,修正的进程果然差不多了,扭曲的“感觉”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去找西西里吧。 —————————————— 次日。 正窝在文家里睡懒觉的湛月意外地被切利尼娜叫了起来。 “切利尼娜,我昨天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 湛月有些纳闷,他一向不太喜欢被人打搅睡眠时间。 “爸爸,我想走了。” 切利尼娜面色平淡。 湛月瞬间清醒,“走?去哪儿?” 切利尼娜坐了下来,坐在湛月床边,脸色忧伤。 “去哥伦比亚。” “为什么?有谁欺负你了吗?” 湛月很是不解。 不应该啊,虽然常年寄住他人家中,但有湛月照看着,加上在沃尔西尼也好歹有了两个“朋友”,不应该突然跑来跟他说,想要离开啊? 切利尼娜摇摇头。 “没谁欺负我,只是,我觉得,我该走了。” “嘶……”湛月揉揉眉头,“先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听听,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会支持你的。” 切利尼娜微微动容,她抿了抿嘴。 “我想成长为真正的自己,在沃尔西尼,在叙拉古,我做不到。” 仅此而已。 仅仅是因为她当年做出的誓言而已。 她认真地看着湛月。 “爸爸,我想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湛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切利尼娜偏过头,微微仰起脸,表情迷离。 “德克萨斯,我毕竟姓这个姓氏,我的生父试图杀死我的爷爷,我的爷爷试图杀死我的生父……” “切利尼娜,你是我的孩子。” “爸爸,我不会忘了这一点的,”切利尼娜语气平静,“其实,从得到王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这个念头了。” “我的家族就是因为可笑的权力而全然消失,只剩下我一人,这始终是个芥蒂。” “我依稀有着妈妈的印象,我也许应该去看看她。” 湛月沉默着,倾听着孩子的倾诉。 “我在叙拉古生活了七年,我始终是寄住者,除了您,”她顿了下,“还有我那小师妹,还有乔万娜那个家伙,我对叙拉古没有任何感情。” “我想,也许,我生来就不是叙拉古人。” 切利尼娜看向湛月。 “您知道我的誓言,我要成为我自己,我在叙拉古呆的太久了,是时候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 湛月依旧沉默着。 他感到恍惚,他感到唐突。 这一幕多么熟悉啊,就像狼母突然改变心意,切利尼娜突然想去外面看看。 他艰难地咽下喉中的唾沫。 历史清晰地转回了它“本该如此”的轨道,仿佛湛月所做的一切都微不足道。 “……嗯,”湛月无意识地呢喃着,“确实应该如此……” “爸爸?” 切利尼娜脸色一变,湛月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惨白一片。 她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吗?也对,该再长大一点。 “爸爸?你别吓我——” 切利尼娜伸出手,担忧地在湛月眼前晃来晃去。 湛月回过神来,他凝了凝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这真的是泰拉所为,那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刻意到仿佛故意让湛月猜到一般,明明之前的修正,这般的违和都不存在,要有“历史修正性”,那也会等到湛月回到现实,离开之后。 湛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有些头痛。 “是我自身有问题?”湛月喃喃着。 头痛,遗忘,这些都是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问题。 切利尼娜很是担忧地看着湛月。 湛月注意到守在旁边的切利尼娜,强忍着剧烈的头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爸爸我知道了,这事儿吧,有些出乎我的预料,还有些大,呵呵,等我考虑考虑……”湛月忍住闷哼出声的本能,“乖女先回学校上课吧,放课后,爸爸再告诉你答案。” 切利尼娜担忧地点了点头,她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湛月已经难以听清了。 他强撑着微笑,一直到看着切利尼娜离开了文的公寓。 湛月冷不丁给自己脑袋来了一拳。 “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泰拉在提醒我?” 湛月断断续续地思考着。 他会在哪里出问题?泰拉做这一切真的是在提醒他吗? 泰拉的目的暂且不论,泰拉的级别比他要高上不少,得慢慢想,慢慢来验证。 但他本身,现在就在这里,他能够找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是这副半海嗣半人的身躯吗?是这经历千年风霜的大脑吗? 湛月眼前一黑。 ———————————— 空。 湛月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认得这里。 ——是海嗣集群网络对他精神世界的保护区。 他为什么突然到了这儿? 头……诶,头不痛了? 湛月想到什么,放开了自己对于大群呓语的屏蔽。 察觉到湛月的到来,整个大群寂静了一秒,随后沸腾起来。 湛月没有理会这些毫无意义的赞美和狂热。 “大群,你有跨时空的记忆吗?” 他突然开口。 大群顿了一秒,随后,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在他眼前呈现。 那是之前几次,乃至无数次他发现泰拉和这个“泰拉”不对劲的记忆所形成的“电影”。 “唔……” 看着自己发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啊…… 湛月缓了缓神,这才又操作起大群来。 保护区渐渐从一片空白变为了深蓝色,一道道浪潮凭空出现在这片本来空白的地区。 当初他凭着大群和特雷弗打精神战的时候,并没有接入大群,只是仗着自己初生的身份,简单地让大群自己看着办。 现在,他完全放开了限制。 他看着一只只海嗣,一道道隐约的狂热身影浮现在他眼前,而后散去,而后再度重聚。 他大概猜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了。 精神——或者说,灵魂。 身体上的问题,海嗣血脉完全可以适应,并且进化,唯有这大群尚未接触的灵魂领域,适应进化相当缓慢。 而且…… “大群,帮我进入我的精神世界。” 湛月面色平淡地下达着指令。 大群翻涌起来。 湛月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天翻地覆,无尽的浪潮和海嗣统统消失在混乱的潮流中。 —————————————— 破碎,空无。 这是湛月得到大群反馈的结果。 湛月摸着下巴,看着自己眼前,毫无异样的精神世界。 他看到的,和大群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怪不得上回没有一点感觉……原来如此,被蒙蔽了啊。 湛月提起精神,试图看破虚妄,但很可惜,在精神世界,他施展不了任何术法——当然,他有预感,即使能施展术法,“天眼通”也看不破这虚假。 因为,这大概率是泰拉所为。 湛月干脆放弃了双眼,放弃了自己对自己精神世界的掌控,全凭着大群的反馈感知。 “嗯……果然,没多久活头了吗?” 湛月面色平静地睁开眼。 只有百年的时光了,最多百年,他的灵魂就会因为承载不了如此多的记忆,如此厚重的历史而彻底破碎。 他早该想到的。 他不是泰拉人,他是一个正常的蓝星人,活久了就要疯,做不到像凯尔希老妈和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那些老怪物一样,几乎可以永生不朽。 即使他的灵魂被锚定,他的肉身时间被定住,做到了不朽,他的灵魂也会因为自身的原因而破碎。 所以,这就是他的“死”吗? 太浅薄了,太可笑了,太突然了。 他应该更早就发现的,只是被谁蒙蔽了视听…… 泰拉。 祂为什么这么做? 湛月没有涌起愤怒和疯狂的情绪,相反,他现在冷静得不行。 泰拉做什么,都是冲着他来的,没有涉及“家人”,那湛月的情绪就不会失控。 面对阴谋诡计,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想办法调查,而是让自己冷静,这是基本的生存素养。 湛月闭着眼,感受着大群切实传来的亲近和担忧情感。 大群啊……感觉和切利尼娜一样,也是一个还未成长的幼童呢。 湛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呵呵呵呵……”阴森的低笑从他的喉中挤出。 百年……好久好久啊,久到足以让他进化了。 久到,足够让他进化到和泰拉一个等级了。 抗击星空来客和邪魔? 很难吗? 只是进化的养料罢了。 泰拉……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最好都不要给他留下发育的时间。 不然,你跟我动脑子,我就要跟你讲腕子了。 湛月我呀,是不是最近脑子动多了,让人觉得我是个智慧型选手? 我可是一个更喜欢用物理讲道理的人呢。 —————————— 湛月睁开眼。 捋清楚了一部分自己的事儿之后,湛月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起另外的事来。 ——切利尼娜怎么安排? 拉普兰德呢? 如果泰拉——嘶,头痛——反正如果“历史修正性”到来的话,切利尼娜接下来便会离开叙拉古,然后在1092年来到龙门。 而拉普兰德也会在1092年因为不可抗力被阿尔贝托在家族中除名,进而到处去找切利尼娜。 ……啧,麻烦。 湛月摸了摸下巴。 湛月不想让两个孩子按部就班地走剧情,她们应该有自己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而不是不自知地按着他人的规划走着。 但现在还不是和泰拉撕破脸皮的时候。 或者,他需要一个帮手,来试探泰拉。 嘶,脑袋痛。 湛月眸光微闪。 如果要在叙拉古试探泰拉,未免有些太勉强西西里。 还是那句话,叙拉古太弱,没有参与这种级别斗争的资格。 湛月微垂着眼眸。 大炎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他想起重岳彼时托克里斯传给他的话。 正好。 大炎也有不少“怪物”,能帮他把进化程度往上提不少——最主要的是,天师阁还有他的一位老朋友,专攻灵魂方面的,可以帮他缓解一下灵魂破碎的症状。 第142章 叙拉古人(上) 叙拉古,沃尔西尼公办学校。 拉普兰德翘着二郎腿,一脸无聊地看着黑板。 学校好无聊啊,这些给小孩子学的东西她早几年就已经学过了,要不是想着要事事都跟德克萨斯比个高下,还有有事没事找她麻烦,她才懒得来学校呢。 去要债或者和其他势力火并不比学校生活有意思? “铃……” 一声悠长的铃声打断了拉普兰德的发呆。 总算下课了。 拉普兰德无视了还站在黑板前,一脸意犹未尽,似乎还想讲个几分钟的数学老师,直接站了起来。 “诶,那位同学?” “嗯?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自己会被叫住,拉普兰德眼底闪过一缕意外,随后转过身来,冷淡地看过去。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 她是临时被抓过来顶替原数学老师的,本来是高年级的老师,不太了解这个班的情况。 坐在她前面的同学疯狂打着眼色,但很可惜,她完全忽略掉了,皱着眉头,只顾着盯着拉普兰德。 “这位同学,我还没下课呢,你怎么就直接要走了?” 拉普兰德眨了眨眼,她难得遇得到不怕她的,这位老师也有家族背景? “到下课时间了,我去哪儿,你应该管不着吧?” 拉普兰德耐着性子,解释着。 她本来不想和这些没见过血,生活在虚假和平中的人打交道,所以平时一般都冷冷淡淡的,时不时还恐吓两句——跟家族扯上关系可不是件好事,她其实是在保护这些人。 不过,看在这些教课老师和湛月都是【老师】的份上,她也愿意多讲几句。 “怎么说话的?啊?我是老师,还你去哪儿我管不着?我还没说下课,就没有下课!你明白吗?!” 出乎她意料的,她罕见的耐心却换来了这位年轻老师的说教。 拉普兰德眼神冷下去。 “下课铃响了,所以下课了,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识相的话,乖乖闭嘴,当做没我这个人,大家都好。” 在面对这些平民的时候,她还是挺好说话的——她自认为。 至少她没有像其他家族子弟一样,胡作非为,横行霸道,如果她心情不错,她还可能会乖乖写作业。 但面对她的“好态度”,那位临时的数学老师却好像不领情。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小小学生驳了面子,自从她从家族出来之后,就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 “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她话还没说完,咄咄逼人的语气便已经到了拉普兰德眼前。 “我给你脸,你最好捡着,”拉普兰德拔出随身携带的“日晷”,“如果你以为自己背后有家族罩着,那最好掂量下自己和一位家族继承人的份量谁更重。” 数学老师在“日晷”拔出的那一刻便如同一只被捏住了脖颈的鸭子,满腔的刁蛮尽数卡在喉咙。 她恐惧地倒退了两步,恐惧状态下的她竟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台阶,就这么“噗通”一下摔了下去。 “啊——” 惨叫。 拉普兰德顿感无趣,“嘁”了一声,把“日晷”放回去,拧开门把手,便朝着切利尼娜在的班级而去。 ———————————— “大小姐,那个萨卢佐的又来了。” 乔万娜的那几个小跟班之一,传情报的时候脸上带了点害怕。 乔万娜猛地一抬眉毛,烦躁的情绪清晰地出现在她的两只大眼睛中。 那个烦人的家伙,那个该死的情敌,怎么这两天出现得这么频繁啊?!! “你们好几个人,难道还就拦不住她吗?!” “可是大小姐,她有武器啊,而且……”小跟班面露苦涩。 “行了乔万娜,用不着怪他们。” 切利尼娜适时地出声,解了这个小跟班的围。 即使这些人的人数再翻上几倍,都携带上自己熟悉的武器,也难得能战胜拉普兰德,她清楚的。 拉普兰德是能够独自战胜三个灭迹人的,这些个“大孩子”,离灭迹人的程度可差远了。 切利尼娜抿了抿嘴唇。 她其实也挺想见见自己这个“小师妹”的。 现在,就等着湛月的点头,她就要离开沃尔西尼,离开叙拉古了,在此之前,她想跟自己的这些熟识——特别是拉普兰德,做个了解。 “她是来找我的,”切利尼娜站起来,“乔万娜,不用跟上来。” “可是,德克萨斯!”乔万娜还想说些什么,但切利尼娜已经走远了。 站在原地的乔万娜脸上表情风云变化,最后她气愤地跺了几下脚。 —————————— “哟,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看到切利尼娜,远远地挥了挥手中的“日晷”,就当打了招呼了。 本来就不敢靠近她的其他路人此刻更是跑得更远了。 切利尼娜黑了黑脸。 “拉普兰德,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只是来看看亲爱的师姐,应该没有规定说不允许我来找你吧?喏。” 说着,拉普兰德微笑着凑了上来,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黑巧克力。 “百奇没买到,巧克力怎么样?” 切利尼娜犹豫了一下,从她手中接了过来。 “没下毒吧?” 拉普兰德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 “取代你,可不能用那些下作的方法,再说了,之前给你带的百奇,你怎么就没问呢?” 切利尼娜叹了口气,把黑巧克力收到怀中。 “我说,没事的话,不用每节下课都来找我吧?又不动手,只是过来挑衅几句,然后……”切利尼娜摊开手,“送点小零食,你打着什么算盘?” “关心师姐身体发育而已。”拉普兰德耸了耸肩。 切利尼娜冷哼一声,并不领情,甩头作势就要回去。 “诶?这么冷淡?”拉普兰德高喊一声,但切利尼娜一点要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她又只好“嘁”了一声。 “真是的,送了这么多回小零食了,一点回礼都没有。”嘀咕了一句,拉普兰德伸手抚了抚头发,把垂下的银白长发拢在耳边。 面对着切利尼娜的冷漠,她显得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有恐吓那个数学老师的样子。 “嗯……拿下她的心的话,也是个出路呢~”拉普兰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歪,露出自己森白的锯齿状牙齿。 —————————— 放课后。 乔万娜和切利尼娜照旧被罗塞蒂家的人接了回去,而拉普兰德则是一脸散漫地走到了一群萨卢佐家族成员前。 “今天又有哪个要还钱了?”她无聊地玩着自己的发梢。 “大小姐,是住在城西的一家工厂的老板。”听到拉普兰德的问话,一个满脸横肉的鲁珀满脸堆着笑,谄媚地回答道。 “欠了多少?” “不多,也就这个数。” 鲁珀竖起三根手指。 “噢,那确实不多,”拉普兰德扭了扭脖子,“你,还有你,跟我来吧,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她随手点了两个人,其中便包括了那个最先出声,一脸谄媚的催债人。 其他没被点到的人无不用羡慕的眼光看向这俩幸运的家伙。 在这儿的谁不知道,自从大小姐在家族的暴力机构中开始接任务开始,就没有一次失败,也没有一次让跟着的人吃亏,跟着大小姐混,出的力最少,拿的又最多。 虽然大小姐只有十一岁,但大家都很信服大小姐的能力,也都相信,大小姐能够从老爷手上接过家族,带领萨卢佐走向新的辉煌。 众人作鸟兽散开,只留下被拉普兰德点到的两人和她自己。 “带路。” “好的好的,请跟我来。” ———————————— “嘭。” 拉普兰德面无表情地把这头肥猪的头踩在地上,皮质靴子的底部狠狠地摩擦着。 她摸了摸脸上溅起的血液。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着,她脚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几乎就要把工厂老板的头颅给踩碎。 “咔咔——”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踩了姑奶奶,别踩了,求您放过我,放过我!” 老板立马哭爹喊娘起来,一点也没有初见拉普兰德时的嚣张。 “我还!我还!钱就在工厂办公室里,保险柜里,我这里有钥匙……” 他颤颤巍巍地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拉普兰德示意两位跟班去接着。 站在拉普兰德身后的两位家族成员面露不屑,接过钥匙。 然后便没了动作。 见三人没有动作,老板心头一慌。 “这些还不够,”拉普兰德眼露寒光,“那只是你该还的,现在,我们该谈谈,蔑视家族,试图轻薄家族继承人的赔偿了。” 老板心头咯噔一下。 “连小孩子都喜欢,真是个人渣啊,我们家族成员都没这么变态的。” 旁边的家族成员立马附和一句。 “赔,我赔!”老板感到脸上靴子愈发沉重的力道,艰难地从变形的嘴中挤出几个字来。 拉普兰德微微放松了点力道。 “姑奶奶,如果早知道您是家族的继承人,就算给我几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对您口花花的呀……” 拉普兰德厌恶地撇开视线,看向守在旁边的催债人。 “你,把它杀了。” 催债人一愣,它? 叙拉古语里的“它”和“他”的发音是不一样的。 “就是这头肥猪,”拉普兰德松开脚,“我光是看见它就觉得恶心,杀它更是脏了我的剑。” 老板一愣,随后心头无尽的恐慌升起。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啊!”他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姑奶奶,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小人一马吧,我,我我愿意把我所有当家都送给家族,只求放小人一马,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愣着干嘛,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拉普兰德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是皱着眉头冷冷看着催债人。 催债人咽了口唾沫,脸上一贯谄媚的表情狠辣起来。 他抬起手中的弩箭,一步一步朝老板走过去。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老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发了疯地爬起来,飞奔起来。 “咻。” 泛着寒光的弩箭洞穿了他的咽喉,一抹殷红乍现。 被打倒在地上的工人们不忍地移开视线。 家族成员撇撇嘴,遗憾自己没能被大小姐点名,错失了一个在大小姐面前露脸的机会。 “谁知道那头肥猪办公室在哪儿的?” 催债人平复了下呼吸,朝着躺在地上的工人们大声喊道。 —————————————— 办完了事儿,拉普兰德孤身走在大街上。 一辆闪着红光的警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警察? 来得真够慢的。 拉普兰德无所谓地耸耸肩。 虽然最近的法院和警察系统有些刚,抓了一大批各家族的人,警员的素养不知道为什么也上升了一大截,听说贝洛内家还有意让自家人去法院,但这些都无所谓。 她做的很快,动手也很干净,带的人也不多,警察也不会怀疑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那些工人也害怕家族——或者,也看不惯那个恋童癖死肥猪,不会提供证据的。 ——她给了每个人一笔封口费,就拿的那头死肥猪的钱。 如果这样那些工人还管不住嘴,就不要怪家族找上门来“谈生意”了。 而且,拉普兰德回头望向警车开过去的方向。 法院里,也不是没有萨卢佐的人。 啊,还有几年,她也应该去完成她的“成人礼”——去监狱里蹲一回牢子,有些期待呢。 ———————————— 切利尼娜看着书。 “先生,请用。” 侍者小姐偏头看向坐在切利尼娜对面的湛月,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湛月微微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侍者小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头上可爱的两只狼耳一动一动的。 湛月礼貌地回之一笑,随后,等待侍者小姐走远了,他才看向坐在对面的切利尼娜。 “最近学习怎么样?” 切利尼娜放下书。 “还好,只是,”她咬了咬下唇,露出一个略显不甘的表情,“拉普兰德那家伙,总是高我一点点。” 那个家伙真幼稚,她如是想着,但没想自己也暗自跟拉普兰德较上劲了。 湛月看着她这幅表情,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低头吃了一口饭菜。 “吃饭吧,吃完饭聊。” 饭饱。 因为打定主意要借助海嗣的适应进化能力解决自身问题,湛月放开了胃口吃,等到他吃完,桌上已然满满当当全是盘子了。 “爸爸……吃这么多没问题吗?” 切利尼娜有些担忧地看着湛月的肚子,那里依旧平平坦坦的,隔着衣服,也看不出什么轮廓。 刚刚湛月吃的份量绝对比他整个人都大了吧…… “没问题。”湛月优雅地拿纸擦了擦嘴。 “好了,现在我们来聊聊天吧。”湛月敲了敲桌子,“第一个话题,你跟拉普兰德说了吗?还有乔万娜?” 切利尼娜低着头,摇了摇头。 “没有啊……”湛月叹了口气,“这可不行,在离开前,得好好跟自己认识的人道别,让他们不要担心,这才对。” “唔,可是,拉普兰德……”切利尼娜欲言又止。 “拉普兰德怎么了?你不是和我说,你好像没那么讨厌她了吗?除了我之外,就她陪你的时间最长了吧,于情于理,都该好好和她道别。” 湛月还有一句话没说。 ——如果泰拉真的在做着“历史修正”的这种事,那么,她们迟早会在外面重逢的,为了减少见面就打架的概率,现在好好道别吧。 切利尼娜脸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二个话题,你来说吧。” 湛月微笑着看向切利尼娜。 切利尼娜也多惊讶,湛月之前和她聊天时也是这样,不会自己一个人说个没完。 “呃……”她微微思考,“那么,爸爸你同意了吗?” 湛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我同意,但不完全同意。” “诶?” 切利尼娜被湛月这奇怪的说法搞迷糊了,睁着疑惑的双眼看着湛月。 “你想为了自己的誓言努力,我很欣慰,想回哥伦比亚,思考自己、家族、叙拉古,我也很支持,但是,”湛月顿了顿,“你身上有钱吗?自己能在外面生活吗?” 钱,很现实。 对于在叙拉古的湛月和生活在家族里的切利尼娜来说,钱不是事儿,是他们生活中最不需要考虑的东西,但一旦切利尼娜要一个人在外游历,钱就成了第二需要考虑的事了。 ——第一是安全问题,泰拉大陆可不安稳。 湛月还好说,好歹是个大人,也有能力,而且说不定他那些现在还活着的老朋友会接济他,但切利尼娜可不一样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虽然也有着不俗的武力和能力,但哥伦比亚这地儿吧,它不支持童工。 再说了,湛月也心疼啊。 切利尼娜微微思索。 “以武力来说,走官路,在城市里,不会有问题,独自生活也没问题……唔,钱么……” 湛月叹了口气。 “我会让西西里给你一大笔钱,足够让你在外面独自成长到十八岁,之后,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切利尼娜眨了眨眼,心头微微一动。 “爸爸……您呢?” 湛月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如果她选择离开叙拉古,去哥伦比亚,她将一个人生活。 那么,身为【父亲】的湛月呢? “我,我啊……”湛月抿了抿嘴,“我也会离开叙拉古,回到我该回到的地方。” 两人沉默。 良久,切利尼娜出声,打破了沉默。 “如果我想你了,我该去哪儿找你呢?还有,拉普兰德知道吗?” 湛月苦笑一声。 “我离开前,会告诉拉普兰德的,至于该去哪儿找我……”湛月深吸一口气,“去龙门,找一个叫‘大帝’的企鹅,加入一家叫‘企鹅物流’的公司,到时候了,我会来找你的。” 湛月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悲伤。 他不想让切利尼娜去巴别塔,去卡兹戴尔,她不应该参与战争。 如果1092年,泰拉依旧把皇姐的死归于“原剧情”,他很有可能跟泰拉撕破脸皮,打上一场,如果死了…… 切利尼娜见着了,可就不好了。 让切利尼娜在龙门等他,也好,成了,自然皆大欢喜,没成,她也只是可能觉得湛月失踪了,最坏也是只觉得湛月抛弃她了——总比知道湛月死了好。 切利尼娜觉得湛月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想了想,没想到哪里奇怪。 “好了,第三个话题,”湛月深吸一口气,脸上再度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切利尼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突然被西西里夫人通缉,会怎么想?” “诶?” 切利尼娜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没想到湛月会突然提出这么个奇怪的话题。 她犹豫了一下。 “我大概会躲得远远的吧……个人的武力很难与西西里夫人抗衡,不过,怎么会呢?” 她疑惑地看向湛月,没想出湛月提出这个话题的背后原因。 这不可能发生啊,湛月都说了,西西里夫人是他的【手下】,而她是湛月的【子女】,她也没打算仗着湛月子女的身份为非作歹,这怎么可能呢? 湛月没有解释,只是紧跟着抛出了第二个假设。 “那好,如果你突然发现,拉普兰德被家族驱逐,也离开了叙拉古,正四处寻找你,你会怎么办?” “呃……”有了上一个出乎意料的假设铺垫,切利尼娜这回倒没犹豫多久,“我大概也会躲着她吧?真是怕了她了,这都要来寻找我……” 她不太想与人发生斗争——除非必要,她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即使她有这个能力。 这一点也不“叙拉古”,但很“切利尼娜”。 湛月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这个回答,相当“原剧情”啊。 湛月能感觉到,叙拉古的“扭曲”感已经趋近于“无”了,这代表着,即使湛月现在什么都不做,也不告诉西西里“该如此的剧情”,后来的【sidestory:叙拉古人】也照旧会发生,最多有些细枝末节不同,比如西西里对德克萨斯的态度,比如德克萨斯重回叙拉古的理由。 这是泰拉的手笔吗?祂总是想要“原剧情”发生…… —————————————— 拉普兰德享受地躺在湛月温暖的怀抱中,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湛月头疼地看着赖在自己身上的拉普兰德。 这小家伙,一点也不顾及公园里其他人的视线是么?他感觉自己都快被异样的视线杀死了啊! 天见可怜,他真不是恋童癖啊! “老师,摸摸。” 拉普兰德主动把自己的尾巴送到湛月手上。 湛月下意识捏了捏,拉普兰德便应激一般浑身打了个抖,整个人像融化了一般,满脸奇怪红晕地软倒在湛月怀中。 湛月:…… 周围人是不是在打电话报警? “别捉弄我了,拉普兰德,我找你有正事的。” 湛月叹了口气,毫不留恋地提着拉普兰德的后衣领子,把她丢到一边。 拉普兰德歪嘴一笑,表情恢复正常,靠着湛月坐了起来。 “是切利尼娜要离开沃尔西尼这件事吗?” “诶,你看出来了?” 湛月有些诧异。 “当然,那个懦夫……哦不,懦妇,她现在和平时的表现可不太一样。”拉普兰德耸耸肩,“逃避斗争,有什么用呢?” “她呀,”湛月咂吧了下嘴,“她不只是要离开沃尔西尼,她要离开叙拉古,回老家看看。” “老家?”这回轮到拉普兰德诧异了,“哥伦比亚?” 她突然紧张起来,“你不会也要跟着去吧?” 湛月揉了揉她的狼耳。 “不会,但我也要走了。” 拉普兰德脸上的笑彻底冻住了,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走哪儿?” “回到我该回到的地方去。” “……不,不要……” 她的声音略微颤抖起来,一缕缕疯狂的气息缠绕在其中,湛月突然感到了一阵不妙。 拉普兰德可不想切利尼娜,她的性子可相当偏执和疯狂,稍有不慎就会成病娇的那种。 拉普兰德“啪”的一声抓住了湛月的手腕。 “你不能离开我……老师……我不能,我不能离开‘爱’的供养……” “拉普兰德,你冷静一点,我不是永远离开你了!”湛月一惊,连忙开口,试图宽慰拉普兰德。 “不,不!”拉普兰德满脸狂气,“你是我的!切利尼娜也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坏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湛月更慌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周围人奇怪的眼神,一把揽住了拉普兰德。 “听我说……” “唔。” 湛月冷不丁地腹部挨上了拉普兰德一拳,虽然拉普兰德不可能伤到他,但他着实愣了一秒。 拉普兰德颤抖着,什么话也没说,挣脱了湛月的怀抱,埋头跑开了。 湛月呆坐在原地,看着拉普兰德远去的方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拉普兰德……唉,他的错,他不该这么着急的。 “这位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警员,一脸严肃地看着湛月,手上还拿着一把制式铳械。 湛月:? “诶,等等,我犯什么事儿了?” “我们收到举报,说您有拐卖儿童和猥亵儿童的罪行。”警员脸上闪过厌恶的神情,“如果您不想受伤的话,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比较好。” 湛月:…… “那个是我的学生。” “哦,还是老师猥亵学生?罪加一等!” ? “……同时是我女儿。” 警员沉默了。 湛月看他有点不敢置信,从怀中摸出一个电话。 “喂,警长吗?我被误捕了,请麻烦说明一下情况。”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骂娘和赔笑的声音,湛月面无表情地打开免提,递给警员。 ———————————— 萨卢佐家族。 拉普兰德阴沉着脸,在站的整整齐齐的家族成员面前不停巡看着。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次行动,只许成功,如果有人掉链子,我不介意让他去见狼母,知道吗?!” “明白,少族长!” “出发,抓人!” 第143章 叙拉古人(下) 湛月这边自然不知道拉普兰德要做什么,他只以为自己操之过急,拉普兰德跑去自己一个人呆去了。 或者做些其他的方式让自己冷静,总之不太可能是带人来抓他。 怎么可能嘛! 在告别那位敬职的警官之后,湛月便琢磨着去拜访一下阿格里尼那个家伙。 西西里肯定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那个女人在叙拉古的眼线很多,湛月也从来没遮掩过自己要离开这一消息,但阿格里尼却不一定。 在叙拉古,文、阿格里尼、西西里,这三人跟湛月认识的时间最久,关系也都还称得上朋友,湛月离开之前于情于理都该去知会一声的。 心中打定主意,湛月便哼着不知名的悠远小曲,慢悠悠地往阿格里尼常在的教堂去了。 ———————————— “诶,你们谁知道大小姐这是要抓谁啊?那脸色……啧啧啧,我看了都害怕。” 催债人躲在人群中,悄声问着。 “你问这个干嘛?不管是谁,跟着大小姐总不会吃亏,你不是跟着大小姐赚过一回吗?” 其他的家族成员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催债人讪讪一笑,“说的也是,跟着大小姐混,总不能吃亏。” 上回他跟着大小姐去,本来想只是公事公办地要个债,但没成想直接抄了家,除了本该到手的奖金,他从中拿的油水可不少。 想到这里,他悄悄看了眼一脸阴沉,走在最前面,不停张望着的拉普兰德。 他偷偷把那些该给那些下贱平民的封口费给吞了一半,大小姐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拉普兰德若有所感,回头,精准地看向这个催债人。 催债人打了个激灵,连忙移开视线。 拉普兰德凝视了他两秒,随后挪开了视线,这人有问题,但先放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把【老师】给抓住来得重要。 一大票萨卢佐的人在街上乱逛着,且不说平民,就连其他家族的家族成员看见了,都没太敢从他们旁边经过。 找了一阵,拉普兰德眉头微皱。 “你,带几个人去南边,你,带几个人去西边,你,带几个人去东边,找【岳瞻】。”拉普兰德随意指了几个比较高壮的家族成员,随后特意指向那个她觉得有问题的催债人,“你,跟着我,明白了?” 催债人脸色一变,但看见拉普兰德冰冷的眼神,口中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脸上也不由自主挂上了一贯的谄媚。 “明白了!” 一众家族成员大喊一声,随后呼啦啦分好队,四散开来。 他们也很奇怪为什么要单独留下那个家伙,但比起这个,他们还是更关心自己接下来要找的人。 他们稀里糊涂跟着大小姐跑了这么久,才算知道了自己在找谁。 岳瞻……他们有印象,是阿尔贝托老爷下令不允许私自接触,不允许表露敌意,在不触犯家族利益的前提下不允许反抗其命令的特殊人员。 阿尔贝托特意强调了要牢记这“三个不允许”。 不过……如果是大小姐下的命令,老爷应该怪不到他们身上吧?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炎国来的外人,最多也就是小姐童年的启蒙老师——现在大小姐亲自带人去抓他,那他不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不过,催债人现在心里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他只是紧张地跟在拉普兰德身后。 “你有问题,”肯定的语气,“但我不会管,只要不碍着我事,你就是当了家族叛徒我也不介意,不过……” 拉普兰德冷淡地看着这个愣住的家伙。 “现在,我需要一个完全听话的手下,你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 催债人暗自松了口气,忙不迭答应下来。 ———————————————— 教堂。 “阿格里尼——” 一踏进教堂的大门,湛月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中回响着。 这个时候的教堂一般都没人,加上湛月也知道拉特兰教在叙拉古的影响力没多大,即使他吵到一两个教徒,也无伤大雅。 湛月转着头,四处看了看。 没人啊……不对啊,没人的话,教堂应该关着门才对啊,不怕进贼吗? 还是说,阿格里尼才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会回来? 湛月心中思索着,往教堂里面走去。 他停下脚步。 “zzzzz……”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躺在教堂长椅上的萨科塔装模作样地打起鼾来。 湛月头上挂起几根黑线。 “别装了,这么不想见我?我伤心了啊。” 阿格里尼猛地坐起来,伸手把戴在眼睛上的眼罩取下。 “你老人家怎么有闲心找我来聊天了?” 画面看上去有些奇怪,明明湛月外表看起来最多只有二十左右,而阿格里尼已然鬓角微霜,但阿格里尼却喊湛月喊老人家。 湛月坦然受着这个带着打趣意味的称呼,面露笑意。 “这话说的,咱们不是朋友吗?我闲着无聊找你聊聊天不行?” 阿格里尼打了个哈欠。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没事你会主动来找我?期待你做社交的主动方,还不如期待明天教堂多几个信徒。” 湛月耸耸肩,“你要期待多几个信徒的话,不如想想人们为什么不信……你这个正统拉特兰人都一副随时随时睡觉的样子,人们怎么信拉特兰教?” “啧,我随时随地睡觉,还不是因为主在保佑我,得享安详。” “得了吧,还不是那些混混知道你有人罩着,”湛月坐下来,后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说到底,人们知道,在叙拉古,信教不如信家族。” 阿格里尼沉默下去。 湛月偏头看向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好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天有空没?我打算请你和文吃饭。” 阿格里尼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开口之时,一道清晰的脚步传入耳中。 两人同时看向教堂的大门口。 一道脸上挂着谄媚笑容的身影走了进来。 ———————————— “呃,那个,很抱歉打扰两位雅兴,但是……”催债人搓了搓手,似乎想要说什么。 他脸色兀地一变,凶狠起来,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弩箭,对准了湛月。 “咻——!” 泛着寒光的弩箭划破空气,朝着湛月面门而去。 湛月眉头微皱,随意偏头躲开了高速射来的弩箭。 弩箭射在湛月身后的长椅上,直接洞穿了木质的椅子。 催债人似乎毫不意外,一击不中,他立马朝湛月扑了过来,试图束缚住湛月的手脚。 但很可惜,湛月只是随意抽了他一巴掌,就把这家伙抽飞了出去。 催债人本来还兴奋地想着自己之后又能拿多少奖金,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感觉世界天旋地转,黑色晕染着整个教堂——然后便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湛月收回手掌,有些疑惑地看向阿格里尼,但阿格里尼也疑惑地看向湛月。 很明显这个陌生的家伙就是冲着湛月来的,但湛月仔细想了想,他最近好像没什么仇人,之前的狼王——除了朱塞佩——可都是西西里干死的,他几乎没有露过面。 而唯一可能报复他的,只有那个愚蠢到来威胁他的那个蠢货狼王,但那个家伙背后的家族几十年前才被湛月“清洗”过一遍,要为那个家伙报复,在知道湛月战斗力的前提下,怎么的也不至于只派一个人来。 ——甚至这个人都不是灭迹人,弱的一批。 就在湛月和阿格里尼两脸懵逼地对视之时,一道银色的身影倏地从窗户中窜出,直直扑向湛月。 湛月的反应相当神速,他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完成了拔剑和转身的动作。 在看清楚袭击者的那一刹那,湛月就要挥下去的剑刃硬生生被他停住,而后,他丢掉了剑。 银色的身影撞在湛月身上,但湛月纹丝不动。 拉普兰德拿着“日晷”的剑柄,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一下一下地砸着湛月的脑袋。 阿格里尼这时才讪讪地放下举起来的铳械。 原来是那个深得湛月喜爱的萨卢佐啊,还好他铳械要做出攻击还有一个拉栓的前摇,要不然他这发子弹可就已经打出去了。 话说……他是不是真的有些老了,反应慢了好多…… 阿格里尼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看着湛月,做出一个贱贱的表情。 “我走了哈。” 湛月用死鱼眼看了他一眼。 —————————————— 拉普兰德固执地一下一下敲着湛月脑袋,她估计认为只有这样,湛月才会被她“捕获”。 湛月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生疼,估计是心理原因,就拉普兰德,还没有能够达到能击晕他的水平——估计蒂蒂可以。 湛月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抓住了拉普兰德的后衣领,把这个小家伙提了起来。 看着在半空中依旧张牙舞爪,但脸上却挂着令人怜惜的委屈表情的拉普兰德,湛月把心中叹的那口气实实在在地叹了出来。 湛月的另一只手“啪”的一声接住了打来的剑柄。 “拉普兰德,如果想要偷袭,就不要用这一头,”湛月操控着拉普兰德的手,强行把“日晷”的剑尖对准他,“要用这一头。” 拉普兰德脸色大变,她焦急地想要把“日晷”收回去,但奈何湛月一直拿着她的手,动弹不得。 湛月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是很在乎我嘛。” 听到湛月依旧柔和的语气,拉普兰德心中的委屈和烦躁并着偏执的疯狂一起涌上,她皱了皱鼻子。 “唔……” 哭泣的前奏。 湛月眉头猛地一跳,连忙把拉普兰德放了下来,但一放下来,拉普兰德就又一把扑了上来。 这回没有用任何外物,只是把头埋在湛月怀中,压抑着的哭声润湿了湛月的衣襟。 湛月沉默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拉普兰德的头发和狼耳。 他清楚,在拉普兰德尚且短暂的人生中,他这个写作【老师】,认作【父亲】的家伙,到底在她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拉普兰德并不像切利尼娜,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一方面,湛月告诉她,她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无需在意家族,另一方面,阿尔贝托——或者说整个家族——告诉她,她是萨卢佐的少主,是必须接过家族,带领家族的人。 湛月并没有时时刻刻都呆在她身边——实际上,随着湛月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她和切利尼娜,湛月就再没有经年累月地陪伴着她了。 而家族在。 所以,拉普兰德接下了对稚童来说太过残酷的“任务”,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湛月陪伴着她,无忧无虑的那几年,便成了她最珍贵的回忆。 ——而当湛月说,他要离开了,长久的,不知何时见面的那种之时,她心中会产生何种的感情不言而喻。 湛月明白。 但他要走。 他也明白,拉普兰德会想明白的,她是他认可的“家人”,是他从没在她面前说出口过的“义女”,他相信她。 湛月抱着不停颤抖的拉普兰德,感受着怀中的湿润。 ———————————— 黄风卷起千片叶,昏雨沉下百缕云。 罕见的“太阳雨”呢,能一边看着黄昏,一边看着细雨。 拉普兰德脸上挂着泪痕,怔怔地看着教堂窗外的绝美景色。 坐在她身边的湛月也陪着她一块看着这罕见的景色。 “下雨了呢。” 湛月感慨一句。 “嗯……下雨了呢……” 拉普兰德怅惘地回应着。 “好看吗?” “可总是会结束的,很快,黑夜就会降临,而后,雨会越下越大——或者越下越小——总之不会再有这么美的意境了。” “但是啊,”湛月笑着抚摸了下拉普兰德的狼耳,“只要生活下去,总会有一天再看见这般的景色——或者,见证更美的景色。” 是啊,他就见过很多很多次,这般美丽的景色了——也见过,经历过,很多很多次分别了。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李煜。 分别后,湛月很少会再见到自己的那些老朋友了,只有时间点靠近现实的,偶尔才会遇见,很幸运的是,他的执念,他的“家人”,都是“现实”中的人。 拉普兰德沉默了。 湛月没在意,继续抚摸着她的狼耳。 “拉普兰德,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 拉普兰德指了指自己。 “嗯,就是你,我身为长辈,自然要关心你的生涯规划。”湛月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我大概会按照家族的道路走下去吧……我其实不喜欢家族,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继承人,如果我不是继承人,不是阿尔贝托的女儿,我现在应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 她脸色复杂。 “而不是现在这样,习惯了杀人,习惯了暴力。” 湛月脸色不变,只是轻柔的微笑着。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尽管离开吧。” “可是,离开之后,我又应该做什么呢?”拉普兰德看向湛月,“【老师】,请教我。” “这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不应该事事都由我做主,不过,既然你向我求助,我也乐意给出建议,”湛月乐乐呵呵笑了下,“如果你仍然有和切利尼娜做斗争的念头,不妨去学习她,她现在啊,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拉普兰德一愣。 切利尼娜?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那个幼稚鬼,那个愚蠢的师姐…… 她抿着嘴,银色的眸子中燃起某种宿命般的偏执。 是的,她要看看,德克萨斯怎么做的,她为什么比自己强? 观察,理解,学习,超越。 最好在完全战胜德克萨斯之后,指着她不甘的脸说上一句“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看着拉普兰德突然精神起来的样子,湛月一愣,好家伙,果然是真爱,一提到切利尼娜,拉普兰德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谢谢,老师……”拉普兰德看向窗外的黄昏,“时间不早了,能抱抱我吗?” 湛月微微一笑。 “当然,我的‘家人’。” —————————————— 拉普兰德毫不客气地给了躺在地上的催债人一剑——捅的大腿。 强烈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就惊醒了这个从一开始就倒在地上的家伙,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大小姐……”他捂着流血不止的腿,“事都办好了吗?” 拉普兰德冷淡地点点头,“办好了,没你们事儿了,我已经通知其他人回家族了,至于你……” 听着拉普兰德拖长的尾音,催债人心跳到了嗓子眼。 “自己还走得动的话,就自己走回去,走不动,就自己打个车。” 拉普兰德丢下后半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空荡的教堂。 催债人怔怔地捂着自己的腿,看了看教堂的四处, 教堂离街道有点距离,不多,但是对于现在腿受伤的他来说,是段煎熬的距离,更别说,天都已经黑了,加上他这副典型的家族成员装扮,有哪辆汽车敢接他? 催债人恨恨地捶了下地板。 可恶,拉普兰德……你以为自己想要叛出家族的想法没人知道吗?我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眉宇间再没了往日的谄媚,变得阴狠下去。 拉普兰德似乎清楚他做过哪些龌龊事,她一日在家族,他就一日难得心安,加上她也没把他当过人,何不先下手为强,在阿尔贝托老爷面前告发了这个可恶的小鬼和那个外人! 打定主意,催债人咧嘴一笑,但大腿上的疼痛却让他回归了现实,他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拉普兰德,随后扶着长椅慢慢站了起来。 ———————————— “你是说,拉普兰德有叛出家族的意思?” 阿尔贝托面色平静地盘着手中的橘子,坐在高椅子上,低头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催债人。 “是的老爷,我亲耳听见的,千真万确。” 催债人狠狠点了点头。 “哦……”阿尔贝托似乎认真了一些,“那她是想去哪儿?背后又是哪家在挑唆?” 催债人低着头,迅速答复着。 “拉普兰德想去哪儿,我没有听到,但与那个被西西里夫人网开一面的德克萨斯遗孤有关,至于是哪家……其实没有其他家族,是岳瞻,那个外人。” 阿尔贝托盘玩橘子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他微眯起眼,眸中绽放出慑人的寒光。 “你说,是谁?” “老爷,是岳瞻!那个您曾经给予特权的炎国人!” 阿尔贝托身躯微微往前趋。 “就你知道这事吗?” 他的表情变得恐怖起来。 由于低着头,催债人丝毫不知道阿尔贝托的表情变化,他暗自窃喜,看来是要单独奖赏他了。 “是的老爷!就我一个人知道!我舍生忘死,偷听来的这些消息!” 他骄傲地抬起头,看向阿尔贝托。 闻言,阿尔贝托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向后躺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慵懒起来。 “那这事好办了……你过来。” 催债人欣喜地站起来,恭敬地俯身凑上去。 阿尔贝托脸色冷漠下去,闪电般掐住了催债人的脖子。 “唔……呜呜呜呜……”催债人立马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口中不住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丹布朗。” 阿尔贝托偏头朝向门口,叫了声。 “老爷。” 门咔地一声开了,露出其后一个黑瘦精悍的鲁珀汉子,他看了眼试图用眼神向他求救的催债人。 熟练地挪开视线。 “老爷,需要我做什么吗?” 阿尔贝托手中稍稍用力,只听见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和催债人痛苦的呜咽声传来。 “嘭。” 阿尔贝托松开手,仍由催债人热乎的尸体滑落在地上。 “把他处理了,对外就说,这家伙私通其他家族,按家规处死了。” 丹布朗微不可查地“嘁”了一声,不爽地走上前提起尸体。 “老爷,我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像几年前那样跟人打个痛快啊?天天做这些小事……” 阿尔贝托重新盘起橘子来。 “耐心等着,会有的。” 他眼眸中,一抹晦暗不明的神光闪过。 拉普兰德…… ———————————— 文家中。 湛月揽着文的脖子,咕噜咕噜灌着属于叙拉古特产的酒。 阿格里尼更是喝得红光满面,不停地打着嗝。 “哈哈哈……文你别一脸死样啊,难得哥几个聚会,没有西西里那个老娘们儿,你也喝几口啊!” 他大笑着,随意伸手拿了块披萨,塞进自己嘴里。 文抽抽着嘴角,试图推开揽着自己的湛月,但可惜,他一个写剧本的,想跟海嗣第五神拼拼力气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湛月放下酒瓶。 “今天趁着高兴,我宣布个事儿!” ——我是个()! 当然不是。 听到湛月这句话出来,阿格里尼看似醉醺醺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就说湛月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他开party,他来叙拉古这么久了,都没开过几回party,还是拉特兰好。 文也是趁机推开了湛月的胳膊——当然,湛月让他的,谁让这些天他是又住人家的,又吃人家的,还花人家钱呢。 “我要离开了,”湛月顿了顿,“叙拉古。” 文脸上一喜。 湛月面色不善地看了过去。 文若无其事。 且不说这边,阿格里尼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 “就明天吧,”湛月点着下唇微笑着,“我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该走了,呆在这里,对于西西里,对于叙拉古来说,没有任何帮助,不是么?” “这是你的叙拉古,没人敢说什么。” 文突然出声,他一本正经地从旁边沙发上的乱纸堆中翻出来一本书。 他信手翻到一页,指着给湛月看。 “《叙拉古的前世今生》写到,现在的叙拉古至少有一半属于牧狼人和狼母,而狼母属于牧狼人。” 湛月没有去看,只是笑着把这本书推开。 “大剧作家,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我这些天花你的还没花够?” 文脸色一变,他干咳了两声,收回了那本书。 “咳咳,叙拉古只有一半属于你,那另一半便属于她的子民,而她的子民现在属于西西里,你确实该走了。” 湛月撇撇嘴。 呵,男人。 湛月喝了口酒。 三人沉默。 “嗨,喝!不醉不归!” 湛月高举酒杯。 —————————————— 次日。 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难得地没有见面就互相阴阳怪气,西西里、文、阿格里尼这仨也难得地聚齐了。 湛月摆摆手。 “都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又不是死了,以后还会相见的。” 西西里轻笑一声。 “谁死了,都不会是长生不死的你死了。” 湛月微微一怔。 ……嗯,都不会是我死了。 他甩开心中的思绪,脸上浮现出笑容。 “保重身体,坚持到我回来看你们啊。” “嗯,再见。” “再见。” 湛月挥挥手,转身。 只是一个眨眼,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阵吹拂而过的风,吹得荒野上的高草丛齐齐低下了头。 远处,一道黑色的狼影见到这一幕,默默转身,离去。 他终究离开了,甚至没有通知她。 他不属于荒野。 (叙拉古卷终) 第144章 回归 饶是湛月,也记不太清自己这是第几回穿梭时间了。 在心中默默构筑熟悉的术式,呼唤泰拉前来辅助—— 湛月集中起精神,一心二用,在心中悄悄构筑起第二个术式。 时—— 湛月眼前一花,身体才产生一阵微妙的浮空感,第二个术式都还没有构筑完成,双脚上便又传来熟悉的踏实感。 ——停。 湛月静默地看着眼前被术法静止的世界。 慢了吗? 摇了摇头,湛月解除术法,四处看了看。 这是一片荒野,四周并没有什么参照物,唯一看得见的只有一望无际的沼泽和天边的高山。 但光是地形,并不足以让湛月判断出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不过,他算是知道自己应该不是在“修正”开始之前的那片荒野,在湛月记忆中,那里既没有沼泽,也没有什么山峰。 看来是出了点差错,落地的地方有一些偏差,也正常,穿梭时间是个精细活,他还试图一心二用,出点差错也是活该。 那么,这里是哪儿?看上去很荒凉,没有人烟。 湛月皱了皱眉头,看向头顶的太阳。 天空雾蔼蔼的,分辨不出太阳的具体方位。 湛月沉默了,算了,随便找个方位一直走吧。 知道自己在哪儿之后,先回卡兹戴尔去看看博士他们,然后才去大炎吧,至于他察觉到的那些不对……还是先瞒下来吧,面对泰拉这种神秘的“神明”,就算博士知道了,也于事无济,反而让人白白为他担心。 晃了晃脑袋,湛月望了眼远处的山峰,就先朝着那里走吧。 —————————————— 莱塔尼亚,冬灵山脉脚下,沃伦姆德。 湛月抬头再次看了下山脉。 在远处的时候没有认真望,到了近处,这才看出来,这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整个山脉。 这山看上去有些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山顶有雪,往下便是几乎纯黑的黑森林,时不时便有不知名的类似乌鸦的羽兽飞出,仔细侧耳倾听,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凄厉的“呜呜——”声,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什么未知的生物。 这种阴森风格的山脉不多见,但湛月活了这么久,也见过很多山脉了,没见到什么标志性的地标的话,一时间还真认不出这是哪座山。 不过,湛月收回仰望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移动城镇,目光与一位正好奇看着他的男性卡普里尼村民对上。 有人的话,就好办了。 —————————————— “你好?(大炎语)” 湛月挥着手,脸上挂着微笑,和善地向这名村民走近。 “呃,这人说的啥话啊……(发音有些奇怪的莱塔尼亚语)” 看着湛月走近,村民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他局促地挠着后脑勺,看上去很腼腆。 湛月眼中流露出一抹意外,这是从叙拉古跑莱塔尼亚来了?而且,从之前看到的山顶的雪来判断,这里应该还是莱塔尼亚的北方。 湛月亲切地拉住村民的手,脸上堆着热情的微笑。 “莱塔尼亚老乡啊,我是炎国的游商,路上被劫匪打劫,与大部队走散了,请问……这是哪儿啊?今年又是哪年啊?(纯正的莱塔尼亚语)” 村民兀地被湛月拉住,脸上的表情显得更不自然了,他看起来真的很尴尬。 “呃……这里是沃伦姆德,我们也是最近因为躲避天灾才移动到冬灵山脉脚下的……呃,至于今年的年份……”他偷偷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湛月一眼,似乎不明白湛月问这个干嘛,“女皇治国已经九年了,今年应该是1087年,怎么了?” 湛月心中了然,看来时间没回错,就是地方差的有些多,而且,沃伦姆德啊……这地方,啧啧。 他不动声色地往村民手中塞了一块银币,虽然叙拉古和莱塔尼亚的货币并不流通,但单纯的银子在哪里都能吃得开。 “没什么,只是走得有些昏头了,咳咳,兄弟,我想知道咱们沃伦姆德哪里有卖地图的,你知道门道吗?” 村民感到手中的重量,咽了口唾沫,看向湛月的眼神再无尴尬和警惕,只余下热切。 “知道,知道!” —————————————— 沃伦姆德集市。 湛月并没有任何当地的“铸币”,但无所谓,他有从西西里和文身上薅来的金银币。 很遗憾的是,湛月并没有见到任何“冬灵血巫”或者其他有着冬灵血脉的族人,看起来他们确实不经常出门见人——或者说湛月的运气不是很好。 “老板,一份去卡兹戴尔的地图而已,收30铸币是不是太多了?你其他地图都只卖5铸币……” 村民不甘心地看了眼手中湛月给他的十个银币。 那个炎国来的游商真是有钱,随随便便就丢给他十个银币,让他随意采购,剩下的都是他的报酬。 他不太确定一个银币能换几个铸币,但这种纯银的东西应该便宜不到哪里去,他应该还能大赚一笔的。 但这也不能这样宰啊?一份地图卖一百?抢来钱都没这么快。 老板微微抬起眼帘,不屑的眼光从那一条缝隙中射出来。 “看你这穷酸样,没钱不知道找给你钱的啊?买不起别买!” 老板说得很大声,站在店门外的湛月都听见了。 村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是,普鲁森,你店大欺客,就不怕我找宪兵队去?” 不讲还好,一讲,老板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安迪,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我这可是合法买卖,你买不起就告官,就是我的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而且……”他拖长了声音,“宪兵队的队长是我弟弟,你觉得你告得赢?” 他的神情变得极为蔑视。 “再吵吵,30铸币的价你就别想了,翻个三倍不过分吧?” 名为“安迪”的村民脸色一变,神色挣扎起来。 站在店门外的湛月脸色平淡地看着这一幕。 这份地图他其实不是非要不可,只要知道了现在的方位,他就能走回卡兹戴尔,不论路上遇上什么艰难险阻。 他只是不想绕远路,才想着买一份地图。 湛月抱臂,站在店门口。 他给了足够的钱,这位“安迪”没能省下来,反而傻乎乎地“财露白”,因而被人勒索,那可不关他的事,他给十枚银币完全是善心大发,再出手帮忙,那就太多了。 他是【游商】,不是【保姆】。 店内,安迪咬咬牙,从怀中掏出钱,恨恨地递给老板。 老板见到安迪这就服软了,喜笑颜开,脸上那象征着“眼睛”的两条小缝都睁开了,笑嘻嘻地点了点钱袋中的钱,这才把一张崭新的地图抛给安迪。 “毕德曼才画的最新地图,拿好了,破损了我不给换啊。” 安迪憋屈地接下地图,埋着头走出了这家全集市唯一一家卖地图的商店,把地图给了湛月。 湛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谢了啊,咱们有缘再见,” 安迪抬起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面前空荡荡的,完全没了那个炎国商人的身影。 他愣了愣。 安迪使劲搓了搓自己眼睛,然后慌忙从自己口袋中掏出那十枚银币,看到银币完好无损之后,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打了个哆嗦。 他这是不是撞见沃伦姆德传说中的那些个鬼魅了?这十枚银币是不是应该去找那些血巫祛祛邪? —————————————— 三日后,卡兹戴尔,巴别塔。 轻松地穿过一层层巡逻的哨兵和四处干着活的干员。 湛月的手指刚触摸到巴别塔的大门,一点锐利的寒芒兀地出现在他的后心上。 湛月开门的动作一滞。 “唔……湛月?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湛月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阿斯卡纶姐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到了我身后我都没发现。” 阿斯卡纶撇撇嘴。 “少恭维我,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浑身上下一点肌肉都没紧绷,早就发现我了吧?” 如果是其他人,她的攻击就要到来之际,浑身上下一点反应和防备都没有,那还能归结于是这个人太菜,但对于湛月,阿斯卡纶是一点都不信,这个小家伙的反应快得可怕,比她都要快上三分,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湛月“嘿嘿”一笑,没有辩解。 阿斯卡纶把匕首插回腰间的刀袋。 “在龙门玩得怎么样?” “还行,陛下呢?博士呢?凯尔希医生呢?” 湛月懈懒地靠着墙壁,发出灵魂三问。 阿斯卡纶左右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 “这里不适合讲这些,进来讲吧。” 湛月眼中闪过一缕意外,但没有多嘴,乖乖跟着阿斯卡纶进了巴别塔。 ———————————— 坐着电梯到了博士办公室在的楼层,阿斯卡纶伸出手敲了敲博士办公室的门。 “请进。” 里面传来博士的声音。 阿斯卡纶伸手拧开房门,湛月跟着探头探脑地一块儿进去了。 “小月?回来了也不讲一声?” 博士显得有些意外。 与此同时,湛月身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一声。 湛月眨眨眼,掏出通讯器,查看了一番,然后疑惑地看向博士。 赫然是博士发来一条短讯,而短讯里只有一个句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呃,这是什么意思?” 博士面色如常地把藏在桌下的手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他看向阿斯卡纶。 “是他。” 看到这一幕,湛月更迷惑了。 阿斯卡纶默默从他侧面走到博士身后,当起了木头人。 “是变形者集群,”博士随意指了指沙发,示意湛月坐下,主动解释起来,“最近检查到有祂入侵,虽然已经揪了出来,并且赶走了,但是还是放松不得,再加上小月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回来,多留个心眼子也好。” 湛月恍然。 “噢……那个钻牛角尖的家伙……祂伪装成了谁,又是谁发现的?” 湛月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博士耸耸肩,黑色的兜帽反重力地纹丝不动。 “凯尔希才去了维多利亚,说是找一个叫海蒂的她的弟子,那家伙就急不可耐地伪装成凯尔希进来了,不过,祂什么损失都没造成,就被logos赶跑了。” 湛月眨眨眼,伪装成老妈啊……没有“吞噬”就进行“变形”的话,熟悉的人确实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变形者集群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才对啊…… “不过……”博士拿着笔,点了点桌上的文件,“祂的目标应该不是巴别塔,就是logos,以祂的立场和性格,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特雷西斯驱使。” 果然,博士也想到了。 “好了,湛月,欢迎回家,你的假期还没到期,想去哪儿玩随意,记得找我报备一下就好。” “知道了。”湛月站起来,“w呢?皇姐呢?我有点想她们。” 博士似乎是翻了个白眼,但由于兜帽遮着,湛月也没看的太清楚。 “w和陛下在主控室,小月,有空管管你媳妇,别让她太黏着陛下了,还有,也别总看不惯我,我又没做什么,她应该听你的吧?不至于咱们家两个男人都是妻管严吧?” 湛月干咳一声。 “自然,自然。” ———————————— 推开主控室的大门。 “呵呵呵呵,陛下……” 一推开门,湛月就看见w正一脸痴样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特蕾西亚操控巴别塔的主控系统。 门打开的声音瞬间惊醒了w,也让特蕾西亚把视线移了过来。 就在特蕾西亚和湛月对视的一瞬间,湛月清楚地看清楚了她眼中的无奈和宠溺。 ——对w的。 而w则是“蹦”地一下跳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似乎就要滴下血来。 “啊,小月啊,你回来了,欢迎回家,”特蕾西亚温柔一笑,“w总是念起你呢。” 湛月瞥了眼已经开始凶巴巴地盯着他,似乎在警告他马上忘了刚才那副景象的w。 他不觉得。 比起想念他,也许w更稀罕就在眼前的皇姐呢,他不在的这段日子,w估计也过得相当舒心。 也是,作为特蕾西亚单推人的w,能有活生生的特蕾西亚,还能借着湛月的关系亲近贴贴,估计她已经快活得不行了吧? 果然,比起特蕾西亚,他湛月只是一个过客吗?(悲) 湛月摊开手。 “皇姐,有没有人说你不会说谎?w明显不想我嘛,我好心痛……” 配合着自己的话,他露出一个心痛的表情,很假。 w撅起嘴。 “湛月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指桑骂槐?伊内丝那个老太婆听了都要甘拜下风了。” 就算伊内丝不在场,她也没忘了损伊内丝一下,不愧是“好闺蜜”。 湛月嘿嘿一笑,主动走上前,张开怀抱。 w脸红了下,似乎对于在特蕾西亚面前拥抱湛月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回应了湛月。 “欢迎回家,湛月。” w的脑袋埋在湛月胸膛上,声音闷闷的。 特蕾西亚露出欣慰的姨母笑。 ———————————— 湛月没打算在巴别塔呆多久,他只是在外面过得久了,想回来看看,这看过了,也就要走了。 为了应对未来的各种可能,湛月必须走。 有w的被窝很温暖,也很软,很舒服;有博士出主意,不用动脑子的日子很爽;有华法林、可露希尔那群活宝一块闹腾很快乐——所以,为了延续这种生活,湛月更加不能沉溺其中。 他得回龙门。 大炎是个很不错,很不错的合作对象,一来,整个大炎朝廷在历史上都欠了他人情,二来,大炎的实力相当强劲,虽然没有战争验证过,但湛月估计大炎保守等于两个乌萨斯。 北抗邪魔,南御海嗣,国内还要时时刻刻盯着那些巨兽和岁相那一大家子,时不时还要跟乌萨斯和其他国家摩擦一下,压力如此巨大,大炎都是一副欣欣向荣,全泰拉第一的模样。 不过…… 比起和大炎谈合作这件遥远的事,还有两件更近一点的,有关于大炎的事。 一是大帝,那只矮胖企鹅,估计和修正前差不多,跟他的关系也应该没有变化,毕竟叙拉古的事儿和它没关系,大帝的实力也很不错,作为能够轻松干爆扎罗的正经兽主,得想个办法捆到湛月的战船上。 二是重岳,远在湛月才开始修正扭曲,还在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家族的时候,重岳的记名弟子,切利尼娜的舅舅,克里斯就传达过重岳在找他的消息。 湛月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当时重岳口中所说的跟山海众极为相像的所谓“神秘组织”,应该会引起一场乱子——而且,极有可能是“扭曲”。 湛月下定决心要在这次大炎之行里好好试探一下泰拉。 如果他运作得当,当朝皇帝不敌视他,大炎便是他的半个主场,他有着天然的优势。 而且,再不济,湛月就去找“帝”留给他的那件东西,凭着“帝”附在上面的“自在极意功”,湛月也不带怕的。 那是除了湛月自毁的最终底牌之外,湛月能翻出的次强底牌。 当然,如果湛月有时间,等到以后星门打开,泰拉大陆的源石技艺再度飞越,他厚着脸皮让博士派安洁莉娜来帮他,泰拉也不足为惧。 ———————————————— 一周后。 湛月摇下车窗,冲前来送他的w挥了挥手。 “死外边得了,龙门还能有我好玩?” w抱怨一句,但还是挥起了手。 “w,别太黏着陛下了,别到时候陛下找我说你烦~哈哈哈……” 湛月坏笑着,一脚油门。 w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脸色猛地变得不自在和羞耻起来,她恼羞成怒地冲上来,但只能看着已经加速起来的汽车远去。 “要你管!” 她涨红着脸大喊了一句。 湛月看着后视镜里w的窘样,微微一笑。 收回视线。 他的脸色渐渐冷却下来,一抹忧虑出现在他眉宇间。 唉,和大炎谈合作,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头疼。 —————————————— 大炎,龙门。 大帝大摇大摆背着“手”,戴着自己的黑墨镜,在“企鹅物流”的据点左看看右瞧瞧,一副大老板做派,显得很满意。 “不错,不过……”大帝背对着正在装修家具的人员,霸气侧漏,“还少了一些东西。” 装修人员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一场演唱会走红的企鹅在搞什么。 不过,他们明白顾客应该是有需求了,于是有人把经理推了出来。 “呃,”经理整理了下自己粘上灰尘的西服,“请问客人,你是还有什么需要吗?我们推荐新推出的……” 就在他极其没有眼力见地要开始推销的时候,大帝出声打断了这个家伙。 “好了,我没有兴趣买你们那些个家具,我问你们,有乐器卖吗?” 大帝做了个打碟的动作,“碟机,吉他,电贝斯……” “呃,”经理有些汗颜,“那个,贝斯不就是吉他吗?” 大帝皱起眉头,“喂,搞什么,贝斯是贝斯,吉他是吉他,怎么搞一起了?还有,问我问题,不如回答我问题——你们难道没卖的?” 经理更加汗颜,他之前从来没有应付过“明星”这种人物,更没有应付过像大帝这般,在装修的时候问他们卖不卖乐器的。 看到他这幅窘迫的样子,大帝也是撇了撇嘴。 “算了,看你这样子也知道,你们也不懂什么乐器,就算卖乐器估计也都是一堆破铜烂铁,”大帝挥了挥自己的鳍,“没事了,去玩吧。” 经理脸色一黑,他那是在“玩”吗?他这是在监工好吧?还有,怎么有人问卖家具的有没有乐器啊?这种事不应该去问乐器行吗? 不过,当着大客人的面,经理也不敢发作,他只好黑着脸,转头看向装修的工人。 “看我干啥,干活啊!” 大帝吹着自己编的小曲,没再关注据点的装修,自己溜达着出了门。 ———————————— 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小别墅的门口。 熄火,下车,关门。 湛月抬眼看向眼前属于自己的房子,感慨万分。 拉普兰德生活过的痕迹估计已经荡然无存了吧,大帝…… 湛月才感慨到一半,别墅的门就“咔”的一声开了。 一架架子鼓颤颤巍巍地从门口挤了出来。 湛月:…… 他死亡凝视着抬着架子鼓的大帝,而大帝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努力地、一步一步地、坚定不移地抬着架子鼓向着街道挪去。 大帝透过架子鼓的缝隙看见街道旁边停了一辆汽车,还有一个人的下半身,似乎是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显得有些突兀和奇怪。 “喂,前面的,让一下!或者,我允许你为龙门最炙手可热的歌唱家效劳——帮我搬一下乐器。” 湛月:…… 久久没有得到回复的大帝既没有等到面前的人让开,也没有等到这个人来帮把手,它咂吧了下嘴,一张企鹅脸上显露出明显的不耐。 它(自认为)霸气地放下架子鼓,推了推墨镜,(自认为)高傲地抬起头,看向这个“不识相的家伙”的脸。 大帝:…… 湛月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恐怖,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 “大帝,好久不见啊,在我家捣鼓啥呢?嗯?大·明·星?” 大帝的额头上浮现出点点冷汗,它慌张地左张右顾,眼神飘忽。 “呃,那个,那个……不是,我……”它的脑袋飞速运转起来,“我,呃,这是我自己买的啊,可不是从你家地下室里拿的啊。” 湛月歪着脑袋,恐怖微笑不变。 “哦,这样啊,那我们进去聊吧,顺便看看我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大帝汗流浃背了,眼瞅着是骗不到湛月了,它“噗通”一声直接扑到湛月腿上,“湛月,看在我和狼母的交情的份上,放我一马!” 湛月眨眨眼,脸上的恐怖表情收敛起来,变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知道狼母和我有点关系的?” 大帝松了口气,重新站起来,一脸傲然。 “在十多年前,哥伦比亚,当时我才离开莱塔尼亚那个僵化的破地方,唔,就看到你帮着那个叙拉古的家族把哥伦比亚的军方给揍了,最后你不是追着狼母走了吗?” 湛月有些讶异,没想到当时大帝就在旁边看着,他当时心神全都在狼母和那些哥伦比亚军队身上了,竟然没注意到战场周围还有这么一只胖企鹅。 “嗨,本来我都不在乎那些神话传说的,觉得都是世人夸大美化的,但看到狼母对你的态度,我有些好奇,就去叙拉古和莱塔尼亚了解了一下。” 大帝有些自得。 “唔,”湛月沉吟片刻,“这些都无所谓了,现在我只是你的合伙人……而现在,我们还是来算算你偷了我多少东西吧?” 大帝脸色一变,“喂喂喂,不是不计较了吗?诶诶诶,别抓我毛啊!” ———————————— 大帝揉着自己不知道有没有的脖子的周围,它感觉自己脖子旁边的毛都被湛月给抓没了。 “湛月,你突然消失了一周,去干嘛了?” 湛月往桌子上端上一盘素菜。 “别多嘴,吃你的菜。” 大帝撇撇嘴,“就这些青菜?” 湛月瞪了它一眼。 “想吃好的,自己买菜做去,家里冰箱就剩这些了。” 大帝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一顿饭无言。 大帝打了个嗝,“我说,湛月啊,企鹅物流也建了,演出也演出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湛月擦了擦嘴。 “你在龙门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别发达了忘了我这个合伙人就好。” “嗨,这哪能啊,”大帝豪迈地挥鳍,“做至高至美至强的明星,可不能有任何污点啊!” 湛月“啧”了一声。 “我接下来会离开龙门,去玉门,去跟一位老朋友会会面,我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家里跟遭贼一样空了。” 大帝瞪大了眼睛。 “说谁贼?!歌手的事,也能叫贼吗?” 好了,后面的忘了,不用说了。 “不过……”大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湛月,也许你也不用那么急着去玉门。” “嗯?” “前天发了公告,这座城市将在一个月之后和玉门暂时拼接,如果你不急的话,等一个月,玉门自己就过来了。” “啊?” 湛月一脸懵。 不是,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魏彦吾不是才迎接过他的老丈人吗?虽然说对比大炎来说,一个小小的东国不算什么,但好歹也是两国建交,这么大的事…… 湛月突然想到什么。 玉门和龙门暂时拼接……这也是大事啊,两座重量级的移动城市,对比起一个南北分裂,互相倾轧的东国,明显是前者更重要一点啊。 而且……两座城市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拼接? 湛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的脑袋暂时想不到哪里有问题,但是他可以直接去问老魏。 魏彦吾虽然心思复杂,不一定会全盘托出,也不一定会说真话,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会说,而且一定会有真话在其中。 因为他是湛月的结拜兄弟,就算是出于利益而结拜,就算是互有顾忌,未曾以完全的真心相交,但就凭这层关系,他就不会拒绝为湛月提供消息,哪怕这消息半真半假。 嗯,去问问吧。 第145章 掠镖 次日清晨。 即使时间尚早,但龙门的街头上已然出现了往来不息的车流,一家家早点铺子也配合地打开了门,放出袅袅炊烟,为这座城市添上一抹人气。 “我说,”湛月揉了揉眉心,有些没精打采的,显然是没睡醒,“大帝你非得跟我来‘见见世面’吗?作为兽主,你应该见过大世面的……” 走在湛月旁边的大帝推了推墨镜,“哼,你懂什么,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兽主’,而是一位冉冉升起的巨星,要在这座城市混,自然要跟市长打好关系。” 湛月撇撇嘴。 这家伙性格就是这样的不着调,明明身为兽主,手上握着前文明的一些残缺技术,随便拿出点都能换得很高的地位,但它就是不乐意,就是要靠自己的“才华”吃饭。 不过,这样才是“大帝”。 “先说好,到时候别乱插嘴,我还想企鹅物流在龙门能混得下去呢。”湛月打了个哈欠。 大帝不爽地给了湛月大腿一巴掌,“什么话,我难道还是什么小孩儿吗?我年纪比你还大不少!” “是是是……”湛月撇撇嘴,没有再争论下去。 大帝确实很古老了,但它从外表上来看,也确实看不出它哪点古老了——除了它认真跟人动手的时候。 湛月的别墅和魏府距离不远,没走多久,湛月和大帝便到了魏府的门前。 “唷,老李,”湛月上前跟正守门的退役警官打了个招呼,“魏老龙在家吗?还是说我要去政府找他?” 被湛月称作“老李”的黎博利看到湛月,脸上露出一个得体而又不失距离的笑来,他暗戳戳往后挪了点,顺带着观察了一番湛月旁边的陌生人物……呃,应该是人物。 “湛局长,呃,这个,魏大人今早就已经离开龙门了,要是想见魏大人的话,还是要等上几天的……”老李推开湛月递过来的龙门本地香烟,“值班呢,不抽,不抽。” 湛月可惜地撇撇嘴,把香烟随手揣进衣服口袋里。 “魏老龙干嘛去了?” 湛月随意问道。 “呃,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文月夫人在龙门,您要拜访的话,我可以帮您预约。” 大帝扯了扯湛月的衣服,让湛月看向它。 “文月夫人是谁?” “魏彦吾老婆,龙门的第二实权者。”湛月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接着抬头看向老李,“用不着那么麻烦,我等就是了,对了,别告诉文月夫人我来过啊。” 湛月开玩笑地指向老李,“嘴巴不牢,小心我削了你的退休金。” —————————————— 文月夫人和魏彦吾不一样。 魏彦吾是湛月切切实实的结拜兄弟,文月夫人最多也就是湛月的嫂子,而且,这个女人心思不比魏彦吾简单,手段也照样强势,夫妻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湛月可以很轻松拜访到文月夫人,甚至用不着所谓的预约,打个电话,提前说一声就好,但即使见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文月夫人不可能告诉湛月龙门为什么要和玉门拼接——甚至于,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因为这是大炎的事,她一个东国嫁过来的公主,确实不太适合知晓得太清楚。 所以,与其与文月夫人尬聊,还不如等着魏彦吾回龙门。 又或者,湛月现在就去玉门。 魏彦吾现在大概率就是在去玉门的路上,而且,重岳也在玉门。 身为玉门的压箱底战力,重岳自然知晓一点内情,而且,他之前提到过的,要和湛月商量的事,湛月也可以趁此机会问个明白。 不过…… 去玉门的话,还得忍着身后随时跟着一个秉烛人,想想都觉得烦。 想到这里,坐在早点铺里的湛月烦恼地东挑一筷子西挑一筷子,把本来就不擅长使用筷子吃饭的大帝弄得也心烦意乱。 “你干嘛啊?哎哟~” 湛月打了个只因灵,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 “没啥,想事情呢,继续吃,你上午不是还跟峯驰物流的老板约了见面的嘛。” 大帝眼珠子微微一转。 “那个丰蹄好应付,倒是你,你刚刚想啥呢?” “别管,没你事。” “喂?我好心好意,大发慈悲关心关心我合伙人的身心健康,你就这个态度?” 大帝不满地嚷嚷起来。 湛月不急不慢地把嘴里的早点咽下去,斜斜瞥了它一眼。 “架子鼓?” 轻飘飘的三个字,但却让大帝憋屈地闭上了嘴,停止了让它引以为傲的嗓子发声。 “吃饭,吃饭。” —————————————— 欧厄尔·彼得斯。 一位3、40岁的中年男性丰蹄,龙门新兴物流企业峯驰物流的老总。 虽然说是新兴企业,但实际上已经成立了好几年,自家企业内部,什么结构啊,框架啊,人员啊,都基本已经定型了,算得上是走在物流企业前列的大公司,这几年也是蒸蒸日上,没有一点要衰落的意思。 湛月默默戴着大帝给他买的墨镜,装着哑巴,跟着大帝走进了这栋属于峯驰物流的大楼。 “您好,想必您就是大帝先生吧,久仰久仰,我们老板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跟我来。” 还没走几步,一个穿着西服的青年男性就堆着笑脸凑了过来。 大帝挑了挑眉头。 “你认得我?” “当然,当然,大帝先生的名头,在龙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您现在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青年搓搓手,脸上挂上激动的表情,“我也是您的歌迷,在见老板之前,还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 大帝嘴角莫名上扬,勾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ok,我向来宠粉,一份小小的签名而已,没问题,签在哪儿?”大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笔来。 青年脸色一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从西服里面扯出自己的白衬衫的一角。 “就签这儿吧。” 大帝行云流水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签好名后,青年忙不迭把衬衫拉回去。 “好了,现在请您和我来吧,老板也很想见您呢……” ———————————— “好了史密斯,辛苦你了,回去做自己的事儿吧。” 欧厄尔满意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手掌和肩膀相撞,发出结实的“嘭嘭”的声音。 青年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肩膀。 “得嘞老板。” 看着青年离开了办公室,欧厄尔并没有急着坐回自己的位子,而是细心地为湛月这位预计之外的来客也添上了一把椅子,而后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留声机,这才坐了回去。 听着耳边悠扬的古典音乐,湛月明显看到大帝的嘴角疯狂上扬。 ——唔,难道这是它还在莱塔尼亚做伯爵的时候,作的曲子? “刚刚那个小伙子很不错啊。” 大帝突然开口。 欧厄尔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大帝会以这种漫无目的的话来作为两家物流企业老板晤面的开场。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呵呵地回答道。 “史密斯确实很优秀,跟我做了五六年的物流了,真的很难想象当初一个才从莱塔尼亚毕业的大学生,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哦,莱塔尼亚?怪不得他说他喜欢我的音乐。” “是吗?其实,不只是他,我也很喜欢你的音乐,很让人精神振奋,不是么?” 欧厄尔左边眉毛微微向上抬了一下。 嗯……史密斯不是向来都讨厌这些潮流音乐,只喜欢他们莱塔尼亚的那些古典音乐吗?这回是改了性子了? 他隐蔽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留声机,这个留声机就是史密斯买回来的,虽然名义上属于他,但实际上播放的曲目完全由史密斯管——而到现在,一首潮流音乐都没有。 “哈哈哈,”大帝自然是不知道欧厄尔的内心活动,它只顾着笑了,“你真懂行,我想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合作……”欧厄尔有些没跟上大帝跳脱的思维,但他显然尽力在跟上,“嗯,当然,龙门的物流行业才开始兴盛,这块蛋糕足够庞大,我们两家都吃不完,合作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垄断那种事想想就好了,如果只是打压,那还好说,正常的商业竞争,但如果他敢垄断龙门的某个行业,都不用魏彦吾动手,林舸瑞——也就是“鼠王”——就会教他如何好好做生意。 而且……一介白身,第一次“出道”就是在那么大的舞台上,甚至当天东国的南皇帝和魏彦吾都有去看过,要说“大帝”背后没什么关系,鬼都不信。 欧厄尔猜测,“大帝”极有可能是魏彦吾推出来的一枚棋子,一枚帮助他掌控龙门的棋子,物流行业现在只有他峯驰物流一家大点的企业,太不能够了,魏彦吾需要一家可以和他抗衡的物流公司——所以,才有了突然成立的“企鹅物流”,才有了突然爆火的“大帝”。 所以,他主动联系上“大帝”,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自己愿意配合的消息。 当然,他本人也很喜欢“大帝”在演唱会上的那些全新的音乐。 有这欧厄尔想多了的原因,两人说的上是一拍即合,很快就商量好了两家物流公司合作的草案。 这一点商量完毕后,两人又突然聊起了音乐,聊起了人生——就像大部分“成功人士”会做的那样。 湛月听到一半就没再听下去了,虽然两人自己聊得很开心,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但湛月这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可就无聊了,于是,他选择悄悄离开办公室,来到峯驰物流的大厅,坐着自己思考着自己的事。 ——也就是如何让大炎成为他的“队友”这件事。 —————————————— 虽然湛月在历史上颇有功绩,对大炎也有着功德,但也说了,是“历史上”,千年时光洗刷,加上历代皇帝有意无意地消磨湛月这个异姓王的存在,到了如今,整个朝廷上下就没几个大臣认得湛月这个“湛王”。 这也就算了,这样的话,朝廷对他的态度也就算是既不亲近,也不敌视。 但是——还是有人知道他的。 而且,湛月现在只要离开龙门,就会有秉烛人过来监察,这般本来只有岁相碎片才有的待遇,就是那人做的手笔。 ——太傅。 这个起于微末的龙族老头,平生最怕的就是大炎和百姓不安稳,看不得乱子,所以,对于湛月这个可能得“不稳定因素”,他一向都保持着警惕和疏远,甚至还有一点点敌视。 说不得在他心里,除了被封印在京城地下的“定时炸弹”岁,就属湛月是大炎的乱子了。 但是。 魏彦吾,当今皇帝的兄长,湛月的结拜大哥,堂而皇之占了先祖便宜的家伙,还有太尉,那个暴躁的怪老头,都是保他的。 魏彦吾不必多说,他费劲巴拉哄着湛月拜了把子,总不能看着湛月被当今大炎排挤。 但太尉为何对湛月的态度带着一点亲近,湛月就不知道了。 要想和大炎谈合作的话,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再加以可以看得见的利益,才有可能。 湛月可以帮忙处理岁的问题,这是他可以做出的许诺,也是“看得见的利益”,这一点不用担心——岁虽然不死不灭,但望(二哥)那家伙可是一直在想办法想干掉祂,然后取代祂,湛月只需要帮帮忙就行。 消除“望”的意识,比消除“岁”的意识要简单很多。 这一点暂且不谈,那既然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那就要探查一番,太尉对他的莫名好感了。 这里面有他不知晓的内情,绝对,太尉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一个“上古之人”抱有好感,他是一国的柱梁,态度不能来的随便。 湛月摸了摸下巴。 这些“大臣”暂且不谈,“皇帝”的态度呢? 当今皇帝虽然比不上“炎氏”(初代帝皇),也比不上后来终结“百氏之乱”的初代魏帝,但也说得上圣明,他的态度,极大地左右了整个大炎对他的态度。 但是,湛月并不清楚,现在的魏帝对他是什么态度,他从来没有派人接触他,也从来没有表过态,仿佛就不知道湛月还在人世这个消息一般。 他不可能不知道。 太尉、太傅、魏彦吾、岁相十二碎片、老天师、白定山……真正站在大炎上层的那些人物几乎都知道湛月还活着的信息,皇帝这个最顶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唉,大炎就是时局很复杂啊,要是有叙拉古那么简单就好了。 湛月抱怨了一句,又接着思索起来。 他不能全指望着大炎,如果合作不成,他也得拉拢几个可靠的战力。 老天师、白定山这些天师府的就不用想了,人家没必要为了你跟一位全泰拉最神秘,也有可能是最强的“神明”打架。 那么,只有指望岁相。 但想来想去,有这个交情,愿意为了你湛月打生打死的,好像只有小年,但湛月怎么可能会舍得。 湛月长叹一口气,难啊。 ———————————— 也不知道在湛月离开后,大帝和欧厄尔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两个人直到快到午饭时间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和你聊天很高兴,期待下一次再见,”欧厄尔忽然挤眉弄眼,“别忘了我的唱片!” 大帝满不在乎地挥挥鳍,示意自己知道了。 湛月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旁边便跑过一个西装青年。 史密斯满头大汗地喘着气,一把拉住欧厄尔。 “老板……不,不好了……呼,呼……我们去玉门的大单……让人给劫了!” 欧厄尔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立马严肃起来,对大帝说了声抱歉后,便拉着史密斯钻进了办公室。 大帝和湛月对视一眼。 湛月看出大帝眼中的“感兴趣”。 “别人的事儿,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湛月忍不住出声提醒。 大帝咧嘴一笑。 “嘿嘿,湛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果然也有想‘看看’的想法吧?” “没有,我只是看出来了你有。”湛月果断否认。 “难道你就不好奇玉门发生了什么吗?你不是要去玉门吗?这件事可能和玉门要和龙门暂时拼接有关哦~” 大帝循循善诱。 湛月撇撇嘴。 “说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骗我还差了点,怎么可能这么巧。” 话音刚落,办公室才关上的大门就又被打开,露出其后欧厄尔严肃的脸。 “大帝先生,我想,峯驰物流遇到麻烦了……需要你们的帮助。” —————————— “唔,哦~嗯,嗯嗯,哦哦哦,嗯,唔……” 在史密斯叙述这趟运输的大致过程的时候,大帝时不时地发出各种鼻音。 听完了,大帝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湛月。 “湛月,你怎么看?” 湛月压下想要吐槽的欲望,摸着下巴,脑海中复现出史密斯刚刚的话。 一句概括的来说,玉门的大规模(超过千人)“劫匪”劫下了魏彦吾要峯驰物流送往玉门的物件。 而欧厄尔自己说,峯驰物流并不具备和一只超过千人的“劫匪”对抗的能力,想要抢回那个物件是千难万难,无奈之下,只好寻求官方的合作。 毕竟这种规模的“劫匪”能够形成,官方也有一定责任。 ——反正他话的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这是知道湛月和魏彦吾的关系吗?就这么精确地找上了湛月来帮忙。 超千人的“劫匪”,以及丢失的物件啊…… 湛月怎么越想越觉得魏彦吾是故意的,而这场劫掠就是一场局呢? 不由得他不这么想,胆敢堂而皇之地在最近风声紧张的玉门城的边缘集结千人的匪徒,并且作案,而且事后玉门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有人在做局啊。 那个物件是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个局?那千人的部众又是谁的手下?魏彦吾又为何专门挑在这个时候去玉门?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啊。 湛月嘴角微勾,对大帝微微点了点头。 大帝心中了然,推了推墨镜,傲然挺立起胸脯。 “小事一桩,我答应了。” ———————————— 企鹅物流才创建还没满一个月,也还没有开始招人,除了湛月和大帝之外,整个公司空荡荡的,自然也没有自己的“保镖队伍”。 不过,有湛月一个人就够了。 但是,离开龙门,去往大炎的其他地方,还得报备…… 湛月顿觉麻烦,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文月夫人听到这一声代表着不满的声音,皱起眉头。 “还是不够快?一天就成,不至于不满意吧?” 湛月反应过来,连忙赔笑一声。 “呃,哈哈,是我刚刚在想别的事,不是说还嫌太慢了。” 文月夫人那头顿了一下,“那就好,大概明天的下午两点,秉烛人就会到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辛苦嫂子。” “不辛苦,去了玉门,记得帮我看紧老魏,别让他沾花惹草。” 湛月讪讪一笑。 魏彦吾还会沾花惹草?年轻的时候倒是会,现在嘛…… 再寒暄了几句,湛月便挂断了电话,身体向后一躺,软倒在柔软的沙发中。 “大炎的人动作挺快啊,”大帝往嘴里抛进去一块水果,“现在打招呼,明天就能到。” 湛月摇了摇头,也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水果进去。 “不是动作快,人家一直就在龙门市区或者龙门外环看着呢,你以为说着在龙门不监测,就真的不监测了?只是不让你看到罢了。” “噫,这么恐怖,那我这‘兽主’不会也有人看着吧?” 大帝露出一个很假的害怕表情。 “不至于,你在大炎什么事儿都没做,没人有闲工夫搭理一个一门心思搞娱乐事业的胖企鹅。” “喂,说谁胖?巨星的体型,就是最完美的体型,是世人应该追求的体型……” “得了得了,谁像你一样这么矮,又这么胖,还这么臭屁啊。” “哈?你再说一句?谁又矮又胖又挫又臭屁?” 大帝跳起来。 “我好像没有说‘挫’……”湛月咂巴下嘴,“好了巨星,是我,我说我自己呢。” ———————————————— 次日,下午两点。 湛月微微仰起头,看向眼前这个穿着红色长袍,如山岳一般高大的秉烛人。 他想起了在叙拉古时的那个“克里斯”,眼前的这个男人跟克里斯的身高也差不了多少。 “你好,敢问姓名?” 湛月主动伸出手来,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太合。” 太合揭开兜帽,露出其下一张光正严肃的脸,他看向湛月的手,没有去接。 “司岁台有规矩,湛王应该知晓,我等不方便与监视对象过多接触,这一路上,还请当我不存在。” 太合微微低头,态度恭敬。 比起对那些岁相碎片的态度,监视湛月的秉烛人一般都挺尊敬的,地位也都挺高,也许是他们都了解过湛月曾经做过些什么,在大炎做过哪些功德,又造过哪些杀孽——总之,湛月是人,不是异族。 所以,秉烛人们对湛月总是态度很好,司岁台对他们这种态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管他们的私自接触。 湛月“啧”了一声。 “虽然玉门和龙门计划拼接,但毕竟还有那么远,路上也不太平,又只有我和你,我不和你聊聊天,多闷啊。” 太合不言不语,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跟湛月过多接触。 见这个高大的男人真的就如同山间的顽岩一般,沉默而又坚定,湛月无趣地挪开视线,拉开文月夫人为他此行配送的越野车。 “上车吧,出发,玉门。” 第146章 玉门阴云 湛月稳稳当当地开着车。 太合坐在副驾驶位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按理来说,负责监视的秉烛人不该直接出现在被监视的对象周围,更不应该跟被监视对象有直接接触。 更别说还跟监视对象坐一辆车了。 太合心里默默盘算着。 他本来不是负责监视湛月的秉烛人,他本来也不想破坏了规矩,但…… 想到那道不怒自威的身影,太合轻轻皱了皱眉头。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那位,他要太合来,太合就得来,就连越过老天师调动他这件事,老天师在听说了他的任务后,啥话都没说就批准了。 所以……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湛月。 这位“湛王”,跟这次“龙玉和”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突发意外,就连仿佛固定刷新的劫匪npc都销声匿迹了,湛月和太合很顺利地就开着车到了玉门的关外。 远远看着守着关隘的士兵,湛月便降低了车速,慢慢开到了士兵面前。 摇下车窗。 “感谢您的配合,请出示证件。” 士兵不苟言笑地伸出手,顺带着弯下腰看向车内。 证件……湛月看向太合。 太合微微一愣,看他干什么? 湛月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你有带出行证吗?” 太合嘴角微微一扯,“湛王”原来是这么个马虎的家伙吗?现在还有哪个大炎人离开城市不带出行证的啊? “拜托拜托,帮个忙。” 湛月双手合十,对着太合疯狂眨眼。 太合强忍着内心幻想破灭的失落感,从衣服内包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他的证件,递给湛月。 “我也没带出行证,但这个证件应该可以通行,不用递给他看,自己拿着。” “啊,多谢多谢。” 湛月接过证件,瞥了眼证件的外壳。 漆黑的主调,中间画着一道燃烧了一半的蜡烛。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湛月总觉得画在上面的蜡烛真的在燃烧,照亮了整个漆黑的证件外壳。 没再多看,湛月直接把证件拿着在士兵面前,也不递给士兵。 士兵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下证件,又仔细地看向坐在副驾驶位上,披着红色大长袍的太合。 “唔,”他似乎有些犹豫,“是司岁台的大人吗?” 太合淡淡瞥向他,“嗯,何事?” 士兵小心地组织着措辞。 “那个,大人,想必您也知道,最近玉门的局势不太好,风声很紧张,我们不能直接放您进去,这也是规矩,还请您见谅。” 太合皱起眉头,还没说什么,湛月便抢先不爽开口。 “不是,有出行证的人可以进去,官方认证的秉烛人不能进去是吧?哪来的规矩?” 士兵也有些尴尬,他站直身体。 “大人,是侯爷他发的规矩,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帮您联系一下侯爷?” 侯爷?平祟侯左宣辽? 湛月微微一愣,而太合也是沉默地低下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思索起来。 “可以。”x2 两人齐齐出声,随机同时一愣,看了眼对方。 “你也觉得?”湛月率先出声,眼眸中满是意外。 太合微微点头,“平祟侯此举应该就是为了精准找到我们秉烛人,应该是……。” 他看了眼还站在车外的士兵,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湛月心中了然,没再追问,扭头看向士兵。 “麻烦你了,帮我们联系一下。” —————————————— “我们秉烛人一般都习惯只带一个证件,那个证件在大多数时候都具有效力,所以,我们的出行证大多都落了灰。” 车辆快速前进着,太合的声音缓缓回荡在车内。 “平祟侯以前和我们合作过,他知道我们的习惯。” 湛月直视着前方,开着车,搭着话。 “可是,为什么呢?他找你们干嘛?还有,万一我记着带了出行证,他这个举动不就是白费了?” 太合皱眉看向湛月。 “湛王,我想,我们的接触已经够多了,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想得太清楚。” 湛月耸耸肩。 “好吧。” 太合扭过头,沉默下去。 他似乎有些太不把湛月当做监视对象了,反而把他当做同伴……这对于一个合格的秉烛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 秉烛人的立场是“大炎”,“湛王”呢?他应该也是“大炎”的立场吧? 湛月瞥了眼思考着的太合,没说什么,收回视线,专心开着车。 玉门应该是出了和“巨兽”有关的事,所以左宣辽才会有这个举动。 左宣辽要找的不是他湛月,而是从京城赶过去的,单独行动的司岁台的人,湛月只是凑巧也碰上了。 不过……司岁台有单独派人过去吗?如果派了人,左宣辽也不至于用这般举动来从外来客中寻找。 太合…… 太合应该就是京城派过去的人,只不过正好他也要去玉门,所以才把这位实力强劲的秉烛人派来跟他同行。 ——真的有这么巧吗? 湛月留了个心眼,他感觉这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推动。 不过,现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不足以支持他判断清楚局势,他必须去找到重岳。 他至少得清楚,现在有多少明面上的势力混在这次玉门和龙门拼接的事件里。 —————————————— 玉门,将军府。 左宣辽在客厅里踱着步,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显得有些焦躁。 重岳和魏彦吾对视一眼,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平祟侯,刚刚那通电话,是?” 魏彦吾的脸色平淡,仿佛这个问题只是他单纯出于好奇心才提出来的一般。 重岳默不作声。 “是守关的士兵,”左宣辽坐下来,冷静了些许,“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现在就等司岁台的使者了,没错吧?” “确有此事。”重岳点头,他虽然也是岁相,但对司岁台的人没有什么厌恶,都是为了大炎做事罢了。 “哦,那么,是使者出了什么事吗?” 魏彦吾脸上适时地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不是,使者安然无恙,但是……”左宣辽看向魏彦吾,“魏公,有一位跟你有关的不速之客也一块儿来了玉门。” 魏彦吾眉头微挑。 “文月?林舸瑞?” “如果是那两人,我会说是不速之客吗?”左宣辽叹了口气,“是湛月。” 重岳眼底闪过一缕意外和惊喜,没有被另外两人发现,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 魏彦吾倒是有些惊讶。 “哦,可是我那结拜兄弟湛月?” 左宣辽看到魏彦吾依旧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心头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就升了上来。 “魏公,现在玉门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如果那位有什么念头,说不得大炎就得多出一个国中之国了,情况如此紧急,你还这么坐得住?” 魏彦吾见他这般火气,脸上的微笑也是退去,但依旧不着急,摆了摆手。 “平祟侯有所不知,我那兄弟不贪恋地位和权力,相反,他并不想参与任何政治,你说的那种情况,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呼,”左宣辽长处一口气,冷静下来,“魏公,大家都是为了大炎做事,如果事情到了非玉门和龙门合力不可的地步,还请不要吝啬。” “自然。”魏彦吾微微一笑,他看向坐在旁边,并不言语的重岳,“不过,我相信平祟侯,也相信大宗师,此劫此难,说不得并不需要龙门帮忙,玉门自己也能解决。” 重岳看到魏彦吾那一双试探的眸子,只是回之以一个平淡的微笑。 “那么,我们便等着司岁台的使者,也等着我那兄弟吧?他应该有知晓事情全貌的权力。”魏彦吾收回视线,手指抚着茶杯,脸上的微笑极为真挚。 左宣辽紧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阵儿,最后他看向重岳。 重岳撇开视线,埋头喝茶。 左宣辽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告诉他也无所谓。” —————————————— 黄昏。 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玉门城里。 湛月随便找了家客栈,订了个睡觉的房间,便琢磨着去找个地方先把肚子填饱了。 到了饭点,自然是要干饭的,更何况他现在很需要营养,帮助海嗣血脉进化出应对灵魂破碎问题的手段。 之前他拒绝让大群进入自己的精神,是出于一点保护自己本我的考量,但现在自己都要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让大群适应进化才是正路。 不过,也许这是大群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进化的进程相当缓慢,没有表现出一点海嗣本来的恐怖能力。 也许也有只有他一个个体在经历这种事的原因吧。 湛月摇了摇头,没再想下去,只是转头看向默默跟在自己后面的太合。 “太合,你的口味是什么?我打算去吃饭。” 太合微微一怔,也许是没想到湛月吃饭还问问他的意见。 “唔,我……”他认真地思考了下,“清淡一点吧。” 清淡一点啊。 湛月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玉门他吃过的那几家饭馆,还没想好去哪儿,一个浑身上下打扮江湖气十足的精壮男子便到了他面前,仔细上下打量着湛月和太合。 “诶?” 湛月微微一愣。 太合更是严肃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似乎稍有不和便会出手。 男子似乎确认了什么,脸上一喜。 “啊呀嘿,我运气可真不错,您就是湛月了吧?将军正找你呢!” 他说话语气怪怪的。 湛月一挑眉头。 “平祟侯找我?” 男子点点头。 “啊呀嘿,是的呀!我就是将军派出来,寻找您的人呀!” 湛月眉头微皱。 左宣辽找他干嘛?不找太合,找他? 不过……还是去看看吧。 “哦……”湛月换上笑眯眯的神色,“那么,还烦请带路。” “啊呀嘿,当然啊。” ———————————— 湛月和太合一前一后跟着那个突兀出现的男人走着。 男人的手一路上都没有从他的口袋中掏出来。 看着周遭愈发荒僻的景色,湛月和太合同时眉头挑了挑,但也都默不作声地跟着。 “啊呀嘿,到了呀!” 三人停在一条没有出口的小巷中。 湛月和太合对视一眼。 男人回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夸张。 “两位,欢喜吧,狂乐吧,喜悦于自己被神明注视,加入山海!” 唔……山海众? 湛月按住太合蠢蠢欲动的手。 “你是山海众?你怎么知道我是湛月的?还有,谁让你来找我的?” 男人狞笑一声,拍了拍手,几道披着棕红相间长袍的身影便从巷子口悄然出现。 看着他们手上的刀锋,湛月歪了歪头。 “不打算回答我了吗?” “啊呀嘿!上!拿下他们!” 湛月放开按着太合手臂的手,脸上露出一股无趣。 “太合,上,揍他们!” 太合本来已经前冲的身躯微微一滞。 嘶……他为什么就不自觉地要出手帮湛月了? 就在他纠结的瞬间,一道土黄色的岩刺已经朝着他的脑袋刺来。 他脸色一沉,腰间的施术单元微微发烫,一股沉重的气息从他身躯上升腾而起。 岩刺本来已经到了他面前十厘米,但却突兀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那个语调奇怪的男人脸色一变。 “*大炎粗口*,那个秉烛人擅长土系源石技艺!我的源石技艺失效了!” “失效?” 湛月感到可笑,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这明明是反掌控了,真是羸弱的源石技艺。 太合微微挥手,本来朝他袭来的岩刺便调转了个方向,朝着男人袭来。 同时,面对已经到了身前的几柄利刃,他不慌不忙,只是灵巧地向后微微一退,化拳为掌,掌法诡异地穿过刀刃,精准地一巴掌拍在一名刀手的脑袋上。 “呃……!” 刀手发出一声闷哼,两眼一翻,就躺在了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与此同时,那头被自己的岩刺反过来追杀的男人,即使一层又一层的岩石墙壁防护,但也没能挡住太合的岩刺追击,被干脆地贯穿了腰子,钉在了墙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湛月连忙大喊。 “诶,留两个活口,别全杀了!” 太合冷哼一声。 “我自有分寸!” 他当然有分寸,他们秉烛人可不能随便杀人,就算对方已经表示出了恶意,但在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们也是要尽可能地留活口的。 他沉着地比出一个玄妙的掌法起手式,沉着脸,盯着眼前几个刀手,高大的身躯此刻仿佛真正化作了山岳,巍峨而不可冒犯。 刀手们面面相觑,他们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个秉烛人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了,他们的武功可没有人家精妙。 于是,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调转了刀锋,对着湛月冲了过来。 于是,其他刀手也跟着提刀冲了过来。 太合脸色微变,刚想动用自己的源石技艺,阻止这些人攻击湛月,但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了动作,只是看向湛月。 湛月歪了歪头,无奈地瞥了眼太合。 他叹了口气。 “这是把我当软柿子了啊……” 刀锋破空而来,风声呼呼。 太合面色微变,这个距离,要是湛月还不动手,他也来不及救下湛月了。 “我可没有那边那个大块头好说话,”湛月无奈耸肩,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想好了吗?对我动手的话,可要做好被切碎的觉悟哦。” 回应他的只有下一秒就要砍到他脸上的刀锋。 湛月脸色兀地冷漠下去。 也没看见他有什么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湛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太合身边,拍了拍手。 太合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那些冲着湛月而去的刀手们便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殷红蔓延,血腥刺鼻。 太合脸色一变。 “你做了什么?” 湛月耸耸肩。 “如你所见,把他们都杀了。” “什么……!” 太合睁大了眼睛,连忙向前翻过来一位刀手。 看着刀手脖子上可以清晰看见喉管破面的伤口,太合深呼吸了两下。 “……没救了。” “当然没救了,”湛月轻佻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已经警告过了,他们执迷不悟,就只好送他们走了。” 太合眉头猛跳。 他现在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在监视何种危险的存在。 在湛月眼中,生命本身仿佛没有任何重量,轻贱地好似路边的野草,心情好就按规矩,老实走路,心情不好,就随意地在野草上践踏而过。 太合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脸色冷淡。 “你之前还在让我下手轻点,留活口。” “当然有活口啊。” 湛月摊开手,把被钉在墙上,已经由于失血过多晕过去的男人取下来。 他指了指这个男人,又指了指躺在地上被太合拍晕过去的那个刀手。 “这俩都还活着啊。” 太合嗅着鼻间愈发浓烈的血腥味,脸色沉重。 他不是见不得死人,也不是圣母,对敌人还有所谓的恻隐之心。 他只是猛地发现了湛月与他,与正常人的不同,这打破了他之前对湛月所有的印象,让他幻想破灭了。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司岁台会把对“湛王”的监视任务的重要性甚至排在那些不太危险的岁相之前。 “沉着个脸干嘛,走了,这两个活口还得带到将军府里,好好审问呢。” 湛月一手提起一个,招呼了一声站在原地的太合。 “……那这些尸体呢?” “反正打定了主意要去见见平祟侯,这些歹人就交给他来处理吧,反正这里偏僻,没人经过。” “……” 太合沉默下去。 他披上兜帽,让阴影遮掩住自己的脸色,默默跟了上去。 —————————————— 将军府。 “使者请坐,”左宣辽指了指椅子,又看了眼湛月,“湛王也坐吧。” 太合皱着眉头,坐了下去,湛月也大大咧咧地自己找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平祟侯客气。” “将军啊,你知不知道那俩的身份啊?” 出声的人是湛月,他满脸笑意地打断了两人。 他是故意的,比起听这位平祟侯和司岁台的秘密,他更关心那两位和“山海众”有关的家伙。 他有预感,玉门之所以要和龙门暂时拼接,和山海众脱不了干系。 左宣辽兀地被打断,也不恼,只是平淡地喝着茶。 “湛王,你不知,我又从何得知?玉门上下数百万百姓,数十万将士,更有江湖人士混杂,要我知道所有人的姓名、身份,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湛月微微一笑。 “左将军,这两人可是打着你手下的旗号,哄我和太合,打算强拉我二人加入‘山海众’,若非太合实力强劲,我二人可就遭了难了。” 左宣辽紧皱起眉头,他看向太合。 “确有此事?” 太合点头,“确有此事,平祟侯,玉门正值关键时候,内部的乱子应该早日清算才对。” 左宣辽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湛月,湛月无辜地摊开手。 收回视线,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布防图,再度叹了口气。 “使者有所不知,玉门江湖人帮助军队由来已久,早些时候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也曾经得过他们的帮助,恩情万不能忘,但是……” “国事为重。”太合淡淡点出四个字。 左宣辽一怔,随后苦笑点头。 “是极,我也知道,国事为重,这些年,江湖人参与军队事宜,也闹出过一些不大的乱子,有了不好的苗头,我也一直都想着如何划分开江湖人士和军队,但你也知道,师出无名,贸然动刀子,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但是,”湛月突然插嘴,“如果一直拖着,乱子迟早会发生,到时候,反倒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动手。” 左宣辽长叹一口气。 “湛王所言,我也想过,只是,玉门最近的局势相当紧张,经不起半点乱子,这事只有拖到局势稍稍平稳一点之后,才能办。” 太合微皱眉头。 “平祟侯,不知,是何事情,需要我等司岁台参与?可是与那岁相有关?” 他虽然没有明说他嘴中的“岁相”是谁,但在座的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那位武学大宗师,岁相中实力最强劲的,重岳。 或者说,“朔”。 “不,宗师乃是玉门的精神支柱,其也没有半点叛乱的心思,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了玉门勤勤恳恳,全玉门的人都看在眼里。” “那是?” “实不相瞒,是一头还未辨认出身份的巨兽,此刻就盘踞在玉门西北四十公里之外的地方,我们已然派了学者队伍与其交涉,但……”左宣辽苦笑一声,“祂拒绝了我们的交涉,并且声称自己一定会报仇。” “报仇?”太合眼眸中闪过一缕杀气,“祂是要找谁报仇?大炎?祂是没有经历过那场诛神之战吗?” 言罢,气氛诡异地沉默下去,太合和左宣辽不约而同地看向湛月。 湛月一脸懵。 “啊,看我干什么?” 左宣辽干咳两声,挪开视线。 “总之,由于祂拒绝了交涉,我们也不知道祂到底要找谁报仇,之前也请示过朝廷,下令要玉门驱逐这头巨兽,但是……”左宣辽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现在的玉门暂时没有无损驱逐这头巨兽的能力。” 太合皱了皱眉头。 “平祟侯,玉门的高速战舰编队可向来不允许被外人渗透,那是压箱底的东西,那些江湖人士,也不能乱到那里,如果真出了事情……” “当然,我知晓,”左宣辽揉了揉眉心,“战舰那边,没有任何人插手,只是……” 他隐蔽地瞥了眼湛月,很快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你们刚刚遇到的那两个冒充我手下的人,是山海众对吧?” 湛月和太合点点头。 “除了混在江湖人中,难以辨别的山海众之外,还有一个不明势力,目前正潜伏在玉门和龙门周遭。” 左宣辽手指在地图上指了指,“如果说山海众只是可能会对陆军造成一定影响,那么,这不明势力,便有可能影响高速战舰编队。” 这回轮到太合还有湛月惊讶了。 要知道,高速战舰编队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那是真正拉出去能打灭掉一些小国家的压箱底战力,就是在武力充沛的大炎,还有那几个军事科技发达的国家,也没有几座移动城市拥有,就算是现在的湛月,面对这种战舰编队,考虑的也从来不是正面战胜,而是渗透潜入。 正面打,只有同样成规模的高速战舰编队,或者像天机阁那样完全由精英术士组成的极大规模术士团才能够应对。 如果湛月单独对上,还好死不死地被先手锁定了,那湛月只有逃跑一个选项——当然,如果由大群支持不是不能试着适应进化——这还是因为湛月源石技艺的特殊性,换做老天师,她估计只有重伤被俘这条路。 那是真正的对国战争兵器,是钢铁洪流,具备了完备的战争系统,不像湛月之前对付过的那些部队,连高科技的锁定系统都不具备。 就是这么强大的东西,左宣辽竟然告诉他们说,有(不是其他大国的)势力能够影响? “之前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这势力,但宗师一直说,他能感觉到,玉门周围一直包围着一股强大的暗流,于是,魏公和我便商议,他来试探,我来抓人。” 湛月微微一惊,试探?峯驰物流送的那个物件? 左宣辽继续说道。 “魏公只向我还有玉门的高级将领透露过,他要把一件足以镇压那头巨兽的物件运到玉门来,而后,这物件就被一支超过千人的‘劫匪’部队给劫了。” “呼……”他长出一口气,“当时,我带领的正规陆军数量与之相差无几,按理来说,我们应该能够轻易拿下他们,但,他们就突然这么消失不见了,带着他们劫走的物件,带着他们的所有人。” 太合终于没沉住气。 “这不可能!带着千人的部队转移?天师府也没有这么强大的空间术士!是幻术?” “不是幻术,我们的天师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消失,明确地告诉我,这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强大的术法。” 左宣辽苦笑一声,“这下你们应该明白了吧,有这么一支不明实力的势力在玉门周遭虎视眈眈,内部还有山海众难以排查,外有巨兽盘踞,玉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而且,”湛月突然出声,“你们军队的内部也被渗透了。” 是的,不然,那疑似拥有着强大空间术士的部队,不会知道魏彦吾会送来一件“足以镇压巨兽”的物件。 “是的,我们成功试探出来,高级将领中有叛徒,但我们不清楚是谁。” 左宣辽说完,手指不自觉地在玉门布防图上敲了敲。 “玉门已经千疮百孔了,我也把事态都报告给京城了,希望得到京城的帮助……”他看向太合,“使者,还望您告诉我,京城的支援在哪儿?” 太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确实如同湛月猜测那样,本来是京城派去玉门的秉烛人,只是中途突然被那位大人临时派去顶替了本来监视湛月的那位秉烛人,和湛月同路来到玉门。 但是,也没有谁告诉他,玉门的情况已经危急到这种地步了啊?! 还有,哪有什么支援,从头到尾,司岁台、天师府,就派了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太合一直严肃着的脸露出一道苦笑。 “平祟侯,可能没有什么支援了……” “什么?!” 左宣辽错愕地看向太合。 “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被派了过来,除此之外,你们可能拥有的支援,只有龙门了。” 左宣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龙门的守备力量虽然不弱,拥有着几支战舰编队,但毕竟这几支部队前面没有挂上“高速”的名头,战力差了一个水平。 而且,龙门也有自己要处理的问题,不可能把所有家当都支援过来,面对玉门暗流涌动的局势,贸然支援有着极大可能把自己也赔进去。 指望魏彦吾那个家伙全心全意支援,还不如指望湛月这个历史之人一己之力干爆所有歹人。 湛月摸了摸下巴。 “玉门的情况很不好啊……左将军,你先别急,我相信大炎朝廷不会坐视玉门被踏破的,现在,我们冷静一点,想想……” 湛月拖了拖尾音,似乎在思考。 “已知,大炎朝廷知道了玉门的危机,也做出了一定的反应,譬如让龙门和玉门暂时拼接,派出一位秉烛人,那么,反推,在大炎朝廷眼中,玉门的危机算不得严重,要不然,就算北边的邪魔再猖狂,也得调几位老家伙过来镇场子。” 湛月的声音幽幽回荡。 “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大炎朝廷觉得玉门的情况不算危急呢?是有人从中作梗吗?还是说,这所谓的不明势力,就是朝廷上哪位的力量呢?” 左宣辽和太合脸色齐齐一变。 但还没等他们出声,一道鼓掌声便从挂在客厅的屏风后传来。 湛月微笑着偏头看去。 两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正是魏彦吾和重岳。 魏彦吾鼓着掌,脸上止不住地微笑。 “贤弟,好嗅觉,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这几天都没想通的疑惑。” 重岳面色不变,只是不停用眼神跟湛月打着信号。 湛月没太看懂重岳的眼神在表达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应付魏彦吾了。 “哈哈,老魏说什么笑话,龙门能毫不犹豫地同意拼接,想必你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不明势力’,又是哪位的手笔?” 魏彦吾脸色一僵。 “呵呵,呵呵,贤弟说什么呢,什么什么哪位,我也正为了这支势力的身份而头疼呢,现在贤弟你来了,我们也算是多了一个战力。” 湛月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好吧,那我们就先不管那个不明势力,先想想怎么在那头巨兽发难之前,先把城内的山海众给清洗了。” —————————————— 商议持续了一会儿,在湛月和魏彦吾这两个老狐狸的点拨和开导下,左宣辽和太合这俩相较之下有些直脑筋的家伙也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太阳落山好一会儿了,湛月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悲鸣。 “贤弟可是饿了?” 魏彦吾微笑着,看向湛月。 湛月讪讪一笑,点了点头。 “哦?”左宣辽挑了挑眉头,“是我招待不周了,湛王,请稍等片刻,少时便有饭菜端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呆在这儿,也不方便,我就先走了啊,你们继续。” 湛月挥挥手,起身,便朝着门口走去。 “天色不早,我于此处也无益处,恕我失礼,也告辞了。” 重岳跟着也站了起来,对着还坐着的三人抱了抱拳。 “啊,这样啊……”魏彦吾脸上带上一抹不知真假的遗憾,“那既然如此,大宗师慢走。” 没人挽留湛月和重岳。 对于真正身在大炎官场的三人来说,湛月和重岳毕竟是“外人”,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他们面说的——即使这些东西,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需要派人跟着吗?” 左宣辽冷不丁出声。 “诶,不要这么着急,且先看看。”魏彦吾抬手,微笑着回复着。 太合犹豫了一下,想到湛月今天那副视生命如草芥的模样,抿了抿嘴。 “还是……” “欸,使者,我已有安排。” 魏彦吾神秘一笑。 —————————————— 湛月站在将军府的门口,吹着冷风,等待着。 没让他等多久,不一会儿,重岳的身影便从门口浮现。 “这儿大宗师,”湛月高举着手,微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揽住重岳的脖子,“好久没见了,一会儿一定得好好喝一顿。” 重岳撇撇嘴,有些不太适应脖子和肩膀上挂着一条胳膊的感觉。 “我知道一处新开的饭馆,去哪儿吧。” 他叹着气,试图掰开湛月的胳膊。 湛月顺势放下手,脸上堆起了阳光的笑容。 “听你安排咯,今天哥俩可得好好喝,你之前不是存了一瓶好酒嘛……” 两人结伴而去。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混杂在风声中。 走在前面的湛月和重岳两人仿佛都没有发觉,步调不变地走着,只是两人脸上的微笑如出一辙。 “‘小尾巴’,要甩掉吗?”湛月压低着声音。 “是那皇族派来的,让他跟着吧。”重岳同样压低着声音回答道。 湛月耸耸肩,没有再多说话,只是聊起了家常。 ———————————— 重岳所居住的小院。 湛月熟练地跟回自己家一样,径直在饭桌边上坐下。 “这儿就是你说的饭馆啊。” 重岳无奈一笑。 “我也不知道城中哪有多出了一家饭馆,也不知道哪家好吃,且将就一点吧。” 湛月伸出手。 “酒。” “且酌一杯,切莫饮多。” 重岳抬起脑袋,喊了一声。 “青萍!” 随着他声音落下,一个小家伙便探头探脑地从一个房间内弹出脑袋来。 “去拿一瓶酒来。” 重岳吩咐道。 湛月好奇地看了这个清秀的小男孩一眼。 他认识这个男孩。 云青萍,被重岳捡回来的,因为体质孱弱,无法习武,但拥有独到的武学眼光,长大后成为了跟在重岳身边的录武官。 但现在嘛……还只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儿。 云青萍应了一声,“哒哒”地拖沓着脚步,一溜烟跑了没影。 “好了,你刚刚一直在跟我打眼色,现在,就我们俩了,有啥直说吧。” 湛月懒散地撑着脸,散散漫漫的。 重岳的坐姿相当标准,他叹了一声。 “湛月,那个不明势力,跟你有关。” “啊?” 第147章 急变 “湛月,想必刚刚你也感觉到了,那三位,都克制着什么。” 重岳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嗯……”湛月沉吟片刻,“似乎确实如此,他们好像还知道点什么——” “——譬如,”重岳接过话来,“他们知道,那所谓的‘不明组织’,背后大概率站着哪位的身影。” 湛月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我才分析出这点的时候,左将军的表现确实有点不同寻常,但我当时也只以为是涉及到政治敏感区域了。” 当时,跟着他一块来的太合的表现跟左宣辽相差无几,现在看来,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内幕,只是在湛月点醒之后才想通。 看来,太合的身上也有着不少秘密啊。 左宣辽的表现也不太正常,他显得太浮躁了。 虽然湛月没有怎么跟他相处过,但堂堂平祟侯,镇守玉门十数年无失,怎么可能像他之前表现出的那样,沉不住气。 各方都有各方的算计啊…… 重岳叹了口气。 “我不关心他们这些政客之间的事,我只是一介武夫,能做的只有守好我的边城。” 湛月耸耸肩。 “你可不只是‘一介武夫’,你是全大炎所有习武之人的‘大宗师’,也是岁相们的大哥。” 重岳微微摇了摇头。 “好了,湛月,我们还是说回那个组织吧。” 湛月端正了下坐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魏公对那个组织的试探其实得到了一些可贵的情报,我们并不是毫无建树,”重岳从衣服内包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湛月,“喏,你看,这是我们缴获的他们的令牌。” 湛月接过令牌,打眼看去。 一个硕大的“湛”的古代大炎字体映入眼帘。 湛月瞳孔微缩。 “这是……?!” “如你所见,一块印着你姓氏的令牌,出现在了那个组织的人身上。” 湛月紧皱起眉头,他的脸上满是不解。 “不,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试图在大炎建立过任何的组织,但百氏里也没有湛姓……” 湛月的脸紧巴成一团。 “哒哒哒……” 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湛月和重岳默契地收回了各自的神态,作出一副正常的神色。 云青萍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两人视野中,他无言地将一瓶酒放在桌子上,接着便愣愣地站在一边,似乎在等着重岳说些什么。 “多谢,青萍,麻烦你了,回屋休息吧。” 重岳神色温和地说道。 云青萍乖巧地点了点头,拖着脚步回了屋,临了还悄悄看了眼湛月。 待到坐在客厅中的两人彻底确定了他听不见之后,湛月的神情才又严肃起来。 “……重岳,这个组织和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 重岳叹了口气。 “湛月,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 湛月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他。 “在二十年前,我便已经在玉门周围发现了这个组织存在的痕迹,但他们只是露了一下面——或者说,他们主动找上我,告诉我,他们归属于你‘湛王’的旗号下——直到今天,‘睚’出现在玉门西北,他们才又显露出身影。” 湛月有些讶异,诶,原来重岳知道城外的那头巨兽是谁吗? 他留了个心眼子,继续听着。 “我曾经寻找过你,想和你商量一下,但后来时间推移,由于这个组织没有任何动作,我也渐渐将他们遗忘……”重岳叹了口气,“二十年,他们能够在大炎隐形二十年,并且维持足够的规模,他们背后一定站着某位。” 湛月托着下巴,眼中浮现出一点异色。 “重岳,我问你,你知道山海众的背后站着谁吗?” 重岳一愣,“山海众?” 湛月幽幽地注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山海众的背后,站着太尉,太尉以他们为推手,策划了一些事件……”湛月直勾勾地注视着重岳,“太尉能暗中掌控一个山海众,不是不能再来一个,我想,这个组织的背后……” 重岳脸色微变,他眉头微皱,抚着袖子思考起来。 “太尉……” 湛月打开酒瓶的瓶塞,给自己和重岳各倒了一杯。 “玉门这次遇到的困难很多,作为非人的岁相,你要小心。” 城外的巨兽,混进城内的山海众,仿佛迷雾一般包围着玉门的疑似和湛月相关的组织,京城奇怪的反应,堪称一片迷雾,内忧外患了。 如果真的是太尉策划的这一切,那以那个怪老头的脾气,说不准就是冲着重岳这个岁相来的。 “对了,”湛月举起酒杯,摇晃了下,“今天我拖回来的那两个,是左宣辽的人吧?试探我?” 重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艰难点了点头。 “那两人确实是他的亲信,你打杀的那些‘山海众’其实也是他的手下,湛月,你莫要怪他,身为玉门的守将,小左他半点闪失不得。” 湛月微微一笑。 “不会,怎么会怪他?” 他小酌了一口,酒液入喉,并不辣口,反而极尽温婉柔和,恍惚间,便已喝下大口。 “对了,81年的时候,我才提醒过你,不要让那些江湖人士混入军队体系,最好不要让他们参与军事,但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重岳跟着喝了一口,他眼底露出一点思索。 “说到这个,我确实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提醒,那些山海众那个时候就已经给玉门一记重创了……不过,”他叹了口气,“刚刚小左说的没错,如果江湖人们不犯大错,我们师出无名,很容易闹乱子,而且……他们也都是功臣,为玉门流过血的,实在是不好处理。” 湛月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英雄,所以,即使明白江湖人们未来会闹出乱子,也不能动他们?” 重岳抿着酒,不言。 “重岳,玉门现在的内部,到底有多少山海众,你知道吗?左宣辽知道吗?” 湛月没等重岳回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你们不知道……” 重岳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他似乎很自责。 “唉,是我的问题……” “不,不是你的问题,”湛月打断了重岳的话,他抬起头,看向客厅的大门,“是左宣辽的问题,为将者,不可妇人之仁,这点道理都不懂,真是这几年的平静景象给他麻痹了,至于你,重岳,你只是一个不能插手军队的大宗师,一个没有权力的武者,你已经为玉门做的够多了。” 重岳只是沉默地抿着酒,这小小的一杯酒,却怎么都喝不完。 ———————————— 门外。 黑影贴在墙边,侧耳听着门内两人的交谈,暗自心惊,一点马虎都不敢有,心中念着,生怕自己忘了。 正当他听得认真之际,一道从角落飞出的银白色剑锋突兀地破空而来。 “什——!” 虽然黑影反应过来有人已经摸到了他的近处,并且对他发起了攻击,但仓促之下,他也来不及做些什么,只能竭尽全力地扭着身子,试图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叮!” 两把同样银白的长剑相交击,发出清脆的打铁声。 袭击者似乎没想到自己这突然的袭击也能被挡下来,当即警惕地抽剑后退,看着那把飞过来的剑,以及黑影。 黑影虽然不知道这把飞过来的剑是从哪儿来的,但他优良的个人素养让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跑。 袭击者见到黑影几下就窜上了房顶,有要跑的意图,眸光微冷,提着剑,也不顾那把诡异的飞剑,就要去追。 “仇白,不要去追了。” 客厅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内橘黄的灯光映在少女冷如寒霜的脸上,让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冷淡地看了眼重岳,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收起剑,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重岳叹了口气。 “那个是你的弟子?” 湛月收回自己扔出去的长剑,走到他身后,明知故问。 “嗯,见笑了。” 他叹息着,把客厅的大门又关上。 “既然探子已经走了,事情也讲得差不多了,那我也该走了,不必关门。”说着,湛月便提腿要走。 “且慢,”重岳伸手拦住湛月,“哪有不招待客人,便让客人走的道理?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何不在我这儿吃了饭再走?” 看着重岳认真的神色,湛月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 “谁来做饭?小厨子又不在。” 重岳微微一愣。 湛月抚额叹息,“今天就先这样吧,客栈里有吃食卖,我走了,不必来送。” —————————————— 10:30p.m. 玉门客栈。 湛月解下衣物,将两柄长剑随意地放在床边。 “玉门……” 躺在床上,湛月注视着天花板,眯着眼睛思索起来。 他现在的最终目的不是解决玉门的危机,而是与大炎建立合作关系——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应该不遗余力地帮助着解决了这次危机,让自己的身影再度出现在朝廷的眼中。 那么……现在的话,先想想自己已知和怀疑的事吧。 1087年10月,玉门西北四十公里处,巨兽“睚”苏醒,玉门派出五艘高速战舰编队,龙门派出两艘战舰编队,共同对敌,将“睚”驱逐。 如果他前世看的那些考究党的剧情分析没有出错,那现在玉门正在经历的就是上述事件。 由于这只是有关原剧情的“前提”或者说“条件”这一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解释和分析,湛月也不太清楚现在玉门的情况属不属于“扭曲”。 不过……时间上倒是可以确定,提前了几个月,看上去也构不成什么影响。 而且他身为“履职者”的直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泰拉也没有跳出来让他赶紧修正。 那么,暂且把现在的情况当做正常。 所以,那个所谓跟他有关的不明组织,到最后真的没有一点存在感,只是出来冒个泡? 不可能啊,又是劫镖,又是上门的,很明显是有什么要在这次玉门事件中做成的。 湛月皱着眉头,翻身侧着。 魏彦吾也参与进来了,这件事很耐人寻味。 而且……太尉…… 他之前曾因为小年的事,和太尉打过一场。 当然,并不是太尉亲自和湛月动手,而是他的数十名亲信——也就是数十名极其强大的天师。 湛月那个时候还是个人,被术法锁定了,轰中了,该受伤的还是得受伤,他勉强把太尉的亲信都给打趴下,但那个死老头不讲武德,直接调动了那附近的天师府,湛月也只有丢下几句狠话溜了。 但,动手归动手,在这一架之后,太尉对湛月的态度就变得有点奇怪,他似乎特别想拉拢湛月,为此,他特别答应了湛月,不再针对小年。 也正因为这一架,湛月对太尉也算是有点了解——不多,但好歹比当今魏皇和太傅多——如果要找一个能让湛月和大炎建立合作关系的突破口,太尉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嗯……要从太尉这边入手的话…… 正思索着,湛月突然皱了皱眉头。 有什么人正在对他施加术法——类似于虚弱术和昏睡咒。 他“啧”了一声,伸手把住床边的长剑剑柄。 施术者与他的距离感知不清楚,但这施术者不可能就费劲巴拉地只给湛月上层debuff。 感受着身体内部传来的一点异样,湛月皱着眉头,活动了下身子。 本来就微弱得难以察觉的“虚弱”因为这一下活动直接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唏,如此软弱无力。 湛月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拿着剑,坐在床边,等着这“恶客”主动上门。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一直等到湛月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错了,房间的门才传来一声轻响。 “啪。” 房间的灯被湛月打开。 湛月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拿黑丝套着自己脑袋的女人。 她一双修长光洁的大腿露在空气中,显然,那黑丝原本应该待在这儿的,而不是头上。 湛月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这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压下了拔剑的心思。 “你好?” —————————————— 湛月没有被术法撂倒似乎很出乎眼前这个女人的意料,她显得有些慌乱。 但,她既没有对湛月动手,也没有逃跑,只是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站着,手足无措地站着。 湛月眯起眼。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呃,那个,那个……” 女人似乎很窘迫,她表现得就像是想要恶作剧被正主逮了个正着的幼童,一点也不像是要半夜行刺的刺客。 她的声音很好听,即使隔着黑丝,湛月听着也有如泉水叮咚,清脆而美妙。 但湛月不是lsp,更不因为这些就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放下警惕,他缓缓皱起了眉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 他第一时间不动手,只是因为觉得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有些熟悉。 湛月可不是一个滥情的人,更不会幻想着那种本子剧情,要不然,他早一千年就脱离大魔法师的行列了,而不是一直等到蒂蒂出现。 “深夜,一个人前来,对我使用术法……”湛月歪了歪脑袋,表情变得冷漠起来,“趁着现在我暂时不想动手,你最好表明自己身份。” 湛月心中默数着倒计时。 如果这个家伙说不出个让他信服的一二三来,或者倒计时到了点,湛月就会拔剑。 女人看到湛月的恐怖表情,似乎很是吓了一跳。 她哆嗦着身体,几乎要哭出来,但就是不再说话,只是左顾右盼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看,你背后有人!” 她突然指向湛月背后。 湛月:…… 这家伙是傻子吗?还是把他当傻子? 湛月终于丧失了最后一点耐心…… 唰! 湛月持着剑,愣愣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客栈过道。 啊?那个蠢女人呢? 他刚刚才要动手,那个女人就倏地消失了,就连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怎么可能?如果只是单纯的速度,湛月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来不及作出…… 等等,湛月脸色微变,他凝重地走出房门,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平平无奇的客栈过道。 没有一点痕迹…… 是空间术法么。 那个组织有着一位强大的空间术士,湛月是知道的。 那么,刚刚那个女人,就是那个空间术士了?不像啊,那么傻乎乎的,而且,看上去还有点眼熟…… 湛月皱着眉头,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他绝对见过那个女人,而且,不是一面之缘,而是至少有过语言交谈的那种。 会是谁呢? ———————————— 玉门,某个角落的废弃粮仓。 “噗通!”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一道道灰尘被激起。 “哎哟~你干嘛‘业’,突然把我传回来,我都见到湛月了……” 女人揉着屁股,一边抱怨着,一边从灰尘中站起来。 “业”冷哼一声,萨卡兹的魔角划过空气。 “蠢货,活了这么多年,真是一点脑子都没长,你没看见湛月都要动手了吗?” 女人把黑丝从头上扯下来,露出一张极具东方美感的脸。 她抚了抚眼角的泪痣。 “我早就活够了……” “够了!”“业”表情极度不爽,他咆哮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湛师练,你要死,等到我把大姐接出去之后,谁管你死哪里,现在,你不能死!” 被称为“湛师练”的女人撅了撅嘴。 “哎呀,我知道啦,婆婆妈妈的。” “业”嘴角猛地一抽。 “湛师练,我就不明白了,湛月哪有那么大的魔力,他是什么泰拉魅魔吗?你活了上千年,心里除了他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湛师练扣了扣手指,表情委屈。 “大炎又不需要我,人家不只能想着他,而且,我能活这么久,还不都因为他……同为时间术士,又只有他能终结我的生命,我不想着他想谁?你吗?” 业不爽地啧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湛师练也嘁了一声,没再管业,自己缩到粮仓的一角,拿出一件足以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住的大长袍。 “湛王!湛王!” 就在她刚披上长袍没多久,一个冒冒失失的青年人就闯入了这座粮仓。 “何事?” 雄厚、威严,如果不看她藏在长袍下的面容,无人能听出这是一名女子。 “湛王,‘睚’动了!”青年很焦急,“祂没打算遵守和我们的约定,要提前对玉门动手了!” 湛师练眉头紧皱。 “吩咐下去,立马整顿人马,”她有条不紊地发着指令,“留在城里的,一部,去联系重岳,二部,由你指挥,务必全歼城内的山海众,这之后,一部二部全都回在城外的大部队,让业担任总指挥,由他指挥对巨兽‘睚’的围困。” “明白!不过,湛王你呢?” “我?”湛师练微微抬起头,被阴影遮掩的面孔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刘安文,我去哪里,没有必要告诉你。” “可是,湛王,”刘安文露出一脸的苦涩,“上次您离开大家的视线,就为了我们又延长了自己的‘时间’……这对您不公平。” 湛师练微微一顿。 她的表情不由缓和下来,语气也微微柔和了些许。 “多谢,但这世界本就不公平,我只是承担起了自己身为王者应尽的义务,称不上有多少功德,也称不上什么公不公平,不必挂念我,我这次不会的,我只是要去见一位故人。” 刘安文叹了口气,对着她恭敬地弯了弯腰,这才转身离去。 湛师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转身离开。 ———————————————— 湛月还坐着正思考着那个傻乎乎的女人的身份呢,可怜的房间大门就被人一脚给踹了个稀烂。 “湛王,失礼了,”一名小将对湛月拱了拱手,“手下人做事粗了些,请见谅。” 湛月看向那名“不小心”把木门踹烂的士兵,他看上去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小将咳了两声。 “将军有令,即刻带湛王回将军府,请吧。” 湛月皱着眉头,压下心中的火气。 “玉门出什么事了?” “这我就无可奉告了。” 小将的态度很不好,湛月心里的火气渐渐升上来点。 “如果左宣辽就是这个态度请我去,”湛月冷哼一声,“还是请你们回去告诉他,洗洗睡吧。” 小将一愣,脸上恼怒的神色尽显。 “湛王!请配合!” 他挥挥手,跟着他的四五名小兵黑着脸便围了过来。 湛月啧了一声,开始思索起一会儿该收多少力,才不至于把人打死,得罪死左宣辽。 本来今天弄死那几个装成山海众的左宣辽亲信就暗地里很得罪左宣辽了,现在如果明着把这些兵痞子给弄死,左宣辽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湛月摩挲了一下剑柄。 “唔……呃……” 一道闷哼响起。 湛月愣了愣,看向莫名其妙倒下的士兵甲。 诶?他还没动手啊? “唔……” 这还没完,那名态度嚣张的小将也很快步了士兵的后尘,在一声闷哼之后,就倒了下去。 湛月这回看得真切——是一种源石技艺。 诅咒类的。 谁在暗处咒杀了这些人? 湛月警惕起来,放开自己的感知。 但,放开感知后,他感知到的不是什么源石技艺,也不是什么暗杀者。 ——而是巨兽。 “睚”。 他脸色一变,也不顾那几个还活着的士兵,握拳砸破开墙壁,透过墙上的大洞,看向远处的天空。 一道模糊而巍峨的“山岳”,屹立于大地之上。 第148章 王部 “睚……” 湛月失神地看着天边,那道庞大的身影。 这下有点麻烦了。 他并不怕睚,但是,“睚”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对着玉门动手。 且不说龙门的支援还在路上,就是玉门自己有的那几艘高速战舰编队,也都还在城市之下,没来得及搬上来。 就是现在立刻调动人马,让那几艘高速战舰编队出动,最好也是在玉门周围开打,对玉门本身的损伤很大。 更不用说城内还有提前潜伏进来的山海众和那个不明组织了。 一个处理不好,玉门便会遭受重创。 当然,也只局限于重创。 重岳在这里,岁相中实力最强劲,最深不可测的“大哥”朔在这里。 但是…… 第七感分明地告诉着湛月。 “扭曲”,已经来了。 他沉下脸来,回头看向吓傻了的三个活人。 “先别管这两个死人了,城外巨兽来袭在即,带我去见左宣辽!” ———————————————— “目标解决。” 带着兜帽的术士放下手中的术杖,看向带领着他们术士编队的刘安文。 “效率太慢了……” 刘安文并不满意,他皱起眉头,点向四个实力比较出众的术士。 “你们,分带十个术士,共十一人,分别处理城市四方的山海众,务必杀净,也不要惊扰百姓。” 被点到的四个小组长默默点了点头,自己去清点起属于自己的人马,然后默默无言地分散开来。 术士编队人数本来就不多,这么一分,留给刘安文的就只有两个年轻一点的术士了。 “刘队长……我们呢?我们干什么去?” 剩下的两个年轻人一脸迷茫,他们茫然地看着刘安文。 刘安文耐心解释道。 “你们跟紧我,城内的山海众可以交给老王他们,但若是要处理城防军里的山海众,必须和官方打交道,人多了反而不好,我来正好合适。” “啊?可是,刘大哥,就我们仨啊?” 年轻术士畏畏缩缩地握紧了手中的术杖,有些害怕。 刘安文瞥了一眼她。 “准确来说,是我一人。” —————————————— 将军府。 重岳早在睚动弹的那一刻就到了将军府,找上了左宣辽,但魏彦吾和太合却一直到现在都没个影子。 屋内气氛极其低迷而沉重,左宣辽面色阴沉如水,捂着自己受伤的右臂,坐在椅子上,看着士兵们收拾着屋内的尸体。 重岳皱着眉头。 “山海众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吗?” 左宣辽脸色更为阴郁,他咬了咬牙。 “山海众……” 他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似乎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显然,身边人的反叛,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他深吸了两口气,很快便冷静下来。 “重岳,安插在人群和军队中的暗子有消息吗?” 重岳点点头。 “我这边一切顺利,那些山海众在冒头的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了下来,但不排除还有人潜伏着。” “……如此便好,”左宣辽思索着,“睚已然到了城外三十里之地,祂正一刻不停地赶过来……现在出动战舰太仓促,只有调动军队御敌了,重岳,麻烦……” “稍等!” 左宣辽话音未落,一道陌生的声音便传入两人耳中。 一个清秀俊朗的陌生男子,带着两个似乎有些畏缩的年轻人,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口。 “何人?” 左宣辽微微沉下脸来。 重岳眸光微闪,但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坐着。 “王部,刘安文,奉湛王的命令,帮助左将军,驱逐巨兽‘睚’。” 刘安文微微一笑。 他隐晦地瞥了眼重岳。 看来一部那边无功而返了,不过好在一部本来的目的就是去提醒重岳小心,看重岳这样子,算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而重岳和左宣辽则是心头一震 湛王?! 重岳倒是很快就想到,应该是那个和湛月有关的组织的人,也许眼前此人口中的“湛王”,压根儿就不是湛月。 但左宣辽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此刻是真的以为眼前的三人是湛月派来的支援——而湛月,就是这几天一直隐约浮现在玉门周遭的那个不明组织的首领。 想到这里,左宣辽心中升起一抹凛然,他之前的各种防备和试探,原本还觉得有点过了,现在看来,只觉得做得不够多,没能揭开湛月的真面目。 但大敌当前,他也没时间多想,只是看向重岳。 “麻烦宗师,带此三人去吧。” 他不确定眼前三人是不是如同他们所说的那般,是“湛王”派来的【支援】,但无论是不是,能绕开一众亲兵,悄无声息地摸到他和重岳眼前,大小也是高手,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也不好不分青红皂白,把这三人囚禁起来。 让重岳看着他们,是控制,是监视,是一层保险。 重岳微微沉了沉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客气,应尽之事。” —————————————— 去往军营的路上,重岳面色平淡地上下打量着刘安文。 “我见过你。” 他突然开口。 “宗师好眼力,”刘安文抱拳回应,“二十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当时我并未抛头露面。” “……你们,是叫‘王部’吧?” “是,”刘安文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下来,“不知宗师有何事?” “你刚刚提到了‘湛王’……”重岳慢下脚步来,盯着刘安文的脸,“是湛月吗?” 刘安文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高兴。 还没等他开口,身后一直有些畏缩的那两个年轻人倒是一改前态,义愤填膺起来。 “喂!重岳大宗师,我们敬你守边的功绩,尊你几句,你这么直呼王上名头,可是大不敬!” 重岳眼中闪过一缕意外。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复。 不过,这种回复可比单纯的回答“是”或“不是”透露的信息来的多。 结合他了解的信息,可以确定的是,“王部”里,确实有一个冒名顶替湛月的“湛王”,而且,疑似有宗教洗脑的手段。 “闭嘴!” 刘安文厉喝一声,旋即脸上挂起一抹歉意,看向重岳。 “宗师见谅,年轻人,总是火气太旺。” 重岳脸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波动,只是单纯地点了点头。 “是我多嘴,安文兄弟,不知,湛王的帮助……是何?为何只有你们三人?” “宗师不知,玉门守军中,山海贼众颇多,我等不巧,刚好有着他们的名单,”说着,刘安文从怀中掏出一张兽皮卷,递给重岳,“请看。” 重岳眉头微皱,接过兽皮卷。 他在上面很快就找到了已经被他确定是山海众的那几人。 是真的的可能性不低。 王部…… 重岳隐晦地看向刘安文。 他武者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着年轻的青年,却实在是个强大的存在。 ——不是武学方面的,他身上充斥着类似于湛月的那种,源石的气息。 应该是个实力不低的天师,能接过他一招那种。 对于这种不敢光明正大活跃于世的组织,还是不要全然信任为好,留个心眼子吧。 ———————————— 三个士兵带着湛月,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将军府,也多亏了湛月住的客栈离将军府不算太远,要不然湛月早就丢下他们,自己赶过来了。 不过,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湛月这一来,就碰上了正要从将军府去城外亲率大军的左宣辽。 湛月眼尖地发现了左宣辽右臂上的伤口。 有医疗天师处理的痕迹,但也看得出来,时间紧急,加上似乎伤到了骨头,这么点时间,没能好完。 “左将军!” 湛月喊了一声,便飞快走了过去。 “湛王?” 左宣辽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他按住身边亲兵。 “是我,将军,”湛月又看了眼他的伤口,选择性忽视了过去,“巨兽已然来了,不知玉门有何应对的打算?” 左宣辽眉头微皱。 “湛王,我知道你有帮助玉门之心,但打听军事,还是免了吧,不过,若是湛王不嫌弃,可带领你的部下,随我一同出城御敌。” 湛月抿唇。 他现在可不是急着出手帮忙,而是尽量打听消息,探查情报,好为这次修正做打算。 说老实的,他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这次扭曲改变了什么。 睚本来就是要打玉门的,总不能是就那几个月的时间差吧? 而且,这次事件,会影响到“原剧情”吗?也不见得吧? 唯一可能的怀疑点,便是那从来没听过的不明组织。 而听左宣辽刚刚的话,似乎是以为那个组织是他的部下。 “不了,感谢左将军的信任,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他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左宣辽漆黑的眸子。 “将军,如果我刚刚未曾听错,你说,我有【部下】,是否?可否麻烦将军,详细为我说说,”湛月一字一顿地说,“我、哪、来、的、部、下?” 左宣辽面色一变。 “那刚刚重岳带走的那三人……?” 他话才说到一半,便闭上了嘴,只是阴着脸。 湛月看到他惊疑不定的样子,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微微一笑,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将军不必挂怀,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处理城外的巨兽,我的事,之后再议,也是不迟,我就不耽误将军了,免得延误了军机。” 湛月没再多说,只是身形一花,便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那三个小兵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将……将军……” 左宣辽压下心中的疑惑不解,皱着眉头,看向狼狈的三人。 “你们怎么回事?还有两个呢?” “回将军……”小兵喘了口气,“死,他们死了……突然就没了呼吸,倒在地上……我们,我们觉得是湛王做的……” 左宣辽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暗骂一声。 “没工夫再管湛王了……你们,赶紧去城卫军,控制城内局势。” “是!”x3 ———————————— 城内的乱子解决得比重岳想得来得快。 据刘安文所言,王部手里有着山海众所有潜伏在城内之人的名单,而且,他们的“二部”——也就是刘安文直属率领的这支术士部队,拥有着轻而易举就能灭杀干净山海众的力量。 而他,刘安文,自身的实力也很强劲。 确实如此,他的源石技艺有些诡异,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他人的手脚,让人自杀。 重岳亲眼所见,上百号被制服的、没有被制服还在作乱的山海众,齐齐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硬生生把自己掐死。 场面来得有些阴森恐怖,但重岳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松了口气。 他并不害怕这些术士,他是武人,有着无数可以对付这些千奇百怪的源石技艺的方法。 他只是担心,担心王部的实力太高,超出现在的玉门能够承受的范围。 虽然说王部现在在帮着玉门清扫山海众,但谁又能说得清他们之后会不会突然把矛头调转,对向玉门呢? 如果率领王部之内术士的头头,也就这个水平,那他能轻松对付。 虽然水平很高,但实在抱歉,如果不是湛月他们那个阶层的术士,重岳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他只尊重值得尊重的对手,如果敌人是反叛者,那便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刘安文显然不知道重岳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一个又一个地杀过去,配合着早有预料,控制住大体局势的城防军,很快就把城防军内部的山海众给消灭了。 做完这一切后,刘安文甚至没有感到明显的疲惫。 “做的不错。” 重岳随口夸赞了一句,抬眼看向天边不动的黑影。 “睚”距离玉门,十五公里,停歇十分钟。 ———————————— 刘安文在消杀的过程中,也暗暗感到心惊。 他原本以为,玉门官方对于潜伏的山海众的预防力度不会太大,估计会造成持续一段时间的乱子,这个想法在见到左宣辽受伤之后,更是坚定,但没想到,到了城防军,见到的却已然是快要控制住的场景。 重岳…… 这个传奇的宗师,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也许该收收自己百年前身为文举人时的傲慢了,大炎真正的武者们,在智慧上并不差他多少。 而且……他眯了眯眼,感受着来自重岳身上,内敛而又凝实的巍峨正气。 如果动起手来,十招之内,他就会落败。 啧。 果然,湛王的决策是对的,如果光靠着他们这些落寞客,而不借助京城那位大人的手,是无论如何都达不成目的的。 兀地,他脑中闪过一个脸色似乎总是惨白一片的萨卡兹的身影。 不过……如果是那个新加入的伙伴,也许能跟大宗师平分秋色吧?那可是跟湛王的时间术法齐名的空间术法诶…… 晃了晃脑袋,收回思绪。 刘安文转头看向跟在他身边的两名年轻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紧接着便又转过头,看向重岳。 “大宗师,此间事已了,我等也该告退了。” 重岳微微思索。 这王部在山海众背后捅的这一刀子来得太狠了,山海众又完全没有一点防备,加上他和左宣辽提前的预防措施,虽然玉门很大,山海众分散得也很开,一时半会儿也杀不干净,但只要城防军没乱,山海众就暂时掀不起什么乱子了,他也是时候出城御敌了。 正当要同意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重岳!” 重岳愕然,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湛月挥着手,向这边走过来。 刘安文眨眨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突兀出现的男人。 白发红瞳,在大炎,这种长相很少,是外国人吧,或者说,有外国血统?看样子,还认识重岳? 湛月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脸随意地拍了拍重岳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表情,傍住了重岳。 “我猜你就在这儿,左宣辽说有三个那个组织的人跟着你来了,就这仨吧?” 湛月一脸轻佻地扬着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颈,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三人。 刘安文眉心突突地跳了跳。 “你是……?” “在让被人介绍自己之前,应该先介绍自己吧?” 湛月依旧一脸令人不爽的蔑视。 刘安文眉心依旧突突地跳着,他紧皱着眉头,呛了回去。 “我等乃是湛王部下,换作王部,你等浮浪蛮夷,有何面目,敢如此蔑视我等?!” 湛月哈哈大笑起来。 “你跟我掐什么文腔文调呢?还湛王部下?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你们这群部下?” “你!” 刘安文先是猛然愤怒起来,但怒到一半,他突然察觉到这个突兀出现的家伙,话中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他瞪大了眼睛。 “你敢装作湛王?找死!!!” 不只是他,跟在他身后,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那两个年轻人都不再缩着了,而是一脸愤怒地涨红了脸,似乎下一秒就要跟湛月打起来。 湛月挑了挑眉头,把自己的手从重岳肩膀上放下来。 “王部,是吧?我很有兴趣了解了解你们这个组织,有兴趣跟我讲讲吗?” 湛月话音刚落,面前的三人就突兀地消失了。 湛月:…… “嘁,又跑了,真怂。” 湛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些正震惊地看着他和重岳勾肩搭背的城防军。 “大伙好好干啊,城外不用担心嗷……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湛月就被实在看不下去的重岳捂着嘴巴拖走了。 “唔唔唔……让我把b装完啊……唔唔唔……” ———————————— 玉门城外,守城军,军营外。 两人拨开草丛。 “湛月,这都过去千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不着调的样子……”重岳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实在庆幸当初没同意你迎娶九妹。” 湛月听到重岳说起那件事,沉默了下去。 “……说那些……嗨,”湛月抬头看向“睚”,“这么不好的日子,就不要再说那些不好的事了。” 重岳再度叹了口气。 “走吧,小左估计也快到了,一会儿说不得还得打上一场硬仗。” “睚那家伙,一会儿看见你和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掉头就走。” 湛月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我现在可比不得你,我只是一介武人,怎么对付这庞大如山岳的巨兽?” 重岳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是“重岳”,不是“朔”,只是一个“人”,而人,单独对付不了“神明”。 不过,湛月知道,这只是他的自谦。 即使只是“重岳”,也有能力对付眼前的“睚”。 重岳是全大炎武者仰望的顶点,是自创了《武典》,武艺可比神通的,足以流芳百世的大宗师,这般的英杰豪俊,对付区区一个才苏醒的巨兽,不在话下。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睚”的本体才苏醒,没有恢复的情况下。 再怎么说,巨兽的本体,那也是相当恢弘而庞大的存在,不是一个“代理人”能比得上的。 别的不说,如果“睚”的实力在最巅峰的时期,祂“裁错春秋”的能力,足以凭空拉出当年站在祂身边的另外的巨兽。 ——而且,被祂用能力创造出来的巨兽,实力与本体不相上下。 “业”,“眦”,“枯”,“凶”…… 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存在? 但好在,祂做不到。 比起原剧情的重伤沉睡,被“望”唤醒,现在的祂的情况更糟糕,是死后苏生,被望唤醒。 湛月叹了口气。 比起“业”,“睚”对他的仇恨可是实打实的,是恨不得生吃了湛月的。 估计在祂心中,对湛月的仇恨也就比岁来的小上那么一点。 “重岳。”突然,湛月叫住了重岳。 “怎么了?” 重岳疑惑回头。 “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了,我不想出手,你明白吗?” 重岳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 “……是害怕睚发疯,不顾一切也要和你爆了?” 玉门对于“睚”的处理方案并不是“击杀”,而是“驱逐”,但如果睚单方面发疯,硬要和湛月爆了,那玉门这边也只有拼尽全力,再弄死一遍睚。 这样一来,对玉门的损伤可大得多了。 湛月微微点头。 虽然他是害怕睚死了,会造成更大的扭曲,但只要结果一样,原因怎么样无所谓。 “嗯……考虑得也有道理,那么,也好,你就看着吧。” 重岳同意了下来。 该不如说,他一直都想湛月不出手。 这是玉门的事,湛月虽是上古的湛王,出手帮助自己的后辈无可厚非,但他这个湛王,现在的处境可是有点尴尬。 那个王部的出现,就已经把湛月在左宣辽眼里的信任度降到了冰点。 而且,这是玉门人的事,本来就不该麻烦别人。 再说了。 他一人足以。 —————————— 玉门城外,王部部队。 “噗通。”x3 熟悉的落地声,熟悉的灰尘。 刘安文三人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摔了屁股。 “不是,”刘安文揉了揉屁股,呲牙咧嘴,“卢西!你干什么?” “业”眸子一冷,随意地瞥向他们三人。 “你们不该招惹那人。” “不是,”小年轻一脸不爽,“那人都那么作践湛王了,你怎么能看得下去的,还我们招惹他?” “是我让卢西把你们召回来的,有意见么?” 就在业打算给这几个人一个教训,好让他们别在一会儿的交涉中妨碍他时,一道威严的声音淡淡地回荡在几人耳边。 刘安文三人脸色一变,恭敬起来,低着头。 湛师练披着那件大长袍,站的挺直。 “刚刚和睚已经做过一场了,现在我们正是用人的时候,不把你们召回来,什么时候召回来?不仅是你们,其他人我也都召回来了。” 她强行稳住自己颤抖着的双手,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睚堪堪苏醒,还未恢复完全,但也大意不得,刘安文,带着他们,去大部队里报道。” 刘安文嗫嚅了两下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站在湛师练旁边,“业”那冰冷的眼神时,却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是,属下明白。” 第149章 围猎 刘安文几人很快就消失在湛师练视线中。 看着他们离开,湛师练才总算是没有绷住,踉跄了一下,幸亏业在旁边扶了一下,要不然,说不得就要摔在地上。 业感受着湛师练长袍之下身躯的颤抖,皱了皱眉头。 “你和大姐硬拼了?不是让你和大姐交涉,千万不要动手吗?” 湛师练从鼻子中挤出一道细微的闷哼。 “是你大姐先动的手,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闻言,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应该啊,大姐她不是这么莽撞的巨兽——”他突然想到什么,“湛师练,你该不会还是以‘湛月’的身份跟大姐对话的吧?” 业心里很清楚,他能不把湛月和大炎杀他一次的仇放在心里,不代表其他巨兽也能和他一样,放下仇恨。 他很了解睚,他跟睚和眦做了成千上万年的同伴,没谁比他更了解睚。 对于睚来说,如果可能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湛月,更不会放过岁那个叛徒,对于大炎本身,她倒是怨气没有那么深重——这怨气大概都转移到了湛月身上,毕竟,当初要不是湛月向炎氏提议清除巨兽,大炎也不会针对他们。 如果,湛师练还是以“湛月”的身份跟睚交涉,说不了两句,就得动起手来。 ——显然,湛师练就是这么做的,她并没有听进去他之前的建议。 “……哼,”湛师练稳住身形,冷哼一声,“是又如何?我大炎的王者,如何不能光明正大露面?” “可是你又不是他……”业叹了口气,“如果是湛月,我一句话都不会说,他有独自战胜大姐的能力,但你呢?你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时间术士,如若不是源石技艺出了点差错,根本活不到现在,你又有什么义务非得装作湛月,代替他活跃在大炎?” 湛师练沉默了一会儿,顷刻,她缓缓抬头,看向远处一动不动的睚。 “业,你是巨兽,你不懂。” 业眼见着说不听,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真的不是很理解这些渺小的人类,更不理解这些长生者,一个二个的,似乎都有着某种偏执的执念。 “现在有些棘手,玉门的守军已经整备完毕,向着这边进发了,预计最多还有三分钟,他们就会到场,我们怎么办?” 业话锋一转。 湛师练低下头,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魏公和司岁台那边现在应该也开始行动了,业,你知道的,京城那边是想要捕捉你的大姐,但我们又离不开京城的支持。” 业点点头。 “是,我知道,所以呢,你之前跟我说,到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救我大姐的计划,现在也该到时候了。” 他摊开手,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你该兑现承诺了。” 湛师练叹了口气。 “好吧,你听好了——” “——左宣辽大概率知道一点内幕,但绝对不知晓全貌,他带领的玉门守军在计划中只担任一个牵扯的作用,而当睚和玉门军陷入短暂僵持之际,魏公和司岁台之前送到我们帐下的天师部队就会从侧方攻击睚,这一次袭击将决定睚之后是死是活,是被捕捉,还是逃走,很关键,现在,他们就已经开始在预定位置积蓄力量了。” 业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多少焦急。 “但上述计划中,漏掉了一个人——重岳,”湛师练顿了顿,“湛王他大概率不会露面。” “听你的意思,是要在重岳身上做文章?” “没错,重岳在玉门拥有着极高的声望,其自身的个人武力也足以左右战局……” “等一下,重岳绝对不可能帮助我们,转头对付官方的,这行不通。” 业皱着眉头,打断了湛师练的话。 湛师练也没在意,只是继续讲着。 “我们不是要重岳帮我们对付官方,你之后不在大炎混了,一走了之,潇洒去了,我们可还是要在大炎混的,这件事可不能让京城那边知道了,我们要做得天衣无缝。” 业挑了挑眉头。 “计划的详情这会儿来不及细说,我现在只把你一会儿要做的告诉你,你照办就是了,睚的结局不会是‘被捕’,而是‘被驱逐’。” ———————————————— 湛师练对睚施加的术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预料之中。 能拖住将近半个小时,已经算是湛师练竭尽全力了,这还得归功于她特殊的源石技艺,要不然,再来十个她也休想拖住睚半秒。 “湛月——!!!” 在破开术法束缚之后的第一时刻,睚愤怒的咆哮声就已然响彻天地,就连远在十多公里之外的玉门的每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祂周围的几只部队面对如此高分贝的吼声,猝不及防之下,也都各自纷乱了一段时间——但也只局限于此了。 现在还在祂周围的,哪支部队不精良?就连王部,留在战场上的,也都是湛师练几百年来一个一个收服的天之骄子。 “玉门军,术士团,炮营,还有弓弩手,给我打!” 左宣辽愤怒的声音破开睚咆哮后短暂的寂静,成为了这场战斗最初的开始。 “已锁定目标!增幅术法已释放!” “放箭,放箭!” “瞄准祂的眼睛——!” “吼——!!!!” 睚的本体头似虎,身似龙,尾似狮,足似麒麟,生有独角和犬耳,体大如山,虽然刚刚复生,但莫名的气息缭绕,硬是让祂硬吃了一整套玉门守军的爆发,并在愤怒咆哮声中,顶着无边的火力,硬生生用尾巴“剪”开了一道五光十色的“缝隙”。 “该死的,渺小的,愚蠢的虫豸!” 祂似乎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在炮火和源石技艺打击下,仍然有余力开口说话。 左宣辽皱了皱眉头,心中微沉。 这头巨兽是专精防御类型的吗?硬生生用自己的肉体承接了饱和式的火力打击,有些不太对劲啊,再怎么说,这么一套远程打击下来,也该受点伤啊…… 就在此时,一道渺小的身影从那道被祂剪开的缝隙中飞了出来。 “唉,一出来就是硬仗啊……虽然早料到了,”这是一个男子,他外表俊朗,但眉宇间总是布着一抹阴云,“那么,速战速决吧。” 而在他从缝隙中飞出来的那一刻,不论是正在指挥军队作战的左宣辽,还是率领着一支江湖武者小队作战场策应的重岳,还是远远看着的魏彦吾等人,都齐齐脸色大变。 “望?!!!” 重岳眸光颤动,神情复杂,就连睚之后划拉出来的那些正源源不断冒出敌人的裂口都没再管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那个,他的二弟,望。 —————————————— 某处山陵。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尉他老人家还要我们来做偷袭……” 魏彦吾神情严肃,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想通了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睚会突然复生,怪不得睚会对玉门发出敌意,怪不得睚这只不算太强的巨兽,即使刚刚复生,也能轻易接下玉门守军的火力打击。 ——望。 这只几年前才从京城逃脱的岁相碎片,这只以天下布局的岁相碎片,正布局此处。 魏彦吾很确定,此刻悬浮在半空中的望并不是他的本体,而只是望“181份黑子”中的一份罢了。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小觑了这个深不可测的家伙。 望能够模仿其他岁相碎片的能力,这一份黑子当然模仿不了所有,但魏彦吾估计,这份黑子所模仿的能力,应该正好和睚形成互补。 ——理应是防御类型的,不然,睚在刚刚玉门军的火力打击下,就该受到重伤了。 魏彦吾神情一凛。 既然如此,他和司岁台的这些天师就更不能马虎大意了,巨兽之间的权能相加,玉门守军在不出动高速战舰编队的情况下,是没有可能能击退这俩的。 他,还有天师们的袭击,至关重要。 他运转心法,默默调息,手指摩挲着腰间的赤霄剑。 说起来,好久都没有让老伙计见血了啊…… 巨兽的盾,能否挡住来自人的剑呢? 他很期待。 而就站在他身边的太合,却是一脸的苦色。 太尉他老人家特意要他看住重岳,但现在却被硬拉到战场上埋伏睚…… 虽然说后者是为了国家考虑,但追究下来,他这算是失职。 而且…… 他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天师部队,还有那个金发金瞳的少女…… *炎国粗口*,老天师都在这里了,亏他之前还以为就他一个人呢。 老天师若有所感,看向太合,呲了呲牙,显得很凶。 但以她那副萝莉的体型和外貌,做这种动作,反而让人觉得凶萌——当然,太合是万万不敢有这种想法的。 ———————————— 重岳收回怔怔的目光,神情严肃下去,他看向跟随着他的江湖人们,抱拳。 “诸位,战局变化,我须回军队,以御意外之敌,各位现在尽可回城,不必再留。” “宗师尽管去,至于我们嘛,自然还得再杀几个过过瘾!” 有人豪迈大笑,回应着。 “是极!玉门城危,我等习武之人,自当保家卫国,哪可做逃避的懦夫!” 重岳心下微动,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只是再度抱拳,也没有言语,只是几个闪身之间,就消失在了江湖人们的视线中。 “宗师支援最前线去了,我们也要加油啊!” “杀!” 江湖人们齐齐一喝。 —————————————— “朔,你给我站住!” 就在重岳一刻不停地施展身法,以自己最快速度赶往最前线的时候,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却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重岳紧皱着眉头,盯着不远处,那个脸色惨白的萨卡兹青年。 他刚刚似乎眼前一花,就从刚刚的地方到了这个萨卡兹面前。 而且…… 重岳眼睛微眯。 朔?很久没有人这么喊过他了。 他在这个萨卡兹身上,嗅到了独属于巨兽的古老气息…… 又是一个巨兽么?还是说,只是一个“代理人”? 业面色难看地摸了摸腰部增生出来的点点源石晶体。 强行传送重岳这种本质位格很高的家伙,还是太勉强了吗?这具身体也快要“损坏”了啊……可惜了这一身稀有且强大的源石技艺了。 没再关注“卢西”的身体状况,业看向重岳。 “朔,我是业,你可能从湛月那家伙口中,或者其他什么途径知道我,我是睚的弟弟,我想和你谈谈。” 重岳面色微沉。 他是在岁被湛月和大炎硬生生打解体后才诞生的,对于“业”这些在岁之前就被干死的巨兽确实没有多少印象,更别说,“业”并没有像“睚”,祂的怨气没有在大炎土地上一次又一次作妖。 他只是在史书上看到过,或者一些老家伙口中听到过,这些当年作乱大炎的巨兽。 而“业”,似乎并没有被记载,他也没有听说过。 但是,面前这个人,自称“睚”的弟弟……立场上,似乎很有警惕的必要。 “我并不觉得,我和睚的弟弟有什么好谈的,犯边者,唯有驱逐一路可走。” 重岳的态度不算好。 他现在还急着要去收拾自家不省心的二弟呢,这耽误一秒,就有不少士兵伤亡,他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业废话。 “我想和你谈的,就是要大姐被驱逐此事,”业并不着急,他注视着重岳的眸子,“那名皇族,还有大炎这些年建立起来专门监管你们岁相的那个司岁台,在埋伏大姐,我不想要大姐死在这里,我只想带着大姐离开大炎。” 重岳心中一惊,他微皱起眉头,耐下心来。 “你怎么知道大炎的部署?” 业不言,似乎早就料到了重岳会这么问,他只是翻手拿出一道令牌。 “——!” 看到令牌的模样,重岳脸色大变,他神情兀地变得凝重。 “这是湛师练给我的,说是当今魏皇的信物,”业语气平淡,“朔,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选择驱逐,比选择击杀,对玉门的伤害总是来得要小吧?有利无害。” 重岳长出一口气。 “最后一个疑惑,回答我,我就和你合作,”重岳认真地看着他,“你打算带着你的大姐去哪儿?” 业微微一怔,没有想到重岳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这幅身躯上细细麻麻,随时都在产生痛处的源石结晶。 “卡兹戴尔,巴别塔,那里的人很好,只是在打仗,我想,也许我和大姐能帮助他们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 他确实很感谢巴别塔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业有时候也很想念自己这段时间在巴别塔遇到的那些干员。 他也只有巴别塔可以去了,虽然说睚看不起人类,但有他在,迟早能说服大姐改变观念的。 重岳眉头舒缓,他伸出一只手。 “我同意了,需要我怎么做?” 业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伸手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至于第一步嘛……麻烦你先把那个岁相碎片的分身给打爆好了。” 重岳松开手,挑了挑眉。 “正合我意。” —————————————— 湛月站在战场周围的丘陵上,眺望着远处肆虐的睚和望,脸色平静,无波无澜。 “湛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轻的,仿佛是害怕打扰了湛月一般。 “你果然来了。”湛月回过头来,看向那名他之前见过的女子。 他静静地俯视着眼前的东方美人,眼底古井无波。 他想起来了。 在大炎开国之初,他曾经有过一个侍女。 那名侍女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时间系源石技艺,当年的湛月出于增强大炎战斗力的考虑,曾把自己当时对于时间的理解倾囊相授。 而那名侍女,就是眼前的这名女子。 也就是,如今王部的“湛王”。 湛师练。 湛师练双手十指交扣,放在胸前,仰望着湛月。 “轰——” “吼——” 远处的战场发出震天的声响,似乎惊动了天上的黑云。 一滴雨水打在湛月发梢。 在漆黑的夜中,在战场火光的照耀中,他血色的眸子愈发明亮。 “炎师练,好久不见。” 湛师练微微一怔,随后凄凄一笑。 “你果然还记得我,湛王,记得你的小侍女。” 雨急速变大着。 “炎师练,”湛月只是冷漠地震动声带,“大炎开国皇帝,炎氏的子女,当年隐瞒身份,做了我的侍女。” “嗯。” “但是,我不明白,炎师练,你为什么还活着,还创建了所谓的王部,你明明不是野心之辈。” 湛月抬起剑,雨滴落在剑锋之上。 “看在‘帝’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你的长生之罪,但是,你必须解释,王部的存在,是为了何物?” 湛师练直勾勾盯着湛月,檀唇轻启。 “我……” 第一个字才说出,一道如洪钟大吕的恢弘声音便从战场席卷而来,顷刻间便淹没了湛师练后头的话。 “望,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这是重岳的声音,此刻,他的声音比之平时,更多了一抹庄严正大。 湛月啧了一声,没再看着湛师练,而是扭头看向战场。 “哈哈哈……大哥,甘做棋子,就是悟了么?哈哈哈……”望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才幽幽传来,“大炎所有人都在棋局之中,你,也不例外,当然当然,那边看着的那位,你也不例外。” 湛月脸色一变。 他明显感觉到,一道幽深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望这是在和他说话? 湛月心头狂震,但还没等他细想,一道炽白色的火焰和一道赤色的凌冽剑气便齐刷刷破空而去。 “小子,你在笑什么?!” 一道少女声音从火焰光柱中传来。 战场的喧闹分明比之这几位的声音更大,但他们的话就是如此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望诡笑着,不避不闪,任由剑气和火焰冲着他而来。 重岳下意识地出手,拍向这两道突然的袭击。 望眼中闪过一缕意外,他扭头看向重岳。 重岳的拍击只拍散了剑气,而那道炽白色的火焰却是未减分毫。 在白色的火焰临身之际,望依旧只是注视着自己的大哥。 “下次再见,大哥。” 重岳脸色微沉,他握起拳头,遮掩住掌心的伤口。 “最好再也不见。” 言罢,他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向望的脸庞。 望的身躯倒飞而出,在半空中被白色火焰烧为了飞灰。 重岳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被老天师一道术法镇压得喘不过气来,在白色火海中痛苦翻滚挣扎的睚。 老天师露出一个欢喜的得胜笑颜。 “计划通!小睚睚,你就乖乖跟着老朽走吧~” “这可不行,我可不能让你把祂就这么带走了。” 就在老天师微抬起手掌,术式都已经构筑好了,要对睚出手的那一刻,一道冷淡的男声,淡淡地回响在几人耳边。 远处的魏彦吾脸色一变。 坏了,贤弟怎么出手了? 老天师脸色一僵,她显然极度不愿意听见这个声音。 她咬着牙,忿忿地扭头看向悄然出现的湛月。 “湛月!你上回捉弄我,还有小白,这仇我都还没报呢,你倒是主动凑了上来,找打是吧?” 湛月叹了口气,缓缓拔出剑。 “大嗓门,我不想和你死斗,捕获一头巨兽,对于大炎而言没有什么益处,我建议,还是把祂驱逐了就算了事。” “湛月——!!!我还轮不到你来帮我——!!!” 出于意料的,最先回复湛月话的,反而不是老天师,也不是重岳,而是从老天师一登场就被控制住的睚。 祂似乎被湛月的出现所刺激,血红着双眼,彻底不顾老天师的火焰,也要冲过来咬上湛月一口。 老天师眼眸一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收回了自己的术法,任由睚朝着湛月冲过去。 “诶,玉门的小子们,别傻看着了,这里已经由天师府接管了,现在呢,正在处理府内的事,你们呢,还是先回玉门休息着吧。” 老天师注意到旁边正犹豫着还打不打的玉门守军,以及一脸迷惑的左宣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湛月面对着睚失去理智的冲击,没有功夫搭理那边,他只是皱了个眉头。 “千雷引来!” 复杂的术法转瞬构筑而成,源石的能量瞬时勾住了天上的黑云,道道威力无匹的紫雷冲着睚脑门就劈了过去。 “唔——” 本来被火烤过了的睚就受了不小的伤,再被湛月利用天气劈了这么一道,直接就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年轻巨兽就是好,倒头就睡。 湛月收回目光,看向老天师和重岳。 ——以及悄悄赶到周围的业。 他皱了皱眉头。 业也来了…… 老天师伸手把重岳拉到自己身边,老气横秋地指着湛月。 “喂,我说,湛王,没必要吧,为了这么个仇视你,仇视大炎,甚至仇视人类的巨兽,没有必要要和我打上一架吧?” 湛月抿了抿嘴。 “说的很对,但我必须让祂离开大炎。” 老天师微微有些生气。 “不是,湛月,一头巨兽诶,如果我们能解析祂的权能,你知道大炎每年北边的防线能少死多少人吗?” 湛月只是摇头。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们都知道,解析巨兽的权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巨兽自个儿都不太清楚自己的权能是从哪儿来的,又怎么开发,只是天生就会用,人类又怎么可能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解析完成? “嘿你这人……”老天师皱起眉头,她推了推身边的重岳,“上,小朔子,给他点教训。” 重岳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啊,我,这不好吧?” 他不想对湛月动手。 湛月当年可是救了他们十二岁相碎片全家的诶,虽然后面这个人情说是用了,但他重岳又怎么可能对恩人动手? 而且,他大概率打不过湛月。 没办法,虽然湛月也是近身战,但这个家伙全是赖皮,就靠着自己的时间术法,你就是死活打不到他,人家还随便戏弄你。 即使他身为一代武学大宗师,对付湛月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也许等到他参悟了“帝”的“自在极意功”之后,也就能战胜湛月了吧。 但现在么,还不行。 “你怕什么啊?你还是大炎的大宗师吗?” 老天师不爽地嘁了一声。 重岳抽了抽嘴角。 你行你上啊,你两三百年前不是和湛月打过一架吗?还不是输了? 湛月没管老天师这个活宝,他对着业招了招手。 业一愣,随后咬了咬牙,显露出身形,到了湛月身边,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来阻拦。 几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业身上。 “业,睚现在伤得很重,估计又要沉睡了,等她彻底沉睡了,你带着祂传送走吧,”湛月顿了顿,“不要带去巴别塔,随便哪个地方都好,不要去巴别塔。” 业略略思索,随后点了点头。 湛月又看向那边的两人。 “既然没有意见,人我就带走了。” 老天师又嘁了一声,闭上眼,一脸烦躁。 “走吧走吧,哎呦,谁又能抢过你啊……啧啧啧,老不死的。” 湛月扯了扯嘴角。 你自己还不是个老不死的,装什么嫩呢? 第150章 事后 虽然老天师点头了,没人会阻拦业把睚带走,但业看上去仍然一脸犹豫。 他嘁了一声,走到湛月身边。 “湛月,我带不走大姐的全部身躯——这具身躯毕竟不是我的,即使拼上身躯被源石撕裂,我也做不到把大姐传送走。” 他似乎有点尴尬。 湛月挑了挑眉头。 “你之前不是都能带着上千人的部队走吗?这会儿又不行了?” 睚的体量,和一支上千人部队的体量大致上是相当的,实际上,如果不是望的帮助,睚早就被左宣辽给驱逐了。 更不用说,现在的睚还是重伤昏死的状态,按理来说,传送走所需要的源石能量更不用那么多才对。 业忌惮地看了一眼那边伸着个头,望来望去,似乎在偷听他和湛月说话的老天师。 他压低声音,凑到湛月耳边。 “卢西的身体快不行了,这段日子一直在没有节制地使用源石技艺,又没有巴别塔的安全施术环境,更没有医生,源石病快压不住了。” 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借着别人身躯在这片大地上活动的远古亡魂,就算他的巨兽本体还在,甚至还在巅峰时期,他也解决不了源石病。 这是这片大地对“泰拉人”的诅咒,是来自前文明的禁锢,不是他一个僭越地自称“源石之王”的家伙能打破的。 事实上,卢西的身躯能拖到现在,已经算是他对源石的理解精深了,换做常人,早在卡兹戴尔的那时候就死了。 湛月皱起眉头。 “那你是不是又得沉睡了?” 业遗憾地点点头。 “不过,如果减少动用源石技艺,我还能活动两年。” 这也就是他之前为何敢说能帮助巴别塔获得战争胜利的原因,两年的时间,如果大姐被他说服,两尊(半残)巨兽加持,巴别塔确实很有可能一举获得胜利。 湛月“啧”了一声,表情略显得有些烦躁。 睚现在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大炎,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之后还得去修正大炎的扭曲,他现在烦躁的,是业无法再度活动这件事。 业的能力很好用,在湛月本来的设想中,他也是在最坏情况下,有能力站在他这边帮他一手的人,但现在,估计这个帮手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即使巨兽没有“死”这个概念,但一旦沉睡,那就是千年万年,湛月可等不了那么久。 而且,因为源石病而沉睡……那湛月实在是帮不了什么,他的血液最多只能起到压制病情的作用。 晃了晃脑袋,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湛月板起脸,四下望去,寻找起某个家伙。 他没找多久,那道身影就好像预知到了他要找她一般,在不远处跳着跳着,挥着手臂,示意湛月,她在这儿。 ——炎师练,或者说,湛师练。 老天师看了看湛师练,又看了看湛月,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豁然开朗的神色。 “*大炎粗口*,太尉……” 她低骂了一句,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随后拍了拍重岳的小臂。 “小朔子,我还有点事,你就在这里看着,那边还躲着一个皇家,必要时刻可以把他拉进来,我先走了。” 她显得很急,匆匆地离开了——甚至不惜用上【缩地成寸】的术法,几个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重岳皱了皱眉头,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了眼老天师指向的方向,那里正站着一位脸色有些尴尬的龙族。 湛师练这才堪堪到了众人周围。 “王上,我就知道你需要我。” 她也没有多搭理重岳那边,也没有看远处的魏彦吾,就连就在湛月身边的业,也没能吸引住她半分目光,她只是欣喜地,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湛月。 湛月兀地有些恍惚。 那句话很熟悉,熟悉到让他不由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她似乎也是天天这么开心,开心自己能帮上湛月的忙。 湛月晃了晃头。 “炎师练,帮业把他大姐弄走。” 他知道,他能站在这里,参与这些事件,多半都是湛师练——和远在京城的那位太尉谋划的,既然如此,那湛师练大概率能帮助业把睚弄走。 果然,不出他所料,湛师练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她只是早有准备地偏了偏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睚。 湛月、重岳、业,以及还在远处默默看着的魏彦吾,视线都落在这位上古之人身上。 她兀地回头,看向湛月。 “王上,如果太尉找你,邀请你与他结盟,请拒绝。” 湛月皱了皱眉头。 但湛月还来不及从这突兀的话中想出点什么,眼前的东方美人就解脱般地微笑起来。 湛月眉心突突地跳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在心间。 业突然瞪大了眼睛。 “坏了,*上古粗口*,湛月,阻止她,她不要命了!” “什么——?” 就在湛月发问的一刹那,湛师练的身躯就从下而上地化作了飞灰。 在沙化到了她脸庞的那一刻,她对湛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呼——” 一声解脱的叹息。 “呼——” 一声【回溯】的异动。 在所有人怔怔的目光中,睚身上的伤飞速痊愈,而后,睚的身躯飞速扩张,而后又飞速缩小——直到化作一道泡影,消失在不知何处出现的第一抹晨曦中。 业回过神来,飞速跑到睚消失的地方,闭上眼,呢喃着什么。 没过多久,他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 湛月这时才回过神来。 重岳紧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的魏彦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和老天师一样,随便找个理由走了,这里很明显已经不需要他了。 “……炎师练……她……” 湛月有些难以接受,他满脑子全是疑惑和不解,他只是看向业,希望能得到回答。 炎师练再怎么说,也是他认识了那么久的故人,同样的,也是当年他拒绝的追求者之一。 是他的朋友。 虽然不是“家人”这一档,但也不是“路人甲”之流的角色,而炎师练就这么带着一堆他还未搞清楚的谜团,就这么突兀地死在了他面前,还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让湛月如何能够一下子就理解并且接受? 他的脑子里,有着太多谜团在打转了,这其中很多都与炎师练有关,也很有可能,与这次扭曲相关。 ——炎师练如何活到了现在?她为何又要创立“王部”这个组织?这个组织又和太尉有什么关系?干什么的?她的源石技艺为什么变成刚刚那个样子了? 但她就这么死了,甚至湛月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开始崩解自身的存在了。 业低垂着眼眸。 “这里人多眼杂,离开大炎,我再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湛月抿了抿嘴。 —————————————— 玉门的危机在一夜之间就消弭殆尽,“龙玉合”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虽然这一切都是“大人物”们所下的一盘棋,没有对玉门和龙门造成过大的损伤,但,影响还是有的。 玉门的官兵伤亡共计千人,其中不少还是被一开始的城内暴乱所伤,所以,左宣辽借着这一条,彻底把江湖人士与军队体系分开,引起了不少江湖人士的不满,这段时间,玉门城内大大小小的官民冲突不少,但有重岳大宗师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而至于龙门,虽然从头到尾算下来,就出动了魏彦吾一个人,甚至魏彦吾还只是出了一剑,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存在感了,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加上魏彦吾的皇族身份,和他收集的各方情报,龙门也是获得了一笔充足的“建设资金”,值得一提的是,峯驰物流和企鹅物流分到了一笔不错的资助。 最惨的应该是“王部”,不仅失去了自家的首领,业也走了,并且,由于京城方面太尉的抛弃,之前京城一直在查的,是哪个组织帮助望逃离京城一事,这会儿才算是水落石出——或者说,总算找到一个替罪羊,现在处于和“山海众”一个水平,人人喊打。 但这些湛月都不关心。 他和业现在正被太傅的人追着到处跑,根本没空管这些事。 —————————————— 尚蜀。 湛月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坐在茶馆的椅子上,等着某个分头跑路的家伙找他汇合。 没让他等多久,一道气喘吁吁的萨卡兹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他对面的座椅上。 看着桌上摆着的两杯茶,业毫不犹豫一口咕噜咕噜下去,把自己那杯喝完了。 “喘口气。” 湛月淡定地又喝了一口自己的茶水。 业歇了一会儿,这才缓下来。 “不是,大炎是不是这里有毛病啊,追着我不放,我都说了,大姐的身躯已经回归自然了,只剩下一点‘初质’了,湛月,不是,每回那些家伙就追我,从来都不追你的,要不下回换你把大姐的初质拿着?” “那是你的大姐,不是我的。” 湛月撇撇嘴,回绝了业的提议。 他又不是闲得慌,非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瞥向业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说,你都会做空间戒指了,挑个时间给我也整一个呗。” 业脸色一僵。 “湛月!我们现在在逃跑诶,你还要压榨我?” 湛月一脸无辜地摊开手,耸了耸肩。 “反正你这副身躯都要没了,贡献一下嘛。” 业气得牙根痒痒。 “你惹我不高兴,湛师练那女人的秘密我就全烂在肚子里!” 湛月变了变脸色,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别嘛,我开玩笑的,我俩什么关系啊,都哥们儿,哪能让你这么受苦受累的,这样吧,我接受你的提议,把你大姐给我吧。” 他伸出手,白净的手掌张开,示意业把戒指给他。 但这回却轮到业不情愿了。 “不了,还是我拿着吧,我心里安稳。” 湛月嫌弃地撇撇嘴,收回手,喝了一口茶。 “嘁,姐控。” 短短的两个字,加上那一声轻蔑的语气助词,直接让业沉默了下去,但是,肉眼可见的,他的脸色飞速涨红起来。 “湛月……”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湛月耸耸肩。 “说个事实而已,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巨兽又没有我们人类之间的伦理观,更何况,睚是你认的姐姐吧?我说你小子比睚强多了,还这么心甘情愿当人家小弟,这会儿自己都没恢复,也要拼了命地救人家……” 他看向业左手无名指,眼神揶揄。 “把戒指戴到那个地方……嘿嘿嘿……” 业受不了了,他“啪”地猛拍了一下桌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向湛月。 “你——!” “轰——!” 话还没说出来,一道晴天霹雳就冲着业脑门劈了过来,好在业的反应非人,迅速使用术法,让自己挪了几米,堪堪避开这一道晴天霹雳。 路过的路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呆愣愣地看着业。 “……我滴妈呀,这是在拍电影吗?” 湛月淡定地喝下自己茶杯中最后一口茶水。 他跳起来,对业挥了挥手。 “分头跑,十分钟后,城门口见。” ———————————— 白定山赶到茶馆时,只看见自己术法造成的破坏痕迹,以及两杯已经空掉的茶杯,不论是那位,还是那头巨兽,都没了踪影。 他嘬了嘬牙花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看了一眼后,这才飞快地动身,向着业离开的方向追去。 虽然说,天师府给他的指令是,让他去把湛月逮住,业和那个睚的初质就算个添头。 但是啊,他白定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老天师都奈何不得的,甚至有可能还是比老天师的辈分都高上一级的人物,他去逮住? 哈,我? 算了吧,他几十年前年轻气盛的时候,还被人家捉弄过呢。 而且,老天师给他传过话了,让他做做样子就成,他的主要任务还是看着令以及最近在尚蜀活动的年,湛月和业的事不用他太过上心。 白定山是个明白人,湛月的性子决定了,只要他们大炎不动他的“家人”,湛月就不可能对大炎不利。 如此种种,他还追着人家湛月不放,就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但上头的命令总要做吧,那就只好追追业,敷衍敷衍朝廷上的那些个官员了。 ———————————————— 业险之又险地避开几道紫雷,看着不远处优哉游哉看着他狼狈躲闪的湛月,他蚌埠住了,对着后头紧追不舍的白定山破口大骂。 “*巨兽粗口*,*大炎上古粗口*,*卡兹戴尔粗口*,*粗口*……” 白定山面不改色,养气功夫十足,只是默默继续劈着眼前这个家伙,又不劈中,始终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 见对白定山不破防,业几乎都要红温了,他默默调转了矛头,对着湛月又是一顿破口大骂,当然,他极其从心地避开了涉及家人的词汇。 湛月掏了掏耳朵,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随后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 “你们先玩着,我去吃点东西。” “湛月你@¥&!……” ———————————————— “老火锅”门口。 湛月随意推开门,点了桌菜,随意配了个料碗,然后便优哉游哉地坐了下去,等着吃饭。 他这几天虽然被太傅的人赶的有些上火,但还好,一进入尚蜀,太傅就收了手,转交给了天师府来抓他。 现在的天师府都是湛月的后辈,湛月还会怕他们?不让小白像文那样把他供起来都算是他给小白面子了。 湛月丝毫不觉得让白定山养他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妥之处,当初他又没少指点年轻的白定山。 不过…… 等着锅底端过来的时间里,湛月摸着下巴,思索着。 太傅、太尉…… 太傅似乎是有意让他和业进入尚蜀的,而太尉则是一点动作都没有,这两个老家伙,又在打什么算盘…… 湛月总觉得,自己在玉门选择出面的那一刻,就踏入了某盘棋局。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望当初的那句话。 啧。 他还想着和大炎结盟呢,结果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成了别人的手中棋了。 湛月心下有些不爽。 如果博士在就好了,他肯定能一眼就看出大炎这是在搞什么,这样湛月就只用考虑怎么砍砍砍就好了。 他实在不是一个智谋型的人。 锅底被服务员端来,架在炉子上,哄哄地烧了起来。 一股火锅特有的鲜香麻辣的气味扑鼻而来。 湛月暂时忘却了一切烦心事,只想着后头该怎么吃。 这是生物的本能,也是【进化】的必需。 湛月随意下了几个熟得慢的菜,随后再夹起一片毛肚…… 一道温暖的气息从湛月脸边传来。 似乎是有纤细的头发撩拨,湛月感觉耳朵痒痒的。 “加我一个怎么样?湛月?” 年看着湛月错愕的眼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吗?” 湛月确实很意外,但显然,不能这么说。 “年啊……坐吧,看来我今天得大破费咯……” “瞧你的,一顿火锅,能吃几个钱?大不了,我请你?” 年挨着湛月坐了下去,伸手拿筷子夹走湛月刚刚才烫熟的毛肚。 “你说的奥,你请我。” 湛月嘿嘿一笑。 赚便宜赚大了,这小妮子,还以为他是以前的饭量呢?他早就不做人了! “嗯,我说的,”年把毛肚在湛月的料碗里沾了沾,塞进自己嘴里,“今天的消费,由我年大导演买单!怎么样,要不要吹两瓶?不用你出钱的哦~” 湛月才不会跟她客气,当即叫来服务员,要了几瓶酒,开了两瓶。 年一把揽住湛月的脖子,一副豪迈的“哥俩好”的样子。 “喝!” ———————————— 年的酒量似乎一直都不是很好——这才两瓶下肚,就已经满脸飞霞,软乎乎地倒在湛月身上,推也推不动了。 年醉眼迷离地趴在湛月肩头。 “唔……嗝……湛月……” 她身上并没有醉酒的那股难闻的味道,相反,一股美妙的酒香从她口中呼出,扑在湛月耳边,挠得人心痒痒的。 湛月咕噜咕噜又喝了半瓶,面不改色地推了推年。 年轻嘤了一声,但就是死沉,推不动。 湛月叹了口气。 他没再动年,也没再吃饭,没再喝酒,只是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耳边佳人的呢喃,看着火锅冒出的油泡。 他想,他确实对不起小年。 出于对时间跨度的考量,以及各方的反对,他没有履行他当年的诺言。 正在湛月一脸复杂地注视着火锅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哦,湛月啊……” 湛月回头,看向出声的人。 令若无其事地收起术法,坐在他俩对面,拿了一瓶酒,面不改色地一口闷了下去。 “令姐好酒量!” 湛月鼓掌喝彩,只是怎么看都有些敷衍,提不起兴趣。 “我可当不起你的‘姐’,”令随手又给自己开了一瓶酒,“小年这是醉了?喝了几瓶?二十、三十?” 湛月抽抽嘴角。 “二三十瓶,也就是你能喝了,小年怎么能喝这么多……她的酒量一直不好,也就喝了两、三瓶的样子。” ——这里的不好是针对普通人来说的。 “哦~” 令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她又是一口闷完一整瓶高度白酒。 “哈,爽,复得美酒如此,醉死今日何妨!” 她豪迈大笑起来。 好在火锅店内的气氛向来都很火热,她的大笑并没有引起他人的侧目。 湛月扶额叹息。 “令姐你可少喝一点吧,我一会儿可搬不动两个醉鬼。” “呵呵,我用得着你来搬?” 令微微一笑,看向湛月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你还是先把你和小年的事处理好了再说吧,她这孩子,等你等了很久,很久呢……” 湛月微微一怔。 “令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能是什么意思?”令摇了摇手指,“现在不是以前了,大家没有那么关注你了,我当年就不反对,如今更不可能反对。” 湛月沉默下去,他看向趴在他肩头,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年,眼神柔和下去。 他抿了抿嘴,摇了摇头,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如果几年后,我还活着,我会回来,履行那个被中断的诺言的。” 男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湛月似乎感觉年颤动了一下。 令挑了挑眉。 “你有什么麻烦吗?” “没什么,”湛月咽下喉中的酒,“一点私事。” 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话,只是又吹了一瓶。 “哈……好吧,希望你能解决,我还等着喝喜酒呢,”令拿袖子豪放不羁地擦了擦嘴巴,“好了,我下山来看看自家小妹的,既然你在,我就不做电灯泡了,再见。” “……嗯,再见。” ———————————————— 令才走不久,年就似乎醒了过来。 ——但酒似乎没醒。 她红着脸,嘟囔着模糊不清的话,一把扑到湛月身上,摁着湛月的双手。 “湛月,湛月……”她呼吸相当急促,“不要走,不要走……” 湛月试着反抗了一下,但年用的力气很大,虽然说现在的湛月硬要反抗,年还是摁不住他,但湛月放弃了反抗。 “我不走,不走,就在你身边。” 湛月像哄小孩儿一样,语气轻柔。 路过的路人时不时对“这对大胆的男女”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种目光似乎让年清醒了些。 她咬了咬下唇,泫然欲泣。 她慢慢从湛月身上下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身影出现在饭桌周围。 业挑了挑眉头,看向湛月。 “唷,湛月,玩的挺花啊,岁的碎片都能把上。” 湛月和年齐齐眼神阴森起来,死死地注视着他。 业打了个寒颤,他挤出一个微笑来。 “呃,那个,开玩笑,开玩笑……” 他对着湛月疯狂眨眼,企图用自己楚楚可怜的表现博得同情。 “嘴上把住门。” 湛月冷淡地丢了一句话给他,随后叹了口气,给业递了一个碗。 “坐下吃点吧,小白没跟过来吧。” “白定山?那老头没跟来,对了湛月,那些事……现在说吗?” 业努了努嘴,看了眼已经坐在湛月一边,抱着手臂嘟着嘴的年。 年用手肘顶了顶湛月。 “我不能听?” 她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湛月讪讪一笑,随后一脸不高兴地看向业。 “就现在说。” 业:…… 好好好,你俩清高,你俩恩爱,就我不是人活该是吧。 他撇了撇嘴,往火锅里倒了几片火腿肠进去,清了清嗓子。 “湛师练的事儿,还得从我在巴别塔突然得到大姐复苏的消息说起……” 第151章 情报 “当时,凯尔希医生正打算启程去维多利亚,作为护送小队的一员,我把她送到了维多利亚边境,这才准备返程,结果,还没到卡兹戴尔呢,湛师练这家伙就自己出现在了我面前,跟我说,睚有劫难,需要我的帮助。” 业耸了耸肩,往自己嘴里送了一片白菜。 “她说,她现在有一个忠诚于她的组织,叫作‘王部’,太尉要她找到我,到时候按计划行事——虽然说她也不清楚太尉要做什么,但她不愿意让那些跟着她的人白白送死,直到有一天太尉亲自找上门来,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完全答应下来。” “等等,”湛月眉头一皱,“我有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创建‘王部’,又为什么把自己姓氏更改,装作是我?” 业露出思索的神情,他想了想,看向湛月。 “我也因为好奇问过她,她说她是因为挂念你,谁知道呢,反正我不太相信她的说法,那女人虽然心里可能确实还记着你,但再怎么说,爱情也比不上‘炎’的姓氏份量重吧,嗨,天知道,你们人类就是很难懂。” 湛月眉头皱得更深了,年看到他深思的神色,轻轻抚摸着他的手。 “谢谢,”湛月感受到手上的温暖,低声对年说了声谢谢,才又看向业,“她‘现在’的源石技艺还是【调速】吗?” 业眼里闪过一缕意外。 “什么【调速】,她的个人源石技艺不是【回溯】吗?” 湛月心中一惊。 是源石技艺的异变。 个人源石技艺,是一种很神奇,很微妙的存在,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源石技艺的本质看得并不清晰,并走上了歧路,ta的源石技艺就会产生相应的异变——这种异变有坏有好。 湛月兀地回忆起以前,他教导炎师练的那段日子——是他从一开始就教错了吗? “……细说。”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才从齿尖吐出两个字来。 业奇怪地看了湛月一眼,摸着下巴,仰头做思索状。 “她的源石技艺还是很强,毕竟跟时间有关,虽然不比咱俩这种直指本源的,但也很不错——她能够回溯别人的时间,提炼抽取,而后加到自己的【寿命】上,从而让双方都能够借此长生不老。” “但,这是有代价的。” 业似乎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回溯别人的时间,意味着也要承担别人的因果——那个傻女人,看不得人间疾苦,这千年以来,一直在帮那些苦命人避开未来的因果,这也就是‘王部’的由来——在王部里的,都是一些过去时代的老家伙,虔诚无比地追随着他们心目中的那个让他们重获新生的‘湛王’。” 业看了湛月一眼。 湛月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出来了一抹淡淡的鄙夷。 年也感受到了,她呲着牙,凶了回去。 业悻悻地收回眼神,咂吧了下嘴。 “反正我个人还是挺钦佩她的,身上一直背着那么多的苦难,也没想过找个生活美满的中和一下,”业捞起一些鳞兽丸子,“她把大姐回溯到诞生初期,也不想想,大姐都在这片大地上活跃了多久了,即使没什么苦痛,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唔,说不准她是故意求死呢……” 湛月听着业讲话,手掌下意识捂住年的手,一边摩挲着,一边咬着下唇思考着。 不仅有【时间】,还有【因果】吗? 以被回溯之人未来的【因果】由己身承担为代价,达到另类的永生。 湛月抿了抿嘴。 还有……求死吗…… 活得久了,是不是都有这种自我毁灭的冲动? 年察觉到湛月的心绪,用自己小腿蹭了蹭湛月。 “别不高兴了,”年脸上还挂着醉酒后的红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我会陪着你的。” 湛月怔怔地看着年。 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微微低下了头。 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长话。——老舍 业看到这俩的表情,嘁了一声,暗暗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而后迅速转移视线,看向湛月。 “喂,我还没讲完呢,你俩够了啊。” 湛月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晃了晃脑袋,清空心中杂乱的思绪。 业看到他的表现,满意了不少,理了理自己说话的脉络,这才又说起来。 “总而言之,她的源石技艺很奇妙,回溯的人又不会失去自己的记忆,所以在大炎民间一直有着她的传说,名望很高,再加上她是炎氏——也就是‘帝’那个家伙的亲女儿,身份更是合适得不得了——所以,大炎朝廷一直都很关注她,但又由于身份问题,没有明着软禁她。” “根据我这段日子在王部了解到的,他们是在一百年前就正式成立了,当然,只是一个自发的,追随湛师练的民间组织,没什么影响力,直到二三十年前,太尉突然跟湛师练达成了什么协议,湛师练成为他们的首领,加上太尉的帮助,这些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我加入他们只是为了救大姐,这一点湛师练她也明白,她也对我承诺过,会让我把大姐救走的,现在看来,她也算是信守了承诺,”业端起碗,“王部和湛师练的情报,我也就知道这些。” 他眼巴巴地看着湛月。 “哪里有干饭?” 湛月抽了抽嘴角,不打算搭理他。 年眨眨眼,给他指了指方向。 “谢谢嫂子。” 业大声喊出来,也不等湛月和年作何反应,就一溜烟跑开了。 湛月愣了愣,年也愣了愣。 两人看向对方,这才发现,他俩的距离疑似有些太近了——反正不是一个正常“前男女朋友”应该保持的距离。 “我俩的关系疑似有些太暧昧了。” 年眨巴着眼,用一种“我在说反话”的语气,光明正大地说着反话。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 他伸出手,摸了摸年的龙角,就像他几百年前经常做的那样。 “等我几年。” 湛月的语气相当缥缈。 他之所以之前不和年“再续前缘”,除了大炎各方面的反对,也有着对卡兹戴尔的事情的考量——前者占大头,不然,他也不会对蒂蒂和w动心。 年和他的情况很复杂,大炎朝廷整体都不希望他湛月和岁相碎片的关系好到“一家人”的地步,岁相碎片里,除了令姐,其他人都对这门亲事表示反对——除了那几个稳重的、老谋深算的,是因为政治原因反对的,其他的大多都对湛月的态度很冷淡。 继承了岁的权能,天生就对湛月这个致祂于死地的人好感度不高。 湛月不会说什么“爱情至高”,只要两个人心甘情愿,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大不了带着人跑路这种话——那是逃避,而他从来不逃避问题。 他也不会就此放弃。 但,他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不会分身这种源石技艺,皇姐的事情迫在眉睫,他哪还抽的出来空来处理大炎的事?所以,一直放着,等待着他解决了特雷西斯再来处理这些事。 年认真地看向湛月。 “我等你,再等上你几百年也没关系。” 她相信湛月的诺言——她等得起。 反正大炎朝廷也不想要岁复生,二哥也一直谋划着取代岁,加上岁的封印相当牢固,她不用担心自己会没有时间等湛月了。 长生种的爱情总是如此漫长而坚定——就像凯尔希和博士一样。 ———————————————— 业回来的时候,年已经走了,只剩下湛月——以及又一个不速之客。 业看着那道身影,脸色一僵。 湛月抬眼望向业。 “回来了,坐。” 白定山也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业强忍住自己给这个糟老头子两巴掌的冲动,端着自己的饭碗,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小白,吃中午饭了吗?” 湛月也没管他,扭头看向白定山。 白定山摸了摸肚子,露出一行白牙,“多谢湛王赐饭,正好追了两位几天,一直都没好好休息。” 湛月微微撇了撇嘴。 还好小年走之前,给了湛月一些钱,要不然说不得湛月还请不起这顿添了又添的火锅——到时候就赖给白定山。 反正在整个大炎天师圈子里都大名鼎鼎的“青雷伯”,想来也不缺钱。 湛月叫来服务员,又添了点菜品。 “哎呀,这家‘老火锅’,我之前一直都想来尝尝,奈何要务在身,钱包瘪瘪,现在总算是能一饱口福,还真是多谢多谢啊。” 白定山笑眯眯地对湛月拱了拱手。 湛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小白,别拿腔作调的,要吃就吃,有什么话要说就说。” 他才不信白定山会是平白无故进来坐坐,就为白嫖他一顿火锅的呢。 要说是几十年前,那个年轻气盛,毛毛躁躁又脾气暴躁的小天师,倒还有可能,但现在……就这个已经人老成精的家伙? “也没什么,”白定山收起脸上的笑,看着服务员给已经逐渐烧干的火锅添水,直到添完了,才又说道,“令和年同时出现在一家饭店里,一张饭桌上,我总得来看看。” 他刚刚可是吓了一跳。 令下山倒没什么,她平时也经常下山买酒喝,只是都会提前告诉他一声,不会让他们难做,但刚刚令可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就直接下了山,目的十分明确地找到了这里。 而刚好,年和湛月也在这里。 虽然说他主观上认为这三个人不可能谋划什么,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要对大炎不利,但朝廷可不管,没看住就是失职。 唉,天师也难做啊,说到底,还是得怪“望”和那个“王部”,策划了那么一起重案,让现在的大炎朝廷对岁相碎片们的态度变得很激进…… 白定山熟练地下菜,等着烧熟了吃。 “小白,我问你个事啊,”湛月突然开口,“太傅要把我赶来尚蜀,你知道吧?朝廷到底在搞什么?” 他的表情相当不爽。 他还急着探查一下“扭曲”的源头,方便他穿梭时间呢,再在尚蜀耗上个几天,泰拉可就得跳出来催促他了。 他现在只是有50%的把握确定此次扭曲源头应该是湛师练。 但他并不明白,湛师练现在死都死了,王部也是被打压得快要原地解散了,还要怎么影响未来的原剧情? 听到湛月问话,坐在那里默默干饭的业也竖起了耳朵。 白定山抚了抚胡子。 “这个……我也不清楚,老天师应该知道些什么,我只是奉命行事,”他面露遗憾,“抱歉帮不上你的忙。” 湛月挑了挑眉,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词汇。 “老天师?老天师跟你说过什么吗?” 白定山面色微微一变,似乎不太情愿透露。 “这……不方便……” 业啧了一声,吸引来湛月和白定山的注意力。 业微微一笑,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道令牌,丢给白定山。 “瞧瞧,这是什么?” 湛月和白定山定睛一看,两人的脸色齐刷刷一变。 业歪起嘴角,活像个龙王。 —————————————— 在魏皇令牌的奇妙化学作用下,白定山一脸不情不愿地把自己接到的两方的话都抖搂了出来。 “……唔,总之,老天师的态度和太傅太尉的态度区别很大,”白定山叹了口气,“说老实的,湛月,还有那边的,你们抓紧时间离开大炎才是对的,朝廷里的斗争我们这些莽夫搞不明白,能做的就只有远离。” 湛月笑了一下,没再言语。 远离? 逃避有用吗?他确实可以一走了之,没谁能拦住他,可之后呢? 他不可能永远都不回大炎,年在这里等他,未来,切利尼娜、小乐也在这里生活——更别说如果整合运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原剧情”也会在龙门发生。 他能逃避,但逃避可耻。 “放心,”湛月拍了拍白定山的肩膀,“我是‘王’,跟‘臣’有着本质的区别——” “——朝廷诸臣,有谁封了王?” 白定山把喉咙里的饭菜咽下去,擦了擦嘴巴。 他面露苦色。 “哎呦,这话可不能让有心人听去了,这前朝的王,哪能御本朝的官啊……” 他说的很对。 湛月是“炎氏”封的王,不是“魏氏”封的王,现在还有很多人尊他一声“湛王”,已经算是魏皇大度不计较了。 湛月嘁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三人饭饱,又默默坐了一会儿。 “唔……吃饱了,既然没啥话了,我就先告辞了。” 白定山站起来,脸上挂起阴恻恻的微笑,看向业。 “这位,我们再休息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会来劈你的。” 业脸色一变。 “死老头……你敢对拥有魏皇令牌的我如此不敬!” 白定山打了个哈欠,掏了掏耳朵。 “什么?没听清,哎呀,人老了,眼也花了,耳朵也不中用咯~” 他慢悠悠地走出店门,一点没管身后业的叫骂。 湛月抽了抽嘴角。 “店家,买单!” —————————————— 尚蜀城门口。 守门的士兵站的挺直,一双眸子不停地在眼前这个浑身破烂不堪的“乞丐”上游走着。 他皱了皱眉头。 “看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怎么落到这个田地了?” 刘安文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 “这……我本是龙门的商人,走水路遇到了匪帮,幸亏我会水,逃过一劫,后头走陆地,遇到了些野兽,这才落魄至此……还望兵爷放我进去,换身行头,找个活计,好回龙门。” 士兵眉头没松开一点,这让刘安文心头一紧。 “嗯……” 他沉吟着。 刘安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士兵才伸出手,拍了拍刘安文的肩膀。 “小伙子,读书读傻了?现在哪来的什么‘兵爷’,好了,现在过来检查有没有得源石病,对了,你这种情况,可以去衙门领一笔资助。” 士兵把刘安文拉了过去,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刘安文身上有任何源石结晶,这才放了刘安文进入城门。 “呼,总算进来了……” 刘安文看向眼前繁华的城池,咬了咬牙。 该死的贼人,还有那个叛徒…… “我找到你们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湛王”雄伟的身影,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第152章 业之死 时年1087年,大炎,京城。 城外山水亭中,一道威严的身影静静伫立着。 风吹起山间的薄云,卷起云的海洋,也卷起他的衣摆。 太尉微眯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呵,太尉,真难得啊,上回你邀请我私下见面,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另一道身影不急不慢地踱着步,走到太尉身边,抬起一双龙眸,和太尉一同眺望着此处的山水云雾。 “真是好山好水啊……你说,为什么就有人非要让这种景象不复存在呢?” 太傅似是感慨,但却用余光瞥了眼身边依旧静静站着的太尉。 太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冷淡地从鼻腔中挤出一个鼻音,一拂袖子,不再看向亭子外的风景,转身在亭中架设的石椅上坐下。 太傅摇了摇头,跟着在另一个位子上坐下。 “我们之间,用不着说那些虚的,”太尉面色冷淡,直勾勾盯着太傅,“天师府那边,你通知的吧,湛月之所以莫名其妙被赶去了尚蜀还不是京城,也是你给下面授意的吧?” 太傅面上露出一个微笑来,他捻了捻自己的长须。 “是,那又如何?我早就和你说过,大炎并不着急,巨兽已经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了,何必呢,如今……” 太尉冷哼一声,打断了太傅的话。 “北方的邪魔,南方的海嗣,对吧,好好好,不论是在朝廷上,还是在私底下,你倒都是一样的说辞。” 太傅无辜地摊开手,耸了耸肩。 太尉突然觉得牙痒痒,明明自从他上升到一定职位后,身为菲林的这种本能就再也没出现过。 “……太傅,京城脚下就是岁,这种定时炸弹,还安在了家门口,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太傅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服。 “岁当年都被砍成几截了,封印也是湛王联合当年的人杰一同封下的,这都过去千年之久了,不见有半点差错,我且问你,你又为何觉得,这岁兽之祸就得在本朝再发呢?” 太尉眸光闪烁,张开嘴,一大套理由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望……” 但太傅只是摆了摆手。 “你先别说你的理由,那都站不住脚,望逃离京城有太多疑点了,要说朝中没人帮忙,我是万万不信,这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太尉你有能力也有胆量,帮助望那个罪人了。” 太傅眸光晦涩,注视着太尉。 “这里是天子脚下,太尉,我们都只是臣子,别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 太尉脸色微变,闭上了嘴,神色阴晴不定。 皇上…… 他长出了一口气。 “皇上有说什么嘛?” “这……”太傅面露难色,“我可不敢妄议尊上。” 太尉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傅的脸色从为难转变为无奈。 “你真要知道?” 太尉依旧面无表情,“别装模作样了,既然今日朝会一切如常,那么皇上对我的看法也不至于多么不堪,换句话说,我的计划仍然有成功的可能性——只要我有这个能力做到。” “那么……”太傅耸了耸肩,“希望你有这个能力吧,老伙计,皇上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让我把选择权交给湛月,仅此而已。” 太尉微垂下眼帘。 太傅起身,拍了拍衣摆。 “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也不给我喝点好茶,走了。” “不送。” 太尉依旧坐着,眼皮子抬都没抬。 太傅也不恼,平淡地转身,踏上山间的青石台阶,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云雾深处。 —————————— 几日后,尚蜀,“三山十七峰”。 “业,你知道吗,这里以前叫作三山十八峰,”湛月靠着游山步道的栏杆,悠闲地指向云间深处,“那就是消失的第十八峰曾经存在的位子,从这里看过去,当真是感慨人力的神奇,自然的伟大。” 湛月感慨了一会儿,也不见得旁边的人有什么反应,他不爽地啧了一声,扭头看向业。 “不是,我给你介绍风景呢,你有没有在听啊?” 业翻了个白眼。 “我只关心这里能不能躲开那个老头,还有,谁关心一座已经没了的山啊?” 湛月回敬给他一个白眼。 “我刚刚说的只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我知道一些密辛,你想听吗?” “不想,我现在只想睡一会儿,麻烦你别吵了。” 业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湛月的提议。 湛月嘁了一声,转过头去,趴在栏杆上,继续看着风景。 远处某处山峰的山顶长亭,一位躺在石椅上的酒蒙子似乎感应到什么,遥遥举起手中的酒葫芦,晃了晃。 湛月的眼力极好,看到这一幕,微笑着朝那里摆了摆手,而后便又继续趴在栏杆上,看着脚底下翻滚的云雾,思索起来。 他现在仍然在寻找“扭曲”的源头。 他不是第一次找不到哪里是“扭曲”的源头了,这种时候,他和那些“前辈”的境遇可能相差无几,都得靠着泰拉给的一点点信息来摸索——他有经验,所以其实并不是很着急。 王部是一个怀疑对象,但也说不准,暂且在心中留个印象。 等到湛月和业离开大炎,回到巴别塔,睚的“戏份”湛月也会尽量安排好,还好睚还剩下“初质”和“记忆”,还能挑选“代理人”——虽然可能实力比原剧情中会差上一点,但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打“人类范畴”的高手打得过,打“非人类范畴”的高手打不过,有点偏差无所谓。 湛月默默地把“睚”在对扭曲源头的怀疑对象列表中打了个叉。 那么…… “zzzz……” 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湛月回头看去,便发现业这个家伙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的右手还盖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显然把这枚装有他大姐的空间戒指看得极重。 湛月也是默默为这个可怜孩子叹息一声,转过头继续思索起来。 京城,太尉,太傅,老天师,秉烛人…… 湛月在脑子里把所有他在玉门事件中碰上的,跟那次事件有关的人全都想了个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信息太少了,不足以让他下判断。 大炎的局势很复杂,而身在其中的湛月并看不清那些人在搞什么。 “——?” 突然,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 湛月眨了眨眼,抬眼看向声音的源头。 一盏奇怪的酒杯,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诶,器伥?” 湛月认得这小东西是什么,正是上辈子出现在剧情关卡中的“怪物”——是被一盏黑酒盏影响,从而从普通器皿变化而成的东西。 在这种还是“原初形态”的时候,是没有太大攻击性的——砸人不疼。 不过,按理来说,那盏黑酒盏这个时候应该不在这里,这酒杯…… 湛月看向令刚刚的方位,只看见云雾深处的长亭,没看见她人——估计躺着呢。 湛月挪回目光,视线落在眼前的小家伙身上。 他对它招了招手。 “过来,嘬嘬嘬。” 酒杯听话地“飘”了过来,落在湛月手上。 湛月把玩着酒杯,他敏锐地发现了酒杯边缘上还留着某个女人的唇印。 湛月抽了抽嘴角。 好吧,估计是令喝醉了,做梦梦出来的,他还是还回去吧。 就在他打算走的时候,酒杯就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挣脱开湛月的手掌。 湛月挑了挑眉,放开手。 酒杯“嗖”地一声飞向那间长亭,落在一只升起来的手中,再不见了踪影。 湛月嘴角又抽了抽,他撇撇嘴。 看了眼表。 “大概差不多了……” 湛月收起表,转身踢了还躺在长椅上呼呼大睡的业一脚。 “起来了,小白差不多该追来了。” 湛月语气相当平淡,仿佛在说该吃饭了一般。 业被踢醒,他打了个激灵,表情幽怨。 白定山现在固定了追击频率,每两个小时就会过来劈一会儿,直到半夜才作罢,第二天早上六点又继续。 更重要的是,湛月是一回都没被追着劈过,只有他这个倒霉蛋,每次都被白定山追着劈。 当然,他也不是光挨打,他也有试图反抗——可惜的是,反抗无效,白定山能被冠以“青雷伯”的名号,实力自然是相当强劲,哪里是现在几乎不敢动用大型术法的业能够反抗得了的。 甚至有一次差点戒指都没守住,还是湛月出手帮忙解了围,这才让他保住了自家大姐。 白定山那死老头是真下狠手啊,他不拼了命地躲,那死老头是真的把手上的青雷往他脑门子上泼啊。 不过,业觉得自己都习惯了,无所谓了。 反正“卢西”是活不久了,最后这段时间折腾一点,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就不信,等到他再度复苏那一刻,白定山这死贱人还活着——熬都熬死你。 “那么,”湛月对他挥挥手,伴随着空气中隐隐约约响起的道道雷声,“加纳~” —————————————— 业脸色苍白地落在尚蜀街头。 *巨兽粗口*,总算是跑了…… 不是,湛月你好歹帮一下我啊,不讲义气,每次都直接跑路,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 他满含怨气地一屁股坐在路边稍微干净点的台阶上,休息起来。 尚蜀今天是个好天气,出了太阳,街上走着,坐着,蹲着很多尚蜀人,晒着太阳,就连业选择的这一节阶梯,都有一个白净书生坐着。 街上的人都看见了突然出现的业,但大家也都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 尚蜀的知府最近发了公告,说是有一些天师会在尚蜀活动,造成的损失全都由知府买单,让大家非必要时不要去打扰别人——还特意贴了相片,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只有“业”一个人的相片。 “兄台看上去不像是大炎人啊……”书生往业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手上的书也不看了,一脸好奇地凑了过去,“方便告诉小生,官府最近这是在做什么吗?” 业喘了口气,打眼看去,上下打量着这个好奇的年轻人。 他皱了皱眉头。 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说话怪怪的,看上去也总觉得奇怪。 业摆摆手。 “不方便说,你们也不方便知道,这种事吧,我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多说……” 书生凑得更近了点。 “那……小生斗胆猜猜,是不是……” 一双黑眸中闪过一缕杀意。 “——背叛王部的事啊!!” 一柄匕首从袖中滑出,冰冷的锋芒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毒蛇的寒气。 匕首没入身躯。 猝不及防之下,业只来得及让匕首刺中的地方从心脏变为腹部。 “唔……” 业面色狰狞,他强忍住喉中涌上来的腥甜,控制着腹部的肌肉,强行卡住了匕首。 书生面色同样恐怖狰狞,他低吼一声,一脚踢开业,摆开架势,压低重心,戒备地盯着缓缓站起来的业。 猝然发生了这种的事,周围的路人都愣了愣,直到第一个人发出了尖叫,四散奔逃,其他人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也开始逃跑。 业面色狰狞地拔出腹部的匕首,血液顿时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出。 “你是,谁?!” 业伸手在腹部的伤口一抹,几簇黑色的源石结晶便堵住了伤口,业的眼神愈发凶暴起来。 书生不语,只是脸色愤恨,咬牙切齿,伸手指向业。 “敕!” 业脸色一变,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控制之力盘旋在他身体周围,正试图跟他抢夺这副身躯的掌控权。 “……刘安文——好、好、好。” 业吐出一口血沫,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好字。 敢偷袭他,敢跟他抢身体主导权,奔着要他命来的是吧? 一个小小的人类,也敢对一尊巨兽动手?!! 狂怒。 祂感到血液在沸腾,属于巨兽的权能在欢跃——祂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刘安文的源石技艺。 刘安文面色冷漠,他只是默默看着业。 业咧嘴一笑。 他的身形突然消失,一道冷芒凭空出现在刘安文面前,紧接着,一道混乱的空间风暴被丢了过来。 刘安文面不改色地举起左手手臂,堪堪拿手臂几乎断裂的伤势,挡住了业这一匕首,而后,他猛地一踏脚下的大地。 “起!” 刘安文爆喝一声,一个一人高的巨大沙漏就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嗡——” 沙漏一出现就发出“嗡嗡”的轰鸣,乳白色的光辉闪耀,竟然渐渐镇下了混乱的空间风暴。 业心中猛地一紧。 在沙漏出现的那一刻,他心中就产生了极度的不适,仿佛那个东西就是他的天敌一般。 刘安文低低地笑了起来。 “王上,部下先为您收取一点利息……” 业冷哼一声,信手引导起源石的能量,构筑起术式—— 术式构建完成,但空间没有回应他。 他眉头紧皱,连忙使用起自己身为巨兽代理人的权能。 ——但,回应很小,甚至无法影响现实。 业心中的不安渐渐浓郁,他紧皱起眉头,忌惮地看向那正散发着神圣光辉的沙漏。 刘安文痴痴地抚摸着沙漏。 他兀地抬头,一双黑眸中满是疯狂的杀意。 “第一个。” —————————————— 刘安文把那枚太尉点名要要的戒指从业的尸体上拔下来。 他收起沙漏,嫌恶地踢了一脚业毫无动静的尸体。 似乎是觉得不过瘾,他的目光逐渐挪到业手中紧握的匕首上去——这上面沾染了他和业的血。 可笑,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源石技艺,这个魔族佬还妄图用这可笑的匕首来反抗? 正好,只是简单的死怎么能抵消王部上下三千人的性命,怎么能抵消王上身死的仇恨——他要把这个魔族佬大卸八块,而后丢去喂狗,这才堪堪满足。 等到让沙漏吸收了那枚戒指中,那头巨兽的初质,获得了稳定时间的力量时,那个胆敢冒充王上的贼人,也得被他大卸八块! 就在他掰开业的手,正比划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的时候,乌拉拉一大群愤怒的尚蜀民众冲了出来。 “*尚蜀粗口*,敢当街行凶,格老子的,活腻歪了!兄弟们,上啊!!!” 刘安文脸色一变,慌忙丢开匕首,伸手在沙漏某处按了一下,让沙漏变成一手就能拿住的体型,然后便丢下业的尸体,慌忙逃跑起来。 尚蜀民众追了上去,但很可惜,即使刘安文在体质上算不得强,但好歹也是经受过军事化训练的人,民众们追了半条街,都没有追上,最后还让刘安文跑了。 “呼,呼,呼——” 找不到目标的男人们都大口喘气起来。 “报官了吗,那个萨卡兹还有救吗?” “报官了……可是,那个小伙子,唉,可惜了,这么年轻,还是一名天师……” 人群沉默下去,紧接着,民众们眼里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愤怒。 “*尚蜀粗口*,都去找!不能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 蜀民向来都是有勇气的。 知府知道,白定山知道,湛月也知道。 一大票汉子在大街上四处找人,直到知府带着官兵控制了现场,安抚了一番人群之后,这些可爱的汉子才忿忿地作罢,等着官兵们来处理。 湛月阴着脸,和白定山一同看着业的尸体。 “谁杀了他?” 湛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白定山皱着眉头。 “不清楚,现场有着剧烈的源石反应,应该是展开过一场结界式的源石技艺,如果你的这位巨兽朋友不会这种术式,那只有可能是凶手了——凶手的源石技艺水平不低。” “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书生……”湛月伸手,为业合上眼皮,“好,好得很。” 他脸色并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有阴沉,压抑的杀意。 业死了。 其实,从理性的角度来看,以“卢西”的身体状况,业也难得能活过后年,对湛月来说,他此时死去,和拖到源石病爆发才死,都是一样的,而且,业也没有“死亡”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他只是回归沉眠而已。 而且,他还要去修正扭曲,完全可以在修正的路上顺手救业一把,逆转业身死尚蜀的结局。 但,湛月从来不是一个多么理性的人。 业是他的故人,是他的朋友,不是“路人甲”。 只是分开一会儿,便是天人两隔…… 湛月眼底的凶意升腾而起。 好得很,他现在留在尚蜀,总算是有了个目标。 读书人? 老子让你变成死人! 第153章 刘安文(上) 与此同时,京城,某间密室。 随着“哧”的一声,微弱的烛光亮起,照亮了密室中央那张木桌上摆放着的罗盘。 太尉一手举着才点亮的蜡烛,一手拿起罗盘。 太尉面色冷淡地注视着手上的罗盘。 罗盘上镶嵌着几颗颜色不同的玉珠子,配上罗盘周边繁杂而精美的花纹,看上去古朴典雅,颇具历史韵味。 如果忽略罗盘左下角那颗若隐若现,仿佛正在试图突破虚空降临到现实的银白色玉珠子,这罗盘完全就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古董。 太尉的手指径直穿过罗盘上的那颗若隐若现的珠子,落在罗盘上,摩挲起来。 他的脸色略略有些阴郁,缄默地注视了很久罗盘,这才把罗盘放下。 “那个文举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他啧了一下,“倒是要好生处理一下后事,别让湛月察觉到是我的手笔了。” 他挥了挥袖子,转身离去,随着大门缓缓关合,密室再度归于黑暗。 —————————————— 尚蜀,三山十七峰脚下。 现任的尚蜀知府抚着自己的胡子,用余光观察着白定山和那名陌生的年轻人。 他担任知府很多年了,耕耘尚蜀多年,自然是知道白定山的身份的,轻易怠慢不得,至于那名看着眼生的年轻人,他就不知道底细了,但想来,能被白定山带在身边,态度又隐隐透着平等,身份应该不简单。 眼瞅着就要告老还乡了,出了这档子当街杀人的事,还跟天师府扯上关系,连青雷伯都到场了……他可不想到了关节还让平白无故惹上一身骚,唉,尽量配合吧。 白定山则是抚着自己衣袍,皱着眉头,看上去很是不解。 他追了这么几天业,跟业也交过几回手,对业的能力虽然不能说完全清楚,但也有个大概的了解。 就算凶手源石技艺水平高超,但这么短的时间,即使是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说能杀死一位顶尖巨兽的代理人。 而整个大炎,精通结界性质的源石技艺,并且有着超过他造诣的人…… 白定山在脑海中迅速过了几个名字,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那些人都在北方坐镇,哪有功夫跑来南边的尚蜀,特意击杀一位于大炎无害的巨兽代理人?而且,上回老天师她老人家离开北方战线,都已经导致北方战线现在每天都在高强度清理邪魔了,哪里能倒腾出来空闲? 那便不会是官方之人。 民间高手?外国人? 还是说借助了什么器物…… 难以判断,现场并没有什么痕迹,凶器上的指纹倒算是一个线索,但苦于尚蜀并没有建立像龙门那般的高科技检测手段,追查凶手依旧艰难万分。 他看向湛月,眼神中带着一抹歉意。 “湛王……” 湛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眸微眯。 “不用说那些,这是我的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湛月抬头看向直入云端的山峰,“我借用令一段时间,没什么吧?” “哦,还有,”湛月看向白定山,“这段时间,帮我看着点小年,如果她有什么意外……” 白定山怔了怔。 “这……”他显得有些为难,但看到湛月平淡瞥过来的眼神,他咬了咬牙,“没问题!” 看守令、夕、年这三个常在尚蜀活动的岁相是白定山的职责不假,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 且不说这三人历史上都没闹过几回乱子这一层,就光是只有湛月开口,他也只有答应下来的份。 “那好,麻烦了。” 湛月轻轻笑了一下,肃然的气氛陡然缓和下来。 湛月看向近在咫尺的山道,回头跟那位保持了一定距离的知府微笑着拱了拱手,身影一花,就不见了踪影。 知府心头一跳。 这人的源石技艺…… 白定山叹了口气,他也回头看向知府,抱歉地拱了拱手。 “知府辛苦,为了一桩命案左右奔走,感激不尽。” 知府脸上挂上公式化的微笑,恰到好处地凑近了点。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敢问刚刚那个青年,可是天师府的杰俊,以及,需要再调点巡捕搜查吗?” 知府是个精通官场之道的老好人,加上调查命案本就是官府的职责,如果白定山这个时候开口,眼前的知府一定会真正做到竭尽全力——他明白这一点,但他没有答应,只是客套了两句,推脱了过去。 “……此事和司岁台有关,知府将此案当做普通凶杀案处理即可,不可过度关注。” 听到白定山的话,知府一惊,下巴上的苍白长须抖了抖。 虽然知府的级别已经不低了,巨兽的那些事儿也不用太避讳,但前面也说过,他现在就想着告老还乡,可不想惹出个不好处理的麻烦。 “多谢青雷伯告知,那我先行告退了。” ———————————— 令闭着眼,侧躺着,一手高高拿着自己的酒葫芦向自己嘴里倒去,但就倒下来两滴酒液。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令放下酒葫芦,撑起自己的脸,慵懒地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啊……是湛月啊……她说是谁能悄无声息闯入她布下的“闲人退散”的云雾阵呢…… “令姐!” “湛月,才下山去,嗝~”令打了个酒嗝,“又上山来?” 湛月走入她霸占的这一处长亭,眉宇间聚起一抹郁气。 “业死了。” “……什么?” 令皱起眉头,她坐直身体,整理了下自己略微有些凌乱的着装,醉意全无。 这么些天来,白定山满尚蜀城地追着业劈,那么热闹,她当然也知道业是谁——也知道业的本体是哪位。 “业死了,”湛月重复了一遍,“没抓住凶手,业多少算是我的故人,我想为他报仇。” “嗯……”令眉头依旧皱着,没有松开半分,“我几个小时前才在山里见到你和那个‘业’……这么短的时间,谁有这么大本事?” 她和白定山的思索方向相差无几。 业占据的这具萨卡兹的空间源石技艺本就很强,加上从他本体那里弱化继承而来的三种权能,在这片大地上也是一位能横行霸道的主儿了,结果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死了。 令狐疑地看向湛月。 湛月眨巴下眼。 令挪开视线。 好吧,看湛月这样子,也不是他干的,也对,如果是湛月的话,他根本不屑于藏着掖着,还来“贼喊捉贼”——他可是湛月,杀一头巨兽怎么了。 想了一会儿,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答案,尚蜀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什么强者她也知道,看来是外面来的了。 “我没什么想法……我能去看看现场吗?” 令起身。 虽然湛月没说,但既然湛月都特意上门来拜访了,自然是想要得到她帮助的,她明白,她也乐于帮一下湛月——反正不用她出手打架。 好歹湛月也是她半个妹夫嘛。 ———————————————— 两人走在尚蜀的街道上。 “令姐,”湛月突然出声,“小心那个凶手,他可能会盯上你们。” 令一愣。 没愣多久,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死者【业】是巨兽代理人,而他们岁相虽然性质特殊,但算是巨兽代理人,现在不能排除这个凶手有克制巨兽的手段这一可能,也不能排除他不会再度动手的可能。 那么,身为岁相的她和小年自然是要小心一点。 “唔……”她沉吟片刻,“要不要把小年喊过来,你贴身保护她比较好吧?” 至于她嘛……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她有这个自信,即使那个凶手有着克制巨兽的手段,她也能用最纯粹的源石技艺把他轰成渣渣。 湛月从怀中掏出白定山给他的秉烛人护照,在看守凶杀现场的官兵面前晃了晃,得到官兵的放行后,才回答旁边的令。 “年那边我已经让小白去守着了,要是那个家伙不想活了,他可以试试。” “好吧,”令耸了耸肩,“你想得周到。” —————————————————— 刘安文站在钟楼的最顶端,举着从城中买来的望远镜,看向那块他手刃“组织叛徒”的地方。 他对这次成功的埋伏很满意,不枉他踩点踩了好几天,看着业和那个贼人在城中到处跑,总结出来的规律。 看着望远镜内的湛月,刘安文咬了咬牙,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看着。 可惜,这个妄自尊大的贼人的活动没什么规律性,找不到什么好的机会能埋伏到他…… 他烦躁地咬了咬下唇,左手继续举着望远镜,右手伸进衣服口袋中,摸了摸微缩状态下的沙漏。 再等等…… 按照那个人的情报,这个贼人掌握着和时间相关的源石技艺,现在正面袭击,可能打不过…… 业的身死已经让他无比确信那个神秘人给他的情报了,也无比确信自己只要一步步慢慢来,湛月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可恶。 他突然嫉妒起来,明明只是一介贼人,贼老天却瞎了眼,赐予这个贼人和湛王相似的源石技艺……明明他这么崇拜湛王,却没有那个福气。 不过,无所谓了。 只要等到沙漏吸收完全,所有的时间系的源石技艺,在他面前都是纸老虎,一戳即破。 —————————————— 令俯下身,在业死去的地方洒上酒水。 酒香四溢。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之前看见令的酒葫芦已经没了酒水,这会儿却凭空洒出来了如此好酒。 湛月静静看着令。 “呼……” 令长吁出一口气,随后,眼底精光一闪,万千的字迹便凭空在她身周浮现。 湛月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令急速默读着浮现的古墨字迹,突然,她手上的灯杖闪烁起耀眼的金光,墨迹一接触到金光,就仿佛飞雪遇到了烈阳,极速融化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三个古色古香的墨字依旧浮现在她身周。 她收起灯杖,伸手抓住这三枚墨字。 湛月见她已经施术完毕,这才又靠近了过去。 “刘、安、文……?” 湛月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念完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人的人名,但是,湛月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令有些意外地看向湛月。 “怎么,湛月你没听过这个人?” 湛月挑了挑眉头。 “你听过?” 令耸耸肩。 “当然没有,我只是意外,杀死业的人,按理来说,你应该认识才对,毕竟这几天你都和业在一块儿嘛……那现在看来,凶手难道是业以前的仇人?” 湛月沉吟片刻。 “业再度复苏是在卡兹戴尔,你不太了解那里——这么说吧,我现在的‘家’就在卡兹戴尔,业就是我‘家’的一名干员,他在那里不太可能有什么仇人……” 赦罪师、血魔大君倒是算得上够格的业的仇人,但这两位可不受大炎的欢迎,而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大炎内地的尚蜀,就为了击杀业……想想也不太可能。 而业复苏之前,有什么仇人活到现在,那更是扯淡,业可是当时有名的“报业爷”,是罕见的对人类亲善的巨兽,要不是被睚眦姐妹拉着要和大炎干架,说不定都不会在春秋围猎中受伤,这种情况下,他的仇人就只局限于“巨兽”之中。 而巨兽动手——这更不可能了,湛月可不信司岁台都是一群吃干饭的饭桶,君不见司岁台现在就连他都要派人看着了吗,也就是这几天湛月疑似被卷入了朝廷之中的纷争,没见到那些秉烛人。 令咂吧了一下嘴。 “这下可麻烦了……难道我们就只有等着人家杀上门来?那样也太不是我的作风了。” 她的“逍遥”可不会让她乐意被一个藏在暗中的贼人束缚住。 湛月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得到个线索,结果因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要白白浪费了吗? 他嘁了一声。 先别放弃,还是去拜托知府查一下,尚蜀里有没有一个叫“刘安文”的天师吧。 ———————————— 知府听到“刘安文”这三个字,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他认识的人。 不过,他认识的那个人可不是什么源石技艺精湛的天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甚至家世还十分凄惨。 而且…… 那个人大抵已经死在当年的京城之乱了吧,唉,想来也是个苦命人,可惜了他一身的文采。 湛月和令看着知府这样子,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不是白跑一趟,有线索的。 “知府想到什么,尽可说来。” 湛月摸出白定山给他的那张秉烛人护照,“此事还望知府尽力支持。” 知府看到那张护照,心中暗道果然,而后便是抚了抚胡须,转头吩咐了一句亲卫。 “二位请坐吧,老头子我知道什么,肯定会说的,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刘安文’,是不是两位在找的那个‘刘安文’了……” 知府眯起眼来,头上的两只龙角黯淡无光,此刻却隐隐透出一股回忆的气息。 “在取来档案之前,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天师解答。” 知府看向湛月。 湛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知府“呵呵”地笑了一声。 “不知,那死者……和令先生,是否是故交啊?” 他当然认得出来令。 作为一城的最高长官,还已然在这儿经营了数十年,他要是还不认识自己地界上的岁相碎片,他也没脸自称知府。 令微微一笑,身后龙尾微摆。 “不是,倒是和这位司岁台的天师是故交,而且……”她耸耸肩,“死者也是巨兽代理人。”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知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正好,亲卫就在这个时候拿着一沓泛黄的档案走了过来,把手上的档案交给了知府。 知府笑呵呵地把档案递给湛月。 “天师请看,这便是我刚刚想到的那个‘刘安文’,此人是我几十年前的一位普通朋友,当时我和他共在京城,而且,巧合的是,他和我同为尚蜀的文举人……而且,他颇具才华,故而过去几十年了,我也对他有些印象。” “哦?” 湛月翻开手中的档案纸,视线落在这“刘安文”的画像上。 “如何,长相也算得上英俊了,可惜,天妒英才,京城之乱之后,几十年了,也没有半点消息,恐怕是遭了难了。” 说着,知府叹了口气。 “他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所生长的村子却在他考取功名后被山匪血洗……唉,也是苦命人,幸亏考了个举人,不然,也没有档案存着了。” 湛月眼眸死死盯着那张泛黄的画像。 他认得这个人。 那个他还在玉门之时,曾经见过的,王部的一个队长,和这画像上的“刘安文”长得一模一样。 王部? 湛月稳住心神。 “知府,不知这人还有兄弟否?” 知府一愣,随后摸着胡子,想了想。 “未曾听过,不过,既然是孤儿,想必也没有所谓的兄弟,便是有,这么百年过去,估计也半只脚踏入坟墓了,呵呵。” 他说着,自嘲一笑。 令善解人意地出声宽慰了一句。 “知府也是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看上去倒是和中年人精神气差不多,加上治理自己家乡多年,想必可以度过一个完美的晚年。” “呵呵,那就承您吉言了。” 知府笑着对令拱了拱手。 湛月倒是没怎么听这两人的客套,他看着刘安文画像的眼神愈发冷漠。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下档案,交还给知府。 知府略有些错愕。 “多谢知府出手相助,帮了大忙了。” 湛月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令。 “是他?” 令有些意外。 “是他,”湛月血色的眸中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凶意,“找到他,我来了结他。” 第154章 刘安文(下) 刘安文,上世纪大炎尚蜀生人,善文,体弱,无父无母,为尚蜀郊外刘家村所养,时992年中举,任知县,统尚蜀北乡,次年春,赴京会试,不幸遭逢贼子作乱,下落不明。 这是写在那份档案上的,关于“刘安文”的介绍。 很简短。 湛月默念着这些文字,兀地想起了业之前说过的那些关于王部,关于湛师练的话。 一个百年前的文举人,到了现在竟然还保持着青春,更是掌握了一定的源石技艺,当真是世事难料。 湛月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学习源石技艺的天赋,更不是所有人都有着能够觉醒个人源石技艺的幸运,一个普通人,想要学会那些高深莫测的术式,所需要的毅力和天份是他人难以想象的。 而一个从苦难中被人解救出来的人,为了报答那个解救自己之人,毅然决然放弃了本可以继续走下去的仕途,投入到学习源石技艺的路上,这人的心态,湛月也大概能够猜得到。 能够有这般毅力,有这般忠义……那么,从性格的角度出发猜测,如果有一日,恩人因为他人身死,这人会做出何种举措。 ——报仇。 卑劣也好,痛苦也罢,只要能够报仇,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湛月不知道刘安文是如何得到了能够击杀业的能力,也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什么。 ——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刘安文报复错人了。 且不说业和他本来就不是导致湛师练死亡,王部崩塌的根本原因,就算是,湛月也不会因为感动于刘安文的忠义,而放弃弄死刘安文的想法。 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湛月并不认可这句话,他更相信“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不管怎么说,刘安文,他杀定了。 ———————————————— 令和湛月都会一些追踪类型的术法——虽然说二者的术法偏向不同,一者极具大炎特色,一者则更偏向于萨卡兹王庭的西方风格,但殊途同归,拿到凶手名字——甚至拿到了凶手的前半生生平——他们都有手段能追踪到刘安文。 刘安文的位格并不高,他也不会什么反追踪的术法,追踪到他一点难度也没有。 令身周盘旋着的白色云气缓缓消散,她看向湛月。 湛月缓缓睁开眼,默默地看着手上的塔罗牌。 “城北。”令开口了,她摇了摇手上的灯杖,“那个家伙现在在城北的一家茶楼里,你那边的占卜结果,跟我也一样吧?” 湛月点点头,随手把从路边商店里买的这幅塔罗牌丢进垃圾桶里。 他也占卜出来,刘安文现在在城北,只是没有向令那般,有细节。 “那好,既然已经找到了,也不需要我帮忙了吧,走咯,回去喝酒~” 令伸了个懒腰,朝湛月挥挥手,身后的龙尾一甩,卷起道道云雾,顷刻间,她整个人便消失在雾气中。 湛月没说什么,他只是把这个人情默默记在心里,而后转身看向城北的方向。 “我倒要看看,你何德何能能杀了业……” ———————————————— 城北,“承裕茶楼”。 刘安文面色平静地喝着茶水,吃着摊贩常卖的尚蜀小吃。 他现在的外貌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书生模样了,而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形象。 说起来,他真的得感谢一下那个自称感念湛王扶助天下之义,送给他神兵和各类储存了天师术法储存单元的神秘人。 没有那位同道之人,他谈何复仇,又如何能在朝廷绞杀下脱逃? 果然,正如书上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他摸了摸怀里的沙漏,心中微微的紧张和惶恐顿时消散一空。 快了,快了。 只要再杀了那个贼子,他就去自首,去天牢里和王部的各位兄弟一同…… 正怔怔出神着,刘安文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直冲冲从他尾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这让他不由打了个激灵。 他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从袖中摸出一个术法储存单元。 “走!” 低喝一声,他的身形猛地一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尚蜀城的最北边——这里已然见不到人影,只有荒凉的野草地。 这是【缩地成寸】,是相当高级的通用术法,即使是如今的号称历代最强的天师府,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使用这术法——也不知道是哪位往术法储存单元里塞了这道术法。 刘安文皱着眉头,手指细细摩挲着发烫的术法储存单元。 这就没了一张底牌了…… 不过,他不认为不值得。 刚刚感受到的那股惊人的冷意并非错觉,那种仿佛被某种恐怖生物盯上的悚然,似乎再不逃走,下一秒就会身死的恐惧…… 刘安文经历过许多次生死,他已经培养出了这种感知危险的“第六感”——他足够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是官府的人么……” 他念叨着,神色低沉。 呼,不管怎么样,现在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报仇呢,少了一张逃跑的底牌,也就少了吧,不影响他找那个贼人报仇。 就在他还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炮制“仇人”的时候,那股惊人的寒意再度从身体各处传来,并且比起上一回更加迅速,更加猛烈。 刘安文脸色大变,他只来得及矮下腰,紧接着便猛地被一道模糊的身影一脚踢飞了出去。 “唔……咳咳,咳咳……” 刘安文强忍住呕吐的欲望,手脚并用着,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那道身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渐渐现出外貌来。 “——是你!” 刘安文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他的眸中便绽放出慑人的凶光,道道青筋在他的脸上暴绽,搭配上他刚刚在草地上胡乱翻滚带来的泥土,显得有些骇人。 湛月面色冷漠,扬了扬下巴。 “是我,暴民,怎么,对王的友人动手之前,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报复?” 他没有急着送刘安文归西,比起毫无悬念,也并不痛苦的秒杀,他更愿意让刘安文在精神上崩溃,痛苦地死去。 ——他要让刘安文知道,他就是湛王。 刘安文喘着粗气,神情暴怒。 “乱臣贼子,有何面目,胆敢僭越!” 他才有施术的动作,湛月便已经到了他面前。 在刘安文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湛月一拳落在他的脸上,再度把他打飞了出去。 脑袋猛地遭受重击,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刘安文的念头暂时断开了连接,他躺在地上,浑身上下不自然地抽搐了起来。 湛月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伸手拎住他的衣领,粗暴地把他拉了起来。 刘安文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看着湛月冷淡的脸,他目眦决裂。 “贼子尔敢……” 湛月面无表情地再度一拳轰在他脸上,拳头和鼻梁亲密接触,发出一声脆响。 放下拳头,湛月把手上的鲜红在刘安文身上擦了个干净。 “我再说一遍,我,就是湛王,不是贼子,你自称王臣,却对王和王的友人动手……呵,”湛月松开拎着刘安文衣领的手,任由刘安文的身躯像垃圾一样坠落在地上,“你可知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脑袋因为接二连三地遭到了袭击而有些昏沉,脸上更是开花,但在听到湛月的话后,刘安文却依旧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他晃着脑袋,摇晃着站起来。 “你不配。” 他看向湛月。 湛月歪了歪头。 “你不相信?” 湛月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时间随着他心意而冲刷着这块石头,不消多时,它就风化成了沙子,从湛月的指缝间跌落。 刘安文面无表情地看着湛月,不为所动。 湛月无趣地撇撇嘴。 好吧,看来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刘安文的心理防线,在精神上让他崩溃有些困难——那就不用了吧,暴力搜魂之后,就杀了吧。 他还赶着去修正扭曲呢,这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湛月的手摸向腰间的剑。 刘安文突然开口。 “贼人,你不是湛王,你没有资格成为湛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屑,面对着湛月出鞘的剑刃,他语气轻蔑,似乎他才是优势方,“湛王拯救他的子民于水火,给予他的子民新生,百年,千年,而你——” 他咬牙切齿起来。 “——你根本不了解王上为了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做了什么,你、不、配!” 湛月微皱起眉头。 他确实没有尽到一位王者应有的义务。 但,他本来也不应该尽这义务。 他是“炎帝”的异姓王,不是当今“魏帝”的异姓王。 前朝的王,不能在今朝手握大权,无法享受王者应该有的权利。 而没有权利,就没有义务。 湛月并不因为自己没有像刘安文口中那个湛王,湛师练一样爱护大炎子民而感到羞愧。 湛师练代替他,拯救刘安文这些“苦难之人”,那是她的选择。 湛月没有功夫,也没有精力去搭理这些“路人甲”——他们的生活和湛月无关。 湛月拒绝道德绑架,他站在这里,只是出于为故人报仇的意愿。 所以,湛月仍然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说得对,我没有人家高尚,”他微微垂下眼帘,“我只关心自己的身边人——呵呵,我果然不适合当一名王者,一点驭下之术和场面话都懒得说。” 他自嘲一笑,剑锋指向刘安文。 “我懒得和你说道理,你不配听。” 一抹银光闪过。 刘安文感到脖子一凉,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痛苦。 他捂着流血不止的脖子,痛苦的呜咽着,瞪大的眼睛似乎在痛诉着湛月的暴行。 但紧接着,一道莫名的波动闪过,刘安文的伤势顷刻间恢复如初。 他大喘着气,生死间的大恐怖让他的双腿止不住地打着颤。 湛月皱了皱眉头。 “死而复生?不对……时间回溯?” 刘安文咬着牙,没再废话,一甩衣袖,一个沙漏便陡然而起。 沙漏里装的沙粒状固体此刻呈现出银白色,流动之间,呈现出难言的优雅与沧桑,但美中不足的是,这种银白色的沙子数量极少,只填充了沙漏上半部分的五分之一。 “敕!” 刘安文一咬舌尖,强迫自己从恐惧中恢复过来,控制着自己的术法能量向湛月扑去。 湛月皱着眉头。 刘安文从死而复生,到释放自己的术法,这个过程并不短暂——至少对于湛月来说,足够再反复杀他个几十上百遍,但湛月没有动。 他从刘安文身上感应到了一股浓烈的“扭曲感”。 而那股“扭曲感”,在沙漏被拿出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这是扭曲的源头? 湛月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源石能量的束缚,不以为意地随意挥了挥手,便挣脱了束缚。 ——不像,好像……只是一个相关的器物。 湛月眸子微亮,他看向刘安文。 “这是什么?” 刘安文不回答湛月的话,只是咬着牙,挥舞着拳头向湛月冲来。 “好吧,希望一会儿的搜魂不会遗失关键信息。” 湛月耸了耸肩,随意地接住了刘安文的拳头,在刘安文悲愤欲绝的眼神下,闪电般一剑洞穿了他的心脏。 “……不……” 由于喉咙上血液压制不住的上涌,刘安文的声音变得很奇怪,他似乎不敢相信湛月依旧能够保持着那般的高速,并且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击杀他。 湛月挑了挑眉头,拔出剑,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刘安文颓然地向前倒下,激起一片灰尘。 湛月看向那个沙漏。 emmm…… 他没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他确实在这个沙漏出现的那一刻感知到了某种玄奇的波动笼罩了这片地区——但也仅限于此。 好像没有任何作用,既没有加强刘安文,也没削弱湛月。 湛月狐疑地一步步走到沙漏面前,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上去。 手感温润,透过沙漏的外壳,可以感知到其内银色沙子流淌的奇妙触感。 湛月注视着沙漏中的沙状物流淌。 在湛月的注视下,沙漏中正安静流淌的沙状物突然塌陷了一块儿下去,与之同时,湛月听到背后传来细碎的声响。 湛月回头看去。 刘安文摇摇晃晃着再度站了起来,他胸口上那个恐怖的血洞急速缩小,直到消失无踪。 “时间的伟力……” 刘安文捂着胸口,他看向湛月的表情很复杂。 三分恐惧,三分不解,三分愤怒,以及一分迷茫。 “呼……”他长出了口气,再度眼神坚定地催动起自己的源石技艺,就连身上疯狂生长的黑色晶体也不管了,“敕!” 熟悉的束缚感再度笼罩在湛月身上。 这回倒是有些强度了,但还是不够,如果说上回是强行给身上套上一层薄纱衣,这回就是强行给套上了一件不合身的毛衣。 但这对于湛月来说,还是太弱了。 在还是纯种人类的那段时光,这种针对他本身的源石技艺,就很难对他生效,更不用说现在容纳了海嗣的血脉,对各类术法的抗性都大幅度加强了。 刘安文怔怔地看着活动自如,丝毫不受他影响的湛月,脸上流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不,不可能……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他咆哮起来。 湛月掏了掏耳朵,一脸疑惑。 “你的源石技艺如此羸弱,为什么会指望我受影响?” “不不不……不是,不是……”刘安文神经质地念叨着,他的脸部肌肉疯狂抽动着,显然接连的死而复生对他造成的精神压力也不小,“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被压制,明明是时间啊,是时间啊……” 他大吼一声,再度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湛月一脚踢开他,皱起眉头,看向他。 “你这么弱,凭什么能杀了业?” 按刘安文表现出来的这种强度,再来两个也是被火力全开的业碾死的份。 那可是一位巨兽,权能和空间术式交相爆发,足以撕裂眼前这个可怜虫几百次。 “业……” 似乎是提到了关键词,刘安文突然冷静下来,他看向伫立在那里的沙漏。 哦? 湛月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向就在他手边的沙漏,若有所思。 这个东西是关键吗? 就这么随便地立在这里? 湛月无视了刘安文,伸手触碰上沙漏。 找了找是不是有什么开关,结果啥都没发现,又试着搬动,但就算湛月用上了七成的力气,也没能搬动这沙漏半分。 诶?有点东西啊。 如果是以前,湛月搬不动也就算了,毕竟那个时候他的力气也就和一名精英军人相当,甚至还有所不如,但是如果是现在…… 海嗣的第六神搬不动一个沙漏? 湛月现在愈发笃定这个东西和扭曲有关了。 湛月放弃了挪动沙漏的打算,斜着眼看向刘安文。 “如果你现在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死后的搜魂也可以免去。” 刘安文咬了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休想!” 湛月眼神冷下去,剑刃再度破空而去。 这一次刘安文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头颅就已经和他的身躯彻底分开了。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复活几次。” 湛月冷哼一声 ,瞥向身边的沙漏。 ——里面的沙子已经不多了。 而且…… 湛月看着沙子不断落下。 他现在并不知道倒计时结束会发生什么,但想来,这种能够逆转阴阳,颠倒生死的器物,也不是随便能用而没有限制的。 倒计时结束的话,这个东西也许就能搬走了吧。 “嗡——” 也许是沙子不太够了,沙漏发出了一声嗡响,沙子再度少了很多。 刘安文的头颅凭空飞回自己脖子上,狂喷而出的血液也倒灌回去,湛月注视这一幕,深思起来。 以他对时间的了解,这确实是【时间回溯】,而非和生死有关。 要不用用源石技艺,观察观察? 想到,就去做,湛月当即再度把还没回魂的刘安文给一剑捅死,自己飞速构筑起术式,试图在时间的角度上观察一下这个沙漏。 但是—— 感受着【时间】的稳定和疏远,以及释放术法时那前所未有的艰涩感,湛月皱起眉头。 虽然还是把术法释放出来了,但功效却大打折扣,这种被大幅度限制的感觉让湛月很是不爽。 所以,这就是这个沙漏的功效? 通过稳定时间,来达到限制他源石技艺的作用? 那加上业的情况…… 这个沙漏也可以压制巨兽权能和空间? ——是个宝贝啊,刘安文这个王部的人怎么拿到的? 湛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因为接连死亡而疯狂抽搐的刘安文,再看了一眼沙漏。 还有好多沙子啊,还要复活几次啊…… 湛月揉了揉眉心,慢慢踱着步走到刘安文身前,蹲了下来。 看着刘安文涕泗横流,但仍然满眼仇恨的样子,湛月叹了口气。 “有意思吗,你打不过我的,把那个东西的使用方法告诉我,你也不用再遭罪了。” “……你、休、想。” 刘安文突然暴起,用牙咬向湛月的耳朵,但被湛月轻飘飘躲了过去。 湛月站起身来,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执迷不悟。” 他有的是手段让刘安文开口,搜魂只是其中较完善的一种。 他尽可能不用海嗣同化来获取情报,但现在刘安文的冥顽不灵已经让他火气上窜了。 一个让业这个站在他这边的“战力”兼具友人沉眠的罪人…… 湛月感觉海嗣的血脉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湛月露出一个恶魔的微笑,右手手腕上的血肉自我蠕动起来,强行分开了一条血线。 强行掰开刘安文的嘴,湛月语气轻柔地安抚着刘安文的情绪。 “喝了它们,就不会再有烦恼了——” 刘安文“呜呜呜”地叫了起来,但阻止不了湛月。 “——全身心地,信奉于我。” 血液滴落。 无数的暗影和低语在湛月影子中沸腾。 大群:咕咕咕~ 欢迎啊,名为【刘安文】的血亲,欢迎来到大群,欢迎加入光荣而无上的【进化】。 第155章 暗流涌动 在强迫着刘安文咽下了自己的血液后,湛月一脸冷漠地松开了自己钳着刘安文脖子的手。 “唔……呕……咳咳咳……呕……” 刘安文趴在地上,满脸痛苦地扣着自己嗓子眼,试图将湛月的血液吐出来,但很可惜,任凭他怎么干呕,那些被他咽下喉中的血液就像在他肚子里生了根一般,半点都没有随着他的呕吐出来。 “你……唔……” 刘安文瞪大了眼睛,喉咙中漫出奇怪的呜咽声,他登时蜷缩在地上,疯狂地抽搐着。 他感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已经生长起来,它在他体内蠕动。 蠕动、爬行、生长、繁衍…… “啊!!!” 他发了疯地咆哮起来,宣泄着这种被寄生的恐惧感,发了疯地拿手捶着自己的肚子。 湛月只是冷眼看着。 这个世上还没有谁能够完全免疫海嗣血脉的改造——即使是他和博士这两个纯种人类,都不能——刘安文被海嗣血脉改造完成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然,不是说被海嗣血脉改造就是自我意识的丧失——即使自己的身躯已经不属于自己,也有人能够单纯凭借意志抗拒大群的潜影响。 但是,湛月不认为刘安文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是他主导的改造,是“终末的猎人”注视下的酷刑。 “所以啊,”湛月蹲下来,注视着刘安文的那双血色眸子带上了一抹怜悯,“【执迷不悟】。” 刘安文是没有可能能够战胜他的,这场战斗的结果在湛月找到刘安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湛月站起来,走到沙漏旁边,等着改造完成。 凭借着【外物】而本身羸弱,一旦【外物】无法完全克制敌人,那等待着自己的就只有失败。 这个沙漏能够压制湛月的源石技艺,它能压制湛月的血脉和身体素质吗? 趁着漫长的【同化】还未完成,湛月开始对眼前这个沙漏器件研究。 这个沙漏…… 上面点缀了不少源石储存单元,储存了不少的术式。 这些源石储存单元做工相当精细,体积相当小,但储存的术式却相当复杂高级——都是湛月认得的术法,在天师府的传承里有记录。 不过,即使这些源石储存单元很多,但这些储存单元都没有压制的效果。 这些源石储存单元连接起来,只起到了两个效果。 一是绑定,相当常见的作用在器物上的术法,看这个术法的名字也就知道它的效用了。 二是一种名为【袖里乾坤】的术法——在天师府对术法的分级里相当高,属于【神通】一类——但名字听起来挺高级,作用也就是变化大小。 那么,是什么起到了构筑结界的效用呢? 湛月的视线挪到沙漏里依旧在流淌的银白色沙子上。 唔……这看上去只是一种颜色奇怪的沙子。 湛月试探性地伸出手敲了敲沙漏的外壳。 看上去相当普通的玻璃发出了“砰砰”的沉闷声音——听来不是什么“玻璃”,而是一些其他的奇妙物质。 湛月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音的刘安文。 刘安文的身体还时不时得抽搐一下,但一双黑色的眸子已然没了光芒,黯淡了下去。 还要一会儿。 湛月转过头去,专注地看着沙漏。 调动身体中潜藏着的源石能量,小心地试探这一层薄薄的外壳—— ——还是不行。 这一层透明的外壳对湛月伸过去的源石能量完全不感冒,沉默地隔绝了湛月所有的试探。 湛月皱了皱眉头,想了想。 他缓缓捏紧了拳头,高高举了起来。 “认真一拳!” 湛月的拳头带着无匹的劲风砸在那一层薄得可怜的透明外壳上。 “嘭!” 沙漏发出一声巨响。 湛月放下拳头。 沙漏依旧安然无恙,似乎湛月的拳头就像是在挠痒痒一般。 湛月松开了点眉头。 打不动没关系,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打破这个东西,而是尽可能地搞清楚这个东西的性质啥的。 这一下狠的反倒是让湛月认出来这外壳是什么东西,也连带着对沙漏的来历有了一些猜测。 这种透明的材质,他在哥伦比亚见过。 准确的来说,他在特雷弗那里见过。 也就是说,这是前文明的材料——往后推,这个沙漏跟前文明脱不了干系,即使不是前文明流传下来的物件,也是后人拿着前文明的遗产造出来的。 “……前文明的东西,怎么落到刘安文的手上的。” 王部在被朝廷通缉后,王部的人就都成了逃犯,这些天来,湛月可没少在官报上看见王部的人被捕的新闻。 而刘安文手执利器,孤身入蜀,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业——这未免有些太不对劲了。 湛月不认为刘安文能够独自做到这些事——他身上那些源石储存单元尚且可以用“王部的积累”来解释,那这个沙漏,还有朝廷这些天对于尚蜀的诡异缄默,那有从何解释? “唔呃……”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打断了湛月的思绪。 湛月回过头去。 刘安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双黑眸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但也多了一些古怪而奇异的光芒。 感受到从刘安文身上传来的,由血脉而来的亲慕情感,湛月拧了拧手腕。 “罪臣刘安文,得幸神明垂怜,今日忽然恍悟种种,方知我是我,”刘安文激动地颤抖着身躯,上前几步,猛地在湛月面前单膝跪下,“之前大不敬,还请海神恕罪!” 湛月皱了皱眉头,他轻轻啧了一声。 即使被同化为大群的一部分,也保留了他之前身为“人”的部分么…… 老实的说,他不喜欢刘安文现在这副虔诚的模样——他还是喜欢刘安文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那样报复起来他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还有,这般古态,见了当真让人不喜。 赶紧问完杀了了事了,见了心烦。 湛月心中打定主意,思量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 “是谁给了你这个沙漏,又是谁让你来杀我和业?” ———————————————— 两个月前。 刘安文狼狈地在队友的掩护下再一次逃出了官兵的包围圈,还没缓口气呢,一队披着黑色蓑帽,穿着雨衣的神秘部队就又找上了门。 他们一言不发,行事冷酷,任凭刘安文队伍里的人如何哭喊,他们也只是利落地挥落下手中的利刃,带走一条又一条性命。 ——而王部的反抗根本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刘安文这些术士被重点照顾,在战斗开始的前十分钟就被压制住了。 就在刘安文绝望之际,一个浑身上下被阴影笼罩的人穿过了由这些黑蓑人的包围圈,带着刘安文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 刘安文就这么被这个神秘的阴影人救走了,而王部的其他人还留在包围圈内——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神秘人自称是湛王的追随者,只不过当今朝廷已不再姓“炎”,而是姓“魏”,故而一直以来,都按捺着自己,在朝廷任官,想要寻找机会为湛王复名,但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找到机会。 在听到王部的存在后,神秘人也一度想要加入王部,但奈何找不到王部在何处,直到今日,王部遭到灭顶之灾,他才有机会跟王部的人一见。 他很痛心于王部的覆灭,也痛恨朝廷的冷酷,但他毕竟已经有了家庭,不能做那抛家弃子的事,只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救济王部之人的事。 刘安文对此人的说辞还是很相信的——就算是假的,人家也是确确实实把他从朝廷追兵的包围圈中救了出去。 但是,正因为相信此人的说辞,刘安文就更觉得不能拖累人家,在处理了伤口之后,他便主动提出离开。 神秘人极力挽留,但这举动反而坚定了刘安文离开的念头,神秘人无奈,只好最后拉着刘安文一叙。 就是在这一叙中,神秘人告诉了刘安文一些“真相”,一些情报。 ——是业和那个神秘出现在玉门战场上的白发男子一手造成了王部的覆灭,如果刘安文想要报仇,可以去尚蜀找他们。 ——业其实是巨兽,他的手上有着“睚”的初质,拿到初质后,就有能够打败并击杀那白发男子的方法。 刘安文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当即答应了下来。 神秘人当时看上去很高兴,他给了刘安文很多的源石储存单元,最后还把自家的“祖传宝物”也给了刘安文。 “……此去尚蜀,凶险万分,只恨小弟家室在京,唉!” 神秘人最后是一脸泪汪汪地来告别的。 刘安文是一脸感动地、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入蜀的道路的。 ———————————————— 湛月听完刘安文的叙述,摸了摸下巴。 这个神秘人……这个做法…… 听上去很像是太尉那个老登的手下啊…… 将他人做棋子,丝毫不吝惜手中的器具,也正是太尉的一贯作风。 加上之前从业那里得来的情报,果然,是太尉在搞事啊…… 那,扭曲的源头,也就是太尉咯? 湛月揉了揉眉心,再度看向刘安文。 “这个沙漏的详细用途,使用方法,仔细说来。” 刘安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起身走到沙漏边上,在湛月注视下,在沙漏的一角掀开一点边框。 “海神大人请看。” 湛月看过去。 刘安文挺起胸膛,似乎因为湛月的注视而感到欣喜。 “这是入口,专门用来接入外来的物质,从而让沙漏能够构筑起一个压制那外来物质性质的结界——我之前能够击杀业,正是因为这种结界,不过,似乎它的功能还不止于此,在今天之前,我从未知道它能够调用这些神秘的沙子。” 他骄傲地仰起头。 “恩人(刘安文对神秘人的称呼)把沙漏给我的时候,此物便已能压制空间术法,也能压制巨兽权能,在从业手上拿到那‘睚’的初质之后,这沙漏就又吸收了对‘时间’的压制,但可惜,吸收的时间尚短,还未能完全吸收,不然,里面的沙子应该会更多。” 说着,刘安文的脸上露出一点可惜。 湛月眯了眯眼。 “这种好东西,理应献给我。” 刘安文立马连连称是,自觉地解除了绑定,殷切地把沙漏缩小成一手能拿住的样子,双手捧着,献给湛月。 湛月拿起沙漏,接管了沙漏。 做完这一切后,湛月冷淡地看向刘安文。 “刘安文,哦不,”他的声音兀地温柔下去,“同胞,为了大群而死吧。” 刘安文一怔,随后呜呜地哭了出来。 他朦胧着泪眼,看着湛月。 “愿为海神大人,为大群而死……” 湛月丢给他自己的剑。 “噗嗤!” 利刃利落地穿过刘安文的咽喉,而这次,他再没能死而复生。 湛月把玩着手上的沙漏,倒转又倒转,看着其中银白色的沙子腾空、落下、腾空、落下…… “朝廷、京城、太尉……” 湛月蹲下来,手掌贴住刘安文的尸体。 “咕叽,咕叽,咕叽……” 血肉蠕动。 湛月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冷冽。 “宛如真正神明的巨兽尚且畏惧于我,后世人反倒对我半点敬畏没有……呼……” “该算账了。” 湛月的身影一花,消失不见。 空空的草地被风拂过,半点血腥也没留下。 —————————————— 三山十七峰山腰。 一副老农装扮的白定山老神在在地站在令面前,挡住了令上山的路。 令挑了挑眉。 “青雷伯,湛月不是已经拜托你去看着年了嘛,现在又是……?” “湛王都已然找到真凶,我当然不用再看着年那边,”白定山依旧一脸淡定,“大诗人,我想,我们需要聊聊。” 令身后龙尾一扫,她脸上挂上一抹了然的神色。 “天师府让你来转告的吧?” 虽然说是一个疑问句,但语气却相当肯定呢。 白定山也不意外,眼前这位主虽然不问世事,但一双慧眼确实轻易遮蔽不得,能察觉到现在涌动在整个大炎的暗流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白定山微微一笑,“既然你早有所料,那我也直说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令的神色,缓缓开口。 “太尉想要对【岁】动手了——” “——重岳宗师已经前往京城,还有,根据一些情报,你们的二哥布置下的【黑子】也都在往京城靠。” 令缓缓睁大了眼睛,一双美丽的眸子中闪烁着潋滟的神色。 白定山抚了抚胡子。 “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啊,太突然了,活跃在大炎土地上的十二岁相也许就在这几年要消失了,要被遗忘了——说老实的,我当初得知的时候,也很震惊。” 令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下心中的波澜,她直勾勾地盯着白定山。 “湛月在击杀那个刘安文后,如果他成功从那个家伙口中撬到了一些情报,他肯定会去京城向太尉问个明白,”令的手指拂过灯杖,她神情凝重,“这也是太尉的布局?现在的京城周围聚集了那么多高手,他想要做什么?太傅知情吗?当今圣上呢?” 她虽然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白定山却只是抚着他的胡子,不作回应。 令垂下眼帘。 “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我也在局中,是否?” 白定山放下搭在自己胡子上的手,做出一个不甚标准的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还请令先生阻止太尉,也请令先生拦着些湛王,莫要让他在京城暴走,伤了百姓。”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去。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令的长袖。 “这是你的请求,还是天师府的请求?” 令的声音空悠悠的。 白定山这才直起腰来,神情庄重地看着令。 “是我个人的请求,老天师她不想参与此事,已经带着天师府的大伙去了北方戍边了。” 令突然捂嘴轻笑了出来。 “老天师,也是个趣人……那你呢?你也要去北方吗?记得给我那一心只在田里的妹妹带句问好。” 白定山脸上一喜,令既然这么说了,那多半是答应了,他连忙点头称是,心头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自然不负所托。” —————————————— 年走在尚蜀的街巷之中,神情悠哉地左瞅瞅右看看,似乎对尚蜀的街头烟火气很满意。 “诶,那边的女娃子,我见过你!” 正走着,一个中年妇女突然窜了出来,一脸兴奋地指着年。 年停下脚步,略微有些疑惑。 她有见过这位大妈吗?还有,即使偶然碰见过,再见到也没必要如此激动吧? 难道说…… 年环抱双臂,看向大妈的眸子中渐渐带上了一抹莫名的神采。 对了,一定是她的影迷,她就说嘛,即使她年大导演的巨作只在龙门上市过两个小时,那也足以让看过那部巨作的观众印象深刻,从而深深迷上她这位富有艺术气息的大导演了。 想到这里,年忍不住嘴角一勾,歪出一个龙王的笑来。 “大妈,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见耳边一声滚雷的闷响,眼前的大妈突兀地便被青色的雷霆淹没。 “呃……” 年愣了一秒。 周围的人群也愣了一秒。 “啊啊!!!有人晴天被雷劈了!!” 随着第一声尖叫响起,人群很快就骚乱起来。 年搓了搓脸。 她倒是不慌,她认得刚刚的青雷,不是什么晴天霹雳,而是青雷伯白定山的成名绝技——刚刚那个大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能引得他动手。 就在年打算混在人群里溜走的时候,耳边兀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小年,闭上眼,跟我来。” 年眨了眨眼。 诶,令姐? —————————————— 白定山讪讪地陪站在令身边。 “唉,这些探子无孔不入,是我疏忽了……” 他才在令面前说年这边已经不需要人保护了,马上就跳出来一个不知道谁家的探子在年脸前晃悠——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没事,奈何不了小年,”令淡淡回复了他一句,“但是,如果让小年知道了现在京城的暗流,去了京城,要是有什么有心人使阴招,说不得我也劝不了湛月了。” 年是一定不能去京城的。 太尉想要处理【岁】,如果成功,身为【岁相】的他们十二人也势必会随着岁的消亡而消亡,被人遗忘。 出于个人以及她对湛月的情感的原因,年这孩子一直在寻找着能够脱离【岁】,或者让自己能够在岁消亡后也能存在的方法,如果让她知道了现在太尉在做什么,说不得就要去京城大闹一通。 那京城,还有那太尉,是那么容易被她对付的吗?如若有个三长两短,湛月这个把“家人”看得比他命都重要的家伙还不得彻底和大炎闹掰啊。 现在京城的情况还不明朗,但已知的就已经有【重岳】、【望】、【令】、【湛月】、【太尉】入局了,加上京城还是天子脚下,说不得有多少人盯着这儿呢。 “嗯,令先生说的是,还是得把年拉去大荒城,让黍先生看着她。” 白定山赔笑道。 令没再看他,闭上眼,一股云气凭空升起,再散去时,年的身影就已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三姐。” 年略显得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便乖巧地站着,等着令发话。 令温柔一笑。 “小年不必拘谨,今日我俩姐妹重逢,天师府也知晓,”她看了一眼白定山,再挪回目光,“今日我只请求你一件事。” 年连连摆手。 “三姐尽管说!” 令满意一笑。 “我听这位青雷伯说,大荒城那边,黍她好像发现了一些跟咱们本体有关的消息,需要其他的岁相帮助,我这边还有其他事儿,不得空,恰巧你在尚蜀,便拜托你了。” 年眼睛一亮。 “黍姐?好呀好呀,也好久没有见过黍姐了,大哥忙着戍边没空,夕那个自闭的也一直缩在她的画里面,正好无聊死了。” 令点点头,看向一边的白定山。 白定山微眯着眼,做出一个“ok”的手势。 虽然说要把年私自带去大荒,找老天师汇合,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有点重,但老天师肯定会理解,大不了他也就挨个处分。 到了那边,天师府看着年和黍,他还就不信了,太尉能够有那么大本事,隔着千里,让人家在天师府的严密看管下跑到京城去。 对于大炎来说,手上压着【年】这张牌,而且在没有对【年】不利的情况下,【湛月】永远都有着最后一层锁,限制着他,即使情况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也有的收拾。 令伸出手,摸了摸年的头,一脸宠溺。 “小年乖。” 她的身周漫起云雾。 “乖乖跟着天师府的人,莫要闯祸,知道了吗?” 令的脸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渺然似仙。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年半抱怨地回复了一句。 令微微一笑,云气彻底漫过她的身躯。 “呼——” 风儿吹来,而逍遥客已然不在。 白定山叹了口气。 “跟我来吧,去大荒。” ——避京城。 第156章 入局 从尚蜀到京城,是一段很远的距离。 大炎很大,只是从一个移动城市,到另一个移动城市,这之间的距离就已经大于了不少国家的领土最长直径。 湛月虽然现在很想去京城,往太尉的脸上狠狠招呼两拳,让他明白一下什么叫“来自老祖宗的爱之铁拳”,但他也清楚,京城周边势力交错纵横,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殴打一顿太尉的地方,他风尘仆仆赶过去,说不得还得被太尉以逸待劳给拿下。 他不太清楚太尉是否算到了他会去京城这一步,但从太傅和太尉的奇怪对峙来看,太尉身边估计少不了护卫。 湛月倒是有信心一击必杀,但他又不是来杀人的,他是来寻找扭曲的——最多加上一点点想要泄愤的理由。 综上,湛月虽然心里很急,但他很好地保持住了冷静,选择了走水路,跟着商贾队伍一块儿进京。 所需时间也没多长,也就一周左右,湛月等得起。 湛月坐在商船的边缘,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 虽然现在距离他察觉到大炎的扭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好在离泰拉给他划定的最后回溯期限还有点时间,不急,不急,等他往太尉脸上来上两拳,他就回溯。 嘶,等等。 湛月突然想到什么,他摸了摸下巴。 反正都要回溯,他直接给太尉心口来上一剑,然后回溯不就好了吗。 唔…… 湛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太尉也不好杀啊,商量着让湛月给他来上两拳也许还有可能,要在心口来上一剑…… 其实如果算算时间,到时候能不能顺利给太尉来上两拳都还有点不确定呢。 而且,湛月现在还不能确定下来自己要回溯到哪段时光去。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为业报仇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够义气了——毕竟业终究没死,后头也会因为湛月的回溯而重归于人间。 商船在江河的波涛上轻微地摇晃着。 湛月长出了一口气,仰面躺了下来,看着天空中仿若静止的白云。 最近的烦心事好多,感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彻底闲下来了——先是发现了泰拉疑似有欺瞒他的行为,而后前来大炎求助,却莫名卷入了另一场纷争,甚至还有不明的扭曲在其中。 湛月腹诽了一阵儿,一双琉璃般的赤瞳渐渐闭了上去。 话说起来,他为什么几乎一瞬间就认定了泰拉会让皇姐死呢?他为什么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单方面地把泰拉视作了敌人了呢? 一片空宁的漆黑中,湛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他茫然地思索了好一阵儿,但却没能得出任何答案。 ——也许是未雨绸缪吧? 湛月最终用一个略显得有些牵强的理由搪塞了自己。 他的身躯随着波涛轻轻摇晃着。 呼…… 好累。 ———————————— “小兄弟,小兄弟?” 湛月感到自己的身躯正在被人推动着。 他猛地睁开眼,右手闪电般地摸到自己腰间,剑身都拔出来了一截。 似乎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前来叫醒湛月的这位船夫吓了一跳,他僵硬地举起手。 惨白的月光照耀在剑身上,映在两人脸庞上。 默默注视了船夫好一会儿后,湛月把剑插了回去,他抬头看了眼【月亮】,怔怔然。 他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湛月抿了抿唇,抱歉地看向船夫。 “不好意思,是我反应过激了。” 船夫讪讪一笑。 “没有没有,行走江湖,是该多点警惕心,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少侠,夜色都深了,该回房间休息了。” 虽然嘴巴上说着没关系,但船夫的身体还是老实地默默拉远了一点。 湛月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了,辛苦。” ———————————— 一周之后。 湛月混在下船的人群中,踏上了京城的码头。 “京城……” 湛月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高楼,表情复杂。 大炎的京城,已经数千年没有移动过了。 天灾难过灾灾过,人祸难定祸祸定。 这是【人定胜天】的民族创造出来的国家,这是大炎。 湛月拉低了兜帽,学着博士,让阴影遮掩住自己的面庞。 在阴影之下,他的面庞急速扭曲着,不多时,便化成了一个面相普普通通的中年萨卡兹。 萨卡兹的种族特征只有那一对恶魔的角,比起其他种族的兽耳和兽尾,是与纯种人类最相近的形态。 而且,大炎从不蔑视萨卡兹——大炎见证过卡兹戴尔的荣光。 做完这一切后,湛月把兜帽拉了下来。 随手在原地刻下标记,给自己加上一层“认知屏蔽”的术法,湛月便大摇大摆地顺着人群向京城的内部走去。 先去看看能不能潜入太尉府吧。 —————————— 真龙殿。 太尉和太傅各自站在大殿的两边,一副互不搭理的样子,静静站着,等待着。 “两位爱卿,何故分得这么开呀,两位都是国之栋梁,万万不能生出间隙啊。” 随着一声轻笑,一道身披明黄龙袍的身影缓缓踱步入殿。 太尉和太傅齐齐向那道身影弯下腰去,拱手拜了拜。 “圣上。” 见他俩依旧不挪步子,魏皇也不恼,他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走到大殿之上的龙椅边上,缓缓坐了下去。 “既是私下见面,两位不必多礼。” 太尉和太傅这才重新站直。 “两位都是人杰,想必也猜到了朕这番相邀的缘故,谁先开口啊?” 魏皇嘴上这么说着,但却看向了太傅。 太傅心中了然,向前一步,斜视太尉。 “湛王这番入京,已然算是破了先帝的规矩了,不知某位老匹夫,如何承担得起?” 太尉冷淡地垂着眼帘,没有回应,只是等着他说完。 太傅冷哼一声。 “先帝终百氏之乱,开如今之盛世,曾言,若非大炎将倾,又或巨兽作乱,否则不得引湛王入京,老匹夫,你莫不是把这句话当耳边风了!” 太尉这个时候才微微抬起眼眸,仍然一脸平淡。 “太傅莫要着急,我当然不能坏了先帝的规矩,这一顶高帽,我可接不住,这湛王入京,是他个人之意愿,太傅又为何全推到我头上?” 太傅狠狠瞪向太尉。 “前有重岳,望之黑子,后有令,湛王,老匹夫……” “好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魏皇这才淡淡开口。 太傅噎了一下,他强行把自己后头的话咽下去,又瞪了一眼太尉,这才堪堪退下。 “太尉,该你说了。” 魏皇微垂下眼帘,一双龙眸直直地注视着太尉,看不出任何情感。 太尉整理了下一身官袍,缓缓走上前。 “圣上,我已得到彻底击杀巨兽的方法,恰巧湛王入京,岁更是再无翻身之能,若成,大炎今后千年万年,不再有巨兽之隐忧,京城也亦可以与其他城市一般,随意移动。” 太尉的话语在真龙殿回荡着,久久未能平息。 太傅缓缓睁大了眼睛。 “什……” 他止住了嘴巴,看向魏皇。 魏皇眯着眼,他的眸中罕见地多了一丝激动。 “果真?” 太尉毫不犹豫地点头。 “已然彻底击杀了‘睚’、‘眦’、‘枯’三头巨兽,”他毫不畏惧地注视着魏皇,眼中满是狂热,“古人驱逐神明,现在轮到我们击杀神明了,圣上!” 魏皇闭上眼,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大殿一片寂静。 良久,魏皇睁开眼。 “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朕准了,”魏皇看向太傅,“太傅,把老天师给朕叫回来,朕要万无一失。” 太傅压下心底的震惊,拱了拱手。 “臣明白。” 太傅退下了,大殿里只剩下太尉和魏皇。 “太尉、太尉……你真是给朕准备了个惊喜啊,哈哈哈……” 魏皇快步走下龙椅,走到太尉面前。 他比太尉还要高上一点,他伸出手,拍了拍太尉的肩膀。 “太尉,此事全权交由你督办,朕要十成的把握,不准失败,”魏皇语气森寒下去,“如果失败了,解甲归田是你最好的结果,明白了吗?” 太尉单膝下跪。 “臣明白!” “呵呵呵,好了,”魏皇轻笑起来,“莫要有压力,放手施为即可,只是朕实在好奇,太尉有何法子,可以彻底击杀一头巨兽?可否为朕展示一番?” 太尉站起来,恭敬地一拱手。 “回圣上,现在不得巨兽的‘初质’,无法展示,还请恕罪。” 魏皇眯起眼,龙眸中闪过一缕莫名的神色。 “哦……那便算了。” 太尉观察着魏皇的神色,咬了咬牙。 “圣上,那湛王那边……” “哦,湛王啊,”魏皇这才想起自己叫太尉太傅两人在朝会后留一下的本意,他捻着自己的龙须,看上去有些为难,“兄长之义弟,古时之人杰,民间之传说,不可轻动。” “如若他实在不肯相帮,就好生送出大炎。” 太尉眸中闪过一缕果然的神色,他果断向前一步,再度单膝跪下。 “还请圣上再多思量,现如今大炎,除开湛王,难觅得可取得巨兽初质之人了。” “哦?”魏皇挑了挑眉头,“朕记得,你之前手下有一席时间术士,倒是神神秘秘,连朕也不知其外貌姓名,她也不行吗?” 太尉叹了口气。 “回圣上,其名湛师练,本姓炎,是炎帝之女,当年跟着湛王,学了湛王源石技艺的皮毛,无力取得【岁】之初质,为引得湛王入京,现已经自毁了。” 魏皇皱起眉头。 “既是炎帝之女……” 他叹了口气。 “罢了,朕知晓了,既然如此,朕准你调用京城禁卫,务必让湛王配合。” 太尉脸上一喜。 “臣,自当竭力,为圣上除岁之害!” —————————————— 令站在京城最高的酒楼之顶,龙尾轻扫,身周云雾弥漫。 她悠悠地举起酒葫芦。 “大哥,咱家的妹婿已经到了,大戏就要开始了,你真不拦着点朝廷的那些人吗?” 她看向站在她旁边的重岳。 重岳玄黑色的外套在高空狂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阻拦不了的,那东西是真的,当今圣上也想要垂名青史,不会坐视着这大好的机会溜走的。”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咱们重新回到那一团混沌中,又成为岁,然后被人消灭?我倒是无所谓,这么些年,也看开了,就是小年他们,我们做哥哥姐姐的,总不能啥也不做吧?” 令咕噜咕噜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湛月上回全面暴走的时候,好像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的身体吧?小年要是没了,我可不敢想他能把大炎毁成什么样。” 重岳静默地看着酒楼底下往来的人群。 令摆了摆尾巴,神情上带上了一点追忆。 “我记得……他当时是把那个时候的魏皇给砍了个半死吧?差一点就没有现在的魏氏了。” 重岳叹了口气。 “望那家伙,到现在了也不跟我们联系,当真是一门心思扑到他的棋局上了,以为天下人都是他的棋子。” ——不论是他重岳,还是湛月,真要逼急了,都有掀棋盘的能力。 令啧了一声。 “别指望臭棋篓子了,湛月已经朝太尉府去了,该我们下场了。” “嗯。” 重岳应了一声,作势要走。 “对了,”令突然出声,“大哥,炎帝的‘自在极意功’参悟到哪儿了?” “还早,只是能勉强使用,离融会贯通都还远。” 重岳头也没回,撇下一句回答,几个闪身,就没了踪影。 令耸了耸肩,身周的云雾迅速漫起,淹没了她的身形。 ———————————— 太尉府前。 湛月光明正大地站在太尉府的大门前,正大光明地“一脸好奇”地看着太尉府的大门,表现得就和普通的游客一模一样。 太尉府虽然不在“观景点”一类,但平时间也有很多游客在太尉府门前游晃,大概是为了能够一睹太尉的容貌,这些人守门的人见得多了,看见湛月这副模样,也不管他,只是自顾自地守着大门。 只要这些烦人的游客不试图进入太尉府,他们干什么都行,守卫也没这个闲心思去搭理他们。 湛月心中估算了一会儿时间,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十一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朝会早就散了,太尉大概就在太尉府里——要不就在三司六部办公。 他没有用术法去探查太尉府内里的情况——京城遍地都是禁制和防卫术法,三公的府邸更不用说,单单只是挡住湛月的术法探查轻而易举。 湛月可不想打草惊蛇,虽然他不是带着善意上门的,但也不希望事情闹得很大。 警告一下太尉不要把手伸得太长,而后问一些可能与此次扭曲相关的情报才是对的——这些事最好就他和太尉私下解决了。 “嗯……” 站在太尉府大门前沉吟了一会儿,湛月转身便走。 他想到一个绝对可以堵到太尉的方法——明早上朝会的这个时间,他在这里等着。 —————————————— 令和重岳默默跟在湛月身后百米之遥的地方。 道道墨迹盘旋在令和重岳周围,遮掩着他们的气息,免得让湛月察觉到他俩的跟踪。 令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笔。 “大哥,湛月现在可什么都不清楚,就让他在京城乱晃,不好吧?我们就跟着?” 重岳闭着的眼眸微微睁开,一道玄黄金辉一闪而逝。 “莫急,等,等朝廷先动手,我们再站出来——现在围在湛月周围的,可不止我们,当出头鸟的下场一般可不会太好。” 现在京城大致可以分成三股势力。 朝廷、望、令和重岳。 其中,朝廷的实力最强,令和重岳次之,望暂且不明,朝廷和望有何动作暂且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都看着湛月,等着他们冒头呢。 重岳早就来了京城,令也是在一周之前就到了京城,他俩一汇合,就遭到了太尉的追捕,不过,令有“逍遥”,重岳有万般身法轻功,他俩都逃脱了,但也不得不转入暗处。 令和重岳是反对现在就消灭岁的,而且,这两人的实力都深不可测,朝廷方面肯定会想揪出他们,免得他们坏事——而在他们找上湛月的那一刻,正是将他们三人都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不过,令和重岳有一件事未曾料到。 ——在今日之前,他们以为的“朝廷”,其实只是“太尉”,而现在的“朝廷”,已然是真正的“朝廷”了。 不过,如果他们现在抓紧时间找上湛月,告知他们所知晓的一切,也来得及,湛月也能得知关键的情报,从而直接回溯——但可惜,一念之差,差之千里。 令叹了一口气。 “如果一切顺利,在把湛月从京城带走之后,我们又该去哪里?” 他俩的计划就是把湛月带走,远离京城这个漩涡,但还没考虑过以后怎么办。 到了那时,大炎再大,也容不下他们了。 重岳回不得玉门,令难以再寻蜀地酒味。 重岳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复杂。 “……到了那时再说。” 不论怎么样,不能湛月呆在京城——如果湛月知道了朝廷正着手消灭岁,动乱可就要来了。 消灭岁,也就意味着消灭所有岁相,朔望令颉黍绩年夕……他们都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而这,是湛月所不能接受的。 令和重岳都知道,“家人”对于湛月的重要性,他们也都知道,小年已经被湛月视作了他的“家人”。 令再度叹了口气。 “可惜咯,以后怕是难得喝得到美酒咯……” —————————————————— 三司行政处,某间偏僻的房屋。 太尉推开房屋的大门,大手一挥,屋内排排的蜡烛便齐齐燃了起来,照得这间密不透风的房屋亮堂起来。 “圣上,请。” 做完这一切后,太尉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微微弯腰,做出“请”的手势。 魏皇没有急着进入,他站在原地,注视着房屋中间,那一张悬浮着的罗盘。 以及,密密麻麻,堆满了房屋三面墙壁的沙漏。 “大勋。” “臣在。” 随着魏皇的呼唤,一道模糊的幻影从魏皇身后显出。 “看好门。” “得令。” 一人一影的对话简短无比,但却无比流畅,仿佛天然就该如此。 幻影眨眼间“飞”到了房屋的门边,在阳光照耀下,他依旧是那副模糊的幻影模样,没有一丝丝改变,对比着周遭清晰的事物,让人有一种不真切的感受。 魏皇微微抬起下颌,迈步走了进去,太尉跟在他背后,也走了进去。 “砰。” 大门关上。 在烛火照耀下,悬浮着的罗盘周遭映着奇妙的光辉,仔细看去,这光辉色彩斑斓,像极了彩虹,但却给人一种厚重的压制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爱卿,这便是击杀巨兽的关键?” 魏皇龙眸微眯,他径直伸手,把罗盘拿到手中。 “正是,”太尉拱手,“这原本是炎帝之遗物,湛师练之传家宝,几乎可以压制所有的术法——也能压制巨兽的权能,只是,后者需要巨兽初质。” 巨兽的权能性质多有重复,如果得到某巨兽的初质,进而让这个罗盘吸收,那它便可以压制所有与该巨兽所拥有权能性质相近的巨兽权能。 “只是压制,何能彻底击杀巨兽?” 魏皇发问。 巨兽没有【死】这个概念,如若不能为巨兽强行加上【死】的概念,谈何彻底击杀? “回圣上,此物吸收了巨兽初质后,那头巨兽就再没有任何东西留在世间了——灵魂,怨气,肉体,都不复存在,这种情况,也称得上是彻底击杀巨兽了。” 杜绝了复活的可能……么。 魏皇微皱起眉头。 与他预想中不太一样,但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那这些沙漏呢?” 魏皇指向房屋内的沙漏。 “这是用于传输的器物,乃是臣在某处遗迹所得,分一母体和若干子体,母体通过术法链接在罗盘上,再通过子体,可以远距离使用罗盘的能力,让人可以千里之外,吸收巨兽的初质,使用罗盘的能力。” 太尉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不过,既是传输,便有损失,若太多子体一同使用罗盘……” 他没再说下去,但魏皇已然心知肚明。 太尉特意补充这么一句,不就是暗示他,这东西不能用作军事吗。 魏皇面上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朕知晓了。” 他把罗盘试探性地放回它原本悬浮的地方,看着罗盘自主悬浮起来。 “湛王那边,进程如何?” 湛月早还在京城关外的时候,他们就都知道消息了,只不过都藏着掖着,到了今日才摆明来说,不过,魏皇不相信太尉这个老狐狸没有做任何准备,就让湛月进了京城。 太尉面露难色。 “湛王入京方才两三个小时,城中百姓甚多,又暗藏三只岁相,臣暂且按兵不动,且待时机。” 魏皇捻了捻龙须。 他刚刚似乎有些着急了,现在听到太尉的话,方才冷静下来。 京城可不能乱,着急万万不行。 “唔……不可武力相逼,爱卿,朕有一计,即可让岁相捶胸顿足,又可不令湛王暴起伤人。” 魏皇说完,看向太尉,一副等着人捧哏的样子。 太尉心里撇了撇嘴,但面上还是做出急切的样子,连忙问道。 “还请圣上指点。” “朕与爱卿同去,邀请湛王入皇宫一叙,如何?” 魏皇笑吟吟地看着太尉。 太尉心底一惊,几乎就要开口反对。 但他强行压住了自己的话,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这事不是不行。 皇宫里高手如云,而且他太尉老虽老矣,但一身武力也还在个七七八八,更不用说圣上还有魏大勋那般的禁卫贴身保护。 而且,想那湛月也不想和大炎不死不休,做那行刺之事,此举看上去置圣上千金之躯于危难,但实际上,危险系数几乎为零。 但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一来,到了皇宫,即使湛月闹起来,也造成不了什么混乱,二来,他们没有动手,而是好言相邀,湛月点头同意跟随他们而去,那仨岁相也没理由说服湛月跟着他们走,更没理由对大炎的皇帝动手——那是找死。 心头盘算了一番利弊,太尉皱着的眉头才缓缓解开,他躬身下拜。 “圣上英明。” “既然爱卿同意,那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现在便动身吧。” 魏皇呵呵一笑。 鸿门宴啊,鸿门宴,老祖宗的智慧,能否算计到老祖宗呢? 第157章 鸿门宴(上) “鸿门宴”——在大炎,这指的是当年百氏之乱之时,魏氏之祖用来终结最后一名诸侯的计策。 说来也巧,这所谓“鸿门宴”一计,还是从湛王消失之前给他的小舞姬讲的所谓刘邦与项羽的故事从得来的,不过,在湛王讲的故事中,刘邦从鸿门宴全身而退,而那名最后的大诸侯,却是身死道消。 当然,魏皇并不想让湛月赴了那名大诸侯的后尘,死在他所设的鸿门宴中,他还得留着湛月,让湛月协助大炎彻底杀死巨兽,但是,考虑到湛月对于那些岁相的关系,魏皇还是让人去做了相当的准备。 等到一切措施齐全,已是夕阳西垂。 “正好,请湛王一顿晚膳。” 魏皇习惯性地捻着自己的龙须,扭头看向站在一边,老神在在的太尉。 “爱卿,你应该知晓湛王在何处吧?” 太尉听到魏皇喊他,当即微微一笑,拱手道:“自然,圣上的禁卫,臣的门客,京城大小的探头,都看着湛王呢。” 如果不是用术法时时隐去自己的身形,遮掩探查的视线,像那仨兄妹一般,那太尉敢说,只要人在京城,就没有他找不到的。 湛月做的一切都被人时时看着,汇报给了他,太尉甚至知道湛月打算明早上要在他上朝会的路上堵他,也知道湛月换了副面容,用了些术法。 当然,要换做平时,他是万万不能,也万万不敢这么做的,也就是他笃定在他把那罗盘给圣上呈现后,朝廷必定会全力支持他,他才敢动用他所有的力量来监察整个京城。 果然,在听到太尉的话后,魏皇脸上的微笑的弧度连变都没变,他只是摆摆手。 “好,那么,拜托爱卿带路了。” “臣之本分。” ———————————— 湛月平静地坐在旅馆的床上,翻阅着手中介绍京城的书籍。 好烦。 身边隐隐传来令人不适的窥视感,提醒着湛月,他还在被人盯着。 湛月啧了一声,“啪”的一声把书合上。 有完没完了,都盯他盯了大半天了,还在看,真当他感知不到啊? 他对于自己暴露这件事还是有一定的预料的——他的【认知修改】的火候并不到家,当初在叙拉古的时候,就有那么多人认得出他。 不过,按照湛月所想,暴露也就暴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来京城本来也没想藏着躲着,只是心头火气灭不下去,加上探查扭曲源头,要来跟太尉来一场“亲密无间”的问话的。 他还等着太尉自己找上他,结果这都快晚上了,这些人还就只是盯着,其他啥也不做,当真是烦死个人。 湛月可不想自己晚上洗澡睡觉的时候还有人用某些源石技艺看着,他打算主动出击,直接揪出一个盯着他的人,狠狠修理一顿,以儆效尤。 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湛月登的一下站了起来。 但是,他才刚刚站起来,那些盯着他的视线齐刷刷地就消失不见了。 湛月眨了眨眼,颇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不是吧?这些人都会预判他的下一步了? 湛月试探性地坐回床上,那些视线还是没有回来。 湛月有些郁闷了,正当关头泄了气,颇让人有些不爽。 “笃笃笃。” 木门发出几声闷响。 湛月扬起眉头。 哦,原来是正主来了,不过,门外两道气息,还有一位是谁? 湛月不急不慢地走过去,一把把门拉开。 看着映入眼帘的魏皇身影,还有落后魏皇一个身位的太尉,湛月心中猛地提起一口气。 “魏氏……” 怎么会是当今的皇帝? 到了这个时候,湛月才终于品觉出了整个事件的一丝不对劲。 他心中微沉,做好了随时遁去的准备。 不论当今魏皇为何亲自来见他,他都最好远离。 远离权力中心,远离京城,这是他对最初的魏帝做出的承诺,他不打算违背自己的诺言。 而且,对于皇帝来说,恨不得他这个历史上的异姓王离京城离得远远的,最好永远都别在朝廷上露面,现在却和太尉两个人就来见他——多半是什么麻烦得不得了的事。 湛月盯着魏皇,魏皇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不避不闪地与湛月对视着。 沉默。 片刻之后,魏皇出声打破了寂静。 “湛王,久仰。” 他伸出手——或者说龙爪。 湛月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伸手和魏皇轻轻握了一下,一触即分。 “不知魏皇亲来拜访,有失远迎,此处非议事之处,若魏皇有事,还请长话短说。” ——管你有什么事,礼貌性地客套两句,就快润了。 魏皇微微一笑。 “湛王所言极是,此处非议事之处,而朕欲所言之事,事关重大,关系苍生黎民,大炎社稷,非可长话短说之事,还请湛王移步皇宫,朕已设宴席。” 湛月撇撇嘴。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洗了的衣服还没晾,失陪了。” 湛月随便鬼扯了一句,手指掐了个术印。 一秒过去了,毫无动静。 湛月皱起眉头,看向眼前依旧笑吟吟的魏皇,还有魏皇背后面无表情的太尉。 他今早刻下的那个术式被人抹去了。 “湛王不必着急,既然衣服已经一天没晾,难免沾染异味,不如随朕来,朕可赠湛王百千套衣物,保管满意。” 魏皇顺着湛月的鬼扯攀上去。 “咳咳,”太尉突然干咳了两声,“恕臣插嘴,圣上,岁相之事,不可强求,既然湛王不愿……” 湛月眯起眼睛。 “岁相?” 魏皇和太尉适时地沉默下去,只是微笑着,不做回应。 演给谁看呢,湛月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却是挂上了笑容。 “好,我去,但是,还请魏皇答应我一个条件。” 湛月看向太尉。 看着湛月血色的眸子,太尉突然感觉有些不妙,仿佛被某种高等的猎杀者盯上一般,一股森寒的冷意从脊椎骨直爬上他的天灵盖。 魏皇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只要不损大炎利益,在朕力所能及之内,朕都可允许,请说吧。” 湛月捏紧拳头,露出一抹狞笑。 “太尉欠了我一顿揍,今日正是良辰吉日,您看?” 魏皇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太尉,又转头看向湛月。 湛月补充了一句:“我有分寸,太尉乃大炎栋梁,打坏了,于我无益,于大炎有损,我心中清楚。” “哦……”魏皇为难起来。 太尉咬了咬牙,想到那些最新情报中,湛月的非人怪力,他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的。 “圣上,为大炎,我可以的。” 看着太尉这副为国赴死的悲壮模样,湛月冷哼一声。 他可不会忘了太尉这老东西怎么算计的业,怎么操纵的王部,现在装可怜?晚了! 魏皇叹了口气,闭上眼。 “湛王自便。” 湛月狞笑起来,活动了下手腕。 “太尉,你应该庆幸业没有死透,不然,挨的就不是拳头了。” ———————————————— 京城某处。 令和重岳齐刷刷睁开眼睛。 他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鸿门宴。” 湛月不清楚朝廷找他干嘛,他俩还不清楚吗?这分明就是朝廷给湛月设下的鸿门宴,湛月还傻乎乎地就跳进去了。 “我们得拦下他们。” 重岳皱着眉头,眼底的玄黄金光氤氲如泽。 “……那个禁卫在,不太好办,”令也是皱起眉头,她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一道云龙腾空而起,“其实不必着急,湛月不会傻到对魏皇动手,我们只是不想要局势太混乱,想要带走湛月,不是么?” “当然,”令伸手一揽,云龙盘旋身周,她整个人腾空飞起,“若是现在就出手,我也没有意见。” 重岳心思电转,思索起来。 他很清楚,他和令两人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突破那名名为“魏大勋”的禁卫的防守,带走湛月。 更不用说,除了那名禁卫,望也肯定不希望他们顺利带走湛月,说不得就会现身帮助朝廷对抗他们——而如果他们现在按捺下来,先坐不住的肯定是望。 不过…… 重岳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湛月的模样。 “你的态度又是如何呢?你会怎么做呢?” 假设湛月被带到了皇宫,得知了朝廷彻底杀死岁的意图。 如果湛月执意要走,即使他身处皇宫,配合上他俩,估计也没人能拦下他们仨——但如果湛月暴起,非要大闹一番,那他和令应该怎么做呢? 反正不可能乖乖配合,如果湛月那样做的话,怕不是被鬼上身了。 中途劫走湛月的话…… 嘶,他倒是有五成把握在各路高手围攻下强行把湛月带走,但望那臭小子…… 重岳睁开眼睛。 “等。” 他们的根本目标,只是保证大炎的黎民百姓不遭受无妄之灾,保证大炎局势不要混乱,只是出于自己跟湛月的关系,才会有想要带走湛月的念头。 而如今,魏皇想要把湛月带去皇宫。 虽然说,如果湛月当真发了疯,在皇宫里对魏皇还有太尉出手,事情会相当不好办,他们也相当难把湛月带走,大炎的朝廷也会混乱不堪——但好歹百姓不会遭受灾难。 更重要的是,他们了解湛月,虽然他有时候执念太重,听不进去劝,但也会考虑整体局面——他们应该对湛月多一些信心。 如果…… 重岳微眯眼眸。 事不可为之时,他自然会掀桌子。 —————————————— 太尉和湛月坐在同一辆车的后座上。 至于魏皇,他自然不会和湛月这种危险人物坐在一辆车上,他的“尊驾”远远地开在前面。 湛月所坐的这一辆车的司机是一位埃拉菲亚,她有一对漂亮的角,一双秀丽的眼睛,和一双被蒙住的耳朵。 好在前面有皇帝的尊驾开道,不用担心出交通事故。 话说起来,大炎怎么也和叙拉古一样,让司机把耳朵蒙上…… 湛月扫了司机一眼,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平视前方,也不看太尉。 “太尉,”他突然出声,“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你是故意把我引来京城的吧?” 太尉微微侧过头,看向湛月的侧脸。 “湛王,大炎有灾,引而不发,我只是想要借助您的力量,彻底消除这灾祸罢了。” 湛月挑了挑眉。 灾难? 大炎能有什么灾难?还和岁相有关?总不能是望那个家伙又在搞事情吧? 国内的巨兽统统销声匿迹,要不被驱逐出国,要不藏于山海,不露于人间,北方的邪魔难以越过天机阁的防线,南边的海嗣更是尚未发展,无力越过那几座城池的共同防线而来到大炎内陆。 而国际上,也没听说大炎要和谁干起来了——乌萨斯倒是一直虎视眈眈,但他们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切尔诺伯格事件也都还早得很。 怎么看,大炎都是春秋鼎盛,四海升平,在这片充满灾难和苦痛的大陆上,算得上是难得的乐土了。 湛月略作思索,狐疑地看了太尉一眼。 “什么灾难?我能帮上什么忙?先说好,我不一定会出手。” 为了能和大炎结盟,他卖个人情倒也无妨,而且,从太尉这老毕登嘴里撬点情报出来,也方便他修正扭曲——说不定太尉口中的灾难就是他这次要修正的扭曲的源头呢。 但太尉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言语。 似乎是因为笑容扯到了湛月刚刚才在他脸上造成的伤口,他的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就呲牙咧嘴地捂了捂脸。 “嘶……湛王无须向我过问,一会儿自会知晓,我可不敢僭越,把圣上要说的话提前说了。” 太尉放下捂着脸的手,对着湛月摆了摆。 湛月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搞得神神秘秘的,当什么谜语人…… 不过无所谓了,他倒要看看魏皇,还有太尉,他们在谋划什么。 不愁这会儿不知道,只要他还在他们计划中有位子,他就迟早会得知事件全貌,至于事件结果如何,哈,自然会以“修正”而覆盖。 —————————————— 一路上倒没遇见什么路人,两辆叙拉古产的汽车很快就在诡异的缄默中驶入了皇宫,在皇宫御用停车场里停了下来。 湛月下了车,四处望了望。 “魏皇呢?” 他没瞧见魏皇,停车场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这儿有动静。 司机和太尉一块儿下了车。 司机对太尉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便匆匆地走了。 太尉走到湛月身边。 “别看了,圣上的停车场不在这里,还在他处,我们先去玉山厅等着吧。” 湛月眨了眨眼,很快就在停车场的墙上找到了“大臣专用停车场”几个大字。 哦,好吧,想来当皇帝的自然不会跟大臣用同一个停车场。 太尉走在湛月前面,带着路。 “说到今天的晚宴,湛王可有任何关于‘食物’方面的疑惑?” 他没有回头,好像只是闲着聊聊天。 湛月跟在他身后。 “皇宫的水平,没有我置喙的地方,京城的大酒楼尚且令我感到美味,何况皇宫?” “呵呵,”太尉笑了一声,“一会儿到了玉山厅,可莫要乱坐,要是坐到圣上的位子上了,那可是大不敬。” 湛月撇撇嘴。 破封建,规矩真多。 想当初他和帝哥俩好的时候,那可真的就差“抵足而眠”了,也没这么多规矩,就算他不小心坐了帝那家伙的宝座,也没人敢说什么,就连帝自己也都会笑呵呵地装模作样给湛月作两个揖。 不过嘛……唉,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大炎姓“魏”,不姓“炎”了。 可惜了,帝那家伙,明明自己是个能手擒苍龙的猛男,妻子更是明慧,是颉的老师,创造了大炎最初的文字,但生出来的几个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难堪大任,硬生生二世而亡,还造成了被史学家们称为“百氏之乱”的乱子。 虽然心里颇为不屑,但湛月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他轻轻“昂”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安静下来,默默走着路。 “湛王,”太尉突然开口,他背对着湛月,看不见表情,“您当初封印岁的时候,有想过彻底解决祂吗?” 湛月微微挑了挑眉。 突然说这个……也对,太尉一直以来就对如何处理京城底下封印着的岁这件事秉持着激进的态度,难得湛月和他独处,他会想看看湛月的看法也是理所应当。 湛月没有多想——或者说,没有把岁和太尉之前口中所言的灾难联系到一起——他摸了摸下巴。 “巨兽,是杀不死的,只有封印一条路可走,说彻底解决,恐怕没有那种方法——不过,也是把祂打得濒死,再封印进去,施加我的客观时缓,阻拦祂的恢复,祂想要破封而出,估计还得等上千年。” 湛月耸了耸肩。 “当初没多想什么,只是很平常地和当年的大炎将士们联手,很平常地把祂封印起来,现在再回头来看,却感觉自己当时站在了历史的风头浪尖上,主导着历史的走向。” ——当然,此乃谎言。 “那,”太尉的手把在“玉山厅”的大门把手上,他回头看向湛月,“如果,岁破封而出,在京城大肆作乱,大炎又该如何?” 湛月微微一笑。 “太尉,时代在进步,当年一穷二白的大炎都能镇压所有巨兽,驱逐所谓的神明,现在春秋鼎盛,却反而不能了么?” 太尉看着湛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他轻轻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 “欢迎,欢迎!还请贵客来此落座。” 大门一推开,一个堆着手的老太监就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他看都不看太尉,径直就到了湛月面前,热情地弯着腰看着湛月。 湛月有些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他连忙摆了摆手。 “额,不必如此热情,我……” “嗨呀,”老太监打断了湛月的话,“您该自称本王啊,您是大炎永远的王者啊。” 他似乎真的很仰慕湛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您不知道,我和手底下的小太监们,都很仰慕您啊,哦,不,不只是我们,整个大炎,谁不仰慕您这一位还活着的传奇啊……” 湛月有些应付不来他的热情,连忙坐了下去。 “客套就免了,还请公公帮我拿块毛巾过来,擦擦手。” 老太监怔了怔,他下意识地看向太尉——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上堆着笑,弓着身子离开了。 太尉自然而然地落座,他笑呵呵的看向湛月。 “湛王,看来,这大炎的子民,还是爱戴你的嘛。” 湛月看向太尉,微微皱起眉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好奇,太尉和魏皇,要找做什么事了。 —————————————— 老太监出了玉山厅的大门后,躬着的身子立马挺直了起来。 他脸上显出如墨般的晕染,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似乎在笑。 “湛月,太尉,皇帝,好,太好了,真是一场好戏。” 他虚做捻起棋子的动作,摁下。 “只是,一切真相披露之后,你会怎么做呢?湛月?我的……” 他脸上的黑色墨染缓缓在灯光下褪下,露出他那诡异的笑脸。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没有收起笑容,只是看着走廊前方。 一位同样满脸诡异笑容的宫女,缓缓走来,她将一条热毛巾递给老太监。 ———————————————— 皇宫外。 还是那家京城最高的酒楼。 令给自己和重岳都斟满一杯酒。 “皇宫的守卫很森严呢……我的术法现在探查不到湛月在哪儿了,大哥,真没问题吗?” 重岳闭着眼,坐在酒桌的旁边,也不睁眼,精准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问题,我可以感知到他在哪儿……不过……” 重岳皱起眉头。 令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挑了挑眉。 “怎么了?” “……二弟现身了,或者说,他的黑子现身了,皇宫的那场晚宴……啧,除了那四位,其他的下人还有护卫,都被他悄无声息调包了。” 令有些讶异。 “臭棋篓子还有这本事?” “天下如棋……”重岳叹了一声,睁开眼,“棋手以身入局之时,他是棋子,还是棋手呢?” 令啧了一声。 “担心他干嘛,他没那么容易死。” 重岳再度叹了口气。 “一会儿说不得就要打架了,别吃太饱,别喝太醉。” 一会儿,他俩的任务说不得就会相当重了。 令要用“逍遥”和她的术法,潜入皇宫,先行一步,找到湛月,并尽可能把他俩探查到的情报都告诉湛月,并劝说湛月跟他们走,只要湛月不在,朝廷就永远无法彻底消灭岁;而重岳,则要光明正大现身,挑战整个皇宫,为令吸引注意力,拖延时间,等到湛月和令脱逃。 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 望会不会从中作梗?朝廷会不会早就设下铺天大网,就等着他俩跳进去?湛月会不会听他们的话? 但千难万难,他们也得去做。 因为他们是戍边百年的重岳和令。 —————————————————— 大荒。 太傅喘着粗气,勉强在熊熊燃起的白色焰浪中站起身来。 在他面前,随意挥舞着年为她打造的术杖的少女,看到他这副顽强的样子,歪了歪头。 “太傅,请会吧,我不会同意的,年我会看住,不会让她去京城,但我,还有整个天师府,都不会去京城,在北方戍边,不过问京城之事,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为什么?” 太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疑惑、愤怒地注视着老天师。 他不明白,老天师应该也是为国为民之人,如果有能一朝彻底解决岁,而对大炎毫无损失的方法,她应该会立马就同意的。 就像他,他之前之所以和太尉对峙,阻拦太尉,还不是因为不知道太尉手上有能彻底解决岁的方法,在得知之后,他的态度立马就来了个180°的大转弯。 老天师咂吧咂吧嘴。 “为什么?” 老天师轻笑一声,好像听到了笑话一般。 “你让我对天师府的鼻祖之徒动真格的,你没开玩笑吧?” “大炎需要他!” 太傅显然并不认为老天师只是出于辈分的考量而拒绝的朝廷,他依旧注视着老天师。 老天师耸耸肩。 “想想看,大炎真的需要急着对岁动手吗?岁的封印稳如泰山,至少还要八百年才会有所削弱,而任何人,都别想从外界攻破封印——即使攻破,内里由湛月所设的那层时缓,也足以让人绝望,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的大炎有何必要急着对岁动手?” “说到底,”老天师露出蔑视的表情,“只是你们这些朝廷的官员想要青史留名吧?” 太傅噎住了。 即使他平时伶牙俐齿,但面对老天师的问,他想不出任何回应。 老天师轻蔑冷笑一声。 “【岁】和那几个巨兽可不一样,如果当真让湛月把封印解除,太尉那手段也只是个笑话,你不一直都是保守派的么,怎么,这一层没有想到?还是说……不愿意想到?” 太傅汗如雨下,也不知道是被火焰炙烤的,还是出于何种原因。 老天师挥动术杖,无尽的白色焰火倏地熄灭,一阵风吹过,为几乎就要脱水的太傅带来一阵凉爽。 “太傅,如果你现在清醒了过来,就请走吧,天师府不欢迎你——至少是不欢迎现在的你——我、小白、木见……我们都不会去的,哦,最后再给你一句忠告。” 老天师的眸子金灿灿的,在落日的余晖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巨兽不会死亡,这不是一句空话,太尉那般手段,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太傅猛地瞪大了眸子。 “什……” 老天师轻启丹唇,吐出后半句话。 “肉体、灵魂、怨气……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之后,祂们至少还剩下一种东西——历史。” 巨兽,会从历史中归来。 湛月干员面板 代号:时【time】(六星,以下为满级面板) 职业:近卫【解放者(通常不攻击且阻挡数为0,技能未开启时40s内攻击力逐渐提升至最高+200%且技能结束时重置攻击力)】(近战位、输出、控场) 属性:生命上限:4534 再部署:慢 攻击:413 部署费用:19 防御:203 阻挡数:1 法术抗性:50 攻击速度:极快 攻击范围:■ 技能一:交错剑(sp:15,初动5,自动回复,自动触发):进行一次无法被防御(闪避)的攻击,造成攻击力300%的真实伤害,若这次攻击击杀敌人,回复15sp(注:攻击力会在技能后重置)。 技能二:时缓(被动):在每次叠满解放者职业带来的攻击力时,自动释放该技能,技能持续时间(20s)内,攻击力+150%,攻速++,闪避率+30%,攻击范围扩大(向前扩大一格),在三次触发该技能后,持续时间无限,且一直保持顶值攻击力。 技能三:史歌(sp:30,初动5,自动回复,手动触发):攻击范围扩大(同叔叔),攻击力+80%,攻击范围内所有干员获得100%闪避率,天赋一概率变为100%。 (暂无模组) 天赋一:【无影】:初始拥有20%闪避率,每次攻击范围内有干员闪避后(包括自己),有33%概率协同发动一次当前攻击力110%的物理攻击。 天赋二:【终末】:在面对海嗣、萨卡兹、岁相造物、神性造物敌人时,造成20%额外伤害,并无视敌人30%的防御力。 天赋三:【天月】:——————(这一条被隐藏起来了,也许随着主线剧情推进能够解锁)—————— 基础档案: 【性别】:男 【战斗经验】:未知 【出身地】:卡兹戴尔 【生日】:本人表示忘记了 【种族】:? 【身高】:181cm 【矿石病感染情况】:参照医学检测报告,确认为非感染者。 综合体检测试: 【物理强度】:■■ 【战场机动】:■■ 【生理耐受】:■■ 【战术规划】:缺陷 【战斗技巧】:卓越 【源石技艺适应性】:■■ 客观履历: 时,原巴别塔骨干成员之一,现为罗德岛的战术核心干员。在过去的巴别塔时期中,时干员完成了许多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任务,其中包括一人对抗军队(无锁定设备),正面战胜复数的王庭之主,刺杀■■■■,逼迫某位萨卡兹大公退位……综合实力非常人能及。是博士和凯尔希医生的义子,从小就在巴别塔中,在那次刺杀事件中,救下特蕾西亚殿下。现于罗德岛本部博士直系部队供职,同时身兼护卫小队领头干员一职。 临床诊断分析: 造影检测结果显示,该干员体内脏器轮廓清晰,未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未见异常,无矿石病感染迹象,现阶段可确认为非矿石病感染者。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0%~90% 这太惊人了,干员时竟然可以做到随意控制自己被源石感染的程度,他真的是人吗?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000%~99% 我不知道这份报告递上去之后,会不会被人当做开玩笑……但是,我拿我作为医生的职业生命作保证,这份数据没有一丝虚假,我感到不真实,源石病对于干员时来说,好像只是他的掌中玩物,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意操纵源石是否增生——这怎么可能呢?这根本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也不符合基本常识!但他就是做到了。 我觉得,我们对源石病解药的研究,绝对可以在干员时身上找到方向,甚至,就在最近的几年内就能造出真正的解药也不是不可能,干员时对于生物学和药学能做出的贡献简直无可估量,他已经不是【奇迹】可以概括的了!这是【神迹】!这是上天给泰拉的宝藏!我们必须给他做更多的测试,还有,配套的全套解析也必须安排上,只要有一点发现,我们就会留名青史! 不,凯尔希医生,别拒绝,这是神赏赐给世人的礼物,就这一次! ——医疗干员g.b. 申请已驳回,记忆模糊化处理已完成。 ——凯尔希医生 【档案资料】:(被封条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上面还留存着莫名的源石技艺,最好还是不要擅自打开为妙,不过,那么厚,到底记载了什么呢?) 【晋升记录】: 罗德岛流传着许许多多的传说,其中绝大部分都和时干员有关,他过五关斩六将,他在泰拉大陆各处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他拯救了殿下,自己却被迫和博士一同进入石棺休眠……时干员对于巴别塔、对于罗德岛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但是,我觉得,大家没必要时时都关注着时干员,这种过度的关注,甚至已经对时干员造成了深深的困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方向,属于时干员的传奇已经告一段落了,现在正是开启新篇章的起点,而大家,都是这全新传奇的谱写者,相比起过度的关注,学习并努力成为新的传奇,才是大家应该做的事。 罗德岛正处于特殊的历史节点,离不开所有干员,所有罗德岛的员工的参与,这种历史的推进,并非一个人就能做到的,我想,即使是时干员,也绝非一人拖着巴别塔前行,独身一人走到现在。 罗德岛是大家的罗德岛,不是一个人的罗德岛,个人崇拜是要不得的。 我知道,我知道各位元老对失而复得时干员和博士的激动,我也经历过那段灰暗的时光,殿下突兀退位,凯尔希医生左右奔走,博士和时干员下落不明…… 这场晋升会,更是重逢会,但希望各位,保持冷静…… ——阿米娅 年幼的魔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语音记录】: 任命助理:诶,这种文书工作真的要我来帮忙吗?博士,你真失忆啦,以前这种事你都是让老妈来的,我这种只会挥剑的粗人……好吧好吧,先说好,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交谈一:今天的月色真美,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谁?啊……博士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祂已经不在泰拉了。 交谈二:以前的事?唔……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吧,那段时间博士也很辛苦,忘了就忘了吧,不过,不要忘了老妈、我、皇姐还有小兔子。 交谈三:博士,开水烧好了,是要正经泡,还是直接嘴泡?什么,哪有人用嘴泡面?啊拉,开什么玩笑,博士你以前就是开水泡面的啊。 精英化晋升一:晋升……嘛嘛,希望迎来的不是更多的无聊视频,那些现代的战术和装备对我这种旧时代的残党真不友好,那种锁定敌人的设备凭什么能流行开来啊…… 精英化晋升二:拉特兰的永恒圣徒,阿戈尔的终末猎人,卡兹戴尔的王权之手,叙拉古的牧狼人,大炎的异姓之王……以及,你的干员,时,愿意为你征伐这片大地、星空,直到生命尽头。 信赖提升后交谈一:老妈又在催博士你交文档了,要不要我帮个忙? 信赖提升后交谈二:今天的w没有在博士你办公室里安装炸弹哦——她亲口和我说的,放心吧。 信赖提升后交谈三:要来点至纯源石吗?哪里来的?我从身上扣下来的,洗了的,保证合你口味。 闲置:时光悠悠,岁月漫漫——但博士,你的工作还没做完,我去叫小兔子帮帮忙? 干员报到:时,为你斩开前路的荆棘——愿双月永远照亮我们的道路。 观看作战记录:好无聊……我真的有必要了解这些东西吗? 晋升后交谈一:又不让我出动?我好久都没砍人了……剑都生锈了吧……好久带我出去逛逛啊…… 晋升后交谈二:龙门的合作咱们太吃亏了吧?什么,互惠互利?博士,有我在,你应该厚点脸皮和老魏再谈谈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好歹会再给罗德岛一些便利。 编入队伍:熟悉的血腥味。 任命队长:我能拒绝吗?放慢脚步等待他人不是我的习惯。 行动出发:今天的剑依旧锋利,不会给敌人带来太多痛苦。 行动开始:博士让我手下留情——算你们走运。 选中干员一:我要守在哪里? 选中干员二:就是这里! 部署一:我不能随便换位置了?好麻烦…… 部署二:逾线者死。 作战中一:“赠汝死亡……” 作战中二:“夜幽复明……” 作战中三:“时间,为我所掌!” 作战中四:“蝼蚁,直视我!” 完成高难行动:结束了?还没尽兴呢,不过,这样也好。 三星结束行动:完美的指挥,不愧是你博士,你真的失忆了吗? 非三星结束行动:斩草需除根,要我去追一追吗? 行动失败:失败……博士,你们先走吧,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些血腥(海神状态上号)。 进驻设施:打工,打工…… 戳一下:啾? 信赖触摸:摸摸头?这种事情应该去找老妈吧?不过……仅此一次哦。 标题:明日方舟。 问候: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时间线上的所有博士,日安。 (今天有些事,暂时不更新正文,见谅,先把之前一位读者希望想看的写了@癫梦,我对这种东西还是挺喜欢的【吐舌笑】,不过,本人画画水平有限,也没钱请画师,只有文字版了,见谅。) 第158章 鸿门宴(下) 京城,皇宫,玉山厅。 小黄门、宫女还有一些护卫端着各色菜肴,四处走着,忙碌着,不多时,一桌丰盛的炎国宴席就摆好了。 湛月和太尉各自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观眼,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把目光投射在餐桌上。 “魏皇,还未到么?” 许是等得有些久了,湛月瞟了眼玉山厅的大门,扭头看向太尉。 太尉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圣上的行踪,做臣子的我可不敢知道得太清楚,不过,大概快了吧。” 湛月撇撇嘴。 魏皇搞什么去了,撇下他俩这么久时间…… 湛月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唔,还是期待一下接下来,魏皇和太尉到底发现什么牵扯到岁相的事了吧,希望不要牵扯到小年、令姐还有重岳,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其他岁相跟他的关系平平。 不过,一想到大炎有扭曲发生,湛月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怕就是那仨有什么事情。 玉门之前还遭了难,虽然没有造成什么过大的影响——诶,不会就是和重岳有关的吧?那应该用不着湛月为重岳担心,那个武学大宗师的武力值,湛月相当放心。 正当湛月坐在自己座位上思考之时,旁边的宫女和小黄门就仿佛得知了什么一般,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 与此同时,玉山厅的大门缓缓打开。 老太监谄媚地笑着,一手推着大门,一手虚扶着魏皇。 “圣上,准备妥当了,饭菜尚温,还请落座。” 魏皇听到老太监的话,心里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老太监。 老太监受宠若惊地堆起更谄媚的笑来。 跟平常似乎没什么两样,这位大公公一直都是这样。 魏皇的视线移回到到湛月身上,爽朗一笑。 “湛王,抱歉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有一些政事紧急,故而晚来了一会儿。” 湛月耸耸肩,一副散漫的样子。 “魏皇心系天下,我佩服还来不及呢,快请坐吧,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他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与他话中的佩服完全不沾边,但魏皇也没在意,他只是微微一笑,快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张餐桌是个长方桌,湛月和太尉各坐在这张桌子的两个长边,而魏皇则是坐在了短边上,三人的距离称不上远。 这是个很微妙的距离。 湛月没多想,只是等着魏皇动第一筷子。 人全了之后,那些宫女之类的仆侍便慢慢背对着魏皇离开了玉山厅。 三人没营养地客套了一番,吃了一会儿,话题才慢慢牵扯到正事上。 ——还是湛月主动提起的。 湛月眯着眼,放下筷子。 “……不知,如今的大炎,有何种事情,需要我这个旧时代的人出面?”他看向太尉,“魏氏祖帝曾和我有约,如非大炎有乱,民不聊生,否则,我不得参与朝政——我想,这一条,朝廷的各位也都清楚。” 确实清楚,太尉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还不止,这一条源自魏帝先祖的祖训,还有湛月所不知道的后半句——不准在太平年间让湛月进入京城。 太尉没有接话,他只是默默夹菜,等着自己顶头上司先开口说话。 魏皇微微一笑。 “此事,非朝廷之事,如何不能让湛王相助?而我大炎能人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如何不能抛开湛王,朝廷自己就处理了这事?只是,与湛王的身边人有关,想来,还是应该告知一声。” 湛月眼底闪过一缕疑虑。 “既然如此,还请两位勿要藏着掖着,告诉我便是。” 魏皇哈哈大笑一声。 “湛王莫要着急,此事兹体甚大,不能轻易告知于人。” 湛月啧了一声。 把他“请”来,不就是想要让他参与,这会儿又打起太极来了,不就是想要他个保证? 湛月可以打包票,如果他现在说自己要走,魏皇和太尉绝对拦着他。 不过,心里清楚归清楚,行动上还是要依着大炎人传统的方式来。 “我可以发出毒誓,不与朝廷为敌,不依私情行事,一切以大炎社稷为重。” 湛月无奈举起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 魏皇和太尉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有些顺利啊,铺垫和话术都还没展开,湛月就自己上赶着提出发誓了。 不过,也正好,省去了一番口舌,现在就把那份契约书拿出来让湛月签下便是。 魏皇挂着一贯的微笑,看着湛月。 “湛王有这份心,朕心甚慰。” 湛月撇了撇嘴,谁管你心里舒不舒服,要不是你手上握着情报,我才懒得跟你们打官腔。 “既然如此……大勋,取契约书来。” 魏皇敲了敲桌子,一道幻影从他背后现出,而后迅速消失不见,没过几秒,幻影再度出现之时,“手”上便已经多了一张泛着微光的兽皮卷。 “签下它,朕把所有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幻影把兽皮卷放在湛月面前。 湛月注视着眼前的兽皮卷,脸色微微一变。 这玩意…… 他皱着眉头,也不触碰它,只是这么隔空迅速阅读了一遍。 这确实是一份契约书——契约的内容很简单,只是需要湛月在契约生效的时间内听从魏皇“合理”的要求罢了。 但是。 这个“合理”,又是谁来定义? 湛月曾经被泰拉哄骗着签下了那份“卖身契”,又曾经亲自哄骗着logos签下他写的“卖身契”,他对这种文字游戏熟的简直不能再熟了。 这种需要定义的东西,是最靠不住的。 湛月不可能签下这种难以掌控的契约。 他闭上眼,屈指一弹,手指带起的劲风把兽皮卷吹开。 “……魏皇,太尉,这份契约书的内容也许需要更明确的定义……我相信你们不是故意的,对么?” 他睁开眼,表情变得冷淡起来。 既然对面想要糊弄他,把他当傻子,他也不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他没那么贱,但是,如果言语上的相逼能够让事情顺利进行下去,那自然最好不过。 不过,面对他的让步,魏皇没有做声,太尉也没有领情。 太尉微微眯了眯眼,表情渐渐冷厉起来。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合作要求罢了,湛王。” 湛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两人。 “我再说一遍,不同意——想要合作,就请你们拿出诚意来。” 魏皇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哄骗不到啊……也对,这点小伎俩要是能骗到湛月,那湛月也成为不了湛王,果然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 他们不可能让一个不受掌控的湛月在杀死【岁】的计划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关键,但湛月不可能会在得知真相后还选择帮助他们。 湛月从来都没想过彻底杀死【岁】,也没想过彻底杀死巨兽,把巨兽对大炎的威胁彻底扼杀——那是办不到的事情。 驱逐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要不是岁这个死高傲的家伙肯定不甘心被驱逐,早晚会打回来,湛月和炎帝也不至于选择封印而不是驱逐。 而且,年是岁相之一。 魏皇端起酒杯,表情淡然地注视着湛月。 “湛王,这里是京城,是皇宫,是我魏氏的大炎。” 这已经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湛月裂开嘴,冷笑一声。 “没安好心啊?鸿门宴?用我讲的故事的法子来对付我?真亏你想得出来,现在还想动手了……当初魏老三都不敢的事,你敢,你比你祖宗还要有勇气一点。” “大勋。” 面对湛月的不敬,魏皇也没生气,他只是淡淡地唤了一声自己的护卫。 湛月眼神一凛,极速抽出腰间的剑刃,挡下向着他脸上袭来的幻影一击。 老太监似乎很害怕,他瑟瑟发抖地缩在大厅的一角。 三人都没有关注他这个“小人物”。 “湛月,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别吃了苦头才知道后悔。” 太尉默默捻起几颗源石技艺储存单元,站起来看着湛月。 湛月冷哼一声,手上剑刃一震,熟的不能再熟的术式转瞬构筑而出…… 晦涩、凝滞、隔膜…… 时间与他之间仿佛被某种东西隔开了一般,再无半分以往的流畅无阻。 湛月心头一震。 是那个沙漏?那种东西有复数个? 太尉抚着胡须,手上的源石技艺蓄势待发。 “湛王,失去了源石技艺的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顶多恢复力强大,别硬撑了,时代变了,乖乖配合是你唯一的出路。” 湛月抬手又挡下幻影的一记攻击。 他盯着太尉。 “那个沙漏,你从哪里得来的?” 太尉挑挑眉,似乎是没想到湛月在这种“困境”下依旧冷静得过分,还有心情问他沙漏的事。 不过,他没有给对手解释自己能力的习惯,他只是冷笑一声。 “等你签下了字,我自然会一一告诉你。” 幻影缓缓弯下身子,警惕地注视着湛月。 “太尉,”幻影开口,“小心,棘手。” 太尉皱起眉头。 果然……刘安文那个书生能被湛月在半完成的封禁结界中反杀,便说明了湛月不只是有他的时间系源石技艺,还有另外的一些东西。 不过,他不觉得湛月能够反杀他们,对比起刘安文,他们的准备相当完备,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皇宫已经戒严,所有阵法全开,随时准备防御那三个岁相来劫人,而玉山厅内,不仅仅有魏大勋、他、母体沙漏,还有专门用来应对湛月的锁定设备,困缚装置。 再不济…… 魏皇便是最后的一层保险。 很少有人知道,为何先帝选择了作为弟弟的当今魏皇继任,而不是处处优秀的老大魏彦吾——比起老大的剑法,老二的推衍术更适合做统领全局的人。 而推衍术,毫不夸张的说,用于战斗,那就是另类的预知先机——换句话说,就是拥有几十秒乃至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的未来视。 这是极度夸张的优势,用在失去了源石技艺的湛月身上,太尉觉得已经算是大材小用了。 湛月感受着心底那释放术法失败的不爽,歪了歪头。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神民种族,他们便会一种让人源石技艺失效的奇特术法,但很可惜,他们还是败给了当时的我——那个时候,我可没有现在的本事。” 湛月的语气无波无澜,但太尉心头却是猛地一震。 “封禁?” 湛月失望地摇摇头,手臂上的衣物“嗤”地一声撕裂。 一簇锐利的黑色晶体破开了他的衣物。 “比起他们来,这种程度的封禁,太过于羸弱了。” 就在这时,魏皇冷淡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好!护驾……”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一道白色的鬼魅闲庭信步地越过重重阻碍,在静止下来的时间里,悠闲地把手中的利刃插入这位尊贵无比的“真龙”心头中。 湛月挑起魏皇的下巴,一双血眸冷漠地注视着他的龙眸。 惊慌,恐惧,愤怒,迷茫…… 这位“真龙”的思绪,还停留在他推衍出自己身死的那一刻。 “多么可笑啊,‘真龙’,”湛月无趣地放下手指,“你比不上他一点皮毛,也敢称为‘真龙’。” 自大,是湛月对于这位王者的唯一印象——要不就是俗气、封建。 世界的暂停键再度被人按下,时间开始流动。 幻影和太尉看到眼前的空无,还来不及大叫不好,便听见魏皇一声闷哼。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抓住湛月的剑。 湛月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眸子。 “为什么……?” 魏皇很困惑。 为什么呢?为什么湛月就突然要杀了他?湛月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没有道理非要杀了他不可! 湛月脑后传来呼呼的风声,但他头都没回,只是手臂上又增生出来一簇晶簇,硬顶着封禁的结界在魏皇和他之间甩了一个客观时缓。 “为什么?” 湛月缓缓拔出剑。 “一切都会重来——我只需要情报,但搜你的魂也能做到这点,”湛月顿了顿,“所以,你让我不爽,想和我动手,我也没必要留手,你说,哪有对敌人仁慈的道理?” 魏皇咳出点点血花,不停流逝的鲜红染红了他威严的龙脸,染红了他的皇袍。 “湛王……泰拉……咳咳……” 他艰难地念叨着什么,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湛月,但最终却无力地垂落了下去,再无了声息。 湛月漠然地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左手抓住剑,右手悬在魏皇的头顶。 搜魂。 突然,一股冷气从湛月脚底凭空升了上来,一种悚然兀地占据了湛月的心底,湛月本能地强行中断了自己已经构建了一大半的术式。 “吼——” 虚空中,一道不甘的龙影朝着湛月咆哮。 但它只是愤怒地、不甘地咆哮,最后胡乱扭动着,身躯渐渐化作虚无,消失在空中。 湛月面色一沉。 *大炎粗口*,搜不了魂了。 刚刚那道莫名的龙影,已经带着魏皇茫然而破碎的灵体远去了,要追是追不上了——而且,湛月可以感知到,某种危险已经极速向着他逼近了。 ——报复措施么? 得快点撬出点情报了。 湛月啧了一声,回身轻松踹飞向他“慢慢”袭来的两人,解开客观时缓。 他这一脚可没有收力。 他现在的身躯可无时无刻都在全功率地吸收一切能量,用于进化——即使大部分都流去了灵魂和精神方面,但仍然有小部分用于强化他的身体。 现在的他,即使还远远比不上那个时候的伊莎玛拉,但也不是两个“人”级别的人能够挡下的。 太尉和魏大勋怎么飞过来的,就怎么飞回去的。 魏大勋还好,他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秘法,身躯在被湛月踹飞的一瞬间化作了无边的阴影,此刻正在急速重聚,但太尉可就不好受了。 他本来就已经老了,身体比不上以前结实了,湛月这一脚好悬没直接把他送去见阎王。 湛月瞥了一眼正在试图攻击或者困缚住他的各种设备,还有已经又重聚完成的魏大勋,啧了一声,手臂上“嗤”地一声,又钻出一个晶簇。 好久都没有动用这么多次高强度术法了。 时停。 解除。 “嘭!” 所有的设备,一瞬间全都爆炸开来,为这玉山厅平添了一抹血般的火色。 太尉艰难地躺在地上,不停地咳着血。 魏大勋的阴影被湛月用时缓套住,暂时硬控住。 湛月慢慢一步两步走到太尉面前,低着头看向他。 毁灭的暗影遮住灯光,在黑暗中,唯有一抹血色闪烁。 “皇帝有祖宗保佑,我搜不了魂,你应该没有吧?太尉?” 太尉只是不停地咳嗽着,似乎难以回应湛月的话。 湛月无趣地啧了一声,单手抓着太尉的头颅,术式蓄势待发。 “我给你三秒,我需要,所有,所有你们知道的情报,如果不愿意说,我就搜魂,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不希望你死得太痛苦。” 太尉痛苦地“嗬嗬”嘶鸣。 湛月微微松开手。 “三……” “我……”太尉的声音很小。 湛月不自觉凑近了点。 太尉眼神一狠,一直藏在怀中的源石储存单元直接被他捏碎,一股暴乱的源石能量被他死死用术法束缚在自己手上。 “死!” 太尉的手掌拍在湛月心口。 狂暴的源石能量撕裂开湛月的衣物,破开湛月的皮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湛月面色冷淡地拍了拍自己胸口那姑且只能算是破皮的小伤口,再看时,那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太尉颤抖着嘴唇,眼底渐渐升起一抹绝望。 湛月不是人…… 湛王不是人,是怪物…… 他明白得太晚了。 “你选择了拒绝,可惜。” 湛月冷漠的话语响彻在他耳边,而后,太尉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在无边的寂静中,一抹剑光乍现。 ———————————— 望这会儿有些害怕。 他亲眼看着湛月在全方位的结界压制下一个一个弄死了魏皇和太尉,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搜着太尉的魂魄。 他也想不通,明明他只是在食物里添加了一些挑起情绪波动的药材,只是在契约书上稍微附加了一些激化恶意的小术法,为何湛月这个一向冷静的家伙就疯了一样直接把大炎的皇帝和三公之一的太尉直接给剁了。 他现在有些害怕湛月杀疯了,突然注意到他这个黑子,进而把他也给揪出来剁了。 望现在也不想着自己的棋局了,这怎么玩,玩个屁,人家直接跳出来,把棋盘掀了,还连带着把对手也剁吧剁吧砍成臊子了。 他现在就想着自己怎么偷偷摸摸从“虚无”中摸出来,进而逃跑,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大炎粗口*,大哥和令怎么还在外面和那些禁卫军打?不是,朔哥你也掀棋盘啊,你还留手干嘛啊?直接打爆禁卫军,到这儿来救救他啊……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倒不是说他后悔自己想要取代岁的宏愿,而是后悔自己让湛月也参与进来这次事件。 不是,大炎的社稷气运也没降啊,怎么湛月就这么直接把魏皇和太尉顺理成章地给剁了?大炎的气运呢?出来救一下啊? 望缩在墙角,一脸了无生趣地看着天。 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帝死了,太尉死了,大炎还玩个屁,不跟他们岁相爆了,跟湛月爆了才怪…… 让他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乱世将起,那些肉身还在的,快复活的巨兽要联合,大哥他们也得说服…… 就在望都在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大炎的暴乱的时候,一道暴怒的龙吟从九天之上传来,响彻了整个京城。 正在皇宫之外奋战的令和重岳停下自己的动作,和禁卫军一同望向天空。 一个巨大无比的龙头伸出云层,无边的光柱汇聚,直直对准了皇宫——或者说,整个京城。 “不好!令,快走!” 重岳脸色猛然大变,他浑身上下的气势猛然一滞,紧接着便是疯狂的膨胀。 令脸色一变,她知道重岳这是动真格的了,知道自己的“逍遥”现在派不上什么用,点点头,极速向远方掠去。 而在玉山厅的湛月也是微微抬起头,透过玉山厅的天花板,看向那双巨大无比的龙眸。 “魏老三……你护犊子还真厉害。” 湛月似是感慨,又低下头,抓紧时间搜着魂。 太尉的记忆很长,很驳杂,加上他灵魂的抗拒,破碎,关键的情报正在飞速遗失,湛月必须抓紧时间搜魂。 他随时可以借助太尉或者魏皇的心头血回溯,没必要逃。 龙头再度高吟一声。 无匹的能量洪流自天际而下,毁灭性的能量转瞬到了京城的上空。 此时此刻,不论是达官贵爵,还是平民走夫,都呆呆地抬着头,注视着光柱的落下,注视着,死亡的到来。 一点小黑点悄然出现在光柱之下。 重岳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恐怖的气势蔓延,明明对比无边的光柱,他的身影简直微不足道,但此刻,他的存在感却比这片大地上任何人都要高。 他做出一个标准的太极云掌。 “自在极意功·太极·四两拨千斤。” “轰——” —————————————— 光柱在某个临界点突然九十度转了个向,无边的光柱擦着京城最高的大酒楼的顶端略过京城,带着无边的威势撞击在京岳上。 龙头源源不绝地喷吐着光柱,光柱源源不绝地毁灭着京岳。 光柱渐渐缩小,龙头渐渐闭上嘴巴。 在无边的尘埃和轰鸣中,重岳睁开眼,看向京岳的方向。 ——空无。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重岳记得,那里有几座在山上的小村庄……现在…… 唉。 重岳摇晃了下身子,再也维持不住浮空,直直向地上栽去。 一道云气飞速赶来,接住了他,再度一晃,不见了身影。 —————————————— 望呆呆地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 大哥…… 有如神话再现。 今日之事之后,大哥的身上武学大宗师的名头,怕是要变成武神了。 他回过神来,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 湛月呢?!! 望飞速把自己从“虚无”的状态脱离出来,在寂静的玉山厅内寻找起某个身影。 但,没有。 兀地,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那是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身影,祂似乎总是在变化。 望警惕起来,做好了随时牺牲这一枚“黑子”的准备。 泰拉只是淡然地望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他。 “唉,”祂叹了口气,“灵魂有损,借助海嗣修复,思维果然有被影响……他还是选了这一条自己的路。” 祂在说谁? “月,”祂看上去有些寂寥,“愿你的星空无涯。” 祂俯下身,闭着眼,苍老的手抚摸上死不瞑目的魏皇的眼。 “这一条时间线,该抹去了。” —————————————— 1000年,尚蜀。 湛月捂着自己的心口,脚步有些趔趄地走在尚蜀的乡道上。 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前面的路有些看不清,前面好像走过来一个白发的女子……是谁?好熟悉…… 头好重。 该死,果然不该贪心的。 湛月摇晃着身躯,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前面走过来的女子,她似乎很惊喜,但也很焦急。 那道光柱……啧,该死的魏老三,这么阴险,在里面还藏了就只针对弑帝者的攻击。 看到重岳冲上去,并成功拦截下光柱后,湛月都放松警惕了,猝不及防之下,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直接让湛月半边身子都炸开了。 好在那场鸿门宴的饭菜确实不错,里面还有好多药材,包含了不少能量,这才让湛月堪堪恢复了些许,不至于死在那里,成功回溯了。 不过…… 湛月眼前一黑,径直扑倒在白发女子的身上。 ……撑不住了,好饿。 第159章 新生活 温暖,柔和,安心…… 湛月猛地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恢复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红砖砌成的天花板。 陌生的天花板…… 湛月把自己从柔软的床上撑起来,茫然地看着自己身上全新的衣物。 我剑呢? 下意识的,湛月就要构筑起召回自己剑刃的那种术式,但任凭他怎么施术,他都没能感应到自己那两把剑。 不对啊,只要没能完全销毁,被他【刻印】过的那两把剑都能飞回来啊——至少会让湛月感知到离他的距离。 湛月摸了摸身上的衣物,丝质的。 这不是他的衣服,是有谁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换了衣服? 还是说…… 总不至于又穿越了吧? 湛月搓了搓脸,仔细感受起空气的成分来——嗯,还有源石颗粒,看来没有穿越。 湛月翻身下床,他看着房间木门的握把,犹豫了一下。 他回想起了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个白发女子……虽然视线模糊不堪,意识也混混沌沌的,但湛月确定那个女子他很熟悉。 白发的话…… 湛月摸了摸下巴,打开了门。 “吱呀——” 木门发出尖锐的声音,听起来质量不太好。 湛月站在走廊中,脸上思索的神色更深了一分。 客栈?好古早的设计风格,他这是回到哪一年了? 他用的是太尉的心头血回溯的时间,尽量地往早的时间点回溯——他预定的时间点应该是1041年,这一年正是太尉和太傅两人齐齐晋升三公的年份,不早不晚,正正好。 地点指定的是京城周围……但看这客栈的样子,不像是京城周围客栈的风格,倒有些像很早很早之前的尚蜀客栈的风格。 他不会跑尚蜀来了吧? 湛月啧了一声。 果然,拖着受伤严重的身子回溯,还是太勉强了,偏差有些大——估计不只是地点有偏差,时间上也应该有相当的偏差。 走廊上空荡荡的,没人。 湛月思考了一会儿,也没再继续傻站着,抬腿便向客栈的大厅走去。 找个人问问吧。 湛月慢慢走着,“嗒嗒”的脚步回荡在走廊内。 “……住宿的费用是……” “是不是……”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个价格……” “奸商……” 随着湛月的接近,两道似乎正在大厅里吵架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其中有一道声音他相当熟悉。 当他从走廊出来,迈入大厅的时候,一道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白发的女孩儿偏过头,看着湛月,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年。” 湛月略微有些失神。 “月你醒啦,哎呀,出来干什么,状况不好就好好休息嘛,”年丢下刚刚还在交谈的客栈老板娘,飞快走上去扶着湛月,“你昏倒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饿了没,今晚上吃点什么?小米粥要不要?” 客栈老板娘瞥了眼湛月,挑了挑眉头。 “年小姐,本店的小米粥要额外收费,还有,住宿费请付一下。” 年嘁了一声,不爽地撇过头来。 “我知道了,别吵吵。” 她豪爽地从怀中摸出一个鼓囊囊的钱包,丢给老板娘。 老板娘手忙脚乱地接住钱包,扯开看了一眼,立马便变了个嘴脸,脸上洋溢起热情的微笑来。 “哎呀哎呀,年小姐莫怪莫怪,呃,那个,今晚上要小米粥是吧,哈哈哈,要多少有多少,管饱!” 她的声音甜腻腻的,有些让人不适。 湛月摸了一下鼻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我们先回房间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年愣了一下,而后连忙点点头,马上便扶着湛月慢慢走进了走廊。 “……那个,不用扶我,我还没那么虚弱。” “我想,别管。” “……好吧。” —————————————— 回了房间,年推搡着湛月,强行把他推上了床,自己则坐在床边。 湛月无奈地坐在床上。 年“嘿嘿”一笑,伸手抓住湛月的手。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湛月没有试图挣开年的手,只是安静地体验着女孩儿柔软温暖的手。 “第一个问题,我晕了多久?” “也没多久,一天而已,”年说着,脸上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还没超过24小时呢。” 湛月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你不会趁着我昏迷做了什么吧?” 年脸上飞上一抹红霞,她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 “没啊,也就是同床同枕了一晚上,除此之外我可啥都没做。” 湛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谁给我换的衣服?”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内裤也被人换了。 年吹起口哨,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湛月看她这副样子,什么都明白了,他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那个,我之前的衣服和剑呢?” 听到湛月轻飘飘地把这些羞人的事揭了过去,年松了口气。 她空闲的左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衣服的话,破了太多了,我只有丢了,剑也损坏了很多,用不了了,我就做主帮你重新熔炼了一下……你不会怪我吧?” 她看向湛月。 湛月咂吧咂吧嘴。 是哦,他都忘了,他的衣服和那两把d-32钢做的剑,在那种威力的袭击下,都烂的差不多了。 “不怪你,不过,重新熔炼?”湛月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年大神匠,谢谢啦。” 年翻了个白眼,伸手随意在虚空中一抓,两把黑红的剑便落入她手。 这是两把优雅而锐利的剑——黑色主基调的剑身上,点缀着血色的斑纹,剑柄上印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色梅花——这两把剑的模样,说是战斗用的利器,倒不如说是装饰的艺术品。 看着这两把已经彻底变了个样子的剑,湛月抽了抽嘴角。 年把两把剑放在床边。 “花了我不少好东西呢,你得给我赔上。” 湛月思考了一下。 “但是……我好像什么都没带,赔不起啊。” 年坏笑了一下。 “那就让你赔我——陪我几天吧?” 她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落寞。 这丝落寞清晰地映入湛月眼中,他的心不自觉抽了抽。 年清楚自己现在和湛月的关系——“前男女朋友”,她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思念和情愫。 但是…… 已经没必要再顾忌大炎的看法了,湛月回溯就是要来和太尉作对的,这就注定了他连带着要和朝廷对着干。 那么,剩下的阻碍就只有那几个反对的岁相了。 湛月掰着指头算了算,重岳、望、颉、黍、夕…… 除了令,好像都反对。 湛月啧了一声。 年把这一声代表着“烦躁”的啧清清楚楚地听到耳里,她神情落寞下去,但很快就强颜欢笑起来。 “哈哈,果然还是太……” “不,”湛月打断了她,他认真地看着年,“我不是要拒绝,几天、几周、几个月,还是几年、几十年,我都陪你,我向你允诺,年,我会娶你的,那些阻碍,我迟早会粉碎的。” 年怔怔地看着湛月。 湛月认真地看着她的眸子。 年脸上爬上两抹红晕,她挪开视线,嘴里小声嘟囔起来。 “谁想和你结婚了……自恋狂……” 湛月“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就是有一点……我还有两个老婆……” 气氛寂静下来。 年盯着湛月,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哈?” 湛月眨眨眼,感觉有些害怕。 “我说……” 年伸手抓住湛月的两只手,恶狠狠地瞪着湛月。 “渣男,你以前怎么和我说的?!” 湛月挪开视线,“那个……咱们后头不是出于不可抗力分手了嘛……” “你……你混蛋……!” 年一头撞在湛月胸膛上,湛月觉得胸口一闷。 她抬起头,眼泪花花。 “你还想享齐人之福?大炎是一夫一妻制……” 湛月叹了口气。 他承认自己是花心,学不会对自己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人儿说“不”,但是,他真的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家人”,他对每个“家人”的爱都是真挚而纯洁的。 “……你这不是逼我离开大炎嘛?” 年把脑袋埋在湛月胸膛上。 诶? 湛月有些不敢置信,她说什么? “滋滋……” 湛月感觉胸膛上似乎有些火热——或者说烫。 “年,衣服,衣服要着了啊!” —————————————— 冷静下来之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有关私人感情的事。 湛月问了一下当今的年代和地点,之后就没再问过其他的事了,只是低头思考着。 1000年5月23日……这也太早了吧?啥都还没发生。 湛月有些头疼,虽然说一开始就能遇到年,还坦白了心意,很幸运,但再怎么说,这个时间点也太早了点。 太尉和太傅这个时候都还是小年轻,有没有进入仕途都还不清楚呢。 这让他怎么搞情报? 他搜太尉的魂的时候,得到的情报可是残缺的,需要他进一步搜索。 比如说,他知道太尉是得到了一套“沙漏”,也知道“沙漏”的效用,但却不知道太尉是从哪里得到沙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到沙漏的。 又比如说,他知道太尉的最终目的是想要彻底击杀【岁】,并也在被湛月砍死之前“成功”杀死了几头巨兽了,但却不清楚他到底用的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手段来击杀的巨兽。 ——当然,依湛月来看,太尉所认为的【彻底杀死】,恐怕也没那么彻底,如果他真的成功了的话,那几头被他杀死的巨兽应该会彻底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但湛月从始至终都好好地记得它们。 现在的关键,就是搞清楚太尉用的什么东西、什么手段,让他来【彻底】击杀巨兽。 湛月现在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这次扭曲为何发生——太尉如果说服了魏皇,在八几年就解开【岁】的封印,想要彻底杀死祂,那关于大炎的剧情多少是有一些大乱套的。 不过…… 湛月又觉得有些头疼,他回溯的时间点太早了,还得等上好多年。 就在湛月沉思的时候,年光明正大地看着湛月。 白头发、红眼睛…… 都说白发红瞳是对炎国人特攻,现在她算是切身体会了……现在的湛月看上去比之前黑发黑瞳的时候果然要诱人一点。 话说,湛月为何突然变了个模样,又为什么突然虚弱地出现在尚蜀,倒在她身上的呢? 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应该问一下。 “月,”她指了指湛月的头发和眼睛,“你的头发和眼睛……还有,你之前……” 湛月被打断思绪,也不恼,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这个嘛……说来话长,今后我慢慢跟你讲,对了,年,”湛月用纯真的眼神看着年,“我饿了。” 早就饿了,花了那么多能量治伤,又是一天一夜没吃饭,他早就饿得不行了,只是一直被那些事情拖着在思考,强行忍着罢了。 “哦,饿了。” 年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房间的木门前,扭头看向湛月。 “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回来,就吃小米粥吗?伤员吃粥比较好吧?” 湛月赶紧摇头,开什么玩笑,吃粥,那玩意能有什么能量,他现在就只需要大量的能量补充而已,什么伤势都是浮云。 “别别别,我要吃肉,能补充大量能量的肉——药材也行。” 湛月突然想到那场“鸿门宴”上,那些丰盛菜肴里夹杂的各种药材,味道挺不错的,蕴含的能量也很多,很适合现在他的情况。 年打开门的动作顿了顿。 “药材?去抓药比较好吧,光吃药材……”她犹豫了一下,“听上去好奇怪。” 湛月双手合十,拜了拜。 “拜托了,就这么做!” ———————————— 年很有钱。 她是天下第一的匠人,随随便便做两把“次品”拿出去卖,就能换来数之不尽的钱财。 所以说,湛月,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再度吃起了软饭。 湛月和年没有在那个客栈停留很久,第二天就离开了那里,在尚蜀城中找到一个小院子,买了下来,作为暂时的落脚处。 一周之后,上午。 湛月一脸懒散地挣脱年的拥抱,穿戴好衣物,下了床。 透过古色古香的镂空纸窗,看着已经高升的太阳,湛月打了个哈欠。 “唔……” 年轻吟了一声,伸手抓了抓,胡乱把湛月的枕头给抓住,塞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了决定,或者是初尝禁果,这些天年要的很凶,好像要把之前几百年的思念都宣泄出来。 湛月倒无所谓啦,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强的可怕,区区小年,不在话下,只是每天都起得很晚。 既然下了决心要娶年,他才不会逃避这些事——他又不是性无能。 不过,安全措施还是要做好的,湛月可不想自己回到现实后平白多出个比他“现实年龄”还大的孩子——再怎么说,要孩子也得在结婚之后再要吧。 坐在床边思考了一会儿人生之后,湛月才想起来今天要做的事。 今天,他要和年选“十八峰”之一,隐居下来。 虽然年不太理解,但她还是支持湛月的决定。 湛月不是无的放矢,现在他们随便生活在一起,没问题,这个时候的大炎对于“年”这种友善的岁相放的很宽,根本就没人看着她。 但这种宽松,友善的待遇,在1045年,望对京城实施报复性攻击后,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而且,不想那么远,湛月和年的身份也相当敏感,加上湛月还要计划着跟太尉对着干,危险性不小,居住在城中,难免会让平民遭受无妄之灾。 出于两方面的考虑,湛月这才提出了在山上隐居的提议。 反正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从山上到城中这点距离算不得什么,方便性也没差多少,环境还好上了很多,人也很少,不会打扰他们两个。 湛月推开院子的门,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峰。 话说起来,令姐现在还在玉门戍边,没来尚蜀吧? 唔……那她的寻日峰,倒是个好去处。 —————————————— 下午,寻日峰。 年微撑着自己的脸,坐在石凳上。 “【天地烘炉】,起。” 随着她不咸不淡的话语落下,虚空中突然掉落出一个巨大的烘炉。 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在湛月和她的脸上,热气奔腾,铁器轰鸣。 “熔,炼,铸……【寻日阁】,落成!” 也没见年有什么动作,她只是平平淡淡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这巨大的烘炉。 一抹火光在年的眼底升腾而起。 无尽的火舌舔舐过青翠的竹林,巨大的热量扑在湛月脸上,光与热向自然发出怒吼,宣告“人”对自然的征服,宣告自己的自由。 在火焰中,青灰色的、亮白色的、紫蓝色的……无数材料飞速融化,而后又飞速组合成千奇百怪的块状物,最后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中,一栋房屋的形状渐渐在火焰中现出。 年抬起自己纤细的手臂,食指轻点。 “收。” “嗤。” 随着一声轻响,所有奔腾的火焰齐齐熄灭下去,只留下一栋“铁屋”伫立在原地。 湛月拉了拉衣领。 有些热。 他都能够直接在岩浆里游泳了,现在却仍然在火焰面前热得流汗,足以看出年的火焰温度之高。 “我们就住铁屋子里啊?” 湛月觉得有些不妥,以他传统的观念,房子还是以木头为主比较好——这样至少更符合在山上的特点。 “什么‘铁屋子’,”年不高兴地撅起嘴,“这可是用了‘青白锰’、‘紫电矿’、‘灰石’……的!” “可话是这么说,都是矿石吧?” “……矿石怎么了?矿石才稳妥,木头房子一点就着,一点也不适合我。” 她说完,皱了皱鼻子,显得很可爱。 热知识,年的体内有足足一千四百度的高温,虽然说可以自己控制,最低也能控制到常人的三十四度,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千四百度。 确实是个一不小心就会点着房子的温度呢——年情绪激动的时候经常会忘了控制温度。 湛月想到一些被窝着火的场景……还好他现在也是能岩浆游泳的猛男了。 “总之,这就是以后我们的小家了。” 年盖棺定论。 湛月赞许地点点头。 现在他可以做的事不多,也就是找找湛师练——但这件事也不着急,至少根据湛月现在的情报来说,湛师练和扭曲的关系不大,她的王部也没能造成什么影响,她本人虽然可以成为帮助太尉“回溯”巨兽的那个关键术士,但所起的作用也没有多大。 当然,要是湛月知道太尉手中那个关键的罗盘其实就是湛师练的家传宝\/炎帝的遗物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悠哉悠哉了。 现在的话…… 湛月随手用出一些术法,配合着年,为自己的新家做家具。 新的生活开始了。 太早了,他要等上太久了。 说起来,也怪泰拉,指不定就是祂特意让湛月来到这么古早的年代。 想要拖时间让我灵魂崩塌? 湛月怀揣着充分的恶意,揣测泰拉。 ———————————————— 玉门。 令抱着灯杖,点着脑袋打着瞌睡。 一股恶寒突然从她心底升起,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emmm……怎么了……” 她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一切如常,很和平,没有敌人犯边。 她怎么感觉她的某种东西被谁占了?还是用作相当酸臭的用途…… 啧,令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想想今晚上去哪里背着大哥喝点小酒吧,大哥管的真严…… 第160章 大地巡游 半年后。 湛月打着哈欠出了屋子。 听到房子旁边那个小铁匠铺里响起的乒乒乓乓的打铁声,湛月晃了晃头,让自己在清晨的冷风中清醒了点。 今天两个人都起的很早。 也不为别的,只是湛月要暂时离开尚蜀了而已。 虽然现在时间还是太早了点,太尉和太傅估计连官都还没当上,魏皇更不是魏彦廷这个家伙(私设的魏皇的名字),但这不代表湛月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至少湛师练还活着,还在这大炎上四处行善。 湛月可不会忘了,湛师练是怎么创建起王部的——虽然王部很大部分都是太尉一手推动建立的,但毕竟湛师练是王部名义上的主人。 王部多少算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趁早消除了这个组织也好,而且…… 湛月想起湛师练在他面前灰飞烟灭前的那一抹笑容。 业说,她很痛苦,在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是她千年来最轻松和解脱的时光。 清晨的冷风吹在湛月脸上,掀起他的发梢。 轻松么…… 但是,为什么非得死在他面前呢? 湛月叹了口气,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这回重新来过,至少让湛师练好好活着吧。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好死不如赖活着。 湛师练要是能改改她那滥好人的性子,不选择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帮助他人的话,她也能活得很好吧? 要是找到她了,好好劝一劝吧。 —————————————— 年的外套袖子被她随意地打了个结,捆在腰上,整件外套就这么随意搭在她腰间,活像件裙子——看上去很豪放。 她上半身没怎么穿衣服,就只有一件白红色的抹胸,上面还绣了几朵花。 下半身则是被那件外套盖住了,倒是看不出来有其他的什么衣物。 湛月在进入铁匠铺的时候,年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不过,年这么穿衣服,也不是说她觉得热——她汗都没出一滴,估计只是习惯吧?这样打铁方便点?反正这儿也就湛月和她嘛,没有别人。 铁匠铺的温度很高,湛月可以清晰地看见空气中扭曲的热浪。 瞥了眼流淌在不知名小炉子里的铁水——或者说岩浆——湛月倒也没觉得热,他熟练地走过去,来到年的身边,递给年一瓶水。 年把笼在脸前的白发往耳边拢了拢,接过湛月递过去的水。 “不吃个早饭吗?” 她睁着紫色的美丽眼眸,一汪春水似乎能蓄住她所有的温柔。 湛月早就和她讲过了,他是【穿梭】过来的,是有任务在身的,只是因为穿梭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导致时间点提早了很多,但还是要去完成任务的,不可能一天天的就和她待在尚蜀腻歪。 湛月抿嘴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红色的龙角以及她尖尖的耳朵。 “舍不得我?” 年眼眸倏地睁大了少许,但她很快就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不再和湛月对视。 她小声嘀咕起来。 “舍不得什么的……” 她哼了一声,转移起话题来。 “少自作多情了,前面几百年说走就走,我会舍不得你……亏我还特意起了个大早给你做了早饭。” 湛月只是微笑着,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年一愣。 “诶?” 看到年这副呆呆的样子,湛月化身摸头仙人,给年的脑袋一顿好摸。 “反正年你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留在尚蜀的必要吧?你也要寻找脱离【岁】的方法,我也要去找人,咱们一块儿啊,路上还能作伴。” 湛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边说边把玩着年的角。 年甩了甩头,把自己的角从湛月的手下拯救出来,她皱了皱自己的鼻子。 “那我去换衣服——你觉得旗袍好看,还是休闲装?” 她整理了下自己被湛月揉乱的头发,认真地看着湛月。 “诶,突然问这个……要我说的话,只要是你,都好看。” 湛月耸了耸肩。 年不满地瞪了湛月一眼,无效回答! 不过,她也没有要继续为难湛月的意思,看得出来,湛月确实是这么诚心诚意地想的,不是敷衍。 —————————————— 年最终还是选择了休闲装。 倒也不是说旗袍不好,不过——由于湛月“想要”的原因,她的那几件旗袍现在的分叉一个比一个高,再也不复以前的保守了,还是不要穿出去为妙。 她也是在翻找自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一点。 “所以说啊,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脑子里哪儿来的那么多瑟瑟想法。” 年微红着脸,手指点了点湛月脑门。 湛月配合地向后仰了仰脑袋。 “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的,现在反倒赖起我来了。” 年怔了怔,随后红着脸,掐着湛月的脖子前后乱晃。 “把那些没有的记忆给我统统忘掉啊——!!!” ———————————— 收拾妥当,便准备出发了。 年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这么多年了,她在大炎找了很久、很久,哪块地方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能让她脱离【岁】的方法,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现在确实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无能为力。 不过她隐藏得很好——在湛月面前更是如此,她不想让湛月为她担心。 如果命运最后真的让她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那至少,让现在充满幸福吧。 而湛月对于怎么找到湛师练也没什么头绪。 他只知道湛师练经常在京城周遭出现,她在那里对刘安文驰以援手,让刘安文得以从1045年的京城之乱中幸存,而太尉也是在京城碰到湛师练,并说服湛师练帮助他的。 不过,那都是四十多年后的事了,这会儿湛师练在大炎的哪个旮旮旯旯里湛月可不清楚。 所以,湛月和年在没有一个明确目的地的情况下,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们要一路去看看岁相一大家子的其他人。 俗称,见家里人。 而第一个目标,便是身处勾吴的夕。 ———————————————— 湛月和年并不着急,他俩有着太多时间可以挥霍了,赶路并不用着急,慢慢来,按照平常人的方法去勾吴就好。 就像平常夫妻一样,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两人慢悠悠地漫步,慢悠悠地互相倚靠着坐在船边,看着这荆江水的江景,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把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抛之脑后,享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 “先生,夫人,要熄灯咯!明天在看荆江吧!” 船夫远远喊了湛月和年一声。 “……啊,很晚了呢。” 湛月看了眼表,时针已然指向12点的方向。 “嗯,很晚了呢……咱们回房间吧?明天再讲你和你那个德克萨斯女儿的事情……” 说着,年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幽怨,“我说怎么都大半年了,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果然做手脚了吧?不想让你的养女突然多出一个姐姐?” 湛月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安全措施”,指的是绝对安全的防止措施——即利用海嗣的权柄,让自己的j子丧失活力。 不过……岁相的话……有生育能力么? 岁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估计也不是什么特别符合狭义生物定义的生命体——年和湛月的结合能不能有孩子这事儿估计还得靠大群来想想办法。 大群:咕咕? 湛月挪开视线,轻飘飘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咳咳,几天后拜访夕,我该说些什么好?上回她可没给我好脸色看……” 湛月摸了摸鼻子,单手撑住船边,站了起来,对还坐在船边的年伸出手。 年虽然不满于湛月拙劣的话题转移,但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顺便一手把住湛月,也站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给她取了个‘大夕瓜’的外号。” 她翻了个白眼。 湛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没绷住。 夕之所以反对湛月和年在一起,并且对湛月的态度也相当恶劣,只是出于这么一个玩笑一般的理由——湛月给她起了一个“大夕瓜”的外号,闹得几乎所有岁相在看见夕的第一时间,都想到的是这个外号。 不然,以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孤僻性格,她才懒得管年和谁要结婚呢——特别年跟她的关系也说不上好到哪里去。 “还笑,那个瓜娃子要是把你关画里了,我可不帮你,都你自找的。” 年快步走到湛月前面,回过头,月光洒在她白色的发丝上,闪耀出柔和的光。 “快点跟上啦,小心我把你锁外面!” “你舍不得!” 湛月笑着回应了一句。 —————————————— 勾吴。 勾吴水寨众多,江上盗匪不少,所以,跑船的船夫一般只把要去勾吴的人送到最近的码头,之后的行程就再不管了。 ——当然,如果非要送到勾吴城内,也行,加钱就行。 不过,虽然年很有钱,但湛月和年没有选择当一回“加钱居士”。 他俩慢慢走过去就好,反正出来的目的不就是乱跑么。 再说了,夕也不在勾吴城里——她在灰齐山。 至于灰齐山的婆山镇——现在的话,估计夕还没有把他们画入画中,还好好存在着吧,这会儿的时间点很早,天灾应该还没发生。 湛月和年走进一家饭馆。 “老板,两个人!” 湛月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他,湛月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饭馆里。 “呃,没人?”年东张西望起来,俏脸上显出一抹诧异。 这会儿正是正午,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码头上也人来人往的,按理来说,饭馆里不应该没人啊? “哎哟……这会儿怎么来客人了……两位客人,先请坐……” 就在两人疑惑之际,一个瘦削的老头从前台的底下钻了出来。 他是一位菲林,脸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皱纹、老年斑、毛发衰老,各种老年人常见的现象在他面上清晰可见。 “老伯,这大中午的,怎么……” 年拉着湛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啊,这个啊,”老人挠了挠头发,“大姑娘,今天咱码头的陈大人要在集市砍了那些江寇的脑袋,大家都跑去看了,咱们饭馆的厨子啥的,也都去看了,没人做饭,当然没客人了。” 湛月看向年,果然在她眸子中发现了好奇的色彩。 他用手肘顶了顶年。 “想去看看?” 年点点头。 “你们也要去看的话,帮我给厨子叫回来,今中午都送走多少客人了……”老人嘟囔了一句,“他长得很壮实,是咱们这儿最高的一个,去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厨装,好认得很。” “晓得了。” 年轻快地用正宗的尚蜀口音答应了下来。 湛月摸了摸鼻子,唉,真没办法,还饿着肚子呢…… 不过,就当是为了陪年吧,去看看也无妨。 —————————————— 下了码头,便是一个镇子,再往远点走,水口旁边,还有一座兵营。 而那位“陈大人”要砍人脑袋的集市,就在兵营前没两步,挨得很近。 湛月和年走到那里的时候,那儿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其中还有不少外国人的面庞,显然是从国外来大炎旅游的,遇到这种事,肯定要过来看看。 湛月对这种血腥的事没什么兴趣,加上年和他都不想去挤人群,索性湛月一把抄起年的两条大长腿,把她举起来,架在自己脖子上。 “看到了吗?” 湛月掂了掂年的两条大长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年按住湛月的脑袋。 “哎呀别乱动,怪痒的……看到了看到了,跪地上的一大片呢。” 湛月嗅着鼻间萦绕的幽香,干咳了两句,稳定住身形。 脸庞旁边,年左腿上那种莫名的红色花纹格外晃眼。 虽然说是休闲装,但是也很符合舟式穿搭的风格呢——上半身能穿多少穿多少,下半身能穿多少穿多少。 年现在就是如此,上半身笼得相当严实,但下半身却只穿了一条短裤。(可以参考莫斯提马原皮) 湛月心不在焉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盯着大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诶,开始了开始了!” 年兴奋地晃了晃。 随着年的声音落下,不远处包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也骚动起来。 “肃静!” 一道苍老但穿透力十足的声音透过骚乱,包含着威严,压下所有的动静。 “今日,我勾吴城潮陇县县丞陈珑军,于潮陇县摆渡村集市口,请各位父老乡亲见证,为祸乡里的潮陇泊贼寇得捕,今日正式行刑!” “贼首梁二,劫掠大炎官商商船,掳掠良家妇女……” “……以梁二为首,共一百零三贼,伏罪!” 虽然看不见这位陈珑军的面容,但光是听声音,湛月也大概能想象出他的形象——大概是一位严肃的中年人,身上也许还带着点血火气。 片刻沉默后,随着年的第一声叫好,人群才似乎恍悟了什么,跟着大声叫起好来,更有甚者,直接朝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水匪们丢烂菜叶子或者臭鸡蛋。 “肃静!” “吉时已到,行刑!” 年抓着湛月的头发,望着刽子手们扬起他们手中的钢刀。 钢刀在太阳下闪烁着令人生寒的光。 钢刀落下。 —————————— 行刑结束后,人群也慢慢地散去了,这会儿年才总算是想起来她之前答应下来的那位老伯的事儿。 “别找了,我看到那个厨子已经走了,看完了,估计回去了吧。” 湛月抓住年的手,“我饿了,看也看完了,咱们也回去饭馆吧?” “emm……好吧。” 不过,就在两人就要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士兵突然从旁边快步走了出来,挡在两人面前。 “两位请留步,”士兵微微弯了弯腰,“不好意思耽误一下,陈大人想见二位,还请两位拨冗。” 湛月和年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疑惑。 那个陈珑军?不认识的人,无缘无故的要见他们…… 士兵双手合十,“拜托了,很重要的事。” 湛月瘪了瘪嘴,他还没吃饭呢…… 不过。 “好吧,”湛月出声,“先说好,我还没吃饭,午饭钱得他请。” 士兵讪讪一笑。 “还请二位和陈大人商量这件事,小人做不了主……” ———————————— 陈珑军。 年说她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人,湛月也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想来,不会是什么特别大的事要找他俩,也不太可能是什么跟岁相有关的事。 湛月和年在士兵的带路下,很快就见到了陈珑军。 跟湛月之前所预想的形象差不多,但是他看上去比湛月想得更衰老一些——但也老得有限,总的来说,这是一位巅峰期还没过的中年人。 ——是一位萨卡兹。 很难得,湛月对他高看了一眼。 陈珑军和湛月互相打量了一番。 “年先生,许久不见。” 陈珑军没再看湛月,而是略显尊敬地对着年弯下腰,左手抚在右肩上,鞠了一躬。 “诶?”年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没想到陈珑军认识她。 “您不记得了么?几十年前,您曾经在玉门呆过一阵子,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跟着族人的小孩子,是您让我们一族融入了玉门,融入了大炎。” 年又眨了眨眼,微皱着眉头回忆起来。 “唔……哦……哦哦哦,我记起来了,哎呀,这有什么,举手之劳,如果是专门来感谢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和我丈夫还有事——如果是有什么事要帮忙,就请直说吧。” 年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轻飘飘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陈珑军之前所在的阿纳萨族群只是整个大炎阿纳萨种族很小的一部分,她当年见到了也就帮了帮,这点小事,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陈珑军直起身子,看了湛月一眼,似乎是因为年口中的“丈夫”两个字有些讶异。 不过,他很快就严肃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直说了,年先生,您是天师对吧?” 年颔首。 “最近苦潭江出了些怪事,官府的天师又都暂时不在,普通人又难以解决……” 说着,陈珑军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先说说是什么怪事吧?” 湛月突然出声。 陈珑军看了湛月一眼,又看向年,看到年似乎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起来。 “苦潭江的上游最近突然被墨水染黑了,或者说,变成了墨水——要不是发现得及时,估计现在整条苦潭江都变成墨水了,”陈珑军苦恼地搓了搓脸,“知府大人和官府里各位同僚各种办法都想了个遍,但都没什么用,现在城中又没有天师,年先生还请帮帮忙,救救勾吴的百姓吧。” 一条江河的江水突然成了墨水? 这个…… 虽然说墨水这种东西不太适合用来灌溉,但湛月和年在听到这事儿后却突然又没什么好担忧的地方了呢。 这种事,果然是夕那个家伙干的吧? 夕的本性又不坏,只是性子冷了些,孤僻了点,害人的事是半点做不出来。 估计只是她窝在自己画里的时候不小心搞了什么动静出来吧,他俩上门估计还能拿这件事好好嘲笑她一番。 年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点微笑。 “没问题,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 “噗哈哈哈……” 客栈房间内,年趴在湛月旁边,笑得停不下来。 湛月无语地把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生怕她一口气没上来。 “有那么好笑吗?这件事是不是夕蹲画里蹲迷糊搞出来的。” “当然好笑啦,夕那个家伙,如果知道自己不小心弄出来这么大的麻烦,会不会吓得哭出来呢?噗哈哈哈……我想到大夕瓜哭唧唧的样子就好想笑啊……” 年笑了有一会儿,才缓缓歇下来。 “……呼,笑累了,明天就直接去灰齐山找她吧?” 年抱住湛月的手臂,柔软之物挤在上面,让湛月老脸一红。 “嗯,都听你的。” “天色不早咯,该熄灯了。”年促狭地眯了眯眼,像个猫科动物一般,慢慢爬上了湛月的身躯。 “啊这……” 等不及湛月说什么话,灯火就倏地一下熄灭。 “等一下!客栈的隔音不好啊!” “哎呀,你又不是不会隔音的术法——还有,不准做‘安全措施’!” —————————————— 半夜无眠。 湛月和年再度出现在陈珑军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中午了。 陈珑军给他俩准备了一艘轻舟,据说是兵营里的东西,上面还附着着有加速和稳定的术法。 “那么,”陈珑军再度弯下腰,鞠了一躬,“拜托年先生了。” “小事一桩,手到擒来。” 年倒是一脸轻松,她拉着湛月上了船,朝着陈珑军挥了挥手,而后便启动了这艘轻舟。 望着小舟渐渐在苦潭江上缩成一个小黑点,陈珑军叹了口气。 年先生的实力他当然信服,就是希望那个小白脸不要拖了年先生后腿——爱情总是坏事,不是么? 第161章 墨染半壁山 虽然说是最新研发出来的天师科技,但真正坐在上面,感觉还是很慢。 不过,毕竟只是一千年出头的时候的科技,不能要求太高。 湛月和年坐在轻舟的两侧,湛月随意地拍了拍屁股底下的船身。 “感觉有点慢啊,明天能到不?” 荆江从尚蜀流出,一直流到勾吴的腹地,便与苦潭江汇合,而灰齐山,正是在这汇合之地的旁边。 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让湛月和年自己赶路,说不定三四个小时就赶到了,但如果全程走水路,坐这轻舟,估计得要个一天两天的。 “这事又不着急,追求速度没必要的嘛。” 年倒是看得开,她脸上一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满是悠哉和惬意,似乎是享受这江上的清风。 “大夕瓜这回造这么大孽,晾她两天,到时候估计场面会更好笑吧?” 说着,年伸了个懒腰,就着轻舟的座位躺了下去。 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和龙角,照在她的脸上,显出一层薄薄的绒毛来。 “晚去一天,勾吴的官员也会多着急上火一天吧?” 面对年的悠闲散漫,湛月撇了撇嘴,指出了对应着她话的另一层现实意思。 “场面不是控制住了吗?再说了,她造的孽,该她自己来还,我们凭啥子给她擦屁股?还有……”年把手臂抬起,搭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总是当个画里蹲,逃避现实,要不得。” 她紫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象征着“担忧”的神色。 虽然说和夕的关系说不上特别好,但也说不上和二哥那样的坏。她很担心夕——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而且,夕是她的妹妹。 本来在家里就只排到老九,弟弟妹妹不多,老十和老幺又行踪飘忽不定,独独剩下个老十一——夕,她再怎么说也会尽量尽到自己身为姐姐的职责。 湛月也是明白她的心思,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湛月出声打破了寂静。 “话说起来,夕最近情况应该还好吧?没有再失眠了吧?” 年看着天上的云彩。 “谁知道呢?那妮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被岁相吓得两百年都没敢入睡……不是你亲自治疗的吗?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的情况吧?” 听到年提到自己,湛月摸了摸鼻子。 “我到底不是真正的医生——再说了,那种情况,我也只能管杀不管埋啊,强行把人家的岁相幻象拉出来,然后剁了,最后告诉她:别害怕,岁相要是出来我能第一时间给剁了——这怎么看都像是恐吓而不是治疗吧?” 湛月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显然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年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你也知道啊?不过该说不说,起码是奏效了一段时间——不过后头大夕瓜她又缩到自己画里去了,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正好趁这次直接去问问。” 湛月点点头,随后,突然想起来什么。 “咱们就空着手去?不合适吧?” 年挑了挑眉。 “有什么不合适的?要我说,没朝她要份子钱就够了。” 湛月抽了抽嘴角。 什么份子钱……这事儿都还没个影呢。 “好啦,好啦,”似乎是看到湛月的表情,年伸手拍了拍自己白皙修长的大腿,“过来休息。” 湛月看了眼自己的座位,又看了眼年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睛的大腿,情不自禁呆了呆。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又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年嘿嘿一笑。 ———————————————— 一日后,苦潭江和荆江的汇流之处。 湛月和年所乘坐的轻舟很顺利就到了灰齐山附近,一路上也没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劫船,也没有官方的人阻拦——看样子,陈珑军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 年“嘿咻”一下就下了船,湛月则是慢悠悠地走上了码头。 这里也是一个城镇,而且,肉眼可见的,比之前的那个码头城镇要繁华很多。 想来也是,难得是两条大江的汇流之处,还是得天独厚的平原,发展很好也在意料之中。 接下来的路,就得靠走的了。 总不能指望一千年出头的船只能够逆流而上百里吧? 就算能行,估计耗时也不少,拖得太久了也不好,不如走着过去——反正湛月和年的脚力都不是常人能所及,区区百里而已。 不过,还没等湛月完全下船,一个水兵模样的菲林便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天师大人,天师大人!” 菲林水兵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很匆忙。 年挑了挑眉头。 “我?” 水兵点点头,她喘了会儿气,等到能够完整讲话的时候,便以一种极快的语气,开口。 “陈县丞已经和知府大人说了,知府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辅助天师大人,具体的情况还请天师大人到知府大人面前一叙。” 说完,她又喘了口气,随后挺起胸膛,等待着年的回应。 年没说什么,只是偏头看向已经走到她身边的湛月。 湛月歪了歪头。 “要告诉勾吴的知府吗?” 如果真是夕造的孽,得知真相的勾吴知府说不定会敌视夕呢——这样对于夕来说,可说不上多么好的情况。 年摇了摇头。 “如果是她,不妥,如果不是她,咱俩也能解决,没必要。” 水兵看了看年,又看了看湛月,一双乌黑的眼睛两处打着转转,似乎是在猜测这俩在打什么哑谜。 “嗯……”湛月赞许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一会儿你出面,我就当个陪衬好了。” 年摆摆手。 “没问题。” —————————————— 勾吴城当然不在这里,但勾吴的知府在这里。 偌大一条苦潭江,整个上游都被墨水染黑,而且还有向中下游蔓延的趋势——这种大事,身为知府的他不可不在场。 “幸会,您就是年先生吧?我已经听珑军说过了,说来惭愧,先生帮助玉门的人情,我大炎尚且未还,现在又不得不拜托先生帮助我勾吴……” 勾吴知府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他头上折断了半边的牛角为他平添了一抹岁月的沧桑之感。 年礼节性地和他握了握手,一触即分。 “先生还请坐。” 知府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用“请”的手势指了指茶馆的座位。 “不必了,苦潭江的事我都还没帮上忙,受这招待,我心中有愧。” 年回绝他的提议,伸出手。 “把整理好的情报给我看看,我早点过去,事情也好早点解决。” 知府愣了愣。 他没想到年如此直接,一时间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 他扭头招呼了一声,一名默默坐在远处的“茶客”便低着头走了过来,把一个小本本交给知府。 知府把这个小本本交到年手上。 年翻看着,头也没抬,问道。 “你们勾吴的天师呢?这么大的事,也没个天师来解决?什么大事能比勾吴百姓的田地重要?” 墨水不适合农业生产,如果不解决苦潭江被墨水染黑的事,对勾吴农业的打击可想而知。 知府苦笑了一声,自己先坐了下去,抬起茶壶,往自己杯中倒了一点,也没做什么洗茶之类的茶艺,直接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天师们——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苦潭江的事虽然严重,但也还算能控制,短期内也没什么影响,也就……说到这个,老朽倒是很好奇年天师为什么在这里,像年天师这般强大的天师,按理来说,京城那边应该不会放走的……” 知府又给自己倒上点茶水。 “不过……也算是好事,要是没人帮忙,勾吴的百姓可就惨咯。” 他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咽下茶水。 年和湛月对视了一眼。 京城?那边召集天师干什么? 年不是正儿八经的天师,只是以前在玉门和大哥令姐混在一起的时候,拿天师这个名头糊弄别人而已,加上天师府那边碍于年的真实身份加上湛月的关系,捏着鼻子承认了,这才让这些等级不够的人认为年是一名天师。 所以,大炎的天师真正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可不会通知年这么一位假天师。 不过,显然年不能直接询问知府,年组织了下措辞,把在翻看的《苦潭江墨染情报》一合。 “我自然有自己的任务,尔等勿问,至于这苦潭江墨染——我会解决的。” “既然如此,拜托了。” 知府叹息一声,双手合十,对着年拜了拜。 “只恨我年老体衰,再不能动用术法。” —————————————— 离开茶馆,湛月这才从“摆件”的状态解封,他低头看向被年拿在手里的那份《苦潭江墨染情报》。 “是她吗?” 年点了点嘴唇,表情上带上了一抹犹豫。 “源头是在灰齐山——但半边灰齐山都被染黑了,加上整个上游都被墨水染黑,这么大的量,夕那家伙,不可能不知道啊……” 她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担忧,“夕别出什么事……” 湛月心里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只是以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催促了一声。 “那我们快点走吧。” 他当然不急,在八十多年后的大炎,他都没听谁说夕有什么事,那小妮子估计顶天了就是心病复发,在自己画里瑟缩着躲起来了,这才不知道自己的墨水在乱流。 能有什么事? 湛月理所应当地想着。 —————————————— 由于年的担心,湛月和年的行进速度加快了很多,从汇流之地到灰齐山这段路程,也就花了两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看着远处被云雾环绕着的黑山,湛月和年齐刷刷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 虽然在情报上看见过图片和文字描述,但真正肉眼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这种奇观驻足。 半面的灰齐山被墨水染黑,无尽的墨水化作巨大的瀑布,带着狂暴的冲击力重重落在山脚,墨水咆哮着,化作各种墨魉的形状,被惯性裹挟着,汇入已然全黑的苦潭江。 另外半面的灰齐山则是正常的——云雾缭绕,白鸟环飞。 但突兀的,缭绕的云雾在那一分界线之处消失,最终呈现的,便是只环绕了一半的云雾之景。 “墨魉……” 湛月的视线落在墨水中的那些墨魉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果然是夕么……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她真就一点都不知道? 情况不太对,他之前的乐观有些早过头了。 年的担忧更甚他一筹,在最初的惊讶缓过来之后,她便立马想要动身,上去找夕。 湛月拉住了她。 “别急,”看着年焦急的面容,湛月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先把那道墨水瀑布给堵上——或者消灭。” 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后,她的目光径直落在那道巨大无比的墨水瀑布之上。 对比起这道纯黑的瀑布,她和湛月的身形简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下一秒,随着一股热浪的膨胀,一道同样巨大无比的火焰巨人在年的背后缓缓爬起。 “嗤。” 火焰巨人刚刚爬起,那道墨水的瀑布便发出了被蒸发的悲鸣。 “夕!” 年和湛月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年对着灰齐山大喊了一句。 湛月注视着墨魉的消亡。 他皱起眉头。 如此巨大数量的墨魉,脱离了夕的画而存在…… 湛月皱起眉头。 一个猜想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他按住就要往山里去的年。 “等一下年,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 年愣了一下,随后她也皱起眉头,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不太对……这么大动静,夕一点反应也没有,确实不太对。” “我怀疑,我们在画里。” 湛月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诶?” 年怔了怔,她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 湛月左手抓着年的手腕,右手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刃。 一点光亮在他举起的剑尖汇聚。 随后是一道晴天霹雳,十道、百道,直到最后一点青紫色的雷电在湛月剑尖亮起。 “什么时候,不知道,但是,只要破开了这幅画,就好说了!” ———————————————— 湛月和年凭空出现在一间画室里。 湛月松开抓着年手腕的手,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那是一幅被人命名为《墨染半壁山》的画,但现在,一点火焰和雷光已经渐渐从画面的一点蔓延到整张画布上。 “嗤~” 随着画布最后一缕青烟飘散,《墨染半壁山》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据也就只剩下灰烬了。 湛月黑了黑脸。 夕这家伙,莫名其妙地就把他和年拉到画里去了——欠收拾,该让年这个做姐姐的好好教育一顿。 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湛月也不知道,毕竟,这种源自于巨兽的权能,是世人尚未理解的区域——若是用的什么源石技艺,那湛月早就察觉到了。 该不会从他们下码头就开始了吧?不至于吧,夕的画中世界何时有那么大了? 而且…… 湛月和年在画室里四处转了转。 “夕呢?” ———————————— 不知名之处,连接画室的走廊。 湛月和年走在走廊里,两人的脚步声回荡着,倒是越发显得此处的冷清了。 “夕!再不出来,我就在你画室里吃火锅咯?” 年大声喊了一句,但依旧没人应答。 “唔……”年看上去有些严肃,“大夕瓜这都不出来,真出什么事了?对了,现在不是在画里吧?我看着没一点虚假的感觉。” 之前她没看出来,完全是因为担心夕的缘故,一门心思全在想夕到底怎么了,没工夫搭理其他的细节,这会儿倒是冷静了很多,仔细观察之下,也没发现任何破绽。 湛月摸了摸下巴。 “这里应该是现实了,”他随意在走廊旁边的纸窗上拿手指戳了个洞,“外面就是那道墨水瀑布——看来咱们入画是在到灰齐山附近之后。” 湛月思索起来。 夕看样子是有什么麻烦。 岁相失控了? 湛月搓了搓脸,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说不得他还得履行自己的诺言,给夕的岁相干碎一波。 —————————————— 湛月和年分头寻找起夕来,最终,也许真的是有什么“姐妹羁绊”的元素,年很快就在一个大厅模样的房间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夕。 年抱着夕的肩膀,将她从被打翻的墨水染黑的桌子上抱起来,抱到一边,让夕的上半身靠着她的怀抱,让夕半坐起来。 湛月蹲在夕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不停瑟缩颤抖的人儿。 他表情严肃下来。 “魇?” 魇是独属于岁相们的心魔,只有在岁相们心绪波动极大,意志薄弱,无法控制自身源自于【岁】的权能的时候才会诞生,是【岁相幻象】将要突破桎梏,来到现实的前兆。 若是及时控制,还成功控制住了,那魇也就相当于做了一场噩梦,但若是岁相在魇中沉沦,那【岁相幻象】也就会暂时替代岁相,在现实中宣泄那来自【岁】的怨气和愤怒——直到有人来把岁相打醒。 “魇?”年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深,“心魔……” 湛月叹了口气,伸手撩开夕的刘海,而后,用自己额头缓缓顶住夕的额头。 “年,看好我俩——是时候履行我的诺言了。” 湛月哂然一笑。 某个害怕【岁】复苏而【夕】消失,某个害怕心中幻象,某个故作冷僻高傲的小女孩,这会儿应该很希望她的姐夫登场吧? 毕竟承诺过的。 虽然只是“魇”,还没到让夕的【岁相幻象】真正来到现实的地步。 湛月闭上眼,集中精神,浑身上下精气神拧成一个点,构筑那些古老的术式—— 突破,进入梦境。 虽然不知道,后头夕是怎么突破“魇”,克服心魔,没让事情闹大的,但是,至少现在,湛月知道—— 是他登场的时候了。 第162章 江南勾吴水好、 挽藕一梦 意识朦胧、模糊…… 在术式的引导下,湛月的意识渐渐被伪装成了夕的意识,进而被夕的精神接受,容纳。 这是一个危险的过程——对别人来说。 一旦不小心,或者意志不坚定,这个伪装的过程就极其容易将施术者的意识彻底化作被施术者的意识——然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湛月不用担心这方面,他的灵魂虽然有些破损,但好歹外面还包裹着【泰拉】和【大群】两层壳呢。 沉下心神,潜入神秘的灵魂之地。 湛月在彻底离开现实,进入夕的精神之前,最后看见了一抹青色。 那是夕的颜色——那是她的角、她的发丝,她的黛衣。 ———————————— 温暖、抖动…… 湛月猛地一下坐起身来。 头顶上的太阳被淡淡的云彩遮去了一半,阳光透过云霭,洒在湛月身上。 湛月低头看了下自己所在之地。 这是一艘小船。 准确来说,这是一艘江南水民们常用的那种渔船,不大,但用于水上的东西一应俱全。 湛月晃了晃脑袋。 “夕呢?” 一般来说,人在自己的梦里,会有属于【自己】的锚点——不论那个人像不像你自己,在梦里,那个被你认为是【自己】,代表的就是你自己。 魇也是梦的一种,只不过是岁相们的一种特殊的梦境——湛月清楚。 他之前为全体岁相清除过一回【岁相幻象】,连带着也帮了一把那几位没能自我克服魇的岁相,这也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全体岁相都欠他一回人情的由来。 那个时候,十二岁相才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如果失控,难免那个时候武德充沛,遇上巨兽问题就想着干祂一票的大炎给顺手清扫了,说是湛月救了岁相全家一命也不为过。 不过……有经验归有经验,灵魂、精神、梦,这些玄乎的东西,湛月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清楚——比如说现在,他就不清楚,为何明明自己进入的夕的梦魇,但夕自个儿却不见了。 湛月皱着眉头,四处张望了下。 清风拂过青色的荷花叶,荡起轻微的波澜,淡淡的清香随着清风盘旋在湛月鼻间。 很清新。 是很有江南特色的荷花塘呢,虽然现在还没开花,但荡舟其间,还是很让人觉得身心惬意。 不过,风景归风景,这儿没别人了吗? 湛月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远方。 无边的荷叶连城一片青色的海洋,塞满了湛月的视界。 在这样的一片青色中,好像只有湛月这一艘轻舟,独立于荷叶之外而存在。 安静。 寂静。 除了风荡过荷叶的沙沙声,这里就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了。 没有水塘应该有的蛙声,没有鸟鸣——也没有水声。 这是一片死水。 ———————————————— 湛月又坐了下去。 梦不合常理,魇更是如此。 就算周围的环境很奇怪,但是如果放在【魇】的这个大条件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去跟夕建立联系。 突破【魇】这种事,如果不找到产生【魇】的本体,任凭湛月有再多手段也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 湛月闭上了眼。 放开感知,感受这片属于荷叶的世界,感受在这仿佛死去世界中飘荡着的意志。 找到她,找到夕。 湛月紧闭着眼,一股微风悄然吹荡起来。 湛月额前的白发被风儿吹起。 风愈演愈烈,直到把湛月的发丝吹拂到胡乱飘荡的地步。 但湛月却什么都感知不到一般,只是闭着眼睛。 轻舟微微侧斜。 湛月向后仰去。 “噗通。” 这片世界,产生了迥异于风声的第二道声音。 ——那是湛月的落水声。 —————————————— 沉下、沉落、淹没…… 湛月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只是闭着眼向下沉去。 沉入黑暗的塘底,沉入脏污的淤泥,沉入缠绕的荷叶根系,沉入墨水。 沉入云彩。 湛月睁开眼睛。 呼呼的风声刮过湛月耳边,一抹刺眼的亮光和狂乱拍在脸上的狂风刺激得湛月不得不眯起眼睛。 看到底下正在极速扩大的,盛满黑水白荷的池塘,湛月脑海中飘出来一个想法。 ——原来如此,我在自由下落啊。 “嘭!” 湛月的身体直直砸入池塘中,巨大的水花溅起,惊起藏匿在池塘中的鸥鹭。 “呸呸呸。” 湛月浮出黑水,吐了两口灌在他嘴里的墨水。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四处张望起来,试图找到一个上岸的地点。 “你看上来好像需要帮助。” 清冷的声音从湛月头顶传来。 湛月微微一怔,随后转头看向那个半倚在黑色小船上的,拥有这片黑白世界中唯一色彩的,那个他寻找的人。 ——夕。 夕慵懒地靠在床边,歪着脑袋看着湛月,她额前的青色发丝垂落,但很快便被她温柔地撩到自己耳后。 “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 湛月和夕分别对坐在小船的两侧。 湛月身上的墨迹和水渍很快就不合常理地消失了,但湛月也没在意这些不合理的地方——这里是魇,不是现实。 他也没急着和夕讲话,他不急不忙地先是眺望了一番这个他沉入的“深层世界”。 这个世界对比起上一层,更单调。 除了身为梦魇之源的夕还有湛月具有鲜明的色彩,这里就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不过,除了颜色上有些单调,这里其实比上一层那个看似生机勃勃,实际死气沉沉的荷塘要丰富很多。 这里的黑白荷塘有边界,有岸上,在岸上,还存在着一个小镇子,湛月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些镇民在镇子里穿梭。 这里有羽兽,有人,有烟火。 夕依旧靠在船边,脸上清清冷冷的,也不说话,看上去很高冷。 湛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是白色的呢。 这就是夕的【魇】? 跟上回不太一样呢,上回只是很简单的完全失控,岁相幻象到处作乱呢,这回连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 湛月摸了摸下巴。 他该不会要尝试让夕自己来突破【魇】吧? 也不是不行……但是,湛月可一点都不擅长鼓励别人啊…… 湛月苦恼地挠了挠头。 夕似乎是注意到了湛月的苦态,她微微眯着她的那双丹凤眼,眼神在湛月身上流转。 “侬弗是大炎人?(勾吴方言)” 湛月愣了一下,他有些不太熟悉勾吴的方言,带着疑惑的表情,指了指自己。 “我?我怎么了?” 夕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因为湛月没听懂而对湛月有些没来由的,任性而小孩子气的埋怨。 夕不情不愿地再用标准的大炎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不是大炎人吗?” 湛月放下指着自己的手指,因为夕的这个问题而思索起来。 话说,他算是哪国人? 卡兹戴尔人?他虽然说是在那里长大,成长,之后也在巴别塔为了特蕾西娅陛下而奋斗,但说实在的,他实际上在卡兹戴尔呆过的时间并不是最长的。 他很多次,很多次在大炎修正各种扭曲,如果计算呆过的时间,那大炎理应是他呆过时间最长的国度,加上这里与他前世的祖国也十分相近,那么,这里是他的国家吗? 叙拉古、阿戈尔、萨尔贡…… 湛月沉默下去,眼眸中闪过一缕迷茫。 他,属于哪里? 甩了甩头,把莫名的心绪甩开脑海。 湛月微笑起来,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我大概算一个大炎人吧?怎么了?” 听到湛月的回答,夕上下打量了下湛月。 “侬……啧,你来墨镇做什么?这里难得有外人来。” 湛月看向远处的镇子。 墨镇? 湛月挪回目光,视线落在眼前人儿的眼眸上。 两人对视着,夕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湛月。 “不方便说吗?” 湛月从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上回过神来,听到夕的话,他笑了笑。 “不,只是刚刚失神了,有些失礼了,抱歉……至于我来这里的原因么,只是来救一个沉溺在自己梦境里,连自家姐夫都不认得了的小女孩儿而已。” 夕身后的龙尾摇曳了一下,随后倏地落在墨水池塘中,划起点点涟漪。 “我从小生活在这里,可没听过什么沉溺在自己梦境的小女孩儿。” 她皱了皱眉头。 “墨镇不欢迎外人,也没有旅店,你要找人的话,还请尽快找完离开。” 湛月望向远处的镇子。 不欢迎外来者么? 湛月蓦然一笑。 “可是,我已经找到了。” 湛月注视着夕的侧颜,如是说道。 “嗯?” 夕显得有些错愕,她扭头四处看了看,确定了周围只有她和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也确定了湛月就是在说她。 她眨了眨眼,指向自己。 “我?” 湛月嘴角噙着笑,点了点头。 “侬在说啥子鬼伐?” 夕似乎是被湛月的话触犯到了,她红色的眼眸中升起一抹极为鲜明的愤怒。 “我怎么可能——” “不愿意醒来的话,现实里可就难办咯?逃避可不是个好办法。” 湛月径直出声打断了夕的话,他蓦然站了起来,遮住了天上白色的太阳投射向夕的光线。 这一刻,湛月的存在感极度膨胀,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湛月认真地看着夕的眸子。 “大夕瓜,年在外面等你醒来。” 夕呆住了,但是她抓着船边的手却不自觉捏得越来越紧。 直到某个临界点到来,她同样站了起来,眼眸里升腾起绝对不逊色于湛月的情感。 “什么年,我根本不知道,还有你,讨厌的外来者——你休想破坏我的生活!” 夕愤怒地伸出手,从虚空中凭空拔出一把由墨水组成的长剑。 她挑起剑尖,身后的墨池随之升起道道巨浪。 “这里是我的家!外来者,滚出去!” 面对着夕声势巨大的,简直可以称之为恐吓的威胁,湛月只是张开双臂。 他向后倒去。 “夕,你该长大了。” “噗通。” 湛月落在无边的墨水中,眼前的景色渐渐被墨水所淹没,这种奇特的墨水似乎有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消磨湛月的意识。 但是,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可阻止不了湛月啊。 阻止不了湛月进入下一层。 —————————————— 湛月从水面浮出。 青色的荷叶、清澈见底的池水,檀木做的小船。 以及熟悉的夕。 夕歪着脑袋,半倚在船边。 “你看上去好像需要帮助。” 她伸手拨去湛月头顶的枯荷叶。 “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 这是一个拥有着色彩的,仿佛真实世界的梦境。 比起前两层,这里与现实毫无二致。 湛月坐在夕对面,暗自咂舌。 足足三层的梦魇……这小妮子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把自己这么封起来。 夕慵懒地搭在船边,她观察着湛月。 “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芊指点在自己的锁骨之间,似乎是觉得有些闷热,微微勾起了点自己胸前的衣物。 湛月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见过。” “哦,”夕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我们之前见过”的这个观点,她伸了个懒腰,“我不讨厌你,我们之前应该是朋友吧?” 湛月怔了一下。 不讨厌吗? 回忆起夕之前见到他时那副冷淡的模样,湛月苦笑了一下。 希望这小妮子回到现实的时候别掐着他脖子逼迫他忘了这些话才好。 “应该算是吧?” 湛月给出了模糊不清的回应。 不过显然夕不在乎湛月怎么说的,她兀地站起来,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诶?”湛月愣了一下。 “坐稳了,难得有朋友来,自然得好好招待,船上什么也没有,自然是要回家去的。” 夕露出一个不像是她的开朗笑容,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浪潮渐起,推动着轻舟向前走着。 —————————————— 夕在湛月身前一个步位的距离带着路,蹦蹦跳跳地给湛月介绍这座名为“墨镇”的小镇子,全然没有在上一层【魇】中的冷淡和抗拒,完全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镇少女的模样。 这样子的夕,真是不像她呢,反倒是像年那个大喇喇的家伙一样。 湛月跟在夕身后,表情带上了点恍惚。 如果没有【岁】这种担子压在夕的身上,她也许就应该是这样开朗的人吧? 如此活泼,如此积极…… 湛月抿了抿嘴。 “……这就是墨镇的墨井了,里面都是最上乘的墨水哦,据说是咱们镇子以前出过的一名叫‘曦’的神仙留下的神迹呢,”夕脸上洋溢着微笑,拉着湛月的手,半拉半搡地把湛月拉到自己身边,让湛月看看她口中的墨井,“我的名字和那个神仙虽然重音,但我是夕阳的夕,不是晨曦的曦哦~” 湛月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这妮子,还怪会幻想的……那个所谓的“曦”,就是她自己吧? “你这闷葫芦,我以前怎么和你做了朋友,没意思。” 夕看到湛月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撇了撇嘴,一脸无趣。 湛月无奈耸了耸肩。 “没办法,我不太喜欢说话。” 夕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饿了没?正好到了饭点了,去我家吧?” 湛月愣了一下。 “你家?” “对啊,”夕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我家,怎么了?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厨艺方面还是点满了好吧?” 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逻辑上的漏洞,如果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那她又是在哪里交到的湛月这个“朋友”呢? 湛月抽了抽嘴角。 他不由回想起了夕那天的“手艺”。 那天,在年的建议下,夕决定亲手给湛月做一顿她喜欢的江南菜来答谢湛月破除她【岁相幻象】,但,完全搞砸了呢。 土豆当姜丝,姜丝当土豆,盐当糖,糖当盐……这些都只能算是最小的问题了。 明明还都是在岁相家里最会厨艺的幺弟的指导下做出来的。 湛月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眼底闪过一缕惊恐之色。 “这,这不好吧?哪有女孩子这么随便就邀请别人去自己家的,而且家里都还只有自己一个人……” 夕凤眼一瞪,身上竟然散发出难言的气势。 “我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湛月心虚地挪开目光。 希望梦里的饭菜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 夕的家。 夕在“墨镇”的家和她在灰齐山的家的布局相差无几,一个画室,一条走廊,一个大厅,一个卧室,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房间了。 布置也是极度简陋,除了那些随处可见的画画用的工具,就没什么器件了,家具更是没两件。 夕呆呆地站在自己家大厅里。 湛月有些疑惑,上去拍了拍夕的肩膀。 “怎么了?” 虽然说湛月很好奇夕要怎么在没有厨房的情况下给他做菜,但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关注夕本人的情况。 夕突然被湛月拍了拍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龙角。 “没什么……你稍等,马上就好。” 她随手挥了挥,一套厨师服就这么突兀地套在了她身上。 “哦对了,餐厅在那边。” 她指了个方向,湛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之前未曾存在的房间默默看着湛月。 湛月默然。 ———————————————— 夕所谓的招待,说起来也没有多么丰富,只是一荤一素,加上一碗藕汤而已,不过,对于湛月来说,这样反而让他谢天谢地起来了。 ——只要端上来的不是什么克家菜,味道正常,他都会谢天谢地的。 “味道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夕似乎是有点紧张,她抓着自己厨师服的下摆,紧紧盯着湛月。 “味道很好。” 湛月由衷地给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他现在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味道好就对。”夕松了口气。 “嗯……”湛月犹豫了一下,不过看到夕的神色,湛月还是问了出来,“夕,你好像很在乎这顿招待的饭菜……” “哦,这个啊,”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我记起来了,以前,你被我做的饭菜毒得上吐下泻过,是吧?在那之后,我苦练了好久的厨艺呢,总算是再次遇见你,我一定要一雪前耻。” 说着,她比了个极度不符合她那清冷美人外表的元气加油手势。 看到夕这般模样,有些不太适应的湛月抽了抽嘴角。 ——总归是好事,总比她当个阴暗家里蹲好吧? —————————————— 饭饱,湛月正打算出去到墨镇里探索一番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屋子外已经是半点灯火都没有了,所有的事物都被黑暗笼罩。 湛月搭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 以他的视力,在无光的环境下行走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正主夕就在湛月旁边,外面这些纯粹由夕无意识构筑起来的场景有必要去探索吗? 就在他思考之际,夕的手突然抓住了湛月的手腕。 湛月一惊,下意识的,他就要拔剑,不过,他同样反应神速地压制住了自己的条件反射。 夕来得无声无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算是湛月,也没能察觉到半点她临近的迹象——不过,这里毕竟是她的梦嘛。 “湛月,不能出去。” 夕认真地看着湛月的脸,认真地说道。 她完全没意识到,湛月从来没说过他的名字,但她却准确无误地呼唤出了“湛月”这两个字。 湛月也没在乎这些细节,毕竟这里是梦,他只是略微皱起眉头。 “为什么?” “天黑了。” 夕的脸色在不知何时亮起的炽白色的灯光照耀下略显得有些苍白。 “为什么?” 湛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夕眼底深处的那抹恐惧。 “别问为什么……不能出去,绝对不能出去!” 夕几乎是苦苦哀求了,她死死抓着湛月的手,两只本就水光潋滟的眸子这会儿更是几欲落泪。 “外面有危险吗?” 湛月极其没有情商地继续问着。 倒不是他不明白现在应该顺着情绪有些不太对劲的夕这个简单的道理,而是——这里终究与单纯的梦有区别。 这里是【魇】。 找到夕恐惧的东西,而后将祂杀死,才是湛月应该做的事,而不是顺着夕,去逃避。 夕悲鸣了一声,随后泫然泣血地死死抱着湛月的胳膊,瑟瑟发抖着。 听着夕的泣声和悲鸣,就算湛月再想一鼓作气解决夕的梦魇问题,这会儿也不得不暂时放下。 湛月叹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搭在把手上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夕的后背,就像哄小孩子一般,语气轻柔地安慰道。 “乖,乖夕,夕宝,我不出去了,不哭、不哭……” ———————————————— 次日。 湛月眯着眼从夕的家里出来。 这里的太阳仿佛固定了一般,昨天在哪个位置,今天就还是在哪个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挪动。 明明现在应该是早上才对。 昨天夜色降临得也很快,快到湛月都没注意到,外面就全都黑了下去。 而且…… 湛月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下巴。 昨天晚上……一眨眼就过去了,湛月都没什么实感。 就在他答应夕不出去的那之后一秒,他突然一个恍惚,就感觉一晚上过去了。 湛月略微睁大自己的眼眸,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天上的这一轮太阳。 他已经感知过了,这里绝对没有再深层的【魇】了。 这里就是一切的解决之处。 晚上的【墨镇】,很有探索的价值呢。 第163章 笔点春秋、谁人勾起千道墨 “湛月。” 湛月的背后突然传来夕的声音。 湛月回过头去,只见到夕正揉着眼睛,一只手虚掩着自己微微张开的小嘴,似乎正在打哈欠。 湛月歪了歪头。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夕摆着手,整理了下自己身上有些皱褶的衣服,走出大门,来到湛月身前。 她微微仰起脸,看着湛月的面庞。 “昨晚上睡得好么?” “呃……”湛月咂吧了下嘴,“睡得很香,感觉眼睛一闭一睁就醒了。” 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回答,夕微微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略显得有些促狭地把手指点在自己唇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昨晚上脑子里没有想什么失礼的东西吧?” 湛月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夕。 “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湛月突然闭上了嘴。 “你怎么了?你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吗?”夕翻了个白眼,“我印象里,你不还是单身吗?有这种想法又没什么丢人的。” 湛月沉默了下去,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那不可能。” 夕撇撇嘴。 “好吧,知道了,不开玩笑了,湛月,你多久走?” 话题被夕揭了过去,湛月的表情才总算恢复了正常,听到夕的话,他疑惑起来。 “我多久走……走?走哪儿去?” 夕向前走了两步,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她歪着脑袋,笑了笑。 “走哪里去都好啊,大炎这么大,总不能和我就窝在这么小小的一个墨镇吧?” “那你呢?你就打定了主意,只呆在这里?” 湛月注视着阳光下的夕,她的龙角和眼角似乎都有晶莹在闪烁。 “我……离开这里的话,你就再也记不到我啦,所以,让我就呆在这里吧,偶尔能过来看看我,我就很知足了。” 夕依旧在笑着,只是,湛月却从她的笑容里感受到了,那种蚀骨的悲伤。 —————————————— 早上的谈话久久盘旋在湛月脑海中,直到应该是【下午】的时候,湛月依旧坐在荷塘边上,想着夕的那些话。 夕这回【魇】的情况,好像很复杂呢。 这一方荷塘和墨镇,隐藏着关于夕的一些秘密呢。 她隐藏在冷淡孤僻外表下的,绝对不显露于人的内心最深层的想法。 湛月心不在焉地划拉着水。 三层【魇】,墨镇,绝对不能外出的黑夜,荷塘,现实中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夕,她口中那些莫名的信息,以及…… 湛月抬头看向荷叶深处。 透过层层堆叠的荷叶,湛月清晰地看见夕慵懒地倚靠在小船上的景象。 她一身的青衣,与这青色的荷叶似乎都融为了一体。 湛月收回目光。 她家里那么多的画具——但她从来没动过。 —————————————— 白天很漫长——湛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现象,好像是夕主观上没认为该晚上了,这儿就会一直是白天一般——湛月就一直坐在岸边,看着池塘上随波漂流的夕,静静思考着【魇】的事。 三层不一样的【魇】,那些差别……有什么象征意义呢…… 眼前的清水泛起点点涟漪,一点木色出现在湛月视野的边缘。 湛月抬起头,迎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船,迎向船上浅笑着看着他的夕。 “时间不早咯。” 夕话音刚落,天空上恒定不动的太阳突然一下瞬移到了地平线的地方,与之相随的,整个世界的颜色也一下子昏黄起来。 ——黄昏了。 湛月眨了眨眼。 “那?” 夕从小船上“嘿咻”一下跳到了岸上。 “你没有住的地方吧?昨天也是在我家凑合的一晚,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今天我家也欢迎你哦。” 湛月思索了一下。 如果说他会去镇子里找家旅店,那湛月估计应该可以试着去夜晚的【墨镇】探索一下,但相应的,之后肯定就不会再有能在夕家中住下的机会了。 这是夕的【魇】,她才是主体,虽然很好奇夜晚的【墨镇】会发生什么,但湛月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和夕保持好关系。 于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湛月如是说道。 ———————————————— 湛月和夕回到夕在墨镇的家的时候,太阳刚刚好完全落下,道道如同墨水般翻滚的黑暗以极快的速度从地平线的方向向墨镇席卷而来。 夕“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把所有的黑暗挡在门外。 “呼哈……”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湛月。” 夕拨开湛月,径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等一下。” 湛月及时叫住了她。 “嗯?还有什么事吗?” 夕扭头看向湛月,精致的脸上满是疑惑。 “我睡哪儿?” 湛月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偌大的客厅没有像沙发或者床一样的东西,能够支撑他睡下——虽然说睡地板之类的湛月也无所谓,但能够争取更舒适的睡眠环境,何乐而不为呢? 夕眨了眨眼。 “你……昨天晚上睡得哪儿?” 她似乎终于是察觉到了什么,紧皱着眉头看着湛月,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合理。 她拍了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你昨晚不是睡的客房嘛……哎呀你也真是的,就这么一天就忘了。” 她抱怨着,手指指向一条突兀出现的走廊。 走廊不长,湛月可以看见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 ——但这里之前从未有过东西,夕的家里更没有所谓的客房。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 他看向夕。 “夕,明天见。” 夕莞尔一笑,“晚安,湛月。” ———————————————— 次日。 湛月站在夕家大门前,抬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太阳。 又是一天。 【魇】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就和梦一样,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过了大半辈子,结果醒来却发现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所以,湛月其实并不是特别着急。 不过,不着急归不着急,湛月不着急可不代表他就能啥事不做了,他不是来夕的【魇】里养老的,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今天就开始行动吧。 不清楚夕的【魇】体现在哪里,就不能突破她的【魇】,所以…… 湛月把脑袋回正,看向眼前的镇子。 【墨镇】——一个不存在于现实的镇子,很有探索的价值。 —————————————— 湛月漫无目的地在墨镇的街道上走着。 墨镇不大,三条街道就是整个墨镇了。 居民也不多,而且,他们全都对湛月视而不见,就算湛月拿剑试着砍了一下这些村民,他们也全都不为所动。 湛月亲眼看着那个倒霉得被他莫名其妙砍了一剑的村民一脸平淡地带着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继续劳作,而没过两分钟,那道被砍出来的伤口就已然完全痊愈。 湛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剑,又看了眼村民。 他在夕的【魇】里的剑和能力,完全由他灵魂和他自己精神的力量而形成——简单来说,就是“只要坚信,便会化作现实”的这种唯心的东西。 他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那么,就不可能是他的问题——而是夕的问题。 这里是夕的【魇】,湛月要想进入只能把自己的意志蒙上一层属于“夕”的皮,如果这些村民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性质的话,那湛月无法对村民造成有效伤害,就只能是夕的原因。 湛月手指轻轻在长剑上摩挲了一下。 利刃冰凉的手感在手指上顺着神经末梢传来。 湛月的目光挪到村民的身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一道冰冷的流光闪过,一颗大好人头伴随着血柱冲天而起。 湛月收回长剑,静静地看着村民的人头落地。 巨量的鲜血冲天而起,将这一大片地方都染成了血红,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但这周围的,那些没有被湛月拿来做实验的村民依旧不闻不问,仿佛这血腥的画面不存在一般,视若无睹地做着自己的事。 甚至—— ——那失去了自己头颅的村民的身体,也依旧顺着【生前】在做的事,继续劳作着。 大概三十秒之后,被湛月砍下的头颅凭空飞回了村民血肉模糊的脖颈上,那些喷洒而出的鲜血,也仿佛时空倒流一般,飞了回去。 村民依旧有条不紊地劳作着,仿佛湛月不存在一般。 湛月眼底闪过一缕思索,他蓦然抬头看向镇子的另一侧。 ——那里有个兵营。 ———————————————— 好像是因为现在的勾吴水匪横行的原因,即使是在夕的【魇】里,这个小小的镇子也依旧有着自己的防卫力量——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兵营。 兵营里只有十来个青年人,跟随着一个中年大汉的教导,进行着日常的训练。 湛月静静坐在中年大汉旁边,看着这十来个青年人训练——直到中年大汉突然站了起来。 “好了小伙子们,今天的体能训练到此结束!休息一下,马上开始对抗训练!” 中年大汉喊了一声,随后无视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湛月,伸手穿过湛月的身体,抓住了湛月身后的一瓶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口。 湛月伸手点了点他的胳膊,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都是实心的手感,没有一点要穿透过去的意思。 真有意思,我能触碰他们,但却无法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不能触碰我,同样也不能对我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我只是一个游离在这片世界之外的观察者一般。 不过,和一般想来的那种【观测者】状态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湛月摸着下巴思索着。 “钟三!你,去和叶七打!” 就在湛月隐隐约约似乎要抓住什么灵感的时候,大汉的喊声打断了湛月的思考。 湛月晃了晃头,静静坐着观察起他们来。 他需要一些佐证,这些士兵会给他的。 在湛月血红色的眸子注视下,两名壮硕的青年士兵在同伴的欢呼声中缓缓站了出来,相对而战,摆出了两个极为外行的战斗架势。 “喝!” “啊啊啊!” 两名士兵在发出壮胆的吼声后,很快就缠斗在一起。 在湛月静默的注视下,钟三一拳砸在叶七的鼻子上。 鲜血飞溅。 ———————————————— 湛月旁若无人地穿过士兵们围成的圈,不急不慢地在墨镇的街道上走着。 他来到熟悉的荷塘边上,很快就在荷叶深处找到了那艘熟悉的小船,那道熟悉的身影。 湛月在岸边坐下。 白天的墨镇,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南村镇罢了。 唯一值得思考的,还是湛月和村民之间无法产生有效联系的这一件事。 湛月划拉着水,道道水花溅起。 果然,和夕的心态有关吧? 如果湛月没有猜错的话,那三层【魇】,也是和夕的心态有关。 村民是能够被除湛月之外的人或者事物伤害的,而且伤口不会迅速恢复,同时,湛月对环境的任何破坏和改变也无法造成长久的影响。 不过,和一般而言的【观测者】状态不同,湛月可以短暂地、仅在自己视角下,对事物产生影响,而不是做一个除了看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幽灵——虽然他同样什么都做不到,但在过程上还是有所不同。 联系上夕的心病,或者说全体岁相的心病——也就是【岁】的复苏,这一奇怪的现象,湛月多少也是能给出自己的解释了。 ——墨镇,是【岁】复苏,【夕】、【年】、【令】……一众岁相消失在历史和人们记忆后的,一处江南村镇。 也许在夕看来,自己现在所有的活动,所有对他人造成的影响,都会在无可避免的,【岁】的复苏之中烟消云散,所以,她现在只是一个历史的幽灵,对他人无法留下任何“有效”的印象。 而那三层【魇】,也可以从这方面来看。 第一层【魇】,荷塘看似茂盛,但却一片死水,第二层【魇】,极度排斥外人的墨镇,极度不想离开墨镇的夕,以及黑白色的世界,第三层【魇】,离开墨镇就会消散的夕。 这应该分别代表了夕的三种心态。 绝望、自闭、抗拒。 湛月抬头,视线毫不费力地穿过荷叶的阻拦,落在慵懒躺在小船上的夕身上。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从无夕,到【自我】的夕,到【正常】的夕。 “你的内心深处,果然还是渴望着救赎和改变的吧?” 在从一而终的【岁会复活】的大前提之下,夕从【绝望虚无】,一步步走向【悦纳超脱】。 尽管自己已然成为历史的孤魂野鬼,但依旧自在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湛月啧了一声,随手捡起手边的小石子,打了个漂亮的十连漂。 他拍拍手,站起来。 “不过,想要改变的话,总得行动起来吧……连画笔都不握了,光是心里想想,哪里能把问题解决啊?” 他抱怨似的嘀咕了一句,但脸上却勾起了一抹笑来。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别人来推你一把吧?夕。” 在原剧情里,夕是在年的推动下,才走出了灰齐山,那么…… 现在的话,就由我来吧。 —————————————————— 夕回到家时,湛月已经站在门外了。 “哟,回来了?” 湛月挥了挥手,示意。 夕快步走到家门口,来到湛月面前。 “抱歉抱歉,忘了你没有钥匙了,站了多久了?” 湛月摆了摆手,“没多久,墨镇是个好地方,我也是看到快要黄昏了才回来。” 夕听到湛月的话,笑了笑。 “是吧,即使是一个小镇子,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没有灾难的话,也会美的不像话呢,镇子里的大家都很热情吧?” 湛月点了点头。 “是啊,大家都很好。” 此乃谎言,他压根儿就接触不到人家。 夕打开门,走了进去。 “今晚有想吃什么嘛?” 湛月跟着进去,目光落在房子里随处可见的画具上。 “我在外面吃过了……不过,夕,我从来这里开始,都有一个问题想问。” 夕诧异地回过头来,她极具美感地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把那稍显青色的发丝笼在耳边。 “什么问题?” 湛月站在门口,地平线上静止不动的太阳映在他背后。 一片阴影笼罩在湛月面前,投在夕身上。 气氛静默下去,夕突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阵恐慌。 “怎……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试探性地,一步一步,慢慢来到湛月身前,试图透过阴影看清湛月的表情。 “你,多久没画过画了?” 太阳落下,无边的黑暗从地平线的方向,蠕动着,翻滚着,发出奇特的锐鸣声,咆哮着朝着墨镇卷来。 但夕这个时候脑子里却完全想着要关门了。 湛月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画笔,递在夕的面前。 “能拿起来它么?” 夕惶恐地看着湛月,透过阴影,她只能看见那双平淡至极的血色红眸。 耳边不断轰鸣着,手指不停颤抖着,嘴唇不断瑟缩着,心脏不停收缩着。 大脑一片空白,良久,她才颤抖着嘴唇,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句话来。 “画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被湛月问了个这么简单的问题,就仿佛失去了三魂六魄一般,几乎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全身上下都只能向她传递一个生物最简单,最本能的信号。 ——恐惧。 她不明白自己在恐惧什么,也不明白湛月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只是无助地向后退着。 画画……她应该画画的,她最纯粹的梦想就是把这人世间用她的画笔记录下来——但她为什么却连这一根画笔都在恐惧,都在逃避? 湛月把画笔放在自己怀中,缓缓跟着她后退的脚步向前走着,直到把夕逼到墙边。 黑暗在他身后翻滚。 湛月这个时候才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活物般的黑暗是什么。 ——是墨水。 准确来说,是墨魉的尸体。 他回头,一抹血光在他眼底闪过,无尽的墨魉尸体便硬生生停在他面前。 夕抱着头,蹲在墙角,不停喘着粗气,仿佛心脏被人抓住一般,痛苦地呜咽着。 湛月缓缓半蹲了下去,表情微微柔和了一点。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有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就不要让它只是个想法。” 他伸出手,搭在夕的脑袋上。 “恐惧自己的消失,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所有人都害怕着自己的终结,我也不例外,但是,一个真正能被称做英雄的人,一个真正想要让自己和他人都变得更美好的人,即使害怕,也会行动起来,去尝试改变。” 湛月感觉到夕的瑟缩慢慢稳定下来。 一阵震动传来。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屋外传来。 夕抬起头,她失神地看着湛月。 “湛月。” 她轻轻呼唤着湛月的名字,像个呼喊着依靠之人的小女孩。 “祂来了。” 湛月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手掌一翻,两把修长的长剑便落在他手心里。 “祂来了,所以,我也遵守约定地来了。” 房屋剧烈地颤抖起来,片片碎瓦落下,紧接着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房子的天花板被撕裂开来,一道庞大伟岸的身影显露出来。 “啊……怨气。” 湛月举起剑,剑尖对准了那与【岁】外貌一模一样的【岁相幻象】。 幻象咆哮一声,斗大的眼珠中闪过一缕怨恨和凶暴,祂头上的龙角生出点点如渊般漆黑的墨水。 墨水如雨,化作无尽的墨魉,在半空中朝湛月扑来。 “本尊来了都不敢对我这么大吼大叫,何况是你这可怜的一缕怨气?” 湛月微微压低身体的重心。 ——时停。 无光的黑暗中,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带着锐利的风暴闪过。 ———————————————— 破晓了。 湛月抖了抖剑身上的墨水,回头看向呆呆的夕。 他从怀中摸出那画笔,塞到夕手上。 “如果化身为人,你想做些什么?” ——这是他们岁相脱离【岁】,化身为人时,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 “……笔落浮生,墨化百态,”夕面色复杂,她握着画笔的手越发握得紧起来,“我想做个画家,画下这大炎,这世界。” “所以,”湛月伸出手,悬在夕面前,“以伐神之人的名义,以敕封神明之王朝的名义,我赦免所有岁相的罪,并允诺。” 夕低声跟随着他开口。 “……所有的,臣服大炎的生灵,喜爱这世间的生灵,不愿再看见战争的生灵,你们的愿望均能实现,你们的灵魂永远自由,自此,大炎承平,神明授首。” 夕抬起头,嗫嚅着嘴唇,直视着湛月的眸子。 “这是你当年,身为大炎第二人的允诺——你没有始终做到。” 湛月笑了笑。 “但,我对我身边的人做到了我的承诺——这就够了。” “大炎的子民选择了跟随他们的氏族,竞争那空悬的王位,我这个外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夕和湛月对视了好一会儿,她缓缓把手放在湛月手上。 借着湛月的手,她站了起来。 “那么,你都这么说了……” 她脸上流露出湛月熟悉的清冷之色,道道玄青的气流从她身体中盘旋而出,吹动了她的衣摆和湛月的发丝。 她的笔尖落在空气中,渲染出一个墨点。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再偷懒的话,就太不合适了。” 落峰长日坠,起笔叠嶂起。 —————————————————— 现实。 湛月晃了晃身躯,倏地睁开眼。 他长出了口气,把自己额头从夕的额头上拿开。 年挑了挑眉,看了眼纸窗外的墨水瀑布——它已然渐渐停歇。 “唔。” 夕发出一声轻嘤,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年撇了撇嘴,一脸冷淡地把夕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挪出去,“又做噩梦啦?” 夕抿了抿嘴,看向湛月,眼底一抹失望极速掠过。 “只是梦到自己被人遗忘了,连画笔都不敢再抬起来了而已。” 第164章 离去、错过 虽然在夕的【魇】里,湛月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解决这一次事件,但在现实里,时间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 夕微皱着眉头,透过纸窗上的那一个破洞,看向外面那墨色的场景。 虽然随着夕的清醒,那道墨水瀑布已经归于虚无,但瀑布造成的影响却不会随之消失,现在的话,整个灰齐山和苦潭江都是整整齐齐的黑色。 似乎是因为它们散发出来的墨香味过于浓郁,以至于让一直与墨水和画彩相伴的夕也是捂住了鼻子,啧了一声。 “这可都是你闯的祸哦~” 年的脑袋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挡住了夕的视线。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夕冷哼一声。 “不过尔尔,我可墨泼这山河,自然也可以随心收回。” 她微微仰起脸,露出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年微微歪了歪头,似乎由于夕能说出这种自信的话而感到一缕不可思议,她的目光很快就挪到了站在一旁的湛月身上。 湛月看着她眼眸中的疑惑和好奇,脸色平淡地把脑袋撇到一边去。 ——关于夕如何【成长】这一点,他不想说。 毕竟,当时说的话也是有些过于中二了,现在要是平白无故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夕撑着地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陷入【魇】的时候,岁相的力量会自动在她身周形成保护的【障壁】——虽然这不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而是为下一步的【岁相幻象】爆发做铺垫——这就是湛月和年会在来到离她一定距离的地方时会被拉入画中的原因。 ——这也是外面这些暴走力量将画景呈现为现实的原因。 既然是暴走的力量,要收回可不容易,而且,即使把藏在这些墨水中的,属于巨兽的力量收回,这些墨水已经造成的影响也不能再消除了。 反正年估计自己应该是难得做得到这种事的,不过,她早在几百年前就不会再有这种困扰了——以她乐观积极的心态,要发生【魇】和让属于【岁】的怨气化作【岁相幻象】可不容易。 不过,年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做不到,就会随便认为别人也做不到的人。 夕的实力总体上和她相当,但二者的巨兽权能方向并不相同,无疑,夕的【神笔马良】在“更改现实”这一方面比年的【天地烘炉】要强上不少。 夕捂着还有些生疼的额头,伸手取下挂在墙壁上的红色剑刃。 “呼……” 她长出了口气。 房屋兀地融化,化作一滩滩飘悬在半空的墨水,而站在里面的三人则是被墨水托着,平缓地落到了山地上。 夕闭着眼,高举着手上的剑。 “嗡……” 随着一股难言的波动传过,湛月明显感知到了那来自眼前之人的压迫。 那是调用巨大能量时,难以掩饰,难以控制的,不可避免的,会让人本能产生危险感的压迫。 “《墨染半壁山》之后,大地将迎来另一幅画像,”夕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她只是将手上的剑猛地往下一划,“《碧水白山图》。” “咕噜咕噜。”这是山脚下沸腾的苦谭江的声音。 “轰隆轰隆。”这是江水上颤动的灰齐山的声音。 湛月默默站在夕背后,看着无尽的墨水被夕收拢在她剑尖,又被她化作各色的画彩,落在整座山峰和山脚下的苦谭江中。 黑色的不断向上攀升,又化作彩色的不断落下,大地仿佛化作画布,被夕这位手艺高超的画家肆意更改。 这是奇观,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看见一回的奇观。 —————————————— 轰鸣声渐渐停歇。 夕的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再也坚持不住,脚下生软,往后倒去。 一只手臂托住了她。 夕看着抱着她肩头的那只手,那只带着红色花纹的手。 “可恶……” 她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便干脆地晕了过去。 托着夕的年并没有听见夕晕倒前的那句嘀咕,见到夕晕了过去,她不由叹了口气,随后转过头,看向湛月。 “湛月,拿张被子,这妮子,又逞强。” 湛月听话地从自己从业身上拿到的那枚空间戒指中摸出一张干净的被子。 虽然说湛月和年两个人实际上不需要这些生活物资,也能在大炎随处乱跑,但,能有舒适的生活环境,谁又会拒绝呢? 所以,湛月的空间戒指里,除了业之前存在里面的东西之外,全都塞满了生活物资——被子什么的,也在其中。 湛月选了个干净点的大石头,把被子铺在上面,而后,年便小心翼翼地把夕平放在上面。 看着夕略显苍白的脸色,年不由有些后悔。 她也许不该幸灾乐祸的,这样夕这家伙也不至于逞强。 不过…… “夕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消耗过大了而已,睡醒了就好了。” 湛月在大石头的边边上坐下,两条小腿悬空。 他望向远处地平线上正缓缓下落的太阳。 阳光照射在已然恢复正常的苦谭江上,带起一片波光粼粼。 在湛月的注视下,一条小鱼跃出水面,而后又在重力的作用下落下,溅起一点水花。 “知府那边,也就算完成了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相当肯定呢。 湛月抬眼看向走到他身边,叉着腰站着的年。 年的脸上带着一抹纯粹而真挚的笑意,似乎是因为眼前这生机勃勃的景象而感到喜悦。 “嗯,完成了呢。” 湛月点点头。 一缕山间的微风吹起他的发梢。 ———————————————— 远处。 一道头戴斗笠,身披黑色风衣的人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刚刚奇迹发生的地方,久久未能动弹。 “……岁。” 悦耳如银铃作响的声音从这个人口中传来。 湛师练微微抬起斗笠,看向灰齐山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她本来是想着去看看的,看看这勾吴人口中的墨灾,顺便看看自己能不能解决了——但还没走到呢,那一幕天地做画布,权能做画笔的奇观就活生生上演在她眼前。 湛师练压下斗笠,阴影遮挡住她的面容。 没想到岁相家的老十一自己醒了过来呢,而且……这般声势浩大的动作——实力又有所精进吧。 看来没有她出马的余地了,也好,她本就不愿意抛头露面,就此离开吧。 太阳彻底消失,只余下一抹最后的余晖。 “嘎——嘎——” 山林间传来阴森的鸣叫,也说不清是什么动物。 湛师练转身,背对着灰齐山,就像她一步一步走过来一般, 一步一步远离。 ———————————————— 十天后。 夕冷着脸,把湛月和年一人一脚踢出了自家家门,随后冷漠无情地“砰”地一下关住了门。 “我家里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还请你们快去祸祸别人去。” 门里传来夕的声音。 年撇了撇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屁股。 “小气鬼,不就是在你做饭的时候偷偷往菜里加了点辣椒嘛,至于这么生气吗?” 湛月抽了抽嘴角。 他觉得可能“点”并不能形容年往菜里加的辣椒的份量。 夕极其不喜欢吃辣,也不喜欢热闹,不过,也许是看在年,又或是湛月的面子上,之前几天,年在她家里“捣乱”她都忍了下来,这回总算是忍无可忍了。 湛月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你们姐妹之间的相处方式。” 明明年心里很在乎夕,夕心里也装着年这个大大咧咧的姐姐,但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会互相看不顺眼,甚至如果湛月不在场的话,还有可能打起来。 不过,这样也算是关系好的一种体现……吧? 年哼了一声,自然地拉起湛月的手腕。 “不管她了,我们去找大哥令姐玩去。” 湛月另一只没有被她抓住的手拍在湛月他自己额头上。 湛月无奈叹了口气。 “我说,好歹得好好告个别吧?” “哼,”年又哼了一声,不过,她还是转过头,看向夕重新画出来的小屋,“臭画画的,我们走了!下一回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再自己一个人哭鼻子了!” 湛月听到她毫不客气,满是嘲笑的话,无奈又叹了口气。 夕没有回应——或者说,她选择了冷暴力。 年转过头去,拉着湛月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 湛月哭笑不得地被年拉着往山下跑。 在就要离开能被夕看见的最后一点范围的时候,湛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一道青色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或者说他。 夕察觉到湛月的视线,脸上露出一个从未在年面前显露过的温柔微笑,她微微举起手,挥了挥。 湛月愣了愣。 “走啦走啦,还舍不得?” 年的话让湛月回过神来,再看时,那道极美的微笑已然随着它主人身影的消失而不见了踪影。 ———————————————— 湛师练沉默地看着眼前极其眼熟的山峰。 这是她这十一天以来,不知道第多少回见到这座山峰。 麻烦了啊…… 湛师练苦恼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面对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就要告罄的情况,湛师练不得不考虑起自己应该怎么摆脱迷路的困境,走出这深山老林。 来的时候,倒是没迷路——毕竟目的地很显目,半座大山都是黑色的,太显眼不过了。 但是,要离开的时候,却在这山脉中打起了转转,即使湛师练想到了顺着苦谭江走,也没能顺利走出去。 苦谭江绕着灰齐山,在这一片山脉中绕了一大圈。 湛师练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啊……在野外走了十多天,好想洗澡,好想吃顿热饭,好想…… 果然,还是得去找那个岁相寻求帮助吧? 湛师练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座灰齐山上。 —————————————— 愈往山上爬,一股莫名的低压就愈发让人心中难受。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几乎是不可能顶着这种难受的状态再坚持往上爬的,但湛师练并不是普通人。 她面色如常,脚下的步伐没有一丝变动,坚定地向上爬着。 “止步。”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前方响起。 夕背对着湛师练,专注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画布上挥毫作画。 湛师练听话地停下脚步,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夕作画。 没过多久,似乎是画作完成了一个阶段了,夕放下手中的画笔,转过身来,看向湛师练。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湛师练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疏远和厌恶。 ‘我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吗?’ 湛师练心中飞速闪过一道想法,但还没等她细想,夕便开口了。 “炎师练,你找我作甚?” 夕认得湛师练——她当然认得,虽然她,还有其他十一个兄弟姐妹都没参与过大炎的【春秋围猎】,但湛师练这个在后来锲而不舍在大炎追寻湛月步伐的家伙,他们都熟悉。 夕对湛师练的看法由于一些不能明说的原因相当不好,不过,即使如此,夕也只是对这个女人比其他人都冷淡一些,除此之外,就没有更过分的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湛师练也只是隐隐约约感知到夕的态度不太对劲,但想到夕对陌生人一直都冷冷淡淡的,也就释怀了。 湛师练掀开自己斗笠,露出其下那张极具东方美人特色美感的脸。 她脸上挂上一抹不好意思的笑。 “这个,说来惭愧,先前,由于一些原因,到了灰齐山附近……结果要回去的时候,迷路了,这个……” 湛师练双手合十,拜了拜。 “拜托拜托,大画家,帮帮忙。” 夕听到她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没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又绷住了,冷着脸。 “这样啊……” 她随手在空气中挥了几下画笔,一张地图便凭空出现在她手上,而后,她随手把这张新鲜出炉的地图抛给了湛师练。 “拿去,别来烦我。” 夕摆了摆手,做出一副要送客的模样,转过头去。 湛师练一喜。 “多谢多谢。” 她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而后,最后看了一眼夕。 视线落在夕——以及她身前那张画布上。 湛师练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画着湛月的画。 与湛师练印象中的湛月不同,夕画上的湛月白发红瞳,配剑也变成了普通的剑,不是那两把极具标识性的源石剑。 在画上,湛月向以“鸭子坐”的姿态坐在地上的夕伸出了手,脸上的表情极尽温柔。 ‘是他啊。’ ‘他来过这里啊。’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他还是他啊。’ “咕噜。” 湛师练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她感到口干舌燥,她感到喜悦,她感到—— ——解脱就在眼前。 她也许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眸中,闪烁着何种明亮的色彩,脸上又显露着何种的悲伤。 —————————————— 湛月和年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坐在勾吴知府为了感谢他们而送给他们的“轻舟”上。 不过,年是坐在湛月大腿上,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半坐半躺地缩在湛月怀里。 轻舟开得不快,江上也没有什么风浪,整个船体不断轻微地晃动着,仿佛摇篮一般,给人带来一种静谧的感觉。 “哈呼~” 年打了个哈欠。 湛月也被她勾起了一抹困意,他抱在年腰间的手微微放松。 嗅着鼻间萦绕的清香,湛月眼皮子微微向下耷拉。 “哗——” 耳边传来另一艘船划过水面的声音。 “哗——” 越来越近了。 “哗——” 湛月和年齐齐抬起自己微闭着的眼,看向“轻舟”后方,毫不减速向他们冲过来的船。 “前面的狗男女听着!” 船只不大,但比“轻舟”至少要大上一圈,而这船只的甲板上,此刻正站着一个浑身上下穿皮带貂的匪寇——他还拿了个喇叭。 匪寇看见湛月松开了抱着年的手,两人齐齐站了起来,他咧嘴笑了起来。 “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狗男女,今天算你们运气不好……” “烧了吧,这种货色,我懒得洗剑。” 湛月失去了兴趣,不再看这个无知的家伙。 年白了湛月一眼。 “喂,我也懒得搭理这种家伙啊。” “烧了总比我清理血迹来的轻松吧?” 湛月环抱双臂,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匪寇还是被湛月和年的无视态度给激怒了,他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粗鄙的喝骂声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一道赤黄色的火焰凭空在他身上燃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热知识:烧死,在所有死法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痛苦的死法了。 年似乎不忍心听到惨叫,她打了个响指,无数火焰便咆哮着,一口将跟在“轻舟”后头的船只吞没,连带着那个匪寇和他甚至面都没露的小弟们。 “呼哈~” 年缩回湛月怀里,打了个哈欠。 她蹭了蹭,试图找回刚刚那个舒适的位置。 —————————————— 湛师练开着船,一双眸子迅速在江面上搜索着,试图找到湛月的身影。 不会错的。 在看到那幅画之后,湛师练很快就感知到了湛月的残留在夕家里的气息。 不会错的。 以她被扭曲后的源石技艺为证,不会错的。 除了湛月,没有任何时间系的术士能仅仅凭靠留下来的一缕微薄到忽略不计的气息让她感到畏惧和臣服。 一定是他,他才来过灰齐山,就在这几天。 湛月…… 一艘焦黑的船只映入湛师练眼帘。 点点火焰仍然在船只上燃烧着,在河上燃烧着,噼啪作响。 火焰? 湛师练脑海中闪过湛月会的通用术法,但那里面似乎没有火系的影子。 不是他么…… 湛师练颓然地叹了口气,开着船掠过那缓缓沉入水中的船,向前开着。 ——直到遇到一个分叉口。 湛师练站在船头,皱着眉头思考着。 左边,是去往西北,玉门等城市的方向,不过,这段水路很快就会走到尽头,而后就不得不换乘陆地上的交通方式。 右边则是去往京城的方向,很多南方的人赶京就是走的这一条水路。 ——夕给的地图上是这么写的。 京城…… 湛师练犹豫了下。 最近的话,天师府好像有大动作要在京城搞,连驻扎各地的天师都调回去了,湛月的话……比起去西北,果然还是天师府更吸引他吧? 想到这里,湛师练不再犹豫,果断地将船只的方向拨向右边。 ——而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湛月和年迷迷糊糊打着瞌睡,让轻舟往左边走了。 第165章 再临玉门 几天的漂流之后。 年“嘿咻”一下从轻舟上跳到了岸上,拿出地图,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湛月慢吞吞地下了船,看了眼天上毫无遮掩放射自己热量的太阳,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他其实不太喜欢大晴天,更别说接下来的目的地还是西北荒漠了。 “收。” 看见湛月从船上下来了,年掐了个法印之类的东西,那艘由勾吴知府赠送的轻舟就兀地消失不见。 【天地熔炉】还真是好用呢。 湛月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空间戒指。 要存东西的时候,只需要把【天地熔炉】的温度调低点,就可以拥有一个极大容量的空间来储物。 “地图上怎么说?” 湛月晃了晃头,把脑中的一丝困意甩出去,抬眼看向年手上的地图。 说起来,这还是一位天灾信使免费赠送给他们的“最新”地图呢。 虽然说1000年出头的时候,“移动城市”的技术还未普及——不,不如说根本就还闻所未闻,但“天灾信使”这种职业已经出现了。 虽然说城市跑不了,但至少天灾何时到来,居民何时转移,荒野上的旅人又需要注意哪里出现了天灾……很多很多方面都需要“天灾信使”这个职业的嘛。 年手指在地图上弯弯曲曲勾画了一下,似乎是在规划路线。 “玉门不远了,以咱俩的脚程,最多明早上就能达到,不过……” 湛月接下她的话:“没那个必要,慢慢过去吧。” 年的嘴角愉悦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如果慢慢赶过去的话,咱们还是和运输物资的队伍一块走吧?前面几百米的地方,就有一个小据点,算算时间,咱们过去等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了,到时候和他们搭个伙。” 湛月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他出来本来就是来乱跑的,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湛师练”的消息,不着急。 年手上拿着地图,自然是她在前面带路。 “快点跟上,别这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年精气十足地在前面跑着,偶尔还和个小孩子一样因为一些荒野上的小动物偏个航。 湛月捂额叹息。 他当然没睡醒,自从从夕家里出来后这两天,年可没少折腾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补充据点。 湛月和年并排躺在堆在这里的草垛上。 每个补充据点都有这种草垛,有些补充及时,离玉门近的据点甚至随时都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不过,这个据点离玉门还是有一点距离,除了这些用来充作驼兽食粮的草垛,就没其他的东西了。 草棚为湛月挡下毒辣的阳光,让湛月觉得舒心不少。 虽然以他现在的体质,只要不是太阳爆发了什么天体现象导致泰拉出现什么灾难,再毒辣的太阳光都对他没什么效果,但毕竟还是有作为正常人类千年来的心理因素。 年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全力伸张着,正刺眼地发着光的太阳就这么被她的手掌遮住,看上去,就好像她伸手抓住了太阳。 湛月侧过头,看向年。 虽然上面有草棚挡着,但年躺的地方的上方却正正好有一条不大不小的裂缝,太阳光从裂缝射入,直直照耀在年的眼睛附近。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湛月的视线,年一双紫色的眼眸沉静地注视着自己举起来的手掌,在想着什么。 此时她的身上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闹腾劲,一抹带着微微忧郁的娴静出现在她的脸上。 湛月呆呆看着年的侧脸,看得出神。 “嗯?” 年眸光一动,终于是察觉到湛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放下手,微微侧过身子来,把自己的正面朝向湛月。 两人白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距离很近,近到湛月都能感觉到年呼吸时扑在他脸上的热气。 “好看吗?” 年微笑着,一双美眸隐隐有着要向月牙眼转变的趋势。 湛月眨眨眼,不太好意思地转移自己的目光。 “好看。” “好看……”年抓住他的手腕,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边。 “我房间里,还有更好康的,要不要……” 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话时带着的热气扑在湛月耳垂上,痒痒的。 年姐不要啦! 湛月脑海中闪过一个前世的梗。 不过他很会读空气地没有把这句煞风景的话说出来。 年的【天地熔炉】中确实装着他俩在尚蜀时的那个【寻日阁】,说是她房间,也没什么错。 就在气氛要向更绯色的地步推进的时候,一些轻微的交谈声从远处传入躺在草垛上的二人耳中。 “啊……”年脸上露出生动的遗憾神色,“有人来了呢。” 湛月干咳两声,迅速起身,从草垛上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 年紧随其后,站在湛月身边,微扬着脸,横着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 “帮我拍。” 湛月一愣,随后视线不自觉往下移去。 湛月老脸一红。 “这个……还是不要了吧,都有人要来了,要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好吧好吧。” 年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放下了自己的手,自己随便往衣服上拍了拍。 两人并肩站在阴影下。 不多时,一支小队伍渐渐从通往据点的小路上显现出模糊的影子。 —————————————— “噢……来玉门找亲戚的,我知道了。” 带队的小队长视线在湛月和年身上随便打量了下,随后,他的视线径直落在湛月腰间的两把长剑上。 他微微皱了皱眉。 身为武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真家伙,而且还是为数不多的好剑,这两个外表精致到不像话的年轻人多半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软角儿。 不过,最近来玉门的武人多的是,小队长也没多想,反正到了城内,有大宗师和令天师在,什么样的家伙都掀不起风浪。 “既然如此,你们跟我们一块儿走吧,也免得路上遇到贼人。” 小队长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随后看了一眼自己那些还在休息的弟兄。 他的视线挪回来,看向湛月。 “这位湛月先生,方便透露一下你们要找的亲戚是谁吗?” 他似乎意识到有些突兀,很快就补充了一句。 “不是说一定要说啊,只是想着,也许我认识呢,要是能帮帮忙也是好的嘛。” 湛月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他以一种极其随意的语气说道:“我们要找的亲戚你们一定认识,是两个很有名的大人物呢——重岳,还有令姐。” 湛月的声音不大,但此刻却让这支小队的所有人都投过来视线。 小队长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又看了看湛月,最后看向年。 年憋着笑,一脸无辜地点点头。 “大哥令姐好久都没见了,过来叙叙旧嘛,麻烦几位路上帮忙啦。” “所以,你们……”小队长总算是勉强消化了两人给他带来的惊讶,他露出一个怀疑的神色,“大宗师和令天师的弟弟妹妹?” 湛月微微一笑。 “不全对,这位是他们的妹妹,我们——算是他们的未来妹夫?” —————————————— 三天后。 虽然说湛月和年的身份让这支小队很是震惊,但不论怎样,他们是正规的部队,因为两个人的身份擅自改变行程这种事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不过,湛月和年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士兵看向他俩的眼神都带着一抹尊敬。 受人尊敬自然是好事啦,不过,有时候,尊敬的另一个意思,就是疏远,这也导致湛月和年跟着这只小队在荒野上穿行的日子里,都没几个人敢过来和他们搭话。 “湛月先生。” 小队长急匆匆地小跑到湛月面前,他抹了把脸上的汗。 “怎么了?” 湛月停下和年的聊天,转头看向小队长。 “前面就是玉门城了,我们还要去军营报到,就在此分别吧。” 湛月连忙也是和小队长道谢,说些感谢他这几天的帮助之类的话。 在分别的最后,小队长脸上明显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看着湛月和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湛月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是善解人意地开口给了他一个台阶。 “李队长是还有什么事要拜托我们吗?还请直说无妨,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范围内,在所不辞。” ——很标准的客套。 小队长搓了搓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脸。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城内最近应该在举行武者大会,我儿子李达前段日子一直嚷嚷着要参加,湛月先生,如果你在武者大会上看见了我儿子,还请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挨太狠的打。” 湛月一愣。 呃……这种古怪的要求…… “这个……好吧,就是不知道李队长儿子长什么模样?” 小队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比武前要喊人名的,湛月先生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 和这只小部队道了别,再往前走个一百来米,翻过一个小沙包,一座荒漠中的孤城出现在湛月和年眼前。 看着眼前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两人心中齐齐升起一个感叹。 ‘又回来了,玉门。’ 湛月眯着眼,站在沙包上,凝望着从城中袅袅升起的炊烟。 年皱了皱鼻子,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烟火气,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真好啊,好几十年都没打仗了,这座曾经无数次充满了血与火气息的边城,如今也总算充满了人气。 两人像正常人一样,慢慢挪到了城门口。 “名字?” “湛月。”“年。” “哪儿来的?” “尚蜀。” “身份证明。” “喏。” 年装模作样地从怀中摸了摸,实际上却是从【天地熔炉】中摸出来两张材质奇怪的卡片一样的东西。 湛月当然没有这种东西,但不妨碍年给他伪装一张,事实上,在从尚蜀上船去勾吴的时候,湛月就是用的年给他伪装的这种“身份证”。 守城门的士兵检查了一番两人的“身份证”,没看出来任何异样,随后便把两人的“身份证”分别还给了两人。 “以后自己拿自己的,身份证明很重要。” 士兵把湛月的身份证明放在湛月手中,语重心长地说道。 年撇了撇嘴。 湛月抽了抽嘴角,他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问道。 “我二人乃是未婚夫妻,这样有何不可?” 年听到湛月的话,向下撇的嘴角又再度向上扬去。 士兵叹了口气,拍了拍湛月肩膀,凑近了点,压低声音。 “兄弟,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玉门城里来了一对夫妻,丈夫相当信任妻子,把所有东西都给了那女的,结果比武当天,那女的偷偷把丈夫的剑换成了一把中间锈空了剑,啧啧,还好没闹出人命,只是受了重伤。” “呃……” 湛月一言难尽的神色尽收士兵眼底。 士兵又拍了拍他肩膀,再度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女的后来被查出来,死不认账,还是令天师让她认的罪。当然嗷,我也不是挑拨你们关系,只是这种事吧,留个心眼子总是好的嘛……” “emmm……”湛月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讪笑着,“哈,哈哈,多谢多谢,不过没必要,小年不会害我的。” 士兵看到湛月这副坚定的样子,没再说什么,看得出来,湛月和年的感情确实很好,他提醒一句也只是出于“以防万一”的态度,善意提醒,没有说非要让人家把关系闹僵乃至闹掰。 “进去吧。” 士兵挥了挥手。 “玉门欢迎你!” —————————————— 走在玉门的路上,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时不时哼一声。 湛月嘬了嘬牙花子。 那士兵人虽然不错,但话太多了…… 湛月连忙上前拉住年的手。 “年,生气了?” 年撅起嘴,看向湛月,眼眸中倒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反倒是满满的委屈。 “没,我怎么可能舍得生你的气?我是气那个背叛自己丈夫的妻子,”她另一只手绞着自己的头发,“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发出过誓言,却仍然背叛……” 在年看来,也许婚姻是一件神圣得不能再神圣的事情吧? 她渴望着和某个姓湛名月的家伙共同步入婚姻殿堂,相濡以沫,在她的想象中,夫妻俩应该是完全信任对方的才对。 但是,现实却分明地告诉她,婚姻没有那么神圣,所谓的山盟海誓也只是一时—— ——年感到失落,感到落差。 湛月抿了抿嘴。 他有些心虚,因为他之前也因为外力违背过一次誓言,虽然现在又补上了,但总归是对不起年。 湛月不会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做过就是做过,他现在又不是没有努力补偿小年。 不过啊…… 湛月放下拉着年的手,转而轻轻抱住了她。 “唔!”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年有些措手不及,发出了可爱的惊叫。 年身上特有的清香钻入湛月的鼻间。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年,也许我确实不是一个专一的好男人,但我永远都不会背弃所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年露出一个笑容。 她闭上眼,感受着湛月怀抱的温暖,自己也紧紧拥抱回去。 “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啪啪啪啪啪啪……” 就在两人互相拥抱的时候,一阵掌声传来,紧接着,一道带着一抹调笑意味的女声传来。 “哟哟哟,大庭广众的,小俩口能不能回自己屋里调情啊?” 年听到这道声音,猛地睁开了眼,一双紫眸中的柔情被慌乱所取代,她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脸。 湛月干咳一声,慢慢放开了拥抱。 他摸了摸鼻子,看向女声传来的地方。 一条龙尾微垂在屋檐边上,一道蓝色的身影环抱着双臂,以一副极度感兴趣的姿态,注视着他和年。 “令姐,这里刚刚明明没有人。” 湛月无奈出声。 他说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有人偷窥,他不说是谁。 “呵呵呵呵……” 令捂嘴轻笑,眼神玩味地看向湛月。 “湛月好久不见啊,怎么,想通了?咱们家的小年可是等你等得好苦啊……彩礼翻倍嗷。” 她说着,轻身一跃,便轻巧地从屋檐上跳到湛月和年面前。 她伸出手,拉了拉年的脸。 “好妹儿,加油哦,姐姐我看好你。” 她露出一个带着一抹恶劣意味的笑容来,压低声音。 “做那种事情没有?舒服吗?有怀孕吗?我多久能吃上喜酒?” 年的眼睛几乎就要变成蚊香圈了,她的脸红到了极点,几乎就要散发出道道蒸汽来。 湛月叹了口气。 “令姐,你就不要再取笑小年了,本来被你瞧见就不好意思。” 令撇撇嘴。 “什么嘛,这就开始护着自己老婆了?都还没结婚呢。” 不过,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的,她最后还是放弃了捉弄年的想法。 令伸手挥出一道云雾,托起她。 “好了,不说这些了,言归正传吧——湛月,你来玉门做什么?” 湛月一愣。 令刚刚说话的语气相当严肃,搞得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看见湛月一副懵逼的样子,令眨了眨眼,随后脸色柔和了很多。 “啊……不知道么?所以说,只是单纯蜜月旅行到了玉门?” 不是说不说这些了么? 湛月强忍住吐槽的心思,把几乎要羞涩得昏过去的年拉到自己身后。 “只是来看看你和重岳,我真心想和年在一起的话,还是要争取你们的支持吧?” “话是这么说……但除了我之外,可没人支持你俩哦?” 令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个话题极度不上心。 她掰着手指头,继续给湛月讲述起来。 “大哥、四妹、五妹,他们都出于与大炎朝廷关系的考虑,不可能在你处理好朝廷那边的反对声之前同意,臭棋篓子那几个,在他们找到处理咱们的本质问题处理方法前,也不可能会同意,小夕……” 讲到夕的时候,她啧了一声,随后竟是硬生生止住了话题。 “总而言之,阻力可不小哦?” “没关系。” 湛月耸了耸肩。 “我会成功的,没人可以阻止我——帝那个家伙亲自给我的,对大炎境内所有【巨兽】以及【巨兽衍生物】的处理权,魏氏没有对我指手画脚的权力。” “真的吗?” 令拖着声音。 湛月冷哼一声。 “他们听不懂道理,我也懂一些物理。” 甭管最后事情会不会演变成闹崩,决定了就不要畏手畏脚——湛月就是这种性格。 “好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祝福你俩咯~” 令最后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属于长辈的笑容,看向躲在湛月身后,羞涩得不敢出声的年。 “我还有点事,以后再聊。” 她丢下一句话,身周云气兀地弥漫起来,四周的场景顿时被云雾笼罩,等到再度清晰起来的时候,令便已经没了身形。 真是随心所欲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她才能够成为十二岁相中,真正【逍遥】的那一位吧? 不过…… 湛月微微眯起眼睛。 刚刚,令询问他的来意的态度很奇怪啊…… 玉门有什么事吗?那个所谓的武者大会?不像,那会是什么? 看来得去找重岳问问。 第166章 《自在极意功》 玉门城,某个烽火台边上。 “噔,噔,噔……”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重岳身后传来。 重岳眼眸微微一动,收起了手中的东西,转头看向脚步声传来处。 “大哥。” 来者随意地向重岳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酒瓶,随即散散漫漫地打了个嗝。 看到令这副醉醺醺的样子,重岳皱了皱眉头。 “说了多少次了,戍边的时候不准饮酒……” “哎呀。” 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令挥了挥手,打断了。 “今天咱高兴啊,而且,我不是下班了吗?” 令晃荡了下手中的酒瓶,给自己咕噜咕噜又灌了一口进去。 她能在城里遇到湛月和年,就是因为她已经下班了,是该她去“逍遥”的时光了。 重岳叹了一口气。 “也罢,你也并非武人,既然没在值班,饮便饮了。” 令嘿嘿一笑,两三步走到重岳身边,跟着他一块看着城外的荒漠。 “大哥,你也快下班了吧?” 虽然说是以疑问句的语气问出来的,但令的态度却相当肯定呢。 “嗯,不过,如果城中无事,我不会立刻回城中。” 重岳挺拔地站在烽火台旁,目不斜视,没有看令。 “城里当然有事啦,武者大会就要开始了,作为大宗师的你不也应该去看看?”令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道,“嘛,虽然说你也是预定了最后才出场,但我记得,以前你都是从头看到尾的吧?今年呢?” 重岳抚了抚怀中的那个物件,眼底现出一抹思量。 “唔,今年……也罢,我会去看的,不过,武者大会也不是今天就要开始,我又何必今日着急?” 令眨了眨眼,似乎是没想到这一层。 就在令语塞的时候,重岳的目光重新从城外挪回到她身上。 “令,今天你好像是想我去城里——如果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你我二人兄妹之谊,何事不能直言?” 令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还是没能糊弄过去。 既然被看出来了,那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干脆明明白白完完全全说出来好了。 令秉持着这样的想法,果断把自己的目的透露了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年和湛月一块儿来了玉门咯,看他们的样子,感情还很好呢,依我看,什么该做的事都做了,只差最后的明媒正娶咯?” 重岳时刻保持着平静的面庞这个时候总算掀起了一抹波澜。 他瞪大了眼睛。 “哈?” 令摊开手,耸了耸肩。 “他们说是来拜访我俩的,你怎么看?” 重岳不复之前的冷静,开始来回在这一小片地方反复踱起步来。 “我?我不同意。” “我也知道你在这事儿上不可能同意啦,没问这个,是问【那个】。” 令的视线若有所指地落在被重岳藏匿在他怀中的那个东西。 重岳兀地停下脚步,他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怀中。 “唔……虽然舍不得,但是,如果他知道了,还要要的话,还是给他吧?” “真-的-么?” 令拉长了声音,话中带上了一抹狐疑。 她可是知道【那个】对于这天下人的诱惑力的,特别是武人。 只要是个武人,就不可能对于【那个】不感兴趣,更别说是几乎已经在【武】之一途走到极点的重岳了,如果随随便便哪个人突然跑出来找重岳要【那个】,估计会被断然拒绝甚至进行【记忆清洗】的吧? 【那个】就是这么有诱惑力。 当然,也不是说重岳对于【那个】有这特别重的占有心,只是,现阶段来说,确实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保管【那个】了,要是随随便便放出去,这大炎恐怕会大乱一场呢。 “湛月本来就比我更适合保管,而且,以他和那位的关系,说不定它会更愿意让湛月拿着呢。” 重岳语气中带上了一抹无奈,他缓缓从怀中摸出【那个】。 这是一本泛黄的,破损不堪的竹籍。 五个方正的大字印刻在其上, ——《自在极意功》 令的眼神在竹籍上随意掠过,随后毫不留恋地挪开了视线。 “不过,以湛月的性格,随随便便要人家保管这种麻烦的东西,他会拒绝的吧?毕竟,他又学不会这种武学——就像我一样。” 令和湛月在武学方面的天赋相差无几——都是平常人的水平,即使在漫长时光的堆积下,最多也就能做到武者中一流的地步,在往上那就不是光靠时间磨能磨上去的了。 所以,在叙拉古的时候,即使湛月有能力教学一些一流武学,那也只局限于前面初级的阶段,后面的地方只能让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自己参悟了。 一流武学尚且如此,更别说是传说中的《自在极意功》了。 想来,在这世间,唯一有可能学会这种传说中的武学的存在,就只有站在令眼前的重岳了吧? “也是。” 重岳点头对令的说法表示了肯定,随后,他皱起眉头来。 “果然,还是和湛月商量一下比较好吧,如果能让这孩子到湛月那儿去,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麻烦湛月帮我解答一些源石技艺上的迷惑,也是皆大欢喜。” 重岳自认为在战斗力上还是差了湛月一截,至少他不能像湛月那样,在无数的军队方阵围攻下安之若素。 他只是在武学上走到了前面,在【技艺】上确实难有敌手,但若是光论战斗力,那些具有神妙源石技艺的术士——譬如老天师,譬如湛月,更譬如萨尔贡远古传说中的沙阿——这些人都比他强。 况且,他现在还在大炎朝廷眼下,若是不慎暴露了自己持有《自在极意功》,朝廷派人来要,他是给还是不给? 综上所述,重岳自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能做到完好保管《自在极意功》,而比起他,自由自在的湛月显然更有资格。 一来是更有战斗力,二来,则是因为湛月特殊的身份。 虽然说是前朝的异姓王,但所有魏帝都知道,他们的皇位也有湛月一半的功劳。 ——特意删减关于湛月的历史,消磨“湛王”名号在民间的影响力,做出种种监视和限制,正是他们恐惧湛月的表现。 不过,对于重岳的这种想法,令只是撇了撇嘴。 “这儿就咱俩,那些谦辞还是少说点吧大哥,毕竟——重岳是没有匹敌朝廷的能耐,但朔有。” 令拿自己的灯杖没大没小地敲了下重岳的脑袋,灯杖和脑袋相交,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重岳苦笑一声,拨开了令搭在自己脑袋上的灯杖,揉了揉自己的脑门。 “我可不想和大炎开战。” 重岳是允许存在的,但朔不允许。 重岳再强,好歹是人,但朔则几乎已经是巨兽了——还是巨兽中最强的那一档。 朔是继承了【岁】几乎全部权能的存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岁(二号)】,如果他不管不顾使用权能,其他十一个岁相几乎全都得因为权能被强行征用而陷入虚弱的状态。 【岁】是什么?那是就算是湛月也需要大炎的大军,需要某个各种意义上都和湛月的变态程度相差无几的“真龙”帮助才能战胜的存在。 如果这个时候的大炎突然冒出来一个【岁(二号)】,重岳可不会认为朝廷会在事后饶过他们一家子——就算有湛月出面,那也无济于事。 所以说,情势比人强。 重岳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和湛月先见一面吧……对了,这事儿暂且不论,小年和这个混蛋的婚事怎么说?” 打死他都不同意这门婚事。 都说长兄如父,他自然也是如此,湛月这个混蛋东西,当初和小年分手的时候,可给他恨得牙痒痒,这会儿又说自己要再续前缘——哼,哪有那么好的事。 在考虑这事儿的时候,重岳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也是投的“反对票”,而且态度恳切。 再说了……朝廷那边会坐看着湛月彻底和他们【岁相】绑在一块? 令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哎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考虑嘛,都说自由恋爱的嘛。” 重岳黑了黑脸。 “年轻人……湛月的年纪比我都大,亏得他也能算是个‘年轻人’。” ——要说湛月老牛吃嫩草还差不多。 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好了好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嘛,也没说非要你这会儿就做出决定,”令早就料到了重岳的这种反应,轻笑着挥了挥手中灯杖,“就这么说好了,晚上八点在玉门城的望沙楼见~” 说罢,令便化作了一道云气,迅速远遁离去了。 看着令远去的身影,重岳叹了口气。 ———————————— 玉门城角的铁匠铺。 湛月一脸无奈的被年拉着,在铁匠铺内四处逛着,年还时不时随意地拿起一把铁匠铺里的武器,这儿挥挥,那儿瞧瞧。 最要命的是,这小妮子还全然不顾铁匠的脸色,一脸理所应当地对这些武器评头论足起来。 “抱歉,抱歉……” 湛月叹着气,一边把一个鼓囊囊的钱包塞到铁匠手里。 “家妻犯老毛病了,实在对不住,多多包涵。” “喂湛月,我哪有毛病?明明就是他自己——呜呜呜——” 年话还没说完,湛月便一把捂住了年的嘴巴。 他一边向铁匠赔着笑,一边把年往外拉。 好不容易到了铁匠铺外面,湛月才松开捂着年嘴巴的手。 湛月看了眼自己手心湿漉漉的痕迹,又看向年,叹了口气。 “小年啊,我也明白,你身为匠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咱们又不是以指导的名义进去的,咱们只是俩游客啊。” 年哼了一声。 “这铁匠心眼子忒小,我好心给他指出问题来,不感谢我不说,反倒还生起气来了,怪不得没有好手艺,虚心请教的匠心都没有。” 她从【天地熔炉】里掏了掏,摸出一张手绢,随后拉起湛月的手,用手绢抹去她刚刚在上面留下的口水。 湛月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 似乎是看到湛月的表情,年的眼睛闪烁起一抹笑意。 她收起手绢,整个人靠在湛月的侧边,湛月的胳膊顿时被两团柔软所包裹。 她凑在湛月耳边,灼热的吐息吹在湛月耳垂上。 “喜欢的话,要不要上嘴尝尝?亲·爱·的?咱们可以找个没人的角落亲热一会儿……” “哟,小俩口说悄悄话呢。” 熟悉的女声再度从天而降,也成功地吓了年一跳,她几乎就要跳起来了,好在湛月拉住了她。 湛月捂额叹息。 “令姐,下回出现之前,还是挑个好时候吧,我倒是无所谓,小年都要被吓出心脏病了。” 湛月无语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朵。 刚刚,令就趴在云上偷窥。 果然是恶趣味吧,故意挑在年要说些羞人的话的时候出来。 “令姐!” 小年恼羞成怒了一般,大声喊了令一声。 “诶,姐姐在这儿呢。” 令捂嘴轻笑,无事人一般回应了一句,随后,她也没看向年,反倒是看向湛月。 “湛月,大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今晚八点,望沙楼不见不散~” 说罢,她也不管湛月有没有同意,就自顾自地再度在一片云雾中消失。 湛月微微一怔,随后扭头看向年。 两人对视一眼。 年的眼神忐忑起来,但湛月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抹玩味。 看起来,是有其他的,不是特别私人的事情要说呢。 ———————————— 夜。 湛月和年站在【望沙楼】的门口,并排站着,等待着另外两位的到来。 所谓的【望沙楼】,其实就是玉门城内最大的酒楼,到了夜晚八点左右,正是饭点的时候,出入的人很多。 湛月和年就像两尊门神一般,平淡地注视着每一个进入和离开的人。 湛月抬手看了一眼表。 七点半。 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话说是不是来得有些早了? 就在他感到无聊的时候,一名略显得有些眼熟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湛月看向这名反复在他和年面前经过的人。 他微微眯了眯眼。 “喂,那边那个,腰上撇着刀的,没错,就是你。” 他很不客气地出声,喊住了这个反复在他们面前经过的人。 被喊住的人愣了愣,随后皱着眉头,慢慢走到湛月面前。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一副疑惑的样子,似乎不明白湛月喊住他是为什么。 他偷偷摸摸再度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年。 湛月上下打量了下他。 浑身腱子肉,行走的时候,右手无意识地悬在腰上,摆动弧度很小,站立的身姿挺正,是个练家子。 不过,由于玉门四年一度的武者大会就要召开的原因,最近城内多的是武者,湛月也没在意这一点,他只是干脆而坦率地直接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这十分钟以来在我们面前经过了十次,一分钟一次,你不觉得太频繁了吗?” 听到湛月的话,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年也微微抬起头,一双美眸看向这名武者。 “这……” 武者语塞,他咬了咬牙,随即竟然毫不掩饰地看向年,仔细看了起来。 湛月不爽的皱了皱眉头,挪动脚步,挡在年面前。 他眼底闪过一缕冰冷,表情冷漠起来。 “看够了?登徒子。” “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 武者这个时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失礼,他连忙摆着手,往后退了几步。 “我只是好奇,这位是不是年先生——三十多年前,家父曾经在玉门参军,这回我前来参加武者大会,家父嘱托我若是遇到年先生,一定要向她问好,并且邀请她去京城一叙。” 说着,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浑然没有自己身为一个大块头的自觉。 湛月撇撇嘴,看来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是傻不愣登的那种公子。 他回头看向年。 “怎么说?” 年皱着眉头,仔细端详起眼前这名年轻人的脸来,良久,她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记起来了,小钱,不是,钱穆良是不是你爹?” 年轻武者大喜,连忙点了点头。 “是是是,家父正是钱穆良。” 湛月退回到年身边,低声问道。 “那谁啊?” 年偷偷抓住湛月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极美的弧度。 “吃醋啦?” 湛月一怔,随后好像感到好笑一般,在嘴前挥了挥手。 “我?吃醋?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我还想着怎么让你别吃醋呢。” “吃醋说明你在乎我啊,你吃醋我心里才更高兴,”年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不过,你放一百个心吧,只是以前和大哥令姐在玉门戍边的时候,在一次战役中救下的一支部队的指挥官,当时他就有老婆了,只是说以后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扭头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到现在。” 她看向眼前的这个“小钱”,眼里充满了感叹。 “当年的小钱,现在也怕是变成老钱咯——都有这么大个儿子了,诶,湛月,咱俩也兜兜转转过了好多好多年了,什么时候打算要个孩子?” “咳咳咳……” 湛月冷不丁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生理反应性地咳嗽了好几下。 “不是,”湛月缓过来,做出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年你怎么什么话题都能拐到那方面?” 年撅起嘴。 “还不是怕你这个负心汉又跑了。” 湛月嘬了嘬牙花子,感到一阵阵胃疼。 这确实是他不对,但反复拉出来鞭尸……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湛月拉住年的手,低声安慰起来,完全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小钱只感觉自己被某种宠物食粮塞满了嘴,明明还没吃上饭,整个人就已经饱了。 他尴尬地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 “那个……年先生?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比完武就回去告诉家父一声……” 年和湛月这个时候才总算想起来旁边还有这么一位人。 年干咳了两声。 “那个……我同意了嗷,你回去告诉小钱,哦不,老钱,他当时承诺的天外陨铁,一两也不能少了!” 得到了年的回答,小钱这才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随后嗖的一声钻入了望沙楼里。 小钱前脚刚走,两道熟悉的身影就从街道的尽头钻了出来。 年看到他们,高兴地举起手,挥了挥。 “大哥,令姐!” ———————————————— 虽然说重岳和令本人都没有什么大架子,一定要清场,但毕竟事关《自在极意功》这种逆天的东西,他们还是提前包了望沙楼的最高层。 “所以……这么大排面,到底是什么事儿?” 湛月夹起一片青菜,放在年碗里。 他看向重岳。 重岳和令对视一眼,表情严肃起来。 “湛月,我希望你能保管一样东西。” 周围的气氛似乎随着他郑重的语气变得压抑下去。 湛月察觉到重岳口中的一些细微之处。 ——重岳说的是“保管”,而不是“帮他保管”。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什么东西?” 重岳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作为武人的不舍,拿出身为“重岳”的责任感,从怀中拿出了《自在极意功》。 重岳闭上眼,生怕自己没忍住内心的挣扎,把竹籍往湛月的方向推去。 他也是人,更是个武人,说没有对这门逆天武学的贪恋是不可能的,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能明白其他人对这门武学的贪念,更能明白朝廷的贪念。 他能做到压制自己的欲望,别人可见不得能。 ——所以,重岳才是武学大宗师,而别人不行。 湛月扫了一眼手中的竹籍,瞳孔微微收缩。 “《自在极意功》……” 他喃喃的声音和重岳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湛月猛地抬头看向重岳,皱起眉头。 “你真舍得给我?在我手上,这种东西只会有被浪费这么一种结局哦?” 重岳依旧闭着眼,点了点头。 年捂着嘴巴,惊讶地注视着湛月手中的那个竹籍。 令拉住她的手,看向她,摇了摇头。 “把选择权交给家里的男人们吧。”她轻声说道。 湛月深呼吸了一下,随后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他不见得有多么稀罕这东西。 前面有说过,他学过这东西。 不是以学习残破竹籍这种形式,而是“帝”亲自教学这种形式——这样他都学不会,更别提只拿个竹籍慢慢儿自学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放在他手上,属实是暴殄天物了——而且还是一个大麻烦。 湛月本来穿越时间回到这个时间点,就是奔着和大炎朝廷干一架来的,手上再多这么个东西,难说朝廷会不会出动全力。 而且…… 如果湛月没记错的话,在他【现实】中的时间点,重岳为了保护魏帝报复下的京城百姓,使用的就是这《自在极意功》中《太极》篇的武学。 所以。 “我不能收。” 湛月把竹籍推回去。 他注视着重岳的眸子,神色同样严肃。 “我不仅不能收,我还得帮你学它。” 重岳,令还有年,均是一怔。 湛月微微一笑。 “学会了,记在心里了,把它烧了吧,这样以来,就没有别的烦恼了。” 第167章 开幕 在听到了湛月的回答之后,重岳和令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意外。 这是他们预想中,关于《自在极意功》的处理的第二条路,没想到湛月和他们想一块儿去了。 不过…… “这样真的好吗?” 重岳蓦然发问,他的手指抚摸在竹籍上,指节微微发白,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所谓的《自在极意功》是怎么样的存在,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天下有谁把这东西参悟完全,那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单挑全天下。 湛月耸耸肩。 “你是担心自己回归【岁】之后,还是担心朝廷的那些家伙?” 前者是说,【岁】的存在本就强大,若是有一天【岁】破封而出,吸收了所有岁相的【存在】,获得了《自在极意功》,强上加强,那这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岁】向大炎复仇了。 后者,自然就指的是一些政治上的考量——都是俗事。 重岳苦笑一声。 “两者都有吧,但果然还是前者更值得担心。” 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这大炎的百姓,这大炎的山河。 湛月啧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子。 “放心好了,【岁】那家伙,如果哪一天真的破封而出了,还有我在呢。” 【岁】变强了,他湛月难道就止步不前了吗? 且不说在上辈子看到的原剧情中,直到“星门”大开,【岁】这倒霉催的都还没出来,就是【岁】这家伙提前出来了,已经不当人了的湛月难道就怕祂了吗? 大不了拉起一支海嗣灭世线的海嗣大军,就是硬磨也能给【岁】这家伙给磨死。 湛月有这个自信,他能封印【岁】一次,就能封印【岁】第二次。 “而且,我不会让祂出来的。” 湛月的视线落在坐在旁边的年身上。 年察觉到湛月的目光,疑惑地向湛月看过来,湛月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重岳叹了口气。 “真有这么轻巧就好了。” 湛月说的很轻巧,似乎【岁】破封而出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但大家都清楚,一旦【岁】破封而出,他们十二岁相的存在不仅会消失,满心怒火和怨恨、只想着报复大炎和湛月的【岁】会对大炎本身造成何种的破坏也是可想而知。 “说这么多,反正我不可能答应拿着这烫手山芋,”湛月撇撇嘴,“帝那家伙留下的麻烦,就让它消失在历史中吧。” 重岳默默收起了手上的竹籍。 他同意了。 见状,湛月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这就对了嘛,吃饭吃饭。” 气氛一下子就恢复了轻松和谐。 ———————————————— 酒过三巡——虽然说只有令一个人在喝酒——湛月、年和重岳、令二人打了个招呼,就结伴离开了。 重岳和令一直坐在座椅上,一直等到确信湛月已经走远,周围除了他们二人外就没别人了,这才交谈起来。 “大哥,”令率先开口,“如果你真的学会了《自在极意功》,【岁】的问题会不会有新的出路?” 重岳注视着桌上的光盘子,叹了口气。 “难。” 他不是没看过那竹籍的内容,里面残缺不堪,充其量也就三个篇章,最关键的“理念篇”还只有三分之一,要是只有这么点内容,就能让困扰岁相众人千年之久的问题迎刃而解,那帝也太恐怖了。 湛月亲口说过,帝和他的实力伯仲之间——若是平常交手,湛月断然不是帝的对手,但若是生死战,最次也是一换一。 湛月都没有好办法能解决【岁】的问题,帝想来也没什么办法,指望这些前人遗产,还不如指望他们家老二望呢。 ——要是前人能解决,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重岳眸光深邃,思索着。 令啧了一声,伸手拿起自己的酒葫芦,往自己嘴里倒了倒,但什么也没倒出来,不由苦恼地皱了皱眉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若是达到【武】的尽头,也许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技艺的尽头?那种事情,不可能做到的吧?技艺这种东西,有没有尽头都还是两说呢。” “武、棋、诗……字、农、衣……铸、画、厨……我们每个人都选择了一条道路,选择了一项技艺,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只要回答出自己【想要】做的事,就能获得自我……” 重岳自嘲一笑。 “来得不是太轻松了吗?” 令“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哈哈哈,大哥,你这话可别让咱们家后面的那几位听见,他们非得闹翻天。” 重岳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一抹尴尬。 是他有些不自知了,对于他,对于【朔】这个第一个回答出这个问题,获得自我的他来说,这个问题确实简单过头了,但对于后面的弟弟妹妹来说,这个问题可是困扰了他们好久。 “认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哪有那么简单,有些人忙了一辈子,临了死了,也没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没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 令感慨一声。 “浮生一场梦不知,妄障百年态似戏——这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对于我们来说,在一片懵懵懂懂的混沌中,认清【自己】以让自己脱离【岁】诞生,这很了不起了。” 这就好比让一个胎教肄业的婴儿来做人生规划一般,正常来说是不可能的,即使凑巧做出来了,那也绝对是一片胡言乱语,没有可行性,但对于十二岁相来说,他们都是那个成功完成了自己人生规划的【奇迹的婴儿】。 “不过,大哥你说的也有道理,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条件,而不是其他的呢?要认清自己,不一定非得要选一项技艺吧?但是,要是说做到达到技艺的尽头……”令的脸上露出一抹遗憾,“虽然说我也很想要达到【诗】的尽头,但怎么想,那都是不可能达成的吧?” 因为,技艺本身是没有【尽头】这个概念的,就像巨兽们也没有【死亡】这个概念。 重岳明白这一点。 但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更愿意相信这就是隐藏在所有事物之下的,真正能够解决【岁】的问题的答案。 就是要做到达成不可能达成的极点的地步,就是要做到荒谬程度和“赋予巨兽死亡”一样的地步,达到技艺的极点。 做到概念上不存在的事,才能解决巨兽问题。 一念及此,重岳深吸了口气。 作为十二岁相的大哥,虽然弟弟妹妹们总是闹出点不愉快的动静,但他总归还是要尽到作为长兄的职责的。 行不行的,就让他来试试吧。 他握着竹籍的手不复往日的沉稳,微微颤抖着。 ———————————————— 次日,早八点。 湛月揉着惺忪的睡眼,被年半拖半拉着,拖到了这所谓“武者大会”的场地。 “呼哈~哎哟,你干嘛,啊哈哈哈……” 湛月拽着怪异的腔调,发出了让人不自觉联想到某位故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像坤叫。 “什么干嘛。今天就是武者大会开始的日子了诶,这么好的热闹,我肯定不能错过啊。” 年叉着腰,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湛月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眼天上火辣辣的太阳。 “饶了我吧……” 他都能感到自己身体内的血脉在抗拒诶…… “这么没精神……昨晚上的精神劲呢?” 年不满地揽住湛月的脖颈,把湛月的脑袋压在自己腋下,使劲摩擦着。 一股好闻的气味钻入湛月的鼻腔。 湛月脸色一红,用力挣脱了年的“挟制”,微微弯着腰,做出无奈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年傲娇地微微仰起头,自然地揽住了湛月的胳膊,推着湛月往观众席上走。 武者大会是早上九点开始,下午五点结束,持续日期视报名人数而定,不过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三天。 来自大炎各地的武者在玉门的擂台上挥洒汗水,奋力搏杀,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然后这胜者就有了一次与重岳交手的机会。 湛月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还没有人上去,空空如也的擂台,感慨了一声。 “可惜了。” 可惜的是,这种赛事,在几十年后就取消了。 如果这种四年一次的赛事在1090年左右还存在的话,槐天裴(槐琥的爹)就不会抛下槐琥,在玉门隐姓埋名近十年,只为了和重岳交一次手,造成了槐琥家庭的不幸——虽然这事儿99%都是槐天裴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的问题。 年听到湛月的感慨,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怎么了?是可惜自己不能上台?嘛,要是早点来也许还能报上名——不过咱们可以四年后再来。” 湛月赶紧摆摆手,摇头拒绝。 “别介,我可不想和重岳互殴,再说了,我这身手,还是别上去丢人了吧。” 没办法,除了在术法方面的极端的天份,他在其他方面的天赋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纯粹在【武术】 这方面和人比较,他绝对排不上号。 湛月的强大之前只纯粹的仰仗他的源石技艺,现在他的强大最多也就加上一个来自于海嗣的权能和同样来自海嗣的强大身体。 “也是,”年失望地撇了撇嘴,她似乎很希望湛月能够上去打架,顺带着和重岳交手,“那咱们还是就当个看客吧。” 湛月和年虽然是赶在了在武者大会前到了场地,但毕竟是颇负盛名的活动,又是玉门这个边塞城市难得的大型娱乐活动,很多人昨天都已经抢好位子了,现在的话,观众席上已经没有位子了。 不过这也拦不住年,她随手从【天地烘炉】中拉出来两张椅子,搬到一处较高点,坐下。 虽然远了点,但以她的视力,这点距离无所谓,她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楚擂台上每一处细节。 湛月自然是跟着她坐下,不过,他的注意力倒没有放在低处的擂台上,而是坐在那里,一脸平静(呆滞)地想着一些事情。 譬如,《自在极意功》的事情。 湛月接受过“帝”的完整教学——虽然说没学会,但好歹也是很重要的记忆,因此没有封存起来,现在仔细回想之下,湛月挑挑拣拣着自己能教的部分。 关于“武”方面的技巧,他是真不行,但这不能代表他无法在学习《自在极意功》这件事上帮到重岳。 《自在极意功》,不仅是一门武功,更是一个精妙的术法大全。 如何调动身体中的能量?如何感受并利用周遭环境乃至空气中的稀薄源石能量?甚至,如何控制敌人体内的源石能量运转? 最后一点——那只是个理念,是帝这个开创者都还没达到的境界,那有些夸张了,如果真能达到那一点,那任何术士乃至任何以源石能量为基础的设备啊,术法啊之类的,对于《自在极意功》的大成者都是浮云。 不过,虽然帝没能达到那种境界,但好歹也是开创出了一个基于这个理念的术法——“万睛”。 意为,在这个术法笼罩下,所有敌人体内的源石能量流向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有一万只眼睛在帮助他看一样。 更有“镜破”,意为,在“万睛”看破了敌人的能量走向后,将这种走向完全复制过来,凭空学会敌人的源石技艺,让人如同照镜子一般,再凭借自己的其他能力,达到将敌人击破的地步。 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依赖于个人体质的个人源石技艺,帝也能复制个七七八八过去。 虽然是个山寨版,但也有完全版的七分威能,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了。 还有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完全将自己的身体交给本能,即使对手速度完全压制于他,他也能以毫厘之差躲开所有攻击,将自己整个人化作恐怖的杀戮机器的术式。 ——这也是帝能在平常切磋中,能克服湛月的时间差优势,压着湛月打的原因。 湛月也会这几招,但说实在的,“镜破”也许是他体质或者学岔了的问题,他复制过来的个人源石技艺完全没有半点威能,徒有其型,而其他两个术式对于他的战斗方式来说,几乎没什么用。 这是令湛月印象深刻的,已经被开发出来的三个术式——除此之外,还有与那些武学配套的术式,像是《太极》篇里的“阴阳鱼”,《拳》篇里的“峥崩”——名字起的不明觉厉,但说实在的,就是一些辅助战斗的小术法。 除了这些已经被开发出来的术式,《自在极意功》里的“理念”篇里提到了很多“理念中的”、“可以被后天学习而掌握的”术式,这些东西都只停于书面,或者实验的初级阶段,没能开发出来。 譬如什么“一花菩提”——讲究的就是将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锻炼起来,甚至考虑到了癌细胞的特性,从而达到让人体的力量无限制地增强的目的,在逆天程度上堪比湛月的“叠力”。 又譬如什么“超频”——说的是将思维加速到能加速的极限,乃至超越光速,这个就更抽象了,湛月这个玩时间的都做不到这种事,所以,如果能成功的话,有什么效果也不太清楚,但想必一定恐怖无比。 综上所述,《自在极意功》虽然不是前世的那个《自在极意功》,没能有那么恐怖的效果,但在某些方面上,逆天程度相差无几。 ——与之相对应的,湛月不好教。 他自个儿都不会,教什么教。 说起来,昨天也没仔细看,那竹籍里写了那几篇的内容……罢了,这武者大会过了再说吧。 湛月收起思绪,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中来。 “……玉门第六十七届武者大会,正式开幕!” 刚回过神来,耳边就蓦地传来底下主持人的声音,与之相伴而来的,还有其他观众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年也跟着嚎了一嗓子。 这就开始了么? 湛月看向缓缓走上擂台的两拨人。 没错,两“拨”人。 第一日的“海选阶段”,就是打群架,哪一边赢了,哪一边就留下来,而后被打乱,重新分组,再上擂台,直到只剩下100人。 要是实力不错,但运气不行,队友不佳导致自己被淘汰出局,那也只能自怪倒霉,或者说自觉实力不足。 毕竟实力要是真的强的话,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能把对面所有人打趴下。 年看着第一场的两拨人乌拉拉冲到了一起,兴奋地喊起加油啦,也不知道她在给哪边加油。 “噢,那边那个黑白头发的,不是铁意六合拳的传人吗?嚯,好家伙,一个人打七八个啊,这么猛,左边不是赢定了?” 耳边传来懂行的观众的议论声。 “嘿,这位老兄,我看未必,你要不看看那个那几个用扇子的?看清楚了没,那都是廉家武馆的弟子,一把铁扇子那是虎虎生风,在他们那边的武馆里打得无人不服,虽然说可能单个儿打不过那铁意六合拳的传人,但他们人多啊。” “嘁,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 “哎呀,这也是海选的规矩嘛,要怪,也只能怪运气不好咯。” “第一轮就这么刺激?” 耳边议论声不绝,但湛月的视线却未曾落在看客们议论的那几人身上,反而是投向了台上的一名存在感极低的壮汉。 那是一个面相平平,存在感被特意压得薄弱无比,明明用着两把刚猛的大铁锤,但却无人重视他的人。 湛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在台上过了几轮厮杀,只剩下寥寥十数人的时候,湛月周围的看客中,总算有人注意到这名男子了。 “诶?那不是孟铁锤吗?” “孟铁锤是谁?” “我家客栈里住的一个铁匠,平时也不吭声,窝在自己房间里,乒乒乓乓的……他一个打铁的,怎么还上擂台了?” “嚯,我看他底盘极稳,出手果断,气势沉稳,也不像一般人啊,李兄,这天下奇人异事何其多也,这孟铁锤,我看行啊。” 湛月眨了眨眼,把目光挪到这俩“点评专家”头上。 说的有水平啊。 而且…… 湛月看向擂台上,正怒吼着把那几个廉家武馆的弟子一锤子打飞出去的孟铁锤。 这不就是孟铁衣嘛。 他后头某次武者大会一路赢到第二,和重岳交手后,误伤了看台上一位“贵人”,但却因此得到赏识,得到玉门城南的一家院子,从此在玉门落地生根,开了一家铁匠铺。 是后头的,重岳的“老朋友”之一,也在原剧情里出场过。 不过,这么早就在玉门打拼了吗? 100年之后,这人还一副气血充沛的样子? 只能说是泰拉人恐怖如斯了,真就人均小超人了呗。 成熟期又短,寿命又长,某些神民种族啊,先民种族啊,若是寿终正寝的话,甚至能活上几百年。 湛月感慨了一句,看了看自己。 话说起来,他也就算了,毕竟得到了泰拉的【固定】,肉体长生不死,灵魂锚定,博士这个纯人类怎么做到活成个老不死的? 前文明的科技? 湛月晃了晃头,算了,懒得想,前文明的事儿,他不清楚,也不打算弄得很清楚。 他又不是从前文明幸存下来的,他是穿越过来的。 倒是博士…… 湛月看着站在擂台上,大声咆哮着宣示自己胜利的孟铁锤,眼底闪过一缕思索。 那场刺杀……博士的嫌疑很大啊…… 啧。 湛月烦恼地咂吧了下嘴,随后强迫自己暂时忘掉这些揣测,把注意力投到近在眼前的现实中去。 算了算了,还是想想这次扭曲怎么做比较好吧。 第168章 天下谁人武胜君 夜。 白天的武者大会很热闹,相应的,也很吵闹,特别是有个精力十足的年在湛月耳边一直欢呼着,搞得湛月竟然久违地感到了一缕疲惫。 不过,累归累,答应别人的事儿还是要做到的。 之前在望沙楼和重岳商议关于《自在极意功》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了在晚上,到玉门城外去,练功。 湛月也正好趁这个时候去问问重岳有没有关于湛师练的消息——他也没对此抱太大的期望,他在大炎活跃的时间还是挺久的了,但也没听说过湛师练还活着的消息,都是直到1087年才知道的。 把年丢回客栈,并承诺自己十二点以前就会回来之后,湛月便随手披上了一件夜行衣,偷偷摸摸出了旅店的门。 现在的大炎还在实行宵禁呢,他可不希望自己被逮到,麻烦的事情还是尽量少做为好。 行走在玉门城内的黑暗小巷中,湛月不急不慢地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爬过城头,翻下城墙,越过沙丘,湛月缓缓走入一片荒原中。 没走多久,一点影影绰绰的火光便出现在湛月视界的尽头。 “到的挺早嘛,还真是积极。” 湛月低笑了一声,身形一花。 —————————————— “到得挺早嘛。” 湛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站立于此处的重岳的边上,恶作剧一般地伸手拍了拍重岳的肩膀。 重岳心头猛然一跳,几乎下意识就要做出防卫的措施,但好在他及时收住了手,手掌堪堪停在湛月腹部前。 湛月眉头一挑,微微拉开点距离,随后四处张望了下。 “令呢?” 重岳收回手掌,无奈地看向湛月。 “她可没兴趣,估计在哪里喝酒吧?或者已经睡着了?” “啊,那还真是可惜。” 湛月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 《自在极意功》不单是一门武学,更是一个夹杂了帝对源石技艺理解的尖端术法集合,湛月本来还想着要是令在场的话,他干脆也教一教令这里面的术式呢。 重岳仿佛看破了湛月心中所想一般,耸了耸肩,随后开口道:“令的体系已经很完善了,加上这本残篇记载的术式要不就是残破不堪,要不就是只能用于辅助武功,她没必要也跟着来。” “哦?说起来,我还没仔细看过那竹籍呢,给我看看。” 湛月毫不客气地伸手。 重岳也没犹豫,径直把竹籍从自己怀中摸出,递给湛月。 湛月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太极》,《拳》,《腿》……哦哦,还有一些《理念》。” 湛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可不会太多这里面的术式,当时的湛月虽然接受的确实是帝本人的教导,但奈何湛月的武学天赋着实不高,所以大多数用于辅助武功的术式湛月都只是记了个大概,随后也压根儿没用过,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让湛月教重岳太多,估计湛月自己都会把一些东西弄错吧。 湛月合上竹籍,丢还给重岳。 “先说好啊,只给建议,只教这竹籍里的篇章,其余的我可不会多说。” 湛月慢慢退到一旁,看着重岳。 重岳点了点头。 “本该如此。” “嗯,那么,我们的大宗师,哪里的术式不太清楚呢?” 于是,在月光的照耀下,远古的技艺被不老不死的存在拾起,重新在这个世间闪耀出惊人的光芒。 —————————— 重岳学得很快。 虽然说在对源石技艺的研究上没有湛月这种术士来得深刻,理解上更是不如,也没什么天赋,但奈何身为岁相的本质,决定了重岳也不是什么太过于惧怕源石的存在,对源石的适应性也很高。 加上本来这些用于辅助战斗的小术法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湛月很快就结束了一个篇章的教导。 湛月抬了抬手,看了眼时间。 这才晚上十点。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湛月宣布道。 重岳有些意犹未尽,但他还是乖乖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平复了下呼吸,随后长长出了口浊气。 他看向湛月。 “湛月,你应该有什么问题想问吧?” 湛月一怔。 “诶?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看你表情就知道了,从一开始估计就想着赶紧结束了吧?” 重岳笑了笑,随后随意地坐了下去。 湛月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而后走到重岳身边,但没有坐下去,只是站着,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嗯,我来是有个问题——你听说过湛师练这个人吗?” 湛师练? 重岳思考片刻——湛月说的应该是炎师练吧? 他当然知道炎师练,也知道炎师练这些年来一直都打着湛月的名头在做好事,不过,这对于湛月来说也没坏处吧?毕竟是在做好事,在民间有个好名头还是挺不错的。 正因为这个想法,他和其他的岁相也就一直没有在意那个炎帝的后人,反正她平时也不声不响的,只是在这片大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顶多就是到处给那些苦命人出头,为他们延命,但延命也最多只延续到他们寿命终结的那天,没有太超出。 这样一个无害且低调的存在,别说岁相们了,就是大炎朝廷也没有对她表示过多大的关注。 “我倒是知道她,湛月,你想找她吗?” 重岳没有问湛月为什么要找炎师练,他知道“别多嘴”的道理。 “嗯,如果你有消息的话,还请告诉我。” 湛月有些意外,没想到还真有收获——那之前夕是不是也知道一点? 嗨呀,当初抱着“像夕这种万年死宅老死不出门的肯定不知道”的心态,结果好像错过了一些消息呢。 重岳摇了摇头。 “知道是知道,但很遗憾,我并不清楚她现在在哪里——若是硬要给出一个猜测的话,我会推荐你去京城看看。” “京城?”湛月挠了挠头,苦恼地瘪了瘪嘴,“我和魏老二有约定,没事儿别去京城。” 重岳摊开手,做出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 “你压根儿没打算遵守吧?” 湛月干咳了两声,“谁说的,这千年里我还真没去过京城。” 他没事去京城干嘛,给自己找难受吗?在龙门还好,魏彦吾是地头蛇,还有皇帝的关系,那些朝廷的视线也会收敛很多乃至压根儿没有,去了京城,好家伙,上回湛月去京城还是伪装过的呢,都有那么多人时时刻刻盯着他,要是没做伪装……啧啧啧。 “不过……”湛月话锋一转,“要是我有要做的事的话,想必魏老二也会原谅我的。” 湛月不免回想起了那道出于报复目的袭击他的龙形光柱。 他感到略略有些牙酸。 重岳看着湛月有些扭曲的表情,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头将自己携带的东西整理了下,站起身来。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告辞。” 重岳行了个标准的抱拳礼,但湛月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没问呢。” 重岳眨了眨眼,随后把举起的手放下来,背在身后。 湛月的视线落在他怀中,准确地来说,是他怀中那个竹籍。 “这东西,哪里来的?别告诉我说是什么从古董摊里淘到的或者说是从哪个沙丘里抛出来的,以及……”湛月看向重岳的脸,眼神平淡,“为什么要我来教?” 重岳不会的术式说不上多么高级,在有文本对照的情况下,重岳随便去天师府拉一个高级天师过来,教导他也是手到擒来,就算是为了保密性考虑,那令也完全足够了。 重岳沉默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 “还是瞒不过你嘛。” “你根本没想过掩饰。” 重岳一怔,而后苦笑一声。 “你说得对,也许我就是期待着你能主动问我——是望给我的。” 湛月微微睁大了眼睛。 “——望?” 岁相家的老二,以棋手自居,视大炎江山为棋盘,视朝廷巨兽为对手。 但是—— “为什么?” 湛月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时间对不上。 望和大炎朝廷彻底决裂是在几十年后,也许在这之前他就有过要取代【岁】的念头,但绝不强烈——因为颉没死。 湛月皱起眉头。 不,不对,不一定是这件事——望现在的期许并不是要取代【岁】,而是找到一个高明的棋手来与他对弈。 望现在在京城,朝廷也没怎么限制他,只是多有监视。 重岳这个时候突然出声。 “望那小子心眼子多,所以,我也一直想着要不要告诉你,不过,既然你选择问出来了,那么我也想给出我的建议。” 重岳认真地看着湛月。 “京城有变,全天下所有有点能耐的、能被召回的天师都被召了回去,除了北方的天机阁还留着几位阁老、上千天师镇守。” 湛月脸色蓦然一变,他惊疑不定地望向京城的方向。 “——封印有损?” “只是可能,不过,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望会这么安排,他也许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总之,小心为上。” “……啧。” 湛月眼底的忧虑之色一闪而过。 看来这京城是不得不去一趟了,不仅是为了找湛师练,更是为了望这莫名的“邀请”——以及可能存在的封印破损一事。 —————————————— 回到客栈,湛月随意把剑靠在墙边,自己冲了一下身子,便把自己塞进了温暖的被窝。 年的手恶作剧一般伸了过来,揽住了湛月的脖子。 “月,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她趴在湛月耳边,轻声说道。 湛月翻了个身,面朝着她,抱住了她的细腰。 “京城出了事,我得去一趟,就这几天。” 年目光闪烁。 “我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吗?” 湛月苦笑一声。 “很危险的,可能还要去加固一下封印,保险起见,年你就别跟着一路了,回尚蜀,或者就留在玉门和大哥令姐在一起。” 年咬了咬下唇,露出一个倔强的眼神。 “我很能打的!” 湛月揽住她腰的手微微用力,两人的距离迅速变为了零。 在这种呼吸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气流的距离下,湛月眼神温柔地说道。 “我很快就能回来,而且,望那家伙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我一个人的话,他奈何不了我。” “……啧,那个臭棋篓子。” 年不爽地咂舌,随后,仿佛是想起什么一样,她紫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缕落寞。 “答应我,别再抛下我了。” “不会的。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年的角顶在湛月额头上,她的脸埋在湛月颈窝上。 “光说可不行。” ———————————————— 次日。 湛月一脸倦意地被兴高采烈的年拉着到了武者大会的现场。 两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着昨日的生活。 湛月抬起手遮在自己眼眶上方,望了眼依旧猛烈的太阳。 “好热……” 年不满地撅起了嘴。 “这种程度就喊热了,1400度也没听你说过一句烫啊。” 湛月讪讪一笑。 什么一千四百度,湛月一点都不知道哦。 不过——湛月思维发散起来——根据严格的定义说来,那儿应该不算是体内吧? 想着想着,湛月忍不住看了眼年。 “恶,好下流的眼神。” 年假惺惺地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但她勾起的嘴角却说明了她真实的想法。 就在两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九点很快就到了。 穿着古朴练功衣的主持人举着喇叭,高声喊着。 “今日进行的是,擂台赛!” “规则很简单,由抽签决定谁第一个上擂台,随后轮番攻擂,在一百名选手中,守下擂台次数前十名晋级——攻擂者也无需担心自己攻擂导致受伤,进而守擂时状态不佳,镇守玉门的令天师会倾力治疗,放手一搏吧!” “抽签——开始!!!” 随着主持人的高喝,大会的气氛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周围的观众开始欢呼起来,其中以某个白毛最盛。 湛月倒是不为所动,他坐在年旁边,眯着眼睛看向站在选手区内的那一百名选手。 孟铁锤,那位铁意六合拳的传人,江南吴家剑,东北大荒拳…… 嘛嘛,虽然说昨天的群战淘汰得现在只剩下一百名选手了,但说得上特别的也没几个呢。 湛月双手撑着自己的脸,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百无聊赖地盯着下面。 哦,是孟铁锤被抽中了呢,运气不太好啊。 这种规则,肯定是越往后面,面对的对手气力和精神越不足吧。 看来不是这次赢到第二的呢,也是,毕竟年轻了些。 不出湛月所料,孟铁锤勉力打下去三个,紧接着就被昨天还并肩作战的那个铁意六合拳传人打下了擂台。 孟铁锤结实的身体砸在擂台周围坚实的地面上。 “唔……呃……” 他被结结实实地一拳打在了胸口,看样子是起不来了。 湛月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还挺看好孟铁锤的呢。 很快,一队医疗人员便抬着孟铁锤到了守在一边的令面前。 令打了个哈欠,手上的灯杖随手一挥,清澈的酒液便猛地从她腰间的酒葫芦中升腾而起,在阳光照耀下,形成一条闪烁着的水龙,而后粗暴地灌进了孟铁锤的嘴里。 “咕噜咕噜……唔……咳咳咳……” 孟铁锤似乎是呛到了,而后他的脸飞速爬上一抹醉红,脑袋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 令再度打了个哈欠,示意旁边的人把孟铁锤抬下去。 湛月抽了抽嘴角。 真是粗暴的治疗方式,不过令应该很心疼吧,毕竟都是她自个儿的酒呢。 湛月敏锐地注意到,还没有上过擂台的那些选手中有几个人,看到这一幕后,两只眼睛都放起了光芒。 之前被孟铁锤干倒的三人可没能喝上这口酒,毕竟他们还是要继续比赛的嘛,令只是用了传统的天师治疗术法,轮到孟铁锤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孟铁锤这之后就不能再上场了,这才喝上了一口好酒吧, 湛月收回视线,瞥了眼旁边没心没肺依旧欢呼雀跃着的年。 紧接着,他望了眼京城的方向。 —————————————— 第三日,决赛。 出乎湛月意料的,年竟然也上去露了一回面——不是以选手的身份,而是以颁奖人的身份。 能进入决赛的十人,都被她赠送了一把由她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 ——按她的话来说,这是令和她前几天商量好的,反正也是压库存的东西,她一天就能炼个十几二十把,送出去也不心疼。 不过,即使年自己说的这么轻巧,湛月也不认为这份奖励有多么不值钱。 年一天都能只炼个十几二十把的,放在这世间,也是难得的武器了吧。 年颁奖完之后,便一路溜回了湛月身边。 迎着周围观众敬畏的眼神,年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湛月身边,乖巧地抱住了湛月的胳膊。 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柔软,湛月叹了口气。 “大庭广众下秀恩爱不太好吧?” “哎呀,别说话,决赛开始了。” 湛月又叹了口气,但还是遵从了年的意愿,没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视线向前两天一样,把视线投向底下的战斗。 决赛。 最简单,最激烈的捉对厮杀,直到只剩下一个人还能站着。 而后,这个人可以选择是否和重岳交手,如果选择不交手,虽然说观众们会有些遗憾,但大家也不会说什么,还是会对这个人抱有相当的尊重,如果选择交手,设置的【额外奖励】不说,光是和重岳交手的经验,对于这些武人来说,也足够珍贵了吧。 由于只剩下十个人,捉对厮杀很快就结束了。 最后站着的,出乎意料的,是那位铁意六合拳的传人——潘达(panda)。 湛月看着他黑白色的头发,略略有些出神。 这位是不是食铁兽的先人呢…… 就在湛月出神的时候,令很快就治疗好了潘达身上受到的伤,随后轻身一跃,离开了比武的场地。 主持人爬上擂台。 “让我们恭喜,这届玉门武者大会的胜者,已经出现!那就是,来自铁意六合拳门派的——潘达先生!” 潘达这个时候反倒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他摸了摸自己鼻子,讪讪地向台下欢呼的观众们挥了挥手,显得很腼腆。 主持人保持着热情的微笑,他高声问向潘达。 “那么,潘达先生,请问——你是否想要挑战咱们玉门的传说,咱们大炎的——武学大宗师,重岳!!!!” 好热情,太夸张了啦这个主持人。 湛月吐槽了一句。 潘达眼中露出一抹坚定,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来玉门,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就在他点头的瞬间,一道背手站着的挺拔身影出现在擂台上。 重岳的出场,瞬间就引起了比之之前潘达获胜更大声的欢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儿的观众基本都是玉门人,不少人从小听着重岳的故事长大,比起一个所谓的武者大会冠军,他们当然更喜欢重岳。 没有人觉得重岳这是喧宾夺主,就连潘达本人也没有这么想过。 潘达只是谨慎地紧盯着突然出现的重岳。 重岳依旧背手站立着,脸上平静的神色毫无动摇。 主持人非常有自觉地飞速下了擂台。 “此次比武,乃是以武会友,以求武学更高的境界,故而只分胜负,不决生死,点到为止。” “自然。” 听到潘达的回答,重岳终于是动了身形,他微微沉下重心,做出一个湛月熟悉的起手式。 湛月微微一怔。 “啊这,会不会有些太欺负人了?” 这正是这三天来,湛月看到过的,重岳从那竹籍中,学来的东西。 其名为—— “太极?” 潘达愕然。 潘达心神微微动摇,他所学的拳法,正是从太极衍生而来的,这种在大炎名声远播出的武学,衍生出来的功夫实在是太多了。 他不认为自己在太极的领悟上能比得过重岳,所以,在看见重岳做出那个起手式的时候,他才会感到动摇。 不过,到底是难得的武人,他很快就稳定住了自己的心神。 能不能打过,要打过才知道,要是未战先怯,别说其他习武之人看不起了,就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扫清心中的迷茫和畏惧,潘达的眸子死死注视着重岳。 “不过来么?” 重岳微微轻叹,随后身形以一种极度飘忽的姿态,几乎是“贴”着地面,迅速“滑”到了潘达面前。 潘达瞳孔微微一缩,仓促之下,他只来得及举起自己的拳头,按照千百次挥出过的样式,挥出。 年打造的指虎在他拳头上,迎着依旧灼热的太阳,熠熠生辉。 重岳手上并没有任何护具,也没有足以支持他空手与指虎对拼的武器,但他依旧不慌不忙,只是随意侧了下身,拳头便带着拳风擦肩而过。 潘达眼神一凝,并没有慌乱,而是果决地将自己挥出的胳膊一压,一道狠辣的肘击便朝着重岳身体而去。 “很果断的变招。” 重岳赞叹一声,轻飘飘地同样弯下自己的胳膊,肘了回去。 “好机会!” 潘达厉喝一声,另一只藏着的手带着无匹的劲风朝着重岳脑袋而去。 重岳对顶刚刚结束,正想回防之时,一股古怪无比的吸引力从潘达那一只被防下的拳头传来,虽然不大,但在这种时候确是关键无比。 看到重岳果然慢了一拍,潘达脸上一喜。 “有了!” 重岳微微一笑,身形诡异地一飘,像一张纸一样,顺着打来的拳头的劲风,顺势躲了过去。 “什——” “这个时候惊讶,不是一个好习惯。” 重岳的声音从潘达耳边响起,带着那股身为师长的温和。 潘达脸色狂变,立马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臂来防御。 但,重岳以一种玄妙的姿势,夹住了他的两条胳膊。 重岳肃然的脸庞露出一抹微笑。 “这样一来,就将军了。” “咔。” 潘达的胳膊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便软塌塌的软了下去,形成一个诡异的姿势。 潘达一脸苍白地向后“噔噔噔”地倒退了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上。 重岳收起架势,慢慢走到潘达身边,伸出手,只是轻轻一推,伴随着同样的一道“咔”声,潘达的手臂便恢复了正常。 “承让。” 重岳退后一步,做出一个标准的抱拳礼。 潘达嗫嚅着嘴唇,最后颓然地站了起来,对着重岳做出一个同样标准的抱拳礼。 “受教了。” —————————————— “没走出五招呢。” 年失望地念叨了一句。 湛月耸了耸肩。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重岳这家伙,在【武】之道上,可是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快了呢。” 湛月看得清楚,虽然说一开始重岳做出了“太极”的架势,但后头主动进攻的时候就没再使用过“太极”了。 这样就是说,其实这场战斗完全是重岳的普通状态,没有用出什么有名的招式,也没有特别地调用自己的身体,只是单纯的,完完全全的,在【武】上碾压了对手。 这样的碾压,也让对手完全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就连自家成名许久的招数,也只是稍微体现了一点,压根儿就没有能够展示出“铁意六合拳”的威力,就被干脆利落地击败了。 这样看上去简单至极的几招,就是如此体现着重岳的【武】的技艺之精湛。 “嗯,毕竟是大哥呢,估计单纯的只是武学上的比拼,他这辈子都不会输哪怕一招的吧。”年嘟囔了一句。 湛月微微一笑。 “话还是不要说那么满喔。” 因为,就在九十多年之后,有一个姓槐的武疯子,就凭借着自己平平无奇的血脉,千锤百炼的武艺,堂堂正正地在正面战胜了重岳一招。 不过,也只是一招。 所以。 湛月望向正在台上和潘达一脸温和交谈的重岳。 那一句【天下谁人武胜君】的评语,并没有半点错。 拳开国关意荡云,天下谁人武胜君。 第169章 丈原着贵 三日后。 距离武者大会结束后又过了三天,这三天以来风平浪静的,没什么波澜。 湛月站在玉门城口。 “一路顺风。” 重岳一丝不苟地站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是第一个向湛月告别的人。 “拜拜,到了京城记得叫那个臭棋篓子哪天带颉回来一块过个年。” 令跟着挥了挥手。 最后才是年,她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走到湛月身前,像个为远行的丈夫整理行头的妻子一般为湛月整理了下衣物,表情柔软下来。 “快去快回。” 她轻踮起脚来,有些羞涩地在湛月脸颊旁留下一吻。 湛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湿润,不由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安心留在玉门,等我回来。” 年点了点头,随后便退回到令的身旁。 令似乎是对她刚刚的行为感到有趣,年一回去就拉着年到一边去讲悄悄话去了。 湛月轻笑一声,随后转身。 “多加小心。” 身后突兀地传来重岳的声音。 “该小心的是那个臭棋篓子。” 湛月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但其人已不见了踪影。 —————————————————— 一周之后,京城关外。 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关前。 湛月抬头看向雄伟的京城关。 京城关,好久没来了,本来还想着应该会有些变化,但看上去和千年之前没什么两样嘛。 ——如果选择走水路的话,是不会经过京城关的。 湛月随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一张全新的脸便豁然出现。 他这回来并不打算弄出特别大的动静,把自己藏在暗地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湛月抬眼凝视了好一会儿关隘,才缓缓收回视线,迈步踏上官道。 官道上有许多的走夫贩卒,偶尔也能见到一些车队镖行,比之之前湛月在野外行走的时候,倒是热闹了很多。 毕竟是京城。 湛月摸了摸自己脑袋上长出来的两根龙角。 “借过借过!” 身后传来谁人的高喊。 湛月向后望了一眼,但啥都还没看清,就被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一个青年给拉着往旁边去了。 “噔噔噔……”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走得很急的马车队伍从湛月身前跑过去了。 “啧啧啧,”拉住湛月的青年咂舌,“这些人赶着去投胎吗?” 湛月这才看向这位“热心人士”。 是一名面貌英俊的鬼族,头上的独角很是硕大显眼。 湛月眨了眨眼。 湛月用空闲的左手拍了拍他拉着湛月右手手腕的手,但没能拍下来。 “哦哦哦抱歉。” 鬼族青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放开了湛月的手腕。 湛月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手腕。 “没事,我还得感谢你拉了我一下呢,这位兄弟,敢问尊姓大名?” 鬼族青年听到湛月客套性十足的话,露出一个豪爽的笑脸来。 “(东国语)炎国的人还真是有礼貌呢……(大炎语)我的名字是丈原着贵,是从南东国御机来的留学者,你呢?” 啊,果然是东国来的嘛,毕竟在大炎,鬼族还是很少见的嘛。 湛月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位丈原着贵,随后脸上挂起笑容来,“我名岳瞻,也不是什么大地方出来的人,来京城赶考,丈原着贵兄拉我一把,感激之情,还请让我在京城中略作招待以赔。” 听到湛月略显得有些文绉绉的话,丈原着贵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一抹困惑的神色,不过他好歹还是听懂了湛月要招待他这一回事。 “哦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豪爽地大笑一声,随后摸了摸自己肚子。 “我自从三天前遇到天灾之后,就再没吃过一点东西了,岳瞻老哥真是及时雨啊。”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呢,甚至还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自己的困窘境地呢。 湛月抽了抽嘴角。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湛月自然不会反悔,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叹了口气。 希望这人的饭量不是很大吧,年给他的钱不是特别多,可经不起随意挥霍。 —————————————— 京城,天玉台。 所谓的【天玉台】,正是这个时期的京城连锁规模最大,也最物美价廉的一家品牌餐馆。 湛月坐在丈原着贵的面前,一脸肉疼地看着这名豪放的鬼族青年把第二十三碗饭咽进肚子里去。 他看了眼丈原着贵依旧平坦的腹部,不禁腹诽。 真的有正常人能够吃这么多吗? 虽然说他也能吃很多,甚至比丈原着贵这会儿吃下的还多得多,但他早就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了,要是搁以前,他最多也就能撑下四碗干饭。 湛月心疼地看着那些光盘子和光碗,计算起这顿饭的开销。 100、300……1000…… 湛月不由再度摸了摸自己的钱包。 再物美价廉,也顶不住这么吃啊。 就在湛月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钱的时候,丈原着贵总算是吃饱了,他满足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 “(东国语)啊,总算活过来了,之前都快饿死了,一身都没有力气……” 原来之前拉住湛月的时候还算是【没有力气】吗,就算湛月没有认真使劲,那也是没能拍动你拉着手腕的那只手诶。 “(东国语)你活过来了,我可遭重了啊,早知道宁愿让那车队撞我一下,说不定还能讹点……” 湛月嘟囔了一句。 丈原着贵擦拭自己嘴巴的动作蓦然一顿。 紧接着,他眼里露出极其强烈的喜悦。 “(大炎语)岳瞻老哥,你会说东国话?” 湛月咂吧了下嘴。 “略懂略懂。” 虽然说没有在东国修正过什么扭曲,在那边没什么事儿好说的,但好歹活了这么久,东国人还是遇到过有一些的。 除了某些极度排外和偏远的地区,比如阿戈尔,这片大地上的绝大部分语言湛月都会说。 “(东国语)太好了……(大炎语)呐,岳瞻老哥,要不和我一起去见炎帝啊?就是去当翻译啊翻译,我的大炎语还不是特别好,其他人又都不知道死了还是怎么了,到时候要是我有些话要用东国话来说还请你帮忙翻译一下!” 他有些语无伦次,关于当今魏帝的称呼还极其容易让人误会,但湛月好歹还是听懂了。 湛月眯了眯眼。 “你是说,你要去靓见魏帝?” 丈原着贵高兴地点了点头。 “岳瞻老哥有所不知,我不是一个人来的炎国,还有其他人,不过,遇到了天灾,他们不知道死了还是怎么了,总之现在在京城的只有我一个人,哦哦哦,对了报酬,我保证,只要见到了炎帝,哦不,魏帝,报酬好商量!” 原来如此,是外交使团之类的吗,路上倒霉催的遇上了天灾,结果就只有丈原着贵这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愣头青留学生啊。 听上去像是个好活路,丈原着贵自己本来就会说大炎话,只是出于以防万一邀请的湛月,要是湛月真的只是一个来京赶考的书生,说不定就答应了,毕竟在考试前就给魏帝留下个好印象还是很加分的。 但,湛月又不是真来赶考的。 所以。 “恕我拒绝。” 湛月果断无比地拒绝了丈原着贵的请求。 “诶?为什么?” 丈原着贵怔怔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什么为什么,也不是担心报酬不够之类的问题,我拒绝只是出于我本人的一些不能向外人说的理由,还请你理解。” 湛月敷衍了一句。 不过,丈原着贵听到湛月的回答,倒是好好坐在那里,摸着自己下巴,好生思考了一会儿。 “(东国语)原来如此,是那种原因吗……(大炎语)我明白了,不过,就算拒绝了这个工作,也还请岳瞻老哥能够和我一路,在魏帝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对于大炎的学子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吧?” “这也不必了。” 湛月继续拒绝。 “啊,这样……”丈原着贵显得有些泄气,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好吧,岳瞻老哥,很感谢您的招待,饭很好吃,人很好,谢谢。” “不必客气,”湛月摆了摆手,“只是回报而已。” ———————————————— 湛月孤身一人站在【天玉台】门口。 他和那名来自东国的笨蛋鬼族青年分开了。 这是当然的,本来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湛月也没有那个意愿要和这名青年同行。 他来京城可不是来交朋友的,而是来办正事的。 湛月微眯上眼,放开了自己的感知。 作为【人类】对源石能量波动的感知,作为术式对复杂术式的感知,作为【终末的猎人】对整个环境的感知。 繁杂的信息争先恐后地涌入湛月的脑海,而后被湛月有条不紊地分解成对自己有用的情报。 北方皇宫的方向,一团迷雾,被复杂的术式包裹着,难以分辨出里面有什么;东面平民区,一些天师正在和商贩交谈,似乎在购买着什么;西面工农区,剧烈而暴躁的源石能量不分昼夜地涌动着,而后在精密的设备引导下,汇聚到人们想要它们汇聚到的地方——一片正常。 至于南面…… 湛月睁开眼,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衣人。 黑色的斗笠包裹住了眼前这道高大的身影,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直勾勾注视着湛月。 湛月神色漠然。 “南面的市集区,数之不尽的【黑子】在其中潜伏——望,埋这么多黑子,对自己的损耗不小吧?” 黑衣人淡淡开口。 “湛月,我想和你见一面。” 湛月挑了挑眉。 “哦,为什么?”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 “因为【岁】有异样,颉为朝廷所迫,恐怕有难。” 湛月眼底闪过一缕惊讶。 “颉?” 黑衣人点点头。 “如果你愿意帮我一把,就来南边的【贫民窟】来找我,我等你。” 话音刚落,这个被望操控的黑衣人便作势要走。 “等一下,”湛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你怎么看破我的伪装的?” 黑衣人的身形一顿,随后转身朝向湛月。 虽然他整个人的身形都被黑色的斗笠包裹,但湛月似乎还是感受到了那缕来自望的嘲讽。 “我们的异姓王的伪装确实高明,但奈何忘了自己身上那股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血腥味——怨气是骗不了人的,湛月。” 言罢,他纵身一跃,几个跳跃之间,便在楼宇之间没了踪影。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自己的身体。 “怨气……你还是认同自己是【巨兽】,而不是【人】么。” 湛月脸上露出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不屑表情来。 —————————————— 湛月离开【天玉台】后,半个小时。 “朝廷有令,封锁天玉台!” 随着一道厉喝,一队京城特有的【京卫】便纵马来到了天玉台的门口前,黑压压的人群堵住了大门。 刚好从里面想往外出去的食客们面面相觑,随后全都举起了手,自觉地向天玉台里面走去。 “这个……”天玉台的经理连忙从里面跑出来,来到京卫们面前。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官爷,我们天玉台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官爷。” 为首的京卫俯视着这名畏畏缩缩,急得满头大汗的经理。 “不必多言,朝廷有令,今天,在我们搜完整个天玉台前,谁都不准离开半步!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蛮横地塞在在经理手上。 经理忙不迭展开来画像,仔细看起来。 “嘶,这个……” “哦?你认识?” 京卫的眼神变得格外险峻起来。 经理吓了个哆嗦,他连忙解释起来。 “不是,我不认识,哦也不是,我认识,这人才在咱天玉台吃过饭,半个小时前就走了,我记得……嘶,这个人应该姓岳,呃,哦哦对对对,他那个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鬼族,说东国话,我这才有印象……我记得,那个鬼族说过自己要去找家客栈歇脚。” 京卫啧了一声,随后扭头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弟兄,示意了下。 一小队人翻身下马,拨开围观的食客,在整个天玉台里搜索起来。 “其余的,跟我走!” 京卫高喝一声,黑压压的人群便沉默地跟着他离开了天玉台门口。 看着这群瘟神总算是走了,经理松了口气,抹了把自己额前的冷汗。 他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些被留下来搜索的京卫。 那个龙族和那个鬼族惹了什么麻烦啊……连【京卫】这群瘟神都出动了。 经理暗自咂舌。 —————————————— 云祥客栈。 丈原着贵一脸懵逼地看着不由分说就一脚踹开了他房间大门的京卫。 “混蛋!”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出奇地愤怒起来。 “你以为你踹开的是什么啊!那扇门坏了,我可是要赔上好几百的啊铁咩!” 他似乎是意识不到来者不善这回事一般,痛心疾首地锤着地板,痛哭流涕。 “我好不容易用【留在客栈打一个月白工】这样混蛋的条件才换来的吃住环境啊!你这家伙!” 面对这般情感充沛,表现迟钝的丈原着贵,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京卫,也是沉默了片刻。 这家伙……难道看不见他们这么多人吗? 丈原着贵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好机会! 他怒喝一声,巨大的音浪霎时间笼罩住了所有冲到他房间里的京卫,让这些人齐刷刷愣了一下。 “嘭!” 丈原着贵一个后仰跳跃,径直撞破了窗户,健硕的身躯宛如流星一般向地面陨落,在又一声巨响中,地面成功多了一个大坑。 “坏了!” 京卫脸色一变,连忙冲到破碎的窗户前,也不顾碎裂的玻璃碴子,把住窗户的边框,往下看去。 在一片尘烟弥漫中,一道黑影极速掠过。 “*大炎粗口*,让人给摆了一道——”京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在高达七层楼的高度下,他也不敢随意往下跳下去。 他拿出一道符纸一般的东西,随后重重一摁,这道符纸便凭空自燃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头看向跟他一样有些懵逼的弟兄们。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分人抄近道去追!” —————————————— 京城南,市集区。 湛月一脸悠闲地慢悠悠走着。 嗯,这个小玩意不错,也不贵,可以买着到时候给年,嗯,这个玉镯子也不错,虽然说杂质很多,但大多都聚集在内侧,光看外表还好,但卖得太贵了,不要…… “京卫行事,闲人避让!” 就在湛月优哉游哉在市集区里满足自己消费欲望的时候,一道喊声突兀地传来。 湛月周围的摊贩和行人齐刷刷一愣,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要来了一般,拼了命一般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往旁边的店铺里挤。 “京卫?” 湛月有些疑惑,在他印象里,【京卫】这种存在一般来说可不会轻易出皇宫。 湛月皱着眉头,几个闪身之间,便来到了一处阁楼的阳台上。 难道说……魏帝注意到了望?还是……注意到了我? 湛月啧了一声,脑海中迅速构筑起那个名为【认知修改】的术式,笼在自己身上。 虽然说这个术式几次三番让他失望,但对那些跟湛月不相熟的人来说,这个术式的效果还是可以令人期待一下的。 “追!” 就在湛月做完这一切之后,一道厉喝便从空荡荡的街头一头传来。 湛月抬眼看过去。 嚯,好家伙,这一大片黑压压的。 引领在这人群之前的,便是一个疯狂逃窜的身影。 湛月眨了眨眼,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呜哇哇……该死的,我惹到你们哪儿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公道了?这里可是魏帝脚下,我劝你们还是作罢比较好哦,追了我几条街了,捕快们肯定都知道了喔?” “捕快?呵呵,前面的鬼族,我劝你还是放弃会有谁来帮你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乖乖跟我们走一趟比较好,就是圣上亲自下令要捉的你,还有那个岳瞻!” 湛月听到他们追逐中的对话,不由咂舌。 嘁,魏帝抽什么风,这一届的这么沉不住气?这就要捉他了?还有,他到底哪里泄露了啊?他明明对自己的伪装还是很有自信的啊? “呜哇哇……不管是谁也好,请让我从这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好不好,我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飞速跑过湛月所在的这一阁楼的鬼族青年鬼哭狼嚎着。 “你*大炎粗口*别跑了!再跑下去,我们可就要动用暴力手段了!” 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着的京卫们乌泱泱地跑过去。 湛月叹了口气。 也罢,那可怜的家伙,自己国家来交流学习的使者团不幸遇到天灾,失散了,也就罢了,这会儿还倒霉催的被他所牵连,被一大票人追着跑,真是有够倒霉的。 还是出手帮一下他吧,毕竟是由他而起的无妄之灾呢。 打着这样的念头,湛月的身形一花,而后转瞬间出现在还在鬼哭狼嚎的丈原着贵面前。 “前面的那位小哥快让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丈原着贵没认出来湛月,他只是便痛哭流涕边大喊着朝湛月这边冲过来。 “好吵,这场闹剧差不多了吧?” 湛月啧了一声,解除了自己的术式,随后,调用起自己身上涌现出来的源石能量。 “喝!” 他猛地向前一踏。 “轰——!” 一道夯实的岩石之墙从丈原着贵和其身后追逐着的京卫们之间飞速地升了上来。 “嗙叽!” “噗哟!” “停啊!别挤啊!啊啊啊——!” 岩石之墙后面传来不停的撞击声和惨叫声,想来京卫们是发生了踩踏事故呢。(无慈悲) “诶?” 丈原着贵愣了一下,但还没等他看清湛月的脸,湛月便一把拉住了他,几个闪转腾挪之间,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嘭——!” 阻拦追击者的岩石之墙在一声巨响中碎裂一地。 “呼,呼,呼……” 为首的京卫恶狠狠地放下拳头,抹了把刚刚撞在墙上时流出的鼻血。 他的眼中终于升起了一抹怒火。 “允许攻击,今天必须给老子把那俩逮到!” “可是队长,上面不是说……” “允许攻击!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 阴影中,一个黑衣人啧了一声。 “麻烦。” 他转身离去。 看来今天之内,湛月是没什么空来找他了。 第170章 内幕 “呼,呼,呼……累死我了……” 在湛月带着丈原着贵到了一个偏僻的建筑工地里后,这名高大的鬼族青年便一下子松了口气一般,也不管屁股下那些工地上常有的白灰和泥浆,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喘气起来。 看来确实是累坏了。 京城很大的,如果丈原着贵真的是硬生生在一群人的围追堵截下跑了好几条街的话,如果是那几条长街,换算下来,那也是跑了将近一百公里了。 湛月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叹了口气。 “我说,丈原着贵老弟,你如果没做什么的话,何不让那些京卫把你带走呢,当今的魏帝虽然称不上什么圣明皇帝,但也不是个昏庸无能之人,不会怎么样你的吧?” 丈原着贵喘过气来,听到湛月的问话,这才抬头看向湛月。 他认出来这是跟他有过一饭之缘的“岳瞻”。 “唔……” 他苦恼地思索起来。 “可是,他们可是直接踹开我客栈大门的凶恶人员诶,我哪能束手就擒啊,天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我啊?万一遇上那些蛮不讲理的,屈打成招的,我没罪不也得背上罪吗?” 湛月再度叹了口气。 也是,正常人肯定会是这么想的吧。 面对自己无法抗衡的暴力机关,上来就要捉自己,而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会担心自己被冤枉实属正常想法。 那些京卫的行事太霸道了点,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也是理所当然。 湛月咂吧了下嘴,看向丈原着贵的眼神中带上一抹思索。 这个鬼族青年他肯定不能带在身边,说到底,这个家伙跟他也没多大的关系,也就是在进入京城之后同行了一会儿,而湛月要在京城调查的那些事儿也不适合让一个东国来的使者兼留学生知道。 但是要是现在把他丢下不管,那些被他摆了一道,有些气急败坏的京卫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痛揍丈原着贵的机会吧。 想到这里,湛月不由有些为难起来。 啧,算了,反正只是一个“路人甲”,他或许就不该多此一举,把他从那些京卫的追捕中救下来。 湛月想要狠下心,但一股莫名的烦闷却突兀地出现在他心头。 “啧。” 湛月啧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烦躁。 丈原着贵看到湛月这副表现,回想起“岳瞻”也是被追捕的对象之一。 他没做过什么坏事,但…… 他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瞅了湛月一眼。 “那个,岳瞻老哥?” “说。” 湛月晃了晃脑袋,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心中盘旋的烦闷给甩出去一般。 丈原着贵堆着笑脸站起来。 “呃,那个,您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吧?不是吧?求求您不要告诉我,您是什么大炎百年不遇的罪恶之人啊!” 湛月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随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丈原着贵。 “我?罪犯?” 湛月无语,心头的烦闷都被这股无语的情绪冲淡了不少,他果断地摇了摇头。 “与其说我是罪犯,不如说我只是一个不愿意被当朝人士在京城见到的政治人物罢了。” 丈原着贵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下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激动。 “难道岳瞻阁下是那种被小人污蔑的大才之人的设定?噢噢噢噢,那可真是太劲霸了!” 你又在莫名其妙激动什么啊?果然是被那些漫画文化给摧残了吧? 湛月在心里无力吐槽了一句。 随后,他仿佛是放弃了什么一般,耷拉着脸,环抱起双臂,站在丈原着贵面前。 “救都救了……(就当是为了以前对路人甲们的补偿好了)总之,我现在不能被那些人带走,你贸然出去,可能会遭到愤怒的他们的攻击,但是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也不想一直保护你,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有什么打算。” 湛月说了一大通。 丈原着贵听到湛月的话,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随后苦笑出声。 “岳瞻老哥,我好像只有躲起来,等风头过去了,再主动去自首这一条路吧?” 湛月瞥了他一眼。 “这风头估计会持续不少时间,光躲可不成。” “看来两位是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了呢,嗯?介意我擅自给个建议吗?” 就在湛月和丈原着贵交谈的时候,一道同时包含了稚气和成熟的语气的声音从湛月所在的这一楼层之上传来。 湛月和丈原着贵齐齐一愣,随后都是条件反射般地警惕起来,视线默契十足地看向上面。 “嘭!” 随着一声巨响,坚实的水泥天花板碎成块状物,在一片尘灰激荡中,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中间。 湛月嘁了一声,放松了警惕。 “你不是呆在北方吗?这会儿又冒出来趟这一趟浑水。” 尘烟散去,老天师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丈原着贵视线中。 诶?一个少女? 老天师哼了一声。 “望那臭棋篓子给我通了通气,让我知道了你来京城了,哼,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吧?” 湛月耸耸肩。 “反正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极其笃定这一点。 无论这场聚集在京城的风暴是什么,在原本的时空里,这会儿都没有发生什么超出预料的事。 【岁】没有破封而出,颉没有死去,望也还会老老实实在京城再待上个几十年。 “真亏你能这么自信呢,”老天师瞥了眼正好奇地看着她的丈原着贵,“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对了,这个东国人怎么处理?” 仿佛是听到了某个可怕的词一般,丈原着贵一下子跳了起来。 “处理?诶诶诶……什么处理?是要杀人灭口吗?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吵死了!” 老天师瞪了这个跳脱的鬼族一眼,极其恐怖的气势一下子压倒性地将丈原着贵的鬼哭狼嚎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湛月叹了口气。 “这个家伙是受了我的牵连,算是无妄之灾,还是把他平安送去和魏帝见面吧,这事儿就你来办咯?” “喂,我可不是你的仆人,别指使我。” 老天师不爽地撇了撇嘴。 “拜托拜托,帮个忙。” 湛月毫无诚意地双手合十,对着老天师拜了拜。 老天师呲了呲牙,随后冷哼一声。 “行行行,那我去去就回,这个鬼族不能听接下来的正事,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记住,在我回来之前,别相信任何人的话。” 老天师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以一种极度认真的神情,注视着湛月的眸子。 她抿了抿嘴。 “你知道我没理由骗你,也没理由害你。” 湛月挑了挑眉。 “唔……好吧,我答应你。” 老天师确实是站在他这边的——在湛月不危害江山社稷,不危害百姓的情况下。 他再怎么说也是天师府的元老级人物,正经来算,老天师都该喊他“师伯祖”呢。 ———————————— 十多分钟之后。 湛月靠在墙边,微闭着眼。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响起。 湛月睁开眼。 他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东西”。 是的,东西。 这是一团黑色的气雾,在空中扭曲着,形成了一个畸形的人形,在应该是脸部的位置上,三点血色的红光闪烁。 湛月冷淡地啧了一声。 “先是望,然后是老天师,后是【岁】,今天可真是热闹。” 【岁】脸上的红光裂开,诡异的血色红光照耀亮了整个略显昏暗的工地。 “湛月,你阻止不了我。” 混沌的声波回响,这不属于这片大地上任何一种语言,甚至以人类的声道都不可能发出这种令人发自内心厌弃的声音。 湛月面无表情。 “哦?是么?这回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无法脱困,你哪来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 【岁】嗤笑一声。 “就这些无能的虫孑?它们甚至不能察觉到我这一缕意识的飘荡,在我看来,如今的大地太软弱了——湛月,你看不了我一辈子,我的生命生涯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我迟早会出来的。” “呵呵,”湛月同样回敬以嗤笑,“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岁】并不恼怒,祂脸上的红光只是愈发鲜艳。 “这回你来了,我认栽,下回,下下回,哪一回你不在了,跟着那个虚假的家伙去了星空,我就会出来的,我会向炎讨债的。” 湛月微眯起眼,他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缕从松动的封印中飘荡出来的一缕意识。 “我在不在,你的结局都是注定的,【岁】,来自星空的你,和身为异乡客的我,对于这片大地来说都只是过客,咱们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随你怎么说,那些渺小虫孑满脑子无聊的内讧权斗,只有寥寥几个个体勉强看得上眼,这样的它们,我并不认为能比得上千年之前的那些可恨的家伙。” 形成【岁】身躯的扭曲黑雾剧烈波动起来,祂似乎感到离奇的愤怒。 湛月漠然地看着祂。 “所以,你来找我,只是来投降的吗?” 【岁】怔了一下,随后咆哮起来。 “湛月,大炎——无耻之徒!我,这般伟大的存在——” “屁放完了就滚。” 湛月拔出腰间的剑,一缕寒光流转在剑锋之上。 【岁】不甘地再度低吼了一声,随后身形猛地炸开,黑色的雾气充斥了整个工地,等到雾气消散之后,【岁】已经不见了踪影。 湛月收回长剑。 “嘁,都能跑出来作妖了,真该去加固一下了。” 湛月微垂下眼帘。 【岁】的一缕意识跑出来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历史上,这种事出现过不少,大多数情况下,最后都是京城的天师们联手再度加固一下封印就成。 想来这一次的情况也差不多,差不了多少——但是,望口中的,颉被胁迫…… 啧。 麻烦。 湛月是想不到加固个封印哪里还要用得着胁迫人家岁相。 又不是重新布封,只是在历代前人的基础上修复术式,也就是规模大了点,术式复杂了点,这种事情,让老天师和还在天机阁里镇守的那几个随便过来一个都能主持的吧。 该去亲眼看看,了解了解情况。 ———————————————— 半个小时后。 老天师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湛月眼前。 湛月放下环抱着的双臂。 “魏帝没留你?” 老天师撅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那个家伙这回可不需要我,长大了就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看着真欠揍。” 湛月抽了抽嘴角。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候的魏帝——也就是魏彦吾他爷爷,在小的时候,曾经跟着老天师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术法。 所以,老天师才会用长辈的语气这般说魏帝。 不然,面子上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嗯……”湛月摸了摸下巴,“刚刚有个意外的客人来了,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老天师一怔,随后疑惑地四处看了看。 “望?” 湛月摇摇头。 “是【岁】,准确来说,是【岁】的一缕意识——不过祂是来投降的。” “哈?” 老天师的视线落在湛月腰间的长剑上。 “你这家伙不会是偷偷摸摸揍了祂一顿吧?” 湛月耸耸肩。 “没有。” 老天师咂舌,随后晃了晃脑袋。 “算了算了,那个讨人厌的东西不提也罢,反正只是一缕意识——说到这回加固封印,我知道一些内情,我觉得你理应知道。” 她看上去相当认真。 湛月微微一笑,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感激不尽。” 说实在的,他已经好久没有在知晓情报的情况下开局了,难得有人要把事件内情一五一十告诉他,倒是有些感动。 —————————————— “你也知道,那小子学过一点术法,在术法上也有些天赋,所以,在遇到封印松动的情况的时候,他做主去观察了下现在的封印,觉得这样代代加固下,后人再加固会越来越麻烦,难度也会越来越大,索性便想用一个稳定性更佳的封印取代现在的封印。” “咱们天师府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研究这方面,但在你不出面的情况下,研究出来的术式虽然在【外壳】上确实要比千年前要优良很多,但却对接不了【内层】的时空术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天师用幽怨的眼神瞪了湛月一眼。 “普通的方式行不通,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权能】上面。” 权能? 湛月微微一怔,随后便紧皱起眉头,出声。 “颉的权能是【字字成谶】……他是想要在哪儿用到这权能?” “连接。”老天师毫不犹豫地回答,“刚刚也说了,我们最大的问题一直都是在如何让我们改良的外界封印对接你和最初的真龙在千年前设下的时空封印,如果用上权能,加上我们的术法,理应可以做到强行对接。” 湛月这个时候听明白了。 打个比方,将封印比作代码,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表层设计,一个是底层逻辑;对于维护这代码的程序员来说,历代前辈都是在原先就有的代码上继续添加代码,这样就导致了这代码在代代的维护中成了一座屎山代码,而现在的魏帝就是想要把之前所有的表层设计删除,而后添加自己稳定性更优良的代码。 但有个问题,就是他做的表层设计无法做到和这个代码的底层逻辑对接,而且光凭靠他的力量无法做到修改底层逻辑,于是,他就会寻求规格外的东西——作弊。 用权能这种无法解释,无法解析,蛮横无理地在现实中发挥奇妙力量的东西,强行让两个不同的东西对接。 但是,有个问题。 “要是说用其他的巨兽的权能也就算了——用岁相的权能算是什么烂点子啊?用本来属于人家的东西去对付人家,是生怕【岁】脱困得不够快吗?” 湛月指出了这个计划的最大的不合理之处。 老天师叹了口气。 “你说的这个问题,他们当然想得到,但是,其他的巨兽不可能替大炎朝廷做事,让自己的存在根源有损,只有岁相在朝廷的掌控之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后头更改了自己的设计。” “先加固更新现在的封印,而后再把自己设计的稳定性更高的封印送入【外壳】和【内层】之间,将现在的两层封印变作三层封印,这样,即使没有起到作用,也万无一失。” 老天师讲得嘴巴都有些干了。 湛月微皱着眉头。 “那颉呢?他们就这么无视了颉的损失?” 老天师无奈叹了口气。 “湛月,朝廷从来没有把岁相当成过‘人’,你知道的。” 湛月嘁了一声,随后向工地外抬腿走去。 “这种注定没有用的计划,不该有任何人为此被牺牲。” “喂,湛月!” 老天师连忙追了上去,喊了湛月一声。 湛月没有回头,他身形一花,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老天师苦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麻烦,湛月这种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啊。 明明只要拜托她去和魏帝说明道理就好了……大不了就拿整个天师府的天师要挟呗,总比直接冲到人家脸上暴揍人家一顿然后抢人好吧。 —————————————— 市集区,【贫民窟】。 所谓的【贫民窟】其实并不是说是真正的那些穷困潦倒之人的聚集地,而是指坐落在市集区里的一处黑市。 这处黑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初代魏帝,也就是第二位真龙上位的时期,所以,虽然说是黑市,也确实没有谁管辖,里面也进行着很多灰色交易,但却从来没有谁在朝廷上提出过要打击扫清【贫民窟】的建议。 湛月站在街道正中央。 四处投来的平淡视线提醒着他,望对这处黑市的掌控到了何种地步。 湛月突然咧嘴一笑。 “望,出来,我答应和你一同去营救颉。” 话音刚落数之不尽的“平民”便从街道的各个角落默默走了出来,簇拥着湛月,静默地站立着。 人群默然,一直等待一道身影的到来。 湛月漠然地看着从自主分开一条道路的人群中走来的望。 ——【望】。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今天可真是热闹的一天。” 望语气平淡,但嘴角却勾起一点弧度。 “我倒是很好奇,如果你废了那么大功夫,我却没有来,你会怎么做。” “那自然会有另一番棋路。” 湛月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封印加固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但颉不能就这么白白把自己的权能送出去——你有什么计划,尽管说吧,现在我暂时站在你这边。” 听到湛月的话后,望微微一笑。 “看来老天师什么都和你说了,那么,我的,请吧,里面说话。” 湛月感到一股恶寒,但看着望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 皇宫。 魏帝垂眸看着站在下面,左顾右盼,一点敬畏之心都没表现出来的丈原着贵。 “老师把你送过来,让你完成自己身为使者的使命——东国人,在皇宫内左顾右盼只会消耗我的耐心。” 丈原着贵打了个机灵,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圣上息怒,呃……这个……圣上,光严派咱访炎,实乃有一事相求。” 魏帝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并没有因为丈原着贵略显无礼的表现而生气。 他只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垂眸看着。 “有何回报?” 丈原着贵弯下腰,做了个不太标准的鞠躬礼。 “光严愿意用一座白银矿以及一个和最初的真龙有关的消息作为回报。” 魏帝眼底流露出一抹意外。 前者还好说,后者…… 他沉住气,但身姿微微回正。 “朕同意了,何事相求?” “联姻、海上防卫、源石病。” 丈原着贵抬起头来,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 魏帝沉默了一会儿。 “细细说来。” ———————————————— 湛师练无聊地在京城乱逛着。 唔,完全没有湛月的消息呢,果然是跟丢了吧。 唉,原本还以为终于要结束了呢。 真是命运弄人。 想着自己之前好几回也差点能找到湛月,但都擦肩而过了,她就一阵郁闷。 “都让让,都让让。” 就在她郁闷的时候,身边传来捕快们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随后低调地混在人群中,让开了道路。 捕快们很快就从道路中间穿过去。 “这是在干什么啊,一天天的……” “之前还有京卫出动了呢。” “这是出了啥事啊?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跑进京城了吧?” “嗨,别听那些小道消息乱说,我哥哥邻居的小三的哥哥的爸爸的大侄子在衙门做事,听说是在抓一个叫‘岳瞻’的人,倒也不是什么罪犯,上面的人要求的是不允许伤害,懂了吧?” 听着耳边人群的议论,湛师练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惊喜。 “岳瞻……” 她如梦似幻地呢喃着。 她知道,湛月的化名一般都是这个。 她没有找错。 她终于要迎来这一天了吗? 第171章 谋反 湛月跟着望向黑暗的小巷子中走去。 随着望在小巷子里左拐右扭,湛月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南城区了。 “这是去哪儿?” 一片黑暗中,湛月凝望着走在前方的望的背影,不由发问。 望的脚步不停。 “钱家。” “钱?”湛月皱了皱眉头,“谁?” 望这个时候才停了下脚步,转头看了湛月一眼。 “你不知道?唔……也对,是我理所当然了,”望微微一笑,“钱家,当朝的太傅正是他们家的家主,其名为:钱穆良。” 钱穆良? 湛月心底顿时产生一股熟悉感。 等等,这不就是那个“小钱”的老子,也就是那个说要回报年当年相助恩情的“老钱”吗? 湛月不禁咂舌。 在武者大会开始之前,年当时还说要和湛月一块儿来京城,结果没想到“望”也在京城之事里掺和了一脚,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正如之前湛月和年还答应了那个护送他们到玉门城的小队长的委托一般,那个小队长的儿子李达。 估计是在第一日就淘汰掉了,导致湛月和年根本没在后两日的对抗中听见过“李达”这个名字——所以这事儿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但没想到,现在却在这里听见了“钱穆良”这个名字。 而且——没想到是当朝太傅呢。 但是,和望掺和在一起,啧啧。 ——还好没让年一块儿跟着过来。 湛月脑海中飘过这样一个想法。 也许是看到湛月脸上有些异样的神情,望出声问道:“你认识?” 湛月撇撇嘴。 “说不上认识,只是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好歹是当朝的太傅,有所耳闻也正常吧?” 望不说话,只是盯了湛月一会儿,随后便径直转过头去,沉默地带起路来。 “怎么,害怕出变数?放心好了,现在的话,我确实为你所驱使,反正我们的目的一致,不是么?有聪明人给我出主意,比我自己蛮干好多了。” 湛月跟了上去。 望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带着路。 看到望这副不打算和湛月再交谈的样子,湛月耸了耸肩,也止住了嘴。 —————————————— 在黑暗的小巷中约莫走了两个小时。 看见不远处的一点光亮,湛月眯了眯眼。 这里已经很靠近皇宫区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 这条小巷——在设计上来说,是不会被允许的吧?也就是说…… “是【神笔马良】。” 似乎是察觉到湛月的想法,走在前面一步的望淡淡开口。 湛月啧了一声。 “你运用得倒是比本人要灵活啊——而且,别让我警告你第二次:不准窥视我的想法。” “……嗯。” 望答应得倒是挺快,两人的短暂对话就这么停止了。 在走出这条被望画出来的通道的最后一步之时,望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湛月。 “我们和钱家不是完全的同路人——他们也不了解关于你的事,一会儿少说话。” 湛月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看了看望,又看了看眼前近在咫尺的钱家大门。 “你在算计什么?” “钱家和王家不对付,两家争太傅的位子,一直从三百年前争到现在,这太傅的位子一直在他们两家之间转悠,但,最上面的不想再看见他们了。” 望及时地止住嘴,说到这里已经够了。 湛月嘁了一声。 “你们这些家伙玩得真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魏帝打算借你的手除掉钱家?而你打算借着这股被魏帝亲自送到你手上的刀子反过来给朝廷一刀,事后再把钱家推出去,自己脱身?不过,那王家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望温和地笑了笑,迈步走出这条黑暗的通道。 “我自有对伟大的湛王来说上不得台面的诡计。” 湛月冷笑一声,跟着迈步出去。 身后的黑暗小巷在一瞬间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个各怀心思的家伙身上,为他们遮掩去各自眸中的深邃暗色。 —————————————— “欢迎,欢迎回来——噢,望先生,这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武夫吧?看着倒是俊朗,就是身上没什么肌肉啊。” 湛月和望面前,正站着一个魁梧的老者。 他的左眼紧闭着,微微凹陷了进去,脸上皱纹很深,裸露出来的双臂和脖颈上都有着狰狞的伤口,头上的两只灰白狼耳紧贴着头皮。 ——钱穆良。 鲁珀人,京都钱家的家主,当朝的太傅。 也是几十年前在玉门为大炎抛头颅洒热血的戍边将。 湛月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钱穆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钱穆良略带着一点敌意的话而动摇半点。 他知道,这股敌意和警惕是针对望的,而不是他。 所以,不需要他说话,望自然会反击。 果然,望微微一笑。 “太傅怕不是忘了,自己的左眼是被谁给夺走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半点肌肉的武夫’吗?” 钱穆良脸色一沉,表情不太好看。 他的左眼是被一个术士夺走的,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术士和湛月的战斗方式差不多,都是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加强自身,进而展开战斗。 “哼,”钱穆良冷哼一声,“望先生也莫要忘了,现在是谁在辅佐谁!” 望脸上的笑容愈发虚假,他微微弯腰。 “当然了,我不会忘的——陛下。” 湛月眉头猛地一跳。 钱穆良脸上的阴郁表情在那两个字出口的刹那转阴为晴,变得极为高昂和甜蜜。 “呵呵,这样最好,事成之后,那个女岁相我自然会遵守承诺地放走。” 望优雅俯身。 钱穆良过来迎接他们似乎只是为了看湛月一眼,在两人的谈话结束之后,他再度瞥了湛月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等到他走了好一会儿后,望这才转头看向湛月。 “蠢货总是自以为是,不是么?” 湛月啧了一声。 “你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 望举起左手,伸出食指,慢慢摇了摇。 “不不不,我只是推了他一把。” 湛月盯着望的眸子良久,随后叹了口气。 “……算了,跟我没关系,我要做什么?就干等着吗?” 望脸上的笑容霎时从虚假变得极为真挚。 “你可是最后的王牌,现在丢出去,只为压住那些小牌,可不是智者所为。” 湛月这个时候想起老天师来,那个老顽童,他也许该留个心眼。 他微微低头,眼中闪过一抹思量,随后蓦然抬起头来,注视着望的眸子。 “——我到时候到底要对付谁?” 望脸上的笑容微微变得扭曲起来。 “第二位真龙的意志。” —————————————— 夜。 湛月和望并没有受到钱家任何一位仆人的照料,或者说,整个钱家,除了钱穆良外,就没人敢和他们两人交流,整个钱府的气氛显得极其压抑。 不过,这也就是那个钱家的小公子还在外面浪吧,不然,以湛月对那个“小钱”的印象,这儿应该不至于这么冷清。 湛月并没有被安排房间,理所当然的,他这几天估计得和望住同一个房间里。 于是。 阁楼最顶楼,角落里的房间。 湛月和望沉默地看着从天窗破窗而入,身上燃着白色火焰的老天师。 道道夜风从被打烂的天窗倒灌进这个狭小的房间。 “老天师,好久不见。” 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令人恶心的假笑来。 老天师看到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臭棋篓子,几天前你的线人,哦不,你的黑子才跟我见过面,少来套近乎——你,赶紧的,把你脑子里对湛月打的歪主意给我消了!还有你,湛月,别跟着这家伙鬼混,我一样有法子救颉。” 老天师的脚底升腾起一抹散发着恐怖热量的白色焰浪,极致的光和热在一瞬间散发出来,几乎就要把整个房子点燃。 湛月看向老天师。 “当今的魏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一心想着干出点什么的,固执的,很有他们家族特色的小混蛋。” 老天师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从说服的角度出发,他放归颉,放弃自己优化封印的计划的可能性有多高?” 老天师咬了咬牙。 “20%——我可以用天师们的不合作要挟……” “停一下,”湛月苦笑一声,“老伙计,咱们都知道,你这么做无异于打他的脸,告诉他这么一个信息:‘湛王比魏帝要重要’,就算这次他妥协了,你觉得这之后,你的处境会很好么?就算你不在乎,那些跟着你搞事的天师呢?” 老天师彻底沉默了下去。 她的眼底闪烁着极度不甘心的火焰。 望轻笑一声。 “看来,湛月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很明智,”他看向湛月,一双英宇的眉眼中满是笑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尊敬的王。” 湛月皱了皱眉头,对于望的这副模样,他觉得有些恶心。 逢场作戏,惺惺作态。 老天师呲了呲牙,随后仿佛是彻底升起了小孩子脾气一般,她身周缭绕着的白色焰火猛地膨胀起来。 “不管不管不管!湛月你今天不跟我走,我就打得你跟我走!” 望呵呵一笑,不急不缓地开口。 “这里可是当朝太傅的家哦,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在用术法遮掩,但是,如果真动起手来,一定会被人察觉的吧?本来违抗帝命就是大罪,再加上个袭击太傅的罪名,恐怕魏帝真会升起要除掉你的心思哦?” 而面对着望这种“好心”的劝导,老天师猛地攥紧了拳头,眼底升腾起一抹怒火。 “这些恶心人的权谋之争,我从来都明白——但正因如此,湛月!” 她大声喊了湛月的名字。 她的表情极度认真。 “如果你真的按照望的计划走下去,你会永远失去在大炎生活的权利的!你是大炎的异姓王,你不该被这个国家彻底遗忘!” 所以,老天师插手此事,只是为了湛月考虑么? 本来她没必要管的,她只要能在北方坐镇,看好邪魔,任何人,包括魏帝,都不能挑她的毛病。 但是,她就是为了别人,为了湛月,选择了趟这一趟浑水。 不过…… 在现实时间点,湛月前往京城的时候,老天师是选择了观望——但那也是没能预料到湛月会直接把魏彦廷给宰了吧,那这么看来…… 湛月看向望。 “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把魏老三的报复给挡下来吧?还有,你真想干死魏帝?” 望脸上的笑脸愈发甜蜜。 “不会的,怎么会呢,好歹你也是我的妹婿呀,我怎么可能忍心呢?” 湛月脸色一黑。 望心底莫名闪过一缕忧虑。 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没有按照他推演的“棋路”来走——湛月怎么会知道那个第二位真龙在其后代帝王身上留下的那个东西……不过,眼下看来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过要让湛月帮他抵挡那个东西,无所谓,他只要耐心点,再等一会儿…… 老天师神情严肃。 “我受罚,那也只是受罚,要是望成功了,这大炎就要变天了——湛月!这贼人口蜜腹剑,你看不出来吗?!” 看样子她真的很着急。 跟现实不一样,当时她知道京城里已经有重岳和令这俩在了,而且望也不打算要魏彦廷的命,只要湛月不发电,不会闹出特别大的事——这回可是她真真切切知道望这个疯狂的家伙做出了怎样的计划。 湛月看向望的眼神渐渐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望不告诉他确切的计划,他之前还没怎么觉得哪儿有问题,但现在看来,估计问题很大啊。 湛月是怎么都没想到,几十年后的望都没想过对魏帝本人动手,这会儿刚开始和大炎朝廷有些不对付起来,就会想着直接要人家命了。 也对,这会儿的望估计也没和朝廷怎么正经交过手,对对手的评估有些偏颇也是正常…… 湛月想到这儿,看向望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样。 望察觉到这一变化,他露出一个极其无奈的表情,啧了一声。 随后,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一般,他有些沮丧地看向老天师。 “喂老太婆,能告诉我,你怎么摆脱那些被我引过去的禁军吗?虽然说那些家伙已经被钱穆良腐化,成了那个蠢蛋的私军,但好歹明面上还是属于皇帝的近卫军,你应该不会对他们动手的吧?” 老天师冷哼一声。 “禁军的手段虽说不错,但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一群【卒】就想吞下【相】?” “哦,自比【相】么?” 望微微一笑。 他的微笑逐渐扭曲起来,弧度逐渐扩大,直到显得怪异不堪。 “那么,【相】和【士】都在这里了,【帅】的身边,是不是空虚了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天师和湛月的脸色齐齐一变,紧接着,他们身上齐齐升腾起属于强大术士的那种剧烈的源石能量波动。 “望——你骗我?!” “该死!我说钱家和王家怎么都没人……” 湛月和老天师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虽然对象不太一样,但他们的话中无不包含了同样的情感。 ——愤怒。 望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消失,他耷拉着眼帘,一脸的冷漠。 “想想,被提前送入红方内线的【黑子】,也该动手了——所谓的棋局,所谓的战局,就是这样的啊,两位,想要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不耍点小花招,在绝对想不到的时候出招,怎么获胜呢?” 说着,他悠闲地在一片火海中坐下。 “这具身躯只是一个【黑子】,你们想要拿来泄愤随你们的便。” 而后,他仿佛无视了老天师择人欲噬的眼神,径直看向湛月。 “湛月,你还是从始至终只想着自己,真自私啊——这大炎乱不乱,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湛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激荡起的怒气。 他闭上眼,随后猛地睁开眼,血色的光芒在无尽的白色火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当今魏帝这么容易死掉,那也只能说明他的无能——两家早被忌惮的世家,就想推翻真龙的帝朝?” “哦,是吗?”望脸上的微笑依旧不变,“湛月,你知道吗,在实施今天的计划前,我还特别担心你不被我引来呢,这样事成之后,我的罪名可就不好推给你了——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胜券在握吗?” 他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的战果。 “钱、王两家世家腐蚀了将近一半的禁军,这一半的禁军足以拖住整个京城的捕快和剩余的禁军,而那些从全国各地来到京城的天师里,几乎80%都是我的人,要不就是我的‘黑子’,加上我事先在那个魏帝身边安插的那几个身为太监的‘黑子’背刺,我怎么输?” 老天师张了张嘴巴,但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这么看来,那魏帝确实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随时都有死去的风险。 “所以,”望手指戳在自己的嘴角,拉着它往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将军,死局无解。” 但是,面对如此胜券在握的望,湛月却只是笑了出来。 “你,完全不了解大炎呢。” 湛月的笑声渐渐带上了一抹嘲讽的意味。 “大炎的气运未尽,朝廷春秋鼎盛,如果只是你暗中作乱,魏帝怎么可能死去?” 湛月缓缓拔出剑。 一点寒光闪烁而起。 “能在大炎承平之时,动摇国本的,只有同样深受大炎气运庇佑的人。而你,很不幸,你不在其列。” 看到湛月脸上冷漠的表情,望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气运?那种玄乎的东西,我会相信吗?” 他猛地站起来,眸中的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湛月只是冷漠地扬起了剑尖。 “被利用让我很不爽,而且,你还想嫁祸我吧?” 老天师似乎也被湛月的冷静感染了,她眼底的慌乱渐渐消失,而她看向望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望“嘁”了一声。 “咱们走着瞧,命运,气运,这种无稽之谈,我从来不相信。” 他猛地往自己太阳穴砸了一拳,随后身体软倒在地。 他自杀了,准确来说,他操纵着这一枚【黑子】自杀了。 湛月冷哼一声,收回剑。 他皱着眉头。 他的到来……果然还是改变了什么啊。 他很确定魏帝死不了,这场叛乱很快就会被镇压下来,甚至连史书上都懒得记录。 因为,在大炎,【社稷气运】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在未来会发生的“原剧情”里,望和绩想要对【岁】动手,对朝廷有所谋划,都得先去大炎各地采取气运,织成一件“山河社稷衣”。 估计,望也是在这一次的谋划和阴谋中才真实感知到了这些东西的吧。 不过,估计在原时间线中,望的计划虽然失败,但这家伙肯定是嫁祸成功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再在京城安然无恙呆上个几十年。 说起来,他这个时候,为什么对大炎朝廷动手呢……而且一动手就是下死手。 湛月思索了片刻,随后放弃了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思考,想出来对现在的局势也没什么用处。 老天师收起火焰,拉了拉湛月的胳膊。 “喂,湛月,你刚刚说的‘气运’……真的?” 说来惭愧,她这些年一直在北方对抗邪魔,都没有仔细研究这些东西,所以不太了解呢。 “真的,望那个家伙注定失败。” 湛月回复了一句。 “……那,我们还要去皇宫看看吗?” 老天师皱着眉头,看向皇宫的方向——明明钱家和皇宫离得很近,但这会儿皇宫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想来是被什么术法遮掩了动静。 “不用了,”湛月坐下来,揉了揉脸,“既然望那个家伙都自己选择和我们摊牌了,那我们就是赶过去也只是收尾,皇宫里的叛乱应该都差不多被镇压了。” 他抬头,从碎掉的天窗看向夜空。 “——魏老三后手都没出来,那个家伙差不多失败了。” 老天师抬头看了眼夜空,神色复杂。 “嗯……不过,湛月,你怎么知道那个的?” 湛月微微一怔。 “哦,没啥,魏老三和我说过。” 他随口敷衍了过去。 总不能说他亲手砍死过一个,触发过一次吧? 第172章 东有蛮鬼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六个小时前。 皇宫内,魏帝在接见了丈原着贵之后,便一脸疲惫地离开了议事厅。 他独身走在皇宫内,周围的小太监和侍女们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竟然径直无视了在皇宫内四处闲逛的魏帝,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唉……逆贼……大伴,你说,下一任的太傅要怎么选?” 魏帝一边揉着自己眉心,一边自言自语着。 他瞥了眼自己脚下的影子。 “是么?那样也好,天下才子何其多也,这世家的人终归用着不放心。” “那那个岁相怎么处置?谋逆之罪,朕可不能当看不见。” …… “放过他?唔……啧。” 似乎是得到了不符合心意的回答,魏帝撇了撇嘴。 “老师她早就劝过朕,朕也明白朕这一举颇有不妥,但还未尝试,就先言成败,未免显得朕气量不够了,再说了,就是朕对岁相有愧,那谋逆的大罪也不能免去。” 他脚下的影子摇晃了一下。 “铲除钱、王两家本就是朕的算计,借着那个下棋的手推了一把而已,哼,那个下棋的棋艺不精,输了,自然得付出代价,这个理由不成。” 魏帝脸上显出一抹傲然。 …… “朕倒是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老老实实在朕执位的时候做大炎的一件工具,不过,大伴,我很好奇啊,你为什么要帮着那个逆贼说话?” 他的语气和平常一样,无波无澜,但他脚下的影子却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哈哈哈……你说,湛王?据我所知,那位来京城,也只是为了‘颉’,而不是为了‘望’吧?朕要处死望,他难道还要对朕举起武器?” 魏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飘荡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渐渐停歇。 “不过,这个理由,朕勉强接受了,那位的性格和脾气,确实难以捉摸,今天的试探也没试探出什么来……啧。” “行了,该做的朕都做了,就等着那些个贼子主动把刀递在朕手上了。” 魏帝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一双秀气的丹凤眼中绽放出点点慑人的寒光。 他能够以庶子的身份,在一众“血脉纯正”的兄弟之间脱颖而出,可不是单单靠着所谓的“治国能力”啊。 —————————————— 丈原着贵一脸迷惑地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玉山厅”的大门。 他好像已经见过这个建筑八次了。 嘶……这么大个皇宫,也没个人过来带个路,他怎么能一个人走出去啊! 丈原着贵一脸抓狂地挠着自己脑袋。 天见可怜,他进来的时候是被那个恐怖的“老天师”给直接提溜到魏帝面前的,要出去的时候,那魏帝又啥都没说,只是让他退下——他哪里知道该怎么走出去啊! 丈原着贵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在皇宫里“无故逗留”这种可笑的原因而被捉拿甚至砍头,他就止不住感到一阵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留学之旅这么艰难,呜呜呜,这和宿伏大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女孩子,哪里有什么友善的同学……他艰难地从风暴中爬上岸,然后徒步走到京城,之后也就在那位好心的“岳瞻”的资助下好好饱餐了一顿,连学院大门都还没见到过啊。 又是风暴,又是追捕,又是在皇宫内迷路…… 丈原着贵有一种想要让自己原地爆炸的冲动,那样至少不用再倒霉下去了。 “(东国语)为什么,为什么我连一个人影都没见过啊,至少来个人给我指一下路在哪儿啊……” 怀揣着一颗悲伤迷茫的心,丈原着贵在第十次见到“玉山厅”这三个大字的时候,终于放弃了光靠他自己走出皇宫的打算。 他本来方向感还挺好的,要不然也不能一个人徒步走到京城,但这皇宫还设计得这么复杂,简直跟一个预备的迷宫一样,这让他怎么走出去嘛。 丈原着贵彻底摆烂了,他一屁股坐在“玉门厅”的大门前的台阶上,整个人向后仰躺而去,整个人就这么躺在台阶上,晒起了太阳。 ———————————————— 黄昏。 “唷,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王修峰嘛,”钱穆良脸上带着一抹不屑的笑意,粗鲁地走上前拿他那蒲扇大的手掌狠狠地在他口中的“王修峰”肩头拍了两下,“就带这么点人?” 他看向跟在王修峰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 粗略估计,应该有两百之数,都是精锐——这里的精锐指的是,可以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战胜一名天师府的战斗天师的人。 王修峰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肩膀,随后毫不客气地往钱穆良脚下啐了一口唾沫。 “莽夫,你懂什么叫斩首战术吗?带着一大票人过去,是生怕那些大型术法杀得不够是吧?我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钱穆良脸上的不屑笑意没有一点动摇,他只是哼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同样黑压压,但规模明显比王修峰的大上好几倍的人群。 他带了两千的人。 其中大多数都是他秘密培养的死士,还有一部分是单纯的蠢蛋江湖门客,被他拉过来充数的。 虽然人数很多,但说老实的,里面拉出来能够单独应付一个战斗天师的不多,但在庞大的基数下,能做到的差不多也有一百之数。 “酸书生,自己家底不厚就别嫉妒别人,既然之前都说好了事成之后各凭本事搜刮,我不多带点人怎么能行?” 钱穆良冷笑着,高傲地仰着头。 王修峰眼底闪过一缕狠毒的寒光,但很快,他脸上便堆起一抹轻浮的不屑。 “哼,你也就这点追求了,兵痞子。” ———————————————— 皇宫偏门。 看着眼前的朱红色大门轻而易举地打开,钱穆良和王修峰齐齐笑了一声。 真顺利啊…… 他们看了眼为他们打开偏门的那几个禁军。 “那个蠢蛋皇帝没察觉到什么吧?” 叛变禁军们齐齐点头。 他们中走出来一个领头的,向两人行了个抱拳礼。 “魏帝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的人对其他人的袭击也很顺利,现在的话,皇宫外围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也就是内门被术法封着,咱们的人解决不了,里面的人恐怕已经察觉到什么了,还请两位大人小心。还有……这是咱们之前的头头的脑袋,还请两位大人过目。” 他从身后跟着的人手中接过一个黑黢黢的匣子,作势便要打开。 “不,不用了,我自然是完全信任你们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钱穆良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来就没指望这些武夫能够一下子就把魏帝给控制住,能借着突然发难的时机把皇宫外围给控制住已经很好了,而且这还附带了意外之喜,如何不让他喜悦? “王家主,这破解术式的活,还得仰仗您啊。” 他满脸笑意地看向王修峰。 王修峰黑了黑脸,对钱穆良那副命令下属的口吻相当不爽,但他们之前本来就是这么分工的,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很快,在叛变禁军的带领下,两人还有他们的大部队就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内门之处。 王修峰迅速安排起自己队伍里的人手对这内门上的封禁进行破解,紧接着又安排起另外的人手,进行对皇宫整体的遮掩,以防被城防军和城外驻扎的京城军发现异样。 但就在他们热火朝天地对付这么一道大门的时候,他们都没注意到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叛变禁军”的异样。 ‘真是一群蠢货啊,连一道大门都要破解这么久,哪里来的胆子要对圣上动手的?’ 禁军头领摸了摸自己手中的黑匣子。 里面装的不是头颅,只是一颗“手捧雷”而已,天师府研究出来的好东西,只要一颗,就能送眼前这两个蠢货上西天。 他舔了舔嘴角,压下心中的躁动。 圣上神机妙算,自有安排,他没必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只需要听从安排就好了,他们禁军今晚并不是主角…… 难得“影子”们能出手一次,还是让他们尽兴好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禁军头领缩了缩脖子。 —————————————— 丈原着贵在月光的照耀下,安详地呼呼大睡着。 夜鸦惊起,在空中发出难听的嘶叫声。 丈原着贵翻了个身,咂吧了下嘴。 “咔……” 一道脆响响起。 丈原着贵皱了皱眉头,随后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谁啊,大晚上的……” 他坐在那里,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脸呆滞地坐在台阶上。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台阶。 他沉默了。 “这里是什么很偏僻的地方吗?为什么我都一觉睡到晚上了都没人过来?” 丈原着贵脸部肌肉微微颤抖着,显得他的表情相当狰狞。 “为什么啊!!!!” 就在他悲愤高喊之际,一道清晰无比的“咔咔”声再度响起。 “嗯?有人来了吗?” 丈原着贵眼底升起一抹惊喜。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他私自留在皇宫里会不会受到什么处罚了,他现在只想随便来个小太监或者侍女之类的,他好跟人说说话,从这鬼地方出去。 “咔——嘭!” 又是一声巨响。 听着不像是有人要来了啊……这动静…… 丈原着贵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不对,他瞬间表情严肃下去,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 他动了动自己耳朵,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这是……破坏什么的声音…… 小偷?强盗?但这里是皇宫啊! 丈原着贵察觉到一缕诡异,但他既然人在这里,他就注定了不可能抽身离去了。 而且…… ‘如果能把胆大妄为的贼人捉住,魏帝应该能原谅我迷路的过错吧?话说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丈原着贵沉默了少顷,随后脸上的表情坚定下去。 他决定了,他要【将功赎过】。 —————————————— 又一次术法冲击。 “咔——咔——嘭!” 封在内门上的封禁术式终于是不堪重负,被暴躁的源石能量冲散。 “封印解开了!” “慢死了,没用的酸书生。” 钱穆良嘁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的王修峰一眼。 “啧……”王修峰脸色难看,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手下破解这么个封门的术式都这么费力。 “哼,懒得和你计较,事后再一一算过。” 钱穆良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招呼着自己的手下。 他一马当先,拿出了当年在玉门关头和维多利亚佬厮杀的勇猛气势,一脚踹开了内门。 “嗯?” 钱穆良皱着眉头,看着堵在门前的这个陌生的家伙。 一只独角,浑身上下的气势相当凶恶,再看他身上的装扮…… 一个东国的鬼族? 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还是在这个时候? 他脑海中飞速飘过去几个疑问。 面前的鬼族身上涌动的凶恶气息微微刺痛着他的皮肤。 ——不好惹,让手下先上。 钱穆良很快就判断出了自己应该做的行动,但还没等他往后缩,一只手掌就已经往他脖颈上攀去。 “受死!” 眼瞅着自家首领要被攻击了,钱穆良身后的小弟大吼一声,勇猛无比地从一旁冲了过来,成功地让丈原着贵的攻击目标从钱穆良变成了他。 丈原着贵的手掌落在他拳头上。 小弟脸色一变。 一股剧痛从他拳头上传来。 “啊——!” 他的惨叫很快就被丈原着贵以一脚粗暴的踢击终结了。 看着像一滩软泥一般,从门口飞到几十米远之外的墙壁上,现在慢慢滑下来而后瘫在地上的小弟,钱穆良啧了一声。 “你就是第一个阻碍吗?就你一个?那个老东西这么看不起我们?” “哈?什么?” 丈原着贵疑惑地掏了掏耳朵。 “算了,反正你们不是什么好人对吧?我看看,一个、两个人……嚯,人还挺多。” 丈原着贵慢慢露出一个热血的笑来。 “好久没有痛快打上一架了,喂,你们,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钱穆良脸色阴沉,他看向走到他旁边的王修峰。 “兵痞子,速战速决。” 王修峰冷淡的声音从钱穆良身边传来。 同时,一抹火光从他不知何时举起的术杖中爆发出来。 “哟,还会术法?” 丈原着贵脸上的笑容愈发凶恶。 “这样,可不好办啊,要是没收住手,闹出人命来,那就不好了。” —————————————————— “影子”们沉默地注视着那位客人,那个东国的鬼族。 “怎么办?” “影子壹”发问。 “帮忙,他一个人打不过的。” “嗯,果然还是要帮忙吧。” “直接出手吗?咱们应该是不能在活人面前现身的吧?” “那就暗地里刺杀,消抹那些危险的术法,这不是咱们擅长的领域吗?” “说的也是。” 于是,在迅速的交流中,影子们确定好了战术。 而后,在凶恶的东国之鬼的咆哮中,道道幻影般的黑暗悄然加入了战场。 一点寒光乍现。 一个术士捂着心脏,睁大了眼睛。 “唔,唔,呃……” 他手中的术杖无力地脱手。 “刺……” 寒光再次乍现。 “嘘……”“影子壹”温柔地为这位术士闭上眼睛,抽出自己插在术士喉咙中的匕首,“死亡,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哈哈哈哈哈……尽兴,来!战斗,爽!” 身后传来那位东国的鬼族的大笑声。 “影子壹”回头看了一眼。 丈原着贵大笑着,赤裸着上身,精壮的身躯在月光中显得威武无比,与此同时,一道戴着面具的恶鬼幻影隐隐约约在他身后飘荡。 无数的刀光和弩箭向丈原着贵袭来,但却无一能够突破那道鬼影。 丈原着贵伸手径直抓住了一位倒霉蛋的刀。 他脸上升腾起一抹凶恶的笑容来。 “抓到你了。” “影子壹”回过头来。 看来不用担心那边的客人会不会死掉了,东国的鬼王一族,在近身战上还不至于败给这些蠢货。 什么“能够一对一战胜战斗天师”的“精锐”啊?差远了,那被用来做对比的战斗天师是从哪里刨出来的嘛? ———————————————— 半个时辰之后。 在幻影追上最后一个逃窜的人,带起一抹血花之后,整个战场安静下来。 “呼呼呼……” 丈原着贵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嘶……”他龇牙咧嘴地看了看身上多出的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还好没伤到内脏,这些个贼人手段不高,但人数说实在的有些多,打到后面,他连维持【妖灵】的体力都没有了,只有凭着自己的身躯硬抗。 不过…… 丈原着贵坐在台阶上,摸着下巴,看着从这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中渐渐流出来的血液。 “唔……多谢各位相助啊,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对着空气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抱拳礼。 没人出来回应他,丈原着贵也不觉得尴尬,他只是又龇牙咧嘴地看了眼身上的伤口。 “喂——要是你们还在的话,能给我指一下怎么出皇宫的路吗?帮助拿下这些贼人的功劳应该可以让皇帝不计较我逗留在皇宫的过错了吧?” 无人回应,但很快,一阵没来由的夜风便将一张地图精准地吹到了丈原着贵的手上。 “多谢嗷。” 丈原着贵似乎是真的觉得很感激,他站起来,对着四方都鞠了一躬。 不过,要是让别的不知内情的人来看,那他就是做出了对着一地尸体鞠躬的行为呢,多少也会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精神上的疾病吧? —————————————————— 魏帝高坐在【议事厅】高台之上。 他垂眸,默然地注视着站在底下,傲然挺拔着身姿的【望】。 “钱、王两家覆灭了,他们甚至没能突破朕布下的第一道防线。” 魏帝突然开口,他歪了歪头,一双丹凤眼中透露出一缕冷光。 “那么,望,你孤身来到朕面前,是来乞求朕的原谅的么?” 望只是站着,他看向魏帝的眸子中无波无澜。 “厉害,藏得一手好棋,我原以为你最多就藏了一道后手——没想到啊,陛下,世人皆说,陛下只有一身治国理政的本事,在个人的才能上没有其他王爷的本事,但是,陛下,您的《真龙大衍术》已经到了能够随时随地观测未来的可能性的地步了吧?” 望鼓起掌来,掌声在清冷的大殿上回荡。 “看破未来,拆穿棋路,你藏得好深啊。” 魏帝依旧只是面无表情地歪着头,一双丹凤眼中满是冷漠。 “在我身边埋下【黑子】,推动重臣谋反,两桩可皆是夷三族的死罪啊,望,朕怜惜你们岁相的才能,未曾对你们做出什么限制,可你的回报,太让朕失望了。” 望冷笑一声。 “好了陛下,别再骗人了,颉已经被我救出去了,我已经成功了,就是这枚黑子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你又能如何呢?岁相们虽然离不开大炎,但要是诚心躲起来,朝廷也很难找到我们吧?” 魏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哦,是么?” 他缓缓站起来。 “望,朕承认,你的谋划相当缜密,三层一环套一环,拖住那两位,利用谋反者吸引朕的注意力,而后在所有人都关注这一场谋反的时候,以身涉险,本体潜入朕软禁颉之处,好一手瞒天过海——所有人都以为你痴心妄想想要朕的命,却反而忘了你的初衷只是要救出颉。” “但是,朕能看到你的前两层谋划,就能看到你的第三层谋划。” “如果朕没猜错的话,朕的大伴这会儿已经堵住你和颉了吧?” 魏帝舒展双臂,影子在灯火照耀下显得庞大无比,笼罩住了脸色狂变的望。 “棋手以身入局——你能这么做,朕又何尝不能?你以为朕没有这个胆量么?朕承认,朕除了那推衍术之外,毫无在战斗上的才能,如果没有大伴终日相伴,朕早就死了,但是,你现在也是一样吧?【黑子】先生?” 望咬了咬牙。 “你这是作弊——你早就推衍到了所有的事情,对你来说,以身入局根本就没有半点危险!” “哦,所以呢,那又如何,朕已经赢了,而你,你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只有听从胜利者摆布罢了。” 魏帝意味阑珊地坐了回去,他打了个哈欠。 “朕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要颉的命,朕要你们岁相为朕所用——朕以为,这个条件已经够仁慈了。” 望攥紧了拳头。 推衍未来——这种bug的东西…… 祂嘁了一声,咬舌自杀了。 魏帝垂眸看着软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尸体。 “无趣,无意义的反抗。” ———————————————— 望背着颉,脸上现出一抹怒火。 在他身后,一道沉默的幻影紧紧跟随着,也不动手,只是如同猫戏老鼠一般,只有在他要带着颉跑出皇宫范围的时候才出手,逼迫他更改行动的方向。 不行,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抓住的。 他死了都无所谓,但颉……颉不行…… 他脑海中闪过颉屁颠屁颠跟着他这个“不好相处”的“臭棋篓子”三哥的模样。 他咬了咬牙。 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出路的……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就算是《真龙大衍术》,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出路都预料到……快,快点想想办法…… 望的身影化作一抹泡影,想要穿过皇宫的结界,但就在毫厘之差的时候,一道带着无匹威力的青雷直直在他面前劈下。 他的身影堪堪在青雷面前停下。 不行。 他模仿出来的【逍遥】毕竟不是真正的【逍遥】,更别提他现在背上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颉了,他做不到带着颉一同闯过这道雷幕的。 望停下逃窜的脚步,阴沉着脸,转身,面对向幻影。 “无名——作为一条狗,你倒是挺忠心的啊。” 幻影沉默着,并不答复。 或者说,他直接无视了望的话语。 望嘁了一声,“跟我正面打一场吧。” 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望知道自己战胜眼前这个“无名”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但他还是必须来拼一把。 说实在的,作为棋手,他很讨厌这种没有把握的拼杀,这种把自己的命运交出去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望轻柔地把颉放在一边的小凉亭中,随后浑身气势猛地一变。 从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牺牲自我,化作【岁:望】的准备。 人类之躯,太渺小了,他无法以这种姿态获胜,只有拼着事后彻底失去人性和理智的风险,将真正埋藏在这具身体之中的,属于【岁】的力量和怨气都爆发出来…… 他才有一丝胜算。 幻影沉默地看着气势突变的望。 他依旧不想开口,仿佛望的决心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一般。 他只是在朦胧的幻影中,拔出了许久未能出鞘的剑。 【太阿】——这把剑的名字。 许久之前,出于望的妹妹年之手的名剑,是她直到如今也依旧以其为傲的,代表了天下匠艺巅峰的剑。 “无。”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幻影之下传出。 这是无名他,哦不,她在辅佐当今魏帝上位几十年后,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说话。 望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莫名的波动从眼前的幻影极速蔓延了过来。 那是【死寂】,那是【虚无】。 那是即使是真正的巨兽,在这种波动中也难以施展出权能和力量的,绝对空无。 那是清空这一片场地的【禁魔领域】。 而在这一片不允许【非物理】发生的领域中,望一身涌动的力量仿佛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极速丧失了活性。 祂,正在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会死。 幻影压下重心,一道剑光乍现。 会死。 望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剑光压临望的身前,锐器破开的空气仿佛都带着一抹慑人的气息。 颉还没救出去…… “叮——!!!!” 在一片死寂中,一道刀剑相交击的声音骤然响起。 湛月脸上带着一抹困扰,手上举着出现了点点裂痕的长剑。 “【太阿】么,不愧是我老婆的手艺,连d-32钢铸造的长剑都能轻易损伤。” 他丢下长剑,身形放松地站在幻影面前。 “如果可以的话, 能不能放过这个臭棋篓子还有颉一马呢?你家主子那边,老天师会去给个解释的哦。” 幻影默然,她只是再度举起了【太阿】。 湛月苦恼地叹了口气。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禁魔领域】吗?要是以前,这也算是我的克星吧?不过——现在的话,就让我试试,放开拳脚下,你能撑住我几招吧?” 第173章 诘问 就在湛月做出了可以说是相当狂妄的宣言之后,静默地站在湛月面前的幻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是缓慢地提起了手中的剑,双手握持,剑尖对准了湛月。 “虚无。” 清冷的女声再度响起。 湛月歪了歪头,感受着空气中急速掠过的诡异术法波动。 比之之前单纯地驱逐这片空间中所有的可被驱使的能量相比,这次她使用的术法规模更加庞大。 但,湛月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也没有感知到周遭有什么变化。 湛月活动了下手脚。 他血色的眸子中升腾起一抹狂气。 “不能用源石技艺?” 一道拳影在幻影眼中急速扩大。 幻影急速波动起来,以毫厘之差躲开了湛月的突然袭击。 因为用出了全身的气力,这一击被躲开,导致湛月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真空期。 无名藏在幻影之下的眸子微微一眯。 一道毫不留情的冷冽剑光刹那间劈向湛月的脑门。 湛月咧嘴一笑。 “嗤——” 随着一声诡异的声音响起,湛月的半边身体急速崩溃成条条血肉触须,而后在一瞬间缠绕上向他挥来的【太阿】。 无名被湛月这诡异而突兀的变化惊了一下,急忙想要把剑抽回。 无匹的巨力顺着【太阿】传到她的手上。 无名几乎就要顺着这股巨力被拉过去。 看到湛月那半边身子化成的血肉地狱极速向她吞噬而来,无名毫不犹豫松开了拿着【太阿】的手,脚上裹上重重的幻影,狠狠一脚踢在湛月身上,拉开了两者的距离。 湛月不急不缓地拿起【太阿】,然后才让自己扭曲的半边身子恢复正常。 望几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湛月会有这么一种让人掉san的形态…… 他看向湛月的眼神带上一抹对于未知的忌惮。 无名沉默地站在湛月对面。 “现在,武器优势就没有了。” 湛月脸上勾起一抹微笑,将手中的【太阿】收到那枚空间戒指里。 “唰——” 回应他的只是裹挟着莫名幻影的踢击。 湛月举起右手臂,挡住了这袭向他脑袋的一脚。 而后,在这短短的交击的一瞬间,他压低重心。 “胜负已分。” 湛月挡住她踢击的手臂霎时崩溃成一条条血肉触须,强硬地破开了那层包裹着无名的幻影,包裹住了那只藏在黑色长靴中的脚。 突如其来的控制让无名愣了一下。 她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再跟外人触碰过了。 她愣的时间不长,几乎只是半秒不到的时间,但湛月的攻击就已经到了。 湛月的左拳极其顺利地砸在无名的下巴上。 恐怖的巨力让无名的意识短暂地失去了一瞬间,紧接着,她便顺着力道传来的方向倒飞出去,身躯像个破烂的娃娃一般砸在地上。。 “一记漂亮的上勾拳!” 湛月满意地收起拳头,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被他打飞出去的幻影。 幻影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但湛月这一击所能造成的效果,也就仅仅是这样了。 她的身影猛地一花,无边的幻影从她身躯中狰狞地爬出来。 月光被阴影笼罩。 深邃的黑暗突兀地降临。 这不仅仅是无光所造成的黑暗。 “……原来如此,所谓的【虚无】,是将这一片空间中的,被你所认知,所理解的【概念】定性为【没有意义】啊。” 黑暗中,传来湛月依旧云淡风轻的声音。 “听上去很强,但说到底,这是把双刃剑吧?同样没有【视觉】的护卫小姐?” “嘭。” 沉闷的拳头对碰的声音响起。 “对拳很疼吧?差不多也该意识到对拼肉体强度行不通了,所以,接下来你又要怎么办呢?” “嘭,嘭,嘭嘭嘭——” 接连不断的沉闷声响响起,在持续一段时间之后,随着最后一声响动巨大的“嘭”声,黑暗再度安静下来。 “【疼痛】?这样可不够……噢,不知道护卫小姐你想过没有,这个源石技艺有一个【绝对可以让虚无中的所有人一同消亡】的方法。” 湛月的声音带上一抹幽冷。 “【生命】——【毫无意义】。” 沉默。 死寂。 “我们谈谈吧,无名。”望的声音打破沉默,“我们谁都不希望死在这里,没有必要打到那种地步。” “望,你害怕了?” 湛月调笑的声音响起。 “……我只是害怕到头来,颉还是没能被我救下。” 望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那种事,”清冷的女声终于响起,“我,暂时做不到,所以,你赢了。” 黑暗猛地散去,皎洁的月光重新洒入人间。 湛月睁开闭着的眼,脸上带起一抹笑意,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周围的老天师。 ——以及魏帝。 幻影悄然消失,湛月知道,她只是回到了自己应该回到的位置。 魏帝脸上浮现出一抹心疼。 “湛王,你下手真是不轻啊,朕的人可是双臂俱断了。” 湛月收起架势。 他看向老天师。 “听劝了?” 魏帝苦笑一声。 他叹了口气。 “朕算到了一切,但却没算到你会为了这个逆贼而出手。” 他睁开眼,一双丹凤眼在望身上流转。 “望,如果这也是你下的一步棋,那么,朕和你,算是平局了——在棋盘上的作弊,可比不及可以把棋盘掀翻的场外。” 望默然,他只是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湛月的背影。 湛月没有转头看他,湛月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这里没你事了,带着颉离开皇宫。” 望嘁了一声,背起在一边凉亭躺着的颉,在皇宫的建筑间几个纵身,便没了身影。 魏帝只是静静看着望带着颉离开,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望和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湛王,朕从小便听着母亲的教诲,说,最初的真龙、烛龙,是咱们大炎最伟大的两位存在,没有真龙,就没有‘大炎’,没有烛龙,就没有往后层出不穷的天师和咱们大炎的侠客,也就没有大炎人的民族精神。” 魏帝看向湛月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缅怀。 而湛月则是微微愣神。 好久都没有听见“烛龙”这个称号了——这个称号,早在岁相诞生之前就被人刻意抹去了。 “但是,当朕终于获得了和朕那几位‘血统纯正’的皇兄一同在这皇宫里学习的机会时,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说,大炎只有两位存在值得这皇位上的人敬重,一位是最初的真龙,一位是我们魏氏的老祖宗——也就是第二位真龙。” “但比起这些宫中之人的言论,朕更相信母亲的话,加上,后来老天师成了朕的术法和文化老师,她也宣称传说中的‘‘湛王’功绩不可估量。” “朕一直这么相信着,上位之后,也是没有做任何抹黑湛王的事,但是,湛王……” 魏帝身上的龙袍滑落,露出其中纯白的内衬,他抬着一双极其认真的眸子,注视着湛月。 “朕以仰慕者和学生的身份向您发问,若是一成不变,若是循规蹈矩,若是因可以看见的失败而提前放弃改变,便好么?” 湛月愕然。 老天师叹着气捂着额头,走到湛月身边。 “这小子没说假话,可以这么说,他做这么多,就是想要得到你的认可——但是你亲自出来阻止了他,好好想想怎么说吧,湛王。” 她在最后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仿佛是在说:看吧,早听我的,过来好好谈谈,什么都能解决,非要打一架。 湛月看着魏帝认真的眼眸,感觉脑门子有些热。 汗流浃背了。 坏事了,想太复杂了,这会儿该怎么说? 魏帝等待着他的回答,老天师在湛月背后时不时叹一口气。 在这种凝滞的气氛中,湛月反而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和慌乱中冷静下来。 他认真地思索起魏帝对他的疑问。 —————————————— “应当如此,便对么?” 炎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地磨着手中的刀。 “但是不这么做,日后的大炎就是巨兽的国度。”湛月耸耸肩,悠闲地躺在炎身边,“你肯定也想对那些傲慢的家伙动手,对吧?” “想是想,但是,我不想按照【泰拉】的历史走。” 炎平静地回答。 “什么?” 湛月一怔。 “我说,如果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创下再多的丰功伟绩,开创出怎样一个辉煌的国度,那与‘我’的意志何干?” 炎把打磨好的刀拿到阳光下看了看,日光照在刀身上,闪烁出的光芒格外的刺眼。 湛月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炎低头,看向躺着,不知所措的湛月。 他的龙眸中闪过一缕无奈。 “湛月,若是一成不变,若是循规蹈矩,就对么?” 湛月默然。 “……唉,算了算了,就当是为了那些爱戴我,高看我一眼的人,就当是为了你。” 炎把刀背在背上,看向湛月,眼神威严起来。 “湛月,听令,集征将士,朕,要讨伐不臣的神明!” —————————————————— “历史如此,就对么?” 名为奥托·迪特马尔·古斯塔夫·冯·乌提卡,通称赫尔昏佐伦的少年一脸困惑地仰着脸,望着讲台上的湛月。 湛月收起莱塔尼亚历史教材,一脸平淡。 “发生在过去的事就是这样,我们无法更改,所以,无论历史是怎么样发展的,它就是如此,所以,历史不分对错,它只是历史。” 赫尔昏佐伦仍然一脸困惑,他看上去好像更不解了。 “可是,老师……您说过,您是从未来回来帮助我的,历史……真的不可以改变的话,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湛月收拾教材的手一顿。 他皱着眉头,抬起头,看向赫尔昏佐伦。 赫尔昏佐伦一脸单纯地望着湛月,期望湛月能够给出答案。 湛月沉默许久,随后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在恢复正确的历史。” 赫尔昏佐伦眼睛一亮,他好像一位得到了心意糖果的单纯孩童一般,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师,你才说过,历史没有对错!” …… 赫尔昏佐伦孤零零地坐在书桌旁边。 一盏摇曳着微弱灯火的油灯在书桌上闪亮。 他翻动书籍。 湛月在他面前坐下。 “……您来了,老师。” 被人们或狂热,或尊敬地称为【巫王】的赫尔昏佐伦,此时却像个单纯的学生一般,对着湛月微微低下了头。 “您还是这副模样,您所言非虚……所以,您为了恢复正确的历史,再度来到了我身边,是么?” 巫王抬起头,他眸子中,复杂的眼神闪过。 湛月面容平静地坐在他面前。 “我劝过你。” “……老师,我发现了那个地方,我不能置之不理。” “你会走向疯狂,失去常人的所常有的情绪,思绪与行动都将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即使如此,你也要去么?” “……老师,这是我的结局吗?这……是【本该如此】吗?” 面对面前还显得正常的赫尔昏佐伦,湛月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神色。 “是。” “那,我是走在正确的历史之上的吧?老师,您来看我,不是为了恢复历史么?” 湛月抿了抿嘴。 他伸出手,握住了赫尔昏佐伦的手。 “我希望你能作为一个正常人死去,而不是为了无人可知的事业,付出你的所有,丧失理性,对这个国度创下难以恢复的恐惧,你可要知道,没有人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你变得残暴无比。” 赫尔昏佐伦感受着手心的温度。 他笑了,像只温顺的小羊羔。 “老师,我没有看错您,您不是【命运】(泰拉)的傀儡。” 他挣脱湛月的手,站起来,两只眼眸熠熠生辉。 “但,我是莱塔尼亚的巫王,为了我的子民,不,为了这片大地上生活的所有人,我必须去,我要在那里建立一座高塔,永生永世地镇压它们,让这片大地免受苦难,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湛月沉默了,他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赫尔昏佐伦。 “奥托……” “老师,”湛月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出来,就被赫尔昏佐伦打断了,他脸上洋溢着乐观的笑容,“在您走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说吧。” “我走在应当如此的路上,为命运的镣铐所桎梏,成就无上的伟业,如此,我应该自豪么?我应该反抗么?我应该向命运呐喊,亲手砸碎囚牢么?” 湛月张了张嘴,面前青年的面容逐渐与那个威严的帝皇重合。 湛月神情恍惚。 “炎……” —————————————————— 垂死的魔王静坐在破损不堪的王位上。 她快死了。 她胸口的位置破开了一个大洞,透过不停涌出的鲜血,可以看见那颗几近破碎的心脏还在坚定而疲惫地跳动着。 湛月挥了挥流火上的血迹,把剑插回腰间的剑鞘中。 死魂灵在哀嚎,血液在沸腾,女妖在悲歌。 “呼……呼……呼……湛月……” 魔王呼喊着她的近卫。 呼喊着杀死她之人。 呼喊着,“王权之手”。 湛月脸上浮现出一抹悲伤,他单膝向这位王者跪下。 “我在。” “呼……呼……呼……抬起头来,让我看着你的眼睛。” 湛月乖巧地抬起头来。 魔王伸出手,费劲地抚摸起湛月的脸。 “湛月……守护着后世的魔王之人,杀我之人……你为何悲伤……” 湛月眸中升腾起浓郁的死寂。 “我……我不想,但,我……” “是么?” 魔王大口喘着气,她努力忍着疼痛,在脸上挤出一张温柔的笑脸。 “因为我很像她,是么?因为某位更高位的存在的指使,是么?” 湛月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刚刚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湛月,我很羡慕那位能被你真正愿意付出性命守护的魔王……我也很幸运,能够在最需要你的时候,被你所称为,‘王’。” 魔王撑起自己流血不止的身躯。 “我,应当死在这里,这是命运,但不要为此悲伤,要往前走,往前……直到命运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需要一位反抗之人出现之时。” “不要做命运的奴隶,不要做祂的奴隶……”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在需要反抗命运的时候,不要麻痹自己,不要让自己后悔,去做出于自己意愿想做的事吧,我的小护卫。” 她的手从湛月脸上滑落。 ———————————— 湛月回过神来。 他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 魏帝怔怔然看着落泪的湛月,他感到一股……悲伤。 那不是单纯的,个人的悲伤,而是对历史本身的,对【命运】本身的,对为此付出全部的人杰们的悲伤。 那是对自己的毫无作为的悲伤。 湛月梦幻般抬起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去做你出于自己意愿想做的事吧。” 这不是他的答案。 这是英桀们的答案。 —————————————— “湛月,你刚刚……怎么了?” 老天师有些小心翼翼地跟在恢复正常的湛月屁股后面,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 湛月很快回答了她。 “哦,那,你说的,让那个小子放手去干……” 湛月顿了顿脚步。 “那个,他要干就干呗,只要别把主意打到那些不该打到的人身上,我才懒得管他。” 老天师一阵无语。 这话说得,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 “我可提醒你一句啊,他已经在重新计划了嗷。” 湛月闷着声,回答道:“他不把心思打到玉门那仨还有夕身上,我就不管。” 老天师眨眨眼。 “好吧,不过,明天魏帝邀请你的私人见面,你要去吗?” ——私人见面。 虽然说今天晚上也说得上是一场“私人见面”,但是吧,那儿就不是一个能好好讲话的地方。 魏帝看起来真的很尊重湛月和老天师,据他而言,之前派遣京卫捉拿湛月,完全是个误会,是望和钱王两家私自改了命令,就是为了逼迫湛月选择和望联手。 他说得挺真诚,但湛月对此持保留态度。 再怎么说,魏老三留下的祖训,就是不允许湛月踏入京城。 不过吧…… 湛月回想起当今魏帝那副人类的俊朗模样。 兽化很轻微……血脉不纯正…… “啧。” 湛月咂巴下嘴,随后看向老天师。 “我打算去,我有一些事要问他,你呢?” “我?”老天师指了指自己,“我当然是要回天机阁啊,离开这么久了,邪魔估计又满山乱跑了。” “那边的情况这么严峻?” 湛月歪了歪头,问道。 “啊……也不是,夸张,夸张的修辞,懂不懂啊。” 老天师双手叉腰,一脸的理直气壮。 湛月压下心中想要吐槽的欲望,转头快步离去。 “喂,等等我啊!” ———————————— 魏帝寝宫。 无名躺在床上,接受着魏帝的亲自治疗。 他们一同经历过很多很多次危险的场合了,事后的治疗,也算得上是熟练了。 魏帝的手抹着药膏,在无名受伤的玉足上滑着。 无名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趴着。 “大伴,早就和你说过不要逞强,万一要是那位出手就撤退,你,唉……犟脾气……” 无名:盯…… “瞪我干什么,朕关心你还不行?” 魏帝不爽地一拍她的屁股。 “唔……烛龙……他很强,但是,我,不觉得,他是伟岸之人。” 无名脸上爬上一点红晕。 魏帝收回手,继续心不在焉地抹着药膏。 “功绩是功绩,性格是性格,君子论迹不论心。” “朕明天还要和湛王见面,说不定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湛王指导一下朕对封印的改进……还有太傅的职位空缺,哈哈,那些大臣之前还反对朕要任用一个武夫当太傅,明天朕倒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魏帝脸上洋溢着笑容,在这间只有他和无名的寝宫里,他的快乐都能直接明了地表现在脸上。 —————————————————— 湛师练站在皇宫的门口。 禁军们看到了她,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皇宫禁地,闲人止步!你,宵禁的时候在皇宫周围乱晃什么?!” 禁军大喝一声。 湛师练脸上浮现出点点落寞。 “不在么?明明刚不久还在里面……”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禁军刚想追上去,湛师练走过的地方,坚硬的岩石地面就无声地化作了齑粉。 “莫追。” 禁军头领紧皱眉头,看了眼化作齑粉的岩石。 这个女人…… 啧,皇宫里还在打扫,还是不要平白招惹一个看不清底细的家伙好了。 第174章 百万字!!! 次日。 湛月应约来到皇宫门前。 老天师昨晚上就走了,望和颉也在昨天晚上跑出了京城,所以,今天就湛月一个人来皇宫。 “贵人,您来了。” 门口守着一个小黄门,远远见了湛月,就一路小跑着到了湛月面前,堆出谄媚的笑容来,微微弯着腰。 湛月瞥了他一眼。 “请问……你是……?” 小黄门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只是更弯下了腰。 “小人是圣上身边的一个小黄门,不值一提,圣上今日要与朝廷诸公议事,恐让您多等,所以安排了小人来招待。” 湛月微微颔首。 “哦……那带我进去吧。” 小黄门应了一声,伸手拉开大门,带着湛月,在一个凉亭坐下,随后忙前忙后着为湛月取来一些茶水糕点之类的。 湛月只是静默地在座位上坐着,并不说话。 —————————————— 从早上八点一直坐到下午两点,湛月才终于见到了魏帝的身影。 魏帝坐在湛月对面,挥退了下人之后,毫无架子地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哈……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魏帝脸上露出一抹真挚的歉意。 “没事,昨天晚上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处理的时间多一点,理解。” 听到湛月的回答,魏帝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来。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借着这次事情,三公的位子朕都砍了一个,只留下太尉和太傅了……嘛,朝廷之事,私下再谈论倒是朕死板了……湛王,朕观你之态,是有什么要问朕的么?” 湛月的手指停在糕点之上。 他看向满脸笑容的魏帝。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魏帝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自己的眸子。 “不是看,是观测。” 湛月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幽幽开口。 “那种源石技艺,还是少用为好,你是个不错的君主,比你那些不肖子孙好了好几倍,英年早逝这种事情……” 湛月没再说下去。 “哦,朕的子孙?”似乎是谈论到魏帝感兴趣的部分了,魏帝的眸子微微发亮,“朕现在连皇后都没有设立……湛王,你对时间的理解……啊抱歉,朕不是故意打听,只是好奇,朕的皇后是哪位?” 湛月瞥了眼他脚下的影子。 他其实不知道。 他不关心这方面,京城的所有消息对他来说优先级都很低。 但是,投其所好嘛。 湛月收回视线。 “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何必再来问我呢?” 魏帝微微一怔,随后脸上的笑容更显真挚。 “无名她……算了,不说这个,湛王,朕很感激你,不论是昨夜的支持,还是今天的指点,有什么问题,还请直说吧。” 湛月喝了口茶水。 “我在找一个人。” 他本来想直接让眼前的魏帝去找后头的那个太尉和太傅的,那样或许可以直接解决这次事件,但…… 他突然想起来,他连太尉和太傅叫啥名都不知道,更扯淡的是,他搜太尉魂的时候,也没有搜到他俩的名字,而且,这会儿的时间点属实是太早了,那俩都还没踏上仕途呢。 太尉和太傅要踏上仕途,都得是眼前这个魏帝的儿子登上大宝之后了。 所以,与其让魏帝留意两个后世人,不如找湛师练。 “炎师练,或者说,湛师练,”湛月微微皱着眉头,“她这几千年来都在大炎的土地上游荡,我在找她,我有些事想要问她。” 魏帝摸了摸下巴。 “最初的真龙的子嗣……朕倒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但她行踪不定,行事低调,而且对大炎无害,所以,很抱歉,朕现在并不知道她身处何方,不过,若是湛王能给朕两个月的时间,朕定能把她带到湛王面前。” 湛月挑挑眉。 “这么自信?” 魏帝微微一笑。 “这里是大炎,大炎的土地上,都是朕的子民,朕的人,除非她跑到荒漠的最深处,森林的无光地,否则,朕都能找到她。” “望和颉也是一样,朕要找到他们,比找到湛师练还要简单。” 魏帝手指轻轻敲击桌子。 湛月叹了口气。 “两个月……算了,我等得起,那个,还没改主意?颉好歹也是年的姐姐,我见死不救,多少显得我有些不近人情了。” 魏帝挑挑眉。 “如果她愿意好生配合,对她本身能有什么损伤,朕只是要用她的权能,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配合,朕只好想办法抽调她的力量,当然,如果望自愿代替颉,朕也能原谅他的大逆不道之举。” “朕想把大炎带到新的高度上去,就不能一切循照旧制,而想着改变,又不想付出任何东西,那可能吗?湛王,你见过比朕想象中更多的国家改革,或者革命,你应该比朕更明白这一个道理才是。” 湛月苦笑一声。 “我只是个旁观者罢了……好吧,如果可以,我可以帮你去劝一劝颉。” 魏帝微微一笑,对着湛月拱了拱手。 “那就麻烦湛王了。” “对了,那个东国的鬼族,朕还没想好给他什么赏赐,湛王有什么见解吗?” 魏帝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向湛月问道。 湛月挑了挑眉。 “丈原着贵?你给他赏赐干嘛?” 魏帝呵呵一笑。 “他昨天不知怎地,在宫中迷了路,一直到了夜晚,遇上了那伙叛军,朕的‘影子’配合着他,将叛军剿灭在了第一层防线上,这般功劳,朕当然要赏赐了。” 湛月眨眨眼。 那个憨憨的家伙,这么倒霉,哦不,这样说起来,他算是幸运了吧? 虽然遭遇了风暴,但自己却平安到达了京城,其他随行人员都下落不明,虽然被京卫追捕,在皇宫迷路,但却阴差阳错帮忙剿灭了叛军,将功抵过之后,还能有赏赐。 不过…… “这种事,和我商量,不太妥当吧?我只是一个旧时代的家伙罢了。” 湛月摊开手。 炎倒是经常在政事上和他一同商议,那个时候,湛月还是真正的,这个国度的半个主人。 但现在么,他只是一个幽灵罢了。 魏帝一怔,随后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好吧。” “唉,是我魏氏亏欠你的,湛王。” 湛月默然。 这个家伙,和他家族里其他人果然不太一样呢。 该说,不愧是从庶子身份,从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境地中一路打拼到王位上的么? 魏帝哂然一笑。 “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在朕在位期间,朕希望你能把自己之于大炎看得再重要一些——即使历代的皇帝都在不遗余力地削弱你的影响,你还是在民间拥有着自己的传说,拥有着自己的拥簇,不是么?” 湛月叹了口气。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 湛师练戴着一个巨大的黑斗笠,一脸烦闷地坐在饭馆最里面的座位上。 湛月就在京城,她知道的。 她想要获得解脱,从这需要她背负的沉重苦难中挣脱出来。 “在哪儿呢?” 京城很大,虽然从京城建起之初,这里就经受着无止境的天灾,但坚韧的人们依旧把这座城市建设成了在全泰拉都屈指可数的大都市。 在这个还没有移动城市出现的年代,可以这么说,在大陆上,大炎京城就是最大的都市了。 没有哪个国度会在无法移动城市的情况下,建设过大的城市——除了大炎。 “客官,您点的菜来咯!” 店小二吆喝着,把湛师练点的菜端上餐桌。 “辛苦。” 威严的男声从黑斗笠下传出。 店小二听到这个声音,不由拘束起来,他连忙回答道。 “不辛苦,应该的,客官您吃的尽兴就好。” 湛师练点点头,挥退了店小二,也不掀起自己的斗笠,只是把罩着面前的黑纱掀起一角,就这么吃起来。 “听说了吗?朝廷今天出大事了!” 坐在另一张临近的桌子边上的食客的声音传入湛师练耳中。 “咹?那关我啥子事嘛,我就是个给人家当孙子嘞。” 同样坐在那张桌子旁边的食客——疑似尚蜀人——一脸不以为意。 “什么不关你的事,这搞不好,你的脑袋也得掉下来!” 最先出声的食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啥子?!” 这下,那个不以为意的食客才总算重视起来,他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朋友。 “嗨,你也别紧张,这会儿你还没下天牢,也就没啥大事,你做工的那家官员估计没啥事,你也不会受牵连。” “又是蹲牢子,又是遭牵连的……哥老关你就莫吊我咯嘛,我心里头方(慌)得很呐。” “哼,这会儿知道慌了,嗨,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别乱说啊,昨天晚上,当朝的太傅和礼部尚书联合谋反,被皇帝反杀了,今天的朝会,啧啧啧,那可真的是血洗啊,太保大人都告老还乡了,说是以后太保这个位子都要被考虑弱化了,你说,严不严重?” “诶……还好还好,我这种吊人,也没那个本事去跟那么高的人做工……” …… 听着食客们谈话,湛师练脸上浮现出一抹思虑。 谋反? 湛月在京城,会不会和这事有关? 还有就是,【岁】的封印一事……昨天她远远地去看了一眼,差点被发现,幸好她跑得快,跑出来了。 不过,那里那么多天师,还有从天机阁调过来的一位镇国级天师,湛月应该不至于在那里吧?怎么看,那里都不需要人担心啊。 啊,湛月你不会只是来京城玩两天的吧? 之前也是,每次听到消息去找湛月,等待跑到那里的时候,湛月都已经离开了,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巧地擦肩而过啊。 她不禁为自己的运气悲叹一声。 不过,既然得到了关于这谋反之事的情报,她还是去看一眼吧,万一湛月现在就在皇宫里呢? 虽然说不太可能……第二位真龙对湛月的警惕和疏远,一直流传在他的血脉中。 昨天嗅到湛月的气息去瞧的时候,不仅没能赶上,还被人拦了下来……这回好生伪装一下好了。 说起来,湛月会是谋反那一方的么?千万别被逮捕了啊湛月…… —————————————— 黄昏。 湛月一脸闲散地在大街上走着。 他和魏帝的谈话早就结束了,但这之后,湛月突然就发现,除了等待,他好像就没有别的事了。 最多要等上两个月啊。 湛月蹲在街边,看着往来的人群,陷入思索。 要不要把年接过来呢……虽然说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但至少对于已经决定不再多管的湛月来说,京城已经没有要他出面的事了。 劝说望和颉也没有什么危险性,说不定到时候湛月还能站在【岁】的封印旁边,看着魏帝主持改进封印呢。 说到封印,湛月也不是说不想帮忙,主要他当时也只负责了编撰术式这一工序,而且,就是个负责人,手底下那么多术士呢,不用白不用。 整个封印,湛月真正意义上亲手构筑的,只是组成了【内层】的永久时缓区域——而怎么开放对【内层】的修改权限,这个得管“炎”去要,找湛月是行不通的。 另外,当今的魏帝在立场上和他的前辈\\后人都有差别,或许湛月可以多活跃一些…… 还有…… “哟,岳瞻!” 一道豪放的男声打断了湛月的漫想。 湛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丈原着贵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站在湛月身边,在湛月看到他之后,他小跑着到了湛月身边,随后挨着湛月蹲下。 “看什么呢?” 他好像一个好奇宝宝…… 湛月脑海中闪过一个吐槽。 “没看什么,在想事情。” 丈原着贵“哦”了一声,随后安静下来,也看起人群来。 湛月额前挂起三条黑线。 “你干嘛?” “想事情啊!” 丈原着贵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湛月突然有些牙痒痒。 他忍住对着丈原着贵这张脸狠狠来一拳的冲动,耐着性子,转移起话题。 “说起来,你不是来大炎留学的么?怎么,放学了?” 说到这个,丈原着贵脸上现出一抹尴尬。 “呃,那个……其实我还没找到学堂……哈,哈哈……不过我是有正事要做才没去找的!”他声音突然大起来,好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就算是宿伏大人知道了,他也不会说我的!” 湛月不知道他口中的宿伏大人是谁,也没兴趣知道那是谁,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咸不淡地接着追问。 “那是什么正事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作为【使者】的正事啊!”丈原着贵一脸得意,“我可是完全办好了宿伏大人交代的事呢,三个方面有俩已经谈好了,就剩下【联姻】事宜还没谈拢了。” 湛月身形一顿。 他扭头,看向蹲在他身边的丈原着贵。 “我说,在大街上,给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这些按理来说应该属于机密的事,真的没问题吗?” “啊,在大街上说这些话确实不太好,但是和你说应该没问题的吧?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湛月沉默了,他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这个傻子。 “我和你什么时候成为的好朋友?” 丈原着贵哈哈一笑,伸过来胳膊,搭在湛月肩膀上。 “你请我吃了个饱饭,还把我送到皇帝面前让我完成自己的使命,难道我们还不是好朋友吗?” 湛月心情有些微妙。 他有些嫌弃地伸手拍开丈原着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站了起来。 “行吧,好·朋·友。” 湛月想,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充满了嫌弃。 丈原着贵挠了挠脑袋,好像是完全看不见湛月的嫌弃一般,跟着站了起来。 “好耶。” 你在好耶什么? “之前你请我吃了饭,现在我也算是有了点钱,还请让我请回来吧?” 丈原着贵豪爽地大笑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 湛月捂额叹息。 该死的谐星角色,他完全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 熟悉的天玉台,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两个人,熟悉的一桌子盘子。 湛月叹着气,在丈原着贵筷子下抢下一快羽兽肉,放入自己碗里。 结果说是请客,自己却吃得飞快,比客人还要起劲吗? 虽然说湛月也吃了不少,肚子里也没有一点饱足的感觉,但也许是受了面前这个家伙在餐桌上的惊人气势影响,湛月是一点都没有多吃的想法。 “快吃啊,愣着干嘛,我请客,上回让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丈原着贵脑袋埋在碗里,但却发出清晰的说话声。 湛月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看到丈原着贵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询问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东国的伙食难道很差吗?” 湛月托着腮,语气无奈。 “嗨,别提了,咱们那儿的人胃口小,做个饭抠抠搜搜的,还基本都是海鲜,没啥好吃的,哪里像大炎……” 丈原着贵满足地咽下饭菜。 湛月叹了口气。 “我说,你这家伙……在东国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类似于‘大胃王’之类的称呼啊?” 丈原着贵嘿嘿一笑。 “哪有,大家都是好人。” 湛月和丈原着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说起来,你之前说联姻,能跟我说说吗?” 湛月突然问道。 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当今的魏帝可是连个皇后都还没设立,子嗣更是扯淡,这光严怎么和大炎联姻。 丈原着贵剔了剔牙。 “没问题,我们是想要让王女大人来大炎生活,肯定不能让人家受委屈啊,怎么着也得和大炎的皇室联姻吧?” 湛月眨眨眼,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唔……文月夫人?(极小声)” “你说什么?” “不,没说什么——据我所知,魏帝现在可还没有皇后,要想联姻的话,估计只有和那些非直系的联姻吧?你们不觉得亏吗?” 丈原着贵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啦,不过,皇帝他不也没有立刻答应么?宿伏大人给我的锦囊里也说耐心等待,此事不着急,甚至可以延后到下一代,下下一代,下下下一代……这些事情,我是想不明白啦。不过既然宿伏大人这么说了,我就照办呗。” 丈原着贵耸了耸肩。 “毕竟,我只是一个【武鬼】,不是【灵鬼】,脑子没有那么灵活啦。” 湛月没再追问下去。 说到底,只是出于“感兴趣”这么一个理由而进行的话题,没必要刨根问底。 两人坐在饭桌旁边,喝着饭后的茶水。 “……唔,一说到联姻,我也有些想要让自己以后的子女来大炎生活呢。” 丈原着贵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湛月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杯,看向丈原着贵。 “为什么?你不喜欢自己的国家吗?” 丈原着贵苦笑一声。 “不,恰恰相反,我很热爱我的国家,但……岳瞻你也许不知道,我们那里南北间经常打仗,说实在的,不太平,而作为鬼族,不,作为【鬼族双王】之一武鬼王的族裔,我们也是经常被八大家族的人视作一种优良的战争耗材……” 丈原着贵的脸色突然阴郁哀伤下来。 “所以,我才想要让自己的后代来大炎这种安定和平的国家生活,不要再经历那些令人作呕的权谋,不要再经历那些令人睡不着觉的血腥战争……我姑且还算幸运,能遇到宿伏大人庇护我们这些人,但宿伏大人也已经年老体衰了……” “我不敢想如果宿伏大人倒下了,八大家族的人会怎么处置我乃至我的族人,我这个【鬼王】,真的可以保护下全族人吗?我脑子不灵活,会的只有打架……我只会打架了。所以,至少,我要让我【武鬼】一族的血脉流传下去。” 他渐渐安静下来,神色忧郁地将视线投向自己家乡的方向。 他这个时候与他平时憨厚豪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身上的气息低沉地涌动着。 他在想什么呢? 湛月不关心。 湛月只是很会读空气,他选择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丈原着贵站起来,脸上又出现了他平常的笑容。 “好了,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今天就到这里吧。” —————————————— 在和丈原着贵告别之后,湛月走在去往自己客栈的路上。 兀地,一道阴影浮现在他脚下。 “哦?” 湛月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这道阴影。 “湛王,圣上有请——‘找到那个人了’,圣上是这么说的。” 阴影中传出一道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 湛月挑了挑眉头。 这么快? 虽然说有些吃惊,但湛月还是镇定地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还有些时间,请引路吧。” 第175章 真相 夜。 皇宫。 湛月跟着影子,一路从皇宫的偏门到了玉山厅。 影子一把湛月带到地方,自己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湛月也不在意,他抬眼看向灯火辉煌的玉山厅。 又是这儿。 他穿梭时间之前,那个年代的魏皇——魏彦廷,就是在这里设下的“鸿门宴”。 鼻间悄然缭绕着一股馥郁的香气。 看来魏帝是设下了晚宴。 正好,虽然说刚刚和丈原着贵吃过一顿了,但是湛月没吃饱。 倒也不是说吃得少——要想让作为海嗣神之一的湛月吃饱,估计一个小小的餐馆还做不到,毕竟大群无时无刻在努力修复湛月破损的灵魂,能耗估计不少。 湛月抬起腿,推开了玉山厅的大门。 “吱——” 轻微的声音响起。 虽然这道声音已经足够小了,但还是把正在玉山厅里静坐的两人的目光都拉了过来。 湛师练透过黑色的面纱,宛如雕像一般,凝视着湛月。 一股难言的感动从她心底升起,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帝面带微笑,起身。 “湛王,不负所托。” 湛月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巨大黑色斗笠遮掩了全身身形的身影上。 他慢慢地走向餐桌。 他坦然地在湛师练面前的座位上坐下。 饭菜上飘起袅袅的白雾,蜿蜒在两人中间。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魏帝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边,自顾自地自己吃着饭。 湛月注视着湛师练,等待着她先开口。 他对湛师练的情况了解算不上特别详细——他不明白湛师练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死在他面前,才算得上“解脱”。 湛师练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才缓缓揭开自己的斗笠。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落下,一张充满东方婉约美感的脸出现在湛月眼中。 “王……好久不见。” 对于湛师练来说,这是千年来她第一次和湛月见面。 “我,有罪。” 她吐出三个生硬的字眼。 “请,赐我解脱。” 她坦率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湛月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她预期中的疑惑,也没有半点愤怒,湛月只是面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为什么?” “我犯了长生之罪。” “不是这个,”湛月摇摇头,“为什么你必须死在我眼前,才说是‘解脱’?” 湛月并没有一点想要拯救她的意思,但这并没有让湛师练感到半点失落,反而松了口气。 她微笑起来,解释起来。 “因为,这是父亲的遗愿,也是我背负‘回溯’的使命。” 湛月眼底闪过一缕惊诧。 在一旁旁听的魏帝眼中也闪过一缕如出一辙的惊诧。 他俩惊诧的点都是一样的。 “炎?” 湛月喃喃。 “最初的真龙……” 魏帝心中低语。 魏帝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东国的鬼族给他带来的那个消息。 啧,炎帝…… 湛月并不知道魏帝在想什么,他只是紧紧盯着湛师练。 “详细说来。” 湛师练把手上的黑色斗笠随意地搭在桌边,她此时脸上满是轻松。 “父亲在大限将至之时,屏退了其他所有人,包括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只留下了我,他交给我一段话,一个刻入灵魂的术法。” “前者,”她瞥向魏帝,“前者是他对您要说的话,但,若是不满足一定的条件,这段话,您将永远不会听见。” 湛月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现实中的时候,他没有满足所谓的“条件”,所以并不知道炎那个家伙要对他说什么么?那现在呢?现在既然湛师练这么说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不知不觉间,满足了所谓的条件? 湛师练微微一笑,接着说。 “前者的话,这里并不方便,我先说后者吧,这是我可以倾诉的部分。” “父亲在死前,往我的灵魂中刻下他对《自在极意功》毕生的研究成果——他成功地将其中那些未完成的,只存在于设想的术法完成了一个。” “说起来,这也是多亏了您愿意将基于您个人源石技艺的术式无偿地交给父亲……不好意思,是我偏题了,很久没有和人倾诉过秘密了,多言了一点。” “言归正传,父亲在我灵魂中刻下的术式,被称为‘回溯’,这个术法的效用没什么好说的,对于您来说,它只有一个效用。” 湛师练突然拉住湛月的手。 她黑色的眸子满是肃穆。 “它将我这千年来吸收的时间化作一份专属于您的馈赠。” “只有当我死在您面前时,这份馈赠才会出现在您‘手中’。” 她的语气充满了平静。 “我,看见了,王,您已经拥有了一份了,只是您未曾察觉。” 湛月愕然。 “什么?” 湛月有些发懵,他完全没想过,湛师练源石技艺的异变,压根儿就不是正常的异变,而是炎那个家伙,对自己子女的“诅咒”。 他想要抽开自己被紧握住的手,但一下子竟然没能抽开(没用全力)。 “我是一次跨越千年的对话,我是一份酝酿千年的醇醇美酒,我将被投身于千年的苦难,磨灭后世万年的灾祸……” 湛师练梦呓一般喃喃。 她眼底闪过一缕不寻常的光芒。 “我寻求解脱,我寻求的不是我个人的解脱,我寻求的,是民族的,是国家的,是这片大地的解脱。” 湛月心底蓦然升起一股诡异感,他皱紧眉头,也不顾会不会伤害到湛师练了,他用上全力,使劲抽动自己被紧握的手。 没能抽动。 湛月眼神终于变了,他看向湛师练的眼神带上一抹警惕和莫名的敌意。 “湛月,我们出去谈。” “湛师练”淡漠地瞥了眼坐在旁边的魏帝。 她仿佛突然一下子变了个人一般,不复之前的悲伤,而是充满了威严。 湛月睁大了眼睛。 他很熟悉这个语气。 “炎?” —————————————— 魏帝只觉得眼前一花,湛月和湛师练的身影都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大厅中,唯有湛月最后脱口而出的那个字回响。 “炎?” 魏帝重复了一遍。 他笑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朕还能亲眼看见开创大炎的两位存在会面。大伴,你也看见了,你怎么看?那个东国的鬼族,可是说……” …… “按照原计划进行?要是干扰了最初的真龙的谋划,朕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魏帝脚下的影子微微波动。 “哦?哈哈哈,朕喜欢你的说法,说得对,要是朕能扰乱最初的真龙的谋划,也只能说明他不如朕。” 魏帝浅笑,晃了晃头,筷子夹起一片青菜。 “【岁】必须死,朕办不到,朕的子孙会延续朕的意志,帮朕办到,为此,那个东西是必须的……即使有意外,朕也决不能轻易放弃。” 随着魏帝的喃喃自语,玉山厅里渐渐复归沉寂。 —————————— 皇宫,无人的偏宫。 两道身影突然出现,激起偏宫地板上的一片尘埃。 “可以松手了吧?炎。” 湛月面无表情地再度扯了扯自己的手。 “湛师练”松开手,转身,正对着湛月。 “我有话必须要和你说,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见谅。” “湛师练”,哦不,炎,如此说道,脸上压根儿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歉意。 湛月撇撇嘴,揉了揉自己手腕。 “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必须要和我说的,甚至为此不惜破坏自己立下的规矩,还让自己的女儿成了为达成这个目的而献出的‘牺牲品’。” 炎叹了口气。 “实非我所愿,只是我千般方法试了,亦未能找到你,只好让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代替我寻找你了。” 要能找到他那才奇怪了。 湛月腹诽。 炎有些不适应地整理下自己的着装,随后,他拉着湛月,在偏宫的台阶上坐下。 “湛月,在你离开后,我和【泰拉】有过一次直接对话。” “……祂应该不会搭理你。” “不,祂回应我了,要不然,就不是【对话】了,”炎眼中闪过一抹回忆,“我问祂,祂一直以来,是不是操控着所谓的【命运】。” “……从来都没有【命运】这种说法。” “不,湛月,你错了,【泰拉】自称【众生之神】,但祂其实就是【命运】。” 湛月默然,他只是抬眼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祂不是,如果祂真的是【命运】,那祂绝对不会在星荚之外,用着我,用着我们这些术士的力量,对抗那些来自寰宇的敌意。” “祂操控着所有的事件,规定好了泰拉大陆的发展,祂不是【命运之神】,祂是控制【命运】的手。” 炎也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湛月看向他。 “所以,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要我小心【泰拉】吗?” 炎抿了抿嘴。 “我在‘死’到来前,让这孩子接受了我编纂的术式,并告诉她,只有当她遇到湛月,并且湛月身上已经拥有了一份‘众生石’之时,她才能把所有告诉你,否则,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在湛月面前死去即可。” “为了让这孩子不察觉到我的凭依,我对她撒了谎——她要说的‘我的遗言’,根本不重要。” “如你所见,我暂时操控了这孩子的身躯,我就在这里。” 湛月静静听着。 “我要给予你两份‘众生石’,以此,砸碎【泰拉】在你身上设下的【傀儡】,我要让你重归自我,以自己的意愿,在这片大地上行动。” “等等……我?” 湛月猛地站起来,他指着自己。 “什么【傀儡】……” 他紧皱着眉头。 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脸上现出一抹肃穆。 “这是第三次轮回了,湛月,好好想想吧。” 他的嘴皮翕动。 “流传在这片大地上的,可以被普通人使用的火药铳;提前苏醒,和ama-10结为连理的博士;被几位萨卡兹大公掌握,而非魔王兄妹的卡兹戴尔城邦;以及,总会出现的,各种各样的扭曲。” 湛月瞳孔缩成一个小点,他瞠目结舌,他感到窒息。 前所未有的疑惑和恐惧笼罩着他的灵魂。 大群舒展身姿,慵懒地对伸下枝条。 一股凉气从湛月心底涌出,紧随其后的,便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在两种不停歇地涌出的情绪撕扯中,湛月只觉得眼前仿佛突然清晰起来,仿佛之前一直有一层薄纱笼罩在他眼前,这会儿才被风掀开。 是啊,为什么呢?这些为什么不是“扭曲”呢?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他镇定地发问。 “因为,我们不甘心,而我们中,包含了那位萨尔贡的万王之王,所以,我们看见了未来,以你的视角。” 炎平静地回答。 “这说不通,你们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不是‘应该如此’的?” 湛月再度发问。 “我的时间不多,湛月,这说起来,要的时间太多了。” 炎伸出手,搭在湛月的肩膀。 “这是一个轮回,湛月,我们、萨卡兹的众魂、拉特兰的‘主’,都在寻找打破轮回的道路,你,是这个轮回中的不同。” “我……” 湛月沉默。 他确实是一个不同。 他是“外来者”。 “所以,当我在这个轮回选择不进行春秋围猎的时候,当你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会对你说那句话。” 湛月脑海中浮现出炎那天那句话。 是的…… “……我不想按照【泰拉】的历史走。” 湛月喃喃。 炎笑了一下。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 “轮回一事,估计你不知道,解释起来又太麻烦,你姑且理解为,当我们的文明走向某个转折点,而又未能【正确】的时候,就会被【泰拉】清洗,重新开始下一轮的历史进程——从上万年前,ama-10苏醒开始。” “经过两次轮回,我们这些用了些手段保存下记忆的人,也总算是找到了那个转折点。” “——博士。” “第一次轮回,当博士刺杀了特蕾西娅之后,文明就重启了。” “第二次轮回,我们暗中安排,让博士不刺杀特蕾西娅,但在几十年后,源石暴走了,文明重启。” “第三次轮回,也就是这次,我们安排了ama-10提前唤醒博士,强行扭转了写在源石中的规则,让泰拉大陆上的平民也能用上铳械,加强底层战力,本来想着去‘阿喃那’中,和那些自称主宰的狗东西一决死战……但你出现了。” “你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你又是人类,和博士的血脉一模一样——不,你甚至更强大,更完美。” “源石是你的掌中玩物,哪怕你不像博士那般,知道源石的底层逻辑,你依旧凭靠着源石,达到了万王之王那家伙都无法做到的境地。” “我们觉得,你是突破口,你是上天的赏赐。” 湛月木然地听完了炎的叙述。 他微微抬起眼帘,眯着眼,看着天空上的【一轮明月】。 “我大概明白了,但是【泰拉】,不一定是敌人吧?” “你的潜意识里,把祂当做了敌人,所以,我们也会把祂视作敌人。”炎开口,“就是这么简单。” 湛月脑袋里有些混乱,他只是注视着月亮。 “我……这有些太突然了,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我……我明明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湛月,文明的重启,可不会管那些人是不是你重视的人。” 炎只是轻声开口。 “我明白这个道理,覆巢之下无完卵。”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 大群正持续不断地为他清除着纷杂的情绪,让他保持冷静。 “我看见了,最大的扭曲。” “嗯?” 炎有些诧异,不太明白湛月这话在说什么。 湛月脸上浮现出一抹虚幻的表情。 “泰拉大陆……哦不,塔卫二,明明有两颗月亮。” ———————————————— 炎离开了,只留下了意识回归身躯的湛师练。 湛月沉默地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湛师练一脸茫然地坐在湛月身边,她看上去没有刚刚对话的记忆。 “唔……我怎么在这儿?” 湛月回过神来。 他看向湛师练。 他脸上的表情是湛师练活了这么久以来,都未曾见到过的。 她难以形容那到底是什么表情。 只是,在她被湛月看着的时候,没来由的,一股冰冷刺骨的凉气从她尾椎骨直升天灵盖。 明明没有带上半点恶意。 明明那双血色的眸子满是平静。 湛师练的身躯不自觉地紧绷,她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 “不用说了。” 湛月打断了她。 “诶?什么?”湛师练脸上浮现出一抹愕然,随后,她有些焦急地站起来,“不行……我必须……” “炎已经把我必须知道的告诉我了。” 湛月依旧一脸平静。 “……原来如此。” 听到湛月的话,湛师练先是一愣,随后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脸上流露出恍然的神色。 “我明白了,那么,也该我解脱了吧?” 她的话中没带上半点悲伤,恰恰相反,湛月从中听出了一缕欢快。 她承受了多少的苦难呢? 为了炎的所谓的“遗愿”,她在这片大地上当了千年的幽灵,依靠吸收他人悲苦的命运延长自己的寿命。 对于她来说,死亡大概不会是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吧? 湛月缓缓站起来,他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腰间。 但什么都没摸到。 湛月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的那两把d-32钢长剑在之前和无名的战斗中坏了一把,他干脆就两把都没带在身上了。 他长长吐出口气。 “呐,师练,在你走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湛师练一怔,随后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 “请问吧,我的王。” 湛月微闭眼帘。 “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不会欺骗你的人告诉你,这个世界是个实验场,而你很有可能是让这个世界摆脱是一个‘实验场’的命运,你会怎么办?” 湛师练点了点嘴唇。 “那么,我需要特别做些什么吗?” “……不,不需要,你只需要继续做你一直在做的事,背后,全局,逻辑,命运……什么东西,都有人在为你前行。” “那不是很好么?能够拯救世界,也没有要求必须苦大仇深。” 湛师练的话中透着一股淡淡的羡慕。 “……我也是一直这么走过来的啊,但是,终点不是那么美好呢。” 湛月微微一怔。 他心中产生了一个从来没有产生过的念头。 ‘我以前,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正视过这些努力生存着的人们?’ ‘这片大地上,根本没有什么‘路人甲’,不是么?’ 湛月沉默。 湛师练走上前两步,手掌轻轻抚在湛月脸颊上。 “虽然不知道王你在为何事烦扰,又为何事悲伤,但是,还请打起精神来,做好自己就好了。” 她温柔地笑着。 ———————————— 夜风潇潇。 湛月坐在一个新鲜的小土包旁边,在月光照耀下,举着自己仍然带着一抹土腥味的手掌。 两颗洁白如玉的“圆石”渐渐浮现在他手中。 “众生石”。 炎是这么叫它们的。 湛月并不清楚,这两颗由众生苦难时间凝结出来的“石头”,到底该怎么使用,也不清楚,【泰拉】到底有没有在他身上设下【傀儡】。 说到底,只是炎的一面之词罢了。 泰拉那个老头子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也没有干预他的认知。 ——话说起来,自从他发现自己灵魂的破损之后,泰拉好像就没有再在他面前露过面了。 “泰拉,我想和你谈谈。” 湛月轻声低语。 随着他的呼唤,一抹伛偻的身影悄然浮现在他背后。 “……请说吧。” 祂回应道。 “我是棋子吗?” “不是。” “我是什么?” “人。” “……敷衍。” “你只是一个想要一个好结局的单纯的孩子而已。” “我不信任你。” “你不会信任任何人,除了你的家人。” “……你说得对。” 湛月向后仰躺下去,看着泰拉充满皱褶的下巴。 他突然笑了一下。 “你、炎,我哪边都不相信。” 泰拉往后退了一步,随时变化着的脸上突然笑了一下。 “月,这才是你,一个自私的家伙。” “……我承认。” 泰拉蹲了下来,身形变化突然停了下来。 “普瑞赛斯”蹲着,手指点在湛月额头上。 “前文明的阴影,寰宇的灾难,泰拉没有太多时间了。” “可是我不认为我一个人能做些什么,而且,我并没有对文明太多的责任心。” “可是,在千年的修正中,你不是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吗?以你这种自私的家伙,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东西吧?特蕾西娅,博士,凯尔希,年,w,斯卡蒂,巴别塔的各位……你会认为,自己还能抽身事外吗?” 湛月沉默。 “普瑞赛斯”轻柔地抚摸着湛月的额头。 “月,你要相信,你的力量,你要相信,团结在你周围的人们的力量。” 湛月拍开祂的手。 “……我更相信oceancat的力量。” “那是谁?” “普瑞赛斯”的脸上冒出一抹疑惑。 湛月叹了口气,坐起来。 “好了老头子,别变成这个样子,看着怪别扭的。我明白了,总之,虽然不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最终目标是让泰拉文明去战胜前文明都没有战胜的灾难是吧?” “普瑞赛斯”点了点头,随后身形一花,消失不见。 “既然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在这个时候告诉了你一些实情,我也不再拘束你了……但是,修正还请继续,为了一切的可能性。”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会对你动用武力,撤去的【傀儡】我会给你套上,加强版。” “……啧,到头来还是拳头大的说话嘛。” 湛月抱怨了一句,随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 他看向自己脚边,湛师练的坟墓。 这里不是皇宫,在湛师练自尽在他面前后,他就带着湛师练的遗体到了京岳,找了个风水不错的地方,给湛师练埋了进去。 “结果,到头来,两边都这么看重我……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重要。” 改变一切之人,拯救文明之人。 湛月苦笑一声。 今天突然发生了太多事了。 他的脑子里很乱,但大群又在无止境地抚平他的情绪。 “说起来,我现在,应该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没来由地认知偏差,没来由地产生剧烈情绪了吧?” 毕竟那应该是泰拉的【傀儡】搞的鬼。 泰拉这家伙,一直以来都在悄悄控制他么……啧,怪恶心的。 湛月伸出手,两颗“众生石”悄然浮现在他的掌心。 结果,炎用来让他打破【傀儡】的“众生石”,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嘛。 还是留着吧,之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场合能用上。 第176章 日常系 次日。 朝会过后,魏帝如同往日一样,旁若无人地走在宫廷之间。 “到处都没找到他?那湛师练呢?” 他脚下的影子微微波动,好像在回答他的话。 “京岳……朕知道了,他走了,是么?唉,也是可惜,朕起初还想着让他帮忙劝一下那俩岁相呢。现在么……嘛,也无所谓了,不过是重新再来罢了,那两人跑不出朕的手掌心。” 魏帝突然笑了一下,他伸手捻来道路旁边横生过来的桂树枝条。 “湛王没有去找那个东西,这样便好。” ———————————— 1002年。 尚蜀,“三山十八峰”——寻日峰。 寻日阁。 湛月抬起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臂,慵懒地睁开眼睛。 一缕白色的发丝轻薄地盖在他嘴边,湛月伸手拨开。 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感受着身边人的温热柔软,湛月陷入早起特有的茫然中。 自从那天过后,已经两年了。 从京城走去玉门,把年接到,然后两人一块儿回了尚蜀,再度隐居。 而后,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平静地过了两年的日常生活。 湛月双眼失焦地注视着天花板,思绪渐渐波动起来。 说起来,今年,令姐就要来寻日峰隐居了吧? 她在玉门的戍边期限今年就要到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这档子在原剧情里的事件不会改变。 搂着依旧熟睡的年,湛月脑海中飘过令姐那副不着调调戏年的样子。 话说,要是她不改变定居的山峰的话,年估计会被天天调笑吧? 要搬家吗? 湛月认真地思考起来,但没思考多久,他就失笑摇了摇头。 人家都还没来呢,就考虑这些…… ———————————————— 玉门。 今天的玉门气氛有些低沉。 倒不是说有什么外敌入侵,导致玉门损伤——只是有一位他们敬仰了很多年的天师要离开玉门了而已。 令。 这位驻守玉门,神秘莫测的天师,她的传说从很早之前就在这座边塞城池中流传,很多在玉门长大的人,都是听她的传说,从小听到大的。 什么一己之力消灭维多利亚的侵略者啊,什么配合玉门的守城设备抵御下天灾啊…… 再譬如,在城中举行的“酒量王比赛”中,一个人喝下十大十缸酒水,成功让主办方跪下来求她别喝了……之类的。 对于这座城池中的人们,他们很多人都没想过自己会亲眼看见这位传奇天师离开玉门的那一天。 所以,心情有些低迷是难免的。 “嗨呀,我又不是死了,以后有机会会来看看你们的,好好守城。” 令一脸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在她面前站着的玉门守城军军人们脱下帽子,表情肃穆。 军人们微微低头。 “感谢您对玉门,对大炎的贡献。” “啧,我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景,大哥,你也别光看着了,劝劝他们,快回去了,我一个人走,用不着这么大的场面。” 令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为难,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重岳。 重岳移开目光,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令:盯…… 重岳不为所动。 令叹了口气,随后干脆潇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一道裹着塞外黄沙的风儿卷起她的发丝,让她的身影模糊下来。 她举起右手,挥了挥。 “再见了,玉门。” —————————————————— 某日,下午。 湛月一脸闲散地举着年“再再次”给他重新锻造的两把长剑,砍着柴。 年蹲在他旁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湛月劈柴。 “这么多够了吧?话说,为什么要我砍柴啊?年你不是会用火吗?” 湛月劈完最后一块柴,扭头看向年,脸上带着一抹纳闷的神色。 就是年不用她的权能啥的,湛月也会一点火系的源石技艺——虽然说威力对比他会的其他系的源石技艺不太出众,但光是用来日常生活完全足够了。 “用那种方式生出来的火哪有柴火做饭来的好吃?” 年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不觉得有什么两样,这更多是心理作用吧?”湛月抽了抽嘴角,“而且,大多数时候不都是我在做饭吗?你又是从哪里得出来这个结论的?” 年站起来,她双手叉腰。 “歪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尚蜀的餐馆里,为什么柴火羽兽的价格要比普通的烤羽兽要贵上不少?而且,味道确实不一样!” 湛月眨眨眼,歪着脑袋。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人家用的调料不一样?火候,调料……光是说是火源的问题,这样也太武断了吧?” 年语塞,不过很快,她就撅着嘴,小碎步走到湛月身边,充分发挥起自己身为女性的天赋,把湛月的手臂夹在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撒起娇来。 “哎呀,人家只是想吃嘛~” 湛月叹了口气,随后无奈点头。 “想吃直接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会做。” 他微笑着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年的角。 “哟。” 就在这时,一道出乎意料的女声闯入二人世界。 一道冒着酒气的蓝色身影出现在湛月视界中。 令晃荡了一下酒葫芦。 她脸上洋溢着带着调笑意味的暧昧笑容。 “小俩口小日子过得挺不错啊?” 年眨眨眼,随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脸上飞速爬上一抹红霞,而后别扭地放开了湛月的胳膊。 “令姐……” 她小声嘟囔了一声。 湛月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早就知道令会在今年的某一天到寻日峰来。 “令姐,好久不见。” 他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表示欢迎。 “好久不见,嗝~你们在这里住吗?” 令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她的视线落在小院的各处,流转阁楼,铁匠铺,最后落在湛月和年身上。 湛月点点头。 “倒是令姐,不在玉门戍边了?” 令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 “……哈,是也!我这也算是失业了吧?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我的期限到了,剩下的就让大哥他去头疼吧,哈哈哈哈……” 说着,她豪放地大笑起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估计是喝上头了。 湛月腹诽。 湛月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柔软攀上了他的手掌,低头看去,便发现年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年脸色红扑扑的。 “令姐,没有住处的话,要不就在尚蜀找个地方住下吧,这里的酒也不错。” 诶,倒是没想到年会主动邀请令在尚蜀住下。 令似乎也有些意外。 “不会打扰到你们吗?唔……好像也说不上什么打扰,我又不是非在这座山峰住下不可……” 她脸上露出一抹遗憾。 “可惜了,本来我还看这座山的风水不错,想在这里住下呢,既然你们先占了,我就去隔壁吧。” 三言两语之间,她轻快地定下了自己今后的居处。 说罢,她仿佛就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一般,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令姐!马上要吃午饭了,要不要留下来先吃个饭?” 年出声挽留。 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显得很感兴趣。 “有下酒菜吗?有好酒吗?” 湛月拉了拉年,低声道。 “咱们家里可没有酒,下酒菜倒好说。” 年白了他一眼,搞得湛月有些莫名其妙。 “下酒菜有,好酒嘛……谁不知道令姐你的酒才是天下第一?” 令愣了一下,随后哈哈一笑。 “好嘛好嘛,搞了半天,是惦记上我的酒了……酒是好,天天喝这一款,我也难免会乏……这样吧,我去山下买点上来,等我啊。” 她大笑一声,身形猛地被云雾笼罩,等到山间的清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 湛月看向年。 “留人家吃饭……为啥啊,咱们本来就没好好准备吧?” 年瞪了他一眼。 “不好好拉拢关系,到时候……” 她的声音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愈来愈小,但与之相反的,她脸上的红晕愈发娇艳。 湛月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可是令姐本来就不反对吧?” “你懂什么,万无一失,万无一失懂不懂啊?” 年撅起嘴。 面对年这副“为了咱俩好”的姿态,湛月投降似的举起手。 “好吧好吧,那我去准备了。” —————————————— 这顿只有三个人的午宴却异常的丰盛。 “来,干!” 令大笑着,一只脚踩着桌子,豪放无比地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湛月无奈叹了口气,跟着干了一杯。 他身边已经倒着一个迷迷瞪瞪晕乎乎的年了。 年的眼睛似乎都在打转,颇有要向蚊香眼转变的趋势。 “哈……湛月你酒量进步不少啊,好久没喝的这么尽兴了。” 令挽了挽自己的袖子,给自己和湛月满上。 湛月苦笑一声。 他本来酒量不好——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做人了。 但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酒。 似乎是看出了湛月的心态,令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自顾自地豪饮了一杯下肚。 “呐,湛月,我问你,嗝~”令抬头望天,“你去京城那回,有发生什么吗,望,还有颉对你的态度转变很大啊,他们现在似乎很乐意让你与小年结为连理。” 湛月摆摆手。 “没做什么,只是出手帮了一下——归根到底,我实质上没帮上什么忙。” 令哈哈一笑。 “又来,望都和我说了,那个魏帝虽然又把他和颉捉了回去,但态度上却好了太多,明显有你的功劳嘛……” 湛月微微一笑,随后慢慢饮下自己杯中的酒液。 “唔……” 令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也许是一些不成篇章的诗词,她喝醉了常常这样。 湛月叹了口气,做好了要把两个烂醉鬼收拾好的准备。 在令意义不明的嘟囔声中,湛月安然坐着。 直到桌上的酒杯猛地自己跳了一下。 湛月眉头随之猛地跳了一下。 “坏了,这下要收拾的地方更多了。” 桌上的餐具猛地全跳起来,四下飞奔。 【器伥】。 一种因为令的力量散溢,而被点化的器件,疑似有些许智能。 很调皮。 ———————————————— 好不容易收拾了【器伥】闹腾过后的餐桌。 湛月看向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令,又扭头看向被他特别关照背在背上,同样呼呼大睡的年,不由头疼起来。 年的吐气扑在他脖颈上,痒痒的。 湛月叹了口气,背着年进了屋。 脱鞋,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湛月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视线从年的玉足上移开,用被子封印下去,而后才再度来到院子里。 “呼,呼……” 院子的地上,令毫无淑女形象地呼呼大睡着。 湛月捂额叹息。 他现在该把令安排到哪儿啊?家里可没有客房这种东西,也没有第二张床,但是要是就这么把她放在这里也不太好。 “你不是千杯不醉吗?” 湛月唉声叹气着。 因为没有必要保持清醒,所以干脆就醉了? 你自己倒是潇洒了,留着我独自烦恼。 湛月咂吧了下嘴。 算了,家里还有沙发,虽然说有些乱,躺上去也不是特别舒服——将就一下算了,令她估计也不会在意。 —————————————— 夜。 年和湛月一块儿,保持沉默地,看着在沙发上仍然呼呼大睡的令。 “我都醒了诶?” 年的话中明显带着一抹困惑。 湛月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你醉了后,我们还喝了很多,但我也没想到她这么能睡。”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令姐睡沙发吧?” 湛月撇撇嘴。 令她后头天天睡亭子,以天为床,以地为被,也抱怨过什么——更没去买过被子之类的生活用品。 年思考了一会儿。 “我带着令姐下山去吧,给她找个旅店先安顿下来。” 湛月看向她。 “天色不早了,城里面有宵禁的吧?” 年听到湛月的话,泄气般地耷拉下脑袋。 “我的【天地熔炉】可不能变出来棉花哦。” 毕竟只是【熔炉】嘛,没有凭空生物的能力,最多也就是熔炼矿石之类的。 湛月表示理解。 “你和令姐上床睡吧,我随便找个地方发发呆就好。” 年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 她认真地看向湛月。 “要这样,我也不睡,我要和你一起,反正咱们一天晚上不睡觉也不影响什么。” 湛月微笑起来,他伸手揉了揉年的角,随后低头亲了亲她。 只是轻轻碰了碰嘴唇而已,两人之间,干过的比这出格的事情数都数不清了。 但年这回却通红着脸,像个小媳妇一般,低着头拉着湛月的衣角。 大概是因为令姐就在她面前睡着吧,她向来不太习惯在人前,特别是自家家人前,和湛月亲密。 “说正事呢……” 她的声音很小,明明是埋怨,但湛月却听不出来一点抱怨的意味。 湛月坏笑了一下,随后揽住她的腰。 “抱歉抱歉。” “唔……别使坏,令姐怎么安排?” 年忍受着腰间肌肤触碰的电流。 “我去城里找一床被子回来吧。” 湛月给出方案。 “一会儿的事儿。” “……唔……呼哈……” 就在这时,躺在沙发上的身影突然发出异响。 湛月和年看向令。 令缓缓坐起来,脸上带着一抹不明意义的坏笑。 “我醒了。” 她以一种生硬的语气,陈述。 湛月和年沉默下去。 年闭上眼睛,脸上几乎要红得滴下血来。 湛月默默松开了揽着年腰肢的手。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令、姐——!!!” 年自暴自弃般的大喊响彻寻日峰。 ———————————————— 令走了。 虽然是被年强硬地推搡出去的,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对此充满了某种意义上的愉悦。 熄灯后。 “令姐她真是的——” 年捂着脸,在湛月身边扭来扭去的。 湛月也是配合地说了一句。 “嗯,令姐她真是的。” “什么嘛,你根本不觉得害羞!” 年突然调转矛头。 “诶……”湛月眨眨眼,“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就是那种接触,没什么好值得害羞的。” “可是,可是……” 年语塞。 湛月叹了口气,伸手环抱住她。 “要是因为自家姐姐的调戏就害羞得无地自容,今后的话,说不定咱们得搬离尚蜀哦。” 年唔了一声,随后恶狠狠回敬给湛月一个拥抱。 湛月轻柔地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 “……啊。” 年突然惊呼一声。 “突然袭击……唔……” “哈……” 房间里响起暧昧的喘息声。 —————————————— 次日。 湛月被身边人儿的早安吻给亲醒。 年趴在他肩头。 “早安,亲爱的,是要先吃早饭,还是……先吃我?” 湛月撇撇嘴,伸手挠了挠她痒痒。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朦胧的纸窗,洒在房间里嬉闹的两人身上。 第177章 使者 27年后。 寻日峰。 湛月打着哈欠推开门。 “年!我饿啦——” 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 院子一角的铁匠铺里立马传来年的回应。 “小厨子上回来不是留了些小零食吗?就在冰箱里放着。” “我想吃热乎的……” 湛月拖着疲惫的身躯,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铁匠铺的门前,一手搭在门框上,一手搭在自己腰上。 湛月脸上露出一抹忧郁。 “昨天晚上你可没放过我——我要求补偿一份来自妻子的爱心餐有问题吗?” 年抹了把额头上的不存在的汗,也没见她做什么,铁匠铺里温度奇高的火焰就自己熄灭了下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转头看向湛月,脸上带上一抹生动的埋怨。 “都多少年了,你还是不肯要个孩子——而且,我们之间,还没明媒正娶呢。” 湛月耸耸肩。 “事实上是嘛,至于要孩子——还是再等等吧。” 年撇撇嘴,没说什么。 身为长生不老的存在,她等得起,几十年之于她的生命,太渺小了些。 “咣!” 她随手把手上的锤子放在不知名的打铁仪器上,两者相接,发出一道不小的声响。 “我的手艺可没有小厨子好,”她皱了皱鼻子,显得很可爱,“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明白这一点吧?” 湛月嘿嘿一笑,一改颓丧的模样,直着腰板,精神抖擞地走到年身边。 “那小家伙也说过,食物的味道不只是看厨艺和食材吧?蕴含在里面的情感也很重要不是么?放心吧,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年的厨艺不好,别说比得过岁相中的老幺了,就连湛月都能胜她一筹。 但这种事儿吧,也不光是看味道如何…… 年哼一声,没再拒绝。 ———————————————— 就在年在厨房里捣鼓着早饭——或者按现在的时刻来说的“午饭”——的时候,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来到了寻日阁。 湛月懒懒散散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令。 令的蓝色龙尾摆了摆,她沉默地注视着湛月。 湛月:…… 两人这么沉默地对视了很久。 “?” 令歪了歪头。 湛月:? 湛月眨眨眼,表示疑惑。 “……啧,好吧你赢了。” 这场“谁先说话谁就输”的幼稚游戏没能持续太久,令很快就投降了。 湛月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随后从躺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令姐要喝点茶吗?昨年小厨子送的还没喝完。” “不了,”令摆摆手,她拉来另一张属于年的躺椅,坐了上去,“相比于喝茶,我更喜欢喝酒——也不用什么招待,我来只是来传个消息,马上就走。” 湛月微微一怔,随后坐回了自己的躺椅,但没躺下去,只是板正地坐着。 “什么消息?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令注视着湛月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缓慢地说道。 “魏帝驾崩了。” “……为什么?” 湛月愕然。 他倒没有说伤心,但多少有些惊讶。 上次见到魏帝,他看上去也就只有三十岁出头,正是壮年,怎么会就过了二十多年就驾崩了? 60岁对于一个没病没灾的泰拉人来说,都还属于中年的范畴,离年老还有一大截。 魏帝在那个位子上,受着如今大炎的气运庇佑,人祸不侵,天灾自避,更别说生病了,60岁对于他来说,确实太早了点。 而且,前些年也没听说他身体有什么毛病。 不过…… 湛月脑海中突然想到魏帝对他使用《真龙大衍术》的样子。 ……他多少也知道一点魏帝暴毙的原因了。 令看到湛月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归于平静,她摸了摸下巴,开口道。 “你要去京城看看吗?如今幼帝刚刚即位,朝廷理事全赖皇后和皇后直属的‘影子’,而那位皇后早些年又受过你的恩惠,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怎么样?” 湛月闻言,心中略微有些疑惑。 他什么时候对皇后有过恩惠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疑惑,令歪了歪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魏帝确立皇后的时候,确实有在谕告上写明,‘受龙祖启告,今设魏黎冰为皇后…’,现在的大炎,还活着的龙祖,不就只有你了吗?” 湛月眨眨眼。 “我?龙祖?我是有知道我有过一个‘烛龙’的称号啦……但那不是早就只存在于史书了吗?” 令耸耸肩。 “人家魏帝乐意这么叫你,我可管不着——对了,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完全不知道山外发生了什么事啊?” 湛月身形微微一僵。 令说对了。 在早些年的时候,湛月对外界的信息还是持有很高的关注度的,还会时不时出去巡游,但这些都只是为了找到“太尉”。 在他努力了好几年,而有关“太尉”的消息一点都没有的时候,他就慢慢放弃了。 想来也是,湛月借助的太尉的心头血进行的回溯,时间上一下子回溯到了“太尉出生之年”,就算太尉不像太傅那样,起于微末,而是出生在一个颇具名声的世家里,比较起来,还好找一点,但,那也只是“比较起来”。 湛月甚至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菲林,而大炎种族为菲林的世家又这么多,完全是大海捞针。 所以,就放弃了,打算等到后头,估算到太尉要入仕的时候再来调查——现在才1029年,太尉也就29岁,估计声名还不显吧。 在放弃之后,湛月就完全两耳不闻山外事了,每天就在寻日峰过着堕落的生活。 反倒是年,在之后的20多年里,还经常外出,坚持不懈地试图在这片大地上找到和【岁】切割的方法。 令看到湛月这副反应,脸上也是流露一抹屑屑的笑来。 “湛王~这温柔乡,可是英·雄·冢~哦~” 湛月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抬头看天,吹起口哨来。 避战?切,没意思。 令撇撇嘴,随后起身。 “好了,说正事,我打算去看看,望和颉他俩在京城里,这段日子估计被人紧盯着,不太好过,我打算过去和朝廷掰扯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望和颉——其中之一,可以离开京城。你要是也想去看看的话,我们可以一路。” 湛月向后一躺,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去,年就“啪”地一声打开了房门,伸出来个脑袋。 “吃饭……诶,令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湛月你还躺着干嘛,招待茶水啊。” 说着,她就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令坐在躺椅上,手撑着侧脸,美丽的蓝色眸子中闪过一缕愉悦。 “小年这是越来越熟悉女主人这个身份了啊,嗯?我什么时候能抱上你俩的孩子?” 年眼底闪过一抹羞涩,但她还是大大方方地走到湛月身边,把还躺着的湛月拉了起来。 看了眼旁边一脸无奈的湛月,年撅起嘴。 “孩子?你还是问问这个家伙吧。” “诶……” 令看向湛月,困惑地歪了歪头。 “难道说,湛月你那方面有问题?” 湛月脸色一黑。 “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论是型号,还是作战时间,还是弹量,都远在平均线之上。” 令还是歪着头。 “那就是有病咯?” 湛月脸色更黑了一分。 “我不觉得我会生病——好了令姐,只是我做了安全措施而已,我,一点,毛病都,没有!” 令脸上流露出一抹生动的遗憾。 “好吧,我还寻思要不要找小四帮你治治呢。” 岁相家的老四,擅长医术。 “……咱们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了吧,还是说回正事——我,不打算去京城。” 年看了看湛月,又看了看令,眼中冒出一抹疑惑。 什么去不去京城的……? “啊,那好吧。”令并没有觉得遗憾什么的,她本来也没对湛月去京城这件事抱有什么期待。 “什么去不去京城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吗?” 年的视线在湛月和令身上流转。 令微微一笑,随后便给年也说了魏帝驾崩的事,顺便也询问了一下年去不去。 年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最近要闭关造一个东西,没空。 —————————————— 令走了,没有留下来吃饭。 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小年的感情我收到了就好了”。 其实就是不想吃年做的菜吧? 湛月自觉他看穿了令的心思。 年做菜也说不上难吃,有家常的水平,但在味道上,却很辛辣,重盐重油,虽然令不像夕那样,相当讨厌吃辣,但也说不上喜欢吃辣,会拒绝留下来吃个饭也是情理之中。 湛月就不挑食,反正再难吃的东西,在海嗣血脉的帮助下都可以变得可以下咽。 而且他不讨厌吃辣。 很快,一顿平常的午饭就被他解决了。 年擦了擦嘴巴。 “月,你干嘛不去京城看看啊?你之前不是总说这届魏帝还不错嘛?” 那当然不错了,上下千年,总共出过的魏氏皇帝,对他这个“湛王”没有敌意的,拢共也就俩,难得再出了一个,让“二”这个数字变成了“三”,再加上这届魏帝确实有几分本事在身,湛月当然得说好话啊。 “虽然我本人确实挺欣赏他,但其实我和他也就二十九年前见过一面吧?去不去京城看看,都没有关系吧?我懒得跑。” 湛月回答道。 他不去京城凑这个瞎热闹。 他有更重要的事。 今年是个很重要的年份。 大名鼎鼎的“四皇会战”就发生在今年,如日中天的高卢就会在这几年间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里。 根据湛月的记忆,这场会战的导火索事件会在九月份,在莱塔尼亚发生。 这场在最近几百年内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虽然只发生在那所谓的“核心圈”国家之内,但它的影响却深远源广。 大炎并没有参战,但大炎的皇帝刚刚暴毙,上位的只是一个幼童,这场大混战难免会对大炎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虽然说在本来的历史中,这儿并没有什么“扭曲”发生,但湛月还是决定要掺和一脚进去。 别的不说,高卢和维多利亚,这两个国度在原剧情中可占了不少的篇幅,如果炎口中的【轮回】是真的的话,那湛月就没有理由拒绝让自己在“原剧情”中的份量变重这件事。 文明想要战胜源石,战胜那未知的灾害,唯有让“原剧情”发生这一条路。 正如湛月说过的。 他相信oceancat的力量。 而且…… 湛月想起某个逐步走入疯狂中的家伙。 啧,赫尔昏佐伦……逆徒,颠了之后怎么天天就想着要把他也拉进去亚空间? 湛月叹了口气。 “小年,这几年,这片大地不太平,我估计会出去一趟,有几年不会回来。” 年愣了愣,随后微皱起眉头。 “国外?” “国外。” “很危险吗?” “四个核心圈国度混战,最后的结果,是其中最如日中天的那个陷落,被扫入历史的垃圾桶里。” “……那看来我也不好跟着过去呢。” 年叹了口气。 她并不会什么高深的源石技艺,而权能这种和【岁】联系很深的东西,在大炎之外就会变得难以激发,所以,他们岁相非必要的情况下,都不会选择离开大炎。 当然了,即使抛开所谓的权能,他们中的某些家伙还是相当能打就是了,譬如某个武学大宗师,又譬如某个在术法上可以和湛月论道的高级天师。 可是,如果是年的话,即使她本身在不用权能的情况下也相当能打,但这种“能打”只局限于“凡人”的范畴,跟湛月这个梯度来对比,就太弱小了——除非她冒着失去对权能的控制力的危险,不计后果地刺激和爆发权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参与危险的国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走了,我就去逗夕玩儿去咯?” 年收拾着碗筷。 “逗夕?逗她干嘛?” 湛月有些莫名其妙。 “好耍嘛……诶,不说这个了,你多久走啊?” “唔,六月份吧?也说不定呢,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噫,怪肉麻的,二十多年都陪了,这么几周几天的……” 年脸上爬上一抹属于少女的羞红。 她还是很羞涩,相当的纯情。 ———————————————— 几天后。 湛月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闯入他布下的迷阵的莱塔尼亚埃拉菲亚人。 “那个老家伙派你来的?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湛月回正脑袋,认真思考起来。 莱塔尼亚人——或者说使者——战战兢兢地低下他的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弗莱蒙特教授说,巫王陛下和整个莱塔尼亚都将要陷入生死的天平中,如果筹码不够,整个莱塔尼亚,还有核心圈,都将毁灭,还请【律罪】……哦不,【牧狼人】阁下去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一叙。” 使者的态度很诚恳,诚恳到有些卑微了。 没办法,刚刚在迷阵里,用尽了他从弗莱蒙特老师身上学到的术法都没能脱困,要不是湛月捞了他一把,他绝对会被迷阵中的机关弄死,就这么一条,他就能看出湛月的水平绝对远在他之上。 而莱塔尼亚人——或者说受过大学教育的高塔术师们——除了某些人,都对水平比自己高的术士存在敬畏之心。 湛月啧了一声。 “今天几号?” 使者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迅速回答道。 “今天是1029年5月3号。” 湛月脸上的郁闷之色一闪而过。 弗莱蒙特这是收到了哪个独眼巨人的预言了?提前这么多日子找他帮忙。 不会是炎口中的那些存在搞得鬼吧?哪来这么巧合的…… 在心中没来头地揣测了一下,湛月叹了口气,随后扭头看向身后。 “年!我走了!” 随后,也没管年回不回应,他自顾自地回过头来,看向眼前这个使者。 “我答应了,现在就走吧。” “吃个饭再走呗!” 这时湛月身后的阁楼里传来年的喊声。 湛月没有回应,他仿佛背后长眼睛了一般,“看见了”年从家门里出来。 他举起右手,以轻微的幅度挥了挥。 ———————————— 使者说是使者,但其实就是弗莱蒙特在自己收的这些弟子里随便找的一个能力比较出众的,进入大炎来找湛月。 所以,他完全没有身为“一国使者”该有的配备,从莱塔尼亚一路走到大炎的尚蜀来,路上全是靠的用“租”这种方法租来的车辆。 “抱歉【牧狼人】阁下,让您屈尊跟我一起坐这种车……” 摇摇晃晃的小破车上,使者一脸尴尬地开着车,副驾驶位上,湛月一脸漠然地坐着。 “弗莱蒙特那家伙没给你经费吗?” 话音刚落,车辆就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似乎是压到一块大石头了。 湛月面无表情地握紧了车门上的把手。 他觉得这辆车快散架了。 使者费劲地操纵着车辆。 “呃……其实一开始的经费还挺充足的……后头……哈哈……” 湛月捂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在路上花得差不多了,是这个意思吧? “这样回去,我怕莱塔尼亚都已经陷入战火中了吧?” 湛月忍受着车辆的颠簸。 “呃……其实,【牧狼人】阁下,我觉得……以巫王陛下的伟力,就算对手是一整个国家的集团军……” “你也太高看他了吧。” 湛月打断了这位使者的话。 他平视着前方,血色的眸子中浮现出一团绚烂的火花。 “一己之力对付集团军?还是整个国家?就算他是赫尔昏佐伦,那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 拥有完备装备的集团军,比之之前他对付过的那些小规模的部队,那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不过,如果是现在这个时代,用于锁定超高速目标的设备还不完善的情况下,湛月倒是可以说自己能慢慢磨死整个集团军,这也要小心对面不顾己方伤亡,使用大规模的联合术法+大当量炮火洗地。 换做巫王,如果没有事先的准备,他最多也就能对付一支没有配备高战力的千人部队。 “你们莱塔尼亚人,明明受着他这癫公的暴虐统治,遇到了点什么事,却又都第一个想起他,还有过度神化的倾向。” 湛月扭头看向沉默下去的使者,脸上兀地现出一个微笑。 “你不是来找我当支援的么?你心中明明清楚莱塔尼亚应该很难对付高卢吧?我是真没想到,弗莱蒙特竟然把这些东西都告诉你了。” 使者苦笑一声。 “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巫王征召上战场。” 湛月向后仰躺着。 “比起征召,我觉得他把你们当做‘施术耗材’的概率比较大。” “那种恐怖的事情,就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啦。多少会让人心里沮丧的。” “这就是你知道得太多的坏处。” 湛月一脸理所当然。 使者沉默下去,而后不再接话,只是默默开着车。 湛月无趣地瘪瘪嘴,随后,他的手把住了车子的操纵杆。 使者一惊,不由转头看向湛月。 湛月咧嘴一笑。 “坐稳了。” 他的手上冒出点点属于源石技艺的白色光芒。 使者的眼中冒出点点惊恐。 “——客观时缓。” 错位的时空包裹住这辆“破烂”的车辆。 第178章 巫王 第二日。 谢天谢地,虽然说这辆破烂的汽车随时随刻都像快要坚持不住,下一秒就散架的样子,但还是一直坚挺着开到了维杜尼亚里。 湛月从副驾驶位下来。 使者跟着他,一脸意犹未尽地从这辆小破车里钻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体验一番传说中的人物【律罪者】的术法,怎么说呢……这种时空上的异位感,术式和能量的精密波动——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租的是这辆小破车,也挺不错的了。 如果换做完好的车辆,他也不能体验这么久了,这样看来,倒是福祸相依了。 湛月面不改色地按了按自己手臂,感受着衣物遮挡下的硬物。 *大炎俚语*,什么烂东西,他都开时缓了还开了一天一夜才到,搞得他都难得地长石头了。 “【牧狼人】阁下,请拿好这个。” 就在湛月心中咒骂这辆小破车还有这个不靠谱的使者的时候,使者堆着笑脸凑了过来,递给湛月一张卡。 湛月低头看了眼这张卡。 使者保持着举着卡片的姿势,他看到湛月的眼神,心中了然,解释起来。 “进出维杜尼亚所需要的身份证明,平民啥的,现在都不允许自由出入,只有贵族还有大学的学生、教师之类的可以。” 湛月接过来卡片,翻来覆去看了看。 卡片很简陋,上面印着湛月的大头照,姓名,在姓名旁边,还写着古莱塔尼亚语的“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一行字。 湛月看着卡片上显得格外丑陋的他的大头照,黑了黑脸。 果然是弗莱蒙特这老b登干的好事吧? 湛月脸色略微有些扭曲,这让一旁的使者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湛月很快就平复下自己想要暴揍一顿弗莱蒙特的心情,脸上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他看向使者。 “前面不远就是维杜尼亚了吧?弗莱蒙特是说他在他的高塔里等我,是吧?” 使者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带路吧。” 湛月露出一个微笑。 使者打了个寒战。 —————————————— 维杜尼亚,城门前。 并没有所谓的卫兵盘问,也没见到任何人在这里守着,只是单纯的一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施术单元,在门口对来往的行人虎视眈眈。 “那个就是巫王陛下创造出来的,筛选可以出入城门者的东西,如果身上没带着这种卡片,就会被攻击——威力倒不是说特别大,但是动静很大。而且,车辆这种东西,进不来。” 使者在湛月身边走着,压低着声音,说道。 湛月扫了一眼那个呆呆地对着城门,勤勤恳恳地工作的施术单元。 怪不得他都没见到有任何载具在城门附近跑动,车辆——马车也在其中——都被人们统一地丢在城门外三四公里之外的路边。 “那你租来的那辆车,怎么办?”湛月看了眼使者,眼神中冒出点点疑惑,“你该不会想要毁约吧?押金不要了?” 使者摇摇头。 “不,我租车的那家是跨国的组织,在维杜尼亚也有分店,他们会在某个时间去城外我们丢车的那里收拾自家的车辆,到时候押金自然也会退给我。” “哦。” 湛月点点头,而后不再多言,目视前方,向城门移动而去。 使者赶忙跟紧他。 “一会儿通过城门后,【牧狼人】阁下还请低调一些,一路去向老师的高塔就是,别惹上麻烦。” 湛月扭头看了他一眼。 “咱们做的事很见不得人么?” 使者脸上露出一抹苦色。 “巫王陛下的脾气古怪,就连老师都避让陛下三分,每每陛下来咱们学校里的时候,老师他都闭塔谢客,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所以,咱们做的事,巫王陛下并不知情……” “好了不用再说了。” 湛月打断他的话。 大概意思他懂,赫尔昏佐伦现在逐步受了亚空间里的邪魔影响,暴虐无常,小心一点为好嘛。 不过也好,反正这个逆徒颠了之后天天就抓人弄死,然后化作他建立在亚空间的高塔的一部分——湛月正是他的首位目标——这癫公,湛月远离一些,很好,很不错。 湛月很满意弗莱蒙特的决策,看来这老巫妖还没老糊涂。 两人交谈之间,不知不觉,便已来到了城门摆放的那个施术单元面前。 湛月看都没看它一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嘀——————!!!!” 一声刺耳的轰鸣,宛如乐曲演奏中,最不和谐的那个弦外之音。 一道破空而来的黑红色光芒,带着毁灭性的波动。 使者脸色大变,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湛月会触发警报,所以也就没有提前防备,这会儿再想要取出自己的施术器材施术已然是来不及了。 湛月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他轻而易举地只凭着自己毫无防护措施的手,就这么轻巧地接住了向他袭来的光芒,并随意地碾碎了它。 湛月拍了拍手,点点碎裂的晶体从他手上滑落。 他看了看使者,以及周围无不面色惊恐起来的行人。 湛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注定不能低调了呢。” 他一手推开就站在他旁边的使者,向前一步,冷淡地抬眸看向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冒出来的守卫—— ——或者说,“巫王之声”。 笼罩全身的黑色法师袍,各色的乐器,各有千秋但都一样恐怖的惨白面具。 “一遇到点动静,就迫不及待地从下水道里钻出来了么?” 巫王之声们沉默着,只是一双双眸子透过面具,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狂徒。 “挑衅巫王陛下的律法,无视执法者权威,依律,可以自行处决。” 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开了口,无波无澜的声音在寂静的现场流淌。 湛月歪了歪头。 “处决?嗤。” 他嗤笑了一声,随后举起双臂,白色的发丝和血色的眸子迅速变化,恢复成他们在几十年前的样子,施于身躯的遮掩术法也被扯下。 黑发黑瞳的【律罪者】,时隔60年,再度站在了莱塔尼亚的土地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莱塔尼亚人面前。 六十年不短,是一个正常泰拉人的半辈子,足够让一个人忘却许多;六十年不长,这个国度的老一代尚未褪去色彩,他们仍然把自己生命中,那些只需远远瞻仰过一眼,就记忆深刻的天骄记在心头。 于是,在一旁看热闹,甚至打算协助“巫王之声”们的人群中,冒出了第一声代表着惊恐的名。 “——【律罪者】?!” 湛月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他看向止步不前的“巫王之声”。 “我要求见那个家伙。” 静。 一片沉寂之后,一道愤怒的声音从“巫王之声”中升起。 “对巫王陛下不敬,罪加一等——巫王之声,处刑!” 湛月放下胳膊。 狂热分子啊…… 结果还是要动用武力么? 琴弦拨动,号角高鸣,乐声飞舞。 擅长借助音律来使用源石技艺的莱塔尼亚人毫不吝啬自己的火力,在第一时间就对着湛月所在的位置倾泻下狂暴的音浪。 “锃!” 在一片狂暴而又不失旋律的乐声中,一声极度刺耳的爆鸣响起。 眼见着湛月的剑就要抹掉一名倒霉催的“巫王之声”的脖子之时,一根术杖精准地挡在了湛月的剑前。 “噤声。” “当!” 一道暴躁的声音和剑刃术杖交击之声同时响起。 湛月收回剑,不爽地啧了一声。 寂静。 原本热闹至极的战场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样,再无半点乐声,任凭这些“巫王之声”再怎么努力让自己手上的乐器发出声音,也没有半点用。 “湛月,刚回来就给我惹大麻烦,我不是说让你低调点吗?!” 长相在湛月看来多少带点谐星元素的弗莱蒙特缓缓收回刚刚挡下湛月一击的术杖,他的脸上充满了和湛月如出一辙的不爽。 “是你给的那张卡出问题了好不好?出事就赖我,多想想自己的问题,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湛月把剑插回自己腰间的剑鞘中。 弗莱蒙特冷哼一声,随手一个术法把那些放弃使用术法,转而试图用物理方式攻击两人的“巫王之声”通通弄晕。 他转头看向湛月。 “我?我能有什么问题,肯定是你不小心,要不就是那个毛手毛脚的傻小子的问题。” 弗莱蒙特强行让自己刚刚硬接了湛月一击而颤抖不止的手稳定下来。 他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古萨卡兹粗口*,过去六十年而已,这家伙吃什么玩意儿了,长这么多力气……’ 腹诽了一句,弗莱蒙特转头便走。 “跟我来。” 湛月看了眼挤在旁边人群中,到现在才从傻眼中回过神来的使者,又看向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弗莱蒙特。 “别管那傻小子了,他机灵着呢,快点跟上来。” 弗莱蒙特不耐烦的话语传来。 湛月撇撇嘴,迈步跟了上去。 —————————————— 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弗莱蒙特的高塔。 湛月轻车熟路地破开了弗莱蒙特设下的术法,钻入了弗莱蒙特平时宅着的层级中。 “啧。” 走在前面,还想让自己的术法捉弄一下湛月的弗莱蒙特啧了一声。 这一声相当大声,湛月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湛月哼了一声,以作为回敬。 老家伙,还想看我出丑?做梦去吧,都几十年的交情了,谁不知道谁啊? 两人最终走到了一个堆满了书籍的,看上去像杂物间的地方。 湛月看了看周围,故作嫌弃地掩了掩鼻子。 弗莱蒙特嘴角向下弯了个很大的弧度,臭着个脸,不情不愿地拉出来两张椅子。 湛月毫不客气地坐下,而后弗莱蒙特才坐下。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弗莱蒙特翘起二郎腿,“我想你也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你这家伙总是未卜先知——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废话少说,高卢,莱塔尼亚,你押哪边?” 湛月一怔,随后摊开手,耸了耸肩。 “我和高卢人可没有什么交情。” 弗莱蒙特哼了一声。 “莱塔尼亚人也不觉得你有多么亲切。” 湛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毕竟干的事儿不好嘛,差点导致这个国家四分五裂嘛。” 弗莱蒙特撇撇嘴,从旁边的书本堆里抽出来一块……木板。 等等,木板? 湛月微微坐直了身体,视线紧紧跟随着这块木板。 弗莱蒙特随手把这块木板扔给湛月。 “北边那群独眼巨人送过来的,莱塔尼亚的筹码不够,光凭莱塔尼亚,除非赫尔昏佐伦那小子不捣鼓他的那个劳什子荒域了。” “就算他全力以赴,也难得打得过,现在的高卢……啧啧,一边是被赫尔昏佐伦霍霍了几十年的莱塔尼亚,武装力量方面,高速战舰编队远远少于高卢,国内还有选帝侯包藏反心,得时刻小心临阵倒戈,而另一边,是吃了几十年所谓‘核心圈’红利,大发战争财,集团军配备完备,军事系统碾压性占据优势的高卢。” 湛月翻了个白眼。 “我当然知道。” 弗莱蒙特没好气地回复。 光凭莱塔尼亚的话,短时间内,凭借古老而悠久的术士体系,以及赫尔昏佐伦的个人伟力,确实可以抵抗甚至战胜,但一旦拉长时间,高卢比莱塔尼亚先进到哪里去的后勤体系拖都能拖死莱塔尼亚。 他虽然久居高塔,但对于外界的这些发展还是颇有了解。 “所以,我才会想到要找外援啊!你的叙拉古怎么样?让那头母狼支援一手?” 弗莱蒙特看向湛月。 湛月果断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虽然拒绝了狼母的示爱,但他也不能做出这种坑朋友的事啊。 “叙拉古不够格,我已经想好了,莱塔尼亚的盟友。” 弗莱蒙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维多利亚,乌萨斯。” 湛月吐出两个名字。 弗莱蒙特眉头微皱,摸着他的山羊胡子思考起来,随后便点点头。 维多利亚和高卢,同属“核心圈”的国度,这些年来也没少过摩擦,虽然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的交情也不好,但对于维多利亚来说,消灭高卢肯定比作壁上观,看着莱塔尼亚被高卢吞并,利益来得更大。 而且,维多利亚的军事力量不比高卢差,就是他们国内那些大公爵各怀鬼胎,如此,分散力量下去,平时比高卢弱了一些——但要是进入战时状态,让这些大公爵看到攻打高卢的利益,维多利亚真正的力量便会出现在世人眼前。 乌萨斯,虽然不在所谓“核心圈国家”的范畴之内,但它的侵略性和军事性相当强,在高卢这些年的疯狂向外扩张的条件下,与高卢多有不和,这些年里,乌萨斯和高卢也是交手过很多次了,如果有机会,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的,这是个天然的盟友。 如果联盟真的成了,那么,高卢将会面临北方的乌萨斯,东方的莱塔尼亚,西方的维多利亚,三方围攻,而南方又是一片荒地,根本无险可守——除非他们做好了要冲进拉特兰和那群恐怖火力人+“主的馈赠”(大伊万)硬拼的准备。 拉特兰虽然地方小,但高卢在这么多年的扩张战中没有一次赢过那些恐怖火力人,不可能在被三面包圆了的情况下和拉特兰也开战,也正因如此,拉特兰倒是和他们没什么恩怨,再加上现在的拉特兰主张的“避世”政策,不太可能参与进来接下来的大战。 弗莱蒙特越想越觉得湛月的想法不错,不愧是活了这么久,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国战不计其数的老东西,比他这个已经够老的巫妖都看得明白,看得快。 “但是,问题来了,现在赫尔昏佐伦那个癫公模样,我们怎么和他商量?” 湛月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他和弗莱蒙特在这里商量得再清楚,再透彻,那有什么用,他俩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要拿主意的,还得是赫尔昏佐伦。 弗莱蒙特耸耸肩。 “这个好说,那家伙,虽然研究荒域研究得走火入魔了,但我好歹和他还有一定的交情,我去跟他说就是了——再说了,如果真的像预言中那样,打起来了,那就算没有我们的努力,维多利亚和乌萨斯肯定会加入的吧?” 他的语气极其肯定。 但事实确实如他所言,历史中的四皇会战,在莱塔尼亚显露颓势之后,维多利亚和乌萨斯就先后加入了战场,最后也成功让这场大混战变成了高卢瓜分战。 “弗莱蒙特,”湛月突然认真地看向弗莱蒙特,“你们巫妖王庭,这回怎么这么关心这次战争?” 弗莱蒙特沉默了半分钟,随后,他叹了口气。 “谁也不想再度举族搬迁吧?也许是安稳日子过得太多了,我们……啧……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他突然语气恶劣起来,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站了起来。 “总之,我现在就去找赫尔昏佐伦,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如果事有不逮,你看情况出手。” 湛月默然,点了点头。 “那我……” “【律罪者】听着,巫王陛下已经莅临此处!” 就在此时,高塔外传来一声高喊。 湛月和弗莱蒙特齐齐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紧皱起眉头,来到窗前,看向高塔底下。 一大群乌泱泱的“巫王之声”恭敬地跟随着站在他们前面的那道高大雄伟的身影。 喊话的是“巫王之声”里的一个术士,看上去地位还挺高。 赫尔昏佐伦抚摸着身上披着的黑红色大氅,抬起头,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直勾勾地穿过层层术式的包裹,和湛月对视。 “老师,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毫无波澜的声音突兀地在湛月背后响起。 湛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瞬移到他背后的赫尔昏佐伦。 赫尔昏佐伦拿起刚刚湛月和弗莱蒙特拿着的木板。 弗莱蒙特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恶狠狠地瞪了赫尔昏佐伦一眼,随后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湛月倒是很平静。 “嗯,好久不见,赫尔昏佐伦。” 赫尔昏佐伦放下手中的木板,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抹微笑来得极其突兀,与他现在的形象极度不匹配,但湛月硬生生从中看出了一抹他以前的样子——而不是感到怪异。 “老师,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和巫妖的谈话,不过,您的到来着实让我惊喜万分,难以自已,过了这么久了,学生颇有进步,还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 他的语气相当温和,也相当谦逊有礼,但湛月却一副不感冒的样子,撇了撇嘴。 “指点?我们对术法的理解已经都到了只能凭靠自己才能进步的地步了,你我不同路,我不觉得我还能指点些什么。” 湛月认可赫尔昏佐伦的才能。 莱塔尼亚号称术士之国,但湛月活了这么久,对比起东边的大炎,他反倒觉得大炎才是名副其实的术士之国——或者说天师之国。 在莱塔尼亚,在术法和源石技艺一途上的天才太少,而庸才太多,以至于至少湛月的阅历中,莱塔尼亚出过的术士,唯有赫尔昏佐伦能够与他比肩。 赫尔昏佐伦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 “不不不,互相补正,才更进步,不是么?老师,我想邀请您,去荒域一观,我在那儿的成就和发现……” 所以果然还是抱着要把他骗进荒域里,然后把他转化成高塔的一份子的想法吧? 湛月脸色微沉。 赫尔昏佐伦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沉默地对视。 虽然湛月矮了赫尔昏佐伦一头,但他在气势上反而更加厚重——也更具慑人的魄力。 弗莱蒙特嘁了一声,随后站出来,钉在两人中间。 “停,你们的恩怨我不管,要打去我塔外打——现在,咱们谈正事,好么?” 赫尔昏佐伦收回视线,垂着眼帘,看向被他放在一边的木板。 “预言?万古的音乐与术法之都为无尽的火淹没,窥得世界真实的王,将死于友人与师长的血裔……无稽的预言。” 一道乐声响起,仿佛只是外界的城市中,突然飘过来的一道再普通不过的乐声。 但木板却因它而化作了一地的齑粉。 赫尔昏佐伦反客为主,在湛月刚刚坐着的椅子上坐下。 他倨傲地仰着头。 “莱塔尼亚是我的莱塔尼亚,整个国度都是我的乐器,金律乐章亦为我所折服,这四来八方,何有敢犯者?” “我将在荒域中筑起自己的高塔,对抗这片大地的敌人,而这群目光短浅的鼠辈,也敢僭越伟大的我?!” “如果他们愚蠢到这种地步,我不介意让他们给我的高塔添砖加瓦。” 他一手撑着自己的侧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湛月。 “老师,你不愿意加入我的事业,我可以宽恕,但那些不知死活的老鼠,无法享受我的恩惠,我会撕碎他们。” 他显得自傲。 同时,也是自大。 但湛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看向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叹了口气,张了张嘴。 “比起这个,”赫尔昏佐伦突然开口,“老师,弗莱蒙特,我诚意邀请你们,做客巫王塔。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这次很严肃,一点也没有狂妄的意味,也没有半点疯癫的样子。 他是认真的,没有打着要趁机让湛月也变成他的高塔的一份子的心思。 第179章 学术探讨 面对赫尔昏佐伦的邀请,湛月沉吟了片刻,随后看向弗莱蒙特。 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随后,湛月看向赫尔昏佐伦。 他并没有急着答应下来,而是向赫尔昏佐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我不去呢?” 赫尔昏佐伦嘴角翘起,他漫不经心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一根指挥棒出现在他手中,他指向窗子。 “老师,只是学术交流而已,拒绝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巨大的一声琴声,这道琴声轻而易举地震碎了脆弱的窗子,但它并未持续多久,在一秒之后,它便戛然而止了。 湛月挑了挑眉。 秀肌肉? 有必要吗? 为了让他必须去,赫尔昏佐伦甚至不惜武力威胁?为什么? 就算没有湛月参与,他也能在荒域中建立起他的高塔的吧? 湛月啧了一声,随后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点了点头。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想干什么。 —————————————————— 湛月答应了,弗莱蒙特也没有拒绝——倒不如说,他对这事儿熟。 跟湛月不一样,他人带着王庭都在莱塔尼亚,跑都没法跑,虽然说经常躲着赫尔昏佐伦,但在赫尔昏佐伦的紧密监视下,难免还是会被逮住的。 ——而且,更多时候,弗莱蒙特所谓的“躲开”,都是赫尔昏佐伦给他一点薄面而已。 就像这回,赫尔昏佐伦干脆地直接无视了包裹着这座高塔的术法,径直进入了“躲避层”,揪出了湛月和弗莱蒙特。 并且——对于弗莱蒙特来说,他也对赫尔昏佐伦对荒域的研究好奇得紧,所以,他已经帮助了不少次赫尔昏佐伦的研究了。 在原剧情中,到了赫尔昏佐伦的研究最关键的时候,弗莱蒙特把自个儿身为巫妖最重要的“命结”都给出去了。 所以,对于弗莱蒙特来说,这只是一次略微有些不同的学术共研。 多出了个湛月而已,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概。 弗莱蒙特瞥了眼走在赫尔昏佐伦旁边,一脸冷淡的湛月,又看了眼周围把他们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巫王之声”。 他以前和赫尔昏佐伦做学术探讨的时候,旁边可没这么多人围着。 是怕湛月跑了? 他撇撇嘴,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默默走在两人后面几步。 湛月雪白的发丝在他眼中慢慢变作了以前的乌黑。 赫尔昏佐伦身上披着的黑红大氅也随之消失。 啊…… 弗莱蒙特回过神来,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把那些属于老人的回忆丢进自己脑子中的垃圾桶里。 —————————————— 巫王塔最高层。 湛月抬腿迈入其中,他扫视了一转。 “弄这么阴沉沉的干什么?” 他声音不小地嘀咕了一句,随后举起手,一道温暖的光芒被他抛到天花板上,挂着。 一个简单的小术法。 赫尔昏佐伦眯了眯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低了半搭眼帘,无声无息地走到这层的中央。 ——一张黑木桌前。 弗莱蒙特紧随其后。 湛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是要探讨荒域的问题吗?不去那里吗?” 湛月倒是没去过亚空间——也就是荒域——难得有机会,他倒是很好奇那儿长啥样。 赫尔昏佐伦站在木桌旁边,双手撑在桌子上,低着头,似乎在躲避光源,他没有抬头,沉闷的声音传来。 “我说过,这次没有打着想要你成为‘砖’的念头,所以,我不会带你去荒域——这只是一次学术探讨。” 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湛月眯了眯眼,收起了自己挂在天花板上的光源。 肉眼可见的,赫尔昏佐伦轻松了很多,他冷着脸,侧着看了湛月一眼。 湛月露出一个微笑,随后走了过来。 “好受些了?” “……无足挂齿。” 赫尔昏佐伦冷漠地回应了一句。 他的性格受到邪魔的影响,但他是赫尔昏佐伦,是巫王,他有能力在一定的情况下压制自己内心的疯狂想法。 不是他喜爱阴暗,而是阴暗会让他内心的煎熬少一点而已。 弗莱蒙特默默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 湛月走到赫尔昏佐伦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双手撑在木桌上。 “现在,到底有什么问题困扰着我们至高无上的巫王陛下呢?” 赫尔昏佐伦面不改色,他手指轻轻在木桌上滑动。 一颗施术单元,一个毫不动弹的【坍缩体】浮现。 湛月瞳孔一缩。 坍缩体? 这是尸体?不,不对,这种【坍缩体】甚至连实体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题,哪里来的尸体…… 那,就是标本?怎么制作的? 湛月的视线落在“压”在【坍缩体】上面的施术单元上,他心中闪过一缕恍悟。 ……原来如此,【复现】么? 赫尔昏佐伦双手离开桌子,他直起腰,视线滑过弗莱蒙特紧皱的眉头,落在湛月眼底的恍悟上。 他满意地勾起一抹微笑来。 “这份艺术品,是我得意之作,费劲心力,【复现】出了老师你的【客观时缓】,将这邪魔压在一片近乎静止的时空里,打算从时间和邪魔的反应这方面入手,建造高塔。” 湛月的视线从【坍缩体】上挪开。 “这种近乎于停止的【客观时缓】……你到底用了多少源石?” 赫尔昏佐伦的微笑突然带上了一抹血腥的味道。 “不多……也就一个镇子的建材而已,现在为了维持这个术法,也是每天必须填上一个重症源石病的建材。” 建材。 湛月心中很清楚,他口中的“建材”绝对不是什么源石,而是。 人。 不是源石的量,而是人数。 湛月心中突突地跳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压下心中的异样,面无表情地看向赫尔昏佐伦。 “你很缺源石吗?” “不,这种东西,在莱塔尼亚,要多少有多少。”他依旧微笑着回答,他的手指轻柔地在【坍缩体】上方滑动,仿佛在触摸它一样,“他们,本来就是选帝侯的【赠品】,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湛月嘁了一声,强迫自己遗忘这件事。 见湛月没再说话,赫尔昏佐伦收回自己的手指,说道。 “回到正题吧,老师,我需要你的源石技艺——时间,多么美妙的领域,在荒域中建立一座永恒的高塔,我必须触及这个领域。” 弗莱蒙特也看向湛月。 依他之见,赫尔昏佐伦所言非虚。 荒域那种地方,没有理性,没有秩序,任何现实世界中的常识在那种地方都会失效。 要想在那种地方开辟出一片【守望之地】,建立一座【永恒之塔】,必须将现实的规则引进去,让非常识为常识让路,让非理性为理性俯首。 而构成【现实】的,最为关键的三层要素。 【时间】,【空间】,【因果】。 后两者,在赫尔昏佐伦和他的通力合作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了,但却单单对这【时间】毫无头绪。 湛月静静听着,赫尔昏佐伦显然还没说完——这只被制作成标本的【坍缩体】,特意拿出来,有什么用意? “为此,我耗时整整一个月,【复现】了【客观时缓】,用于观察时间对于邪魔的作用。” “情况很不错,正如你们所见,这只最低级的【坍缩体】,在凝滞的时空里成了掌中玩物。” “但是,”赫尔昏佐伦眉宇间笼罩上一片阴沉和隐藏起来的暴怒,“没有用。这只【坍缩体】,仍然在肆无忌惮地向现实投影自己的影响,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周围的环境,即使是在规则完备的现实,它也试图【坍缩】……” “现实如此,荒域中更甚!我的高塔会因为这种负面的影响而崩塌——永恒在【坍缩】面前只是个笑话!” 赫尔昏佐伦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湛月默默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好在赫尔昏佐伦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压下心头灼烧着的怒火,冷静地看向湛月。 “老师,我曾经亲自在你的【时停】中行走,感悟时间的伟力——我清楚,在那种伟力面前,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保持自己的特性。他们都会截断在时间的断面……” “我无力时时刻刻让高塔维持【时停】。” 湛月出声。 他定定地看着赫尔昏佐伦。 “你也不行,即使你拼上整个莱塔尼亚的源石,也不行。” 按照现在的赫尔昏佐伦对他在荒域中的高塔的设想,那应该是一堵墙壁,伫立在荒域和现实的分界线上,巍峨屹立,任何想要突破这堵墙壁的邪魔,都必须跨过名为【世界】和【时停】的阻碍。 但,这不行。 时间,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东西。 湛月之前身体没现在这么变态的时候,短短几分钟的时停就能要他半条命。 但。 “你们的大体思路是正确的。” 湛月给出了肯定。 他站在后世者的角度,肯定。 “是要在荒域中开辟出一个简陋的世界,这样才能建立起属于人类,属于现实的事物,但,不是要凭借【时停】阻碍所有的邪魔。” 湛月侃侃而谈。 “邪魔的影响,要靠这个简易的世界,加上其中居住的【意识】的调控来中和,从而让高塔化作一座和邪魔的战场,而不是一堵墙壁。” 是的。 战场。 原剧情中,就是如此。 而且…… 湛月盯着赫尔昏佐伦的眸子。 “你应该,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了吧?要不然,你不会收集人的意识,让他们化作你高塔上的砖块。” 赫尔昏佐伦默然,他眸中闪过一缕思索。 他收集人的意识,化作他的砖块,在今天和湛月的谈话之前,这个行为并没有得到他的忠实,他这么做,只是察觉到了,用有灵性,有意识的【建材】,会让他的高塔更耐得住邪魔的冲击。 仅此而已。 弗莱蒙特也是皱着眉头,思索着,现场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弗莱蒙特抬起眼眸。 “你的意思是,要让这小子死后继续在荒域(帕维永)当他的土皇帝?让那些可怜的家伙永生永世受着这家伙的统治?” 湛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弗莱蒙特“哈”地笑了一声。 “真有意思,两个疯子。” 可不是么?心安理得做出这种决策,毫无心理负担,可不是疯子么? 弗莱蒙特撇撇嘴,他看向巫王。 “可行,如果你蒙骗那些可怜的灵魂,让他们处于【迷路】的状态,他们将永远维持着鼎盛的战力,作为你忠诚的士兵,与那些意图侵蚀现实的东西对抗——所以,理论上,只要你杀的人够多,够强,你的高塔就永远不会倒塌。” “这里面同样需要【时间】的帮助。” 赫尔昏佐伦的声音响起。 他看向湛月的眼神沉重起来,仿佛是盯上了某个极佳的猎物一般。 湛月坦然受之。 不过,湛月并不打算插手。 他的视线落在弗莱蒙特身上,笑了一下。 “还说我俩是疯子呢——你不也在提出建议?” 弗莱蒙特撇撇嘴。 “反正用的不是我王庭的人。” 湛月哈哈一笑,视线玩味起来。 “赫尔昏佐伦,你不需要我的帮助,老实说,这家伙的命结,完全可以做到上述的效果,至于怎么做到,就看你自己怎么用了……怎么样,要不现在咱俩联手,把这老家伙的命结抢过来?” 弗莱蒙特脸色大变,但他没有逃跑,而是把视线挪到赫尔昏佐伦身上。 湛月挑挑眉。 这个时候就已经把命结借出去了么? “喂,赫尔昏佐伦,你不会对我的命根子怎么样的吧?别听这家伙的,他这家伙明显就是不想帮忙,出馊主意,我们联手,把他控制住,强迫他帮忙,绝对比研究我的命根子来的好使。” 他有些慌乱。 对于一个巫妖来说,【命结】这种东西,就是他们的生命。 赫尔昏佐伦冷笑一声,他猛地仰起头,身上披着的大氅的阴影笼罩着整张桌子。 【坍缩体】悄然化作齑粉。 要动手? 赫尔昏佐伦的眸子死死扣在湛月身上。 “术法终有终结之时,而命结没有。” 湛月淡淡的话语飘出来。 弗莱蒙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下算是完犊子了。 他抽动着脸皮。 “喂,小心我跟你们拼了啊!” 他面带愤怒地站起来,看向赫尔昏佐伦,他伸出手。 “赶紧的,把我命结还给我,我不借了!” 赫尔昏佐伦突然笑了一下。 “我要的东西,还没有被拿回去过。” 这是拒绝的意思。 他被湛月说服了。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湛月倒是还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 “弗莱蒙特,你也别太担心,与其你费劲心思藏自个儿的命结,还不如把命结给他呢——你想想,要是你的命结出了问题,他建立高塔的理想不就落空了吗?换个角度想想嘛……这不就是让巫王给你守复活点守到天荒地老?这种待遇,啧啧……” 弗莱蒙特脸色并没有因为湛月的话而变得多好,反而更黑了点。 “他奶奶的,欺负老实人是吧?湛月,赫尔昏佐伦!你们师徒俩别欺人太甚,小心我拼了老命也要给你俩放逐了!” “放逐?” 赫尔昏佐伦轻笑一声,身上涌动起一股霸气。 “邪魔的老巢,不可视不可信不可言不可想的混乱之地,我迟早要杀到那里去。” 湛月更无所谓。 他跟着【泰拉】在星荚上干仗的时候,消除的邪魔也不少,再说了,【泰拉】和【炎】他们两边也不会坐视不管,大不了杀出来呗。 而且…… “你有这个能耐吗?” 湛月认真地发问。 弗莱蒙特脸色红一阵青一阵,随后彻底黑了下去,仿佛锅底一般。 他做不到。 命结都还在人家赫尔昏佐伦身上呢,再说了,湛月和赫尔昏佐伦又不是弱者,即使是他的放逐,对这俩货也很有可能被挣脱。 “*极度脏和粗俗的古萨卡兹粗口*。” 弗莱蒙特骂了一句,随后忿忿坐了回去,看向湛月。 “湛月!给我个方案!” 湛月嘿嘿一笑,伸手拉了下赫尔昏佐伦。 赫尔昏佐伦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皱着眉头坐了下来。 “有话好好说嘛……这样,我来做见证,巫王,赫尔昏佐伦,全名奥托·迪特马尔·古斯塔夫·冯·乌提卡,在借用巫妖王庭之主弗莱蒙特的命结之时,不得对命结有任何的损伤,不得有除【荒域研究】之外的用途,并且,在1100年及之后,弗莱蒙特的要回不得被拒绝,如何?” 湛月的话语在巫王塔中盘旋,随后,在湛月的引导下,一份【誓约】同时出现在两人心中。 这是天师府的术法,已经失传了的那种。 极其古老——也极其强大。 作用大概是约束做出【誓约】的两人,必须按照【誓约】的内容行事,否则,将受到来自施术者的追杀。 湛月作为施术人,这个术法的份量不可谓不重。 赫尔昏佐伦思量了片刻,随后率先点头。 反正对他没什么坏处,再说了,1100年,他早就去荒域了,死都死了,不还又怎么了,湛月还能冲进荒域里把他拉出来砍了? 但对于弗莱蒙特可不是这样了。 他面色扭曲,一把掐住了湛月的脖子,前后左右晃荡起来。 “这分明就是丧权辱国条约吧?!!!!” 湛月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 “弗莱蒙特,相信我,我从未来一瞥,看见了那一天。” 与此同时,湛月的声音突兀地从弗莱蒙特心底升起——【天眼通】。 弗莱蒙特微微一怔,但手上摇晃湛月的动作丝毫未停歇。 他能从湛月的传音中感知到湛月的真诚。 但他还是很不情愿签下这种条约。 湛月猛地挣脱了他的摇晃。 湛月干咳了两下。 “反正你一个打不过我们两个,签不签吧?” 弗莱蒙特脸色极度扭曲,他几乎就要和湛月拼命了。 “相信我。” 湛月的声音再度从心底响起。 弗莱蒙特有一种便秘的感觉。 他恨恨地坐了回去,闭上眼,嘴里念叨着他活了这么久收录的所有脏话,点了点头。 湛月和赫尔昏佐伦脸上露出点点微笑。 “那么……【誓约】落成。” 湛月闭上眼,在两人对他不设防的身躯上刻下一道特殊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后,赫尔昏佐伦看向湛月。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带着点疯狂的掌控欲。 “湛月……留下来,你是第二条方案。” 他的声音响起。 湛月和弗莱蒙特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赫尔昏佐伦面无表情地看着对他展露敌意的两人。 “你们想反抗的是我?还是莱塔尼亚的意志?” “去**的莱塔尼亚的意志,疯子羊,我警告你,别拿了便宜还卖乖,我的命结都答应借给你了!” 弗莱蒙特直接开喷。 他会站出来,给才坑了他一把的湛月撑腰,是在湛月意料之外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 湛月没有开口,他只是拔出了腰间的剑。 赫尔昏佐伦依旧面无表情。 他歪了歪头。 “老师,你身上,有着一股,哦不,两股奇怪的【时空】。分我一股,也没有什么的吧?毕竟这是利于整片大地的好事啊。” 湛月面色一变。 他皱起眉头。 赫尔昏佐伦说的那两股奇怪的【时空】—— ——【众生时】。 “我说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来参加所谓的学术探讨呢,”湛月嗤笑一声,“看上我的东西了啊,逆徒。” 第180章 交涉 赫尔昏佐伦保持着脸上的弧度,宛如一尊石雕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湛月。 湛月冷笑一声,平伸出自己的左手。 用帝那家伙留下来的引发手段…… 湛月手中光芒渐渐汇聚,形成了两颗浑圆的玉石。 弗莱蒙特眼神微凝。 ……这是什么?不是实体,更多的是某种古老力量的显现虚影…… 弗莱蒙特压下心中的探知欲,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赫尔昏佐伦身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赫尔昏佐伦对峙了。 在过去的很多次属于他们俩的“学术探讨”中,赫尔昏佐伦发疯是常有的事,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在对峙过程中,他便会自己恢复理智,冷静下去,而后弗莱蒙特就该被请走了。 不过,这回不一样。 看赫尔昏佐伦这样子,他不是发疯——虽然有被情绪裹挟的因素——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得小心,他可没把握能打得过这位巫王。 相比于弗莱蒙特的警惕,湛月身为赫尔昏佐伦毫不掩饰的恶意的目标,他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迎着赫尔昏佐伦死水一般无波无澜的目光,他还掂了掂手中的两块玉石。 虽然没有实体,但两块【众生时】很听话地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翩飞。 “想要?” “嗯,想要。”赫尔昏佐伦相当坦诚地点头承认,紧接着,他直视着湛月的眸子,相当坦率地说道,“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需要它们——非常需要。” 湛月眯了眯眼。 “这东西……对于我来说没用。” 按照帝的说法,【众生时】是让他挣脱【泰拉】对他的束缚的东西,但【泰拉】已经主动解除了对他的束缚。 所以,虽然【众生时】本身还是一种特别珍贵的时间系的宝物,但对于湛月来说,这东西,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对于窥见了这片大地背后的真相一眼的湛月来说,再费劲心力地去研究这被外力统治的【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是,对我没用,并不意味着我要把它给你,赫尔昏佐伦,想要的话,就拿别的东西来换,或者——来抢。” 湛月冷淡地做出宣言。 赫尔昏佐伦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化了些许,他渗人的微笑垮塌下去,面色变得冷淡起来。 他眸中闪过一缕疯狂和清明夹杂的神色,随后,他闭上眼,似乎认真思索起来。 “湛月,我能给你什么?或者说,你来到莱塔尼亚,是为了什么?” 他自言自语。 “——为了未来,为了那可笑的战争。” 他给出回应。 他知道,未来会有一场战争等着莱塔尼亚——弗莱蒙特身边安插着他的人呢——但他对此从来不在乎。 但既然现在,湛月是为了这场战争而来,那么,也许他能给湛月的,就得在这上面入手。 赫尔昏佐伦睁开眼,一抹阴影洒下。 “我,以莱塔尼亚的国运来换。” 他脸上挂上一抹弧度夸张的笑容。 “——我将死于友人与师长的血裔,而杀死我者,必将戴起莱塔尼亚的王冠。” “如此,如何呢?” 他看向湛月,也看向站在湛月旁边,紧皱眉头的弗莱蒙特。 湛月沉默了下去。 赫尔昏佐伦。 多么优秀的弟子啊。 他不是不相信那则引得弗莱蒙特寻找外援的预言,他只是对未来毫不畏惧,他只是坦然承受了命运。 一如五十多年前,他毫不畏惧地迎接了自己的命运,将封堵荒域的任务义无反顾揽在自己肩头一样。 湛月突然叹了口气。 “啧。” 湛月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随手把手中的一块【众生时】抛给了赫尔昏佐伦,身形一花,就消失不见了。 “自己拿去研究去吧。” 空气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弗莱蒙特一愣,随后暗骂一句,看了一眼沉默盯着他自己手上的【众生时】的赫尔昏佐伦,冷哼一声,也一溜烟跑了。 —————————————— 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弗莱蒙特的高塔。 弗莱蒙特毫不意外地在这儿找到了跑掉的湛月。 湛月瘫在柔软的沙发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弗莱蒙特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箭步,直接从这一层的入口到了湛月跟前,指着湛月鼻子,破口大骂。 “老b登,今天坑我坑爽了吧?自己也遭剐掉点好东西,这下好了!” 湛月撇撇嘴,伸手拍开弗莱蒙特指着他鼻子的手指。 “那个玩意儿对我来说确实没用,我刚刚可没说假话。” 弗莱蒙特“嘁”了一声。 “我的命结,对我可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你最好确保你刚刚关于我命结的话题是一句谎话都没撒。” 湛月无奈叹了口气,随后坐正身体。 “如果出了差错,我会穿越时间来改写的。” 弗莱蒙特微微一怔,随后冷哼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下去。 “赫尔昏佐伦那疯小子的事咱们先不说,你刚刚也听到了,他对战争完全就不在乎,我可不想搬家,给我出个点子。” 湛月听到他的话,失笑。 “放心好了,高卢打不进维杜尼亚的,也用不着特意去找那两个国家搞什么结盟,火候到了,他们自己会入场的。” 弗莱蒙特烦躁地咂吧了下嘴,他显然还是不太放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巫妖王庭就是为了逃避战火,才到处跑的,好不容易在莱塔尼亚过了一段安稳日子,会担心这种安稳日子被打破也是情理之中。 湛月向后仰躺,整个人放松地躺在沙发的靠背上。 “别怪我多嘴,弗莱蒙特,再怎么逃避,你,巫妖王庭的所有人,身上都流淌着萨卡兹的血脉,还是流传至今最为古老的那几支——而对于现在的萨卡兹来说,斗争才是整个族群的渴求。” 弗莱蒙特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恶狠狠地站起来,给自己去接了一杯凉水,咕噜咕噜一大口干了下去。 “用不着你来说,‘王权之手’。” 听到那四个字,湛月心底微微一动,随后,他叹了口气。 “我是个外人,没资格来说教你,是我僭越了。” 弗莱蒙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脸上露出一抹鄙夷,嗤笑一声。 “哟哟,这会儿想起来自己不是萨卡兹了……”似乎是湛月不为所动的表情让他有些无趣,他啧了一声,随后收住了后头的垃圾话,“……总之,现在的话,咱们没什么好干的了,是吧?” 湛月思索了一阵儿。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虽然说这似乎也没什么实际作用,但如果能让你安心点的话……咱们去找大炎的朝廷谈谈?” 弗莱蒙特一愣。 “?” —————————————————— 大炎。 一个从一开始就被弗莱蒙特排除在视野之外的国度。 这个坐落在这片大地最东边的国度,神秘,强大,不轻易插手与自己无关的战争。 那里有着和莱塔尼亚乃至这片大地上绝大多数地区迥异的“天师术法”,也有着和这片大地上绝大多数国家分外不同的行政制度,更不用说文化之类的了。 因为这些差异,明明这座庞大的帝国就坐落在大地之上,但除了和他们有政治纠葛的维多利亚,还有这些年打仗打疯了,招惹大炎的乌萨斯,其他人对于她却都没有任何具体的印象。 只知道那里很不错。 弗莱蒙特也是这些对大炎没什么深入了解的人之一。 倒不是说他不想了解大炎,身为一个术士,身为巫妖之主,他对“天师术法”,也就是湛月经常展现的那些个奇特术法好奇得紧。 但是大炎对向他这样的外来者的警惕和疏远足以让他望洋兴叹,在大炎这片土地上,他最多只能做一个游客。 简单的观光和体验人文对于这个老巫妖来说毫无吸引力。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踏上大炎的土地,和这个国度的术士集团“天师府”的高层谈话。 被湛月租来的车辆摇摇晃晃地在荒地上行走着。 副驾驶位子上的弗莱蒙特有些晕车。 “湛月,你说的那些个劳什子天师府,就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炎国多不重视他们啊?” 弗莱蒙特忍着呕吐的欲望,吐槽。 湛月瞥了他一眼。 “这里是大炎北方,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弗莱蒙特看了眼车窗外,高得几乎要淹没车辆的野草,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黑了下去。 “这连一点人烟都没有,还不荒?” “大荒城就在西南方向几十里的地方,你要是真想见识一下大炎的城市,看看大炎的农业实力,我倒也可以调转车头去看看,顺便拜访一下黍。” “那是谁?” “我老婆的姐姐,一位农业天师,继承了‘神农’名头的岁相。” “岁相,那又是什么?”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弗莱蒙特撇撇嘴,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湛月调转车头的建议,随后干脆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开过去再开回来,就是一百公里左右,他本来就晕车,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弗莱蒙特的拒绝在湛月意料之内。 湛月侧了下头,看了眼旁边高高的野草,而后迅速把视线挪回前方,专注地开着车。 “这片大地上,不止只有莱塔尼亚的荒域存在那些存在,大炎北方,乌萨斯北方的冰原上,同样游荡着那些家伙,为了对抗邪魔,大炎的天师府的高层,几乎都在北方坐镇,所以,我们其实是在往一座人和邪魔的战场开去。” 所以,这里的景色才会越来越荒凉——还没有路,这才把弗莱蒙特晃得想要吐出来。 “哦,我知道,冰原上游荡的邪魔……独眼巨人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去了萨米。”弗莱蒙特忍着胃里的翻腾,回忆,“萨米的情况不是很妙,独眼巨人王庭收拢了所有的成员,而后宣布他们将永远镇守在萨米,嘿,那个时候可是吓我们这些其他的王庭一跳。”(修复一下被背刺的,疤痕市场的bug) 湛月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萨米…… 那边的邪魔应该没什么问题,据他所知,帝口中的那个萨尔贡的万王之王,成千上万年来都在那儿飘着呢,有什么异常,应该也是帝他们这伙人干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一队穿着奇异装备的军人就拦住了他们的车子。 “下车检查!” 军人们的弩对准了湛月和弗莱蒙特。 湛月耸耸肩,推开车门,下了车。 弗莱蒙特跟着下了车。 湛月一脸人畜无害地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弗莱蒙特瞥了眼湛月的动作,跟着举起了手。 检查了一番,这一队军人并没有发现除了湛月腰间别着的两把剑之外的危险物品。 “你们……是从哪儿不小心跑到这儿来的吗?” 小队长皱着眉头。 湛月摇摇头。 “不是,我来找老天师,唔,要不麒磊也行。” 小队长眉头皱得更紧了。 “天师府的天师?” 他看向站在湛月旁边,没说过话的弗莱蒙特。 这萨卡兹老头一副外国人的样子,天师府的人带着这样一个人来北方干嘛。 湛月眨眨眼。 “也算是吧。” 他的名字,如果要在天师府的名录中查,应该也能查得到,就是得翻到几千年前了。 什么叫“也算是吧”?小队长上下打量湛月和弗莱蒙特。 “有身份证明吗?” 湛月光棍地摇摇头。 别说天师府的身份证明了,就连大炎普通市民的身份证明他都没有,能穿越关卡和国境线,都还是专门走的偏僻的荒野之路。 小队长眼神一凝。 他向后给了一个眼神,随后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沉默的军人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棍子,走上前来。 “不要反抗,放下武器,不要做无所谓的斗争,我们不会怎么你们的。” 小队长的喊话随之传来。 湛月叹了口气。 “能问问,如果我们乖乖就缚,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吗?” “遣送到最近的城市。” 小队长回答。 “啊……这样啊……那抱歉了。” 湛月露出一个毫无歉意的表情。 随后,在场所有的军人齐刷刷眼前一黑,而后便干脆地扑倒在地。 顽强地还蹬了蹬腿,但也就只局限于此了。 湛月拍了拍手。 “真麻烦,到时候还得麻烦他们。” 湛月嘀咕了一句,随后看向弗莱蒙特。 “咱们离天机阁不远了,在这儿袭击一队士兵,势必会引来前方战线的注意,我可不想和炎军动手,咱们抓紧点时间。” 弗莱蒙特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士兵们。 “他们怎么办?就这么丢在这儿,不怕被荒野上的那些野兽吃了?” 湛月打开车门,重新坐上驾驶位。 “放心好了,我有设下术法。” ———————————————— 湛月和弗莱蒙特再度停下车。 这回倒不是被士兵堵住了。 湛月看向前方。 一个人影静静伫立。 “来得是他?” 湛月嘀咕了一句,随后看向弗莱蒙特。 “咱们已经见到正主了,怎么,想好自己要怎么争取大炎了么?” “争取大炎?” 一道声音在车外响起。 湛月和弗莱蒙特齐齐看向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他们车子外的这道身影。 ——一个麒麟族,一位墨发及腰,温润如玉的青年。 其名为:麒磊。 惊蛰的祖师爷。 麒磊面带微笑,敲了敲车窗。 湛月了然,摇下车窗。 “方便的话,能告诉我,大名鼎鼎的‘湛王’,是又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 ———————————————— 天机阁。 弗莱蒙特听不懂大炎话,所以,他干脆一直就跟着湛月身边,装个哑巴。 麒磊走在两人身前一步。 “老湛,难得来一回天机阁啊。” “唔。” “一会儿见了老天师,要不要和她切磋切磋?她最近负责的那片地区邪魔特别活跃,她一直烧那些邪魔,火气有点大,我们几个都不太敢惹她,你跟她比划比划,让她泄泄火呗?” “噫。” “诶,我说,莱塔尼亚人的事儿,就是找老天师也不好使啊,干脆去找朝廷好了,反正现在的皇后也不反感你不是么?” “嗯?” 麒磊不爽地回过头来,盯着湛月。 湛月眨眨眼。 “咋了?” “哼。” 麒磊扭过头去。 湛月感到一阵好笑。 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三人一前两后地走着,维持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气氛。 路上路过一些天师,他们大多跟麒磊打了声招呼之后,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看跟在麒磊屁股后面的两人一眼——特别是弗莱蒙特,他遭盯的次数比湛月多多了。 毕竟这儿难得有外国人来,再往北方走个几十公里,就是跟邪魔的正面战场了,外国游客根本没机会来到这种地方。 看湛月闯入时候的反应就知道了,在那支小部队失去联系后还没半个小时,麒磊就“抓住”了他和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把这些奇怪的视线统统瞪了回去。 他拉了拉湛月的衣角。 “湛月,这些家伙这么没礼貌吗?直勾勾盯着别人看。” 湛月忍住笑。 “可能是你长得比较稀罕吧。” 弗莱蒙特瞪大了眼睛,骂了湛月一句,随后一扯脑袋,也不搭理湛月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诡异。 好在天机阁虽然不小,但由于麒磊的提前通知,三人没走多久,左拐右拐,最后再进入一个空荡荡的大厅,正主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金发的“少女”胡乱抹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摸了摸鼻子,看向湛月,以及跟在湛月旁边的弗莱蒙特。 她皱了皱眉头。 “萨卡兹的王庭?来我大炎干什么……” 她嘀咕了一句,随后视线落在湛月身上,变得凶恶起来。 这家伙,又来给她找麻烦,增加工作量。 老天师呲了呲牙,手心里冒出一点炽白色的火花。 湛月眨眨眼。 “这就是咱们快三十年没见面的见面礼?” “*大炎粗口*,三十年没见,上回你惹麻烦,我忙前忙后,这回呢,又给我带个萨卡兹王庭的人来前线找我……” 老天师咬牙切齿。 “你真是个麻烦精啊,我的个老先人。” 湛月扯扯嘴角。 麒磊已经自觉地退到了一边,露出了一个看好戏的表情。 显然,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发生了。 情绪波动嘛,跟邪魔打架,这点影响,已经算是老天师功力深厚了。 湛月叹了口气。 他可不是来打架的啊。 “猴子偷桃!” 老天师怪叫一声,手上带着一抹恐怖的火光,直直朝着湛月下半身袭去。 湛月大惊失色。 “不是,你来真的?!” 他跳起脚来,忙慌躲避老天师的袭击。 老天师发泄似地大喊回应他。 “把你这麻烦精弄死,省的以后再给我还有大炎招麻烦!” ————————————————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老天师总算是喘起了气,脸上异常的怒气散去,冷静下来。 她收起手中的火焰,长出口气,随后斜着眼看向湛月,还有已经有些看傻了的弗莱蒙特,哼了一声。 “说吧,你带着这巫妖来干嘛的?” 看到她冷静下来,湛月也是长出了口气,随后,他恶狠狠地看向弗莱蒙特,走了过去。 弗莱蒙特没来由地有些慌,但他表面上还是显得淡定自若。 “(小声)湛月,她怎么有些暴力啊……” 湛月把他推到老天师面前,同时小声地回应了他一句。 “(小声)别bb,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你又不是不懂。” “?” 湛月没搭理弗莱蒙特的疑惑,他看向老天师。 “这家伙,最近收到了独眼巨人的预言,说是在核心圈,那几个国家将要大战,找我当外援。” 老天师挑了挑眉。 “那他是……?” “莱塔尼亚的。”湛月给出回答。 “哦,莱塔尼亚的。(莱塔尼亚语)” 老天师看向弗莱蒙特,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请吧,这位莱塔尼亚的巫妖先生,我对你口中的‘大战’,很有兴趣。” 如果会波及到大炎的话,可是不太好办呢。 第181章 闹剧 见弗莱蒙特跟着老天师走了,湛月扭头,目光不善地看向一脸坏笑的麒磊。 麒磊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挪开视线,吹起口哨。 湛月哼了一声,随后走到他身边,学着他靠在墙壁上。 “前线战况如何?” 麒磊一怔,随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别的人在,这才压低声音。 “还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是快到了要补充兵力的时候了,”麒磊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普通士兵的数量不太多了,今天来拦住你们的,就不是我,而是那些强弩劲炮了。” “能仔细说说那些东西吗?” 湛月追问。 他去过萨米的冰原,也见过那扇恢弘的星门,但在那里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过,今天在车上的时候,弗莱蒙特提起来了一嘴独眼巨人,湛月这才又对那个地方上了点心。 “唔……”麒磊看上去有点为难,但他也没犹豫多久,很快就回答了湛月的问题。 “按理来说咱们这儿所有的情况都该保密,但如果是你的话也没关系……总之,那些东西渗透不进来咱们大炎,那些只能靠凭依出现的小型邪魔聚集再多,也不过是一捧雷的事儿,最近也没见到多少大家伙……” 麒磊说着说着,烦躁地咂吧了下嘴。 “也是恼人,没完没了的,稍有不慎,就会污染土地和河流……啧,我也该去找心理医生咨询咨询了。”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看来问他是没什么用了,要想知道独眼巨人们到底在干什么,湛月估计自己只有亲自去一趟冰原了。 湛月让自己靠在墙壁上的身体离开墙壁,随后走向离开这个房间的房门。 “麒磊,他们估计会聊一会儿,我有些饿了,哪里有吃的?” —————————————— 隐秘而狭小的会客室。 老天师掸了掸落灰的沙发,然后自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她随性地翘起二郎腿。 “请坐吧,巫妖。” 弗莱蒙特忍住黑脸的冲动,走到老天师对面的沙发,而后也掸了掸沙发上的灰尘,这才坐下。 “当初建天机阁的时候,虽然有设计会客室,但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上门,加上北方这儿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机密,也就没有补充过什么用来招待的物资,还请多担待。” 老天师的鞋尖翘起,脸上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这家伙绝对没有感到一丝一毫不好意思吧? 弗莱蒙特撇撇嘴。 “没事,咱们直接说正事吧,也别浪费时间。” “好啊好啊。” 老天师欣然同意。 她金色的眸子盯着弗莱蒙特的脸。 “【大战】,是哪里来的消息?” 她进入正题得很快,一点铺垫都没有,不过这也正是弗莱蒙特所希望的。 “我们萨卡兹的另一个王庭派人告诉我的,预言。他们就擅长这个。” “哦?那,内容呢?” “去除那些朦胧而繁琐的修辞,预言就讲了两件事,一件是大战将起,一件是莱塔尼亚的巫王将死。” “呀,那听上去是莱塔尼亚输了啊。” “……不,这是分开的两件事。” “不是输,那就是赢了,那你来我大炎,是要我大炎干什么?” “联盟。” “加入你们?”老天师挑了挑眉头,“请你【如实】告诉我,在你那所谓的预言中,我大炎处于何种位置?” 她心中莫名闪过一抹忧虑。 她不希望听见大炎参战的消息。 就算她明白,大炎有这个实力和底气获得战争的最后胜利,她也不希望听见大炎参战的消息。 战争,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的。 更不用说现在的大炎是幼帝临政,太后掌权,朝堂并不稳当。 弗莱蒙特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 “实话说,这是关于‘核心圈’国家的战争,唯一参战的非‘核心圈’国家是乌萨斯,而非大炎。” 老天师闻言,轻笑一声。 “乌萨斯?那群苍蝇,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儿凑。” 她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她金色的眸子盯着弗莱蒙特。 “大炎并未参战,是否?” 弗莱蒙特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有意思了,既然我大炎没参战,那你来干什么?” 老天师放下自己翘着的二郎腿。 她的神色冷漠了下去,但眸中却仿佛燃起来了一抹炽热的火焰,让这个小房间燥热无比。 弗莱蒙特苦笑一声。 “收了术法吧,炎国的术士头头,我没有恶意,来炎国寻求结盟,也只是湛月给我出的主意。” 老天师冷哼一声。 “湛月那边,我自然会另作收拾,而你,如果心里面抱着让大炎也卷入战火的念头,今天你就走不出这个门!” 弗莱蒙特叹息一声,无奈地举起了双手。 “我没有这个打算。” 他倒不是说怕了老天师,虽然老天师的气势很有压迫力,也看得出来确实一位极其优秀的术士,但他弗莱蒙特也不差,好歹也是钻研此道几百年的老妖怪了,还是巫妖之主。 他只是不想平白无故惹麻烦,到时候惹得一身骚。 老天师再度哼了一声,收起了自己刚刚的威压。 “慢走,不送。” 弗莱蒙特站起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他来大炎,本来就是半推半就,顺着湛月来的,虽然心里多少会有一些期望,但真不成,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别忘了,他本来就不是真的莱塔尼亚人,若是维杜尼亚真的不再安全了,他带着族人再跑就是了。 弗莱蒙特的手搭在房间门的把手上。 “喂,巫妖,”老天师突然出声,“除了湛月,不允许接触别的炎国人,你懂吗?” 弗莱蒙特这个时候才皱起眉头,他放开自己搭在把手上的手,扭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神色莫名的老天师。 “为什么?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想和谁说话,你也管不着吧?” 老天师啧了一声。 “别管那么多,别问,照做就是了。” 弗莱蒙特眼底闪过一丝不爽。 “如果我不呢?” 老天师冷哼一声,站起来,一缕炽白色的火焰绽放在她指尖。 “如果你不打算照做的话,我就只好【请】你照做了。” 弗莱蒙特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抽出自己的术杖。 “炎国人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老天师眼底闪过一缕不好意思,但很快,这缕不好意思就被一种意义不明的坚定所取代了。 “抱歉,但这很重要,你不能乱和别人说。” 弗莱蒙特咬了咬牙。 “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炎国内部的事,还请不要多问。” 该死的谜语人! 弗莱蒙特心中破口大骂一句。 看到弗莱蒙特的脸色越来越差,老天师叹了口气。 “湛月会给你解释的,现在,收起你的术杖,路上什么都别说,和湛月离开天机阁。” “小金丝雀,你这种样子,看了真让人不爽。” 弗莱蒙特冷哼一声,并没有照办,手中的术杖亮起一抹不算太明亮的光芒。 老天师眯了眯眼。 “你要动手?你是湛月的朋友,别让我难做。” 回应她话语的,是从弗莱蒙特术杖顶端闪烁出来的那道光芒。 “哧————” 一道轻微的声音。 “呕——” 老天师脸色大变,她干呕了一声,而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用一种凶恶的眼神看向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脸上露出一抹愉快的神色,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怎么样?小金丝雀?臭屁术,如何呢?正适合收拾你这种臭屁的家伙。” 老天师咬牙切齿,她没在弗莱蒙特的术法上察觉到危险,这才任由弗莱蒙特施术,但没想到…… “死巫妖……老娘是*大炎粗口*的凤凰——!” 一股爆裂的火焰猛地升起。 而在这种封闭而且充满了可燃气体的房间里,升起火焰,就意味着—— “嘭————!!” ———————————————— 一股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湛月脸色一变,麒磊脸色一变,所有坐在食堂里吃饭的天师和士兵脸色齐齐一变。 “哪儿炸了?” “是不是邪魔打过来了?!” “是你个头,战线离这里几十里呢,前面都没有一点溃败的消息,肯定是别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炸了。” “离得很近,就在天机阁内!所有空闲的天师、士兵,做好救火和救人的准备!” 一片嘈杂中,湛月和麒磊对视一眼。 “听声音传来的地方……不会是那两人吧?” 麒磊虽然是问问题,但却是用的陈述句的语气呢。 湛月黑了黑脸,他把自己碗中最后一块兽肉丢入自己嘴中,抽了张抽纸,擦了擦嘴。 “去看看。” “爆炸的话,是老天师动用武力了吧?喂,湛月,你带来那个巫妖,不会死了吧?” “他死不了,对了,一会儿要他俩真打起来了,你按住老天师,我去按住弗莱蒙特——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巫妖。” 麒磊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色。 “喂喂喂,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按得住生气的老天师。” 湛月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真不行的话,我会给你支援的。” ———————————————— 一片烟尘弥漫中,弗莱蒙特和老天师的身影若隐若现。 “咳咳咳……呕……呕……” 弗莱蒙特的咳嗽声中伴随着干呕。 “呕……呕……咳咳咳……” 老天师的干呕声中伴随着咳嗽。 等两人差不多缓过来了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一个决定。 ——赶紧离开这噩梦之地。 天机阁太结实了,哪怕是在内部结结实实挨了一发气体爆炸,这房间也没有出现一点要垮塌的意思,也就是里面摆放的各种器具全都成了破烂。 两人飞快跑出了这处由他们两人共同创建的“地狱”。 跑到外面的大厅里,老天师和弗莱蒙特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老天师从来没觉得能自由呼吸毫无异味的空气是这么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一回想起那种恐怖的臭气,伴随着爆炸和她自个儿的火焰四处蒸腾,并且在高温下迅速产生某种更微妙的气味…… 恶,她宁愿上前线和那些邪魔再大战个三天三夜。 一想到这些,老天师胡乱抹了一把因为爆炸而凌乱了些许的头发,恶狠狠地看向弗莱蒙特。 她因为自身源石技艺的原因,身上的衣服都是耐高温耐冲击的材质,自己也不怕爆炸,所以,刚刚的爆炸虽然让她有些狼狈,但也就只局限于表面,她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损伤。 反观弗莱蒙特,巫妖本来肉体强度就不高,刚刚的爆炸还来得突然,就算弗莱蒙特及时做了应急保护的术法,那带着老天师源石技艺火焰的爆炸也伤到了他。 弗莱蒙特咳嗽了几声,心疼地捻起他焦黑的胡须。 ——他的胡子被烧了,除此之外,也就是爆炸带来的冲击,溅起的灰尘之类的让他肺部有点不舒服。 仅此而已。 老天师眼底闪过一缕讶异,但这抹讶异很快就被升腾上来的怒火所代替。 “狗巫妖,你刚刚那个什么若智臭屁术,搞得会客室都炸了——哦对了,袭击我,罪加一等,你,想怎么赔,或者,想怎么蹲大牢?” 弗莱蒙特停下自己心疼胡须的动作,对着老天师,吹胡子瞪眼起来。 “你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我那个术法,有半点实质性的伤害吗?纯粹的无害恶作剧而已,明明是你突然升起火焰,这才引发了爆炸好不好?你还高级术士呢……气体爆炸没学过啊?” 老天师眼底闪过一缕尴尬。 她知道,只是刚刚没想起来。 不过,这点尴尬不算什么,她今天非得收拾这个死巫妖不可,刚刚还那么轻蔑地喊她什么“金丝雀”,她一身纯正的神民血脉,是没长眼睛吗? 老天师不做争辩,她仿佛耍无赖一般,手上升起一抹恐怖的炽白色火焰。 弗莱蒙特眼底闪过一缕狠色。 他丢掉破破烂烂的术杖,指尖升腾起一抹混沌黯淡,但却散发着无比危险气息的光芒。 老天师忌惮地看着弗莱蒙特手指上升腾的光芒,弗莱蒙特忌惮地看着老天师手心中的火焰。 他们心中升起一个明悟。 对面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对象。 而他们本来都没有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但现在却发展到了有些下不来台的地步。 “你的术法,很诡异,那是什么?” 沉默之中,老天师开口,打破了寂静。 弗莱蒙特依旧盯着老天师。 “放逐,不是【术法】,是【巫术】,是我巫妖王庭看家的本事。” 气氛再度归于沉默。 良久,弗莱蒙特出声。 “你手中的火焰,那是什么?” “能灼烧万物的火焰,因果、空间、术法,它都能烧毁,迄今为止,唯一没有烧毁过的,是湛月的时间术法。” 两人再度沉默下去,但在某一个时刻,仿佛是约定好了的一般,两人齐齐一个翻手,手中波动的或恐怖,或混沌的气息消失不见。 “你不错。” “你也不赖。” “哟,看来你们两个没掐起来啊。” 就在两人就要惺惺相惜的时候,一道轻浮的男声突兀响起。 湛月缓缓走出来,他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刚刚我都差不多要忍不住动手让你们俩‘强制冷静’了,结果你们两个脑子还算是没被炸糊涂嘛。” 老天师看着湛月,弗莱蒙特看着湛月。 两人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怨气和忿忿。 湛月眨眨眼,他怎么觉得眉心突突的跳? ———————————— 最终,在一番处理之后,湛月荣幸地背上了一笔巨大的债务,要在一百年内还清三千万龙门币。 一年只用还三十万呢,真幸福。 湛月瞪着死鱼眼,木讷地盯着弗莱蒙特臭着脸把属于他的那份“三千万”给还清了。 不是,你哪来的龙门币?莱塔尼亚不是用铸币的吗?而且,你这老小子,怎么这么有钱? 弗莱蒙特看了一眼湛月,撇过头去,冷哼一声。 湛月撇撇嘴,没搭理他,而是堆着笑脸,看向现在他的大债主老天师。 “走,给我麻溜的。” 老天师没好气地呛了湛月一句。 湛月再度撇撇嘴。 从哪儿学来的东北口音。 湛月潇洒地转身。 他脸色正常,仿佛感觉不到背后那带着怨气的眸子。 “走吧。” 他伸手拍了拍弗莱蒙特的肩膀。 ———————————— “没成也不用这么苦大仇深吧?反正一开始你就没抱多少期待嘛。” 车内,湛月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我只是好奇,那个女人,让我不要把【大战】这回事和大炎别的人说,甚至为此不惜用武力威胁我,这才导致了那场闹剧。” 弗莱蒙特叹了口气。 湛月瞥了他一眼。 “那样啊,正常。” “你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弗莱蒙特瞪了湛月一眼。 “……哎呀,这也就是政治的问题吧?大炎朝廷——也就是这里的政府——可不是上下一心的东西,有鹰派,有鸽派,如果你让那些鹰派的政客知道了核心圈国家的大战,他们一定会力主让大炎参战的,甚至说不定会费劲心力逼迫大炎参战也说不定呢。” 湛月随口解释了一句,他想了想,随后又接上一句。 “嘛,以她的身份,她确实不方便和你解释这些,估计是当谜语人了吧?库库库……” 弗莱蒙特捻了捻自己破损的胡须,听到湛月的笑声,脸色一黑。 “笑?希望某人不要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一笔巨款的欠债呢。” 这下轮到湛月脸色一黑了。 三千万对他来说不算太多,但也绝对说不上少。 如果他乐意让这笔债务被年承担的话,他也可以一下子就解决。 但他不乐意,别的地方吃吃软饭也就算了,这种债务,他还是自己承担解决吧。 还好老天师知道他这个人穷,还“宽宏大量”地给他放宽了还款的日期,整整一百年呢,每年只用还三十万哦。 湛月越想越觉得咬牙切齿。 话说起来,明明是弗莱蒙特和老天师两个人胡闹闹出来的乱子,最后却要让他也承担赔款啊?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吧?最多也就是犯了个把弗莱蒙特一手带到大炎,带到天机阁,带到老天师面前又没有在旁边旁听的疏忽之罪吧? 湛月哀叹一声。 ———————————— 极北。 星门。 星门沉默地屹立在大地之上,昏暗的天空中锤下沉重的雪,而星门巍然不动。 一点闪光急速掠过星门中央。 “四皇会战,不允许插手。” 泰拉的声音回响在寒风中。 无人回应。 第182章 袖手旁观 湛月和弗莱蒙特开着车,晃晃悠悠地,顺着开过来的道路,(湛月术法加持下)很快又开回了维杜尼亚去。 这一趟带着弗莱蒙特的大炎之旅,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湛月背上了三千万的债务。 湛月把车子丢在路边,解除了自己的术法,望了眼远处的维杜尼亚。 弗莱蒙特跟着下了车,他同样望向维杜尼亚。 巫王塔伫立着,庞大的黑影投下,笼罩住大片的城市。 在这座最高的高塔旁边,林立着各色的高塔,但不论它们多富丽堂皇,又是多色彩绚烂,在巫王塔的阴影下,都显得那么不堪。 “湛月。” 弗莱蒙特突然叫了湛月一声。 湛月扭头看向他,不言语。 弗莱蒙特依旧望着那座高塔,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场战争,你想扮演什么角色?” 一个外援?一个盟友?一个左右战局之人? 湛月微微一笑,向前走去,留给弗莱蒙特一个背影。 “旁观者,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抬起腿,跟上去。 “没有人能在战争中置身事外。” “那只是他们站的不够高。” “……你是【律罪者】,只要你在莱塔尼亚,那些家伙迟早会找上你的。” “他们没有这个机会,赫尔昏佐伦会在他们踏入维杜尼亚之前粉碎他们。” “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 “在这么多我教过的人中,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学到了我本事的人。” “……听上去,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 “我难道不是么?我只是应了你的请求,回来这里了而已,真要说起来,不管我和你还有赫尔昏佐伦的交情,我和莱塔尼亚的关系说不上多好吧?” 两人站在维杜尼亚门前。 门口工作的施术单元上下扫描着两人,但没有发生任何声音,也没有突然攻击湛月。 弗莱蒙特叹了口气。 “过了多少年了,你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游荡在这片大地上的幽灵……我以为你迟早能在这片大地上找到自己的归属。” 湛月微微歪头。 “幽灵?挺不错的称呼,比什么【律罪者】适合我。” “不过,归属的话……它不在莱塔尼亚。” 弗莱蒙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湛月扭头,看向他,出声。 “不用再说这些了,我不会真正出手的,这是你还有你族人的家,要想获得安平,就自己出手。” 弗莱蒙特苦笑一声。 “家?我们的家,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呢?容纳了这群流浪的巫妖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莱塔尼亚不是他们的家,那是哪儿呢? 卡兹戴尔吗? 湛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没再搭理这个有些失魂落魄的老巫妖。 ———————————————— 9月。 湛月像往常一样,在弗莱蒙特的高塔里喝着他从大炎带过来的茶。 弗莱蒙特今天没在这儿,这个月一开始,他就一刻不停地往赫尔昏佐伦身边跑,比那些巫王的狂热跟随者在行动上还显得热情。 湛月吹了口茶水上飘荡的白汽。 “笃笃笃。” 门被敲响。 湛月挑了挑眉,放下茶杯。 “请进。” 随着他话音落下,门便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伸进来两只羊角。 角先进来,随后便伸进来一个脑袋。 湛月眨眨眼,他认得这个脑袋,是弗莱蒙特的一个学生,不过不是当初那个当使者的家伙。 学生犹豫了一下。 “请问,老师在吗?” 湛月摇摇头。 “弗莱蒙特他不在,找他有什么事吗?如果不要紧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代为转告。” 学生把门彻底推开,随后有些羞怯地走了进来。 “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师这个月从月初就开始旷课,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重新开始上课?” 湛月怔了一下,而后失笑。 他想起了自己的以前,老师要是一个月都不来上课,他做梦都得笑醒,哪里像眼前这个学生,还主动追着问老师何时上课。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个月他都不会来上课了……今后也是,对了,你知道【那个】吗?” 学生一愣。 “【那个】?那是……什么?” 湛月想了想。 “就是,打仗,之类的。” 学生一惊,捂嘴。 “打仗?哪里要打仗了吗?老师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来上课的吗?” 看来是不知道。 湛月撇撇嘴,那个当使者的,还有弗莱蒙特都不说的吗? 湛月看向这名卡普里尼。 “差不多吧,唔……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家伙,撂下你们就去忙自己的了,不过我倒是挺闲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代替弗莱蒙特给你们上上课。” “诶?” 学生疑惑地眨眨眼。 “请问,您是……?” 湛月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 “一个普通的术士,和弗莱蒙特有些交情。” ———————————————— 一周之后,中午。 午间小憩后,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校园间,打着哈欠的湛月和行色匆匆的弗莱蒙特打了个照面。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忙人吗?” 湛月抬手打了个招呼。 弗莱蒙特瞪了湛月一眼。 “某个闲得发慌的家伙,就不要挡我的路了,高卢的使者就快到了,*莱塔尼亚粗口*。” “那些个趾高气扬的高卢人,死在赫尔昏佐伦手里,也算是死得好了吧?”湛月耸耸肩,“我们的巫妖之主,难不成还想舔着脸上去给人当孙子?这种方式,可避免不了战争。” 弗莱蒙特呸了一口。 “我没那么不堪。” “那你想干什么?” 湛月有些好奇地问道。 弗莱蒙特撇撇嘴,伸手拨开湛月。 “我懒得和你解释,让开。” 湛月耸耸肩,扭头看了眼远去的弗莱蒙特,无奈一笑,而后举起手中的教材,随意翻了翻。 今天该教哪里了?音律对源石技艺的解构和作用?莱塔尼亚就喜欢搞这些虚的。 湛月随性地一把把手中的教材给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就这么决定了,这节课还是改为“解剖音乐影响源石技艺的根本原因”好了,掌握根本原理,可比掌握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来的好得多了。 湛月又打了个哈欠,朝着预定好的教室走去。 推开门。 稀稀拉拉的学生停下交谈,看向湛月。 湛月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 几天之后,随着几具被愤怒的巫王给解构成塑像的高卢使者被巫王从巫王塔里丢出来,并让人送去高卢之后,弗莱蒙特总算是再度想起来了自己身为教授的职责。 湛月在弗莱蒙特的高塔里喝着茶。 “结果没变嘛,那你之前忙前忙后干啥呢?” 弗莱蒙特四处翻找着自己的教材,但到处都没找到。 他皱着眉头,在书柜中埋头翻找。 他的声音飘出来。 “反正那几个蠢货都要死的,我在他们身上种下了一些‘礼物’,到时候要是高卢的皇帝亲自看他们的遗体……哼哼。” 湛月眼睛一亮。 “这么刺激?” “就这么刺激,对了,湛月,你有看到我的那本《莱塔尼亚源石技艺28》吗?” 弗莱蒙特从书堆中抬起头,看向湛月。 湛月无辜地眨眨眼。 他扔掉的那一本,好像就是这本《莱塔尼亚源石技艺28》。 “我不知道啊,你找这种书干什么?上课吗?话说,大战将起,你现在再给那些学生上课,也没什么用了吧?” 反正会被征召着上战场的。 “能让他们多一份在战场上保命的能力,也是好的。” 弗莱蒙特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在书堆中翻找起来。 他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啊,还是最显眼的位置,跑哪儿去了? 湛月无辜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闷头喝茶。 时间渐渐推移。 弗莱蒙特黑着脸,接受了自己丢失了一本教材的事实,空着手去上课去了。 ———————————— 弗莱蒙特回来之后,一眼就锁定了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湛月。 他的脸色有些黑。 “湛月,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湛月“呃”了一声,脸上有些悻悻,但很快,他就昂首挺胸起来。 “把我的工资给我。” 弗莱蒙特一怔,随后恶狠狠地瞪了湛月一眼。 “我给你个头,你给我学生讲得什么?什么叫‘只要术式还能用,就不要动它’?什么又叫‘如果情况紧急,可以考虑往自己身上插入源石,强行调用更多的源石能量’?” 湛月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不就是这样的吗?有问题吗?” 弗莱蒙特气极反笑。 “前面那个,我不说你,虽然说不考虑术式效率有些弱智,只知道力大砖飞,但也没什么危险性,后面那个,你不是上赶着让人死吗?” 湛月撇嘴。 “弗莱蒙特,马上就是战争了,在战场上,活下去,比不感染源石病更重要,你明明明白这一点。” 湛月站起来,手指点在弗莱蒙特心口。 “你以前,往这里插过源石,那时候的你可没考虑过什么源石病不源石病的。” “这不一样!”弗莱蒙特暴躁地一把手拍开湛月的手指,“我是巫妖,命结不毁,我不灭,但那些个羊崽子鹿崽子,他们有什么?” 湛月笑了笑。 “弗莱蒙特,多年的安定生活真是让你忘记了什么叫战争,如果孽茨雷在这里,他就不会反驳我。” 弗莱蒙特一愣。 “不要忘记你的血脉来自哪里,弗莱蒙特,你迟早有一天要带着你的族人重新回到你的、巫妖们的、萨卡兹们的‘家’的。” 湛月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过身去,离开了高塔。 弗莱蒙特怔怔地站在原地。 家? 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几十年来未曾沾染过鲜血的手掌,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还想着要湛月赔偿他的教材这回事。 ———————————————— 又是一周。 高卢对莱塔尼亚宣战。 似乎因为某个巫妖的人体炸弹,高卢的皇帝科西嘉一世相当愤怒。 高卢的先锋军冲破了莱塔尼亚的边境防线,冲入某位选帝侯的领地内,大肆屠杀劫掠。 其他的贵族与选帝侯们纷纷感到了危机的迫近,他们急切地来到维杜尼亚,试图靠近这位之前一直被他们所警惕的巫王,想要得到赫尔昏佐伦的庇佑。 对此,赫尔昏佐伦只是漠然看着他们的喧闹。 就在贵族们人心惶惶,吵闹不堪的时候,高卢的先锋军再度盯上了一块属于另一位选帝侯的领地。 两个月之后,又一位狼狈不堪的选帝侯抛弃自己的领地和子民,逃入维杜尼亚。 赫尔昏佐伦终于丢下了他心心切切的荒域研究,冷淡地来到巫王塔的最高层。 “唷,来了啊。” 湛月坐在高塔的边缘,吹着凌冽的冷风,没有回头。 “你为何在这?” 赫尔昏佐伦皱着眉头。 “看看我们英明神武的巫王陛下,如何还击高卢的侵略啊。” 湛月理所当然地说道。 赫尔昏佐伦冷哼一声,没再搭理湛月,他向前踏出一步。 “叮。” 一道沉闷的乐声。 又是一步。 “咚!” 高塔发出如雷的鼓声。 “咚咚咚!!!” 随着赫尔昏佐伦越发走近高塔的中央,鼓声越发密集,也越发沉重。 湛月抚了抚沉闷的心口,扭头看向站在高塔中央的赫尔昏佐伦。 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指挥棒。 “initium fatum, in saec saeculorum,vox angelicos, cantus aeternos.(命运的开端,贯穿无尽世纪,天使的歌声,永恒的赞歌。)” 沉重的乐声响起,塔下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军队齐声高唱。 湛月感到屁股下的高塔正在微微颤动。 “ventus et ignis, aqua et terra firmus,elementorum, symphonia magna.(风与火共舞,水与大地稳固,元素的交响,壮丽非凡。)” “gloria tibi, domine, in excelsis,perpetuum mobile, musica universi.(荣耀归于你,主啊,在高天之上,永恒的旋律,宇宙的乐章。)” “caelum et terra, resonant hymnos,echo divinum, through the valleys and peaks.(天空与大地,回响着赞歌,神圣的回音,穿越山谷与高峰。)” “……” 湛月眸子微沉,身影一闪,从坐在边缘的姿势,变成了站立。 高塔拔地而起,带着某种奇特的幻影和恐怖的毁灭气息。 无边的阴影遮挡住了太阳,维杜尼亚中所有目睹着这一恐怖一幕的人全都哑然失声。 贵族、选帝侯、平民…… 小偷、强盗、学生、商人、工人…… 不论身份,不论贵贱,不论是否忠诚于巫王,他们此刻眸中,惊人地统一,被一种情感统治。 恐惧。 唯有站在高塔下的高塔术士大军,还有赫尔昏佐伦,脸上浮现出另一种极端的情感。 那是一抹疯癫的杀意。 赫尔昏佐伦挥动手中的指挥棒。 “杀。” “嘀——!!!” 一声响彻云霄的哨声。 —————————————— 高卢的推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虽然说赫尔昏佐伦、他的高塔还有他的高塔术士大军还没有到达前线,但那天在维杜尼亚堪称神迹的一幕,已经为莱塔尼亚人来了一记强心剂。 加上前两位选帝侯被打败后的惨状,导致后头的地区贵族都拼了命地反抗,那些伫立在大地之上的法术高塔,全功率地运作起来,化作恐怖的堡垒,一波又一波地打退高卢的先锋军。 但毕竟只是一些地区贵族,甚至里面还没有选帝侯,就算拼了命地反抗,他们也很难抵挡得了高卢的先锋军的推进——他们只能做到让先锋军的推进变得极度缓慢而已。 但这也够了。 说到底,这也只是高卢的先锋军,那些真正的战争凶器——高速战舰编队——一个都没出动,只是大规模的陆军而已。 能取得现如今的战果,已经超出了高卢人的期望了。 再一个月之后。 1029年12月。 雪花砸下,淹没了战场上的血色溪流。 巫王站在漂浮的“巨怪”之上,他面色无悲无喜。 湛月站在他后面,静静地看着到处都是火光与鲜血的战场。 啊,真是惨烈呢。 高卢的战士被术法粉碎,莱塔尼亚的术士被炮火湮灭。 而这,只是一场先头战而已。 湛月叹了口气。 巫王挥动他的指挥棒。 一个乐符响起。 “巨怪”咆哮。 “塑构。” 暴动的源石能量升腾而起。 高卢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明显注意到了这儿的动静——或者,倒不如说,他们早就试图对这里进行饱和式的炮火打击,但那些东西都被术士大军给挡了下来。 但在这种程度的爆发式术法波动中,所有的高卢人都感到一股……恐惧。 这股恐惧迫使他们怒吼,迫使他们不顾一切,想要摧毁这漂浮在天空中,为战场带来死亡阴影的高塔。 迫使他们歇斯底里,迫使他们束手就擒。 “不作保留,所有人……打!” 没有战术,因为敌人就在眼前。 没有逃跑,因为那座飞翔的高塔的阴影笼罩了这片大地。 于是,无数的弩箭,无数的子弹,无数的炮火冲天而起。 但在接近那座高塔,还有高塔下的术士军团的时候,它们齐齐失去了动能,躯壳粉碎,而后,微风一吹,便化作灰尘,倒转着,把战争的气息吹向高卢的军团。 “……那是什么?” 高卢的士兵呆滞地看着天空。 高卢的指挥官绝望地看着天空。 巫王冷漠的眸子注视着他们,他居高临下地,对这群“罪人”,做出了判决。 “死。” —————————————————— “死亡的乐章,总是伴随着一道悠长的尾音,与无尽的沉默。” 湛月赞叹一声。 赫尔昏佐伦冷漠地回头看了湛月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摇晃着自己的身躯,略显得有些虚弱地踏入了高塔的下一层,没再在这里吹冷风。 湛月撇撇嘴。 不搭理他,好气。 湛月走到飞翔的高塔的边缘,低头,看向底下打扫战场的高塔术士们。 先头战,打完了,高卢方面,之后就要震怒了吧? 无能狂怒,嘻嘻。 嘛嘛,毕竟没想到自己的先锋军会一个不剩地全折在莱塔尼亚呢,平白损失了这么多的陆军,是个人都会感到愤怒的吧? 不过,这也就是一开始了,后头高卢不会再给这种机会了。 自大带来的苦头吃一次就够了。 高卢人虽然进攻性十足,又高傲自大,但对于战争这方面,他们确实相当擅长。 不然,高卢人也建立不起来他们的高卢帝国。 湛月收回视线,往高塔内部走去。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战争了吧? 湛月脑海中飘过那些大学里的学生的样貌。 ……他们,也会上战场的吧? 啧。 湛月晃了晃脑袋。 想那么多干什么,一群路人甲而已…… 湛月抿了抿嘴,看了看自己的手。 “路人甲?” 如果有能力保护下一些人,何须吝啬? 一道莫名的想法飘过。 湛月沉默地站在高塔之上,良久,他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别管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嗯,就是这样。 第183章 影子军 湛月让赫尔昏佐伦把他从这座飞起来的高塔上下来。 他前脚刚落地,下一刻,弗莱蒙特就急匆匆地挤开了打扫战场的术士们,跑到他面前。 湛月停下脚步,站住看向他。 “怎么了?这么急。” 弗莱蒙特喘了口气。 “呼……炎……炎派人来了。” 湛月心中猛地一跳,随后,他凝下眸子,沉着脸。 “多少人,在哪儿?” 弗莱蒙特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大对劲,这会儿也是没有像往常一般和湛月嬉皮笑脸,很快回答了湛月的问题。 “没多少,他们在大炎的边境线上驻扎着,但派了使者来找莱塔尼亚人。” 湛月眉头紧皱。 “使者?他们说什么?” 大炎不会想要掺和一脚吧? 湛月揉了揉眉心。 “我不了解——所以我才这么急吼吼地从维杜尼亚赶到这儿来找你的嘛,赶紧的,找赫尔昏佐伦那小子,听听那些炎国人想要干嘛。” 弗莱蒙特这会儿体力也是恢复了,他推了推湛月,示意湛月赶紧行动。 湛月啧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沉默阴影。 下来容易,上去可就得要点手段咯。 —————————————— 扇动着身后的青蓝色羽翅,湛月一手拎着弗莱蒙特,轻盈地落在了高塔的边缘。 站稳之后,湛月放下弗莱蒙特,背后的羽翅猛地崩溃成一条条扭曲的血肉触须,身体也紧跟着猛地涨缩了两下,这才恢复正常。 弗莱蒙特站定,随后用有些惊异的眼神看着湛月。 “你刚刚那是什么术法?看着有点像那个家伙……喂,老实跟我说,你不会向变形者拜师学艺了吧?” “没那回事,”湛月迈步,越过他,“别纠结这些了,赶紧干正事吧。” 弗莱蒙特撇撇嘴,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是很好地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两人走到进入高塔下一层的入口处。 湛月看着紧闭的入口,挑了挑眉。 “开门。” 寂静,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湛月和弗莱蒙特对视一眼,随后,弗莱蒙特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湛月拔出腰间的长剑,黑红色的剑身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哐当。” 长剑高高举起,但还未斩下,那紧闭的入口就自己开了。 湛月啧了一声,收回剑。 这座被赫尔昏佐伦改造成一座恐怖战争空堡的高塔,每个犄角旮旯都在赫尔昏佐伦的视线之内,同样,每个犄角旮旯都浑如一体,要是湛月不使出全力的话,是很难攻破这小小的入口的。 湛月知道,他举起剑,只是做给赫尔昏佐伦看的。 “走吧。” —————————————— 昏暗的书房。 赫尔昏佐伦坐在玫瑰色软垫长椅上,就着昏暗的蜡烛灯火,看着手上的书。 湛月和弗莱蒙特的到来并未引得他抬头。 不过湛月也不在意,他随意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何事?” 赫尔昏佐伦此时的语气相当平静。 不过仔细观察他的脸色的话,还是能从中看出一抹隐藏得极深的疲惫。 湛月大大咧咧地翘起腿。 “听说有一支炎国的军队派了使者,跟莱塔尼亚人交涉,你知道这事儿吧?” 赫尔昏佐伦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了眼站在湛月后边的弗莱蒙特一眼。 弗莱蒙特瞪了回去。 赫尔昏佐伦微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这份情报,我也才刚刚得知,你……似乎很关注这个国家呢。大炎,是吗?” 湛月不置可否地扬起下巴。 赫尔昏佐伦的脸色依旧平静而阴郁。 “你想知道交涉的内容?” “是。”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但我想。” “……” 赫尔昏佐伦沉默下去,他似乎相当认真地思考起来。 弗莱蒙特没忍住,他压低声音,在湛月脑袋上空说道。 “这么随便吗?他不会这么听话的吧?” “好吧。” 赫尔昏佐伦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弗莱蒙特脸色一僵,随后自觉地闭上了嘴。 赫尔昏佐伦看了眼弗莱蒙特。 “说到底,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们要求这场战争不得波及到炎国周边,否则,大炎将对所有参战的国家宣战。” “无趣的交涉,无趣的强硬。” 赫尔昏佐伦低下头,微微抬起手上的书,不再看湛月两人。 “就是这样,不过,如果你实在感兴趣的话,就去找德·拉·罗什福尔。” 湛月一愣。 德·拉·罗什福尔?那是谁? 湛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此时倒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很快,他就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露出讶异和恍然的神色。 “那个丢了自己领地的家伙?他跟炎国人接触干什么?哦不对……正因为他丢了自己领地,这才要跟炎国人接触……” 湛月眨眨眼,从弗莱蒙特的自问自答中听懂了一些。 原来是一个不甘心落魄的选帝侯啊。 —————————————— 湛月和弗莱蒙特乘着赫尔昏佐伦班师回朝的风回到了维杜尼亚。 刚“下车”,湛月和弗莱蒙特就偷偷从围着巫王塔欢呼的人群中溜了出来。 “那个家伙的话,最近应该住在城中心的一栋小别墅里。”弗莱蒙特带着路,“我说,他是怎么想着在赫尔昏佐伦的老巢和那些炎国人接触的?” 湛月耸耸肩。 “赫尔昏佐伦不也是没搭理他吗?而且……” 湛月脸上露出严重的怀疑神色。 “根据我对炎国军队的了解,他们要是会和这种贵族搭上线,我反倒是不担心炎国会出什么问题了。” 要是真被勾搭上,那也说明,这支炎国军队,不过是炎国境内某个家族的私军或者某只偏军,真正的正牌军队,是绝对不可能在没有上头指示的情况下和外国势力勾勾搭搭的。 而湛月认为,就是朝廷诸公再蠢,也不会蠢到和一个丢了自己领地的选帝侯合作。 赫尔昏佐伦还没到快老死的地步呢。 弗莱蒙特思索了一阵儿湛月的话。 “你的意思是?” 湛月脸上挂起一抹微笑。 “这家伙,多半是我们伟大的巫王陛下的人。现在看看,他这么快就丢失了自己的领地,也是另有一番谋算在其中。” 弗莱蒙特一愣。 好家伙,就这么点信息,你能推导到这儿? 这是在阴谋权争中泡着长大的么? 两人脚步不停,很快,便停在了一栋三层小别墅面前。 这是一座经典的莱塔尼亚风格的小别墅,精致端庄,屋内隐隐约约飘荡出来一阵阵悦耳的乐声。 不过,这些优雅美好的气氛,在今天那座恐怖的阴影高塔从天而降,重新伫立在这座城池中央的之际,都被那些朦胧而阴沉的幻影给摧毁了。 在巫王的阴影下,就连那些从屋内飘出来的乐声都显得阴森起来。 弗莱蒙特走上前去,用力踹了两脚门。 湛月黑了黑脸,真没礼貌。 不过,虽然说弗莱蒙特不拘小节了一些,但效果很明显,很快,屋内的乐声就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男仆就拉开了门。 男仆看了眼弗莱蒙特和站在后面的湛月。 他脸上略带着点愤懑的神色在认出弗莱蒙特这个神秘莫测的大学教授之后就渐渐归于卑微。 “呃,是弗莱蒙特先生,我家主人今天不接客……” 弗莱蒙特挑了挑眉。 “主人?我说羊崽子,虽然说赫尔昏佐伦那家伙最近这些年是有些疯疯癫癫的,但他好歹也在维杜尼亚杀干净了那些压迫人的贵族,在维杜尼亚,你可别这么不小心,小心给你家主人惹祸上身。” 男仆的脸色渐渐发白,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弗莱蒙特说教完之后,透过他,看向屋子内部。 “罗什福尔伯爵?巫王陛下让我来见你。” 男仆慌乱拦在他跟前。 “弗莱蒙特教授——” “好了库里茨,退下吧。” 屋子内传来另一道男声。 一个戴着怪异高帽的瘦高卡普里尼悄然从屋子内的阴影中浮现。 他对着门口的弗莱蒙特微微躬身。 “请进,教授,还有——【律罪者】。” 湛月抬起眼帘,一双血色的眸子漠然地注视向他。 —————————————— 罗什福尔伯爵斥退周围的仆人,亲自给坐在木桌前的两人泡上两杯黑咖啡。 “有失远迎,见谅。” 他摆弄了下自己脑袋上的高帽子,绺绺枯黄色的发丝垂下。 弗莱蒙特微皱着眉头,喝了口咖啡。 他微微睁大了眼,似乎对这杯黑咖啡的味道感到惊讶。 罗什福尔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点点微笑。 “和莱塔尼亚其他领的味道不一样是吧?这是从卡西米尔买来的好东西,在那儿,这可是只有那些赢得比赛的骑士才能品尝到的。” 弗莱蒙特放下杯子,微微点头,对罗什福尔表示肯定——至少对于他的眼光和待客之道表示肯定。 湛月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木头人,无动于衷地端坐着。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寒暄客套之类的,我不感兴趣。” 湛月突然开口。 他动了动眸子,看向罗什福尔。 “罗什福尔伯爵,赫尔昏佐伦让我来找你了解那支炎国军队的情况,请‘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湛月特意在“一五一十”上加重了语气。 罗什福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自然,巫王陛下所托,不敢轻易怠慢。”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从他们的来头来说吧。” “这是一支属于炎国皇室的军队——他们自称为‘影子’。他们派来的使者并没有久留,在我试图实施一些措施来进行‘挽留’的时候,那位神秘的使者就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了。” “不过,虽然没能留下那位使者很可惜,但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足够清晰地透露出了他们的目的。” “他们要求莱塔尼亚和其他国家的战争不得波及到炎国周遭,否则,大炎将对莱塔尼亚以及所有冒犯大炎的国家宣战。” 和赫尔昏佐伦说的差不多。 “但是……呵呵,”罗什福尔轻笑一声,“使者先生自以为自己没有留下任何别的信息……我看见了,他们的野心。”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一抹诡异的黯淡光芒闪烁而起,不过,这抹光芒闪烁而起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注视着湛月或者弗莱蒙特,而是微微低着头,盯着桌子。 显然,他明白,有些人不是以他的源石技艺能够窥探的。 伊内丝那种的源石技艺么?或者更强大一些? 湛月心中了然,微微颔首,等待着罗什福尔继续说下去。 罗什福尔收敛起自己的源石技艺,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抬起头,看向湛月和弗莱蒙特。 “他们——单单只对于这支军队的士兵而言,他们渴望建功立业,而不是当一支守边之军,我不清楚他们的将军或者主使者之类的是什么想法,不过,以我在那位使者内心中短暂的一瞥中,看到的确是这般的野心。” “他们这支军队,希望上战场——并且,他们已经有实施行动了,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会成功,呵呵。” “真有意思,不是么,明明嘴巴上不希望任何国家冒犯自己的国家,但却在行动上积极主动地试图挑起争端,从而让自己的国家也加入这场战争中。” 罗什福尔手指轻轻点在桌子上,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他的眸子挂在脸色阴沉的湛月身上。 “【律罪者】阁下,您好像不太高兴。” 湛月站起来,脸色不太好,但他还是对罗什福尔点了点头,随后才一言不发地离开。 弗莱蒙特看了眼湛月,撇撇嘴,端起自己手中的杯子,一口喝了个干净,而后站起来,追了上去。 看着离开的两人,罗什福尔失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属于湛月的那杯一点都没有减少的咖啡,想了想,伸手端了起来,一口饮尽。 “真不懂享受,这么好的东西,一点都不喝。” 他坐在椅子上,享受地眯着眼。 享受了一阵儿之后,他站起来,走出房间。 “库里茨,给我准备下正装,我要去靓见巫王陛下。” —————————————— 弗莱蒙特好悬没追上湛月,不过好歹还是在城门口追上了。 “湛月!你冷静点,只是那个小羊崽子的一面之词,别急吼吼地就上去找人干架啊。” 湛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 “我不是去找人打架去的。” 弗莱蒙特站在湛月前头,挡住湛月的路。 “我还不了解你?对对对,你不是去打架的,你是去杀人的。” ——在几十年前,叙拉古还没有被湛月主导着分裂出去的时候,湛月处理事情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有疑点?杀了。不听话?杀了。敢反对?杀了。 血腥、残酷、冷漠几近不似人类,这就是那个时候的湛月。 弗莱蒙特就是看着湛月一路杀成了【律罪者】的。 看着弗莱蒙特不信任的眼神,湛月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去杀人的,我没打算做任何起冲突的事情,行了吧?” “真的?” 弗莱蒙特还是一脸的不信任。 “我去找大炎的太后,让她来处理——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不信。” 弗莱蒙特摆明了就是要拦着湛月。 湛月啧了一声。 “不是,老巫妖,你最近管闲事管得有些太宽了,你不是一向主张两耳不闻塔外事,一心只研圣贤法的吗?怎么现在又是操心莱塔尼亚的战争,又是操心我和大炎的事儿?” 弗莱蒙特一愣。 湛月继续说道。 “就算有独眼巨人们的预言,也不至于吧?我想想,你操心莱塔尼亚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家人就在这里生活,自己的命结也还在那臭小子手上,但我和大炎呢?你没有立场来阻止我吧?” “且不说我没有动手的打算,就是我想通过暴力解决问题,你又站在哪种立场来阻拦我?” 弗莱蒙特嘁了一声。 “站在一个不想要战争扩大的普通人的角度。” 湛月一怔。 “湛月,”弗莱蒙特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随着风儿微微飘动,“四国的战争,已经够了,不需要第五国,如果你以暴力解决大炎的问题,最终只会导致大炎的入局。” “所以,我必须阻止你,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湛月沉默。 良久。 直到一个抱着书本的学生冒冒失失地从旁边经过。 而后,这位懵懂的卡普里尼,冒冒失失地闯入了两人中间。 “那个……请问,两位老师,你们是在吵架吗?” 湛月回过神来,他的视线落在这位卡普里尼学生稚嫩的脸上。 他重新看向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不过,如果你硬要掺和一脚,那也随便你。” 湛月没搭理一头雾水的学生,也没再搭理挡着他的弗莱蒙特,扭头径直朝着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走去。 弗莱蒙特看着湛月的背影,松了口气,浑身上下的气势泄了下去。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做的不错,小子,回头给你加几个学分。” 他对着依旧一脸懵圈的学生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学生愣在原地。 诶? 第184章 影子与王部 弗莱蒙特的高塔,最上端。 湛月和弗莱蒙特相对而坐。 “大炎不能参战。” 在一片奇怪的沉默中,湛月开口,打破了两人中间蔓延着的尴尬气氛。 “当然,大炎参战对平息战争没有一点好处。”弗莱蒙特表示支持,“说老实的,我和你站一边的,大家都不希望大炎参战。” 湛月揉了揉眉心。 “我不是做事不过脑子的人……” 弗莱蒙特下意识地想要露出一个不屑鄙夷的神色,但在湛月不善的表情“逼迫”下还是收了回去。 他耸了耸肩。 “我明白,不过,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嘛,炎国不是有句什么谚语来着,说‘三个修鞋匠,顶个’……呃,谁来着?” 弗莱蒙特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想起那个人名,干脆不想了。 “总之,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我们两个不说有多聪明,但也总归都不是什么蠢蛋。” 湛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所以,弗莱蒙特,你有什么高见吗?” 弗莱蒙特脸上露出一点尴尬。 从得知消息,到回到高塔,这才多少点时间?而且,该有的信息他也没了解多少…… 所以。 “呃……还没有,嗨,好点子总是要慢慢想的嘛,现在先把手头知道的信息统合一下,再做打算呗。” 湛月没说话,只是微微扬起下巴。 弗莱蒙特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暗自叹了口气,这死傲娇。 他收拾了下表情,站起来,在旁边的书堆里翻出来一个空白的本子。 “首先,从那个选帝侯口中,我们知道,那支军队的名称是……” “‘影子’。” 湛月接话,弗莱蒙特适时地停下自己的叙述,看向湛月。 湛月的眉头皱得很紧。 “弗莱蒙特,我得告诉你,这支名为‘影子’的军队,在大炎的军队体系中从未出现过,而且,那个罗什福尔伯爵说,他们直属于大炎的皇室……” 湛月突然停住了,陷入了思索中。 弗莱蒙特等待着他思索完成。 良久,湛月叹了口气。 “现如今,大炎的皇帝是个幼童,朝政全由太后把持,我个人倒是挺相信这位太后的个人人品的,可能是朝廷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她不得不选择‘战争’这么一个下下之策吧。” 通过参与战争来转移矛盾……之类的。 不过,为什么呢? 湛月脑海中闪过望的身影,但很快,湛月便摇了摇头。 不会是他,如果是望在搞事,他不会选择通过这场发生在炎国之外的战争来进行,他一身的实力大多都来自岁的权能,不像重岳和令,即使离开了大炎,也有着足够强大的实力。 那会是为什么?而且,令现如今也在京城,她会察觉到什么吗? 湛月啧了一声。 暗地里挑起矛盾,从而让炎国不得不参与战争,这看上去像极了朝廷鹰派的手段,但这又是太后的手笔…… 搞什么啊?大炎参战能有什么好处啊,离核心圈又远,分高卢的土地就算分到了也是一块守不住的飞地,参战干什么啊? “现在还不明确这支军队到底是什么底细,弗莱蒙特,我们得去亲眼看看。” 总之,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毕竟这只是那个德·拉·罗什福尔伯爵的一面之词。 弗莱蒙特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这是必要的措施,他没有阻止的理由。 ———————————————— 莱塔尼亚和大炎离得不算太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卡兹戴尔。 不过卡兹戴尔也不大,加上萨卡兹这些年里也过得不太顺,这个时间点,正是他们搞建设和复兴的时候,面对大炎和莱塔尼亚这两尊庞然大物,他们才不会贸然跳出来找存在感。 而且,卡兹戴尔周边一大片荒地,完全足够大炎和莱塔尼亚的军队通行了。 总之,如果大炎真的参战,卡兹戴尔绝对不会是阻碍,这个时候的萨卡兹们,绝对不会想着在自身的伤疤都还没好完全的时候找事情。 湛月和弗莱蒙特轻松地越过这片荒地,沿着罗什福尔给他们指出来的路,很顺利就来到了这支“影子”军驻扎的地方。 两人站在一个山丘上,远远眺望着在平原上绵延十里的军队营地。 “人真多啊。” 弗莱蒙特感慨一声。 湛月看着营地里飘出来的炊烟道数,按照大炎军队一贯的三人一灶,粗略算了算这支“影子”军的人数。 “八千?” 湛月皱着眉头,低声喃喃。 人是不是太多了点? 八千人的军队,在他们出现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还是皇室直属,多半就是在京城训练的,这隐蔽性多少有些太好了。 隔得有些远,湛月也看不太清楚营地里的具体情况。 还得靠近一点。 湛月转身,招呼了一声付弗莱蒙特,便沿着下山的路走去。 在离开这处眺望点的时候,湛月若有所感,朝着山林中的一处阴影看去。 他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思索,随后,他挪开自己的视线,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隐藏在阴影中的斥候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放松下来,弗莱蒙特臭着个脸,风驰电掣地从他身边跑下山区。 看着弗莱蒙特丝毫没有发现他的迹象,斥候再度松了口气。 “那位真的来了……”斥候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感受着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跃动,“得赶紧告诉将军。”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四下确定了没有人之后,便取出了自己腰间挂着的通讯设备。 “将军,a023发现湛王……”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拿着通讯设备的手的手腕。 缕缕苍白的发丝划过。 “将军,是谁?” 湛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浑身僵硬的斥候,发问。 ———————————————— 斥候有作为军人的操守,没有回答湛月的问题。 不过,湛月也没有对这位斥候做出一些不太人道的处理措施,比如搜魂啊,比如海嗣化啊之类的,都没有做。 他只是一巴掌给这个嘴巴牢实的斥候给打晕了过去,而后便拎着这个斥候,径直朝着军营处走去。 弗莱蒙特跟在他屁股后面,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又动手了,算了算了,就是一个小小的斥候而已,而且,还没有下杀手,想来也影响不了什么,比起这个,现在他更关心另外的一点。 “湛月,看起来,这支军队的主将有预料到你的到来啊。” 弗莱蒙特看着越发靠近的军营。 湛月面色平静。 “他认识我,知道我,还对我的行为有一定的预测,不是坏事,这对于可能会发生的交谈或者谈判来说,是个足量的筹码。” 在大炎,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春秋围猎,但也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在史书上存在感极其低下的“异姓王湛”。 正因为如此,如果这位主将知道湛月,还对湛月有一定的了解,那就至少说明,他在大炎的权力圈里站的位置足够高。 并且,对于湛月的忌惮也会随着了解而到来。 弗莱蒙特不太懂大炎的这些弯弯绕绕,不过他也不需要懂,他过来只是为了防止湛月冲动而已,换句话来说,如果湛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行为,完全可以把他当做空气。 离军队还有一段距离。 没有做丝毫隐蔽措施的湛月和弗莱蒙特毫不意外地被发现了。 不过,迎接他们的并非利剑与弓弩,而是一个客客气气,甚至态度略显得有些卑微和拘谨的小队长。 “湛王请稍等片刻,我等的将军已然得知您到来的消息,还请稍等片刻。” 小队长客客气气的语气让湛月挑了挑眉头。 这么客气?有内情啊。 湛月看了眼被自己拎在手上的斥候。 似乎是察觉到湛月的视线变化,小队长再度出声。 “不知老李他如何冒犯到您了,不过……湛王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放他一马,交还于我军,可否?” 说得相当客气。 湛月更加肯定了“这儿有内情”的想法。 一般的军队可不会知道湛月的身份,更不会对贸然出现在军队管控范围内的人这么客气。 湛月把手上的斥候交给了这位小队长,随后便站在原地,也不说话,闭眼,等待着那位“主将”的到来。 弗莱蒙特看了湛月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士兵,挠了挠头。 他们刚刚在说啥? 算了,不管了,既然没动手,他就当个透明人吧。 —————————————— 没让湛月多等,约莫五分钟过后,一道单薄的身影便出现在湛月眼前。 是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身形相当单薄。 但,就是这么一个身形单薄的人,却让湛月愕然失色。 “将军。” 小队长对来者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你且带着兄弟们退下吧,”‘将军’看向湛月,脸上浮现出几乎狂热的崇拜,“王上,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 湛月当然记得。 刘安文。 王部的成员,略有实力的术士,被太尉驱使的棋子,击杀“业”的凡人。 湛月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 “刘安文?” 听到湛月的声音,刘安文面上露出更加狂热的情感,几乎让湛月有些感到害怕了。 “您没有忘记我!我……”他有些语塞,似乎是激动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唉,王上恕罪,微臣嘴笨。” 湛月依旧感到不真实。 他露出有些虚幻的表情。 湛月的模样被刘安文尽收眼底,他赶忙俯身单膝下拜。 “还请王上随臣来,此间事,臣应言尽言!” 湛月保持着不真实的表情,下意识地扶起来刘安文。 刘安文难掩自己的欣喜激动。 他看了眼跟在湛月屁股后的弗莱蒙特,微微皱了皱眉。 这位…… 唔,应该也是被王上拯救的可怜人吧?看起来还是一个外国人,不过没关系,既然大家都是被王上拯救的可怜人,那就是一家人。 想到这儿,刘安文看向弗莱蒙特的表情这才柔和了下来,而后,他又有些激动又拘束地微微弯着腰,看向湛月。 “王上,请跟臣来。” 湛月闭上眼,平缓了下心情。 这沟槽的现实……真是魔幻。 刘安文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皇室的人了? 湛月压下心头不断涌起的疑惑,睁开眼,脸上已然维系上一抹威严。 他点了点头。 ———————————————— 在刘安文带着湛月和弗莱蒙特去往军营中央的时候,湛月一直在观察这支军队。 军营驻扎的情况…… 一半极其优秀,一半平平无奇。 人员情况。 一半和刘安文一样,看向湛月的眼神极度狂热,但在湛月的扫视下,又都保持着一抹卑微和拘谨。 而另一半,看向湛月的眼神则只是尊敬,除此之外,湛月还敏锐地从这些人眼中看出了一抹隐藏得极深的警惕。 真有意思。 湛月不再观察这支奇特的军队。 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支军队…… 多半是缝合起来的吧? 估计,这支军队中,只有一半甚至更少的人,才是真正的“影子”,而剩下的人,都是本来的“王部”。 这是太后的手笔? 湛月不急不慢地跟着刘安文。 如果他没猜错,这支军队,应该还会有第二个“主将”。 那个“主将”,将会是“影子”。 刘安文在一座与其他军帐毫无区别的军帐前站定。 湛月跟着站住。 “王上,请进。” 刘安文伸手,为湛月掀开帐帘。 湛月回头看了下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弗莱蒙特瞪了眼湛月,表示抗议。 湛月读懂了他的眼神。 “反正你又听不懂炎国话,而且,这个军帐里不是没有别人吗?放心吧,这个‘将军’是站在‘湛王’——也就是我——这边的,是‘我’的人。” 弗莱蒙特眨眨眼,一双眸子中划过疑惑的神色。 啥玩意?他怎么没太听懂?怎么这支大炎军队的将军就成了湛月的人了? —————————————————— 刘安文安排着自己的护卫带着弗莱蒙特去了一边,又关上帐帘,点上蜡烛,这才带着满脸的歉意,来到湛月面前。 “王上,微臣知道您有很多疑惑,请尽情问吧,微臣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湛月微微垂下眼帘。 他确实有很多疑问。 比如…… “你如何确认,我就是湛王?” 刘安文一怔,随后单膝下跪,拜倒在湛月跟前。 “王上的恩情,微臣不敢忘,如何能忘了王上?” 湛月眸光微闪。 “我记得,我在出手相助的时候,都有注意隐蔽身形。” 刘安文抬起头。 “王上的声音与那时一般无二,而当今的太后也亦给予臣您的画像,这般,微臣才认得出王上。” 太后,果然。 湛月心中了然。 他看着动不动就单膝跪下的刘安文,心中兀地升起一股烦闷,他不喜欢。 湛月压下心头的这股烦闷,继续问道。 “你为何做了这支‘影子军’的将军?军中是否有着如同你一般的人?这支军队陈列边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不过刘安文也不愧是当过文举人的人,他很快就条理清楚的回答道。 “王上不在京城,有所不知,太保、太傅之位空悬已有二十年有余,而京城的世家暗中亦是多有不臣,先帝突然驾崩,朝堂波诡云谲,太后无亲,陛下尚幼,无力制约权臣,故而,先帝驾崩尚未满一年,朝廷便多有逼宫。” “为了帝位稳固,为了削弱朝廷权臣,太后密令‘影子’,广寻我等受王上恩惠之人,共五千人,合‘影子’四千人,陈军边境,对外称防止外国战事波及而为,实则欲以此举使您现身,统领我等。” “而臣,在众位同行中,文韬尚可,武略较优,便做了这军队的主将。” 回答完之后,刘安文便静静垂着脑袋,等待着湛月继续发问。 湛月没有急着继续问问题。 实际上,他要了解的,已经在刘安文这番话中了。 京城的近状,军队的成分,“王部”的重燃…… 这些信息在湛月心头盘旋,最终,指向一个最终的疑惑。 “我,统领大炎的军队,是为何事?又要做些什么?” 湛月盯着刘安文。 他的眼神变得极度严肃。 让一位前朝的异姓王掌握兵权,这是要释放什么信号? 稍有差池,这可就是让大炎江山动荡的祸事。 刘安文仰起脸,脸上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狂热。 “开疆扩土!” 他语速极快地解释起来。 “王上,您只需要带着我们,去开拓疆域,参与到外头正发生的战争中,这样就行了,朝廷鸽派是太后的人,鹰派几乎全是权臣,他们不会看着我们在外面连战连胜,获取利益的,他们一定会在看到甜头之后,要求也派自己的人加入战争。” “王上!这对我们崇敬您之人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消息啊,朝廷斗争,‘湛王’您的名号才能再度在大炎的土地上飘扬!甚至——趁着这个机会,我们直接在外面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域,裂土分疆,称王做帝,又有何不行?” “您能做到!您的英明神武,您的无上伟力……您和真龙围猎神明的时候,魏氏他们都还是只是您的士兵!” 刘安文陷入一种极度兴奋的情绪中。 湛月闭上眼,叹了口气。 真是个忠臣,也是个痴人。 因为一份恩情,便至死不渝地效忠于一个历史的幽灵,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接受过的“魏天子”士人教育,全心全意地为“湛王”考虑。 但。 “我不需要。” 湛月开口。 刘安文的兴奋戛然而止。 湛月睁开眼,一抹疲惫和倦怠流露而出。 “刘安文,我不需要这些,分裂出去,自己做皇帝?太狭隘了,太自私了。大炎是我和炎的心血,你却要我做这种行径?” 刘安文慌忙摆手。 “不,不是的王上,我们不是分裂国家啊,我们只是把自己打下来的,多出来的地盘划做基本盘,而后再谋划取代魏帝……” 湛月神色一厉,厉喝一声。 “够了!” 刘安文闭上嘴,神色变得惶恐起来。 “战争,非我所愿,内战,更不是我所愿。如果我想要成为大炎的主人,我有过无数的机会,但我都放下了。” 我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湛月,这个人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这片大地上,有着一位名为“湛月”的旅人,但没有一位名为“湛月”的统治者。 他经过,他见证,他插手,他赢得欢呼,亦或者为人唾弃——而后,他离开。 “所以,你,也最好不要打着这些想法。” 湛月做出警告。 他的神色变得冷漠恐怖起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缭绕在刘安文身旁。 刘安文沉默许久,随后低下他的头颅。 “遵命,王上。” 沉重的气氛豁然开朗。 湛月脸色放松了少许,随后,他走到刘安文跟前。 他的手掌抚上刘安文的发丝。 “大炎,不能参战,京城之危局,我已得知,我会想办法去解决,你,还有受过我恩惠的人,都安心跟着‘影子’的人驻扎在此地,不允许私自动弹,明白了么?” 刘安文的脸被阴影笼罩着,他深深垂着脑袋,湛月看不见他的神色。 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 “明白。” —————————————— 湛月离开了。 他告别了弗莱蒙特,让弗莱蒙特回莱塔尼亚。 而后,他独自踏上了去京城的道路。 刘安文坐在军帐中央,闭着眼,抚摸着桌子上越发完善的地图。 王上…… 王上乃是圣人,自然不会做那些不义之举。 他省的。 但他刘安文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被王上拯救人生的小文人而已。 “王上……魏氏埋没您的名声,肆意消磨您的功德,您可忍,臣不可忍。君辱臣死,如是而已。” 刘安文睁开眼。 “莱塔尼亚,高卢?乡巴佬,此间沃土,汝等何德以居之。” 他的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微光。 第185章 太后和小魏帝 湛月走得很快,星夜兼程之下,两天就从边境赶到了京城。 足足两千多里的路,在湛月毫不节制地使用自己的时间术法之下,压根儿算不得什么。 毕竟以现在湛月的身体恢复力,身上就算长满了石头,也要不了多久(几个月)就能好完。 海嗣加人类的血脉就是这么变态。 越过山岳,跨过湖泊,行过荒野。 湛月站在京城大开的城门前,抬头望着这座丝毫未曾改变的恢弘城市。 这二十多年来,它依旧不曾移动,坚忍地承受住了一次又一次的天灾。 湛月孤零零地站在汹涌的人流中。 上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东国来的家伙,也不知道那个谐星现在怎么了,有没有解决他种族的问题。 湛月晃了晃头。 想那么多干嘛,那是别人的事儿,他还是赶紧办好自己的事吧。 ———————————————— 湛月光明正大地踏入了京城。 没什么好隐蔽的,就算他花光自己的心思,来隐藏自己的身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现实时间点的那次,就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现在的话,湛月还是很确信这样一点:京城中,不论是哪个势力,都还未曾察觉到湛月的到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湛月来京城只是他的临时起意而已。 知道湛月会来京城的,只有还在边境线上的“影子军”——但短短两天的时间,可不足够他们把这个消息传回京城。 ——这个时代的通讯设备可没后世那么好用,能跨越千里。 当然,就算是现实时间点的通讯设备——还是科技含量最高的哥伦比亚科技出品——也做不到。 毕竟这两千多里内,大部分地区可都是荒原群山,甚至有不少地区还被天灾笼罩着。 而没有提前预料,就光只是那些随处可见的术法的日常运作,还不足以让湛月暴露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对湛月来说很有利。 这是一段短暂的“隐身”期,这京城中,不论是谁,都没有对“湛月”设防,如果湛月能抓住这个时期,他能相当顺利地解决京城的危局。 湛月走在通向皇宫的路上。 不过,在行动前,还有一点。 他并不知道那些所谓的“鹰派权臣”有哪些,这一点,还需要有明白人来告诉他。 而太后,很显然,是个十足的“明白人”。 —————————————————— 皇宫的构造和湛月上回见的时候并无二致。 不过,看着只有两队京卫守着的大门,湛月却不打算潜入进去。 啊,当然也不是强闯,他又不是来造反的,他是来帮小皇帝的。 湛月心中打定主意,他往前走了几步,顺利引起了京卫们的注意。 “皇宫禁地,闲人止步!” 有京卫沉着脸,手上的长棍一横,拦在湛月身前。 湛月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举起手。 “我来找太后。” “放肆!”京卫厉喝一声。 湛月撇撇嘴,死封建就是这么麻烦,想要见个人都麻烦无比。 看着京卫们似乎有要动手把他拿下的意思,湛月依旧保持着举着手的姿势。 “你们可要想好了,如果对我动手,会有什么后果。” 湛月不咸不淡地“威胁”了一句。 那名拿着长棍拦住湛月的京卫冷哼一声,周围的京卫们慢慢合围了过来。 他才懒得管湛月是谁,对他动手又会有什么后果呢,京卫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听从皇帝的命令。 这些天,小皇帝对他们的指示都是让他们严加防范,不允许任何没有许可的人出入皇宫。 而小皇帝今天并没有指示过他们,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会试图进入皇宫。 所以,不管湛月是谁,哪怕是最近闹得很凶的那些个逆臣,他们都照打不误。 湛月环视一圈。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 他没有拔剑,只是抬起眼皮,做了最后一次尝试。 “放我过去,实在不放心,你们大可以派人跟着。” 京卫们齐齐“喝”了一声,震天的声音惊动起宫内的飞鸟。 一根根长棍带着破空的风声,朝着湛月脑袋打去。 湛月啧了一声。 “麻烦你们先睡一会儿了。” ———————————————— 湛月拍拍手,神色轻松地跨过倒了一地的京卫,抬腿朝皇宫内部走去。 接下来的话,估计还会有两到三波的守卫吧? 京卫,禁军。 皇宫内的保卫力量,大概就这两部分。 禁军里的精锐的实力和以后魏彦吾的黑蓑影卫差不多,要是被缠上了,虽然说对湛月也造不成什么阻碍,但还是怪麻烦的。 希望太后的触觉能够敏锐一点,早点察觉到是湛月“入侵”的皇宫。 不然的话…… 一道流星般的箭矢破空而来。 湛月微微歪头,躲了过去。 看着眼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正门被人攻破,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一大批京卫,湛月由衷地叹了口气。 不然的话,他就得一路打进去了。 到时候说出去,可不太好听。 —————————————— 在湛月处理完第三批京卫之后,总算是快到了内皇宫的大门处——也就是当初那个不太聪明的钱家家主造反最终止步的地方。 嘛,钱家造反失败之后,满门抄斩了呢。 湛月突然想起来那个在玉门参与过武者大会的钱家年轻人。 啧,还是有点可惜吧,不过也就局限于可惜了。 毕竟只是一面之缘。 湛月脑子里飘着杂七杂八的想法,他的右手搭在了大门上。 一道精妙繁杂的防御术法转瞬构筑而成,直冲湛月面门而来。 湛月微微眯起眼,空闲着的左手后发先至,在这道术法打在湛月面门上之前,先把这道术法硬吃了下来。 湛月甩了甩微微发烫的左臂。 不疼,就是左臂上的衣服烂掉了。 湛月颇有些不太愉快地撇撇嘴。 刚刚应该放任这道术法打在脸上的,反正破不了防。 湛月右手微微用劲,这道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 “嘭——!” 最终,在某个临界点来临之后,这道曾经阻挡了造反者颇久的大门便被湛月暴力突破了。 湛月拍拍手,施施然走入其中。 “哦?” 一片尘埃中,湛月挑了挑眉,看向前方集结起来,充满了肃杀之气的禁军。 “湛王不请而来,实在令我心有不安,故而,做了些防备,还请谅解。” 一道嘶哑的女声传来。 尘埃散去。 湛月望向站在禁军之后的【无名】。 以及她手中牵着的那个怯生生的小皇帝。 湛月微微一笑。 “没关系,是我失了礼数在先,太后的警惕也是常理之中,不过……”他举起手,“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我们应该没有太多的时间还有机会可以浪费,不是么?” 【无名】眸光微沉,她抚了抚小皇帝头上的龙角。 “李昭,散了吧。” 被她点名的禁军头领拱了拱拳,便扭头招呼起禁军起来。 禁军有序地退去。 直到最后一名禁军也离开,玉山厅前只剩下湛月、太后和小皇帝三人。 “就在这里谈事吧?” 太后伸手推开玉山厅的大门。 她站在门内,一手牵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皇帝,静静望着湛月。 —————————————— 玉山厅内。 湛月和太后母子两人对面而坐。 静。 太后没有预想过湛月会这么突然地闯入皇宫,所以,她没有过任何和湛月谈话的准备,干脆也就等着湛月先开口。 而湛月,他一直在观察小皇帝。 似乎是察觉到湛月的视线,小魏帝微微抬起眼帘,一双龙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湛月收回视线。 他看向太后。 “这不是你的孩子吧?” 显而易见。 因为太后既不“血脉纯正”,也不是龙族,而是一位菲林。 而这样的太后,和同样“血脉不纯正”,人的部分远远多于龙的部分的魏帝,如何能生出这样一个“血脉纯正”的龙族孩子? 太后面色不改,她点点头。 “我本为先帝的‘大伴’,在很早之前,一次危险中,就为了先帝,失去了生育能力,这孩子,是先帝和另一位嫔妃的孩子。” 她说着,手掌不住地抚摸着小皇帝的头,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她对此并不避讳。 “可惜,这孩子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先帝又执意对外宣称这孩子是他和我的,不然,朝堂的局势又何至于此。” 她叹了口气。 小皇帝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烦闷,伸手握住了她一直摸着他脑袋的手。 “母上勿忧。” “嗯……” 太后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湛月。 “湛王,先帝对您多有敬仰,我也愿意相信您——您是为了帮助我们而来,是么?想必,是那位刘举人给您的消息。” 湛月点了点头。 太后叹了口气。 “其实,湛王,如果您能够接下那支军队,带着他们在外面的那场战争中大出风头,这朝堂的斗争根本不成问题,比起您亲自来京城解决那群逆臣这种方法,这个方法还会让大炎获利不少,让这孩子的皇位更稳固。” 湛月轻笑一声。 “但,我不想。我不愿意。” 确实,就如太后所言,如果湛月接下那支军队,在外面打仗,获得胜利,大炎确实会获得不少利益,甚至朝堂上的斗争太后也能一一化解,而如果像现在这样,湛月跑来了京城,要亲自对那些逆臣动刀子,这样不会对大炎有任何的好处,与之相反,大炎的国力还会损耗。 但是。 “战争,不是谁的玩物,就算是我,面对四个国家的混战,也难免会力有不逮。” “胜利固然很好,但倘若失败了呢?” 这是在走钢丝,湛月不会同意的。 太后从湛月的话中听明白了这一点,她沉默了许久,随后苦笑一声。 “您说得对,我果然还是太想当然了,在智谋这方面,我远远比不上先帝。” 曾何几时,她甚至连和外人的交流都只局限于战斗。 就算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让她这样一个本性只是一个“守护者”,一个“战士”的人来搞权谋,还是太为难她了。 她只能出阳谋,走钢丝。 湛月不置可否。 “总而言之,既然我都已经来了京城,你的计划也就作废,把‘影子军’召回来吧,哦对了,还有那些崇拜我的,也都解散,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也不知道你找他们干嘛……” 太后突然出声。 “不是我找他们。” 湛月一愣。 太后看着湛月。 “是他们找我。” 湛月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 怎么可能? 这样的话,岂不是说,王部还是建立了,还是在太后想出这么个点子之前,而不是湛月以为的,现在混在“影子军”里的王部只是王部地雏形而已。 怎么可能?湛师练已经死了,他们真正崇拜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是谁在组织他们,又是谁在领导他们? 刘安文吗,不可能的,湛月和那个忠心耿耿甚至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的家伙有过交流,那个家伙,只适合做一个臣子,而不是一个领导者。 “他们的领头人是谁?” 湛月站起来,紧皱着眉头。 “我。” 出乎意料的,一道稚嫩的声音回答了湛月的问题。 湛月瞪大了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 ——小魏帝。 年幼的龙毫不畏惧地睁着自己的龙眸,和湛月对视。 “你?” 湛月感到有些荒谬。 一个匆匆被推上皇位的幼童天子? 小魏帝点了点头。 “是我,他们是一股很好的助力,既能让朕手上的牌多一分,更能让你,湛王,来到朕的面前。” 湛月感到一抹不真切。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泰拉人早熟,他早知道的,拉普兰德这种的更是几岁就开始杀人了,如果不能假定人家魏帝能够几岁开始玩权谋? 湛月坐回位子上,紧皱的眉头没有放松的意思。 “你想要我干什么?还有……”湛月看向默不作声的太后,“太后,你对此知情与否?” 太后依旧不做声,但脸上露出了一抹歉意。 显然,她早就知道这孩子的早慧,也知道那些王部都是小魏帝组织起来的人。 湛月捂额。 小魏帝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看上去颇有乃父之风。 “朝堂糜烂,而父皇暴毙,未能为朕扫清这朝堂上的虫豸,母上无亲,朕亦年幼,无人可靠,无人可依,若不寻找外援,破局难为。” 他看向太后。 “母上之举,铤而走险,面对不知详情的战争,却只能派出几千人的部队,甚至连完备的现代军队设备都未曾配备,虽有成功的概率,但终究难以凭靠。” “朕寻能援之人,遍思上下,唯湛王一人而已,故而,朕暗中派遣人手,接触湛王所帮助过的人,并入‘影子军’中,并做细分,只告诉‘影子军’的主将,此行的目的乃是引湛王来,非乃众所皆知之参战,再挑起崇敬湛王之人的野望,如此,可做两计。” 太后微微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小魏帝站起来。 “一计,乃是补全母上之举,湛王若是选择接下‘影子军’,即使最终的目的是在外打下属于自己的领地,朕和母上的目的也达成了,无伤大雅。” “另一计,则是如今皆大欢喜之计,湛王来京,则万事全矣。” “如此种种,朕就连朕的母上都未曾告知,以求万全。” 他目光灼灼,注视着湛月。 湛月哑然。 这好家伙,真有魏帝的风范。 两手准备两手抓啊。 不过,这多少也是他一手做的孽,他来处理,他不会感到什么麻烦。 ——毕竟,要不是当年他随口提的那一嘴,魏帝也不会确立【无名】为太后,这孩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朝堂上没有依靠。 要是引起“扭曲”就不好了。 嘛,虽然说,现在也没有什么“扭曲”之说了。 湛月心底闪过几个想法,随后,他抬眼看向小魏帝。 “我答应了。但首先,我要先和令见个面。” “没问题。” 小魏帝看上去有些兴奋。 嘛,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呢,就算继承了魏帝的权智,也难免会有流露出不成熟一面的时候呢。 —————————————— 湛月离开了皇宫。 在太后的指引下,湛月很快就找到了令。 某间街角的酒馆。 “喝!第七十九!” 湛月一踏入酒馆的门,就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 令一只脚踩着木头桌子,一手举着自己的酒葫芦,在一众看神仙的围观群众的注视下,一口气咕噜咕噜灌下了这“第七十九杯”。 “好!还有一杯!阿妹真是好酒量!” 酒馆里现在并没有除了令之外的客人,但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后台的厨子,打扫的小二,掌柜的……刚刚叫好的就是掌柜。 不过。 湛月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默默坐下。 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令还有他自个儿,都是望的黑子呢。 这俩又在搞什么? 令“哈”了一口气,睁着迷离的醉眼,从桌子上跳下来,把自己手上的酒葫芦递给望的黑子。 随后,她歪着脑袋,看向默默坐在角落里的湛月。 “哈,妹夫!” 看来是醉的不轻。 湛月捂额叹息。 酒馆里所有的人齐齐看向湛月,不过,除了令,望的黑子们没有多少动作,他们只是默默接下了令的酒葫芦,而后退了下去。 令一个“恶龙扑食”,一把扑到湛月对面的桌子边上。 “嗝~” 她打了个酒嗝。 虽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相反,还略带着一抹清冽的酒香,但湛月还是做出了一副被熏着了的样子,一脸嫌弃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湛月,你来京城,嗝~干嘛啊?” 湛月往后退了一点。 “先不说我来干嘛,你喝这么多干嘛,望那小子也是的,还给你喝彩,也不劝着点。” “嗨,有什么嘛。”令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反正喝不醉。” 她一脸醉红地说这种话,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即使湛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算了,我今天是来商量正事的。” 湛月伸手,扶了扶就要彻底趴下的令。 “是皇室要动手了?” 望的【小二】黑子扫着地,在湛月身后默默经过。 湛月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禁军里有我的黑子,我知道很多事儿。” 【店小二】黑子一脸理所应当地回答。 湛月:…… 怪不得人家对你千防万防呢。 令也是撑起来自己的上半身,一脸不满地从一片云气中抽出自己的灯杖,敲了敲店小二的头。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低调,别总做这些让当局者误会的事情。” 就在这时,另一个店小二拿着酒葫芦从后厨出来了,他把酒葫芦递给令。 “我自有分寸。” 令拔开酒葫芦的塞子,闻了闻,喜笑颜开。 “阿拉阿拉,我就知道二哥有分寸,呐,二哥,这瓶喝了,说好了送我的百年佳酿,别忘了哦。” 站在湛月后头的店小二点点头。 湛月捂额叹息。 “你们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我们着急什么?大炎的朝堂里又没有我们的位置,再说了,你不是来了么?” 店小二扫着地,回应。 湛月撇撇嘴。 “好吧好吧,令,我找你,跟我走一趟吧。” 令歪了歪头,抹了抹自己嘴角的酒液,顺带着对着店小二晃荡了下已经又空荡荡的酒葫芦,示意第八十杯已经干了。 湛月注意到她的动作,但嘴角抽动之后,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得到店小二无奈的点头之后,令这才满意地看向湛月。 “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你一个人都能杀穿他们。” 她对朝廷的事不关心,只要不是换个天子这种会令江山动荡的事,她才懒得搭理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找你做个后手——免得让有些人跑了。” 湛月耸耸肩。 他找令也就这个目的。 要杀,就杀干净,杀利索。 杀两个权臣逆贼而已,后续会引发什么朝堂上的风波就不关湛月的事了。 他只管当好一把“刀子”就好,管杀不管埋的。 “唔……”令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她看向店小二。 湛月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看向【望】。 望:…… “二哥?” “望?” 面对着令的请求和湛月的威胁,望在不到半秒的考虑时间之后,选择了妥协。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么?只是一个保障而已。 湛月才是动手的那个,他顶天了只是个帮忙看住门的。 第186章 平反 望板着一张批脸,跟在湛月身后。 “咱们现在就直接动手,直接杀?话说起来,人还不少哦?” “少了他们,大炎不会乱。” 回应他的只是湛月毫无波动的话语。 望耸耸肩。 好吧,管他呢,反正大炎朝廷乱成什么样,都和他一个岁相没什么关系,而且——对于他,倒不如说,大炎的朝廷越乱越好。 之前在任的那位可压榨他压榨得不少,他心里可填了不少的怨气。 湛月和望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这是去李家的路啊,第一家就选他们开刀?” 望摸了摸下巴。 李家——在之前钱、王两家造反之后,被牵连着赋闲回家的太保,他就姓李。 不过,就算太保被魏帝狠狠搞了一手,引咎辞职了,李家也没受到多少的损失。 不比钱、王两家,只是最近三百年之间兴起的家族,李家,是从魏氏立国之初,就在这朝堂上的世家。 ——是麒麟族。 这朝堂上大半的官员,都和李家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失去一个太保,对于他们而言,不是什么伤及根骨的事情。 失去一个太保,不仅没有让他们收敛,反而激起了他们的逆反之心。 不过,他们不是麟青砚(惊蛰)这一支的,跟天师府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府上也没什么值得湛月注意的人。 就算有着一些所谓的名为“家族护卫”读作“私军”的卫队,有着一些所谓堪比“皇帝大伴”的死士,对于湛月来说,也就是多砍两刀的事儿。 “枪打出头鸟,快刀斩乱麻。” 湛月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 他今天硬闯皇宫的消息,瞒不了多久。 如果他选择从相对弱的权臣动手,势必会让这些家伙以极快的速度惊醒并联合,那样的话,说不定会让京城徒生风波,引起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所以,一开始就先把这些家伙中最强的那个给砍了,就算让剩下的人惶恐不已,选择鱼死网破,他们也造成不了什么风波。 望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是湛月,他也会这么做。 很明智的决策——虽然说他觉得直接动手不是一个“特别明智”的决策。 不过,考虑到湛月的硬实力,嘛,无所谓了。 湛月和望停在一条繁华的街道前。 “李家街,真嚣张啊。” 湛月看了眼路牌,感慨一声。 可不是嘛,在京城,天子脚下,而且还是京城的中心地带,最靠近皇宫的地方,公然以自己家族命名一条街道。 “李家的主府在哪儿?” 在踏入这条街道之前,湛月扭头问向望。 “太后没告诉你吗?” 望摊开手。 “再确认一次。” 湛月盯着他,面色冷淡。 望突然笑了笑。 “好啦湛王,我明白你在试探什么——放心好了,我的【黑子】还没那个本事安插到太后的身边,那个女人,毕竟是前魏帝的大伴出身,我可打不过她。” “最好如此。” 湛月收回视线,也不再问李家主府在哪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望无奈耸耸肩,跟了上去。 ———————————— 战斗结束得很快。 没有一个有价值的对手——这是湛月的评价。 战斗的流程也很简单,甚至没有什么可描述的。 走到李家主府前,开启时缓,一剑一个,不管是仆人,还是李家族人,只要是这个时候在李家的,湛月都毫不犹豫地送他们去往生去了。 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因为湛月的到来极其突兀,这些造反的权臣压根儿没想到湛月会跑到京城来给皇室当打手。 他们或许对在北方抗击邪魔的将士、天师抱有极高的警惕,或许对京城中大大小小的民间高手抱有警惕,甚至对于一向不关心大炎朝廷、被朝廷疏远的岁相们抱有警惕,但绝对不会对“湛王”这样一个“神话人物”抱有警惕。 谁会闲着没事担心“太上老君”这类的人物盯上自己的小命啊。 而又因为时缓的缘故,在湛月最后抹掉李家家主的脖子的时候,他甚至都还在床上躺着。 湛月甩了甩剑上的血珠,伸手合上李家家主的眼皮。 时缓解除。 “噗通。” 接连不断的倒地声传来。 除此之外,便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了。 本来热闹得甚至可以说嘈杂的李家主府在短短的半分钟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缭绕在湛月鼻间。 湛月最后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李家家主的尸体。 转身,离去。 —————————————————— “每次看见你的手段,我都禁不住感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bug的能力。” 望双手抱臂,靠在李家府门的红砖墙上。 “别说废话了,刚刚没人来?” “没人,你动手之前,我就用夕妹的能力画了一张画,暂时阻碍了外界对李家的视线。” “……李家还有其他的分府,抓紧点时间吧。” 望耸耸肩,走了过来。 “说实在的,我有必要在这里吗?感觉我没什么用啊。” 湛月没搭理他,只是在前面走着。 望撇撇嘴,也没再多话,跟了上去。 ———————————————— 1029年12月末,正值全国人民翘首以盼,迎来新年之际。 大炎京城发生了数起灭门惨案,李家全家上下1029人全数死灭,王家、冯家……等十三家共计1087人被屠。 一天之间,朝堂之上只剩下没有派系,不出身于世家的孤臣。 但面对如此惊天惨案,看着鸦雀无声,空荡荡的大殿,垂帘听政的太后和小皇帝却表现得平静无比。 “此乃天灾所为。” 一句话,小皇帝便给这起足以引起大炎江山动荡的惨案定了性质。 幸存下来的臣子们畏惧地看着魏帝,也畏惧地看着隐藏在垂帘后的太后。 “是!” 回应魏帝的,是臣子们齐声的应答。 —————————————— 湛月坐在令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小酒。 “诶,你这人……这可是难得的好酒。” 令有些心疼地看着湛月一把抄起她的酒葫芦,往他自己的酒杯里倒。 “嗨,酒不就是拿来喝的嘛,别这么小气嘛。” 湛月一脸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令鼓起熏红的脸颊,看上去颇有些不太高兴。 她刚想说些什么,酒店中便突然响起从柜台传来的望的声音。 “令妹勿气,想要好酒的话,我这儿还有存货,犯不着与湛王怄气。”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他擦拭酒杯的动作没有什么幅度一般。 湛月撇撇嘴,放下酒杯。 “行行行,就最后这么一杯。” 令喜笑颜开,素手一招,酒葫芦飞回她手中。 望放下手中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酒杯,看向门外的街道。 “颉被调去帮忙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湛月抿了抿杯中的酒液。 “朝廷几乎都被杀空了,颉和你当然会被拉去当壮丁。” 听到湛月的话,望瘪瘪嘴,脸上散发出一抹怨气。 “我和阿妹真是劳碌命,不像某个杀完人拍拍屁股走人的异姓王,啧啧。” 望想到自己那些被拉过去充壮丁的黑子,那是没日没夜地上班啊,要不是他望的黑子就算没有分配任何能力,凭着自己的身体素质也能够做到十天十夜不合眼,他的那些个可怜的黑子早就猝死了。 湛月仰头灌下美酒。 他“哈”了一声,“啪”地一下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苦一会儿,换来后头至少百年的安稳,我觉着不亏。” 令看了看他空荡荡的杯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酒葫芦,眼中冒出点点犹豫之色,但很快,她眼神就坚定下来,招了招手。 酒葫芦飘到湛月的酒杯上,随着哗啦的声音,湛月的酒杯再度盈满。 “多谢。” 湛月笑着和令道了声谢。 令哼了一声,举起酒杯,示意了下湛月,而后自己一仰头,一饮而尽。 望瞥了一眼这俩货,叹了口气。 “我可不觉得那个小皇帝是个会乖乖遵守承诺的人,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想到借刀杀人,还不怕死地想借你这把双刃剑——还成功了,啧啧。” “那孩子啊……”湛月晃荡着酒杯,眼睛透过澄澈透明的酒液,看着那头不知道借着酒兴,拿根笔在空中挥什么的令,“什么方面都像他爹,但唯独在敬畏之心上,没有遗传到,你说的不错,他不会那么乖乖遵守承诺,你和颉,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湛月同样不信任这个小皇帝给他的回报:他竟然说等他长大,彻底掌权之后,大炎将恢复湛月“异姓王”的身份——太可笑了,湛月并不相信。 湛月难得用关切的语气和望说话,这倒是让望有些意外。 不过,望也没问,而是再度看了眼湛月和令,随后便从柜台下面翻出来两张棋谱,坐在那儿,自顾自地研究起来。 令转着手中的毛笔,她看了眼那边专注看着棋谱的望,压低声音。 “那个小皇帝……会对望和颉做些什么吗?” 湛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1045年,京城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颉莫名地失踪了。 当然,说是失踪,其实大家都明白,颉是“消失”了。 而在京城,能发生这种事情,就算幕后主使不是魏帝,魏帝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也正是这件事,导致了望至此彻底和大炎朝廷决裂,不再相信大炎的朝廷,谋划了一场对京城造成了极大损失的事件,自己也从严密的监视中脱身而出。 令神色黯淡了些许,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精气。 “也罢,岁相本就不受朝廷信任,这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她趴了下去,身后的龙尾低垂。 湛月犹豫了下,他放下酒杯。 “其实……我可以试着……” 扭曲?那已经是过眼云烟了,从始至终就没有扭曲这种东西。 只是泰拉试图让这片大地走上湛月脑海中的那条路的,这次轮回的各种“补正”而已。 所以,湛月想试着……改变一回“原剧情”。 如果望和大炎朝廷能够合作,那岁的威胁也会相应地减少一些吧? 令噗嗤一笑。 “我说,湛月,有时候,不要把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在自己肩上啊。”她把自己从桌子上撑起来,双手撑着自己的脸,“既然二哥已经有了警惕,不妨相信一下他——虽然他有时候确实很混蛋,比起大哥来也说不上可靠,但他毕竟是二哥。” “除了大哥和我之外,他就是最强的那个了。” 令笑了笑。 “而且,我也不能干看着啊,大哥不能随意离开玉门,我可不一样,我可是‘逍遥’啊。” 湛月默然。 在十二岁相中,重岳最强,不仅仅是作为第一位诞生于世的岁相,继承了大部分【岁】的权能的原因,还更是因为他这千年以来,在【武】之一道上的攀登求索。 而第二强者,并不是作为老二的望,而是令。 诚然,望能够分散自己,化作108枚拥有各种权能的棋子,可以模仿所有岁相的权能,在权能一途上,可以说是相当强了——但令更强。 令的“逍遥”,在战斗中所起到的作用并不强,硬要说的话,也顶天了只是一个能够让她脱离各种束缚的能力,但她在术法的钻研上,却足以弥补乃至跨越她和望的战力差距。 如果望对于颉的危机束手无策,那令这个“变量”的加入,足以让事件走向未知。 湛月叹了口气。 “令,1045年,关注京城。” 他站起来,抚了抚腰间的剑,转身离去。 令看了看他的背影,随后低下头,饮尽自己杯中的酒。 酒葫芦倾倒,但却未能倒出来任何一滴酒液。 令啧了一声,看向湛月留在桌上的,盈满的酒杯。 “说最后一杯就最后一杯啊,还怪诚信的。” 她拿起湛月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 湛月躺在被封锁起来的李家主府的屋顶上,吹着风。 冬风并不和煦,但让人清醒。 黑色的羽兽划过天际,落在湛月身边。 “咕咕。” 羽兽啄着湛月的衣服。 湛月伸手拍开这只不怕人的羽兽。 “咕咕~” 羽兽跳开了一点距离,对着湛月“恶狠狠”地叫起来。 湛月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没搭理它。 冷冽的寒风吹来,带起湛月白色的发丝。 “咕,咕咕……” 羽兽似乎感觉到了寒冷,它犹豫了下,随后两下跳到了湛月身边,把自己脑袋埋在湛月的衣服下,试图取暖。 湛月轻轻推了推,但这小家伙一点也不怕人,非但没有飞开,反而还往里面更埋进去了些。 湛月无奈叹气,没再试图推开这只小羽兽。 日落黄昏。 “你饿了吧?” 湛月突然说道。 屋顶上没人回应他的话,只有那只拿他取暖的小羽兽睁着乌黑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类。 湛月的身形一花,小羽兽感受到一瞬间的冷冽,但也只局限于一瞬间。 湛月伸出紧握的手掌,张开。 白花花的稻米洒下,不多,但足够喂饱一只冬天里的羽兽了。 遵循着本能,羽兽扑腾着翅膀,离开了温暖的港湾,在屋顶上撒欢式地啄起稻米来。 太阳彻底消失,一轮残月渐渐升高。 “月,你去哪儿了?” 湛月张开手,似乎要握住这一轮残月。 从得知扭曲的真相之后,湛月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这个星球,为何只有一个月亮。 炎他们,再怎么做,也做不到让一个月亮消失这种事吧?再说了,就是能做到,对于他们来说,有任何好处吗?对这片大地…… 湛月沉默下去。 话说,少了一个卫星,对于一个星球来说,也算一件大事吧?别的不说,潮汐引力之类的,就足以撕裂大地了。 换句话说,这个星球,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第二个月亮,这才形成了和他记忆中的那个泰拉有所迥异的泰拉大陆。 湛月又想起了扭曲。 他想起了斯卡蒂。 出现在阿戈尔的扭曲,是由于来自“灭世线”的伊莎玛拉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从而导致了一系列的变化……更不用说之前湛月千百次修正扭曲,那些扭曲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时空错位”的现象。 炎他们,大概也做不到这些吧? 所以,三次轮回? 湛月摇了摇头。 他看不是。 至少不止三次。 他抚摸着羽兽的小脑袋。 湛月依旧静静望着月亮。 月亮去哪儿了呢?他身上到底承担着什么呢? …… 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湛月突然打了个喷嚏。 算了,不想了,管他那么多,他只是想要陛下活下来而已。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反复地走在这片大地上,经受着千年的风霜和腐蚀,从一个只有着天赋的小术士,成了如今的湛月。 湛月站起来。 羽兽惊起,盘旋着屋顶飞了两圈。 “再见了小家伙,我可不能躺太久。” ———————————————— 湛月离开了京城,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 当然,这“一地的烂摊子”,也都是魏帝希望看见的。 没了反对他的人,他“年龄小”、“没有依靠”这些弱点,都将消失。 寥寥的孤臣根本没可能对抗皇权。 当然,现在的局面也不是那么完美。 按湛月那个杀法,朝堂上也就还剩下“一点点”活人了,如果换做任何“现实世界观”的古代王朝,这个王朝不崩溃也得瘫痪。 但是放在大炎,现在的朝廷也还能支撑——这就不得不感谢两位岁相劳模了,他俩至少撑起来了大炎朝廷的半边天。 剩下的半边天是天师府那边支援过来的人撑起来的。 魏帝对于现在的局面很满意,再调教调教那些本来作为官员储备的学子举人,他的王朝就成型了。 ——一个只有他一个人声音的朝堂。 裹挟着湛月的血腥威慑,新的官员——排除那些真正心中有大义的——根本不可能反驳他的任何话,而天师府那边,本来就是半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机构,一直以来又都担任着北击邪魔,南抗海嗣的责任,根本不用特别管。 不过,现在还剩下一点需要处理。 ——影子军。 正巧,湛月这次离开,要去的目的地,也正是影子军的驻扎处。 ———————————————— “报告长官!那些炎国人又派人过来骂阵了!” 高卢和莱塔尼亚的战线旁边,一个军营前,一个斥候一脸无奈地站在他的长官面前。 高卢军官皱了皱眉头。 “他们到底想干嘛?这些天光是骂,也不见他们的大部队……” 军官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 他站着,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下了指令。 “按兵不动,让我们的人用弩箭驱赶他们,除非他们先动手,我们不得动手。” 高卢可不想和大炎开战,一时的忍让是必要的。 斥候点了点头,领着命令,便要去通知其他人。 但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点寒光从他的影子中冒出。 高卢军官寒毛乍立,一股危机感随着那点寒光的刺来席卷他的全身。 他尽量想要躲开,但这道袭击来得太突兀了,即使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扭开一点身体。 “噗嗤——” 匕首刺入他的肺部。 斥候大惊。 “刺客——!” 他拔出腰间的剑,朝着这道幻影砍去,与此同时,随着他的惊叫,军营中的其他士兵纷纷注意到了这里的袭击。 “*高卢粗口*,军医!快去叫军医!” “先把刺客制服了!” “术士!术士!干什么吃的!” 随着士兵们的怒吼,根根弩箭和术法破空而来。 刺客被纠缠住,很快,随着一根弩箭穿过他的腹部,士兵们一拥而上,一下子便制服住了这名刺客。 …… 军营外。 刘安文耸动着耳朵,聆听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真热闹。” 他脸上浮现出点点笑容,随后,他看向跟在他身边的士兵。 “传令下去,骂阵的人都跟我回去,准备打仗了。” 风儿喧嚣,带着战场上的焦味。 刘安文,准备入局了。 第187章 圣徒(一) 湛月千里迢迢赶到边境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在赶路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着急,反正他们“影子军”驻扎在大炎的边境线上,而莱塔尼亚和高卢的互殴虽然规模不小,但也不能跨越那一大片的空地直接波及到那儿。 虽然说之前,从那个罗什福尔伯爵口中得知了,“影子军”的士兵们蠢蠢欲动,想要建功立业,保不齐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再加上“王部”的刘安文,但湛月仍然不担心。 他相信“影子”的首领,他知晓太后的计划,不可能会让“王部”和那些不明真相的士兵真的上战场。 刘安文就算野心勃勃,能力也还看得过去,在“影子”首领的压制下,他也难得做得成事儿。 加上莱塔尼亚那边,罗什福尔伯爵早就探到了“影子军”想要参战的想法,应该也会有相应的对付,两重保障之下,湛月更加不担心了。 所以,湛月就这么慢悠悠地开着“低倍时缓”,晃悠到了边境线上。 湛月眨了眨眼,随后又揉了揉眼。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草叶。 “不是,人呢?”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荒原,湛月心底冒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湛月脸色微微一变,身形一动,朝着“原军营驻扎地”的中央冲去。 一个孤零零的帐篷矗立在原地。 湛月紧皱着眉头,伸手掀开帐篷的帘门,钻了进去。 “嗡——” 似乎是触发了什么,一道嗡鸣声响起。 “尊敬的王,您的臣子刘安文已然恭候您多时。” 刘安文的声音在略显得昏暗的军帐中回荡。 湛月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 一个录音的设备。 “您离开后的第一天,”刘安文的声音继续回荡,“臣便发动了夺权之争,并且成功夺下了‘影子’的指挥权。”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湛月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大炎粗口*,你开了?你怎么打过的?人家可是太后培养,皇室直属的精锐啊! “您的臣民,臣之兄弟姐妹,为此死伤多半……”刘安文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过,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臣将为您打下一个新的帝国,而您的威名,将重新在这片大地上流传。” “臣分化‘影子’,利用您的另一位臣民的力量,将他们小股小股地同化成我们的同伴,而那些实在顽固的,就分去前驱营,做马前卒。” “同化用了臣七天时间,同化完成之后,臣便着手考虑起参战的事宜。” 刘安文的声音没有起伏,一直保持着一个尊敬的语气,仿佛湛月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则俯首汇报一般。 “莱塔尼亚人对我们的防备很强,臣推测,应是最初的时候,有了纰漏,毕竟,我们和他们也只有那个时候有过直接的接触。” “故而,臣选择了虽然也忌惮我们,但却对我们防备不足的高卢人开刀——当然,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支撑臣直接对高卢人主体军团挑衅、作战。” “……滋滋。”录音设备突然发出一阵阵电流声。 湛月伸手拍了拍这玩意儿。 “……臣对高卢人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在他们和莱塔尼亚人作战的前线没有获得像他们预期中的胜利之时,他们不可能出动所有大量兵力对我们进行打击。” “现在是您离开后的第十天,有从京城的消息传达到了那位影子首领的通讯设备上,要求影子军撤军……臣估计,您也快回来了,故而,在原驻地设下这录音机器。” “影子军已经不是影子军了,王上,我们已经加入了战场,您的伟大帝国,已然展露苗头——王上,我们已经改名为‘王部’,若您想要统领我们,加速您的伟大帝国的成长,您可以到‘卢子科地区’来寻找我们。” 刘安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录音到此为止了。 湛月啧了一声,伸手摸向录音设备,在它重复刘安文的录音之前,关掉了它。 刘安文,真有实力啊牢底。 湛月有些头疼。 这家伙还真能行啊,夺权,打仗,建国……什么都给湛月想好了,就等着湛月接手。 太有主观能动性了,太有能力了…… 如果湛月真的想要“让湛王再次伟大”,那刘安文真的是一个千金不换的臣子。 但,刘安文,太不听话了。 而湛月,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让自己再次伟大。 湛月长叹一口气,手指轻抚着录音机的外壳。 他血色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寒光。 现在是第十六天,而录音的时间是第十天……已经过去六天了。 保不齐这家伙已经带着新建成的王部和高卢人打得你死我活了。 湛月心中忧虑。 他知道、大炎知道现在的“王部”并不能代表大炎,但高卢可不会这么觉得。 希望刘安文没那个能力,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高卢损失惨重吧…… 如果他做到了,那局势的走向,湛月可能就掌控不住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湛月只有一个选择。 看似他可以勒令“王部”撤退,后续让大炎赔偿,但这不可能的,大炎不可能会同意的。所以,湛月只能带着“王部”,继续打下去。 一直打到高卢失败,四皇会战结束。 说到底,“王部”的规模只有几千人,还没有足以左右战局走向的武器存在,在这种规模的战场上,他们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及微——只要湛月主导着他们的方向,一直混下去,拖到高卢战败,那局面就还在湛月的掌控之下。 但这只是理想情况。 高卢会不会出动主力,想要率先淘汰“王部”这个“小苍蝇”?后续的大会战,“王部”要不要参战?如果要参战,他们的位置又在哪儿?大战的余波会不会波及? 战争是混乱的哀嚎,血腥的屠杀。 湛月带兵打仗的能力几乎为零,他擅长的只是单兵作战。 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带着“王部”从这场战争中全身而退。 不过…… 湛月走出帐篷。 他也没必要当保姆,不是么? “王部”是生是死,关他什么事?他只是怕“王部”真的搞出什么名堂,到时候给他来个“黄袍加身”,那就不好收场了而已。 湛月压下心中的隐忧,看向远方的荒原。 越过荒原,就是战争了。 —————————————————— 卢子科地区。 高卢第七军团附属某战术团驻扎处。 高卢的士兵在军营中随意走动着,一些军医在军营中忙碌着。 他们并不在最前线,这里离他们高卢和莱塔尼亚人的战线还有点距离,再加上他们对莱塔尼亚的作战虽然没能取得多么好的效果,但也说不上是劣势,相反,他们高卢一直都压制着莱塔尼亚打,所以,战术团中并没有多少紧张的氛围。 “报告长官,115号编队发来通讯。” 副官掀开指挥官的帐篷帘门。 高卢指挥官放下手中的情报,伸手为她的副官拉了一张座椅。 副官笑笑,随后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即使指挥官都没有坐下。 “他们说什么?” 指挥官语气有些随意。 “最近一直在周边地区骚扰的炎国佬兜兜转转,又跑回咱们驻扎的这个地区了,他们申请我们联合围剿。” “哦?” 指挥官挑了挑眉,她取下头上的军帽,随意地放在桌上,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一抖一抖的。 “他们隶属于哪个团?” 副官想了想,说道:“陆军第七十七团,满编——就是他们之前被那些炎国佬干了一票,这才一直追着那些炎国佬打。” “哈。” 指挥官笑了一声,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幸灾乐祸,迅速收敛了下去。 副官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指挥官发令。 指挥官双手撑在桌子上,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她看向默默无声的副官。 “达令,你怎么看?” 副官怔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 “长官,咱们这是在打仗,‘夫妻关系’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 指挥官轻笑,“这儿就咱们俩,先不说这个,你到底怎么看?” 副官摸起下巴来。 “七十七团的团长和你的关系向来不和,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同属于帝国的军队,拒绝合理的请求,是会上军事法庭的。” “好吧,我懂了。” 指挥官耸耸肩。 她本来也没想过不出力支援,只是“出力多少”的问题而已,询问副官,也只是想要看看他的态度。 而听副官的意思,是要全力支援啊。 “大炎的小部队,一直流窜在咱们高卢的地区搞破坏,一直没见到他们的大部队的影子,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闪电般出手,直接做掉他们这支小部队,就算他们大部队有所反应,我们也能全心全意对付。是这个意思吧?达令~” 副官露出点点尴尬的神色。 他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不能让炎国的人随便在他们控制的地区搞破坏,什么后续大部队之类的……暂时没考虑到。 要不说他是“副官”,而他老婆是“正官”呢。 “就这样吧,传令下去,侦察连、术士连、火炮连,按三三一的配置,组个六百人的队伍,支援出去。” ———————————————— “那娘们儿派了六百人?还是标准配置?哟呵,开窍了?” “团长,那我们丢的那些火炮……要跟这些人说吗?” “废你娘的话,不说,他们因为这个死了,老子担不起这个责!” “可是团长……说了的话,咱们团还是得遭处罚啊……” “嘿你他娘的,你不会是间谍吧?掉脑袋和挨处罚,哪个更轻,老子还是分得清的!再说这种话,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 第七十七团的团长训完话,给这个不懂事的小参谋甩了个后脑勺,便一溜烟跑出了营地,堆着满脸的笑,去迎接那六百人的支援去了。 一个满编团才2000人,六百人的支援,已经很大方很大方了。 而且,更不用说,这六百人还带着六架大火炮了。 他第七十七团被那些炎国佬偷袭,刚好丢了六架大火炮,虽然反击的时候尽量打了那几架火炮,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估计那些炎国佬抢过去的六架火炮里,现在也就两三架还可以用。 团长悄悄看了眼那几架崭新的火炮,叹了口气,显然是想起自己的炮了——现在就剩下四架了,还没人家支援过来带的炮多。 “第四战术团,支援编队队长,德雷福斯,向您报到!” 就在团长长吁短叹的时候,支援编队中小跑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来。 团长满脸堆着笑,极其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这位军官的肩膀。 “好好好,感谢第四战术团慷慨的支援,感谢各位同僚的援手!第七十七团,感谢你们的到来!” 虽然他和第四战术团的指挥官有些私人的恩怨,但现在毕竟是战争时期,大家都是为了皇帝陛下做事,谁也不想上军事法庭,谁也不想掉脑袋,加上这次还是他求援在先,舔一舔,也没什么嘛。 军官也是回之以一个微笑。 就在他们二人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警铃敲响。 听着耳边回响着的警铃声,团长面色微沉。 军官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动摇的支援编队,随后回过头来。 “看来,我们得先打上一仗,才能坐下来好好聊天了,团长。” 团长脸色难看,他冷哼一声。 “那些该死的炎国佬,真以为我是软柿子了……”他看向军官,“劳烦各位,同心协力,把这些贪婪的家伙送进地狱里去!” 军官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诸位,行动!” ———————————————— 炮火轰鸣。 有炮不用,玩什么战术穿插,管他什么,先来一波炮火洗地。 刘安文和高卢军队都是这么做的。 在抢到炮前,刘安文的策略一直都是侧面迂回,背后偷袭,打一波突袭就跑的这种,直到前两天从这第七十七团的手里抢回来两架火炮,这才敢正面打一波。 “无人机!” 随着一声怒吼,高卢的军阵中,升起来一片“阴云”。 无人机,在这个时代尚属于比较高级的技术,需要术士的操控才能发挥出完整的功能,而战术团支援过来的术士们,就是负责操控这些无人机的。 看着天空中极速飞过来的黑压压的奇怪机械,刘安文眉头一皱。 他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了,他对这种方便好用,效果极佳的机器也是眼红得紧,但是,从来都没有抢到过。 就算偶尔打落下来的无人机有还能用的,那数量也极其的少,而无人机这种东西——至少以现在的无人机技术,数量少了,根本和蚊子没什么区别。 “弩手,射,炮手,准备第二轮齐射,正面战场务必拖住,让术士们安心施术!” “长官!壹号刺客小队被侦察到了,强行撤退了!” “对面的火力太猛了!我们就三架炮,顶不住了!” “请求术士支援!” “……” 面对纷至沓来的坏消息,刘安文面色不改,依旧只是皱着眉头,紧紧注视着对面的高卢军队。 陆军士兵们虎视眈眈,等待着无人机和炮火打击后,他们冲锋来收拾残局。 王部的炮火打击对他们根本不痛不痒,配备着完备设备,还有空闲术士的高卢军队,完全可以在炮火落在陆军队伍中之前,就把炮弹在空中拦截下来。 但王部这边,打过来的炮火可就没有拦截了。 ——是的,没有任何的拦截。 很奇怪吧,明明王部中术士要占大多数,但却没有一个术士出手做防护,而是诡异地保持了缄默。 刘安文听着耳边随风传过来的轰鸣声和惨叫声。 他当然没在正面战场,哪有以身犯险的。 “时间差不多了。让刺客们进行攻击,术士们也别再憋着了,尽管释放术法吧。” 随着他命令的落下,在半分钟之后,数道诡异的身影从高卢人脚下的阴影中暴起,道道寒光闪烁间,收割掉一条条性命。 这是被同化的那一批“影子”的人,擅长暗杀,标志性的术法是“化影”——也就是藏在影子里。 刺客们的突然袭击对高卢人造成了一定的慌乱,但毕竟刺客们的人数对比起军阵的整体人数而言太少了,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打击,高卢军队很快就能反过来把这些技艺精湛的刺客们镇压下去。 但就在此时。 起风了。 “风,大风!” 一声齐喝。 凛冽的风陡然刮起,剧烈的狂风席卷起飞沙和烟雾朝着高卢军队袭去。 “视野受阻!视野受阻!请求术士支援!” 大风席卷了整个战场。 卷起的飞沙和烟雾也随之笼罩整个战场。 虽然说这招不分敌我,但刘安文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靠他投出去的诱饵获胜——虽然说诱饵的数量足足有一千,几乎是他能够动用的力量的一半。 比炮火覆盖和火力压制,他哪里能打得过高卢的正规军? 扬长避短,才能获胜——而现在的王部,哪一点最强? 被转化的影子,大量的术士。 所以,要创造出一个,让刺客们舒服输出的环境。 就利用这大量的,大炎的术士。 高卢的军官紧皱起眉头。 “术士!不能驱散这股风吗?” 普通的风当然不能创造出一个如此昏暗的环境,这是某种术法。 相应的,想要驱散,可没那么容易。 “报告长官,术士队长回报说,这是一个蓄势已久的术法,要想驱散,以他们的实力,暂时做不到驱散,要想破局,只有……”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 “愣什么!快说!多考虑一秒,我们的兄弟就多牺牲一个!” 军官看着那股黑风盘旋在战场上,而以他的视力,现在竟然很难透过黑风看清其中的景象了。 传令兵咬咬牙。 “只有用炮火轰炸,扰乱其中蕴含的术式!” 军官沉默下去。 用炮火轰炸? 里面还有着他们的陆军呢! 他闭上眼。 “炸。” 传令兵直挺挺地站着,脸上露出些许错愕的神色。 军官睁开眼,一抹愤怒绽放。 “我说,给我炸!” ———————————————— 血色的火焰突破了妖风,也卷起了军人们的鲜血。 湛月看着这处战场之中,血肉横飞的景象,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点。 这仇,还是结下了。 刘安文啊刘安文,你可真有点能耐。 湛月的手抚在腰间的剑上。 要出手吗? 有意义吗?这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两败俱伤。 刘安文没能占得便宜,甚至相对着来说,他的损失更大,毕竟,就算高卢军损失了一些陆军,他们也还能随时补充,但刘安文死了这一千人,他的部队可就真的彻底少了一千的上限。 湛月这个时候出手,那要攻击哪一边? 打王部吗?打高卢人吗? 有意义吗? 湛月的手抚摸着剑柄。 他罕见地茫然起来。 他拔剑,能阻止些什么? 他阻止不了战争。 一枚炮弹升空而起。 湛月微垂下眼帘。 一抹寒光乍放。 “轰——” 美丽的焰火在半空绽放。 紧接着。 “轰,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从半空传来。 绚烂而诡异的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半跪在地上,祈祷着奇迹的陆军们,不论是王部,还是高卢人,都怔怔地,甚至可以说是木讷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一道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湛月张开着青蓝色的羽翼,收剑入鞘。 战场诡异地安静下来。 刘安文跪拜下去,高卢的军官目瞪口呆。 平静,降临在混乱的战场。 湛月低垂着眸子,注视着所有看着他的人们,感受着他们眼中的惊疑,感受着他们眼中的崇拜,感受着他们的喜悦、爱、憎恨…… 他似乎有很多次接受过人们这样复杂的目光。 我不能阻止战争。 但。 湛月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我能阻止一些,无意义的流血。” 他喃喃自语。 于是,他的羽翼膨胀,青蓝色的羽翼遮挡住太阳,为在战场上的所有人落下公平的阴影。 “停止杀戮。” 他的声音响彻天地。 ———————————————— 1029年12月29日。 第四战术团和第七十七陆战团共同向皇帝陛下提交了一份报告。 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张摄影,里面……记录着一个……唔……生物? 那是拥有着巨大青蓝色羽翅,白发红瞳,神色悲悯,容貌俊秀的“天使”。 萨科塔口中的“主”的神性,似乎在祂的身上彻底体现了出来。 需要加强关注,加派高级术士,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启用【那些】来进行打击。 ——皇帝顾问,古来文斯。 第188章 圣徒(二) 高卢首都,林贡斯。 科西嘉一世斜靠在自己的皇位上,一只手拿着这张由他的亲信大臣古来文斯写的报告。 他微微眯了眯眼。 天使? 哪里冒出来的? 拉特兰的那群萨科塔最近也没什么异动啊,他们高卢和拉特兰又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的…… 而且…… 他坐直了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相片上的湛月。 青蓝色的羽翅,白发红瞳,没有光环,实力强劲。 容貌确实俊秀,如果有机会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在他后宫中给这位“天使”留一个位置。 科西嘉一世理所当然地想到。 站在阶下,默默垂首的古来文斯抬了抬眼,迅速看了眼他的皇帝陛下,而后又迅速把脑袋低了下去。 “陛下,恕臣直言,炎国是个强劲的对手,这个天使又来意不明,我们应该加强防备才是啊。” 科西嘉一世啧了一声。 “朕知道,用不着你来替朕操心——前线的战况如何?” 古来文斯在脑中迅速找了找了最近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莱塔尼亚战场上,我们占据优势,但那个巫王确实有点本事,他的法术很棘手,我们伟大的高卢军队很难推进……” “炎国那边呢?” 科西嘉一世摆摆手,打断了古来文斯。 古来文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回答道。 “自从那个天使出现以来,那支炎国的军队就没再骚扰过我们的军队了,不过,臣预计,他们实在憋个大的。” 科西嘉一世点点头,对古来文斯的说法表示赞同。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对“天使”是有那么一点垂涎,但家国大事在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或者说,想要得到这位“天使”,也得先俘虏了人家才行。 而且,再说了,前些日子,这支炎国军队对他们高卢军队的骚扰可是让他们烦恼不堪,甚至一度有着想要把卢子科地区让出去的意思,这些天消停了点,可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此退却了。 战争还在继续,流血一刻未停。 “吩咐下去,让卢子科还有周遭地区都加强警备,一旦发现炎国人,立即进行打击,鲁西比地区的那几个团,给朕调到卢子科的周遭去,一定要给朕把这支炎国军队给围死在里面。” 科西嘉一世语气相当随意,在说完之后,他舔了舔嘴唇,补充了一句。 “对了,如果这位‘天使’在那些炎国人里面,用不着留情,但如果有保证我军伤亡情况良好的情况下能活捉祂的机会,给朕捉回来。” 古来文斯立马俯身鞠躬。 “明白,陛下。” ———————————————— 湛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美色”的原因而被人盯上了。 首先要说明的是,他是一个男性,虽然说不做人了,有了可以掌握自己血肉的权柄,性别这东西只要他想,也可以随意转化——但他又没什么毛病,自然不会闲着蛋疼当个女人试试。 不过,就算湛月不知道这回事,他也知道,该带着王部撤退了。 该跑就得跑。 虽然说他的出手,让刚刚那场王部和高卢军的战争的损失减少了不少,甚至一下子就平息了这场不大不小的地区战争,但这并不意味着高卢人就会放过王部。 王部有能力做到对他们的军队造成重大损伤——高卢人已经清楚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而这里是战场,有威胁的,就要消灭。 更何况,湛月这个出手平息战争的,是站在王部这边的,这就更提升了高卢人对王部的危险度认知,王部就更留不得。 所以,当湛月从天上飞下来,收起羽翅,带着王部撤退之后,他就开始着手规划如何带着这样一支几千人的部队从敌人的侧后翼撤退了。 “轰——!” 炮火轰鸣。 “前面的关隘有被轰开吗?” 耳边传来刘安文的大喊。 “没有——” 远处传来其他士兵的回应。 湛月揉了揉眉心,脸色颇有些阴翳。 但前面也说过,他其实不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比起带军作战,他更擅长的是单兵行动。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急着收拾“不稳定因素”刘安文,也没有收回在刘安文手中的指挥权,反而还是让刘安文继续带领王部——甚至规划的“撤退路线”,都是他和刘安文一起商议出来的。 不过,出了点差错。 王部的撤退并不顺利。 高卢第七十七陆战团和第四战术团被湛月逼退后,并没有放弃对王部的围追堵截,在那一场战役之后,第四战术团反而把所有的兵力都支援了过来,两个团暂时合并成一个加强团,统一在第四战术团的指挥官旗下,对王部进行围剿。 前面被巨大山岩堵住的关隘,就是他们的手笔。 湛月摸了摸腰间的剑,叹了口气。 “术士团,配合炮兵,第二次打击!” 刘安文大声下着命令。 “轰——!”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下比前面那一下更响,威势也更大。 “嘭!” 堵着道路的山岩被炸得粉身碎骨,在原地留下一大片烟雾和碎石。 “清理道路!加快行军!” “是!” 湛月依旧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这支名为“王部”的军队忙碌。 “王上。” 刘安文走过来,他的面孔上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刘安文,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湛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回应他道。 刘安文并没有觉得湛月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他侧过头,看向正在清理道路的士兵们。 “那些高卢人……” “他们预料到了,如果还按照原先的路线走,恐怕是不太好走,是吧?” 湛月直接打断他的话,把他要说的先说了出来。 刘安文一怔,随后苦笑一声。 “王上高见。” 他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们走上这条道之后,走得异常顺利,本来他就觉得不大对劲,那些高卢的疯狗怎么一下子就不追着他们跑了——直到他看见了这个被山岩堵住的关口。 “现在的话,往后走是不成了,往前走,恐怕会一头闯进人家的口袋里,在这里原地驻扎,等待接敌,更是不成,道路两边山高,敌人一旦居高临下对我们进行打击,怕是神仙也难逃。” 刘安文连连摇头苦笑。 他叹了口气。 “敌人的手段很高明啊,特意堵住这个关隘,就是要让我们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湛月面无表情地听着。 “堵住这个关口,我们想要通行,就只有轰开这块石头,发出的巨大响声,一是提醒敌人,我们来了,二是让我明白,我们已经钻了套子,只有收缩军阵,硬着头皮往人家的口袋里钻。” 刘安文神色更显忧虑。 埋伏?没有必要——而且也做不到。 这些天里,高卢人可没少领略王部的这些“影子”的能力,做的埋伏就没有哪一次没有被发现的,索性,这回就直接明着来了——反正王部已经落了套。 湛月想明白这一点,随后毫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波动,现出一抹漠然的杀意。 “他们自觉自己的口袋很硬,能够装下王部这把刀子——我倒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能装下我这把剑。” 湛月拔出剑,红黑色的剑身在阳光底下现出一抹流光。 刘安文大惊失色,他连忙跪倒在湛月跟前。 “王上不可!王上怎可以身涉险!” 湛月皱了皱眉头,把剑插回腰间的剑鞘中。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让王部走出去?” 这条道路对于走在其中的王部来说极其不友好,两边的山虽然不高,但想要翻越过去,也得花上不少的功夫,更不用说万一高卢人就在山上盯着,那他们爬着爬着,迎头就撞上了人家的枪炮,怎么办? 往后走和往前走都是一样的,在出\\入口的地方必定会被堵截。 刘安文也是紧皱着眉头,他从地上爬起来。 “这也是臣无能,被人看穿了撤退的路线,事到如今,也只有正面碰上一碰了——不过,我们得等上一等。” 刘安文看向道路两边的深山老林,微微一笑。 等到他们前面堵截的军队觉得他们在翻越这老山,分散兵力出来为止。 ———————————————— 两天半之后。 古来文斯带着科西嘉一世的谕令来到了鲁西比地区,而后便带着这几个被征调的团到了卢子科地区周遭,完成了“包饺子”的行动。 事后,他才不急不慢地进入卢子科地区,并成功和第四战术团的指挥官进行了工作上的对接。 “你是说,皇帝陛下调了六个团,就为了消灭这支炎国军队?” 指挥官女士有些惊讶。 六个团啊,这人数可不少了,加起来都破万了,就是放在如今他们高卢和莱塔尼亚的前线,那也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古来文斯微笑着点点头。 “不过,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被许可使用战舰。” 他的语气颇有些遗憾。 指挥官“呵呵”地笑了笑。 “那种东西,当然是要用在正面战场,和那座会飞的高塔抗衡,哪能随随便便分给我们,顾问阁下真是风趣。” 古来文斯打了个哈哈。 指挥官陪着聊了几句,随后才扯到正事上。 “实不相瞒,顾问阁下,我们在您到来之前,就已经给这支炎国军队前后围堵,堵在了一个山谷里了,只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动静,我们估计,他们是要从两边的山上跑了。” 指挥官手指敲了敲桌子。 “能不能麻烦顾问阁下,帮我们调过来几个陆战团的兵力,用于追剿呢?” 古来文斯眼睛一亮。 “不愧是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啊,指挥官女士,看来,皇帝陛下的任务,也不是那么不容易完成的了嘛,哈哈哈。” “任务?” 指挥官挑了挑眉头。 “其实,说是任务也不恰当,只是一个皇帝陛下的需求——或者可以说,是‘权力的小小任性’吧?”古来文斯搓了搓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略有些油腻的笑来,让指挥官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咱们的皇帝陛下,想要看看那位‘天使’,懂了么?” 指挥官女士猛地一惊。 那位“天使”? 她当然知道古来文斯口中的“天使”是指的什么,她第四战术团之所以和第七十七陆战团暂时合并,对那支炎国军队进行围追堵截,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那个突如其来插入战场的“天使”。 她看过那张照片,也问过亲眼看见过那个“天使”的,她的下属。 她知道,这位“天使”的容貌确实不俗,实力也是相当强劲,可是…… “呃……”她犹豫了一下,“陛下,知不知道……他……他是男的?” 古来文斯的笑容不变。 “指挥官女士,陛下的喜好,还是不要妄议比较好。” 指挥官一惊,摸了摸自己嘴巴。 “……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 指挥官点了点头,随后,她目光锐利地看着古来文斯。 “前提是,你能为我带来三个及以上的陆战团。” “当然,当然,指挥官阁下,”古来文斯笑容愈发灿烂,“可不能让我们的士兵白白牺牲,不是么?” ———————————————— 再两天半之后。 湛月从临时搭建的军帐中醒来。 “第五天了啊……”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帘门,走出帐篷。 他完全无视了尽职尽责,站在他帐篷前面当护卫的刘安文,伸了个懒腰。 “刘安文,还不动么?” 他没有回头看站在他后面的刘安文,直直问道。 刘安文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略微清醒过来。 “王上,时机未到,我们的斥候还没有看到敌人有分散兵力的行动。” 王部的斥候,都是那些“影子”,在能力上,是远超出于高卢人的,所以,刘安文很放心地派出了这些斥候,让他们去探查出口处,那支光明正大驻扎的高卢军的情况。 湛月撇撇嘴,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向后勤的地方。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反正情况尚且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先吃个饭先。 ———————————————— 下午。 刘安文面色铁青地在湛月帐篷前走来走去。 湛月眯着眼,看向那名带来情报的斥候。 “敌人增援了。” 他重复一遍,随后笑了笑。 “真是个坏消息。”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种情况。 毕竟这里是人家高卢人掌控的地区,人家想怎么调兵就怎么调兵,反正前线的战况是高卢压制莱塔尼亚,战局对高卢来说相当轻松。 湛月伸手拍了拍这名斥候的肩膀。 “做的不错,回去吧。” “是,王。” 原身是“影子”的斥候恭敬地垂下头,随后化作一道幻影,迅速离开。 洗脑的个人源石技艺啊……啧。 湛月意义不明地咂了咂舌,随后看向脸色依旧不好看的刘安文。 “怎么办?刘安文?” 他的语气依旧那么平淡,那么云淡风轻。 刘安文听到湛月的问询,迅速冷静下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湛月。 湛月平静地注视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错,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湛月已然从刘安文的眼睛中读出了他的想法。 ——救世主。 是的,救世主。 刘安文在期待着他,湛月,能够再次成为他刘安文的救世主。 刘安文意识到了,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面对着高卢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他的那些个小聪明压根儿上不了台面。 什么夺取军权,什么扰乱大军,什么趁乱建功立业,建立一个伟大的新帝国——都是他白日做梦。 他刘安文只是一个大炎一个平平无奇的文举人,有那么一点才能,但也只局限于那么一点——他甚至都没能考中状元。 他没能在京城的地头混下去,甚至在千年之初的那场混乱中,都没有做到保全自身,如果没有“湛王(湛师练)”的善心大发,他早就死了。 而在之前和高卢人的战役中也是如此。 如果没有“湛王(湛月)”的突然插手,他早就在高卢人极其果断地对混乱战场无差别开炮之下,损失了自己为数不多能拿出来的“影子”底牌了。 是的,是“湛王”两度拯救了他。 所以。 一而再,再而三。 会有第三次吗? 刘安文下意识的注视,带着的,是他的怯懦。 湛月看穿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但刘安文,什么也没能从湛月血色的眸子中看见。 或者——他已经看见了。 湛月的眼中,只是血色。 ———————————————— 出口。 湛月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迎接着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 多么复杂的视线啊。 被他从自家炮火下拯救者的尊敬和不忍,未曾亲眼看见过他的无知者的警惕,视他为敌人者的愤怒,觊觎窥视者的贪婪…… 嗯……最后一个是什么东西? 湛月疑惑地顺着这道奇怪视线看过去。 一个糟老头子?是官员?抓到我可以升职加薪吗,这么看我。 湛月恶寒地一颤。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点不适抛之脑后,面对着装备齐备,举着各种各样武器的军队,举起了自己的双臂。 “人可真多。” 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 湛月的视线在军阵中扫过。 没有那些能够威胁到他的武器。 高速炮台,没有,战舰,没有,唯一有可能伤得到他的,就只是那些术士——但他们太羸弱了,即使配备上足够先进的军用设备,以湛月的速度,也足以在他们释放一些危险性比较高的术法之前,把他们全都杀了。 湛月心中微微一松,还好没有那些用在前线上的恐怖战争军备,要不然他还真压不住场子了。 他背后猛地张开一双青蓝色的羽翅。 一股莫名的神性笼罩在湛月身体周遭。 “让开,或者,死。” 沉默。 面对着湛月这样嚣张的话语,高卢的军人们脸色紧绷。 他们手中的武器没能带给他们任何安全感,在湛月张开羽翅之后,那股庞大的存在感,径直地压迫着他们的意志。 指挥官喘了口气,面色狰狞地挪开仿佛扣死在湛月身上地视线。 “攻击!各部,自由攻击!” 到场的军团足足有五个,人数有一万,还能被一个人打垮了不成? 一万对一,优势在我! 现在是现代战争了!什么狗屁的神啊鬼啊,都该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桶里! “轰——!” “咻——” 炮声和弩箭破空声率先打破了战场的沉默。 湛月放下双臂,啧了一声。 没吓到嘛,算了,意料之中。 那么,接下来。 他拔出腰间的剑。 同时,一道青蓝色的土墙猛地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小号的“山脉巨人”。 青蓝色的“溟痕”迅速蔓延开来,一根根触手也凭空拔地而起。 海嗣的第五神,【终末的猎人】,把他的猎枪,对准了人类。 —————————————— “报告——中等口径炮弹未能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 “报告——我们失去了对‘天使’移动的观测!” “报告——术士团损失惨重!” …… 接二连三的战报迅速传到指挥官的耳中,让她的脸色愈发铁青下去。 怎么可能? 那些拔地而起的诡异颜色的土石,那些莫名其妙的触手,那个失去身影的天使…… 这*高卢粗口*的是个鸟毛“天使”!这场面,哪家的“天使”会有这么诡异的能力啊!就是萨科塔口中的“主”,还有那个“主”手下的那些鸟人,除了拿他们拉特兰的铳械这一点有些奇怪,其他的都很神圣啊!哪像这个…… 还有,为什么? 为什么一动手起来,他们所有的探测锁定设备都统统失去了作用? 是有什么干扰设备的能力? *高卢粗口*!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诡异的能力! 指挥官面色铁青。 “报告——请求使用特大口径炮弹,我们需要摧毁那些不断重生的石头人!” 指挥官闭上眼,她咬牙切齿起来。 “停止攻击!” “什么?” 通讯设备那边传来一个错愕的声音。 “这是军令!所有人,停止攻击!” 指挥官的咆哮通过通讯设备迅速传遍了整支军队。 在面面相觑之后,原先的第七十七陆战团和第四战术团率先放下了武器,举起双手,跪趴在地上,表示自己投降。 “孬种——!” 被古来文斯调过来支援的各陆战团团长面露愤怒之色,他们看向自己犹豫不决的士兵,怒吼。 “不许——唔——” 所有想要反抗的团长,在同一时间,齐齐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一道鲜艳的血色在他们脖子上绽放。 指挥官叹了口气,随后自己拉着站在她旁边,已经彻底亚麻呆住了的古来文斯,一块跪趴在地上,举着双手。 她能有什么办法? 面对这样的敌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人家影子都看不见,打啥啊?就是摧毁了这些诡异的造物,又有什么用? 指挥官颇有些不甘地咬了咬下唇。 如果给她一些再高级一点的军事设备,或者给她的这些设备加上一点抗干扰的科技,她都不带投得这么果断的。 完全没可能打得过。 很快,随着最后一些“忠骨铮铮”的高卢士兵被打倒过去,战场彻底安静下来,湛月也才再度现出他的身影。 他收回羽翅,落在地上。 落在指挥官边上。 “不打了?” 他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动。 指挥官额上流了一滴冷汗。 “不打了,不打了。” 纯良高卢人,投个降先。 湛月撇撇嘴,他还以为这些高卢人和他们的“原型国家”不一样呢,结果…… 嘛,算了,能不流太多血也好。 湛月把剑插回剑鞘。 “那我带着人走了,对了,你们的人,除了那些头头,我都没下死手,不过,也是个重伤,你们要是能救得回来,就去救吧,我不打扰了。” 湛月摆摆手,而后,看向一直躲在山谷里,注视着战场的王部。 刘安文面色复杂地看向湛月。 湛月摆摆手,那些被他用自己的血液生造出来的海嗣造物便统统“枯萎”了下去。 “走了。” —————————————————— 古来文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哆嗦着嘴唇,看着远去的王部——或者说,看着走在王部前面的那道身影。 “神、神、神、神……” 他不断重复着念叨着这一个字。 指挥官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麻利地爬了起来,而后迅速招呼起自己的部队,开始收拾战场——特别是赶紧去救治那些湛月口中被他打成重伤的那些术士。 这些术士可都是重要的战略人才,死一个她都心疼。 古来文斯挣了命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不可侵犯、不可侵犯、不可侵犯……” 他哆嗦着手,发了疯地朝着远离湛月的方向跑去。 指挥官再度看了眼这个被吓得有些精神失常的家伙,皱了皱眉头。 “弗朗斯(副官),你看好他。” 她抿了抿嘴。 神? 这位“天使”,会是神吗?神,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脑海中冒出湛月随意而又冷漠的脸来。 她不觉得湛月会是“神”,她只觉得,这是炎国的哪位强者。 因为湛月的表情,很明显地在说—— ——处理这种事,好麻烦。 ……果然,还是不要贸然和东方的那个神秘古国开战比较好。 第189章 圣徒(三) 湛月带着王部离开战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林贡斯。 随着这个消息一块儿回来的,还有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古来文斯。 科西嘉一世看了眼被侍卫压着摁在地上的古来文斯,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由另一位皇帝顾问写的报告,咂吧了下嘴。 他放下报告,面露无趣。 “拖下去砍了吧。” 他大手轻巧地一挥,便决定了古来文斯的命运。 没人反驳,包括古来文斯自己,他只是神志不清地念叨着几个模糊不堪的古高卢词语。 等到侍卫们架着古来文斯离开了大殿,新上任的近侍大臣恭恭敬敬地先前一步,走到科西嘉一世的王位下,俯首。 “陛下,那那位‘天使’,我们……” “不必再管祂了。” 科西嘉一世干脆地回答。 他捻了捻自己的胡须。 “既然祂带着那伙讨人厌的炎国佬离开了战场,就说明,炎国没有和我们开战的意思,那就不必再管,把重心放在莱塔尼亚那块儿,最近那个什么巫王闹腾得挺凶的,给我压下去。” “是,陛下。” 近侍大臣低着头,应声。 不过,在应答之后,他没有退下,而是又做了个高卢的礼。 “陛下,还有一件事。” 科西嘉一世挑了挑眉。 “说。” 大臣立刻从自己衣服内胆中摸出来一张报告,交给一名侍卫。 侍卫沉默地将他的报告交给科西嘉一世。 “……维多利亚?” 科西嘉一世迅速扫描完这张报告。 听到他出声,大臣单膝跪下。 “维多利亚蠢蠢欲动,乌萨斯似乎也有意出兵,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嘁。” 科西嘉一世皱起眉头,他垂着眼帘,思索了好一会儿。 殿中的气氛几乎凝固。 “派使者过去,警告他们。” 科西嘉一世毫无波动的话语在大殿中飘荡。 “如果他们胆敢越界,今日的莱塔尼亚,就是他们的明日。” —————————————————— 黄沙扑面而来。 湛月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行军行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回到了大炎。 湛月抬头看了眼远处一眼望不着边的黄沙荒漠。 唔,好像方向没走正,走偏了点,走到偏北方来了。 湛月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但周遭实在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地方,光靠看天象,湛月也难得能准确判断出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儿。 不过……看这片荒漠,应该是在玉门那块儿地方吧? “你们有没有谁认得路的?最近的城池是哪座?” 湛月突然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王部。 王部的人数不少,猛地回头一看,黑压压的。 不过,人多是多,但湛月问出这话来,却没人回应他,静悄悄的。 湛月啧了一声,刚想回过身子来,耳旁传来刘安文的声音。 “王上,最近的城池应该是玉门。” 湛月眨眨眼,看向他身边的刘安文。 “你认得路?” 刘安文沉默下去,他看向湛月的眼神闪烁起来。 他认得路。 湛月看出来了这一点。 但是,刘安文并不想就这么乖乖回大炎。 他夺了影子军的军权,改称王部,又私自参与外国的战争,如果就这么回去,湛月又不再管他,怕是一回去就得被朝廷的人逮住下天牢。 湛月漠然地看着他。 “刘安文,事到如今,你还存着幻想吗?” 刘安文目光闪烁得更频繁起来,他显得很局促。 “王上……” 他呼喊湛月的声音显得很怯弱,像是在呼喊某种遥远而坚定的信仰。 湛月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您有着那般的伟力,却甘于屈从那魏氏的朝廷,任由小人做虚您的伟名,这是为何?” 湛月径直注视着刘安文的眸子。 “你说的是我,但你想的,是你自己吧?” 刘安文瞳孔一缩。 湛月没有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当然,就当你一门心思想的是我就好了,我就好好回答你好了——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的,是尊崇也好,是恐惧也好,或者干脆就没听过我的名字也罢,我不在乎。” “你们怎么看我,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湛月以一种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语气,阐述着事实。 刘安文脸部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张大着嘴巴,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湛月耸耸肩。 “像你这样的‘忠臣’,我不是没有遇到过,你们啊,都是一个样,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的人生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但就仅仅是一个名号,你们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了过来。” “哦,当然当然,你不一样,因为‘湛王’确实救过你——不过,你和他们也差不了太多,你们拜的不是我。” “你们拜的是自己心中的欲望。” 湛月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金钱、权力、武力……你们试图通过我,得到这些东西,不是么?” 刘安文惊骇地圆瞪着他的眼睛,条条血管在他额上挣出,让他整张脸看上去极为狰狞。 “你……你……” 刘安文从喉咙中挤出两个“你”来。 他没有称呼湛月为“王上”。 “呃……” 他挤出一道沉闷的气流,随后径直向后倒去,紧绷的身体倒在地上,激荡起一片灰尘。 湛月吓了一跳。 他眨眨眼,伸出手,摸了摸刘安文的脖颈。 湛月挑挑眉。 “死了?” 吓死了? 湛月收回手,看了眼刘安文圆瞪着的眼睛,叹了口气。 有必要吗?就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这么轻易地死给我看了? 黑压压的王部依旧沉默,丝毫没有动摇。 “罪臣已然伏诛!”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王部陆陆续续地跪了下去,山呼海啸起来。 “王上英明——!” 湛月听着他们的狂热的呼喊,打了个寒颤。 他的视线从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刘安文身上缓缓挪到王部的士兵身上。 他明白了一点。 他救不了这些人了。 ———————————————— 虽然认得路的刘安文突然被吓死了,但好在湛月总归是会一点占卜术的——而且,很幸运的是,这次占卜没出什么差错。 在荒漠里带着王部晃了两天后,湛月总算是看见了玉门的那一道炊烟——也遇到了一队在玉门周遭巡逻的巡逻小队。 而且,很巧合的是,这支巡逻小队的队长,还是一位老熟人。 “哟,重岳!” 湛月兴高采烈地打起招呼来。 重岳看了眼湛月,又看了眼跟在湛月身后几十米的军队,他的脸色渐渐变得疑惑起来。 他倒不是说怀疑湛月造反了,按他对湛月的认识,湛月就是发癫自己一个人打上京城的可能性,也比他带着军队造反的可能性来的高。 在这种奇怪的信任的前提下,他对跟着湛月的这支军队会产生疑惑也是理所应当了。 他扭头,挥手安抚了下略显得有些焦躁的巡逻人员,随后自己独自走到湛月面前。 他指了指王部。 “湛月,好久不见——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湛月兴致颇高地先给重岳来了个拥抱,松开之后,才对着重岳耸了耸肩。 “一些脑子有点不太好使的家伙。” 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但就算他身后的王部听到了湛月对他们的评价,他们也只是沉默着,一点回响都没有。 重岳用更疑惑的眼神看了眼湛月,也看了看王部。 “这是军队吧?” 他看到了王部后头拉着的那两门从高卢人手里抢回来的大炮。 湛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到底什么情况?” 重岳皱着眉头。 湛月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总归是给朝廷擦屁股,你得去问问在京城的小皇帝怎么看。” 重岳:? 他没理解到。 “总之,先回玉门去,让玉门现在的将军禀报给京城,让他们来想办法处理这些家伙——反正我是不管了。” 湛月打了个哈欠,露出点点疲惫的姿态。 ——当然了,装的。 重岳:…… 重岳捂额叹气。 “虽然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但跟我来吧。” ———————————————— 京城。 零零七中的望的【黑子】揉了揉自己黑眼圈深重的眼睛。 好想睡觉,感觉要猝死了。 干脆直接紫砂,让本体收回一份力量,再创一个【黑子】得了。 黑子翻着死鱼眼,想着一些阴暗的想法,手上审阅各地文书递呈的动作却是不停。 “嗯?” 突然,他停下了没停下过的笔。 黑子眯了眯眼。 “湛王、王部、上交?” 哟呵,可真有意思。 黑子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湛月的事儿,也了解一点那个失去联系的影子军的事情——毕竟现在他的黑子可是光明正大地占据了这朝廷的大多数的位置,知道一些之前很难接触到的消息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理解的事情。 可惜了,他还想看湛月直接反了这个朝廷呢,这样他也就不用在这里苦逼地零零七了。 他随意批了批。 —————————————— 玉门。 在湛月和重岳的注视下,京城派过来收拾后事的人员手脚麻利且毫无偏颇地将这些已经被洗脑或者自己洗脑自己的家伙给“处理”了。 程度还没到无可救药地步的,拉下去精神治疗,争取让他们回归正常人。 实在无可救药的,就只有人道处理了。 湛月没什么表示,甚至还帮着打掩护。 放这些狂热分子回归社会,甚至放回军队,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呢,不如干脆点,快刀斩乱麻算了。 反正湛月是这样想的。 他在战场上,阻止牺牲阻止流血,那是应有之义,是他善心大发,是救人。但是,如果他要是这个时候要“救人”——得了吧,这是在害人。 忙活了好几天,最后湛月还出手帮忙镇压了王部最后的顽固分子的动乱,总算是把这回事给处理完了。 夜。 湛月和下了班的重岳在一个小院子里对面而坐。 重岳喝了口白水。 “外头打仗,打得怎么样了?” 湛月咽下嘴里的饭菜。 “不关大炎的事儿,你守好你的玉门就成,别让那些乱军残军流民啥的窜入大炎。” 重岳心中了然,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最近外头打得沸沸扬扬的,他一个守边关的,当然关心这些消息,现在有湛月开口,那这事儿大概就这么着了。 两人的话题戛然而止,在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湛月满足地擦了擦嘴。 “嗝~对了,重岳,你最近那东西练得怎么样?” 重岳一怔,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湛月说的是什么。 他摆摆手。 “《自在极意功》不愧是真龙的功法,那些术法,武功……我要练得还多着呢。” 他感慨一声。 “我离‘武’的终极还差得远呢。” 湛月眨眨眼。 重岳的后一句似乎话外有话——但他没太听懂,只是隐约察觉到了重岳似乎心情比较低落。 “嗨,不说这些了。”湛月伸手拍了拍重岳的肩头,“想不想听听你的那些弟弟妹妹的近况?” 重岳斜着眼瞥了他一眼。 “不想。” 湛月一噎。 重岳叹了口气。 “那些家伙,几十年了,也不来看看我,最近的一次还是你带着小年过来看我。我才懒得听他们过得怎么样呢。” 湛月被噎住的感觉愈发强烈。 怎么会有一种孤寡老人的既视感啊? 湛月迎着重岳的死亡凝视,默默低下了头。 重岳死亡凝视着湛月。 “比起听这些……什么时候再带着小年过来看看我?” 湛月:…… 清白的月光照耀下,尴尬的气氛蔓延。 —————————————————— 莱塔尼亚,维杜尼亚。 “乌提卡伯爵,日安。” 德·拉·罗什福尔脱下他的帽子,身姿略显得有些滑稽地对着另一位选帝侯弯了弯腰,行了一礼。 乌提卡伯爵冷淡地瞥了眼这个家伙,冷哼了一声。 他不待见这个“小丑”。 在他们选帝侯里,就只有罗什福尔这个新晋的家伙两边不站。 既不站在巫王这边,也不站在那可笑的“选帝侯联盟”那边,但两头都不站,就意味着两头都不讨好。 乌提卡伯爵是相当死忠的巫王党——毕竟他就是巫王的族人。 见到乌提卡伯爵冷淡的回应,罗什福尔也不恼,他只是微微一笑,退到了大殿的一角里,等待着巫王的到来,以及,会议的召开。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其他的选帝侯都陆陆续续到齐了,再十分钟之后,巫王才姗姗来迟。 当然,没人敢责怪巫王的迟到,在赫尔昏佐伦的阴影投入这座大殿之时,那些细细的低语声就齐齐归于寂静。 赫尔昏佐伦黯淡的眼眸缓缓扫过正襟危坐的众人。 “都到齐了?” 乌提卡伯爵立马堆上洋溢的笑来。 “该到的都到齐了——除了还在对抗高卢人的那两位——巫王陛下。” 赫尔昏佐伦冷淡地点点头,随后径直走到主位上去。 “那些野蛮人攻势汹汹,而你们又难堪大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把精力全花在解决这种事情上,”赫尔昏佐伦的语气相当高傲,同时又带着一点疲倦,“维多利亚的皇室有和我合作的意向,今天回去后,自己准备一下。” 他完全没有要和众人商量的意思,只是以上位者的姿态,下着命令。 但没人敢反驳。 上一个敢反对巫王的独裁统治的,已经成了守着这座大殿的石像之一了。 “是。” 不论是巫王党,还是联盟党,或者还是独一份的罗什福尔,都齐齐垂首应是。 赫尔昏佐伦微微合上眼,大殿内陷入沉寂中。 良久,他睁开眼。 “这些野蛮人都是墙头草,这会儿说着会支援你们,但难保不会又因为高卢的威胁或者利诱什么的反悔——所以,啧,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乌提卡伯爵当即大声回应。 “明白!” 罗什福尔听着这个蠢蛋的声音,扯了扯嘴角。 表忠心倒是表的挺快,就是收拾自己领地的时候动作没这么麻利。 他撇撇嘴。 赫尔昏佐伦微垂着眼帘,从鼻腔中挤出一点声音,随后径直离开了大殿。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任何选帝侯有过可以说得上是“交流”的对话。 随着赫尔昏佐伦的离开,大殿内气氛一松。 罗什福尔率先悄无声息地离场——反正这些家伙也不会找他有什么交流。 他身上还有巫王陛下交给他的任务要做呢,可比他们这些选帝侯忙多了。 —————————— ———— 前线是这样的,只需要奋力杀敌就好了,后勤要考虑的就很多了——后面的忘了。 罗什福尔脑海里莫名其妙飘过去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漫无边际的空想中回到现实中来。 总之,虽然他算不上“后勤”,但他确实要考虑很多。 比如,如何让那几个联盟党的选帝侯悄无声息地损失惨重。 现在在前线奋战的那两位选帝侯,都是他们联盟党的——这里面就有着他罗什福尔的手笔。 再比如,如何从大炎找回那个他们莱塔尼亚的【律罪者】。 这个是巫王陛下交给他的任务。 虽然说他个人并不理解巫王陛下要找律罪者干嘛,光是从那天的见面,他就可以看出,这位律罪者,对于这场战争,那是一点都不想要参与,就像他“解放”出去的叙拉古一样。 但毕竟是巫王陛下的命令嘛,他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执行就是了。 罗什福尔脑海中盘旋着各种的算计,一步迈入自己的小洋楼。 “欢迎回来,主人。” 男仆恭敬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嗯,一会儿把律罪者的情报给我拿到我寝室里。” 罗什福尔随意应了一声,随后便径直上了二楼。 男仆默默记下。 ———————————————— 罗什福尔把自己怪异的高帽子拿在手中把玩。 他的眼睛紧紧扣在桌上那几份情报上。 高卢侧后翼出现,击退多个陆战团后带着炎国军队撤退…… 回归炎国后,至今再无消息——这是哪个写的?人家才回炎国几天啊,能有什么消息? 罗什福尔脸色黑了黑,他哼了一声,把这份废话报告揉成一团,丢到一边的火炉里,随后看向下一份。 嗯? 他的眉头一挑。 拉特兰宣称,他们走失了一位“圣徒”,疑似律罪者? 什么玩意儿? 罗什福尔把玩自己高帽子的动作一滞。 他再度细细看了一遍这份报告。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主’的旨意宣称,有一位‘圣徒’走失在这场战争中,需要拉特兰迎回……” 那群火力乐子人怎么回事?这个理由怎么看着这么假? 就是想找个理由参战吧? 罗什福尔眉头锁得更死了。 拉特兰有什么理由参战?他们的“避世”政策不要了? 罗什福尔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拍了拍自己脑袋,叫来自己的男仆。 “去,让探子再打听仔细一些,务必确认拉特兰人的态度。” 罗什福尔把报告一把塞到男仆怀里。 男仆点头应下。 看着男仆离开的背影,罗什福尔再度揉了揉太阳穴。 老天,和高卢人打情报战本来就够让他头疼的了,本来今天听到维多利亚的时候,还想着勉强可以接受,这会儿要是再多上一个拉特兰…… 罗什福尔脸色一黑。 他几乎都能预见自己未来的黑暗生活了。 那是什么零零七的苦暗地狱。 第190章 圣徒(四) 就在罗什福尔这边还在为自己的未来悲观不已的时候,大炎。 湛月孤身回到了尚蜀,回到了他和年的那个小家。 这一趟出去,一年的时间都还没到,但发生了不少的事呢。 令姐也没回来,还在京城混望的酒喝。 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湛月推开厨房的门,看了眼积灰的灶台,啧了一声。 算了算了,反正现在也没他什么事了,四皇会战打就打吧,也不关他的事。 过了这么久了,弗莱蒙特估计也看出来了,莱塔尼亚,哦不,赫尔昏佐伦还是很有实力的——至少不会让高卢人肆意闯入维杜尼亚。 湛月掐了个指诀,一股清风在室内凭空产生。 湛月一边指挥着自己的术法打扫着屋子,一边想着打仗的事。 弗莱蒙特……要是他觉得还是需要湛月帮忙,他会自己再派人来大炎找他的。 大炎……原本不稳定的朝廷被湛月砍得干干净净,虽然人死光了,但至少不会再造出什么波折了,现在处于恢复元气的阶段,短时间内压根儿不会对外界任何的战争感兴趣。 然后,就是独眼巨人们。 湛月可不会忘了,弗莱蒙特之所以在开战之前就找他当外援,还精准地在这片大地上找到了他,就是因为独眼巨人们的预言。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插手冰原之外的事务?预言中又为何点出来“湛月”?还有,这次他们的预言为何这么清晰? 最后一条是湛月最疑惑的一点。 要知道,独眼巨人王庭的预言向来模糊不清,就是泰拉资深谜语人,传奇老猫,咳咳,老妈凯尔希都不敢说自己对他们的预言能够百分百精确地分析出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但这一回,他们的预言相当地清楚,也相当地精准,精准到仿佛他们亲眼看见了未来一样。 这样说还不够精确,如果要让湛月来形容,那就是—— ——仿佛他们和湛月一样,是从“未来”回来的一般。 对四皇会战的预言,对巫王之死的“多余”预言…… 屋内的灰尘被湛月一扫而空,湛月收起术法,揉了揉肚子。 那则预言,真的是独眼巨人们发出来的么? 湛月手上并没有太多的线索,再加上萨米确实太远了,独眼巨人们的行踪更是捉摸不透,湛月也没有出发去往冰原的意思。 管他那么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是到了湛月的地盘上,包让他飞起来。 湛月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冰箱,思索了一阵。 今天天色不早了,山上也没什么野味,还是下山去尚蜀城里找家饭馆吧,说起来,也好久没有吃上一回正宗的尚蜀火锅了。 可惜小年不在,火锅一个人吃果然还是有些寂寞吧。 —————————————————— 就在湛月打算再度过上悠闲生活的时候,拉特兰。 当代教宗笔直地站在巨大的雕像之下,他没有像跟在他身后的教宗骑士一样,低着头,而是高高地仰着自己的头。 他直直地注视着雕像的眼睛。 他是“主”承认的圣徒,他有这个资格。 寂静的教堂内,唯有教宗骑士们压抑的呼吸声。 “主。” 教宗轻语。 “您的信徒伊万杰利斯塔,向您问询,【圣徒】,之于何方?” 在得到“主”那道莫名其妙的指示之前,伊万杰利斯塔九世一直以为现在这个时代,只有他一个被主认可的“圣徒”。 在得知或许还有一位“圣徒”流落在外头那处危险的战场的时候,伊万杰利斯塔九世只觉得头疼。 主要求他把那位名为“湛月”的圣徒带回拉特兰,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再说过了。 教宗只觉得主在给他开玩笑。 拉特兰可一直都是避世的政策,几千年来,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会儿又要主动参与到外头的战争?而且,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圣徒啊? 城内的那些乐子天使倒是很乐意,他作为教宗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啊! 教宗不想随意参加战争,特别这场战争本来就和拉特兰毛线关系都没有的时候。 所以,在象征性地给莱塔尼亚和高卢都派了些使者,告诉他们拉特兰要找人之后,教宗就集合了一些教宗骑士,过来询问“主”,那位“湛月”的具体方位。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挑起大规模的争斗,派遣一些精锐小队,带着人家回来就完事儿了,没必要打架。 巨大的雕像静默地举着手中石制的铳械。 只有教宗能听得见的机械性的声音响起。 “炎,山岳之地。” 主回应了他。 但教宗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更头疼了。 炎? 那个国家打压宗教打压得可有点狠的啊…… 教宗这个时候突然就希望湛月还在战场上了——至少那里允许他们拉特兰人随意出入,就是有点小危险。 教宗暗骂一句。 雕像静默无声,没有对这位被祂承认的,对祂没什么敬畏之心的“圣徒”有任何的怒火。 教宗忿忿咬了咬牙。 “主,那位圣徒,于您,于拉特兰,于萨科塔,有何用?” 静。 教宗看着雕像的眼睛——他刚刚好像看到了雕像的眼眸在动,唔,错觉吧。 “终时之殿的守门人,真相之史的记录者,万千可能的奇迹。” 主——或者说律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给了他三段不明觉厉的短语。 教宗嘟囔了一句。 “啧,听上去还挺厉害,但没听懂那家伙到底有啥用……” “去吧。” 主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打断了他的嘀咕。 教宗唉声叹气着,低下了他的头,算是接受了现实。 ———————————————— 京城,新的望的【黑子】勤勤恳恳地在自己的工位上批改着文书。 虽然在这个万恶的位置上,已经熬死了好几位他的同伴,但为了本体获得情报,他做这份工作,做得还是十分勤勉,没有一丝懈怠。 前几位直到硬生生猝死都没有停下工作——真是可歌可泣的打工人精神。 黑子叹了口气,迅速接受了自己可悲的命运,埋头批改这繁重的文书。 小皇帝也真是放心,批改文书这么重要的工作,也能让他参与…… 黑子一边批改着,一边胡思乱想着,放松自己的心情。 直到他的眼中,出现一份外交文书。 “诶?拉特兰?这是……” 黑子疑惑地皱起眉头。 他对拉特兰这个国家不熟。 更确切的说,是完全没印象。 活了千年之久,也没在大炎的地界上遇到过几个拉特兰人,那什么拉特兰教倒是有所耳闻,但似乎这个宗教也没能在大炎活下去,几百年前活跃过几年,然后就被大炎土生土长的佛教道教给干趴下了。 黑子用自己的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点下巴,把这份情报同步给本体。 在得到本体“照常处理”的答复之后,黑子这才随便在这份外交文书上批了批,基本没什么改动,就这么放到一边的“处理完成”的那一沓上了。 拉特兰人想要入境……也没说来干嘛的。 算了算了,管他呢,这也不该他一个黑子来操心。 朝廷的事,该那个小皇帝来操心才对嘛。 ———————————————— 一个月后。 拉特兰使团终于被小皇帝批准,允许进入大炎境内。 朝廷上,一众新晋升的大臣站在一边,望的黑子和颉的“人”字站在一边,两边泾渭分明地站着。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那边的岁相。 望和颉倒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态度,两人只是用着各自权能创造出来的“分身”,聊着天。 大概就是聊这些天在工位上又熬死了几个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朝堂上并不安静,两边都在说悄悄话,不过,坐在皇位上的魏帝和在皇位后当吉祥物的太后都没有出声让他们安静。 当代魏帝和他爹不太一样,他比较喜欢朝堂上议论的氛围,而他爹就比较喜欢朝堂上鸦雀无声。 不过,两人在一点上达成了父子的统一。 ——朝廷上只能有他一人的思想。 不论是讨论,还是静默,最终都不能违背他的想法。 也就是“一言堂”。 魏帝眯着眼,等待着和拉特兰使团约定的时间到来。 ‘大伴,几点了?’ 他垂着的眸子看向自己皇位下的阴影,没有发声,只是在心中默念。 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清脆童音响起。 “回陛下,已是上午九点二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魏帝收回视线,一双龙眸扫过底下的朝堂。 那就,再耐心等会儿。 ———————————————— 寻日峰,寻日阁。 湛月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着。 早上十点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照在他脸上。 一道带着两根龙角的阴影遮住了阳光。 年看着躺在床上,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的湛月,心中升起一个恶作剧的坏主意。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自己的“天地熔炉”,一颗煤球被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年拢了拢自己的发丝,把它们收拢到自己的尖耳之后,防止在恶作剧的过程中惊醒湛月。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俯下身子,拿着煤球,在湛月的脸上比了比,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一抹若有若无的奇异清香钻入湛月的鼻腔。 年似乎终于是决定好了,她手中的煤球往下小心翼翼地落下。 “你真画啊。” 湛月的声音突然响起。 “呜啊!” 年惊呼一声。 躺在床上的湛月眨眼间消失不见,她的“煤笔”一下子落了空。 紧接着,她的身后传来一股不大不小的推力,恰到好处地把她推倒在了床上。 感受着床上属于湛月的体温,年紫色的眸子一下子睁大了起来。 湛月伸手压住她的手腕。 “回家就想恶作剧自己男人,你不乖哦。” 湛月脸上挂着一抹暖色的微笑。 年涨红了脸,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不经人事的她一般。 她象征性地反抗了下,但那力道,与其说是反抗,倒不如说是挑逗。 她手中的煤球被她丢入“天地烘炉”中。 “等下,我还没洗澡……” 她的声音很微弱。 湛月微微一笑,装作没听到。 纱窗和房门上多出一道实质性的阴影,阻挡开屋内和外界的视线。 “这样更好。” ———————————————— 有话说,小别胜新婚。 虽然两人并没有举行过婚礼,但同居了将近三十年,和结婚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说,如果不在乎那个“结婚”的名头,湛月和年的同居(实质性夫妻)不会引起任何反对——因为外界并不知情。 这些暂且不谈。 湛月和年缠绵一番之后,简单地清洗了下身体,久违地过上了半天的二人生活。 ——没错,就只有半天。 年回来的当天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 湛月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年挤在他怀里,和他一块儿眯着眼,晒着太阳。 一股慵懒的困意围绕着他。 “呼……。” 怀中传来佳人平稳的呼吸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踏踏踏……” 细微的脚步声从山间的小道上传来。 湛月猛地睁开眼,皱了皱眉头,挥手给寻日阁还有这一片地区布上一层术法。 哪里来的游客,能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 湛月撇撇嘴,也没太放在心上,就这么继续抱着年,想要接着睡觉。 才闭上眼没多久,一股异常的源石能量波动从刚刚传来细微脚步声的山道上传来,瞬间再度惊醒了湛月。 “啵。” 没有多大的响声,只是一声轻微的啵声,就像是夏日的天空下,那种彩色的泡泡破碎发出的声音。 湛月的术法被人破解了。 湛月脸色一沉,他晃了晃年,视线却投向了异动传来的地方。 一个黑发黑瞳的女性萨科塔身影映在湛月的眼帘中。 等等,萨科塔?哪里来的? 湛月有些惊讶。 而那名女性萨科塔并没有表露出敌意——她在看到湛月抱着年的那一幕的时候,还显得十分局促。 这份局促,在年惊醒之后从湛月身上下来才消减了下去。 年微红着脸,往湛月身后躲了躲。 湛月紧皱着眉头,看向这名不速之客。 “你……”x2 湛月和女性萨科塔齐齐一顿,随后,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 “……你,到此处来,来意为何?” 湛月率先打破尴尬。 萨科塔迎着湛月带着敌意和警惕的眼神,她显得十分地紧张。 她抬起自己手中的笛子,这个举动让湛月眼神微凝。 她拿着自己的笛子,双手高举,越过头顶,行了个标准的高卢军礼——确实很标准,湛月前些天才见过一回高卢军礼。 “【圣徒】,”她开口,脸上的尴尬和紧张消散无踪,“拉特兰接您回家。” 她的视线越过瞳孔急速缩小的湛月,看了眼湛月身后的年,补充了一句。 “当然,您的夫人也可以随您一起回拉特兰。” ———————————————— 京城。 教宗带着一大票人高马大的教宗骑士,在新上任的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在京城乱晃着。 官员看了眼跟在他身后这些体格彪悍的骑士,有些不太适应地咽了咽口水。 说老实的,他有点害怕。 淦,尚书大人一把子就把带着这些大肌佬参观京城的任务交给他了啊! 教宗察觉到官员异样的视线,他扭过头来,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教宗骑士们跟着教宗,一齐把自己的视线从四周的京城风光移到这名官员身上。 官员僵硬地笑了笑,僵硬地扭过头去。 见他扭过头去,教宗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还以为队伍里少了个人的事儿被发现了呢。 吉亚洛的能力他还是很相信的。 消除自身的存在感,左右人的认知……要不是吉亚洛的个人源石技艺太顶了,拉特兰的教宗骑士里,也不会出她这么一个不会用铳械的异类。 不过嘛,这大炎也是小觑不得,毕竟这么大块领土呢。 而且,据说大炎的术士也是一顶一的猛,说不得这京城就会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猛人,指着他们拉特兰的使团,说上一句。 “诶,你们怎么少一个人啊?” 教宗面无表情地看向指着他们的金发少女。 教宗:? 金发少女疑惑地歪歪头。 官员愣了愣,随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跑到金发少女的身后。 “老天师,您怎么来了?” 老天师咬了口自己手中从路边摊子上买的糖葫芦,眼睛依旧盯着这群所谓的“天使”,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回京城办点事,恰好碰上了这些脑袋发光的,小皇帝拜托我顺带着看着他们。” 老天师耸耸肩。 “毕竟京城最近不太稳当嘛……那家伙也真是的,给大炎甩这么个烂摊子,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了。” 官员听得一头雾水,他不太明白,“那家伙”是指的谁,不过他听懂了老天师的一句话。 “您是说,您是来看着拉特兰使团的?” “嗯,”老天师咽下糖葫芦,把空签子随手烧了,恐怖的温度一闪而逝,木签眨眼间就化作了飞灰,“不过,不是说有九人吗?这才八个啊,剩下那个呢?上厕所去了?” 教宗沉默地看着老天师。 官员和老天师看着教宗。 伊万杰利斯塔九世翻出一双死鱼眼。 *拉特兰粗口*。 ———————————————————— 寻日峰。 湛月、年,还有这位突如其来的吉亚洛女士,坐在小院的木桌旁边。 吉亚洛喝了口茶水。 “唔……好苦……” 她伸出舌头,用手扇了扇风。 她显然还不太适应炎国茶的风味。 “唔……虽然这么要求有点失礼,但真的没有甜点吗?” 吉亚洛用相当认真和相当诚恳的眼神看向年。 年摇摇头。 “没有。” 回答得相当干脆呢。 吉亚洛听到这个消息,失落地垂下了头。 湛月面无表情地一口气把自己杯中的茶水干了下去。 “我们不是在喝下午茶,吉亚洛女士,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湛月看着吉亚洛。 这位阿尔图罗姐弟的……唔……应该是祖母? 刚刚没仔细看,现在看来,和那位神秘的黑发堕天使还真的长得很像——就是性格大不一样。 吉亚洛听到湛月的话,神情认真起来,她端坐着,等待着湛月的问询。 湛月看了眼年,而后才把视线挪到她身上。 “拉特兰,找我干嘛?我不是拉特兰人,甚至在今天之前,和拉特兰并没有什么纠葛。” 确实是这样的,湛月在这片大地上行走了千年之久,但还真就从来没有在拉特兰的土地上留下过任何属于他的足迹——就是有,那也是路过,很快就离开了。 拉特兰有着“律法”,估计常见的“扭曲”也很难在那里产生。 他和拉特兰产生联系,应该是在几十年后,现在的话,太早了点。 诶,等等,现在这么回头一看,那当初发生在小乐和那个蓝毛天使身上的扭曲? 湛月脑海中突然闪过“律法”的模样。 会是“律法”故意做的么?就是为了引他过去,给祂解“锁”? 已知“律法”有着全时间线共享记忆的技术——保不齐还和湛月有着同样的“归一性”。 很难说啊。 湛月暂时把这个想法埋在心底。 吉亚洛挠了挠头发。 “唔,就算您这么说……主对教宗大人说,您是我们拉特兰的‘圣徒’啊?也许您是哪一年帮助了咱们拉特兰人,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主封为了圣徒吧?哈哈。” 说完,她自己都没忍住讪讪地笑了笑。 年的脸上露出一抹困惑的表情。 这个姑娘的炎国语挺不错的,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也没错吧? 那,哪有在人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人家封上一个名号的啊? 而且,这个名号,对于拉特兰来说,应该还挺重要的吧? 年用有些狐疑的眼神看向吉亚洛。 湛月则是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吉亚洛和年一愣。 诶? 比起年的疑惑,吉亚洛的困惑更甚。 毕竟,在座的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刚刚那番话的荒谬性——她只是在说一个冷笑话啊! 湛月站起来。 “总而言之,你们的‘主’,想要我去一趟,是吧?” ———————————————— 这是“律法”第二次向他发出邀请了。 上一次约定了明确的年份——并且还是挑在了一个特别微妙的年份。 这一次倒直接多了,直接派了拉特兰人过来找他。 湛月不清楚“律法”到底在发什么颠,不过,他打算去一趟。 “律法”——和保存者特雷弗一样,都是前文明留下来的东西。 祂俩不大可能对湛月动手,准确的来说,是不可能对纯种人类动手。 虽然说特雷弗曾经也对湛月动过一回粗,但那也只是特雷弗想要强制性地改变湛月的思想“而已”,在泰拉的出手调解下,也没对湛月造成任何伤害。 而“律法”,和特雷弗还不一样,这家伙,祂上回和湛月见面,就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祂不支持前文明的复活。 比起让前文明死灰复燃,祂更乐意帮助泰拉上的这些……“小动物”。 而湛月是那个帮助祂解开前文明的枷锁,让祂得以能够真正践行自己意志的人,有这一层在这里,湛月在“律法”的地界上,确实不太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在年略带着一点幽怨的注视下,湛月再次离开了寻日峰。 跟着那个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的黑头发萨科塔一块儿。 —————————————— 与此同时。 京城。 教宗面色坦荡地站在大殿之中,接受着来自皇位上的审视——还有那个天杀的神民幸灾乐祸的眼神。 魏帝年幼,他也清楚以他现在的外表和气质,不会有人会因为他的气场而感到压迫。 索性,他也就相当随意地靠着皇位。 “炎国的真龙,我已经很明确地说明了,我愿意赔偿炎国一些拉特兰的铳械,这样,还不够吗?” 教宗朗声开口。 皇位后充当吉祥物的太后低声跟魏帝说道。 “拉特兰的铳械,听上去很不错,但这些东西要想操作乃至精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培训——还需要在术法上的天份,练会了,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天师府的术法,得不偿失。” 太后【无名】曾经是先帝的“大伴”,对这天下几乎所有的武器都有所了解,她既然都如此说了,那真实的情况,也应该相差无几。 魏帝龙眸微眯。 不过…… “朕同意了。不过,朕限你那名队员,在24小时之内回到朕的视线中来,否则……” 教宗心中一喜。 还行,压仓库的铳,给就给了。 正如太后所说那样,要想使用拉特兰特制的铳械,确实是需要一些时间和天份的——毕竟他们的铳和如今在各国之间流传的那种火药铳不一样,在本质上来说,他们的铳其实是一种施术的特别“术杖”。 而且,就算给炎国了,那也没什么影响,炎国和他们拉特兰的关系不亲不远,属于是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要不是这回“主”不知道发了什么颠,他才不会带着使者踏入炎国的土地呢。 损失不大,可以接受。 (这也是湛月可以要到大规模的铳的原因) 至于24小时…… 嗨,要是24小时之内,吉亚洛还没能带回那位名为“湛月”的圣徒,那再给几天也无济于事,没关系没关系。 总而言之,教宗给自己找了一些理由,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该说不愧是拉特兰人吗? 还真是乐天派呢。 第191章 圣徒(五) “哈?24小时之内到你面前?” 吉亚洛手指点着自己脑袋上引人注目的光环,大声嚷嚷着。 湛月开着租来的车,瞥了她一眼。 “不是说接到人就直接往回拉特兰的方向去吗?我车都租下来了诶?!” 吉亚洛脑袋上的光环一闪一闪的,幸好这会儿是白天,还是在车上,不然的话,估计会引来不少看热闹的大炎人吧? 湛月放缓了车速。 “吉亚洛女士?” 吉亚洛手指放开自己的光环,抱歉地对湛月笑笑。 “那个……不好意思,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没关系,就是教宗大人他日常发癫而已,我能够处理,请继续开车,就朝着这个方向。” 湛月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僵。 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从刚刚他就想问了,这种拿头上的光环进行远距离通话的操作是什么啊? 小乐小安都不会这种东西吧?不不不,也许该说,正常的萨科塔哪里会有这种技能啊?! 湛月有些头疼,他并没有听吉亚洛的话,反而更加降低了车速。 吉亚洛的手指搭在她脑袋上的光环上。 “什么叫‘这是命令’啊!你知道这个叫尚蜀的地方离炎国的首都有多远吗,还24小时,我呸!你怎么不喊我两分半直接飞到你面前!” 吉亚洛另一只空闲的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笛子。 湛月叹了口气,默默把车停到了路边。 吉亚洛的注意力似乎全被“电话”吸引了,对于湛月停下车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她觉得先和“教宗”对喷这件事比较重要。 湛月默默旁听着。 一阵沉默之后,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教宗说了什么,吉亚洛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渐渐缓和下去,随后,她叹了口气。 “好吧,我明白了。” 她的手指从头上的光环上挪开,这次似乎是彻底挂断了“电话”了。 湛月歪了歪头。 “吉亚洛女士?” 吉亚洛眼底流露出一抹生动的怨气——当然,不是针对湛月的——她又叹了口气。 “抱歉,圣徒先生,现在的话,估计咱们得改个方向了。” 湛月耸耸肩,好吧,早有预料。 “去哪儿?” “炎之首都。” “?” 湛月启动汽车的动作一滞。 他缓缓偏过头,脸上布满了疑惑的表情。 “京城?” 吉亚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吉亚洛女士,也许我得提醒你,这里离京城足足有两千多公里,而如果我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咱们得在24小时之内赶到那里。” 吉亚洛苦恼地揉着眉头。 “我也知道啊,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教宗那死人又不争气,我一过了边境线和路上关卡的检查,我就直接往尚蜀跑了,压根儿没和教宗他们一块儿,他们那里出了差错,我又有什么办法嘛。” 湛月犹豫了下,但他还是慢慢打了火,汽车缓缓启动。 “吉亚洛女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位不错的术士,或许在隐蔽自己这方面上还有着不俗的造诣——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遮掩去你的名字呢?” 在湛月租到车子,开上路的这段时间里,吉亚洛已经把一些湛月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说了——她嘴巴一点都不牢,湛月只是随便套了套话,甚至一点儿话术都没用上,人家就自己把情报都说了出来。 吉亚洛愣了愣,随后摸着自己下巴,思考起来。 看着她这张和阿尔图罗极为相似的脸,再看到她那股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憨憨气息,湛月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 那个面瘫耿直执行者,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通缉犯的祖母,就是这副憨憨模样? 湛月晃了晃脑袋,出声打断了吉亚洛的思考。 “先别想那些了,吉亚洛女士,既然你答应了你们教宗的要求,那么,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摆在面前的问题吧——怎么在24小时之内赶到他面前?” 吉亚洛回过神来,她苦恼地挠了挠头。 “让你跟着一块儿遭罪,真是不好意思……” 第一句话先是道歉吗? “不过,我有一个方法能够快速移动,这倒是不用担心——嘛,就是……不知道路上会不会遇见一些突发情况。” 吉亚洛举起自己的短笛,放在自己唇边。 “突发情况?” 湛月眨眨眼。 “就是天灾啊之类的——要是不幸遇上的话,术法的运转紊乱,术式的崩塌几乎是必然的,那样的话,在天灾之下,还失去了术法的庇佑,恐怕咱俩都得去见‘主’了。” “哦,忘了说了,我接下来会用的术法,大概就是把这辆汽车和京城连成一条直线,然后——唔,直接进行穿梭,所以,在术法进行过程中,车辆是不可控的。” 吉亚洛的表情倒是没有“害怕”,她看上去相当平静,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今天的天气不适合出行一般。 湛月额上挂起几条黑线。 “那你是觉得,这几千里的距离,有多大可能一路平安,不遇上哪怕一场天灾?” 吉亚洛摆摆手,然后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看向湛月。 “嘛嘛,这还不是有一位【圣徒】吗?” 湛月怔了怔,随后指了指自己。 “我?” 吉亚洛点点头,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笛子。 “在那座山上,破解圣徒先生的术法的时候,我可都感觉出来了,圣徒先生,名为【湛月】的你,其实是莱塔尼亚的【律罪者】吧?” “我可是在莱塔尼亚留学过的人呢。” 她俏皮地点了点自己的唇。 “如果是【律罪者】的话,帮我在穿梭的路上,稳定下术式,也是轻而易举的吧?毕竟是能跟那位巫王打成平手的传说中的人物呢。” 湛月沉默下去。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用“短笛”来进行施术吗。 不过…… “用不着那么麻烦。” 湛月的手把上方向盘。 “你坐好就是了,我会把你带到京城的,”湛月看了眼表上汽车的油量,“你运气还挺不错的,这片大地上,很少术士能有机会被我拉进我的术法里。” 吉亚洛眨眨眼,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 湛月一脚油门踩下去,同时,一股玄妙的波动瞬间笼罩住这辆汽车。 —————————————————— 虽然说路程遥远,但好在这个租车公司还算良心,在这辆汽车的后备箱里预先备了几桶油,这才让湛月堪堪开到了京城关跟前。 ——这租车公司就是上回湛月去莱塔尼亚时,那辆被使者租来的汽车的公司,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好评,良心公司,不仅有跨国服务,还免费提供汽油。 湛月感慨一声,在接近京城关之前解除了自己的术法。 他瞥了眼自己左臂上冒出来,刺破了衣服的源石结晶。 干脆控制血肉把这坨源石挤出身体算了,要是身上留着这么一块明显的源石,一会儿过关卡的时候怕是会惹来麻烦。 大炎对源石病人在政策上并没有特别的歧视,但这东西吧,不是说在政策上没歧视,人们就不会带着异色眼镜看你了。 湛月这样想着。 “那个……” 吉亚洛看向湛月手臂上的源石,眼底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湛月看向她,歪了歪头。 “怎么了么?” 吉亚洛伸出手指,指向那块源石。 “这个,不要紧吗?” 湛月低头看了眼这块源石。 嘛,虽然有点痛,但也就还好吧,以前还没当上初生,还是个玻璃大炮的时候,每次打完架,身上长的石头可比这些多多了。 “不打紧。”湛月满不在乎地晃了晃头,“我习惯了。” 听到湛月的话,吉亚洛眼底爆发出一抹名为“惊喜”的光芒,但紧接着,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这种情绪的不妥,她很快压制住了自己。 “唔……”她犹豫了下,随后,她直勾勾地看向湛月。 她毫不避讳地注视着湛月血色的眼睛。 湛月歪了歪头。 “如果【圣徒】是源石病人的话……”她解开自己的外套,一抹娇嫩的白映入湛月的眼帘。 湛月大惊,赶紧偏过头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圣徒】先生,不必害羞,我没有想要对你展露我的身躯,这里面这一层白衬衫,我没有想过解开。” 吉亚洛的声音传来。 湛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随后干脆地把头转了回来。 吉亚洛面上带着一抹微笑。 她娇嫩的脖颈之下,白衬衫之上,那性感的锁骨旁边,一簇漆黑狰狞的晶体肆意张扬着自己的存在。 湛月沉默下去。 他挪开视线。 “【圣徒】,您是源石病人的话,那是不是说,‘主’会庇佑所有祂的信徒,不论他是否是源石病人——那,拉特兰,是不是就不会再驱逐源石病人了?” 湛月默而不语。 一队商队从车旁边经过,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粗犷萨卡兹有说有笑地,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自己身体上的源石晶体。 湛月注意到,吉亚洛的眼神在这几名萨卡兹经过之后,更显得复杂。 拉特兰会驱逐源石病人——就算这名源石病人是对拉特兰有着功劳的,一位虔诚的信徒。 但在大炎的大部分城市,只要源石病人不作奸犯科,不有意传播源石病,他们几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龙门是少部分,不过在龙门的源石病人也只是被集中到“贫民窟”管理,比乌萨斯这些好多了) 这种肉眼可见的差别,难免会让人心中产生一些——怀疑。 湛月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源石晶体。 他突然笑了笑,摇了摇头,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他的手把在车把手上。 “你得这个病,得了多久了?” 吉亚洛默默把自己的外套重新穿好。 “在莱塔尼亚留学的时候,就得了——被那些该死的贵族迫害,幸好我的源石技艺还可以,逃了出来,距今……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 湛月诧异地看了眼这位源石病人。 “这十多年,在拉特兰,没有人发现?” 吉亚洛苦笑一声。 “怎么可能没人发现……不过,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我被驱逐,就帮我隐瞒了下去,但是,自从前两年被教宗挑选,从戍卫队里直升教宗骑士,我就感觉——很累。” “而那些隐蔽自己的术法,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开发出来的。” 湛月看向她那张和阿尔图罗极为相似的脸。 他伸手推开门。 “你希望我,改变拉特兰源石病人的现状?” “毕竟你是【圣徒】嘛——一位【圣徒】,如果是源石病人的话,那这条残酷的律法,也许也会修改些许吧?” 吉亚洛跟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湛月眺望向不远处,雄伟的京城关。 “……如果这就是你的请求,看在你的后代的面子上,我就同意了。” “诶?” 吉亚洛愣了愣。 什么? 湛月没有等她问话,而是径直朝着京城关走去。 “诶,等等我啊,圣徒大人!” 不知不觉间,吉亚洛对湛月的称呼悄然换了一下。 ———————————————— “路引。” 守关的士兵瞥了眼湛月手臂上,相当显眼的源石结晶,没说什么,只是态度冷淡了些许。 湛月从身上摸了摸,把一张皱巴巴的路引交到士兵手上。 士兵皱着眉头,看了看路引,确认没什么问题,就把路引还给了湛月。 “行,你走吧,京城的规矩知道的吧?源石病人不允许私自靠近内城,其他的和别的城市差不多。” 湛月点点头。 “我知道。” 士兵挥挥手,让湛月过去了。 “你的呢?” 他看向跟在湛月后面的吉亚洛。 湛月连忙喊了一声。 “她和我一路的!” “哦?” 士兵眉头微皱,他上下打量了下吉亚洛。 “一个萨科塔,和一个炎国人,做了夫妻?” 吉亚洛脸色一红。 “不……那个,他不是我的丈夫。(炎国语)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小声、拉特兰语)” 士兵看到她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随后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就给放行了。 其实过关卡并不困难,检查手续更是简单——毕竟每天都有好几千人乃至更多进出京城,要是真的每个人都细致检查,那他们这些守关卡的还不得累死。 不过,在吉亚洛微红着脸走到湛月身边的时候,士兵声音不小地“嘟囔”了一句。 “看上一个短命鬼,眼光不行啊。” 吉亚洛的眼神微变。 湛月倒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微微笑着,看了眼这名士兵的背影。 “走吧。” “……嗯。” 吉亚洛神色微微低落,跟上了湛月。 ———————————————— 说老实的,遭受的刁难竟然只有这么一点,这让之前在龙门居住,经常性被不懂事的警员当成从“贫民窟”跑出来的源石病人的湛月有些不太适应。 ——只是被无关痛痒地嘲讽一句,还不是当着本人,这要是让乌萨斯的源石病人看到了,估计得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没想到刚刚会被误会成那种关系,真不好意思。” 出乎湛月意料的,吉亚洛开口就是道歉。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男性道歉? 不过,这也算是性别刻板印象? 湛月对自己这些胡乱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 他摆了摆手。 “没什么……这样被误会,应该是男方占了便宜?说起来倒是我对不起你的对象了。” “唔……我没有对象啊,而且……”吉亚洛露出一点疑惑,“圣徒大人,我从那个时候就想问了,我连男朋友都还没谈过,后代……又是从哪里来的?” 湛月有些惊讶。 还没有过对象? “迟早的事,至于之前说的‘后代’——你不需要理解。” 吉亚洛困惑地眨眨眼,但见到湛月回答完她的问题之后,就没有停留,直接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她赶忙跟了上去。 京城关离京城不远,只有两公里,按照正常泰拉人的脚力,就是十多分钟的事。 在太阳落下山头之前,湛月和吉亚洛终于是到达了京城的城门脚下。 “叫你们教宗过来接人吧。” ———————————————— 京城,皇宫。 小魏帝虽然颇有乃父之风,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早早就睡下了。 太后端坐在寝宫之中,代替着小魏帝,接收着一些不太适合小孩子知道的情报。 她现在是太后了,不能像以前还只是皇帝的“大伴”的时候,亲自动手,在京城的黑暗下行动了,只能当那个统率全局的人,默默盘结自己的网了。 她不喜欢这样,与其做这样的幕后人,她宁愿做一把刀子。 但现实就是这样,不论她愿不愿意,她现在都是皇室唯一的“靠山”了,不能再以身涉险了。 太后坐在木桌旁边,借着灯火,看着一份份由新培养的“影子”们送上来的情报。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先前那位先帝推崇的“烛龙”已经把京城那些有能力造成动荡的家伙给砍了个七七八八,就算那些家伙还活了一些下来,但“大屠杀”才刚刚发生,他们压根儿没实力也没胆子作妖。 就在太后对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报感到略有些疲乏之时,她房间内的阴影突然波动了一下。 “嗯?”太后挑了挑眉,“有什么事?” “回太后,”一道沉闷的女声响起,“影子观察到,那个失踪的拉特兰使者回归了京城。” “嗯,我知道了,这事,没必要特意向我汇报。” “那位使者,还带了一个人。” 太后皱了皱眉头,“谁?” “……白发红瞳,种族不明,自称‘湛月’,是太后您特意叮嘱过不能与之为敌的那人。” 太后猛地一惊,她的脸色迅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阴影中的女声沉默下去,随着又一阵波动,房间里又再归于只有太后一人的境地。 太后眉头越皱越紧。 拉特兰人,还有那位…… 啧。 太后有些头疼。 她不是什么擅长智谋的人,之前她求助湛月的那个计策,在被小魏帝加工之前,都可以说是错漏百出。 要是先帝还在就好了…… 太后忍不住这样想。 不过,她很快就从失落和回忆中清醒过来。 朝堂很虚弱,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京城的力量很虚弱,重重的保卫,再加上最近天师府抽派过来的那些天师,如果那些拉特兰人想要搞事情,大炎能够以极快的速度镇压下去。 就算是那位…… 不,不能这么想,人家的来意还说不清呢,就想着要碰一碰。 太后捂额。 以前跟人打架打多了导致的。 她思索良久,随后长长叹了口气。 “勿要惊动,静观其变,如其未有害国之心,任其施为。” 太后把这句简短的指令写在一张信纸上,随后随手投入地上的阴影中。 她忧虑地看着地上吞没了信纸的阴影。 大炎……偌大的朝廷,竟然对一位前朝的存在忌惮和畏手畏脚。 —————————————— 豪华的客栈中。 湛月和头顶光环,面容和善的教宗对面而坐。 教宗上下打量着这位“同僚”。 湛月也上下打量着这位伊万杰利斯塔九世。 嗯……比他印象中的那两位教宗都年轻啊。 看上去就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湛月脑海中飘出些许他之前在拉特兰生活的景象。 看到湛月飘忽的眼神,教宗挑了挑眉。 “咳咳,这位……呃,湛月先生?幸会幸会。(炎国语)” “啊,幸会幸会,炎国话说的不错啊。(拉特兰语)” 教宗再度挑了挑眉。 “湛月先生拉特兰语也说的不错——想必阁下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了。” “昂,‘律法’想要见我。” 湛月语气相当平淡地回复了教宗一句。 教宗瞳孔微缩。 湛月手指轻扣着桌子。 “祂曾经和我定下约定,但祂却自己着急着要先见我一面,我很好奇祂想要做什么,又想和我说些什么,所以,我就来了。” 湛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教宗。 教宗强行镇定下去。 他藏在桌子下的双拳却死死握着。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紧张,湛月笑了笑。 “别紧张,怎么说,你也是和我一样的‘圣徒’嘛,别害怕。” 教宗咽了口唾沫。 谁家圣徒和“主”这样一副熟稔的模样啊?! 教宗沉默片刻,随后,他抬起眸子,看向湛月。 “湛月先生,‘主’想要见你,确实如此……希望你的拉特兰之旅轻松愉快,没有意外事故。” 他憋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说的——他原先还想着给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圣徒”同僚一个下马威来着,湛月这么一吓唬,什么想法都没了。 不过,教宗还是本着为本国人民尽责的想法,相当从心地给了湛月一句警告。 嗯,谁说从心就不能给出警告了? 教宗瞥了眼自己腰间别着的大口径手炮,安心了些许。 嘛嘛,火力总是能让人摆脱负面情绪呢。 第192章 圣徒(终) 次日。 湛月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在京城的道路上,丝毫不顾忌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看就看呗,又不能看掉块肉。 湛月拐过一个街角,径直进入了一家酒楼。 一进入酒楼,湛月的视线就锁在了一个角落里的身影上。 ——令。 这家伙还在京城混吃混喝,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走了。 令趴在桌子上,身躯随着她的呼吸自然地浮动着——估计是喝醉了干脆直接在这里睡了。 湛月把自己的视线轻飘飘略过她,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酒楼的前台,要了一份菜单,随后便找了个没人的空桌,坐了下去。 他只是出来觅食的,遇到令纯属巧合——看令那个样子,他还是不要过去尬聊好了,赶紧吃饱走人。 京城的酒楼服务上还是很好的,湛月的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湛月擦了擦嘴巴,刚想从座位上站起来,一阵突兀的室内清风便拂过他的脸颊。 令一手撑着自己的脸,突兀地出现在湛月对面的位置上。 “今天天气真好啊,湛月~” 她笑呵呵地对着湛月举起自己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湛月撇撇嘴,又坐了回去。 “今天确实天气不错,有什么事?” 令晃了晃脑袋。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吧?或者说——未来的一家人?” 湛月翻了个白眼。 “没事我就走了。” “诶别别别,你这人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令撅起嘴,把自己的酒葫芦好生别在腰间,神情严肃了些。 “湛月,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吗?” 湛月扬起下巴,双眼迅速观察了一番四周,确认没有“隔墙的耳”,这才点了点头。 令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过后,我就一直在想你说的那些……身为长姐,我可不能在这上面懈怠,索性,也就悄悄潜入了皇宫。” 湛月睁大双眼。 “哈?” 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知道此举有所不妥了啦,不过我也没干什么,也没让人逮着,就只是在皇宫里随便逛了逛。” 没让人逮着——还是被人发现了呗?只不过最后跑了。 湛月黑了黑脸。 令继承到【岁】的权能名为【逍遥】,在她的权能的作用下,几乎没有什么能成为困住她的牢笼,在逃跑和躲避这方面上特别好用。 不过这也不是她能随随便便潜入皇宫的理由啊! “朝廷本来就对岁相们心有警惕,你还这样做,真是艺高人胆大。” 湛月嘴了令一句。 令露出一点不高兴的表情。 “我有分寸,又不是小孩子,都在这片大地上混了千年之久了,我做事,你放心。” 湛月拍了拍额头,没再和令纠结这个话题。 “彳亍,那你有发现什么吗?” 令顿了顿,随后,她摸了摸自己下巴。 “朝廷现在没有对岁相们下手的意思,也没有要改变对多数岁相的放任政策,不过……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想着也许你感兴趣——哦,还有,你之前拜托我的事,也有些眉目了。” 奇怪的东西?还有……拜托令的事? 要说这几年湛月拜托过令做什么,那只有—— ——噢,是【太尉】还是【太傅】有消息了?估计是【太尉】吧,毕竟【太傅】升任可没有【太尉】来得快。 湛月来了兴致,他颇有些好奇地向前凑了凑。 “细说。” 令伸出手,一片云氤随之诞生,在这片云氤中,她兀地摸出来一根毛笔,紧接着又扯出来一张薄纸。 笔墨挥洒之间,一个罗盘浮现在纸上。 罗盘? 湛月仔细看了看,没看出这个罗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硬要说哪里奇怪,那也只能说,这罗盘上没有任何的文字标志。 “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吗?” 湛月问道。 令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从这东西上面感受到了一股久远而强大的气息,而且,这东西被看守得很严实,要不是我有【逍遥】,怕也是找不到它。” “唔……” 湛月摸着下巴,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罗盘,又在自己脑海中搜索了一阵儿,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他啧了一声,不再思考,毕竟还有一个更确切,也更实在的消息等着他知晓。 “先不说这个了——我之前拜托你的事情?” 令听到湛月的话,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要说你拜托我留意的那两个人,你猜怎么着,那个【太尉】,就在前几天在皇宫里追着我跑的那些个京卫里面!” 湛月有些惊讶。 京卫? 如果他没记错,【太尉】不是一个世家子弟吗?怎么跑京卫里去了。 前不久湛月在京城大杀特杀的时候,也没在那些个被他清算的家族里看到过【太尉】。 令继续说道。 “嗨呀,我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你跟我说的了,幸好你画画的功底不错,他和画像上有几分相似。” 其实那张画像是湛月拜托夕画的——就在他和年还在灰齐山的那几天画的。 不过,湛月也没有出声说明这张画像的真正作者是谁,而是厚着脸皮默认了下来——估计夕瓜她也不会介意。 “后头我就特意查了查他,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从京城的小世家里出来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你的大清洗,估计他都难得能一步直接进入京卫。” 令舔了舔讲得有些干燥的嘴唇。 “不过……既然你都告诉我他以后会成为朝廷的太尉了,”她耸耸肩,“所以,我就更往深处刨了刨——你猜怎么着,哈,这家伙竟然还是你的粉丝!” 她笑了一声。 湛月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哈?我? 湛月回忆起“现实时间点”上的太尉。 太尉确实对湛月的态度比较亲善,和朝廷向来的警惕和敌视格格不入——但真的要算计湛月,和湛月对着干的时候,他也没有手软,甚至,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干了一架。 结果,你说年轻的太尉其实是我的粉丝?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太魔幻了一点。 湛月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这个就不用说了,令姐,”令揶揄地看着湛月,湛月撇开视线,“拜托继续帮我盯着。” 令翘起嘴角,一把抄起自己腰间的酒葫芦,递在湛月面前。 “我可不能白帮忙干活,报酬。” 湛月看着几乎要抵着他鼻子的酒葫芦。 “帮你找好酒?” 令微微把酒葫芦往后头扯回去了一点。 她微微垂着眼帘,打了个哈欠。 “好不好的,无所谓,你要是自己良心上过得去,给我装白水也行。” 湛月讪讪一笑,从令手中接过酒葫芦。 “哪能呢……” ———————————————— 告别令,回到拉特兰使者团暂时居住的豪华客栈。 湛月这才感觉到一点自在,身上总算是没有别人视线挂着了——从出酒楼开始,到回来为止,他身上到底聚集了多少视线,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湛月慢慢爬着楼梯。 接下来,他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别出去了比较好,就是这家客栈的饭菜实在不好吃,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 反正拉特兰人呆不了几天,他到时候跟着他们走就行了。 湛月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随后一把躺在柔软的床上。 大炎这边,算算时间,也快到这次“扭曲”要发生的时候了,太尉已经出现了。 湛月眯了眯眼。 扭曲,修正——泰拉要求他修正。 祂想要这次“轮回”照着湛月记忆中的那个“原剧情”进行吗? 湛月沉默地思索着,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思考出来。 “圣徒大人!” 门口传来吉亚洛的呼喊声,打断了湛月的静思。 湛月揉了揉眉心,下床,打开了房门。 “有什么事?” 湛月看向一身黑白色礼服的吉亚洛。 他兀地产生了一阵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记忆中的那个堕天使就这么跨越时空站在他的面前——不过,眼前的这位,她的光环是白色的。 吉亚洛往后退了一步,轻声开口。 “教宗和其他的骑士要启程去往炎国的皇宫,商议一些事情——嘛,都是教宗用来糊弄的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您听听也无妨——您要一起来吗?” 去皇宫? 湛月微微一怔,随后,他颇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要是他跟着拉特兰人一块儿进了皇宫,说不定那皇位上的小皇帝,还有那个太后,会慌成什么样呢——指不定湛月前脚跨进大殿,后脚一堆卫兵就守着大殿门口虎视眈眈了呢。 吉亚洛看到湛月摇头,似乎有些遗憾。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莱塔尼亚的礼仪。 “我知晓了,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没事……”湛月挠挠头,“那我继续睡觉了。” ———————————————— 三日后。 太后站在皇宫的最高处,眺望着远处,京城的城门口。 “那些拉特兰人走了?那位也跟着走了?” 她的影子微微波动,那道沉闷的女声随之响起。 “是,那位‘湛月’,坐上了拉特兰人的车辆。” 太后沉默下去。 高处冷冽的寒风刮过她带着岁月刻痕的脸颊。 “太后,要不要……” 那道女声再度响起。 “闭嘴。” 太后低声呵斥了一声,打断了女声的话。 她再度深深看了眼城门口的方向,似乎能透过空间,看到坐在拉特兰人车辆中的湛月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两相安,便是最好。千年以来,魏氏不遗余力地消除湛王的影响力,也没见湛月找麻烦——现如今,她一介女流,苦苦支撑着这虚弱的朝堂,还是不要…… 不过,如果恢复了元气,必须…… 太后心里盘算着,下了高楼。 ———————————————— 拉特兰车队,最中间的那一辆。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默。 湛月不说话,吉亚洛不说话,教宗不说话,开车的教宗骑士看到他们仨都闭着嘴,也干脆不说话。 湛月和吉亚洛坐在车子的后排,两人分得很开。 湛月靠着车窗,微微闭上眼睛养神。 “湛月先生。” 出乎意料的,教宗开口了,打破了车内诡异的沉默氛围。 湛月左眼依旧闭着,右眼微微分开一条缝隙,透露出一缕血色的光芒。 “干嘛?” 他的态度不咸不淡的。 即使和教宗一块儿住了三天的客栈,湛月和教宗——准确来说,是和这伙拉特兰使者团的大部分人的关系没有一点的拉近。 教宗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如何,他并没有看湛月,平平注视着前方。 “你是源石病患者吧?” 简短的几个单词,让车内的空气猛然陷入比沉默更让人不快的沉凝中。 湛月瞥了眼自己手臂。 完好无损的衣物之下,悄然藏匿着一块极其细小的晶体。 他已经很注意不要让身体自己恢复了,实际上,他还是挺想试试改变一下拉特兰的“律法”的。 也不是说为了吉亚洛——他湛月到底是巴别塔的人,而如果未来还有“罗德岛”的话,他也会是罗德岛的人,为源石病人争取一下,也无伤大雅。 而且,小乐小安以后的工作可不安全,虽然原剧情中,她们并没有感染源石病,但做长兄的,能提前帮她们扫清一点威胁,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 “你怎么知道的?” 湛月用余光看了眼吉亚洛。 吉亚洛似乎很紧张,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两只手却死死握着自己的短笛,根根青筋在白净的手掌上清晰可见。 教宗转过头来,和善一笑。 “你也没有多么隐蔽自己啊?前两天,在客栈的厕所里,你就毫不避讳地撸起过自己的袖子——在洗手的时候。” 吉亚洛松了口气。 湛月耸了耸肩。 “好吧,那,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教宗把头回正。 “我?我没什么看法,毕竟你是‘主’特意点名要见的‘圣徒’,就是你不是人,我都会把你好好带到‘主’的面前。” “不过,”他话锋一转,“出于对拉特兰居民人身安全的考虑,还请阁下不要轻易出现在市民面前。” 湛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说了这么多,结果还是绕到了“限制”这一方面上了。 什么“源石病”,扯这个,只是不想让湛月在拉特兰随便乱跑而已。 湛月重新闭上眼。 “我知道,‘圣徒’阁下。” 车内又陷入沉默。 开着车的教宗骑士倒是几次都想开口,和教宗说些什么,但都被教宗瞪回去了。 而吉亚洛,也是频频偷窥湛月,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自己咽了下去。 湛月对此表现得浑然不觉,他只是平静地闭着眼,身体随着汽车的摇晃而自然地摇晃,不一会儿,一股困意传来。 路途遥远,先睡一觉吧,估计也没谁有那个胆子袭击这支由教宗骑士组成的车队。 —————————— 几天之后。 拉特兰。 湛月一手扶着自己脖子,扭了扭。 坐了好几天车,虽然身体上没什么感觉,但心里总觉得哪里酸。 路上没什么波折,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在路过卡兹戴尔周围的时候,遇到过一些萨卡兹拦路抢劫。 显然,一些散兵游勇,完全不是这些教宗骑士的对手,在教宗骑士们单手挑着自己的重型加特林下车,狂笑着扫射几轮之后,那些抢劫的萨卡兹丢下几具含金属量极高的尸体,就灰溜溜逃走了。 这不禁让湛月回忆起了自己以前和w在卡兹戴尔当雇佣兵,抢劫过路拉特兰商队的日子。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羞愧——毕竟湛月身上还挂着一个“圣徒”的名号呢。 且不说这些,在抵达拉特兰之后,湛月便跟着教宗,马不停蹄地一路到了城内的大教堂。 时隔多年,再度回到这里,看到那尊熟悉的石刻雕像,湛月不免有些感慨。 不过,还没等他有什么确切的感想产生,教宗就挥挥手斥退了随行的教宗骑士们,偌大的教堂里,只剩下湛月和教宗两人。 湛月看到他这副架势,耸了耸肩,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教宗向前一步,走到那尊石刻的雕像之前,左手抚心口,微微低下头颅。 “主,我已归来。” 他头上的光环一闪一闪的。 湛月揣着手,静静看着。 教宗抬起头,回头看了眼湛月,皱了皱眉头,他似乎纠结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没说什么,只是退下了。 “轰隆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晃动。 一个漆黑的洞口在晃动中显露出来。 湛月放下揣着的手。 真熟悉啊。 不过,和上回不一样——这次没有亮起火把,漆黑一片。 湛月耸了耸肩,扭头看向教宗。 教宗略微黑着脸,别过头去,显然是不想和湛月有所交流。 湛月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没多想,抬起腿,“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黑暗之中。 —————————————— 漆黑对于湛月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湛月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湛月。” 一道中性的声音回响在湛月耳边。 湛月继续向前走着。 “‘律法’,好久不见。” “……看来你猜出来了。” “跨越时间储存记忆,呵呵,”湛月自嘲一笑,“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会这种技能,恐怕,现在笼罩在这片大地上的所谓‘时间’,不是真正的‘时间’,亏得我还是个时间术士,这么晚才明白这点。” “我寻找你,不是来讨论这个的。” “那,你找我何事?” 湛月眼前微地出现一点光亮。 “炎和你坦白了,他的视角太狭隘;泰拉和你谈过了,祂对你有所隐瞒;所以,我来了。” 冰冷的庞大阴影闪烁着红光,伫立在湛月面前,祂张扬着自己的存在。 湛月停下脚步,默而不语。 “律法”的声音继续回荡。 “有些事,是命中的注定,你尽管继续走下去,就会知道,所以,我不会在此告诉你,我只问你一些问题。” 湛月心中微微有些恼火。 该死的谜语人。 不过,他也没把自己对谜语人的忿忿表现出来,只是微微撇了撇嘴。 “什么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湛月——你知道,***和源石背后的真相吗?” “……***是谁?” “啧,”“律法”人性化地发出一声“啧”声,“出于一些高级权限的束缚,我说不出来他的具体名字,不过,他是你的养父。” “博士?” 湛月皱起眉头。 他抬起手臂,撸起袖子,看向在闪烁的红光中,显出诡异光芒的源石结晶。 源石、博士…… 真相? 他不知道。 关于源石,他有过研究,但研究到最后,也只是得出一个结论:源石内部蕴含着一些未知的科技和意志,而在外在的表现上,它们则表现为纯粹而庞大,并且可受人类精神操控的能量。 他知道源石是前文明搞出来的东西,和博士也有很深的纠葛,但博士自己不说,一问就是他被凯尔希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忆了。 湛月对博士的说辞表示怀疑。 “真相?” 湛月没有回答有或者没有,不过,他疑问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律法”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祂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二个问题,泰拉的本体,你知道是什么吗?” 湛月抬起头。 他以一种毋庸置疑的态度,点了点头。 “月亮。祂是塔卫二的第二颗卫星,但……为什么祂,还有这片大地上一些器件会产生灵智,我暂时还不知道。” “……第三个问题,”“律法”没有回答湛月的疑问,也没有对湛月的说法表示肯定与否,祂以一贯的中性声音,问道,“你,前文明,这片大地,如果三者中一定要死一个,剩下二者才能延续,你会选择谁死去?” 湛月几乎没有犹豫。 “当然是前文明啊,要不然我死啊?得了吧,我可没那么高尚。” “律法”沉默良久,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湛月听见了一些细微的机械运转的声音。 “***曾在万年之前,回答过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他选择了让自己死去——湛月,你要小心他。” 湛月一怔。 博士? 我小心博士干嘛?难不成博士还会害我?还会害大家? 得了吧,巴别塔的建立起初都是博士向陛下提的意见,而且,万年之前诶,那么古老的事…… 湛月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对博士有些许提防。 博士对巴别塔,对陛下,对这片大地,到底秉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湛月的脸被阴影笼罩。 “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操心。” “律法”的声音毫无波动。 “只是一份善意的提醒,哦,对了,‘圣徒’湛月,还有一件事。你身上来自‘深蓝之树’的改造,需要我帮忙去除吗?它似乎对你的意志有着一些影响。” 湛月再度一怔。 面对着面前的金属造物,湛月兀地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哥伦比亚的那片荒野。 保存者特雷弗,也曾经想要为他去除“海嗣”的痕迹。 这是第二回了,湛月闭上眼,检视起自己内心。 第一时间,从他脑海中冒出来的,不是考虑得失,不是思考,而是抗拒。 带着厌恶的抗拒。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 但,片刻之后,湛月睁开眼,他依旧摇了摇头。 他……他不能失去“初生”这个身份。 且不说“律法”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能彻彻底底去除干净“海嗣”的痕迹——毕竟海嗣也是前文明的造物,而且还是他们种种保存计划中最成功的那个——就是能,湛月也不能脱离“大群”。 因为蒂蒂和伊莎玛拉的情况还不明朗,因为湛月自己灵魂破碎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律法”红光微闪。 “了解。” 祂不是特雷弗,祂提这个,只是随口一嘴而已。 “没事了?” 湛月环抱着双臂。 “是的。我的目的已达成。” “律法”的回答紧跟而来。 “啧,该死的谜语人……(小声)我还有个事,帮个忙?” 湛月的语气有些轻佻,不过,“律法”不在意。 “请问。” “拉特兰驱逐源石病人的法律,帮个忙,改一改?” “否决。” “律法”果断拒绝了湛月的突兀请求。 湛月啧了一声。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提出这个吧?修改这条法律也没什么吧?” “律法”能够通过光环之类的监视每一个萨科塔。 “异议:随意更改法律,会导致法律的权威性下降。” “别逗了,拉特兰的法律,背后都是你在约束,什么权威性,压根儿就不需要。” “否定。更正:既然你知道我可以看到每一位萨科塔, 那么,何不想想,为何吉亚洛能在拉特兰以隐藏自己源石病人的身份长达十多年。” 湛月皱着的眉头松开。 他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你这也算是‘徇私枉法’吧?” 默然,“律法”不回应他。 “算了算了,那我走了,今天和你谈话,脑子里倒是冒出来了一些新问题,我得回去好好想想,下回再见的时候,就是五、六十年之后了,希望那个时候,我能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 “再见。” “律法”的回应短促而简洁。 湛月挥挥手,转身再度没入黑暗的长道之中。 “律法”机体闪烁着红光,一声低语缓缓回荡。 “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外来者,古老者。 终时之殿的守门人,这次终于要做出他的抉择了。 第193章 那个蓝毛的履职者 湛月不紧不慢地从黑暗的通道里走出来。 守在门口的教宗本来正闭着眼睛养神,听见湛月的脚步声,这才微微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了湛月一眼。 “‘主’和你说什么了?” 教宗发问。 说着,他伸手拨了一下自己身后隐蔽的机关,随着一阵轰隆声,那漆黑的通道缓缓合上。 湛月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已是日落西斜了。 夕阳锦绣的金晖透过教堂水杨华绿的玻璃,洒在湛月脸上。 “你想知道?” 湛月收回目光,看向教宗。 教宗坦诚地点了点头。 湛月笑了一下。 “不告诉你,真实在好奇,就自个儿去问你的‘主’去。” 湛月挥挥手,给教宗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消失在教堂的门口。 教宗啧了一声,一双碧绿的眼睛微微向石制的雕像看去,不过,还没等那尊雕像映入他的眼帘,他就迅速控制住了自己,挪开了视线。 如果主动问“主”的话,倒显得他这个信徒不懂事了,既然“主”不选择告诉他,那一定有祂的考量…… 总之,教宗自己放弃了“追问下去”这个选项。 就在教宗从纠结中恢复过来之后,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教堂,皱了皱眉头。 嗯……好像少了个谁…… 湛月人呢?! ———————————— 湛月若无其事地从大教堂里出来,又一脸悠哉淡定地穿过人来人往的教皇厅,最后才光明正大地站在拉特兰的大街上。 也许是因为他表情过于淡定了些,以至于湛月一路走过来,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盘问湛月的身份。 站在街道旁边,那抹夕阳的余晖再度洒在湛月身上,为他雪白的头发披上一层金色的帷幕。 湛月伸了个懒腰。 来拉特兰的正事,没用到半天就结束了,那接下来干什么呢? 直接回炎国吗?也不是不行。 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来都来了。 湛月在心中给出自己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来都来了。 嘛,毕竟拉特兰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比之其他国家,这里和平、富庶、居民和谐友善——不过,这份“和谐友善”也许大部分人很难承受。 曾经湛月来拉特兰,可都是奔着来拉特兰度假来的——虽然后头这个假期度着度着就变成了十余年的看孩子生涯了。 湛月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 1030年的拉特兰,和后世的拉特兰在街道规划上有很大的不同,这也导致存在湛月脑海中的那份拉特兰城城市地图毫无作用。 不过,即使城市面貌大不一样,拉特兰的城市氛围和几十年后并没有太多的区别——甚至,湛月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就瞧见了几个年轻人,在一个城市公园里搞“烟花表演”。 后头引来了一些执行者,那些年轻人就一哄而散了。 湛月一般路过,驻足看了一会儿,那些“烟花表演”确实挺好看的——如果忽略周围着火的植物的话。 湛月继续向前走着。 拉特兰的街头上,开着许多的甜品店,和印象中一样。 兀地,一个萨科塔青年擦着湛月肩头走过。 湛月若有所感,回头。 萨科塔青年没有注意到湛月,他笔直地向前走着,没有回头。 湛月轻轻笑了一下,没再多动作,回头,继续向前走着。 那个,应该是年轻时候的阿格里尼吧? 没想到心血来潮出来逛逛,还能遇见老朋友——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的“老朋友”并不认识他。 湛月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 阿格里尼打了个喷嚏。 —————————————— 夜色降临。 湛月坐在公园长椅上,就着路灯的昏黄灯光,翻阅着手中的报纸。 一轮显眼的光环从他身后冒出来。 “来了,坐。” 湛月没有回头,只是身体微微向长椅的一边靠了靠,给来者留下一个充裕的空间。 “哼。” 少女的声音中充斥着点点不满。 随着一股微风拂过湛月的脸颊,一位穿越时间而来的蓝毛天使大大咧咧地在湛月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好久不见了,莫斯提马。” 湛月合上手上的报纸,微微扭头,看向莫斯提马。 莫斯提马翻了个白眼。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湛月撇撇嘴。 “我当然不惊讶,在这方面,我经验丰富。” 莫斯提马听到湛月的话,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成了“不爽”。 “你经验丰富,就不要做出一些麻烦别人的事啊!” 莫斯提马手上的权杖往湛月脑袋上敲了敲。 湛月并没有躲,也没有挡开,他脸上带着一点笑意,承了这两下。 莫斯提马因为“扭曲”而来。 湛月对此有所预料。 虽然“扭曲”从一开始就是泰拉的谎言,但莫斯提马好歹也是湛月推荐给祂的,估计,除了湛月,“履职者”就只有这位蓝毛天使了。 其他什么所谓的“前辈”,大概都是泰拉用来稳定湛月的谎言。 不过……当莫斯提马真的出现在湛月面前的时候,湛月还是有一点意外。 泰拉还是让莫斯提马来了,祂这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湛月舒展身体,往长椅靠背上躺去。 “是因为费德里科?还是因为阿尔图罗?” 莫斯提马听到湛月提到这两个名字,脸上的怨气更明显了一番。 显然,湛月猜对了。 她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 “你都猜到了——那么,你对人家的祖父母做了什么?杀了?” 湛月微微歪了歪头。 “吉亚洛?虽然说猜到了大概是因为她,不过……”湛月挠了挠头,“我好像也没做什么,而且……按理来说,你们的‘主’也看着拉特兰呢,会有什么事?” 莫斯提马翘起二郎腿。 “‘主’?如果‘主’在意我们这些信徒之间的事的话,也不会出现小乐那档子事了,”她瞥了眼湛月,“你这家伙也就没那个机会当上小乐和安安的兄长。” 她的语气满是咬牙切齿。 湛月颇有些好笑。 “你对小乐小安的称呼怎么有些差别?小乐也没差小安几岁吧?” 莫斯提马脸色一僵,随后,她白皙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粉色的霞色。 “要你管……别给我扯开话题!我问你,你刚刚说的那个吉亚洛,怎么回事!” 湛月轻轻一笑,没再调侃莫斯提马,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古板的家长,年轻人们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更重要的是,莫斯提马人挺不错的,至少不是什么黄毛鬼火少女。 面对着莫斯提马的问题,湛月捻了捻自己的手指,脸上做出思索状。 “吉亚洛的话……唔,要不你先说说,发生在现实中的,那个‘扭曲’的具体情况?” “嗯……”莫斯提马行动力极强地开始回忆起来,“那个面瘫的执行者,还有那个通缉犯,突然和解了,然后开始找你,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执行者,好像是记忆上出现了点混乱,一会儿记得你之前在拉特兰跟他一块的那段经历,一会儿又啥都不知道。” 她耸了耸肩。 “那个堕天使,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是危险人物,似乎对我也有很高的警惕性,我很难见到她。” 记忆混乱? 还有,找我? 湛月面露思索。 记忆混乱还好说,泰拉应该是保留了他之前那份修正,但他这会儿又不小心改变了一点历史,因果上导致了另一份没有他存在的记忆,本来的话,后者是会覆盖前者的,但由于泰拉的动作,前者并没有被覆盖。 那个黑发堕天使估计也差不多。 找他的话…… 这个暂时不知,不过,很有可能和他这会儿做了什么没什么关系,估计只是他们认知到了,他们混乱的记忆和“湛月”这个人物有着关系,单纯地想要找到他而已。 然后的话。 和解…… 姐弟两人分道扬镳的点,湛月并不清楚,不过从两人的身份和性格差别来看,应该和他们的理念有关。 而且,费德里科曾经在湛月面前说过,他会用一生去捉拿阿尔图罗。 这种矛盾,说和解就和解了,确实不太合理。 湛月突然站起来。 莫斯提马眨眨眼,跟着站起来。 “坐着答案不会自己上门。” 莫斯提马赞同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吉亚洛现在在哪儿,不过,我认识这个时间点上的教宗。” 湛月补充一句。 莫斯提马点了点下唇。 “你的意思,是动用国家机关,嘿,你这家伙,人脉还挺广啊。” “哪有那么麻烦,”湛月嫌弃地看了莫斯提马一眼,“找个人而已,人家吉亚洛又不是什么神秘人,必须动用国家机关才能找到。” 莫斯提马一怔,随后,她表情不太自然地瞪了湛月一眼。 “啰嗦!我当然知道!” —————————————— 灯火通明的教皇厅。 湛月和莫斯提马两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你人脉广吗?怎么通报这一关就没过去?” 莫斯提马压低声音,语气中透露出一抹数落。 湛月尴尬地挠挠头。 “这个……” 他确实认识这一代的教宗,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说是“朋友”,但这位教宗大概率会帮助湛月在拉特兰的“无害行动”。 但是,他和这个时间点上的教皇厅整体的关系不能说是相熟吧,只能说是处于“你谁啊”这种状态了。 这就导致湛月和莫斯提马直接被拦在了向上通报这一关上。 当那个职员面对湛月想要见“教宗”的无理请求,眼皮子都没抬,一脸面无表情地表示自己知道了,请湛月和莫斯提马回去耐心等候通知的时候,湛月就知道,没戏了。 不过,湛月看向莫斯提马。 “我也没说过我人脉广吧?我只说过我认识教宗。” 莫斯提马哼了一声,抱着自己的术杖,没有回话。 湛月啧了一声,没和这小屁孩计较。 湛月想了一会儿,但奈何脑子空空,啥也想不出来,最后,湛月叹了口气。 还是麻烦别人吧。 湛月伸手一把拉住莫斯提马的手腕,然后在莫斯提马的惊呼中,拉着莫斯提马就往教皇厅外跑。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随着湛月的速度降了下来,莫斯提马瞅准时机,一把甩开了湛月的手。 ——当然,这也就是湛月没有用力。 莫斯提马喘了口气,她的体力可不太好。 她迅速环顾四周,看到周围寂静无光的环境,她下意识提起自己的术杖,以一种防备的姿态,护着自己的胸口。 她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湛月,往后退了一步。 湛月看到她这副表现,那还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湛月黑了黑脸,伸手敲了敲莫斯提马的脑袋。 “你干嘛~哎哟。” 莫斯提马吃痛,捂住自己脑袋。 “别一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对小屁孩还不至于感兴趣。” 莫斯提马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体。 是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女身体呢。 “谁是小屁孩啊!” 湛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这反而让莫斯提马隐隐有着红温的趋势。 眼见着莫斯提马有要抡她的术杖的意思,湛月赶紧转移起话题。 “先不说这些了,先干正事。” 说罢,他也不管莫斯提马的反应如何,直接大喝一声,指着莫斯提马……头上的光环。 莫斯提马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摸了摸自己头上手感圆润的光环。 “‘律法’,帮个忙!我知道你看着呢!” 莫斯提马眨眨眼,不明白湛月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她突然觉得自己头上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痒痒的,似乎是有一个人拿着一根羽毛轻轻地抚着心底一样。 她“嘤”了一声。 在湛月略带着一点异样,以及她自己羞恼的目光之下,一轮光影兀地从她头上的光环投射而下,形成了一位湛月极其熟悉的萨科塔身影。 ——“律法”此时的形象,正是教堂中,那尊石制雕像的样貌。 莫斯提马一腔的脏话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她没想到,湛月真一句话就把他们拉特兰人的“主”叫出来了。 “律法”毫无波动的眼神扫过湛月和莫斯提马。 莫斯提马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微微低下头,表示了她身为拉特兰人对自家“神明”应有的基本的尊敬。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现在的她可不信拉特兰教。 “你的请求,我已知晓,”“律法”顿了一下,“这点事,你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湛月一脸不耐烦。 “别bb,能办就办,不办拉倒。” “律法”的投影人性化噎了一下,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无奈之色。 “能办。” 莫斯提马看了眼湛月。 好家伙,几年没见,和“主”都混这么熟了?上回见,这俩的关系还挺疏远的吧? 想到上回她见到“主”的场景,莫斯提马不自觉握住了项链上的那枚神秘的钥匙。 时之匙…… —————————————— 半个小时之后,教宗黑着脸,领着湛月和莫斯提马,穿过教皇厅,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湛月和莫斯提马经过那个把他们拒之门外的职员面前。 两人惊人地统一,齐齐侧过脸,对着这位职员,比了一个鬼脸。 职员表情不太自然地撇过头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随后,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和自己的统一性,两人齐齐看了对方一眼。 莫斯提马翻了个白眼,湛月撇了撇嘴。 随后,两人才恢复了正常的行走姿态。 教宗的办公室不远,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走在最后的莫斯提马一把把门关上。 教宗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上去。 “找谁?” 他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湛月。 湛月迅速给出回答。 “吉亚洛。” 教宗哼了一声。 “湛月先生,我事先提醒一句,可能你和吉亚洛女士之间产生了一点罗曼蒂克情绪,但这不是你调查人家的理由。” 湛月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教宗你脑子没坏掉吧?我哪里和吉亚洛有暧昧情绪了?” 教宗也不说话,只是呵呵冷笑,随后,他在自己的办公桌桌盒里翻了起来。 在他翻桌盒的这段时间内,莫斯提马扯了扯湛月的衣角。 她压低着声音。 “没看出来湛月,换了个骚包的造型,人也变成个浪荡公子了?” 湛月脸色一黑。 “什么话!这明显就是个误会!” 莫斯提马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不过,这不妨碍她取笑湛月。 “难不成,这一次扭曲,就是你这个渣男管不住下半身?噫,人渣变态,果然刚刚把我拉到那种地方,是心有不轨吧?你这样对得起你的两个妹妹吗?” 湛月脸色更黑了一分,他瞪了莫斯提马一眼。 莫斯提马一脸的愉悦,湛月从中看到了一位萨卡兹雇佣兵的影子。 湛月决定就当没听见,对莫斯提马实行“冷暴力策略”。 就在莫斯提马取笑湛月的时候,教宗总算是找到了。 教宗抖了抖手中的文件。 “吉亚洛住在甜品大道142号,独居,”他抬眼瞥了湛月一眼,“请不要做出一些触犯‘律法’的事情,不然,我也只有请你接受枪决了。” 湛月翻了个白眼。 莫斯提马在他身后捂着嘴偷笑。 湛月心中无语。 他真的什么意思都没有啊,吉亚洛虽然和阿尔图罗很像,但她毕竟不是阿尔图罗,以湛月那略微有着些许不正常的婚恋观,是不可能对吉亚洛生出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的。 湛月黑着脸,甩袖离开。 莫斯提马偷笑着,赶忙跟了上去。 —————————————— 湛月没有急着去拜访吉亚洛。 夜已经很深了,再上门拜访,难免有些不礼貌。 明天早上去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所以,湛月就在城中临近吉亚洛家的一家旅店里开了一间房间,睡下。 至于莫斯提马,她跟着湛月,也在这家旅店里开了一间房间。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睡眼惺忪的湛月被莫斯提马拖着,从旅店房间里拖了出来,一路拖到了吉亚洛家门前。 “笃笃笃。” 莫斯提马敲了敲门。 湛月翻着一双死鱼眼,靠着一根门柱。 “咔啦。” 门开了。 莫斯提马第一次看见吉亚洛,她愣了一下。 太像了,和那个堕天使实在太像了,除开身上的气质,还有头顶上的光环颜色,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吉亚洛看到莫斯提马这张陌生的脸,略显得有些困惑,不过,她很快就看到了靠着门柱的湛月。 “啊,圣徒大人!” 她心情颇为不错地打了声招呼。 湛月从鼻腔中挤出来一个轻飘飘的鼻音,随后,他猛地砸了下脑袋,似乎是在打瞌睡。 莫斯提马黑了黑脸。 吉亚洛看了眼打瞌睡的湛月,又看了眼陌生的莫斯提马,面对着来意不明的两人,她略显得有些拘谨。 “要不……进来坐一坐?” —————————————— 进入温暖的屋子里,湛月更显得没精神,他似乎很放心莫斯提马,把交涉的任务全都推给了她,自己就躺在沙发的靠背上,睡起觉来。 莫斯提马心中啐了湛月一口,但面上,面对着一脸困惑的吉亚洛,她还是堆起来了一些温暖的笑脸。 “唔……吉亚洛女士,我想询问您几个问题,请不要隐瞒,如实告诉我……”莫斯提马看了眼旁边睡大觉的湛月,“这也是湛月的意思。” 吉亚洛眨眨眼。 “我明白。” 莫斯提马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她的双手手肘搁在自己膝盖上,身体重心微微向前偏移。 “第一个问题,您有对湛月的爱慕之心吗?” 湛月抬起一只眼皮,略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莫斯提马。 吉亚洛倒没有不好意思,她显得很困惑。 “诶?爱慕?圣徒大人确实年轻帅气,但说爱慕的话……” 她没再说下去,似乎是顾及到湛月的在场,不过,在场的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莫斯提马皱起眉头,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 “千真万确?” 吉亚洛笑笑。 “千真万确,我对圣徒大人只有感激之情,没有那些感情。” 她很感激湛月,仅仅如此。 她仅仅因为湛月愿意从“同为源石病人”的角度出发,以他圣徒的身份,帮助她而感到感激而已。 莫斯提马瞥了眼一点动静都没有,跟具尸体一样的湛月。 她挪回视线。 “第二个问题,您有想过,如果日后有了子孙后代,您会有什么想和他们说的吗?” “诶?我……”吉亚洛思考起来,不过,她很快就苦笑着摇摇头,“那也太遥远了点,我现在实在想不出来。” 莫斯提马皱起眉头。 “第三个问题,您有想过离开拉特兰吗?” 吉亚洛这回回答得很快。 “没有,拉特兰是个很好的地方。” ——如果没有发现她的源石病人身份的话。 莫斯提马问完了,但她似乎什么也没想通。 她紧紧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思考起来。 湛月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他坐直身体,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吉亚洛,又看了眼一脸烦闷的莫斯提马。 哈哈,看到莫斯提马现在这副苦恼的样子,他就想到了自己以前,还是一个“修正扭曲”的萌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经常摸不着头脑,为此苦恼得甚至很难睡得着觉。 现在嘛…… 湛月又打了个哈欠,一脸的不在意。 “扭曲”是假的,他知道这一点。 泰拉对他的态度向来温和,想来,应该不至于会因为这次“扭曲”而为难他和莫斯提马——吧? 他好说,莫斯提马不好说。 湛月想到这里,轻松的情绪微微肃正。 他随手释放出一个名为“传音术”的天师小术法。 “既然吉亚洛没有问题,那么,不如想想其他的地方,嗯?既然你直接选择了这个时间点,估计前期工作做的挺充足吧?这个时间段,有没有发生其他的突然事件?” 湛月的声音在莫斯提马耳边响起。 莫斯提马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 她闭上眼,开始回忆。 吉亚洛仍然不明白湛月和莫斯提马这是在干嘛,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两位清晨上门拜访的客人。 湛月对她笑了笑,随后站起来,拍了拍莫斯提马的脑袋。 “不准拍——” 莫斯提马睁开眼睛,却发现湛月已经不见了。 “诶?” 她愣了愣。 吉亚洛好心地为她指了指门口。 “圣徒大人刚刚已经走咯,门一下子就打开了,肯定是出去了。” 莫斯提马摸着自己刚刚被湛月拍的部位,咬了咬牙。 她忿忿地提起自己的术杖,和吉亚洛匆匆道了个别,就追了出去。 ——————————————— 莫斯提马走在拉特兰的大街上。 湛月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她皱着眉头,在街上的人群中仔细分辨着,试图找出湛月。 湛月的突然消失,让她心中产生了一种……慌乱。 虽然说有着时之匙带给她的,另一端属于“大莫斯提马”的记忆,但她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身体年龄也还小。 在猛地失去依靠之后,会有这种情绪情有可原。 莫斯提马沉着脸,握着术杖的手上,骨节微微发白。 “唷,这不是小后辈吗?怎么乱跑。” 一道散漫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莫斯提马脸色一冷,她猛地抡起自己的术杖,毫不留情地朝着自己背后砸下。 湛月啧了一声,伸出空闲的左手,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 莫斯提马刚想说些什么,一个苹果派便被某人强硬而粗暴地塞进了她的嘴巴。 “唔唔唔……” 湛月的右手上举着一个甜品盒,苹果派就是从这里面拿出来的。 莫斯提马光速咽下苹果派,随后,她恶狠狠地瞪着湛月。 湛月接着她术杖的左手微微向上抬了抬,她顺着力道,收回了自己的术杖。 湛月笑嘻嘻地晃了晃自己右手上的甜品盒。 “早饭还没吃吧,刚买的,本来说大清早的,应该没什么人,很快就能回来,不耽误什么……”他耸耸肩,“我还是低估了拉特兰人对甜品的热爱,耽误了一阵,抱歉啊。” 莫斯提马啧了一声,随后,她略有些别扭地一把抢过湛月手中的甜品盒。 “归我了!”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谁要你关心了!” “毕竟是个小孩子嘛,小乐小安我还要拜托你替我照顾呢。” “……人渣。” “我这怎么又人渣了?” “丢下自己妹妹不管,不是人渣是什么,亏的安……蕾缪安她还天天念着你。” “emm……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又想转移话题?” “没有。” “……人渣。” “你够了啊!” 第194章 终时之殿 虽然说是去买早餐去了,但实际上,湛月并不是“只”买了早餐。 在时缓的状态下,他去了一趟教皇厅。 大清早的,教皇厅里的职员们也都没什么精神,湛月“善解人意”地没有打扰他们,径直绕了过去,直达教宗的办公室。 开门的方法,自然是血肉变化了,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挺好用的。 对于这一次莫斯提马要“修正”的“扭曲”,湛月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并且,湛月成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不过,湛月并不打算立刻告诉莫斯提马。 嘛嘛,这种锻炼的机会,就不要白白错过了嘛,湛月当年可都没什么前辈可言,所有的艰辛困难都是他一个人扛过去的。 莫斯提马很快就把湛月买来的甜品囫囵吞枣地吞了下去。 “下一步怎么办?你刚刚说,考虑别的地方,指的什么?” 湛月摊开手,耸耸肩,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只是提出个建议。” 莫斯提马嘁了一声,不过,她并没有埋怨湛月,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个时间段,发生的所谓‘异常事件’……” 在湛月还没有引荐她成为履职者之前,刚刚获得超乎想象的时间系力量的她,曾经在各个时间段进行过一些旅行。 甚至,她还曾经跨越时间,试图击杀过“湛月”——不过,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被泰拉给默默善后了。 不过,虽然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这段经历的记忆,莫斯提马还是有的。 她曾经来到过四皇会战时期的泰拉。 而这个时候的拉特兰…… 莫斯提马冥思苦想着,湛月耐心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莫斯提马突然拍了下手。 “我记起来了!” “记起来什么?” 湛月配合地捧哏。 莫斯提马颇有少女感地“哼哼”笑了笑。 “拉特兰这个时候,进行过一次战争清扫。” 战争清扫? 是个新名词呢。 莫斯提马继续解释道。 “所谓‘战争清扫’,就是在拉特兰可能或已经确认要参与战争的时候,对拉特兰境内的所有居民进行一次‘源石病检测’,除开一些特殊的源石病人,其他的源石病人都会被一视同仁地驱逐出境。” 她瞥了眼湛月。 “上次,你穿梭时间的点不凑巧,要不然,连你也一块儿驱逐了。” 她似乎认定湛月是一名源石病人,应该是之前跟她打的那一场架,给她留下的错误印象。 不过,现在的湛月确实还是一名源石病人——再过上两天就可能不再是了。 湛月耸耸肩。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战争清扫,和吉亚洛有什么关系?” 莫斯提马瞥了他一眼。 “别装傻。” 她的意思相当明显。 吉亚洛是源石病人,而拉特兰的邻居高卢,此刻又正在和莱塔尼亚打仗,甚至后头还会发展成为四个国家的战争,拉特兰虽然最后没参与,但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拉特兰是有“可能要参与战争”的。 也就是说,拉特兰的“战争清扫”,会把吉亚洛给清扫出来,进而把吉亚洛驱逐出境。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由于湛月的出现,也许吉亚洛就会被视作“特殊人群”,从而避过这一次驱逐。 湛月眼底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莫斯提马的分析能力很不错——她分析出来的,和他在教宗办公室里找到的那一张驱逐名单上的结果,大差不差。 在那张名单上,欧菲娅德·吉亚洛的名字赫然在列,但又被人划去。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做?” 莫斯提马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湛月,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 怎么做? 当想清楚“扭曲”根源的喜悦过去之后,现实的问题便摆在了她眼前。 她之所以回到这个时候,就是要恢复原本的、正确的历史,但…… 莫斯提马的脸色阴沉下去。 她很明白被拉特兰驱逐出去的源石病人,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在这个时代,没有国家会庇佑他们,没有国家会接纳他们,他们只能在荒野上游荡,要不落草为寇,要不躲入山中,祈祷天灾人祸不要找上门。 就是堕天了的萨科塔也比这些源石病人过得好。 诚然,从历史的角度上来看,吉亚洛最后的结局并不坏,至少,她的子孙后代回到了拉特兰,并且还成为了公职体系的一份子,或者,成了拉特兰的跨国通缉犯——总之是过得不错。 但……这并不代表,吉亚洛本人就过得十分安生,相反,她遇到了如何的艰辛困苦,是莫斯提马想象不到的。 “怎么办?” 莫斯提马喃喃自语。 她很纠结。 要一手把一个人的平静生活给打破,把人家推入深渊……莫斯提马良心不安。 但,“扭曲”就摆在这里,即使它没有造成过任何的不良影响。 这就是现实。 也是湛月曾经无数次面对过的困境。 湛月的选择,是丢下了良心。 所以,他视这片大地上的,未曾在“原剧情”中露过面的人,为“路人甲”。 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的屠刀。 湛月静静站在莫斯提马身边,等待着她的抉择。 他的眼神相当复杂,但莫斯提马被自己的良心所困,没有察觉。 莫斯提马面对的困境,比之他之前面对的,太轻了。 只是让别人过得困苦一点而已,不是要杀人全家。 湛月眼前又浮现出一抹血色。 那是他曾经做过的孽障。 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血腥残酷的场景挥之脑后。 “怎么做?” 他又问了一遍,语气微微加重。 莫斯提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做?” 她重复了一遍。 湛月叹了口气。 “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 莫斯提马打了个寒颤。 “不行!” 她条件反射似的,直接拒绝了。 “我……” 她语塞。 湛月微微一笑。 “莫斯提马,这就是履职者要面对的,也是我曾经所面对的,但是啊……” 他抬头望向天空,语气虚无缥缈起来。 “从今以后,就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 莫斯提马脑海中冒出点点疑惑。 “等下!这些只是我的猜想……” 她以为湛月是要直接动手了。 湛月依旧望着天空。 “猜想,是的猜想,不过,我这边有证据证明,你的猜想很对。” 湛月从怀中摸出一张名单,随手丢入清晨的风中。 风把名单带到莫斯提马的手上。 莫斯提马没有去看这份名单,她捏着纸边的手指微微发白。 “不要……” 她用着几乎哀求的语气。 她上前抓住湛月的衣角。 “会有办法的,我们再想想。” 湛月低下头,微微一笑。 “是的,会有办法的。” 而后,他的神情蓦地变得极为漠然,他的视线从莫斯提马身上移开,落到身前的空地上。 “【terra】,出来。” ———————————————————— “咔——” 时钟的指针停下。 悠悠流转的清风停下。 一道变化万千的身影,应声而来。 莫斯提马瞳孔微缩。 泰拉? 等会儿,为什么?为什么湛月一喊,泰拉就会应啊,还有,为什么湛月要突然叫泰拉出来?就只是为了满足她的天真想法吗? 她下意识抚摸自己胸口。 衣物之下,是那把奇特的时之匙。 泰拉的身影变化着。 “湛月。” 祂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一股古老的气息。 湛月微微扬起下巴。 “你想干什么?履职者,扭曲,不都是你的谎言吗?你把这小家伙送过来,有何用意?” 面对湛月的质问,泰拉依旧平静。 “混乱,不能放任。” 混乱会滋生更大的混乱,这就是所谓“扭曲”不得不清除的原理,祂想要这一次轮回,完全按照湛月脑海中的方向进行。 湛月气笑了。 “狗屁!那*粗口*炎那伙人你怎么不管?据我所知,现在的泰拉大陆,和我脑海中的那个,已经有很多不同了吧?” 泰拉默然。 湛月向前一步。 “你,让我当这个劳什子狗屁履职者,修正这所谓的‘扭曲’,临了临了,就告诉我,这都是谎言,”湛月指着祂,“我曾经手上沾染的罪孽,我曾经的彷徨痛苦,我的冷漠,我的扭曲,都tm是假的吗?!” 湛月出奇地愤怒。 他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连只坤哥都不敢杀。 现在呢? 湛月步步逼近。 “大灾、轮回……好,我接受,我接受,这些你们瞒着我,把我当棋子,无所谓,我只要能救下皇姐就行,”湛月走到泰拉面前,他的眸子中闪过一缕择人欲噬的凶光,“但,把别人扯进来,就不道义了。” 他回头,看了眼茫然站在原地的莫斯提马,而后又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泰拉。 “不该有再多的,像我这样的人了,你明白吗?” 泰拉不避不闪。 祂微微侧过“头”,视线越过湛月,落在莫斯提马身上。 “她是你的继承人。” 祂没有回答湛月的话,但却胜似回答了湛月。 湛月和莫斯提马齐齐一怔。 泰拉越过怔怔然的湛月,走到莫斯提马面前。 祂轻轻挥“手”,那把时之匙就猛地化作一道流星,从莫斯提马脖颈上的项链上挣脱,飞悬在空中。 “时之匙,便是你挑选中了她的证明。” 莫斯提马捂着胸口,往后倒退了两步。 湛月回过身来,看着悬浮在半空的时之匙。 一缕恍悟出现在他的心头。 时之匙…… “律法”曾经给过他一把时之匙,说是一位履职者前辈给祂,要祂交给下一位履职者的。 那么,如果所谓的履职者是个谎言,那这把时之匙,是谁留下的? 那么,凯尔希老妈曾经见到过的,所谓的履职者前辈,又是谁? 后者,湛月之前还猜想,说是泰拉用自己的能力,伪装的。 但…… “湛月,”泰拉看向湛月,“你不是加入‘履职者’,你是创立了‘履职者’,用以稳定时间与因果线。” “这条路上,只有三个人。” “你、我、还有这位,还未成长起来的小家伙。” 泰拉挥挥手,把时之匙还给了莫斯提马,紧接着,祂从虚空中,摸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时之匙。 “我是泰拉,这颗星球的意志,所以,我才有资格,成为履职者。” 祂看向湛月。 湛月茫然地站在原地。 “轮回,是你设立的,湛月,万千的可能性,总有一个能战胜席卷全宇宙生灵的灾厄——这是你的原话。” “而你……以身入局,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你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记忆,但,你又表现出一副陌生的模样,我无从猜测你的布局,只好沉默地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大灾,是你的考验,如果通过,则轮回终止。” “湛月,”泰拉轻声呼唤他的名讳,“你就不好奇,为何自己在得到海嗣的血脉之前,那般羸弱的情况,也有着所谓的,能够和我同归于尽的杀手锏吗?” 湛月浑身一颤。 泰拉不是月亮,祂就是湛月脚下的这颗星球。 那么,即使是一颗星球的意志,以湛月的人类之躯,也能同归于尽的话,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 “不,不对。” 湛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如你所说,我才是一切的主导者,那我之前,你又为什么会用自己的能力,来影响我?” 泰拉笑了一下。 “湛月,我没有影响过你,你只是,缺少了一样东西,而那位炎国的真龙,代替我还给了你。” 湛月瞳孔一缩。 【众生时】。 他闭上眼,用炎教给他的法门,把还存在自己身体各处的【众生时】,化作一块“石头”,拿了出来。 他有两份【众生时】,一份给了赫尔昏佐伦,一份还留在他自己手上。 就在湛月把【众生时】给拿出来的那一刻,一抹奇异的波动升腾而起。 湛月脸色一变,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上的这块石头。 “湛月,看。” 泰拉微微仰起头。 空中,两把一模一样,已经升空的时之匙,微微发着光。 湛月终于没能握住【众生时】,属于他的【众生时】升空而起,随着一阵奇异的波动,它缓缓变成了时之匙的模样。 两份【众生时】,三把时之匙。 湛月面色一变再变,而莫斯提马早就已经看傻了。 他明白了。 他是因为缺少“钥匙”,打不开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锁”,才会一直以来淡化一些“不合理”。 而至于为何这里会有三把时之匙,则是因为“时间”的奇诡。 莫斯提马是突然就得到了时之匙的。 是【他】的手笔。 湛月神情最终定格在“阴沉”上。 他问。 “我是谁?” 泰拉回答。 “天月。” 湛月闭上眼,心中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但他必须平复。 于是,他想。 不论眼前的真相如何奇诡,场景如何眼花缭乱,他都只有一个愿景。 他要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他要救下皇姐。 他只有这个愿景。 湛月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他一把拉住莫斯提马的手腕。 莫斯提马还处于傻眼状态,她没能理解到发生了什么,刚刚湛月又和泰拉在说些什么。 不过,面对猛地袭来的,湛月的温度,她没有反抗。 在她的潜意识里,湛月是可信的。 湛月没有再看空中那三把一模一样的时之匙。 “你不会干涉,我的行动,对吧?” 泰拉点点头。 “我们仨,其实是一条路的,对吧?” 泰拉再度点点头。 “那么,就不要让咱们的老幺,受到委屈,对吧?” 湛月着重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泰拉看了眼莫斯提马,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么好,现在,咱俩在时间线上操作一下,让这扭曲,自然消除,如何?” 泰拉思虑了一下,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祂一个“人”也可以操作,但湛月主动提出要帮忙,何乐而不为? 顺便……还能探探,现如今,湛月的具体情况。 ———————————————— 莫斯提马趔趄了两下。 湛月的突然消失,让她重心不稳了那么一刹那。 她扶着街道旁边的路灯,神情奇差无比。 在刚刚,她,感到了一股无力。 她讨厌这种感觉。 同时,她也讨厌湛月。 讨厌湛月自以为是的关照,讨厌这个家伙身上的谜团重重,讨厌他还把她当小孩子看…… 她握紧了自己的术杖。 她摸了摸胸口,时之匙还在。 “一群该死的谜语人……”她不甘地低语。 突兀的,一阵热度从她手心中传来。 诶? 莫斯提马一怔。 一阵熟悉而玄奇的波动,再度拂过她的身躯。 —————————————————— 不可知之处。 莫斯提马悠悠转醒。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 莫斯提马瞬间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从虚空中摸出自己的两根术杖。 等等…… 莫斯提马一怔。 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低头看向自己左右上的“黑锁”和“白匙”。 她很熟悉这两根术杖,在从时之匙上传给她的记忆中,这俩是她的老伙计了。 但是,在现实中,其实她仅仅只有一根术杖——因为身体还没发育完全,提两根术杖,太消耗体力。 而且,她暂时还不能做到从虚空中掏出武器这种操作。 莫斯提马皱起眉头。 她似乎……突然成长了很多,成为了,记忆中的,那个大莫斯提马。 她环顾四周。 而且……这里是哪里? —————————————— 这是由各种各样的时钟组成的殿堂。 莫斯提马在殿堂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时间精准地记录着一分一秒的流逝,并以细微的“咔”声示意。 莫斯提马记不清自己在这里晃悠了多久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周围全是钟表,但自己对时间流逝的反应却离奇地迟钝了很多。 莫斯提马心中渐渐升起一股郁气。 她烦闷地瘪瘪嘴,耐着性子,继续在这座大殿中晃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 莫斯提马看着熟悉的钟表,终于没能憋住心中的火气。 她挥舞起手中的“黑锁”与“白匙”,把这两柄术杖重合在一起。 “乱流!” 莫斯提马厉喝一声。 “黑锁”是减缓时间的流速,“白匙”是加速时间的流淌,而如果两柄术杖重叠在一起,就导致时间的暴动。 也就是,【乱流】。 莫斯提马微微偏头,往自己身后瞥了一眼。 一道莫名的,带着恐惧气息的幻影,一如她记忆中一样,被她召唤而来。 她并不清楚这道幻影是什么,只知道,一旦她用出【乱流】,这道幻影就会随之而来。 一切正常,那么好,那就看看她能在这里造出什么动静…… “莫斯提马。” 熟悉的声音。 莫斯提马愣住了,她僵硬地回头,看向那道幻影。 是湛月的声音。 幻影歪了歪头,露出湛月的模样,不过,是黑发黑瞳版本的。 “傻了?” 莫斯提马重启大脑中.jpg 幻影湛月看到她这副样子,也是好笑地晃了晃脑袋。 “我说终时之殿里怎么跑进来个时间术士,原来是你,也对,实验中的我压根儿没有这个权限,进不来。” 幻影湛月摸了摸下巴。 “也不知道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轮回之地】支点就这不好,不能直接观测,不像隔壁的预言家,搞那么多的保存计划,都可以直观看见进度。” “不过……”幻影湛月耸了耸肩,“他们一门心思搞文明保存,真是痴人说梦。全文明竟然还都鼎力支持,压根儿没人搭理我这儿的‘薪火’。” 莫斯提马这个时候才终于缓了过来,她颇为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湛月,做出了一副警惕的姿态。 幻影湛月有些好笑。 “你紧张什么,上回你跑进来,可都亲口告诉我说你是我老婆,嘿,我还真有点能干,啊……安啦安啦,虽然不知道这回你是什么身份,不过,就冲着上回,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幻影湛月径直伸出手来。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莫斯提马却仿佛被勾了魂一般,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幻影湛月的手,直到这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终时之殿,送她离开,记得做记忆模糊化处理,哦对了,她应该没能看到那些毁坏线吧?没有,没有就好……” 幻影湛月的身影越发模糊,他的声音也逐渐微弱。 莫斯提马拼尽全力,伸出手,一把扯到幻影湛月的头发上。 “嗷!” 幻影湛月似乎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莫斯提马薅掉了两根头发。 —————————————— 泰拉,拉特兰。 莫斯提马回过神来。 她叹了口气,把手从胸口移开。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再努力了……多练练她记忆中的那个大莫斯提马的术法啥的…… 一缕青丝从她手中洒落。 她愣了一下。 她展开自己的手掌,注视着上面被她的汗水粘附住的发丝。 刚刚落了一根,手上还有一根。 这是,从哪儿来的? 莫斯提马盯着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头发,陷入沉思。 黑色的,莫名其妙地有些熟悉。 湛月现在是白毛,她是蓝毛,那个泰拉倒是有显化过黑发的模样,但是,她也没有抓过泰拉的头发啊? 莫斯提马思索而不得。 她深深注视着手中的头发,最后,叹了口气。 她吹开这缕发丝。 算了算了,刚刚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这点算不得什么。 蓝发的萨科塔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光环。 这次修正,就这么结束了…… 湛月的恩情,她记住了。 第195章 回归与战争 星荚之上。 湛月和泰拉的身影突然出现。 湛月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不是没有来过星荚,实际上,在之前的千年岁月里,泰拉曾经带着他,来过不少次这儿。 但每次,祂都会贴心地给湛月套上一层保护措施,以免湛月被外太空的环境给带走。 而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泰拉知道湛月接受了伊莎玛拉的“遗产”的原因,祂没有像之前那样,给湛月上保护措施。 不过,也无伤大雅。 湛月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环境,代价只是一些储藏在体内的能量而已。 泰拉没有关注他,而是径直眺望着无垠的深邃黑空。 湛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原本微微弯着的腰也重新挺拔了起来。 “泰拉,”湛月构建起传音的术法,“你带我来星荚上,这儿可以修正和调试时间线?” “是。” 泰拉的声音离奇地穿过真空。 湛月也不惊讶,泰拉的手段多着呢——要是祂口中所说的都是真实的,那祂作为星球的意志,办到这种事情也不为奇。 湛月环顾四周,除了脚下的透明星荚,太空的深邃黑暗,巨大的月亮,还有远处那颗散发着猛烈光热的恒星,他什么也没看到。 泰拉缓缓扭过头,看向湛月。 “湛月,你是天月,你应当也能看到,这条环绕在我身边的时空长河,放开身心,让我引导你。” 湛月心头猛地一跳。 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躯,又看向太空。 月亮…… 他真的是月亮吗?那他为何只是一身的血肉之躯,又为何会诞生在泰拉? 湛月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但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他深深看了眼泰拉,随后,闭上眼,完全放空了自己的心思。 “跟着感觉走。” 一片寂静和空白中,泰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湛月没有回应。 星荚之上,没有风,但湛月突然感觉到了风。 风是什么? 是气体的流动。 那太空之中的风呢? 是某种更为奇特的物质的流动。 湛月睁开眼,一缕银白色的辉光悄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泰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湛月无暇顾及祂了。 一条浩瀚的银色长河,此时正无声地奔腾在他的身周。 他该怎么形容这条长河呢? 他不知道,如果硬要比喻的话—— 它好比,人类第一次抬头,深深凝视夜空中,映入人类的瞳孔的那道浩渺银河。 一点浪花溅起,一道虚幻的场景破灭。 湛月震撼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看见了自己,他看见了无数个自己,他看见了无数个自己的死亡。 死于邪魔,死于巫术,死于巨兽,死于源石,死于海嗣…… “这是什么?” 他发出无声的呢喃。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他很确定。 那么,就是所谓的轮回了? 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轮回? 湛月脑袋隐隐作痛,那些被他自己尘封的记忆中,似乎有些莫名的将要复苏。 湛月面色扭曲,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并不轻,他竟然直接把自己扇翻在地上。 躺在星荚上,湛月大口喘着气,他的眼底浮现出一缕狠色。 前世轮回,管他这一世什么鸟关系! 他身上有秘密,他知道,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家人,所以,他不能就在这种地方,陷入谵妄。 湛月爬起来。 再度看向那些他的所谓“前世”,他心中已经毫无波动。 想来,他修正过的那些“扭曲”中,有很多都是因为这条时间长河的原因吧?被前世的自己影响……就和他刚刚一样。 时间长河滚滚翻涌,环绕着塔卫二,形成了一个闭环。 时间,是个闭环? 湛月注意到这一点,他皱了皱眉头。 泰拉的身影悄然浮现。 祂的形象定格,化成湛月的模样。 湛月脸色一黑。 “泰拉,你什么意思?” 泰拉化成的湛月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湛月看了更觉得心底不太舒服。 “请见谅,我只有化成你的模样,才有能力修改时间线。” 泰拉对着湛月微微低下头,似乎真的感到特别不好意思。 湛月脸色更黑了一分。 “啧,算了,赶紧吧,我们要怎么做?” 泰拉抬起头。 祂伸出手,手掌径直没入时间长河中去。 湛月清楚地看见,祂的手捏住了一朵浪花。 泰拉微微用力,浪花随之粉碎。 “把所有因为扭曲而产生的异常时间线,统统抹去,就可以了。” 泰拉面色平淡,仿佛祂刚刚捏碎的,只是一块小熊饼干,而不是一个拥有着无数生命的世界。 湛月“嘁”了一声。 他学着泰拉的样子,伸出手。 明明时间长河在视线上,离他很远,但湛月一伸手,就“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已然没入了长河之中。 他捏住一朵微小的浪花。 浪花碎裂。 ———————————————— 1030年冬,维多利亚对高卢宣战,防线岌岌可危的莱塔尼亚重振旗鼓,联合维多利亚军队,一举把战线往回推了数百公里,战场正式从莱塔尼亚的土地转移到高卢的土地上。 1031年夏,乌萨斯对高卢宣战,战争进入激化环节,高卢一国独战三国,竟然在三面防线上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1031年7月23日。 湛月回归。 ———————————————— 湛月踏着脚下的踏实的土地,他感到一阵难言的安心。 在太空上飘久了,总感觉自己的体感变得有些奇怪,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受。 吹着风,晒着太阳,多舒服……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一天到晚就光顾着毁灭世界算什么东西啊。 湛月的感慨没有持续多久,一声枪响就打破了难得的安宁。 湛月皱起眉头。 不是冲他来的。 不过,湛月环顾了下四周。 这里并不是拉特兰,周围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标,只是一片在这片大地上再普通不过的荒野。 湛月思索了片刻。 枪声没有停歇,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枪声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接近湛月所在的位置。 湛月啧了一声,身形一花,消失在原地。 ———————————————— “*大炎粗口*,掩护!” “该死的乱军——兄弟们再坚持一下,我已经呼叫支援了!” “他们的火力太猛了,掩护不了!” “*高卢粗口*,这群炎国佬怎么这么能抗……他们就十多个,我们有一百来个!(高卢语)” “谁说不是呢,速战速决!(莱塔尼亚语)” “臭玩乐器的,你当老子们不知道速战速决——啊!*乌萨斯粗口*哪里来的流弹!” 临近了枪声传来的地方,湛月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人类交谈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湛月确定了—— 交战双方,是大炎的戍边将士,和从四皇会战战场上流窜出来的“联合军”。 说是“联合军”,其实就是各国的逃兵+罪犯。 湛月摸了摸下巴。 在星荚上调整时间线,都给他弄得有些麻了。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四皇会战都进行到四个国家已经全部下场了,就是还不知道,这会儿是打完了,还是还在打,最后的决战有没有打起来…… “支援小队还有十分钟才能赶到!” 炎国军人的喊声传到湛月耳中。 湛月没多犹豫。 他拔出自己腰间的剑。 ———————————————————— 黑红色的流光突然出现在“联合军”的人群中。 没有人反应过来,也没有人知道,这道黑红色的流光到底是什么,又是为什么而来,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贼寇已经人头落地了。 枪声从剧烈到完全消失,中间的过程没超过一秒。 湛月面色平淡地甩了甩剑上的血液,收剑入鞘。 “咻——” 炎国将士射过来的弩箭被他略微偏了偏头,轻松躲过。 这支弩箭不是奔着他来的,他知道,只是他杀得太快了,导致这根弩箭的目标,从这些贼寇,变成了他而已。 血液开始喷涌而出,剧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一百来号人齐齐人头落地,“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湛月看向掩体后,震惊得说不出来话的炎国将士。 “诸位,出来一叙吧。(炎国语)” 炎国军人面面相觑,在一阵交流之后,他们缓慢地从各自的掩体后出来了。 湛月露出点点微笑,抬腿越过地上汇成小水潭的血液。 “请问,这里是哪儿,今天,又是哪一天?” ———————————————— 对于突然出现,并出手帮助他们的湛月,炎国将士没有做保留。 一方面,按照刚刚湛月表现出来的武力,敌视什么的,完全做不到,另一方面,则是湛月那一口流利的大炎话,还有湛月那张颇具大炎人特色的面孔。 “这位壮士,”他们中身为队长的那一名士兵组织了下措辞,“这里是大炎的边境,玉门周遭,至于时期,今天应该是1031年7月31日。” 士兵悄悄打量着湛月。 湛月身上还穿着冬天的衣物,在这么热的天,他却丝毫没有冒汗。 湛月眼底露出一抹思索,随后,他嘴角噙住一抹微笑,对着小队长,点了点头。 “谢谢,那么,请问,玉门怎么走?” 小队长拱了拱手。 “这位壮士,在没有确认您的身份之前,我们不能……”小队长梗着脖子,紧张地看着湛月,“不过,如果壮士不着急,可以跟着我们,我们执行完巡逻任务之后,就会带您去玉门。” 湛月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士兵的肩头。 “别紧张,”他环顾四周,视线划过一张张脸,“你们都是尽忠职守,我理解,为了祖国抛头颅洒热血,值得尊敬,我不会怎么样你们的。” 湛月想了想,补充一句。 “我会跟着你们,如果你们要通知玉门的话,请便,不用在意我,唔,如果再遇到这些贼人,我会出手帮忙的。” 湛月的表情很和善,这让这些戍边将士松了口气。 他们到底是人,不能说对湛月这样突如其来,又有着极其强大的能力的“危险人物”丝毫不害怕和敬畏。 “嘀——嗙!” 湛月这边刚和这些戍边将士们商量完,天空中便划过一道烟花。 “是援军!” 一名士兵语气惊喜地喊了一声。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什么,“哈哈”地尴尬笑了两声。 援军到了,但又不需要他们了。 湛月瞥了一眼那边,由他一手造成的血腥屠杀现场。 嗯……说不定还是会需要到的。 —————————————————— 支援过来的将士约有八十人,虽然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分工明确,斥候、近战手、先锋、炮手、弩手、枪手……除了没有天师,基本凑齐了一支军队的基本配置。 援军的首长赶到之后,虽然对战斗已经结束这点有点惊讶,但他并没有解除戒备,而是让这八十人的援军迅速盘查了一番战场周遭,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再迅速指挥军队接管了这处地方。 而后,他才带着几名近卫,表情严肃地走到小队长和湛月身前。 他看了眼湛月。 “你是……?” 湛月微微一笑。 “路过的。” 首长皱了皱眉头,看向小队长。 小队长脸上浮现出一点笑容。 “首长,刚刚就是这名壮士出手相助,我们才打赢了那群流寇。” 紧接着,他附在首长耳旁,说了些悄悄话。 他说完之后。 首长哼了一声。 “我想也知道,你们这些滑头,也不是能一个打十个的料子。” 他训了小队长一句,随后才又看向湛月,他伸出手。 “壮士,哪门哪派,尊姓大名?” 湛月配合地伸手,和这名首长握了下手。 “无名无派,姓岳名瞻。” 首长收回手,负手而立。 “您出手相助,我们很感激,不过,军队有军队的规矩,我们暂时还不能满足您的要求,需要向上禀报,求证您的身份,才能符合流程地让您进入玉门,请见谅。” 湛月摆摆手。 “用不着那么麻烦,”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们直接和重岳说一声,就告诉他,我叫岳瞻,就行。” 首长神色一凛。 重岳? 眼前这人,竟然和重岳大宗师相识吗? 他的态度明显热情了些。 嘛,说是首长,但其实,他也就是一个团长,而且,他还是玉门土生土长,听着重岳的故事长大的。 他很崇敬重岳,这份崇敬在他入军之后也没有消减半分,相反,在了解到那些被隐藏起来,不向民众开放的,重岳的更多的故事之后,他更崇拜重岳了。 首长给了小队长一个眼神。 小队长心领神会,拱了拱手,言称告退。 首长压低声音。 “岳壮士,你和大宗师,是什么关系?” 湛月微微一笑。 “老朋友。” “喔……”首长眼底露出一抹歆羡的神色,“那,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湛月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找他本人要就是了,他应该不会吝啬自己的签名。” 重岳又不是什么端着架子的人,而且,他的行踪又那么雷打不动,只要愿意去找,就肯定能找到他。 甚至,重岳还会和一些普通士兵一块儿出勤呢。 首长尴尬一笑。 他难道还能说,他不好意思吗? 湛月拍了拍他肩膀。 “行啊,小事。” ———————————————————— 约莫三个小时后,玉门确认了湛月的身份——重岳亲口说的,“岳瞻”没有一点问题,是纯正的大炎良民。 有重岳背书,湛月很快就被一队士兵护送到了玉门——当然,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看着湛月,不让湛月私自乱跑。 就算湛月认识重岳,和重岳有关系,这些必要的警惕还是不能少的。 军队的规矩如此,就算首长是重岳的小迷弟,也不能因私损公。 湛月远远地就望见了玉门,也望见了玉门城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 重岳。 士兵护送湛月到了玉门城门口,和重岳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他们还有任务在身。 湛月笑着和重岳来了个男人之间的拥抱。 “唷,大宗师。” 湛月开玩笑似的打了声招呼。 重岳面色坦然。 “进城说话吧。” 湛月一怔,随后,他看向城墙上,手持兵器,保持着警戒的士兵,明白了什么。 “好啊。” —————————————————— 重岳的小院里。 重岳给湛月沏上一杯茶。 袅袅的白雾飘起,被风儿扯弄得凌乱不堪。 “玉门进战时状态了?” 湛月开口。 重岳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带着点点忧郁。 湛月知道,他不忍看到战火再起,将士殒命战场。 湛月啧了一声。 “是外头的四皇会战打过来了?” 重岳摇摇头。 “并不是,不过,也有些联系,核心圈国度之间的战争烈度很高,这就导致了一些战争流民和乱军出现,”他顿了顿,“朝廷不想那些非大炎人进入大炎,不论是流民还是乱军。” 他没再说下去。 不必说得太明白,湛月听得懂。 他不只是为了战争而忧郁,也是为了那些丧生于战争中的无辜民众而悲伤,更是为了,那些千辛万苦来到大炎,却被无情拒之门外的流民们忧伤。 不过,他并不觉得朝廷的举措有错。 谁能保证这些流民中没有混杂着别国的间谍?而且,如果放任这些流民进入大炎,谁来负责他们的教化,流民在大炎惹出问题来了,谁又来负责? 说到底,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世道。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刚刚在城外的时候,遇到一个你的小迷弟……” ———————————————————— 高卢战场,维多利亚的高速战舰上。 莱塔尼亚的赫尔昏佐伦(疯子),维多利亚的弗雷德里克三世(狂人),乌萨斯的伊凡(奴隶主)缄默地坐在一张圆桌旁。 这片大地上,这是第一次,有三个强盛陆地国家的主人,同时,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旁。 赫尔昏佐伦阴沉的眸子扫过其余两位帝皇。 弗雷德里克三世微垂着眼帘,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缄默地直坐着。 伊凡伸手掐灭自己嘴边的烟。 “都哑巴啦?” 他的声音响起。 赫尔昏佐伦抚了抚自己怀中的那块,友人送给他的,无上礼品。 他并不言语。 他在压抑自己心中仿佛无止境的癫狂和怒火。 弗雷德里克三世微微抬起眼帘,稍微正式地看了一眼伊凡。 “乌萨斯,你有意见,就直说。” “高卢的韧性和国力超乎我们想象,拖下去,不利的是我们,别忘了,我们是在高卢的土地上作战,是客场。”伊凡翘起二郎腿,他敲了敲桌子,面露不满,“大家都别*乌萨斯粗口*再藏着掖着了,这场仗再让高卢佬赢了,咱们就收拾收拾准备把自家的王位让给高卢人坐吧!” 弗雷德里克三世笑了一声。 “要我们出力?你的诚意呢?” 伊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瞪着弗雷德里克三世。 “*乌萨斯粗口*,你真要我的内卫也加入战斗?温迪戈军队还不够是吗!” 大家都是老对手了,都知道各自手上捏着什么牌。 乌萨斯的牌,一张温迪戈,一张内卫。 而内卫,身纳邪魔,是不折不扣的不稳定炸弹,一旦在战场上失控,他们可不会管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弗雷德里克三世不急不缓地抚摸着自己的权杖。 “内卫,要上战场,”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我也会让我的蒸汽骑士们上战场。” 伊凡皱起眉头。 他不是个莽夫,更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在明白内卫的不稳定性下,还坚持这么做,弗雷德里克三世也有他的理由。 伊凡坐了下来,他深深盯着弗雷德里克三世。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笑了一下。 “行啊,我同意。” 维多利亚佬的内斗可真严重啊,伊凡心里偷笑着感叹了一句。 两人吵了那么久,但赫尔昏佐伦却一句话都不说。 两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齐齐把视线投到赫尔昏佐伦身上。 意思很明显,莱塔尼亚也得出血。 不想出,也得出。 莱塔尼亚已经和高卢打了那么久了,国力损失,没有拒绝的余地。 赫尔昏佐伦抬起笼罩在阴影下的眸子。 一抹血色一闪而过。 他突然笑了一声。 两个,蠢货。 两个,只是皇帝的家伙。 他赫尔昏佐伦不仅是莱塔尼亚的领袖,还是那片亚空间的守望者,他没有心思和这些家伙勾心斗角。 于是,他扬起下巴,高傲无比。 “莱塔尼亚,有我就够了,你们,粗俗的凡夫俗子,不懂音律与源石之美的蠢货,乖乖等待着我奏响死亡的乐章就可。” 说罢,他也不管那两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伊凡脸色难看了下去,而弗雷德里克三世却没什么表情。 乌萨斯到底没有和莱塔尼亚接壤,对这些疯子羊不够了解。 赫尔昏佐伦,早就疯疯癫癫的了,维多利亚的高层都知道。 弗雷德里克三世心中琢磨着。 不过,巫王的能力还是值得欣赏,能得到他的一个出手许诺,也还行。 第196章 邪魔之北 大炎,京城。 兵部尚书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魏皇微微俯身。 “陛下,边境之事,需要加派兵力,还请陛下准许臣调动驻扎南方的地方军队。” 过了一年,魏皇又长了一岁,但面孔还是没多大的变化,依旧是那般的稚嫩幼龙。 但他身上,属于帝皇的威严已经慢慢展现出来了。 魏皇手掌轻抚着龙椅的扶手。 “准了。” 兵部尚书脸上微喜,拱了拱手,言称告退。 现如今,大炎不能动的军队,只有两部,一部是以玉门为代表的戍边军,另一部则是驻守北方,策应天机阁的抗魔军。 外头打得火热,边境压力大,魏皇理解,兵部尚书的请求合情合理。 兵部尚书退下后,许久没见另有谁再来进言,魏皇瞥了眼站在阶下的小黄门。 小黄门得了示意,当即开口。 “有事进言,无事退朝!” 这就是在提醒诸臣,早朝要结束了。 臣子们齐齐垂首,向前拱了拱手。 这就是没事的意思。 “退朝!” 小黄门扯着嗓子,按照一贯的惯例,喊着。 —————————————— 下午,魏皇批改完最后一份折子。 他揉了揉眉心。 “外头打得这么热闹,闹得朕心痒痒的。唉。” 他的影子波动。 “朕当然知道,只恨我大炎军力不足啊。” 魏皇再度叹了口气。 四皇会战打得几乎所有陆地圈国家都知道,被战争波及的流民和乱军到处跑,给大伙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虽然战场离大炎有点距离,但这“一点距离”,可只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中间也就还有个卡兹戴尔。 如果大炎有心参战,运输物资以及行军路程上简直可以说没有丝毫阻力。 至于打谁……还用得着想吗?三个围殴一个,谁都看得出来,高卢落败是迟早的事。 高卢最近这些年扩张得太快了,树敌太多了,虽然和大炎没什么大的过节,但小的摩擦可是数不胜数,魏皇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着帮高卢。 大炎如果这时出兵围攻高卢,是一定能分到一杯羹的。 那话又说回来,大炎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战略定力,稳稳坐着呢? 魏皇烦躁地一把推开案上堆砌成一座小山堆的折子。 “来人,给朕把这些折子送下去!” 守在门外的侍从低着头,进了房间,几人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折子分装起来,而后又出去了。 魏皇一想到那些折子中,有一半都是劝他莫要冲动,先处理北方邪魔大举南下的,就觉得头疼。 没错,大炎现在正被北方的邪魔搞得焦头烂额的。 乌萨斯参战去了,抗击邪魔的第一道防线陡然倒塌,邪魔的数量和质量都猛地上了一个台阶,天机阁都被攻破过好几回,幸亏有那几位高级天师不计代价地出手,才又几次三番地夺回了防线。 别的不说,单说天师们的牺牲,就够惨烈的了。 就连那几人中,都有一人身受重伤,现在在京城养伤。 魏皇暗骂一句。 边境边境要人,北方北方要人,他还怎么调动军队去外头打架? 他叹了口气,心情低落下去。 他的影子微微波动。 魏皇强打起精神。 “好了大伴,朕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朕不是那么脆弱之人,朕能以一介幼童之身,安坐这龙椅,就不会因自己的喜好而随意处理家国大事。” 他挥挥手,揉了揉眉心。 “大伴,帮朕一个忙,去通知下麒天师,朕要登门拜访,顺带着问问北方的战况细节。” ———————————————— 麒磊。 天师府中,最精通雷法的一位——不幸的是,因为他的术法威力确实太猛了,导致邪魔对他的攻击也是除了老天师之外最猛的那一个。 在无止境的战斗中,麒磊不幸被邪魔入了体。 就算后头老天师亲自出手,帮他驱散了邪魔,现在他的情绪波动也很不稳定,再加上邪魔被驱散之前,用着他的身体,直接自己给自己来了刀狠的,现在只有安生呆在京城养伤。 麒磊收到了来自魏皇的拜帖。 他看了眼拜帖,微微撇了撇嘴,而后手上一点电光一闪,那道拜帖就这么化作了飞灰。 好麻烦。 他就知道,来京城这种麻烦地方,就是会有这种麻烦事。 而且,最令他不快的是,明明他一点儿也不想见人,面对魏皇的亲自登门,他也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配合地演出一场君仁臣忠的景象。 好麻烦好麻烦好麻烦……听说魏皇都还只是个孩子,这不是更麻烦了吗? 麒磊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绷带,点点刺痛从绷带下面直传入大脑。 他叹了口气,放松地向后仰躺下去,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铺中。 “小麟子!帮师父收拾收拾客厅,明天陛下要来看咱!” 他喊了一声。 卧室之外传来一声回应。 “知道了师父!” —————————————————— 湛月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寻日阁。 但不巧的是,年又不在家。 湛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张信纸,掸了掸灰。 “亲爱的月,北方战线告急,黍姐有危险,我拉上大夕瓜一块儿去帮忙去了,如果你回来了,我还没回来,就等我一阵儿吧。” 信纸上就只有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后头还跟了一个年的q版小人头。 湛月放下信纸,眉头深深皱起。 北方…… 邪魔? 这个时候的大炎有过很大的邪魔危机吗? 湛月不是很了解这个时间点上,有关大炎的历史,毕竟这会儿在打四皇会战,历史的聚焦点肯定都跑到核心圈上了。 不过,一直到现实时间点,大炎都没什么事,估计这会儿的邪魔危机也不是很大。 但…… 湛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邪魔可不是什么易与的玩意,最简单的坍缩体还好说,就是抗揍一点,不怕死一点的敌人,高级一点的邪魔,能力诡异和强大的程度,完全不下于湛月。 而且,邪魔还有着天然的污染能力,这也很棘手。 老天师他们这些高级天师一直驻守在大炎北方,就是为了抵抗邪魔对大炎疆土的污染,为此,牺牲了多少的天师和将士了。 湛月啧了一声。 看来他得去一趟北方。 大型邪魔,虽然湛月没亲手宰过,但总是看见泰拉宰过的。 也就那样,不怂。 —————————————————— 大荒。 现在的大荒城可不比后世安宁。 天机阁失守后,大荒城就是第二道防线,天机阁没失守,大荒城就是天机阁的补给运输站点。 而在数月之前,邪魔的规模突然上了一个台阶之后,大炎北方的防线,就开始在“天机阁”——“大荒城”中反复拉扯。 大荒城外面的农田已经被战火毁坏得不成样子了。 城内。 黍一脸愁眉苦脸地站在空荡荡的粮仓前,叹了口气。 她低下头,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乙甲粮仓无存粮”几个字。 在人与邪魔的战争开始之后,大荒城存粮的存量就随着北方各地军队的调来而急速减少了。 更别说那些邪魔如果一时得胜,一举侵入到大荒城的粮仓,还会一大片一大片地污染粮食……总而言之,大荒城的存粮储存量堪忧。 “黍姐。” 就在黍发愁之际,一道青色的身影缓缓走到她身边。 黍收拾了下自己的表情,扭头看向这道身影。 “夕,怎么了?” 夕看了眼她手中的白纸,皱了皱眉头。 “天机阁要粮来了……黍姐,我可以画一些粮食出来。” 夕的表情相当认真,她直直看着黍。 黍欣慰地笑了笑,随后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夕的头。 “傻夕瓜,你一个人哪里能画得出来能供给整个北方军队的粮食。” 夕微微鼓了鼓脸,似乎是因为听到了那个她不乐意听到的外号。 “我不行,黍姐你不是也可以急速催生嘛,再不济,咱们写信让纺衣服的也来帮忙啊,他也真是的,不知道和臭棋篓子在京城鬼混什么。” 黍微微一笑。 “七弟和二哥有自己的打算。” 夕瘪瘪嘴。 “你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那些没良心的也不说来帮忙,结果只有打铁的还有我来帮忙,黍姐你还帮他们说话。” 黍噙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她牵起夕的手。 “我很感谢小年和小夕哦~” 夕脸色涨红,轻轻甩开黍的手。 “兄弟姐妹……应该的!” 黍摸了摸夕的头。 “大哥和别人有约定,除非那人和大炎有危急,或者约定结束,他不得离开玉门,二哥他们也有自己的打算,令她也许喝醉在哪个山头了……” “喂,别这么编排我啊。” 一抹云气突然在两人身边流转开来,一道两人都极其熟悉的声音从中传出来。 “我倒觉得不像是编排,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确实醉得跟个死人一样。” 另一道吐槽的声音从云气中传出。 夕和黍齐齐一怔。 夕微微睁大眼睛。 两道身影从云气中落下,脚掌踏在坚实的地面上。 令对着自家的两个妹妹,笑着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啊,小夕瓜,黍妹。” 湛月啧了一声。 “现在大荒城里是不是就有四个岁相了?话说,都这种时候了,天机阁那些家伙应该不会这么死脑筋,还要上报给朝廷吧?” 令伸手拍了拍湛月肩膀。 “安啦安啦,这儿还不有个你嘛,想必咱们大名鼎鼎的湛王,一定可以帮我们四个好心过来帮忙的岁相,消除违反约定的惩罚的吧。” 她笑嘻嘻地,一点儿也没把她口中的“约定”当回事。 湛月黑了黑脸。 千年之前,第二位真龙曾和十二岁相有过约定。 不允许在朝廷不知情、不允许的情况下,有超过三名岁相同时聚集,违反约定者,当受百年戍边,三百年监视之罚。 不过…… 湛月想到再过个十多年,朝廷自个儿就变本加厉,对所有岁相加强监管这事儿,他也就和令一样,没再把这狗屁约定放在心上。 反正违反不违反,朝廷之后都要加强对岁相们的监视。 于是,湛月耸耸肩。 “包的。” 随后,湛月看向面色冷淡的夕,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好久不见啊,大夕瓜,还有,”他看向对他露出不待见眼神的黍,“黍。” 黍嘁了一声。 “是啊,好久不见啊,某个负心汉。” 别误会,她不是指的湛月渣了她,她指的是,湛月之前对年“始乱终弃”这件事。 湛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那啥,那个时候也是不得已嘛,再说了,你那个时候也反对的啊。” 黍呵呵冷笑了一声。 湛月继续说道。 “哎呀,黍你放心,我最近和小年复合了,这回我打定了主意,甭管朝廷怎么想,我反正娶定了小年。” 湛月说完,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夕莫名其妙地脸色更冷冰冰了点。 令四处看了看,她手上的灯杖微微挥动。 “唔……私人生活问题先放一边吧各位,”令面露一点厌恶之色,“看上来,这里的情况不太好啊。” 黍叹了口气。 “邪魔来势汹汹,小年一过来,就被天师们拉过去,帮他们铸造防线去了,夕和我就负责后勤,三名岁相,再加上天机阁的那几位,这才勉强稳定住了防线,没让邪魔把战线再推到大荒城。” 黍素手轻抚胸口,她看向湛月的眼神难得舒缓柔和了一点。 “不过,现在的话,如果有令姐和湛王出手,邪魔败退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对“湛月”有意见,不代表她对“湛王”有意见。 湛月只是一名试图拐跑她的乖妹妹,还中途半途而废的渣男,而湛王则是救了他们岁相全家一回,在他们的懵懂时期,为他们尽心尽力的恩人。 夕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黍先生!黍先生!不好了,天灾信使传回来的观测数据……” 突然,一道焦急的呼喊声传来。 急匆匆跑来的是一位天师,身上穿着天师府的统一制服。 天师看到黍身边的三人,怔了怔,他跑到四人身前。 “黍先生,夕小姐,”他对着黍和夕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随后看向湛月和令,“这两位是……?” 黍温和地笑道:“我的姐姐,还有,我的准妹夫,听说了咱们的困境,过来帮忙。” “哦,噢噢,不是外人,那我就继续说了,”天师收回观察湛月和令的视线,“还有半天,一场雷暴天灾就要移动到大荒的头上了!” 天灾? 黍和夕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但当他们看见湛月和令脸上的淡定之色之后,又松开了眉头。 不慌,我方大c已经到了。 ———————————————————————— 大荒城的普通民众早在邪魔南下的最开始就被转移了,现在大荒城中的,全都是军人和天师。 大伙都是守纪律的,对于上头突然空降下来两个人这件事没有多少抵触。 估计是从哪儿调过来的高级天师。 看着湛月和令的面容,集结起来的军人和天师们等待着两人发令。 他们都知道了,还有半天时间,一场天灾就要落在大荒头上。 半天,时间不够。 如果单单只是要转移人员,那肯定时间充足,但在这个移动城市技术还没有普及的年代,要是想要带着大荒城中各种物资补给一块儿转移,那就大大不够了。 所以。 他们的心情颇为沉重。 雷灾……他们真的能够抵抗吗? 令和湛月缓缓走到军队阵前。 “抵抗天灾一事,全仰赖诸位齐心协力,”令朗声开口,“城中的是决定前线成败的物资,如果我们失败了,大炎的内地将受邪魔的直接威胁,为了我们的亲朋好友,为了我们的同胞,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军人和天师们对视一眼,压下心头的忧虑,齐声震呼。 “让老天爷看看我们的决心!” 令的声音此刻格外澎湃激昂,完全看不出,她几个小时前还是一名在自己住的凉亭中打醉拳的醉鬼。 湛月默然不语,静静看着令激励将士们。 他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缅怀。 好久好久之前,他曾经手下也率领着一支军队,他们一起攻伐巨兽,一起讨灭自称神明的【岁】。 那个时候,他也就这么静静站在第二人的位置,看着那个叫“炎”的家伙,鼓励人心。 真是时过境迁。 湛月的手指轻抚着腰间的长剑。 —————————————————— 两个小时之后,一股不寻常的闷响澎湃在黑压压的云间。 一抹黑色的雷霆在其中孕育。 点点冰冷的雨水伴随着呼啸的狂风打在人的脸上。 风雨中,大荒城下兀地蔓延起一股洁白的云气,霎时间便包裹住了大荒城,宛如一只倒扣在大地上的碗。 “注意,第一波源石雷暴要来了!” 观测手的声音回荡在黑压压的人群中。 “隆隆——” 天地间响起沉闷的雷声,似乎是在回应观测手的话。 “轰——!!!” 数道粗大的黑色雷霆毫不留情地劈下,裹挟着无数的源石碎片,一头撞上了云气形成的保护层。 “加固令天师的术法!炮手!轰击较大碎块,不要让源石干扰术法的运行!” “轰——!” 第二波雷霆已然劈下。 “西南方向术法有被干扰的迹象!” “轰——!!!” 云气荡漾,这薄薄的一层云雾,在无情的狂暴雷霆之下,仿佛随时都要破碎,但就是如此坚韧地屹立在大地之上。 湛月微垂着眼帘,守在令身边。 令紧闭着眼,手上的灯杖在昏暗的天地间大放光芒,她的脸色在接二连三的雷霆打击后,变得有些惨白。 令咬着牙,双手紧握灯杖。 她素净的手上,根根青筋暴凸,骨节发白。 湛月依旧静默地站着,未曾有过动作。 “轰——!” “天师,顶住!大的要来了!” 湛月猛地睁开眼。 无光的天地间,摇曳而坚定的灯光中,一抹极致的锋锐连带着血色的流光乍现。 湛月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令身边。 令没有睁眼,但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隆隆——” 云气之外的天地间,“隆隆”的闷雷之声不绝于耳。 一抹毁灭性的黑色渲染了厚重的云层。 一抹从洁白云气中爆发的黑红色流光向上劈去。 一道狂暴的,宛如雷龙的黑色雷霆咆哮着向下劈来。 湛月手上的黑红长剑劈开了雷霆。 湛月根根白发直立而起,表示雷霆确实通过长剑传导到了他身上。 湛月血色的眸子中,映出雷云中的那块,极尽巨大的黑色晶体。 源石。 他的身上冒出点点黑色的晶体。 “时停。” 无数的黑红色流光袭向垂挂在天际的源石。 —————————————————— 人们等待着冲击,但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观测手口中的“大的”的到来,反而是等到了云气的消散。 洁白的云气陡然化作真正的云雾,升上天际,取代了原本黑压压的雷云。 人们错愕地站在大地之上,抬头看着洁白的云朵。 一抹阳光洒在他们脸上。 “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了!!!我们成功了!!!” 人们欢呼起来。 他们战胜了雷灾。 人类战胜过天灾,但没人战胜过最狂暴的雷灾。 其实,在得知雷灾将要降临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要转移了。 而在后头,得到来自天机阁的命令,要求他们驻守大荒城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自己已经要上牺牲名单了。 为国报死,他们并不觉得有多悲伤,只是一抹忧虑仍然存在心中。 他们的牺牲,真的能够保护好城中的战略物资吗? 当乌云散尽,阳光重新洒向大地,而他们无一人死亡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恍惚”。 每个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没有人牺牲,甚至没有人受伤。 人们恍惚之后,才欢呼起来,才狂欢起来。 湛月龇牙咧嘴地掰下身上长出来的源石晶体,一屁股坐在面色苍白的令身边。 “真是辛苦你了。” 令喘着气,慢慢坐下。 湛月又掰下一块源石,他小心地把这些危险物品收集在一处。 “没什么好辛苦的。” 湛月忍着痛,回答。 确实没什么辛苦的,他做的只是在这场雷灾的源石能量波动最狂暴的时候,上去接下这一道最狂暴的雷霆,再砍碎天灾而已。 雷霆的威力不高——至少对于“终末的猎人”来说,不痛不痒。 湛月唯一辛苦的,就是身上长的这么多石头,虽然要不了湛月的命,但别的不说,掰着肉疼啊。 令把自己的灯杖平放在自己膝上。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大荒城中最高的那栋建筑——一栋钟楼。 两人就坐在钟楼最上层的边缘上。 令似乎消耗了很多的体力,她向后躺去。 “要我帮忙吗?” “你确定?不怕感染源石病啊。” “岁相对源石病的抗性很高的。” “万一染上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源石病,会要了岁相的命吗?我们十二人里面,好像没人染过源石病。” “你很好奇?” “有点。” “哈,好奇心会害死猫,你不知道啊。” “说的也是。” 湛月掰下最后一块明显的源石晶体,随后,把所有从他身上掰下来的源石晶体小心收好。 令突然把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去更前线吗?” 湛月的手腕上传来佳人手指冰凉的触感。 湛月微微用力,却没能挣脱令的手。 他歪了歪脑袋。 “要啊,怎么,你担心?” 令“哈哈”一笑,松开自己的手。 “你可是湛王,是烛龙,会在邪魔身上受伤?” 湛月也是笑了笑。 “我也是人。” 令抿了抿嘴,一股沉寂在两人之间蔓延。 湛月站起来。 “我已经看到黍和夕在赶过来了,你要是实在累得慌,就让她俩伺候你,我先走了。” “去看小年?” “嗯。” “啧,真是恩爱。” 令眯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 湛月低头看向她,他总觉得今天令有点怪怪的。 令的蓝色龙尾微微摆了摆,遮住自己的大腿。 “看我干嘛?” “啧,”湛月撇撇嘴,果然是多想了,“没什么,我走了。” 湛月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的身形便是一花,随后便消失不见。 令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瘪了瘪嘴。 “令姐,你没事吧?” 黍冲了上来。 夕紧随其后。 虽然夕的体力不太好,但好在她的权能挺方便的——她挂在一只跑得飞快的墨魉上。 令虚起眼睛。 “我没事。” 夕东张西望着,像是在寻找着某人。 令看到夕这副样子,出声。 “别找了,湛月去找年去了。” 夕一怔,随后,她脸上冰冷神色更甚了一分。 她仰起头。 “哦。” 令颇觉得好笑,小夕瓜真是不坦诚。 黍就势要去扶令。 令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脸上的虚弱和惨白一扫而空。 “我没事。”她重复了一遍。 她看向逐渐西沉的太阳,一抹金色的辉光照耀在她眸中。 啧。 第197章 长城 湛月向北走着。 对抗雷灾没有让他受到什么伤害,唯一的影响,就是身上不可避免地多出了一些石头。 他的速度并没有因为才对抗过天灾而变得比平常缓慢。 不过,走了好一会儿,湛月也没有见到天机阁的影子,更不用说年了。 那看来其实战线情况没有湛月想象中那么糟糕嘛。 说是战线反复在大荒城和天机阁之间拉扯,但依照现在的情况,战线绝大多数时候都应该是在天机阁嘛。 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他还真有点担心邪魔突然发力,席卷大炎内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别的不说,肯定又是一场“扭曲”。 况且,小年还在前线呢——一想到这个,湛月就有些来气。 好端端的,跑前线来干什么,这下好了,被人抓苦力了吧。 湛月心中憋着一口闷气,加快了点脚下的速度。 他要找老天师要个说法,别的不说,至少补偿报酬啥的不能少了。 —————————————————— 京城,麒家府邸。 麒磊躺在床上,即使魏皇已经到了他跟前,他也没有动弹一下。 麒磊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魏皇眼眸微垂。 “麒卿,可是伤重未愈?” 麒磊依旧没说话,但守在麒磊和魏皇旁边的,麒磊的弟子——麟天行却暗自抹了一把汗。 见自家老师固执地不想开口,麟天行咬了咬牙,主动站了出来。 “陛下见谅,老师他邪魔入了体,魔气未散,害怕说错话,冲撞了陛下,这才干脆不开口。” 魏皇听了他的解释,呵呵一笑,看上去是听信了。 但魏皇心里却门清儿,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小孩子,他是小孩子吗?虽然身体年龄上确实还小,但他心理上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小孩儿了。 不开口不起身,摆明了麒磊不想见他嘛。 他都懂,他也体谅这些为了大炎江山,在北方和非人邪物以命相搏的将士,他不计较麒磊的怠慢。 他座下的龙椅都是湛月帮忙稳固下来的,别人轻视他,他能够理解。 魏皇侧过头,看向出声的麟天行。 麟天行心中一紧。 麒磊不害怕皇帝,甚至可以说有点蔑视皇帝,但他可不行啊,他一家老小都在京城,这些年京城那些腥风血雨,他们都是亲眼看着的。 麟天行年纪并不大,但也比眼前的小皇帝足足年长了十多岁。 但麟天行对眼前这位小皇帝可是实打实的尊敬和害怕。 这京城中,哪个世家不害怕呢?李家,王家……那么多大世家,一日之间,说没就没了。 魏皇上下打量着这个拘谨的年轻人。 “既然你的老师不舒服,那朕也不打扰,有些事,朕就和你商议吧,你意下如何?” 麟天行面露苦涩,他用余光看了一眼依旧毫无动静的麒磊。 魏皇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麟天行的袖子——其实他想拍人家肩膀来着,但奈何身高确实不够。 “莫要紧张,朕不是暴君,麟天行,对吧,朕问你几个问题,没问题吧?” 麟天行收回自己看向自家老师乞求的眼神,无奈地直面魏皇。 “陛下请说。” 魏皇依旧笑呵呵的。 “北方的战况,如何?” 麟天行还没上过战场,但他确实听过麒磊说起过北方的战况。 他回忆着自己和老师的谈话,慢慢说道。 “北方邪魔来势汹汹,但正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它们只有几轮攻势会比较凶猛,只要抗过去,它们也就是纸老虎——哦陛下,这不是我说的,是老师说的。” 麒磊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 魏皇捻了捻自己的龙须。 “如此甚好,但北方邪魔作乱,自古有之,损我大炎国力,千年有矣,虽未有攻入内地之史,但有如藓疾,朕心忧虑,唯恐一日邪魔做大,敢问天师,如何解之?” 麟天行一愣。 啊,谁?我吗? “陛下还是莫要操心这般深远之事,先平安成长为好。” 就在麟天行愣神之际,麒磊的声音及时传了过来,帮他解了围。 魏皇和他看向已然从床上坐起来的麒磊。 魏皇嘴角微笑弧度不变。 “麒天师醒了,希望不是朕吵醒了你。” 麒磊脸色不是很好,他哼了一声。 “多劳陛下关心,臣……。” 魏皇不等他说完话,就出声打断了他。 “麒天师,这解决邪魔之忧一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何要等啊?” 麒磊眼神古怪地上下看着只有一米四高的魏皇。 不是,哥们儿,你才几岁啊?断奶没有,就考虑这种问题? 当然,他内心这些冒犯的言论,他自然不会没情商到直接说出来。 “陛下年幼,有这份心,吾等天师,已然受宠若惊,而邪魔之事,古来有之,历代先帝,无有不为之忧心者,”麒磊顿了顿,看向魏皇,“便是魏行帝,也未能做到改变。” 所谓“魏行帝”,指的就是现任魏皇的爹。 行字是他的谥号,没办法,死得太早,还给现在的魏皇留下一大堆烂摊子,没办法给个很好的谥号。 魏皇听到麒磊提起自己那早死的爹,脸色依旧未变。 “皇考若是未仙去,邪魔之事,恐怕已然解决大半。” 甭管自家老爹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反正先吹一通,顺带着表明自己的决心。 麒磊这个时候才对眼前这位孩童皇帝感到了一缕惊讶,他认真起来,注视着魏皇。 “陛下,你认真的?” 魏皇点点头。 他也想搞事情,搞功绩,就像他爹,就像他的祖宗们一样。 他身上流淌着的,是真龙的血脉。 麒磊脸色变了变,他沉思许久,而后缓缓抬头,看向魏皇的目光中带上一缕货真价实的尊敬。 “陛下,其实,老天师早有计划,陛下若是诚心,可以等到此次邪魔入侵结束之后,寻老天师商议。” 魏皇眼底闪过一缕讶异。 “老天师……朕知晓了,麒天师安心在京城养伤。” 麒磊拱拱手。 “谢陛下关心。” ———————————————————— 天机阁。 年在天师们特意给她搭建的豪华铁匠铺中抡着锤子。 锤子和不明材质的矿石敲击,溅起一点火星。 年的额上滑过一滴汗珠。 “可恶的老天师……可恶的天机阁……可恶的大夕瓜……可恶的黍姐……” 年一锤锤砸在矿石上,每砸一次,就碎碎念一句。 显然,她对于自己被抓苦力这件事,不太满意。 当然,其实她是半自愿来的。 毕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虽然年没有自家大哥那般的胸怀,但她对于她生活了千年之久的土地还是抱有相当深厚的感情的。 不然,也没人能够逼迫她挥锤。 就算她打不过天机阁的那些老家伙,也打不过天机阁的术士小队,但光凭她的身份,也没谁敢轻易动她。 惹急眼了【岁相】,把【岁·碎片】放出来了,可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老天师也许可以担得起这个责任,但老天师比起别人还知道年的另一个身份,所以,怎么来看,年都处于先天上的不败之地。 那么,为什么年这么一脸心不甘情不愿,也还继续挥着自己锤头呢? “年先生,今天的指标达标了吗?” 铁匠铺门口传来一声年极度不想听见的声音。 “催催催,就知道催,老娘今晚上要吃尚蜀的正宗火锅,你给我搞来,今天的指标我就给你达标!” 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门口没再回复。 现在哪里给她找来尚蜀的正宗火锅吃啊,打仗呢。 年嘁了一声,随后抬起胳膊,抹了一把汗。 该死的天机阁,那劳什子【长城】,怎么这么难建,到底需要她敲多少块城墙核心啊? 还有,这样真的能帮她削弱和【岁】的关系吗? 年心中难得地陷入茫然,她看着摆在自身身前的珍贵矿石,抿了抿嘴。 罢了罢了,千年以来,也不是没有被朝廷这么忽悠过,就当是为了大炎的黎民苍生好了。 铁锤高高举起。 —————————————————— 湛月毫不意外地被斥候们发现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又没有做任何隐藏,也没有开启时缓术法,只是单纯的光凭自己双腿在丈量大地。 即使他走的很快,按照天机阁的本事,能察觉到他的到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面对着一脸警惕的斥候们,湛月举起双手,亮出自己的手心。 “老天师应该和你们说了,今天有个叫湛月的人会来。” 斥候们对视一眼,随后,一个人走上前来,和湛月握了握手。 “老天师确实有吩咐过,湛月先生,感谢您对大炎做出的贡献,请和我们来。” 湛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老天师当然知道湛月的到来,不然,之前湛月和令是凭什么取得对大荒城将士的领导权的? 老天师也很懂湛月的脾性,也知道湛月和年的关系,那么, 她对于湛月到前线来这件事,会有预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斥候们带着湛月走了一段路。 随着脚下白雪的越发深厚,雪上的颜色越发趋向灰暗,一片建筑悄然浮现在湛月眼帘之中。 斥候们和一位天师进行了简单的交接工作。 “湛月先生,请吧。” 斥候们原路返回,而那名负责接待湛月的天师则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要带我去哪儿?” 湛月发出疑问。 天师眨眨眼。 “去见师祖啊,她老人家正等着你呢。” 湛月微微颔首。 “那,麻烦你带路了。” —————————————————— 老天师坐在太师椅上,没个正行地翘着二郎腿。 “来了,坐。” 见天师领着湛月进了房间,老天师拍了拍手边的桌子。 “师祖,人我带到了,那我就先告退了,前线还等着我去呢。” 天师见到老天师这般模样,情绪依旧很稳定,他上前拱了拱手,说道。 “去吧去吧。” 老天师挥挥手。 湛月走到另一张太师椅上,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找老婆来了?” 老天师悠闲地玩着自己金色的头发。 湛月“啧”了一声。 “你知道就好,年呢?” 老天师突然放下二郎腿,两只手也搭在膝盖上,“嘿嘿”一笑。 “人嘛,我暂时不能放,诶,不过你也别急,就这两天。” 湛月皱起眉头。 “你留着年做什么?” 老天师摇晃着脑袋。 “湛月啊,你也看见了,这次邪魔南下,我们损失不小。” 湛月看着她,歪了歪头。 “和我无关。” 老天师撇撇嘴。 “这些都是你的徒子徒孙,和你有关。” 湛月跟着撇撇嘴。 “我不记得我有收过徒弟,随口的指点确实有过,但那又不算什么。” “嗨呀,嘴硬,”老天师一脸“我已经看透你了”的表情,“这儿没别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你其实也很关心这些孩子。” 湛月沉默下去。 良久,他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总而言之,我是来找人的,你平白无故留着年干活这事儿,我不计较,但报酬必须给。” 老天师微微一笑。 “我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报酬自然不会少了,不过,湛月,我问你,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留着年吗?” 湛月嗅到了一缕“麻烦”的气息,但他没有退缩,而是皱着眉头,看向老天师。 “有什么直说……如果是要我帮个忙,我尽量,就当是帮老朋友。” 老天师一怔,随后,她喜笑颜开地拍了拍手。 “不错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 “有屁快放。” 湛月揉了揉眉心。 老天师啧了一声。 “彳亍口巴。其实,这事儿也简单,邪魔一直困扰着大炎,我们天师府甚至特意设立了天机阁,来对抗邪魔的入侵,但你也看到了,天机阁的设立,其实也没能让情况好上多少。” “所以啊,我就想,如果我能在北方建立起一道真正意义上的防线呢?” 湛月手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老天师。 “防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咱们人造的建筑,对无形的邪魔形同虚设,也就对那些低级的坍缩体有点作用,而且,说不定哪天,污染到了一定的界限,咱们自己的防线就会站起来痛击我方。” 老天师微微一笑。 “我当然知道,普通材料造就的防线,当然对邪魔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这个世界上,难道就真的没有能够抗衡邪魔的材质了吗?” 湛月眼光一凝。 “你是说,你找到那种材质了?” 老天师站起来,走到湛月面前,她芊指轻轻点在湛月额头前。 湛月看着眼前近在咫尺,距离暧昧的老天师,他皱起眉头。 “你干嘛?” 老天师语气舒缓。 “放轻松湛月,我对你没有那种意义上的兴趣。” 湛月没有放松,他依旧皱着眉头。 “你点着我脑门干什么?” 老天师见湛月迟迟不配合,也是无奈叹了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我原本想让你亲眼看看的,既然你不配合,那就算了吧,”她站在湛月身前,“我说的那种材质,不是别的,正是大炎的国运。” 湛月心头一震。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老天师点着的地方。 “你刚刚……” “没错,”老天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你作为湛王,虽然魏氏不认可你,但大炎的国运认可你,认可得不得了,甚至比龙椅上的那位,你都要更受偏爱一点,这样被偏爱的你,只要我稍稍做点引导,你就能看见虚无缥缈的国运。” 湛月手指微屈,抓着太师椅的扶手。 “你能看见国运?” “当然,我活了这么久,也不是白活的,而且……湛王,我的资质虽然比不得你,但也算的上绝世,捣鼓了这么几年,终于弄出来了一套可行的利用国运的方法,很值得惊讶吗?” 湛月面无表情。 当然值得惊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老天师在那次望在京城造反的时候,才知道还有“国家气运”这个说法。 而湛月,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也都是从前世的记忆中得来的,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去利用这么个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开发过相关的术法。 老天师哈哈一笑。 “怎样?我总算还是在术法这方面超过你了吧。” 湛月撇撇嘴,幼稚。 “这么做,会不会对大炎有影响?” 他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老天师得意的笑脸一僵。 湛月敏锐地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 “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天师不说话。 湛月叹了口气。 “邪魔能不能污染国运?这个你总试过的吧?小年也来了有好多天了吧。” 老天师这个时候才又恢复了镇定。 “这个当然是试验过的,我取了一点点大炎国运,让年铸造成一块砖头,放在我们和邪魔交战最激烈的地方,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个月了,没有一点被污染的迹象。” 不然,她也不会做出这种计划。 湛月摸了摸下巴。 “说了这么多,大炎的国运,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存在?” 老天师也跟着摸了摸下巴。 “现在知晓的不多,但你放心,我大炎江清河晏,歌舞升平,俨然一副盛世景象,国运日日都在上升,即使我拿一部分去铸造一座国运长城,对比其整体,也就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 湛月认真地看向老天师。 “你的意思是说,即使失败了,也影响不大?” 老天师犹豫了一下,湛月眼神锐利起来。 老天师尴尬一笑。 “这东西有点玄乎,邪魔和国运,哪一个我都没研究透彻,我不敢保证……哎呀,这不还有你嘛,你在这里看着,我心里才有底嘛。” 言下之意,就是说:还好有你这个天选工具人在这里,就算她玩脱了,也能给她擦屁股。 湛月脸色一黑。 “我可没这个本事。” 其实是有的,不过是最近才获得的这个本事——大不了,在时间长河里再泡上两年,从时间线上修正。 除开这个,要是老天师玩脱了,湛月能做的,也就只有帮她驱逐邪魔。 大炎的江山气运出问题了,湛月也没法。 “你有。” 老天师用相当肯定的语气,回应了湛月的话。 湛月歪了歪头。 “我哪有?” “你有!”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有啊?” “你有!你是湛王,你是烛龙!” “就算我有这两个身份,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啊!我的术法是时间,不是气运!” “你还不明白吗?” 老天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湛月突然有些手痒痒。 老天师看到湛月无意识摩挲着自己腰间长剑剑柄,缩了缩脖子。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有这个能力,只是你没意识到。” “大炎是由你,还有最初的真龙(祖龙)共同塑造的,祖龙已死,世间唯有烛龙尚存,”她顿了顿,“魏氏虽然乃是朝堂之主,但大炎的气运依旧大部分都落到了你头上,庇佑着你,而非魏氏。” 她眼神复杂。 “若非如此,京城怎么会三番两次有乱象,威胁魏氏?” 湛月心中一惊。 是这样吗?好像有点道理——但那几次作乱,最后不都安然平息了吗? 老天师继续说道。 “如果国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会最先感应到,到时候,我便会彻底让我抽取出来的国运和大炎彻底切断联系。” “所以,我不是保底,而是预警?” 湛月听懂了。 老天师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神色。 湛月脸色一黑,死丫头,他辈分和年纪可比她大多了。 湛月沉吟片刻。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二,年呢?我要先看看她。” 老天师随口指点了下方位。 在湛月离开之前,老天师再度开口。 “时机成熟了,我会通知你的。” 湛月脚步一顿。 “我可不会在你这里留太久。” “那一天已经不远了——如果你老婆按时完成她的每日标准。” “啥?” “……没什么,你听错了。” 第198章 国运 年的临时铁匠铺。 一声接着一声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湛月站在门口。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里面热量不低,他光是站在门口,就感觉到了里面的热量——那是能让他都有流汗的感觉的热量。 想到里面熔炼的是大炎的江山气运这种东西,湛月表示理解。 但更多的,是他对自家老婆的心疼。 这么热,天杀的天师府,热出毛病来了谁来赔? 虽然湛月知道年大概是不在意这种热度,也乐于窝在铁匠铺里敲铁,但湛月就是忍不住心疼。 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有的没的的情绪给抛之脑后。 一步踏入。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铁匠铺里面的打铁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 “湛月!” 她看清楚来者的模样,惊喜地叫了出来。 湛月走上前去,用自己衣服给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叫你乱跑,这下子被抓苦力了吧?” “要你管,我乐意!” 年翘起来的嘴角一下子又沉下去。 湛月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年轻微地摇晃着身子,表现出一副要摆脱湛月的手的样子,但那摇摆的弧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或者说,比起“摆脱”,更像是“蹭蹭”,是“撒娇”。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湛月才把视线放到年身前,熔炉中的一块胚子上。 “这个就是国运?” 湛月轻声自语。 年歪了歪脑袋。 “什么国运?” 湛月看了她一眼。 “老天师没和你说?” 年一愣,“说什么?” 湛月无奈,他耐心地解释道:“就是你这些天到底在锻造些什么啊?” 年这才听明白,她摇了摇头。 “她只说这些东西很重要,是能够一劳永逸解决邪魔问题的关键,嗯……还有,如果能成功的话,也许能够帮我独立于【岁】之外。” 年老老实实地把老天师如何和她说(哄骗)的都告诉了湛月,而后,补充了一句。 “最后老天师给了我一个指标,让我每天按时按量完成,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就是累点,苦点……” 说着说着,年睁着一双紫色的水灵眸子,眼泪汪汪地看着湛月。 湛月嘴角一扯。 这妮子,演什么戏呢,他还不清楚她的性格?那是会委屈自己干活的主? 不过,湛月还是配合地沉下脸色。 “我会找老天师要个说法,”接着,他脸色迅速转变,“不过,这事之后再议,我要先看看这些‘国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年,你打铁罢,我就看着。” 年脸色黑了下去。 合着你是来监工的,你站哪边啊?!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 在听到她这些天一直以来锻打的奇异矿材被湛月称呼为“国运”的时候,她就隐隐明白,老天师和她说的那些话中,可能只有一点点是在骗她。 ——这些东西,是真的有可能能让大炎永远在不用为邪魔苦恼,让天师府从北方的泥潭中解放出来的好东西。 就连那个听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帮她和【岁】断绝关系”,也似乎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也只是有这个可能,完全都是她一厢情愿的相信罢了。 年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一把娇小的铁锤被她从“天地烘炉”中摸出来。 “当!” —————————————— 湛月离开了铁匠铺。 年还要完成她的“每日标准”,所以就没有跟着湛月出来。 这是实打实的正事、大事,所以,湛月也没有劝年跟着他出来,不过,为了弥补一二,在离开前,湛月答应给年晚上带一顿正宗尚蜀火锅过来。 这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但对于湛月来说不算什么。 他确实没可能因为年的一点任性要求,就从大炎的最北方跑到尚蜀,再从尚蜀跑回来。 但他会做火锅啊!去大荒城里拿点做火锅的物资,再回来,而后在天机阁现场做一顿“正宗尚蜀火锅”,也要不了多久。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这么着急,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得很呢。 在旁边观摩了一阵儿年的打铁过程之后,湛月粗略地得到了有关“国运”的认知。 这些被老天师截取下来,化作实质,能被年用她的权能锻打的东西,确实有着某种奇特的能力。 坚硬,不坏,年的铁锤带着她的权能敲下去,也破坏不了一点这些东西的结构,她能做的其实只是把它们敲打成“砖块”的模样,而后在一块块砖块之间,用她的权能,把它们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每一百块“砖块”连接成一个“核心”。 在“核心”周围,贴上另外的,用珍贵矿石打造的砖块,这样就打造好了一截“长城”。 说老实的,这种建造长城的方式,让湛月想起了一个叫“铁傀儡”的玩意。 铁傀儡是必须由一份南瓜头来“点睛”,长城是需要一份“核心”来组建。 湛月拿了一点还未经过锻造,原原本本的“国运”。 他对这种东西很好奇,打算自己再深入研究一下。 —————————————— 湛月捏了捏手上的“国运”。 他拿的部分确实不多,连巴掌大都没有。 手感……嗯……很奇特,感觉温温热热的,也没有在年铁锤之下表现出来的坚硬,相反,在湛月手上,它变得极为柔软,湛月的轻轻揉捏都能造成很大程度的形变。 湛月大概是明白这种变化是来自何处的。 因为“国运”在回应他。 有趣,为什么只有大炎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又为什么这么格外偏爱他? 湛月捏着国运,若有所思。 炎? 如果是炎这家伙做的,那倒也说得通,这家伙,总是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带来惊喜。 湛月是承认在一些奇思妙想,还有术法资质上,炎这家伙其实是超过他的。 那么…… 湛月抿了抿嘴。 他另一只空闲的手上,一把泛着神秘光芒的“时之匙”悄然浮现。 时之匙的前身是【众生时】,而众生时又是炎特意给他创造的时间造物,和“国运”一样,都并非源石造物,但又表现出一些奇特的,湛月也不甚了解的特性。 湛月眯了眯眼。 他一把把时之匙和“国运”贴在一块儿,但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没有联动起来呢。 也许是方法不对…… 湛月再度认真思考起来。 嗯……先让自己能看见“整体”吧。 湛月打定主意。 老天师能做到,他也能做到,而且用不着几年时间那么久——因为他被偏爱。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湛月长这么大,总算在除巴别塔以外的地方感受到了被人偏爱的滋味,在此之前,他都是偏爱别人的那个“大人”。 湛月闭上眼,冥冥之中,很快,一片黑暗之中,浮现出一条银色的长河。 湛月撇撇嘴。 不是你,时间长河,没找你。 把注意力从自己冒出来的时间长河上挪开,湛月再度静下心去。 感应这片土地上,属于“大炎”的印记。 无尽的雪花之下,埋藏着的无数忠骨;农田之上,一滴滴辛劳的汗水;繁华的京城之中,威仪天下的帝皇;黄沙大漠之中,戍边无悔的军魂。 文人诗篇中的,武人心底埋藏的;人皇权臣眼中的,凡夫俗子口中的;被人书写的,被大地记忆的…… 大炎。 湛月静静握着“国运”。 他和大炎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说大炎是他创造的,有些言过其实了,大炎是炎打拼出来的,他湛月最多只是锦上添花和推了一把。 说他是大炎人,也有些不对,他并未生在大炎,虽然大炎确实和他前世的祖国很像,但也只局限于相像,二者从来都不是一体。 那,他被大炎记住,被黎民百姓敬仰么? 也没有,魏氏孜孜不倦地消除着他的影响,生怕哪天湛月带着他的支持者,将他们打落龙椅。 湛月心中顽固地树立着一种观念。 这种观念几乎和他“守护家人”的执念都有的一拼。 ——他是外人。 对于泰拉,他是外人,对于大炎,他是外人。 他从始至终,就只是历史的旁观者,偶尔伸出手或推动一把,或纠正谬误。 他做的在旁人看来也许已经足够多,但他自己清楚,他从来都没有创造过属于他的历史。 他做的,一直都是将“正确的历史”搬运到这个世界上来而已。 怀揣着这种观念,湛月依旧寻找着虚无缥缈的国运。 如果是炎那个家伙的痕迹,那他一定能找出来。 如果没有丝毫的发现,那也能说明这“国运”并非炎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手笔,也算是一种发现。 湛月仍然静静闭着眼。 老天师悄然出现在他身旁。 她揪了揪自己金色的发梢,看着湛月平静而显出一抹冷漠的面孔,叹了口气。 “痴人。” 她伸出一指,遥遥指向湛月。 一股玄妙的源石波动从她的指尖散发,一道精妙的术式霎时包裹住了她和湛月。 湛月眉头一皱,但他没有反抗,而是任由这个术法在他身上生效。 老天师不会害他,在这一点上,他还是蛮自信的。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 老天师也缓缓闭上眼。 “湛月,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也不清楚,你到底来自何方,但你好好看看,这片名为【大炎】的土地,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忘恩负义。” —————————————— 千年之前。 玉门之外。 无数的江湖人,无数的将士,齐齐仰着头,看着初建的城头,看着站在城头的那两道身影。 “此城名何?” 头生龙角的帝皇沉声发问。 “【玉门】。” 黑发黑瞳的少年回答。 “其作用何?” “戍边而镇岁,扫寇而缚罪。” “谁是寇?谁又是罪?” “危害大炎者为寇,身不由己,茫然不知法而犯者为罪。” 帝皇哈哈大笑起来。 “好,那便依了烛龙,建他一座玉门!” —————————————————— 数百年前。 黑发黑瞳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扶着自己完全结晶化的右臂,左手拉着岁相家的老六。 茫然懵懂的岁相看向眼前的荒城。 “你说你记不起自己诞生之初的理想了,”少年的声音很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的话给吹跑一般,“我帮你。” “……” 岁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荒城。 “这里便是你的新家了,在这里活下去。” 少年松开牵着岁相的手,转身。 “我……我要等着你吗?” 身后传来岁相茫然的声音。 “你等的不是我,是神农。在那时,你会记起自己的一切。” 少年的身影陡然消失。 “这里还没有取名字,如果你懒得起名字的话,就叫他【大荒城】好了。” 唯有一句轻语随风飘来。 ———————————————— 两百年前,某个春节。 “祭真龙!” 在当代魏帝的带领下,群臣百官祭礼先祖,道道香火的烟气飘扬在京岳之巅。 京岳之巅,立着三尊雕像。 三尊龙的雕像。 为首的一位,俯视着人间,最为高大神竣,祂微盍着两只龙眸,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却让人感觉凛然不可侵犯。 中间的一位,爪子上举着一根燃烧了一半的蜡烛,高傲地抬着头,根根龙须垂落,好似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但若是仔细看祂的眸子,却会发现,祂时刻注视着下方,左眼中隐约现出一轮日影,右眼中又显出一抹月色。 最后的一位,则浑身金铸,头顶冕冠,神态威仪,祂不似前两位,都把自己脑袋抬得很高,而是垂着头,面容悲慈,好似在倾听人间疾苦。 魏帝对着第三尊雕像,持香拜腰。 “祭祖龙!” 魏帝对着第一尊雕像,持香拜腰。 魏帝直起腰,群臣也跟着直起腰。 第二尊雕像,没有祭拜。 魏帝注视着第二尊雕像,眼神中露出一抹忌惮和冷色。 …… 祭礼之后,群臣散去,热闹不再。 一对夫妻互相搀扶着,爬上这座巍峨的山岳。 他们毕恭毕敬地为座下香火全无的第二尊雕像奉上一炷香火。 “烛龙息怒……” —————————————— 湛月看着眼前闪过的一幕幕与他相关的画面,面无表情。 他突然笑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 炎真是好手段。 他感慨一句。 湛月突然有点难过,但他又说不上哪里难过。 他大概多少还是有点触动的吧?他想。 不论怎么说,他的足迹在千百年的时间冲刷下,已然成了历史。 历史啊……这片大地上,虚假的时间中,还是诞生出了真挚的历史。 湛月没再看下去,他伸出手,手指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一幅幅画面。 只要他轻轻一勾手,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挖下这所谓的“国运”。 但他把手缩了回来。 既然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了,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就不必要了。 湛月抬眼,注视着缭绕在他身周的术式。 “小凤凰,我不看了,解开术式吧。” 隔了好像已经有几百年了,他再一次称呼起老天师那个幼稚的外号。 老天师的叹息不知从何处来。 “你真是固执,老东西。” 湛月微微一笑。 “那就当我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吧。” “哼。” 随着一声轻哼,湛月眼前的种种景象消失不见。 老天师站在他面前,她冷着个脸,一副不待见湛月的样子。 湛月也不在乎,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看向北方。 “国运长城一事,我同意了。” “你本来就该同意。” “我原本可是不确定的,随时都可能反悔哦?” “你还要阻止我不成?” “反正你打不过我。” “你!” 老天师面露忿忿之色,她呸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湛月,自顾自离开了。 老天师的背影消失在湛月眼中。 湛月脸上的笑脸归于平静。 “唉。” 他叹了口气。 想想人家石像鬼,既然回不去故乡了,就下定了决心要过好自己的泰拉人生……他呢? 总是这么别扭。 湛月看着手上的时之匙。 他眸光微闪。 ……总而言之,先把眼前的事做好,纠结于一些无法挖掘的秘密,只会让人过得越发痛苦。 ———————————————— 晚上。 在晚饭时间到来之前,老天师离开了天机阁。 她去了更北方的前线。 不是说前线告急,需要她去补救,只是单纯到了换班的时间了。 白天一班人,晚上一班人,很合理。 湛月围着厨师裙,一手托着兽肉薄卷,一手托着扁嘴羽兽血旺,施施然走到他自己架设好的火锅旁边。 年搓着手,看着已经翻滚起红油汤泡的锅底,馋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天见犹怜,她都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吃到过火锅了,她这段时间以来,可是天天都想着要是能吃一顿好的该多好——现在终于实现啦! 湛月放下手中的食物,一刻不停歇地再度往厨房走去。 还有一点,一块拿过来,懒得一会儿再来回跑。 年咽了咽口水,也不等湛月,看着锅中彻底开了,她一口气下了一盘毛肚下去。 虽然说毛肚要涮着吃好吃,但其实年不太讲究那些,她喜欢这么吃,一口气就吃很多,很满足。 毛肚快煮好了,湛月也端着两盘毛兽肉卷回来了。 他挨着年坐下。 年微微向他靠了靠,但眼睛依旧盯着锅中。 “大概还要多久?” 湛月也看着锅中随着汤泡漂漂沉沉的毛肚,问了一句。 “快了!” 年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在毛肚再度漂上来的一瞬间,她有如游龙一般出手,闪电般夹起了毛肚。 湛月眨眨眼。 年看了他一眼,随后,把自己筷子上的毛肚分了一半到湛月的碗里。 看着没有特制香油打底的料碗,年叹了口气。 “可惜还是有点美中不足。” 湛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刺。” 他难得认真下厨,要是小年说难吃,他可是会难过得哭出来的。 年晃晃头,像只小猫一般,舒服地眯起眼。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老公~” 她喊得浓情蜜意,但湛月却打了个机灵。 噫,怪肉麻的。 ———————————————— 前线。 夜色被白色的火焰点燃,宛如实质的黑夜被光和热驱逐。 老天师面无表情地站在阵前。 道道幻听悄然呢喃在耳边,眼前的可怖敌人忽而闪现到天边,又忽而闪现,贴近眼前。 随手把一只不知死活想要突脸的邪魔烧成了一缕青烟。 “推进战线!把它们赶回去!” “杀、杀、杀!” 齐天的震喝,一股浓郁的煞气弥漫在战场上。 “杀——!” 煞气包裹着每一位将士,在第一位冲锋的勇士带头下,老天师身后的将士发起了毫无章法的冲锋。 应对邪魔,讲究的不是所谓的战法,也不是所谓的阵型。 而是勇气和血性。 “人之正者,妖邪莫近”,正如是也。 反正对面也没有所谓的阵型,胡乱冲锋虽然确实在冲击效果上不好,但也确实足够振奋人心。 在人类和邪魔的战场上,人类凭靠的只有自己的热血,如果心有动摇,则轻则邪魔入体,幻觉频发,重则成为坍缩体的一员,永世沉沦。 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被迷惑,对自己的队友举起武器,战场迅速被混乱席卷。 老天师面无表情地坐镇在大军后方。 她的手上,燃烧着一缕无声的炽白色的火焰。 她现在很不爽。 因为她怎么也劝不动某个老顽固。 所以她现在想烧点东西。 “呼——” 一阵风声。 焰随风长,白色的流焰顷刻间布满了整个天际。 于是,黑夜变成白昼,月亮为白焰遮掩。 “全军,随我掩杀!” 有将军振臂一呼。 白色的流星坠下。 灰色的、黑色的人影被点燃,血色的,肮脏的雪被烧尽。 老天师只是面无表情地举着手中的白色焰火。 心平气和,勿要动怒,莫让邪魔趁机入体。 “啊——” 她的耳边传来一缕微不可察的惨叫。 那是妄想袭击她的邪魔,对她最后的蛊惑。 老天师金色的眸子被滔天的白色火焰占满。 ———————————————— 今天的老天师格外给力,很快邪魔们就顶不住了,就算还有些无智或者低智的家伙还在负隅顽抗,但在老天师的凶猛火力和大军的铁骑冲锋之下,也掀不起任何浪花。 “*亚空间粗口*,那女人今天吃错药了?” 一阵诡异的波动带着这样一条信息在邪魔之间流转。 很难想象这些一点也不符合生物定义的东西有着智慧,还有着一种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语言交流系统。 但事实就是如此——它们污染任何事物,也在向所有事物学习。 乌萨斯、大炎、萨米,三个国度从诞生之初就在和它们斗争。 在斗争中,人类成长,邪魔亦是。 没人知道它们到底从哪里来,又到底是何种的存在。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一部斗争史中,邪魔越发地像人类。 “撒丫子溜呗,多简单,反正她追不上我们。” 很快,另一条信息回了过来。 “说的是呢,跑吧。” “附议。” “附议。” 邪魔之间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至于那些还没有高级到“模拟”出智能的同伴——抱歉,邪魔之间其实并没有“同伴”这个概念。 于是,高级邪魔们说溜就溜了,一点也没顾及本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战线。 它们的移动轨迹很诡异,像是湛月时空术法中的“抽帧”一般,一顿一顿的。 它们很快就“闪烁”到了不可见的更北方,隐藏在无尽的肮脏雪花之中。 大炎没有对付这种诡异而快速的移动方式的措施,老天师倒是想留下两个,但当她的火焰袭击而去的时候,人家已经跑远了。 老天师脸色一黑。 这种讨厌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湛月。 湛月那个家伙打架的方式就是这么让人讨厌。 烦死了! 第199章 建成 大炎和邪魔打得火热,核心圈的几位也打成了一片。 不过,虽然表面上每天都在拉扯战线,但实际上,三国三面的战线都没有往高卢内地推进多少。 高卢的韧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很难想象,这个国家一面在北方把乌萨斯的内卫和温迪戈军队按着捶,一面又在西方和维多利亚的铁血战舰、蒸汽骑士团对轰,还能一面在南方和莱塔尼亚的术士大军比拼术法。 但是,即使高卢人战力惊人,整条战线也不可避免地在缓缓往他们的首都推进。 在战线的不断拉扯中,乌萨斯率先没忍住,动用了自己的一张底牌。 圣愚。 凌驾于内卫之上,人数极其稀少,战力强大恍如怪物的存在。 内卫和魏彦吾的黑蓑影卫战斗力差不多,而圣愚,则是和天机阁的那些真正的老怪物差不多。 无视炮火,无视术法,冰冷地举起屠刀,任凭万千攻击临身也丝毫不曾动摇。 只要愚蠢到没意识到自己被攻击的事实,就恒定地处于永远的无敌中——这就是圣愚。 他们愚痴惘昧,他们永不动摇。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圣愚的能力有些bug,但他们毕竟人数稀少,杀戮的效率也很低下,要是单论在战场上的打击效率,所有圣愚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内卫,所以,高卢人在缓过来之后,又慢慢把丢失的战线给推了回去。 伊凡对此很郁闷,但也无可奈何,他在又一次三国首领会议中喷了一通弗雷德里克三世和赫尔昏佐伦,斥责他们出工不出力。 弗雷德里克三世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蒸汽骑士团的伤亡也很大。 赫尔昏佐伦压根儿没搭理伊凡,他只是全程沉默阴郁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不发一言。 不过,在会议中,即使赫尔昏佐伦没说过一句话,但他们仨还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最多在和高卢僵持五个月,五个月之后,如果三条战线还是推不进去,他们就合并兵力,正式组成联军,一鼓作气攻破高卢的防线,直接捣毁高卢的首都,拿下战争的胜利。 没人对这个决议有意见,甚至弗雷德里克三世和伊凡甚至巴不得僵持的时期再久一点。 维多利亚的狮子皇帝想要砍断大公爵们的爪子,乌萨斯的暴熊想要借此转移国内的矛盾。 至于阴沉的羊——他没说话,就当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好了。 三国首领第二次会议就这么结束了,三国默契地开始保守起兵力,务必要拖够五个月。 —————————————— 就在核心圈的国家勾心斗角的时候,大炎北方。 湛月到前线已经有一周了。 期间,朝廷方面也察觉到了湛月的存在,但魏皇只派了一个使者过来,表示了自己对前线战士还有湛王的慰问,除此之外,就没有多的了。 不然呢?还能强硬把湛月踢出去?别闹了,湛月无法直接冲进京都皇宫,把魏皇砍了,魏皇也无法对天机阁直接下令,让天师们把湛月赶走。 说到底,魏皇年纪太小,上台时间过短,对整个大炎的掌控力远远不及他爹。 皇权和湛月两相安,就是对魏皇来说最理想的状态了。 所以,就算他明白湛月这种时候在北方,可能是在加强自己对天师府的影响力,他也就只能当做没看见。 ——当然,湛月没有这个想法,上述都是魏皇自己想的。 太阴暗了,害怕.jpg 言归正传,一周不长,但湛月已经在天机阁混了个脸熟。 湛月躺在一处斜坡上,丝毫不顾及身下的灰雪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此时正是夜晚,天空中挂着一轮清冷的玉盘。 湛月望着月亮,怔怔出神。 年的打铁效率还有产量都值得信赖,特别是在湛月到来,有什么要求湛月都能想办法帮她完成之后,这份效率更上了一层楼。 短短一周时间,年就已经彻底完成了老天师交给她的任务指标,而后,在老天师的强烈要求下,她被护送回了大荒城,和令、黍、夕三人待在一块儿。 湛月则是被留了下来。 湛月对于老天师这个安排,表示过不理解,老天师也没和他解释,只是板着个脸,不着边际地数落了湛月一顿。 湛月好几百年前欺负她,抢她的糖葫芦,揪她的小辫子这种事儿她都翻出来了。 湛月投降。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非得这样做,但湛月也没看出这样做有什么坏处,所以他的态度并不是特别坚决。 ——当然也没看出有什么好处。 在送走年之后,老天师通知湛月,明天早上八点,太阳刚刚在北地升起的时候,记得来前线找她。 湛月望着月亮,心里一阵嘀咕。 搞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不就造个国运长城嘛? 老天师什么也都不说,连谜语都不想给个。 湛月叹了口气。 算了,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等到明天,什么都明白了。 湛月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睡觉! ———————————————— 次日,晨时。 湛月如约到了前线。 说是前线,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早在几天之前,大炎的将士们就把战线又往北方推了好几里,现在湛月所在的地方,已经见不到邪魔的影子了。 这里已经成了一处临时的指挥所。 但邪魔的污染还在,湛月似乎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身边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跟着他——他明白这是幻觉。 湛月低声念了一段咒词,驱逐了污染的影响。 这是独眼巨人王庭的一种手段,湛月偷学的。 和守着指挥所大门的天师打了个招呼,湛月很快就进入了这间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土堡。 “来了。” 老天师背对着他。 湛月看了眼房间里存放着的,存在感极高的坍缩体尸体。 有极其普通的,也有等级高上一点的。 如果用前世游戏中的术语来说,就是既有小兵的,也有boss的。 湛月挪开视线。 “这些一会儿要用上?” 老天师转过身来,点头。 “它们将有幸成为长城的地基。” 湛月啧了一声。 “你不怕萨米人过来挖啊?” 所谓的坍缩体,其实就是邪魔彻底占据了生灵的躯壳之后,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的称呼。 坍缩体和被占据者理应看做两个完全不同的事物,但人并非完全理性的生物,萨米人也不例外。 虽然湛月没去过萨米冰原,但他见过萨米人,也知道一些萨米的习俗。 比如,他们在战胜了邪魔,并且尚有余力处理这些坍缩体的尸体之时,他们便会按照各自部落的习俗,将这些坍缩体下葬。 有些部落相当重视这一习俗,重视到如果得知哪里有原本是自己部落族人的坍缩体出现,他们就会出动把这个坍缩体给弄死,而后拖回自己部落安葬的程度——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有病。 老天师知道湛月的意思,但她一脸不以为意。 “要来就尽管来好了,我们欢迎客人。” 言外之意,不是客人的,大炎将会采取强硬措施。 “好吧,”湛月耸耸肩,“你心里有底就行,我能问一句吗?” “请。” “用他们打地基,是有什么说法吗?” 坍缩体的污染能力虽然没有邪魔那么高,但还是有的,而且,这份污染能力不会随着他们的死去就消失。 萨米人能把这些坍缩体尸体安葬了,是有人家的手段——再不济,萨米冰原本来就是在一只名为“萨米”的巨兽身上,葬在人家萨米巨兽背上,也是把风险转嫁给萨米巨兽。 湛月再度环视一周。 他没有在这些坍缩体尸体上看到一丝一毫处理过的痕迹。 大炎应该是有处理污染的能力的,但没有使用。 老天师轻笑一声。 “这个不用担心,长城本身就能净化污染。” 湛月眨眨眼,“我还是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老天师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似乎是为湛月能问出这个问题而高兴。 “这就不懂了吧?你觉得,国运是什么?” 湛月挑了挑眉头。 还能是什么,炎的术法呗,他都看透了。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答案说出来,而是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阵儿。 “国家灵魂?民族意志?” 老天师“哦哟”了一声。 “你这些天偷偷研究过了?” 她似乎有点意外。 湛月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老天师啧了一声,似乎是对于自己没能装到逼而感到遗憾。 “既然你都理解了,那你现在再想想,我把坍缩体给镇压到长城底下,对于国运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一听到她这样说,湛月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这种象征性的行为,能够对国运进行类似于“塑造”或者“特化”的行为吗? 老天师看到湛月脸上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由有些得意,她摸了摸自己娇小的鼻头。 “这下你明白了吧?我不让年参与后续建造的原因。” 湛月皱起眉头。 “你不想让岁相过多插手?” 老天师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此事兹体甚大,我不能放任任何一点危险因素,岁相乃是【岁】的延伸,不管是哪一位岁相,都是不安稳因素,利用年的权能,打造长城的核心,已然是不得已的事了。” 再多,就不能够了。 她是这个意思。 湛月嘁了一声。 虽然不想承认,但老天师说的没错。 老天师相当肯定自己还有湛月不会有问题,所以,她的打算便是她和湛月两人联手共同铸造长城,其他人,一律隐瞒,不告知细节,只告诉他们,自己有一个计划。 她不只是不让年参与,而是不让除了她和湛月以外所有人参与。 湛月叹出一口气。 “但说到底,年毕竟已经参与了最关键的步骤,你还是太谨慎了。” 老天师撅起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会的所有术法都对国运没有塑形和聚拢的作用,只能依靠岁的权能了。”说着,她看向湛月,“如果你早来一点,说不定我就不会让年给我打工了。” 湛月脸色一黑。 “我不会给你打工,你想得倒挺美——而且,我也不一定能行。” “谁知道呢,好了,说了这么多,你都明白了?” 老天师紧紧盯着湛月。 湛月面露一缕不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老天师话音刚落,她便朝着堆在房间角落里的各种尸体挥了挥袖子。 袖里乾坤。 —————————————— 邪魔可不会分白天还是黑夜,它们一直都在前线徘徊。 老天师带着湛月,悄悄出现在战线上。 听着耳边各种术法的轰鸣,湛月面露怀疑。 “在这儿建?要不往后挪一点?” 他怕还没建起来,就被战斗的余波给轰塌了。 老天师啧了一声。 “你以为长城那么脆弱吗?如果这点冲击都抗不过去,那我们还是早点放弃这个项目吧。” 湛月闭上嘴。 想来也是。 “东西呢?” “这儿,唔……” 老天师挥挥袖子,一大片被缩小过的砖头呼啦啦散落在地上。 “你拿一半,去战线的那一头开始搭,我在这一头开始搭。” “不用知会战士们?” “甭管,你搭就是了。” 湛月再度感到了一缕不靠谱,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要中止也不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同样挥挥袖子,把瘫在地上的砖头中的一半收了进去。 “你别不乐意啊,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 老天师已经开始往地上飞快搭砖头了。 湛月呸了一声。 “我早就青史留名了!” ———————————————— 长城的搭建和建造普通建筑不一样。 湛月手速飞快地往地上扔“核心”,而后又在展开后的核心周围贴上其他砖块。 地基一事,老天师负责,他不用管。 湛月莫名想起了自己前世玩一种沙盒游戏的时光。 只需要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去就是了——甚至可以先建起来长城,再打地基。 湛月有一种捂额叹息的冲动,也就是泰拉,也就是这种魔幻建筑能这么搞了。 湛月的速度不慢,很快,一长截长城就凭空屹立了起来。 前线厮杀的将士们也注意到这里的异样,但他们暂时无人对此感到奇怪。 正常,又是一处幻觉罢了。 不过,邪魔搞这种幻觉是有什么意图吗? 天师们也觉得这是幻觉,不过,对比起正和坍缩体厮杀的将士们,他们能够对这“幻觉”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于是,一阵狂风带着无边的冰雪,凶猛地撞击在长城上。 湛月没有阻止。 风雪散尽,长城屹立不倒。 哟呵,还真点实力。 湛月心中感慨,也不管那边惊疑不定的天师,闷头继续搭了起来。 天师们注意到这似乎不是幻觉,而是某种确实存在的东西,他们当即就做出了判断。 轰! 于是,无数的术法冲天而起,朝着长城奔来。 而在天师们注意力被转移的这一刹那,坍缩体和邪魔得到了一阵喘息的时机。 “吼——” 一只浑身畸变,绑着无数枝条的大树傀儡冲破防线,闷着头朝着长城奔来。 湛月依旧不为所动。 术法轰击在长城的城身上,但长城依旧纹丝不动,甚至一点受损的迹象都没有。 大树傀儡一头撞在长城上,它张牙舞爪地想要把挡在自己眼前的这堵墙壁给拆了,但它的枝条一碰到长城,就仿佛碰到了熔岩一般,无火自燃起来。 最后,在大树傀儡无声的咆哮之下,它被烧成了一缕青烟,再也不在人间。 湛月依旧闷头搭着长城。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老天师特意不告诉所有人,特意把长城搭建在战场的中央,就是要让长城接受来自人类和邪魔两方的冲击。 为的,就是用这种“象征”的手段,把国运“塑造”成对各种攻击都有着特防的材质。 也是,在邪魔战场上,有时候的攻击并不来自邪魔,而是来自被污染的混乱人类。 湛月放下一块砖头。 长城啊……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湛月竟然能在泰拉再度看见名为“长城”的奇迹。 而且,还是他亲手搭建的。 湛月放下一块砖头。 他仔细感受着,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可没有忘记老天师给他的任务——他得做好预警,以防出现意外。 湛月放下最后一块砖头。 他眺望向天空,无形的邪魔咆哮着,试图冲过长城的上空,但却被某种奇特的能量给打了下来。 老天师很快也出现在他身边,她看着湛月,手上举着最后一块砖头。 “这块砖放下之后,长城就只差打地基了,有什么感想么?湛月?” 老天师举着砖头。 湛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做的不错,小凤凰。” 老天师一怔。 随后,她猛地打开了湛月的手,白皙的脸上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生气。 “你干嘛?” 湛月面露困惑。 “我干嘛?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刚刚在干什么?摸我头干嘛?你是不是被邪魔蛊惑了?!!” 老天师磨着牙。 湛月轻笑一声,伸手搭在她举着砖头的那只手上。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他带着老天师的手,放下最后一块砖头。 “嗡——” 一阵奇异的嗡鸣声从长城上传来。 老天师此时也顾不上湛月抓着她的手了,她带着湛月,匆匆往后退了几步。 此刻,长城身上,闪耀着奇特的辉光。 在辉光之中,湛月隐约看见一些有关于他的画面。 他悄悄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刚刚那么有历史意义的时刻,他可不能让老天师独享了。 湛月的小心思此刻没人关注,因为不论是人类,还是邪魔,都被这堵绵延千里的长城给吸引了。 战线有千里之远? 当然没有。 战线只有将近百里,湛月和老天师也只搭建了百里,但当长城完成之后,它便自主地不停扩张起来。 湛月抬头,看向从长城身上,升上天空的那团奇异辉光。 他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故人的气息。 “何方宵小,敢犯我炎边疆!” 一声怒喝从辉光中传出。 不论是无智\/低智的坍缩体,还是有着模拟智慧的邪魔,它们齐齐僵在了原地。 一道庞大的身影从辉光中走出。 湛月眼中流露出一抹怀念。 “悔之晚矣!杀!” 身影剑眉星竖,他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剑。 “杀——” 辉光中,无数的身影浮现。 “那是谁?” 老天师猛地扭头看向面露缅怀神色的湛月。 湛月看向她。 “我以为你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老天师脸色一黑,她有个屁的预料。 湛月转身,不再看向长城,也不再看着那道辉光。 “那是第二位真龙,魏三。” 老天师猛地睁大眼睛。 “嗯……不过,看他的样子,不是在百氏之乱时期,而是在之前,镇守北域的时期。” 湛月的声音传来,他依旧在向前走着,没有等老天师。 “国运是炎那家伙的手笔,长城的落成估计在他预料之中,之后的事不用我们管了。” 老天师看了眼陷入震惊中的将士们,又看了眼几乎已经快走掉的湛月,她跺了跺脚,而后迅速跟上了湛月。 —————————————————— 在长城落成的那一刻,湛月就明白了一点。 接下来,长城将由“国运”接手,不再需要人为的修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炎那家伙早就算好了的。 说起来,原剧情中,望似乎也有打国运的念头,国运似乎能帮他取代【岁】——嘛,炎那家伙的算计,湛月一向看不穿,这回也是。 老天师低着头,皱着眉头,走在他身边。 “还在想魏老三的事?” 湛月的声音传来。 老天师气恼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是魏氏的天下,我当然担心啊!” 湛月可以对第二位真龙用不敬的称呼,也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她可不行。 湛月啧了一声。 “别担心,我估计是随机的。” “什么?” “我说,那团辉光。” “什么是随机的?” 湛月眨眨眼,用古怪的眼神看向老天师。 老天师脸色一僵,她撇撇嘴。 “快说!” 湛月收回眼光。 “你没看出来么?那团辉光召唤的是历代镇守北方的将士的投影,这次召唤出魏老三纯属运气不错。” “诶,是这样么?” “……你不是对国运研究很深吗?” “我没说过。” “……好吧,你确实没说过。” 湛月回头看了一眼。 “这事儿,足够你功德成圣了吧?” 老天师嘴角微勾。 “哪里哪里,一些虚名。” 第200章 战争结束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湛月没有留下来处理关于这座长城的后续问题,这些事老天师自己考虑就行了,她的政治智慧用不着湛月这样一个从来没当过别人臣子的家伙来操心。 湛月回到了大荒城,拉上了不属于这里的几名岁相,而后便各回各家。 令当司机——她的“逍遥”确实适合远距离赶路。 在离开大荒城的时候,黍给她的几个姐妹一人送了几斤包含着她力量的庄稼种子,据说是极容易养活,但最多只能繁衍三代,平时如果没事,大家可以种着玩。 湛月对令和夕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养好表示怀疑。 一个酒鬼,一个家里蹲,就算这种子很好养活,估计也得被她们养死一大片。 轮到湛月的时候,黍没有给他任何东西,而是把他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她直勾勾地看着湛月,随后,她说道。 “湛月,你对得起小年吗?” 湛月:? 似乎是看到了湛月疑惑不解的神情,黍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这就是湛月得到的临行礼物,莫名其妙的。 —————————————————— 随后几个月,大炎境内风平浪静,没什么乱子。 朝廷对于北部由老天师“一人”操手建成的国运长城很感兴趣,并且,出于对老天师的感谢,特意给老天师封了个“国师”的头衔——大炎已经有好几百年都没有过国师这种职位了。 一时间,老天师风头无两,民间也渐渐流传起对她的传颂——就连尚蜀这种山区,湛月都听到过有关她的传说。 不过,湛月听到的时候,却感到颇为好笑。 传说中,老天师身高九尺,仙风道骨,是一个老道人的形象,他心怀天下,颇感天下危难,在北境感悟天地整整十年,最后散去自己一身的修为,呕心沥血,这才建立起了长城。 且不说泰拉有没有修仙这一回事,光是说老天师身高九尺,湛月就快憋不住笑了。 就那个小矮子? 不过,湛月一想到自己以前在大炎还没有被封杀的时候,在这片大地上流传着的关于他的传说更离谱,他顿时就不觉得有多好笑了。 龙脸严肃.jpg —————————————————— 大炎是风平浪静,但核心圈的四皇会战却打得愈发热火朝天。 在三个国家陆续开始使出压箱底的家底之后,高卢也渐渐扛不住了。 最先是西方的维多利亚-高卢战线被击溃,数以百计的高速战舰化成的钢铁洪流冲垮了高卢的防线,在无尽的炮火和术法轰炸中,就连防线周遭的一处丘陵地带都直接被轰成了平原。 高卢人没有死守,在得到后方将军许可之后,迅速撤退,保存有生力量。 而后,仿佛是约定好的一般,北方的乌萨斯-高卢防线也被乌萨斯人硬生生撕碎了。 高卢的北境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大平原,没有什么有效的战略缓冲,打得就是真刀真枪的真实力,也正因如此,这里的厮杀是最激烈,也是最惨烈的。 在西方失守之后,北方的乌萨斯人抬出来了前所未见的战争机器,那种散发着血腥不详的源石波动的祭坛,无情地增幅着那些宛如恶魔的温迪戈,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重装盾卫跟随着温迪戈们冲锋,诡异的巫术和北境的炮火很快就把高卢人的堡垒给打成了一地的废墟。 莱塔尼亚那边倒是平平稳稳,没有突然发力。 巫王赫尔昏佐伦并没有出手,那座飞翔的术法高塔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但高卢人却自己撤退了。 两面失守,再防着莱塔尼亚意义已经不大了,现在当务之急是退守首都,集中力量,争取最后一缕生机。 打到现在,高卢损失惨重,但其他三个国家也损失不小,如果高卢能死守首都一个月,那围攻它的三国就得考虑考虑自己在这场战争中获得的利益能否抵消损失了。 1031年9月18日,高卢人集中力量,退守高卢首都林贡斯。 1031年9月27日,维多利亚-乌萨斯-莱塔尼亚三国君主第一次公开晤面。 1031年10月3日,三国军队汇合,形成联合军队。 接下来的十多天,双方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但双方都心知肚明,短暂的对峙和休息之后,便是最后决定胜负的最终决战了。 1031年10月17日,随着战场上第一声炮响,无尽的混乱和厮杀重新响彻这片大地。 在战场上,三国联军的配合并不默契——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混乱,完全就是各打各的。 联军的指挥体系相当紊乱,高卢抓住这一破绽,果断出动压箱底的高速战舰编队,迅速切割战场,与此同时,另一部高卢军团绕后进攻维多利亚战舰的后方,试图先歼灭最难缠的对手。 只要维多利亚的战舰被打掉,那有着战场上唯一拥有着战舰编队的高卢军队将重新成为往日那支肆无忌惮的披靡之军。 ———————————————— 维多利亚军团,一艘格外高大威猛的高速战舰上。 “公爵大人,监测显示,有敌军从我们后面来了!” 耳边的精密源石器械传来情报员的惊呼。 威灵顿紧皱着眉头。 “能判断出敌人强弱吗?” “轰——” 耳边传来高速炮弹被拦截在空中的爆炸声,威灵顿依旧稳稳站着。 “敌人来势汹汹,是精锐部队!” 威灵顿眉头更紧,他咂了咂舌。 真不愧是高卢啊,都打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能来上这么一招。 “各部舰队情况如何?” “防御舰队随时待命,但主炮和冲锋舰队都在更前面被缠住了,无法回援!” 要撤退吗? 威灵顿脑海中这个想法一闪而逝。 他闭上眼。 不,不能撤,一旦他这里撤退了,本就战况不好的前线的士气便更要低迷,加上身后空门大开,敌人前后夹击,整体战局的失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么,只有打了。 敌人不是什么小鱼小虾,而是配备完全,实力和他们维多利亚舰队一样的舰队。 威灵顿脸上闪过一缕狠色。 “传我命令,死守,不准后退半步!指挥舰,随时做好白刃战准备!” “是!” 指挥舰,就是他现在所身处的战舰。 作为全舰队的大脑,指挥舰没有配备任何火力,但却比其他舰体多配置了一把巨大无比的斩舰刀。如果让指挥舰近了身,其他的战舰全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现在没有主炮,只有一些副炮,常规比拼火力,肯定打不赢。 那么。 就上刺刀吧。 死战不退! —————————————————— 正面战场。 赫尔昏佐伦踩在飞翔的高塔之上。 他面色平淡地看着下方炮火连天的战场。 情况不是很好呢。 再一次把向他打来的炮弹给随手湮灭,赫尔昏佐伦陷入短暂的思索。 他是看不起这些不理解他的凡夫俗子。 所以,他更不能输——那是耻辱。 他看向维多利亚军团后方的惨烈舰战。 后方被突击,前线被分割。 如果他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还会真的让高卢人赢下这场战争。 乌萨斯的温迪戈仰天咆哮,化作焦炭的血肉横飞。 乌萨斯也拼命了,赫尔昏佐伦不时能看见那些讨厌的内卫自爆,留下一大片缭绕着诡异黑雾的“国度”。 邪魔。 他厌恶这种事物,但内卫也能算是在用邪魔来抵御邪魔,他其实对他们抱有一定的欣赏。 赫尔昏佐伦叹了口气。 维多利亚那边,虽然惨烈,但能赢。 他能看见。 但正面战场拖不到维多利亚那边缓过来了,最多还有一个小时,正面战场就要崩溃了。 他面露一点惋惜,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奇异的石头。 【众生时】。 他已经差不多解析完了这块故人给他的“礼物”,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对他在亚空间搭建高塔,毫无作用。 他是从在这上面学到到了一些对于“时间”的理解,但【众生时】本身,对于建立高塔,没有作用。 赫尔昏佐伦本来想好好保存的,毕竟是友人的赠礼,但,看来现在不得不用了。 他捏碎手上的石头。 石头并没有化作粉末,而是渐渐湮灭,一股奇异的时间波动笼罩在赫尔昏佐伦身上。 这是【众生时】最后一个用法。 将其中储存的庞大时间全都一股脑释放出来,在这股莫名的时间之力消失之前,所有和【时间】有点关系的术法都会得到极大幅度的威力提升。 好巧不巧的,赫尔昏佐伦曾经跟着湛月学过一段时间。 他会一个时间术法。 其名为—— “回溯。” 赫尔昏佐伦低声轻吟。 他这次施术完全不像一个莱塔尼亚人,他没有使用任何乐器,也没有颂唱音律,只是如此平淡地轻轻调动起高塔中的能量。 他缓缓张开双臂,庞大的术式在云层之上构建而成。 耀眼的银白色光辉霎时绽放。 “那是什么?” 战场之上,有人抬头仰望。 “巫王?” 有人疑惑地轻声念出他的名。 “陛下万岁!” 有术士狂热高颂他的名。 赫尔昏佐伦脸色慢慢变得更加惨白了一些。 一簇源石晶簇悄然破开他的皮肉,带起一股暗红色的血流,而他恍若未觉。 在无人可见的视域,庞大繁杂的时间之力中,一把漆黑神秘的钥匙悄然成形,随后,它缓缓没入虚空之中。 地上,高卢军团。 高卢的将军猛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给我阻止他!” 他怒吼。 赫尔昏佐伦轻轻翕动嘴唇。 “死。” —————————————————— 光辉眨眼间包裹住了整个战场。 在耀眼的光芒中,高卢的战舰、武装缓缓由旧转新,又轰然解体,化作一枚枚零件,紧接着又倒退回炙热的铁水——最后化作一块冰冷的矿石。 死亡的士兵重新站起,还未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便愈发矮小,紧接着,化作一颗颗血肉的胚胎,落于尘土和火焰之中。 此乃术法的奇迹,此乃人力可为之极限。 未被影响的三国联军一时失语。 光辉散去,战场依旧保持着寂静。 林贡斯中,高坐在王位上的王颓然抚摸着自己的王冠。 结束了。 即使还有一些兵力,还有一些武装,也无济于事了。 高卢,已经没有希望了。 ———————————————— 赫尔昏佐伦的术法眨眼间改变了战局,在反应过来之后,三国联军气势暴涨,悍不畏死地继续对着林贡斯的大门发起了进攻。 而维多利亚被缠在前线的舰队,也迅速回援后方。 不过,当他们回援抵达的时候,后方战场已经结束了,不再需要他们了。 威灵顿拥有着相当敏锐的嗅觉,在赫尔昏佐伦的术法落下的那一刹那,他便指挥着后方所有的舰体,对着高卢舰队发起了一次决死冲锋,并成功在高卢舰队因为那道奇异银白色辉光而大乱的时候,亲自驾驶指挥舰,斩断了高卢战舰的主炮。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胜。 历史会记住这一场战争,也会记住最后决战中,最具光辉的人。 巫王已然是莱塔尼亚权力的巅峰,但威灵顿还有的走。 副官看着最后一艘高卢战舰被他们的主炮轰成一堆废铁,松了口气。 “恭喜,公爵。” 他笑呵呵地看向威灵顿。 这便是铁公爵威灵顿正式坐稳公爵之位,并成为维多利亚军事代表人物的起点。 ———————————————— 虽然高卢的败亡已成定局,但它仍然殊死抵抗了几日,在10月21日,才被联军轰开了城门。 在一日的血腥巷战之后,有所损伤的三国联军成功到达了林贡斯皇宫之下。 皇宫大门大开,一个面色平静的黎博利静静坐在王位上。 科西嘉一世面容倦怠地看着散发着血腥味的大军。 “我要见巫王。” 大军中,一个莱塔尼亚人面露不屑。 “省省吧,你还配见我们至高无上的巫王?” 乌萨斯和维多利亚人面露不快。 “差不多得了。”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莱塔尼亚人哼了一声,他带着一批莱塔尼亚人,走到科西嘉一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走吧,阶下囚,你想见我们的王,跟我们莱塔尼亚人走,还是有可能的。” 他话音刚落,大军中便一阵骚动。 “*乌萨斯粗口*,死山羊,我们约定好的,公平处理高卢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乌萨斯人拔出军刀,面露愤怒。 维多利亚人连连冷笑,只是隐隐散开,形成包围的态势。 “哈哈哈哈哈……” 科西嘉一世突然大笑起来。 莱塔尼亚人皱了皱眉头,刚想给科西嘉一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闭上那张大笑的嘴,一只手就突然捏住了他的脖子。 科西嘉一世布满血丝的眸子中闪过狂暴的恶意。 “就凭你,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放下他!” 莱塔尼亚术士举起术杖。 “咔!” 随着一声清脆的脆响,莱塔尼亚人的挣扎归于死寂,科西嘉一世松开捏着莱塔尼亚人脖子的手,他疯狂大笑起来。 “想活捉我,做梦去吧!” 他呜咽了一声,整个人缓缓向后方倒下。 维多利亚人大惊失色,他们连忙上前,拨开科西嘉一世的嘴巴。 “*维多利亚粗口*,是自杀毒药。” ———————————————————— 第三次三皇会议——不过这次几人都带上了自己的智囊团。 这次是战后会议,是三名胜利者对战利品的瓜分协商。 赫尔昏佐伦仍然一脸阴郁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发一言,但这次可没人敢小瞧了他。 伊凡和弗雷德里克三世都不是瞎子,两人都看见了,那个改变战局,一下就奠定了联军胜利基础的术法,就是眼前这个阴沉的羊一手释放出来的。 在长达十个小时的协商之后,乌萨斯自愿退出对高卢领土的瓜分,并以此要求更多的资源和奴隶补偿,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欣然同意。 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两国达成领土瓜分协议,至于资源和人员瓜分问题,还需要日后再细议。 当10月22日的太阳再度照耀在林贡斯之上的时候,三国的王者共同站在皇宫之中。 他们宣告天下。 高卢,于今日灭亡! ———————————————————— 高卢灭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炎。 朝廷上因为此事大吵了一架,激进派以此大书笔墨,痛斥保守派,白白让大炎损失了许多利益。 保守派也涨红着脸怼了回去,两派在朝堂上吵得差点没撸起袖子打上一架。 但四皇会战都已经打完了,再吵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最后在魏皇的呵斥下,朝堂还是把正事提了上来。 流民问题。 高卢灭亡,高卢遗民在这片大地上到处流窜,对此,大炎应该怎么做? 是接纳,还是驱逐? 在一阵激烈的争吵之后,众位大臣最终达成了统一——驱逐。 大炎人口众多,不需要这些遗民,胡乱吸纳,产生了问题,谁来解决,谁又来负责? 利益不大,问题一大堆。 魏皇对此没有意见,他也不想随意接纳别国流民。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拍板决定了,从今日起,边境上本来就有的巡逻队伍再度加强,并设立拦网,尽量阻拦别国流民进入大炎,并在大炎各个城市设立督察队,专门督查城市中是否有流民进入。 刚刚上任的太傅担任此事主领。 ———————————————— 在得知外头四皇会战打完之后,湛月便去了一趟莱塔尼亚。 他去看看弗莱蒙特。 但这老家伙却出了趟远门,不过,他不知怎么地知道了这事,派了另一个巫妖过来接待他。 听那名小巫妖说,弗莱蒙特是去萨米冰原找独眼巨人们道谢去了。 湛月不担心弗莱蒙特会不会在冰原出什么意外,他命结是被人拿捏了,但又不是被摧毁了,遇到什么不可力敌的危险,他大可以死回来嘛——就是一回来估计就得和赫尔昏佐伦来个尴尬的会面。 告别小巫妖,湛月便轻车熟路地去找赫尔昏佐伦,想要看看自己这个逆徒。 不出意外的,他被赶出来了。 赫尔昏佐伦似乎受了一些伤,加上他在亚空间建立高塔这事儿似乎到了一个瓶颈期,脾气相当暴躁,湛月还没和他聊上两句呢,就按捺不住要对湛月动手。 湛月没和他一般见识,直接溜了。 离开维杜尼亚之后,夜曜想了想,去了一趟维多利亚。 他来看看费雷德里克三世,他对这人抱有一定的好奇心——毕竟是推王的祖爷爷。 湛月来到维多利亚的时间很巧,正好赶上远征军回国,国王过凯旋门的日子,他挤在人群中,远远看了眼那个意气风发,威武雄壮的狮王。 还有那个一直盯着他的狮子。 兽主。 湛月察觉到它对自己的戒备,情知人家不欢迎自己,也就没有冒出来刷刷存在感,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维多利亚。 溜达了一转,湛月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像个街溜子。 为了预防这种感觉成真,湛月便径直回到了尚蜀。 ———————————————— 尚蜀的街头。 湛月喝着凉茶,看着不远处的督察队。 督察队正大声呵斥着跑在他们前头的一个黎博利,那似乎是一个高卢遗民。 湛月咂咂嘴。 茶铺老板坐在他身边。 “这个月第几个了?” 湛月突然问了一句。 老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第七个了,嘿,我都没看出来这个是外国人。” 湛月点点头。 “我刚刚也没听出来,尚蜀方言比我还说的好。” “哪能啊,湛老哥都在咱们这儿生活十几年了。” 老板给湛月添了一杯茶。 湛月微微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十几年? 三十多年咯…… 老板自己也喝了一口茶水。 “今天没看见令先生呐,她不是说今天要下山喝酒吗?” “我不知道,”湛月耸耸肩,“令姐想一出是一出的。” 老板点点头,嗯了一声。 “说的也是,令先生洒脱不羁。” 湛月扯了扯嘴角。 督察队飞快跑过茶铺,好悬没撞上茶铺的桌子。 老板骂了一句,督察队的人当没听见,一股脑地冲了过去。 湛月喝了口茶水。 嗯,好茶。 ———————————————— 1037年,维多利亚和大炎发生冲突,兵部尚书率军大破敌军,屡立战功,升职太尉。 1038年1月1日。 湛月抬起自己头上的蓑帽,看向眼前熟悉的京城关。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让他等到了这次扭曲开始了。 不知道过了几年,小皇帝又有多少长进。 湛月笑了一声,低下蓑帽,混在前行的人群中,朝着京城走去。 第201章 大炎变迁 京城的盘查照例是不严格的,湛月很快就混在人群之中,进入了京城。 一进城,就有专门的人告诉他,说最近不要去城东,那里最近被一场天灾袭击过,虽然照例是被天师们控制了下来,但毕竟还是留下了很多源石,现在正在做清扫和重建工作。 湛月表示理解。 他来京城,是来找小皇帝和太尉的,用不着去城东。 太尉是昨年才走马上任的,不比人家太傅,几年前就已经是太傅了。 自从太尉上任以来,湛月依旧一直拜托着望帮忙看着,虽然望已经不再在朝廷里当临时工了,但好歹曾经做过那么多活,最近几年也老实,在魏皇眼里,还算是半个大炎忠臣,他帮湛月时不时看一看太尉的情况,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就在上个月,望派了自己的一枚黑子从京城出来,特意拜访了湛月,告诉他,湛月一直要求他留意的那套沙漏装置已经出现了。 因为太尉在又一次和维多利亚的交锋中获得胜利的功劳,魏皇特意从皇家宝库中拿出这套奇特的设施,赏赐给了太尉。 总的消息就这么多,那套沙漏有什么功能,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进入的皇家宝库……这些消息统统不知道。 望没有那个义务帮湛月查清楚这些,他能够答应帮忙,都是看在湛月之前帮忙还有令的面子上的。 所以,湛月亲自来了。 京都不欢迎他——他明白这一点,但无所谓,不欢迎归不欢迎,他想来,也没人拦他——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 湛月不急不慢地走在京都的街头,看着四周和从前大不一样的景象,感慨了一句。 “真龙的幼子还真有几分他先人的本事……” “那是自然。”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湛月背后响起。 湛月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我想和小皇帝,还有太尉见上一见,麻烦阁下帮我转告一下。” “绝无可能。” 湛月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走进了一条深邃古老的小巷,四周的行人也是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一阵凉风吹过,听着耳边从城市中不时换来的迎新的鞭炮声,湛月微微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影子。 “小皇帝还真就忘恩负义?” 影子沉默,随后,漆黑的幻影从湛月的影子中爬了出来。 一层朦胧的影子笼罩着眼前的人,但从体型上来看,应该是个壮汉。 湛月挑了挑眉。 “给我个理由,我可以不找皇帝——但我要找太尉。” “陛下不想违背祖训,仅此而已。” 湛月咧开一抹嘲讽的笑容。 “真好笑,我的脚已然三番两次踏上了京城的土地,他这回倒冒出来,说劳什子祖训不可违了?” 影子没说话,他只是盯着湛月。 湛月意兴阑珊地扇扇手。 “我懒得为难你,他不想见我,可以,只要他不作死,我向来懒得管他们魏家人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但今天,我必须见到太尉。” 影子沉入地面,没有回应。 湛月感受到随时盘绕在影子上的源石波动已经消失了,看来他已经走远了。 湛月笑了一声,走出小巷,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街道,嘟囔了一句。 “真是熟悉的感觉,好久没被针对了,还有点不习惯。” ———————————————————— 一张画着路线的详细京都地图不知何时被人塞到了湛月怀中。 湛月也不惊讶,他坦然地顺着那张地图上标记的路线,很快就走到了太尉的府邸附近。 这儿的行人就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越发严密的巡逻守卫。 湛月光明正大地从巡逻守卫面前走了过去,没人过来阻拦他。 走到太尉府前,湛月还没敲门呢,眼前的厚重木门便自己“咔”地一声打开了。 正门大开,露出其后开门的仆人。 另有一名穿着维多利亚风格管事服的老人,垂手站在大门一旁。 “太尉府恭候您多时了,大人请进。” 湛月耸耸肩,明白这是魏皇和太尉已经通过气了,他也不怯,随意地走了进去。 在管家的带领下,绕过大院,绕过池塘,穿过走廊,湛月最后才走到太尉面前。 太尉坐在一张高木桌旁边,看到湛月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茶,批着自己手上的折子。 “大人,客人已经带到,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管家恭恭敬敬地对着太尉鞠了一躬。 太尉眼睛不离手上的折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管家迅速离开了这间典型的大炎官员办公房。 “湛王,久仰大名。”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湛月和太尉两人,太尉才慢慢放下折子,露出他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看向湛月。 湛月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小皇帝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好好招待我?还是找个机会把我做掉?” 太尉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来。 “湛王说笑,圣上自然是要臣好好招待您,万万不能对您有任何不敬。” 他观察着湛月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哈哈一笑。 “敢问湛王,特意来到京都,找上我,是我有冒犯到您吗?” 他的措辞很客气,相当尊敬,完全听不出来后头他那种算计人的意思。 也对,毕竟才刚刚当上太尉,人也还年轻,胆子还没后世那么大。 湛月心中念头流转。 如果他现在直接索要那套沙漏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解决这次“扭曲”了? 湛月打定主意,决定就这么干。 “你之前获了魏皇的赏赐,是吧?” 太尉蹙起眉头。 “是。” “我要那套沙漏。” 湛月面无表情地进行了一次索要。 太尉面露难色。 “这恐怕不行,那套沙漏,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了。” 湛月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他。 太尉“呵呵”一笑。 “那套沙漏有着远距离传输的功效,所以,我在拿到它的那一天,就已然把它放给了军中的将领使用,如果湛王实在想要的话,我可以做主把它送给您,但是要等上大概一个月。” 湛月皱着的眉头未有放松。 传输…… 是了,那套沙漏若是只起到一个传输的功效,那没了这个,还有另外的作为代替,这次“扭曲”的关键并不是这套沙漏。 关键是,那个能够封印能力的东西。 是什么呢? 湛月啧了一声。 当初强行搜太尉的魂,也没个信息,可恶。 见湛月突然陷入思考和烦闷中,太尉眨眨眼,他捻了捻自己的龙须。 “也不需湛王有何回报,只要心中能记得……” “不用了。” 湛月站起来,他看向太尉熟悉又陌生的脸,他露出明显的无奈之色。 “麻烦了,还有,太尉,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副模样,别变得像以前那样了。” 他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尉府。 太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脸莫名其妙。 刚刚湛月那话什么意思?他俩难道以前见过?不应该啊,年轻时候的他可是相当崇拜真龙烛龙两位先祖,若是见过,他不应该没印象啊? 太尉紧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儿,最后还是没能想出点什么来。 罢了罢了,能就这么应付下来这位难缠的老祖宗也算是大幸,他什么也没有损失。 刚刚才爬上身居三公的高位,他做什么可都得小心一点,免得皇帝猜忌。 太尉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接着看起了自己的折子。 湛王要那套沙漏干什么呢…… —————————————————— 湛月离开了京城。 在离开京城之前,又有人偷偷摸摸往他怀里塞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那套沙漏的来源和功效。 说是从最近几年,那些源源不断地从外面涌入大炎,想要在大炎定居,成为大炎合法公民的高卢遗民手上拿到的。 至于功效,就是一个没什么出彩的远距离传输——虽然说能够在相当远的距离下传输,都能保持能量的损耗率在10%之下,也说得上相当厉害了,但对于湛月来说,这点确实没什么出彩的。 没用。 湛月躺在返蜀的小船上,望着皎洁的月亮,叹了口气。 还得等几年啊? ———————————————— 皇宫,不可知之处。 已然有了大人模样的魏皇看着今日和湛月接触的影子呈递上来的报告,陷入沉思。 他揉了揉自己皱成个疙瘩的眉心。 湛王这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的…… 算了,不管他这是在干什么,朝廷保持对他的抵触政策就好。 他有心继承魏家人流淌在血脉中,那种一定要干成个什么事,让自己青史留名的理想,但他并不想让自己是以“欺师灭祖,干掉大炎的老祖宗的败类”这种评价而青史留名。 再说了,他也没有理由非要湛月死不可。 他莫名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透过皇宫的地板,透过坚实的大地,他似乎看到了那只庞然的巨兽。 这才是他要对付的。 皇考在世的时候,曾经留下了一张地图。 太后告诉他,那是记载着祖龙坟墓方位的地图,其中也许存在着能够一劳永逸解决困扰大炎上千年的巨兽问题的东西。 绝对保真,这份地图是皇考从祖龙子孙的手上拿到的。 可惜的是,皇考还没有来得及去探索祖龙的坟墓,就仙去了,这份地图也就只能只能留待后人探索。 魏皇心中闪过那张泛黄的羊皮地图的模样,一股豪情顿时诞生于他的心底。 再等上几年,等他彻底安置好北方的国运长城,还有那些突然闲下来的天师,他就着手去探索祖龙的坟墓。 如果真的能够在坟墓中获得解决巨兽的东西,再加上那些闲出个屁来的天师,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做到历代先帝都没能做到的壮举! 青史留名,就在眼前! ———————————————— 尚蜀,街头。 令咕噜咕噜地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不是说她有什么伤心事,纯粹就是没找到酒友,自己又嘴馋了而已。 “官府昭示,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啊!官府昭示,各位乡亲们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啊!” 酒馆外面似乎传来了一阵喧哗。 令抬起半眯的眼皮,露出点点感兴趣的神色。 作为大炎人,她喜欢凑热闹。 她随手在桌子上留下几张纸钱,而后便施施然从酒馆里出来,混在人群之中,跟着一块儿看着贴在告示板上的所谓“官府昭示”。 一个识字的教书先生正大声念着告示板上的内容。 令没听,她认字。 “经过政府的慎重考虑和开会投票决定,从今日起,尚蜀城将正式成为大炎重要城市,天师府将派遣数支天师小队,辅助尚蜀当地政府进行开发……” 令眯了眯眼。 她感到一点疑惑。 尚蜀怎么还就突然成为了那劳什子重要城市了? 尚蜀的地方经济向来不好,在全国各大城市中属于是倒数比正数更快能找到的那一类,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仰赖着尚蜀平原天然气候的农业,但这也比不上北方的那些粮食重城,令完全想不出来,大炎朝廷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把尚蜀定为“重要城市”的。 而且,尚蜀四面环山,就没有任何一条陆路好走,唯一能够称得上交通便利的,就只有水路。 在这里发展经济,大炎朝廷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有这功夫,还不如派人收拾收拾最近和维多利亚人、乌萨斯人、高卢遗民……等等各种外国人盘踞的龙门,那儿虽然不太平,还和其他国家有争议,但好歹地理位置好啊,商业前景广大。 令摸着自己的下巴,咂吧了下嘴。 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想想,现在尚蜀居住着三个危险人物,不远的隔壁,勾吴又有一个,确实值得大炎朝廷派些人过来盯着。 但他们也没干什么吧?而且,这都多少年了,大炎朝廷早不这样派人盯着晚不这样派人盯着,这会儿又突然想起来了? 令左思右想,没想出个名堂。 她晃了晃脑袋,干脆不想了,直接摆烂。 管他呢,没有喝酒和写诗重要,天塌下来了也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她…… 嗯,说的就是湛月。 ———————————————————— 玉门。 重岳困惑地看着在他眼前突然建起来的玉门天师府分府。 朝廷这是突然想要加强一点边防了? 勾吴。 夕两耳不闻窗外事,躲在山里自己过自己的。 山下,一栋勾吴天师府分府拔地而起。 大荒、珑城…… 所有居住着岁相的城市,无一不短时间内建立起了所谓的天师府分府,而最重的京城,则是建立起了天师府总府。 老天师坐镇。 这是魏皇的旨意,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是要对所有岁相动手?也不像啊,那些岁相也没有惹出过什么祸事,天师们也只是终日在各地的天师府里呆着,不时帮忙发展发展当地的各方面事业。 难道真的只是派过去发展一下地方经济?那为什么连玉门都派了人过去? 朝廷诸公对此议论纷纷,各种猜想纷飞,但却始终没个准信。 在几个月的风平浪静之后,这事儿便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就当是陛下突然抽风了吧。 ———————————————————— 两年之后。 1040年,魏皇下令,清扫国内的外国势力,特别是维多利亚那群人,还有他们引进来的那些贪得无厌的乌萨斯贵族,统统都得被赶出大炎。 皇帝本人做主负责人,三公做副手——也就是太傅太尉全都必须出力。 魏皇对此事似乎特别看重,在高压之下,朝廷机器飞快地运转起来,太傅领着一批文臣颁布了《大炎外国人留居相关法》等法律,给太尉带着国家暴力机关打上门创造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一套文武组合拳下来,大炎境内的外国势力短时间内直接被打懵了,不少维多利亚间谍被检查出来,当众斩首。 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在从刚开始的懵中反应过来之后,他们迅速组成了统一的反抗势力,并在大炎国内宣传,说朝廷这是不文明的暴力行为,是不符合人类公德的抢劫,并还真的找出来几起大炎官兵威胁并抢劫那些普通外国游客的实例。 太傅等人一边骂着自己的猪队友,一边绞尽脑汁给自己的法律条文找补,而太尉则是黑着脸把那些涉案人员推上了军事法庭,而后约束了下自己部队的行为,抄家清扫的动作为之一缓。 反抗势力和大炎官方的拉扯持续了一个多月,在不断的拉扯中,太尉锁定住了这股反抗势力幕后的主使——龙门。 龙门早在四十年代就被外国势力盘踞了下来,里面的情况相当混乱,就是朝廷也对之知之甚少,派过去的官员要不是被同化,和他们同流合污,要不就是被自杀。因此,在这次扫清国内外国势力的行动的一开始,太尉就一直很注意龙门。 在确定了龙门是反抗势力的核心之后,太尉迅速把这一情况上报了魏皇。 龙门的情况很特殊,明明是大炎的城市,但却一直被外国势力盘踞,里面的维多利亚人和乌萨斯人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控制这座城市。 但最近几年,他们之间的斗争似乎以乌萨斯人的胜利而告终,维多利亚人的势力几乎已经被乌萨斯人驱逐殆尽。 在内部没有矛盾的情况下,龙门在面对来自大炎朝廷的清扫行动时,显得格外硬。 你敢直接动手,我就敢那城市中的普通居民做要挟,你不直接动手,你就别想把我的钉子从这座城市中拔出来。 直接动手是万万不能的,大家都明白,乌萨斯人不一定有那个胆子真的在他们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完成他们的威胁,但万一呢。 如果真的发生了血案,谁来担这个罪责? 而且,虽然这次清扫行动一直都是太傅太尉两位做主力,但表面上,还是皇帝在亲自带队的嘛,如果真有那种血案发生,皇家的脸面要不要了?历史会怎么记载他们这一次行动? 所以,太尉拿不准主意,便把问题还给了魏皇。 在听到太尉的禀报之后,魏皇眯了眯眼。 他微垂着眼,看着台前低着头拱手的太尉,还有站在太尉一边,一脸幸灾乐祸的太傅。 “既然如此,那,太尉太傅,你们观之,如何解决啊?” 太尉抬起头,朗声道:“臣本武将,不善言辞,也亦不能完美解决此事,故而,有意遍问朝廷诸公,有何想法,还请陛下明日早朝之时,垂询诸公。” 魏皇捻了捻龙须。 “何必如此麻烦,这朝廷诸公中,最具智慧的人,不就正在这大殿之上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傅。 太尉也看向太傅。 太傅脸上的幸灾乐祸转瞬即逝,他狠狠瞪了一眼把他拉着一块儿过来禀报的太尉。 他说呢,这老小子不安好心。 不过,魏皇就在上面看着他,他也不好发作,只好上前一步,拱拱手。 “臣知晓了,不过,此事终究深远而难为,一时之思量,恐怕无法尽全,还请圣上允臣三日,三日之后,臣定给出答复。” “准了。” 魏皇面色淡淡。 太傅脸色颇有些黑地再度瞪了一眼太尉,随后退了回去。 太尉面不改色地瞪了回去。 —————————————————— 退出大殿,太傅冷着脸,哼了一声,便要拔腿便走。 但太尉却伸手拦住了他。 “干嘛?” 太傅一脸不爽地看着太尉。 太尉面色平静。 “皇后已有身孕,太医说,有两个,男的。” 太傅瞳孔一缩,他连忙左顾右盼了一圈,随后,一巴掌呼在太尉的龙头上。 “这是咱们能知道的?你找死别带上我!” 太尉啧了一声,拍开太傅的手。 “我的意思是,圣上要扫清国内环境,此事做成,功劳不小,圣上虽然自领了负责人,但毕竟身份有别,这样一来,功劳几乎全在我俩身上了。” 太傅皱起眉头。 “我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朝廷里负责文武的就他俩,这么大的事儿,交给别人圣上也不放心,不就只有给他俩了吗。 太尉嘁了一声。 “亏你还是太傅呢,要不是混着前些年圣上刚上位那阵儿的大屠杀,哼,就你。” 太傅冷哼一声。 “彼此彼此,你也一样。有屁快放。” “既然圣上已有龙子,咱们何不留着龙门,慢慢来,适当的时候,让龙子去混个功劳?” “不是,圣上能让咱们拖那么久?” “留个补刀的位置,让那群乌萨斯人半死不活着拖着就行,圣上会同意的,圣上还年轻,不是么?” 太傅品过味来,他颇有些惊异地看向太尉。 “老钟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政治智慧了?” 太尉冷哼一声。 “是你自己过得太安逸,没当过小人物。” 第202章 掘墓 1041年。 在一年的清扫中,所有外国势力全都被太尉带兵打掉,龙门的科西切等人被迫只能退据龙门。 清扫行动暂时告一段落,大炎朝廷明面上宣布,自己已然彻底清除干净了国内的环境。 行动结束后半年,1041年11月某日。 今天京都下了很大的雪,有几处已经很老的城区被雪压塌了,亟待修复,这就是今日早朝上最大的事情了。 但早朝结束之后,魏皇突然留下了在场的朝堂诸公,并宣布了一件事。 魏皇头顶鎏冠,身披瑜服,少年英气的脸上呈现出一抹挥之不去的豪情。 “从今日起,组织一支考古队伍,朕要打开祖龙之墓!”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而殿中大臣瞬时齐齐睁大了眼睛。 祖龙之墓? 陛下是怎么知道炎帝的坟墓在哪儿的?还有,闲着没事挖人家坟干嘛? 但这些明显不是不够级别的臣子能够知道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把视线投在两名站在朝堂诸公最前方的人身上。 跟着那两位走总是错不了。 太傅和太尉深吸一口气,太傅看了太尉一眼。 太尉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顺势朝着前方走了一步,拱手垂腰。 “臣等遵旨!” —————————————————— 早朝之后,太尉和太傅联名请求拜见魏皇。 魏皇早有预料,他早早就在议事殿里等着了。 互相行了一番君臣之礼,太傅便径直开口。 “圣上今日早朝,考古祖龙之墓一事,臣等愚钝,不知圣上何意,还请圣上指教。” 魏皇微微一笑。 “这儿并无外人,爱卿无需费劲藻辞,直说便是——朕要盗了祖龙的墓。” 官方挖坟,就是考古,民间挖坟,就是盗墓。 当然,还是有区别的——但本质上都是挖人家的坟。 太傅听到魏皇不加掩饰的说辞,也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拱拱手,再度发问。 “这……圣上要做之事,臣等自然跟从,只是不知,臣等该从何下手啊?” 这大炎兜兜转转几千年了,也没人说自己发现过炎帝的坟墓,这会儿魏皇突然说自己要刨人家的坟,如果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的话,工作难度很大啊。 天师府的那些神奇术法也许能派上用场,也许可以调动一些过来辅助开展工作…… 魏皇还没开口说话,太傅便已然考虑到后头的事了。 太尉倒是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守在一边, 这事儿和他基本没关系,顶多需要他派几个人过去当保安。 魏皇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递到太傅手上。 太傅先是恭恭敬敬地道了谢,这才把地图打开。 地图很简陋,但上面也有一些熟悉的笔迹做了标注,结合着标注,倒也大概能看得懂这张地图。 太傅不语,迅速把地图记下,而后便重新卷起来,递还给了魏皇。 他的心中颇有些波涛翻滚。 圣上果然手眼通天,不止是知道这全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炎帝之墓的方位,还已经做了那般详尽的勘探,却未曾被朝堂上任何一名大臣发现。 魏皇捻了捻自己的龙须。 “如何?给你三月之期,能否给朕保证把这座坟墓给挖个底朝天?” “这……” 太傅脸上现出一点为难。 虽然说有地图,但谁也不知道坟墓里会不会有着什么诡异的机关啊,术法啊什么的,三个月挖开坟墓不成问题,但要说挖个底朝天,却是有些难以保证。 那毕竟是大炎最初的皇帝,是和烛龙一起并称二祖的。 烛龙是否真实存在过,已然不可考了,但祖龙的那些事迹和功绩可都完整无损地流传了下来。 定国,讨伐自称神明的巨兽,开辟了传到现在的朝廷制度,书同文,道同轨…… 越想到祖龙的那些逆天战绩,太傅心里就越没底。 似乎是看出了太傅的为难,魏皇也是叹了口气,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 “爱卿莫要紧张,此事,暂且定为三月之期,如若事不可为,便扩到三年之期,如何?” 听到魏皇这样说,太傅心里也是升起来一股底气。 三个月难整,三年那还不简单? 说到底,祖龙也是上古时代的人物了,那个时候的术法什么的,哪有现在天师府的天师们掌握的那般精密,三年时间,他就是调动天师府不间断地拿术法轰,都能把这座坟墓给轰成平地了。 他收起心中的盘算,拱手。 “臣明白,定当不负所托!” —————————————————————— 清晨的阳光洒在湛月的脸上,一绺白色的发丝垂落。 “轰隆隆……” 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湛月脸色扭曲了一下,随后像条蛆虫一般在床上扭来扭去,最后仿佛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一头就扎进年的胸口。 “乱动什么,死鬼……” 年不爽地睁开眼,一把把湛月的脑袋推开。 “轰隆隆……” 耳边不停地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低沉轰鸣。 她皱了皱眉头,随意地穿上胡乱散乱在床上的白衬衫,就这么走出房门,远远地看向轰鸣传来的地方。 不是他们所在的寻日峰,而是隔壁传来的。 隔壁…… 令姐又在发酒疯了? 也不对啊,好像不是令姐在的那个山峰。 年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还没有太清醒的脑袋。 算了,先把湛月叫起来吧,他今天说好要带她下山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店的。 —————————————————— 湛月一脸衰样地扒拉在门框边上,虚着眼,望向那扰人清梦的轰鸣声传来之处。 不是吧哥们儿,这里是山区诶,大炎施工都施工到这种地方了? 搁这儿建景区? 不至于吧,他记得,尚蜀也不是今年开始引进移动城市技术啊?这连移动城市技术都还没落实,建什么山区景区? 湛月怀揣着一股怨气,随意地洗漱了下,而后便打算过去看看。 年一大清早把他叫醒,提醒了他一句之前他说过的话,而后就跑去后院照料之前黍送给她的那些个庄稼种子了。 湛月也没叫她,反正只是过去看看是什么玩意儿一大早上的就吵吵。 湛月慢慢朝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走得越近,这讨厌的噪音就越大,而且一直没有停顿。 “哟,湛月!”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湛月背后传来。 一只素手拍在湛月肩头,一缕蓝色的发丝映入眼帘。 “哦,令姐,好巧,你也是过来看看?” 湛月打了声招呼。 令点点头,她脸上露出一抹怨气。 “睡得好好的,突然把人吵醒了,真是讨人厌。” 她的龙尾低沉地垂着。 湛月应和了一句。 “嗯,谁说不是呢。” 两人简短地交流了一番近期各自的生活情况,而后便愉快地决定同行。 离噪音的来源还有一段距离,两人也都不急,像两个普通人一样,慢慢地在山间走着。 “说起来,”一片噪音之中,令的慵懒音线依旧清晰,“你有好几年都没来拜访过我了吧?” 湛月讪讪一笑。 “这个……” 每次遇上令,不论是在山间,还是在尚蜀的大街上,只要碰上,令包请客喝酒的。 这本来挺让人高兴的,白嫖的饭谁不爱吃呢? 但奈何每次令都非得鼓着湛月喝,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几分钟就是各自半斤白的下肚。 虽然说按照两人的体质,喝多少都没问题,但湛月总觉得这么喝太伤身体了,还有,每次令这家伙最后都会一头睡下去,真是随性。 她是喝舒服了,每次都得让湛月把她送回她的那个小凉亭,怪麻烦的。 关键她喝醉了手脚还不老实,颇让人头疼。 偶遇都如此,更别说上门拜访了。 带着年上门拜访,就是三个人大喝特喝,湛月一个人收拾残局,自己一个人上门拜访,就是两个人大喝特喝,湛月一个人收拾残局,回去后说不定还得被年埋怨。 看到湛月脸上的讪讪,令也是哼了一声。 “咱们离得这么近,平时都不走动,真是让人伤心……小心我也反对你和小年在一起哦?” 湛月苦笑了一声。 “令姐,咱就是说,能不能每次都喝成那样啊……我都没见到你写诗,光见到你喝醉了。” 令眼底闪过一缕尴尬。 “额,下次一定?” 两人谈话之间,已然走到了离噪音来源极近的位置。 两人默契地停下交谈。 一缕云雾悄然蔓延开来,遮掩住两人的身形。 —————————————————— “情况怎么样?” “破解情况不好……越来越慢了,不愧是真龙之墓。” “二号呢?你那边不是进展挺顺利吗?” “组长,这玩意儿越往后头越难搞啊……不过,也就这两天功夫,我保证能破解开!” “最好如此……” 天师小队的队长看着眼前被一大块巨型岩石堵住的入口,由衷地叹了口气。 真是难搞,“考古”的第一步开门就要花上两天功夫。 炸又炸不得,只能慢慢磨——当然,他估计就算是炸,也难得能炸开。 还有笼罩在这座坟墓之外的那层迷幻术法……真是不知道太傅大人是如何破解开的,他看了那层迷幻术法的残留术式,相当精密而繁复,如果是一个完整的术式,他估计自己连带着自己手下这些天师一块儿上阵,也得花个一周左右才能破解开。 “大部队就在路上了,大家加油,两天之内把这块破石头打开,也算是能挣到个功劳。” “明白!” 勉励了一句,队长便转身,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吹了个口哨。 一只鹰雀落在他面前的树上。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卷起来的纸,随后绑在了这只鹰雀的脚上。 “去吧好孩子。” 他拍了拍鹰雀的脑袋。 ———————————————— 一缕云雾悄然缭绕上飞翔的鹰雀。 鹰雀兀地向上飞去,试图挣脱开云雾的缭绕。 一只大手猛地从云雾中伸出,抓住了它命运的咽喉。 “叽——叽——叽叽叽——” 被湛月抓在手上的鹰雀拼命挣扎起来,发出一声声锐利的尖叫。 但所有的叫声全都被不知何时缭绕在周围的云气所吸收得一干二净了。 “确定要看?” 令双手抱胸,站在一边。 湛月点点头。 “当然,要不然我拦下它干嘛。” 令耸耸肩。 “说不定是什么我们这些民间人士绝对不能知道的事情呢?嗯?你看,这还有泥封。” 湛月依旧动作坚定地解下了那卷信纸,利落地打开了它。 “老师,敬启:学生被朝廷委派,要开启祖龙的坟墓,如老师在后续大部队中,请替学生美言几句……” 原来是试图走关系啊。 湛月一阵无语,随手卷起信纸,手上闪烁起一阵银白色光芒。 破损的泥封缓缓复合如初。 令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缕惊异。 “湛月,术法又有所长进啊……不愧是你。” 湛月微微一笑,把信纸重新绑好。 “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术法,没什么大不了的。” 谦虚是炎国人的传统美德。 在能看到时间长河之后,湛月对于自身源石技艺的开发确实也是又深入了一步。 “呵呵。”令配合地没有再追问,只是轻笑了两声。 放走鹰雀之后,两人重新回到那块巨石之前,偷摸地看着这几名官方的天师,不停地在巨石之前忙活着。 “现在怎么办?” 令扭头看向湛月。 湛月摸了摸下巴。 “他们说,这里是炎那个家伙的坟墓……” 炎最后把自己葬在了尚蜀? 不对吧,在湛月记忆中,炎最后是自然老死在了北方,葬在了当年北方的一座山岳之中,怎么会就跑到尚蜀来了? 湛月有些疑惑,他看向那块被莫名术法缭绕的巨石。 这道术法倒有些炎的影子。 他也拿不定这里是不是真的炎的坟墓,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那就是,这些朝廷的人挖他们的,可以,发出噪音,不行。 朝廷要挖炎的坟,为了什么,湛月不关心,甚至,作为炎的好友,他还有些想笑。 炎那家伙又没有真死,被刨个坟就刨了呗。 嘻嘻。 叫他一天到晚都当谜语人,好刨。 一念至此,湛月也是决定不管朝廷的人在干嘛了,他和令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在这座山头附近布下一层削弱噪音的术法,就这么算了。 ———————————————— 寻日峰。 令跟着湛月,一块儿到了寻日阁,说是要蹭一顿饭。 但湛月表示,今天他要和年一块儿下山去吃火锅,点最辣的那一档,令犹豫再三,最后表示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太舒服,就这么又灰溜溜溜了。 在解决了噪音问题后,又过了几日,年离开了尚蜀。 她没让湛月跟她一块儿,但没有拒绝湛月在她身上刻下一道保护的术法。 湛月也习惯了年隔三差五就要出去巡游大炎,寻找那虚无缥缈的脱离【岁】的方法的做法。 而后,又过了几日,清晨,天蒙蒙亮。 一道蓝色的身影兀地冲入湛月的房间。 “别睡了湛月!不好了!” 令似乎很焦急,她一把扯开了湛月蒙着脑袋的被子。 一阵凉风吹过。 湛月睁开眼,一脸茫然。 令看着他,身体僵硬。 不好不好,这家伙怎么会是裸睡的? 湛月反应过来,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时停!” 我勒个零帧施术啊。 在时停中换好衣服,湛月才一脸幽怨地解开了术法。 令眨眨眼,看着原本躺着湛月的床铺,人呢? “喂,令姐,这么冒失,是天塌下来了吗?” 湛月幽怨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令干咳了两声。 “没,没看见啊我。” 湛月脸色更加幽怨。 谁问你这个了? 令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她强行转移开话题。 “先别管这个了!你还记得几天前我俩看见的那些天师吗?” 湛月脸色恢复正常,他摸了摸下巴。 “记得,怎么了?” “那块石头被他们打通了。” “嗯,然后?” “然后他们失踪了。” “失踪了?” 湛月皱起眉头。 他思索了一阵儿。 “失踪了的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令迅速回答。 “失踪之前,他们留下了一句话,上面说——” 她盯着湛月。 “——两祖的惩罚来了,不要找我们,不要来找我们!” 湛月皱起眉头。 他指了指自己。 “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无比确定,他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儿都没去,这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令也是叹了口气。 “天师府的那位也来了,毕竟牵扯到你,她作为知情人士,到场也是合情合理。我和她先谈了一轮,朝廷的态度很坚决,魏皇一定要你给出个说法。” 湛月不气反笑。 “要我给说法?” 令不说话。 湛月冷哼一声。 “令姐,辛苦,放心,不会有事的。” ———————————————————— 尚蜀官府。 湛月施施然站在敞开的大门之前,越过大院,看向公堂之上,面露无奈之色的老天师。 “进来说话,别站在那里让人看笑话。” 老天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湛月啧了一声,迈步进入,踏入公堂。 也许是老天师的要求,官府上下除了她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湛月大马金刀地坐下。 “魏皇想要我给他个什么说法?” 湛月的语气相当不爽。 老天师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 “我记得你们天师府不是有一定的独立权力的吗?这会儿怎么人家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湛月突然发问。 老天师脸上划过一抹怨气。 “你这个在野人士自然不清楚陛下的手段,封我当这个劳什子国师……算了,说了你也不乐意听,反正就是一些政治手段。”她又叹了口气,“陛下的态度很坚决,他一定要你给他个说法,要不我陪你一块儿去京都一趟?” 湛月啧了一声。 “他自个儿要挖别人的坟,挖出事儿来了,就凭着一条没头没脑的话,就要治我的罪?我何罪之有?还去京都,我不去。” 老天师心头哀嚎一声,果然是个苦差事。 “啧……那我随便给个回话就算了事,你确定不要一趟子说清?下回来的可能就不是我了。” 老天师摆烂似地说了一句。 湛月不爽地点点头。 “你不来,那是太尉,还是太傅来?还是说魏皇亲自来?朝廷是一定要和我撕破脸皮?也不见得。” 朝廷派了和湛月接触的是老天师——这就已经说明了朝廷的态度,朝廷只是借此事给湛月施压,并不想和湛月彻底撕破脸皮。 这种熟悉的被针对的感觉……啧,那句莫名其妙的留言不会是朝廷方面自个儿编造出来的吧? 湛月向来是不惮于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魏皇的。 第203章 施压 老天师带着满腔的叹息离开了尚蜀。 魏皇看不顺眼湛月——她早就看出来了。 早些年顺着湛月来,不过是因为自身年纪尚小,羽翼还未丰满,再加上湛月确实帮过一把自己,那么着急过河拆桥未免显得有些太无情。 但现在魏皇稍稍长大,那抹针对湛月的忌惮便赤裸裸地展露了出来。 老天师很明白湛月在大炎活跃,对于魏氏王朝的政治影响,也理解坐在龙椅上的魏皇的心思。 正是因为她太了解这些政治的丑陋了,她才一直不参与到任何政事中,一直呆在自己的天师府里,跑东跑西,为大炎做一些实事。 当时就不该答应当这个劳什子国师的…… 老天师心中升起一点后悔。 —————————————————— 尚蜀。 老天师离开之前,嘱咐过下面的不允许为难湛月,要像对待她一样对待湛月。 后半句想要真的实现不太现实,但前半句天师们还是好好听了的。 湛月找上了令。 “事情就是这样。” 湛月讲完魏皇忌惮他的这回事,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奈。 沟槽的封建王朝就是会有这种有的没的的事儿。 果然,上一代魏皇是个个例,他的亲儿子都这样对待湛月…… 令同情地拍了拍湛月的肩膀。 “理解。” 她当然理解,她身为岁相,也经常被朝廷找茬。 在这方面上,她经验丰富,看得出来湛月不是过来诉苦的——湛月的经验同样丰富,用不着她安慰——他是来商量后续怎么办的。 果然,湛月下一句话开口便是:“令姐,帮个忙呗~” 他双手合十,对着令摆了摆。 令颇有些好笑。 “我能帮上什么忙,你要是解决不了,喊我我也解决不了。” 湛月正色。 “这话说的太绝对了,你听我说你就知道了——我打算一会儿我俩去那个他们刨出来的祖龙之墓看个究竟,如果那里有什么困缚之类的术法,你肯定能跑出来。” 令眨眨眼。 “那你呢?” 湛月呃了一声。 “我会在术法发动前就撒丫子溜。” 令噗嗤笑了一声,而后,她伸出一根芊芊手指。 “我要一个条件。” 湛月拍拍胸脯,“你说。” 令狡黠一笑。 “我先留着,日后随时用。” 湛月耸耸肩。 “随便你,我俩什么交情。” ———————————————— 夜黑风高。 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悄然出现在被封锁起来的墓穴旁边。 看着几乎都贴到脸上,都还没发现他们的天师,裹在云雾中的湛月对着令伸出一个大拇指。 “好术法啊令姐。” 要是换他来潜入,他就只能开时缓,而后把所有布置的术法破坏,封锁人员统统打晕。 只要没人看见,这也算是一种成功的潜入吧? 令观察了一番原本那块巨石存在的地方——那里已经成了一个深邃的黑暗洞口了。 她扭过头来,看向湛月。 “湛月,你能看出来那个洞口有什么不对吗?” 湛月对源石能量的波动有一种特别的感知能力,她知道的。 湛月闻言,也是仔细地看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摇摇头。 “没看出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洞口,也许让人失踪的秘密在里面。” 就算是炎的术法,只要是用的源石作为能量,湛月就能感知到一点,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肯定。 令点点头,随后挥袖洒出又一片云雾。 “诶,怎么起雾了?” “山里面晚上也会起雾吗?” “不知道呢……” 看守的人员的声音在突然包裹住他们的浓雾中响起。 兴许是因为他们布下的监探术法没有发动,他们的警惕性并不高,湛月和令很顺利就混在浓雾中,一头钻进了洞口。 洞里很黑,没有任何照明的设施,唯一能够称得上光源的,就只有那个洞口中洒下的点点月光。 但在令的浓雾作用下,那点可怜的黯淡月光也都被剥夺了,洞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过好在湛月和令都不是常人,无光环境下视物轻而易举。 洞内先是一个狭窄的平台,而后是一条狭窄而深邃的通道。 通道很新,看上去是最近才挖出来的,而平台则感觉似乎本来这地方就长就这样。 “我走前面。” 湛月主动领起了探路的职责,他上前一步,把令挡在自己身后。 令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在狭窄的通道中前行着。 通道越走越窄,到了后头,湛月这种并不壮硕的男人体型都只能侧着身子过去。 好在令的肩并不宽,不用侧过来,要不然估计不好过去。(大雷) 走过通道,两人又来到了一处平台上。 .这次的平台就和前面不一样了,很新,看来也是最近才开辟出来的。 到这里就没路了。 两人站在黑暗的平台上,陷入思索中。 令摸着自己下巴。 “好奇怪呢,他们为什么要往这里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开辟一个平台呢?” 湛月赞同地点点头。 令嘴角轻轻翘起。 “是有什么东西在引诱他们?” 湛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令突然扭头看向湛月。 “湛月,不是说有什么留言吗?你有看到吗?” 湛月皱起眉头。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到——也许是被后头来的朝廷的人抹去了?也不应该啊,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 总不能真的是朝廷瞎编出来的谎言吧?魏皇也不至于靠这种低级的“莫须有”来针对他啊? “我们分头找找吧,还没有仔细探查过这个平台呢。” 令提出建议。 湛月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一左一右地在平台上找起来。 湛月这边什么特别的发现都没有。 他就只发现了一些用来加固这个平台的术法和设备,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常用的施工单元。 “湛月,来我这边!” 令的声音突然传来。 “哦,来了!” 湛月松开手上的设备,朝着令的方向走去。 平台不大,只是中间有一个拐角,拐过拐角,湛月两步就走到了令的身边。 令的身前平躺着一块碎裂的石碑。 湛月眼睛一亮。 “这个就是……” “嗯,上面有那句留言,还有……我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气息,小心。” 令看向石碑的眼神中带着一抹警惕。 湛月相当听人劝,他和石碑保持着距离,就这么远远地观察起来。 石碑上似乎刻画着一道奇特的龙形花纹,在花纹之下,还有着用炎国文字写着的一段话。 那段话正是那句留言。 湛月啧了一声。 狗屁惩罚,他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还惩罚……纯纯的污蔑属于是。 他看向令。 “看起来是这个花纹有问题,我打算去摸一摸,令姐,做好随时遁走的准备。” 令皱起眉头,她突然伸手抓住湛月的手。 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湛月愣了一下。 令担心地看着湛月。 “没问题吗?” 湛月微微用力,挣脱了她的手,他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当然没问题,我可是湛王,炎那个家伙想坑我,还早得很呢。” 他说着,便伸手摸上了石碑。 他已经检查过了,没有源石波动的痕迹,但炎那个家伙似乎有着前文明的一些东西,还是很可疑。 湛月的手指肚摸过花纹,扫清花纹中藏匿着的砂砾。 良久,湛月吐出一口浊气,把手收了回来。 确认完毕,没见过这个花纹,也没有什么问题。 “看来今晚是没什么收获了呢……” “轰隆隆——” 一阵突兀的摇晃打断了湛月的话。 湛月反应很快,在摇晃到来的一瞬间,他就瞬间开启了时缓。 他足尖轻点,在几乎凝滞的时空中,身影轻盈地朝着来路飞去。 但当他看见还站在原地的令时,他又返回了回去。 倒不是说不相信令的“逍遥”,只是难免会有一些担心,能够现在他带着令直接离开,就直接走吧。 这个就叫谨慎。 湛月如此确信着,他伸手一把抱起了令,把令扛在肩上,就要往通道跑去。 一抹银白色的光芒瞬时闪耀而起。 湛月脸色一变。 “不是吧哥们儿,没必要吧?” 光芒传播的速度可比时缓下的湛月要快,在瞬间的功夫中,湛月和令身上便猛地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湛月的眼眸微微被光芒刺痛,但很快,他的眼睛就适应了这种强光。 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在时缓的状态下,那道人影依旧保持着正常的速度,仿佛他不受时缓的影响一样。 湛月叹了口气,放下了令,解开了时缓。 人影依旧保持着正常的速度,看着湛月和令。 令眨眨眼,刚刚她是被抱了? 湛月盯着人影。 人影盯着湛月。 令左右看了看,陷入沉思。 沉默。 湛月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炎这是干什么?用我的肖像侵犯肖像权了吧?” 没错,这道人影和湛月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头发和眼睛都还是黑色的。 人影挠挠头。 “那个……嗨?” 湛月面无表情地应和了一句“嗨”。 气氛很尴尬。 人影啧了一下,而后,主动把手抬了起来。 “那个,本体听我好好说,我是炎用他对你的印象,结合他利用你留下的术式研究出来的一个虚假的湛月,我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术法。” “我只有一个功能,就是把人传送到封禁罗盘那边去,至于其他的,我都不知道,炎那个家伙什么都没和我说。” “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要去封禁罗盘那边吗?嗯……我个人是不建议你白跑一趟的,之前过去的那几个人早就拿到东西了,现在估计已经离开,去往京城了。” 人影语速飞快。 湛月面色稍缓,放下了自己搭在腰间长剑上的手。 他啧了一声。 “那你现在不是没用了?赶紧的自爆得了。” 人影瞪大双眼。 “不是,就算是我也想要活着啊?我又不是自愿要长这样,我又不是你,我才不想当你的影子。”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 湛月黑了黑脸。 他看着眼前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影,心中就特别不爽。 “我帮你?” 人影啧了一声。 在一声“混蛋”的咒骂声后,他一个猛子扎进了石碑中,而后,猛烈的银白色光芒照耀而出。 这确实和时间之力颇为相像,但究其根本,还是没有湛月见过的时间长河那般的伟力。 估计是炎不知道从哪里钻研出来的东西,就和【众生时】差不多的性质。 反抗? 湛月冷哼一声,伸手把令护在身后,闭上眼睛。 不可知的瞬间,一道虚幻的长河现出影子,盘绕在湛月身边。 银白色的光芒猛地一缩,仿佛是遇见了天敌一般。 “你做了什么?!” “闭嘴,听见你声音就恶心。” 湛月话音刚落,便发现自己好像骂了自己一句。 他的脸色一黑,足尖轻点,径直朝着石碑冲过去。 腰间长剑瞬时拔出。 “不!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 石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而后,在一阵波动之后,它瞬间消失了。 湛月眼底依旧没有什么波动。 他只是在它消失的地方劈下一剑。 “倒流。” 湛月心底默念。 石碑在又一阵莫名波动之后出现在原本的位置。 “不!你……” 熟悉的尖叫。 但不熟悉的,是湛月和它的距离。 石碑中人影的尖叫戛然而止,它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陷入迷茫。 不是,你刚刚不是还在那么老远的地方吗?怎么一瞬间就跑到它眼前了?它也一直都在开着时缓啊?时停? 它带着满腔的疑惑和不甘,被黑红色的长剑劈成了两段。 而后便是疾风骤雨般的鞭尸,直到它彻底成了一堆碎石头,湛月这才停手。 收剑入鞘,湛月吐出一口浊气。 令神情颇有些奇特地走了过来。 “湛月,你刚刚……” 湛月眨眨眼。 “我这个人见不得冒牌货。” “哦,理解理解。” ———————————————— 次日清晨。 湛月一脸怨气地打开了自家家门,看向堵在寻日阁门前的一大票天师。 似乎是被湛月充满怨气的表情给吓了一跳,为首的天师脸皮子抽动了一下。 “那个,湛月先生?” “有事快说,大清早的。” 湛月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完全没有把天师们放在眼里。 为首的天师也不恼,他组织了下措辞。 “是这样的湛月先生,老天师特意要我们对您保持尊敬,您也好像在挖掘祖龙之墓一事上有着一些微妙的,呃,关系?总之,我们今天发现,我们开掘出来的地方中,有一个关键性的文物被人摧毁了,您知道此事吗?” 湛月摇摇头,理直气壮地回答。 “不知道,和我没关系。” 天师挠挠头,说了句抱歉,而后便回头看向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天师们。 湛月径直关上门,回到温暖的床上,也不管门外的天师们在议论些什么。 没有证据,没有逻辑推导,他们也不知道湛月的身份,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无需多在意他们的调查,湛月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京城,魏皇的眼皮子底下偷走那个所谓的“封禁罗盘”。 自从昨晚上从那个冒牌货口中得到了这个信息,湛月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封禁罗盘啊…… 这名字中都带着个“封禁”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和这次扭曲有什么关系。 这次穿梭之旅发生的事有些太多了,湛月已经很怀念老爹老妈还有皇姐了,他想赶紧解决。 回到现实,平安无事地度过几年,而后跨过关键的那一年。 因此,湛月打定主意,就在这两天,他要再去一趟京城。 明抢暗偷——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反正是魏皇先对他湛月不仁不义在先,他这顶多算以眼还眼。 就今天下午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