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万人迷,十八个男主修罗场》 第1章 吸溜,八块腹肌 1vn,男全洁!全洁!全洁!不切片,六七八个男主。 为了女主,有兄弟反目成仇,有兄弟合伙共谋。有年上宠,有年下黏,有强制,有囚禁,有病娇,有疯批。修罗场应有尽有。 警告,你的脑子已被作者吃掉,看完自动归还。 寒风刺骨的会试考场上,官差来回巡视着。 左右号舍不时传来咳嗽声。 黑暗中,凉风掠过万物,被举人老爷们精心护着的烛火瞬间熄灭,顿时哀嚎声连成一片。 “肃静!”监考官跺了跺脚,考场瞬间又安静下来。 官差帮着把熄了的蜡烛重新点燃。 同一考场最角落的号舍,仿佛被众人遗忘。 蜡烛早就被寒风吹灭。 没有官差过来点燃。 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少年手撑在桌上,一身中衣凌乱不堪套在身上,呼吸急促,几缕长发垂落身前。 被她压在身下那人容貌极盛,俊美异常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正常红晕,一身衣袍被人扯开,露出大片胸膛和腹肌。 只见少年伸出手,在男子腹肌上拧了一把。 下一瞬,一声低沉磁性闷哼响起,宛如低音炮在耳边炸响。 少年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神迷离有些被蛊惑。 她却没注意,身下那人狭长双眸里全是冰冷。 看她目光像看一个死人。 少年不知想到什么,红着脸移开视线,掩耳盗铃般用手盖住男子眼睛。 会疼,没消失。 不是幻觉。 既然不是幻觉,那么问题来了。 把绝世美男压在身下,办还是不办? 办? 办完就要被九个大汉不绿色行为致死。 不办? 似乎手感不错。 肌肉也结实。 吸溜……还有八块腹肌,人鱼线。 办与不办,在她一念之间。 权衡利弊,她选择不办。 人生在世三万多天,放过一棵树,活着才能寻找一大片森林。 少年从地上胡乱抓起一件外衫披在自己身上。 她穿书了,就在一分钟前。 这场景是炮灰故青白在会试考场上,趁夜对男主下药轻薄的剧情。 很不凑巧,她与书中女扮男装的炮灰同名同姓。 更不凑巧,她只看了一章。 结果她就悲催的穿书了。 忽视脑海中小说第一章原身特别痛苦特别折磨的悲惨结局。 抖着手把男主外衫一点点系好。 男主这时候被原主下了药,暂时还动不了。官差在强大的剧情下,完美忽略这个小角落。 这个时候不认错,要等什么时候。 她穿过来的及时,书里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应该有操作空间。 衣服是系好了,但脑袋里一片浆糊。 她根本没有任何思路,去解释这个反常的行为。 同是考生,她从哪带的药? 又怎么在官差巡逻下把男主逼成这样? 作者大大!救命啊!你写的东西根本不合理!你写的秋高气爽,我却如履薄冰。 “那个……”故青白不敢去看男主,索性垂眸看向地面,“我说我下错了药,认错了人,你会信吗?。” 她从身上摸了一圈,把一叠银票摸出来,“这里有几千两银票,就当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就当自己被艳鬼压了一回身,什么没失去还白得了几千两。” “白得了便宜,可不能再找我算账了哈。” 说着,故青白把银票折叠就要塞入男主怀中,一把锋利长剑从背后一剑刺入心脏,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占据整个大脑。 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人一身夜行衣脸,一脚踩在她后背用力一抽,剑刃破开血肉拔了出来。 一口鲜血喷出来,故青白抽搐了两下才倒地。 意识最后,她有些迟钝想着,这样死也好。 比书中被九个大汉酿酿酱酱凌虐致死好多了。 说不定是书中一章游,醒来就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等她彻底没了气息。 男子给了黑衣人一个眼神。 黑衣人提着故青白的尸体悄无声息扔到原主号舍,然后干净利落把男子号舍收拾一翻,看不出一丝痕迹后抬脚一点,消失在原地。 …… 故青白长长倒吸了一口凉气醒来。 心脏砰砰狂跳。 “夫子,不解释解释?” 谁在说话? 故青白眼前白茫茫一片,眨了眨眼,视线终于一点点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月白长袍。 接着是一双深邃漆黑的眸。 后面是古香古色黄花梨木书架,书架上摆满了蓝皮古籍…… “夫子?!”见她久久不语,男子手中长剑又施加了几分力,细嫩皮肤瞬间出现一条血线。 脖颈一痛,故青白思绪瞬间被拉回来。 故青白有些愣住了:“……解释什么?” 什么情况? 穿越?穿书?还是剧组? 脑中一点零星记忆浮现而来,故青白不由有些头疼。 记忆里只有几段原主和面前男子对坐教书的场景。 能得到的信息只有原主叫故旬,和面前男子是师生。 这记忆只有这么一小点,再多的人物背景什么都没有,故青白人已经麻了。 死了又没死? 难道这也是小说? 到底什么情况也没个系统给她说一下。 “系统?系统?” 故青白在心底默默喊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她。 男子神色冰冷,手中剑更紧了几分。 他轻笑一声,幽幽逼近:“解释什么?解释我的笔迹为何会出现在与外戚勾结的书信里,毕竟……” 他一顿,语气森冷:“能模仿我笔迹的,就只有你了,我、的、好、夫、子。” 经历了一剑穿心痛苦死法,故青白求生欲达到了满点。 大脑疯狂运转,思考怎么解决面前这个死局。 “其实我这是为了殿下你铺路啊。”对方白色长袍上用同色丝线绣了四爪蟒,不是亲王就是皇子,看对方年龄不大,应该是后者。 男子面带微笑,表情没变,猜对了! 很好,别慌!苟住! “殿下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为师一直看在眼里。朝中一直有人想要抓住殿下的把柄以此要挟,甚至打点买通殿下的身边人,不惜伪造证据也要陷害殿下。” “我……为师虽然假意同对方合作,实则是为对方泼污水。” “那些书信虽然模仿的极像,但为师留了些细小的破绽,只教人拿殿下字迹一对比就能看出真假。” 抬眼想观察一下男子神色,刚动了一下,脖子上的剑就紧了一分。 “继续。”男子淡淡道。 故青白眨巴眨巴眼,低头接着编,“那些人许给我的金银我分文未动,就等着事发后交给殿下,好作为对方陷害殿下的证据。” “哦。”男子低沉嗓音转了一个弯,戏谑开口,“原来夫子是为了本殿下啊。” 第2章 夫子忠心耿耿 虽然知道男子这话带着几分讥讽之意,但故青白装作不知道其中深意,连连点头,“殿下,金银和对方往来书信都藏在我屋中衣物下方,一探便知为师心意。” 说完后,故青白站直身躯,尽力忽视架在脖子上的长剑。 这一副问心无愧的文人风骨,与记忆中原主的模样大差不差……吧。 她站的腿都要麻了,男子也没有出声。 就在故青白以为这次也是在劫难逃时,脖子上的长剑却被人收了起来。 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头顶上灼热的目光盯的她头皮发麻。 故青白一动不动,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慌。 时间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头顶灼热目光终于被收起,一道淡淡带笑嗓音响起,“希望夫子不要骗我。” 等人走出房门后,故青白感觉自己浑身酸软,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这应该是通过了吧。 “夫子不跟来?” 男子站在门外,面带微笑看着她。 故青白立刻收敛姿态,把那副文人风骨又摆了出来,跟在男子身后出了门。 走过长廊,经过假山花园,最后径直穿过一片荷塘小路,两人停了下来。 故青白这时候很上道,越过男子,推开门走入屋中,凭着记忆来到藏匿书信银钱的地方,没有多久就把东西找了出来。 拿到男子面前,他伸手翻了翻,然后把东西向后递。 故青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刚想着要不要接的时候,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接过所有东西。 “把东西放书房。” 黑色身影没有回话,在男子说完后纵身一跃就到了房顶,几个纵跃就消失不见。 好家伙! 是活轻功啊! 看着故青白眼中惊奇的神色,男子眸光闪烁不定,勾唇扬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夫子,那祝您今夜好眠。” 故青白大喜,“祝殿下好眠。” 突然,男子轻笑一声,俊脸猛然在她眼前放大,“夫子不会天真的认为我在祝你好眠吧。” 故青白还没从男子美貌冲击中回过神,眨着眼没说话。 男子冷笑一声,伸手擒住她下颌,垂眸看她,“夫子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能骗过我?” “金银和往来书信不假,但想没想过交与我只有夫子自己知晓。” “整整一月有余,夫子若是一心为本宫着想,何时没有机会向本宫坦白?” “难道真的只有等到事发后本宫拿剑架在夫子脖子上,夫子才终于有机会‘忠心耿耿’了?” 男子眉眼带笑,全然不见森然怒意。 故青白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全身如坠冰窟。 原来没骗过他吗! 他只是将计就计,骗她把罪证全拿出来。 等她把所有罪证拿出后,就是他彻底清算她之时。 怎么办! 怎么办! 她不想被一剑穿心。 下颌被他钳制,所有细微表情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故青白一双眼慢慢蓄起了水雾。 没办法了。 只能咬死故旬是忠心于他的。 不管他信不信。 她自己必须信! “殿下明鉴,为师对你是一片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啊。苍天可鉴为师清白!” 眼泪蓄满眼眶,如珍珠一般颗颗滴落。 “没有与殿下说,是怕自己做不好情绪管理。那时候事情已经开始,由不得为师想结束就结束,稍有不慎行差踏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为师只想以一身血肉为殿下开辟出一条坦荡道路,若能成功,为师之幸。若失败了……” 故青白适时闭眼,“若是失败,也算全了为师这颗想为知己者死之心。” 她这一番话说的有情有义,慷慨激昂。 似乎真像她说的那么回事一样。 男子却只是垂眸看她。 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表情。 良久后,男子松开手,勾唇浅笑,“夫子,本宫就暂且信你最后一次。” 故青白心神耗费颇多,有些转不过来他的意思。 不想男子俊脸再次逼近,长眸深邃,定定看她眼眸,颀长高挑身影笼罩着她,两人呼吸与之交融。 “夫子好好休息,毕竟伪装那么多本宫与外戚勾结的书信,想来晚上是没多少时辰好眠的。” 话里的讥讽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说完后,不等故青白反应,转身离去。 故青白连忙恭身行礼。 等人走远才回过神来。 如果男子刚刚离她近一些,就会听见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故青白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靠着门板无力滑坐下去。 脑袋里思绪杂乱,她人却很放松。 不管怎样,信任危机总算解除。 小命保住了。 就这样任由思绪在脑中跑马半小时。 才有了心思留意其他事,从刚才起她就感觉脚下有些异样。 只是苦于应付那人,没有机会察看。 手撑着门板站了起来,大腿位置因为坐的时间有些久所以冷木了。 等缓了一小会后,她走向里屋,扶着床框脱下长靴。 从里面倒出两块木头版增高鞋垫。 故青白看见木头鞋垫,心神震荡,不会又是…… 伸手探去,没有摸到鼓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女扮男装,皇子之师,两个身份随时可以要她小命。 况且还是和皇子生了嫌隙的老师,说不定后面什么时候就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她要快点为自己谋个后路才行…… 夜渐渐深了。 故青白基本把故旬房间里的东西都理了一遍,大概对故旬的为人有了个模糊的轮廓。 她房间里东西极少,除了几张必备的家具外,只有些日常用品。 所有家当收在一起,只要一个包袱就能带走。 原主似乎……时刻都在准备着走人。 故青白终于洗好了澡。 有些好奇这张脸长什么样子,她满屋子寻找镜子。 让她失望的是,原主虽是女子,但屋里却一块铜镜都没有。 失望之余瞥见原主书桌。 抬脚走了过去。 原主的书桌不是很大,伸手臂长的程度。 书桌左手边放了一竹制笔筒,里面放着几支狼毫。 正前方摆着一木质笔架,上面却空空如也。 右手边放着宣纸砚台。 故青白在桌上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镜子。 一晚上用脑过度,还折腾了这么久,故青白困到了极点,索性也不找了。 转身向床榻而去。 被她拿起又放下的宣纸下面,压着一张写了小字的纸…… 第3章 夫子 一间古朴卧房内。 外面天光透过雕花木窗溜进来,照的一小片儿地砖十分晃人眼。 床上沉睡的人满头大汗,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慌张低头看自己胸口,那里只有雪白中衣。 不由有些庆幸拍了拍胸脯。 起身简单洗漱一番,莹白修长的指节推开门。 从里面探出一位身着灰色衣袍的青年。 青年眉目如画,眼睛顾盼生辉,一身灰色长袍穿在身上不损分毫气度,身姿如修竹峻松一般,衬的整个人俊美无边。 无穷无尽的枯荷映入眼帘。 故青白有些感叹。 昨晚光顾着保命了,什么都来不及去细看。 屋旁一株海棠开的正艳,粉的白的,开满目之所及,天空很蓝,只有几朵白云,一条木廊穿过长长水道通往远方。 深吸一口气,只感觉沁人心脾! 昨晚她做了一整夜噩梦。 梦里纷纷扰扰,还有人叫她世子。 关键世子胸口也被人捅了一刀,汩汩冒血。 梦中那痛意简直如同身临其境。 有枝海棠伸手就能够到,她走过去摘了一枝。 回屋找了个陶瓶装了点水放了进去。 一时之间,有点沉闷的房间突然就被海棠点亮,有了几分欣欣向荣的生活气息。 “夫子,夫子。”一个十六七做书童打扮的人匆匆走过木廊,见着今日夫子,不知怎的,竟当场愣住,“……殿下们都在书院等着了,夫子怎还没过去?” 殿下们? 故青白心里一突,难道原主不只教一个? 不是吧! 她虽然大学毕业,但学的大多东西都还给老师了。 她不是原主,没有一点真才实学。 要不然……还是跑吧! “夫子,快跟我走吧。”书童终于回过神来,催促着。 故青白心里想着跑,但腿脚很老实,关上门就跟着书童走。 她可没忘,昨晚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 得从长计议一条安全的逃跑计划才能走! 沂山书院。 一路走来,气派又磅礴的书院布局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无论是朗朗学子读书声,还是不小的占地面积,随便一样就让故青白吓破了胆。 心里不停犯起嘀咕。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居然在这样大的书院教书,而且教的还是皇子。 不等她多想,书童已经停住了脚步,前面已经到了。 故青白在心底给自己打鸡血,调整了一下姿势后,昂首挺胸走入学屋。 迎面一阵风动,眼前袭来个黑影,故青白来不及躲避,下一瞬额头一痛,被砸了个正着。 哐当一声,黑影落地——是个藤编蹴鞠。 学屋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故青白除了有点儿恼怒外,还有些心情复杂。 看样子这些小屁孩是故意整蛊的故旬。 依这笑声猜测,可能平日里被整蛊的次数还不少。 “夫子。” 正当她想着要怎样才能找回场子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故青白转过头,就见身后之人一身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笑容带着几分玩世不恭。那双深邃长眸中,隐藏着无尽智慧与睥睨。 是昨晚拿剑指着她的皇子! 对方似笑非笑看她,“看来夫子昨夜没休息好,眼下全是乌青。” 故青白假意听不懂,笑着道:“殿下早。” “嗯。”男子扫了一眼故青白额头,笑着转身走了。 故青白被他这一打岔,刚才想到的好点子全都忘了个干净。 索性也不急于一时,后面再想也来得及。 这间屋子非常大,学子与学子之间间隔一丈之远,矮案上放着文房四宝。 故青白目光扫过下方众人。 这样大的学屋只有十几个学子,显得有些空荡。 学子们全都气度不凡,身着锦衣,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个个是十五六七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心底感叹这皇帝真能生,一口气生了这样多年龄相近的皇子。 不由联想,是不是其他学屋里坐着的是其他年龄段的皇子。 除了皇子,每个学屋各配了两名侍童,以便随时听候学子差遣。 “夫子,今天不讲课吗?” 一位身穿玄色锦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高声问道。 他这一开嗓子,无疑是挑战老师的权威。 故青白却没生气。 拿起讲桌上的戒尺重重拍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噪音。 底下少年们瞬间安静下来。 一双双年轻的眸子全部短暂看向她。 故青白轻咳一声,手心微微冒出了些汗来,缓缓道:“今日为师身有不适,要请一日假,” 不想因为紧张,还多说了一句,“给你们也放一日,各位皇子们好好休息。” 她话刚落,瞬间有几束目光看她。 一位墨发高束的衣少年便不满道,“夫子,只有殿下们可以休息吗?你都身体不适了,我们呆在这里做什么。” 糟糕! 难道这间教室里,不止有皇子? 她还真猜对了,有几个三品官员之子,被特招进来给几位皇子当伴读。 故青白稳住心态,再次拿起木头重重一拍。 把所有声音拍下去后,才淡声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你们当然也休息一天,但今天不白休息,所有人把前面未完成的课业全部补完。 今天下午让各自的小厮送到讲桌上。 课业完成后把该学的该背的好好预习一遍。明日先抽查再上课。” 一番话说完,故青白站直身体,一身灰袍十分符合现在身份,开口道:“好了,可以走了。” 今天下午来看之前原主给众人留的课业情况,明早抽背之后的课文,中间考查原主的备课笔记,临时抱佛脚的操作应该暂时能把明天的课应付过去。 她一开口,下面就又开始吵吵嚷嚷。 故青白装作整理讲台上的东西,暗暗偷听他们谈话,然后把各自的名字和身份偷偷在心底记下。 那个穿一身黑约着要去喝酒,十分英气勃发的,是将军的儿子,叫程安。 另一个身穿蓝色锦衣,眼尾有颗黑痣的,是阁老的长孙,叫苏锦铭。 被几个小厮围着收拾文房四宝,一身宝青色锦衣,通身贵气的叫齐予粥,是五皇子。 而昨晚差点要了她小命的,叫齐衡,是三皇子。 大概把人物和名字对上,她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收拾东西,打算溜之大吉。 没想到后衣领却被人扯住,动弹不得。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回头就对上一双带笑的长眸。 她愣了一下,才道:“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看着她三分假笑两分谄媚的表情,齐衡丢掉她的衣领,笑道,“自然,夫子跟着便是。” 一路跟着齐衡上了马车。 对方也没有解释一句要带她去哪儿。 她索性也没有问。 人虽跟在身后,却发散着思维在想其它事。 她现在是谁搞清楚了。但身处哪个朝代却一点不清楚。 心里思忖着找个机会出去走一趟,实地询问方便一些。 正当这时,马车突然颠簸。 她一个没坐稳,踉跄几步向齐衡那方摔去…… 第4章 她不敢 要真摔齐衡身上,她不敢。 踉跄几步来到车厢中间时,她用力扭腰,生生改变了路线,向齐衡旁边摔去。 齐衡旁边是硬木板做的长凳,她已经预感到摔下去是什么后果。 不由闭上双眼。 黑暗中衣襟被人拉住,咽喉猛的一紧,脖子被衣襟勒的呼吸一滞。 睁开眼,头与长凳只相差一厘米的距离。 脖颈上衣襟一紧,一只手把她提溜起来,放回原来位置坐好。 她伸手松了松衣领,脖颈上的窒息感才稍微好些,后背不知何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故青白心有余悸,“多谢殿下。” 齐衡没有看她,而是冲着马车外道,“暗一,如果马车再颠簸一次,自行去倒一月夜香。” 外面骑马跟在旁边的暗一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是,主子。” 车两旁随行其他侍卫听见这话,连呼吸都小了许多。 生怕一个不注意,殿下点名到自己头上。 车厢里一时静了下来,有些尴尬。 故青白呆坐垂眸看自己的手。 不过一会,身上衣服有几道褶子都被她数的一清二楚。 太无聊了,什么时候到。 齐衡到底要带她去哪? 她不敢问对方。 突然想起刚才带了原主留下的备课笔记。 连忙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取出笔迹看起来。 翻开原主备课笔记后,故青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因笔迹里大量出现‘之’‘也’这两个字,虽然文言文她能看懂,但只能看懂大概。 而且这些什么儒家思想,八股文的她根本就不懂。 怎么办? 要不明天再请一天假? 故青白深深觉得再请一天这方法可行。 就在她看的专注时,一串响亮的饥饿声在寂静车厢中响起。 她有些尴尬,抬眼时和齐衡一双黑眸对个正着。 对方似笑非笑睨着她。 人一旦饿了,胆子就大了起来。 故青白也有点被饥饿冲昏头脑的感觉,脸上带着些许笑意,看向齐衡问,“殿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点心可以让我垫垫肚子。” 齐衡挑眉,笑意盈盈看她,吐出两个字,“没有。” 一股浓浓食物香味从马车外传来,故青白吞了吞口水,“那可以停一下车吗?我去买几个包子就可以。” 这个要求齐衡倒是没有拒绝,向着车外喊了一声停车,马车就靠边停了下来。 故青白冲着齐衡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谢殿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起身撩开车帘跳下马车,直奔旁边卖包子的小摊跑去。 天知道今天早上饿了多久。 现在看见蒸笼里灰黑……?灰黑色的包子? “客官,请问你需要点什么?”看着面前穿一身上好衣袍的年轻人望着包子出神,小摊贩连忙出声招呼道。 看这包子的颜色,故青白有些犹豫。 但饥饿终究占了上风,再说她人已经站别人摊位前看了半天,她也不好意思空手离开。 “要两个,不,一个包子吧。” “好嘞!” 小摊贩快速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包好递给故青白,“客官拿好,两文钱。” 故青白接过包子,数了两个铜板递给对方,小摊贩笑着接过,“客官下次再来。” 故青白拿着包子,又走向了旁边卖烧鸡的店…… 等她回到马车,左手提着一屉桂花糕,右手捧着烧鸡,怀里还揣了一包子。 齐衡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书靠在窗边看,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不准在马车上吃带油和掉渣的东西。” 刚想打开烧鸡的故青白有些讪讪放下油纸包,心里不停呐喊。 美味的烧鸡和桂花糕! 可恶的齐衡! 尽管心里波涛汹涌,她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从怀中拿出灰扑扑的包子,一口一口机械般的咀嚼着。 这包子果然难吃,下次再也不买了。 今天她可能不宜出行,马车从两块距离较远的青石板中间路过时,颠簸再次袭来。 她带着她的烧鸡和桂花糕,一起扑向齐衡。 这次齐衡没再不动如山,故青白扑过来前,身影一闪坐在了对面位置上。 而故青白一头撞在马车长凳那条棱上,手上的烧鸡桂花糕洒了一地。 “一两银子,清洗马车钱。”齐衡笑着说道,目光又落在马车外,“暗一,倒一月夜香。” 暗一:“是,主子。” 其他暗卫冲暗一投去一道同情目光。 没等齐衡要,故青白自觉从怀中摸出一两银子递给齐衡,对方没有伸手接,瞥了车帘外面一眼,故青白秒懂。 连忙把银子递给外面赶车的人。 等到地方跳下车,故青白长出一口气。 和齐衡同坐一辆马车是一种煎熬…… “还不跟来。”走在前面的齐衡停下,淡淡开口叫她。 故青白连忙跟上,坠在侍卫后面进入大门。 里面有几个提篮子的人向外走来,和故青白一行人擦肩而过。 匆忙一瞥,她发现这几人脸色有些苍白,口中还不停咳嗽,一看就是感冒症状。 在古代这种缺衣少药的环境,一个感冒可能要人半条命。 故青白垂下眸子,跟随前面人往里面走。 穿过一条又一条游廊,终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听见脚步声立即从屋内迎来,躬身行礼道,“三殿下。” 齐衡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笑意,“几位不必多礼。” 几人起身,道,“三殿下,这次春闱死亡共计九十一人,其中五十三人死于风寒,三十一人死于暴毙,六人死因不明,一人死于剑伤。” 故青白听见这话心头一跳。 春闱! 剑伤! 要不要这么巧? 第5章 有机会再收拾 “你们去清点统计贡院死亡人数。”齐衡向暗一等人吩咐。 随行而来的侍卫立刻应声而退,偌大的房间里,就剩齐衡和几个身穿官服之人。 等人把门一关,那些人开始和齐衡汇报工作,闲杂人等只有故青白一个。 眼看没有人注意她,故青白悄悄往门外挪去。 实在是刚才那人说的春闱、伤亡人数、剑伤这些字眼太吸引她注意力。 她想自己去验证一趟,看看是不是如她心中所想那般。 不想她一动,所有人目光都扫了过来。 故青白有些尴尬,向齐衡报备:“殿下,我也去帮忙。” 齐衡点头同意,故青白如雀鸟归林一般,快速出了房间。 这里很大,她人生地不熟,只好漫无目的逛一逛碰碰运气。 走走停停来到号舍尽头,她突然僵在原地。 只见逼仄的号舍空间里,地上赫然躺着一具死翘翘的尸体。 忍着满身寒意上前挑开尸体右手,右手手腕内有颗不大不小的红痣。 确定某些特点后,故青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是炮灰! 她还在小说世界! 炮灰所在的朝代,是作者根据华夏文明杜撰出来的。 小说里朝代的名字看过就忘,所以她现在是在不知名的架空朝代。 可脱离了炮灰剧情,她现在穿的是谁?是炮灰?或者是路人甲? 这样也好,等她找好离开的路,就去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住下来。 然后赚大把的钱,享受古代版豪奢生活。 “旬夫子,旬夫子。” 一个官差匆匆忙忙找过来,对着故青白说道,“三皇子有事找你,请您赶快过去。” 故青白连忙收拾好所有情绪,道,“劳烦带路。” 跟着官差绕了一大圈,她头都要绕晕了。 幸好请人带了路,不然她自己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绕到齐衡面前。 那些官员不知去了哪里,只有齐衡一人站在院中,抬头看向天上一群飞鸟,身形修长,无边寂寥。 四下无人,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显出平日藏在面具下的狂野不羁。?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上位者气息。? 故青白有些不敢靠近。 还是齐衡听见声响,见她来了却踟躇不前,皱了皱眉:“过来。” 故青白抬脚走近,却在离齐衡两丈远停了脚步。 齐衡见她一副不敢靠太近的害怕模样,不由微微眯起眸子,嘴角带笑不笑的弯着,“夫子可是不愿同我亲近。” 又是这种笑容! 故青白背后一凉,几步走到齐衡两步远距离,“没有没有,刚清点了伤亡人数,怕身上污秽,离近了冒犯殿下。” “找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故青白陪着笑,“不敢。” 齐衡看她一眼,抬脚往外走去,“我看你敢的很。” 又道,“跟上。” 她连忙跟在齐衡身后往外走。 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不是早上那辆,那辆马车应该拉去清洗了。 齐衡上了马车,故青白麻溜儿的跟着上了马车。 结果刚掀开帘子,就与一双黝黑双眸对上,那张脸上笑容迅速淡去,“夫子?” 故青白进了车厢,对着端坐在齐衡旁边的齐予粥行礼,“五殿下。” 齐予粥撇了撇嘴,没理她,冲外面道,“走吧。” 故青白听闻,怕马车动起来自己站不稳,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没想到她这一举动,惹来一声斥责,“夫子怎的这般没规矩了?本宫还没说让你起来,自己就坐下了?” 齐予粥这一声喝如当头一棒,她突然想起和齐衡相处时自己过于自我意识的礼节。 如果齐衡计较起来,她死八百次都不够的。 抬头看向齐衡,对方似笑非笑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故青白连忙站起来给齐衡齐予粥行礼,“三殿下,五殿下。” 齐衡淡淡嗯了一声,脸上挂着招牌笑容。 齐予粥却轻哼一声,自顾自从旁边暗格中拿出一本奇闻怪谈的书看了起来,把故青白晾在了车厢中间。 一时车厢静默,只听见马蹄声和车轮滚滚声。 故青白低头,舌尖抵了下腮帮,心中暗暗给齐予粥记了一笔。 他心思没有齐衡那么多,等她找到机会绝对要他好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故青白手都要举酸了,忍不住向齐衡投去一个求救似的目光。 齐衡好整以暇的挑眉,并没有动作。 故青白抱拳上下晃了晃,好看的眉眼里全是讨好的神色。 齐衡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齐予粥,故青白连忙重新站好,以为他同意了,准备帮她求情。 结果这厮辅一开口,就让她恨不得啐他两口唾沫。 “五弟,还有书吗,给我一本。” 齐予粥伸手打开暗格,取出一本书递给齐衡,“三皇兄,这是你上次没看完的那本。” 咕噜噜…… 就在这时,一串响亮的饥饿声在车厢内响起。 故青白尴尬的脚趾抠地。 “夫子这是没用早膳吗?还没到晌午就饿了。”齐予粥挖苦道。 “回五殿下的话,今天身有不适,确实还没用早膳,站久了更感觉浑身不适,头晕眼也花的。” 她这一番话,齐予粥听的眉头紧皱。 故旬什么意思? 说他不尊师重道? 在夫子抱恙期间摆谱,让夫子站的浑身不适头晕眼花?!! 齐衡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看向中间那人。 这个故旬,从昨晚以后就奇奇怪怪的。 说是性格大变也不为过。 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齐予粥重重哼了一声,道,“夫子身体不适自己怎么不坐,待会站出个好歹来,还说是本宫的不是。” 封建社会在乎名声。 齐予粥到底怕这件小事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也烦那些言官雪花似的上折子弹劾他。 今天暂且饶过故旬,以后有机会再收拾。 故青白自动屏蔽齐予粥话里其他含义,在离齐家两兄弟最远的角落坐下。 她要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第6章 小声一点 马车驶了一路,最终在齐衡府门外停下。 “五皇弟用过午膳再走?”齐衡问。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改日再来拜访三皇兄。” 两人兄友弟恭,看的出来感情很好。 齐衡一回府就进了书房,书房里很静,只有毛笔摩挲过宣纸沙沙声。 故青白站在三米远的地方低头看自己鞋面的暗纹,心思却飘到了远方。 齐衡是三皇子,男主是六元及第的新科状元,齐衡是男主同一阵营的?还是书中的反派角色? 已知条件只有故旬是齐衡的人。 齐衡如果是反派,那她只有跟着死。 齐衡如果是男主同盟,那她可能会跟着喝一口汤,前提是她能活到大结局。 大多数小说里,只要在主角身边,麻烦事绝对不会少。 所以…… 她还是跑吧! 找个合适的机会,从齐衡身边假死脱身。 远离剧情,远离危险,远离男女主。 然后带着大把的钞票在古代三夫四郎,过上充满幸福感的生活。 对了,她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呢! 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所以首要任务是搞钱!! 这样想着,她在脑海中暴风搜索现代有什么东西现在能拿来赚钱。 香皂,羽绒服,酱油,水泥,火药,口香糖,大蒜素,青霉素红霉素。 现在是二月,羽绒服做出来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没有销路。 酱油需要时间,水泥需要原料,火药自己一个人做不出来,青霉素红霉素条件苛刻。 这么算下来,她赚钱的方法就只有香皂,口香糖,大蒜素。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打断了她繁杂的思绪。 齐衡伸手捏了下眉心,扬声道,“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暗一走了进来,走近齐衡后附耳说了些什么。 齐衡嗯了一声,“下去吧。” 等人走后,他从手边抽出一张折子。看了一半似有所感,抬眸看向一动不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某人。 感受到越来越难以忽视的目光,故青白只能冲着齐衡扬起一个笑容。 齐衡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缓缓道,“夫子觉得我身边缺阿谀奉承之人?放眼天下,那种人比比皆是。夫子若只会一味谄媚讨好,那我只能告诉夫子,府上不养闲人。” 闲人两字配上齐衡的笑,故青白不由想到昨晚长剑穿胸而过的痛楚,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故旬与齐衡亦师亦友,加上原主故意接近,帮齐衡做过很多事,知道很多齐衡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如果她不能为齐衡所用,成为一个‘闲人’,那等待她的结局可想而知。 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见故旬收起了通身谄媚气质,齐衡把手中折子递给过去,道:“夫子看这折子里所说外患,有何看法。” 故青白抿了抿唇,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快速看了起来。 折子里大概这样写道,去年夏秋大旱,鞑靼颗粒无收。其内部爆发无数争斗后异军突起,以雷霆手段迅速平息暴乱统一部落,然后举兵与之接壤的各国开战。鞑靼人高马大,极为擅长马背作战,各国边关一时不察,很是丢了几座城池。问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 故青白爸爸是个军事迷,经常看晚间新闻,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也知道些国家大事是什么经过和结果。 她爸还喜欢给她讲为什么是这个结果,里面用了多少计谋,这计谋又是多么的妙。 所以看完折子时,她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得解决方案。 强兵强国,互通贸易,救济小部落,分化大部落。但事情说起来容易,其中牵扯到的事情甚多,该怎么说出来还不犯忌讳,得好好斟酌一番。 齐衡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不急着催促。 她决定先试探一下齐衡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既然有战事发生,胜负就乃兵家常事,但一连能丢几座城,可见鞑靼人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齐衡点头道:“有苏将军在边关守着,失地拿回是迟早的事,但这鞑靼人拧成一股绳,长久下去恐怕不好对付。” 第7章 世子卿宴 听闻齐衡这样说,故青白心里大概有了个底,遂道:“鞑靼地广物稀,部落极少事稼穑,所以因为干旱颗粒无收内部暴乱只是个幌子,从我国边关接连吃败仗丢城池能看出来鞑靼人早就有所准备。 鞑靼人随季节更替草木生长,喂养羊马牲畜而迁徙。 冬季保暖只有牲畜皮毛,果腹也多肉类少时蔬,缺衣少食物质匮乏,见之中原物产丰饶,起了绝对侵占之心。 若想长久安定,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衡挑眉一笑,缓缓道:“夫子还有不当讲的时候?之前模仿我笔迹……”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低沉磁性的嗓音满是调侃与威胁。 故青白流下一滴冷汗,不敢拿乔,整理了一下大致思路,道,“从古至今,不管什么朝代都是重文轻武,朝中文臣更是压武臣一个头。要想国泰民安,文武对待之事不能有失偏颇。 武将被公平对待,习武之人就会增多,武臣有了比较,竞争就会激烈。 到时候能征善战的人才一多,边关自然有了保障,就不怕外敌入侵。 国泰民安之际,长久入侵鞑靼文明战就可以开始行动。 把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生活用品等卖与草原。让鞑靼人有吃有穿,用钱用物就能换取这些物品。 到时候鞑靼人只需要思考怎么赚钱或者养牲畜,温饱富足,自然不会想着掠夺他国。” 齐衡别有深意盯着她,道:“按夫子的意思,我们魏国不仅要考虑国内百姓,还要考虑鞑靼人吃没吃饱喝没喝足?” 故青白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与鞑靼互通贸易只是一个局,缓兵之计而已。 如果能让鞑靼人一门心思花在赚钱养牲畜上,那就没有其他心思去思考怎么掠夺了。 同时可以在鞑靼内部扶持小部落起来,分化其内部,达到内讧效果。 到时候不管是和平还是举兵鞑靼,都是强国说了算。” 齐衡看着她,道:“夫子只是夫子,着实有些委屈了。” 故青白低眉顺眼,“不委屈。”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殿下,可以用膳了。” 齐衡把旁边一张纸叠好放入信封,封好火漆递给故青白道:“明日麻烦夫子帮我把这信送到礼部尚书府上。” 故青白伸手接过信,心里一堆疑问,却不敢当面问齐衡,接过信回了故旬的住所。 今天时间还早,信为什么非要明天送,又为什么是她送,齐衡府上下人小厮那么多,应该不缺一个跑腿的人吧。 把这些问题抛在脑后,她关好房门打算出去吃点东西。 顺便把做香皂的材料买好。 摸了摸身上的碎银子,故青白目光不舍从酒楼移开,随便找了个馄饨摊子对付了一口。 吃完饭溜溜达达逛街的同时买好了东西。 一个下午都在屋里捣鼓香皂。 做的时候很顺利,天边最后一抹亮光消失的时候她把所有东西规整好,洗漱一番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之间,她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了什么事情…… “张大夫,世子情况怎么样?” “世子情况稳定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每日按时喝药静养,不出三月就能康复……” 怎么这么吵…… 故青白睁开眼,猝不及防就看见床前站了两个黑糊糊的人影。 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大半,惊呼一声就要跳起来,“啊,鬼啊!” 却被胸口巨痛疼的倒回了床上。 房间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人影听见声响向床上看来,见一直昏迷的人已经清醒过来,不由高兴不已。 “世子,你终于醒了!” 故青白连忙伸手阻拦,“你别过来!” 一阵锥心刺骨的疼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就这一个空档,让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伤口的白纱布被浸出鲜血染红,就听人影急道:“世子扯到伤口了吗,张大夫,你快帮世子看一下。” 故青白感受手中温度,才真的相信面前是两个活人,一颗心落回原处。 张大夫看了一眼渗血的绷带,沉默走回桌前改了下方子,然后递给墨染道,“世子的伤宜静养,平时可以下床活动一下手脚,药从三碗水煎至半碗,伤口洒满金疮药,用纱布包裹住就行。” 身高腿长的暗卫接过方子,点头道,“谢谢张大夫。” 等张大夫走后,那人给故青白换药。 她看见胸上熟悉的伤口,和似曾相识的称呼,突然想起来昨晚做的那个梦。 难道不是梦? 抬眼打量,屋中摆设陈列都和梦中一般无二。 “我是谁?我在哪?”她是真搞不清现在什么情况,她不是老师吗?怎么又成世子了? “世子,你别吓唬属下。”暗卫想起刚才靠近世子时,世子抗拒和陌生的眼神,心中某个不好的念头油然升起。 故青白控制着表情,一脸茫然,“我没吓你,我真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暗卫立刻出门叫人把张大夫请了回来,焦急道:“张大夫,世子好像失忆了,你快帮忙看看。” 你快帮忙看看这句话,张大夫今晚已经听了很多次了。 又是一通把脉,检查,张大夫蹙了蹙眉,思索良久后才道,“可能是伤重引起心脉郁结,造成……失忆。等世子伤势恢复大概就会好。” 再次送走张大夫,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 看着暗卫脸上担忧神色,故青白率先打破沉默。 “……那谁?能不能和我说一下我的身份。” 暗卫点头,轻声解答她的疑惑,“你是世子卿宴,这里是安定侯府,我是你的贴身侍卫墨染。” 故青白默默消化着这个信息,又问,“这是什么朝代,圣上是谁?有几个皇子?” 墨染:“魏,圣上齐测,有六位皇子。” 皇帝姓齐!难道还是同下小说世界?按捺下心底情绪,继续问道,“分别叫什么名字。” “大皇子齐曜,二皇子齐宣,三皇子齐衡,四皇子齐重华,五皇子齐予粥。” 齐衡!齐予粥! “好,谢谢,我感觉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暗卫,故青白感觉脑子有点乱,她需要好好捋一捋。 她现在有两个身体,这个身体…… 故青白挣扎着坐起来,不管胸口上的伤,下床来到镜子前面,铜镜不怎么清楚。 镜子里那人貌若秋华,眉如墨画,眸似繁星,长发仅用一根月白鲛纱松松绑在脑后,一张脸生的极其裯艳。 一身不伦不类的花衣衫穿在身上,不仅没有损她一点颜色,还多了几分浪荡风流贵公子的气质。 看见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故青白吓的跌坐在地…… 第8章 沙漠 因为…… 这就是她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从夜幕中缓缓走来。 故青白骇了一大跳,连忙转身收拾妥当。 这才转身向外看去。 来人一身黑袍,眉目舒朗唇角挂笑,居然又是一个长相端正的美男子。不过美男子接下来的称呼却让故青白有些风中凌乱。 “听人来报,说你醒了,爹来看下你。” 说完美男落坐在房中桌前圆凳上,抬手给自己倒上一杯凉茶。 故青白被一声爹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看起来这么年轻的人是她爹!? 有没有搞错啊喂?! “怎么?不认识爹了?” “我失忆了。” 卿珉温和的笑容顿住,一张完美的脸面向她,“失忆?” “嗯,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你,真的是我爹吗?” “……如假包换。” 真的是亲爹!故青白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可你看起来好年轻。” 被故青白略带几分认真的话逗笑,卿珉勾唇浅笑,“年轻也是你爹,好了,既然醒了就好好静养,我还有事,有空再来看你。” 卿珉来的快去的也快,凳子还没坐热乎就走了,这具身体受伤也不怎么有精神,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 …… 好冷!好困!好疼!好累!好渴! 睡梦中的故青白被各种难受包围,勉强睁开眼就看见满目黄沙。 她脚步一停,背上背着的人就往下掉。 而她没反应过来就被背上的人带着一起摔在了黄沙里。 那人完全没有意识,摔下地就滚下了黄沙坡。 故青白头一痛,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跟着滚了下去。 头晕眼花也不知滚了多少圈,最后撞上硬东西后才停了下来。 而被故青白撞的‘硬东西’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良久,她踉跄着站起。 抬眼望去,长夜星河,大漠黄沙,广阔无垠的土地上没有任何身影。 故青白咬了咬唇,垂下眸子。 她这又是…… 换了具身体? 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腹部一大团血污,头发一缕一缕的像稻草,吐完血后不人不鬼。 新换的这具身体比卿宴好上一些,胸口没有剑伤,动弹还能自如。 右手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手腕上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 看刀口走向应该是原主自己划的,意图不明。 “喂,你醒醒。”伸手推了一把地上之人,出口嗓音十分沙哑,估计很久没有喝水。 地上之人没有反应,伸手一探,他额头温度高的吓人。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受伤还发热,情况十分不乐观啊。 轻叹一口气,她把黄沙挖了个坑,然后把人拖进去,用黄沙掩埋他脖子以下的部位。 沙漠昼夜温差大,人躺在沙子里,能防风能保温。 摸了摸对方额头,故青白在他旁边又挖了个坑,自己躺了进去,盖上沙子后闭眼假寐。 不知道明天醒来身在何方。 …… 天边亮起鱼肚白,故青白从雕花大床上醒了过来。 目光扫了一圈,确定自己回到了故旬这里。 小几上还铺着昨晚写香皂火药等配方的纸张。 她掀开被子下床,抓起桌上的冷茶猛灌。 直到一壶茶水全部入肚,冷意寒遍全身,这才感觉胸膛里心脏在跳动。 没有剑伤,没有沙漠,只有故旬健康的身体。 洗漱穿戴整齐,去沂山书院的路上买了桂花糕,没吃两个觉得有些噎得慌,又去买了一碗白粥。 摊子上的食客看她这个搭配,都觉得稀奇。 故青白却完全不在意,三两口吃完赶到沂山书院。 讲台上摆着一摞书册,是她昨天要他们交上来的课业。 趁着人还没来,故青白一本一本看了过去。 之前的课业是一篇关于君臣之道的策论,看完后,故青白心情非常复杂。 十几个人,各有各的见解,一个比一个写的好。其中齐衡,齐予粥,苏锦铭三人格外让人眼前一亮。 只有程安一人,在纸上画了只王八交上来。 显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除了程安,故青白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东西可教。 随便提溜一个出来,都比她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转身出了讲堂,她要去请假。 来到古代校长专属的办公室时,里面似乎已经有人在。 故青白等了一会儿,里面人出来后,她才敲门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头发花白的人看了过来。 是个很精神的老头,一双眼睛极亮。 看见她来,老头立刻吹胡子瞪眼道:“故旬,昨天你给皇子们放假了?” “……嗯。” “课业那么重!你就自己做主全放了?” “……嗯。” “好!好!好的很!” 身后的书童立刻上前轻轻给老头拍背,一边拍一边道,“山长冷静,山长冷静。” “那个……”故青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山长,我想请一月假。” 听她要请假,山长本来还有些难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怎么突然请假?时间还这样长?” 故青白早就想好了请假理由,“昨天沐浴时不慎滑倒,伤到了筋骨,需要静养几个月。” 老头目光如炬,“伤了筋骨?你进来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 “我硬撑着呢,山长如果不信,我伤在后腰,这就脱了衣服给你看伤处。” 她说完作势要脱,被山长一声呵斥打断,“贵为皇子之师,你这般作为成何体统。” 故青白连忙低头应是,也不反驳。 山长挥挥手,“罢了,你回去吧。” “谢山长。” 从讲堂门口走过的时候,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故青白谨记请假腰伤人设,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缓缓离开学子们视线。 一出沂山书院,故青白直接站直了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装病好累。 下次还用。 她租了辆马车去给齐衡送信。 租马车用了十文钱,一时没有存款还用故旬老本的故青白心疼坏了。 但她真没胆子质问齐衡为啥不让其他人送,只得苦哈哈吃了这个哑巴亏。 要不是不认路,她高低走路去礼部尚书府。 送完信,她有意闲逛,看看哪些地段人流量多。 不想肚子突然一阵绞痛…… 这熟悉的痛法让她脚步一顿,这是来那个了? 她身后跟着个人,她骤然一停,那人就撞了上来。在要摔倒之际,一只手拉住她手腕,一个巧劲把她拉回了原位站好。 一股淡淡如松柏冷香从拉她那人身上传来。 抬眸看去,那人逆着初春阳光站着,身姿挺拔修长。 第9章 女主卖身葬父男主无情冷酷 故青白站好后道了声谢。 那人逆着光点了下头,沉默转身走远了。 阳光刺眼,她没怎么看清那人模样。 随便找了家卖月事带的店,买了十几条,在店小二惊诧的目光下淡定付了银钱离开。 店小二看人离开,扒着柜台和掌柜的八卦,“掌柜的,你看见了没?男人!一个男人过来买月事带!” 掌柜的很淡定,头也不抬的拨算盘,“一天天别大惊小怪的,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小人,只要来我们店里买东西就是客人。” 店小二低头,脸上神情不以为然,语气却很诚恳,“知道了。” 找了家有茅房的店铺买了些饴糖,故青白换了东西出来,脸上满是复杂。 还真是来了,不敢想要是没请假,她今天不得血洒讲堂。 故旬的身体底子不怎么好,肚子坠着疼,简直像刀在小腹剐一般。 一阵喧嚣吵闹,街上一处地方围了一堆人,似乎有什么热闹。 故青白没想去看,却被人挤着推着进了最中心的位置。 来都来了,看下是什么热闹再走也不迟。 这样想着,故青白把右手往背后藏了藏,然后朝众人目光汇聚处看去。 只见那里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女子头上插着草标,身前一张草席盖着什么。 最前面写着卖身葬父。 按理说卖身葬父在古代不稀奇,不足以能引起这么多人看热闹。 但这女子不知道路上经历了什么,一身孝服破烂不堪,露出了许多白皙肌肤。 特别是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引的好多人起了其他心思。 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带着随从走到女子面前,随手丢下一锭金子。 身边跟着的随从开口:“回去把你爹埋了,然后到周府找李管事。” 女子手抖着捡起金子,把头上草标拔了,对着男人连磕三个响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男人目光露骨,上下打量着女子,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 女子长的楚楚可怜,几缕碎发散在鬓边,如弱柳般袅娜,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十足貌美娇弱。 却不想异变突生,女子刚站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来,人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肥头大耳的男人愣在当场,半边肥脸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随从去探女子鼻息,惊道:“死了!没气了!” 肥头大耳的男人不相信,蹲下身去试,结果真的没有呼吸了,啐了一口唾沫,道:“真他娘的晦气。” 随从从女子手中拿走金锭子,一行人匆忙离去。 没有热闹看,围观的人迅速散去。 故青白抿了抿唇,轻叹一声也打算离开。 “姐姐!” 一声凄厉响起,一面貌丑陋的女子扑到倒地女子面前,不停试探女子鼻息。 那状态有些疯癫,惹的看完全程的路人不禁摇头。 女子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在古代,像这样的苦命人多了去了,何况女子还没有她姐姐那般美貌的外表,没有人驻足。 故青白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过去。 把手中东西放下后,蹲下身让女子躺平,摸了下脉搏,心跳有点急促,故青白伸手掐女子人中。 不过几息时间,女子幽幽醒转过来。 故青白从油纸包里取出一小块饴糖放入女子口中,嗓音温和,“醒了。” 女子垂着眸,眼前上好的绸缎料子铺在地上,与她的粗麻布落在一起,上面沾染了许多脏污,料子主人也不管,鼻间充斥着淡淡墨香味。 耳边还能听见周围人对她们一家的议论声。 面前人又从身上摸了银子出来,一股脑塞入她手中,嗓音带着善意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寻处地方安葬你家人,还有这包饴糖也拿着,头晕的时候塞一颗。 ” 胸腔中一处被寒冰包裹的地方渐渐融化,淡淡墨香消失,桑榆抬头,面前人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 她一把抱住面前的腿,哭着求,“求公子收留,桑榆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求公子成全。” 故青白大腿被人抱上,想走也走不了。 她这个身份刚请了长假,没有工资收入,守着以前故旬的老本吃,香皂刚做出来,养活她自己都困难。 面前女子刚死了双亲,故青白不想拒绝让对方难过。 但不拒绝,难过的就是她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女子把地上她姐用过的那根草标插在了自己头上,手捧着故青白给她的银两道:“公子给了我银子,就代表买下了我,等桑榆安葬好父亲与姐姐,就来找公子。” 周围早有围观群众叫出了故旬的名字,就算本人不说身份报地址,女子也能找到故旬。 故青白想扶额。 却突然想起穿过来那本小说的女主,似乎也叫桑榆。 她后背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抬头四顾,果不其然在围观群众的中间,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那人逆着初春阳光站着,身姿挺拔修长。 容貌极盛,神色却极淡。 这清冷如谪仙一般的人,不就是把她刺了个对穿的男主吗! 男主居然也在! 故青白突然抓住女子手腕,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愣了一下,答:“桑榆。” “哪个桑哪个榆?” 女子再次愣了一下,动了动手腕,故青白反应过来,松手放开。 女子以指为笔,一笔一划在地上写出两个繁体字。 看见两个繁体字时,故青白脑中一下就炸开了。 桑榆! 竟然是桑榆! 小说简介里的女主,男主沈念尘的正妻。 完了,她好像闯了个大祸。 抢了男主的戏份。 男女主初识的重要剧情,被她横插一脚,男主会不会用剑抹她脖子?! 故青白捡起地上一物,在女主疑惑的目光中,把手中那物插回女主头上。 然后又从女主手中拿走银两,觉得不妥,又放回一锭,做完这些后,对着面前面容丑陋的女子扬起一个笑容。 “桑榆,不好意思哈。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你我买不起。那边有个人,你找他吧。这一锭银子就当我给你赔罪,请你吃顿便饭的钱,不用退了。” 口条流利又得体说完,故青白脚底抹油就开溜。 笑话,如果再晚走一步,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第10章 清减不少 “公子!公子!”桑榆看着那抹身影快速消失在人流,心中一空。 故旬。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随即眼中被一抹冷意代替,周府各位,我回来了。 故青白回到住所,又做了一批香皂出来放着,昨天做的香皂差不多成型了,大概两三天后就可以拆出来。 忙碌几个小时,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就在她准备出门觅食的途中,遇见了被侍卫簇拥着的齐衡。 齐衡一身冰蓝锦绣华服,绣着雅致云纹飞鹤,衣袖雪白滚边同头顶玉冠一样温润,一双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俊美绝伦的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 看见故青白,齐衡叫住她,“夫子准备出去?” 故青白点头,给齐衡问礼。 齐衡笑着摆手,道:“我也要出去,夫子与我一起。” 故青白为难,拒绝道:“不了吧,我只是出去吃个……”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 齐衡长身玉立,站在一众侍卫保护圈内,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挂笑看着她。 故青白连忙改口,“能与三殿下一起出行,故旬深感荣幸。” 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齐衡上了前面一辆,故青白以为又要和他同乘一辆,刚想抬脚上脚凳,就被暗一挡住了。 暗一很客气,“夫子,后面请。” 故青白脚趾蜷缩,面上淡定,很有风度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马车上已经有一个人了,是作儒生打扮的中年文士。 看见故青白,文士起身作揖,“旬夫子。” 故青白在故旬不多的记忆中记起对方身份,回了个礼,“方学士。” 方学士是齐衡养的幕僚,计谋一绝。 故青白在方学士斜对角坐好。 还没等她低头假寐逃避社交,方学士就笑呵呵提问了,“旬夫子最近清减不少。” 故青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好,吃的少了。” “听说旬夫子最近请了红娘,在与詹事府詹事嫡女相看?” 故青白听闻,一口气没喘匀,居然呛着了,剧烈咳了几声后才缓过来。 故旬居然在相亲? 她怎么想的,不怕女儿身暴露吗。 “旬夫子?” 方学士站了起来,想给故青白拍背顺下气。 故青白直起身,把气顺匀了道:“嗯,家中长辈着急,想我早点定下来。” 方学士坐回去,笑眯眯的点点头,道:“旬夫子已及弱冠,是可以定下来,寻常人家如旬夫子这般年龄,孩子都有三五个了。” 说完又道:“可用过饭了?” 故青白摇头,“未曾。” “听说沂山书院岑夫子添了个大胖小子?” 故青白:……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方学士是个话痨。 “不清楚,没怎么注意。” 在方学士再次开口前,故青白问道:“方学士可知皇子带我们去何处?” 方学士笑笑,指了个方向,“成昭公主大婚,殿下带我们去吃喜酒。” 就这样起了个话头,提问的人就变成了故青白。 与方学士说了一路,虽说口干舌燥的厉害,也从中了解了些事情。 中途她以为说的差不多,方学士应该可以消停一会儿,结果她低估了方学士的话痨程度。 她停,他问。 她答,他问。 故青白欲哭无泪,只能一路聊到马车停。 下了马车,齐衡被人迎进正厅。 暗一等侍卫和故青白两人,都被带往偏厅。 等到地方,故青白磨磨蹭蹭没有上桌,等方学士这一桌都坐满后,她做出一副‘这一桌人满了,我要去找其他桌坐’的表情。 没等方学士招呼,故青白找了个离方学士那桌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桌目前就她一个人。 故青白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喝。 足足喝了四五杯,才感觉口中的火星子灭了下去。 只听外面传来锣鼓乐声,坐着的宾客站了起来,纷纷向外走去。 故青白估摸着是迎亲队伍到了。 索性随着人群走至府外,也伸长了脖子去看。 府内外到处张灯结彩,新郎一身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八人抬的喜轿四角各缀着一个大大的彩球,那流苏一直垂到底,随着八个抬轿人行走而晃动。 后面跟着的,是街头排到街尾的十里红妆。 高头大马走近了,就有人去点燃了鞭炮,一瞬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跨轿门,拜天地,送洞房。 礼成之后宾客入座。 故青白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小腹,一桌子都是凉菜,别人大快朵颐时她举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小厮引着一人向这边走来,那人看着有些眼熟。 只见那人一袭衣袍如墨, 眉眼深邃,神态疏离淡漠, 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沈念尘! 看小厮带来的方向,应该是她旁边唯一剩的那个位置。 可旁边的圆凳是个坏的,有条腿短一截。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故青白鬼使神差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凳子换了过去。 换好凳子后,抬头就撞进一双深邃眼眸,眼底深处淡漠如冰,冷的故青白心底发慌。 恍惚间又有一把冰冷长剑从身后透胸而过。 “沈公子,请。” 小厮把沈念尘带到,转身欲走。 故青白回神叫住小厮,“这圆凳是坏的,麻烦小哥帮忙重新拿个过来。” 小厮听见这温和的语气,不由停下脚步,看见圆凳真的少一条腿后,连忙道歉,“公子稍等,这就换一个过来。” 圆凳没换之前,故青白也不好站着,把稍矮的那条腿换到身后位置,然后小心着坐好,只要她不乱动,这凳子暂时还能坐。 不过旁边沈念尘迟迟不见坐下来,故青白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眼前一花,人已经坐了下来。 这人周身气质太冷,能冻死方圆所有人。 这时候陆续上热菜,故青白尽量忽视身旁人形冰块,一心与饭菜做斗争。 “念尘兄也在啊。” 不知道从哪来的男子,手中端着酒杯,站在沈念尘身旁向他敬酒,“今天是昶礼兄大喜日子,我们干一杯。” 第11章 初吻要没 沈念尘端正坐着,不为所动。 敬酒那人脸上笑容一点点垮下来,语气不好道:“念尘兄这是看不起我?” 这一句话中带着明晃晃警告之味,音量也不小,一桌子人都听见了。 其中有人认识敬酒之人,是正二品官员的长子,听说平时就是个混不吝的,这时明显动怒,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沈念尘,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酒杯被人重重拍在沈念尘面前,桌上碗碟都抖了一抖。 沈念尘垂眸,伸手夹了一箸清炒藕片,身旁之人被他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白生生的藕片挂着一层透明的汁水,故青白看的食指大动,没惹住也夹了一筷。 嗯,口感脆而不生,好吃。 砰—— 酒杯摔碎在身旁,碎瓷四溅。 两双伸向清炒藕片的手同时一顿,故青白放下筷子,向旁边挪了挪,在心里给这位不怕死的仁兄默默点了根蜡。 敢在男主微末时上赶着欺负,是个狠人。 要知道男主是在贡院杀人都能全身而退的,是狠人中的狠人。 “最看不惯你这张装模作样的死人脸了,今天我就好好给你个教训!”那人说着扬起手,掌风之大,犹如携着万钧之力,“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巴掌呼到一半,被沈念尘拦下,拿过桌上酒杯反手一泼。 辛辣的酒液泼了那人满脸。 坐在那人身后的故青白被殃及池鱼,衣服上溅上不少。 可她没有声张。 小命和衣服比起来,她知道孰轻孰重。 那人还不算太笨,一只手被钳制,知道另一只手还自由。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随手在桌上抹起一瓷盘,向着沈念尘砸去。 砰一声,瓷盘碎裂,故青白忽略刚才那人拿瓷盘砸沈念尘时甩自己的一身油水,睁开眼睛就见那人一脑门血。 沈念尘完好无损的站着,清冷疏离,淡漠出尘。 “这这这……” “身手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内阁学士的怒火。” “这人居然打了内阁学士之子!” “这下他惹到麻烦了,看起来是个有才的后生,唉,可惜了。” “不就一杯酒吗?喝了不就没事了。” 一桌人议论纷纷。 故青白无语,这小说作者写的场景真的违和,当着人面这么大声蛐蛐。 “姓沈的!” 那人像只发怒的狮子,提起圆凳砸向沈念尘,故青白连忙站起来远离战火区。 同桌其他人也不看热闹了,纷纷离开三米远,沈念尘两人周围瞬间隔出一个包围圈。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桌也注意到了,有人丢下筷子不吃了,走过来站在故青白等人身后看热闹。 暗一不动声色站在故青白身后。 圆凳差一点砸到沈念尘脑袋上时,沈念尘一脚踹飞圆凳,动作敏捷流畅,帅气而飒爽。 这边闹出这样大动静,主家那边自然注意到了,这会儿匆匆来了几个人,想把两人分开。 但明显,来的管事身份地位不够,那人砸不到沈念尘,直接拎起圆凳把扶他的小厮砸了。 起了一片起哄声。 一个看热闹的宾客看着看着就挪到了故青白前面,挡住了她大半视线。 故青白移了一步,想找个位置看清楚。 肩膀被人拍了拍,回头就见齐衡的侍卫站在她身后,指了指她身上一身油水,道:“夫子去换身衣物吧。” 故青白本来不想去,突然想到男主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 遂点了头,道:“我没有干净衣物。” 暗一引着她往外走去,见路上有几个丫鬟走过,随手招来一个,“准备一身干净衣物,带旬夫子去换。” 丫鬟点头。 暗一:“夫子只需要跟丫鬟去厢房即可,有人会准备好送去。” 故青白点头,跟着丫鬟进了一间厢房。 “夫子请稍等片刻。” “嗯,好。” 没过一会儿,一身墨色锦衣送了过来,丫鬟低着头道:“备用衣物只有这种样式了。” 故青白拿过来,不甚在意摇头,“没关系,你去忙吧。” 丫鬟抬头悄悄看了她一眼,红着脸走了。 故青白换下染了油污的长袍,穿上黑色锦衣。不知道这衣服是按照谁的身形做的,她身形偏瘦穿起来又宽又大,黑色领口露出一些白色里衣。 她卷了些袖子,腰带松松系了一圈,抬手理顺额前碎发,确认看起来妥当后,抱着脏衣服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身形逆光缓缓走了进来。 进来之人身形修长挺拔,暖阳在他身后镀了一层金光。 待走近了,才看清了些。 墨色长发半束不束,两边用银饰编了两股辫子束冠,一条银链横过前额垂于两边耳后,耳上坠着两条银铃。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长睫微垂,眼眸深邃含情,眼尾泛着薄红。 唇角勾着一抹轻挑的笑,整个人透出一种极致勾人的媚意,却不见一点女气。 虽然不合时宜,但故青白第一次想用美人这个词来形容男子。 故青白眼睛都看直了。 齐衡齐予粥沈念尘的颜值已经非常高。 这人颜值与男主相当的情况下,穿一身类似苗疆少年的衣物,颜值排分在她心里猛窜第一。 这颜值,这打扮,这银饰,全都狠狠踩在她的xp上。 那人看她一眼,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故青白离的老远就闻见了这人一身酒气,估计这人是喝多了来厢房休息的,遂抱着衣服向外走去,把空间留给美人休息。 刚和美人擦肩而过时,腰间一紧,腰带被人拉住往旁边一带,她被压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一道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压了过来,随着人吐息喷洒在耳旁,“清风,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嗯?” 男声低沉磁性,话语中带着无限暧昧气息,故青白伸手推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清风。” “不是清风?呵,现在还会骗人了。” 男子轻哼一声,伸手握住对方一侧腰,低头靠近一张一合的唇。 故青白脸已然红透,对方力气太大,推也推不开,眼看自己初吻要没了,故青白伸手挡住对方的唇。 濡湿的柔软落在手背,故青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殿下,殿下,醒酒汤来了。” 小厮推开门就看见自家殿下抱着一个人,条件反射闭上眼就要关门离开,免得打搅殿下好事。 “别走。” 一道温和的声音叫住了他,小厮回头,就见殿下怀中的人努力伸了个脑袋出来,看着自己乞求,“小哥,帮帮忙,快把你家殿下拉开。” 第12章 暴露 小厮有些犹豫。 就这空档,故青白脸颊上落下一串冰凉,是美人耳侧的银饰链条。 她偏头,银饰滑落脸颊,脖间嫩肉又攀上几缕发丝,痒的她难受。 见小厮还是站在门口,故青白有些撑不住了,面前人力气大,两人唇与肤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小哥,你再不过来帮忙,我脖子就要仰断了!” 小厮看着自家殿下与这个陌生公子的姿势,一时之间竟觉得十分唯美相配。 就在故青白准备实在不行就咬人时,小厮匆匆放下东西帮忙分开了两人。 故青白揉了揉脖子和腰,准备走人。 小厮叫住她,“公子能帮我一起把殿下扶到床上吗?” “你家殿下是哪位?” 小厮诧异看了故青白一眼,京城居然有人不认识他家殿下,“齐宣,二殿下。” 齐宣,齐衡齐予粥的二哥。 故青白和小厮两人一起扶着齐宣到了厢房床榻,中途故青白无意间扶住人的手滑了,摸到一手的腹肌。 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清瘦,却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主。 小厮喂齐宣喝完醒酒汤,关上门去送空碗。 厢房里静悄悄的。 躺在床上的人懒懒坐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看神态表情,哪里有一丝醉意。 齐宣伸手摸上腹部,回想刚才手掌握住的地方。 正常男子的腰,似乎没那么细的…… 而且那手掌大小也不正常,划过他腹部时,激出了一串颤栗…… 故旬。 是个有意思的人。 故青白不知道齐宣根本没醉,抱着脏衣服头疼怎么处理呢,就看见暗一等侍卫站在花园不远处守着。 是齐衡的侍卫。 她转身欲走,能不和齐衡待在一起,就尽量远离。 “夫子。” 一身金线织锦黑衣的齐予粥从旁边走来,刚好看见做贼心虚一般捧着衣服退着走的故青白。 故青白后退一步,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炸了毛,脸上神情明显是吓着了,看见是齐予粥后呼出一口气,行礼,“五殿下。” 齐予粥很喜欢故青白现在脸上的表情,抬了抬下颌问:“夫子准备去哪儿呢。” 故青白:“回偏厅。” “偏厅?”属下才刚汇报了偏院的狼藉,齐予粥不明白故旬这时候去偏院做什么,“偏厅里宾客都请到正厅里去了,夫子落了东西在偏厅?” “没有。” “那夫子?” “刚才衣服上洒了汤水,中途换了身衣服所以没吃饱。” 齐予粥得到答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他不想放人走,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看见故旬被他气的跳脚的样子。 “夫子。” 又是一道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响起,故青白认出来这是齐衡的声音。 转过身,齐衡与新郎一起向这边走来。 新郎一身盛装,眉目俊郎,齐衡一身冰蓝锦绣华服轻松就把人比了下去。 两人走至面前,新郎对着齐予粥行礼,起身后又对着故青白客气道了一声旬夫子。 故青白不知道人名字身份,行了个揖礼。 齐衡看向她道:“怎么抱着外袍,脏了?” 把事情经过简单又和齐衡说了一遍,齐衡点头,看向齐予粥道:“刚刚宫里来信,母后让你进宫一趟。” 齐予粥点头,问道:“可说过是什么事?” 齐衡微微摇头。 新郎对着齐衡行了一礼,道:“今日府里事务繁杂,三殿下容昶礼先行告退。” 齐衡点头,新郎匆匆离去。 齐予粥赶着进宫,也离开了,临走前还看了故青白一眼。 故青白莫名摸了下脸颊。 齐衡转身向外走去,暗一等人立刻跟上,故青白站在原地正纠结要不要和齐衡一起走呢。 就听一声,“还不跟上。” 故青白抱着衣服追上齐衡,犹豫着道,“三殿下。” 齐衡脚步一顿,身后呼啦啦一行人全部停下,故青白眨了眨眼,齐衡看着她,没说话。 她动了动抱着衣服的手,“我身上衣服……” 说了一半,她后知后觉住嘴了。 衣服洗干净后送还回来,实在不行,给赔几两银子,事情就解决了。 问齐衡,就是让齐衡想办法处理她的问题,到时候因为一件衣服欠人情,得不偿失。 齐衡眸光落在染了油渍的衣物上,瞬间明了故青白想说什么,“一件外衣而已,穿着走吧。” 回程路上,故青白还是与方学士同坐一辆马车。 但两人却没有闲聊,因为故青白腹痛到了极点,脸色苍白,看起来就是不舒服的模样。 方学士吓了一大跳,连声问她怎么了,差点把马车叫停要改道去医馆。 幸好故青白及时叫住了他,只说沐浴时滑倒伤了腰,刚才不小心又撞了一下,所以才脸色苍白无力。 又说已经拿过药,就在家里,回去就敷药不用再麻烦改道,耽误大家时间。 回到府上,方学士非要搀扶着她下马车,嘴里叨叨:“旬夫子,不是我说你,既然伤到筋骨了就别到处走动,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听医嘱好好卧床休养。” 故青白腹痛的厉害,惨白着一张脸点头。 方学士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一道询问声打断,回头就见暗五看着他。 “旬夫子腰伤了。”他解释。 暗五目光看向故青白,见她确实面色难看,点头转身走了。 方学士还有事情要处理,把故青白扶下车后也走了。 吃喜宴没吃多少东西,此时肚子空空如也,故青白也没什么心思去出去,艰难挪到房内,蹬掉鞋子上了床。 书房。 齐衡随意靠在椅背上,方学士恭恭敬敬站在前方回着话,“故旬变化不少。” 没听见上方人说话,方学士斟酌着言语道:“我多次套话,故旬不同问题回答里都有长辈在世,还有说话方式,与以前大不一样,听起来怪怪的。 还有人,许多人他都不认识了,还变着法儿在我这打听。 哦,还有,以前故旬是左撇子,现在吃饭拿东西,都习惯用右手。” 齐衡垂眸,脑中闪过一张苍白的脸,低声问:“下车时他怎么了?” 第13章 男主一边的 “说是腰伤到了,但我觉得不像。” 齐衡抬眸,修长手指在腿上点了点,嗓音淡淡,“怎么个不像法。” 方学士:“以前邻居是个赤脚大夫,有见过不慎摔到腰的,症状都和故旬的症状对不上,他那脸色是差,但不是腰伤。” 齐衡挥手,“出去吧。” 等人走后,齐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暗一。” 房内瞬间出现一道身影。 “去把故旬叫来……”想了想,又道:“算了,晚上再说吧。你给他送点活血化瘀的药过去,然后告诉他晚上过来。” “是。” 春色落在窗框上。老梨树一夜之间忽然全部开了,白色梨花高高绽放在枝头,稍矮一些的海棠藏在白色芳菲后,艳色掩了些锋芒。 房间内青铜香炉燃了静神香,屏风后面的床榻上躺着的人缓缓睁开双眸。 “卿宴呢?怎么今天没去。” 门外响起一道缱绻磁性的男声。 故青白闭了闭眼,忍住胸口钻心疼意,心里暗骂了一句国粹。 故旬那边腹痛睡着,卿宴这边就醒过来。 那边痛完这边痛,痛死算球。 除了痛之外,一股让人忍不住快爆炸的生理问题更急需要她解决。 “墨染。” 没有人应。 “墨染。” 两三道脚步声响起,故青白挣扎着坐起来,就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已经把她折磨的死去活来。 “世子。”墨染两步急走过来,扶住故青白的手问道,“您要喝水?” 故青白在墨染的搀扶下起身,“不,我要如……” 后面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一声低沉轻笑。故青白抬眼,看清房间里多出来的人是谁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谁来告诉她一下,齐宣和男主为什么在卿宴这里! “才两天不见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莫不是你被暗杀成功了?” 缱绻低沉的语调,下一刻旁边床榻一沉,银饰清脆,一道打量视线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故青白手拍了拍墨染手臂,没有理会齐宣,对着墨染小声急道,“扶我去茅房。” 墨染点头。 故青白脚刚踩到地,顺势就要跪下去。 墨染眼疾手快拉住她,才得以让她没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世子,我抱你吧。” 故青白点头。 墨染能看出来世子已经快憋不住了,打横抱起人后运起轻功出了房门。 齐宣轻啧一声,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沈念尘没有说话,安静找了凳子坐下。 解决完,故青白净手洗脸时故意拖慢了速度。 墨染就在旁边默默服侍。 “以前我和齐宣沈念尘关系好吗?” 墨染一愣,随即伸手接过故青白递过来的巾帕道:“二殿下沈公子与世子经常一起出门游玩,关系应该挺好的。” 这么说,卿宴是男主这边阵营的了! 她可以抱大腿了! “沈念尘和我话多吗。” “沈公子话一向少,大多数都是世子和二殿下在说。” 故青白擦净手上水渍,抬头看向墨染。 面貌阴柔,分不清男女。 她状似无意问道,“墨染,问你个冒犯的问题,你不想答可以不答。” “世子有事尽管问属下,属下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男是女。” 墨染想起来世子失忆,立刻恭敬答道,“属下是女子。” 女子……难怪软软香香的。 “世子对外身份为男子,属下对外身份也为男子,这样可以贴身服侍保护。” “贴身保护……”故青白想起来那晚胸口挨了一匕首的情况,“那晚你为什么没在身边。” 她本是语气平常的问了一句,谁知这句话刚落,墨染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世子,那晚属下奉世子命去七里巷买桂花糕。” 她知道书里有些剧情就是这么狗血,没有为难墨染,“起来吧,没有怪你的意思……” 走了两步,胸口疼的喘不上气,墨染自然抱起她往回走。 墨染身高腿长,英气勃发,从外表看,就是个俊秀少年。 故青白自然勾住墨染脖颈,暗叹这也是个男装大佬。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问:“白天我醒了吗?”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白天醒没醒世子自己不知道吗?不过从小被训练成世子贴身死侍的她,对世子绝对盲目,绝对服从,有问必答。 “白天世子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没有醒过。” “吃饭的时候呢?” “早中膳,都是我亲手给世子喂的汤粥,当时世子也是睡着的。” 故青白点头,没有再问。 等墨染抱她回到卧房外的院子时,仆从进进出出,在开满梨花海棠的树下摆好了晚膳。 齐宣像是主人,对着故青白招手,嗓音带着些许笑意,“快来快来,净手一起用晚膳。” 故青白扫了一眼,石桌上摆满了饭菜,还有几道专门给她这个病患的菜色。 墨染自觉把故青白放在最后一个位置。 刚坐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递来一杯茶。 故青白有些受宠若惊,男主给她倒茶,她何德何能。 连忙端起茶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却因为动作有点大,扯到了伤口,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墨染上前,询问道:“世子,墨染服侍你用膳吧。” 故青白忍过那股痛意,点点头,抬眼却对上两双诧异的目光。 她以为两人是诧异她的伤,解释:“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趁墨染出去时行刺……” 不想还没说完,就听见齐宣一声闷笑,故青白住口看了过去。 齐宣却笑的更厉害了。 她不解看向男主。 沈念尘看见她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总觉得今天的卿宴和以前的卿宴有些许不一样了。 眼眸里也带了些浅浅笑意,解释道,“那茶是漱口的,你怎么全喝了。” 故青白:…… 以前只在短视频里看见过高端饭局,不懂规矩的人把洗手的柠檬水当水喝,她这…… 咳。 “那啥,口渴了不行啊。就不许人喝口茶了。” 齐宣缓缓笑道,“准,怎么不准,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一杯。” 第14章 故旬身份微曝光 墨竹给故青白搬了把躺椅来,又拿来狐裘垫上,一切准备妥当后,故青白舒服躺了上去。 墨染伺候的很细致,府里大厨手艺更是不错,帅哥美人作伴,春光美景作陪,故青白吃的那叫一个惬意。 没想到穿书还给她刷新了隐藏福利。 齐宣沈念尘两人吃完,故青白才吃到一半。 看着抿一口羹汤看一眼海棠的人,齐宣不由笑出了声,道了句,“你倒是会享受。” 故青白不紧不慢咽下口中食物,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墨竹,“墨竹,去给二殿下搬把躺椅来,然后喂他吃点东西。” 齐宣长眉一挑,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在他俊美异常的脸上显得勾魂摄魄。 “别,你还是自己享受吧。” 故青白目光直勾勾盯着齐宣那一张脸,齐宣捡了颗花生米扔嘴里,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不着痕迹移开视线,故青白问道:“你们俩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你了?”齐宣幽幽道:“今天如果我们没来,怎么会知道你成了这副德行。” 一阵轻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海棠下起了花瓣,对桌而坐的几人全部沐浴了一场花雨。 “咳咳……” 一串破坏气氛的声音响起,两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某人身上。 却同时被看见的景象迷惑心神了一瞬。 半躺的人身形偏瘦,一身青衣,黑色长发铺散在身后。 额前碎发落了几瓣海棠,?眼眸如墨,?鼻梁高挺,?唇白齿白,?因为疼痛而泛着些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如同晨曦初照的山巅之雪,?矜贵不凡,?不染俗尘。? 这容貌生的极好。 就算病恹恹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白,也有祸国殃民之姿。 齐宣轻啧一声,嗓音散漫缱绻:“一个男子,居然生成这般,不知以后你得娶个多惊才绝艳的人才不会被你压下去。” 故青白刚止住咳,胸口抽抽疼呢,就听齐宣这样说,她目光落在齐宣那张女娲炫技般的脸上,轻笑一声,捂着胸口说:“你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说完目光一转,才发现沈念尘安静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 “沈念尘,咳,沈兄这次科考有几分把握。” 沈念尘修长手指捏着茶杯端坐,海棠花洋洋洒洒落着,他坐于花中,如坐于画中,一身清冷疏离:“能中榜。” “我觉得能中状元,六元及第。” 这笃定满满自信过头的话语,不由惹得俊美男子侧目看向她,故青白迎着男主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把天上银河装了进去,沈念尘错开眼,垂眸道:“借世子吉言。” 齐宣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突然道:“这世上万物都分公母,那么,大海里的水和高山上的树木怎么分公母呢?” 故青白和沈念尘两人都愣住了。 活了两辈子,故青白是第一次听这种问题,于是虚心问道:“怎么分?” 沈念尘也用目光看向他,显然也在等答案。 齐宣灿然一笑,“海水有波浪,一般波为母,浪为公。高山松为公,梅树为母。” “松和梅树好说,海水以什么辨别公母。” “这个嘛……秘密。” 还没等故青白转过弯儿,齐宣话锋一转,就说起了故旬。 “你们猜今天中午吃喜酒的时候,我遇见谁了?” 故青白长睫微颤,没有接话。 沈念尘也没有言语。 见两人都没接话,齐宣也不尴尬,自然道:“我见着帝师故旬了。” 齐宣的语气和表情有些高深莫测,仿佛要讲一个大秘密出来,故青白点头,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然后呢。” “然后……”齐宣卖了个关子,“万物分公母,你们说,这故旬是男还是女?” 故青白后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今天齐宣发现了什么?他不是喝醉了吗? 沈念尘神情淡淡,没什么话语。 他对人对事仿佛永远一副无欲无求的态度。 看过简介的故青白知道,男主对待事业和女主,是绝对专注认真和热情。 已经有一次没有接话,故青白怕齐宣发现什么端倪,面上镇定,捂着伤口低声道:“故旬不是男子?” 齐宣等的就是这句,缓缓抛出一个炸雷:“我与故旬接触了一下,感觉不像男子,倒像女子。” 故青白心里一个咯噔,看在齐宣眼里就是她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为什么?” “故旬的腰很细,比寻常女子腰都还要细,长相也是雌雄莫辨。” 说完这句,齐宣目光一转,对上了故青白的目光。 故青白迎着齐宣探究的眼神,挑眉道:“看我做什么,我这长相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翩翩少年。” 听她一再大言不惭,齐宣忍不住垂眸一笑,缱绻磁性的嗓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兴味,“要不让我摸一摸,看看世子的腰是不是也那样细。” 故青白笑道:“滚,本世子只给未来世子妃摸。” 齐宣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故青白看他脸色不好,当即反应过来,齐宣看起来没正形,但他是天家人。 小老虎愿意和兔子做朋友,但他本质是吃肉的。 随时可以张开獠牙。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话已出口,只能尽力补救。 她坐了起来,伸手拿过一块糕点递给对方,“生气啦?不是你先取笑我的吗。对不起,以后你不说我我就不说你。” 看着卿宴病态苍白昳丽的脸,因为急着解释讨好坐起来扯疼了伤口而微微有了些许颜色,变的更让人不敢直视,心绪微微有些复杂。 他伸手接过糕点,却没有吃,而是看向姿容迫人的某人,淡淡道,“故旬身份有古怪,如果能把他拉下去,齐衡那边就少个得力干将。” 故青白躺回去,也捏了一块糕点在指间,突然发现自己这活的有点蛋疼。 她试着转移话题道:“那个,先不提故旬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今天见你二人倍感亲切,不如我们在这海棠下结拜?” 第15章 结拜 齐宣轻呵一声,“结拜?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不然我怕同年同月同日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念尘这时候淡淡开口道:“要把故旬拉下来,可以利用前几天的外戚勾结案。” 故青白有心帮自己另一个身份,但一时半会儿脑中乱糟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 就听旁边齐宣一拍手掌,花枝招展的银饰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摇晃相击,发出悦耳声响,薄唇一张一合间,就把故旬的路堵的死死的。 “我们三人中还是你脑子聪明,只是那个案子牵扯甚广,故旬被齐衡亲手摘了出来。要用这个案子拉故旬下水有点难。不过……” 他停顿一下,又扬起一抹恶劣的笑,“不过,故旬女子身份大概没人察觉,我们三谁的人轻功最好,派人去把故旬身份摸清楚。 到时候再设计把她女子身份爆出去,故旬自然就会惹一身骚。 自身难保之际,他主子齐衡会怎么做抉择呢? 是弃车保帅? 还是……” 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故青白长睫微微颤抖,心神慌乱。 此时的她像是扎根进敌对势力内部,窃取到了重要情报。 回头一看,组织只有她自己的无力感。 急的心里团团转。 “你觉得呢?” 恍惚间谁问了她一句,故青白有点控制不住眼里情绪,干脆闭眼假装有些困,打了个哈欠把情绪压下去,才装作刚才没听见的问道:“什么?” 齐宣咬了一口刚才故青白递给他的糕点,默默垂下眸子。 眼里那道病身影消失后,他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卿宴格外勾人。 他问自己,难道喜欢病秧子这一挂的。 不然以前卿宴好好的,他一点儿感觉没有,人一被刺杀,居然格外合眼缘。 不过是不是哪里错了? 卿宴是个男子。 他居然会对一个男子感兴趣。 平日里在外伪装多了脑子出问题了吧。 脑海中自动想象和男子抱在一起卿卿我我,齐宣一阵恶寒。 他想起了刚才卿宴提出的那个话题,决定把某些不当苗头掐一掐。 “我也觉得几日不见倍感亲切,我们结拜吧。” 沈念尘侧目看向齐宣,齐宣对他笑了笑。 故青白乐了,不管齐宣出于什么原因提出结拜,都有利于她抱紧大腿。 当即不顾伤口疼痛,坐了起来就对着两人喊了一句:“大哥二哥,受小弟一拜,嘶……” 沈念尘神情淡漠,不同意也不拒绝。 齐宣轻嗤一声,“有伤就别乱动了,我真怕你多折腾两下,让我和你同日死。” 又对墨竹吩咐道,“你去准备结拜的东西过来。” 墨竹看了故青白一眼,故青白点头,墨竹才走远去准备。 等东西准备妥当,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飘起了毛毛细雨。 三人谁都没说要进屋,各自的随从拿了油纸伞给三人撑上,海棠已经开过荼靡,被细雨一打,洋洋洒洒落下来。 三人一同撩袍子对着香案跪下,异口同声道。 皇天在上,今日齐沈念尘齐宣卿宴三人结为异姓兄弟,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诛! 我们三人虽非亲骨肉,但比骨肉亲,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天地作证,山河为盟,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一番誓词说完,三人交换庚帖。 面前被摆上酒水,齐宣沈念尘拿起匕首,轻轻在指腹一抹,血珠滴入酒水。 故青白拿起匕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一刀抹了下去,莹白指腹上伤口有些深,墨染看的心疼,却没有出声。 喝完血酒,三人算是结拜成功。 雨越下越大了,几人移步到了厅内。 有小厮端来了姜汤,故青白捂了捂胸口,对墨染道,“我床头有两个盒子,你帮我拿过来给大哥二哥。” 墨染微微睁大眼睛,没有动作。 床头锦盒里的东西,是王爷夫人送给世子的生辰礼,这么贵重的东西…… 故青白见墨染不动,目光扫了过去。 墨染见世子目光不悦,知道自己逾越了,连忙退出去取锦盒。 等东西取过来,故青白把两个盒子推到两人面前,“大哥二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齐宣没有推辞,拿起锦盒站了起来,“今天时辰也不早了,二哥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看向沈念尘。 沈念尘没有拿锦盒,也站起身告辞。 故青白指着桌上锦盒,执意要让沈念尘拿走。 “作为大哥没有准备结拜礼,怎么好意思拿三弟的。” 故青白脸一板,“刚结拜才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送大哥一个小小礼物都不收。” 见故青白还要喋喋不休,齐宣帮腔道:“你就收下吧,我不也收了。到时候我们再给小弟补一份结拜礼就行了。” 在两人好说歹说之下,沈念尘才拿了锦盒与齐宣一道离开。 等人走后,墨染扶着故青白回了房间,打水给她擦洗。 “世子为什么把天山雪莲送给二殿下两人,这是王爷送给世子的生辰礼。” 故青白消耗了些精力,胸口又闷又疼,见墨染又提起这事,还是提了些精神,“墨染。” “属下在。” “我有点累了,你帮我拿些纸笔过来。” 墨染虽然不解世子累了和拿纸笔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一一照做。 等东西取回来,故青白问道:“现在的防身兵器有哪些?有可以连发的弩箭吗?” 墨染思考后道:“防身兵器的话有长剑,短匕,长鞭等,弓箭还没听过可以连发的。” 故青白有了大概了解,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同时交代墨染一些事情。 “你找个时间去故旬那儿一趟帮我拿些东西,别让人发现。然后拿银子找个好点的铺子租下来,我要卖东西。” 故旬? 世子居然和故旬有牵扯? 世子不是失忆了吗?她怎么还记得故旬?世子要她去拿什么? 脑海中闪过世子和二殿下结拜的画面,墨染感到压力山大。 第16章 渡入他口 故青白不知道墨染已经在头脑风暴,她只想多弄些保命的东西傍身。 虽然抱住了男主大腿,但众所周知,主角身边危险是最多的。 要知道某部小日子的动漫男主是去一个地方,就死一个人的。 举例虽然夸张了点,但情况都是互通的。 拿起刚画好的纸张吹了吹,随后递给墨染,“你拿这张图,去找最好的铁匠把东西打几副出来。” 墨染接过墨迹未干的纸张,随意看了一眼,零零散散看不出来是什么的零部件,只认识出来一个短小像是铁箭模样的东西。 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难受的世子。 墨染觉得这次受伤后,世子变的很不一样了。 故青白察觉墨染视线,抬起头来,就看见墨染盯着自己一张脸出神。 轻咳一声,唤回墨染思绪,“墨染,扶我一下吧。” 盖上锦被,故青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叫住墨染,“墨染,顺便拿三百两银票带给故旬。” 墨染转身看她,有些无奈,“世子,你只有三百两,要给故旬吗。” 故青白一愣神。 世子也没钱? 看来赚钱任务迫在眉睫。 “咳……钱就算了,我身边有多少能用的人。” “十几个吧。” “我有十几个侍卫暗卫吗……”她正在沉思。 墨染更正道:“暗卫?暗卫只有我和墨竹。” 故青白有些头疼,人手不够,斟酌一番还是道,“从今天起,让墨竹去保护故旬。如果遇上大哥二哥那边的人就说是去监视她的,尽量不要起冲突。” 墨染看着卿宴欲言又止,世子失忆前和故旬没什么往来,怎么失忆后谁都不记得,就记得一个故旬。 不过最后墨染什么也没有问。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不是下属可以问的。 一切交代好,故青白任由意识陷入混沌…… 隐约间闻见空气中丝丝花香味飘荡。 经过殿试,今年的科举就该出结果了,这本小说的男主会六元及第,开启诡云波谲的朝廷升迁之路。 她现在是沈念尘一派的,书后面的内容一概不知,所以一定要准备足够多的保命筹码…… 沙沙~ 脚尖拖沓过沙地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故青白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非常难受,头晕脑胀,浑身像被大卡车碾过一般疼。 “疼……”喉咙里发出粗嘠沙哑的声音。 这粗嘠难听的一嗓子,一下子让她猛地睁开了眼。 沙漠,黑夜,她又换到了沙漠这个身体? 背着她的人停了下来,想把她放下。 途中那人因为有些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 好在故青白立刻从他背上跳下,手疾眼快扶住了他,才避免两人双双摔倒结局。 一张极度缺水脱皮的脸怼在她面前,声音关切沙哑,“哪里疼?” 是昨晚沙漠里她背的那人。 她回头看了眼,分辨不出他背着自己走了多远。 在沙漠,夜晚是赶路的最好时间。 故青白稳了稳气息,摇头,“我还好,你呢?” 面前人明显有些神志不清,半天没有回。 故青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是很高,没有降温。 她还有故旬卿宴两条命,面前这人如果死了就真的死了。 故青白咬了咬牙,觉得如果沙漠里这条命能捡回去的话,她就多了层保命的机会。 在这人意识迷糊浑身泄力向着沙地摔去前,故青白一把扶住他。 男子紧紧闭着眼,气若游丝,显然又陷入了昏迷中,这种高烧温度,故青白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她蹲下身把人背起来,尽管十分难受,她依然背着人前行。 身体上的痛楚到达顶峰,故青白试着把身体和思维分离,尽量忽略身体上的痛,在脑海中胡乱猜想着这具身体和背上男子的关系。 两人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在沙漠? 而且身上都受了极重的剑伤。 是被人追杀吗。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一抹红悄然染红了边际线,漫漫黄沙中,两道重叠的身影渐渐向着北方前进。 故青白身体的疲惫感已经到达极限,她停了下来,把背上的人放下,然后往前一推,那人就骨碌碌滚下沙丘。 她跟着把身子团成一团也滚了下去。 滚到沙丘底,她连忙把人扶着靠坐起来,这边背阴可以遮阳。 更重要的是,不远处有一丛仙人掌。 把人安顿好,故青白从怀里摸出匕首走向仙人掌,仔细避开仙人掌的刺,故青白割了一串拖着往回走。 有了仙人掌,两人可以暂时饱腹。 处理好刺,她试着先咬了一口,味道很涩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故青白忍着喉咙火烧般疼痛咽了下去,然后咬一口嚼一口喂一口。 沂止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柔软覆上自己的唇,然后清凉的水渡入自己口中,凭着本能,他大口吮吸着,清凉越来越多,五脏六腑的灼烧感都轻了许多…… 天光大亮。 看着熟悉的房间,故青白又闭眼躺了一会才起身穿衣洗漱。 她回到了故旬这边。 不知道墨染什么时候会来取香皂,她从箱子里找了一大块布把香皂从竹筒里取出来,一个个包了进去。 想了想,又把之前写好各种配方的那张纸也折好放了进去。 全部打包好放在桌上,刚回身拿了个东西,转身桌上的东西就不见了。 她默了默。 墨染还真是……挺快的哈。 趁着墨染赶路的时间差,故青白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想着应该快到时间了,才躺下强制闭眼睡觉。 从安定王府醒来,房间窗户大开。 阳光从雕花窗框中斜射进屋内,在地砖上投映出一副花鸟光影图。 “墨染。” 故青白起身,墨染应该回来好一会儿了,从外面推门而入,看见故青白醒来,上前为故青白宽衣洗漱。 “世子,你要我去取的东西,已经从故旬那里取回来了,世子要去看看吗?” 故青白摇头,“墨染,大魏有沙漠吗?” 沙漠? 墨染仔细想了一遍,笃定摇头,“没有。” 本来想着沙漠是这个小说世界的,故青白就让人去救自己和那人。 但大魏没有,她只能睡着后去沙漠再想办法,现在两人都伤势严重,一副活不过今天的模样,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穿好衣服后,小厮把粥一类的摆好了。 故青白看着清粥和几碟清淡下饭的小菜,速度极快的吃完。 前后用时不过几分钟。 把墨染看的一愣。 世子用饭速度…… 故青白知道这样惹人怀疑,但她现在真没有时间,只能囫囵走个流程,稳住卿宴的正常饭量就不再进食。 她还有大事要做,没空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第17章 暗卫 监狱 刚要睡着,就听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故青白睁眼,就看见眉目清朗唇角挂笑的美男子牵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宴儿。” 故青白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看向美男子,“爹。” 卿珉见她叫了自己便把目光落在身旁好奇打量的模样,给她介绍道,“这是你娘。” “娘?” 女子一直低着头,半个身子藏在卿珉身后。 看体态大概也就二十一二的样子,卿珉居然告诉她这是她娘! 就算古代结婚早,这对父母也太过年轻了吧。 卿珉问了问她伤情如何,闲聊了几句,就叫了两个人过来。 “你身边人有点少,这两个暗卫送给你。” 故青白大喜。 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谢谢爹,爱你爹。” 卿珉摆了摆手,带着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和故青白说过一句话的女子起身走了。 临了扔下一句,“好好养伤,过几日再来看你。” 故青白忙不迭点头,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有人偷偷打量自己。 当她追寻目光而去时,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等卿珉走后,两个暗卫开始介绍自己。 左边矮胖的暗卫道,“我叫初一,他叫十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有我初一在,世子只需出点财,保你平安笑开怀。” 故青白:…… 右边的暗卫见故青白目光移向自己,淡淡点头,“世子,属下十五。” 故青白点头,“你俩下去找墨染,让她给你俩安排吧。” 两人齐齐出门。 等门关好后,初一的声音还远远传来。 大概意思是问墨染,调到卿宴这里每月月俸是多少。 …… “旬夫子,旬夫子。” 故青白睁开眼,有片刻失神。 刚才卿宴那边睡着了,沙漠那边怎么也醒不过来,只隐约听见模糊的铃铛声响。 无声叹息,为沙漠两人默哀三分钟。 那两人大概是活不过今天了吧。 “旬夫子你醒了吗?”门外锲而不舍响起拍门声。 故青白动了一下,就感觉头晕脑胀,血如泉涌。 呃,好像睡过头了。 门外的人迟迟听不见里面回应,有些焦急地和旁边人商量怎么破门而入。 故青白撑起身半坐起来,稳了一下,等那股眩晕过去之后才扬声道:“等等,我这就来。” 起身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厮。 故青白闭了闭眼,适应外面的日光后问道:“你找我?” 小厮点头,“昨日你说身体不适,三殿下说今早过去,但今早我过来一趟见你没起,回去后殿下说让夫子中午过去。” 眼看已经快要到吃午饭的时间,小厮怕自己事情又没做好,这才有些着急。 故青白点头,“我收拾一下就赶过去。” 小厮有些不放心,踟蹰着没走,“我等夫子一起过去吧。” 看小厮似乎真的想等着自己一起走,故青白连忙宽慰,“你放心,我去个茅房就走,你先忙去吧。” 她还要去换个那个。 有人跟着做亏心事总感觉有点慌。 还是把人支开好些。 拿了新的月事带,故青白去了茅房。 出来收拾妥帖后,才缓缓向着书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在计划里加了一项任务——做卫生巾。 这样想着,突然又想到了吃的。 卿宴那边醒来可以让墨染再去打个鸳鸯锅,趁着天还冷,可以美美吃几次火锅。 就在她天马行空想象时,一队官差拦住了她。 故青白有些错愕,领头那人亮出了令牌,“大理寺查案。” 说完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两个官差动作利落把人羁回了大理寺,没有休息片刻,直接把人押入诏狱。 速度之敏捷,行动之快速,打的就是让故旬完全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 看着大理寺的人把故旬带走,某棵高大的树杈上人影微动,不过眨眼,树上空空如也。 小厮在书房门口等了好半天,眼看再等要出错,小厮等不了了,急忙赶往故旬的住所去请人。 谁知到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小厮急的直跺脚。 当小厮做足准备要挨训时,却碰见门房正在告诉管事,旬夫子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进去!”官差使劲推了故青白一把,她一个踉跄摔进脏污干草上。 诏狱没有阳光,铺在地上的干草不知道多久才会换一次,散发着难闻古怪的霉味。 故青白坐了起来,吐出嘴里的草,左手揉着右手掌。 昨天谁提议拉她下水来着? 这动作可真够快的! 还没吃饭就开始坐牢。 “啊——” 一阵凄厉惨叫从不远处传来,故青白皱了皱眉。 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严刑拷打,现在身处其中,不由生出一丝后怕来。 刑罚房间应该离她这里不远,不时传来一阵惨过一阵的叫声。 故青白思绪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行官差拥着一身绛红仙鹤官服的人向这边走来。 那人身量极高,身形瘦弱。 五官生的极其精致温润,但眉眼间距比常人近一些,一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眸亮若繁星,看人一眼就让人胆寒。 故青白垂眸避开与那人交错的视线,脚步声却在她这里停了。 一阵铁链声响,牢房里的锁被人打开了。 脚步声响起,故青白后背绷紧。 “起来!” 一声厉喊让故青白浑身一激灵,她猛的抬头,才发现那人喊的是她对面牢房的人。 不期然又对上多情桃花眸。 眸里冰冷,无情。 像没有刀鞘约束的利刃。 那人移开眼,有官差搬了椅子进去,那人撩了袍子坐下,一举一动颇具贵气。 故青白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对面牢房。 闭着眼睛不看不听,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只要睡过去,她就可以换到卿宴身上,不用直面牢狱之灾。 可闭上眼睛,各种感官更清楚了。 对面牢房里的人不愿意认罪,铁梳一下一下刷下他的皮肉,烙铁烫皮肉发出吱吱响声……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 在惨叫声此起彼伏的牢房中,清越的低沉男声响起,不大不小,却清楚传到故青白耳朵里。 “不过,你同伴那边已经招了。” 第18章 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不!不可能!哈哈哈哈……”难以置信又癫狂的声音响起。 “走吧。”清越男声道。 官差离去,牢房里只剩下诡异的惨叫和臭味。 对面牢房里那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官差骂骂咧咧把人抬走了,不一会儿,对面又关进来一人。 关进来那人是被人架着丢进去的,上半身裸露着,没有一块好皮,伤口切面看着像是用锋利的刀刃一片片·割下来的。 两个官差上锁的时候还讨论着这人能不能挺过今晚。 事实证明,那人挺不过。 半天内,故青白对面牢房换了四五个犯人。 每个都用极其残酷的暴刑折磨的不成人样,然后过不了多久驾鹤西去。 故青白看着第五个人被拖着出了牢房,心里极其不舒服。 两个拖尸体的官差还老是看向她这边,仿佛下一个要用刑的就是她。 在极其煎熬的惨叫声中,故青白精神紧绷,根本睡不着。 或者每次快睡着了,就被哀嚎惨叫叫醒。 牢房里不见天日,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这么睁着眼睛盯着墙壁。 又是脚步声靠近,故青白没动。 “旬师。”低沉磁性的声音在牢房前响起。 故青白猛地抬头,就看见一身白色长袍的齐衡出现在阴暗的牢房前。 “三殿下。” 齐衡清冷的目光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眼看她一身狼狈发丝凌乱,眼睛红红坐在干草上的样子,像是个受了欺负没人撑腰的小动物一般。 齐衡向后瞥了一眼,跟在身后提着食盒的暗一把食物一一拿出来,放在挨近牢门的地方,最后摆上碗筷才又重新站好。 “给你带了点饭菜,这里面东西不好吃,你多吃点。” 故青白不敢动,红色的血大概干成了褐色,一动难受极了。 “今日是初几,什么时辰。” 一开口,嗓子干哑,像是长时间没进水米。 齐衡眸光微敛,仔细打量着她,“他们没给你放饭?” 故青白点头,“这里面太煎熬了。” 这时候还能听见用刑的惨叫哀嚎声。 大理寺自从那个冷面阎罗赴任后,许多冤假错案判的很快,所用手段却是简单粗暴的刑罚。 以前大理寺最多只有几十种刑罚,他上任后加到了五百种之多。 朝廷虽然一直有党派之争,莫葕(xing)沉此人却是哪个党派都不想要。 他是皇帝手里最忠诚的狗,最锋利的刀,手段阴鸷狠厉,杀人如麻。 “有人想置你于死地,外戚勾结案闹的太大,你又真的写了那些书信,捞你要点时间。” 故青白点头,她知道,男主一方势力。 问,“我被关了几天了。” “两天。” 两天啊,难怪眼睛这么不舒服。 她身上气质明显变了,消沉了些,眼睛又红,整个人有种颓废的凌虐美感。 齐衡不忍,安慰道:“把东西吃了,后面三餐我让人给你送,把心放宽,在这里面呆几天就出去了。” 听着不绝于耳的殴打惨叫声,顿了顿又道:“你是我的人,莫葕沉不敢对你用刑。” 故青白被宽慰到了,试着动了下。 发现没有很不适,肚子也确实饿的狠了,就起身走到牢门前,盘腿坐着。 从空隙间慢慢夹菜吃着。 远处不知道谁过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三殿下。” “莫大人。” 故青白抬头,就见一身绛红官服的男子与齐衡对立站着,两人风格各异,却同样俊美无双。 绛红色官服男子察觉视线看了过来,故青白连忙垂眸吃饭。 “把锁打开。” 男子清越的嗓音响起,故青白动作一顿,全身紧绷。 齐衡见官差上前要开的是故旬牢房,勾唇笑道:“莫大人是要审旬师?” 莫葕沉点头,“下官要审案子了,还请三殿下先行离去。” 齐衡笑容愈发慵懒,吐出几个字,“我若是不走呢?” 莫葕沉看了故青白一眼,随后收回视线,“那再给他一柱香时间,一柱香后下官再来。” 年轻红袍官员给了下属一个眼神,正在开锁的官差重新把锁锁好,然后去开了故青白对面牢房的锁。 对面牢房里那人听见开锁声,直接抖成了筛糠。 然后当着齐衡几人的面,上演了一场鲜血淋漓的剐刑。 那肉从人身上片下来,一片片血淋淋摆放整齐在木质托盘上,期间那人激烈反抗骂红袍官员是走狗,红袍官员直接让下属把剐下来的肉一片片塞进了那人嘴里。 场面一度引起故青白这个现代灵魂的不适。 刚吃下去的食物在胃里翻江倒海,她连忙低头放下碗筷,闭目塞听。 齐衡虽然还是笑着,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莫葕沉这是当着他的面敲打他的人。 根本不把他放眼里。 “莫大人。” 红袍官员侧头看了过来,神态自若,“三殿下有事。” “你这样屈打成招,不怕冤枉好人。” “请三殿下放心,下官断案自有分寸,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自有皇上定夺。” 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莫大人还真是尽心尽责,为父皇分忧。” “三殿下过誉了。” 两人一来一回交谈间,过了无数暗招。 齐衡拂了拂袖,“就是不知道莫大人如此行事,有没有为以后考虑过。” 莫葕沉眉目冷冽,淡淡道:“活好了当下,就过好了一生。下官只想办好每一起案子,其他的顺其自然。” 齐衡敛了眉目,莫葕沉这疯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故旬这边可能要吃些苦头。 有人专门为他设了个圈套。 如今他身陷囹圄,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 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几个兄弟争斗间终于开始动了些真,明明知道天家无情,他心里却抱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呵…… “莫大人,旬师是帝师,说是桃李满天下都不为过,望莫大人做某些决定时三思而后行。” 齐衡说完也不等莫葕沉回答,转身就走了。 暗一收拾好食盒,跟着一起离开。 看着离去的背影,莫葕沉站了起来。 对面监狱那人没受住刑,已经绝了气息。 莫葕沉从对面出来后,官差自觉把尸体处理了。 第19章 鞭刑 铁链哐啷乱响,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 黑色长靴踏进脏污之地,身后鱼贯而入的几人搬了一木架的刑具过来。 红色衣摆一点一点占满整个视野,随着颀长身影落座,铺了一截在地面。 随后一道目光如同实质从头到尾上下打量着她。 “跪下!” 身后不知道是谁往她腿窝使劲踹了一脚,故青白一个踉跄对着红袍男子跪了下来。 身后有一整面的木架刑具,身边站着几个剜人肉削人骨的官差,甚至隐隐有血腥味从他们身上飘过来。 她咬唇,止住心底深处的惧意,安静等待属于她的刑罚。 “故旬,你与三殿下串通朝廷官员龚正、洪然、张武等人,勾结外戚,通敌叛国,这罪,你可认?” 仅有的一点记忆里,齐衡可谓是正的不能再正,好的不能再好。 虽对她诸多怀疑,却没有亏待过她。 现在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为了那个位置,所有人开始用尽手段,只为了泼对方一身污水。 故青白身在局中,虽然不想牵扯齐衡,却也身不由己。 齐衡没害过她,她也不能害齐衡。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这具身体消亡…… 她抬眸,一双黑眸沉静如水,淡淡道:“大人想听什么答案?或者想直接用刑屈打成招?” 莫葕沉眉眼微动,视线落在她脸上,“你为三殿下代笔写的那些信,需要给你拿过来吗。” “不是我为三殿下代笔,这件事根本就牵扯不到三殿下与我身上。” 有人递上几份状纸,莫葕沉接过扔在故青白面前,“这是龚正三人的状纸,均指认你为联络人,你还想怎么狡辩。” 故青白勾唇一笑,心里作好最坏的打算反而没有那么惧怕面前这人,她把齐衡的讥讽学了个十足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想动刑就快点吧,死晚了投不到好胎别怪我来寻你报复。” 莫葕沉长眸微敛。 这人倒与传闻中胆小懦弱大相径庭。 “你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他难得被挑起了几分耐心,“有何证据。” 故青白目光落在面前散落的状纸上,“没有证据……” “故旬。”一道少年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打断故青白刚想出口的话。 没多久一身绫罗绸缎的蓝袍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听说你被大理寺抓了,我来看个热闹。” 莫葕沉与一众官差对着来人行礼,“五殿下。” 齐予粥站在铁栅栏外,饶有兴味打量着浑身狼狈不堪的故青白,对着莫葕沉摆了摆手,道:“你审你的,我就看个热闹。” 莫葕沉点头,自然有人给齐予粥端了根圆凳坐着。 被人这么一打断,刚刚被挑起的几分耐心荡然无存,莫葕沉让人把状纸拿了过来。 一份关于故旬勾结朝廷官员通敌叛国的罪证就摆在了故青白面前。 “既然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就签字画押吧。” 毛笔已经蘸好墨汁,被人强硬塞进她手里。 故青白把笔扔了出去,笔尖糊在罪证上,黑了一大团字迹。 她虽然跪着,却如竹般挺拔坚韧,这一副傲骨铮铮打死不从的模样,像极了朝廷里那些只会嘴上做文章的官员。 莫葕沉压住心底深处戾气,对着旁边一个官差道,“打个一百鞭吧。” 话落,铁栅栏外的少年道:“莫葕沉,旬夫子体弱,你别打死了。” 他明面上帮着故青白说话,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一点儿看不出来担心夫子体弱的样子。 “五殿下放心,牛五使鞭子,要他多重就多重,不会轻一分,也不会重一分。一百鞭打不死人的。” 只会让人痛不欲生。 “那就好,你打吧。”少年说完,聚精会神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杂耍呢。 没有半点预兆,成人两指大的皮鞭猛地抽在身上,手臂后背瞬间火辣辣的疼。 故青白没有忍住,一声闷哼出口,第二鞭接踵而至,第三鞭,第四鞭…… 不知道挺过多少鞭,她意识越来越迷糊。 铁栅栏外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神情着急的对着她说着什么,她摇了摇脑袋,想听一下他说了什么,后背就重重抽了一鞭。 或许是这一鞭很重,又或许是她承受能力到了极限,她整个人失了力气栽倒在地。 人终于昏了过去。 看见人昏迷了,在一旁候着的官差一盆冷水泼了上去。 冷水冰寒,破了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地上人纤瘦匀停的身形,血水混合着流下来,打湿了一小片地。 见人还没醒,又准备一盆水泼过去,就被栅栏外的少年皇子叫住了。 少年皇子一脸冷漠叫停官差后,对着有朝廷冷面阎罗之称的官员道:“莫葕沉,差不多行了。” “行了?五殿下刚才不是说只要不打死就行了吗。” “我……我刚才是吓故旬的,谁知道你真这么狠!快要把人打死了还不停手,现在天寒地冻的,再浇两盆水人没被你打死,也要伤寒死。” “五殿下。”莫葕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睨着他,“这是断案,不是儿戏。” 齐予粥仰头看着高出自己两个头的莫葕沉,气势被压了一大半。 心中不快,张口刚想说点什么,就有一人匆匆从外面跑来,经过齐予粥的时候还差点把他撞了。 只见那人对莫葕沉耳语几句,莫葕沉神色变了变,然后带着一行人匆匆走了。 一时之间,牢狱里走道除了齐予粥没了别人。 齐予粥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试着叫了几声,可地上的人像是睡着了,没有回应。 他抿唇,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之人,也匆匆离开。 齐予粥一路坐着马车到了齐衡府上。 在去书房的路上遇见了一人常服要出门的齐衡,他连忙把人拦了下来,“三皇兄。” 齐衡行色匆匆,说话带着点急,“五皇弟,你这时候怎么来了?” 齐予粥简易把他在牢狱里所见所闻和齐衡说了,最后加上一句,“那冷面阎罗果然很讨厌,故旬再待下去肯定会没命的。” “你之前不是讨厌故旬?” 齐予粥噎了一下,道:“他现在又不讨厌,莫葕沉才讨厌。” 齐衡迈步往外面走,留下一句,“故旬明天就会出来,你回去吧。” 第20章 女子身份暴露? “世子,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墨染把粥吹凉,递到故青白唇边。 故青白张嘴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粥很淡,什么味道都没有。 “世子,你再吃点吧,你身弱,还没恢复,不多吃点怎么行。” 看着一身黑色劲装男装打扮的墨染,苦口婆心劝她吃饭的样子,故青白有些不忍。 端起旁边的养生汤小口小口喝完,放下碗道:“这两天铺子找的怎么样。” 墨染知道世子饭量一向小,再劝也没用,只好把膳食收了起来,回答道:“铺子找好了,已经按照世子画的图那样改修。估计还有十几天就可以营业。” “十几天太长了。”她想尽快把钱财聚拢到手里,“多找些人,尽量两三天后就能开业。” 墨染点头表示记下。 “做香皂的厂……咳,人找到了吗,如果没找到去人伢子手中买些少男少女或者小孩回来,教授他们做。” “好。” 墨染把木盘交给小厮,从外间拿来了几件物品,拿到故青白面前道:“世子,你要打造的东西,工匠那边已经打好了,他说先请世子过目,如果没有打错,再打剩下几副。” 故青白看着木质托盘里的物品,心情终于好点了。 一样样组装好,精致小巧的黑铁袖箭戴在了皓白手腕上,宽大袖子垂下,丝毫看不出里面藏了一样可以瞬间要人命的东西。 故青白手腕抬起对准墨染,从小习武的墨染在此刻生出强烈的危机感,这股危机感使她疑惑出声叫了故青白一声:“世子?” 故青白嗯了一声,“墨染往旁边站一点。” 墨染应声往旁边站了一点,露出她身后一个细颈鼓腹插花瓷瓶,故青白眯着眼瞄了下方位,然后射出袖箭。 咻…… 一声轻响,袖箭擦着墨染侧脸飞过,直直穿过屏风插进墙壁。 墨染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故青白有点尴尬。 看来自己以后要多练练准头。 她把袖箭拆下来,轻咳两声交代道:“东西没做错,这箭尖上帮我涂毒,其余几副可以接着做了。” 刚说完,又想起一件事,赶紧让墨染拿来笔墨,在纸上画下一样东西,然后交给墨染道:“先帮我把这个锅子打出来吧,今天晚上我想吃火锅。” 墨染拿过纸张,上面东西形状像铁锅,但有很大区别。 而且火锅是什么锅,世子今晚要吃锅? 不行,要赶紧告诉王爷去。 等墨染走后,外面天光大好,故青白感觉一身骨头都躺酥了,便想着去院子里活动一下。 院中海棠只剩几许残红,梨树开的正盛,白雪一般压住枝丫,偶尔露出几分新绿。 梨花纷飞如雪絮,故青白散发宽袍,一身素衣缓缓走了出来。 阳光普渡,如母亲素手轻抚,故青白扬起一张脸,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卿珉进来之时,见着的就是这一副景象。眼里不由露出几分慈爱之意。 “宴儿。” 故青白脸上瞬间戴上乖顺儿子的面具,作出一副要迎过去的模样,惊喜道:“爹,你怎么来了。” 卿珉快走两步,进入落白范围,白色花瓣落于他发间,平白添了几分惊艳,故青白压下跳动的心,暗道这卿宴的爹长的真妖孽。 “我过来看看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故青白展了展袖,笑道:“好多了,下地不成问题。” 卿珉点点头,伸手。 故青白下意识躲开,卿珉的手伸在半空中,一时有些凝重。 气氛凝滞几秒,卿珉自然把手放下来,轻叹一声,“晚上一起用膳?” 故青白笑的乖顺,“不了爹,小厨房已经在准备孩儿今晚的膳食,爹今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火锅。” 卿珉再次伸手,这次故青白强忍住没有躲开。 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长辈的慈爱,随后放下。 “好啊,爹今晚刚好有空,还没吃过火锅呢。” “那今晚七……呃……” 故青白不知道七点用古代的时间怎么算,一时语塞。 卿珉看着她,并不催促。 “太阳下山爹就可以过来了。”故青白终于想到个时间点,心里长出一口气。 “好,那日落之时爹可就过来了,宴儿可要把晚膳张罗妥帖。” …… 故旬卧房。 齐衡站在榻前,目光晦暗不明看着榻上之人。 冷着一张俊脸,周遭气压都低了几分。 早上故旬被他的人接回来,身上所有嫌疑被他用手段一一洗清。 而暗一送故旬回房后,本该去帮他办另一件事,人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还给他带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看着床上面色苍白,进气多出气少,衣袍凌乱露出白色裹胸绷带,散着发的女子。 闭了闭眼,脸上阴郁之色消了大半。 故旬,居然敢骗他。 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暗一,齐衡嗓音冷冽,“故旬醒了把她提过来见我。” 暗一冷汗连连,却不敢伸手擦,“是。” …… 院子里让人搬了张罗汉床,故青白斜躺在榻上看了一下午的景,心中郁气去了大半。 等墨染拿着鸳鸯锅回来时,心情彻底好了起来。 她张罗着让人准备食材与果汁,炊烟缓缓升起,穿过层层残红白雪,最后消失在宽阔天穹。 暮色西沉,廊下灯笼亮了起来,给所有景物蒙上一层暖色调。 锅子咕噜咕噜冒着泡,故青白用小棍拨了下碳火,把火盖了下。 去请卿珉的人披着暮色回来,带回了卿珉已经和主母用过晚膳的消息。 故青白看了眼满桌的食材,暗道这便宜爹真是不守信用。 就在这时,一道散漫缱绻的嗓音响起,“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故青白回头,就见两道颀长身影缓缓走近。 齐宣腰间环佩轻响,一身如墨玄衣上用银灰色丝线绣着暗色竹纹,腰间坠着一串银铃,额上佩戴了一条银链抹额,黑发高束,随着走动银铃清脆作响。 他薄唇浅笑,一身天潢贵胄的气质尽显,独特而俊美出尘。 他身旁男主则低调多了,一身灰色素衣,腰配钱袋美玉,两人对比,齐宣就像开屏孔雀一般花枝招展。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就算两人穿麻袋,那张俊脸配一身气质都帅的惨绝人寰,无人可及其分毫。 第21章 只管他,不管我?! “小三,回神。”齐宣在故青白出神的眼眸前打了个响指。 故青白眨了眨眼,有些无语。 小三这个称呼…… 伸手挥开齐宣的手,道:“二哥,能不能别乱起名,你可以叫我三弟可以叫我子宴,就是不能叫我小三。” 齐宣在她身旁落座,看了看满桌摆盘精致的食材,有些好奇问道,“三弟这是准备用晚膳?” 见他听劝,故青白才点头,热情招呼着男主:“大哥,过来坐,我们马上开动。” 沈念尘迈着长腿,坐在了她另一边的空位上。 今天齐宣带了两个侍卫,和墨染几人刚好坐了一桌。 所有人都坐下了,但无一人动筷,全都看着她。 故青白拿起一碟切成薄片的菌菇,用银筷小心下入锅子,然后又拿起一碟白生生的藕片下进去,沸腾的汤底马上恢复平静。 “墨染,先把时间煮的久的这两个下进锅子里,嗯,对,小心别烫手。然后等一刻钟左右就可以开动。” 她说着,又端起一碟鱼肉薄片,“这个想吃就下,熟的快。还有这边是清汤,不爱吃辣的可以把食材放这边……” 等时间差不多,她用公筷给沈念尘挑了一片鱼肉。 沈念尘看着煮成白色的鱼片落进清亮的小碟子中,底部绿色的葱衬的这片肉很有食欲。 他从未吃过这种东西,一时没有动筷。 旁边故青白已经开始给齐宣布菜,没有厚此薄彼,她给齐宣油碟里同样浸入的是鱼片。 薄如蝉翼的鱼片上裹着汤汁,香气扑鼻而来,故青白馋哭了。 “世子……”墨染叫了她一声。 故青白抬头,两桌人还是无一人动筷。她恍然,又挑了一片鱼肉,在油碟里裹满了酱料后送入口中。 “就这样吃。”咽下口中食物后,她看向众人道:“天青色碟子里的肉比较嫩,可以边吃边烫。墙灰色碟子里的需要煮两盏茶的时间,可以提前下。用公筷把菜挑入小碟子后蘸酱料就可以吃了,大家试试。” 她解释详细,吃法新颖,墨染等人尝试着动了筷,等第一口食物入口后,都有些惊喜。 众人不由连声夸赞。 故青白被夸的脸有些发烫。 齐宣:“别夸了,再夸某人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一时无人说话,只余杯筷碗碟轻微碰撞声。 故青白吃的舒坦,同时不忘张罗着给身旁两个大佬挑菜,“大哥二哥,你们也吃,可好吃了,保证让你们吃了第一次想吃无数次。” 齐宣迟迟没有动筷,在故青白又送了一筷菌子到他碗里时,单挑了一边眉,选了一样自己能接受的食材送入口中。 刚一入口,一股辛香麻辣混合着蔬菜原香在口腔爆开,是从未品尝过的味道,非常特殊。 “好吃吗?”故青白问。 齐宣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充满好奇的嗓音,压下挑起的味蕾,勉强道:“还行。” 结果迟迟没听到回答,不由侧头看去。 就见卿宴脑袋对着自己,手上殷勤给沈念尘布着菜。 原来问的不是他,倒显得他有几分自作多情。 他扯了下唇,有些不满,轻啧了声:“三弟,怎么只管你大哥,眼里没有一点二哥?” 故青白连忙从锅子里捞出煮好的食材,小心放进齐宣的碟子里,顺便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二哥,你也吃。” 齐宣瞳孔微微放大,愣住了。 眼前人皮肤带着些许病态的白,眉眼带笑,唇不点而朱,眼尾一抹被辣出的红晕,衬的眼里似有万千星河。 那种让他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齐宣微微蹙眉,收回视线垂眸用膳。 故青白一通忙碌,自己腹中空空,正准备开始享用美食时,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转头就见男主被呛的通红,用手帕捂着,侧头不住咳嗽。 故青白顾不得美食当前,连忙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找茶壶倒了一杯凉水递给他,关心道:“大哥,你喝口茶压压。” 沈念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停留一瞬,压下些许烫辣。 缓缓咽下感觉好些了。 察觉到一只手还在帮他顺背,沈念尘开口道:“没事了。” 声音清冽好听,故青白愣了一下才收回手,“嗯,大哥吃不了辣可以吃清汤里的,这里面的菌子很鲜。” 沈念尘深邃的眸抬起,里面一片漆黑,犹如幽潭深渊。 卿宴,为什么对他带着一丝讨好。 两人靠的有些近,故青白自觉拉开距离坐回自己位置。 沈念尘还是有些不适。 遂站起身,拿着空茶杯倒了一杯茶才走回来。 看着坐在位置上埋头用膳的卿宴,他顿了顿,未收回视线就察觉旁边一道探究的目光看向他。 他寻着目光看去,就见齐宣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冲他挑了下眉,眸中带着浓浓调侃之意。 大魏国风开放,达官贵人大多好男风,齐宣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念尘清冷着一张俊脸,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一顿火锅吃完,故青白有些餍足。 沈念尘从怀里摸出两个锦盒,一个递给她,一个递给齐宣。 “结拜礼。” 清冷的嗓音淡淡吐出几个字,是解释。 故青白伸手接过,指腹却不小心摸到一点温热,察觉她的触碰,对方立马收回骨节分明的手指,速度快的仿若她是洪水猛兽。 故青白抿了抿唇,安慰自己拉近关系抱大腿这事急不来。 伸手拆开锦盒,精致丝绒包裹锦盒里,躺着一只白玉平安扣。 白玉入手温润,颜色干净,她十分喜欢。 不由有些高兴忘形,拉着旁边人的衣袖道谢,“谢谢大哥的玉,我很喜欢。” 沈念尘身体僵住一瞬,不自觉往旁边倾斜一点,不动声色抽出衣袖,淡淡道:“三弟喜欢就好。” 他的疏离很隐蔽,没有一人察觉。 齐宣也打开锦盒拿出玉,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后系在了腰间。 看着爱不释手的故青白,他眸中闪过一丝情绪,笑着开口,“三弟送天山雪莲,念尘送玉,我这礼物倒是不好拿出来了。” 沈念尘垂眸品茶,没有说话。 故青白收起玉,好奇道:“二哥准备了什么礼物?” 齐宣看了眼她漆黑如墨的长发,也不卖关子,向旁边招了下手,一个侍卫立即奉上两个寸长的精致木盒,齐宣接过来,分别递给两人。 木盒打开,是一支让人惊艳的红色珊瑚发簪。 第22章 好看? 看见故青白眼里满满喜爱之色,齐宣眸底那点暗色才消散开去。 “我帮你簪上试试。” 齐宣伸手接过发簪,火红琉璃一般的珊瑚发簪与青丝一配,颜色夺人目光。 但齐宣左右看了看,觉得说不出哪里有些怪异。 “发冠。” 还是沈念尘开口提醒,他豁然开朗。 唇红齿白的少年眉目如画,头上又戴冠又插簪,是有点不协调。 白玉发冠被拆了下来,少年一头墨发如瀑布倾泻,配上那张脸,居然显出几分女气。 “二哥?” “莫要乱动。”齐宣没有为人挽过发,有些生疏,手中发丝微凉,带着些许香气,一时间居然有些爱不释手。 “二哥,好了没,我脖子要酸了。” 听闻话语,齐宣垂眸,一小截瓷白纤细的脖颈映入眼帘,脆弱的仿佛随便捏一下就能折断。 没等他回话,比他手掌小了一半的手摸索着位置,覆上了他的手,然后拿过那支珊瑚簪。 被温软手指接触过的地方,开始火烧般烫了起来,然后通过血脉到达心脏,如同毒素轰炸全身。 故青白两下挽好发,对着沈念尘问道:“大哥,好看吗?” 沈念尘扫了一眼,点头,“好看。” 敷衍式回答。 故青白又对着齐宣问,“二哥,簪子这样挽好看吗?” 齐宣眉头紧锁,脸色有点不正常的红,看着她不语。 故青白伸手,齐宣额头有点烫,但还属于正常体温。 齐宣拿起杯中冷茶猛喝了一口,压下心中那股悸动,才笑着道:“好看是好看,不过三弟你这张脸是不是太女气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要不要跟着念尘习武,强身健体。” 小厮撤下碗碟,重新摆了香茗糕点,三人坐一起闲聊了一会儿。 多半是齐宣故青白两人说着,沈念尘偶尔搭一句。 “这次齐衡居然用了那股势力。”齐宣突然说道:“莫葕沉那疯子居然压不住齐衡,让人把故旬救了出去。” 故青白呼吸滞了滞,不动声色问道:“故旬被救出去了?” “嗯,父皇那边已经罢了早朝,事务多数让内阁处理,他坐不住了。” 故青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接这种敏感话题。 齐宣站了起来,看着故青白道:“你在府中也躺了几日了,跟二哥出去转转?” 故青白看了眼漆黑夜幕,想不到这么晚出去转什么,摇头道:“不了。” 齐宣却是不听她说什么,大手捏住她纤细腕骨往上松松一带,就把人从位置上提了起来。 “天天宅府里算什么。” 手中手腕太细,他松手,指腹捻了下,“一个男子,怎么如此瘦弱。” 说完回头问了句:“念尘也去?” 沈念尘站了起来,对着两人道,“我就不去了,有点事要处理。” 齐宣没强求,点点头。 三人一起出了侯府,然后从府门前分道扬镳。 由于墨染还有些故青白交代的事需要处理,所以随她出去的人变成了初一十五。 看着面前轻纱漫舞,灯笼高挂的声色犬马之地,才明白齐宣想带她来转的地方是青楼。 青楼,穿越人士打卡点之一。 来这古代一趟,她也不算白来。 见她面露好奇之色,齐宣疑惑,“这百花楼我与三弟来过无数次,三弟怎么一副从未见过之色。” 故青白一愣,收起脸上所有不合的表情,扯过齐宣袖子往里走去,含糊道:“二哥,我也有段时日没来了,赶紧进去吧,外面冷。” 脚还没迈进去,一个老鸨打扮的中年女人就热情迎了过来,“两位爷终于来我们百花楼了,可让我们芊芊仙仙两人好盼呢。” 故青白有些不适应一张涂成猴屁股似的脸冲着自己套近乎,她不动声色从女人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拉开了些距离假笑。 老鸨笑的热情似火,“还是老规矩?” 齐宣点头,突然道:“今天叫两个身心干净的小倌过来陪着。” 故青白一愣,这青楼居然有小倌。 “怎么了?” 旁边响起齐宣低沉好听的问话。 故青白摇头,抑制住多叫几个的冲动想法。 两人之间的互动,老鸨看得一清二楚,她是风月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那身份金贵的人明显对旁边的世子爷起了丝别样的心思。 窥见权贵的隐秘,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她们这些小人物的命。 老鸨连忙收起思绪,扬起讨好的笑容让人把天潢贵胄迎进包厢里去。 这才转身去交代两个要去伺候的小倌,让人注意些,她可不想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人就这么没了。 百花楼装修大气雅致,光大堂就有两百多个平方,靠近楼下靠边的地方搭了个台子。 吹拉弹唱的人坐在台子靠边的地方,中间一个穿着粉色水袖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只见女子甩出水袖,乐曲缓缓奏起,身影流动,风吹仙袂,身姿随着节奏舞动,当真是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大堂里叫好声一片。 故青白不由驻足观看,跟着鼓起了掌。 小厮在旁边给新来的客人介绍,“这位是我们百花楼的花魁芊芊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姿更是卓绝。” 勾脚、甩袖、踢腿,下腰无一不赏心悦目的人,来客赞同道,“芊芊姑娘确实舞姿卓绝。” 故青白也在心底赞同的点头。 这女子当真跳的好绝。 齐宣见身旁人眸中惊叹之色,宽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周身气质风流,垂眸瞥了一眼台上起舞女子,眸中划过一丝晦暗,很快消失不见。 “好看?”他低声问。 故青白头也不回,张口答:“我还从未见过跳的如此之好的人。” 现代人跳古典舞,多少都带些现代感,故青白是真的被这个芊芊惊艳到了。 说完身旁久久没有回应,故青白才侧头看去,身旁哪里还有人影,早就人去楼空。 故青白也不急着进包厢,就趴在二楼雕花木栏处看向大堂,目光专注,一动不动。 她却不知,几道不同目光全都看着她。 第23章 不需要 “那是卿宴?”一个白衣少年问。 有人把窗推开一条缝,探头向楼下看去,看见趴在二楼的那抹身影后笑了一声,坐回位置道,“这卿大世子不去书院,居然天天待在这烟花之地,这定安候居然也不管教,” “管教?你是不知道,这卿宴和二殿下两人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定安候曾经在某年春日宴说过,只愿卿宴一生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别无他求。” “啧啧,卿宴这张脸,就是一无所成流落街头也有口饭吃。” “你敢肖想他,小心腿给你打断……” 几人嘻嘻哈哈喝着酒,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角落里一个少年独自坐着,不参与众人的对话,一人拍了下他肩膀,“仲谋,喝酒。” 被叫仲谋的少年点头,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他眸中那深深的黑瞳,泛着让人探不清的光芒。 楼下女子一曲舞过,重新换了人上去。 故青白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刚才女子跳的惊艳,没有再看的兴致,遂让人带她去包厢。 刚到包厢外面,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出来两道身影。 故青白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看去,两人一脸愁容。 见到有客人在立刻把所有情绪收起,冲她点头准备离去。 故青白却出声叫住了两人。 一个清秀,一个俊朗,都是现代难得一见的类型。 她道,“你们是二哥叫的小倌?” 清秀的那人怀中抱着琴,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有什么东西没拿吗,怎么出来了。” “不是……” 两人迟疑的态度很明显,故青白刚想搭话,房间里就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三弟。” 故青白应了一声,回头道:“一起进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心底同时浮现妈妈对他二人交代的话,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他叫你们进来就进来。”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故青白感觉齐宣这句说话没有那种勾人的调调了。 话里带着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恼怒。 没有细想,故青白领着两个人走进去。 齐宣独自坐在桌前饮酒,银灰色竹叶暗纹衣襟有些松,露出的一小片肌肤有些晃眼。 故青白管住自己的眼睛,在齐宣对面坐下。 齐宣抬眸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抿了一口酒。 跟着进来的两人明显拘束,故青白道:“你们平时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这才动了起来。 清秀那人抱着琴放在矮几上,盘腿坐下,手指轻拨琴弦,悠扬琴声在房间里响起。 俊朗的那人踟蹰了下,抿了抿唇,靠近故青白,站在她身边为她斟酒。 故青白一时不察,他酒就倒好了。 她没有动,重新从桌上拿了空酒杯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我不想喝烈酒,这儿有果酒吗?” “小人元清,有琵琶酒。” 故青白当即赞了一声好名字,道:“那可否麻烦元清帮我拿下酒。” 元清点头,口中道:“不麻烦,公子稍等。” 不多时,元清重新拿了琵琶酒回来为故青白重新倒上。 雅乐美酒,帅哥作陪,青楼果然有点东西。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故青白看向齐宣。 齐宣也看向她。 里面没人答,敲门的人自己推门进来了。 袅袅婷婷,如烟如雨,是两个美人。 走在前面的女子赫然是刚才跳舞的芊芊。 “二殿下,世子,你们来了怎么不让我们过来陪侍。” 说话的是跟在芊芊后面的女子,语气软软的,像撒娇。 两人还没靠近,齐宣咽下酒水,喉结滚动,薄唇轻启:“出去。” 芊芊仙仙两人脚钉在原地,漂亮的小脸上全是不知所措。 齐宣这反应,不对劲儿啊。 故青白不由开口打圆场,道:“你们先出去吧,待会有事了再叫你们。” 芊芊仙仙两人连忙顺着话,给两人告退后离开。 等两人走后,故青白用公筷夹了一片金镶玉送到齐宣的碟子里,用带着点亲昵的语气道:“二哥,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伸到眼前的手莹莹如玉,手指形状很好看,指甲圆润带着健康的粉,齐宣夹起送入口中,细细咽下后站了起来。 “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些事,二哥先走一步。” 故青白愣了愣,答应道:“好,二哥慢走。” 齐宣冲她露出一个笑,然后推门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齐宣背影像落荒而逃。 没等她多想,旁边的元清剥好一颗荔枝肉喂了过来,故青白脸红了红,张口接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得享受了再走。 故青白用手肘轻轻杵了下元清,“把刚才那两个姑娘叫回来吧。” 元清点头。 故青白冲一直弹琴的清秀少年一招手,“你也别弹了,过来喝酒。” 等人走过来,故青白感慨,青楼还是一个人来逛才不会尴尬。 刚才齐宣在这儿坐着,故青白感觉浑身不自在。 有种和刚认识的熟人一起逛青楼一般,强烈的尴尬感让她不敢做出一点出格的事。 …… 齐宣坐在马车上,心里有些乱。 苍劲的指骨捏着衣袖,用力到发白。 卿宴自从受伤后,一举一动对他充满诱惑,像化形为他而来的狐狸,勾人心魄。 只要看见他,心脏就会蓬勃跳动,仿佛下一刻就失控跳出胸腔一般。 让他无法抑制住情绪。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有些凝重茫然。 在没想出怎么和卿宴相处之前,他都不打算再见卿宴。 手指无意识摸向腰间,那空荡荡的触感让他一怔。 玉佩不见了。 重新回到青楼,心情复杂推开门。 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少年斜躺在软榻上,两边各自坐了一名女子。 两人手中捻着晶莹剔透的果肉,喂到他嘴边,他美滋滋张口接了。 囫囵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露出弧度好看的脖颈线条。 前面小倌斟酒,身后小倌捏肩。 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齐宣心底冒出一些不可遏制的想法,但他控制住了。 平静走过去找到自己的玉佩。 站定看了一会儿少年慌乱的神情。 清楚感受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攥住的窒息后,他笑了。 他扼杀了那一点才露头的念头。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反而让他越发坚定自己要走的路。 这条路注定不需要人同行…… 第24章 不是陪我 齐宣离开,故青白着实松了一口气。 外面天一点点暗了下来。 故青白感觉差不多准备离开之际,小二进来上了最后一道糕点,“这是我们百花楼新推出的蛋糕,世子慢用。” 桌子上奶白色蛋糕上,挤了一朵奶油花,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故青白眨了眨眼,桌上蛋糕还在。 心脏因为激动有些抽疼,好像扯疼了伤处。 不是幻觉! 她听见自己隐隐带着些许期待的声音问道:“仙仙,这糕点是谁做的?” 旁边纤纤素手剥着荔枝的女子仔细把核去掉,递到少年嘴边,吐气如兰道:“是牛二吧。” 她有些不确定,问少年另一边与她争夺少年注意力的女子:“芊芊,是牛二还是谁做的,你喜欢糕点,我不怎么关心这些。” “是牛二,世子有事找他?” 故青白咽下荔枝,没有反驳,“可以吗?” 芊芊手指从她脖颈一路轻抚,“当然可以,奴去叫他过来,不过这个时辰百花楼很忙,厨房可能更忙。” 故青白点头,她做好了牛二不过来,她就过去找他的准备。 没让她多等,芊芊身后就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进来。 他神情有些紧张,向故青白行了个礼后略带些不安问道:“听说世子找小的有事?” 故青白轻轻拂开仙仙投喂的手,站了起来,神情微微激动开口:“宫廷玉液酒?” 说完后紧紧盯着牛二的脸,不放过一点细微表情。 牛二露出了疑惑、惶恐、不安、胆怯等神情,就是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表情。 “世……世子,小的不会酿酒。”更何况是宫廷的酒。 故青白没有失落,再次问道:“没事,我见你做的这糕点精致讨喜,想问一问这蛋糕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其他人教你的。” “是……” 牛二迟疑不定,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故青白没有催促,耐心等待着。 “是晚舟姑娘。” 最终迫于权势,牛二还是说了。 “晚舟姑娘?她现在在哪儿?我能见见她吗?” “晚舟姑娘不接客,是我们百花楼的二当家。”接话的不是牛二,是仙仙。 她看着故青白,脸上表情明显有些吃味。 “我不是找她陪我,我就是想问她些问题。” 三盏茶后。 一个松松挽了个丸子头,不施粉黛却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光是看她的小动作,故青白已经差不多认出女子来自现代。 “你找我?”女子用手把碎发往耳后捋了一下,好奇打量着故青白,只一眼眸中就露出惊艳之色。 好绝的美少年! 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 无论是少年俊脸上略显苍白的病态,还是如画眉眼间的笑意,都让她喜欢的不得了。 故青白抬眸看着女子,有些迟疑开口问道:“宫廷玉液酒?” 女子双眼大睁,不可置信的答:“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听我给我你吹!!你也是华国人?!” “对!” “太高兴了,终于有同胞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故青白,你呢?” “我叫晚舟。” 两人都有些激动,情不自禁抱了一下。 等两人反应过来后,才仙仙几人出去。 房间里一时只剩她们两人。 两人说了许多话。 故青白了解到,晚舟现实里二十岁,在校大学生。 在看《春欲晚》这本言情小说时,穿进了书里,而齐衡是《春欲晚》的男主。 故青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问晚舟,“那你是女主?” 晚舟:“不是,女主叫欲晚。” 顿了顿,晚舟道:“你呢,刚穿书?” 故青白点头,把多数情况都与晚舟说了,除了三个身体。 “你是说你穿的是《丞相掌心娇》,男主是沈念尘。” 故青白点头。 “意思是我们穿的不是一本!是两本书融合在一起的!” 故青白点头。 “太疯狂了。”晚舟目光有些灼热看向她,“你穿的什么身份。” “卿宴,定安候是我爹。” “卿宴!”晚舟轻呼一声,拉着故青白的衣袖上下打量着她,看着她的眼里全是星星,“你躲过炮灰命运了?男装大佬!怎么这么帅!简直往我xp上长!” 故青白有些不自然的抽出自己衣袖,与晚舟交换两本书的情报。 一直待到打更,故青白才回定安候府。 她与晚舟约定结盟,一起苟到两本书大结局。 洗漱后在墨染的帮助下换了伤药,这才沉沉睡去。 夜朗星稀,黑夜如幕。 黄沙掩映之后,黄土筑成的房屋成群林立。 一商队疲惫不堪找到歇脚处,热闹一阵后又归于平静。 关骆驼的地方,扔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领头的人用土话说了什么,然后身材矮小尖脸猴腮的男人弯腰走了进去。 过了一小会,男人手上拿着东西走了出来。 仔细一看,他手中有金有玉还有两个钱袋子。 见了矮小男人手上东西,领头那人立刻就笑了。 还没伸手,就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晕。 左摇右晃有些站不稳,眼角余光瞥见其他人也是一副晕乎乎的模样。 脑子来不及思考什么,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殿下。” “太子殿下!” “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故青白口干舌燥醒了过来,浑身巨疼,耳边还一直有人喊她殿下。 她朝着声源看了过去,就见原本是关骆驼的马厩里,呼啦啦跪了一地黑铁士兵。 骆驼被赶到角落里,不安挤成一团。 而她旁边,与自己一起在沙漠流浪的男子端坐在这种地方。 虽然一身狼狈,但身上气势磅礴。 话语威严却不失平和,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突兀。 她有些后知后觉,太子殿下叫的是他。 一辆改造好的马车里。 马车横凳被拆掉,全部打通平整,车厢地板塞了厚厚棉被,使人可以躺在里面。 厚厚的被褥垫在身下,让故青白错觉自己躺在软床上。 洗漱包扎好的沂止斜靠在车壁上,听着下属汇报他消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嗓音平和,偶尔回几个字,缓缓又问了些事情。 手下一五一十答了。 这种场合,本来故青白不应该在场的。 但神奇的是,这个太子殿下不仅让她同车,还让她旁听。 马车磕到石头颠簸了一下,故青白浑身的伤瞬间启动疼痛开关,痛的她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沂(yi)止察觉偏头,手下察言观色,立刻停止回话。 “你还好吗?” 第25章 穿女装 说话声突然安静下来,故青白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睛,撞见两双眼直勾勾盯着她。 车厢里一靠一跪,就她躺着。 她瞬间尴尬到爆炸。 手撑着棉被想要坐起来,呐呐道:“还好还好。” “你们先出去吧。”沂止道。 两人如蒙大赦一般行礼就出了马车。 等车帘放下后,沂止伸手按住她肩膀,阻止了她想要起来的动作,“别动了,躺着。” 故青白看了一眼对方那张清冷却不失温和的脸,乖巧躺了回去。 刚躺下,身旁被褥下陷,沂止躺在了自己身侧。 “先睡会,下一个驿站带你吃好吃的。”沂止道。 故青白眨了眨眼,有些不适和一个陌生人躺在一起。 “好。”她答道,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伤……” 沂止笑:“我的伤没事,不用担心,带你去吃好吃的体力是有的。” “……好。” 沂止语气中透出一股浓浓困意,“睡吧。” 故青白点头。 一时无话。 马车的行驶滚轮声有节奏的响起。 脱离沙漠无止境的绝望与悲凉后,舒适温暖的环境让这具身体很快困顿起来。 故青白意识模糊之间偏头,双眸中虚化模糊的脸居然还是俊美异常。 她迷迷糊糊想着,都说看美女帅哥能延年益寿。 那这种养眼程度,不知道要多活多少年。 马车摇摇晃晃,困意包裹,没多久她人就昏昏沉沉。 却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故青白是被一道温和的声音叫醒的。 脑子困顿间,一时想不到故旬身边谁的声音这么好听磁性。 “阿吉,到地方了,快醒醒。” 声音越来越清晰,温和又低沉,故青白被好奇心驱使睁开了眼。 结果看见一张俊脸不断在眼前放大。 故青白立刻清醒过来。 怎么还在这里? 醒来不应该在故旬那儿吗。 见她呆愣,沂止笑了笑,仿佛春日暖阳一般温和无害。 故青白看着这张脸,不由想到沙漠里沂止的形象。 谁能想到这修竹玉骨一般的人,会和沙漠里蓬头垢面是同一人呢。 “舍得醒了?集市到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故青白伸手撩开车帘,探头去看。 古代集市行人如织,人声鼎沸,各类糕点香味尤为突出,马车轮缓缓滚动着。 突然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人群突然就沸腾了起来。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来我们枫都了?” “快快,真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神仙下凡,菩萨心肠爱国爱民。” “是啊是啊,造桥铺路免除百姓赋税,真的是我们大楚之幸啊!!” “我还听说太子专门设立了一个帮助穷人的体系,让穷人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手中的活,奔走相告。 又自觉尽量靠边站,给马车让出中间的道路,对着马车行注目礼。 有的人急忙从家里拿了鸡蛋干饼,提着篮子要送给沂止,都被身穿黑铁的侍卫挡住了。 长街两道站满了人,每人脸上都带着感激爱戴与激动。 这种淳朴又盛大的场面,故青白只在影视剧中见过。 由于人太多,马车没有停留,匆匆驶过长街。 沂止满脸歉意:“对不起阿吉,答应给你买好吃的……” 故青白笑着摆手:“没事,没事。” 虽然如此,马车后面还是有不少民众一直跟随着。 直到把马车送出城,那些人才驻足送别。 故青白有些感慨,“太子殿下真受百姓爱戴。” 沂止笑了笑。 马车停在城外十里亭,沂止让侍卫去买了糕点菜品送到马车里。 食盒送过来时已经到了正午,沂止把饭菜一个个摆好,给故青白夹了一颗红烧狮子头,道:“委屈你了,阿吉。” 故青白嘴里没有歇着,这具身体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一吃起来就像无底洞一般。 咽下口中食物,她头也不抬继续埋首吃饭,“不委屈不委屈。” 沂止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 两人吃完,矮桌上的饭菜餐盘被一一撤走,沂止顺手拿过旁边一壶冷茶,自己倒了一杯后给故青白也倒了一杯。 看着推到自己面前清亮的茶水,故青白没有喝,“谢太子殿下。” 她话刚落,对面男人就愣住了,一双温柔黑眸注视着她。 她抿了抿唇,暗想是否刚才哪个字说错了? “太子殿下?”对面容貌出尘的男人带着明显困惑。 说话语气有些慢,显得更加亲和没有攻击力,“阿吉之前不是叫我夫君吗?” “咳咳咳……” 故青白突地呛了几声,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对面过于俊美的男人。 在沙漠她就想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想过是对方的侍女或者侍卫,或者是姐姐或者妹妹,却从来没想过是这种关系。 “阿吉不记得了?” 温和的嗓音带着询问,目光专注看着她。 故青白眨了眨眼,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沂止愣了愣,随后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没关系,阿吉忘了也没关系。” 马车在黄昏时到达另一座城池。 路过一家成衣店时,沂止让人停了车,递给故青白一个带面纱的幕笠。 “阿吉,走。” “嗯?” “给你买衣服。” 进了店里,故青白发现这家店铺是卖女装的,花花绿绿挑花人的眼。 她扯了扯沂止的衣袖,沂止侧过头来靠近她。 “你是想给我买女装吗?” 沂止点头,从面纱下传出来的声音依旧温和,“之前让阿吉穿男装是躲避追杀,现在阿吉可以放心恢复女儿身了。” 原来如此。 故青白看了眼身上男装,再看了看店铺里的女装,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终于可以穿女装了。 开心。 挑选半天,没有挑中一件。 她快要放弃时,店家拿出两套镇店之宝。 一套月白鲛纱,一套墨绿衣裙。 拿出来故青白一眼就相中了。 等她换上走出来,不自觉提着裙摆转了一圈,抬头看向沂止问道,“好看吗?” 沂止看着她没有说话。 “难道很丑?” “没有,很好看。”沂止罩着白纱,看不清表情。 第26章 撩拨我? 故青白有些好奇,刚好店家捧来了铜镜,她理了理衣襟看向铜镜,却被里面倒映出来的脸惊住了。 里面的脸和卿宴一模一样。 不。 准确的说,卿宴与阿吉都与她自己长的一样。 “怎么了?” 沂止温和的嗓音问。 故青白摇头,她需要去理一下头绪。 “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想上厕所。” “什么?” “……茅房。” 问了店家茅房在哪儿后,故青白向茅房走去。 因为沂止不放心,所以派了个侍卫跟在她后面。 离茅房老远就闻到一大股味道,故青白停住脚步。 看着茅房发呆。 卿宴阿吉为什么和她现实长相一样? 是巧合还是意外…… 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她决定不想了。 踟蹰了一下转身想往回走。 侍卫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故青白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回去了。 当她与侍卫擦肩而过时,侍卫却突然出声。 “他为什么没死。” “什么?”故青白没听清。 侍卫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怪,在她疑惑不解的表情下,再次启唇道:“他为什么没死?” “他?”故青白疑惑,“太子殿下?” 侍卫的目光更怪了,“沙漠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他却活着走出了沙漠。为什么?” 侍卫面容冷峻,身形挺拔,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 故青白暗自在心里比较着,两人之间发生冲突成功逃跑的概率。 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心里暗骂一声麻蛋,吐槽这三个身份就卿宴最好混。 “你是不是背叛六殿下,喜欢上太子了?” 故青白摇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道,“我对六殿下的心日月可鉴,太子卑鄙无耻,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这种话你下次别胡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侍卫追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太子还活着。” “我觉得没必要和你解释,等回去后我会亲自向六殿下解释。” 这个说法似乎暂时说服了他。 “你最好没有背叛六殿下,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成衣店,故青白向后看了一眼。 身后空无一人。 刚才那侍卫已经不见人影。 串联刚才那侍卫的话,故青白大概觉得阿吉已经背叛了六殿下。 毕竟这具身体刚醒之时,就把沂止背在背上。 若是想杀,随便丢沙漠里,没有人烟,过不了几天就死了。 怎么办? 好不容易莫名其妙走出沙漠,眼看着多捡了一条命,居然出现这么复杂的情况。 阿吉这条命似乎保不住……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 阿吉这边能多活一天都算她赚了。 就是不知道身体里,有没有那种几个月就必须吃解药的毒。 如果有的话,她希望最后时刻不要太痛苦。 店里多了几个客人。 沂止长身玉立站在店铺角落里,如一株古树,沉稳温厚。 尽管带了幕笠,还是有不少女子目光若有似无看过去。 故青白进来,那些女子目光全都看向了她,目光在她脸上瞄了一圈后纷纷移开。 其中有个公子哥看见故青白,两眼一亮,脚步一转向她走了过来。 “姑娘一个人?” 故青白摇头,越过公子哥提起裙摆小跑向沂止。 公子哥看向沂止,顿了一下后又走向故青白,对着沂止道:“兄台可是这位天仙一般姑娘的兄长?在下宇文越。” 沂止嗓音温和,缓缓道:“我是她夫君。” 宇文越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看了沂止面纱一眼,拱手道:“打扰了。” 等人走远,沂止拿过幕笠给故青白戴好,“外面风大。” 故青白老老实实站好,让沂止给自己整理面纱。 他的手指随着整理,偶尔触碰到她脸侧,故青白抿了抿唇。 不知道沂止是否在撩拨自己。 马车行进速度不慢。 却一直没停。 刚开始坐马车还有点新奇,但坐久了就感觉有点疲惫。 她想睡过去,在睡梦中度过这段路程。 刚好可以解决一下故旬卿宴那边的三急。 马车颠簸。 虽然铺了软被,只要马车轻微晃动,身上的伤都会重新疼一遍。 从而导致她一直无法入眠。 赶路太无聊,故青白只好自己找乐子。 拉着沂止下五子棋。 五子棋这种简单玩法,在现代小孩子都会一点。 沂止觉得新奇,一时间兴致比故青白还高。 玩多了后故青白再没赢过一局。 见她脸色不大好看,沂止就开始放水,但这样玩游戏故青白觉得不好意思。 就又重新教沂止玩跳棋。 跳棋这种带点概率性的游戏,玩到最后她居然也没赢过。 故青白就有些泄气。 沂止笑着收好棋子,从暗柜里变戏法一般拿出她喜欢的糕点果饮出来,放在她面前。 故青白被打击出来的沮丧瞬间消失,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不忘说谢谢。 “只是谢谢?”沂止温声道。 故青白抬眸,沂止和煦笑着看向她。 他身上穿了一件正蓝色长袍,肤白胜雪,眉眼温和。长发束冠,垂在身后。脸颊处有些许擦伤,却不损他分毫颜色。 他一笑起来,温柔似乎能从骨子里透出来。 是个温和到极致的帅哥。 故青白咽下口中糕点,想了想,伸手拿起一块递给沂止,口中道,“你也尝尝?” 沂止没有接,就着故青白的手咬了一口。 故青白眸光闪了闪,把缺了一角的糕点放在靠近沂止那方碟子里。 沂止咽下糕点后,看了眼窗外。 马车行进到了一处密林深处。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黑铁士兵打马走在马车前后,嘚嘚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时候故青白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看向沂止,沂止冲她点了下头。 箭矢破空声传来,沂止把糕点等物收进暗柜,外面士兵挥剑斩落箭矢,大喊一声:“有刺客!” 第27章 阿吉,你也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吗 马车停了下来,一群黑衣人把士兵马车团团围住。 没有一句话,长剑出鞘直逼要害。 黑衣人太多,黑铁士兵一时之间有些落了下风,有几个人绕过士兵提着长剑冲马车而来。 箭矢破空声再次响起,这次没有人挥剑斩落,沂止不知从哪儿抽出长剑,挥剑击落大部分箭矢。 眼看着有一支漏网之鱼要射中故青白,他往前一扑,带着故青白躲过这一箭。 趁着这空档,沂止伸手揽过故青白,从旁边暗格里拿出另一把长剑交给故青白,“阿吉,你待在马车里别出来,我去去就回。” 说完提着长剑出了马车。 不知是没有了羽箭还是那些人要杀的人不是她,沂止出了马车后没有箭射向马车。 听着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故青白握着长剑警惕坐着。 惨叫声不停响起,她手紧了紧,目光望向车帘。 就在这时,马车一动,故青白全身肌肉紧绷。 有人上了马车! 马车帘被人一把掀开,一个蒙面黑衣人目光冰冷看着她,而后利剑裹挟着寒光刺来。 危急关头,故青白就地往马车后面一滚,同时拔出长剑格挡。 她从没练过身手,拿着长剑却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像演练过无数次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般。 她惊疑不定。 这具身体会武功! 黑衣人一击不成,直接跳进马车与故青白斗在一起。 他攻势凌厉,故青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斗了半天故青白身上却没添一处新伤, 这人和原主认识。 故青白下结论。 并且演戏给沂止看。 尽管没添新伤,大开大合间身上伤口裂开,一身白色鲛纱裙装已是血迹斑斑。 突然,马车帘子被一剑削断,露出了马车里缠斗的两人。 黑衣人往马车里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跳下了马车。 这反常的一幕被对面的沂止正好看见。 沂止一剑解决了刺客,定定与故青白相望。 一声哨响,所有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 士兵趁着黑衣人撤退露出空门时攻势更猛,最后只有零星几人成功逃走。 空地上七零八落躺了一地尸体,士兵们提着刀剑检查漏网之鱼。 沂止提着剑,目光淡淡的有些哀伤,没有笑意,剑尖不断往地上滴着血。 故青白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忍不住有些心疼。 这样温柔的人被亲近之人背叛,心里得多难受。 沂止动了,行走间胳膊有些不自然的垂着,显然是受了新伤。 他没有上马车,跟着士兵一起把所有尸体挖坑掩埋了。 多出来的土包没有墓碑,沂止静静站在那。 背影透出无限寂寥。 “为什么你把刺客也葬了?”故青白轻声问他。 “阿吉。”他没有回答她,语气温和的叫着她名字。 “每个人从小到大会被动或主动走上不同的道路。”顿了顿,他又道,语气轻了许多,“他们都是大楚的子民,只是和我站在了对立面。” “阿吉。”他又叫了她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些许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你也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吗。” 故青白心情复杂,以前阿吉站不站的她不知道。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骗骗他,让他心情好点。 “不会,你是什么立场,我就是什么立场。” 沂止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最后是沂止开口打破沉默,道:“下个落脚点有些远,今天很晚了还要赶路,我们走吧。” 故青白点头。 两人上了没有车帘的马车,坐在里面四处透风。 黑暗里,一切都很寂静。 沂止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件斗篷,仔细给她披上。 身上有了温度,一天奔波劳累,靠在马车上很快迷糊起来。 恍惚间像被人抱进了怀里,还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故青白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 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故青白感觉很不好受。 后背火辣辣的疼,膀胱更是要爆炸一般胀的难受,肚子里没有一点存货饿的咕咕直叫。 她艰难撑着床坐了起来,借着月光扫了一眼,看清是故旬的卧房。 心里不禁松一口气。 如果还是那个吞人的牢狱里,她怕自己待久了会疯。 故旬这边晕过去时还一副严刑拷打,逼她认罪的模样…… 齐宣说是齐衡用了手段救她出去的。 看来是真的。 没等她想到怎么报答齐衡,一人从房梁上轻巧跃下,一声惊呼还没出口,暗一已经提起她的衣领纵出了房间。 一路飞檐走壁,故青白除了疼痛和生理上的问题外,还非常想吐。 嘭—— 她被人扔在了地上,差点没憋住。 “殿下,人带来了。” 齐衡淡淡瞥了暗一一眼,暗一心虚低下头去。 他按殿下吩咐,只要旬夫子醒了,就提着来见他。 谁知道旬夫子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才醒。 刚好赶上殿下沐浴完这个尴尬时刻。 齐衡此时正敞着中衣,一只手捏着药瓶扯着衣襟,一只手探着给后背上药。长发蕴着湿意,披散在身后。 随着他上药的动作,有几缕滑到脸侧。 这样长发未束衣衫不整的模样,是平日里从不会看见的模样。 少了些疏离,多了几分真实。 等齐衡拢好中衣,瞥向地上一直没出声的人,心头那股被人欺骗的火又开始熊熊燃烧。 “故旬。” 他嗓音极淡,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故青白被各种负面感觉环绕,没有听出齐衡语气中风雨欲来,她有些急切,“殿下,我想如厕。” 齐衡没有说话。 故青白却有些憋不住了,不管后背疼的厉害,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疼的小声丝丝抽气一边着急问道:“殿下,你这儿茅房在哪儿。”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齐衡神色冷淡看着她,嗓音平仄而冷清,“暗一,带夫子去茅房。” 故青白脸像熟透的红苹果,被暗一提着一路飞至茅房。 忍着各种负面感觉解决了生理问题后,总算好受了一些。 等她净手净脸,暗一不由分说又提着她飞回了齐衡房间。 她能感觉到后背被鞭子抽过的地方发热渗血,却忍着没有开口。 齐衡这么晚找她,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商量。 第28章 心悦于我?当我外室 “故旬,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本来想站起来的故青白一顿,终于发觉了齐衡语气中的不对劲。 “交代?殿下要我交代什么?” 齐衡站在窗前,披了一件月白色外袍,天空一轮圆月高挂,清辉洒了他一身。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如月下仙人,“交代用女子身份,如何伪装接近我。” 故青白反射性抬头,对上齐衡淡漠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 完了。 他知道了。 淡定淡定,齐衡没有直接处罚就是还有挽留余地。 “殿下,你听我解释。” 暗一在房梁上瞧着这场面,都不禁在心里为旬夫子捏一把冷汗。 故青白在脑海里搜索着故旬为数不多的记忆,缓慢道:“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听过殿下的文章,钦慕殿下才华。想像殿下写给方学士的诗一般,为殿下信任,为殿下分忧。” 她慌乱心虚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 齐衡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问道:“哦?为我信任,为我分忧?” 故青白头点如捣蒜。 “隐瞒性别,科考入仕,皇子之师,欺君之罪。你能承受哪个罪名?” 故青白沉默。 齐衡却不放过她:“想方设法靠近我,与我成为至交好友。模仿我的笔迹,伪造我的书信,陷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想来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吧。” 看她低着头不说话,齐衡讥讽一笑:“说吧,你是谁派来的人。” 她沉默。 “大哥?还是二哥?或者是老四?” 一声金鸣之声轻响,齐衡手执长剑横于她脖颈上,这熟悉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她穿书的那天。 抬头望着他慵懒而冷冰的笑,故青白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眸中泪意浮现,聚在眼底一下滚落,她声音恳切带着些许破罐子破摔的劲儿。 “我喜欢你!” 齐衡眉心微蹙,长剑用了一点力,划破那截白嫩刺眼的颈。 “我钦慕殿下!从见殿下第一眼起就不可自拔喜欢上了殿下。费尽心思接近殿下只是想离殿下更近一些。至于伪造书信真的只是想为殿下除去那些人,自大的想为殿下铺通一条顺遂之路。结果却害殿下被陛下猜忌,让殿下深陷泥沼之中……” 暗一张大了嘴,震惊于旬夫子的胆大包天。 世间居然有旬夫子这样任性妄为的女子。 太跳脱了。 就算喜欢殿下,也可以用女子身份接近殿下。 只是殿下不会多看一眼就是了。 就在暗一调整内息静心聆听下方动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道:“暗一,出去守着。” 暗一不免遗憾,心里跟猫爪子齐挠一般难受,却不得不听命悄无声息出了房间。 房间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烛台上的蜡烛长时间没有侍女剪去灯芯,烧的有些歪了,烛泪顺着缺口往下流。 故青白悄悄捏了捏有些跪麻了的腿,静静等待齐衡的处置。 “钦慕?”头顶上方好听的嗓音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带着戏谑道:“伪装身份伪装性格接近的钦慕?” 故青白眼泪有些止不住,刚才掐的太狠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性别带着目的接近殿下,不该痴心妄想觊觎殿下。” 脖颈上的剑被收了回去,齐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白娟布细细擦去剑上血迹。 他垂着眉眼,漆黑眸子凝视着长剑,“今天是我发现你的女子身份,有没有想过别人发现怎么处理。” 这句话明显是松动了,不打算处理她。 故青白紧绷的神经一松,这时候才感觉到后背伤口的疼痛猛烈爆发出来,她咬唇适应了一瞬,才道:“没想过。” “呵。”齐衡一声轻笑,戏谑着垂眸看她,“没想过,外人都道你我是至交。你说你身份被发现那天,别人会怎么参我一本。” “要不我明天就从府中搬走,向外告知与殿下割袍断义,然后再也不同殿下接触,……” 按照她刚刚给自己的人设,说到不再接触后就没有再说话。 营造出一种再也不能见心上人的难过之情。 眼前一黑,齐衡忽然逼近她,极黑极深的眸子与她对视,嗓音低沉开口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府上是客栈?” “不是,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招惹了我就想走,你觉得我是好脾气的人。” 故青白眨巴着大眼睛装可怜。 “过几日我要去金陵一趟,你同我一起去,到时候找个机会假死。” 这样短的时间,齐衡就想出了办法,故青白自然没有异议。 齐衡的脸一点点凑近,手指捏住她下颌,他眉眼俊美异常,整张脸线条干净利落,呼吸一点点与她的交织在一起,漆黑的眸定定看着她。 “钦慕我?” 故青白忍住侧头的冲头,点头:“嗯。” “假死后做个没名分的外室,可愿意。” 外室?就是无名无分的小三呗,这时候哪有让她挑选的机会,故青白憋住呼吸,等脸看起来红了才点头。 他站了起来,转身把长剑放好,淡淡吐出几个字:“回去吧。” 故青白如蒙大赦,想要站起来却腿麻的厉害。 齐衡拉了她一把,故青白腿没有知觉站不稳,身体重心向前方压去。 一只手穿过腰际,稳稳握住后带进了一个有些温热的怀抱。 “夫子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投怀送抱?” 故青白这次没有装,而是真的有些脸热,手掌按着的肌肉结实而流畅,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没有。” 齐衡垂眸欣赏够了她的窘态,才把人扶着站好,“暗一。” 一身黑衣的人瞬间跪在了齐衡面前。 “送夫子回去。” 暗一好奇的很,但不敢抬头看,应声后想提着故旬回去,却被他的殿下叫住了。 “你就这样提着夫子回去?” 暗一停住,用眼神询问自家殿下。 不然用什么方式送夫子回去,他脑袋中灵光一现:“抱回去?” 他家殿下目光有些不善,暗一连忙改口,“我背夫子回去。” 他家殿下又否定了他的提议,拍板道:“还是提着回去吧。” 第29章 寻花问柳 暗一送旬夫子回到卧室,忍住好奇心没有打探,刚想运起轻功离开,就被叫住。 “暗一,你身上有没有迷香之类的东西。” 暗一收回脚,这次真没忍住,好奇道:“夫子要迷香作何用途?” 故青白轻咳一声,“我背上伤口裂了,疼得睡不着,想用点迷香安稳入眠。” 这个说法暗一接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管递给她,道:“燃一小截就可以了,万不可用量过多。” 见旬夫子点头后,暗一赶回院落禀报了旬夫子这个要求。 殿下之前特意交代过,旬夫子若有什么奇怪举动要及时汇报。 “她说伤口疼。” 暗一点头。 “把库房里御赐的那几瓶上好的金疮药给她送过去。” 暗一点头,转身去库房里拿药。 故青白从小竹管里取少量迷香点燃,躺在床上等待周公到来。 房间一道脚步声诡异般响起。 故青白浑身汗毛竖起来,抖着声问了句,“谁?” “旬夫子,是我。殿下让我过来给你送金疮药。” 故青白松了口气,“谢谢,帮我放床头就行。” 迷香白烟缓缓被吸入鼻中,故青白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在卿宴这边。 熟悉的膀胱爆炸感,熟悉的饥饿声,熟悉的伤口疼。 故青白撑着床坐了起来。 卿宴房里有恭桶,不用出去上茅房。 洗手净脸,脑中想着事情。 阿吉那边在赶路,过去很无聊。 故旬那边除了没吃饭外,其他都处理好了。过去要忍受后背鞭伤。 一思量,卿宴胸口上的伤好了大半,有钱有闲有时间,她打算大半时间待卿宴这里。 “墨染。” 随着话落,一身劲装的墨染出现在了房间,恭敬对她行礼,“世子。” “墨染我饿了。” 听见故青白说饿了,墨染连忙道,“小厨房煨了一罐子金玉羹,我去端来。” 金玉羹味道温和,她感觉口中没什么味道,不想喝。 这个时间点也没有酒楼开门,唯一开门做生意的,就是夜夜笙歌的青楼。 青楼里故青白只去过百花楼,而百花楼里的菜色味道不错。 故青白抬眸,看向墨染道:“不想吃,我想去百花楼。” 墨染沉默。 世子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就去百花楼。 虽说以前也是这样混不吝,但这次世子身上有伤。 她劝了句,“世子,外面已经打更了。” 故青白没有解释,“帮我备马车吧。” 墨染听令只好去准备。 不过这次陪她去青楼的人有点多,墨染墨竹,初一十五。 到了百花楼,故青白想着几人也算大晚上起来加班,给四人点了一桌席面,让几人边吃边等自己。 她自己则是对着迎上来的老鸨道:“芊芊姑娘。” 老鸨一堆常用语还没出口,就被抢了白,讪讪一笑,“芊芊姑娘陪其他人去了,爷要不点仙仙姑娘。” 老鸨说话喜欢挥帕子,上面香风刺鼻,故青白战术性以手抵唇,轻咳一声:“那就让仙仙姑娘过来吧。” 她主要是来找晚舟的。 “好,那爷可以把之前留的账结一下吗?” “账?”故青白停住脚步,“什么账。” 老鸨见她一脸迷惑的模样,心里有些打鼓,这位爷不会不认账吧。 “爷之前来百花楼点姑娘的账啊,一共五百三十六两。” 故青白脸有些热,“哦哦,你等一下。” 说着摸向里襟,却什么也没有,她尴尬笑笑。解下钱袋,打开里面有六两银子。 老鸨面不改色。 这次轮到故青白讪讪地笑,她对着老鸨道:“等我,我过去取。” 老鸨客气笑着点头,心里在想什么面上一点不显。 故青白过来时,墨染几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她,墨染问:“世子?” 故青白有些不好意思冲其他三人笑了笑,然后拉起墨染走向一边。 墨染还有些疑惑,当故青白开口后她也有些为难,从腰间取出钱袋递给故青白道:“世子,属下只有这些了。” 故青白推开她的钱袋,“不是要你的钱,上次不是说我还有三百多两银票吗,你帮我回去拿来一下。” 墨染为难,开口解释,“世子,没有三百多两。只有五十两。” “五十两?!” “嗯,铺子的租赁花了一百多两银票。买材料请小厮杂役等人用了一百六十多两。这五十两还是今天铺子里的盈利。” “铺子在盈利了?” “嗯。香皂刚开始卖的不怎么好,后面老顾客用了又回来买来送人。所以才有一天五十两的盈利。” 听见这个消息,故青白有些高兴。 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老鸨看过来的视线,故青白冲对方笑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 她不打算找晚舟了,等过几日凑够五百三十六两还完钱再来。 低头拉着墨染回到座位,故青白轻轻踢了踢墨竹的凳子,道:“墨竹,你挨十五坐,给我让个座。” 墨竹听闻站了起来,去十五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初一挑了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斜睨着故青白,幽幽问道:“世子不是要寻花问柳吗,怎么不去了?跑来和我们吃饭喝酒。” 故青白肚子饿的咕咕叫,打了一碗白饭拿着筷子挑菜吃。 她没有空回答,墨染却沉着脸道:“世子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 初一轻哼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一饮而尽。 也不和墨染争论,怡然自得吃着下酒菜。 等吃了三分饱有力气说话了,故青白看向初一解释道:“我欠了百花楼五百六十三两银子还没还,吃完这桌饭菜我们就回去。” 她这话颇有几分要落荒而逃的意味。 初一一颗花生米抛在空中,他张嘴接住,一边嚼一边有些夸张问道:“世子爷,那你还有银两发月俸吗?我一月一百两。” “一百两!!” 这次轮到故青白震惊了,便宜爹没说这位月俸这样高啊,而且,“不是王府给你们发月俸吗?” 墨染知道世子失忆,轻声解释道:“世子,小院中的人,都是世子你自己发月俸。” 故青白感觉不妙,面前的饭菜一下就不香了,“墨染,小院中都有多少人?每人月俸又是多少?我每月发月俸的钱又是哪里来的?” “回世子,小院中一共有三四名洒扫,五六个丫鬟婆子,两名暗卫,一个厨子。洒扫和丫鬟婆子一月五十钱,我和墨竹一月一两,厨子一月六十钱。” 第30章 嫌弃 虽然故青白不知道五十钱相当现代多少人民币,但她知道一两和一百两的区别。 用疑惑的表情看向初一,问道:“墨染墨竹每月月俸只一两,为什么你要一百两。” 这怀疑的语气让初一撇嘴,筷子点了点旁边的十五。 “不只我,他也一百两。至于为什么我两月俸是一百两,世子爷可以查查江湖高手榜上的名字。如果世子爷给不了这个钱,那我们可就按约走人了。” “高手榜?墨染,初一十五很有名吗?” 故青白看向墨染,墨染摇头。 “属下只知道初一十五是王爷从江湖上笼络的高手,江湖榜上没有初一十五的名字。” 一直沉默寡言的十五闻言突然插话道:“无情。” 几人除了初一外,都有点莫名,不知道十五说的是什么意思。 十五说完后没打算解释,闷头吃东西。 初一笑的神秘,也吐出两个字:“阎罗。” 墨染一下睁大眼睛,惊呼道:“江湖榜首无情和榜二阎罗。” 故青白深深抽了一口气。 便宜老爹这是把最强战力全派她身边来。 可是为什么不顺便把工资包了。 看着故青白几人口服心服的表情,初一满意地笑了。 “世子爷,我俩与王爷约定好的,每月月俸一百两,月俸什么时候停,我俩什么时候走。离这个月发月俸,还有三天。” 故青白有些头大,“初一,你们如果不在王府干,会到哪儿去。” 初一愣了下,没想到故青白是这个回答,“哪里月俸高就去那儿。” 故青白打了个寒颤,第一第二要是去了要她命之人手下做事,那她不就玩完了吗。 “不是还有三天吗,到时一定按时给你们发月俸。” 实在不行,找便宜老爹借一点。 百花楼的席面味道不错,与现代各种调味做出来的菜差些。 故青白吃了七分饱后就停了筷,看着大堂里的歌舞等着几人。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侧头看去,就见齐宣被两个美人搀扶着走下楼梯,醉醺醺的模样,估计喝了不少酒。 或许是她的目光不加掩饰,齐宣下一秒就与她的目光对上了,后者明显一愣。 估计是没想到她也在这里。 故青白冲着对方露出一个笑。 齐宣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后,搂着两个美人向门外走去。 故青白抬手摸了下脸,齐宣这个反应,没认出她? 而且抱两个,他能吃下吗。 时间有些晚了,大堂里吵吵闹闹的,许多人这个点都有些放纵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行些不雅之事。 刚好几人也吃的差不多了,故青白一行人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却不想遇见了一个沂山书院的学子,看见卿宴后硬是要拉着她去下一轮酒局。 故青白不认识这人,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墨染,墨染冲她点头。 她猜测应该是以前与卿宴交好的人。 “卿宴,最近为什么没有来书院?” 少年十分自然把手搭在她肩上,整个人靠的极近,十分热络与他攀谈起来。 故青白有些不自在,伸手拂开少年的手,扯谎道:“家里有事。” 少年撇嘴轻嗤了一声,再次搂上她的肩,“你小子敷衍我?王府有什么事。” 在现代男生之间玩的好也喜欢勾肩搭背,想着或许以前卿宴就是和少年如此相处,她反应大可能让人起疑。 就忍住甩开肩上手的冲动,没有回答。 少年见她不语,侧过头看她,她侧脸线条柔和,肌肤雪白,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一双漆黑灵动的眸。 “你怎么越长越女气了?” 故青白慌了一瞬,不过立刻找到对方薄弱点,调转矛头。 “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点高?” 少年被打击到了,看着故青白有些不服气,“你不也跟我一样高吗?还说我。” 故青白上下扫了眼少年,作出打量嫌弃的啧啧声,神态语气说不出的挑衅,“我们不一样。” 故青白穿了木质增高鞋垫,有一米七五左右,这个少年跟她一样高,在男生中算矮了。 “好你个卿宴,这样嫌弃我!”少年鼓起腮帮子,也不勾肩搭背了,直接动手扯住故青白两边脸颊。 故青白慢了一步就被少年扯住了脸,感觉整张脸颊被他扯变形了都。 试了几次发现拉不开,她只好开口警告,“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咬人了。” 少年指腹下触感柔嫩,最后扯了一下才放开。 “呦,昌隆怎么把卿宴带来了?” 三楼雅间门打开,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出来刚好撞见两人,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后调侃道,“宴兄几日不见,越来越……” 他说话故意留一半,目光却十分轻挑,带着几分打量。 故青白被这人目光看的不自在。 “你……” “你小子说话没个把门的是吧?” 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旁边昌隆已经暴跳如雷沉了脸,额上青筋都出来了,一巴掌拍在对方脑门上,“卿宴世子是你能调侃的。” 那人脑门立刻红了一片,昌隆那一巴掌用了足够的力道,把他酒都拍醒了大半,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敢对着卿宴混世小魔王调戏,顿时感觉自己应该是不想活了。 对着自己连扇了几个耳光,耳光又响又重,一边扇一边对着两人点头哈腰道歉。 故青白觉得差不多行了,昌隆翻了个白眼,“滚吧。” 那人松了一大口气,如释重负般朝两人笑了下,缩着身子出去了。 等人走远了,昌隆搂着人进了雅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卿宴你太瘦弱了,比寻常女子还纤细,谁家好男儿像你这般病态不堪。你该多吃些东西,长壮实一些。” 他说话靠的太近,说话的吐息喷在她脖子上,有些痒,故青白偏头,把人连着肩膀上的手臂一起推开了。 故青白:“好好走自己的路。” 昌隆看了她一眼。 雅间里人挺多,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 原本热闹的雅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十几双黑眸齐刷刷盯着她。 被众星拱月般坐在中间的齐予粥,手上还拿着只琉璃盏,突然见了故青白,像被惊怒的白猫瞬间炸毛。 “卿宴!你怎么来了?” 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移到了旁边还搭着她肩的昌隆身上。 第31章 陪你玩一玩儿 原来都是认识的。 故青白挑眉,“五殿下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砰! 一个少年听见卿世子这嚣张跋扈的话,震惊地掉了酒杯。 齐予粥眯了下眼,看向她,淡声道:“来也行,给他说下规矩。” 一个锦衣少年昂着脑袋,立刻站了出来:“今天我们比诗,无题,随意写一首。评定为丙末的那名今晚结账。你敢来吗。” 故青白看旁边昌隆,昌隆闭着嘴小声道:“刚才我离开的时候五殿下还没来呢,要不我们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 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才不走呢。 “来,不过得等一下。”故青白招手叫来小厮,“帮我楼上开个包厢,让芊芊仙仙,元清元明过去等着。” 小厮点头,转身去安排。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故青白解释道,“大家都消费了,我点两个人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 同窗这么多年,卿宴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吗。 反正最后是他结账。 也乐的看他蹦跶,跳的越高才能摔的越惨。 “可以开始了吗?” 有人问道。 故青白往前走,众人目光不自觉追随着她。 雅间基本都坐满了,还剩几个空位都有些挤,故青白正在犹豫坐哪儿的时候,昌隆盯了少年一眼,那少年立刻拉着旁边的人站了起来,空出两个大位置。 “坐。”昌隆拉了她衣袖一下,示意她坐空出来的位置。 她等了一小会儿,等板凳凉了才坐下。 “我们差不多都作完了,世子你作一首?” 故青白抬眸看过去,说话那人愣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莫不是你不敢?” 故青白心底有个捞钱的计划,刚好这些人看起来似乎都与卿宴不合,不如从这些人身上捞点油水。 “是不敢。”她顿了顿,吸引够了少年们的注意力后才道:“不敢赌小了。” “反正都要赌,不如我们赌个大的怎么样。”她这样问他们。 “赌大的?” “赌什么大的?卿宴你不会是知道自己赢不了开始乱来了吧。” 少年们都有些摸不清,卿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世子别怕,我们今天大概也才吃了一千多银两,以世子的实力,绝对付的起。” 少年们语带嘲讽,你一言我一语,显然觉得故青白赢不了。 故青白笑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笑容灿烂又自信。 “一千多银两确实不多,不过我们换一种玩法如何。”她不等这些少年抢白,说道:“我与在座各位赌。你们一队,我一队。 规则是我作一首,你们各自作一首。如果你们有一个人能赢我,那就算我输。 输了我愿意包下在场所有人一个月的百花楼消费。 怎么样,你们赌吗。” 一言激起千层浪,包厢瞬间炸开了。 “好狂的发言。” “卿宴,你别忘了每次大考你的排名是多少。在场哪个人比你名次低?” “有意思,真有意思,卿宴,你想好了?” 故青白偏了下头,脑后束起的墨发跟着滑落肩头。 她一双眼眸看向众人,嘴角笑容扬起,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不过,我赢了的话,与我比试的人要出……” 故青白有些不确定要定多少,最后思量一番后,决定不能一次把人得罪太死。 “五百两银子,每人五百两。”她着重说了每人和五百这两个词。 少年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被一个平时大考名次不如自己的人挑衅,谁都忍不住。 何况还包一个月消费。 又不是他们出钱,稳赚不赔的赌。 谁不同意谁脑子有问题。 “好,我与你赌。” 很好,有鱼儿上钩了,不过还不够。 故青白看向其他人,仿佛在用目光询问还有没有人。 少年人都被挑起了点火气,纷纷同意。 最后只剩下齐予粥一人。 故青白目光看过去。 齐予粥昂着头,看她的神情有些兴致缺缺,“卿宴,你知道在场所有人一个月百花楼消费要多少银子吗,安定侯府要搬空才能赔得起。你还确定要赌吗。” “谢殿下关心。不过既然我选择对赌,那无论是输是赢我都承受。” 齐予粥定定看了她一瞬,笑了:“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今天就陪你玩一玩儿。” 所有人在小厮拿来的宣纸上签了名字,写下赌注内容,好当个证据。 最后那人落下最后一笔时,突然有些心慌,他的名次比卿宴高不了几名。 五百两对他来说太多了,他根本拿不出来。 万一卿宴赢过他的话,那他就完了,到时候老爹不把他腿打断。 都说急中生智,他还真就突然想到了办法。 “卿宴,我们所有人要赢你太容易。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以景为题,缩小一点范围,你赢的机会大些。” 他这话表面上为故青白着想,一细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昌隆脚在桌下都要踢出火花了,旁边卿宴却神色淡定笑对众人。 昌隆狠狠瞪了一眼对面兴奋的讨论,这一个月要怎样花费的少年,转头拉了故青白的袖子一下。 担心道:“卿宴!你疯了?!包他们百花楼一个月花费,安定侯府不得掏空了?!!!你怎么了?!” 故青白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伤口结痂轻微错位,不由闷哼一声。 听见她小声痛呼,昌隆下意识放开衣袖,“怎么了?我……” 昌隆回味过来,他好像没扯到手啊,为什么卿宴一副突然非常疼的样子。 故青白见昌隆一副她碰瓷的表情看她,心里骂了两句国粹后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最后那人见昌隆动作,怕他坏事,连忙道:“卿宴你不会不敢吧。” 故青白不是不明白他什么意图,他这提议反而有利于她。 有个框架架着,论古诗词的话,和华夏上下五千年青史上那些惊才绝艳的前辈比,只能说在场众人都是弟弟。 是的,故青白要为了真金白银,开始当文抄公。 第32章 就这样走了? 故青白答应道:“以景为题是吧,怎么不敢,你们先还是我先。” 昌隆见卿宴居然真的要比,有点坐立不安。 他想,今晚如果不是他把卿宴带过来,就没有这后面的事。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今晚卿宴真输了,安定候府绝对会被牵连,到时候安定候要是追究起来,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自己…… 昌隆不敢再想,直接站了起来,不顾众人目光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他要去找安定候,要去找二殿下。 少年们见昌隆走了,没什么反应。 反正安定侯来的话也好,正好帮卿宴给钱。 “这样吧,明天殿试就揭榜了,不如我们以揭榜后为题作诗吧。” 突然又有人提议道。 故青白虽然不虚,但禁不住少年们整活,这一首诗的要求频繁变更,她怕待会变更到她不会背的。 故青白环视一圈,问道:“既然明天就是科举放榜日,我赞同以揭榜为题,你们还有人有其他建议没,要有就现在说。” “就以揭榜后为题吧。” 有几个少年跃跃欲试,站起来一步一晃头,慢悠悠真现场作了首关于揭榜后的诗。 不过这些诗只能说中规中矩。 真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苏锦铭作的及第后。 苏锦铭没有一步一摇晃,他静静站着,左手轻轻捉着右手宽袖,稍微思索就开口道: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蓬瀛乍接神仙侣,江海回思耕钓人。 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 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嶮津。 “好诗!!!!” “锦铭兄绝了!这诗好绝!” “卿宴要倒大霉喽,这一个月百花楼他包定了。” 有几个少年看着故青白,明显有些幸灾乐祸。 故青白却一点不虚。 她悠闲坐着。 右手握着光滑白瓷盏轻轻摇晃,百无聊赖看着清亮的茶水在杯盏中转圈。 等到她时,才慢悠悠站了起来。 要说揭榜中榜有什么诗最出名,那就不得不提孟郊的登科后。 故青白伸手拂了下衣袖,缓缓踱步到中间,一步一晃头,低声吟出了那首惊艳后世的诗作。 最后一字落地,房间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 故青白抬眸向少年们看去,少年们的表情那才叫一个精彩。 震惊的,不服的,难过的,泄气的…… “这……” “卿宴这诗……锦铭兄要逊色一筹。” “五百两可不可以……” “别急,五殿下还没出手!卿宴不一定赢。” “不是,卿宴是不是买的诗啊!他一天学业不精,安于享乐的人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诗!” “对啊!卿宴的水平绝对写不出这样的诗。” 故青白不管少年们如何破防,径直坐回了自己位置。 有少年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叫停了下一个同伴,看着齐予粥,急于想要一个答案。 “五殿下!按你看,卿宴是不是买的诗!” 他的语气很急,但对齐予粥态度很好,矛头都是对着故青白的。 所以齐予粥没有说话,淡淡看了对方一眼。 少年察觉语气失态,连忙低眉顺眼。 齐予粥视线瞥向故青白,对面那人老神在在,仿佛全身没有骨头一般坐的随意,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拿箸吃着东西。 那股子慵懒随意的风流气,简直像是从身体骨头深处生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穿的衣物厚了,脸颊两侧泛红得厉害,配上那双干净清澈到极致的双眸,可谓风流尽显。 “卿世子,你不回应一下。” 故青白听到齐予粥的话顿了一下,抬眸扫了一圈,少年们全部看着她,似乎都在等她说出她请人写诗这句‘事实’。 她无奈浅笑:“我一天没事做去找人代写揭榜的诗?然后就等着你们和我比?最后还赢你们的钱? 那这也太巧合了吧? 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聚在一起,又以什么为题,我犯的着这样做?” 她解释完,有几人目光明显带着怀疑,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都知道学子们无事会聚在一起办个什么诗会,卿宴要真的笼络了什么才学出众的能人异士,谁也不知道不是。 能人异士给他卿世子写个十几首,让他背死了来参加诗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人把这番质疑的言论说了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赞同这个说法。 故青白看着少年们争辩,突然就觉得没了意思。 她站起来,打断不断质疑她的少年:“既然你们持有怀疑态度,而我解释不了,那今晚的赌就作罢吧。” 说着,她拿起签了所有人姓名的那张纸,撕了个粉碎,抬手一扬,纸屑纷纷扬扬洒下来。 “卿宴,你……” 故青白穿过纷飞的碎纸,没有转身,抬手冲身后所有人挥了挥。 宽大衣袖摆动滑落,白皙的手臂随着动作露出,洒脱却又不羁。 少年们虽然不知道她这动作什么意思,却有点被震住了。 闹的最凶那人脸色涨红,卿宴这举动像是被人逼迫却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而他却是那个蛮不讲理的恶人。 其他少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眼看着故青白就要走出房门,有人急急喊住了那道与众人背道而驰的身影。 “卿宴,你就这样走了?” 有了第一人出声,其他少年纷纷开口。 “对啊,你这样行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 “你每次大考什么名次,你自己应该有数的,你这诗突然写这样好,是个正常人都该质疑一下吧。” “而且你那番话说出来,弄的好像我们赌不起,为了五百两金子找借口质疑你一样。” “正常质疑,你稍微解释一下呀。” 故青白一一扫过少年们,有人还没接触她目光就先低下了头,有人直勾勾与她对视。 第33章 居然是这样的 木质窗户开着,初春寒冷的风吹进来,散了些房间中的热度,在少年们复杂的目光中。 故青白犹豫着道:“那我解释一下?” 少年们齐点头。 画面有些忍俊不禁,故青白轻咳一声。 道:“人都有不想展露出来的东西,以前我作诗就比较厉害,只是一直没露出来。” 寂静。 落针可闻的寂静。 “赌注怎么办?” 有人小声询问。 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进退两难的人居然变成了他们。 如果卿宴就这样走了,他们有逼迫嫌疑。 可卿宴解释了,他们接受这个解释的话,就要面对刚才那首惊才绝艳的诗和他们落败的脸面。 故青白稍微知道一点少年们的顾虑,想了想,好像确实步子有些迈大了。 以后用卿宴这个身份时间要多些,毕竟身份地位比其余两个好用。 为了不把这些少年得罪死,故青白手指虚握成拳,抵着唇轻咳了一声,把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道:“要不赌注换成三百两银子,然后你们重新给我找个景或者物为题,我重新作一首。你们中只要有一个人的诗能超越我的就算你们赢,怎么样。” 众人:…… 虽然但是……他还是好嚣张。 在众人沉默时,一声茶盏与桌面相碰的声音响起。 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可以啊。” 是齐予粥的声音,故青白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齐予粥懒懒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随意道:“前朝有个诗人,行了十步写出一首诗。依我看,不如我们也效仿前朝,十步内写出一首诗来为题。不过规则嘛,要变上一变。” “也不说谁输了包一个月百花楼,愿意的自觉在桌上放钱,多少随意,最后拔得头筹那人可以拿走所有银钱。” 这一番话说完,故青白看齐予粥的眼神变了。 在齐衡身边,她见到的齐予粥是傲娇不讲理的。 换到不同立场上,齐予粥居然是这样的。 几句话的功夫既帮她解了围,又帮不想出钱的人改了规则,一举多得。 皇室真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就算那人是十几岁的小少年。 “那我放五百两银票。”一个少年从袖中掏出五张银票,桌上摆满了酒菜,有人帮忙把中间位置腾了出来,少年把银票放在最中间。 “那我出一百两。” “我出三百两黄金。” “我四百两。” 没了硬性规定,少年们热情高涨。 故青白摸了摸袖子,袖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一个眼尖的少年见她这模样,不由高声问道:“卿大世子,你不会没有带银票吧?” 他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 中间放银票那人手都顿住了,犹豫着放还是不放。 故青白被这一嗓子吼的有些羞愧,耳朵尖红的要滴血。 她只有五十两,在这全是百两银票的桌子上,如果一拿出来,绝对十分显眼。 “世子,你还比不比了?”放银票那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成功又让所有人视线凝聚在她身上。 故青白憋住想转身就走的念头,在心底给自己贴了厚厚一张脸皮,从怀中摸出带着点温度的五十两银子。 顶着众人目光放在中间桌面上。 有人小声嘁了一声,故青白耳朵更红了。 不过下一刻,一锭一两的银子出现,拯救了故青白的困境。 目前为止最少的赌注吸引了所有火力。 故青白不由对好心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等所有人放完银钱,桌上已经堆了一座小山高的银票,故青白粗略估计,应该有五六千两。 五六千!!! 她还是按最少算的。 如果赢了,可以给墨染等人发月俸,可以把百花楼的账清光,可以投更多铺子…… 越想,故青白越控制不住眼中看向银票渴望的目光。 她决定了,就算当文抄公。 为了银票! 为了美好生活! 她也要赢下这局! 十步内成诗显然比刚才的主题难,少年们作出来的诗水平下滑厉害。 还是只有苏锦铭的诗够看一些。 轮到故青白时,她拿出了曹植的七步诗。 最后一个字落下,场面再次寂静。 “好!”一声喝彩响起。 众人这才仿佛被声音惊的回神一般,惊为天人。 “……这是巧合吧!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卿宴这是讽刺我们不把他当同窗,欺负他?” “……卿宴这首诗明明写的是煮豆子,为什么我却想到了其他关系。” “卿宴可能真的是作诗的天才,今晚两首诗称的起千古绝唱。” 齐予粥还没有作诗,他也不打算作了。看向众人视线汇聚的那人身上时,他眸光不定。 这个卿宴,真的是好让人惊喜。 因为故青白拿出的七步诗太惊艳了,后面没作诗的几人纷纷选择弃权。 毫无疑问,桌上那一小堆的银票都属于她了。 故青白直接把钱一卷,装进了里襟怀里。 装的鼓鼓囊囊的,实在很不雅观,所以她以此为由跑路了。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眼前,少年们此时此刻心情极为复杂。 有人似乎极喜欢后面这一首诗,反复在嘴里低吟“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卿宴真是深藏不露!这两首随便拿出一首,都是绝唱的程度。” 有人附和道:“是啊,看着不务正业,实际却是能作出这样两首诗的人。不知道他暗里下了多少功夫。” 故青白不知道少年们心神大受震撼,此时已经跟着小厮到了她提前要的包厢里。 刚一进门就把仙仙几人打发了出去,门一关,心才踏实下来。 她几步行至桌前,咕咚咕咚灌下两杯温水后,才有些真切之感。 把怀中鼓囊的银票一股脑儿掏了出来,一张一张数着。 八千六十两!!!! 发啦!! 哈哈哈!发啦! 这头故青白关着门在数钱,那头昌隆跟在齐宣身后匆匆向先前包厢走去。 为什么只有二皇子,那是因为安定候已经陪着夫人歇下了。 还对派去请他的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卿宴的事该学着自己解决了。 昌隆听着下人回话,转达安定侯这种不着调的言论时,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可他却别无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去请脸色难看的二殿下。 幸好二殿下只是脸臭,对卿宴的事还是上心的,不然昌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34章 以后少来烟花柳巷之地 推开门,齐宣扫了一眼有些神色恍惚的众人,没有看见故青白的身影。 “他人呢?” 昌隆在后面看不清里面情况,听见二殿下冷冷的问话声,不由愣住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就在里面,是不是输了受不了打击跳……” 没等他胡说下去,就被齐宣一个冷眼看的憋了回去。 推门声不小,包厢中众人看清门口不请自来的人是谁后,都有些坐不住。 齐予粥看着门口站着的修长身影,也有些意外。 不禁勾起一抹笑容。 看来他这个二皇兄,和卿宴的关系不一般呢。 笑容还未成型,卿宴的嗓音自动在他脑中低吟“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齐予粥笑容瞬间凝固住。 “什么风把二皇兄给吹来了?” 齐宣踱步走了进来,打量一圈,没见到那抹熟悉身影,目光凝在表情别扭的五皇弟身上,“他人呢。” 齐予粥故作不懂:“不知二皇兄所寻之人是谁?” 齐宣:“卿宴。” 齐予粥:“卿宴啊,走了。” 齐宣:“去哪儿了。” 齐予粥:“不知道,要不我派人帮二皇兄找找。” “不用。” 齐宣一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昌隆看看里面又看看外面,见一个少年探头探脑的,昌隆几步急走过去,问他:“卿宴呢?输了?” 少年瑟缩了下脖子,“不知道,他赢了后拿着银票走了。” 出了包厢,齐宣刚想让两个侍卫去找,就见仙仙四人从楼梯拾级而下。 “芊芊,你说世子为什么把我们赶出来。” “不清楚,世子应该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们先回自己房间,说不定世子稍晚一会就会叫我们呢。” “嗯,话说元清你们两人什么时候也成了世子的入幕之宾?” “什么入幕之宾……呀!”元清正回着话呢,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人,把他吓的不轻。 等他看清突然出现的是谁后,心里一突,结巴道:“二……二……二殿下。” “卿宴在哪?” “在……在……” “在你们常去的地方。” 见元清磕磕巴巴的样子,芊芊怕触怒齐宣,替他说完。 齐宣淡淡看了几人一眼,嗓音散漫缱绻却让人心头发凉,“以后,接客名单上划掉卿宴。” 淡淡的语气,加上通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压,瞬间让四个人绷直了脊背。 妈妈和四人耳提面命的某些话和面前天潢贵胄对上了号。 四人忙不迭点头。 齐宣瞥了几人一眼,抬脚向楼上走去。 昌隆追出来,刚好看见齐宣上楼,连忙追了上去。 齐宣行至门外,门内熟悉的嗓音有些兴奋的响起。 心头那一股无名的怒气无处发泄。 故青白还不知道齐宣已经在门外,一张张的数了一遍又一遍,简直开心极了。 有钱发工资了,还有钱拓展店铺,更有钱养故旬了。 想到故旬,故青白停下了数银票的手,还有三天就要和齐衡一起去金陵,到时候借齐衡的方法假死脱身。 如果没遇见晚舟前,故青白觉得暂时待在齐衡那方阵营很安全。 可齐衡也是男主,男主身边最危险了。 她还是保住小命最重要。 机会已经递到她面前来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完全没料到有人来的故青白愣了一下,连桌上小山高的银票都没来的及收起来。 看见来人是齐宣,她有些意外。 齐宣不是搂着美人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人还在,并且脸色不大好看,这才惊觉不是幻觉,连忙站了起来甜甜叫了一声二哥。 齐宣目光落在她这张笑靥如花的脸上,那股无名怒气如破了洞的皮球,突然就泄了气。 看着齐宣脸上神色好转,故青白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人言诚不欺我,伸手不打笑脸人。 “二哥你怎么来了。” 齐宣移开目光,看见桌上小山一般高的银票,笑了:“怎么,赢了钱不想二哥来,就想着赶我走。” “哇!卿宴,你真的赢了!”从齐宣身后跟进来的昌隆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那一小堆银票,有些不可思议走进来。 想了想,他又退了回去,把门给带上。 故青白有点尴尬,往桌前挡了下,伸出手指抵住唇瓣,“嘘,你小点声儿!让人听见了,给我这点钱抢了我找你赔。” “哇,不是吧。”昌隆几步行至桌前,看见具体情况后惊讶的能塞下一个鸡蛋,“赢了这么多!” 说着,昌隆一把搂住故青白肩膀,哥俩好道:“宴兄,你怎么赢的?有锦铭兄和五殿下在,你居然赢了。” 说话间,昌隆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回头看,只见到齐宣从他身边路过,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昌隆还没回头,故青白就把肩膀上的爪子甩开,然后对着昌隆道:“我说了,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昌隆愣了愣,“什么时候说的。” 故青白噎了一下,“方才。” 昌隆:“宴兄,你是不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不想请客吃饭?” 故青白两步走到桌前,把钱一股脑儿塞进荷包,衣襟,宽袖里,“谁说的,我这就叫一桌好酒好菜上来。” 见齐宣把玩着茶盏不说话,故青白凑近了一张脸,问:“二哥,你想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点两个美人?” 她这句话说完,肉眼可见齐宣脸色沉了下来。 说错话了? 心里把刚才的话过了一遍,没发现哪里错了。 故青白犹豫着伸手拉了下齐宣的袖子,“二哥?” 齐宣看向衣袖,淡淡嗯了一声。 故青白再次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齐宣:“现在你既然叫了我一声二哥,那二哥的话你听不听?” 这一副长辈姿态,着实让故青白有些懵,不过还是点头刷一波好感:“二哥的话肯定要听的。” 齐宣点头:“那以后少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 故青白点头如捣蒜:“好。” 她答应的这样快,反而让准备好的齐宣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故青白想的很简单,虽然不明白齐宣为什么这样说,但先答应总没错。 至于做不做,就是她的事了。 第35章 喜欢你那个小侍卫? 昌隆看着两人,有些插不上话。 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可能是倒茶的声响有点大,二殿下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卿宴道,“还有,以后少和纨绔子弟接触。” 昌隆心头一梗,他知道二殿下话中意思。 但……二殿下似乎忘了,自己就是京城的头号纨绔子弟…… 故青白根本没注意听,只要齐宣说的,她一概点头。 齐宣伸手捏住她下颌,目光若有似无扫过红艳的唇,笑着道:“没心没肺的,是不是心里一套表面一套。就想着敷衍我,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跑来?” 故青白心里点头,表面却义正言辞,“二哥,你就是这样想三弟的,三弟实在太伤心了。” 齐宣笑着道:“行了,别油腔滑调的,你什么样子自己最清楚。” 昌隆见二人一来一回,仿佛房间里只有两人一般的做派,让他心中十分不快。 心里呐喊着想打断两人的对话,可是他不敢。 只能在旁边当个人形摆设。 故青白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那二哥想吃点什么。” 点两个美人作陪这话,她是没敢再说。 齐宣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让她也学点好。 虽然不知齐宣为什么突然管这些,但先答应总是没问题的。 “什么时辰了?”齐宣问。 故青白看了窗外一眼,夜色很浓,估计三四点左右。 她不清楚古代时辰怎么换算,所以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寅时一刻了吧。”昌隆终于成功插.上了今晚为数不多的一句话。 “寅时一刻……”齐宣低声念了一句,站了起来。 整个人长身玉立,如笔直修竹。 故青白正兀自想着菜名,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打断了她的思路。 齐宣握住她的手,感觉没怎么用力轻易就把她提了起来。 “很晚了,今天先回府。关于请客吃饭的事,下次有空挑个白天时间再请。” 故青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齐宣勾唇浅笑,对她道:“走吧,我送你。” 两人走出一大截了,故青白才想起来,原主兄弟还晾着呢,连忙回头冲昌隆招手。 昌隆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却还是抬脚跟上。 心底不解,卿宴什么时候和二殿下关系这般要好了? 好的越过了两人多年的友谊。 故青白心里想着事情,一路被齐宣牵下楼,没注意到宽袖遮掩下两人手有多亲密。 只想着明天白天在故旬那边待久些,把要假死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成功后她就可以混吃等死了。 她没注意到,楼上从雅间出来的学子们却全都注意到了。 虽然两人宽袖遮挡,但袖与袖之间的距离不对,那明显就是借着宽袖掩盖十指相扣。 齐予粥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懒懒打了个哈欠。 问旁边人,“你当时放了多少。” 仲谋:“两千。” 齐予粥:“你倒是对自己有自信。” 仲谋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了楼下某一处,他不是对自己有自信。 结清所有账目,故青白犹豫着,对着掌柜说把学子们今天的账也结了。 谁知掌柜的恭恭敬敬告诉她,学子们的账早就被五殿下结清。 emmmm…… 故青白尴尬了一秒,立刻开心捂着荷包走掉。 今晚带的人手有点多,初一十五等人自己打马跟在马车旁边,墨染随她一起坐马车。 前脚刚上马车,想靠着墨染小憩一会儿,马车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故青白有些诧异,“二哥?” 齐宣已经走了进来,看着故青白侧头靠在小侍卫肩上,笑的痞气,“马车坏了,借用下你的马车。” 墨染听见二殿下这话,眸光轻闪。 她耳力惊人,能听见不远处二殿下的家奴正在疑惑,自家殿下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蹭世子的马车。 齐宣见那侍卫表情,就知对方应该知道他说谎了,不过知道又如何。 他对着故青白道,“让你的侍卫出去吧。” 故青白不疑有他,让墨染跟初一等人一起骑马。 等人出去后,齐宣坐在了方才墨染的位置上。 故青白立刻向旁边挪了一小截,然后她就看见齐宣脸色沉了下来。 她尤为不解。 这么宽的位置他不坐,她给他让位置他还不高兴。 她不知道齐宣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能这样想,她却不敢这样问,只扬起一个笑,叫了声:“二哥。” “过来。” 故青白挨近了一些,齐宣脸色好看一些,问:“喜欢你那个小侍卫?” 故青白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不然如何挨他那样近,我一坐过来就像我要吃人一般,离我老远。” 原来如此。 不过这能一样吗。 墨染是女子。 帘子一放马车就是个私密性很好的独立空间,挨着墨染和挨着他就是两个概念。 不过这些事不可能解释给他听。 她不解释,他脸色越来越黑。 隐隐要冒出黑气的程度。 哄齐宣这件事,故青白已经有点得心应手了。 挨着他坐下,扯着他的袖子一顿摇,不出三秒绝对好。 果然,她一通流程下来,齐宣脸色明显缓和。 故青白看人脸色好多了,就有些松懈下来。 靠着马车闭眼假寐。 却不想旁边伸出一只手,把她按进结实臂膀上靠着。 故青白瞬间僵硬。 “怎么了?”头顶响起慵懒缱绻的嗓音,在这黑夜里更显磁性。 “没什么。”故青白想起身,却被大手牢牢按住。 “二哥的臂膀绝对比你那瘦不拉几的侍卫强,暂时借你靠一会儿,你安心睡吧。” 故青白:…… 这个姿势比她自己靠着马车还不舒服。 刚这样想,后背就被人轻拍了一下,“放松。” 然后那只手就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故青白渐渐松懈了下来。 齐宣垂眸看着一侧,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 心底某个想法冒出冰山一角。 如果…… 他是说如果。 在向那条路上孤独前行时,身边陪着某个人的话,感觉应该也不错。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厉呵,“有刺客!” 第36章 爱意初现 有刺客?故青白一个激灵,睡意瞬间全无。 外面兵刃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一晚时间,接连遭遇两次刺杀,危机感瞬间拉满。 几个炮灰的小命怎么这么让人惦记。 难道她穿的是什么重要炮灰?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来,晚舟好像说过,卿宴这个身份是以齐衡为主角的炮灰角色。 难道…… 是齐衡要杀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而且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个数,大概百分之七十是齐衡做的。 故青白仰天长啸。 苍天啊,大地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作为故旬,齐宣要杀我。 做为卿宴,齐衡要杀我。 做为阿吉,还是被刺杀。 等等…… 阿吉不会也是小说炮灰吧? 如果阿吉也是某本小说炮灰,加上已经死掉的原书炮灰角色。 那她穿了四个炮灰?!!! 四本书融合成一个世界!!!! 故青白不敢深想情况多么复杂麻烦…… “别怕,有我。”齐宣拍了拍她的背,牢牢挡住车帘窗口可以进人的方位。 故青白还没点头。 突然一只手就伸过来,把她按进怀抱带着就地一滚。 嘭——!!!!!! 马车顶突然被一股大力掀飞,带起一股劲风。 两人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新鲜露出的车沿上顷刻之间立了三四个黑衣人,见马车里是两个人,黑衣人愣了一秒后立刻持剑向两人命门刺来。 这样短的距离,故青白本能闭眼。 脑中空白一片,只余濒临死亡的恐惧深深笼罩周身。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匆忙之间腰被人握住,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带着腾空而起。 握在腰间的手如同铁钳,不可逃脱的同时,带来绝对的保护。 兵兵砰砰利刃快速相接,故青白心跳疯狂跳动。 她不敢睁眼,怕看见恐怖血腥的场面。 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一呼一吸间血腥味也更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从头顶响起。 “可以睁眼了。” 故青白试探着睁开眼,就看见地上躺了十几个黑衣人,残肢断臂落了一地,场面十分吓人。 几个生面孔和墨染几人站在一起,应该是齐宣的侍卫。 初一十五正在处理最后几人。 看着这满地残骸,她不知为何想起了某个红袍官员让下属喂人吃人.肉的画面。 眼前血腥惨烈的一幕和脑海中血腥的一幕互相交替,纠缠变形。 一股血腥气吸入,胃里翻江倒海,故青白很不合时宜的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难受之际,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背部。 好受许多回头看去,才发现是齐宣给她拍了这么久,“谢谢二哥。” 齐宣点头,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轻啧一声:“三弟,你这身体底子太差了吧。你不和念尘练武。要不和二哥练?我可不想你英年早逝。” 故青白缓了缓,忍住那股强烈的不适后才回怼道:“二哥你可别咒我,我们可是在海棠树下结拜过的。一起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齐宣:…… 初一十五两人果然是高手,不过一盏茶时间,就解决了最后几人。 齐宣看着两人,对故青白道:“你这两个侍卫不错。” 故青白点头。 每月一百两的江湖高手,当然不错。 她决定了,回去给他们加工资。 双倍! 就在所有人松懈时,几支暗箭破空向着众人而来。 故青白刚听见声响,就被齐宣抱着迅速离开原地。 她回头看去,就见两人之前站立的地方,斜着嵌入几支箭羽,箭矢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不敢想象刚才两人如果没躲,会是什么后果。 后怕的拍拍胸脯,刚想赞一句齐宣功夫不错,就见齐宣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黑衣人。 手中短匕泛着绿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说时迟那时快,故青白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推了齐宣一把。 “卿宴!” “世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修长身影如疾风一般出现在她身后,揽着她轻巧换了个位置。 还游刃有余一脚踢在那人手腕薄弱处。 那人低低痛呼一声,短匕应声而落。 眼前一花,救她之人飞身上前,与黑衣人交起手来。 两人出招又快又狠,故青白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 不过几息时间,黑衣人就败下阵来。 故青白看清,与之交手的人是十五。 她当即再次决定,给他们加工资,三倍! “留活口?”十五问。 故青白点头。 十五直接把黑衣人下巴卸了,让他不能咬毒自尽。 “没事吧?”齐宣走了过来,故青白摇头。 他上下扫了故青白一圈,发现没有外伤后,才一脸正色开口:“虽然你救了我一命,我应该感激。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希望你以自身安全为先。” 他俊脸严肃,不笑的时候,那身风流气全部消失不见。 话又说的十分认真严肃。 定定看着她,似乎十分后怕的模样。 故青白顶着被吓的惨白的一张脸点头,心有余悸道:“要是再来一次,我都不一定能记得跑。” 在那种情况下,她推他一把完全是下意识身体反应。 心思电转之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道:“二哥,我刚刚救了你一命,那这顿饭可以不用请了吧。” 看着她一双黑眸灵动,齐宣轻叹一口气,伸手揉乱了她的发:“嗯,不用请了。” 某个冰封的角落碎了一角,露出层层包裹的血肉。 被他亲手扼杀在摇篮里的种子,初一窥见天日,便疯狂汲取养分,如野草般疯长,长成他从未预料的模样…… 马车顶被刺客掀了,完全不能坐。 故青白打算让墨染骑马带她。 这个打算刚提出来,就遭到齐宣坚定否决,他说:“你的暗卫已经受伤了,二哥带你。” 墨染捂着伤口,悄悄看了自家世子一眼。 她家世子虽然有些犹豫,但目光瞥见她身上伤口时,同意了二殿下的意见。 墨染抿唇,不知道该不该和自家世子通个气。 二殿下看自家世子的眼神,绝对算不上清白。 第37章 不能与人说的想法 二殿下的风流韵事不少。 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自家世子虽然与之为伍,但世子是女子,那些都作不得数。 而二殿下却是实打实的风流。 以前没听说二殿下和哪个小倌厮混在一起过啊,怎么就盯上她家世子了? 世子这样单纯,被骗了怎么办。 被墨染担心的世子爷,此时正在撅着腚有些滑稽的上马。 故青白脚才刚踩上了马镫,黑马就打了个响鼻。 马镫随着马身乱动,让她差点摔下去。 幸好齐宣眼疾眼快扶了她一把。 “我抱你上马?”齐宣松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故青白摇头。 她怕齐宣两手一抱一掐,卿宴的马甲也捂不住。 几次尝试,齐宣看的直摇头,笑道:“三弟,怎么感觉你受伤后许多东西都忘了呢。” 本是齐宣无意的一句调侃,却让故青白浑身上下警铃大作。 随着这股紧绷感,她一次就成功上马。 墨染十五等人长腿一跨,动作干净利落,十分帅气上了马。 缰绳一牵,一行人向侯府行去。 故青白被齐宣揽在怀里,浑身僵硬。 齐宣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不解道:“怎么坐这么板正,放松。” 故青白不敢放松,虽没触摸,但能感觉到齐宣身上紧实的肌肉。 “放松,你这样,马不好走。”齐宣说话的同时,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 故青白更僵硬了,满脑袋都是不要掉马不要掉马。 事实证明,她手臂在旁边支着,齐宣是怎么都抱不到她腰的。 见她久久没有放松,齐宣喟叹一声,手臂收紧,把人按进怀里。 一直空虚的怀中突然拥抱了某个人。 这一举动,触动了心里某些隐秘的念头。 齐宣暗自品味了下其中情绪,惊诧于那些想法自己有一天也能生出。 按压下那些黑暗的,强烈的,不能与人说的念头。 这才察觉到怀中人过于纤瘦。 他垂眸,只能看见怀里人乌黑发顶与一小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手指摩挲着,笑道:“三弟,你怎么还是这么点高。” 故青白不干了,“什么这么点,很高了好不好。” 作为女子,能长这样高,她很满足。 “呵。”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温热宽阔的胸腔振动,属于男子的冷冽气息包裹住她周身,故青白一张脸瞬间爆红。 有些不安动了动,圈住她的怀抱随着马匹跑动一下一下轻轻.撞.着她的后背。 她能感觉到齐宣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 脸颊渐渐染上一抹红晕。 齐宣目光凝在耳尖那抹嫣红上,嘴角无声勾起一抹笑容。 天色将明未明,一抹晨光悄然爬上山峦。 定安候府守门的人打开后门,正准备倒洗脸水。 就听见一队快马声由远及近。 他一盆水泼了出去,没多注意。 转身刚想关上门扉,就听见马蹄声在后门停了下来。 他好奇从门后探头望去,就见一行人果真停在了侯府后门。 打头那人一身黑衣,下马姿势行云流水,有点像世子爷的暗卫。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那人走到一匹两人共骑的马前,朝前伸手要接马上的人下来。 视线上移,那马上坐着言笑晏晏的少年郎不是他家世子爷还能有谁? 他连忙推开后门,好让世子爷进来。 故青白见墨染有伤,打算自己翻身下马。 却不想齐宣先她一步,拎着她衣服后领就带她下了马。 故青白脖子刚有点难受,齐宣就适时放开了手,让她抱怨的话封在口中,只能暗自咽了下去。 墨染帮故青白整理被齐宣拎皱的衣物。 齐宣看着墨染手指时不时触碰一下那白嫩软肉,黑眸幽深。 他克制住捏断那只手,想取而代之的念头,笑道:“一晚没睡,你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夜里皇宫设宴,到时候我来接你同去。” 故青白点头。 有点好奇皇宫里的宴会是什么样的。 今天办事办快些。 晚上好去玩。 齐宣翻身上马,并没有马上走,显然在等故青白。 故青白很上道,笑着挥手:“二哥也好好休息,晚上见。” 齐宣目光凝在她脸上,笑着嗯了一声,这才带着人打马离去。 故青白带着墨染几人从后门进府,偷偷摸摸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生怕惊动府中洒扫的婆子丫鬟。 廊檐下灯笼燃了一夜,早春的风一吹,都不挣扎一下就熄了。 回到属于她的小院子,故青白终于挺直了腰杆不再偷偷摸摸。 “世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初一大咧咧道。 故青白连忙叫住几人,“先跟我回房间,我有事交代。” 几人听闻点头跟着进了她房间。 初一胖胖的身体伸了个懒腰,抬手拍了拍十五肩膀,小声传音道:“你说小世子要交代什么?” 十五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人都进屋后,故青白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坐着。 几个伤员全都站着。 她不好意思拍了拍旁边空凳,对墨染几人道:“坐,都坐。” 墨染拒绝,“世子,我们怎么能与你同坐,这不合规矩。” 墨竹点头。 十五没说话,却也没行动。 只有初一,悠哉悠哉在圆凳上坐下,坐下后还不忘对三人道:“世子让我们坐,我们就坐呗。” 几人死活不同意。 故青白也没墨迹,早点说完早点让人去休息。 轻咳一声,道:“今天把你们四人叫来,是有几个重要的事要说。” “第一件事也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齐衡两天后会带着故旬去金陵。初一,我要你在合适的时机配合故旬假死后安全带她回来。” 初一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 故青白:“只是什么。” “要加银子。” 故青白:…… “好,加。安全带她回来五百两够吗。” “够不够的问题,要看这个任务难度大不大,如果闯龙潭虎穴带人假死出来,那肯定是不够的。” 故青白想了下,齐衡身边高手如云,差不多是龙潭虎穴。 “一千五百两?” “可以,绝对把故旬全须全尾给世子您带回来。 第38章 离的有点近 故青白点头,看向墨染三人,“第二件事,我想扩大商铺。墨染,这件事你和墨竹一起办。” “至于怎么扩大,卖什么,待会我会写几张单子,你们按清单照办即可。” 墨竹墨染点头。 故青白看向十五,“十五,他们三人都被我安排出去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只有你保护我了,能行吗。” 十五点头。 正事说完,故青白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银票。 把工资全部发了。 单独给初一拿一千五时,她觉得有些肉痛。 在初一接过去时没有松手,初一抬眸看她。 “初一,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讲个价。” 初一大惊,“世子爷,江湖上有规矩,下了的任务只要有人接了就不能议价。” 故青白:“这个任务应该很简单,我觉得我亏了。” 初一:“世子爷,你看我到时候去救人风餐露宿的,说不定救人时还要与十几个高手生死过招,身上不知道要挨多少刀剑,鲜血淋漓的,还找不到药包扎……” 故青白听不下去了,越听越觉得自己不是人,松开手道:“嗯嗯,我知道了,都是你的,一分不少。” 初一美滋滋把银票收进荷包,“谢谢世子爷。” 安排完要做的事,几人从房间退了出去。 故青白也打算洗漱去阿吉那边解决下吃饭等问题,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说完。 连忙奔向门口叫住墨染:“墨染,你等一等。” 墨染捂着伤口,没有异议。 故青白自然看见了墨染捂伤口的动作,心里暗骂自己现在像周扒皮,员工负伤还给人安排工作。 她掏出所有剩的银票,从中抽出三张当自己零花,然后一股脑儿推给墨染。 “这些钱你收着,扩大店铺从里面拿。还有院子里剩余人的月俸帮我发一下。” 快速交代完所有事情,终于在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前收拾妥当换到了阿吉这边。 这边今天还是赶路,处理完日常三急后,故青白再次面临睡不着的问题。 早春的阳光如碎金一般撒下,她软塌塌趴在窗边,下巴枕着手背,思考着要做些什么消磨时间。 突然,故青白眼眸一亮,拍掌高兴道:“我知道了。” 沂止今天穿了一身青色长袍,和故青白身上衣裙同色,看起来像是古代版情侣款。 他眉目疏淡,手中握了一本古籍,安静靠着车壁翻阅着。 远远望去,谦和温润,却带着股独特的贵气。 听见她出声说话,沂止目光从书中抽离,抬眸笑问:“阿吉知道什么了。” 故青白坐直了脊背,双眼亮晶晶的,“我知道怎么打发时间了。” 马车颠簸,故青白拿着弓后试着搭弓上弦,可她今天的装束很是飘逸。 一抬手,宽大柔软如轻烟笼着的长袖就抵在弦上,非常不方便。 她把弓放下,取下肩上的披帛开始拢袖。 身后沂止看着她动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那双漆黑深情的双眸却在无人注意时晦暗不明。 故青白摆弄了半天,那如烟如雾的轻纱却怎么也拢不好。 “阿吉。”一道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只匀称修长的手从背后绕到她身侧,接过她手中披帛,“我帮你。” 他俯身,呼吸擦过她颈侧,故青白脖颈当即起了一片痒意。 没忍住身子往旁边让了下,等沂止从她手中接过披帛后才坐直身子。 帮故青白整理好衣袖,沂止在她身旁坐下。 看着她摆弄弓箭,问道:“你想在马车上射箭?” 故青白拿起一支箭,细细打量箭身箭头,“嗯,射出去后这箭还要捡回来吗?” 箭头都是玄铁打的,她怕浪费东西。 “没事,后面有阿意,他会捡回来。只不过马车上射箭多少有些不便。” 既然射出去的箭有人捡,那她就没有了顾虑。 遂点头,“那你让开一点,我怕误伤你。” 沂止笑着退到角落。 马车帘被她卷了起来,露出车窗,故青白搭弓上弦,对准快速倒退的树干。 咻—— 箭矢破空而出,却穿过树干缝隙无力垂落。 “好箭。”沂止笑着捧场。 故青白:…… 太子殿下,咱可以不用硬夸。 “阿吉想学射艺?”沂止温和开口。 故青白点头。 “那我教你?” 她想了一下,再次点头。 沂止走至她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垂眸开始认认真真教学。 “射箭是一门大学问,可细分为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脱弦等几步。总的来说不怎么难,只要勤学苦练……” 沂止细细说着射箭的流程和注意项,故青白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怀抱犹如春日暖阳。 淡淡龙涎香若有似无地从他身上飘过来,如丝缕轻烟一般钻进她鼻中。 两人手臂贴着手臂。 距离已然超越了正常社交的安全距离。 阿吉与太子是有着名分的亲密关系。 像这般亲昵的举动或许对两人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行为。 故青白垂眸,心中思绪纷飞。 结合故旬卿宴的情况推测,她觉得阿吉这边大概率也是穿书。 如果这边也是穿书,那沂止无疑就是这书的男主。 再结合买衣服时那人和她说的话,可以确定的是阿吉也是炮灰命运。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故旬和卿宴那边已经分去她大部分心神。 阿吉这边基本顾不过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沂止身边。 所以,眼下这种明显会加深两人感情的亲昵之举…… 还是避免掉为好。 沂止手把手带着她射出第一箭,箭矢正中树干。 “伤口有些疼。”故青白适时开口,道:“我想休息一下。” 沂止松开手,拉着故青白坐了下来,“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故青白把披帛解开,低头整理有些皱褶的宽袖,“没事,可能是伤处压在车窗上了,休息一下就好。” 沂止看着她,眸色温和,“阿吉可是在害羞。” 故青白不自觉眨了下眼睛,否认道:“没有。” 马车悠悠行驶,终于穿过密林,进入一片地势平坦的之地。 荒原上没有人烟,大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争相开放,红的白的黄的紫的…… 卷起的车帘没有放下来,能闻见阵阵旷野花香气。 沂止眸光不经意间落在那道熟睡的身影上。 就见那本该熟睡的身影小幅度动来动去,还打了个冷颤。 沂止勾唇,放下古籍,从暗柜里取出一件大氅,轻轻给她盖上。 假睡的故青白呼吸一滞,等沂止坐回去后,她才假装自然的翻了个身。 心里还在思量着,要不要放不放弃阿吉这边的身体。 阿吉这边刚走出沙漠就遇见了刺杀,并且刺杀时那些刺客明显和原阿吉是一伙的。 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个六殿下的人。 这些都是显露出来的麻烦,阿吉作为奸细,应该还有非常多隐形麻烦。 种种迹象表明,阿吉这边情况非常复杂,想保住阿吉这条命会非常麻烦。 想到这儿时,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等等。 她好像把路走窄了,被穿书这条信息绑住了手脚。 自己已经想放弃阿吉的命了,何不如放开手脚,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反正不差这条命。 白捡的命不浪,难道浪卿宴故旬的? 想清楚后,故青白压力瞬间一空。 人猛的坐了起来。 第39章 侵略性占有欲 她这样一惊一乍,把旁边沂止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沂止没有说话,那双温柔的眸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故青白尴尬笑笑,“躺着感觉有点闷。” “闷?”沂止黑眸看着她,“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会路过隆蜀,听说隆蜀今晚有花灯节,阿吉要不要去逛逛?” 她刚想说好,突然想起来因为阿吉这边睡不着,故旬那边今天什么都还没收拾的事。 一时有些沮丧。 “不想去,我想射箭。” 故青白再次拿到弓箭,兴致高涨。 射了几箭后,就感觉弓又沉又重,伤口也隐隐作痛。 刚想休息一下,就听见沂止问她要不要他教。 她连忙拒绝。揉了揉有些不适的手腕。 “你拉弓的姿势不对,所以才会手腕难受。待会想要射箭,还是我教你吧。” 沂止在她旁边坐下,拉过她手腕看了眼,然后用手轻轻给她按压着。 “不,不用给我按……”故青白脸有些红,就要抽出手腕。 沂止控制着,没让她抽出手腕,“阿吉可是生我气了?” 沂止一双长眸看着她,神色有些受伤。 “没有生气啊。” “不用、不想、没事,阿吉今天对我说了多少拒绝的词。” 故青白有些心虚,原来她不知不觉已经拒绝了沂止很多次了吗。 “那个……什么,我不是失忆了吗。感觉这样麻烦你不好。” “没什么不好,你我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麻烦我才是不好。” 他语气温和,神色认真,一双狭长的眸定定看着她。 故青白呐呐道:“是我不好。” 沂止垂眸,再次拉过她的手腕按压着,嗓音低沉:“阿吉没有不好。” 他指腹带有薄茧,按压几处穴位的时候又酥又胀又疼。 射箭带来的难受全随着指腹按压消失。 故青白舒服的闭眼,有些昏昏欲睡。 心里隐约明白自己要睡着时,心底瞬间高兴起来。 结果就把自己高兴精神了。 故青白:…… 看着还在给自己按着手腕的沂止,故青白轻轻抽了抽。 沂止停下动作,抬眸看她,“怎么了。” 故青白趁着还有点睡意,想赶紧躺下看还能不能睡着。 “有点困,想睡觉。” 沂止扫了她一眼,见她不似作假,这才放手。 结果她躺下后,翻来覆去一个小时都睡不着。 故青白无奈呼出一口气,又坐了起来。 马车早在半个小时前停下,驻扎在靠近溪水的地方。 外面黑铁士兵们在做午饭,传来一阵忙碌的声音。 故青白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确认妥当后下了马车。 不得不说古代空气就是好,一出马车,那股青草混合着野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天空碧蓝如洗,白云高远,微风阵阵吹拂万物,入目一派春意盎然。 一群黑铁士兵踏着春草,在草地上忙碌着洗菜做饭挖坑做灶。 故青白在一众黑铁士兵中没有看见沂止。 走向一个看起来没有那么忙的士兵,询问道:“你好,请问你看见太子殿下去哪儿了吗?” 士兵抬头,看见是故青白后,耳根烧的绯红,不过他皮肤比较黑,表面看不出什么,伸手指了个方向,“太子殿下和文将军去了最后面那辆马车。” 故青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最后面那辆马车外面守了四个人。 四人警惕的目光和防卫的姿势,一看就能看出里面在商量重要的事情。 故青白知道沂止在什么地方后,就不怎么着急了。 安心站在士兵旁边看他给野鸡拔毛。 士兵被她注视着,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故青白丝毫没注意到,是因为她的原因士兵才笨手笨脚。 旁边士兵虽然没被注视,却也差不多情况。 “这野鸡就这样做吗,会不会太柴了。” 士兵脸烧的绯红。 他们行军打仗的,吃惯了这种没味的熟食。 但天仙一般的侧妃,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可他们只会把食物弄熟,多余的一步不会。 空气寂静…… 故青白看着处理好的野鸡,有些手痒,“我来吧,我做几只窑烧鸡。” 黑脸士兵急忙摇头,“这些……这些脏,还是我来吧。” 故青白动作利落宽袖子,“没事,我就是手痒,好久没做了。” 见她坚持,士兵只好红着脸让开。 等几只鸡上好黄泥,她一双手全脏了。 故青白指了指处理好的野鸡,道:“能麻烦你把这些野鸡放土窑里去吗。” 黑脸士兵红着脸点头。 “太感谢你了。” 士兵连脖子都红透了。 故青白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静静站了一小会儿,等腰没有那么难受时,才往小溪走去。 初春溪水有些凉,故青白寻了一处溪石踩着,一点点处理着手上脸上的黄泥。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沂止温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故青白撩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冰凉透骨的寒意瞬间让她头脑无比清醒。 伸手擦了一把脸道:“脸上沾了点泥,过来洗一下。” 身旁轻响,挨着她旁边的石头上站了个人。 沂止一撩衣摆蹲了下来。 侧头看向故青白道:“刘贺他们说你过去把所有野鸡都处理掉了?” 故青白点头,“待会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沂止笑:“荣幸之极。” 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广阔平原上蓬勃生长的野花,她没忍住,一边走一边采。 等走到马车边时,她手中已经拿了一大把。 她钻进马车,把采来的野花编成五色花环。 一朵野蔷薇掉在地上,沂止伸手捡了起来,抬眸看向马车时,瞳孔不由猛地一缩。 少女头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带着五彩花环跪坐在马车上,穿着一袭如烟如纱般的绿衣,墨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被莹白如玉的手指穿插而过。 她静静坐在那里,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给她周身渡上一层金色光晕。 美的像不小心落入凡尘的仙子,仿佛一阵春风来,轻易就能让她乘风而去。 沂止心跳如擂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笑与平时温和的笑容有些许不同,带着点侵略性与占有欲…… “阿吉,我来帮你束发。” 故青白刚有点烦头发太长不好梳呢。 有人帮忙自然同意。 沂止的手很轻,很快就帮故青白束好了男子发髻。 五彩花环孤零零放在一边。 故青白:…… 她以为太子殿下这样积极帮她,是有什么不得了挽发本事在身上。 结果有些让人不尽人意哈。 沂止见她表情略有些失望的模样,笑着解释道:“最近几天要赶路,这样打扮方便一点。” 第40章 世子,二殿下来了 沂止看了眼束着男子发髻,却仍美的不可方物让人挪不开眼的人。 提议道:“要不,阿吉还是换回男子打扮,更方便赶路一些。” 故青白愣了下,看了眼身上漂亮的裙子,有些不舍,却还是道:“好。” 沂止从旁边暗格里取出一套紫色衣袍。 顺手把车帘放了下来。 递到故青白面前,“赶路有些匆忙,可能这套衣衫有些不合适。” 故青白在穿什么这方面没有大讲究,伸手接过颜色暗紫有些丑的衣袍。 沂止轻咳一声,转身下了马车。 等车帘不晃动了,故青白抬手看了眼身上漂亮的裙子,开始一件件脱下来。 换上宽大暗紫的男装。 这男装和她跟着齐衡去吃席时,在那府中换的衣袍差不多,又大又拖沓。 故青白卷了下袖子,整理了下腰带。 换好之后掀开车帘就看见沂止在马车边守着,应该是为了防止人过来,特意帮她守着的。 沂止听见声响,转过身向后面瞧去,就见一身男子装扮的人气闷的提着袖子拽来拽去。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故青白抬眸刚好看见他这个温和的笑。 不由感叹沂止这样气质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知道谁以后有福气能与他…… 不对。 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就算是皇后,也要与三宫六院一起分享一个男人。 沂止没有发现她暗中情绪变化,走到车架边伸手作势要抱她下来,“袖子怎么了。” 故青白没看见沂止动作,从车架另一边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听见他问,扯着袖子回答道:“这袖子太长了,还有衣摆。” 沂止自然收回手,目光落在衣袖上,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匕,“把袖子拉一下,我帮你削掉一截。” 衣服料子入手光滑细腻,一看就不是普通料子,“削掉的话这衣服就毁了,有没有其他办法。” 沂止摇头,“袖子太宽了,这里都是大男人,没有人会针线活。” 故青白无奈只好牵着袖子,等着沂止削。 沂止拿着匕首走过来,动作利落。刺啦几声,衣袖衣摆应声裁掉一截。 “好了。” 沂止收起匕首,看向狗啃一般的衣服,满意了。 故青白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正在这时,一士兵过来对着沂止行礼,“可以用午膳了。” 沂止嗯了一声,朝着故青白的方向伸出手。 故青白犹豫了一下,没动。 下一刻,沂止一把牵起她的手,力道控制在不容她拒绝的程度。 故青白察觉到许多目光正若有若无看向这边,也就没有拒绝。 虽不知道以前阿吉和沂止是怎么相处的,但万一让沂止难堪就坏事了。 两人被带到卖相最好的饭菜面前。 沂止先坐下,故青白扫了一眼,挨着沂止旁边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沂止就看着这些卖相有些差的饭菜微微蹙眉,“阿吉,马车里还有些糕点肉脯,要不你……” 故青白却已经挑了一筷野菜吃了起来,听见沂止说话,回道:“没事的,闹荒年的时候那些东西比这个还难吃。” 沂止:“阿吉经过过荒年?” 故青白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没有,我看书上说的。” “阿吉还是吃糕点吧,我让人去拿。” “不用不用,我没那么矫情,这些菜还是挺好吃的。” 为了掩饰心虚,故青白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干饭。 沂止看她不欲多说,也没继续坚持。 只故青白喜欢吃那个菜,他就跟着尝一口。 最后吃下来,故青白感觉舌头都要离家出走了。 果断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沂止看向她,“去哪儿。” “窑烧鸡差不多好了,我去拿。” 她匆匆离开这些魔鬼菜肴,去土窑里刨出六只烧裂了的泥球。 留了五只给黑铁士兵们。 她喜滋滋拿了一只坐回位置,敲开那层已经裂开的黄泥,露出有些焦掉的油纸,香气瞬间爆炸开来。 故青白先撕了一只鸡腿递给沂止。 沂止看着那只往地上滴答汁水的鸡腿,又看了眼那张期待的脸,指尖摩挲了下,伸手接过。 故青白撕下另外一只鸡腿,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酱料与野鸡独特的香味在唇齿间冲散开,故青白满足的闭眼。 沂止见她一副餍足表情,也把鸡腿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让他意外的味道,居然很好吃。 “好吃吧。”正巧她问。 沂止点头,“很好吃。” “当然。”故青白有些骄傲。 她其他本事可能不显山不露水,但厨艺这一块却是点亮了的。 吃完饭,一直不来的睡意居然有了点苗头。 故青白和沂止说了一声,就钻进了马车休息。 这次没多久就换到了故旬身上。 故青白不由高兴地坐了起来,却忘了故旬背上有鞭伤。 因为用力过猛,背部所有伤口全部裂开,鲜血一下浸湿雪白中衣。 她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床上缓了会儿后才穿戴整齐出了门。 一下午时间,除了买些女子每月要用的物品之外,吸取和阿吉那边赶路的经验,又买了些干果蜜饯肉脯之类的零嘴。 在日落之前回到故旬住所,忙碌了一阵杂事后才躺下点燃迷香。 从卿宴这边醒来,天边还挂着半轮残阳。 眼看时间还早,故青白人就松弛了许多。 在墨染的帮助下有条不紊收拾妥帖。 之前的木质增高鞋垫坏了,墨染重新给她做了一对,故青白穿着走了两步,感觉还行。 就是自己看不出姿势怪不怪,只好让墨染帮忙看。 墨染来到她身后,故青白试着走了几步,转身问道:“怎么样,感觉走路怪不怪?” 墨染摇头,眼里全是惊艳神色,“不怪,世子爷天下无双,芝兰玉树,风流倜傥。” 故青白被墨染这一板一眼的话夸的十分高兴,抬手捧着墨染的脸一顿揉搓。 墨染十分配合,站着让故青白蹂躏。 墨染脸颊软肉很好捏,她一时有些爱不释手,给人脸都捏红了一片。 墨染余光看见门口有道身影,提醒道:“世子,二殿下来了。” 故青白回头,就看见齐宣站在院落门口。 “二哥。” 齐宣神情有点淡,迈步向这边走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第41章 浸猪笼 “你在做什么?”齐宣问。 故青白看着齐宣的表情,不自觉的就有些心虚,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手还是老实放了下来。 “没什么,我和墨染闹着玩儿呢。” 齐宣目光移到墨染脸上。 暗卫脸颊还有些红,显然是刚被人捏过。 齐宣眸底阴翳一闪而过。 抬眼时,眸中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走吧,宫宴要开始了。” 故青白本来要让墨染准备马车的。 齐宣却说不用准备,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就行了。 “那宫宴结束后我怎么回来。”她问。 齐宣回:“到时候二哥送你回来。” 就这样,故青白和齐宣一起前后脚上了马车。 马车骨碌碌动起来,故青白随意坐在靠窗的位置。 齐宣进来后,扫了一眼就坐在了她旁边。 故青白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位置,同时低声嘟囔道:“二哥,那边不是给你留了位置吗?” 齐宣神色疲惫,语气又低又沉,眼底带着几分青黑,道:“我有些累,三弟能帮我按下肩吗。” 故青白听闻,侧眸看向齐宣。 齐宣也回望着她。 目光柔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绿松石银链抹额链条,长长在耳后垂下,整个人俊美又风情。 故青白为美色妥协,“好吧。” 齐宣侧过身,背对着她。 故青白伸手一点点沿着他的肩往下按。 齐宣身形看起来清瘦颀长,衣物下的肌肉却结实流畅,形状非常漂亮诱人。 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按完了后背,故青白收手拍了拍,“二哥,好啦。” 齐宣嗯了一声,换了个方向面对着她。 故青白看着他,没有动。 齐宣动了动肩颈,骨骼咔咔作响,脸上神情舒展了几分,“好三弟再帮二哥按一按。” 故青白咽了口唾沫,“二哥,要不我叫墨竹进来帮你按吧。” 齐宣笑容滞住,有些受伤看着她,“三弟不愿帮二哥?” 故青白愿意是愿意,但这样不就是占他便宜吗。 “愿意,但我……” 齐宣不给她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机会,伸手捉住纤细手腕,放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 “三弟,帮我。” 故青白感受着手下结实胸肌,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承认,她人菜瘾大。 嘴上叫的欢,上实战就畏畏缩缩裹足不前。 而且齐宣开口说的话也太有歧义了吧,帮我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手猛的收了回来,她脸烫的如春日桃红,结巴道:“二……二哥,我不好龙阳,只喜欢娇娇软软的女子。” 齐宣呼吸滞了一瞬,而后恢复正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嗓音缱绻轻柔:“三弟,大家都是男子,你帮我按按我帮你按按不是挺正常的吗。如果三弟介意的话就算了,毕竟我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一些而已。” 听完齐宣的发言,故青白急着解释:“我之前从未与其他男子走这样近过,一时之间有些别扭罢了。” 她越说越感觉编出来的话中逻辑关系越顺,“二哥不信的话,我现在帮你按。” 说着,故青白站了起来,伸手要往齐宣腹肌上招呼。 她想通了,是齐宣自己要求她帮忙按腹肌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却不想手被人牢牢捉住,齐宣笑着摇头,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道:“不用了,坐回去吧。” 故青白看着他,盯了一瞬,确认道:“真不用了?” 齐宣点头:“真不用了。” 她坐回位置。 马车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传了进来。 马车越往前走,吵嚷的声音越大,最后马车直接停滞不前,车外人声一片,似乎被什么挡了去路。 “殿下,可能过不去了。”车帘外车夫道。 “发生了何事?” “似乎是城中哪户人家的女子不守妇道,要被浸猪笼。” “那换一条路吧。” 车夫答应一声,勒转马头想要走另一条路。 刚掉了个头,却不想来的那条路也堵了。 “殿下,估计要等一段时辰,所有路都堵了。” 故青白伸手撩开帘子,向外面看去。 只见河道街边挤满了人,人头攒动,一时半会还真走不掉。 她看向齐宣,“二哥,要不我们也下去看看?” 齐宣摇头,问道:“你想去?” “嗯。” “那你去吧,待会要走了我叫成宝去叫你。” “好。” 故青白跳下马车,向人群中挤去,等她挤到最前方,发髻已经有些松散。 她抬手理了下,向中心位置看去。 只见许多青壮年围成了一个圈,夹杂着女人的谩骂声从中间传出来。 故青白凝神听了一会儿。 太吵了,什么也没听清。 倒是旁边和她同样来看热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让她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已经弄清楚了原因,她就想回马车里去。 不然到时候人多,福宝来找她找不到人。 结果进来容易出去难。 后面还有许多人在往这边挤,她根本挪不动一步 无奈之下,只好随着人群看热闹。 “诶。”旁边有个男子碰了她胳膊一下,故青白看过去,那男子问道,“仁兄可知发生了何事。” 故青白抿了抿唇,正在想措辞时旁边心急的一人就抢先开口道:“这周府的表小姐未婚有孕,被当家主母知道了,要拿她浸猪笼呢。” 男子轻啧一声,表情不屑,“这种道德败坏的女子,活该浸猪笼。” 这人说完自己的感受后,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那是怎么发现这表小姐有孕在身呢?” 那人道:“说是给周府嫡小姐议亲,那表小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硬是抢了嫡小姐的亲事。你说抢走这也就罢了,昨天那府人家找上门说要退亲。这才把那表小姐有身孕的事给捅出来。” 男子听完直接下定论,“一定是那表小姐平时就不检点。” 男女对立话题从古至今一直都有。 两条人命说沉就沉…… 故青白被挤的有些没脾气,动了动,还是挤不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好听的女声从围成的圈中模糊响起。 故青白听见这声音一愣,感觉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 没等她想清楚,人群就又开始动了起来。 故青白差点被踩掉一只鞋子,恼怒之余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看这种热闹。 “快让让,要沉塘了。” 不知道是谁这样喊了一句,人群开始向前挤。 杂乱的人声中,夹杂着女子绝望的哭声。 故青白被人推搡着往前,脚被踩了四五脚,等停下来的时候,距离热闹地点非常近。 “啊!!!!!你们都是畜生!畜生!”女子绝望哭道,四五个青壮年抬着竹笼就要扔进河里。 “等一下!”一道纤细身影突然冲出人群,对四五个男子又打又踹,“放开桑榆!” 桑榆?! 故青白定睛看去,护在猪笼前的纤细身影松松扎了个丸子头,一张脸不施粉黛却美的不可方物,不是晚舟却又是谁。 晚舟怎么会在这里? 猪笼里的人是桑榆?桑榆和男主在一起了吗? 故青白左右看去,没在人群中瞅见沈念尘的身影。 虽然没见男主身影,但她心已经一大半落地。 桑榆怀了沈念尘的孩子,可能只是在走重要剧情而已,她不能上去添乱。 男主自己会处理好的。 晚舟像老母鸡护鸡崽子一般,张开双手拦在猪笼前面。 不让任何企图伤害桑榆的人靠近一点,恶狠狠道:“我看谁敢把桑榆沉河!” 她这样拦在前面,那些青壮年一时还真的被她唬住了,踟蹰着不敢上前。 但这只是暂时的。 一道尖锐的中年女声开口斥责:“周晚,你在这儿添什么乱!给我回去!” 晚舟看着中年女人,神色倔强,“娘,如果你今天真要把桑榆沉河,那我永远都不会认你!” 这戏剧化的一幕,让围观人群炸了锅。 “这是周府那个嫡小姐吧,怎么回事啊现在。” “不知道啊,看起来这表姐妹关系挺好的。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这周府嫡小姐为什么要帮抢她婚事的表小姐?是不是被人拿捏住了什么把柄?” 中年女人听着众人胡乱猜测,感觉脸火辣辣的疼,只觉脸面全丢光了。 “周晚,你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我今天把你一起沉了!” 女人这话一出,围观群众立刻沸腾起来。 听这意思,是要把亲生女儿一起沉了!? 周晚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眼眸瞬间暗了下去。 中年女人见她不说话,递给旁边男人一个眼色,男人会意。上前就要拉开周晚。 刚被人拉了一下的周晚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挣脱开男子的手后,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 护在桑榆前,强装恶声道:“谁过来我就捅谁!” 几个男人没有主心骨,是府中养的家丁。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几人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看向中年女人。 所有围观群众也等一个答案,把目光也投向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被这么多人看着,只觉得心底一股无名之火直冒,“把她匕首抢了,既然她不想活,那就一起浸猪笼!” 几个青壮年一起上前,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晚舟一个女子,虽有匕首傍身,却怎么也不是几个青壮年的对手。 眼看晚舟也关进了猪笼,下一刻就要沉河时,故青白还没看见男主身影在何处。 几个青壮年把猪笼抬了起来,两个女生关在里面不吵不闹,仿佛已经接受了事实。 几人七手八脚抬起猪笼准备往河里扔的时候,故青白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手下留人!!” 所有人目光全部转向了她身上,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 故青白顺着路走进风暴中心。 晚舟看见故青白走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哭了起来。 哭声中夹杂着无尽的难过与委屈。 故青白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看向中年女人:“这位夫人,还请先把人放下来。” 中年女人惊疑不定,看向一身锦衣华服的故青白,有些拿不准她的身份,所以说话语气就弱了下来:“不知公子是?” “安定侯世子,卿宴。” 中年女人猛的瞪大眼,围观群众也纷纷议论开来。 “不知世子殿下所为何事?” 沈念尘还没出现,故青面上神色淡淡,尽量拖延时间:“你是要把她们两人浸猪笼?” 这个世子明显是来救场两个小贱蹄子的,中年女人却毫无办法。 只能回答道:“对,府上借住的表小姐不知和哪个野男人厮混,导致未婚有孕。是为家族不耻,族里人一致决定把她浸猪笼。” 听着这明显炮灰类发言,故青白有点儿想扶额。 见故青白不说话,中年女人连忙指挥道:“还不快把她们浸猪笼。” 几个男人听闻就要动作起来,晚舟哭的稀里哗啦的。 故青白连忙阻止:“等一下。” 几个男人停手。 中年女人碍于她的身份,不敢不从,压下满腔怒火,“世子?” “不能沉河。” 中年女人怒不可遏:“世子难道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权势压人!”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所有人对着故青白指指点点。 她这一顶高帽子压下来,就算故青白想用一用这权势,也不好再用。 站在阳光下,她虽是世子卿宴,却也是安定王的儿子。 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是整个侯府。 一个没做好,说不定就会牵连到便宜老爹。 只是这男主怎么还不来! 她快要撑不住了! 被她心心念念的深念尘已经来了,正在停滞不前的马车里。 不仅他来了,齐衡齐予粥,莫葕沉,都在各自的马车中。 齐予粥放下车帘,对着闭目假寐的齐衡道:“三皇兄,这卿宴变了好多。” 齐衡睁开眼,一双眸子幽暗深邃,不自觉联想到了某个身影,某个人变化也大…… 嘴角扬起惯有笑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确实变化很大。这诗写的不错,二皇兄的助力又多了几分。” 听闻齐衡话中深意,齐予粥抿了抿唇,一撩衣摆在齐衡对面坐了下来。 “以前隐藏实力,现在却全部展现了出来,父皇真的快……” 他话没说完,齐衡看他一眼,“慎言。” 齐予粥瞥了齐衡一眼,抿了抿唇,乖乖闭了嘴。 不远处另一辆马车上。 让人意想不到的两人同坐在马车上。 一身黑色便服的莫葕沉靠着车壁,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看向对面端坐的冰冷身影。 “还没恭喜沈兄一举夺魁。” 对面男子一身红色状元袍,头戴状元帽。 骨节分明的指捏着青色杯盏,红色衬着他冷白肤色。 让冷冷清清的他多了几分艳色。 第42章 只属于他一个人 沈念尘抬眸,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连中六元在他这里是无足轻重之事:“多谢。” 莫葕沉放下茶盏,整个人向后靠去,冷声道:“听闻你和二殿下卿世子结拜了。” 沈念尘轻嗯了一声。 莫葕沉勾唇一笑,手指轻点膝盖,“那就有意思了。” 沈念尘抬眸看他,莫葕沉没有说话。 而是抬手撩开了一点车帘,看了一眼不远处挡在猪笼前的身影。 眼里浮现一丝兴味。 放下车帘,起身向马车外走去,“先走了。” 沈念尘淡淡提醒道:“别忘了后天要做的事。” 莫葕沉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黑色身影下了马车,瞬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沈念尘收回目光,车帘被车夫放下,隔绝了一切视线。 …… 故青白站在晚舟两人身前,脊背挺直,长身玉立,“用权势压人说不上,今天有时间,给你们普下法。按大魏律历,庶民犯法须经过衙门案审,定罪后才能打入大狱伏法。” “两位小姐已经要沉河了,那请问夫人,这两位小姐所犯何事?是由哪个衙门审案?又是定的何罪?” 她这一番话把中年女人以及在场看热闹的人都问懵了。 自古以来,女人不洁都是由族里处理。 没听谁说要交衙门审啊。 故青白想趁众人没反应过来前快刀斩乱麻,“大魏律历第五十六条,平民百姓滥用私刑,迫害庶民性命者,打入大牢,关押十年。” “嚯!还有这条律历?牛老五你听过吗?” “我没听过,张四你呢?” “我也没有,但世子说出来的,应该有这条吧。” “我只听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嗨,谁不是呢。” 中年女人惊疑不定,脸色惨白,显然是把故青白的话听进去了。 “夫人还不放人的话,只有请夫人与我一道去衙门走一趟,不过这一趟去了还能不能回来就不知道了。” 中年女人怒目圆瞪,后槽牙咬的咯咯响。 故青白与之对视,云淡风轻。 最终还是中年女人败下阵来,虽然心底一万个不情愿,她却真怕受这牢狱之灾。 神色很是难看的把晚舟两人放了出来。 不过被迫放人,放的还是要浸猪笼的人。 中年女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 看着被放出来的桑榆两人,中年女人咬牙切齿,高声道:“表小姐,今天有大人物保你,但我们周府是正经人家,你这种未婚先孕不守妇道的女子,周府是不可能再收留的了。” “今天我代表周府,和你这等不知礼义廉耻的人正式划清关系。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休要再攀上我们周府。” 中年女人说完,似怕故青白帮桑榆,动作麻利带着家仆走了。 终于把人救下来,故青白轻出一口气,转身对着人群高声道,“都散了,都散了啊!” 围观众人见正主都走了,也纷纷散去。 故青白这才转身,看向桑榆晚舟两人。 桑榆一身衣服皱巴巴的,发丝凌乱不堪,低着头不说话,让人看不清脸上情绪。 晚舟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早就泪流满面,此时还扯着她衣袖止不住的小声抽噎。 故青白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青色手帕递给两人。 桑榆垂着头接过,对着故青白盈盈一拜,“谢世子救命之恩。” 故青白摆手,“桑榆姑娘不必多礼。” 她看向晚舟,“我还有事,你有地方回吗?用不用去我家待一段时间。” 晚舟本来要止住哭声了的,听见故青白说话,扯着她袖子一把抱住她,崩溃大哭。 “青白,我没有家了,我回不去了。青白……” 她哭的悲伤,故青白僵了一瞬才环抱住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 晚舟哭的止不住,哽咽道:“我本来不这样伤心的,可是原主的记忆影响着我,她过的好苦啊。青白,我好难受……” 故青白沉默且安静的轻拍着她的背,就在这时,一道慵懒缱绻的声音响起。 “三弟。” 故青白回头,齐宣站定在身后两步远,脸上凝着不羁的笑容,他长眸如渊,看着两人问道:“这是……” 故青白拍了拍晚舟的背,示意她放开。 晚舟自然也看见了齐宣,松手放开故青白。 在齐宣目光扫过来时,晚舟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一般,浑身寒毛直竖。 她本能的寻找庇护,躲到故青白身后,双手紧紧拽着故青白衣带。 故青白浑然不查气氛不对,简单为齐宣介绍道:“这是周府小姐,这位是桑榆姑娘。” 齐宣闻言目光缓缓扫过两人,最后定在故青白身上,“走吧,路已经通了。” 故青白点头,伸手招来墨竹,墨染去忙铺子的事情还没回来。 “墨竹,你送晚舟姑娘……”说到一半,故青白停了下来,有些不知道桑榆怎么处理。 按理说桑榆是女主,这个时候男主会接她回去,可现在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也没看见男主的身影。 总不能接一个不接一个吧。 桑榆刚刚经历了这一番经历,肯定也是无处可去的。 算了,先把人接回府,后续男主应该会自己过来接人的。 总比这时候让她无家可归的好。 “还有桑榆姑娘回府找间客房歇歇,买两身干净衣服给她们换上。再上些可口饭菜点心……” 故青白把能想的都交代了一遍。 墨竹一一点头称是。 安顿好两人上马车后,天色已经有些晚。 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前。 齐宣站了起来,率先下了马车,故青白跟着下来。 宫门口站了一列士兵,在收各位贵人身上佩剑等危险物品。 故青白跟着齐宣动作展开双臂,士兵摸了几处,没有搜出危险物品就放了行。 皇宫很大,一个宫殿大门都是厚重而威严的,立在护城河尽头,如同猛兽大张的森森巨口,等待着将人吞吃入腹。 宫人提着宫灯在前方为两人引路,等故青白两人到达时,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齐宣不知道埋头在想什么,自顾自往前走着,故青白抬脚就要跟上去。 引路的宫人适时出声提醒道,“世子殿下,这边请。” 齐宣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三弟。” 故青白有些尴尬,“二哥,待会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两人跟着引路宫人分别在自己位置坐下。 方形矮木桌上已经上了些糕点蜜饯。 故青白拿起糕点想吃,高台侧前方缓缓走来一行人。 其中明黄衣袍走在最前面,几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落后他两步。 一个宦官快走两步,一甩拂尘,高声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一时所有人全部起身行礼。 故青白有样学样,只是桂花糕没来得及放下,只好捏在手中。 “众爱卿平身。” 皇帝扫了一眼众人,便宣布赐宴,流水般的珍馐被宫人端上来,舞姬上场,不过片刻,整个宫宴气氛就热络起来。 今天大半的人都穿着大红宫袍,头戴插花乌翅帽,整整齐齐坐于宫宴上。 期间不少大臣举杯对着上位歌功颂德,今科进士轮番的写诗唱词表现自己的业务能力。 高座上皇帝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 故青白收回视线,嘴里嚼着焖笋蒸鹅,筷上夹着荷包里脊,目光在桌上樱桃肉、鸡里嘣、五味杏酪、金丝酥凤等珍馐扫过,吃的是心满意足。 舞看了,席吃了,故青白想溜了。 不知道下午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晚舟和女主现在情况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吃饭。 心里想着事,故青白就有些坐不住。 只是荣恩宴设在露天场地,谁要是起身往外走,只需一眼就看的一清二楚。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按捺住性子等着第一个离席的人。 宴会歌舞美轮美奂,却不比现代春晚。 春晚节目几首歌舞中间会穿插一个小品,让人有看的念头。 这荣恩宴上的节目只有跳舞。 一轮一轮的舞蹈看下来,故青白已经有些审美疲劳。 她整个人仿佛没骨头似的坐着,单手托着腮,有些兴味索然。 恍惚间察觉一道视线,一直若有若无打量着自己。 故青白寻着目光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有些薄情的长眸。 看清这双眼睛的主人,故青白心底深处被她故意遗忘的惧意自动涌了出来。 莫葕沉冲她遥遥一举杯。 故青白藏在衣袖下的左手紧攥成拳,整个小臂微微颤抖着。 表面不露分毫,在心里暗自思索着卿宴与莫葕沉的关系。 然而没有墨染在她身旁,她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的。 那边莫葕沉仰头把杯中酒一口喝尽,还冲故青白展示了下空杯,什么意思很明确。 因为是荣恩宴,桌上大多备的是烈酒,故青白本身是一杯倒,来这里这段时间也没喝过烈酒,不清楚卿宴的酒量。 故青白不想和莫葕沉有太多交集,当下只想草草敷衍了事。 以袖掩面,一杯酒水尽数倒在了宽袖上。 冲莫葕沉亮了亮空杯后,故青白收回目光不敢再乱看。 专心用眼睛描绘面前矮桌上黄花梨木的雕花。 坐在第二张矮桌的齐宣把两人互动看了个十足十,手指不自觉用力捏住酒盏。 垂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仰头一口饮尽。 只是这酒喝的再多,都对他没用,只会让他越来越清醒。 平时那些退避三舍的,不敢触碰的,阴暗的,晦涩不堪的想法没有理智压制,全部一股脑儿跑了出来。 折磨他心脏难受,呼吸不畅。 好想把人,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坐在最高位上的皇帝在这时开口道:“今科状元探花榜眼何在。” 宴席中起来三人,向大殿中间走去。 故青白悄悄抬眼,轻易就看见一身红色状元服的沈念尘。 只觉得这一身红色极其配他。 皇帝视线扫过三人,满意点头,“不错!不错,都是年少有为之辈。我大魏江山社稷需要你们这等栋梁之才。” 他画风一转,目光定在中间沈念尘身上,“今天朕也见识过了许多今科进士作的诗词,不知你们三人可有诗作面世?” 三人一一回答。 却不想,在这等君臣同乐之时,一道悲戚如死了爹娘一般的嗓子扯着喊道:“陛下!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啊陛下!” 听见这声音,高位上的皇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梁御史,有事明早启奏。” 梁御史以头抢地,跪行至台阶前,悲凉道:“我知忠言逆耳,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立太子之事拖不得啊陛下。” 皇帝脸色黑如锅底,胸口剧烈起伏,气的七窍冒烟。 这御史话里话外不就是说他身体不怎么行,怕他不知哪一日就驾鹤西去,架着他今天一定要选个储君出来吗。 “朕如果不选呢?梁御史是否要以死明志?” 梁御史砰砰砰磕着响头,不过片刻,面前地砖上已经一片血污。 “陛下,为了大魏的未来考虑,册封太子之事确实等不起了。陛下膝下五位皇子个个文采斐然武功盖世,随便选一个都行。求陛下早日册封太子!” 这一变故让在场所有人愣住了。 丝竹之声也停了下来。 故青白有些困顿的眸子瞬间大睁,聚精会神看向前方。 却不想她这一抬头,给自己惹来了个麻烦。 高座之上的皇帝喘着粗气,显然被气的不轻。 不过让人好奇的是,这个梁御史这样不会看时机的找死程度,皇帝居然都不杀他。 皇后一脸担忧站在皇帝身后,为皇帝轻轻拍背顺着气。 皇帝却扬手让皇后退下,高声道,“卿宴何在?!!!” 卿宴? 故青白左右看去没看见有人站起来。 心里不禁疑惑,卿宴这个名字这么普通的吗。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得了皇帝的指令,声音又尖又高的响起,“卿宴,卿世子何在!” 故青白这次有些犹豫的站了起来,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高座上皇帝看着她点头,“卿宴你过来。” 第43章 心中明月 看着艳色卓绝,舒朗如月的少年郎一步一步走向天子,程安趁众人目光被那人吸引时快速和苏锦铭挤作了一桌。 苏锦铭斜睨了程安一眼,低声斥道:“你做什么?” 程安小声呵呵一笑,身体倾斜靠近苏锦铭,凑近他耳语,“你说陛下叫卿宴作什么?那御史这样乱来砍了不行吗?还让他在荣恩宴上这样……” 这样了半天,这样不出来了,程安一时想不到怎么用词形容这情况,急的用手挠头。 苏锦铭却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掩唇,用只有他和程安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让你平时多读书,你不听,现在连这等简单的局势都看不明白。那御史一看就是颗棋子。” “既然敢在荣恩宴这样的场合说这些来逼迫圣上,就是做好了用一条命来胁迫圣上的。” “如果陛下砍了他的头,只会如了他背后之人的意。他只是个马前卒,后面还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棋子。” “到时候圣上不仅烦不胜烦,还会落个暴虐弑杀的名头。” “如果圣上不杀他,那圣上就必须面对册立太子这个问题。” “现在可明白了?” 程安犹豫着点点头,一撇嘴道:“你们文人心眼子真多。” 苏锦铭一口气堵在心口,伸手推开程安,小声不悦道:“你们习武之人真粗鄙,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往来了的好。” 程安自知说错话,连忙拉住苏锦铭衣袖小声讨饶。 等苏锦铭淡淡哼了一声,程安知道这是哄好了,接着问:“那这和卿宴有什么关系。” 苏锦铭摇头,“我也不知。” 面对未知,故青白离皇帝越近整个人越忐忑。 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叫,偏偏叫了一个她。 不仅她不明白,在场之人,可能除了皇帝本人,谁也想不通在这种时候皇帝叫卿宴做什么。 “陛下,这等时刻……” 梁御史还待再说,皇帝重重冷哼一声,目光冰冷而威严,“梁御史,这皇位是你坐还是朕坐?不如朕让你?” 梁御史心头一震,闭口不再言语。 御史之类的言官再如何,心底深处都是希望自己名留青史的。 尽管他做了别人的棋子。 死谏的内容却不和他的官职发生冲突。 甚至有点相辅相成的味道。 如果劝谏成功,那也不算违背做为言官的底线。 故青白在沈念尘三人身旁站定,拱手作揖朝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抬手,脸色不怎么好看,“起来吧。” “谢陛下。” 皇帝目光在故青白身上打量一圈,低低轻叹一声。 看见卿宴这等年轻好颜色,心底说不清是羡慕嫉妒多一些还是欣慰感慨多一些。 他听见自己不再年轻的声音问道:“听闻你作了两首惊才绝艳的诗作出来,朕还没听过。朝堂上下都传开了,朕好奇的紧,你今儿在这儿给朕念念?” 故青白听见皇帝只是让她念诗,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她说什么送命题,啥都好说。 故青白抑扬顿挫把两首诗当着现场几百人背了出来,背完顺便收获了一波星星眼。 皇帝睁开双眸,岁月沉淀过的眸里透出一点精光,看向她道:“好诗!好诗!果然惊才绝艳!卿珉教导有方啊。” 故青白脚趾抠地,只想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 皇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可知,朕叫你过来所谓何事。” 故青白心头猛的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宽袖中手指不安摩挲,“不知。” 皇帝见她脸上露出忐忑之色,呵呵轻笑一声,道:“依你所见,朕该立太子吗?” 轰隆! 故青白只觉晴天霹雳。 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身体微微前倾,端坐在高台上俯视着她,眸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答朕。” 故青白站的笔直,背影透着几分坚韧。 如果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明君——政绩卓绝想长生而不立太子的明君,故青白会引经据典劝谏。 可问这个问题的是政绩一塌糊涂的皇帝,那她就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回答。 答立无疑会得罪皇帝,答不立肯定会得罪梁御史背后势力。 虽然两难,但对故青白来说这个问题很简单。 她刚想张口,便宜老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对着皇帝一拱手,清风朗月一般的人高声道:“陛下,小儿顽劣,课业不思进取,恐胡言乱语惹了圣怒,还请陛下重新择人。” 皇帝手指缓缓蜷缩,眸中多了几分忌惮,突然在静默中朗笑出声,“定安侯说的是,卿世子坐回去吧。” 故青白眨眨眼,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她准备的一番精彩说辞居然没用上。 “谢陛下。”卿珉垂手,看了回头看了故青白一眼,故青白立刻屁颠屁颠跟着卿珉走了。 有后台的感觉真不错! 她脱离了苦海,其他人却没有。 皇帝眸子一扫,看向朝中几乎一手遮天的苏阁老,“苏阁老,你来说一说,这太子朕今天是立还是不立?” 苏阁老一身官袍,走路都有点佝偻了,却不卑不亢,“陛下,臣请早立太子,以解大魏之危!边关鞑靼常年累月侵扰我大魏,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边关百姓苦不堪言。还有山西等地赋税加重,百姓落草为寇是常事,国一日无储君,就一日生活……” 苍老的声音孤独的述说着,整个宫宴寂静无声。 高台上皇帝胸膛缓缓起伏,目光越来越阴翳。 “左相,你说!” 左相说出了相反的话。 “齐曜,齐宣,齐衡,齐重华,齐予粥你们说?” 几个皇子跪了一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怎么不说!” 皇帝一甩衣袖站了起来,纷飞的宽袖拂落了杯盘碗碟,叮铃哐啷四处飞溅。 “不是都要朕选吗?怎么问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鸦雀无声了?!” “好好好!那梁御史你说!” 梁御史跪在地上,语气坚定,“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自昔祸乱之起,皆由策不早定。选立太子之事,还需陛下自行斟酌考量。” 皇帝龙颜大怒,一挥手招来锦衣卫,指着梁御史道:“给朕拖出去砍了!” 梁御史听闻这话,身体惧怕的打着颤,脸上却带着些许笑。 他摘下乌纱帽放在旁边地上,对着皇帝磕了最后三个响头,拉长着嗓音道:“谢主隆恩!” 梁御史拖下去后,皇帝冷冷扫了一眼在场众人,一甩袖走了。 大太监扯着嗓子喊:“皇上回宫。” 于是,所有人又齐刷刷站起来行礼,送皇帝走远。 权利最大的皇帝都离开了,故青白坐不住想回家。 她坐在她便宜老爹旁边,扯了扯她爹的袖子,道:“爹,我想回府了,你回去吗。” 卿珉茶盏刚挨到唇,听闻此话又放了下来,轻轻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我还有事,脱不开身,宴儿没坐马车?” 故青白啊了一声,看来只能麻烦齐宣送她,“和二哥一起坐马车过来的。” 卿珉挑眉,“二哥?” 故青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与齐宣沈念尘结拜这事还没告诉卿珉。 简单把结拜之事讲了一遍。 卿珉点头,抬着下颌向前方点了点,示意她道:“虽说今晚龙颜震怒,但宫宴还没结束,你不想再待一会儿?你这大哥是个不错的,别人都围着敬酒,你不去敬一杯。” 故青白顺着卿珉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身红色状元袍,生的十分好颜色的男子被一群同年围在中间敬酒。 他神色冷清,几乎不拒绝,有人敬他就喝。 这种牛饮式喝法看的故青白直摇头。 她站了起来,丢下一句:“爹,那我去给大哥敬杯酒就和二哥回去了,不等你啦。” “嗯……”看着站起身脚步急促的背影,卿珉闭了闭眼。 等这个字眼,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过…… 皇帝虽然走了,但宫宴还在继续。 不过有不愿意待的人,陆陆续续在这时候离开。 齐宣今天心绪起伏不定,不想多待。 目光游移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一抹颜色。 眼眸刚转了个弯,就找到了他想找之人。 艳色卓绝,年少风雅的少年郎护在沈念尘身前,帮他一杯杯挡着酒。 那些敬酒的进士见卿宴如此行径,不由打趣调侃。 卿宴嬉笑怒骂着,一举一动鲜活生动极了。 齐宣不由捂住心脏,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控制住了。 无形中仿佛有许多丝线操控着他,就连他的思想也不受自己控制。 齐宣闭眼,这种感觉…… 糟糕极了。 “二哥说什么话呢,我不好龙阳,只是喜欢娇娇软软的女子。” “没什么,我在和墨染闹着玩儿呢。” “二哥。” “二哥。” 你看,就连闭眼后,卿宴都能从脑袋里冒出来,扰乱他的心,拨动他的情。 齐宣睁眸,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得不承认卿宴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可卿宴是男子,他也是男子。 虽然大魏国风开放,好男风之人不在少数。 但他看得出来,卿宴喜欢女子。 下午时为了周府嫡小姐挺身而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会和正常男子一样,娶妻生子,升官发财。 自己况且夹缝求生,何必把他卷进来呢。 可是…… 好像有点不甘心呢。 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样喜欢的人。 不试一试就放弃,会后悔的吧…… 齐宣眼中情绪翻滚,垂眸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水,修长好看的手分别拿了站起身。 青色衣袍垂落,银色暗线绣的竹叶纹隐在滚边上,劲瘦身躯颀长,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笑容。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着明月而去,心跳一声大过一声,血液蓬勃流动着,眼前眩晕出现一阵阵白光。 近了,接近了。 他看见艳色卓绝的少年郎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惊喜看向他,语气灵动叫他,“二哥!” 齐宣把手中酒盏递了过去,“三弟,二哥敬你一杯。” 故青白蹙眉,看着硬塞进自己手中的酒杯道:“二哥,我不喝酒。” 齐宣挑眉看她,“三弟不喝酒,以前和二哥一起逛青楼时……” 故青白惊觉崩人设了,伸手捂住齐宣的唇,把他剩下的话全捂了回去,笑道:“二哥听错了,我说的是,我喝。” 捂在自己唇上的手又软又嫩,似乎比寻常男子的手都还要小,齐宣心脏又不受他控制,疯狂跳动。 却在下一刻,调动他所有情绪的手收了回去,以袖掩面又来了一次酒水消失术。 末了还不忘冲齐宣展示空杯。 齐宣看着她这动作,心跳降了下来。 这是莫葕沉对她做过的动作。 她居然对着自己做。 两人那么远还能邀酒。 齐宣敛了眉目,抬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她笑眯眯的,“三弟,我看见了。” 故青白把左手往身后藏,装不懂问道:“看见什么了。” “她不想喝。” 齐宣还没说话,旁边摆脱同年见到两人之间互动的沈念尘开口道,“不然袖子也不会湿透了。” 故青白见男主帮她说话,瞬间不藏了,举着左手袖子闻了闻,一股子酒的味道,凑近了闻头有些晕乎乎的。 嘴里道,“对啊,幸亏我聪明,想出了这么方便的办法。大哥二哥,以后你们如果也需要应酬却不想喝,就学我这样,保管你千杯不醉。” 却不想话音刚落,一只白色酒盏又送到她面前。 故青白抬眸,撞进一双多情桃花眸中,桃花眸也看向她,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是故青白先移的目光。 主要是齐宣长的太犯规了,一双眼睛像有漩涡一般,诱人不断深入。 “二哥今天心情不好,就当陪二哥喝一杯。” 他的语气缱绻柔和,下颌线条流畅瘦削,宛如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 太犯规了,太犯规了。 故青白根本忍不住这样一个绝色大帅哥对自己撒娇,就算这杯酒有毒,她也要喝光了它。 伸手从齐宣手中接过酒盏,指腹不小心触到一点温热皮肤,一触即分。 这次真的仰头一饮而尽,对着齐宣亮空杯。 齐宣藏在宽袖下的手指微颤,目光盯着空杯,心里暗道一声。 成了。 第44章 你好可爱 “走吧,我送你回去。”一阵风起,卷来凉意,齐宣替故青白理了下衣襟,这才看向沈念尘。 “要一起吗。” 沈念尘目光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好。” 齐宣习惯性道:“既然你要自己走的话。那我和三弟就……” 说完了一大半,他反应过来沈念尘说了什么,齐宣抬眸看向沈念尘,“你还是自己回去吧,马车坐不下。” 沈念尘看着他,目光澄澈。 故青白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拍着齐宣肩膀,说话都带着些许止不住的笑意,“二哥,你好可爱啊,哈哈……” 不期然与路过的齐衡目光对上,故青白脑袋宕机了一秒。 齐衡唇角挂着笑,冲她点了点头,随后收回目光与齐予粥一同离开。 故青白也愣愣点了点头,下一秒下颌被人手指钳制住,齐宣慵懒的笑映入眼帘,他道:“三弟,走了。” 故青白轻咳一声,齐宣收挥手。 她冲沈念尘道,“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桑榆姑娘周晚小姐今天白日里受了些惊吓,我……” 这样说好像不妥,她一个男子去关心男主的女人,男主万一吃飞醋给她穿小鞋…… 及时打住,话风一转,“我着实有些担心周晚小姐,就先回去了。” 说完后,故青白暗自满意,这样既告诉男主桑榆在她府上,又说了她只关心周晚,简直一语双关妙不可言。 沈念尘点头,淡声道,“路上小心。” 手腕被人捉住,大手一路滑下与她十指相扣,齐宣缱绻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走了,再不走待会你自己找马车回去。” 齐宣拉着故青白,冲沈念尘点了下头,然后带着人离开。 看着两人背影,沈念尘淡淡收回目光,与站起身往外走的莫葕沉对视了一秒,而后两人双双不着痕迹移开目光。 两人一路往宫外走去,故青白感觉越走越难受。 她感觉浑身开始冒热气,脑袋还有些有些晕。又困又累只有一个想睡觉的念头。 手被旁边人牵着,那只手居然比她的手还烫。 最后一段路,几乎是齐宣把她抱在怀里走出宫的。 上了马车,故青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软软靠在车壁上。 全然没有察觉少了个墨竹。 齐宣伸手把人搂进了怀里,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呼吸渐渐有些不稳。 他低头,薄唇有些虔诚落下…… 一滴泪无声息从他精致脸上滑落。 他闭眼,停下动作,薄唇有些颤抖。 一呼一吸间全是卿宴身上独特清香,怀中人出乎意料的柔软,马车骨碌碌行驶,黑暗中马夫抽鞭的响声格外清晰。 他的心又苦又涩。 一点没有摘下月亮的喜悦。 齐宣缓缓坐好,从暗柜中拿出软垫垫在故青白身后,又解下鹤氅给脸色绯红的人盖上。 他没下乱七八糟的药,只是一点烈酒粉,一点烈酒粉相当五壶烈酒,睡一觉起来就好的药。 手指缓缓描摹着精致眉眼,最后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向着车夫道,“停一下。” 外面吁了一声,齐宣伸手护住故青白脑袋。 马车停稳,他掀帘下了马车,对车夫道:“送卿世子回府。” 说完时,人已不见身影。 城中某处药铺。 一身碧青长袍男子笔直坐着,神色凝重眼眸深邃。 一只苍老的手搭在他腕上,细细把着脉。 良久之后。 一道苍老嗓音响起,“二殿下,你的身体很康健,没有蛊虫。” 男子收回手,垂眸看向指腹,“没有蛊虫吗?那有没有什么秘药,吃了会让人不由自主喜欢上另一个人?” 老大夫满脸慈祥,把砭石、针灸等东西放进药箱,听齐宣这失魂一般的语气不由摇了摇头,笑着道:“二殿下说的这种药有是有,不过这天底下难寻一二。” “陈老,您帮我看下我是否中了此药?” 陈大夫把药箱放好,从一旁倒了两杯粗茶端过来,又把其中一杯推至齐宣面前。 伸手拂了拂白胡子道:“从脉象上看,二殿下并无任何中毒中蛊痕迹。不过依过来人的经验来看,殿下这状态倒像是情窦初开了。” 齐宣盯着有点浑浊的茶水,苦笑一声,“算什么情窦初开。” “如果殿下不嫌弃,老夫可以倾听开解一二。” 齐宣抿了抿唇,“陈老,我现在脑袋里很乱,理不清思绪。” “无妨,殿下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每次靠近他,我的心都不受自己控制,像被蛊虫控制一般疯狂阴暗。” “他对别人亲近一点,我就难受几分。” “可当把人放在自己身边了,甚至有机会一度春宵,我却……” 齐宣没有说下去。 陈大夫点头,猜测道:“殿下跑来了我这儿?” 齐宣点头。 “殿下为何要走?” 齐宣手指动了动,也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 为何要走? 怕真做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明天不知如何面对他? 还是不愿看见他清醒后难过受伤的神色。 亦或是不忍破坏他步入正轨的生活。 是了。 他的潜意识里希望他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如雄鹰翱翔天际,搏击风雨。 就算卿宴也是断袖,他也想让他心甘情愿,而不是这样在他不知情时胡作非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卿宴的分量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掌控的正常范围。 他讨厌这种连情绪都不可控制的感觉。 上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对卿宴爱意不深,能眼看着他左拥右抱斩断这段缘。 这一次明显不一样了。 他既不想心底野兽挣脱牢笼,失去常人理性的一面。 又不想舍弃对卿宴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好像模糊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陈大夫笑的见牙不见眼,“二殿下想通了?” 齐宣点了点头,对着陈大夫道:“谢陈老指点。” 陈大夫拂着白胡须,笑的揶揄,“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啊,全靠殿下自己。” 走出药铺,齐宣径直去了青楼,喝了一晚上的酒。 第二天天大亮时,才虚浮着脚步走出来。 日光强烈,他抬手遮了遮,脸上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 把自己的理智找回来了。 …… 齐宣离开马车后,车夫照常驱马前行。 却在拐过一处街角时,变故突发。 一侧车轮陷进了凹陷处。 车夫纳闷,这一条路他基本每天都会走一两次,熟悉无比。 来时路还好好的没有坑,现在却陷进了坑里。 车夫心里虽然有些猜忌,却不得不下车察看。 谨慎围着马车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危险长长松了口气。 把马车檐角上的宫灯取下来挂在马车后面,光晕照亮了一小片范围。 他一个人抱着车轮鼓捣了半天也没把马车从坑里推出来。 叮铃铃…… 一串铃铛清脆的声响从微风中传来。 伴随着马车滚滚和马蹄嘚嘚声。 从街角边渐渐向这边行驶而来。 车夫连忙大声喊道:“前面马车陷进去了,后面小心别过来了,这边有坑。” 后面之人连忙勒紧缰绳。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穿短打的中年男子向这边跑来。 两人浅谈了大概情况后,不想后面马车上又下来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 和他交谈的车夫看见男子下来后连忙行礼,“莫大人。” 莫葕沉扫了一眼这边情况,点头问道,“多久可以走。” 车夫手上全是脏污,灰头土脸的,“还请莫大人借人帮小人推一下马车,小人独自推不动。推出去后马上走。” 夜里风有些大了,莫葕沉站在风口,黑色衣袍被风鼓荡,墨发飞舞,垂眸看了一眼陷进去的车轮,同意了车夫的请求。 多了一个人帮忙,很快马车从坑中推了出来,但不幸的是,车轮坏了。 “这可如何是好。”车夫有些焦急道。 莫葕沉的车夫因为有了刚才和他一起推车轮的经历,好心询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车夫手背拍手心道:“车上还坐着卿世子呢,二殿下离开前特意交代了小人把卿世子送回府。这下……唉。” 莫葕沉的声音从后面马车里传出来,“不如让卿世子同乘我的马车。” 车夫大喜,“谢谢莫大人。” 莫葕沉抬眸看向前面马车,扬声道:“请卿世子移步后面马车。” 前面马车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车夫连忙解释,“世子好像喝醉了,现在还没醒。” 莫葕沉听闻,抬脚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后看见里面之人后不由怔愣一瞬。 马车里,醉酒少年双眸紧闭,长睫垂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眼尾脸颊一片薄红,唇似乎被人蹂躏过,有些红的过分。 软骨头一般靠着车壁。 他大跨步走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郎。 伸指在少年脸上点了一下,指尖触感如羊脂白玉,开口道:“世子。” 没人应他。 手指没有离开,而是从眉心滑下,一直触到红唇,是温热的。 莫葕沉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俯下身一手搂住故青白腰身,一手穿过她腿弯,一把打横抱起。 把人抱在手中,莫葕沉挑了挑眉,只觉得这重量太轻了。 一路把人抱上自己马车,对车夫吩咐先送卿宴,就放下了帘子。 莫葕沉的车夫同车夫说了两句后就坐上了车辕,一扬鞭子马儿就跑动了起来。 马车里莫葕沉抱着故青白坐在一处,伸手钳住对方下颌抬起,凉薄的目光落在那处明显有些红肿的唇上。 从怀中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来回擦了擦,直到那艳绝的唇红的要滴血了才停下。 莫葕沉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才低头衔住艳色。 无人回应,却热气翻涌。 直到意识沉入大海的少年呼吸不畅了,迷糊中伸手想推开什么,他才与之分开。 莫葕沉眸子黑沉,一错不落的看着少年如画眉眼。 长长睫毛不安轻颤,似乎随时都会清醒过来。 他长手一捞,将人抱进了怀里。 不想绝世少年刚一入怀,就张开双手八爪鱼一般紧紧抱住他劲瘦腰身。 他忍了忍,终没忍住,再次低下头…… …… 故青白在阿吉这边醒来,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她有些想不清从皇宫出来后的事情。 想起在齐宣美色诱惑下喝完的那杯酒,叹道,卿宴也和她一样,是个一杯倒的。 看见今晚注定处理不了女主和晚舟的事。 有些郁闷抓了抓脸颊。 有些光棍想到,反正已经睡着了,明天的事明天做。 阿吉这边白天躺久了,身体有些眩晕,故青白不敢再让阿吉这边睡过去。 晚上驻扎时,她偷偷溜出帐篷,和守夜的士兵一起守夜。 这样漫漫长夜有人陪她聊聊天,就不怎么无聊寂寞。 沂止有些头疼的过来把她第三次抓进帐篷里,嗓音温和劝她,“阿吉,夜里外面更深露重,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待在外面。” 故青白抿唇,眨巴着眼睛看他。 沂止闭眼摇头,“不行就是不行,阿吉要乖。” 故青白被沂止一句乖叫的面红耳赤。 她又不是小孩子,乖什么乖。 “阿吉实在睡不着,为夫陪你下棋?” 故青白听见下棋,那天在马车上惨痛的经历不由浮现出来,头摇的像拨浪鼓。 她道:“你身上伤还没结痂,不能熬夜。” 沂止无奈呼出一口气,看着她有些无奈,“阿吉的伤口也没结痂。” 故青白有些心虚。 她有三副身体,阿吉无了还有两条命。 她和他能一样吗。 想到这里,故青白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比别人多出了半辈子的时间。 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不用睡觉。 要是三副身体都在一处,那她想做什么,岂不是可以倒班制了? 沂止看她眼睛黑黝黝地转着,猜测她脑袋里肯定在想着什么鬼点子。 “阿吉如果想方设法都要出去和那些士兵待在一起守夜的话,那以后白天就别睡了。” 这一句话可是打到故青白七寸上了,着急的扯着沂止袖子求饶道:“沂止,殿下,太子哥哥,我真的睡不着,求求你了。” 沂止架不住她的讨饶攻势,松口道:“阿吉如果睡不着,我们可以找点别的事做,做完就可以睡着了。” 第45章 还出去吗 故青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沂止话中深意,只以为他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没拿出来,要拿出来给她解闷儿。 不期然两只手被温柔按住,来不及反应就被沂止轻轻一带,她整个人落入一个充满龙涎香的怀抱。 “阿吉。”沂止嗓音低低的,带着无尽温和。 故青白瞬间反应沂止刚才话中的含义是什么。 不由瞬间脸色爆红,挣扎着要从沂止怀中出来。 “阿吉,别动。”夜风吹过,轻纱飘动,烛火摇曳出一片暗影,沂止嗓音暗哑,呼吸急促。 他俯身靠近她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 故青白不由睁大双眸。 沂止抬手捂住她双眼,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闭眼。” 少女皮肤很白,被昏黄灯光渡上了一层柔和光晕。 腰很细,只掌能握。 沂止抱住少女,脑海中想到某种可能,一双黑眸晦暗如深。 不过他隐藏很好,并没有暴露出来一点。 至少现在人在他这里,陪在他身边。 以前会错过,以后却不会了。 她,只能是他的。 少女靠在沂止怀中,脑中不能自主思考。一双黑葡萄似的眼尾有些发红,显然是被欺负的狠了。 “沂止,我不出去,我伤口疼。” 她求饶,肩上伤口裂开,染红了一小片衣袖。 沂止定定看了她一瞬,低低喟叹一声,似无奈似妥协,从榻上翻身而下。 出了帐篷一趟,回来手中多了伤药纱布。 仔细给她处理伤口,结尾时绷带头处理完美。 见她目光一直盯着,沂止露出一个温和笑容,伸手揪了下她的脸颊软肉,俊颜突然凑近了盯她眼眸,“还出不出去和他们守夜了?” 故青白哪还敢说,连忙摇头。 沂止笑,“没事,想去便去,只是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停下来了。” 故青白:…… …… 天光大亮,窗外海棠不知何时已经全部零落成泥,日光从雕花木窗露进来,摇曳铺撒一地暖色碎片。 故青白睁眼躺在床上,久久没有起身。 昨夜在沂止怀里一夜没睡,睁着眼熬到天明才睡去。 差点擦枪走火的记忆,回忆起来还是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越是这样越觉得有些对不住沂止。 抬手捂脸,从指缝间溢出一声烦闷叹息。 日光渐移,阳光缓缓落在床榻边。 故青白也躺的差不多了,起身把昨日买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故旬这身体是躺的最久的,稍微站一小会儿,就感觉头晕难受。 收拾差不多时,出去街上买了笼包子,坐在小摊位上慢慢吃着。 后背伤口疼痒的厉害,动一下就难受。 所以她吃的格外慢。 好在店家没有催促,让她稍微有些放松。 “站住!抓小贼!”店家气急败坏的嗓音响起。 伴随着一阵笼屉叮铃哐啷倒地的声音,雪白的包子滚了一地。 故青白咬着包子转头看去,就这两秒的功夫,店家已经把人抓住了。 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幼儿被店家使劲按在地上抽耳光,嘴角都抽出血了,丝毫不影响那幼儿紧紧抓住包子往嘴里塞。 血糊了满嘴,不忍直视。 行人驻足围观,没有一人帮忙。 故青白心头一梗。 虽然强迫自己转头不看,却能清晰听见那处响动。 心里声音仿佛分化成两道对立,不停争论不休。 咔嚓一声脆响,故青白听的一阵牙酸。 这是……骨头打断的声音吧。 “店家,手下留情。”故青白站起来,急走几步,“店家,别打了!” 店家气喘吁吁直起身,胸膛起伏不定,转过头看着故青白时,眼里尤带着几分怒目之色。 “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这小儿偷我包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两月前他来这里我见他可怜,每天都会送他几个包子。” “开始还好,后面越来越不知足,自己拿就算了,还每每在我做生意时从客人手中抢。” “这样被他一搅和,我的生意都快黄透了。” “我也只是平头百姓,家中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两岁稚子,一家六口都需要靠我这点微薄收入。他这样我怎么做生意。” 听清原由,故青白也不好说什么。 垂眸看趴在地上和着血啃包子的幼儿,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在现代时就收养了很多流浪猫流浪狗,就当捡了只小猫小狗养。 故青白从腰间解下钱袋,从里面把碎银子都倒了出来,递给店家。 “这些碎银子够今天这些包子钱了吗。” 店家没接,连忙摆手,“客官不可,这小儿就是个白眼狼,谁帮他他害谁。” 故青白把银子硬塞进店家手中,“没事,你帮忙把地上那些包子都包起来吧。” 店家打也打了,劝也劝了,见故青白坚持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去找油纸包包子。 故青白居高临下看着地上鼻青脸肿只顾吃东西的幼儿,轻叹一声把人抱了起来。 全程幼儿没有任何反应。 抬眸时偶然撞进一双深深黑瞳之中。 那人站在对街,一身黑衣黑袍,脸上面无表情,虽站人群中,却似隔绝人群之外。 故青白收回目光,依稀觉得这人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故旬的学生。 叫…… 仲谋? 把幼儿放在板凳上,粗粗检查了下他身上伤势。 刚才那声骨折声应该是她听差了。 店家虽然嘴里说些狠话,幼儿身上的伤却不怎么严重,只是看起来比较唬人而已。 “客官,这些包子……” 店家有些为难,这些包子滚在地上,全都脏了。 故青白接过油纸包,犹豫着放了下来。 这样大一包包子,抱住的话就抱不了幼儿。 抱了幼儿,就抱不了包子。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出现在眼前,抬眸就见方才还在街角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夫子,我来抱他吧。” 故青白与他对视一瞬,随即点头,“麻烦了。” 少年脸上绽放出一个细微不易察觉的笑容,“不麻烦。”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笼屉下方角落处,放着四个铜板,刚好是两个肉包钱。 故青白打算把幼儿送卿宴那儿去,卿宴有钱有人,养个小孩不费力。 步行有点远,所以租了辆马车。 她伸手要接过幼儿,少年却没放手给她。 少年垂眸看向怀中不断扭动捶打他的幼儿,一只脚踏上了车凳,另一只脚还在地上,“夫子,这幼儿有些烈性,还是我抱着吧。左右今日无事,我陪夫子走一趟。” 故青白瞅着幼儿这激烈反抗的样子,觉得后背鞭伤经不住,退回马车厢,把人让了进来。 等少年抱着幼儿坐稳后,车夫一扬马鞭车子动了起来。 幼儿挣扎不开,喉咙里发出如小兽般低吼。 故青白见状,建议道,“要不把他放下来。” 少年:“不用,他不重。” 说完这两句话,马车里又陷入沉默。 故青白靠着马车厢,思绪已经准备乱飞时,少年清越嗓音问她:“夫子,店家说这幼儿谁帮他他害谁,你怎会还带他走。” 对面幼儿挣扎了一路,已经在少年怀中睡了过去。 故青白露出一个笑,道:“那你呢。” 少年一愣。 故青白看向少年抱的紧紧的手臂,似乎很怕幼儿摔跌下来,“他又脏又臭,你为什么要抱他。” 少年垂眸,长睫垂下掩盖眸中情绪。 良久后,他道:“看他可怜。” 他语气有些淡淡的,故青白隐约听出了些许受伤之意。 受伤? 应该听错了。 故青白歪了歪头,认真想了下原因,才道:“不知道,想这样做便做了。左右不过多一双碗筷而已。” 马车行驶至离定安侯府还有五条街的距离时,故青白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去腰间掏银子,手却僵住了。 银子被她全塞给了包子店家。 仲谋抱着幼儿走下马车,取出银锭交与车夫,这才解救她于危难之中。 故青白假意到达了自己想要到的地点伸手要接幼儿。 对着少年道,“今日多谢。” 少年搭话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故青白拱拱手,少年也拱手。 她转身向大街走去。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出神。 故青白转过一个弯儿,确定没人注意她后,才来到安定侯府大门。 结果被门房拦了下来。 故青白一点不虚,气定神闲对着门房道:“还请帮我通传一声,我找墨染侍卫。” 墨染明面上的身份,是卿宴的侍卫。 这个点应该还在府上。 门房见她虽着灰衣,却对自己这个下人温润有礼,当即腿脚麻利去找墨染去了。 墨染此时恰巧收剑,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见门房说大门处有人要找自己时,还有些莫名。 当看见一身灰衣站在大门边上安静等待的故旬时,墨染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连忙带着人绕了一圈,从后门进了卿宴的院子。 墨染有些头疼,看向她道,“旬夫子今日来侯府,不知所为何事。” 故青白打量着墨染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住笑意,用不怎么熟稔的语气说道:“世子交代,让我把这幼儿今日带过来交与你,人我已经送到,就不久留了。” 墨染这才把目光,落在她怀中鼻青脸肿的幼儿身上。 只觉一阵头疼。 她不疑故旬话中有假,只觉自家世子真的太能折腾。 如果让二殿下沈大人知道世子和三殿下阵营的故旬有联系,那后果绝对很严重。 世子这是自取灭亡啊! 墨染有些痛心疾首。 却还是从少年怀中接过幼儿,对着她说道:“等一下我带你们从后门出去,别让人看见了。以后如果没什么事,夫子还是不要来侯府,有事也尽量让别人代劳。” 故青白忍笑点头。 见她态度这样好,墨染有些不好意思再说。 匆忙把幼儿交与下人,就带着她出了府。 故青白本想租辆马车回去的。 可身上没有银子。 只好认命缓缓步行。 早知道刚才应该在墨染那儿骗点钱过来的,这时候也不至于走路回去。 回到住处,太阳已经日落西山。 穿着硬木鞋垫走这么远的路,她的脚要废了。 故青白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躺床上算了,但还是去后面烧了热水,洗漱好之后才上床休息。 今天运动量超标,没多大会儿,就沉入梦乡。 卿宴这边醒来是老三套。 起床,洗漱,吃饭。 吃饭时,墨染一直守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故青白忍不住想逗她,用巾子擦了下嘴,道:“墨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墨染接过巾子,看故青白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故青白站了起来,“有话就说吧,你家世子又没给你立什么规矩,吞吞吐吐的作甚。” 墨染有些无奈开口:“世子,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吗?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故青白:…… 她还以为墨染会说幼儿的事呢,结果说这个。 墨染开了话匣子,又道:“世子玉佩还在吗。” 故青白伸手一摸腰间,发觉卿宴从小带到大的玉佩不见了。 不由问道:“对啊,我玉佩呢?” 第46章 我为你而来 墨染无奈,“昨日莫大人送世子回来时,就没见到世子腰间有玉佩。” 故青白泄气道,“一块玉佩而已,丢了就丢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墨染急道:“那块玉佩是侯爷亲自去给世子求的,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故青白挠了挠头,回忆道:“可能是昨天坐二哥马车回来时落马车里了,等明儿我去找找,说不定就找回来了呢。” 墨染轻叹一声,道:“今天白日里故旬送了个幼儿过来,说是世子你授意让他送的。属下把幼儿安排在下人房里。不知是否妥当。” 故青白理了理衣襟,向门外走去,先肯定故旬,不然以后故旬过来不好办事,“是我叫故旬送的,墨染你做的很好,现在带我去看看那孩子。” 下人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故青白抬脚往里面走去,墨染本能察觉不对,伸手扯住故青白手腕往后一拽,将人护在怀中。 下一刻,犹如小炮弹一般的人冲出来,抱着她的腿就是恶狠狠的一口。 墨染面不改色,先把世子扶好,弯腰在幼儿下颌一揉一推,咬在小腿的力道就松懈了下来。 耳边传来一阵幼兽般的困吼。 屋里没灯,长期受欺辱的小猫小狗神经都是紧绷的。 回家第一天应该是温暖明亮的房间,香气扑鼻的食物,和一个柔软舒适的窝。 故青白从房内退了出来。 缓缓吐了口气。 安抚受伤小动物需要足够的耐心。 前提是先做好保护措施,避免在安抚流浪小动物时误伤自己。 她有点忙忘了。 上下前后仔细巡视着墨染身上是否有何不妥。 最后目光定在墨染右侧小腿处,那处衣袍有些可疑口水痕迹。 她半蹲下想去掀墨染衣袍,却不想墨染连着后退两步,避开她的手。 还一脸诚惶诚恐看着她,问道:“世子你要做什么。” 故青白冲她招手,“你过来我看看咬破皮没有,咬破了要消毒的。” 墨染摆手,“不用,属下没事。” 房间里黑沉沉的,幼儿含糊不清的哭闹着。 充满了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故青白往屋里走,墨染几步跟了过来,先她一步进屋把蜡烛点上。 瞬间窄小的房间里有了光源。 勉强可以视物。 幼儿一身伤明显被人细心处理过,坐在地上,下颌方才被墨染卸了下来,不正常的张着。 加上早上挨的揍,看起来颇为惨不忍睹。 故青白给墨染使了个眼色,墨染看懂了,走至幼儿面前,准备帮他把下颌接好。 幼儿本来在哭嚎,看见侍卫服饰下摆在面前一晃而过,瞬间脚掌撑地害怕地往后蹬。 故青白蹲下来,与他平视,笑的和蔼可亲,“看来小豆丁还是知道怕的。” 幼儿看着故青白的一张脸愣神,后面墨染趁机出手把他下颌接了回去。 故青白抬手揉了揉幼儿小脑袋瓜,却不想下一秒幼儿突然抓住她手腕就咬。 虽然才三四岁,但咬合力着实有些惊人。 故青白不由轻嘶了一声。 墨染飞快卸掉他下颌。 “世子,这幼儿有些危险,你不要离他太近。” 收回的右手腕骨外侧被咬出一个小小牙印,有些渗血,不过没破皮,不然就要用酒消毒。 故青白嗯了一声,退开两步。 估计墨染小腿上的牙印也差不多是这个程度。 看着幼儿肿起的脸颊有些于心不忍。 交代道:“墨染,重新找个大些的房间。明儿再找个温柔有耐心,自主能力强的夫子过来一对一启蒙。” 看起来应该有三四岁了吧,却不会张口说话,只会嗯嗯呜呜的叫喊。 墨染点头答应了。 故青白做好防护后,在安全距离下安抚了幼儿很久。 温暖明亮的房间,香气扑鼻的食物,柔软的小窝。 还有温柔的大哥哥。 这一切都让幼儿降低了防备进攻的姿态。 见第一天安抚效果不错,故青白准备去看下晚舟两人。 刚走了几步,就听一声奶声奶气呜咽着哭出声来。 故青白骇了一跳,转过身来看。 就见幼儿看着她的方向哭嚎。 两人中间间隔着成人五六步的距离。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故青白一身青绿衣袍被寒风扬起又落下,眉目荣极裯丽,乌发如锻,天地颜色,不及她分毫。 “我等你好久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里面居然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疲惫和绝望。 幼态的眼中却全是留恋与惊喜。 情绪充沛的不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故青白对上这双眸子,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仿佛只这一眼对望,两人就等了千万年。 她自己就是个穿书的怪胎,此时见领回来的幼儿如此这般,不大怎么害怕。 盯着幼儿问道:“你等我?你为何等我?” 幼儿悲恸万分,“青白,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声青白出来,故青白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小孩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两人换到灯火通明的卧房,秉烛夜谈。 故青白越听越震惊。 也不得不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依小豆丁的原话来说。 他是借尸还魂而来。 已经活了一世。 上一世和故青白是夫妻关系。 并且两人感情十分要好。 故青白听着一句句拗口的话从三四岁幼儿口中说出,感到一阵违和又不可思议。 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小豆丁见故青白脸上恍惚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消息给故青白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故青白伸手去够茶盏,脸上神色如在梦中。 一路听下来,她其实是有些相信幼儿口中所说。 她都能一人穿四具身体,幼儿凭什么不能借尸还魂。 只是这消息对她来说还是太震惊了。 不是震惊幼儿借尸还魂,而是震惊她上一世居然真的在古代找人结了婚。 幼儿伸手把茶盏推到她面前。 故青白连忙自己伸手长一点拿过来。 让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来照顾,无论是谁都会别扭无比吧。 “卿卿可是不信为夫所说。” 这样成熟的话从三四岁的幼儿口中说出,不管是时间场景还是人物,故青白都觉违和万分。 可幼儿神色认真,偏头一眼不错的盯着她侧脸线条,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故青白思忖良久,开口问道:“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谢沧。” 故青白把这名字在口中滚了几圈,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杯盏,像相亲一般刨根问底。 “家住何方,你我相识时各自年岁几何。” “金陵谢家人,上一世你十六我十八相识。你二十有三我二十有五在家中长辈见证下结为连理。” 金陵。 二十三结婚,差不多是她能接受的年龄。 不过,她看向身边三四岁的小孩,伸手给他脸颊换了个方向。 让那目光不再灼热落在自己脸上。 她仰头灌下冷茶,只觉茶水一路凉进肺腑,带来片刻专注力。 她又问了几个只有她自己知晓的秘密,对方全部一五一十答了上来。 一把放下茶盏,故青白看向谢沧,对方不知何时又转头痴情看着她。 故青白给他打预防针,“首先,你所说之话太过惊世骇俗,我希望今日之后,这些话烂在你我二人肚子里。” “其次,你现在三四岁,我十五六,年龄什么的都不合适,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和你再续前缘。” “最后,你现在什么打算?是回金陵?还是留在京城?” 谢沧神色闪过一丝受伤,幼态的眼眸垂下,道:“我知晓,我可以留在侯府吗?” 故青白还没说话,他就道,“我是庚寅二十九年今科状元,虽与卿卿惊才绝艳不能比,但为卿卿处理些事情绝对够用。” 不想却听一声好听的轻笑响起,谢沧一张小脸红若桃李,“你这三四岁的皮囊,能为我处理什么事情。” “后天卿卿故旬身份会死在离京城二十里远的水路上,三殿下下的手。” 故青白惊出一身冷汗。 他居然知道自己另一身份。 “卿卿不必惊讶,上一世卿卿与我伉俪情深,亲密无间,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故青白呼吸不稳,这样说来,确实不能把人放走了。 “就让我留在卿卿身边,我会为卿卿扫除一切障碍,让卿卿得偿所愿。” 故青白抿了抿唇,“别叫卿卿,要留在侯府的话,以后叫我……” 她想了一瞬,思忖道:“叫我世子哥哥。” 谢沧垂眸低低嗯了一声。 “今天时辰不早了,我让墨染重新给你找间屋子,你将就歇息一下,明日再重新给你安排住所,你看可行?” 谢沧手指动了动,“我可不可以……” 他还没说完,故青白就道:“不可以。” 谢沧低头不再说话。 故青白下逐客令,“你是自己下凳子,还是我抱你下来。” 谢沧脸色转红,咬唇倔强道:“我自己来。” 说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因为身高关系,跳下来时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故青白嘴角勾了勾。 等人出去后,故青白没了出去看晚舟两人的心思。 仰头伸手盖住眼睛,只觉脑中思绪万千,整个人都有些浮躁。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一下扑倒在床,蹬掉靴子扯过被子,把自己陷入一片黑暗里。 这才感觉有些真实。 …… 阿吉这边每天都在赶路,故青白因为心中有事,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拿着弓箭射了一天。 沂止问了她好几次,她都说着没事,只是无聊想解闷儿。 只是古代弓箭一般是男子使用,故青白射一天下来,手臂手指不同程度酸痛。 索性找出纸笔,画了个复合弓出来,拿到沂止面前让他帮忙做出来。 沂止目光落在宣纸上,看清上面详细繁多的零部件与成型图,不由眼中一亮。 赞道:“这弓设计的真巧妙,如果真能做出来,寻常半大孩子都能拉动弓弦。” 故青白点头,估算着复合弓制作难度,“这弓也不难做,下午能做出来吗。” 沂止拿着宣纸,点头,“待会路过城池我们歇一天,给阿吉把弓做出来再出发。” 等待复合弓做出来的时间,沂止带着故青白逛了一天。 她们去了热闹的市集,去了郊外的桃林,吃了当地最具特色的醋鱼。 日落时分,两人回到了打铁铺子,铁匠看见两人来,连忙进屋取出早已做好的零部件。 苦恼道:“东西是做出来了,但我怎样都组装不好,到底要如何才能装成图纸上一样。” 沂止笑着看向故青白。 故青白接过零部件,没多久就装好了。 铁匠看着她手中弓箭,简直两眼放光,“不知这位小公子能否让我试试手?” 故青白随手递了过去,铁匠欣喜接过,抽出一支弓箭搭在弦上,瞄准某处,松手。 一声轻微破空声响起,下一瞬,弓箭死死钉在十丈开外木板上。 力透木板,只留一点箭尾。 “好弓!”沂止赞了一句。 铁匠附和,“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等省力的弓箭,简直巧夺天工,精妙绝伦!” 用完晚膳,一行人继续赶路。 换了复合弓后,手上压力瞬间小了不少。 只是沂止却不让她继续。 打趣道:“再射手都要废了,阿吉是想练就绝世箭法,要上战场取敌人首级吗。” 故青白无法,只好支着脑袋在窗边,看马车外无边春色。 第二日从故旬这边醒来,桌上放着一个包袱。 是她交代墨染送过来的保命暗器。 把袖箭戴好,垂手衣袖遮挡,脑中浮现谢沧说过的话。 “后天卿卿故旬身份会死在离京城二十里远的水路上,三殿下下的手。” 齐衡下的手…… 故青白觉得故旬会死可能是真,但说齐衡下手杀故旬,她不怎么相信。 明天就要和齐衡一起出发去金陵,并且被告知会死在路上,说不害怕是假的。 故旬这身份她好不容易活下来。 怎么会轻易舍去。 实在不行,再雇几个江湖高手,借这次危险“真死”,金蝉脱壳。 打定主意后,故青白开始一遍遍清点明日要带的东西。 “真是积极啊。” 一声男女莫辩的嗓音陡然出现在房间中,故青白吓了一激灵。 猛然回过身,就看见一身宽大黑色斗篷笼罩全身,脸覆银色面具的人静静站在屋中。 一双望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犹如被阴暗毒蛇盯上。 故青白厉声喝问,“什么人?!” 第47章 自己主子都不认识了 “怎么,连自己主子都不认识了?”黑袍人身影极速逼近,不过眨眼之间,瞬间已来到她身后。 故青白大惊,抬腿就想跑,右手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 往后大力一拉,背对着砸进一个结实怀抱。 黑袍人轻笑一声,嗓音不再不男不女,而是清越如提琴,低沉充满磁性。 大掌掐住她纤细脖颈,迫使她仰起头。 后腰处抵住一把冰冷铁刃。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如案板上的鱼肉,完全受制于人。 头顶上落下一道目光,是这个黑衣人在打量她的反应。 华夏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不想激怒这人,导致白白丢了小命。 于是暂时委曲求全,道,“不知主子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身后那人轻笑一声,脖颈上手掌一点点收紧,故青白瞬间感觉呼吸困难。 不由自主咳了两声,刀刃就精进一分,破了衣衫精准贴在娇嫩皮肤上,却没伤肉一分一毫。 这人控制兵器的力道,已经出神入化超乎人之寻常。 她一动都不敢动,被牢牢掌控在黑袍人掌心。 “何事?不是你约我今天来的。” 说着,黑袍人低头,灼热呼吸打在耳旁,撩起一阵酥痒。 故青白忍着灼热呼吸带来的异样感,开口解释:“不是我,我没有约主子,主子是不是受了别人调虎离山之……呃……” 脖子突然被掐的更紧,口中未说完的话全部消散,化为一道痛苦闷哼。 银质面具触着洁白颈侧皮肤,缓缓摩挲,“故旬,怎么办,自从你有胆量背叛我后,我好像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就算你倒戈齐衡,我好像也舍不得杀了你呢。” 故青白咬住牙关,努力控制自己稳住情绪,用正常的嗓音回他,“主子,故旬永远不会背叛主子,倒戈向齐衡是敌人离间我们主仆的幌子,主子千万不要上了对方的当。” “呵……”又是一声轻笑。 黑袍男子缓缓收紧掐住她脖子的手,就着她仰头的姿势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目光放肆不加任何掩饰。 作男子打扮的人脸色涨红,一双眉眼痛苦轻颤,贝齿紧紧咬住红唇,眼里蓄着一汪清泉,将落未落的。 这副予取予求,任人宰割的模样足以魅惑众生。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 抵住人。 眸中神色更盛。 松开反剪她的手。 黑色腰带取下,被一圈一圈缠绕遮住眼眸。 衣香鬓影,黑巾长长垂落身侧,因为挣扎露出一小片洁白如玉肌肤,锁骨如勾,颈窝如链,当真是楚楚可怜…… 男子大手越收越紧,冰冷面具下双眸逐渐染上几分深沉。 “放手,放手……”故青白眼前出现一阵阵白光,呼吸逐渐困难,不由伸手拍打着脖颈上的大掌。 那掌力气极大,任凭她如何动作不动分毫。 在她将要窒息时,才倏忽撤开。 重新得到自由,故青白弯腰呛咳着呼吸着新鲜空气,脖子又疼又难受。 氧气灌进肺腑,仿佛遇着了燃烧的火焰,胸肺都要被整个炸开一般的难受。 双眸被覆,眼前一片黑暗。 缓过来一点的故青白反手去扯蒙在眼上黑巾,却不想手被人按住。 脑后一松,发带又被人扯下,长发如瀑垂落。 “要做什么?我帮你。” 灼热吐息打在她耳上,距离极近。 故青白瑟缩了下,口中婉拒道:“不用谢谢,我自己来。” 可他嘴上说着帮忙,却不给对方一点拒绝的机会,扯过她双手并一起握住,一根绸带头按在她手腕一处。 显然是要绑她的手。 故青白心里暗暗着急,特别是现在这种双眼被黑巾蒙住,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 试图拖延道:“主子,等等……” 按在手腕的指顿了下,故青白看不清男人什么表情。 探索着用手摸到男人手臂,才动一下手腕就被扣的更紧。 为了不引起他的警惕心,故青白没有再动作,用语言继续扰乱对方心神,“主子,我真的没有投靠齐衡,齐衡这次没有落水纯粹是他运气太好。” “为了不辜负主子信任,我用苦肉计,在大牢里挨了一顿鞭刑……” 刺啦一声,未完的话堵成一声尖叫。 “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把你杀了。”冰冷刀刃抬起她下颌。 冰冷刀刃贴着娇嫩肌肤,似乎在等她多说一个字,然后马上给她惨痛异常的教训。 故青白是真的有些怕了,立刻不再说话,乖乖闭上嘴不再解释。 来人看她脸上表情,满意轻笑了声,收回抵在脖颈上的利刃,低头又来绑她手腕。 故青白额角冷汗直冒,静静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故旬,你手腕上的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改良后的箭。” “谁给你的?” “齐衡?” “还是……”清越如提琴的嗓音突然在左耳边响起。 就是现在! 故青白抬手,对准说话方向扣动袖箭扳机,小巧并且淬了毒的利箭瞬间向左边射去。 成败在此一举! 咻—— 一声箭入木板的钝木声响起…… 声音不对,没有射中。 完了…… 男人笑了,肆无忌惮的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一般,“我还说你转了性,居然这样乖巧,原来是打着这样的心思。” 故青白脸色难看,却并不放弃。 咬着唇再次对准出声方向,扣动袖箭扳机。 她被蒙了眼,男人又有武功傍身,两人的情况本来就不对等,失去先机的她此时更占下风,已经是负隅顽抗的程度了。 男人也不着急,如逗弄拆吃入腹的猎物一般溜着她玩。 “怎么不动了?不是想和我玩儿吗,你主子有的是耐心,今天陪你玩个尽兴。” 袖箭终有用完的时候,故青白犹如笼中雀鸟一般儿,最终被捕食者寻到了机会。 双手反剪在身后,袖箭被人取下,下一刻触感冰凉的缎带把手腕困了个结结实实。 唯一的保命手段被人掠夺,男人俯身,饶有兴味的道:“脸上是什么神情?要哭了吗?” 有些粗糙的指顺着落下。 故青白抬脚就踢,却被男人大掌一把握住,动弹不得。 她身躯颤抖,“放开,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怎么让我生不如死?”男人舔舐着颈部动脉,尖牙轻磨,似乎下一秒就要刺破娇嫩肌肤喝上一口热血。 “让齐衡帮你对付我?” 男人嗤笑一声,“别白费力气了,今晚你主子心情不错,带你共度良宵。” …… 夜色撩人。 檀木拔步床上,躺着一位女子。 她墨发凌乱,唇红齿白,双眸覆着黑巾。 一身赛雪般的肌肤上大片大片盛开着红梅朵朵。 良久以后。 女子手指动了动,口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唾骂。 屋子空空荡荡,却不知她所骂是谁。 忍着全身酸痛,女子坐了起来。 摩挲着伸手解开蒙眼黑巾。 再次中气不足骂了一声国粹。 果然不管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有这种强.奸.犯! 整顿法律法规,刻不容缓。 只不过在这古代,没有地方让她报警。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委曲求全并不是没有收获。 尽管被遮住眼睛,她也零零整整拼凑出大概几条线索。 最显而易见的线索是,强奸犯是故旬的主子。 其次,他对故旬的平日里做了些什么有大概了解。可能是齐衡身边还有奸细,不定时向他汇报这边情况。或者是他自己住齐衡府上。 他自己住齐衡府上这点概率不大,大概率是齐衡身边还有奸细。 最后一点,他和齐衡是对立关系。 什么情况才能让他和齐衡对立? 故青白瞬间想到齐宣。 不是把齐宣代入强奸犯角色,而是那人情况大概也是如齐宣与齐衡一般对立。 如果是权力身份与齐衡对等的对立,那这人就好猜多了,是五个皇子中的其中一人。 首先排除齐衡。 然后排除齐予粥,当然,排除齐予粥是用身高排除。 齐予粥没这人高。 最后排除齐宣,齐宣那边老底差不多快被她摸清了,不是这种人。 嫌疑一下就落在故青白几乎没接触过的四皇子齐重华和大皇子齐曜身上。 如果是权力不对等,那就是谋士,谋士会为了主子然后再培养一个下属出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嫌疑还是在齐重华和齐曜身上。 只要找个机会见上两人一面,故青白凭借细枝末节就能认出对方。 她咬牙坐了起来,全身像被卡车来回碾过一般,恨的牙痒痒! 心里又骂了一堆国粹。 心里发誓。 千万别让她找到是哪个鳖.孙儿,否则她要亲手为他净身!!!! 想到这里,故青白不由气馁,袖箭在武功高强之人面前根本没什么用。 要保命还是得做出众生平等器! 虽然做手枪麻烦许多,但在手枪面前,一流高手她也能当一当对手。 想是这样想,做手枪这件事任重而道远,只能徐徐图之。 拖着疲惫不堪难以入目的身体反复揉搓,直到全身冰冷一身皮快搓烂,她才停了下来。 带着满心凉意睡下。 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 最后还是燃上迷香,才睡死过去。 …… “世子,你怎么天天这样嗜睡。”墨染站在故青白身后,帮她梳着墨发。 故青白有气无力抬眼,看向镜中墨染,“睡颠倒了,时差暂时倒不过来。最近辛苦你两头跑,多上些心帮忙照看着铺子。” 墨染听不懂,但很谦虚,“不辛苦,墨染能帮世子爷打理铺子是墨染的荣幸。” 手中拿起一根绿色发带,让她家世子爷看,“世子,今天用这根发带束发如何。” 看见发带,故青白就神经质的想到双手被缎带缠绕,被人压着死命欺负的场面。 突然莫名生起几分躁意,闭眼回,“今天不想用缎带,帮我戴冠吧。” 墨染犹豫着放下发带,从妆台上取出如玉发冠给故青白戴好。 她想不明白,这条绿色发带最近很受世子喜爱,怎么突然又不喜欢了。 墨染摇摇头,谨记暗卫不过问主子所有行为职责。 故青白却瞥见镜子自己嘴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一个口,那位置在外面,不像自己咬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也没放心上。 故青白站起身,层层叠叠的浮光锦垂下,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墨染眼都看直了,她再没见过像世子这样好看的人了,夸道:“世子,你如果是男子的话,绝对是大魏第一美男子!” 故青白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却一空,勾唇笑道:“就算你家世子爷不是男子,也是大魏第一美男子。” 墨染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听不见故青白在说些什么了。 卿宴这边醒过来是半夜,做什么都不方便。 晚舟那边两天没去看望,她心里牵挂。 但这三具身体都有事要忙,卿宴这边每次醒来都在晚上,也不好去看。 不过,晚舟那边晚上打扰不得,谢沧那儿却是可以随叫随到的。 昨日白天墨染请了夫子来,明面上谢沧已经正儿八经开始启蒙阶段。 故青白拿来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开始给晚舟写信。 虽然住的极近,但奈何她抽不出一丁点儿时间去串门,只好用这种方式关心一下。 她一手捉住宽袖,一边写下惨不忍睹的墨点,对墨染道,“墨染,帮我把谢沧那小屁孩提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他。” 墨染看了眼外面浓浓夜色,点头出去了。 故青白试了好几次,宣纸上的字都是斗法的墨团。 一时之间有些恼羞成怒,把墨团宣纸揉成一团,刚巧砸到抬脚进门的小豆丁额头上。 谢沧整个人比门槛高不了多少,墨染伸手要抱他进来时,他拒绝了,在故青白带笑的目光下抱住门槛、骑上门槛、翻下门槛。 故青白瞅着他这不雅的姿势,忍俊不禁想到,他还不如让墨染抱进来呢。 “哥哥,你找我什么事。” 奶声奶气的豆丁一开口,故青白就忍不住想捏。 手快过脑子,把谢沧清瘦的脸颊软肉捏成了各种形状。 谢沧却不挣扎,让她动作,一双幼态的眸深情凝视着她。 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故青白惊觉不妥,自己说好要和人家保持距离,结果这又是揉又是搓的,让人家怎么克制。 内心狠狠吐槽自己一番后。故青白若无其事放开手,站了起来。 用三个半多豆丁身高居高临下俯视他,道:“故旬出事了。” 第48章 这次是你主动 谢沧仰头看她,心里一片苦涩。 她从不为难别人,待人接物细致温和,不会出现这种让人难堪场景。 如果出现,必是她有意为之。 能看出来她是真不想和他再扯上瓜葛了。 谢沧稚嫩的脸上扯出一抹苦涩笑容,却在抬头时收敛所有心神。 装出一副凝眉思索一番后,没找到答案的模样,问她,“故旬怎么了?” 故青白没错过他抬头时一闪而过受伤神色,有些不忍却心狠到底,“故旬那边……” 谢沧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出答案。 故青白话锋一转,却问道:“故旬的主子是谁你知道吗?” 谢沧一愣,而后摇头,“不知,上一世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故青白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谢沧心里难受,面上一脸无奈道:“真没有这号人物,卿卿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故青白摇头,“叫哥哥。” 抬脚走向桌边,“上一世故旬具体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怎么死的……”谢沧为难想了一会儿,才说出一个简单的答案,“被齐衡杀的。” 故青白确定了,谢沧知道的东西很片面, 或者说,前世她并没有真的像谢沧所说一般,与他亲密无间,没有秘密。 看她脸上神色,谢沧就知道这个答案暴露了许多问题,让他的卿卿离他又远了几分。 故青白以为谢沧知道些东西,才把人大半夜从被窝掏出来。 现在得到答案,不由有些头疼。 明日故旬那边就要跟着去金陵,而现在已知条件有故旬会死在离京二十里左右的水路上。 就这点消息,她能分析出一二十种可能,但是没必要。 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有点鸡肋。 才四更天,卿宴这边刚醒,肯定睡不着。 好在她让墨染买了迷香。 墨染这边刚送谢沧回院子,就见她家世子长身玉立站在廊檐下,月白色浮光锦在昏黄灯笼下闪耀着银河般细碎的光。 而她家世子仰头看向苍穹,脖颈线条如优雅天鹅,眉目恬淡,不知在想什么。 有世子站在那里,墨染觉得那处廊檐都好看了许多。 她从房中拿出墨色大氅,给世子披上,大氅衣领有一圈白绒绒的毛,看起来很暖和。 故青白收回目光,回头问墨染,“府中可有什么毒药毒粉,就是那种向对方一撒就能瞬间让人倒地不起的那种。有吗。” 墨染仔细想了一下,记忆某处还真发现了这种,惊喜道,“有,我见初一使过这种。世子要吗?我去找初一拿。” 故青白有些意外,本是临时想起随口一问,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暂时先不用,我还有话没说完。” “待会让初一十五墨竹全部去离京二十里左右的运河边上守着,故旬今天估计会假死或者真死,到时候让他三人暗中把人带回来。” 墨染张了张嘴,心中对世子的吩咐有万般疑惑 但暗卫有规矩,主子的事不能多问。 只好点头称是,转身欲走,去办世子交代给她的事情。 看着墨染欲言又止,又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故青白大概猜测到墨染在想什么。 叫住了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趁现在有机会,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墨染一愣,摇头道:“属下没有什么想问世子的。” 故青白佯装生气,挑眉看向墨染道:“我叫你问,你问就行了。” “世子,那属下真问了。” “嗯。” “世子不是失忆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却在没有任何接触下情况下,和故旬保持着一个熟稔亲近的关系。” 故青白勾唇一笑,随口道,“你靠近一点。再过来一点,……对,我只告诉你啊,你别和其他人说。其实失忆这段时间,每晚我都会进入故旬梦里,久而久之,我俩私下里已经了解彼此私定终身了。” 墨染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反应有趣极了。 故青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还真信啊你。” 墨染木木的,看着她,“世子你骗我。” 故青白曲指,弹了墨染一个脑瓜崩,笑的眉眼弯弯,“对啊,谁知道你这样好骗,随便说点啥你都信。” 墨染抱着额头痛呼一声,额头明显起了一团红。 故青白抽抽嘴角,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去吧,天快亮了。” 墨染点头离去。 卿宴这边使用迷香后很快睡了过去。 阿吉那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马车上沂止一双带笑的眼眸盯着她,让她所有行为背后所思所想无所遁形。 “又要睡?阿吉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我?” 故青白把药丸不动声色换到左手,神色无辜,“啊,太子殿下方才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左手被沂止捉住,手中药丸轻易被他拿去。 “阿吉,你不乖哦。”沂止把药丸对着光端详,没看出什么,又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他偏头,眼眸低垂,问她,“这是何药?” 故青白睫毛微颤,这是昨天沂止带她逛街时,借口有事离开一下单独去买的药丸型迷香。 “不说?”沂止俯身而下,那双温柔的眸子更近了,伸手擒住她下颚,迫使她微微抬头。 一张昳丽无双的容颜完全映入长眸,他拇指缓缓摩挲着少女下巴软肉皮肤。 故青白被他这过于亲密的姿势撩的脸颊发烫,长睫如蝴蝶羽翼一般扑闪着。 她想后退,退路却被沂止堵住,不留给她丝毫退缩机会。 “沂止,你退开一点,太近了。”故青白咽了咽口水。 沂止脸上依旧是温和的表情,清风朗月一般,行为上却强势握紧,像毒蛇抓住猎物后,一点点绞杀窒息。 他垂眸,呼吸打在她脸上,凭借身高优势占据住主导权,俯视着她所有神色。 故青白头颅被迫仰起,她本就生的极白,五官精致,此时眉头微蹙的动作让她更显灵动昳丽。 她胸口起伏着,呼吸交融,目光在半空中对撞。 窗外马蹄声声,车帘被春风撩动,小幅度扬起又落下,极有节奏,没有停歇。 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变了,不是说不说药丸的事儿了,某些燎原之火熊熊燃烧,一波一波侵略人的意志。 风光霁月的人一点点靠近,品尝着美味佳肴,极尽耐心,似不知餍足。 马车滚滚,细碎声响被掩盖。 却抵不住外面习武之人的耳力,护在马车周围士兵身体全部僵着,骑着马呼吸紊乱。 直到呼吸声减弱,焖的快要窒息,才放开那艳色。 少女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沂止伸手抚摸她眼尾红晕,嗓音暗哑,带着某些压抑住的念,轻声道:“阿吉失忆了好笨啊,连呼吸都会忘,像一个……” 话说了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他自己不说了。 眼眸垂下,遮住眸中汹涌情绪。 少女却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开口提醒道:“沂止,你起来,外面好多人。” 外面凝神偷听的士兵们一怔,呼吸乱了一瞬,才急促着正常呼吸起来。 故青白这副身体会武,外面士兵呼吸变幻她自然听见了。 胜雪的肌肤上立刻晕上一抹绯红,并且这抹绯红大有燎原之势。 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太羞耻了! 沂止却轻笑一声,低头再次靠近。 听在外面来说,比之方才声响还大些。 中途换气时,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可是害羞了,就是让他们听去又何妨。” 故青白不由眼睛睁大,有些不可思议看向沂止。 有些不相信温和有礼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这样孟浪的一面。 少女挣扎起来,沂止一副真的要在马车上,众人耳下办了她的模样让她害怕。 她终于求他,“沂止,别,不要在这里。” 沂止一双长眸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黑眸深邃,如在双眼中关押着猛兽,他嗓音哑的不成样子,显然备受折磨,“哦,为什么不要。” “我……我不想……”少女垂眸,贝齿轻咬下唇,后面的话如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灼灼盯着她,目光放肆而带着侵略性,如豺狼虎豹盯着属于自己的食物。 这种视线仿若凌迟,虽然还有衣物遮挡,在他眼里却仿佛被剥了个精光,让她无所遁形。 “沂止,太子殿下,好哥哥。” 她不得不再次软着声的求他。 在喊到好哥哥时,他全身一怔,让她以为他对这个称呼喜爱。 “好哥哥,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却不想,她越叫一声哥哥,他心里暴虐越甚,只是全被一副皮囊遮住,不泄露分毫。 虽然心里翻起狂风怒号,他还是收了手,翻身而下,躺在少女旁边,抬手遮住眉眼。 “第二次。”他道。 嗓音暗哑低沉,说的什么不言而喻。 故青白坐了起来,才从怀里偷偷取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 她的动作被沂止看在眼里,想阻止时却已经晚了。 “这是什么药?”他神色间还能看见春色,此时却一脸担心看着她手上瓷瓶。 故青白已经吃下迷药,马上就会回到故旬身体里,紧绷的情绪自然松懈下来。 躺在沂止旁边,安慰扯谎道:“别担心,就是点迷魂药,伤口太疼了,醒着受不了。” 沂止一把夺过她手中瓷瓶,俊脸下压,“阿吉,你确定没骗我?” 这样近的距离,再低一点就会亲上,按之前两次,她此时神色已经慌乱起来。 可吃了药后,她仿佛没了顾虑,居然低低笑了一声,主动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抬头在他唇上浅浅亲了一口,嗓音是哄人的语气,柔软又勾人,“不骗你,我要睡一会儿。好困……” 沂止在她离开时却追了上去,心里暗道,这是你主动的,不怪我。 唇齿辗转间,尤不满足,伸手去扯她腰带。 却发现身下人居然真的沉沉闭上了眼。 沂止一瞬间愣住,心有些慌乱起来,大声朝马车外道:“叫御医过来。” 他起身,把人抱坐了起来,少女软软靠在他肩上,伸手把少女身上衣衫系好。 一切处理妥当,御医也到了。 骑着马在外面询问,“太子殿下?” (贝贝们想加男主吗,在这里写名字。大魏这边基本所有人都出来了。) 第49章 遇上你是我捡了便宜 “你来看一下,侧妃怎么了?”沂止整理了下她耳边碎发,开口道,“顺便看下这是什么药。” 马车停下,御医恭敬上了马车,在太子殿下灼灼目光下伸手搭住了侧妃的脉。 还没摸出症状,太子殿下就在旁边焦急问道,“侧妃是何状况。” 御医身处皇宫这么多年,早就练出一身应付贵人的本事,沉吟一瞬把出脉后,才回道:“回禀殿下,侧妃脉象有些气血亏空,除此之外并外病痛。” 沂止松一口气,把手中药瓶递了过去,“你看这是何药,对身体有无害处。” 御医伸手接过,打开倒出一粒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两指一捻…… 呃,没捻开。 他掩饰尴尬般放入口中,牙齿轻咬,舌尖品尝出药材味道后吐了出来。 “回禀殿下,这药应该是普通迷药,吃了只会让人沉睡没有别的害处。” 太子殿下面露不悦,御医立刻想到最近一年太子殿下突然多出来的某些习惯,不由想抬手擦额头冷汗。 谁知太子殿下只是笑着瞥了一眼,他接住口中吐出药丸的手,笑着道:“那侧妃这气血两亏……” “微臣写个方子,殿下叫人去按方子抓药给侧妃每日喝两次,连喝一月有余就补回来了。” “她说伤口疼,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不疼。” 御医迟疑道:“法子是有,但所用之药对身体伤害极大。” 沂止收起药瓶,“你退下吧。” 御医垂眸低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手却紧紧捏着口中吐出的药丸,不敢用那只手摸马车任何一处地方。 抬头就看见马车外晨曦洒落大地,远处山峦叠嶂,群鸟齐飞,美不胜收。 “老头子,快点上马。”一个和御医关系近的士兵提醒他道。 御医连忙回神,把手中药丸丢掉,拍了拍手后翻身上马。 同样上马的还有整装待发的齐衡一行人。 此时已经过了出发时间,却迟迟不见故旬身影。 齐衡敛眉,招手叫来暗一,“你去看她在做什么?” 暗一领命离开。 不过片刻时间,暗一拎着一人从远处飞来。 嘭的一声,人被丢在地上。 那人哎呦痛呼出声。 暗一刚想回命。 却看见自家殿下淡淡一眼瞥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故旬好像是女子。 那天之后殿下对旬夫子多有照顾,他不会得罪了殿下的女人吧…… 不会吧…… 可他家殿下的眼神哪里不像!明明就是在责怪他。 他磕磕巴巴的,“殿……殿下……旬夫子……” 齐衡在他疯狂脑补的时候已经把人全部扫了一遍,见没有漏掉谁后,示意下属可以开始出发。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动了起来。 听见他磕巴成这样,齐衡收回目光,淡淡道了一句,“上马,走了。” 暗一连忙嗯了一声,身手利落上了马。 故青白抱着包袱坐在齐衡对面,此时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从故旬这边醒过来时,离要出发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 慌手慌脚收拾一通,匆匆一路跑来,中间还被暗一提着搭了个顺风车,不然现在指不定喘成什么样。 齐衡放下帘子,目光扫过她手上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袱,道:“一直抱着作甚,放下吧。” 故青白闻言把包袱放在旁边横凳上,手却还是挨着包袱,保证有突发情况,能第一时间打开包袱。 车厢一时间静了下来。 故青白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手指嫩粉色的指甲盖上,脑中想着去金陵这一路,应该不会太平。 “夫子。”对面齐衡突然开口,唤回她的思绪。 她抬头看向对面,齐衡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着,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殿下,有什么事吗?” 齐衡看她,神色不辨喜怒,“夫子应该知道自己身边有我的人跟着吧?” 这句话一出,犹如晴天炸起一道惊雷。 齐衡说什么? 她身边有人跟着?! 那她之前去卿宴府上送小孩,与墨染换香皂,那他岂不是都知道?! 她眸光一暗,那昨晚…… 纤细脖颈上细密的吻痕,一路隐入衣襟下面。齐衡垂眸,淡声道:“昨夜,你身边那人被他的人引走。我这边有人行刺,暗卫又被人拖住,没来的及……”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故青白笑了笑,“三殿下是在和我解释吗?” 齐衡沉默半晌,终是点头。 她坦荡问道:“既然我身边有三殿下派过来的人监视,那殿下其它事情也知道了?” 齐衡神色很淡,整个人身上罩着层薄霜一般,“其它事?是指昨夜之人还是指你与卿宴交往过密?” 他果然知道了。 故青白松了一大口气,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在他面前演戏。 整个人有种前所未有的松弛感,“既然三殿下早就知道我有问题,为何不处理掉我?” 她言笑晏晏,没有各种假面需要戴,反而直率又坦荡问他为何不处理掉她。 这样的一面,是从未见过的。 与在他面前绞尽脑汁撒谎时灵动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齐衡淡淡收回目光,“你如何得知这次我带你出去不是处理你。” 他似乎也被带出了几分真诚。话中居然也带着一丝调侃。 她笑着道:“如果三殿下真要处理我,就不会同我说这么多了。” 没有掺杂各种目的的各种掩饰的笑,非常纯粹。 齐衡垂眸,遮住情绪,嗓音恢复平仄冷淡,“你不是故旬吧。” 一句话,再次砸的她头晕目眩。 故青白有些不敢直视齐衡了。 心里土拨鼠尖叫。 齐衡到底藏了多少事,以前就那么眼睁睁看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戏? 尴尬与羞耻同时攀上脸颊,白净面皮不过瞬间,就已红的似要滴血。 她不动声色,“殿下此话何意。” 齐衡扫她一眼因为紧张,不由自主捏紧包袱的手,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旬夫子与我亦师亦友多年,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行事作风与你大不一样。” “我翻遍书中所写,一直没找到答案。” “偶然间却在某本志怪话本中得了提点。说是山精妖怪有时会在吃完凡人精魄血肉后,因为贪玩化作对方模样。” “你说我这猜测,对与不对。” 故青白听完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由佩服齐衡脑洞之大。 他这样坦诚布公,她反而没有疑虑。 笑着点头道:“是,我并非故旬,但也并非什么山精妖怪。” 齐衡瞥她一眼,一张俊脸线条分明,“不是故旬,也并非山精妖怪。那你是何妖魔鬼怪。” 他话中并没有其他含义,也没有恼怒等情绪,只有简单的询问。 分析齐衡话中没有杀她的意思。故青白顿了一下才道:“……我是人。” 齐衡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眸子看着她,虽没有说话,但看着她不语,似乎在用神情问她后续答案。 故青白并没有立刻回答。 在脑中简单过了一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后。 才缓缓开口:“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人人平等,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齐衡安静聆听着,等故青白说完后,神情不辨悲喜。 人人平等,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真是让人心生向往啊。 他看着她道:“还不知要如何称呼夫子。” 故青白说了一大堆的话,有些口干舌燥,摆手道:“别叫我夫子了,我没教过你什么东西。” 齐衡看着她,黑眸认真:“如何没教,你那一番鞑靼互通贸易论受益颇多,前几日已经开始实施。一旦此法可行,想来边关黎民百姓可免战火纷飞之苦。 救万千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人,不仅当的起我的一声夫子。 这天下承恩之人,都需尊称您一声夫子。” 齐衡平时都是漫不经心的,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他的气势非常强。 每次回到故旬这边,齐衡不是在学处理政务就是在朝中办事。 很多细节上可以看出,他那一颗蓬勃为百姓谋福祉的鲜红心脏。 齐衡对着故青白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摆的很低。 他这个人又很能用手段,为了一点点口中诉说出来的光亮就对她鞠躬。 礼贤下士,开口请求:“我对夫子口中盛世颇为向往,也想为这大魏子民谋一个人人平等,安居乐业的明天。更想让大魏成为万邦来朝八方来仪。还请夫子助我一臂之力。” 故青白一颗心跳的比平常快了些。 老爸一直想让她毕业后从政,老妈想让她从文,她最后谁也没选,选了自己喜欢的。 她其实也想从政的。 只是在现代时兴趣大于想法。 现在齐衡站在她面前。 毫不遮掩他的目的和野心,赤裸裸的告诉她,他想当这大魏皇帝。 想为大魏百姓谋明天,想让大魏八方来仪。 她终于知道历史书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会为了某个皇帝出生入死。 实在是,那皇帝本身就有个人魅力。 刚好来古代找不到什么事做。 不用现代知识改变一下古代平民百姓的生活质量,不就可惜她穿的这次机会了吗。 “殿下这番真诚相待,可是想招安于我?” 齐衡笑道:“既然不是故旬,何来招安一说。” “哈哈……”故青白觉得此刻的齐衡对着她,是摘下了某些伪装的,没有伸手去扶齐衡起身。 也笑道:“殿下不怕我骗你才说了方才那番说辞。其实我是狐精鬼怪,就等着哪天趁夜里吃了你。” 齐衡双眸盯着地面,用了她的话:“若你真是狐精鬼怪,要吃我早就吃了,不必等到现在。” “好好好!殿下爽快!” “那夫子如何抉择?” 故青白定定看着对方,设下最后一道考量。 齐衡也不催促,默默等她回答。 她道:“殿下,我不是足智多谋之人,顶多有些小机敏。或者偶尔为殿下出些不怎么亮眼的小主意,殿下还要这般礼贤下士?” “非也,夫子不用妄自菲薄。与夫子一天天相处下来,能看出夫子虽有遮掩颇多,但与我志同道合,都是一颗丹心为生民立命之人。” 故青白有点被齐衡个人魅力所折服。 想起了一句话。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他的思想无限接近现代名人大儒抉择后,所传承下来的思想,在这异世难能可贵。 她扶着齐衡起身,还了个揖礼,不无几分真心道:“殿下请起。” 齐衡起身。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都是会心一笑。 故青白似乎在彼此笑容中看见大魏在未来光景里,快速发展抽条,成为一个四方来贺,八方来朝的开元盛世。 说开了后,齐衡问起她姓名,故青白有几分遮掩,只说了字,道:“青白。” 青白在齐衡口中淡淡滚了一圈,“好名字。” 他这一夸,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她爸起这个名字时完全没考虑她女孩的身份。 爱国人士老爸只想她品行端正、廉洁无私,所以起了青白二字。 哐啷一声。 车轮碾过石子,包袱里瓶瓶罐罐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齐衡目光落了过去。 故青白想起待会所要面临危机,连忙把包袱拿起来打开摊在齐衡面前。 “殿下,昨晚那人让我给你下药,药被我扔了。但我观他神色,今日恐有变故,所以买了这许多东西备着。” 她一样样拿出来,对半分成两份。 齐衡看着一瓶瓶投机取巧的药粉,眸中透出几丝兴味,把东西推回她面前道:“这些东西还是夫子自己留着。我有武功傍身,夫子更需要这些。” 故青白突然想起齐衡时不时抽剑出来威胁人,是觉得自己更需要这些,老实的又把东西一拢,全部收进包袱。 “等等。”齐衡突然出声。 她收瓶子的手一顿,旁边探来一只指节修长形容好看的手,从包袱一堆东西中,拿出铁质袖箭。 昨日她手上那副被黑袍人收了去,今早让墨染多拿了几副给故旬这边备着。 就算对武功高强之人无用,对付寻常之人总是有用的。 “这是……”齐衡拿过袖箭端详后问道,“箭矢改造的?” 故青白点了点头,起身接过齐衡手里袖箭,道:“殿下把手伸出来。” 齐衡依言伸手。 故青白撩起他右手宽袖,露出一截细白腕部。 他的手是很好看,手背延伸到小臂的青筋微微凸起, 修长指骨没有一点瑕疵。指甲修剪整齐,个个透着健康颜色。 把袖箭戴上后,黑色玄铁挨着白皙皮肤,显出几分雄性之美。 故青白轻咳一声,坐回位置给自己也戴好袖箭。 撩开车帘,对齐衡演示道:“殿下,这物名为袖箭,是由箭矢改造而来的,它胜在小巧便利,平时藏于袖中,在危急关头可以出奇制胜。” 她一边说,一边扣动袖箭机关。 咻的一声,袖箭擦着暗一侧脸钉入十几步远树干上。 齐衡定睛看去。 小巧箭矢居然连根淹没,只余个尾巴留在外面。 威力可想而知。 暗一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这个旬夫子,这么记仇的吗? 不就把她丢地上了。 居然这样报复,真是太可恨啦。 故青白满意看着射入树干的箭矢,暗道阿吉那边特训的几天也不是没有效果。 齐衡依葫芦画瓢,也对着外面树干扣动机关,这一次,箭矢比方才还近的距离擦过暗一脸侧,一声轻响,箭矢连根.没入树干。 暗一:…… 这两人玩的什么情趣。 就非得让他成为其中一环吗。 齐衡收手,看着手腕上的黑铁袖箭,赞道:“夫子,能遇上你帮助,是我捡了大便宜。” 故青白不敢当,她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比他们多学了些知识而已。 一行人却不知,后面密林中黑影丛丛,一路隐身跟随…… 第50章 不会又要拒绝我吧? 不知不觉,春已过了一大半,进出城门的人也多了起来。 城外二十里一处码头。 杨柳垂丝,花开满树,宽阔河面波光凌凌,金色晨曦洒了一河碎光。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码头前停了下来。 故青白跟在齐衡身后下了马车,背着她那鼓鼓囊囊一坨包袱。 来往行人皆是脱去冬装,换上了较为轻便的春装。 一眼望去,古色古香。 故青白看着这绝美构图有些手痒,想着如果有手机或者相机的话就好了。 身边一阵轻微风动,齐衡长身玉立,与她并肩眺望远方。 身形颀长,白衣胜雪,长发如墨。 如果她不穿木质增高鞋垫,比她足足高出两个头。 故青白悄悄往旁边移了一点。 这身高太压迫人了。 “待会我安排的人会过来,假死之事夫子可还记得。”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故青白伸了个懒腰,全身酸痛,伸手从旁边摘了一枝柳条下来,叼在嘴里,点头道:“记得。” 明明是十分流里流气的动作,配上她那张好看的脸,就变成了风流倜傥。 “待会场面混乱,夫子需提前做好准备。”齐衡目光眺望远方,“假死脱身后,我的人会护送你到凉水镇。大概两日后我们汇合。” 故青白再次点头,心里思量着待会要和初一十五说一声,让他们回去。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帮齐衡,那她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就是给初一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真的给亏了。 故青白不禁又有些肉疼。 “一切听殿下安排。” 齐衡听闻收回目光,与故青白长谈以后,两人相处时,他随意了许多,身上那股距离感消失不少。 揶揄道:“后面还请夫子按计划行事,委屈扮演外室身份。” 故青白想到之前在齐衡面前满口扯谎的场景,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不委屈。” 突然想起个问题,她抬眸看向他,“殿下,我有个问题想问。” 齐衡看她脸上神情认真,一截布满细密吻痕的脖颈若隐若现,收起了笑,也正色几分,“你问。” 故青白咬牙切齿,“昨晚那人殿下可知他是谁。” 齐衡一愣,没有回她这个问题,而是道:“昨晚之事,我会给夫子一个交代。” 故青白后槽牙紧咬,牙齿咯咯作响,“不用殿下麻烦,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如果殿下知道那人是谁,还请殿下告知于我姓名。” 齐衡沉默一瞬,道:“齐曜,我大皇兄。” 故青白:“他一直那样笼在黑袍里,不以真面目见人吗。” 齐衡:“想来夫子没有旬师记忆。” 故青白点头。 齐衡:“这事说来话长,要从以前父辈恩怨说起……” 故青白就这样从一位齐衡口中听了一段皇室秘辛。 许久后,齐衡话才落了地。 故青白斟酌求疑,“意思是齐曜虽占了个皇长子身份,却是地位低下的宫女所出。” 齐衡下颌轻点,表示她说对了。 故青白斟酌又斟酌后,还是没忍住问:“殿下……” 齐衡似有所感她要问什么,却只是轻瞥她一眼,没有阻止。 故青白见状大着胆子道:“殿下虽是嫡出,却因皇后不……所以也受皇上不喜。” 中间那个词,故青白略过,没有说出来。 虽没说出口,但她与齐衡心知肚明那是什么词。 齐衡点头。 “一身黑袍,脸覆银饰面具,是他暗杀阁阁主身份。所以故旬认识的是……暗杀阁的齐曜,而不是大皇子齐曜?” “消息不十分准确,但大概差不多是这样吧。” 故青白长出口气,觉得自己这复仇之路可能有些任重道远。 这狗.逼.有个杀手阁,手下控制的杀手肯定多如过江之鲫,她用什么去报复是个问题。 见她沉默,唇边栁枝尾也不一颤一颤的了,他垂眸道:“昨夜之事,我会给夫子一个交代。” 故青白还是摇头,“多谢殿下,我喜欢自己的事自己动手。” “主子。”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站在齐衡面前行礼道:“可以走了。” 齐衡淡淡嗯了一声。 与故青白彼此之间交换了个眼神。 故青白点头。 齐衡转身往码头走去,背影颀长,松形鹤骨。 她想,如若齐衡不生在天家,也是搅弄风云的一方风流人物吧。 见她久久没有跟上,前面颀长背影转身,冲她道:“走了。” 故青白答应一声,吐掉口中柳枝,抬脚跟了上去。 一行人上了甲板,一路行水道至金陵。 三层楼高的船缓缓驶出渡口,穿过长长河道,进入开阔江面。 故青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船。 不由有些新奇,站在甲板上看着开阔江面。 烈阳照水,飞鸟盘旋,群山环抱。 在巍峨的自然景观面前,故青白心境一空,只觉所有烦恼消失不见。 一丝风动,身上衣袂翩飞。 一粒尘土迷了眼。 故青白下意识抬手去揉,却不想一声抽剑出鞘之声响起。 “杀!” 她猛的睁眼,只见不知何时甲板上站了十几个黑衣人,与齐衡带来的人手打成一团。 甲板上普通人全部仓皇逃窜,有人慌不择路撞了故青白一下。 那力道极大,一下就把她撞下了甲板。 尽管早有准备,故青白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激出一声尖叫。 嘭—— 她整个人砸进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故青白没学过游泳,连呛了几口水也没等来齐衡安排的人捞她起来。 她虽没学过游泳,但懂的些常识。 控制着手不再乱动,双手枕在脑后,等面部露出水面时,大口吸了几口气。 睁眼就与一个倒挂在船檐的黑衣刺客目光对上。 黑衣刺客从天而降,举剑向她刺来。 故青白骇了一跳。 刚一乱动就又沉了水。 口鼻之间一股辛辣,窒息感随之而来。 因为她这一番动作,人偏离了刚才位置。 刺客入水再次提剑就刺。 故青白手脚乱动,居然凑巧一脚踢在就刺客命根处。 剧痛让刺客岔气,连灌几口水。 等刺客浮出水面时,故青白扑腾着溺了水。 就算刺客不动手,过不了几息时间她也会没命。 就在刺客好整以暇,在旁边看着故青白溺死时,一道朗笑声在他头顶响起。 “受死。” 矮胖黑影如他方才那般从天而降,却比他武功高强不少,没等他避让,一剑封了喉。 黑衣刺客死不瞑目。 矮胖黑影看着水中不断扑通的身影,脚尖一点,把人从水里提了起来,飞身向岸边而去…… …… “主子,这似乎不是我们安排的人。”甲板上,侍卫一剑杀了个刺客,靠近齐衡道:“他们出招招招要命。” 齐衡一脚踢飞一人,转身替侍卫挡了一剑,道:“别分心,先专心应敌。” 半个时辰后。 侍卫清理了所有尸体,一人上前对站在甲板上的齐衡道:“主子,没找到带旬夫子那人留下的暗号。” 齐衡拟定的计划中,那人成功后会留下痕迹,以便两方联络。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故旬多半是遭了难。 齐衡眸中透着冷,低低开口,“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这样,我怎么对我们世子交代?”初一站在故青白面前,一身干爽利落。 与他对比鲜明的是故青白,像个落汤鸡,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侧。 故青白不知道初一是这么个执拗性子,如果早知道,她就不让他来了。 她抹了一把脸,道:“没关系,你就这样回去,世子不会怪你的。我还有事,今天不假死了。” 初一还是道:“不行。” 故青白没办法,目光落在十五身上,用陌生人的口吻道:“好汉,你回去告诉世子,我真的不假死了。她真的不会怪你们,让我走。” 十五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墨竹一个手刀敲在她后颈,头上罩了个幕笠把人带了回去。 …… 故青白从阿吉这里醒来的时候,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最后没有办法,才变着法子开解自己。 至少三人把她的话当成绝对,不会因为外力改变分毫。 等她理顺气,才注意到,阿吉这边居然没有赶路。 她是从一间,装修古朴空旷又贵气的宫殿里醒来。 故青白下了榻,外间一个穿粉色丫鬟服饰的少女撩开珠帘走进来,见故青白已经醒了,连忙过来服侍她起床。 故青白人生地不熟,由着小姑娘摆弄。 她一边穿一边问,“你是?” 小姑娘没有回答,衣服穿好后引着故青白来到梳妆镜前坐下。 开始给她梳发描眉。 小姑娘脸圆圆的,长的很可爱,故青白又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沂止去哪儿了?” 小姑娘见她嘴一张一合,忙站她前面打手语。 故青白一个手势都没看懂。 只好先按捺住。 等小姑娘引着她出了厢房,来到饭厅时,故青白才见到其他丫鬟仆从。 故青白又逮了几个人问,同样是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聋哑之人。 心茫然无措之际,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她,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 故青白伸手抓住来人大手,有些不安问道:“沂止,这是哪儿?” 沂止下巴搁在她肩头,与她耳鬓厮磨,“这是大楚皇宫,我们不用再天天赶路。” 她伸手一指忙碌着上菜的丫鬟仆人,问:“那她们怎么都是这样的。” 沂止反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爱不释手。 “这是是父皇暴政之下的可怜宫人,放出宫去没有能力只会饿死街头,我于心不忍,就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故青白抓住沂止话中重点,“大楚是你在掌权吗。” 沂止嗯了一声,气息洒在她颈侧,酥酥麻麻的,让人不适。 她抽出一只手,把肩膀上的的脑袋推开一点。 不想身后之人像粘人精一般,推开又黏了回来。 沂止嗓音暗哑开口,“不全算,父皇身体不好,太子暂时监国。等父皇身体好了后,我就陪你出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人已经纠缠上她脖颈。 丫鬟仆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人敢抬眸。 故青白忍住不适,把另一只手也从大手中抽出,转了个身看向对方。 “沂止,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她生的极好,容貌绝艳,天下无双,一双黑眸里堪堪只倒映出一人身影,仿若只对那人动情一般。 沂止喉结滚了滚。 “……我也饿了。” 故青白松一口气,拉他的手,“那我们用膳吧。” 沂止点头,“好。” 皇宫里的膳食故青白自认也是吃过一次了的。 可这大楚的膳食一用,故青白只觉得好吃的舌头都要吞掉。 等两人酒足饭饱后,沂止牵着她的手去御花园逛了一圈。 御花园果然不愧是御花园,花木扶苏,亭台楼阁,故青白最喜欢的是角落里的一片樱花。 她没想到,大楚居然有重瓣粉樱。 故青白仰头去嗅一枝开的正艳的花蕊,头上发丝间被人插了枝花。 她抬手去摸,是一朵重瓣粉樱。 沂止站在她身侧,目光温和如水,包围的密不透风,“很美。” 故青白脸红了红,伸手也摘了一朵,踮脚给沂止插在鬓边。 让人惊艳的是,沂止插花一点不女气,更添几分俊美。 “阿吉……”沂止定定看着她,俊脸一点点压了下来。 故青白下意识想逃,却被一只手掐住,下颌被人抬起。 一个悠长缠绵,差点送故青白上路。 沂止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点无奈,轻叹一声,低低热气喷洒,“阿吉,你怎么还学不会闭眼呢。” 大手放开下颌,捂住她一双清亮黑眸。 黑暗中,所有感官无限放大。 良久后沂止才意犹未尽放开她,嗓音里晦涩不明,他问:“怎么了。” 少女脸上绯红,有些气息不稳道:“沂止,我……” 沂止低头在她额上轻点,语气里带着温和无奈,“阿吉,你不会又想拒绝我吧?” 第51章 你手凉 沂止轻笑一声。 看着少女在他怀里神色。 虽然这里比较僻静,但偶尔还是会有人路过。 沂止一把拦腰抱起少女,大步向着寝殿走去。 故青白不由心底一慌,刚想要挣脱沂止怀抱,就感受小腹一股热流奔涌而下。 熟悉的感觉,这一刻却无比的亲切。 故青白不由心底一松。 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伸手圈住沂止脖颈,也不挣扎了。 沂止自然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心底闪过某个念头,垂眸看向少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太纯良温和了,故青白看着这个笑,感觉自己有点过分。 穿了他妻子的身体,还不让人家夫妻和谐。 不过,也就愧疚了一瞬。 穿进这身体不是她自愿的,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回到寝殿,沂止把故青白轻柔放在床上,然后欺身压了上来。 故青白虽然不忍,却还是双手抵住他胸膛,告诉他残酷事实。 “沂止,我葵水来了。” 沂止:…… 他僵在故青白身上久久没有动。 “沂止……” “嗯。” “会不会很难受。” “……没事,我去拿热糖水过来。” 沂止说完,起身出了殿门。 不过一会儿功夫,手上就端着一个木盘走了回来。 木盘上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琉璃碗。 他身后还跟了个丫鬟,拿着的是女子来葵水所用之物。 故青白把月事带衣物什么的换好回来,就见沂止坐在桌前,用勺子细致的给糖水降着温。 见她来,轻轻拍了拍身旁空位,示意她过去。 故青白依言坐在了沂止旁边。 沂止用勺子舀起一勺糖水递至她唇边,故青白眨了眨眼。 “阿吉。”他嗓音温和,一双黑眸定定看着她,仿佛她不喝,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般。 故青白轻呼一口气,张口含住勺子把糖水喝了下去。 不想刚咽下,勺子又递了过来。 这样连续几次,故青白有些不愿了。 她道:“不喝了,太腻了。” 沂止黑眸盯着她唇瓣,捏住勺子的指尖动了动,“阿吉听话,来葵水这几日要好生将养着,不可任性。” 故青白感觉在沂止这里,她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之人。 见她还是不张口,沂止喝了一口糖水,在故青白还没反应过来时,抬手钳住她下颌,另一只手扶住她后脑勺,唇就压了过来。 糖水从这边渡过去,末了薄唇浅浅辗转。 一碗糖水,喝了十几分钟。 结束时她脸艳若桃李,美的不可方物。 沂止拇指缓缓摩挲着,嗓音暗哑藏情,“阿吉,下一次,别再拒绝了我了,可以吗?” 故青白却不敢给这个肯定答复,所以愣在那儿当木头。 见她不答,沂止温和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神色有几分受伤。 “阿吉,你是喜欢上别人了?还是恢复……” 恢复什么,他却没说。 故青白这时候只有怎么委婉拒绝沂止,还不会让他受伤的念头。 没注意到沂止后半句话中深意。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打破两人之间寂静。 故青白没出声,沂止居然也没出声。 敲门声响起十声后,门被人从外面被人推开。 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径直走到沂止面前给他行礼,礼毕后双手飞快打着手势。 故青白看了半天,只看懂一个走路的意思。 沂止看完后,站了起来,对故青白道:“阿吉,我要出去一趟,你如果觉得闷儿可以出去走走。 待会我让人送些话本子糕点蜜饯之类的,过来给你放贵妃榻旁。” 故青白点头,对着他挥手,“没事,你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沂止走后。 故青白松了一大口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方法解决,她只好缩着脑袋当鹌鹑。 下午先逛了下落脚的厢房。 厢房是个三进的,装修摆设无一不彰显住在这里的人身份有多么高贵。 逛完了房间,故青白沿着门前路径去了御花园。 今天散步的时候,逛的太匆忙。 没有好好看一看,御花园人工养护到极致的景象。 不知不觉,故青白又逛到了重瓣粉色樱花下。 驻足观赏片刻,暖阳均匀洒落,照的人懒洋洋的。 不远处花树下,有套大理石材质打造的石桌石凳。 故青白逛的也有些累了,索性坐了过去,趁着天光晴好手撑着下巴眯眼打起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察觉身旁似乎有人站着看她。 缓缓睁开眼,就见一身黑衣的沂止站在她身旁,垂着眼打量她。 故青白抬手揉眼,含糊问道:“你事做完了?怎么换了身衣服。” 沂止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缓缓开口,“怎么坐这里?” 故青白感觉还是有些困,眼睛有些睁不开。 迷糊道:“不知道去哪儿消磨时间,逛着逛着就来了这儿。” 却不想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指捏住她下颌,将她的脸转了过去。 正正好对上沂止视线。 沂止脸上没有温和的笑,整个人显得有些凌厉,故青白瞌睡一下就醒了,忙拉过他袖子问,“出什么事了?” 沂止目光定定在她脸上巡视一圈,终于是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拇指爱不释手在她下颌摩挲,温和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刚回来处理政务有些累。” 故青白感觉撑着脑袋睡觉的那只手有些麻,难受的蹙了眉。 下一刻,那只手就被沂止牵过去,在几处穴位上揉了揉,手臂就好多了。 故青白收回手,刚想站起来,就被沂止伸手按住肩膀。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沂止从她发间拈了一片花瓣。 吹落花瓣,故青白这才站了起来。 只是保持一个动作久了,突然起身脑袋有些眩晕。 一只手稳稳搂住她,在她晕眩中时,柔软的触感又封住了她。 “怎么不会换气。”沂止停了下来,一双黑眸目不转睛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故青白平稳着呼吸,眼尾红晕未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算了,为夫教你。”沂止盯着她的眼,也不叫她闭眼了,就这样视线对着视线压了过来。 刚触在一起,下一刻立马就分离开来。 沂止额头抵着她额头,当真开始教学,低着嗓音道:“先这样轻轻碰一碰,然后……” 他边示范边教,脸上神色非常一本正经。 似乎是在教人怎么吃饭,怎么写字一样自然。 故青白脸红的快要滴血。 不是都说古人特别古板吗? 怎么这样开放。 她俩到底谁才是古人! “嗯……”唇被人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沂止呼吸灼热,低低道:“走神?” 下一刻故青白被他抵在树上,欺负了个昏天黑地。 她几次抗拒,都没溅起任何水花。 直到一个小厮匆匆走了过来,才把沂止又一次叫走。 故青白伸手抚了抚些微红肿的唇瓣,无语望青天。 等她回到寝殿的时,早上那个小姑娘已经张罗着在上菜了。 故青白走到桌边兴冲冲一看。 嚯,好家伙,全是她喜欢吃的菜。 清撺鹿肉、五味杏酪鹅、缠丝兔、龙井汆鸡丝、金玉满堂、拨霞供、糟琼枝、香脆三丝、脂麻辣肚、万彩羹…… 她下意识问小姑娘,“沂止什么时候回来。” 饭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丫鬟侍女们上菜的轻微响动。 不知何时外面天色已晚,宫人拿着着火折子把宫灯全部点燃。 几百根蜡烛把宫殿照的亮堂堂的,看起来特别富丽堂皇。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故青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都听不见声音。 心里把大楚的皇帝骂了一通,这才转身去寝殿。 不想刚走出两步,小姑娘就把她拦了下来。 这次故青白大概看清了她比划的是什么。 大意是让她先吃饭,沂止还要等一会儿才回来吧。 她把自己理解的话说出来,小姑娘看她口型,点了点头。 “我不习惯主人家没回来,客人就把菜吃的只剩残羹冷炙,还是等沂止回来我和他一起吧。” “阿吉又不听话了。” 如清泉击冰的嗓音从殿外传来。 一袭华贵织暗金黑袍的沂止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菜上的差不多了,挥手让侍女们出去。 整个空荡荡的宫殿,就只剩他和故青白两人。 故青白等沂止走过来后,才一起往饭桌走去。 垂落在身侧的手被微凉大手牵住,整个拢进掌心。 故青白小腹有些坠痛,摸到点冷的东西就精神难受。 手从沂止大掌中抽出来。 率先坐在凳子上,回头看向他道:“葵水来了,你手凉。” 沂止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 故青白被他这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舒服,手指轻点唇瓣,控诉他道:“看什么,这不是你没轻没重给我咬的。” 沂止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呼吸稍微有些不稳,却没说什么。 抬手拿了个碗,盛了一碗热汤放在她面前,嗓音低低的道:“喝碗御膳房熬的五彩羹,喝完应该好受点。” 他的语气像只受了伤的落汤小狗。 故青白反思了一下,没发觉自己那句语气说重了。 只以为是政务繁忙,让他头疼了。 抬手也给沂止盛了一碗五彩羹,放在他面前,“你也喝,热乎乎的喝完去去寒。” 沂止抬手来接,故青白发现沂止又换衣服了。 虽然同下午一样是件黑袍,但下午那件黑袍袖口处的暗金竹纹是四叶。 她伸手捉住沂止袖口,把话问了出来。 沂止温和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阿吉应该记错了。” 故青白听他这样说,也觉得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刚小口小口喝完鲜的能吞掉舌头的热汤,面前小碗里就被沂止堆成了小山一般。 故青白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沂止眼底划过一道阴翳暗芒。 吃饱喝足,晚上又没有娱乐项目,故青白干脆洗漱一番早早上了床。 不想沂止也穿着中衣挤了上来。 在马车里和沂止同床共枕是没有条件。 可现在回到皇宫,还和沂止滚一起,她就有点别扭。 她推了推沂止抱她的手臂,有些喘不过气。 他抱的有点紧,下颌轻轻抵在她头顶,呼吸渐渐急促。 “沂止,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你白天还要处理政务,要不你回你的寝殿休息?” 这句话一出,本来在暗自忍耐的沂止呼吸一窒,整个人翻身上来压住了她。 黑眸沉沉与她对视,嗓音却是温和依旧,“阿吉,你就这样折磨你夫君。” 故青白抿了抿唇,弱弱道:“没有……” 沂止伸手捉住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后固定在她脑袋上方,喉结滚动:“连床都不让我上了,还没有。” 故青白咽了下口水,理直气不壮的道:“我睡觉不老实,怕打扰你休息。” 沂止一点点压下来,两人呼吸交缠,气氛瞬间暧昧。 他道:“阿吉是在躲避我吗?你入睡什么姿势,醒来什么姿势,这还不老实。” 故青白忍不住身体往后缩,身后是柔软的锦塌,退无可退。 沂止堪堪停在唇碰唇的距离,却没有亲下来。 两人距离极近的挨着,谁也没说话。 故青白率先败下阵来,偏头躲过他的目光,“睡吧,我困了。” 沂止翻身躺好,低低嗯了一声,听起来情绪不怎么高。 故青白有些不忍,翻身侧躺着,伸手抱住了沂止的腰。 她的手刚一搭上去,沂止身体就僵住了。 故青白却发现,沂止的身材好到爆。 隔着一层衣物,能感受到手下腹肌轮廓分明,肌肉线条流畅,一层薄皮覆在肌肉上,体脂率绝对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沂止暗哑的嗓音却传了过来,“阿吉,别乱摸。” 故青白有些爱不释手,却还是知道适可而止的,万一惹火上身就麻烦了。 谁想她刚收回手,就被大手拽住,“阿吉,我忍不了了……” 第52章 考虑考虑 故青白知道这次是自己作死,连忙抽出手轻拍沂止的背,轻声哄道:“沂止乖哈,我不乱摸了。” 沂止翻了个身,也侧躺着,目光受伤看着她,静静地不说话。 故青白心虚,垂眸躲避。 腰突然被一只大手揽住,沂止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嗓音是饱受欲望折磨的低沉沙哑,“阿吉,下一次给我好不好。” 故青白不说话,把头埋在他怀里装睡。 沂止轻叹一声,起身给她身后透风之处被子掖了掖。 本来是装睡的,但沂止怀抱暖烘烘的,像抱了个热和的暖炉。 不知不觉她就真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换到故旬这儿,就见眼前一片漆黑。 怀中还抱着什么。 故青白动了一下。 怀中的东西动了动。 故青白惊跳掀开被子,一下蹦到床尾。 什么东西??? !!!!还是个活的!!!???? 她再次吓的魂飞魄散,慌不择路滚下了床,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 “卿卿。” 一声童音在黑暗中响起,故青白连忙爬坐起来,连退数米。 “别过来!我身上有符有桃木剑……” 一阵轻微脚步声响起,那童声居然跟了过来,“卿卿别怕,是我谢沧。” “……谢沧。”故青白镇定下来,“火折子在哪儿。” 谢沧嗯了一声,不久后一支蜡烛被点燃。 房间里亮起了昏暗光亮。 虽比不上白炽灯,但总比一片黑好。 故青白站了起来,看见身上衣服已经被人换过。 目光不由看向房间中的谢沧。 谢沧连忙摆手,奶声奶气道:“不是我,是墨染帮你换的。” 她打量着房间,是卿宴院子里的某间客房。 只是…… “你为什么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并且还躺我怀里?” 谢沧一张幼态的脸瞬间红的像苹果,他解释道:“我怕晚上你这边需要人照顾,所以我就过来了。” “过来躺我怀里?” “卿卿你相信我,守着守着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上的床。” 故青白信了他的话才有鬼。 屋里就两个人,不是他,难道还是自己抱他上去的? 故青白抬脚往门外走去,谢沧迈着小短腿追了上来,“这么晚了,卿卿去哪儿。” 故青白没有回答,而是把人往回赶,“太晚了,小孩子要长身体,你早点睡。” 谢沧却从门缝中灵活钻出来,道,“我不放心你。” 故青白怕伤了他,只好重新把门打开一点。 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头,“你这豆丁身高,随便来个人就把你打趴下了,你有啥不放心的。” “再说了,我只是肚子饿,去小厨房找点东西吃。” 谢沧没再说什么。 故青白以为把他说服了,大步流星往卿宴院子的小厨房走去。 结果后面就跟着轻微的脚步声。 她停下来,后面脚步声也停下来。 故青白真的有点无奈,转身看向身后,谢沧垂着小脑袋不敢抬头看她。 轻叹一口气,道:“你再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听见这话,谢沧身体一抖,忙抬头来看她表情。 故青白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与他对视,认真道:“可能上次我没有和你说清楚,让你误会了什么。” “这次我好好和你再说一次,你听好了。” “第一,和你结为夫妻的是你口中前世的我,而不是这世的我。” “你不用缠着我和你再续前缘,因为就算转世,我也不是你的那个她,我们不可能有前世缘分。” “第二,我会留你下来,是因为你知道了我许多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当然,你如果不听话,我大可以把你杀了。但我不喜杀人,所以你乖一点,别让我为难。” 她说完,有些不忍看小豆丁的眼神,但她实在有点被他缠的烦了。 并且他带着前世感情来对她,她真的给不了关爱之外的东西。 更没有多余精力应付他。 谢沧脸上神色破碎,眸光摇晃,似乎心中信念受到巨大打击。 故青白狠心往外走,这次后面再没有脚步声跟来。 不由松一口气。 如果谢沧再跟过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不可能真把他杀了吧。 来到小厨房,锅里咕嘟咕嘟熬着什么,非常香。 故青白刚掀开盖子,就被人打了手。 “这是给世子留的。”墨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故青白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痛呼一声,差点脱口而出我就是你家世子。 幸好话到了嘴边被她咽了下去。 揉着手看向墨染道:“不知可否还有饭菜,醒来腹中饥饿,还请见谅。” 墨染掀开旁边小灶笼屉,露出一碟小菜,还冒着热气,“给你留的在这儿。” 故青白回到刚才的房间,屋里已经不见稚儿身影。 吃完饭菜,又洗漱一番,准备燃香睡觉时,才发现之前的香全被水泡了。 根本点不燃。 故青白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找了墨染一趟。 有了迷香,一切准备妥当,不多时,就换到了卿宴身上。 故青白刚醒,就见墨染拿着剪子在剪灯花。 听见声响,墨染放下东西,走了过来服侍她起床。 外面一片漆黑如墨。 故青白抬脚往外走去,墨染跟在身后提灯笼,“世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故青白头也不回道:“去看看故旬。” 墨染听自家世子直呼旬夫子其名,连忙低头不敢再问。 故青白走到客房外,有些激动。 终于啊。 这么久了,两个身份终于要正式碰第一面。 她不由有些兴奋。 推开门,故青白接过墨染手中灯笼自己拿着,走进了屋中。 墨染后脚跟了进来,把屋子里蜡烛点燃。 故青白几步走至榻边,灯笼悬在床头,终于看清了故旬长相。 看清那一刻,她心里极其震惊。 故旬这长相,居然有九分像她爸。 她爸自然也是帅的,不然也追不到她妈那样的大美人。 压下心头思绪,故青白在房间圆凳上坐下,开始给墨染安排活儿。 “墨染,你待会拿两千两银票给初一,让他立刻动身送故旬去凉水镇。 送到之后也不用回来。只叫他跟着故旬去这趟金陵,暗中护着故旬安全。” 想了想,怕自己换了身份初一不听她的使唤。 道:“跟了故旬后,让他一切听故旬安排,故旬所说如我之言。让他一定要听故旬的话。 等这趟金陵之行回来后,我会给他额外报酬。” 墨染点头,内心对于世子给旬夫子说一不二的权力感到十分不解。 按下不表,就要去办事。 故青白却叫住了她,“等等,你先带我去晚舟院子再走吧。” 墨染停下脚步,引着她家世子去了那日救回女子的院落。 她家世子一脚跨过月洞门,就要踏入院中时。 墨染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叫住她家世子。 等她家世子回头,拿那双沉净黑眸看着她,墨染道:“世子,这两个女子身上争议颇多,你收留两人这几日以来,城中流言四起。 尽管殿下是女子之身,与两人接触可以毫无负担,但外人不知。 世子要不还是找个日子,把两人赶出去吧。” 故青白还以为墨染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担心她的名节。 几日时间,流言蜚语就传播成这样。 其中说没有人为干预,故青白是不信的。 但因为其他两个身体事情繁多,这几天卿宴这边都是半夜三更醒。 实在做不了什么。 也想着几天没有探望晚舟,再不探望,实在说不过去。 尽管现在天色已晚,她还是趁着有时间过来看下晚舟情况。 不然等卿宴白天醒,还不知道要多久去。 到时候晚舟问她,她也不好解释。 心中自有定论,却还是对着墨染点头,“我知晓了。” 墨染拱了拱手,转身去办她家世子安排的事去了。 给客人住的厢房屋檐下悬着几个红灯笼,故青白借着光亮,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 指节敲击门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突兀清晰。 不多时,门内响起一道女声,“谁啊?” 故青白扬声道:“是我,卿宴。” “等等啊,我马上来。”屋里应了一声,接着响起细碎声响。 脚步声传来,下一刻,故青白面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美的不可方物的小脸。 晚舟看清门外故青白时,探出头左右瞟了一眼,见没什么人后,一把扯住她手腕,向门内带去。 故青白没有反抗,随着晚舟的力道进了屋。 顺便用脚勾了下门,晚舟配合着关上。 一进屋,晚舟就拉着故青白在桌边坐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见她气色红润,风清玉骨,一派风流之气坐在面前,不由松了口气。 问道:“青白,这几日你去哪儿了?” 故青白伸手倒了两杯凉茶,推了一杯到晚舟面前,自己拿了另外一杯。 听见晚舟果然这样问她,故青白说出在心底早就想好的回答:“有些私事忙,每日忙完已经到了夜半打更,所以不忍心过来把你吵醒。” 晚舟舒了口气,“那今天不也挺晚了,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过来了。” 听出她话中关怀之意,故青白笑了笑,道:“私事最近一段时间都忙不完,我怕再等几天又忙忘了,所以今天就算打扰也想过来看一看。” 说完抬眸看向晚舟,“你这几日过的怎么样?” 晚舟点头,“在你的地盘自然过的很好,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每人奉我为座上宾客,日子没有哪一处不舒坦。” 瞧着她眉宇间散不去的忧愁,故青白斟酌道:“那就好,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和我说,我若能帮的绝对帮你。” 晚舟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道:“表姐不愿意把那个孽种打了,青白,你说怎么办啊。” 故青白听闻,吓了一跳,问她:“你叫桑榆去把孩子打掉了。” 晚舟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未婚先孕在这古代名声非常难听。不打掉,表姐怎么重新开始生活。” “你别去胡乱瞎劝了。” 晚舟不解看向她,眼里满是疑惑。 故青白瞥她一眼,凉凉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我穿书的主角是谁了?” 晚舟摇头道:“沈念尘啊,我没忘。” 故青白看着她,直把她看的心头发毛才道:“你表姐桑榆是这本书女主角。” 晚舟眼睛瞪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我表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主沈念的?” 故青白点头,问:“还劝你表姐打胎吗?” 晚舟额上冷汗直冒,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劝了不劝了,我这不是作死吗?” 故青白见成功劝住晚舟,突然想起一事,问她:“你那母亲?” 舟晚瞬间坐直了身体,拉住故青白衣袖摇晃,语气带着些许撒娇道:“青白,你明天陪我回周府一趟吧,帮我和表姐的户口弄出来。不然以后做些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故青白点头同意。 故旬那边由初一带着去凉水镇,没什么急事处理。 阿吉那边,沂止甚至连饭都差亲手喂了,就更没有什么事要做。 倒是卿宴这边,堆了好大一堆需要处理的事出来。 故青白这样一想,只觉得自己比古代皇帝还忙。 “你们脱离了周府后有什么打算?”故青白问。 晚舟手托着腮想了想,良久后才道。 “百花楼我肯定是不会去了的。” “穿过来前我就只会做做蛋糕,看看小说。其他什么都不会。” “我也不知道脱离周府后要做什么,但我知道这周府是必须脱离的。” “那周府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特别是女子身处后宅,那软刀子磨肉是最常见的磋磨。” “我不想待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话风一转,说到了桑榆身上,“我的表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她脱离周府后肯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到时候,我看表姐要做什么,我就跟她后面做什么。” “实在不行,我去找个铺子开个蛋糕店,也算能养活自己。” 故青白手指轻点桌面,点了点头,对着晚舟抛出橄榄枝。 “别忘了,我俩结盟了的。要不要考虑考虑,和我合伙做生意?” 第53章 喜欢她? 听见故青白想同她一起做生意,晚舟双眸顿时一亮。 拉着故青白一起商量到了五更天。 晚舟虽然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现代人,但她确实喜欢做蛋糕。 拉着故青白一直讨论开店的事。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外面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这才惊觉聊了一夜。 “青白,不好意思,我来古代很久没有和人聊的这么开心过,一时忘了时间,让你一夜没睡。” 故青白笑着宽慰,“我本来也没想睡觉的,不然就你自己一个人小嘴叭叭的,怎么可能聊这么久。” 晚舟笑着扑了过来,正正好扑入她怀里。 头还在她肩膀蹭了蹭,轻声道:“青白,幸好这个陌生的朝代还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会遭受多少磨难。” 故青白摇头否定她这句话。 “你忘了我们初见之时,你在百花楼神气活现的模样了?没有我你照样活的风生水起。” 晚舟脸微微有些红,伸手圈住故青白细腰,“那百花楼老鸨诓骗我,把蛋糕方子骗过去后,给了我二百两就打发了。” 故青白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原由,不由有些好笑问她:“你不是百花楼二当家吗,怎么会二百两就打发了。” 末了觉得说出口有点取笑她的意思,故青白连忙补救,“要不我帮你把该得的钱要回来。” “不用不用,她虽然脾气臭了点,人老了点,为人差了点,但我落魄时只有她收留我。”晚舟咬牙道:“二百两就二百两吧,多少也给了点。” 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像河豚一般鼓起来,十分可爱。 突然,她抬起头来。 眨巴着眼看向故青白,问道:“说起来,那天在河边,青白你真的好帅啊!” 故青白打了个呵欠,把人推开一点站了起来,“呵呵,是吗。” 晚舟一个劲儿点头,“你怎么才来没多久,就把大魏的律法背的那样熟,真的好厉害。” 这句夸奖,故青白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不好意思道:“不是大魏律法,我临时乱编的。” 这个回答给晚舟整不会了,呆呆的张大嘴看着故青白道:“还能这样?” 故青白笑了笑,把那盏凉茶一饮而尽,凉意驱除些许困意,这才道:“嗯,只要你胆子够大。出门在外,除了身份可以自己给,还可以律法自己编。” 晚舟看向故青白的眼里全是星星,有些激动的喊了声:“青白老公我爱你,我要和你生猴子。” 故青白摆摆手,向门外走去,留下一句。 “时间还早,你补个觉,待会洗漱好我让人来叫你一起吃个早饭。嗯……把桑榆也叫上。” 走出小院子,故青白又打了个呵欠。 她不敢睡,不然阿吉故旬那边又要折腾一遍才会换到卿宴这儿。 来到这里也有这么长时间,卿宴胸口上的伤都快好的差不多了。 离吃早饭还差点时间。 故青白先去交代小厨房今天早上准备丰盛一点,然后又去洗漱了一番,这才出了院子。 听墨染说,侯府有个后花园,今天正好有时间,可以去逛逛,顺便慢跑锻炼下身体。 顺着墨染说的路线,故青白到了后花园。 一眼过去没有什么感觉。 这不能怪她。 大楚的御花园比侯府这个气派了十倍不止。 里面各种稀有名贵花卉比比皆是,不是一个侯府能比的。 故青白围着花园小径跑了不到两圈就喘的不行了。 刚要靠着一棵树休息下,突然一声衣袍轻响,她的腰被人揽住带着往后飞去。 故青白刚要惊叫出声,十五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别动,有毒蛛。” 一切不过瞬间发生,她还没体验到飞是什么感觉,脚就稳稳落了地。 定睛看去,刚才她站的地方,一只花纹鲜艳却体型巨大的蜘蛛躺在地上,已经绝了生息。 抬头见十五对她拱手,一副又要隐回暗处的模样。 故青白连忙叫住他,“等一下。” 十五站定,垂眸看她。 故青白急喘两口气,问:“你平时都在什么地方守着。” 十五:“树上、檐下、屋顶、房梁。” 故青白更好奇了,“树上在哪儿能藏身?” 十五沉默。 “你指一下,我就看一眼。平时没看见你们人,一时都忘了还有你们在暗中保护我。” 她真实想问的是,她上厕所的时候暗卫会不会跟着。 但面对十五这张冷帅冷帅的脸,她死活问不出口。 腰间被人揽住,不过眨眼,她就被十五带到了树杈中上方。 这个位置很隐蔽,离地大概有十几米高度。 层层叠叠的嫩叶遮住身形,从树下路过,不会轻易发现上方藏了人。 故青白有点恐高,腿打着颤。 她也有点好面,手上虽紧紧抓着十五的黑色劲装。 面上却努力装出一副镇定模样,道:“下次我问你什么,你说话告诉我就行了,不用带我亲自看。” 十五静静站在她旁边树杈,不接话。 相处了一段时间,故青白大概知晓些十五少言的性子。 闭眼尽量不看树下,气息平稳带着些许急切道:“十五,带我下去吧。” 她话刚落,像跳楼一般的失重感传来。 一声尖叫闷在胸口还没叫出声,人就平稳站在了地上。 她一颗心脏剧烈跳动着,是受了惊吓的典型反应。 十五不知又藏身去了何处。 伸手拍了拍胸腔,等那口气喘匀了,才抬脚往回走去。 小厨房的人已经开始上菜了。 故青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叫了个丫鬟去请晚舟两人。 晚舟今天也穿了一身绿,和故青白身上的绿差不多。 如果两人站在一起,远远看去,活像一对情侣。 女主今天穿了一身粉,桃红飞杏一样的颜色,衬的她整个人焕发生机。 故青白招呼着两人过来坐下。 晚舟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看清桌上的菜肴后,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清白,早上就吃这么丰盛!” 故青白一撩袍子,先坐了下来,笑着应了声,“嗯,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晚舟听闻,转眸去看桌上菜肴。 基本上她都喜欢。 而且她发现,桌上不仅做了她喜欢的辣菜,还有许多清淡滋补之类的菜,应该是迎合表姐的口味。 果然,下一刻就听那风流公子对着她表姐笑着道:“不知桑榆姑娘口味,就自作主张让小厨房做了些滋补的菜,还请姑娘赏脸。” 桑榆盈盈一拜,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却被一道磁性缱绻的的嗓音打断。 “三弟,又有什么好吃的。嗯?一大早就有两个美人相陪,二哥是不是打搅到三弟雅兴了?” 几人听见声响,纷纷回头看去。 就见穿一身正蓝,衣襟处用黑白色绸料滚边,袖口衣摆处用大量银饰装点刺绣。 一头长发掺着银链编成几股小辫,额头戴着一条绿松石抹额的俊美男子从外面走来。 大步流星间,银饰相击,清脆作响。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一番,帅出了从未有过的新高度。 故青白连忙站了起来,笑着道:“二哥,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齐宣笑的漫不经心,眸子扫过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女子,调侃道:“两日不见三弟,二哥实在想的紧啊。不想赶巧打扰了三弟陪美人用膳。” 故青白怕齐宣转头就和沈念尘去说,赶紧解释道:“二哥,你别瞎说,我这两天一直太忙了,今天才有点空,刚好就请桑榆姑娘,晚舟……咳,周晚姑娘吃个便饭而已。” 齐宣听她说忙,目光扫过她眼下一点乌青,再扫了一眼左右美人,心里深处翻腾出熊熊怒火,却控制的很好。 面上至少笑意盈盈,看着故青白,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一副语重心长道:“三弟,虽说你不久后就要行束发之礼,可过早泄身容易耗费精气,会长不高长不壮的。” 故青白听齐宣在两个女孩面前嘴上没个把门的,又急又气,“二哥,休要胡说。” 齐宣玩世不恭的点点头。 来到晚舟面前,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故青白想重新换个位置,晚舟却一下站了起来,在熬人的目光下,坐到了桑榆旁边。 齐宣笑着在故青白右手边坐了下来。 看见桌上大数滋补之物,心里冷笑一声,把面前碗碟推开了一点,看向在旁边落座的故青白,道:“换副碗筷。” 故青白给他当传声筒,对着后面的丫鬟道:“给二殿下换副新的碗筷来。” 齐宣没来之前,气氛还有点轻松惬意。 齐宣来了以后,气氛就很难带动起来了。 故青白每给两位女生用公筷夹的菜,齐宣也要站起来,隔着故青白给两女生用公筷夹菜。 两个女生碍于他身份和强大气场,只敢闷头吃东西。 又一次他站起来用公筷夹菜给晚舟时,不小心把菜滴落在故青白衣摆上了。 吸饱了汤汁油水的菜,一下就把衣服浸染成酱油色,扎眼的一团,晃眼至极。 齐宣连忙收回公筷,捉住故青白衣袖抖落菜品,一脸抱歉惋惜道:“三弟,抱歉,是二哥手没拿稳。” 故青白:…… 拿剑能舞的带起阵阵剑风的人,你告诉我拿筷子没拿稳。 故青白黑着脸抽回衣袖,不清楚齐宣发的什么疯,嘴上却还是客气有礼回他道:“不碍事,我去换一身就好了,你们先用,不必等我。” 说完,故青白起身去换了身衣袍出来。 这身衣袍还是绿色,让人看了就觉生机勃勃的绿。 因为她喜爱绿,墨染让裁缝给她做的新成衣,大多都不同款式的深浅绿衣。 故青白喜欢极了。 不想齐宣看见她又穿了一身绿出来后,在众人没看见的时候眼睛微险眯了一下。 然后故青白就可悲的脏了第二件绿衣。 她又换第三件。 然而第三件也被弄脏。 故青白:…… 她还看不出来齐宣是对她有意见,那她就是傻子了。 看着桑榆旁边一身绿衣,貌美不可方物的晚舟时,她隐约明白了齐宣反常的原因。 换了第四身,一身白衣出来后,齐宣果然没再手抖。 故青白长舒一口气,一顿饭吃下来颇为有些累。 饭后,几人起身,齐宣还坐着悠悠品茶。 故青白让小厮出去准备车马,然后才问齐宣:“二哥,我要出去一趟,你……” 齐宣抬眸,咽下口中清茶,“去哪儿?我今天刚好忙完,带我一起。” 故青白:…… 马车上。 齐宣一上来就把她身旁的位置占据了,好方便他瞧坐在对面的晚舟。 故青白默默往旁边让了让。 心里暗道一声,齐宣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 如果晚舟以后和他在一起,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和她偶尔聚一聚。 刚想到这里,就见晚舟挤眉弄眼的让她看旁边,故青白往旁边看去,齐宣老实坐在自己位置上,目光自认为隐秘的落在晚舟身上。 故青白端正坐好,扮演好自己兄弟的角色。 不和晚舟再有目光交流。 万一让齐宣认为她也对晚舟有意思,那不就误会了吗。 她不能坏人姻缘。 晚舟还想和故青白眼神交流些什么,就见她垂眸错开了自己的目光。 下一刻,如被冰冷毒蛇一般的视线锁定。 晚舟僵硬转头,对上了齐宣勾起的唇角。 他对着这边单挑了一边眉,神情挑衅又邪肆。 让人看的心惊肉跳。 晚舟连忙也垂下眸,心脏跳成曲线图。 她感觉这二殿下,身体里压着说不出的疯劲儿。 没事最好不要招惹。 故青白一夜没睡,坐在摇晃马车上实在有些困乏。 而且还有点晕。 认识沂止开始,大半时间都在马车上坐着赶路。 现在好容易沂止那边到了目的地,故旬又要赶路了。 她已经快要坐吐了。 刚这样想,对面就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呕吐声。 故青白抬头就见桑榆难受的捂着肚子,不断发出干呕声。 “吃点梅子。”故青白从暗格里拿出早就备好的梅子递到桑榆面前,“这是酸的,你咬在口中,可以压一压。” 桑榆拿了一颗放入口中,感激道:“谢谢世子费心。” 故青白笑着道:“没事。” 齐宣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眸中暗色闪过。 第54章 完了,她好像喜欢上故青白了 故青白刚想把一盒梅子全部塞进桑榆手中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挨着她手臂拿了一颗梅子。 故青白看过去。 齐宣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酸成一团。 见她看过来,对方伸手摊开在她面前,道:“味道不错,再来一颗。” 故青白:…… 她专门去买给孕妇吃的,超级酸的梅子。 他居然说味道不错? 故青白大为震惊,却还是再给了他一颗。 齐宣接过,囫囵几下吞下肚。 又伸手来拿。 他这样喜欢,桑榆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吃了。 对着故青白道:“谢世子,桑榆觉得好多了,不用再吃了。” 齐宣笑道:“她不吃我吃,我喜欢。” 故青白:…… 她看向齐宣,实在没从齐宣脸上看出来什么。 心里只道,可能齐宣就好这口吧。 把整盒梅子塞进了齐宣手中。 马车在周府门前停下。 几人依次下了马车。 门房见马车华贵,还以为是大人物。 不想下来的人是大小姐和表小姐,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心中直呼晦气。 其中一人飞快去禀告周府主母。 另一个门房则把几人拦在府外,不让几人踏进周府一步。 故青白等的百无聊赖,看着齐宣手中还捏着一粒梅子,就要了过来想试试什么味道。 齐宣凑近了一点,对她言笑晏晏,“可好吃了,不然我怎么会吃这么多。” 他的笑容像故意表现出好吃骗人上当的感觉,加上他说的话,故青白马上就有点犹豫起来。 她还在犹豫,突然手被人用了点力道,推着往嘴边送。 故青白脑中闪过梅子肯定不好吃的念头,下一刻,些微酸甜的梅子就进入了口中。 她刚想吐出来,舌尖就尝到了味道。 味道居然不错。 齐宣挑眉看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嘴角一点点平下来,最后也不笑了,看她问道:“不酸吗?” 故青白吐出梅子儿,摇头道:“酸,但是好吃。” 晚舟吞了口唾沫,巴巴看着她。 故青白见她模样可爱,忍不住道:“梅子没了,待会路过干果蜜饯铺子给你买……呜呜……” 她的嘴突然被人捂住,只能发出呜呜声。 齐宣感受着掌心温热,不由自主勾起嘴角,缱绻的嗓音响起,“我知道有一家干果蜜饯好吃,回去给你们买。” 故青白:…… 齐宣已经喜欢到,不能让晚舟吃其他男人买的东西的这一步了吗。 那她是不是应该考虑让晚舟和桑榆搬出去住了。 想到这儿,故青白左右摇晃脑袋,从齐宣大掌下逃脱,站定后看向齐宣问道:“对了二哥,大哥最近忙什么去了?怎么都没看见他人。” 桑榆怀孕了还在别人家住着,男主一点儿不着急吗。 齐宣正兀自回味方才掌心乱蹭的柔软,就听见旁边少年嘴里又吐出其他男子的名字。 深深呼出一口长气。 只觉自己这条情路走的颇为艰难。 争权夺位都没这么难。 “你大哥去沂山书院教书去了。以后基本只有休沐日才能见他一面。” 三人目光都望了过来。 齐宣冲着几人一挑眉,“怎么?” 桑榆晚舟立刻移开目光。 心底却有些震惊。 沂山书院啊。 那是需要在某一方面有专长,亦或是有非常高的威望,或者才华才横溢才够门槛的沂山书院啊。 故青白因为不懂去沂山书院教书的含金量,面带不解问道:“大哥不是中状元了吗?怎么去教书去了。” 齐宣不想和她讨论其他人,敷衍道:“父皇安排的。似乎是故旬那边不教了,差个人,所以叫念尘去的吧。” 故青白:…… 故旬不教了? 她怎么不知道。 她不就请了一个月的假吗。 铁饭碗就这样丢了。 转念一想,丢了也好。 三个身份没有正式工作都这样忙。 要是还要朝九晚五,说不定三个身体作息怎么颠倒。 一阵匆忙脚步声从影壁之后传来。 几人停了交流,全都看了过去。 晚舟不知何时来到她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 故青白见晚舟一副有话要和她说的模样,下意识看了齐宣一眼。 齐宣正好也看过来,目光有点冷。 看的真紧。 还没好上呢,就这样小气。 以后真让他追到晚舟,不得让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晚舟又拉了拉她的袖子。 故青白只好顶着齐宣的目光,俯耳倾听。 “你待会先别帮忙,我和表姐想自己处理这件事。”晚舟感受到身上落了一道灼热非常的目光。 却不得不顶着这似要把人洞穿的目光继续说:“等我顶不住的时候,你再帮我出头。可以吗。” 晚舟呼吸有点急促,整个人都有点紧绷。 故青白拍了拍晚舟肩膀,温和道:“放开手脚去闹吧,有我在。” 晚舟听见这句话,不由红了红眼眶,她也有人给她撑腰了。 “周晚!大庭广众之下就和个野男人卿卿我我,成何体统!!!”一道暴怒的中年女声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齐宣抬眸扫了对方一眼,复又垂下。 心里十分认同。 她一来就说的这样难听,晚舟肺都要气炸了,回怼道:“怎么,你羡慕,你羡慕你也可以找个男人卿卿我我呀。” 故青白:…… 桑榆:…… 齐宣:…… “你!你!!” “你什么你,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倚老卖老。没有一点同情心,全是嫉妒心。 看见比你年轻貌美的丫鬟和我爹走的近,第二天就把人打死丢去喂了狗。 我看天下女子如果都像你这样假贤德,还不如像我这样只和男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的好。 我们周府的功德,都被你这老女人败光了……” 中年女人脸色非常难看,两个大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她。 似乎生怕下一刻,她们当家主母就要被晚舟气死的模样。 中年女人身后的家丁一脸气愤,手中握紧了武器,就准备等着中年女人一声令下,就对晚舟进行攻击。 晚舟一张小嘴还在叭叭的不停输出。 桑榆轻咳一声,拉了拉晚舟的衣袖。 示意她别说了,别忘了两人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晚舟也算把心中积怨已久的话吐了出来,全身松快无比。 “给我把这两个贱人抓了,全部浸猪笼!!”中年女人一辈子听到的污言秽语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晚舟抓着桑榆的手一下钻到故青白后面,伸手抓住故青白腰间衣物,像玩老鹰捉小鸡游戏一样缩在那儿。 故青白淡淡一笑,顺着晚舟的力道走了两步,挡在了两人面前。 她温和开口:“夫人。” 中年女人浑身一激灵,看着故青白一张脸时,身上气焰瞬间矮了一半。 说话都有点结巴,“世……世子……” 故青白笑着点头,“刚才我好像听见夫人说周晚和野男人卿卿我我?” 中年女人惊慌摇头,余光瞥见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不由自主伸手指着对方,开脱道:“没,没,我怎么可能说世子殿下是野男人。我说的野男人是他。” 故青白顺着中年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对上了齐宣那张过分昳丽的俊脸。 齐宣挑了下眉,似乎对这个结果极为意外。 晚舟桑榆看清中年女人指认的是谁后,不由同时在心底为她点蜡默哀。 故青白好心提醒她,道:“夫人不认识这位是谁?” 中年女人听得她话中深意,目光向齐宣这边扫来。 这次她看的仔细,从额上松石抹额一路下滑到黑色锦靴,越看越心慌,越看越恐惧。 齐宣适时开口:“夫人说的野男人是我?” 他嗓音缱绻,一身华服艳饰,身量修长,容貌天下无双。 一看就不是她能轻易惹的起的人。 中年女人额头冷汗直冒,“不,不是,是我人老珠黄,有眼不识泰山。这位一表人才的公子……” 中年女人被齐宣目光看的冷汗连连,一时之间竟不知后面要说什么。 齐宣轻笑一声,道:“再敢胡言乱语,夫人这条舌怕是保不住。夫人以后说话,可要三思。” 他虽笑着,语气也如春风拂面,但中年女人却从中嗅到属于上位者强大的气场。 一时脸色比哭还难看。 齐宣敲打完了,没有再次开口。 目光黏在白色身影上,就撕不下来。 晚舟见场面稳定的差不多了,从故青白身后跳了出来,拉着桑榆说出了今天来意。 中年女人眼里闪过恶毒,却碍于故青白齐宣两尊煞神杵在这儿。 不敢对两人放狠话。 但让两人如意是不可能的,心里恨不得把两人剥皮抽骨,怎么可能让两人如愿。 嘴上不自然笑着道:“脱离族谱是大事,这个我做不了主,你们去请族长吧。” 说完压住心底一口恶气,对着两尊煞神拜了拜,“还有事务在手,实在脱不开身,就不陪二位了。” 说完她就想走。 晚舟跺了跺脚,喊道,“站住,什么你做不了主,后宅之事你那一件没有插手? 怎么到我们这儿就一句做不了主打发了? 没那么容易!” 中年女人咬紧后槽牙,只觉活了半生,没有那一天有今天这样晦气。 当初怎么没有把这小贱蹄子掐死在襁褓之中呢! 也好过现在来找她讨债! 她回身,脸上挂了个难看至极的笑,“周晚,你若就此离去,我两还有母女之情。 若你再口出狂言,休怪……” “休怪你怎样?还想再把我浸一次猪笼不成!” 她拉住故青白衣袖,狐假虎威道:“你敢吗!” 故青白伸手揽住晚舟的腰,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齐宣呼吸一哽,手指在宽袖下咯咯作响。 中年女人看着故青白,一口牙差点咬碎了,说话都有些被恶势力压迫的意味:“有世子在,我自然不敢做什么。” 晚舟叉腰,畅快淋漓,“那你还不快去把我们从周家除名。” 中年女人目光从晚舟身上一点点挪到桑榆身上,像是要把两人容貌刻进脑海深处,等死了变成恶鬼好来找两人报复。 “好!好!好!春花,你去请族长过来一趟。” “秋月,你去请族中各位长老过来做个见证。” “小五子,你去请街坊邻居过来瞧瞧,也算当个证人。” 她今天就算丢尽这张老脸,也要让这两对奸夫淫妇颜面扫地,背上无尽骂名! 听她这样吩咐,谁都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四人却没有一人阻拦。 桑榆晚舟今天是铁了心要从周府脱身。 齐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故青白是无所谓。 不过一刻钟,中年女人请的人纷纷到场。 一时之间吵吵嚷嚷,像置身菜场一般。 周氏族长是个古来稀的老头,一手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 “不知派人寻我过来,所为何事?” 中年女人看人来的差不多了,扬声对着众人道:“今日请大家来,就是想请大家做个见证。周府不幸,养了两个败坏家风的娼妇出来,今天在大家的见证下,请族长给两人除名!” “娼妇!谁啊?” “表小姐桑榆呗,还能是谁?” “没听周夫人说的两个娼妇吗,和桑榆站一起的不是周府大小姐周晚吗?难道另外一个娼妇指的是她?” “周晚订亲了没?那男子居然挨她站那么近。这青天白日的,实在有伤风化!” “咦~估计是被桑榆带坏了,这种人真是有辱斯文。”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用着恶念揣测,晚舟扯住故青白袖子的手就要缩回去。 故青白见状,换了个方位,把晚舟牢牢护在身后。 齐宣长出口气,暗自压抑。 故青白道:“周夫人当真是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人的名声抹黑,我实在佩服。 我与周晚姑娘清清白白,乃是至交好友,在夫人口中就成了那不守妇道,逾越道德不知羞的男男女女了?” 中年女人面上假的很,连连摇头,“世子恕罪,我不是这个意思。” 故青白陡然发难:“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她少年英气,此时全部蓬勃而出。 怒火冲天只为一人。 晚舟站在她身后,双眸摇晃,心神震荡。 眼中只余下那道无比牢靠的背影。 完了。 她好像恋爱了。 第55章 吃醋 后面怎么在周氏族谱上除名,又是怎么去的衙门,怎样在官差见证下签字,晚舟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她心不在焉,一颗心脏怦怦狂跳,像着魔了一样。 目光只知道追随那道月白身影。 直到一张契约挡在眼前,遮住她追随的视线后,她才猛然回神。 “你的契约书。”少年眉眼带笑,风清月朗,手指修长纤细,长发束冠垂在身后,一张脸帅的人神共愤。 晚舟一时忘了呼吸,呆呆看着面前这张如谪仙般的脸。 “啧……”旁边传来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声音,十分坏人心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少年就被这一声‘啧’吸引走了注意力。 只留了个饱满的后脑勺对着自己。 晚舟心下不满,目光向旁边看了过去。 不期然对上一双冰冷暗含警告的长眸。 示威一般对她半眯着。 晚舟盯着故青白青松一般修长背影。 终于明白了齐宣之前看她时,眼中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存着和她一样心思,感情中的的下等人罢了。 就算他是皇子,也是个感情中的胆小鬼。 只敢偷偷暗恋,不敢大声告白。 晚舟借助自己也是女生,动手动脚少年不会起疑心的优势,一下抱住了少年的手臂。 “世子,你好厉害啊!居然这样简单就把事情处理完了……” 齐宣一双眼眸似要喷火,双眸中的寒意快要凝成实质。 晚舟不去看他目光,把头埋着,还抱着少年手臂晃了晃,“真的除名了,今天感觉像做梦一般……” 她喋喋不休,齐宣却重重深呼出一口气。 故青白连忙压着晚舟的手,把自己手臂抽了出来。 齐宣生气吃醋了。 虽然她和晚舟同是女子,但齐宣不知道啊。 在他眼里她就是男子。 何况还是结拜过的兄弟。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她还是少给两人制造点误会。 她十分识趣退开几步,对着两人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而后对着齐宣暗示,“二哥,麻烦你送晚舟回去一下。” 晚舟:????? 齐宣:?????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叫上桑榆就向马车走去。 桑榆看了晚舟一眼,转身沉默上了马车。 扶桑榆上马车时,故青白与桑榆目光有瞬间交流。 故青白冲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桑榆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用只有她与故青白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世子殿下,小心你身边那个谢沧。” 故青白怔住了。 想询问桑榆怎么知道谢沧,桑榆却已经掀帘进了马车。 故青白连忙踩上马凳,一掀帘子也进了马车。 没等她问出口,齐宣两人一掀帘子,也钻了进来。 “世子,你们走的真快哈。” 晚舟与故青白搭话的时候,齐宣已经动作快速的占据了挨着故青白的位置。 “二殿下,你坐的那方有凉风,不如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齐宣坐在故青白旁边,对晚舟连个眼神都欠奉。 马车摇摇晃晃,坐四个人也不算拥挤。 少年身上皂角香丝丝缕缕传过来,淡淡的,不浓烈,十分好闻。 是齐宣从未闻过的皂角香。 “三弟,你身上所用熏香是什么。” “嗯?”故青白脑中还在想桑榆那句话。 听见齐宣说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齐宣看出她走神。 重复了一遍。 故青白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回道:“香皂,我铺子里卖的,应该是冷梅香款吧。 二哥喜欢吗?我让墨染给你包几块回去。” 齐宣伸手,把少年袖子扯过来一点,低头深嗅一口。 果然如少年所说,淡淡皂角味道中,带着点冷梅香气。 如果不是像他这样闻,就是好闻的淡淡皂角香。 齐宣点头,放开少年衣袖,“有劳三弟了。” 故青白点头,余光却看见晚舟目光直勾勾盯着她与齐宣。 目光怪异,故青白不知其中深意。 只以为晚舟对齐宣也开始有点意思。 伸手捋了下衣袖,向旁边移了一点儿。 以此行动来向晚舟表示‘我对齐宣没有想法,姐妹放心大胆拿下他’。 果不其然,她表达完想法后,晚舟冲她甜甜笑着点头。 马车行至闹市。 荷叶鸡的香味飘了整条街,就连马车里也飘来了些香气。 故青白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很快就锁定了荷叶鸡的方位。 刚要叫车夫在卖荷叶鸡的地方停一下,就见拐角街道处围了许多人。 远远传来叱骂声。 偶尔间杂着小孩的凄厉喊叫声。 其余三人显然也听见了。 桑榆撩开帘子向外看去,“世子,似乎有孩子的声音。” 晚舟挤到桑榆旁边,仔细聆听了一下,点头道:“有人在打小孩。” 故青白叫停了马车,“走我们去看看。” 其余三人同意点头。 齐宣站起来,掀开帘子弯腰下车。 在少年经过时,一把把少年手腕攥住,而后顺着滑下牵起少年的手往前走去。 故青白愣了一下,接着手回头看向晚舟,想向她解释。 结果下一刻另一只手被人从后面牵住。 故青白人一下懵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齐宣停住脚步,耳上银链轻微晃动,看着晚舟冷冷开口。 “放手。” 晚舟不动如山,一双眼睛恨不得落在少年身上。 齐宣垂眸,看着比少年还矮一截的女子,嘴唇勾出一抹冰冷浅笑,“晚舟姑娘放手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拉着三弟,无论对你的还是对三弟的名声都不会好。” 晚舟不想放。 她以为自己和故青白都是女儿身的情况,占据的优势会多一些。 结果他现在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轻易就和自己打成了平手。 高。 实在是高。 晚舟几乎气结。 却还是老老实实放开了了少年的手。 齐宣嘴角露出一抹真心浅笑。 不想刚笑了一秒,自己的手也被少年甩开。 少年似乎十分为难的样子,看着他道:“二哥,那啥,那边有个特别好看的姑娘,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啊。”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 飞快逃离诡异的氛围圈。 晚舟齐宣这两人真奇怪,她不要当两人矛盾触发的导火索。 故青白挤进人群中,棍棒砸肉的钝响声清晰传来。 她顿了顿,没再前进。 围着的都是一群路过之人。 站在最前面,知道内情的人,有人开口阻止道:“别打了,他已经活不成了。” 打人那人抬眼,看向说话那人,目光阴狠毒辣,当即吓的那人住了口。 故青白被人推着挤着来到前面。 就被那人眼尾一条长长粗疤吸引了注意力。 再仔细看去,那道粗疤横过额头眉心,给他平添几分戾气。 刀疤男人扫了一圈众人,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恶狠狠踹了地上瘦小身影一脚,尤不解气,又踹了几脚。 他一动作,地上瘦小身影就露了出来。 故青白看清那人是谁后肝胆俱裂。 只见满身血污的瘦小身影,大概三四岁左右。穿一身月白小袄,头发凌乱盖住些脸。 是很眼熟的打扮。 她突然冲过去,在刀疤男人染血棍棒落在瘦小身上前,空手接住了这一棍。 “青白!” “三弟!” 身后两道声音响起。 故青白手心瞬间火辣辣的疼,手指关节握的发白,全力接住这一棍。 刀疤男人见闯过来的是个十五六岁,长的极为精致漂亮的少年,不由盯着少年出色的脸愣了一瞬。 故青白右手臂阵阵发痛,颤抖不已,抬眸看向刀疤男人,冷声问:“为何打他?” 刀疤男人回过神来,松了力道,又啐了一口。 这才道:“以前这小子经常偷我东西。” “他偷了你什么。” “呃……几件衣服吧。” 故青白双目赤红,“几件衣服你把人打成这样!” 衣服下摆被人轻轻扯了下,力道几不可闻。 她垂眸,长长睫毛遮住半边眼眸。 衣服下摆上印着两个小小的血指印。 齐宣来到她身后,握住她颤抖的手,“三弟,别激动,二哥在。” 搂住少年换了个方位后快速出手,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刀疤男人就倒飞了出去。 摔在几米远的地方,侧头就吐出一大口血。 谢沧被晚舟扶坐起来。 晚舟突然叫她:“青白,这孩子怕是活不成了,他想和你说说话……” 故青白僵硬蹲下身。 瘦小身影太矮了,即使她蹲的很低都还差一截。 故青白跪坐下来,手撑在地面,俯身靠了过去。 谢沧动了动,示意晚舟放手。 晚舟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放开了手,退后几步,给两人腾了个地方出来。 谢沧全身每一处都疼,两条腿骨全部折断,胸腔更是塌下去一半。 可他没有叫喊出来。 在她面前,他做不到。 他靠近她耳边,艰难道:“青白,不要……自责,这个结……果……结果……是我咎由自取。” 故青白手指紧了紧,唇咬的发白。 “其实……我本来命……该如此,是你捡了我,生生给……我……给我……改了一段时间的命。” “……和你相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过……的非常开心。” “上一……世,是我送……你走……的。这一世,就麻……烦卿卿送……我一程……” 吐出最后一个字,他心中算是再无任何支撑,撑不住的往前倒去。 故青白伸手接住了他。 抱了满身血污。 在最后闭眼前,谢沧右眼看见了故青白眼中一滴泪落下来。 刚好砸在他脸上。 他终于闭上眼,心中再无遗憾。 故青白感受怀中温度一点点凉下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昨天半夜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想跟自己到处跑。 短短一天时间不到,人就这样残破不堪躺在了她怀里…… 如果自己不说那些狠心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出来,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件事…… “下雨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走了走了。”围观众人纷纷离开。 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上掉下来,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白茫茫之中,雨水溅起一片烟尘。 齐宣的人把刀疤男人捆了绑去送官。 晚舟站在故青白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头发渐渐被雨水浇透,一缕缕的黏在脸上。 齐宣静静站在不远处,没有询问没有打扰。 “青白,走吧。”晚舟试探着开口道:“雨越下越大了。” 故青白点头。 抱着小小身影站了起来。 雨水稀释了瘦小身上血迹,滴滴答答在地上聚成了一片血色水洼。 倒映出对面茶楼的影子。 对面茶楼。 三楼靠窗位置。 一黑衣少年把下面发生一切尽收眼底。 等那条街上再无一人。 黑衣少年嘴角微微勾起,嗓音极轻吐出一句话,“放心走吧,以后她由我来照顾。” 因为牵扯到人命,故青白三人下午都是在公堂上度过的。 人证物证俱在,最后判了刀疤男人秋后问斩。 回到侯府,故青白简单洗漱了一下,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从阿吉这边醒来,就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刚有点动静,那人就醒了过来。 “阿吉。”沂止嗓音似乎有些沙哑,带着些许疲惫,“你终于醒了。” 故青白点头,把手从沂止手中抽出来。 刚动一下,手就酸麻的厉害,她只好停住不动。 等这股麻劲儿过了再起。 侧眸看他,“你没休息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的样子。” 沂止目光落在她脸上,温和笑道:“没办法啊,有只小懒猫要赖床,整整躺了两天两夜。我只好跟着守着,小懒猫才愿意醒来。” 故青白手指动了动,酸麻感退去差不多了。 她手撑着床想起来。 一股眩晕袭来,人失力往后倒去。 却不想预料中磕到床板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的腰被人搂住,并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沂止温和嗓音在头顶响起,“别动,你这两天刚什么都没吃,会有点头晕。我去叫人送点粥过来。” 说完扶着故青白坐好,他转头出了殿门。 大殿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故青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上没有血污。 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天和谢沧站在院子里的画面。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着。 他神情似悲似喜,看着自己深情道:“我等你好久了。” 似乎是宿命般的对视。 让他就这样丢了性命…… “粥来……你怎么哭了?”脚步声转了个弯儿,粥碗被人放在桌上。 沂止急步走了过来,大手掐住她下颌,抬起她的头。 看清她脸上神色后,沂止心神不由一荡。 她一张裯昳的脸上静静落下两行泪水,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怜惜。 沂止俯身,用唇轻柔吻去泪珠,却发现越吻越多…… 第56章 小谢沧番外 我叫谢沧。 金陵人士。 从我有记忆时就是个乞儿。 每天浑浑噩噩,永远填不饱肚子。 真正有记忆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时,是在一方小院里。 我咬了一口仙人一般的神仙哥哥之后。 磅礴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爆开。 混沌的心智被大量记忆催熟。 我像一根才冒尖儿的杂草,被人揠苗助长。 但没关系。 互通的记忆告诉我。 神仙哥哥上一世归我所有。 在记忆中,遇见神仙哥哥那年我六岁,神仙哥哥十六岁。 上一世神仙哥哥也如这世一般,把我从外面捡了回来。 教我琴棋书画。 让我有家可归。 也是那年,神仙哥哥名满天下。 身边逐渐群狼环伺。 记忆里的那些人不是把神仙哥哥困在墙角,就是困在床上。 我不清楚记忆里那些画面代表什么含义。 六岁的我只知道,看见那些画面我很不高兴。 记忆往后,我偷偷学了医术,每天溜出去给野狗雀鸟喂东西。 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周围方圆十里不见一只野狗雀鸟。 当医术大成时,我已十五。 那些人和神仙哥哥早在几年之前就搬出了府,住在一起。 记忆中的我似乎非常愤怒。 用毒杀了好多人。 神仙哥哥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我和神仙哥哥一起穿着红衣拜了天地。 可神仙哥哥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丝笑容。 她每天像尊木偶一样,呆坐着望向外面天空。尽管脚上锁链很长,足够神仙哥哥外出活动。 那些人终于找到了我们。 他们不敢杀我。 因为我喂了神仙哥哥生死蛊。 我生她生,她死我死。 那些记忆到最后散成一片迷雾。 口中不受控制,对那神仙一般的人儿说出一句:“我等你好久了。” 我很震惊。 记忆中那张非常温和好看的脸,与面前这张昳丽绝色的脸融在了一起。 神仙哥哥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一双黑眸盯着我,困惑的问,“你等我?你为何要等我?” 我察觉到我的身体逐渐不受我控制。 口中说出的话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我很愤怒。 不是为我不能控制我的身体。 而是控制我身体的东西为什么要骗她! 好在和神仙哥哥聊完后,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消失殆尽。 我又能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了。 可惜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很多很多天,我都见不到神仙哥哥一面。 我抑制不住的想她。 墨染请来的夫子非常古板。 每天给我布置大量课业,让我没有时间去找神仙哥哥。 他教的东西又蠢又无趣。 作为庚寅二十九年的今科状元,那些东西对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应付起老古板,我得心应手。 第六天时,老古板终于瘫在了床上起不来。 没有一个人怀疑到我头上。 我终于可以去看我的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似乎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上床,和神仙哥哥睡在了一起。 可那东西又控制了我。 当神仙哥哥那句‘别让我为难’落下时,控制我的那东西才离开。 我很伤心。 神仙哥哥似乎真的很抗拒我。 我出了府,漫无边际在街上游荡。似乎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像记忆里那时的神仙哥哥一样。 我被人抓住,被打了个半死时,那种被人控制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次,我很高兴这东西能顶替我。 因为实在太疼了。 我怕在神仙哥哥面前出丑。 不过幸好,那东西演戏演了全套。 不过怎么有些遗憾呢…… 虽然知道自己长不大。 但能不能让我再多活几天。 我想好好和神仙哥哥谈谈心。 告诉她别信我的话。 说那些话的人不是我。 一滴泪落下来,砸在我脸上。 我愣住了。 心智突然在这一刻疯长一般,突然就明白了很多道理。 我似乎能释怀,在神仙哥哥怀中死去似乎也不错。 只是神仙哥哥,以后的路还很长。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呀。 (选番外、选正文、选全部的都有,那就两个都加上吧。 今天更番外。 明天加更正文。) 第57章 可还喜欢? “阿吉……怎么了?”沂止定定看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沂止温和的嗓音中,带着点让人不易察觉的紧张。 故青白情绪低落的厉害,没有察觉到这一丝不对劲。 伸手推开沂止,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和我说说。”她没看见的是,沂止虽然语气依旧温和,脸上神情却可怕的吓人。 故青白摇头,语气低落道:“做了个很可怕的恶梦。” 沂止居高临下俯视着床上坐着的人,似乎在从她语气里分辨着所说之话的真假。 “真没恢复记忆?”他又问。 故青白终于觉出些不妥来,抬头看向沂止,对方脸上神情温和又复杂。 一副似乎盼着她记起又怕她记起的神情。 “……没恢复。”她吐出一口长气,从床上挪到床边,穿好着鞋子起了身。 沂止跟在她身后,转身去端了粥过来,叫往外走的故青白道:“阿吉,你去哪儿?” 故青白开门叫了水,折返回来。 “睡了两天,感觉身上粘腻,想洗漱一番。” 沂止把粥递过去,“那先把粥喝了,填填肚子。” 故青白接过粥碗,碗身温度适宜,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不由抬眼看了沂止。 对方一直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喝了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 故青白低头喝粥。 粥里放了许多温补的食材,味道回甘中带着一丝药材的苦涩。 喝了一小半,故青白就没了胃口。 还没放下,端粥碗的手就被人托住。 沂止看着粥碗里剩下的大半,关心道:“再吃一些。” 故青白脑中回想的都是血腥画面,实在没有胃口。 摇头拒绝了沂止,“真的没有胃口,吃不下了。” 沂止无奈看着她,“吃不下也再吃一点,怎么越吃越少了。这两天你睡着都没吃东西,只喂了些汤水。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听话,再喝一点。” 故青白怕他担心,只得拿起勺子又吃了几口。 看着她小口小口喝粥,停下的时候碗里几乎没怎么消失的分量。 沂止拿过故青白用过的勺子,送了一勺到自己嘴里。 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倾身压了过去。 粥煨的很烂,几乎入口即化。 尽数咽下去后,沂止压着人吻了很久。 最后故青白快要喘不过气了才放开对方。 “自己喝还是我喂你?”他给出了两个选择。 少女眼尾一抹红晕未消,唇瓣还有些微红肿。 “……我自己吃。” 一碗粥,吃了个七七八八,沂止才满意。 期间侍女们进进出出,在屏风后面浴桶里灌满了热水。 故青白先洗漱好后才拿了换洗衣物进入后面。 不想沂止也跟了进来。 故青白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沂止看了眼冒着氤氲热气的水桶,解释道:“我给阿吉搓背。” 故青白:…… “我不洗澡,我只是简单擦洗一下。” 沂止改口道:“那我帮阿吉擦背。” 故青白站在原地,不知用什么理由打发他。 沂止和她对视着,一副真的等她脱衣后帮忙擦背的模样。 故青白避开沂止目光,实在想不出来搪塞他的理由。 干脆脚步一转,抱着换洗衣物往外面走去。 沂止一愣,在她身后问:“阿吉?” 故青白嗓音闷闷的回他,“突然不想洗了。” 沂止反应过来,是自己把人逼急了,急忙追出去,把人拉住。 温和道:“是我的错,阿吉去洗吧,我有点政务还需要去处理一下,就先走了。中午我回来再一起用膳。” 故青白看着他转身走出殿门,最后还贴心让人关上。 这才长出一口气。 走过去落了栓后,这才又重新来到屏风后,一件件脱掉身上衣物。 脑中想着事情,擦洗的手就慢了许多。 谢沧当时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是金陵谢家人。 今年十八? 那两人相遇,应该就是今年吧。 如果遇见…… 她想了许多补偿方式。 却终觉不妥。 最后所有思绪全化为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穿戴妥帖,故青白才开了房门。 外面天光大好。 故青白沿着小路又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草木葱葱郁郁,往那儿一坐就呆了一上午。 沂止回来时没见到人,一路寻了过来。 看见她双手撑腮双目无神看着远方。 心底不由一突。 她……不会真的恢复记忆了吧。 “阿吉!” 沂止温和的嗓音中,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惧怕之意。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回来不见你身影,还以为你去了哪儿呢。” 故青白回神,才惊觉自己呆坐了一上午。 肚子适时咕咕乱叫。 她站了起来,向着沂止迎过去。 嘴上道:“心情阴郁,所以出来御花园看看花草树木。” 沂止盯她一瞬,而后道:“那阿吉看了这一上午,感觉心情如何。” “好多了。” “那就好。” 说完,沂止突然又道:“说起排忧解难,我倒有个好去处,用完膳阿吉要不要一起去。” 故青白有些抬不起兴致。 刚要拒绝,唇上一温。 刚要出口的话,被一根修长手指堵住。 沂止看着她,笑弯了一双多情桃花眸,“阿吉先别急着拒绝,下午我带你去,阿吉保管喜欢。” 他有心要讨她高兴。 故青白不好再拂了他的好意。 一起吃过午饭后,沂止带着她乘了马车。 一路出了城门。 故青白看着城外越走越偏的春色,有些好奇沂止带她去往何处。 沂止对她笑着卖了个关子。 只说:“到了阿吉就知道了。” 马车行了一路。 终于在日落之前停了下来。 沂止先下马车,向她伸出手:“到了。” 故青白把手放在沂止手上,借着他搀扶的力道跳了下去。 入目的地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粉。 落樱缤纷。 随风而起。 万千桃花被风轻柔裹挟着从枝头掉落,仿佛整个世界下起了一场桃花雨。 故青白被这望不到边际的美景惊住了。 整个身心沉浸在桃花林。 心里暖洋洋的。 仿佛身冷之人喝下一大口热汤,全身迅速回暖。 “阿吉,可还喜欢?” (先更两千,下午再补六千。) 第58章 别忘了,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故青白转身回眸,十分高兴,“沂止,你怎么找到这么漂亮的地方的。” 少女眉似墨画,眼若秋波,齿如编贝,肤如脂玉,唇不点而朱,一笑起来露出极其灿烂惹眼的笑容,衬的那一身淡粉衣裙比这桃花还粉了几分。 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沂止半天回不过神来。 “沂止?沂止?” 直到少女的手在眼前晃了几圈,沂止才猛然回过神来。 抓住少女的手,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濡湿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故青白猛的收回手。 沂止落空的手僵了一瞬,手指微动,而后不着痕迹收回。 抬头时眼里一派温和,全然不现方才痴迷神色。 看着少女如受惊了的小兔一般望向他,神色表情,无一不让他心脏狂跳。 喉间微动,按捺住身体燥热,嗓音低沉磁性道:“抱歉阿吉,是我失礼。” 他一派温和正人君子模样,一点儿看不出来方才孟浪。 故青白手指蜷缩,背在身后衣服蹭了蹭,摇头道:“没……没事。” 沂止向她伸出手,一双眼眸极其黑沉,一错不错看着她道:“我带阿吉走一圈?” 故青白举目四望,这片桃花林无限之大。 树下覆着一层绒绒新草。 极致的新绿与极致的淡粉配在一起。 微风一动,满天飞花。 故青白没有伸手过去,自己转身就跑。 她跑的突然,身上柔软飘逸的春衫灵动飞舞,墨发飞扬。 仿佛用生命和这个春天拥抱一般。 透出无尽的生机与灵动。 沂止近乎痴迷的用目光看着少女。 心底某个想法不停压下又冒出。 如果,世上只有他们二人…… 故青白一口气跑出很远,跑的精疲力尽了,上气不接下气也还在跑。 每与春风拥抱一次,心中快意便多一分。 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全都抛在脑后。 砰—— 她累极了,就那么直挺挺砸进草地。 后背生疼。 心中烦闷却消了大半。 抬手遮住眼睛,暖阳在桃花缝隙间挂着。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下一瞬,沂止靠着她躺了下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渐渐地,睡意来临…… “阿吉?”沂止听见旁边轻浅呼吸声,试探着叫了一声。 旁边少女静静躺着,没有回应。 “阿吉。”他音量大了点,嗓音中带着些许哑意。 还是没人回应。 沂止坐起身。 垂着眸用目光一点点描摹着少女五官。 眸光晦涩而大胆。 少女又睡着了。 每次睡着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会醒来。 沂止好几次怀疑,是不是自己给她吃的解药不对。 所以在少女身体中产生了什么副作用。 “阿吉。”他缓缓俯身,低头噙住那柔软颜色。 一点点游移,轻柔温柔。 熟睡的少女永远不会知道,从沙漠一起回来开始,每次见她,他的心里都压着怎样的火焰。 少女纤细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了一枚枚红色印记。 “你想她醒来发现吗。”突然,一道音色和他一样的声音响起。 只是这道音色比之要冷许多。 沂止停下了动作。 “啧……”两人旁边青草被黑色长靴踩踏,一声轻微衣袍响动之后。 一个人在旁边站定。 “你当沂止当上瘾了?”来人开口,语气十分不客气。 ‘沂止’抬头,就着这个姿势看向来人。 却隐隐和来人一左一右,将少女堵在中间。 他伸手给少女整理衣襟,慢条斯理问:“你怎么来了。” 来人俯身,伸手抚摸上少女绝色容颜,一点一点,缓慢划过她的眉拂上她的脸。 ‘沂止’愣了一瞬,却很快恢复正常。 “你带着她不声不响就从皇宫走了。我还不能来了?”来人苍劲指节摩挲着少女微微红肿的唇瓣,近乎恶劣对着‘沂止’道:“别忘了,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沂止’宽袖下手指紧握,面上冰冷,开口道:“她做了个噩梦,我只是带她出来散散心。” 来人低头,肆意亲吻。 ‘沂止’身体僵硬,看着对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从未有那一刻如现在这般希望对方从这世上消失。 “你够了。”‘沂止’伸手扯开来人,从怀中掏出干净手帕轻柔给少女擦拭红唇。 来人被他暴力扯开也不生气,冷笑一声,伸手把少女右手牵住把玩。 “怎么,舍不得了?” 少女手指纤细,指甲圆润,来人爱不释手,低头一根根把玩。 “当初我们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的时候,彼此之间就不分你我。如今你想反悔……” “晚了。” ‘沂止’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脸,“你也出来了,奏折谁批?” 来人放开纤细手指,十分漫不经心道:“朝廷里不是养了那么多人,到时候有人会把折子送过来的。不然养他们吃干饭的。” 他的手就要落下,却被人伸手握住手腕。 ‘沂止’定定看向来人,语气十分严肃认真:“沂暮寒你答应过我,等葵水走了再碰她。” “呵……”沂暮寒一声轻笑,嗓音低低沉沉的,十分沙哑:“沂君言你还真是护的紧。当初为什么让她……”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要不喜欢,自动退出。” 沂暮寒嗤笑了下,眼神透着散漫,口中玩味道:“怎么,你能碰的,在她身上留下这么多印记,我就不能碰了?还退出?” 他抬手,身后瞬间出现十数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死士,“要不我们现在来争一争?” 沂君言站了起来,伸手一招,身后同样无声无息出现十数名死士,“奉陪。” 沂暮寒定定看了他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直出。 “哈哈哈,沂君言啊沂君言,哈哈,你也有今天。” 沂君言静静站着,没有言语。 沂暮寒指着地上少女道:“如今为了个女人,要和我刀剑相向!你忘了我们是怎样被父王嫌弃!又是怎样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来!如今倒好!皇位共坐,坐出了毛病来!” 沂君言俯身抱起少女,冷冷看着对面少年:“五皇兄,今天你不该跟来的。” 沂暮寒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抿了下唇,嗓音端的是一股子漫不经心:“我不该来?为何不该来?她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不是独独你一人的。” 顿了顿,他缓缓道:“你还真当自己是沂止了?” 沂君言抱着少女转身,抬脚向外面走去。 沂暮寒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才姿态散漫追了过去。 …… “去去去,一边儿去!” 客栈掌柜的一手拍开店小二没个正形的手,“那边儿客人的饭菜上齐了没,就知道偷奸耍滑。” 店小二把一捧客人没吃完的干果往里襟里塞,笑嘻嘻对掌柜的道:“还没呢,这不是看着有好东西,给你送过来。” 掌柜的看他一眼,店小二补充道:“小的也顺便拿一点儿嘛。” “快滚。” “好嘞……哎呦……”店小二刚转身,就和楼上下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起身本来想在心里骂几句的。 看见对方脸后,心里那些骂人的话全都忘的一干二净。 女子把他扶起来,嗓音温和道:“你没事吧。” 小二回过神来,道了句:“我没事。” 女子灿烂一笑,笑容比外面太阳还暖和,“那就好。” “青白,这边。”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句。 女子对着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小二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掌柜的拿起鸡毛掸子抽了小二一下,小二顿时一跳三尺高。 “哎呦呦,掌柜的你打我干嘛。哎呦,好痛。” 掌柜的小声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贵人也敢冲突。” 已经和同伴汇合的贵人——恢复女装的故青白在齐衡旁边坐了下来。 一个时辰前,从故旬这边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齐衡碰了面。 洗了个澡后换了齐衡买来的衣裙,头上随便用发簪挽了个松松的道髻。 齐衡当时问她,恢复女儿身不能再用故旬的名字,问她想用什么名字时,她说出了想用本名的想法。 所以才有了下楼和小二相撞这一幕。 “青白,来,吃菜。”齐衡伸手拿着公筷给故青白夹了一筷子菜。 故青白听着齐衡这样叫,颇为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对着齐衡提议道:“殿……” 刚说了一个字,就见齐衡轻轻摇头,她生生转了话头,“垫……吧垫吧就行。” 齐衡笑着点头。 故青白也挑了一筷子菜递到齐衡碗边。 齐衡笑容满面接过了。 如果不认识的人来看,只会认为两人就是一对‘平凡’夫妻。 故青白左右看了一眼。 大堂里鱼龙混杂,不知道齐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齐衡笑着给她斟了一杯酒,用打哑谜的方式给她解惑,“青白,待会回房夫君就告诉你,今天你夫君是多么厉害,从哪些人手中赢了不少呢。” 叫青白二字是告诉她,现在两人已经套了层面具,她该扮演外室身份。回房才告诉,是等到没人时才和她解释现在是怎么回事。 至于后面的,故青白不知道。 似懂非懂的点头,伸手要去夹一道远一点的菜。 就见刚才与自己撞作一起的那个小二,端着一盘鱼走了过来。 看他来的方向似乎就是自己这桌。 她刚想动,就被齐衡从桌下握住了手腕。 还不动声色向她使了个眼色。 故青白不动了。 小二端的盘子里鱼很大,似乎是鲤鱼一类的。 没几步小二就走到了近前。 上菜时,小二还若有似无扫了她一眼。 突然,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小二一翻鱼盘,汤汤水水泼向齐衡。 他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匕,快速向着齐衡刺来。 周围几桌吃饭的侍卫拍案而起,纷纷拔剑出鞘。 齐衡却叫住了众人。 “不用,都坐好,我能应付。” 说完一踢板凳,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出,站定后飞快从腰间一抹,一把长剑抽出,与店小二打作一团。 两人打斗非常激烈。 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本来还在吃饭的客人纷纷四散而逃。 掌柜的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看着方才还嬉皮笑脸,此时却冷了一张面孔和贵人斗作一处的店小二。 刚想习惯性教训,右手及时捂住嘴,没有一丝留恋钻进了柜台下方。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短匕对长剑本来就没有优势。 店小二很快败下阵来,被齐衡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齐衡松了脚,两个侍卫立刻代替齐衡的位置,把人羁押在地。 店小二不复嬉皮笑脸模样,恶狠狠啐了口唾沫,放着狠话:“齐衡!老子要杀了你,就算杀不了你,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齐衡收回长剑,一撩衣摆,侍卫端来了凳子,他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轻笑道:“好啊,我等着你来杀我。” 说完,他对着两个下属挥了挥手。 两个下属犹豫了一瞬,随后把人放开。 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的店小二,突然感觉身上力道一松。 犹豫着爬了起来。 看着被侍卫保护起来的齐衡,目光狠厉:“你不杀我?” 齐衡漫不经心抬眸看他,语气淡淡的,“我为什么要杀你?你又没有像你哥一样鱼肉百姓,是个空有一腔热血却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可怜虫而已。” 店小二看着齐衡,红着眼道:“我哥没有鱼肉百姓,是你滥杀无辜,害死了我哥。” 齐衡看着他,语气平仄清冷,“谁告诉你我滥杀无辜。你哥手上十六条人命,个个受害尸骨都在知府县衙埋着。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相信他是个好官? 宋海,如果不是你在民间乐善好施,此时你已是一具尸体。” 宋海站在原地,声音彻骨的寒冷:“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罢了。” 齐衡不欲多言,站起身,目光落在宋海身上,低声道:“宋海,我见你是个可用之才,这才放你一马。” 说完后,径直往楼上走去。 一行侍卫跟着走远。 宋海收回目光,从地上捡起短匕,夺窗而出。 第59章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回了客栈厢房,故青白与齐衡相对而坐。 齐衡抬手倒了两杯热茶,故青白着急忙慌伸手接过自己那盏,坐好了巴巴看着齐衡。 一副着想听八卦的模样。 齐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赚足了故青白的好奇心后,才问道:“夫子想听前因后果?” 故青白捧着茶盏,一双亮如繁星般的眸子专注看着他,“殿下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来刺杀你?” 齐衡端着茶盏,茶水温度适宜,杯盏温润。 他沿着茶盏又抿了一口,咽下后这才道:“不是。” 故青白好奇,过分好看的一张脸不由自主向齐衡微微靠近。 身上才沐浴完后的皂角香气,也一起若有若无飘了过去。 连带着那张白皙脸上的小表情,都让人瞧的更为清晰。 齐衡微微屏住呼吸,那缕特殊的味道一下被他拒之门外。 她笑着又问:“那是……?” 齐衡抬眸,看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说起来还多亏了夫子。” 故青白不明所以,“我?” 齐衡点头,嗓音一贯清冷平仄,不带多少起伏道:“夫子下楼时,与那宋海撞了个满怀,他却稳稳接住,一点没退半分。一般不是练家子的没有那身手。” 故青白恍然大悟,点头又问,“那殿下是如何得知他就是宋海的。” 齐衡轻笑一声,指腹缓缓摩挲着杯盏,道:“夫子可有听过府衙藏尸案。” 她老实摇头,整个人都好奇的坐近了些。 齐衡轻咳一声,沉声道:“扬州知府宋青云,作为一处地方父母官,不仅不为百姓谋福祉,还当那强盗恶霸。 欺男霸女,收刮民脂民膏。让扬州一方百姓苦不堪言。 当时是我接手的这个案子,给宋青云送进了大理寺,秋后问斩。 人头落地之际,他的弟弟才将将赶来。 亲眼看着他哥哥人头落地…… 要说他这个弟弟宋海,与宋青云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他在江湖上是有名的侠义之人,威望颇高。 右手有六根手指。 今天他下意识伸手扶你时,一时忘了遮掩,被我瞧见了。” 故青白点头,“……原来如此。” 宋海话题聊完,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 下午两人结伴去街上转了一圈。 算是给三殿下收的外室过了明路。 两人一边走一边逛,聊了许多。 故青白发现,不管是国家时事、带兵打仗、文才谋略,齐衡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绝对见解。 不由又对齐衡敬佩了几分。 晚上落日之时,一行人登船继续赶路。 齐衡端坐窗边,手拿着一卷卷宗,认真看着。 烛火摇曳,在卷宗上投下一片暖黄光晕。 只是那翻卷宗的手,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动了。 夜风拂来,烛火骤然熄灭。 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暗一悄无声息点燃,继续隐匿身形。 端坐窗边那人,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一双亮如繁星般的眸子。以及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凑近时,看向自己时的神情。 片刻时间,齐衡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卷宗被他翻了一页。 仿佛无事发生。 故青白有点晕船,很不好受。 “咦~你这怕不是有了吧?”初一调侃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故青白抱着桶吐的昏天黑地,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情理会他。 初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就站在故青白旁边嗑了起来。 故青白听见密集的嗑瓜子声,暗道他也不嫌臭的慌。 初一瞥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吐掉瓜子皮道:“我是人不是神,当然知道臭啊,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初一接了世子的单,就一定会全须全尾的把你带回去。” 故青白刚想回他一句,一张口又是一口酸水吐出来。 “啧……你这吐法,别没到岸上就吐死过去。你等等。” 初一丢下这句话就跑了,故青白勉强站起来,把桶中东西处理掉。 简单洗漱一番,把窗打开通风后,去甲板上站了一会儿。 初一回来见她站甲板上,也不好正大光明把东西拿给她,只能等着她回来再说。 夜里风凉,却吹走了晕船之人的些许不适。 站了一会儿,故青白觉得好受许多才回了船舱。 初一老神在在靠在窗边嗑瓜子。 故青白看见他,问了个关键问题:“晚上你有地方睡吗?” 初一瞥她一眼,矮胖的身体转了个方向,道:“我们做暗卫的,晚上从不睡觉。” 故青白脱掉鞋袜,合衣睡下。 临睡前交代他:“那我睡了,你别把瓜子皮到处乱扔啊,扔桶里,我明天去倒。” 初一嗯了两声,把药扔了过去,“先别睡,吃点晕船的这个药,吃了后会好一些。” 故青白感觉被褥上落下一个药瓶,半撑起身捡了过来。 拿在手里晃了晃,叮当作响。 她把东西放一边,没有吃。 初一眼尾余光瞥见,啧了一声,“怎么,我好心给你拿过来,不吃啊。” 故青白揉揉太阳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嗓音温和道:“没有水。” “啧……麻烦……” 他这一声话落,人就不见了身影,不过片刻,他手里居然端了一碗温度适宜的水回来。 往故青白面前一递,水半点没撒出来,“喏,喝吧。” 故青白看着初一,仔细打量着对方。 初一被她目光看的有点发毛,不自在道:“看什么看?” 故青白摇头,只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就是世子,亲口让初一过来的。 她都要以为初一本来就是故旬的暗卫了。 做事情居然细致的和墨染差不多。 这一千五百两,花的真值。 抬手接过碗,伸手去够药瓶时,药瓶被人拿走,拔开瓶塞倒出两粒药丸在瓷白如玉的掌上。 故青白抬眸看了初一一眼,道了声谢。 初一退回到窗边磕瓜子,哼了声,“也不知道世子为什么非要让我来……算了,我还是出去守着吧。” 说完他一翻身,人就不见了身影。 故青白放下碗,起身把外衫脱了,这才躺下。 感觉舒服多了。 …… “墨染。” “世子。” 故青白刚叫了一声,墨染的声音就在床尾响起。 她吓了一跳。 坐起来抬眼看去,墨染低着头,像犯了什么错一般,在床尾站的笔直。 “你怎么站那儿。”故青白十分疑惑不解。 墨染没有吭声。 房间里却响起便宜老爹的声音。 “哼,她为什么站那儿?宴儿当真不知。” 故青白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激灵,转头望去,就见卿珉端坐在圆桌旁,一脸不善的看向她。 “爹,你怎么来了。”她想了一遍,自己最近似乎没惹什么事,呃…… 如果帮晚舟在族谱上除名这件事不算的话。 卿珉重重放下茶盏,发出一声重响,茶水都洒了些出来,骇的故青白也跟着抖了一抖。 卿珉眉眼冷厉,疏影修竹般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严厉:“你自己说说你养病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故青白眨巴眨巴眼,犹豫着要挑哪一件说。 卿珉就一拍桌案,拍的桌面砰砰直响。 故青白听见这么大的动静,不由低眉顺眼,作出一副乖顺模样。 同时心里疑惑不解,暗自揣摩着难道真的是晚舟这件事把他惹怒了? 可晚舟桑榆那个情况,她觉得自己力所能及,没有做错什么。 “看你这副表情,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故青白感觉自己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一时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继续垂着头。 “墨染。”卿珉盯着故青白开口。 墨染身子抖了一下,回道:“属下在。” “出去领罚。” “属下遵命。” 故青白听闻这话,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卿珉不解道:“爹,为什么要罚墨染。” 卿珉本来脸上神情很淡,听见故青白质问,双眸不由一缩,淡淡出声,“再领一百板子。” 墨染脚步停顿,恭敬答道:“是。” 卿珉挥了挥手,道:“出去领罚。” 脚步声再次响起,很快出了房门消失不见。 故青白抿了抿唇,不再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事很莫名其妙?”卿珉居高临下看着她。 故青白垂着头不说话。 “算了,反正以后时间还长,你会明白我的用心的。”卿珉说道,伸手去揉故青白的头。 故青白没有躲,大手揉了几下就停下,卿珉轻叹一声,“你在府中待的够久了。明天去书院读书吧。” 故青白只觉得卿珉十分好笑,发了一通火后,居然换了个话题让她去读书。 卿珉似乎察觉她心中所想,道:“你明天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必须给我去。不然以后把墨染调走得了。” 故青白真怕卿珉把墨染调走。 “我明天去书院。爹,能不能不要罚墨染了,我是真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求爹爹告知,下次儿……孩儿不会再犯。” 卿珉却冷着脸道:“不行,这次墨染必须受罚。至于你错哪儿了……” 他没有直说,而是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错哪儿了吧。” 说完不给故青白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故青白连忙起身穿衣,奔出去就抓住卿珉的手。 卿珉却在她碰上的瞬间抖了一下,似惧怕似其他,瞬息之间故青白也分辩不出来。 “爹,求你放了墨染,孩儿以后一定听话,绝不再犯。” 卿珉不语。 故青白拉着卿珉衣袍跪了下来,抬头倔强看着他。 卿珉最终轻叹一声,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冲着空气说了一句:“让墨染回来吧。” 空气中不见人影,却传来一声嘶哑的回应。 而后,周围静默下来。 故青白拉着卿珉不让他走,“还请爹告知孩儿哪里做错了事,以免下次再犯。” 卿珉看她一眼,神色冷淡,还是不肯松口,道:“自己去想。” 说完一拂衣袖,就此离开。 故青白站在原地,更深露重不过一会儿就有些浑身冰冷。 一件墨色大氅从身后为她披在身上,墨染的声音响起,“世子,夜深了,回屋吧。” 故青白抬脚往屋里走,墨染跟在她身后。 刚进屋,故青白就脱掉大氅,对着墨染道:“墨染,帮我打水,我要洗漱。” 墨染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打水去了。 故青白坐在桌旁梨花木做的圆凳上,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桌上卿珉拍桌时歪七扭八的茶盏还躺着,她挑拣着一个个干净杯盏放好。 直到墨染把水打回来,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哪儿了。 她一边拧帕子,一边侧了头问墨染这个问题。 墨染却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故青白一拍墨染肩膀,一副平白无故受了难的模样。 道:“你也觉得我没哪里做的有失偏颇吧。今晚纯粹就是我爹发……”疯。 疯字没有说出来,嘴就被墨染一把捂住了。 墨染垂眸看着她摇头。 故青白虽然郁闷,却还是把那个字咽了下去。 她有点不甘心道:“明天不去行不行。”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读书都很苦逼。 她不想再读一次书啊。 墨染点头,“可以。” 故青白不由大喜,问墨染道:“好墨染,你没骗我。” 墨染点头。 她这幅坚定模样,让故青白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想起刚才经历。 试探问道:“如果我不去,爹会采取什么手段?” 墨染把帕子上水拧干,抖落展开后递到她手上,“大概会赏我一顿板子。” 故青白差点跳起来,她就说没有这么容易。 为了第二天能去书院。 故青白熬了一个晚上,打算去了书院再睡。 早上五更不到,她就洗漱好在吃早饭。 苦逼的五点起九点睡生活又要开启。 出府门的时候,居然和一身大红官服准备去上早朝的卿珉碰到了一处。 虽然昨晚两人之间有点不愉快,但总体还是好的。 故青白端正给卿珉请了个安。 卿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对她道:“去吧,在书院不要惹事。” 故青白老实点头。 等他车帘放下时,故青白对着马车做了个鬼脸。 马车一路行到沂山书院门口。 此时门口停了许多马车,都是来送各家公子读书的。 故青白下了马车,人群中顿时就响起一声响亮的‘卿宴’! 第60章 什么!你心悦我妹? “卿宴!” 这一声喊,吸引了大半人数回头。 少年站在人群中,似乎怕自己不够瞩目,还跳起来向故青白挥手。 昌隆这一操作,成功让故青白也受了一次万人瞩目。 “卿宴!”昌隆见故青白迟迟没有动作,以为她没有听见呢,又大喊了一声。 故青白举袖掩面,恨不能把昌隆这厮打晕了丢河里去。 她没有理会昌隆,径直穿过人群向书院内走去。 沂山书院很大。 作为故旬时,她已经来过两次。 却还是在看见高大巍峨的朱红漆门时慢下了脚步。 朱红色漆门上纵七横七各四十九颗门钉,一对扣门铜环。 悬挂的牌匾上龙飞凤舞沂山书院几个大字。 抬脚跨过门槛,向学屋方向走。 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不过转瞬就已追上她。 肩膀上一沉,一条手臂搭了上来。 “卿宴,我叫你你怎么不应我。”昌隆凑近了一张脸,和故青白的脸离的极近。 故青白伸手把肩膀上手臂甩了下去,撇嘴道:“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和我勾肩搭背。” 昌隆又把手搭了上来,不满道:“你厚此薄彼,为什么我搭就不行,在二殿下面前你……呜呜……” 故青白简直服了这个老六了,伸手捂住他未完的话,直勾勾看着昌隆眼睛,警告他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和你割袍断义信不信。” 对方却傻了一般,看着她不说话。 下一瞬,掌心一点温热传来,故青白脸色瞬间一变,烫手一般放开捂着昌隆的手。 他!他!他! 他居然舔她的手!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昌隆脑瓜也炸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鬼使神差一般伸舌头舔了卿宴一下。 他以前和卿宴相处明明非常正常。 从来不会这样的啊。 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昔日好友一退三步远,看着自己防狼一样的目光。 他结巴道:“卿……卿宴……你听我解释。” 故青白连忙摆手,刚才在大门口,这二货已经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目光。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往里面走,就两人站在原地不动,更加引人注目。 “昌隆,你以后别靠近我。” 说完故青白转身快速离开。 昌隆却红着脸追了上去。 两人没看见的是,落后几步远的距离,一个黑衣少年把两人方才所有互动,全部尽收眼底。 故青白找了学屋侍童打了盆水,洗了好几遍才堪堪停手。 期间昌隆围在身边一直说好话,故青白都没给个好脸色。 最后见实在要哄不好人了,昌隆一咬牙说道:“我送你一支谢家笔赔罪,怎么样。” 故青白不以为意,“一支笔能值多少钱。” 昌隆听出点希望,两眼一亮,虽然觉得如今的卿宴说话方式与以前大不相同,但他心里却更加亲近现在的卿宴。 “送你的,自然不敢拿次等来敷衍。五百两紫貂豪怎么样。”他把脸凑近了看她,问,“可喜欢。” 故青白伸手推开他的脸,神情平淡:“不喜欢,你要送五百两银票,说不定我还喜欢点。” 昌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从腰间取下钱袋递给她道,“钱袋里有一千两银票,你收下,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故青白本想推开,但想到又要见底的私库,犹豫着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 见她犹豫,昌隆趁热打铁,直接把钱袋打开,从里面把银票取了出来,递给她手上。 脸上笑嘻嘻道:“卿宴,宴哥儿,你就收下吧。” 故青白有点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真是给我的。” 昌隆坚定点头:“嗯嗯,给你赔罪的。” “这么大一笔钱财,你就这样给我了?” 昌隆眨巴眨巴眼,看着卿宴道:“这点儿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用客气。” 故青白没有接,转身向学屋走。 见她不接,昌隆没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跟在故青白身后问道:“卿宴,你怎么不收啊。” 他看她神色,明明就很喜欢啊。 故青白尽量目不斜视,有些肉痛的问他,“你家做什么的,一千两给我都不心疼。” 昌隆好奇瞥她一眼,“你不记得我家做什么的了?” 故青白点头,以后要和书院里这些人相处,迟早会露馅儿,还不如先找个借口把漏洞堵住。 “一个多月前我被人暗杀了,胸口中了一刀,捡回条命,但记忆却出了问题。” 昌隆皱眉,“记忆出了问题?” 故青白点头,回道:“对,所有人和事,我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突然福灵心至一般,想起自己那斗大墨团一般不能入眼的字。 不由心中长吁一口气,以后终于有借口了。 手腕突然被昌隆抓住,她正疑惑不解时,对方就来扒她衣襟。 故青白不由大惊失色,一把护住衣襟一边往后退,神色戒备看向昌隆,道:“你想做什么!” 昌隆着急追过来,口中解释:“让我看看你伤在了哪儿。” 他正要按住她扒她衣服,就听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疏离的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来人。 就见穿一身灰袍,容颜极盛,长发束冠,高山冰雪般的男子目光清淡看向这边。 他身后还站着些人——齐予粥、苏锦铭、程安、仲谋。 故青白看见男子两眼一亮,绕过昌隆几步走了过去,叫了声:“大哥。” 沈念尘淡淡看她一眼,嗯了声,随后道:“以后在书院,叫我夫子。” 故青白点头,改口喊道:“夫子。” 沈念尘抬脚往里面走去,没有应声。 故青白也跟了进去。 程安看着两人背影,问昌隆道:“卿宴为什么叫尘夫子大哥?” 昌隆郁闷至极。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以前也和自己最要好了。 现在却不知什么时候人就变了,和别人关系好的越过了自己。 昌隆摸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 语气低落回了一句:“我也不知,要不你问卿宴去。” “啧……”程安被呛了一句,也不让他,“昌隆昨晚屋里通房没伺候舒服?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 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折扇。 苏锦铭收回手,道:“口无遮拦。” 程安捂着被敲的脑袋,不服看向苏锦铭,“他那神色,可不就是欲求不满吗。以前也没见他这样紧张过卿宴,看着也挺正常的啊。” 苏锦铭扶额,一脸程安无可救药的模样,“就你长了张嘴,安静点吧你。” 程安还想输出,齐予粥出声打断他,道:“走吧,要上课了。” 故青白跟着沈念尘身后进了教室,却发现不知道自己坐哪儿。 站在前面兀自找位置时,昌隆走了进来。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想起她说自己失忆的事。 猜测她应该是记不住自己座位在哪儿。 走过来拽住她手腕就往后面走。 故青白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两人在后面一点的位置停下,昌隆指着中间一个空位,对着她道:“这就是你的位置。” 故青白刚想坐下,昌隆叫住了她。 “等等,一个多月没坐了,有些尘埃,你让开一下,我收拾收拾。” 故青白刚想拒绝,告诉他旁边有个随时听候学子差遣的侍童。 就见昌隆不等她拒绝,手脚麻利从怀中掏出一方深色手帕,仔细把桌面擦拭一番。 擦完后站起来,对着故青白道:“好了,干净了,坐吧。” 故青白点头,笑着道了声谢。 虽然昌隆有点多此一举。 昌隆看着这个笑,当场愣在了原地。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猛然回过神来。 这时代虽然有板凳,但学屋还是保持一案一跪的坐法。 故青白发现这样读书,她想在上课的时候睡觉这个想法完全泡汤。 跪坐着上课,不到十分钟她就有些跪不下去了。 左摇右晃小幅度动着。 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沈念尘刚让所有人齐读课文,就与最后一排乱动的故青白视线对上。 故青白冲着沈念尘一笑,对方淡淡移开目光,当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故青白觉得,有个后门挺好的。 至少这些小问题,不会被人抓住不放。 刚想把左边腿抬起来一点,换右边腿受力,手背就被一个东西碰了下。 故青白侧头,就见周身冰冷与自然融为一体般的少年拿了个蒲团给她。 “你用这个,垫着会好一些。” 故青白没有接,看着他道:“你把蒲团给我了,你用什么。” 仲谋冲她一笑,“我无妨,你用吧。” 这一笑像初春百花绽放,实在给他增添风采。 故青白本来不想接的,但是卿宴和她一样,身娇肉嫩,才跪了一会儿,不用看就知道膝盖红了一片。 她伸手接过,冲对方道了声谢。 仲谋目光闪烁,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继续看书。 故青白小心把蒲团放好,再跪下去感觉好受了许多。 刚跪坐好,一纸团就砸在了她脑门上。 故青白举目四望,和程安视线对上。 程安见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指了指她桌案上的纸团,示意她打开。 故青白疑惑低头,余光看见桌案前地上还掉了三四个纸团。 不由嘴角一抽。 在程安殷切的目光下,把桌案上的纸团打开看。 只见纸团上歪七扭八写了许多狗爬一般的字,故青白一个都不认识。 额头不由冒出几条黑线。 果然不愧是课业上画王八的程安,这字当得起他的水平。 见她看完,程安又扔了一个纸团过来,还向她指昌隆。 故青白猜测,他应该是和她写了什么关于昌隆的事。 犹豫着把后面这个纸团也拆开了。 纸团打开,鸡挠狗刨一般的字再次映入眼帘,十分不忍直视。 故青白依旧一个字都看不懂。 没想下一个纸团又扔了过来。 这样明目张胆在男主课堂上开小差,故青白怕被程安连累,忙抬头向程安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扔过来了。 程安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发出一声惊叫,“什么,你心悦于他!” 这一声惊叫,在催眠一般的读书声中十分突兀。 所有人目光从书本上全挪了过去。 沈念尘看着程安,淡淡道:“程安,你在做什么?” 程安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面不改色道:“没什么啊。” 沈念尘眸光冷寒,嗓音还是淡淡的,“那把你方才所说再说一遍。” 程安这次却不开口了。 “卿宴。” 突然之间,沈念尘转了目光,看向故青白,叫她名字,“你来说说,你们方才交流了些什么。” 学子们目光随即移向故青白,见她桌案前还散着几个纸团,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故青白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环境身份转换下,仿佛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天生一般怕老师。 “……没,没什么。” 沈念尘看她一眼,在众目睽睽下向这边缓缓走来。 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故青白心尖上。 他越近她越紧张。 不由想起罪魁祸首,狠狠瞪了程安一眼。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她面前纸团,看了一瞬,然后撕成粉碎。 如冰落冷泉一般的清冷嗓音自头顶响起:“你俩出去罚站。” 故青白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程安跟在她身后,居然笑嘻嘻的拍了下她肩膀。 小声询问:“你真喜欢昌隆?” 故青白深吸几口气,没有理会他。 几步走至屋外,找了位置站好。 不想程安像块牛皮糖一般跟了过来,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再次开口问道:“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告诉我,我会帮你保密的。” 故青白实在不想理会,但程安太能闹腾了,怕在外面都能惹出大动静,于是转头,对着程安勾了勾手。 程安眨巴眨巴眼,附耳听话凑了过来。 故青白凑近他耳边,用手挡了下,小声却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我、心、悦、你、妹!” 说完就猛的拉开两人之间距离,只觉出了一大口气。 程安却愣在了原地,耳朵上似乎还有温热气息呼在上面一般,痒的人难受。 卿宴说什么来着? 哦,对。 他心悦……他妹!!!!! 不对,他有两个嫡亲妹妹,五个庶出妹妹,他喜欢的是他哪个妹妹??!!! 还没等他想明白。 故青白突然之间喷出一大口血。 胸口一阵钝痛,衣襟血迹斑斑,故青白眼睛一闭,人就倒了下去。 “卿宴!” 第61章 有点疼,忍一下 那一声卿宴似乎从远方传来,故青白只感觉自己耳朵被人捂住沉在水里一般,听不大真切。 灵魂被猛地从身体抽离,又瞬间灌入在故旬身上。 摇晃的船舱里,故青白头晕脑胀,一睁眼就与一双狠厉阴冷眸子对上。 胸口阵阵剧痛,那双眸肆意弯了下,似乎冲她露了个笑,透出无尽狠毒。 匕首抽出,重重刺下。 抽出,再刺。 鲜血四溅。 故青白痛的叫不出声来。 只能看着这疯子虐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灵魂惧颤。 瞬间虹吸漩涡把灵魂尽数又全部吸回到卿宴身上。 刚才一切仿佛黄粱一梦般,虚幻又不真切。 回魂一般长长抽了一口气,故青白惨叫一声醒了过来。 手上猛的一阵刺痛,刚动一下就被人用了点力道握住 “别动。”冷漠的少年音从身前传来。 她睁眼就见少年手上拿着银针往她手腕扎。 长长银针让刚醒还有些懵的头脑下意识惧怕。 故青白不由瑟缩了下。 少年似乎轻叹了一声,“再动就要扎偏了。” 故青白聚焦的眸子微抬,就对上了一双深沉如渊的眸子。 “怎么样?”身后突然出声,她这才惊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而且以她为中心,围了一圈人。 “醒了!” “卿宴你没事吧。” “太好了,人醒了就好。” 少年们脸上神情真切,全都关心的看着她。 “嘶……”轻呼一声,小臂上一阵刺痛,拉回了她所有注意力。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左手腕上就扎了四五根银针。 “有点疼,忍一下,最后一针。”仲谋重新抽出一根银针,用手抵了下她的下颌,示意她侧头。 故青白看见那长长的银针有些怕。 这扎脑袋里会不会戳到脑仁儿…… “别怕。”身后清冷疏离的男声响起,一只手蒙住她眼睛,带着她偏了头。 视线受阻,其他感官尤为明显。 蒙着她眼的手温热,指腹带着些微薄茧。 下一刻,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捏住她下颌,使她固定。 太阳穴上方一点碰上来一只微凉的手。 一点轻微刺痛,故青白咬了下唇瓣,仿佛能亲眼看见细长银针刺入她脑袋一般,身体微微颤抖。 察觉她害怕,固定她的两只手都加了点力道,怕行针时乱动针扎偏了位置。 这一刻,一圈人没有一人出声。 都怕打扰到行针的人。 “好了。”不过几秒钟时间,下颌上的手收回。 蒙住她眼的手顿了顿,也收了回去。 “他怎么样?”清冷疏离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故青白才听出来这是沈念尘的声音。 仲谋一边把银针全部放好,一边回道:“脉象沉稳有力,是身体康健的脉象,并无大碍。” 听见他的话,围着的人中有人问了句,“那怎么吐了那样大的一口血。” 有心思活络的,就开始问程安:“程安,你和卿宴说了什么?把人气的吐血了。” 这话带着玩笑成分居多,就是随口说出来。 程安一张脸惨白着,比故青白这个刚吐过血的人脸色还难看。 如果来个不知情的人,不说两人谁吐过血,看脸色都会认为是程安。 他呐呐的,有些底气不足:“我就问他是不是喜欢昌隆而已,我也没问什么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有人惊讶万分。 “程安你……你居然问卿宴是不是喜欢昌隆。这还用问吗?大家又不是断袖,当然不喜欢了。” “难怪卿宴会气的吐血了。” 程安有些无措,苏锦铭淡淡开口道:“就随意问一句,大魏又不是没有好男风的。” 他一出口,没有人再说了。 故青白也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不关程安的事。” 仲谋看她一眼,淡淡道:“针灸需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最好不要乱动。” “你们都回去吧。”沈念尘淡淡道,“程安,你去请岑夫子暂代我一下。” 程安犹豫着没有走,开口道:“尘夫子,不如我留下来陪卿宴吧。毕竟是因为我,他才吐血的。” 他说完,另一道声音也道:“我留下来吧,我了解卿宴一些,知道冷热,好照顾一些。” 程安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昌隆后,没有退让,“昌隆你别添乱,我反正也不怎么喜欢上课,卿宴又是因为我而吐血,我理应留下看顾。” 昌隆看着卿宴,也不让,“我与宴哥儿多年好友,要留人照顾也是我来。”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沈念尘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道:“都回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故青白后,这才回学屋。 一个姿势坐的有些久,故青白想动一下,刚动了一下,就被沈念尘淡淡出声制止了。 故青白不动了,但腿越来越麻。 沈念尘也一直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 那股麻劲儿越来越大,故青白蹙眉。 没听说扎银针不准动的。 难受开口道:“大哥,我腿麻,很麻很麻。” 沈念尘放开她,扶坐好后才站了起来。 垂眸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哪里麻。” 故青白用下巴点了下腿。 不想下一刻,容颜迫人的清冷男子就蹲了下来,给她一点点亲手按着腿。 他的手刚一触碰上来,故青白就要跳着离开。 不是她的锅,实在是腿太麻了,沈念尘手刚碰上,一股特别难受的麻劲儿就窜了起来。 却不想,沈念尘大手握住她脚腕,不让她动分毫。 大手就那么把那股麻劲儿揉开揉散了。 期间故青白差点膝跳反应踹了他。 幸好那股麻劲儿很快过去。 “大哥,差不多了。” “嗯。”沈念尘站了起来,眸光清冷看着她,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坐会儿,待会谢沧会过来给你拔针。” 故青白听见谢沧两个字,耳膜突然炸响,一阵眩晕后,她看向沈念尘,不确定问道:“大哥,你说谁待会会过来拔针?” 她的神情一看就有点不正常,沈念尘抬手摸了下她额头,皱着眉把手放下。 虽说谢沧医术出神入化,但众人都有点怀疑他给卿宴误诊了。 正常人吐那么大一口血,怎么可能是健康脉象。 但谢沧就是那样说的。 众人心中存疑也没办法。 “谢沧。”沈念尘良久后,才淡淡回道:“三弟与谢沧有渊源?” 故青白摇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因她一言之失,害了别人一条命。 怎么都要补偿一下的。 “无事的话我先走一步。”沈念尘长身玉立,站在那儿看了她一瞬。 故青白点头,心中想着事,语气不免有些敷衍:“大哥慢走。” 沈念尘长眸微敛,转身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陈设简单干净,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股儿淡淡药味。 应该是古代版书院的医务室。 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 一个清瘦颀长的黑衣少年推门走了进来。 故青白抬眸看向来人。 是那个站在人群之中,却仿佛隔离人群之外的仲谋。 他是谢沧! 仲谋手上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行走间衣袍浮动,举手投足间自成一股清冷气质。 故青白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脸是好看,但气质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她上一世真的和这个略显阴郁的美少年成亲了? 看起来这么小她也下的了手? 她不由有些怀疑。 现在不管她再怎么怀疑,也没有人会给她答疑解惑。 毕竟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已经鲜血淋漓的死在了她怀中。 少年把碗放下,向这边走了过来,黑袍宽大,走动之间平添几分少年意气:“可以拔针了。” 故青白坐好,嗯了一声。 少年的手微凉,触在她皮肤上很是刺人,故青白缩了一下手。 少年直接改碰为握,让她手腕不要乱动,嗓音淡淡,带着些许凉意,“拔针很快的。” 故青白听话没有再动。 手上银针拔完,要拔头上的。 怕她再动,少年先固定住她的下颌,离她极近,呼吸打在她侧脸,激起一片温热。 拔头上的银针比手腕银针多用了点时间。 所有银针拔完后,少年微凉的手终于放开了她。 把药端了过来,递到她面前,“趁热喝了,药效好。” 还没喝,就一大股儿药味扑鼻而来。 故青白往后移了点,问他:“你不是说我身体好的很吗,怎么还要喝药。” 少年盯着她,黑眸清亮,嗓音微凉,解释道:“虽然身体康健,但吐那么多血,需要补回去,不然身体亏空,迟早要还账。” 故青白从小就讨厌吃药。 西药都是吃一片喝一大口水,一副十几颗的西药,磨磨蹭蹭要吃五六分钟。 少年看她不动,从怀中摸出一小包蜜饯出来,摆在她面前,道:“如果喝不下,可以放一颗在舌下压着。” 故青白还是没动,打着商量道:“不喝行不行,我感觉我吐的那口是淤血,现在比之前还强壮几分。” 她这句倒是没骗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吐了一口血后,人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精神。 少年却盯着她摇头道:“你今天不喝这一碗,以后可能要喝三碗十碗,拖的越久喝的越多。” 听见这话,故青白知道这碗药跑不掉,随即接过,也不拿蜜饯压舌下,闭着气一股脑儿喝完才停。 前后用时绝对不超过半分钟。 少年站在原地,一双黑眸定定看着她。 故青白抬头就看见他似乎迷惑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少年摇头,抿了下唇,把蜜饯递给她。 拿着空碗转身走了。 故青白打开油纸,捻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那股儿苦涩药味终于淡下去。 她起身站了起来。 活动了下手脚,向门外走去。 刚好遇见端了个水盆进来的仲谋。 故青白刚好也想找他,就不再往外走。 仲谋把水放在洗脸架上,叫她:“先把脸洗一下再走。” 故青白有点意外,这水原来是给她打的。 她似乎有点懂前世为何会与谢沧成亲了,要长相有长相,要颜值有颜值,要事业是医生,要顾家会做家务。 嗯,不错,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心中怀疑消失,故青白就敢与这个谢沧说话了。 她拧干帕子上的水,擦着脸侧头问身边比她高许多的少年,“仲谋,你原名叫谢沧?” 少年愣了一下,才回道:“嗯,金陵人士,家中长辈在我束发之时取字仲谋。” 故青白点点头,在水中把帕子洗干净,洗的水声哗啦哗啦,她又问道:“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东西,这次多亏了你给我施针熬药,我想送点薄礼报恩。” 谢沧黑眸看她,故青白回看过去,附上一枚灿烂笑容。 只见对面少年黑眸深沉如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极为纠结自己喜欢什么礼物。 故青白贴心道:“没关系,你可以多报几样。” 少年却瞥开目光,嗓音微凉如夜,“不用你回报,学医之人的理想,本就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你今天这都不算病情。” 故青白把手上水珠擦干,笑着道:“不行,本世子不喜欢欠人恩情,你至少选一样。” 少年似乎真的被她逼着一般作出选择,“我不喜身外之物。若你真想还我恩情,就请我吃一顿饭吧。” 故青白有些诧异:“就这样简单?” 少年认真看着她道:“就这样简单。” 故青白点头,“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去酒楼吃一顿。” 少年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一双眸子微微垂下,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 故青白试探着问:“你不喜欢去酒楼吃?” 少年点头。 故青白理了理衣襟,沉吟道,“那你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少年倏忽抬眼,眸中似有万千星辰坠落,亮的让故青白以为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好。” 故青白错开眼,和他对时间:“书院这次什么时候休沐,休沐那天去怎么样。” 少年点头,再次吐出一个好字。 “那就说定了,休沐时去我家吃饭。” 一切收拾妥当,故青白告辞,“我先回书院了。” 少年却道:“一起吧,我也要回去。” 故青白点头,走在前面。 少年跟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得逞一般的笑…… 第62章 撒泼什么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两人走在路上,谢沧突然开口问道。 故青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那里药味太重了,待在那儿感觉整个人都是苦的,像泡在药罐子里一样,不太喜欢。” 谢沧安静走在旁边,听着少年熟悉的嗓音,只觉得非常满足。 全身血液沸腾,喜悦仿佛呼啸着要漫出来。 两世。 整整两世啊。 他经营设计了两世才得来的结果。 一切仿佛苦尽甘来一般。 可惜,全都只是表象。 上一世他需要用尽手段才能得到的人,有些人轻轻松松就是她的必选项。 他却需要改变年龄、性格、身世,才能换来资格站在她面前…… “对了,金陵那边儿是不是喜欢清淡一点。你有没有什么忌口之类的?这个季节的话可以做八宝葫芦鸭,明月生敲……” 听着少年絮絮叨叨的话,谢沧抬手摸了下衣襟,怀中有他早上才买的果脯。 谢沧忍了又忍,才没拿出来。 “君子远庖厨,哥……咳,个人口味问题,所以我不喜欢去酒楼,宴兄让府中厨房随意做些就行了。不必亲自去操劳这些琐事。” 故青白刚想到几个好菜,觉得到时候可以试一试。 听闻谢沧的话,有些不好意思,“金陵菜我会的不多,可能到时候差不多都是小厨房的做的。” 两人回来,刚好碰见众人在往外走。 有人怕他们不知道这节是骑射课,连忙转告。 两人跟着众人一起来到骑射课的场地。 ——一片十分广阔的草场。 教授骑射课的,是五城兵马司的杨千户,为人身高八尺,玉面玲珑。 “按身高排列,站成前后两队!” 故青白:…… 古代书院也按身高排位置的吗。 虽然她穿了木头增高鞋垫,但在这个不是天潢贵胄就是达官贵人的班级里,还是最矮的。 故青白站到了最前面。 右手边轻微衣袍响动,她侧头看去,就见黑沉着一张脸,比她高不了多少的齐予粥站到了她旁边。 故青白不由一乐,冲齐予粥露出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笑容。 她不笑还好,一笑齐予粥的脸更黑了。 咬牙切齿看她道:“你笑什么?” 故青白想也没想,答道:“站第一个好尴尬,幸好有你陪我。” 她刚一说完,就听见手指捏的咯咯响的动静。 齐予粥气笑了,一张脸黑沉的厉害,看着她道:“我比你高,而且我才十五,很快就会长起来。” 故青白瞅着齐予粥就比自己高出一厘米的高度,点头道:“嗯嗯,我相信。” 她这不走心的回答,让齐予粥咬紧了后槽牙。 当事人却已经转过了头去,听着骑射前要注意些什么事情去了。 这让齐予粥心里更是憋了一口火气。 从小到大,他的身高就是他的致命伤。 同龄人那个不知道不能在他面前说这个。 卿宴倒好,一来就踩他痛脚。 好! 很好! 非常好! 齐予粥非常生气。 后果很严重。 等杨夫子让他们先自行热身,骑着马跑两圈时,齐予粥就叫住了要去挑一匹温和一点儿马的故青白。 看着她道:“卿宴,你要不要和我赛马。” 少年脸上神色难看,一副被谁惹毛了的模样。 故青白会骑一点点马,正常速度骑没问题,但和这种从小学习骑射的皇子没有可比性。 她很有自知之明,拒绝道:“五殿下如果想赛马,可以找别人,我骑术不精,恐不能让五殿下尽兴。” 齐予粥一双生的极其好看的眼睛看着她,神情似乎有些薄怒。 故青白不知道少年人那些不为人知的自尊心,只以为齐予粥想和别人赛马。 连忙拱手,趁少年没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 书院养的马个个膘肥体壮,威武号高大。 一眼就能看出是精心喂养的结果。 故青白怕自己驾驭不了这些高头大马,从马厩头走了大半,都没有挑中一匹中意的。 昌隆牵着已经选好的马匹跟在她身后,问道:“卿宴,你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刚才吐那么多血,都要把我吓死了。” 故青白走过一匹又一匹高大的马,回道:“不能回府算哪门子歇息。待在充满苦药味的地方还不如回来读书呢。” 昌隆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看故青白边走边挑选马匹的举动,一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马厩要临近末尾了,故青白终于挑中了一匹看起来十分温和的马。 这匹马比别的马要矮上几分,也不是很壮,故青白伸手去牵它,它就温顺的跟着缰绳走了出来。 故青白很满意。 回头却看见昌隆一副有话却犹豫不决的样子,问了句:“昌隆有话要问?” 昌隆听见声响,下意识回道:“没有,我们走吧。” 故青白点头,真以为他没事。 在心中演练几遍后,才深呼吸一口气,一踩脚蹬,翻身上马。 这匹马的鬃毛很长,看起来很漂亮。 是匹健硕瘦型的马。 故青白扯着缰绳不敢让它跑起来,只敢一点点让马慢慢走着。 昌隆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也骑着马跟在旁边慢慢打马走着。 场上不时传来少年人跑马的肆意笑声。 这不,又有一队马匹快速经过两人,溅起许多飞泥。 故青白有些羡慕。 等她学会了跑马,一定要去旷野骑一次马,也当一回恣意纵马的意气少年郎。 “卿宴!” 一声少年人开朗的嗓音从前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看去,就见程安几人骑着马停在原地,似乎在等她们二人。 “你们怎么不让马跑起来,这样慢悠悠的骑有什么意思。”程安挑着眉问道,“莫不是刚才那一口血还让你有些不舒服?” 故青白摇头,慢悠悠骑着马靠近几人。 “私人原因,马术退步了许多,还在适应。” 程安瞥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昌隆,又把目光放在故青白身上,笑着道:“怎么?在家修养把骑术修退步了。” 故青白点头。 程安本是玩笑话,还没见有谁休息就能把学会的东西忘掉,谁知对面少年一本正经点头,心里就有些痒。 不禁道:“要不我教你。” 他这句话一出,就遭到了昌隆和苏锦铭的反对。 昌隆打马上前了一点,轻哼一声,道:“要教也是我教,不用你来。” 苏锦铭则是不认同看着程安,叫了声程安的名字。 故青白摇头拒绝他的好意,“谢谢,不过我还是这么慢慢适应吧,底子还在,多跑几圈就好了。” 程安扫她一眼,垂眸道:“那好,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找我。” 一声轻嗤传来,昌隆不屑道:“要找也是找我,实在不行,去找杨夫子也比找你强。” 程安心底一股儿无名火气直冒,当即就冷了脸色,看向昌隆道:“你是不是想比试?” 昌隆不知怎得,也看他十分不顺眼,当即就要翻身下马,口中道:“比就比,谁怕谁!来啊!” 故青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昌隆的袖子,让他不要胡闹,随即转头对程安几人点了头,驱着两匹马离开几人。 昌隆被故青白扯了袖子,也不再想着要下马,只闷闷坐在马上,一言不发。 故青白这时候还瞧不出来昌隆有心事,那她就真的有点儿心大了。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问道:“昌隆,你今天怎么了?” 昌隆低着脑袋,如同被凉水浇头的哈巴狗,瓮声瓮气道:“没事。” 故青白低头去看他神色。 他察觉立刻把脸偏向故青白看不见的一边。 故青白有些无奈,柔声道:“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这样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昌隆一听扭扭捏捏,立刻心头一震,当即抬起头一脸憋屈的看向她。 故青白看这神色,有些犹豫道:“是我惹了你?” 昌隆听她这不自知的模样,当即委屈更甚,看着她控诉道:“还‘是你惹了我?’你惹没惹我你不知道?” 故青白一听这语气,还真是自己。 当即有些不知所措,是她无意中说的那句话把人伤到了? 见她神色茫然,索性也说出了第一句,昌隆不再憋着,畅言道:“卿宴,我两十多年好友,上次百花楼伸手搂一个肩你就甩了我多少回手。我以为你不习惯了,想着就算了吧。结果呢? 你和二殿下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还好的超过了我们两人十几年感情。 现在来书院,还和程安走近,和我还是好友吗?” 故青白被少年控诉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确实是她干过的事儿。 但她也没想到对昌隆影响这样大啊。 她试探着问道:“我不是和你说我失忆了吗,以前的事儿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所以就和别人好了是吗。” 故青白被他这一大嗓子喊的有点惊耳朵,不由揉了一下,才道:“以前我们关系有多好,你和我说一下,我哪里不好可以改。” 这话出来昌隆愣住了,要说他以前和卿宴的关系有多好,似乎也没有多好。 比正常同窗多说些话,平时也像正常同窗一样搂肩搭背。 其余的,并没有多到哪儿去。 故青白见他不说话,还有些疑惑。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嘲讽笑声,程安十分少年的嗓音传来,“昌隆,你这是在撒泼什么少爷脾气?以前你和卿宴有多好?不就多说两句话的关系,说的好像卿宴对你很重要一样。还和别人好了,啧……真娘们唧唧的。” 苏锦铭打了一下程安,“别乱说话。” 齐予粥则是若有所思,卿宴说自己失忆了…… 昌隆不知几人何时跟了过来,脸红成一片,对着程安恼羞成怒道:“程安,我和卿宴之间的事儿,需要你管。” 程安不屑一顾道:“我不想管你,我只是不想卿宴失忆被某些人欺骗。” 两人又吵了起来。 故青白一个头两个大,出声打断两人,道:“好了,夫子在叫我们,我们赶紧过去吧。” 说完,几人向杨夫子那边看过去,果然见杨夫子在那边叫他们。 两人这才熄了火,暂时消停下来。 站在队伍最前面,故青白长出了口气。 只觉得男生吵起架来,和女生比也不遑多让。 齐予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很小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他问她,“你当真失忆了?” 故青白说出来,就是希望以后不用解释更多问题,当即点头认同。 齐予粥刚想再问什么,前面杨夫子已经说完了,马场尽头传来马蹄阵阵。 所有人不禁侧目看去。 只见马场边上一行人正向这边策马腾来。 当先那人一袭红色官袍,在春风中衣衫猎猎,上下翩飞。 后面十几骑兵丁服饰,跟在当先那匹快马后,不过眨眼功夫,就已来到众人面前。 故青白看见来人一身红衣,不由手脚冰凉,全身僵硬。 莫葕沉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众人猜想,红衣官员翻身下马,当即对着杨夫子一拱手,简单寒暄了两句。 杨夫子笑着问道:“不知莫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莫葕沉一笑,扫了众人一眼。 故青白莫名感到他目光在扫过自己时明显长了几秒。 他没回答,像才发现齐予粥也在一般,向齐予粥行了个礼。 他行礼时态度散漫不羁,像一头谁也压制不住的洪荒凶兽。 齐予粥并不喜欢这人,但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 莫葕沉这才回杨夫子的话,道:“不知刘子奇可在这里。” 杨夫子直接朝中间点了下,“刘子奇在那儿。” 莫葕沉冲着杨夫子笑着拱手,“多谢杨夫子。” 他这一声谢,让杨夫子当即变了脸色。 果不其然,下一瞬,这冷面阎罗就收了笑意,“把刘子奇给我抓起来,押回去等候审讯。” 一众官兵立刻冲过去,把刘子奇控制了起来。 京中人士谁没听过莫葕沉的恶名。 刘子奇虽然不知这恶魔为什么要抓自己,但心里隐约知道自己将要遭受什么样的酷刑。 当即哭爹喊娘赖着不走,却架不住官兵人多,轻轻松松就把人提了起来。 莫葕沉抓了人本该就走了的,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故青白。 看着犹如恶魔一般的人向自己走来,故青白只觉脚步声变成一块块千斤巨石。 随着那人走动,向自己一块接一块压过来。 第63章 没有说话 “看来咬破的地方,好的差不多了。”红袍官员站定,勾唇笑着轻声说出这句话。 故青白的两只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瞳孔猛缩,露出破碎的惊惧之色,低声问道,“什么?” 谁知对方没有说话,眸光毫不遮掩打量着她的脸。 故青白被他盯的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自处时,手腕被人握住往旁边拉。 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就见齐予粥踱步站到自己身前,对着莫葕沉笑道:“莫大人和卿宴说什么悄悄话呢,要离的这样近。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莫葕沉从故青白身上收回目光,站直身体,没有回答齐予粥的问题,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对着故青白道:“世子爷可识得此物?” 故青白目光越过齐予粥肩膀,看了过去。 等看清他手中之物时,不由愣了一下。 是她丢的那块卿宴的玉佩。 怎么会在他那儿? 莫葕沉见她神情,把玉佩又放入怀中,对着她道:“如果世子爷想要此物,明日下官在邀月楼设宴,还请世子爷赏脸。” 又对着被他忽视了个彻底的齐予粥拱手道:“下官公务在身,容下官先行告辞。” 说罢,也不等齐予粥说场面话,就这样转身就走。 气焰嚣张的,让人恨不能折断他一身傲骨,剪断他的立身之本,让他落入泥潭里永远也翻不了身。 齐予粥被他忽视个干净,却并不怎么愤怒。 只深吸了几口气,就暗自镇定了下来。 莫葕沉是皇帝面前红极一时的人,正是用的顺手的时候,连他三皇兄都敢不放在眼里的人,忽视他不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 齐予粥转身,眸光落在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卿宴身上。 问她道:“你怎么惹的那疯狗。” 故青白手脚都还有些软,兀自摇头,嗓音低哑的厉害,显然是怕那人怕极了的表现。 “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最近我就只和他在宫宴上见过一面。” 每每看见莫葕沉那张脸,故青白就浑身难受。 “他手中拿着的,是你的玉佩?” 故青白点头,有些烦闷的抬手捂了下脸。 她不打算要那块玉佩了,莫葕沉喜欢,那就让他拿着好了。 站在中间位置的某处。 谢沧低着头,眸光冰冷。 就是这些人…… 他迟早要杀完。 一个不留。 他这些年,已经杀了二三十个前世对她有不轨之心的人了。 最后只剩了这十几个,比较难杀。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徐徐图之。 到最后,他可以带着哥哥去一处无人之地隐居。 他舔了下唇,宝贝就该藏起来…… 故青白没来由的感到后背一凉,有种仿佛被恐怖食肉动物盯上的错觉。 脑海中又闪过红袍官员喂人吃人肉的画面,忍不住蹙眉闭眼,强行从脑中把那些画面挤走。 有个学子被带走,杨夫子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上课,离吃午饭的时间也快了,他直接让所有人散学,自己一个人找山长去了。 昌隆走在故青白旁边,本来想问些问题的,但故青白有些走神,问她问题时常要问三四遍。 昌隆这才放弃了询问,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下午上课,时间过的飞快。 关于文化类的课,虽然晦涩难懂,但故青白只要弄清楚了是什么意思,啃下来就非常容易。 但这个书法课,就让她着实有些难受了。 特别是教这书法课的是个熟人。 故青白手握着毛笔,已经不敢抬眼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灰色身影。 沈念尘已经在她面前站了一盏茶时间了。 他不去别人面前站着,偏偏来自己面前。 故青白忍不住抬手抹了下额头,擦去前上面细汗。 “你这握笔的手势就错了。” 如碎玉击冰一般的清凉嗓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故青白看着宣纸上有点儿进步儿——不再墨团一般成型的字。 还是十分满足的。 “回去练字时在右手腕上悬块顽石,先锻炼腕力再练写字,会事半功倍。”沈念尘提议说完,就走开了。 下午太阳西斜,一天鸡飞狗跳的上学生活终于结束。 故青白拒绝了新认识同窗的几个邀约,径直往来接她的侯府马车走去。 来接她的是墨染,看她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有点儿想笑。 不着痕迹扫了一圈。 发现有好几个贵公子都在注意着自己世子这边。 墨染放下了车帘,阻隔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等墨染转身就看见自己世子浑身没有骨头一般,软软靠在马车上,冲着自己招手。 “墨染,过来让我靠一下,今天可累人了。” 墨染走了过去,坐在了故青白旁边。 下一瞬,腰间缠上一双手,怀里靠过来一个软乎乎的人。 墨染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她家世子靠的更舒服一些。 上了一天课,故青白真的有些累。 抱着墨染闭上眼,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想,就这样靠着墨染睡了过去。 “你回去吧,阿吉我会照顾。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故青白刚从阿吉这边醒来,就听见沂止在和谁说话,她坐起来,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口中更是干的厉害。 不由出声打断沂止对话,“沂止,我想喝水。” 外间说话声立刻停了,下一刻,脚步声响起。 沂止撩开珠帘走了进来。 脸上笑意温和,看着故青白笑了下,去桌边倒了杯清茶递到她唇边。 “终于舍得醒了?再不醒,我都要叫御医了。” 故青白几口清茶下肚,口中干涩压下不少。 起身打水洗漱,沂止跟在她身后。 故青白拒绝了宫女的服侍,自己拧了帕子擦脸,问道:“我睡了几天。” “两天一夜。”沂止答。 故青白仰头,帕子就这样搭在脸上。 脸上一轻,帕子被沂止拿走。 哗啦啦水声响起,沂止把巾帕拧干放好。 给她的牙刷上放粗盐粒和刷牙粉,一切妥帖后递给她。 故青白接过,慢慢刷着牙。 额头贴过来一只大手,停留一瞬后,沂止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担忧道:“怎么发烧了?额头这样烫。” 随即沂止就出了殿门,出去吩咐一番后,很快一行御医就脚步急促赶了过来。 彼时故青白正坐在桌前喝粥,沂止坐旁边给她布菜。 一群御医跪地给两人请安。 沂止让人起身,赶紧过来给故青白号脉。 这样大阵仗,倒让故青白有些不知所措。 她应该就是个小感冒,不至于浪费这样多的医疗人员。 沂止却一脸认真道:“阿吉别动,让御医们给你检查一下是不是体内毒素未清,所以才三天两头的昏睡。” 故青白当即就不说话了。 乖乖伸手给御医们排队号脉。 她没法儿给沂止解释,这身体昏睡是因为她另一个身体没有睡着。 御医们把完脉,全都站到一边儿。 直到最后一名御医站过去,沂止温声问御医们:“不知各位可有把出什么脉象。” 中间一人当先道:“侧妃应是风邪入体,偶感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 被他抢了先,其他御医只能纷纷附和道,“柳太医所言极是。” 沂止扫了众人一眼,询问道:“不知各位可有把出其它不妥之处。”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侧妃昏睡这两天,他们已经把过无数次脉象。 每次脉象平稳,都是身体健康之象,可太子殿下不这样认为。 非要众人给个解释,说侧妃为何会大半时间昏睡。 众人只是御医,除了把脉看诊之外,其余又不会。 无论是脉象还是面相,都只告诉了他们侧妃很健康的事实。 再多他们也一问三不知。 看他们神色如昨日一般,沂止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 故青白把衣袖捋好,继续吃饭。 “就是个小感冒而已,下次不要这样兴师动众。不说小感冒这样大阵仗,别人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听她乱说不治之症,沂止心头不由一跳,连忙打断她道:“我看谁敢胡说。我为大楚做这样多,给自己妻子看个诊还有人乱嚼舌根的话,那我也不必做这些了。” 他语气温和,但话中意义却有些霸道狂妄,不像一贯温和的做派。 看少女面带疑惑看向自己,‘沂止’惊觉自己刚才心慌之余露出了点错漏。 当下神色不变,补救道,“治国安家平天下,阿吉,你对我很重要。” 故青白点头。 露出理解的神色。 果然温和的人还是有底线的,原来沂止的底线是阿吉。 那她就不能白占着别人的身份,心安理得的接受沂止对原阿吉的这份例外。 至于坦白以后,沂止要杀还是要剐,她还没想那么长远。 只想先把眼下问题解决了。 她刚想解释,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故青白适时住了口,打算等宫女出去后再坦白。 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整个鼻间。 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被放在了她面前。 故青白:…… 要不要这样。 以前是三具身体轮番儿痛,现在是轮番儿喝药了。 见故青白脸上抗拒神色,沂止已经从善如流拿起碗自己喝了一口,正想以口对口渡过去时。 少女却自己把碗端了起来,屏住呼吸闭着眼喝了下去。 少女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扑闪着投下一片阴影。 直到少女把一碗药喝完,亮了个干净的碗底给他看,沂止才把口中苦药咽了下去。 盯着少女艳色的唇,喉结滚动。 暗道了一声可惜。 喝完药,故青白酝酿了下情绪。 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想对沂止坦白。 刚转身就对上沂止压过来的俊脸。 还没开口说一个字,所有话语全被对方堵住。 温柔辗转,与她缠绵。 故青白红着脸推人,却因为力量悬殊,没有推动一点儿,反而还因为推拒的动作,惹起了对方火欲。 在沂止舌尖勾缠她的舌尖时,她闭眼狠心咬下。 一股血腥味儿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 饶是如此,沂止也没放手。 睁开了一双黑沉长眸,眼里欲色翻腾,毫不掩饰看着她。 故青白看着这样一双如深渊中爬出来的眼睛,不由有些心惊。 下一瞬,唇上一痛,沂止离开一点,嗓音低哑暗沉,用气声道:“这样都能分心,阿吉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头一低就又要压过来。 故青白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唇,嗓音从指缝中瓮声瓮气传出来,“沂止,等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沂止伸手来拉她的手,“有事待会再说。” 故青白摇头,在他拉开她的手那一瞬间,闭着眼不换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不是阿吉,你喜欢的阿吉在沙漠时就死了!” 寂静。 空荡宽阔的宫殿里一时之间静的落针可闻。 故青白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睛。 就见沂止一张温和俊颜笑意不减,看着她时眼睛亮如星辰皓月。 ……他这反应? 不会是气懵了吧? 谁想下一刻沂止倾身压来,故青白急忙往后退去。 后脑却被一只手固定住。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头。 片刻即分。 沂止看着她,心跳擂动,“我就说不可能的……” 故青白忐忑不安,问,“什么不可能?” 沂止却不回答她,只端详着她,笑意都要溢出整张脸一般,看着她道,“那你是谁?” 故青白没想到沂止是这个反应,不由有些没反应过来。 沂止又问:“你说你不是阿吉,那你是谁,总不能以后我还叫你阿吉?” 故青白呐呐道:“你不把以前的阿吉找回来吗?” 沂止反问她,“找回来干嘛。” 故青白理所当然道:“阿吉是你侧妃,找回来当然是做你侧妃啊。” 沂止笑,“那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把阿吉的魂魄找回来?” 见她不语,沂止乘胜追击,“所以,侵占了阿吉身躯的你,要赔我一个夫人……” 话未说完,沂止伸手擒住她下颌,在她没反应过来前…… 第64章 她不缺男人 “这下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一吻缠绵,良久后沂止才把人放开换气。 故青白听了,半天没出声。 “嗯?”沂止笑着低头来看她神情,“怎么了?” 故青白用了点力道挣扎,沂止顺着她的力道松开怀抱。 一得了自由,故青白立刻和沂止拉开安全距离。 沂止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下一瞬却恢复了正常。 “那个,我们先约法三章。”见沂止没有追过来,故青白这才摆开谈话的架势,看向他道:“我不是你的侧妃,所以在我们谈好之前,请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她裯昳的脸在烛火下明明灭灭,神色认真,一双好看的眸子黑的透出光亮来。 鲜活生动,透着无尽纯粹的热情。 沂止很熟悉她这个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收起几分随意,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故青白松了一口气,心底有几分怕沂止不愿意,拿着她占了阿吉身体这个条件来要求她做某些事回报。 但有些事不说开,以后相处起来谁都尴尬,故青白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我想聊的主要有两点。其一,我不是阿吉,所以以后不能随便借机占我便宜。其二,如果后面你想替阿吉招魂或者其他尝试,我都会配合,但前提是,遵守第一条。” 沂止看她一眼,少女说完后就垂着眸,漂亮的眼被长睫遮了一半。 似乎怕他拒绝一般,不敢抬眸。 沂止温声笑了一声,目光灼灼盯着她。心情似乎非常不错,能听出他语气里与之前细微差别。 他开口,嗓音温和,“嗯,你的条件我都答应,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故青白长睫轻颤,一点一点抬眸,撞进沂止温柔的黑眸中,“我……我不知道。” 沂止伸手倒了两杯茶,茶水有些烫,在杯盏中冒着氤氲热气,他推了一杯至少女面前,杯盏与桌面发出轻微摩擦声,在这空旷的房间显得十分清晰。 “其实我也有件事瞒着你。”沂止盯着少女圆润的指甲,收回视线,看着少女的脸,“我也失忆了。” 故青白听见这句话,有些不相信的。 看着沂止,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漏洞出来,证明他在说谎一般,看了一瞬,沂止脸上笑意温和,半点没有说谎后的窘态。 不过她没有放弃,继续语言试探:“……你不是记得阿吉的名字?” 沂止把茶盏放在桌上,发出轻响,手指搭在杯盏外,白皙的指比羊脂白玉还莹莹温润,“……只记得名字,没有对阿吉的感情。” 没有对阿吉的感情是什么意思? 故青白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却被茶水烫的差点摔了茶盏。 沂止连忙起身,接过她手中茶盏,俯身凑近了看她被烫的地方。 轻叹一口气,看着少女道:“意思是,我不喜欢阿吉,从沙漠回来开始,所有的亲近行为,都只想和你做。我不会给阿吉招魂,也不会有其他行为。只想守着你过一辈子。” 故青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相当于告白的话弄的有些慌乱。 她垂眸躲避开沂止炙热目光,转了个方向不再和沂止面对面说话,而是对着圆桌的方向,开口的话有些前后颠倒。 “你不喜欢阿吉?我……我之前接受你那些吻都是在阿吉身份的包裹下,不愿意暴露我不是阿吉的情况,所以才没有拒绝。你是一国太子,以后要肩负起整个大楚的人。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沂止从她稍显错乱的话中,精确听出了少女隐隐拒绝之意。 伸手擒住少女下颌,温柔的控制少女看向他,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少女的脸,固执的要问一个答案,“我知道你之前没拒绝是不想暴露,但为什么我们以后不可能?” 故青白很轻易就挣脱了沂止的钳制,逃避一般视线落在某个虚空点,说出了自己的回答,“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叫青白,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东方,在我长大的地方,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我接受不了我未来的丈夫有很多妻子。” 她睫毛微颤,手指缓缓握成了一个拳,低声道:“所以,你要给阿吉招魂,或者用其他方式把阿吉找回来,我都配合,但前提是不能随便借机占我便宜。就算这是阿吉身体。” 沂止在她身边坐下,淡淡的龙涎香从他身上传过来,他没再执意的要看向她眼睛说话,手上把玩着精致茶盏,缓缓道:“原来你叫卿白啊,是哪两个字?一夫一妻,为什么觉得我做不到。我喜欢你,我可以做到。” 听见沂止不退反进的话,故青白心脏仿佛被重锤敲了一下,闷闷的疼,不难受,反而有点喜悦的感觉。 她听见自己口中道:“你怎么做到?” 沂止放下茶盏,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温热,语气柔和,认真且坚定,像说什么重要的誓言一般,道:“既然你怕我以后后宫佳丽三千,那我不做大楚的掌权人,和你一起寻处世外桃源,结庐住下。以后男耕女织,就这样过一生。怎么样?” 故青白听见自己心脏猛跳,呼吸都有点急促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做皇帝,打算和我走?” 沂止点头,“但是要等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手上的公务,父皇的身体这几日也差不多恢复了,应该不会让你等太久。” 故青白手指藏进宽袖下,指节握的发白,“怎么可能,你愿意为了我放弃皇位?” 这天下没有哪一个男子能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除非这权利本来就不是他的。 亦或者,是他的,却有非常大的阻碍,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权利。 故青白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疼痛压过少女动情产生的喜悦。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脑袋清晰无比。 她怎么可能有让沂止放弃皇位的重量,她几斤几两,非常有自知之明。 沂止在她提出一夫一妻的话后,顺势提出和她离开的想法。 最明显的目的,无疑是得到她的心。 藏在这句话下面的其他目的,无非就是争权夺位,暂时隐藏锋芒或者暗度陈仓罢了。 反正她的魅力无论如何都大不了掌握至高权的诱惑。 沂止是好,但她不缺男人。 第65章 接受心意 相反,故青白知道,如果自己想找,单凭这张脸,就能找到一大堆只娶一人的人。 她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 但不至于自信过头。 沂止却是真心道,放下所有戒备与伪装,真正的心意被他摊开在少女面前,一颗心虽然早就黑透,捧在少女面前的,却无比的红。 “做太子就很累了,何况要掌握一国百姓安居乐业。父皇不止我一个子嗣……” 说到这儿,沂止眸光闪烁,见少女没有察觉,继续把心划开,洗的干净了透彻了,来摆在她面前,“我有个皇兄,能力比我出众。大楚在他手上,百姓也能安稳度日,安居乐业。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真的想毫无顾忌的和你隐居。” 故青白摇头,话中拒绝,“我接受不了男耕女织,我很懒的,只想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 沂止温声笑,伸手握住她两肩,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眸。 认真道:“我也到了可以出宫封地的年龄,等我把手中事务处理完,就让父皇给我个封号。 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封地,你锦衣玉食过一辈子,我做个闲散王爷过一辈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怎么样?”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是她喜欢的生活方式。 老爸老妈车祸去世后,她在现代过了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 她不会感到孤独,因为老爸老妈给足了二十年的疼爱。 足够去抵御后半生的孤独。 如果没穿书,她或许不会找男朋友,因为在现实中找到合心意的人太难了。 如果找到了,她也不会纠结。 沂止目前来看,非常合她心意。 他是温柔的,长的好看,脾气又好,理解她,迁就她,包容她,最后一条,不会让她过苦日子。 条条框框都在她的接受点里。 舌尖的疼痛逐渐压不住砰砰狂跳的心脏,故青白感觉沂止的情话像一张蛛网,把自己罩了个密不透风。 迷住双眼,缠住心房,一点一点收紧,终是他的囊中之物。 探手可得之。 难得遇见个这样合心意的,错了大不了分手就行。 故青白张了张口,发现口中干的厉害, 捧着茶盏喝了口茶,茶水温热适宜,不再烫口。 沂止一双眸子专注的看着她每一个动作表情。 不催促,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整理了下想法,万千思绪只化作一个字,故青白道了一声:“好。” 沂止愣了愣,随后眼中爆发无尽光彩,他盯着故青白,不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语气尤带着点儿不确定,“真的?卿白你答应了?” 故青白脸上一片薄红,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沂止心跳的飞快,激烈的喜悦过后,兀自又沉静下来。 他拉着故青白的手,认真说道:“卿白,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我就带着你离开这里。……这两天,你能不能先卧床装一下病。” 故青白觉得沂止只要两天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两天时间够吗,不用这样着急的,我又不会离开。” 沂止拿起茶盏猛抿了一口茶水,见两人重点不一,他先回答了少女的疑虑,“时间够的,皇兄文才武略,只需要把一些印信转交一下就好。 但是卿白你明白的,天家无情,我怕这两日我不在你身边,会出什么纰漏。 所以你装病卧床,我们今夜所谈,一个字也不要透露出来。” 他顾虑全面,又是从小在这儿长大,里面的弯弯绕绕自是比她清楚万分。 故青白点头,同意了装病的提议。 沂止看着少女绝美的容颜,喉结上下滚动,却忍住了欲望,拉住少女柔若无骨的手,笑着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卿白是哪两个字了吗。” 故青白用右手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用简体字写下了青白二字。 沂止靠近了故青白一些,看着桌上略显古怪的二字,不由微微蹙眉,“这是什么字体。” 故青白笑着解释,“这是简体字,是你们这里繁体字演化而来。我们那儿都写这种字。” 沂止手指点着桌面,一张俊美脸庞被烛光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墨发用缎带绑在脑后,宽衣长袍,是较薄的春款样式。 故青白看过去,只觉沂止似谪仙下凡,烛光给他渡上了一层神性光辉。 有了谪仙似的人物坐在这儿,房中一切熠熠生辉。 这一刻,故青白脑海中出现了古装电视剧偶尔出现的一个词。 蓬荜生辉。 “你说你从遥远的东方来,那你是大魏的人?”沂止温和的嗓音把她思绪拉回现实。 故青白听见大魏两个字,心神恍了一下,不确定问沂止,“……大魏?这里有大魏?” 沂止抬眸,把脑中各种杂乱心神收的干净,看着少女一张惑人的脸,笑着道:“嗯,有大魏。你不是大魏来的吗。遥远的东方,只有大魏了,不然就大楚和大魏中间夹杂的那些小国了。” “……大魏国君叫什么名字?” 她的嗓音有点发虚,沂止听出来了,却没有多问,耐心解释道:“大魏皇帝齐测,生有十六位皇子二十八位皇女。皇家无情,皇子皇女死的死,残的残,现在皇子只剩五位,皇女死的只剩一位。 要说起来,这大魏皇帝得位不正。是叛军起家,从元光帝手中抢来的位置……” 沂止后面说了什么,故青白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同一个世界。 真的是同一个世界。 照之前的分析,阿吉这边应该也是穿的炮灰。 故青白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件事。 打断沂止的侃侃而谈,担忧道:“沂止,我想起来一件事。” 看她神色严肃,沂止口中未完的话停下,看着她等着下文。 故青白回忆了下,当时买衣服遇见的那个黑铁士兵所说的话,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即将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沂止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吐字的气息打在耳侧,温热的,带着些许痒。 故青白仿佛被魇住了一般,猛的回神,大口喘了一下。 就在方才,脑海中快速爆炸开什么东西,她只能抓住一点东西。 那似乎是一种浓烈到极致的情绪。 快的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沂止一直给她顺着背,安慰道:“是不是忘了想说什么?没关系,想不起来不要想了。不要为难自己。” 故青白伸手拿起茶盏,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摇头看向沂止。 脸上尤带着几分心悸过后的苍白,破碎的让人沉醉其中,“沂止,你身边有六皇子派来的奸细,可能不止一个。你要小心,回来的时候,有个黑铁士兵质问我,问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阿吉只是六皇子派来奸细中的其中之一。” 听见她这句话,沂止忍不住心头一凛,“青白,你恢复了……阿吉的记忆?” 第66章 红衣惊艳 “什么?”故青白似乎从沂止口中听过几次这个问题了,不由有些疑惑,“有一点儿吧,刚才头疼的厉害,看见了一些往事。” 沂止温和的脸上带了几分紧张,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问道:“看见了什么往事?” 宫殿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凉风,纱帐翻飞,烛焰被风拉长又缩短。 有十几根烛火不堪其扰,一阵青烟窜起,烛火灭了。 宫殿里瞬间暗了几分,沂止优越的眉眼没了光亮照射,似乎藏进了阴影中。 让人看不清他整个人神色变化。 故青白有些没来由的慌乱。 像方才被魇住了一般,那股浓烈的情绪又开始波动。 故青白微微蹙眉,极力想捕捉那股情绪片段。 可她越想了解,那情绪片段越溜的快,像逗着她玩儿一般,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白!青白!别想了!停下!青白!” 等她回过神,才听见沂止略显焦急的嗓音,神色担忧的唤着她。 这样一张从来只出现过温和神色的脸上,居然也会出现其他表情,让她觉得有些新奇。 不由抬手触了触他的眉。 沂止瞬间愣住了。 他的眉型很好看,眼眸深邃,却永远下弯着一点儿,透出温良无害的表情。 她很喜欢。 手刚离开他的眉眼,就被沂止抓住,他也没有其他动作,就是简单抓住。 目光柔和看着她,似乎世界千千万万,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青白,遇见你,是我的救赎。” 他说完,虔诚的拉着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片刻即分。 不再像之前,她套着阿吉的身份壳子时,那样急色。 故青白伸手揉了一下沂止的脑袋。 沂止愣了一瞬,等她摸完后站了起来,“我去处理公务,你想睡就先睡吧。” 他说完就要离开。 故青白出声叫住了他,沂止停住脚步,转身温和看着她。 “晚上该睡觉就睡觉,处理什么公务。” 沂止盯着艳极的唇瓣,喉结滚了滚,深呼吸一口气,强制压下某些欲望,笑着道:“我想早点带你走,熬两天夜,事情做的快些。” 故青白有些疑惑,把猜忌问了出来,“有人和你夺权?” 沂止黑沉沉的眸子弯了弯,仿佛听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一般,整个人柔和又温暖,“如果真有兄弟夺权就好了。整个大楚,只剩下我和皇兄两个……三个人,所以才怎样都甩不掉。” 故青白点点头,“那你去吧,别太累了,反正我又不会突然消失,慢一点儿没关系。” 沂止笑着离开。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故青白索性找宫人要了纸笔过来,在明亮的烛火下,开始练字。 她手腕没悬石头,但耐着性子一笔一笔慢慢写,到也能成型了。 一直练到外面天色微亮,故青白才收了手。 处理完阿吉的吃喝拉撒,又沐浴更衣后才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睡熟没多久,外面就走进来一个眉目如画,俊脸温和的男子。 进来见故青白还躺在床上,闭眼昏迷不醒的样子,当即召了太医过来。 又是一通望闻问切,太医们苦不堪言。 为何太子殿下像发了失心疯一般,白天要检查一两次,晚上要检查一两次,太医也是要睡觉的好吗。 把昨晚的言论又说了一遍。 太医们安静如鸡一般,缩在一边儿等太子殿下下一个指令。 太子殿下今日似乎心情略微欠佳,眼睛平视过来,眸中带着点冷。 尽管脸上还是温和笑着,但太医们都觉得那是一张面具。 “普通风寒?为什么普通风寒人睡了好几天?” 太医们一片安静,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沂止见他们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似乎真的动了怒,从未为难过人的太子殿下伸手摔了个茶盏,嘭的一声,精美瓷器瞬间四分五裂,在冰冷的地砖上飞溅开去。 语气虽不强烈,但声音低狠,听着胁迫性更强,“你们是废物吗,找不到原因通通拉出去砍了。” “太子殿下,侧妃并非没有醒,昨夜我们过来诊治时,侧妃坐在殿下旁边喝着粥。”有个胆小怕死的太医,颤着声儿壮胆回道。 就差把沂止自己记不住事,摆在明面上来说了。 这句解释不让胆小太医壮着胆子白回答,他们的太子殿下闭眼揉了揉眉心,似乎冷静下来了,良久后不再发难,而是冲着他们一挥手,让他们先行退下。 太医们如蒙大赦。 弓着身子缓缓退出门外后,才转身大步离去。 ‘沂止’静静站在床前,看了很久,伸手替床上的人理了下碎发,让她睡的舒适些,这才转身离去。 沂君言…… 故青白醒来第一时间去看房内布置,当看清是卿宴房间后,不由又躺了回去。 故旬真的死了。 就算心里模模糊糊知道这个答案,这个时候在卿宴这里,是实实在在告诉答案,故旬死了。 齐衡会不会有危险,初一呢,凉水镇不远,昨晚应该就回来了吧。 脑中想着事,故青白撑着床起来时头有些晕,缓了缓才起身下了床。 墨染刚好推开门,手中端着水盆,水是温热的,冒着些许热气。 见故青白已经醒了,几步把水盆放架子上,走过来帮着她穿衣服。 故青白胸口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只剩一道淡色疤痕。 墨染伸手来帮她的时候,她笑着拒绝,“不用了,伤已经好完了,我有手有脚的,以后可以自己穿衣服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后面你就不用管这些麻烦琐事,专心帮我看着点铺子就行。” 墨染的手一顿,神色有点失落。 低声道:“墨染不觉得这些是麻烦琐事,墨染喜欢。” 故青白挑了一件大红色春衫出来,展开给自己套上。 她很少穿其他颜色衣服。 本人比较喜欢绿色系。 今天穿大红色完全是因为心里喜悦。 不能和别人分享,只能穿件应景的衣服来发表她的心情。 虽然故旬死了,但死了也好。 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大楚会成为她的常驻地。 这样三边来回换。 麻烦不说,时间也不够分配。 只是答应过齐衡的事,一件也没做,有点儿不地道。 得找个时间,把基本的几项利民工程写下来,匿名寄给齐衡。 算是为之前的话守诺。 墨染说话声音太小,故青白没听清,理好衣襟,给自己系了一条同色腰带,才转头不转眼问墨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墨染摇头,“没什么。” 抬眸看向红衣少年时,瞬间愣住。 少年纤长手指抓着墨发,麻利用发带绑了个马尾。似乎尤不满意一般,对着镜子捋了几缕碎发下来,蓬松挡在瓷白的额前。 眉眼带笑,鼻梁高挺,唇不点而艳极,一张脸裯昳到无法无天。 世界万般颜色也不及少年一点艳色。 “墨染?墨染?” 耳边听见自家世子叫她名字,墨染才猛的回过神来,耳尖红的滴血,忙垂下头道歉。 “世子,对不起。” 她听见她家世子满不在乎啧了一声,随意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道歉了,看本世子走神不是很正常吗。今天我故意打扮了一番,不怪你。” 墨染听见自家世子不怪自己冒犯看她,那样一张昳丽的脸在心底挥之不去,就又抬起一点头向自家世子看去。 世子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之前从不穿金戴银的人,居然从梳妆盒里翻出没被暗杀前喜欢的那些配饰。 最后选了一条银饰腰链,戴上后走一步响一步,华丽又惹人瞩目。 有点像低调版二殿下的穿戴。 故青白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看了下效果,感觉满意极了。 这才去洗漱。 用过早饭,又在府门口遇见了去上早朝的卿珉。他简单问了几句关心的话,就与故青白在府门口分道扬镳。 马车停在书院前。 故青白直接跳下了马车。 墨染从暗柜里拿出一包肉脯,递给故青白道:“世子,这个拿着。” 肉脯经过很多道工序才做好,透着独特的辣香肉味,故青白伸手接过揣入怀中,转身对着墨染挥了挥手,向着书院门口走去。 她经过那一路,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目送她离去很远,才有人带着点犹豫小声说话。 “……那是卿宴?” “嗯。” “……怎么那样让人……移不开眼。” “……是啊,以前也没觉得卿宴长这样……这样勾人心魄的。” 听见众人议论声,一道修长灰色身影,冰雪般的男子目光清淡看向已经远去,成了一个红点的方向。 故青白刚到学屋门口就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响。 她一进去,居然就全部消音了。 所有同窗目光全部看向她,一瞬不瞬,一眼不眨。 她轻咳一声,不大的音量却猛的惊醒众人。 昌隆几步上前,高大少年身形挡在她前面,阻隔其他窥探视线。 笑着道:“卿宴,你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故青白点头倾听,极为捧场,“什么好消息。” 她抬脚往后面走,昌隆跟着在后面追,像只家养大型犬,温顺的很,“我们书院终于修建好了,后天就搬过去。” 故青白在位置上坐下,听见这句话有些不懂是什么意思。 昌隆站在她旁边,看着那样一张脸抬起来,带着些许不解看向自己时,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沂山书院新修的书院,在城外荣光寺对面,我们后面就去那儿读书。”带着凉意的少年音解释道。 故青白转头,看见谢沧今日也是一身黑衣,只样式变换以方便区分。 她冲对方笑了下,“哦,原来如此,只是我们为什么要搬过去啊,这里不是上的好好的吗。” “那当然是这里不方便。”坐前面的程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来,抢着解释道:“本来我们今年开春就该过去的,但是那边工期耽误了许多,本该冬天就完工的书院,愣是拖到了初春才竣工。所以我们也就在这老书院上了这么久的学。” 故青白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麻烦,“如果去城外书院,来回不就远了吗?这个书院这么好,为什么不在这里读书,要搬去城外。” 这个问题,三人沉默,都回答不了。 “这里要改成国库,方便灾时储存粮食辎重等东西。”齐予粥看着故青白的脸,莫名的弯了下唇角,“去城外上学,一个月放两天,没有来回,改成住宿制。” 故青白听闻呼吸滞了一下,而后怕被人发现一般,才缓缓吐息,恢复正常,回看向齐予粥的脸,问道:“如果我不想住宿呢,那怎么办?” 齐予粥扬了扬眉,少年意气十足,“全部强制住宿,除非你不读书了。” 故青白抿了抿唇,觉得这个消息太败坏人心情了。 见她不说话,齐予粥伸手拉起她红色衣袖,用指节捻了一下就放开,脸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少年音清脆,直抵人心。 “今天穿成这样?是二皇兄送你的衣服?” 故青白没反应过来。 齐予粥再次指了指她腰间银链,道:“这样的风格,不是二皇兄日常打扮吗。” 故青白明白过来,解释道:“今天心情好,所以随意搭了一身,怎么样,好看吧。” 她问一句好看吧,纯粹是顺口。 却不想齐予粥上下认真打量了她一瞬,才缓缓道:“不好看,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这种话故青白前世听的不少。 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 一般别人这样说,都是羡慕嫉妒她的,故青白自然把齐予粥也归于这一类型。 了然于心般笑了笑,看向齐予粥,安慰道:“你不用羡慕我,以你的条件,稍微收拾一下就帅起来了。” 齐予粥看她一瞬,突地笑出了声。 修长白皙的手指向他自己,“我,羡慕你,哈哈哈,卿宴你来说笑的吧。” 故青白点头,神色自若,“不然你说难看,不是羡慕嫉妒,那是什么?喜欢我?” 齐予粥笑声猛的卡住,就这样突兀响起又突兀停下,学屋中大部分注意力几乎都在他身上。 他低着头,墨色长发从脑后垂落身前,挡住了一部分侧脸线条。 一字一句的少年音,从他口中说出来,“我喜欢你?呵,卿宴你做梦呢?” 第67章 沂暮寒沂君言 古代读书并不比现代轻松。 并且由于语言问题,故青白学的十分吃力。 一天都在上文化课。 故青白简直要被之乎者也绕晕过去。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白天卿宴这边被课业安排的满满的。 晚上阿吉那边练字的时候,她才有点儿空闲在脑中构思写给齐衡的利民工程。 民以食为天,首先得解决吃的问题。 种植时间短,量大且好种的粮食有玉米、土豆、红薯。 但故青白不知道大魏有没有这些。 只能先写给齐衡,到时候让他多花时间去找一下。 吃的解决了,第二要紧的就是解决水利工程。 兴修水利,旱时可储水源,涝时可开闸泄洪,对于容易爆发山洪的大魏来说,兴修水利刻不容缓。 吃和性命有了保障,后续都是长久而持续的攻坚战。 故青白想到后面,不由轻叹一口气,大魏要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阿吉为何叹气?”‘沂止’从大殿门口走进来,周身带了些晨时的寒气,“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不知能让阿吉烦恼的,究竟是何要事。” 故青白停下笔,看向来人,笑道:“不知不觉就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沂止’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下,笑容温和,“手上事还没忙完,估计不能在预期内走了。” 故青白看着沂止柔和俊脸上,熬出来的一点青黑,点头道:“两天确实太赶了,以后还有那么多时间,我们慢慢走,来日方长。” 沂止笑容越发温和了,指了指外面大亮的天色,“两天是赶,你看这天都亮了,手里还有一堆东西没有处理完。” 故青白抬头向半开的窗户外看去。 今天大楚这边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春风送暖,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鸟雀鸣叫。 宫女鱼贯而入,摆上一桌清粥小菜就退了出去。 沂止踱步靠近她,一股好闻的龙涎香也丝丝缕缕钻入人鼻腔,“在练字?” 故青白点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刚揉没两下,就被沂止的大手捉了过去,换了他的手揉。 因为搬书院的关系,今天卿宴那边不上课,放一天假,明天正式开始住宿制书院生活。 今天卿宴的待办事件,只有宴请谢沧吃午饭这一项。 时间还早,所以她也不急着睡。 而且沂止有些黏人,她也没法儿睡。 陪着沂止一起用过早饭,沂止提议带她出去走走消消食。 故青白没有异议。 两人缓缓并肩而行,一同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 “阿吉,真想就这样和你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这声阿吉是沂止今天叫的第五次。 并且这一次没有外人在场,应该不是掩人耳目,她心里有些疑惑。 转念一想,沂止可能叫习惯了,一时半会没改过来。 沂止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故青白站定,疑惑看向他。 沂止拉着她的手轻轻吻了下,而后道,“突然想起有个东西忘了拿给你。” 故青白长睫颤了一下,“什么东西。” 沂止神秘一笑,放开她的手原路返回,“阿吉你先在书房等我一下,我去拿了就过来。” 他不愿意说,应该是想给她个惊喜。 故青白没有再问。 抬脚往近在咫尺的书房走去。 沂止的书房很大。 桌案上摆满了要批阅的奏本。 笔山上还架着一只蘸了墨的狼毫笔,看得出来,沂止应该很忙,是专门抽空出来陪她的。 故青白没有去桌案方向,刚打算找个位置坐着等沂止。 余光就瞄见左侧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后,似乎露出一条一人宽的缝。 故青白定睛看去,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应该不是缝,而是一道暗门。 故青白站了起来,心脏狂跳。 心底有种冲动,让她去一探究竟。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坐下来。 好奇心太重会害死猫。 她只需要坐在这里,等沂止回来就行。 没有见过任何不正常的现象。 可沂止拿东西拿的也太久了。 故青白苦坐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他回来。 这个时候,她心里隐约开始不安。 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大打大开的房门,在她抬脚要跨过去时,嘭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 这个时候故青白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儿的话,那她的钝感力就太强了。 “你们是谁!关我做什么?” “放我出去!” 故青白拍打着门,有些无助。 她不知道是不是大楚老皇帝不放沂止走,所以要把这个企图勾引他继承人隐居的狐媚秘密解决了。 她叫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她。 这个宫殿里到处都是割了舌头的聋哑人,除了沂止,没有谁说过话。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些害怕。 大楚皇帝,会不会把她也割了舌头弄成聋哑人。 故青白心里很乱。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山水画后的暗门上。 她咬了咬牙,起身往暗门走去。 暗门后面是长长的向下的石阶,墙壁上五步一隔,点了油灯。 走下石阶后,前面是长长的甬道。 不知道是不是通往城外某个出口的秘密通道。 她脑中突然想起方才沂止离开前说的话,他说真想和她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他不会是…… 去给她争取离开的时间了吧。 那她刚才坐那儿白白浪费一个多小时…… 故青白不由加快了些脚步。 却又猛的停下。 因为前方不远处,并没有通向城外的路,有的只有一条死路和一间囚室。 囚室里用铁链锁着一个人,一个本该去给她拿东西送给她的人。 故青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囚室面前。 “沂止!” 囚室里的人听见声响,缓缓抬眸看向来人。 沂止短短时间不见,身上多了几分颓废气,身上穿着囚服,两只脚腕都套上了镣铐。镣铐中间连着长长的铁链,让他活动空间只有两丈远左右。 脸上温润依旧,头发却有些乱。 看向她的目光居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平和。 故青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这里一切都很诡异,下意识想退缩。 还是沂止打破沉默,站起身,向她走过来,行走间铁链哗哗作响。 故青白听见他温和的开口:“阿吉,好久不见。” 故青白压下心底那些害怕情绪,静静打量眼前气质明显不一样的沂止。 她能察觉出来,这个沂止和与她一起从沙漠回来的沂止不同。 这个沂止周身都散发着温和却颓废的气息。 而陪在她身边的沂止,虽然温和,却带着隐隐的强势。 脑海中爆炸般走马观花串联起这些时日以来,沂止说过的所有话。 她抬眸,已经冷静了下来,看向和她对立而站的男子,开口道:“好久不见,太子殿下。” 沂止听见这个称呼愣了下,随后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就当没见过我。” 故青白摇头,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没有证据,不能确定。 问道:“他关了你多久。” 沂止抬手想帮她捋一下鬓边碎发,却被故青白躲开了。 他也不觉尴尬,自然把手缩回去,垂下眼眸回答:“不知道,你快离开吧。” 故青白点头,转身要走。 沂止却叫住了她。 故青白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沂止沉默一瞬,才道:“大楚一切可还好?” 故青白轻轻嗯了一声。 身后铁链再次响起,应该是沂止走了回去。 “大楚好就好!大楚可亡,天下不可亡。” 故青白突然触动,转身回去,从对面墙壁上取了钥匙,就要打开囚室的门。 对沂止道:“太子殿下,我给你把锁打开,打开以后,我们各自去逃命吧。” 沂止一双眼眸温和落在她身上,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牢房的门很容易就打开了,故青白又在一大堆钥匙中找到困住沂止脚腕的铁链。 不过一分钟,所有枷锁落地。 故青白站起身,转身向外面走去。 沂止顿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几步,却一起停了下来。 因为甬道尽头,站着两个同样身形修长,面容俊朗的男子。 故青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 可笑的发现,三人居然长的一模一样。 甬道尽头那两人神色很冷,看着故青白的方向一同开口道:“皇兄,别来无恙。” 沂止上前几步,挡在故青白身前,开口道:“五皇弟六皇弟。” 沂暮寒盯着沂止身后,嗓音没有温度,开口有些狠厉,通身气势逼人,“皇兄这是准备去哪儿呢?” 沂止笑的温和,半点没有越狱的害怕,柔声道:“地下住久了,想出去透透气。” 沂暮寒轻笑一声,“皇兄又不是自由之身,哪里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沂止点头,“五皇弟所言有理,我这就回去。” 说完,转身拉着故青白就要回囚室。 故青白垂着头,跟在沂止旁边,就在她抬脚跨过牢狱房门时,另一只手腕被人大力握住。 冷的发狠的嗓音从身后砸在她身上,“你去哪儿?” 故青白挣脱不得,没有说话。 沂暮寒缓缓来到三人旁边,口中轻啧两声,讥讽道:“小六,你这是做什么?没看出来皇兄皇嫂伉俪情深,要一起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吗?” 沂君言一言不发,一张脸黑沉无比,只有被他握住手的故青白知道,他使的劲儿快要把她手腕折断。 “皇兄忍心让皇嫂和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过完一辈子?皇兄不能施展雄心壮志,也要当那困缚别人的枷锁了?”沂暮寒笑着问道,语气里带着恶劣的挑拨,却让人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些话说的是事实。 沂止轻叹了一口气,他这样的情况,让阿吉留下只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 但他无法就这样把人交出去。 他护不住那个位置,护不住在乎他的人,难道还护不住阿吉。 “你们两人曾答应过我,欠我一个要求。” 沂君言侧眸,看着沂止,身上无形东西在外放。那些阴冷的沉默,压迫性的寒意,全部释放出来。 沂暮寒挑了唇角,幽幽询问,嗓音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般湿冷,“皇兄是想用那个自己都没用过的承诺?” 沂止点头。 沂暮寒嗤笑一声:“皇兄还真是伟大无私。” 沂止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故青白却在这时开口了,打断了三人算不上愉快的谈话。 “我说,你们要叙旧可以找个好点的地方吗?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阿吉。” “你想走到哪儿去?”身后沂君言大力扯过她,一把把人禁锢怀中。 沂止想上前,却被不知何时进来的沂暮寒伸手拦住了,“皇兄好生休养身体,皇弟们这就告辞。” 说完,沂暮寒退出牢门,故青白被沂君言半拖半抱带了出去。 叮铃哐啷铁链哗哗作响。 故青白觉得糟糕透了。 她伸手想推开牢牢禁锢她的沂君言,淡淡出声,“放开我,你个骗子。” 沂君言眸底黑沉,看着她,脸上是风雨欲来之势,他欺身靠近,把她抵在沂止牢房对面墙上,唇几乎贴在她耳垂,热气喷洒,吐息灼热。 “我是骗子,那你呢?你把他忘了吗?不也是为了他和我委曲求全,就为了在我心神放松的时候来救他离开?” 他当着另外两双眼睛的面,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低低道:“怎么,还想和他双宿双栖?” 沂暮寒走了过来,就站在极近的距离看着,出声道:“君言,走吧,去寝殿。不然你还想,让皇兄亲眼看着不成?” 沂止站在牢房门边,眼眶红似滴血,看着两人道:“沂君言,沂暮寒,你们二人当初亲口答应过我,只要我自愿让位,住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绝对不动女眷分毫!你们是要食言而肥了吗!” 沂暮寒冷笑一声,施舍给沂止一个眼神,“四皇兄啊四皇兄,你到了这般田地,心思居然还是这样虚怀若谷,真不知道该说你纯良柔善呢还是说你蠢笨如猪。” 沂君言像扛麻袋一样,把故青白扛在肩上,不顾她拳打脚踢,口中谩骂,冷冷对着沂暮寒说了声,“走了。” 第68章 只剩一具身体 “沂止你个混蛋,放我下来!”故青白头重脚轻,被沂君言扛在肩膀上根本不着力。 沂君言被她胡乱一脚踢狠了,疼的厉害。 突然在台阶前停下脚步,把人放开。 故青白摔在地上,手刚撑起来,还没起身一道黑色身影就压了下来。 往日里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无边狠厉,黑沉沉的看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别叫我沂止。”沂君言伸手按在她肩上,用力把人一寸寸按回去,地上又冷又硬,不顾她激烈挣扎,锁住她双手,“我是沂君言,六皇子,你曾经的主子。” 故青白猜想被证实,只觉得自己真的是瞎了眼,第一次动心就遇上这样一个伪善的人。 另一道脚步声在旁边停下,灼热目光毫不掩饰上下打量着她。 见她不语,沂君言伸手扯掉束缚。 故青白大惊失色,想阻止手却被另一双手轻松固定。 带笑的男声响起,“六皇弟,你想在这里?” 说完看了一眼距离不远的牢房。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沂君言没有说话,目光盯着故青白,呼吸沉重,发狠一般欺近身下人,问道:“你呢?想在哪儿?” 故青白挣扎着要从两人桎梏中逃出来,却无济于事,抬眸时眼尾有些红,知道这时候必须先冷静下来,不然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的人间地狱。 “两天时间到了。”她突然回他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想用语言挑动逃脱的开关,“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沂君言神情明显松动了一下。 “我们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后面话还没说完,就被沂暮寒打断,“六皇弟,皇嫂想要在一起的人一直都是四皇兄啊。 你别忘了,你是凭什么才从沙漠里死里逃生,又是为何得了皇嫂芳心。 方才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只怕此刻皇兄皇嫂已经出宫逃到天涯海角去了。” 沂暮寒的声音不大,却句句戳人肺腑。 故青白刚想开口说话,沂暮寒的手突然覆上 。 所有的话语湮灭 。 她瞳孔睁大,不可置信看着身前没有阻止来人的沂君言。 沂君言停在身前,双目赤红,不发一言,与她对视着,就这样看着。 故青白偏头躲闪,却被沂暮寒强势摁住,“六皇弟,既然在这里,换一个位置如何。” “嗯。” 两人起身,身姿同样修长挺拔。 故青白人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朦胧烛光下,两张一模一样俊美的脸明明灭灭,似恶魔又似天使。 一人控制着一边手腕,半拖半抱把人带回了牢房前面。 沂止垂头坐在地上,听见声响猛然抬头,看见牢房外画面时目眦欲裂。 只见同样俊美,身形修长,看起来如玉如竹的男子,一左一右控制着眉目如画的少女。 沂止踉跄着站了起来,伸手紧紧握住牢房门,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大声吼道:“你们两个疯了!她是你们皇嫂!” 沂暮寒刚给少女口中塞了巾帕,怕少女咬舌自尽。在少女美妙目光的注视下,又用丝带缠绕几圈,加以固定。 做完这一切,沂暮寒才笑着回头,满意看着沂止脸上神情,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道:“知道啊,我们很清楚她是我们皇嫂。” “疯子!疯子!你们两个疯子!”沂止不断想拉开牢门闯出来,可精铁打造的东西哪有那样好闯,不过是做些无用功罢了。 铁链撞在铁门上,哗哗作响,配着沂止从来没有如此失礼过的谩骂声,两人像拆礼物一般,缓缓剥开繁杂礼物。 沂君言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表情,只能从他强势霸道的动作中,窥出一些怒火来。 他低头凑近她耳畔,湿热缠绕,语气沉沉,“在他注视下来是不是很刺激?” 身后不断落下温热,另一耳畔被含住,灼热吐息灼伤人心,“皇嫂,我们兄弟二人绝对不比四皇兄差。” …… 两天后。 宽阔无边的拨步床上,一个眉目如画,眼若秋水的绝美少女伸手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刚想对着颈部动脉刺刺下,就被人从身后牢牢握住手腕,再也不进分毫。 身后那人一身明黄帝王服饰,俊美异常的脸上带着些许慵懒微笑,嗓音低沉悦耳,“皇嫂真是不听话啊。” 少女刚想动,另一只手一并被人控制住,“呃……” 她痛呼一声,握着金钗的那只手吃痛松开。 沂暮寒打横抱起少女,轻柔放进水温适宜浴桶中。 少女得到自由,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脸上流泪,嗓音暗哑,“沂暮寒,我要杀了你。” 沂暮寒伸手摸了一下脸颊,少女的力道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反而像调情。 他慵懒笑开,几下脱去衣物,跟着进了浴桶。 水哗一下漫了满地,凑近少女,不顾少女挣扎激烈索吻,“皇嫂好厉害,终于记住我是谁了。” 远远的,门被人推开,脚步声在前面顿住,又转弯向后面走来。 唇齿分离,沂暮寒凑近她耳边,低声笑道:“皇嫂怎么突然这样紧张?” 故青白呼吸急促,伸手去推沂暮寒胸膛,冷冷道:“滚!” “怎么还没用膳?”身后响起男子低沉嗓音。 故青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沂暮寒把人搂进怀里,看向来人道:“起的晚了,鞑靼那边处理的怎么样?” 沂君言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温柔给少女清洗。 沂暮寒让开一些,两人一起。 等三人从后面穿戴整齐出来时。 少女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被人抱在怀中,坐在桌前喂饭。 勺子抵在唇前,故青白却不张口,目光冷冷盯着沂君言。 沂君言与她对视一瞬,而后移开目光,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条青绿色丝巾,一圈一圈把她眼睛蒙住了,“你不吃的话,我就喂你了。” 视线被遮挡,却不妨碍她说话,少女嗓音哑的厉害,又低又冷,“沂君言,你怎么不去死!” 沂君言不言语,唇压了过来,口中她最喜欢的粥慢慢渡了过来。 唇齿分离间,故青白偏头呛咳几声。 下颌被人钳制,唇又压了过来。 故青白终于寻到机会,狠狠咬下。 沂君言吃痛放开。 故青白凭着记忆伸手取下沂君言冠上的长簪,毫不留情插入自己颈部动脉。 顿时鲜血淋漓,痛感和两日不眠不休的眩晕感同时袭来。 故青白往后倒去。 却落入一个温热怀抱。 她听见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困兽一般响起,“说了她有轻生的念头!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太医!去传太医!” 众多杂乱脚步声中,故青白痛到无法呼吸,她却还是笑了,呢喃出声:“再见,两个疯子……” …… 窗外下着滂沱大雨。 大魏一到春夏交接,雨季就多了起来。 水榭楼台,飞檐青瓦,世间万物皆被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水雾中。 院内那棵梨树花落果生,已经有黄豆粒大小模样。 一劲装黑衣侍卫打扮的人戴着斗笠从月洞门穿过,急步向厢房这边走来。 故青白懒懒起了身,有些不想动。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她用了大半月时间来疗愈自己,最近才有些成效。 墨染几步走到近前,伸手取下斗笠,挂在檐下。 斗笠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 打湿了一小片地砖。 墨染伸手拍去衣上浮水,这才走进里间。 躬身回禀道:“信已经匿名让人送给三殿下了。” 故青白点头,嗯了一声,伸手拿了块杏仁酥,表扬了墨染几句,问道:“听说晚舟那边已经好了,这几日就要开张了。” 墨染被故青白夸的耳尖微红,回道:“她派人过来送了张请柬,刚到门房手里。” 故青白拍了拍手上碎屑,伸手接过请柬,翻开一目十行看完,放在桌上。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着窗外大雨道:“明天开张,希望是个好天气。” 墨染看着世子背影,长身玉立,一派风雅。 和以前并无区别。 但墨染就是觉得,世子自从一月前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后,人有些变了。 虽然和她们这些熟悉的人不怎么明显,但对那些不熟悉的,有着强烈的疏离感。 正想的出神,世子裯昳的一张脸就凑到自己眼前。 墨染看着这张绝美的脸,不由滞住了呼吸。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了你好几声了也没回。” “属下该死。” 故青白无奈,墨染最近不知为何老是走神,是不是派给她的任务太多了。 这样一想,她的确非常依赖墨染,铺子让墨染管,送信等一些小事也让墨染管,就连日常大小事务,还是墨染在管。 想想以前三个身体…… ……还是不想了。 虽然墨竹帮着墨染管铺子,但奈何她派给墨染的事又多又杂。 书院一个月都有两天假期,墨染墨竹几人,基本全年无休。 故青白突然良心发现。 决定明天带着她的四个暗卫去吃顿好的,就当犒劳几人。 今天休沐第一天,她要补偿上个月放谢沧的鸽子,所以没时间。 不过外面下这样大的雨,早知道就约在下个月休沐了。 说曹操曹操到。 二进门前,被小厮一路引进来,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黑衣的,不是谢沧是谁。 故青白拍了拍墨染肩膀,有些愧疚开口,“墨染,不好意思还要让你跑一趟,去厨房让她们可以上菜了。” 墨染点头,出门离去。 故青白则是迎出门外,笑着看向谢沧,说着场面话道:“今日大雨,不知身上衣物可有湿水。” 谢沧向小厮道了声谢,进入檐下收伞。 转身理了理衣襟,这才看向少年。 嘴角勾起一个轻浅笑意,“无妨。” 故青白把人往饭厅引,“这边请。” 谢沧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一瞬,而后点头。 饭厅里已经摆好碗筷,上了一大桌金陵菜。 故青白坐下,用公筷给谢沧挑菜。 谢沧挨着少年坐下,坐下瞬间,身上淡淡皂角味随着风送入少年鼻间。 故青白仔细闻了下,没有药香味。 不由有些好奇,问旁边黑衣少年,“谢沧,你不是学医的吗,怎么身上没有草药的味道。” 谢沧顿了顿。 因为你不喜欢。 开口却是,“应是我不常侍弄草药缘故吧。” 正在这时,一道笑声响起,低沉又磁性,“三弟,又吃什么好吃的,老远就闻到味儿了。” 听见这个声音,谢沧垂眸掩盖眸中情绪。 故青白有些意外。 门外却走近两人。 齐宣和沈念尘。 齐宣今日穿了一身绿色长袍,身上依旧挂满了银饰,银饰编成的辫子和墨发一起束了冠。 额上佩戴红宝石抹额,银链依旧长长在耳后垂下。 清新俊美的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他这一身绿和故青白这一身绿,站在一起不细看,还真有点像夫妻一般打扮。 沈念尘难得穿了一身白袍,本就容颜极盛,这一身简单打扮更是出尘不染,越发清冷。 与齐宣站在一起,当真是不分伯仲,俊美的各不相同。 齐宣看故青白一身绿衣,当先笑出了声。 谢沧起身给两人见礼都被他敷衍应下,还是沈念尘对着谢沧点了下头,谢沧这才重新坐下。 “三弟,今日我两这衣服,颜色极配啊。”齐宣在故青白左手边坐下,毫不客气指挥墨染多加两副碗筷。 故青白招呼着沈念尘坐下,又分别给两人夹菜,口中道:“今天做的是金陵菜,不知道大哥二哥可否吃的惯。” 齐宣一挑眉,看向故青白,“金陵菜?三弟怎么突然想吃金陵菜了?” 故青白解释,“上个月在书院吐血晕倒,是谢沧施针医治,所以好了后请他吃顿家常便饭。” 齐宣仿佛这时才看见谢沧一般,笑着道:“多谢谢公子医者仁心。” 谢沧垂眸拱手,“当不起二殿下一声谢,只是顺手为之。” 齐宣笑着看了谢沧一眼,笑意却不达眼底,随即目光落在身旁少年身上,带着点质问关心道:“上月吐血晕倒,怎么不和二哥说呢?有没有查清是什么原因吐血,又是为何晕倒。” 故青白嘴里鼓鼓囊囊,刚吃了一块八宝葫芦鸭,鸭皮酥脆,八宝饭浓香馥郁,简直一绝。 听闻齐宣说话,转头疑惑看向他。 齐宣冷不丁被少年这样一看,喉结上下滚动,说话颠三倒四:“……为何好看。” 第69章 四人饭局 谢沧垂眸,从碗中夹起少年方才给他挑的八宝葫芦鸭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左手却在宽袖下微微握成拳。 沈念尘听闻齐宣这话,难得笑了一下。 故青白脸上神色更疑惑了。 齐宣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想问的是你为何会吐血晕倒。” 咽下口中食物,故青白道:“应该是气血比较旺盛,吐口血泄了火气,人居然比没吐之前还精神。” “泄火?”齐宣上下打量了一眼身旁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是比之前被人暗杀后那副苍白破碎的样子有颜色多了。 少了病态,添了几分血色,整个人都透着少年人的意气。配上那张极为好看的脸,耀眼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那你吃点这个,这个可以败火。”齐宣用公筷挑了一颗莲子放入故青白碗中,如是说道。 故青白愣了一下,还是把莲子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吞下后,齐宣又挑了一筷煲汤的鸭肉。 故青白不想解释,索性菜也好吃,就这样她吃一样他放一样。 持续了几分钟后,故青白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了沈念尘视线。 不过一秒,对方就移开目光,继续垂眸吃东西。 故青白眨了下眼,莫名觉得男主看她这一眼里有些她看不懂的含义。 “发什么愣啊,快吃吧,饭菜待会凉了。”齐宣又给故青白添菜到冒尖儿。 故青白这一个月以来,饭量逐渐正常了一点,却也不是这样填鸭式上涨的。 在齐宣下一筷要放入她碗中时,连忙伸手虚虚盖住碗面,冲着齐宣道:“二哥,你要一口气把我喂成个大胖子吗,太多了,我吃不下。从方才开始你就没吃,你自己吃吧,我想吃什么自己夹就行了。哪有客人一直给主人布菜的道理……” 少年神色生动,说话时艳红唇瓣一张一合,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一双黑眸随着说话时,偶尔眨一下,长长睫毛如蝶翼扑闪着,小小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齐宣侧过身来,伸手拿起旁边碧色茶盏,仰头一口喝光,流畅的颈部线条暴露在少年目光之下,喉结滚动。 茶水温热,一点没带走身上热意,齐宣垂眸,掩住眸底翻涌欲色。 少年一段话才接近尾声,用公筷给他夹了一段明月生敲,口中道,“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侯府也有大夫,身体好着呢。” 齐宣嗯了一声,夹起鳝鱼段放入口中,终于消停下来。 一顿饭吃完,几人来到花厅,侍女上了几碟瓜果糕点,几人依次围坐桌旁。 齐宣似乎有什么心事,没有说话。 沈念尘本来就是个话少之人,偶尔才会接一两句。 谢沧更不用说了,从头到尾就没有几句话。 故青白作为今天的招待方,自然要肩负起热场子的责任。 可她搜肠刮肚想了一圈,着实想不出什么有趣的话题。 最后灵光一闪,现代请客吃饭后,下一场基本都是接ktv。 古代虽然没有ktv,但有唱戏的戏园子啊。 再不济请几人去茶楼往那儿一坐,叫几碟花生毛豆之类的,听说书先生说一下午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比四人围坐一起枯坐在这里好。 她起身,开口提议道:“大哥二哥,谢兄,我们去戏园子听戏怎么样?” 齐宣抬眸看她,点了下头。 沈念尘嗯了一声。 谢沧也轻点了下头。 三人不管表现如何,姑且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于是四人各自乘了车马,要往戏园子行去。 可到了府门前,因为谢沧没有乘车马,所以故青白邀约谢沧同乘一辆马车。 齐宣本来已经抬脚要向自己的车马走去,听闻停下了脚步,走回她身旁道:“下这样大的雨,不如我们全部同乘一辆马车,也好少点车马堵占道路。” 故青白无所谓,反正侯府马车大。 谢沧却不着痕迹看了齐宣一眼。 他目光收的很快,却还是被沈念尘捕捉到了。 故青白接过墨染递过来的油纸伞,对着她道:“下这样大的雨,今天你就不去了,有大哥二哥在,没有什么事的。” 墨染抿了下唇,看着故青白没有说话。 齐宣轻笑一声,看向少年道:“你这侍卫有趣。” 故青白嗯了一声,伸手轻轻推了墨染一把,口中道:“没事的,回去吧。” 墨染垂头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坐在马车上,齐宣挨在少年旁边,冷不丁开口道:“你对身边那个小侍卫倒是特别。” 故青白撩起车帘看马车外面雨景,随口回道:“本来就下雨,她跟着去也是淋一身雨,反正和二哥你们在一起,左右也不会让人把我怎么了去。索性让她留在府中帮我处理其他事务得了。” 齐宣没回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念尘倒是看了她一眼,见她心神落在马车外的亭台楼阁上,又收回目光。 只有谢沧,从齐宣两人来时,一直沉默不语。 良久后,故青白撩车帘的衣袖有些被雨水打湿了,听齐宣悠悠开口道:“跟了你,他算是找了个好主子。” 不知是不是小雨所有人都不忙,戏园子里人员爆满,连间雅间都没有了。 几人只好选择去茶楼听书。 说书人讲的是一个官家小姐和穷酸秀才跨过重重险阻,最后圆满在一起的故事。 故青白听的直打瞌睡。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头上突然挨了一下。 她猛的惊醒,神情防备。 本来是逗她的齐宣见她这个反应,有些慌了神,连忙凑近了过来看她神色。 故青白却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两人都怔在当场。 齐宣脸上神情有些受伤,看着故青白道:“三弟怕我?” 故青白连连摆手,“没有,不是,二哥我只是下意识反……” 看着齐宣脸色,在她解释下越来越黑,故青白住了口。 还不如不解释。 “你只是什么。” 她不说话了,齐宣却给她递梯子。 故青白松了一口气,看着齐宣道:“最近一个月老是睡不好,夜里做噩梦,所以迷迷糊糊之间精神比较紧绷。” 齐宣点头,算是认了她这个谎。 他站了起来,对她道:“既然三弟不怎么想听,我先送你回去吧。” 马车就只有一辆,故青白是有点不想听,犹豫道:“那大哥谢兄怎么办?” 齐宣从钱袋里掏出两锭银子,“让他俩自己租辆马车回去。” 第70章 齐宣哭了 “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齐宣一边把少年拉起来,一边问沈念尘,“念尘你是不是还想听一会儿。” 故青白被齐宣轻轻松松提了起来,听见齐宣这样问,不由也看向沈念尘。 沈念尘俊美异常的脸上神情很淡,丝毫看不出对下方说书内容有一点儿的兴趣。 但他在两人目光下微微点了头。 齐宣当即就笑着对少年道:“你放心,都是大人,念尘还不知道怎么回家么。走了走了。” 故青白被他拖着走了两步,不由拍了两下他的手臂,口中道:“二哥等等,等一下。” 齐宣停了下来,不解看向她。 故青白却是回头看向谢沧,有些抱歉说道:“谢兄,今天有些头晕脑热,多有失陪,下次有机会再聚。” 谢沧摇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音色有些凉,“身体最重要,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挂心于我。” 故青白点头,冲他抱以感激一笑后跟着齐宣走了。 走前不忘把账结了。 结果掌柜的告诉她,账已经被齐宣结过了。 “二哥,明明说好是我请客的,你怎么悄悄让人把账结了。” 齐宣挨着少年坐下,无所谓道:“都一样。” 故青白不知道怎么说了,再说就有些生分了。 齐宣似乎看透她心里所想一般,笑着揉了一把她脑袋。 结果又被少年偏头躲开了。 齐宣手僵在了半空。 今天是少年第二次躲避他的触碰。 他愿意润物细无声一般,慢慢渗透少年的日常生活。 但前提是,少年不反感他。 故青白有些讪讪的坐到了齐宣对面。 自从那暗无天日的两天两夜后,她就间歇性接受不了别人的肢体触碰。 时好时坏的,不受她控制。 可这下怎么和齐宣解释啊。 “……那个,那啥,二哥……” “天气快热起来了,侯府今年有制夏衣了吗。” “嗯?”故青白尴尬笑了一声,顺着齐宣的话说下去,“哈哈,应该有的吧。” “昨日新得了一匹上好鲛纱,我让人给三弟送过来。” 故青白摆手拒绝,“不用了二哥,府上应该有布。” 齐宣黑眸沉沉看着她,一下让她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三弟为何突然之间与我如此生分。” 故青白沉默,一时想不到好的借口解释。 齐宣却在她沉默中想了很多,最终抛却一些顾忌,来当抛砖引玉的那块石。 “难道是见父皇大限将至,我不是热门皇储人选,所以三弟想和我保持距离,转而投奔三皇弟?” “我不怕告诉你,就算他齐衡拼尽全力,也只能和我争个平手。” “一个你,我如何都护得住的。” 故青白眼眸微睁,有点被齐宣大胆发言震了下心神。 说话都有点结巴,“我……我不是。” 齐宣看着她,极为认真道:“不是就好,二哥真的很……”喜欢你。 “嗯?” “很看重你。” 故青白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道:“二哥你说话太大胆了,以后别在外面说这些,隔墙有耳,要杀头的。” 齐宣点了下头,看向故青白的眼中有些别样情绪流动,抿了下唇,问道:“那三弟还会躲我怕我吗?” 故青白轻叹了口气,看着齐宣没有说话。 齐宣垂下眼眸,赤红抹额都有几分暗淡一般,银链垂落,轻轻晃动。 低下头,也不言语。 故青白抿了下唇,不知道怎么安慰。 她不是故意的,什么时候会躲她也不知道。 骗齐宣不躲,下一刻齐宣就摸她头来试验怎么办。 齐宣平时话挺多的,他一沉默,车厢里的氛围就安静到诡异。 “……三弟。” 安静的车厢里,齐宣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 故青白连忙抬头,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齐宣哭了。 齐宣微微歪着头,银链也偏着,好看的剑眉下,眼尾红红的滑落一滴眼泪。 那滴泪顺着白皙脸颊一路滑落,他看着她的眼神委屈又难过。 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她,薄唇微抿,喉结滚动,无声无息的哭。 故青白突然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二哥你别哭啊。” 她从来没见过男人哭。 少年一露出心疼的表情,齐宣就哭的更厉害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颜值却一点没垮,几缕碎发搭在额前抹额上,反而有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他出声有些哽咽,却直直看着少年双眸,慢吞吞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讨厌我的触碰,讨厌我的靠近……” 故青白急的站了起来,伸手想去帮他擦眼泪,却又感觉不合适。 她脑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等齐宣后面冷静下来,不会杀她灭口吧! 又是告诉她什么老皇帝大限将至,又是在她面前哭的。 那个男人能忍受弱点捏在一个人手中的。 她也差点要哭了。 别搞啊哥。 我就这一条……咳,一条多一点的命了。 玩完我就归西了啊。 那一点是初一带回来,一直昏迷不醒的故旬。 有气还没落。 应该可以算一点。 齐宣看着她,默不作声的哭,破碎感十足的哭。 像个得不到糖不罢休的小孩儿一般。 故青白妥协了。 伸手从怀中掏出手帕,靠近齐宣后试探着触摸了一下他的脸。 有点难,故青白强硬把不适感压了下去。 微微俯身把汹涌不止的泪擦干净。 因为哭了一会儿的原因,齐宣眼尾通红,薄唇也因为有些窒息性缺氧而艳极。 看向少年时还有些别扭。 他看着少年,低低控诉,“我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这是第一次。” 故青白为了小命,连连道歉。 齐宣伸手拉少年,少年没有下意识躲开,他勾唇浅笑,把人拉到他旁边重新坐下。 故青白咬着下唇,有些忐忑的偏头去看齐宣,语气试探,“要不我也给二哥哭一个吧,就当抵平了,好吗。” 齐宣抬眸,黑色的眼瞳和白皙的肤色衬的眼尾那抹红更显眼,目光看向少年,嗓音尤带着几分沙哑低沉,“好,那三弟哭一个,我们就算抵平。” 第71章 不会嫁人的 故青白还真给齐宣哭了一个。 毕竟对于上一世的她来说,情绪是她工作的必备技能。 回到侯府,故青白先去小院子看了一眼故旬。 小丫鬟正在给故旬全身按摩。 是故青白教她们的,以防故旬这具身体躺久了肌肉坏死。 说来也是奇迹。 故旬中了好几刀居然还有一口气,第二天被初一背回来。 虽然有口气,但也差不多成了个植物人。 她也没有在睡觉时换到故旬身上遭罪。 故青白就让人收拾了个小院出来,让故旬住了进去。 分了四五个丫鬟过去专门照顾起居。 虽然昏迷着,但万一哪天好了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把昏迷不醒的故旬养了起来。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从天而降的瓜子壳砸在她头上。 故青白伸手扫落发上瓜子壳,有些恼怒抬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但她还是冲着层层叠叠的树叶喊道:“初一!说了多少次不要在高处磕瓜子!你就是不听是不是!” “哎呦我的小世子勒,你可冤枉我了。”初一人未现声先至,层层叠叠的树叶中突然从天而降一个矮胖身形,轻巧站稳后委屈巴巴道:“是十五磕的,我哪里敢磕瓜子呢。” 故青白只觉额头青筋直跳,树下已经聚了一小堆瓜子壳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她指了下初一已经有点黑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好,你说是十五磕的,暂且不说十五一天都在暗中跟着保护我,我们就说说你手是怎么弄黑的吧。” 初一手往身后藏了藏,不好意思笑起来,“世子真是观察入微哈,这都被你发现了。” 故青白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树叶间不停滴下的水滴,训斥道:“要磕坐在屋檐下磕,瓜子壳磕完自己收拾好,下雨还躲树上,感冒了我可不掏银子。” 初一无所谓道:“这不是没下了吗,一点儿毛毛雨,真男人不怕的。” 故青白没忍住差点翻个白眼给他,“上班时间嗑瓜子,扣五文钱。” 故青白说完就往外走。 初一哭丧着脸,嚎道:“不要啊世子,你可以让我多杀几个刺客,但是你不要扣我工钱啊。” 故青白不想管这个活宝,径直往自己院子走去。 想了想,对着空气喊了一句,“十五。” 身后立刻响起一个嗯字。 故青白猛的转身,看向不知何时从藏身之处来到她身后的十五,不由短促的出了口气,半条命差点被他吓掉。 不由无奈低笑出声。 便宜老爹送给她的两个暗卫,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她没问话,十五就老老实实站着,垂着眸任由少年打量。 故青白见他身上没有雨水痕迹,挥挥手让他回了岗位。 幸好十五还是有点儿常识的,知道下雨不能躲树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果然是个艳阳天。 故青白带着贺礼,和墨染一起去了晚舟开的蛋糕铺子。 说是晚舟的蛋糕铺,其实是故青白出资,晚舟出人,一起合伙开的第一家试点铺子。 也算是故青白的蛋糕铺开张。 蛋糕铺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主街道,买了两个成衣铺子打通成一个。 左边是展柜区和休息区,右边是晚舟的大工作区。 因为没有玻璃,装修风格直接按没有玻璃的现代开阔视野的厨房装修。 装修完后效果不能说不好,至少非常融合古代这个环境。 整体看来,还是比较美观和整洁的。 晚舟没有帮手,故青白从肥皂小工厂里调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姑娘给她当学徒。 这样她就只需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因为故青白在开张前搞足了商业营销工作,所以开张这天已经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想看这家神神秘秘的店铺葫芦娃卖的什么药。 在锣鼓声中,舞狮队伍跳起来一口咬在开门红包上,晚舟给了舞狮队赏钱。 幸福蛋糕铺就算是正式开了张。 第一天故青白没想着营业。 店铺前摆了条长桌,上面蛋糕被切成无数小份供行人试吃。 几个姑娘不厌其烦的解说着其口感和营销话术。 就这样,刚开张没多久,店铺里就接下了第一个大单子。 因为食材人工等关系,故青白没有把蛋糕定价过低,相反,还定价很高,九十九两白银。 蛋糕的受众群体,定位的是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 故青白坐在休息区,桌子中间摆着一小瓶造型好看的花草。 墨染被她强硬按在对面坐下,两人一人一杯奶茶,瓷白的碟子里各自放着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故青白用特制的叉子挖下一点蛋糕放入口中,只感觉自己的快乐回来了。 晚舟的手艺真没得说! 墨染虽然有些坐立不安,但吃上第一口蛋糕后,也不由被蛋糕独特的绵密口感所折服。 故青白笑着凑近了一点,问道:“好吃吧?” 墨染点头,“好吃。” 故青白嘿嘿笑着站了起来,往晚舟那边走去,留下一句,“你先吃,我去找下晚舟。” 晚舟不算很忙,见故青白过来时,眼睛是藏不住的喜悦。 “味道是不是和现代一模一样,我厉害吧。” 看她骄傲的小表情,故青白笑着点头,对着她道:“是是是,晚舟最厉害了,以后我的快乐源泉可全都靠你了。” 晚舟抬手,用手肘处的衣服擦了下脸上面粉,笑着道:“那没问题,我可以包你一辈子的奶茶蛋糕!” 故青白乐的直笑,看着晚舟说道:“那可就说好了啊,你可不许反悔,就算以后嫁人了,我也要来蹭的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晚舟听见她这句话后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最后晚舟直接低下头去不与她对视,故青白才相信不是她的错觉。 “我不会嫁人的。” 故青白一愣,笑着道:“嗯,对对对,不嫁。谁说女子必须嫁人了。反正我们说好了,不管怎样,你都要包我一辈子的奶茶蛋糕,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根知底的人了。” 晚舟揉了两下面粉,承诺道:“说好了包你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我绝不会食言。倒是你,你到时候恢复女……咳,恢复身份嫁人了就不会来我这儿吃了吧。” 故青白被戳中伤心事,情绪有点低落,却还是回道:“我不会嫁人的。” 第72章 他告诉我的 “晚舟姐,又有个客人定了个长命百岁蛋糕。” 小姑娘跑进来,脸蛋上红扑扑的,忙的热火朝天,“说是半个时辰后来取。” 晚舟被人打断话语,不好再继续方才话题。 故青白见店里要开始忙起来了,白皙手指一点点把衣袖挽上去,就要帮忙。 晚舟却脸红着把她赶了出来,“去去去,君子远庖厨,你自己坐着吃蛋糕去,我一个人忙的过来,待会小樱她们就把门口长桌收了,会进来一起帮忙的。” 故青白拗不过她,只好站在流理台外面,看着晚舟忙碌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天。 “说起来,小樱几人非常感谢你呢。”晚舟突然说道。 故青白一愣,“感谢我什么?” 晚舟哐哐打发着蛋清,特制的小铁盆里,蛋清已经成了蓬松云朵状,抬眸看向她道:“小樱说她们本来都是府上犯了错要发去贱卖的,被墨染全部买了回去。说你们不仅教授她们怎么做肥皂,还给了她们立身之地。” 故青白看了外面一眼。 几个小姑娘虽然忙碌,但脸上一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未来充满希望的笑。 “不仅小樱,其实我也非常感谢你,还有桑榆姐也是。我们都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那天我们就被沉了河。现在哪有这样的生活……” 晚舟看着少年,神情认真,“谢谢你,青白。” 故青白沉默一瞬,应下了这声谢。 晚舟只伤感了一瞬间,就又精神饱满和她吐槽,“这古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没有人权没有尊严,女人还非常讨厌女人,简直比现代厌女还严重。待在后宅里,那些女子多数都是被女人磋磨死的。” “不过以后就好了。”她看向长身玉立的少年,“以后有就故青天,这古代女子的日子,应该会好上许多。” 故青白听她胡说话,有些没好气的丢下一句“什么故青天,帮我留一个十寸的,晚上来取”就带着墨染走了。 晚舟笑着目送她背影离开,这才收回目光做自己的事情。 等她和墨染到飘香楼雅间时,初一不满的声音老远就传了出来,筷子敲着碗檐震天响,“我的世子爷,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晕在这儿了。” 路过雅间门口的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故青白恨不能捂着脸转身就走。 反身要关门时,却被人伸手拦住了。 “卿宴!”独属于少年人惊喜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真的是你!” 故青白动作顿住,把门重新打开,就见雅间外面走廊上站着十几个世家公子。 程安齐予粥苏锦铭赫然在列。 故青白也有些意外,“你们也来飘香楼吃饭?” 程安往门内看了一眼,点头道:“里面的人是?” “我的侍卫。” 程安提议,“跟我们一起去吃?” 故青白摇头,“都已经点好了,不吃的话就浪费掉了。” 听她这样说,程安抿了下唇,突然对苏锦铭道:“我就不上去了,我跟卿宴这儿挤一下就行。” 苏锦铭双眸眼尾微微垂着,看向程安的目光有些无奈,“程安,你这样卿宴会为难的。” 程安看向少年,直接问道:“卿宴,上面人太多了,我在你这儿凑合一顿怎样。” 他都这样说了,故青白还能落他脸面吗,当即客气说不麻烦。 苏锦铭抬眸看她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程安才不管少年是不是说的场面话,直接走进了包厢,对着门外众人说道:“那待会再见了。”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门外世家公子站了一秒,才重新往楼上走去。 齐予粥看向旁边的昌隆,问他,“奇怪,你今天怎么不和卿宴一块儿了。” 昌隆抬脚迈上台阶,面上一派风平浪静,“我和卿宴那关系,啥时候都可以待在一起。明天去书院我们就睡一个屋了,又不差这一时。” 齐予粥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明天会住书院?” 昌隆随口答道:“休沐前卿宴和我说的。” 说完后,突然发现没有声音回答他。 昌隆向旁边看去,五殿下已经一步并作两步,把他甩开了好几个台阶。 正在他无言之时,脚下不知为何突然踩空,昌隆心下一突,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身体向后倒去,头就要砸到台阶上。 脑袋一片空白之际,他的衣领被人抓住。 “没事吧。” 昌隆站好后,才发现及时把他拉住的人是谢沧,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没事,多谢。” 前面听见动静的几人纷纷停下脚步,问着怎么了。 昌隆耳朵还有点轰隆隆响,此时才有点回过神来,全身血液流淌,手脚都有些麻,同手同脚往上走,“吓死个人了,以后不来飘香楼了。” 一群少年打打闹闹上了楼上包厢。 无人注意从楼梯上滚落到一楼米粒大小的铁珠。 程安坐下后,一反常态的很安静的吃东西。 只是偶尔故青白抬头时,会与他一双偷偷打量的眼眸对上。 被她抓包后,程安看她时就大胆多了。 目光直接又不加掩饰,让她有点小小困扰。 特别是顶着初一几人带着点调侃的目光下,她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她有些郁闷的拿筷子戳了下米饭,深吸一口气,刚想站起来暂时离开一下,程安就给她挑了她最喜欢的金凤玉在碗里。 这道菜离她很远,要站起来才能夹到。 她总共也才看了一眼,程安居然注意到了。 钱是她出的,客也是她请的,好吃的摆在她面前,不吃白不吃。 刚吃完,碗里又出现了一块新的。 故青白看程安一眼,程安立刻冲她灿烂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故青白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等他再给她挑的时候再拒绝吧。 咔哒一声轻响,故青白喜爱的那道菜被人整盘端了过来,正正好放在她面前。 墨染收回手,坐下道:“世子,我们几人都不喜这金凤玉,还是放你面前吧。” 在古代比较重礼数,上桌的菜摆好了什么位置,下桌前就是什么位置。 你吃不到看得见,那也只能忍着。 因为这是礼数。 但墨染几人都是故青白的暗卫,自然不用遵守这个礼数。 一切以卿宴为先。 故青白自然是高兴的,墨染这一举动既解决了她还未出口的拒绝,又解决了她的口腹之欲。 墨染简直是她的救星。 程安的脸色却没有那样好看了。 可这本来就是少年请客,他作为一个不请自来的人,少年都没有开口教训侍卫不守礼数,他一个外人难道还能越过人主子去训斥别人? 第73章 你怕我? 表现的机会被剥夺,暂时又找不到其他话题和少年聊天。 程安不由有些沮丧。 低下头闷闷不乐的吃着菜。 故青白不想安慰他,相处了一个多月,她大概了解了程安是个随便敷衍一下就能自己好的人。 好了又会加倍黏人。 她不知道程安最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黏她。 和他形影不离的苏锦铭,他都可以抛下不管来找她。 故青白不是需要朋友陪伴的年龄。 也不好拆散别人兄弟的戏码。 吃完饭就带着墨染几人溜之大吉了。 程安看着走远的身影,气恼的垂了下桌子。 等他推开包厢门时,所有世家子弟全都看着他,脸上带着笑,调侃他:“呦,这不是程大公子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卿宴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程安烦闷的冲众人扬了扬拳头,没什么耐心的嚷了声,“滚滚滚,别来惹我。” 说完一屁股在苏锦铭旁边坐下。 苏锦铭看他一眼,眸中也带着点调侃,刚想开口,就被程安气闷的先发制人打断,“苏锦铭,要是你也说我,那我们今天就此别过。” 苏锦铭扫过他脸上神色,那句调侃终是没有出口,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手心,俊脸上有几分笑意,问他道:“怎么?又在卿宴哪儿吃瘪了?你还没看出来人家和你客气呢?还往上凑。” 程安一下子气急,对着苏锦铭露出拳头,咬牙切齿的道:“苏锦铭!” 苏锦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连忙让步,“好好好,我不说了。只是让我最后再问个问题。” 程安磨牙,看着他不说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拒绝。 这意思大概就是,看他能问出什么好歹来。 如果问的差了,程安绝对一拳头砸他脸上。 苏锦铭用折扇点了点对面同样有些心不在焉的昌隆,示意他道:“你难道也喜欢上卿宴了?” 程安当即反应巨大,反驳苏锦铭的时候音调都有些不自觉升高,“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和他交个朋友。” 苏锦铭挑眉,不信他的鬼话。 被程安一嗓子吼过来注意力的世家子弟也不信他的鬼话。 “程安,是个人都看的出来你喜欢卿宴,比昌隆还喜欢。” “哈哈,说不定,我感觉昌隆更喜欢呢。” “那如此说来,我们书院要出第一百零九对好男风的人了?” “哈哈别,你们没看卿宴躲他俩躲的多厉害吗,他俩纯粹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你们别太过分了哈!我只是想和卿宴做朋友。” “做朋友~那你怎么不黏糊苏锦铭呢?” “啧,你们别说,卿宴那张脸真的是绝了,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回来一起读书,我感觉多看他一眼我都把持不住,要我说……” “够了!”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拍桌声响起。 世家子弟的调侃声瞬间戛然而止。 齐予粥站了起来,缓缓扫了众人一眼,一个多月以来,他的身高像坐火箭一般,突飞猛涨,已经快要赶上谢沧了。 谢沧的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左右。 此时这样不苟言笑的站着,那股天家人的威严自然在他脸上显现,众人不自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被这五殿下盯上。 “你们吃饱了没事儿干嘛?天天只知道议论卿宴。”齐予粥目光有些不耐烦,说话语气也就有些冷,“如果真的没事儿做的话,可以和三皇兄一起去金陵历练。” 齐衡离开一个多月,去金陵的路上,一边一路兴修水利,一边整治当地贪官污吏,还利用春役用犯人修桥铺路,做了很多事情,忙的不可开交。 已经有很多世家子弟跟在后面去渡金去了。 齐衡是做大事的人,谁都看的出来。 但世家子弟中有不愿太早站队,或者是不想站队的,只想在这个圈子里吃吃喝喝混吃等死。 而且齐予粥发火发的莫名其妙。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雅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齐予粥看了众人一眼,叫了谢沧一句,“走了,不想待了。” 谢沧沉默着起身,跟在齐予粥身后走了。 等人走远,雅间里众人才又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我们议论卿宴,五殿下在那儿生什么气呢?” 有人不以为意道:“谁知道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喜欢卿宴。” 一语惊醒梦中人,雅间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有个人小声道:“五殿下之前不是还天天念着旬夫子吗?” 没有人回答他。 静默了片刻,突然有人站了起来,道:“散了散了,明天就要正式住宿了。今晚我要去百花楼玩个痛快。” 少年人们瞬间被这句话逗的重新开始说闹起来。 被众人议论的正主,此时正站在蛋糕店前。 面无表情,一身冷然。 “我家老爷吃了他家这个蛋什么的就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医馆昏迷不醒呢!大家可不要买她家东西!”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义愤填膺地挡在蛋糕铺子门口如此说道。 他已经说了好长时间了,就这一句话来来回回的说。 只要有客人上门就说,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关键这种情况还不好直接赶人。 你要是直接赶了,围观的人就会以为是你东西有问题。别人来维权你把别人强硬赶走,明显是做人心虚。 你要不处理,就让人这样在门口喊而不阻止,也是不行的。 这样不作为,就相当于默认他说的话是事实。 晚舟几个年轻姑娘都红着眼都在那儿求他了,他却越说越起劲儿。 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想让铺子关门大吉。 最近故青白解决事情越来越喜欢简单暴力。 初一十五在旁边,一切宵小都迎刃而解。 可现在这种情况最用不得的就是绝世宝刀,只能用软刀子一点一点去磨。 可故青白经历了强迫的那件事后,真不喜欢做事磨叽。 只想快刀斩下这团乱麻。 她自己过来这段时间没有和谁结过仇。 明面上这家铺子是晚舟的。 与晚舟过不去的,就只有那个周府了。 呵,敢在这儿撒野,不给人个惨痛教训,以后那些人以为几个女孩子好欺负还会来找麻烦。 要解决就要一次性把麻烦解决彻底,叫人有来无回,就不会再生歹心。 思及此处,她缓缓踱步过去,先声夺人道:“呦,这是做什么呢,这样热闹?” 众人闻声转头,就见一个姿容绝世的少年郎向这边走来。 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唇边挂着一抹肆意浅笑,几缕碎发搭在额侧,一身浅绿长衫穿在身上,行动间衣带蹁跹,通身散发着世家公子的懒散气度。 小厮看着少年,当场就有些腿软。 “世……世子爷……” 晚舟几人看见她,仿佛瞬间有了主心骨,一股脑儿围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着前因后果。 故青白耐心等几个姑娘说完,然后安抚道:“没事儿,一切有我在。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晚舟留下就行。” 几个姑娘一颗心落回实处,哭着回去了铺子里。 安慰好几个姑娘后,故青白挑眉看向小厮道:“你这是认识我?那这就好办了。我们闲话少说,现在就去顺天府走一趟吧。哦,对了,再把你那个现在还躺在医馆昏迷不醒的老爷一起请过去一趟。” 小厮有点结巴,对上故青白的视线步步后退,“我……我家老爷吃了这家糕点坏了肚子,现在起不来呢。” “起不来!”故青白轻笑一声,问道:“是真起不来还是就在这围观众人外看着?” 小厮大声反驳,底气十足,“世子爷,你怎么能乱说呢!莫不是喜欢这家糕点铺子的老板娘,所以想为她打抱不平!” 故青白转了下眼眸,围观众人中,多了几个偷摸溜走的人,她给了墨染一个眼色,墨染意会追了过去。 “哦,你觉得是乱说?那你家老爷不在这里,那在……” 她伸手指了下对面茶楼,“对面喝茶吧。” 小厮脸色瞬间惨白。 “小哥儿,我看你年岁也不大,怎么尽做这种帮着人构陷好人的勾当呢,你不怕自己遭报应啊。” “我……我没有……你在胡说……” 小厮明显道行不够,底气十分不足。 他这副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这副姿态显然是被世子说中了。 有了结果,围观众人自行散去大半。 还剩了些非要把话挑明了才会懂的路人。 故青白不欲多说,站在原地看着小厮不让他逃跑,直接等官差过来。 街上由远而近传来阵阵马蹄声。 围观众人自动散在街道两边,以此来避让狂奔马匹。 一行快马却不偏不倚在此处停下,一个官差大声呵问道:“是何人报官!又是所谓何事!” 官差这一嗓子,差点把小厮吓尿,抬脚就想跑。 却被少年眼疾手快拉住衣角。 初一嘿嘿笑着走了出来,堵住小厮去路。 故青白这才转身。 晚舟却已经提前开口道:“官差老爷,这人诬陷在本铺子买东西吃坏了肚子,想以此敲诈勒索……” 晚舟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但还是坚持着把事情原委说了个大概。 故青白就等着官差说去衙门走一趟儿呢,半天没听见声响。 抬头就见一身绛红仙鹤官服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眸凉若繁星向这边看来。 故青白浑身一僵。 怎么是他! 不是让墨竹去顺天府报案吗? 见她看过来,莫葕沉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才发号施令道:“把相关人员带去大理寺。” 众官差齐声应道:“是!” 小厮听见去大理寺,腿都软了。 站立不稳,就要跪下去,被初一提着后衣领子软骨头一般站起来。 一行人全部带到大理寺,故青白也是相关人员,自然也跟了过来。 只是莫葕沉没有去审小厮,而是单独带着故青白来到一间单独的囚室。 关上门后看向几乎要贴墙站着的少年,好看桃花眸微微眯起,迈步向囚室桌边走去,口中漫不经心道:“世子请坐。” 故青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深处那股惧怕,这才跟在莫葕沉后面来到桌前坐下。 坐下后,故青白手指捏着衣袖,抬眸看向对面红袍官员问道:“莫大人为何带我单独来这儿。” 莫葕沉看了少年一眼,这才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单独来这儿,当然是想单独和世子谈点私事儿。” 成功在月朗风清的少年人身上看见吃瘪的表情,莫葕沉笑了笑,精致温润的脸上露出几分铁骨柔情来,正色道:“骗你的。” 故青白深呼吸一口气,“还请莫大人说正事。” 莫葕沉点头,手指搭在腿上,开始正经问关于报案的事情。 说起正事,故青白神色放松不少,但整个人还是处于紧绷防备的状态。 说完事情经过后,故青白加了一句,“按理说,普通案件应该是顺天府接手才是,什么风把莫大人这个大忙人吹到这样小的一件民事纠纷里了。” 莫葕沉站了起来,极其高挑颀长的身高带来绝对的压迫感,红色仙鹤官袍上的飞鹤在行走间如欲展翅高飞出锦袍一般,脚步声不大不小不急不缓向她走来。 故青白手掌握紧,手心里微微有些润,整个人都有点往靠墙的那边倾斜,目光随着鲜艳似血的红色移动。 终于,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莫葕沉垂眸看着她,长眸狭长,似乎不带一丝感情。 他这样回道:“世子可以猜一下,是什么风把我吹到那儿的。” 故青白猛的站了起来,莫葕沉堵在出口处,她出不去,但也比坐着仰视他要好,虽然站起来也是抬头仰视。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逗留此处了。” 她话里“让我出去”的意思差点直白说出来。 莫葕沉却一步没让,微微俯身,与少年距离拉的极近。 少年深黑的瞳孔在他靠近时明显猛的缩了一下,似乎对他的靠近极为惧怕一般。 少年尽管怕的要死,却还是强撑着与他对视,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 莫葕沉轻笑一声,嗓音淡淡的,十分低沉磁性,又压低一分,看着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眸道:“世子似乎十分怕我?” 故青白手脚似有万千虫蚁撕咬一般,麻的厉害,口中却强撑着,“谁……谁怕你了!” 莫葕沉伸手,刚想说一句‘不怕我抖的这样厉害’,结果还没说呢,少年自己跌坐了下去,腰磕在凳檐儿上,摔的有点狠。 莫葕沉连忙俯身去拉少年的手,却被少年一把拍开,嗓音破碎,“别碰我!” 第74章 选我选我 莫葕沉桃花眸眯了一下,看着地上少年,慢慢收回了手。 “世子这反应似乎有些大了吧。” 故青白深吸了口气,慢慢就地坐了起来, 垂着头不想说话。 莫葕沉轻啧了一声,单膝跪地,伸手要来捉她下颌。 少年视线里刚出现手就连连后退,撞开了圆凳抵在墙根,抬头戒备看着他。 圆凳骨碌碌在囚室里滚了一圈,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把凳身一扣,重新放在一边。 莫葕沉没有再近一步,而是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微垂着眸看向角落里的少年。 嗓音微凉,“世子,我们好像才见第二次吧?就这么怕我?” 少年盯着他,眼尾有些红,并不回答。 莫葕沉心底没来由的有些憋闷,站起身,红色官袍划过圆凳,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少年。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谁也没有说话。 莫葕沉想了许多,各种念头从心底深处一闪而过,但都被一一否决。 最后目光落在少年裯昳有度的绝世容颜上,停了须臾,转身回了靠近里面的位置坐下。 少年见两人距离拉远,神情微微放松了一些。 莫葕沉神色有点淡,莫名不爽。 “世子这种情况,倒是和牢狱里囚犯的某些症状很像。”他盯着她,问道:“世子是不是需要去看看大夫。” 少年站起身,一点儿客套也不伪装了,对着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疏离淡漠,“如果大人没有相关事情要问的话,我先走了。” 她这是心理创伤后应激障碍。 只要不和这些疯子相处,她自己会医治自己。 莫葕沉没说话,盯着少年看了一瞬后才淡淡嗯了一声。 看着少年毫不留恋的转身,略带急促的去开门,却因为囚室构造特殊,用的锁芯复杂,在门边站了好久都没打开。 莫葕沉起身,来到少年身后伸出手,以环抱的姿势轻松把门打开,“世子,请吧。” 温热呼吸擦过额际,两人视线撞了瞬间。 少年慌忙收回视线,逃窜离开。 离开大理寺,故青白坐在路边等墨染几人。 没让她等久,才坐了片刻几人就都出来了。 晚舟看见故青白等在外面,双眼一亮,提着裙子小跑了过来。 却在看清少年脸上神色后,关心问道:“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故青白摇头,“没有,回去吧。” 大理寺内。 红袍官员来到诏狱,周身气压极低。 官差们大气不敢出,他们的上官可是活阎王,要真惹到了,可有好果子吃?! “那人交代了没?” “回禀大人,那人交代了,是周府的人,故意找那家铺子茬的。” “顺藤摸瓜,看看周府有没有牵扯那件事,如果有,那这桩大案子就可以收网了。” …… 吃过晚饭,故青白照例去故旬院子里看了一圈。 故旬这躯体躺了一个多月,脸色总算是有了些血色,看起来没那么苍白无力了。 洗漱好后,少年穿着月白中单坐在榻上,没有立刻睡去。 墨染端来一个木桶,里面盛着热水。 姨妈期间,每天墨染都会打热水给她泡一泡脚。 幸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不然明天去书院了不知道有多麻烦。 故青白俯身脱去布袜,抬脚踩进了热水中。 墨染却跪了下来,伸手为她挽起一点裤腿,露出一截雪白弧度完美的小腿。 墨染手上动作停了下,接着又去挽另外一边裤脚。 却不想雪白瞬间从眼前消失,墨染抬眸,就见她家世子自己笑呵呵的挽了两圈,然后放入桶中。 墨染目光落入温水中,伸手想为世子洗脚。 故青白察觉她意图,腿往后缩了下,伸手轻轻点了下墨染脑门,语气斥责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卑躬屈膝,我就泡一下而已,你赶紧洗漱一下,去换班睡觉了。” 墨染没动,伸手捉住世子弧度完美的小腿肚,一双手轻柔缓捏,舒服的她家世子微微眯起了眼。 虽说没怎么走路,但泡着热水捏一捏腿脚,就是很舒服。 偶尔力道用重了,她家世子还会轻哼两声,声音似痛苦又似欢愉,让人听的耳垂发烫。 故青白享受着墨染的足浴服务,犹豫了一下开口叫了墨染一声。 “墨染。” 墨染手上动作停顿,抬起一张充满少年英气的脸,回:“世子。” 故青白呼了一口气,才道:“我想把你和十五调给晚舟,你可愿意。” 墨染表情呆滞了一瞬,而后恢复正常,不解问道:“世子为何要调我们两人过去。” 按理说,墨染这句话已经越界了,但故青白没把她下人,是故意养出来的结果。 当即解释道:“晚舟几个女孩子撑起蛋糕店没问题,但毕竟是女子,有些事情不方便。你同是女子,和晚舟好相处一点。 在外面也可以帮衬她们一下,没人撑腰在这里只能受欺负。” 墨染垂下头,继续为她按摩,口中回道:“可以让墨竹和初一去吗?手中店铺走不开,属下去了后铺子没人管。世子把人都派出去了,安全也是问题,十五在暗中保护,会放心很多。” 故青白略一思索,同意了墨染的想法,对着墨染道:“那你帮我去把他们三人叫过来,我和他们说一声。” 墨染看了眼自家世子身上的中单,伸手拿过雪白巾帕把世子雪白脚踝上水迹一点点擦干净。 “世子叫他们过来还要再穿外衣,要不我去和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故青白也有点困,墨染愿意帮她说,她也少点事。 故青白直接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还没打开被子,就被墨染认真严肃叫住了。 “世子!” 故青白不解看着墨染,用目光询问她有什么事。 墨染盯着那截露出来的雪白,问她:“世子腰上为什么有淤青。” 故青白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揉了一下后腰,“你不说还好,你一提我就感觉有点痛。” 见她没有正面回答,墨染大概也摸清了失忆后世子的脾性,没有再追问。 端着木桶出去片刻,就拿了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进来。 “世子,你趴着点,我给你上药。” 故青白本想拒绝,但见墨染神色坚持,索性就翻了个身,乖乖趴好。 墨染伸手撩开一截衣摆,打开瓶塞倒了点药在掌心化开,这才伸手覆在那截白玉一般的细腰上,一点点把药揉开揉散。 故青白泡了热水脚,再被墨染细心专注的按摩,没多大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 “这都一个多月了,什么时候能醒!” “再不行把你们脑袋全砍了!” 谁在说话? 故青白听着似蒙了层布的朦胧声响,幽幽睁开了双眸。 入目的是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顶,熟悉又陌生。 故青白心底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念头涌入脑中。 她偏头看去,只见床榻边站了两个身姿修长的男人,背光站着,看不清面容。 仅仅是一个轮廓,就让她肝胆俱裂。 故青白还没动作,其中一人却挨着床榻坐了下来,伸手捉住她伶仃手腕,笑着道:“呀!皇嫂终于舍得醒了?” 另一人顿了下,对着跪了一地的御医冷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太医们抖着嗓子回:“谢陛下。” 接着,众太医退着出了殿门。 成千上万的蜡烛把偌大的宫殿照如白昼。 故青白呼吸急促,牢牢看着两个剪影。 “皇嫂似乎看见我们兄弟二人很是意外?” 故青白不说话。 另一人沉默的看着她。 “听君言说,皇嫂说自己是从遥远的东方过来的。睡这么久,皇嫂不会是回东方了吧?” 故青白垂眸,试图麻痹自己不听不看。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难怪皇嫂不稀罕阿吉的这条命。” 说着,沂暮寒就要伸手来抱她。 故青白刚挣扎了一下,就听见金属撞击声哗哗作响。 她一愣神,就被沂暮寒打横抱了起来,长长的链条顺着走动轻响。 后面有道目光要实质性一般灼穿她背部。 “这样也挺好,当个木偶不说话,我们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沂暮寒抱着她坐下,没有舌头的宫女手脚麻利端上一道道美味佳肴。 “皇嫂想吃什么?” “我喂你。” 沂暮寒像唱独角戏一般,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故青白看着这张脸,恨不能把他撕碎。 “她喜欢吃这个。”旁边坐下一人,伸手端起精美碧绿瓷碗,舀了一勺金玉羹抵在少女唇边。 少女却冷冷瞪着他,不为所动。 “皇嫂,你不吃他的,那吃我的。”沂暮寒夹起一根镶银牙,也同样抵在少女面前。 少女狠狠偏头。 沂君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沂暮寒低头靠近少女耳边,伸手钳住她下颌,低低道:“皇嫂不想在这里吃,那我们换个地方可好,嗯?” 故青白浑身一颤,控制不住自己心头戾气,握紧拳头就往面前男子脸上砸。 沂暮寒不躲不避,金属随着手上动作撞击轻响,等少女打累了,抬手用拇指擦去唇边血迹。 “皇嫂可是尽兴了?” 少女不回答,垂着头暗自喘息。 沂暮寒重新把菜抵过去,“尽兴了就吃东西,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来。” 少女愣了几秒后,动作缓慢把菜吃了进去。 旁边的金玉羹早就凉了,却同样抵过来,少女也没拒绝,机械一般吃着。 吃完东西,沂君言想接过故青白,把她抱回榻上去。 少女死命挣扎,宁愿被沂暮寒抱着,也不让沂君言碰一下。 沂君言站在原地。 “哈哈,六皇弟,看来皇嫂很是厌恶和你触碰呢,要不今晚你睡勤政殿?” 沂君言沉静冷漠看着少女,一夜荒唐无度。 …… 第二天又是阴雨连绵,故青白人赖在榻上,不想动作。 墨染都端着洗漱用品过来了,她还待在床上。 “世子,起来了。不然待会迟到了。” 故青白应了一声,磨磨蹭蹭起了床。 长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出了门。 住宿的东西墨染全部收拾整齐,都在马车里放着。 这一出城,就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出城时遇见不少同去沂山书院的马车。 因为搬书院,有好些世家子弟在靠近城门的地方买了宅子。 这样就可以在读书前一晚在这里歇下,第二天起来少绕好多路程,节约很多时间。 故青白低头拿着一张纸叠飞机,叠了拆,拆了叠,直到到达新书院门口才停下,一张宣纸已经不成样子。 墨染撑开油纸伞,把故青白送进了书院。 住宿的东西交到她手里时,墨染嘱咐她道:“夜里凉,世子注意别在外面呆久了,多泡泡热水,缺什么让侍童去买,身上挂着的钱袋里放了有银票……” 她喋喋不休,故青白安静听完,回以一笑,“放心吧,你家世子又不是个小孩子,回去吧,雨大别湿了衣裳。” 墨染嗯了一声,却是让故青白先走。 等她背影彻底看不见了,墨染才回了城。 她来的早,还没到上课时间。 本来以为学屋里没人,一进去才发现所有人都在。 她一进来,所有人目光全放她身上,目光灼灼,故青白有些犹豫收回迈出去的脚步。 “卿宴!”昌隆站了起来,带着些许紧张看向她问道:“你想好了和谁一个屋了吗?” 故青白摇头。 程安插话道:“要不卿宴你和我们一个屋吧,我和锦铭从不说梦话,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和我们一个屋你可以一觉好眠到天明。” 苏锦铭抬眸看她。 他话刚落,就被另一个学子反驳道:“卿宴,可别和程安一个屋,他晚上睡觉不老实,喜欢滚来滚去的,一不小心就一巴掌呼脸上了。要我说还不如和我们一个屋。你要是和我们一个屋,我和刘栗睡一张床,另外两张都是你的。” 故青白眼前一亮,看向说话那人道:“此话当真。” 那人立即点头,看向同伴道:“当真当真,你说是吧刘栗。” 刘栗也狂点脑袋,“当然是真的,卿宴你就和我们一个屋吧。” 故青白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道:“我要拉帘子,睡觉后不能说话,你们能接受吗?” 两人不知道拉帘子是什么意思,但卿宴明显是想和他们两人住一起啊。 惊才绝艳又有趣,天底下难找出第二个,谁不想和卿宴一个屋? 第75章 争锋 “卿宴,他俩晚上总是起夜,你确定和他俩一个屋?”有人不死心问道。 故青白觉得没什么好选的,再怎么选都不会让她单独一间,不如就和这两个看着就好相处的住一起。 “别啊,卿宴,你和我们住一起吧。” 看少年的反应,众人都知道大概就是和刘栗他们一屋了,都有些不高兴。 凭什么啊。 如果是和刘栗两人一屋,那他们比刘栗两人强多了,要提前开口的话,卿宴不是和他们一个屋了? 学屋里乱哄哄的,一时间吵的很。 “啧,烦死了!”突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嗓音响起,在中间那一段砸出了一圈无声区。 外面下着雨。 已经快入夏的时节,雨又大又急。 故青白把包袱抱了起来,想先放在学屋最后面,等中午吃完午饭再放宿舍里面去。 手刚刚提起来,就被前面两个世家子弟抢了先,两人笑嘻嘻的挥退侍童,一人提了一个大包袱就往外面走。 故青白诶了一声,两人齐齐转过身来看着她。 目光中带着询问。 少年指了指学屋后面的空位,笑着道:“请先帮我放最后面吧,中午我再放过去,没多少时间了,马上夫子就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一身简约素衣的谪仙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从远处花木扶疏处缓缓走来,清凌凌的目光与少年目光撞个正着。 三人不约而同的躲闪了一下,转身快速回了学屋。 才刚跪好,那边沈念尘就收了油纸伞递给侍童走了进来。 目光扫视一圈,学屋瞬间鸦雀无声。 故青白内心不由感叹,还是得男主这样的才适合当老师。 之前故旬身份往前面一站,这些小兔崽子该如何还是如何。 男主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震慑的所有人乖乖听话。 沈念尘上课的时候,内容不会太脱离也不会太跳脱,中规中矩中却透出无限的深意。 但故青白听起来就像天书一般,不住的想睡觉。 正在这时,左手边突然冒出角牛皮纸,隐约还散发出一些肉脯的香气。 少年眨了下眼睛,东西还在,不由向左手边看去。 就看见谢沧低头看着书册,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讲解。 似有所感,他抬眸向这边看了过来,正正好对上少年询问的目光。 谢沧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故青白看他一眼又看油纸一眼,有些犹豫。 “拿着吧,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刚好买到了不喜欢的口味,但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偶然见你吃过一次,所以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谢沧小声说着话,脸上是疏离又亲切的表情。两种复杂的感觉揉杂在他身上,一点儿都不违和,反而结合出几分不同于人的特殊气质。 故青白摇头,把油纸包推了回去。 她不是傻子,反而还很聪明,只是平日里喜欢糊涂过日子而已。 谢沧抿了下唇,伸手把东西拿了回去,只是神色有些受伤。 虽然和小时候的谢沧长的完全不一样,但有些些微的表情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相似之处。 脑海中小小的身体带着刺眼的血色说的那些话,她不由闭了下眼。 还是有些硬不起心肠。 轻叹一声,向着谢沧伸出手。 谢沧放油纸包的手一顿,少年摊开的手动了动,意思是让他把东西放过去。 他抿了下唇,把手掌大小的油纸包放进少年手心。 放的时候,手不免与少年的手碰在了一起。 少年手掌偏小,比他的手要小很多,触感如上好的白玉,温热柔嫩,触之即瘾。 谢沧手指蜷了下,在少年反感之前收回手,对着少年点了下头,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书册上。 等少年真把目光收回去后,又重新分了六分心神偷偷关注着。 谢沧相信,不止是他,这个屋子里,至少有一大半人都和他一样。 明面上心思都在书本上,暗地里却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晦涩阴暗的觊觎窥视着。 故青白扫了一眼沈念尘,对方在二世祖方殃那里站着,应该暂时注意不到她,低头飞快剥开油纸,露出里面香迷糊了的肉脯干。 竖起书册快速低头送了一块到口中。 不知道为什么,故青白又下意识扫了沈念尘一眼,对方刚把目光移开,显然是看见却没揭发她。 故青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沈念尘教书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却每每在她这儿放水。 她怕自己那天被人举报了,给沈念尘落了脸面。 脑中胡思乱想着事情,口中下意识的嚼了两下。 牛肉混合着香辣的味道在口中爆开,十分惊艳好吃。 故青白双眼都亮了几分。 谢沧真的是绝了哈,这个口味真的不错。 她怎么从来没在外面买到过这种口味的,真的好绝的味道。 没忍住一节课都在吃肉脯,时间居然很快就过去了。 沈念尘下课时,眸光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故青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她似乎…… 有些得寸进尺了。 可这怎么能怪她,都是肉脯太好吃了,谁忍的住。 “卿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程安转过身来,看着少年说道:“尘夫子都看了你无数次了,你居然还敢不动声色的吃东西。” 故青白摇头,否认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结果右边肩膀一沉,一个人手掌压在她肩上,俯身靠近她,然后伸手拿过还剩小半的肉脯打开。 “什么呀,让我尝尝。” 说着昌隆就一口吃掉所有肉脯,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故青白简直要气炸了。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昌隆!” 昌隆把油纸揉成一团,笑着俯身看她,一边腮帮子鼓鼓嚼东西一边哄着人,“不就是一包肉脯吗,我给你买,你想吃多少给你买多少。只要是这天底下有的,我都能给你买过来。” 故青白身体猛的后仰,脱离开昌隆爪子,目光凉凉看着他。 昌隆下意识的闭嘴了。 少年冷哼一声,越过他向外走去。 昌隆快速咽下口中食物,冲着少年背影追过去,一边儿追一边儿问,“卿宴你去哪儿?” 故青白回:“茅厕。” 昌隆几步追上她,“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学屋里基本大半的人也站了起来,都向茅厕的方向走去。 故青白一把拍开昌隆的手,站在学屋靠墙的位置,把走道让了出来,对后面跟出来的一众人让出通道:“那你去吧。” 昌隆看着让出来的通道错愕一瞬,看着少年问道:“你不去了?” 少年点头,身体紧贴墙壁。 等让出一长串路过她都要扫她一眼的同窗后,故青白走到屋檐下,伸手去接瓦上珠帘一般落下的雨。 雨水透彻,打湿了掌心和一小片儿衣袖。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突然出声问道:“你有心思?” 故青白没有回头,淡淡矢口否认,“……没有。” 旁边不出声儿了。 故青白估摸着要到上课时间,转身往学屋走去。 新换了个书院,夫子们似乎也有些高兴。 上午几堂课业都布置的很温和。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最后一节课,是沈念尘的课。 他没讲多久,就让学子们研墨写家国天下的策论。 故青白一个头比两个大。 写毛笔字还好,她现在的字大概能看出写的是什么了,但家国天下的策论…… 饶了她吧。 用之乎者也写策论,她脑壳疼。 她纠结难受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动笔了。 视线里慢慢多出一双黑色长靴,接着是素净衣袍,最终在她旁边站定。 一股淡淡如松柏的冷香从身旁传来。 故青白头皮发麻,被老师死亡凝视已经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手脚僵硬的磨墨动笔,却因为第一句就犯了难,毛笔停顿在宣纸上滴下一个墨点。 沈念尘还在旁边看着,也不走开。 故青白只好硬着头皮抄了两句有名的古诗词当文章开篇。 却在写第六个字时,被沈念尘叫了停。 冷香骤然靠近,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她瞬间全身紧绷,又想习惯性躲避,却被她生生忍了下来。 “不舒服?” 偏冷的悦耳男声响起,嗓音不大,却让她周围几个离的近的都听见了。 故青白摇了下头。 沈念尘淡淡嗯了一声,嗓音从喉咙中出来,胸腔震动,莫名磁性。 他左手虚虚环抱住她,重新给她调整了一下握笔姿势,“这样握笔,手腕吃力会好受许多,你试一试。” 故青白咬了下唇,就着沈念尘调好的姿势在纸上画大字。 确实比她刚才的姿势顺了许多。 等她反应过来,宣纸上已经被破坏的有些惨不忍睹,别说策论了,就是再多挤一个字都挤不进去。 男主还长身玉立站在她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故青白莫名感觉有些煎熬。 被老师认定是差生这种情绪慢慢在胸腔中蔓延,还不等她羞愧,沈念尘终于迈步离开了。 她不由长出口气。 终于走了。 却发现沈念尘在她前面程安的旁边站住了。 故青白想起刚来那时,程安交上来的王八,不由有些想笑。 在这个教室里,能和她同病相怜的,应该就只有程安一个了。 肉眼可见的,前面程安的身体紧绷了一些,沈念尘的目光却在这时向她看了过来。 故青白对上他视线时,不由心里一突,紧接着低头写字。 这一堂课,当属故青白和程安最难熬了。 散学时,沈念尘果不其然的点了两人名字,嗓音淡漠而疏离的道:“用完饭后,来我屋里写十篇大字。” 程安哀嚎一声,故青白垂下了头。 两人都有些丧气的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不情不愿的情绪。 雨下了一整天,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两个室友热情的帮故青白把东西放入了宿舍。 一起去了古代版食堂。 三人坐在一处,开始交流基本信息。 今天开口让故青白与他们住一屋的少年先开口,这样介绍道:“我叫方玉,是方御史的嫡次子,家住清酒巷。” 旁边长相俊秀的刘栗听他说完,接着道:“我叫刘栗,世子可以叫我琉璃。” “……琉璃。”故青白看了少年一眼,觉得这个名字有些…… 遂转了话题道:“我叫卿宴,不用叫我世子,以后叫我子宴即可。” 两人双眼一亮,前后叫了她一声子宴。 交换了名字基本信息等,三人迅速熟络起来,方华和刘栗不免追着她问还会作些什么诗。 毕竟那天故青白是大放异彩一战成名。 两首诗像插了翅膀一般,飞到世界各处。不仅是京城文人雅士赞不绝口,就连偏远一些的诸侯国都把这两首诗惊为天人。 故青白颇为不好意思,毕竟这两首诗是抄来的,不敢居功,只说再难作出如此佳作。 方玉却张大着一张嘴巴,惊讶道:“你那天在百花楼不是这样说的。” 故青白回:“那天是我狂妄自大,如今想来很是惭愧。” 两人都想再问些什么,却听见一声响亮的“你们在聊什么”,虽然没聊什么,但两人当即下意识住了口,三双眼睛齐齐看向来人。 就见昌隆大步流星向这边走来,衣带当风,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木盘的侍童。 他一来就毫不客气在故青白旁边坐下,指挥着侍童一边儿放菜,一边儿回头看着少年俊美异常的侧脸线条问道:“你怎么不等我,你看我点了好些你喜欢吃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故青白头也不抬,专心吃着自己的东西。 昌隆却有点儿着急,偏头看她,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今天一早抢你肉脯不对,我这不是向你赔罪来了吗,别和我置气了行不行?” 故青白咽下口中食物,叹口气回他,“我没有置气。” 昌隆不信,一脸委屈:“你都不吃我给你点的东西。” 故青白几下收拾好,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转身就走,却还是慢了一步,手腕被昌隆抓住,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道:“子宴,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理我了?” 故青白拍开他的爪子,语气有点儿不好,“没有。” 昌隆双眸中写满不信,只拿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她。 故青白无奈之际,身后又是一道嗓音响起,里面带着些许调侃,“呦,这是在做什么呢?” 第76章 我不同意 “四殿下。”几人齐道。 故青白听见这个称呼,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侧头看去,就见来人一身云锦湛蓝色锦绣华服,龙蟠凤翥,剑眉星目,头顶玉冠,腰佩玉石,龙章凤姿,一举一动不似池中之物。 通身贵气逼人,气宇轩昂长身鹤立。 “我说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呢,原来是有好吃的。” 齐重华几步走了过来,虽是疾步,却能窥见举止有度,不乱一点礼仪。 在昌隆旁边停下,拿眼看着两人,手却在空中伸到了花生米盘子里,拿起一颗花生米扔到空中,张口准确接住了,在口中慢慢的嚼了两下,目光却好奇的定在故青白昌隆两人身上。 他直接用手抓花生米这件事本该是有些不雅的,但由他这个人做出来时,居然十分的少年意气,风流潇洒。 昌隆脸色微红,抓着伶仃手腕的手有点放松,少年趁着这个空档抽出手,退开三步远后,看向几人说告别语,“待会我还要去夫子那儿去,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不等几人回答,少年转身就走。那急冲冲的模样,活脱脱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一样。 齐重华在昌隆旁边坐了下来,一脚落地,一脚踩在另一只角凳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歪歪扭扭地坐着,极为熟练的动筷夹菜。 一双含笑的眸子斜睨着昌隆,漫不经心问道:“你和卿宴闹掰了?” 昌隆有些颓废的坐好,低着头叹了口气。 方玉扯了下刘栗的袖子,刘栗立刻会意,两人对着齐重华起身行礼。 齐重华无所谓的抬了下手,口中随意道:“在书院里不必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窗。” 方玉两人点头,起身后匆忙走了。 卿宴好像还没收拾东西,他们得快点回去帮忙。 …… 故青白刚打开包袱,想把私人一点儿的东西先拿出来放好,就听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手停了一下又把东西放了回去。 另外拿了一张极大的布匹出来,另外摸出一布袋钉子,正正好可以弄个床帘。 等两人走进来时,就看见少年站在圆凳上,一手拿着钉子,一手拿着锤子,钉子抵着调整好位置的布往墙上砸。 “卿宴,你这是做什么!”方玉快步走了过来。 少年顿了下,不解道,“床帘啊,怎么。” 刘栗目光落在她伶仃手腕与锤子上,几步走到她面前,开口道:“给我吧,我来弄,你在边上说个大概就行。” 方玉点头,拿起拖在地上的布道:“你不是要去夫子那儿吗,快去吧,这些交给我们来。” 少年见时间确实不早了,给两人大概说了一下该怎么弄还有包袱不能动后,稍微把东西收拾了下,这才出了门。 书院占地高,供学子休息的宿舍在地势高阔的地方。 故青白一出宿舍门,视野中就见对面山上荣光寺香火烧出的白烟袅袅婷婷。 在滂沱大雨中,荣光寺显得古朴又神圣。 可能恰好到了时辰,悠长的敲钟声响起,在这蒙蒙烟雨中,传出老远。 故青白穿过长廊,一路问了好些人,这才得知沈念尘的住处。 沈念尘似乎早就在等着了,身上有股沐浴后的淡淡松柏香。 见了少年打湿半边的肩膀,神情冷了几分。 “怎么过来时不撑伞?” 他的语气很淡,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但却是实实在在在说着关心人的话语。 少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被打湿的半边肩膀,顺手拂了拂衣袖,不太在意道:“一会儿就干了。” 沈念尘收回视线,转身不再多言。 书院给夫子住的地方是个两进的小院子。 地方不大也不小,还算可以。 沈念尘单独收拾了一间出来,当作书房。 “把桌上玄铁戴手腕上练一个时辰字吧,笔墨纸砚桌上都有,缺什么到时候再叫我。” 说完,沈念尘就想转身离开。 却被少年叫住了。 少年一双装满星辰的黑眸看着他,攀关系的喊道:“大哥,不写行不行?” 沈念尘一张谪仙一般的俊脸没有丝毫表情,淡淡摇头。 请求被拒绝,少年稍稍苦了一张脸,却没有再说什么。 伸手拿起桌上两副玄铁手镯中的一个,摆弄了片刻才找到开关。 玄铁有些重,那白皙看着没多少肉的手腕似乎有些受不住力,套上玄铁手镯后当即往下沉了几分。 漆黑的铁凉如万年寒冰,已是要入夏时分,戴上后那截与之相贴的细腕瞬间降了几分温度。 温润如上好羊脂白玉的肌肤与极致冷黑的玄铁一对比,比出几分扎眼的美。 少年抿了下唇,左手扶了下右手腕,修长漂亮的指挽着衣袖,开始拿砚台准备磨墨。 沈念尘收回目光,抬脚走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静的只有少年一个人的呼吸声。 故青白给砚台里加了点水,拿了墨条一点点磨。 磨墨时,玄铁手镯贴着手腕打圈,又重又不方便。 她刚磨好,沈念尘就带着程安走了过来。 对少年说过的话同样对程安说了一遍。 程安不同她,人痛快多了,拿起桌上另一只黑铁手镯戴上。 沈念尘见状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已经有些卷边的古书,在窗前坐下翻看着。 视线中突然出现戴着黑铁手镯的手,少年愣了下,抬头就见程安对着她无声用口型说道:“我来吧。” 刚好磨的有点累,她把墨条递了过去,程安接的时候不免手指触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程安只觉的从挨在一起的肌肤那里有雷电窜过全身,当即僵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两人写的字都丑的各有千秋。 加上手腕上两斤重的玄铁,故青白写了十几分钟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手腕又沉又累,根本提不动笔。 反观程安,虽说字写的丑,但视玄铁于无物,如果不看宣纸,只看他行笔大开大合流畅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写的很好呢。 她搁下笔,揉了下右手腕。 不知是否皮肤比较嫩,已经被磨出了红痕。 她这一动,对面的程安也搁了笔,视线落在她手腕上,不由自主微微蹙眉。 他从书桌那边走了过来,脚步声引起了沈念尘的注意他也没管,停在少年旁边就要伸手取下黑铁。 却被少年躲开了。 “何事?” 清冷淡漠的嗓音响起。 程安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回道:“卿宴手腕红了。” 沈念尘站起来,把书搁在凳子上向这边走了过来,目光往少年手腕上扫,果然看见一片淡红。 故青白只是想偷点儿懒,没想引起沈念尘注意,当即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摇头道:“没事,大哥你坐回去吧。” 程安目光一变,视线不由来回往两人身上扫。 故青白现在心神都在手腕和怎么让沈念尘快点离开上,没有注意到程安。 沈念尘注意到了,却没有应声,径直走向少年。 站定垂眸,吐字简单,“伸手。” 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修长,一身简单的布衣挡不住通身气质,就这样站在少年面前,神情漠然。 多了层夫子身份,故青白就有些怕他。 挣扎不过一秒,就把手腕伸了出来。 视线落在骨肉匀称弧度漂亮的手腕上一瞬,沈念尘抬手把黑铁取了下来。 少年手下意识缩了一下,却生生忍住了。 “跟我来。” 沈念尘把黑铁放在桌上,给程安留下句话,“你继续写。” 就提步往外走去。 程安看着一前一后的背影离开,沉默着收回视线,回到自己位置开始提笔写字。 只是写出来的字,龙飞凤舞,与之前的鸡抓狗扒大不相同。 不过才写下一个,就被人用笔涂了个干净,再落笔就又是歪歪扭扭的字迹。 故青白跟着沈念尘来到他的卧室,乖乖坐在梨花木圆凳上等待沈念尘拿药来。 随着脚步声响起,思绪被她收回。 骨节分明的苍劲指节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苦药味从瓶中传来,沈念尘嗓音再次淡漠响起,无情无欲的砸下来,“手伸出来。” 少年视线落在地面,沉默着伸出手。 沈念尘从旁边拿过一根圆凳,在少年身前放好,自己坐了下来。 一瞬间,他的腿挨了一下她的,不过立刻分开。 没蘸药的手托着手腕,另一只手一点点把药擦上。 略微粗糙的手指擦过皮肤时,故青白呼吸都重了几分,全身注意力都用去克制想抽手逃离的念头。 “怎么抖成这样。”擦药的手顿住,出声问她,“很痛?” 少年猛的抽出手,然后站了起来,视线有些不知落在何处,匆匆回道:“大哥,我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要不我先回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沈念尘沉默半晌才回,嗓音里透出些温度,“哪里不舒服?” 她全身都微微颤抖着,脑袋里根本不能独立思考,听见问题,只能随意扯了个能想起来的谎,抖着声道:“都不舒服,全身都难受。” 沈念尘蹙眉,沉默着向外走去,然后留下一句“你且等等”就离开了。 故青白在他走后不久就冷静了下来。 只要没有异性靠近,她的心理创伤慢慢会愈合。 天色越发晚了,她的焦虑也就越来越大。 她不想睡着醒来就在大楚,面对两个索求无度的疯子。 那两人怕她再次出现一个月前的状况,不惜用黄金打造了一个笼子,用细链条锁住,每根柱子都套了柔软皮套,根本没有一点儿机会。 她的思绪越沉越远,连沈念尘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他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黑衣少年。 谢沧沉着脸打量了一瞬少年神色,见面色正常,心中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他把药箱放在桌上,伸手准备先把脉。 沈念尘在旁边简单说了少年方才异常。 他的手才刚触到少年皮肤,少年就惊惧的跳了起来,连连后退几步远。 神色慌乱的看着他与沈念尘。 谢沧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个反应…… 谢沧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沈念尘也蹙眉,淡声回道:“不清楚,我方才知道。” 谢沧试着靠近一步。 少年就闭眼痛苦对他阻止,“别过来。” 谢沧这下能确定了。 上一世,哥哥被那群人欺辱后也是这个反应。 他双眸瞬间赤红。 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被监视着。 明明没有人能欺辱到他的啊。 为什么又出现了这种状况? “夫子先出去一下吧,我问下世子症状。” 沈念尘却没有动,定定站在原地。 谢沧抿了下唇,暂时也管不了其他的,从药箱中拿出悬脉用的细线,柔声道:“世子,我不过来,你自己把这线悬在腕上,我帮你把脉。” 少年轻叹一口气,垂头低声道:“多谢。” 谢沧把细线远远递了过去,耐心等待少年绑好,这才把指搭上细线。 良久后,他收手,蹙眉。 沈念尘适时问他,“是何症状?” 谢沧转身收拾东西,沉默一瞬后才道:“心脉郁结,思虑过剩。” 顿了一下,他又道,“开几副药调理一下,住的环境也改下,通风宽敞人要多。” 沈念尘听着前面还算正常,可听着听着,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通风宽敞他能理解,可这人要多是什么要求。 要不是眼前人确实是世代行医悬壶济世的谢家人,沈念尘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诊断出的结果听起来草率又敷衍。 谢沧抿唇,没有解释。 书院给学子们除了准备三人间四人间宿舍外,还准备了个大通铺。 哥哥和那两个草包住一起,危险很大。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进去那间屋子还不惊动人绝对是简单如喝水。 他不相信,哥哥住进大通铺,那些人会无动于衷。 到时候各个制衡,谁也得不到好。 这样哥哥就能暂时保全,不受谁的单独侵扰。 谢沧却不知道,他的哥哥不是在大魏受的伤害,是大楚。 这一举动无形中为他上一世的情敌,增添了无数机会。 可惜他不知道。 知道了估计得吐血三升。 感觉谢沧是庸医的不止一个,故青白听了他的诊断后出声拒绝道:“我不同意!” 第77章 多人同住? 和两人同住一间屋子,她都需要小心翼翼时刻提防着不要暴露女扮男装的身份。 更何况大通铺和一堆人住,到时候一不小心怎么暴露的都不知道。 谢沧不知她的忧虑,还在委婉劝说着,“宽敞的环境有益于身心放松,人多一点儿能一起聊天,这样能少思虑一点,安全方面也有保障。” 少年却还是摇头。 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谢沧没有再劝,少年什么脾气秉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只是恢复了一身冷然,转身去开方子递给少年。 却在半路时被沈念尘截胡。 谢沧没有意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如常道:“我去看看九娘那儿有没有这些草药,如果有的话就不用再进城跑一趟。” 沈念尘看了眼药方,微微点了下头,也不知他能不能看懂,反正看完后就把药方收进了衣襟。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故青白手中拿着沈念尘给她的伤药,从屋里走了出来。 没走两步就被程安从后面追上。 “卿宴。” 故青白停下,等了一瞬。 程安与她并肩同行,率先开口道:“你的手没事吧。” 容貌昳丽的少年摇了摇头。 程安偏头直白的看着她弧度柔和的侧脸线条,目光毫不掩饰,炙热又强烈。 年龄小的就是这样,爱也好恨也好,目的都很单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 少年被他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脚步加快,向自己住处走去,不多时就甩开了后面身影。 程安垂下头,十分苦恼。 现在他才看出来,卿宴是真的在躲着他。 不光躲着他,还躲着昌隆。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他? 应该不是。 他感觉他对卿宴的感觉是赏识崇拜多一些。 鲜衣怒马的年龄谁都不服谁,卿宴却能独占鳌头用两首诗把所有人压的心服口服。 崇拜强者是少年天性使然。 他才不像昌隆那个死断袖,一天天的尽肖想着卿宴美色。 得把误会解开才行,不然卿宴天天躲着他也不叫个事儿。 程安想通后,整个人豁然开朗,连回屋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当他回到三人同住的宿舍时,看着被搬空的屋子,呆愣当场。 一阵风吹过,卷了两个旋儿后消散在空中。 一个同窗见他傻楞在门口,不由咦了一声,等程安转过头去,那人手中抱着大包小包的问他:“程安你不住大通铺吗?” 程安蹙了眉,心里吐槽,谁放着好好的宽敞地儿不睡,去睡大通铺,脑子有问题的才睡大通铺。 他看着同窗说这一句话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善解人意道:“我不住,你有事要忙是吧,我让你。” 说着让出了通道,向门内走去。 同窗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急匆匆走了。 程安看着这个笑,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苏锦铭的床位上东西都卷走了。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苏二不在书院住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外面一人冒着大雨跑进了檐下,看见程安站在屋子中间,伸手摘下斗笠靠在墙边,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还站着啊,再晚一点就没位置了。” “什么位置?” 程安有点莫名其妙,今晚这些人都怎么了? 疯了不成? 他仔细看那人脸上神色,焦急中透着点兴奋,古怪的很。 程安不着痕迹离那人远了一些。 他这一副别人有病要离远点的举动,让那人眉头一皱,看着他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本来想告诉你的,我现在觉得还是算了,让你程大公子后悔去吧。” 程安不屑,有什么事能让他后悔。 “呵。”他轻笑一声,口中嗤道:“我生下来长到如今这个年龄,还没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后悔的。” 那人见他一副欠扁的模样,咬牙切齿又咬牙切齿,最后忍不了了哼笑一声。 挑眉看他道:“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卿宴要搬到大通铺去住,现在大通铺还剩最后几个位置,去晚一点儿估计只能打地铺了。” 程安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着那人不确定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见他这副失了魂儿一般的模样,那人心里舒坦了,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不愿再搭理他。 徒留反应慢半拍的程安留在原地。 片刻后,程安直接卷铺盖抱着就往外跑。 苏锦铭这个混蛋,明明知道他最近想和卿宴做兄弟,居然不告诉他,自己先跑了。 待会有他好看! 等程安到大通铺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 靠窗的位置上,谢沧和方玉两人在钉布帘子。 靠窗位置对面的床铺上坐着齐予粥。 他的位置旁边形成了一层真空,无人敢动。 其他位置就没这个顾忌了。 好些人为了里面的一个位置,开始‘大打出手’。 程安都有些傻眼了。 这混乱的场面,简直比上元灯节还喧嚣吵闹! 齐予粥听见声响抬眸看了程安一眼,程安合上微讶的唇走了进来,掀开齐予粥旁边的被褥,把自己的铺了上去,偏头有些好奇的看向齐予粥,问他道:“五殿下怎么也睡这里来了,这里人多嘴杂,住这里恐折辱了殿下。” 齐予粥把手上书卷成筒,敲了下程安肩膀,不满道:“本皇子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你管不着,也别嘴碎。还有,你掀的是苏锦铭的床,不怕他待会回来收拾你。” 程安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把床铺铺好,口中不屑,“他?收拾我?尽管让他来。” 苏锦铭正好从门口挤进来,看程安这样无奈扶额,“程安你好不讲道理,我回去给你拿被褥,你居然掀碗骂娘。” 程安抬眸瞥他一眼,犹豫道:“真的?” 苏锦铭指着身上微微打湿的外衣,看程安的目光犹如在看白眼狼,“假的,都是假的,有了卿宴忘了昔日好友。” 说完苏锦铭就要去抱自己的被褥,手却被程安按住。 都不用抬眸,程安那讨好的嗓音就传进了耳朵里。 “别啊,锦铭我错了,这就给你铺好。” 苏锦铭冷哼一声,算是同意了。 程安几下把苏锦铭的被褥铺好,然后一把掀开苏锦铭旁边那人的被褥。 那人刚想发作,抬头看见是程安后,憋屈的把话噎了回去。 别看程安瘦,但他一点儿不弱。 高挑颀长的身型,脱了衣衫后全是腱子肉。 程安满意那人的态度,给他指了一条路,“你去那个小个子那儿,他绝对打不过你。到时候那床就是你的了。” 第78章 心死 这里声势太大了,以至于把夫子都引了过来,主管戒律的林夫子一脸严肃。 手执戒尺吼了一嗓门,大通铺里里外外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落针可闻。 林夫子推开一个挡路的学子,刚想教训众人一顿,就对上了齐予粥略带些微笑意的目光。 顿时林夫子就哑火了。 可毕竟是夫子,挪开与五皇子对视的目光后又是威严的林夫子。 他一指把通铺堵的水泄不通的众人,吼道:“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想住一起就都给我住外面廊道来,外面宽敞,随便你们睡。 真的是反了天了,三人间四人间全部空出来,来睡个大通铺,脑子没问题!?” 林夫子还在咋咋呼呼的训斥着,程安却感觉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 他凑近苏锦铭,看向对面已经搭好布帘坐在旁边床铺的谢沧方玉,问道:“不是说卿宴会住进来吗?怎么没看见他人?” 苏锦铭看了林夫子一眼,回他:“不清楚,但谢沧几人已经把卿宴的东西搬过来了,你看那帘子,就是他们几人弄好的。” 程安有些不屑的撇了下嘴,继续和苏锦铭咬耳朵,“你说好好的弄个帘子做什么?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而且应该没有人变态到去窥视卿宴吧。” 苏锦铭不赞同的摇头,折扇微不可察的指了个方向示意程安看,低声道:“不一定,如果没有帘子,昌隆能一晚上不睡,目光一直黏卿宴身上你信不信。” 程安跟着苏锦铭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昌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啧了一声后,没再说话。 事情发展到最后,以赶九成学子回原房间落幕。 大通铺只剩下了一些熟面孔。 除了一个不是一个学屋的齐重华。 所有人都洗漱好,躺在床上睡不着,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一直不见人影的布帘上。 就有人问抛出‘卿宴会住大通铺’这个结果的谢沧,“你不是说卿宴会住大通铺吗?怎么还没回来。你不是骗我们的吧?” 谢沧看了一眼身旁被布帘遮住视线的床位,答道:“他会住的,至于人在哪儿我却不知道。” 惹起众人搬宿舍的正主,此时正坐在古代版贵宾招待室里。 和齐宣面对面坐着。 山长和齐宣说了告别尊语后退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两人。 等人走远后。 故青白才问连夜冒雨出城来书院的齐宣,“二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齐宣着一身盛夏深绿的长袍,露出一点白色中单,银饰佩在腰间手腕胸襟上,额上搭着一根简单银链,链尾长长缀在耳后,好看的眉眼带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来摊开在她面前。 少年疑惑看着对方。 齐宣却只是动动精致的小檀木盒子,一脸期待的道:“打开看看。” 少年听闻,伸手拿过木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绿色的发带。 发带是翠绿色的,在烛光下散发着清新的光泽,小小的缎面上用银色丝线绣了祥云暗纹,尾端缀着两串银链,一条银链上穿了两颗颜色艳丽的红宝石,另一条银链上挂着两颗一动就响的银铃。 十分漂亮独特。 少年眼眸都亮了几分,亮晶晶的看向齐宣,手中拿着发带爱不释手,“给我的?” 齐宣笑意更深,站了起来几步来到少年身后。 伸手拆开少年挽的发髻,却被少年按住了手腕,“二哥,你做什么!” 听着少年略微慌乱的声线,齐宣从喉间溢出一声缱绻笑意,用左手安抚性的轻拍了按住自己的手两下,解释道:“二哥要出一趟远门,赶不上你的束发之礼,所以提前先把东西送给你,免得错过了。” 少年手松了开来。 任由齐宣一下一下慢慢用长指梳着她墨色长头。 “二哥要去什么地方?”少年问。 齐宣伸手拿过少年递给他的发带,苍劲指节认真把每根发丝都归拢好,用发带束起。 “去大楚,大楚新帝登基,要去观礼,可能两月有余不能和三弟见面。” 说完齐宣就感觉少年的身子僵了僵。 他转到少年正面,想看下束发的效果,却见少年一脸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似乎有话想说。 齐宣笑着揉了一把少年蓬松柔软的发丝,笑着道:“你是否有话想说?” 少年思虑后却是摇头,挤出一个笑容问他:“好看吗?” 他不愿意说,齐宣也不想逼问,顺着少年话中的意思认真打量。 少年还有几天才到束发年纪,容颜虽未长开却已经是天下绝有的盛色。 眉目传情,唇红齿白,一张脸弧度柔和,脖颈修长,所有墨发被一根翠绿的发带绑在身后,被人故意留了两缕发丝在耳侧。 少年一抬眸,眼若秋水横波,当真是一双含情眼,看谁都深情。 齐宣差点没醉死在这片柔波里。 好容易回过神来,才看见少年还在等他答案。 忙不迭点头,连说了几声好看。 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垂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齐宣不知为何,看不得少年这副沉默寡言,本来想慢慢逗她后才拿出的生辰礼,全部一股脑儿拿了出来。 满打满算十五件。 一件件全部摊开排在少年面前。 有齐宣额上同款简单银链,有碧玉扳指,有美玉,有长命锁…… 都是些少年现在都能戴的东西。 少年拿出一堆礼物中造型独特的锦鲤玉佩,有些爱不释手。 玉佩也是定做的,垂下的长絮中间缀了一串银色短链,隐藏在长絮中,不细看看不出来。 “你喜欢这个?我帮你戴上试试。” 少年听话把玉佩递给他,齐宣微微弯腰,把玉佩缀在少年腰间。 随后站起身道了句好了。 少年极少佩玉等饰品,但饶是如此,谁见了少年极盛的容貌也会道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齐宣看的心头一动,从生辰礼中拿出一条有着小巧长命锁和红色宝石的银链过来,捉了少年的手过来仔细给戴上。 这些礼物,每一件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和诚意。 少年转了转手腕,真诚的道了声谢。 齐宣喉头滚动,伸手抱了下少年,下颌搁在少年头顶,眼底全是餍足。 “等我回来。” 想了想,他似觉不妥,补充道,“回来二哥给你带其他好玩的。” 少年在他怀中低低嗯了一声。 这个拥抱,各自抚平了两人心底的某些情绪。 良久后,齐宣松开少年道:“我得走了,山下有人还在等我。” 少年点头,“二哥一路顺风。” 远远目送齐宣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故青白才动了一下。 对着无人处喊了一声,“十五。” 随着她话语落地,一道暗色身影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故青白伸手指了下书院最好的那栋藏书楼,对着沉默寡言的暗卫问道:“我睡不着,你能送我上那上面去吗?” 十五沉默着点了下头,伸手来抱她。 奇异的是,除了齐宣外,暗卫抱她时身体居然也没有下意识躲避。 少年轻笑一声,安静窝在暗卫怀里,任由对方抱着她飞檐走壁。 暗卫的轻功非常好,不过片刻功夫,就带着她落在藏书楼的屋顶之上。 雨早就停了,青瓦上湿哒哒的,少年刚想无所顾忌的坐下去,就被暗卫手速极快的塞了个小垫在身下。 她也没管,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抬头看向无垠缀着繁星的夜空,对着冷脸暗卫道:“陪我坐会儿?” 身旁细微声响浮动,暗卫沉默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少年咬了下舌尖,痛意胜过困意后,她没话找话道:“你们暗卫平日里不睡觉吗?怎么我随时找你你都在。” 暗卫沉默良久,才道:“……睡的。” 少年不信,问他:“什么时候睡?” 又是良久沉默后,“……主子没有危险或者是睡觉时。” 听见这么多字,少年有些诧异的侧了下头。 暗卫俊美异常的一张脸上没有情绪波动,甚至胸膛都没有一丝起伏。 少年怔住,迟疑中带着些许惧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暗卫:“……人。” “你的呼吸……” “……气息沉稳,自然做到万物归真。” “你喜欢天上哪颗星?” “……北辰。” 久久身边没有人再问。 暗卫偏头看去,就见世子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他目光扫过少年腰间玉佩,复又低下头去。 肩上一重,一股皂角的清香从少年身上袭来,暗卫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 毫不意外从囚笼中醒来。 少女没有动,整个人保持着睡着的姿势。 拥她入怀之人却察觉她微弱变化,从她体内退出,自顾自的亲吻上她一双眉眼,柔声问道:“醒了?” “……嗯。”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少女真的回答了。 他俊美脸上一喜,伸手掰她纤细肩膀,垂眸看她,“舍得和我说话了?” 少女没回,动了一下,身下粘腻十分不舒服,“我饿了,想沐浴。” 抱着她的人却没有应声,而是定定看着她问道:“我是谁?” 少女抬眸,认真看了一瞬后,低低吐出几个字,“沂暮寒。” 沂暮寒瞬间眼眸爆发光亮,抱着少女起身,动作轻柔的把少女放入热水后,体贴出去叫宫女准备饭菜。 等他回来时,少女还倚靠着木桶,墨发有几缕打湿,披散在身后,明眸皓齿,芙蓉美人,勾人心魄。 沂暮寒径直来到少女身后,拿过巾帕一点点替少女擦洗身上荒唐。 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在前殿顿了一下才向后面走来。 与沂暮寒同样俊美的一张脸出现在视线中。 少女身体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沂暮寒抬眸,看了来人一眼,口中道:“奏折批完了?” 沂君言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少女青青紫紫的白净肌肤上,出口的语气有丝不悦,“你是不是太过火了?” 沂暮寒伸手,一根修长玉指挑起少女昳丽万分的容颜,目光痴迷,“谁碰见了这样的绝世珍宝能不为所动呢?反正我是忍不住的。” 苍劲指节缓缓从眉眼一路滑下,动作留恋又温存,他俯身吻了一下少女额头,低声道:“又不是圣人君子,你说是吧,青白。” 少女闭眼,低低嗯了一声。 听见少女回答,沂暮寒轻轻笑出了声,目光看着沂君言,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沂君言一身黑衣站在木桶边上,目光没有波澜,平静的看着倚靠极近的两人。 少女身无寸缕,和他皇兄相对着,身上暧昧不清的痕迹有些刺眼。 “她用过晚膳没?”他这样平静问道。 走过去想为她捋一下鬓边发丝,却被少女偏头躲过了。 沂君言手顿在空中,周身气压瞬间低了一个度,那些被压迫着在心底深处的寒意无声爆发。看向少女的目光阴沉又冷漠。 他再次伸手,少女直接站了起来,却因为疲惫酸软差点跌倒,被沂暮寒长手及时搂住纤细腰肢,这才得以平稳站好。 少女扑在他皇兄怀里,埋头不肯看他,低声对他皇兄撒着娇,“我饿了。” 他皇兄看他一眼,笑着抱着少女出去了,穿衣用膳概不经过宫女之手,全是亲力亲为。 沂君言停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这一刻,他后知后觉发现少女看他的目光中没有爱,也没有恨。 只有极端到绝望后被迫接受的平静。 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不!或许是有恨的。 不然她为什么不让他碰。 沂君言出来时,就看见让他冲冠眦裂的画面。 他快步走过来,企图制止这荒唐的一幕。 精致俊美的脸上似缠绕着鬼气森森,语气冷冽,“沂暮寒,你就不能让她好好用个膳?” 沂暮寒温柔的动作着,手还不老实的抚着少女的脸颊,哑着声低低喘息,性感的要命。 “谁说皇嫂没好好吃,这不上↓都吃着吗。” 说完,似乎顺口问着少女,“是吧,皇嫂?” 少女咽下所有细碎嗓音,轻轻嗯了一声。 沂君言沉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带着阴沉的冷漠,沉默的压抑。 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剧烈反抗的。 是不甘不愿,宁死不从的。 沂君言仿佛想要急着证明什么一般靠近。 少女不愿意面对着他,却也没有拒绝…… (怕回作话有的宝看不见,作家后台会吞评论和书评,所以回在这里。 每条评论和书评都是我的心头爱,居然吞了非常多,哭。 先回答几个设定问题,小白阿吉和卿宴的身份和小白现代长一个样,小白在现代是风靡全球的绝世美人,越到后面,古代身体和现代身体融合,小白会越勾人。阿吉在大楚,所以不会出现男主们看见她不同身份会认出来的现象。 当然,齐宣去了大楚就不一样了。 故旬和第一章就死了的炮灰故青白都有自己的长相。 谢沧知不知道小白女扮男装,他上一世和小白有夫妻之实,这一世为什么不知道先不说。 至于齐衡齐宣沈念尘为什么前面出场多,后面出场少的问题。我坦白了,小白穿四本书是我故意卖的关子,不止四本,所以谢沧等人不是配角。 齐衡前面都是和故旬演戏,为了套出小白的真实身份,所以小白落水,回来女装都不怎么过问,只在去金陵的船上动了一小下心,他本来无意皇位,但他是心怀天下苍生的人,没有人有能力让他认可,他就自己坐那个位置。现在正在金陵为这个目的奋斗。 收几个男主?齐宣齐衡是肯定要收的,其他人如果能解开和小白之间的隔阂也会收。如果解开不了,那他们就带着爱意孤独终老。) 第79章 澡堂 故青白睁开眼,就看见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笼罩在金灿灿的霞光里。 刚下过雨的天气,给所有山腰披了一条白色雾纱,朦朦胧胧,山川天地间颜色深浅有度。 晨时的钟声从对面荣光寺悠远传出,古老中带着厚重感,仿佛要和这满目美景一起净化人心。 她动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靠着十五睡了一夜。 身上披着的黑色薄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青瓦之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坐直了身体,把衣袍捡了起来,叠好还给十五道:“谢谢你昨晚陪我看星星,衣服还给你。” 十五垂眸,伸手接过衣袍,沉默着摇头。 下面远远的有人声传来。 故青白坐在高高的青瓦上不敢动弹。 两三百米高的藏书楼屋顶,不是一般的高。 昨天晚上心里不痛快,就想挑战点自己害怕的事情。 当时心里可能还想着,如果从高楼上出了点什么意外也好。 人在极端情绪下的不顾一切,大到让人无可估量。 只是现在心里豁达了,恐高让她乖顺如雏鸡。 “卿宴!” “卿宴你在哪儿!” 这次呼喊的声音大了些。 她听清楚了。 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声音是找她的。 昨晚没回去住,方玉两人肯定上报给了夫子。 她不敢往下瞧有多少人来找她,光是听这声音,就感觉出动了整个沂山书院。 少年头往上仰着,保持着一种怪异的姿势侧头道:“……十五。” 十五低声回:“嗯。” “能不能抱我下去?” 她话音刚落,腰间就多出一双手,她当即害怕推十五,连声叫停。 十五果然没再动作,静静地垂眸看着她。 故青白咽了下口水,心里有些惧怕的道:“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十五沉默。 “那……那啥,你打算怎么下去?” 十五沉默。 长痛不如短痛,她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张开手对着十五道:“我准备好了,你抱我下去吧。” 十五伸手搂住少年的腰,运起轻功往下落。 恐怖的失重感袭来,故青白死死箍住十五的腰,控制着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永远不喜欢跳楼机这个游乐园项目,就如现在不喜欢昨晚作出来藏书楼屋顶看星星决定的自己。 下落的速度极快,她全程闭着眼。 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十五带着她安稳落了地。 脚踏实处,让她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却在这时,一道惊喜的嗓音从前面传来。 “卿宴!” 她抬头,就看见昌隆一脸惊喜看着这边,并且飞奔过来。 他脸上情绪外放的很明显。 故青白下意识想回头让十五躲一下,结果身后空空荡荡,早就不见十五身影。 突然,她被人拥进一个带着些微凉意的怀抱。 昌隆抱着她,语气担心的不得了,嗓音又低又委屈,“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 被人紧紧箍在怀里,她两只手有些无措不知该放哪里。 脖颈处落下一点温热,她僵了一下。 是昌隆哭了。 明明比她高出许多的人,埋头在她脖颈间,温顺可怜的过分。 不由心里轻叹口气,想的居然是幸好自己渡过了应激障碍期,不然这个时候就该扫兴推开人了。 人找了自己一晚,要真这样做了,她估计昌隆得碎一地。 安静由着对方抱着,她的手试探着回抱对方,在昌隆背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 仿佛在安抚被主人不小心弄丢后自己找回来的大狗狗。 昌隆在少年回抱他时,整个人就僵了一下。 卿宴抱他了! 是不是代表后面不会再躲着他了?! “你们在做什么!” 正在昌隆沉沦在少年回抱他的高兴情绪中时,一道冷冽的嗓音打断了两人之间静谧的气氛。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就见齐予粥等人齐齐看着他们。 少年安慰一般最后拍了两下昌隆的背,示意他松开。 昌隆颇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安静与少年并肩着,抬眸看向齐予粥等人。 这一刻,仿佛他和少年之间有条无形的锁链连在一起,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比之前还多了几分联系。 齐予粥抿了下唇。 少年人精力旺盛,一夜没睡一张脸上居然还是神采奕奕,一点儿不见半分疲惫。 他抬眸看了眼两人身后的藏书阁,看向少年问道:“你一夜未归,就是来这里看书了?” 故青白正愁找什么理由借口搪塞呢,齐予粥这小子居然就把梯子递了过来。 不由在心里给齐予粥点了个赞,面上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 另一边此起彼伏的一声声“卿宴”还在不停响起,少年不好意思冲众人笑了下,这才道:“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程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着前两天还失魂落魄,此时却一脸回味着什么的昌隆,有些语气不好开口道:“没事,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苏锦铭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予粥眉头微蹙。 谢沧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着靠近少年。 见少年并没有像昨夜一般惧怕退缩后,直接侵入与少年之间的安全距离,占据少年左手边位置道:“我们先回去吧,告诉夫子一声,让大家先别找了。” 少年点了下头。 随着众人一起回了书院。 书院,沈念尘坐在长椅上,目光从头到尾扫了少年一圈,见少年还是昨日穿的那身衣服后,淡淡点了下头。 “平安无事就好,只是不可再有下次。” 少年忙不迭点头。 因为一夜未归,所有学子帮着找了一夜,书院直接放了众人一上午假。 让学子们以正衣冠。 故青白看着自己钉好布帘的床位,有些呆愣。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同意搬了? 谢沧站在旁边,无声看着她。 故青白今天心情好,不想发脾气。 索性东西都帮她搬过来了,不用她自己搬,住着就住着吧。 人两个皇子七八个重臣之子之孙都住着呢,她有什么好嫌弃的。 安慰了自己一通后,她对着谢沧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找了我一晚上时间,早早休息一下吧,下午还有课业。” 听她这样说,谢沧点了下头,拿了洗漱需要的东西后站在帘子外等着她。 故青白把帘子理了下,保证外面看不见里面后,才把包袱打开,拿出里面东西一一放好。 有些比较私密一点的东西,都被她放在了靠近墙的那方,利用被子挡住全部。 尤不放心,又把这些装进包袱里,一股脑儿塞到属于自己的柜子里,这才拿了换洗衣物出来。 却不想刚从床尾打开帘子,就看见谢沧不声不响杵在这儿,她好悬没把魂儿吓掉。 谢沧垂眸扶了她一把,而后立即放开,嗓音带着点冷意,道:“吓着你了。” 故青白按住被吓的心脏道,“嗯,下次别这样不出声响站着,太吓人了。” 谢沧嗯了一声。 故青白拿着东西往外走,谢沧抬脚跟了上来。 故青白想到待会要经历的画面,不由有些脸热。 住宿前墨染先来打探好了。 书院洗澡问题不大。 虽然属于男校,但人道主义每个放置浴桶的位置都被厚木板隔了起来。 进去后相当于一个狭小的独立空间。 浴桶每天有杂役清洗消毒,完全不用担心卫生等问题。 两人一路走来,遇见的全是洗好往回走的学子。 看见少年两人这样晚才来,都笑着调侃了几句。 走到温泉池门口时,故青白犹豫着停下了脚步,有点怕进去后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画面。 谢沧自然也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少年在顾虑什么,但时间不多了。 随着两人进入,围着超大的天然温泉池建造的澡堂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里面不少说话声顿时也停了下来。 氤氲着雾气的澡堂里,许多光着胸膛的少年倚在温泉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大的温泉池可以直接沐浴,小的温泉池用来取水到浴桶泡澡。 多个选项让学子们选择。 一般学子都是直接在大温泉池泡,都是男子,这样又方便又快捷。 所以浴桶就剩的很多。 沂山书院不只重文,也授武。 所以温泉池里的少年们个个薄皮,胸肌腹肌轮廓好到爆。 只一眼,故青白就不敢再看,闭眼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走吧。”谢沧叫她。 故青白沉默跟在身后,用少年人身体遮挡视线。 见她过来,温泉池子里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程安招呼着她道:“书院选址在这里,大半原因是因为这大小汤池呢!” 同学屋学子笑着道:“你们来的好晚啊。” 方玉道:“卿宴,快点过来,要没时间了。” 也的确是没时间了,故青白忽视所有打探目光,低头垂眼盯着地面往里走。 谢沧在大汤池边停了下来。 故青白绕过他继续往里走。 有人叫她,“卿宴,你去哪儿呢,里面小汤池不能泡的,那是给浴桶加水的。” 故青白脚步加快,回了那人一句,“我去浴桶泡。” 有人眼神瞬间变了。 虽然没说什么,但齐予粥等人泡这么久没走,多多少少有些想等卿宴一起泡好去吃饭的原因在。 可她和谢沧这么晚才来,现在看他们在这里,居然为了不与他们一起,要多此一举去浴桶泡。 程安当即站了起来,冲着少年略显慌张急促的背影道:“浴桶还要打水,就在这里一起泡不行吗?” 少年回他:“我习惯了用浴桶。” 说完似乎怕他再问一般,居然几步跑进了储衣室。 故青白只想着躲前面,脑袋一时还没转过来要躲后面。 刚进储衣室就撞见只穿了一条白色中裤的昌隆在穿衣。 昌隆身形修长劲瘦,皮肤白皙,匀称有度的薄薄皮肤下,肌肉块垒分明。 身材既不过分强壮,也不过分瘦弱,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只一眼就让故青白红了脸,手忙脚乱在最下方隔层放好东西就要走,却又停下把东西拿出来,直接转身出了储衣室。 任凭昌隆在身后怎么叫她都没有理会。 她寻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把东西放好后,提了木桶去打水。 这边成程安等人听见昌隆叫卿宴卿宴也不理会后,心里好受多了。 “你惹卿宴不高兴了?”程安看向昌隆问道。 昌隆穿上中衣,摇头,“没啊。” 程安拿出干净衣物往身上套,疑惑不解道:“那奇了怪了,卿宴怎么不理人。” 齐予粥冷着脸道:“程安,你能别挡我位置吗?” 程安愣了一下,抬眸就见自己放衣服的柜子最上面一格放着齐予粥的衣袍。 反应过来后让出路来,无声勾起一抹笑。 五殿下真的很在乎身高啊。 “再笑一下,把你腿打断!”齐予粥伸手在最高的储衣格子拿下自己的衣物,恰好看见程安在笑。 他这边还没威胁完,那边又笑开了。 当属昌隆笑的最大声。 “你们再笑一声,我把你们丢外面池子里去信不信!” 笑出声的两人立刻不笑了。 齐予粥穿好中衣,恶狠狠道:“卿宴最矮,怎么也不见你们笑他去?” 几人都没说话,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卿宴修竹野鹤一般的身形。 说来也怪,卿宴明明是所有人中最矮的,但谁都不会意识到他矮。 长身玉立,衣带当风,自成一股仙气。 “可能是卿宴那张脸太好看了吧,让人忽视了他的身高。”程安解释道。 “本殿下不帅不好看?” 齐予粥这样一问,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程安回的他,“不一样,虽然五殿下也好看,但卿宴的那种好看与殿下不一样。” 齐予粥系好腰带,有些咬牙切齿,“程安!那你的意思是卿宴好看到可以忽略身高,而我不行?!!” 程安连连摇头,衣袍都不穿了,解释道:“五殿下我可没这样说,你不信问锦铭昌隆谢沧几人,看他们怎么说的。” 齐予粥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一群人中最靠谱的苏锦铭问道:“锦铭,我真的看起来很矮吗。” 苏锦铭眼中笑意藏不住,摇头,“五殿下只是还没长开,这短短一个多月来五殿下已经长了三寸高。说不定下月五殿下就比我们高了呢。” 第80章 为她打水 齐予粥这才满意。 昌隆突然插话问,“卿宴出去浴池里了?” 程安瞥他一眼没有回。 方玉走进来,听见后答道:“我见卿宴拿了个木桶去小温泉提水了,估计是想在浴桶泡下吧。” “啧……”有个同窗摇头,“在大温泉池子里泡多方便,想不通。” 刘栗用巾帕把身上水渍擦干净,说了句自己的想法:“估计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吧。” 他这话得到不少认可。 程安不屑,目光若有似无往昌隆那瞟了一眼,道:“我倒认为是某些人的目光太赤裸裸,卿宴专门躲他吧。” 昌隆认真把玉佩挂好,没有理会程安的暗讽,径直往外面走去。 他出来就见少年提着个木桶在打温泉水。 少年有些吃力的提起半桶水,慢吞吞往隔间浴桶里提。 昌隆欣喜,绕了半个汤池走到少年跟前,从少年手中接过水桶轻轻松松提了倒入浴桶。 浴桶里已经有浅浅的一层水,这小半桶下去,就多了一点点。 昌隆转身,看见边上还有一个桶,两步走过去干脆又提了一个。 少年在旁边好心提醒道:“两桶有点儿重,要不提一桶算了。” 昌隆掂量了一下空桶,颇为自信,对着少年笑着道:“你就瞧好吧,区区两桶水,我昌隆有的是力气。” 少年点头,目光巴巴的看着他。 被少年这样的眼神一看,昌隆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几步走到小汤池边打了两桶水,用力一提、再用力一提、继续用力一提…… 两桶水稳在原地一动不动。 昌隆:…… 少年噗呲轻笑出声。 昌隆耳根渐渐红了起来。 他听见少年说,“这桶设计的有点古怪,一桶装满水的重量大概有两百多斤,两桶就是五百多斤,就是大力士来了也得一桶一桶的提。” 昌隆听话的放弃一桶,脸红的要滴血。 刚要只提一桶时,就被人从旁边挤了一下。 程安几人不知何时穿过大半个浴池居然也跟了过来。 程安看着他不屑道:“软手软脚的,让我来。” 昌隆憋红了一张脸,委屈又生气。 委屈的是没在少年心中留下好印象。 生气的是程安居然想踩着自己抢风头。 昌隆不甘不愿让出位置,看了少年一眼,收回视线后用语言踩程安一脚,“行吗你,别到时候软手软脚一桶都提不起来。” 苏锦铭打开折扇摇了摇,笑眯眯的看着小浴池台阶上的两人。 齐予粥转身推开一个空隔间,提了两个空桶出来,有些跃跃欲试。 与他们一起过来的几个同窗,看齐予粥的动作,都纷纷效仿,想要一较高下。 不知道是谁喊了她一声,大声道:“卿宴,你来当判官,看我们谁提的多谁提的快呀。” 少年们顿时笑作一团。 他们笑脸纯粹,挥洒着昂扬肆意,行为举止间无不透出少年人的意气。 “好让我们比一比,谁是今天的魁首。” “哈哈哈,一定是我!” “输了的人请在场所有人去美味轩吃饭怎么样!” “好!” 故青白被少年们热切的目光看着,有些拒绝不了,遂点头同意。 各个少年一字排开,一声令下所有人打水提桶。 却都在第一步就困在了和昌隆方才同样的困境中。 除了齐予粥程安两人。 齐予粥提着两桶满满当当的水,沉稳有力往少年身后浴桶走去。 程安与之齐头并进,一步追赶一步,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浴桶,再同时把水倒出。 浴桶中的水瞬间过了大半。 齐予粥看向当判官的少年时,脸上神情带着些许骄傲之色。 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很高,但是他力气很大,而且他还在长,迟早有一天会又高又厉害! 看着已经出现了胜者,剩下的少年都不再执着提两桶,纷纷打满一桶就走。 这次昌隆跑的最快,谢沧其次,其他同窗则脚步略微凌乱跟在后面。 最后连一桶都提不动的,是一向只出脑不出力的苏锦铭。 苏锦铭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当即也不坚持,把空桶放回原位,笑着道:“我认输,等这次休沐就请大家去美味轩。” “好!” “苏兄痛快!” “哈哈,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待会要上刘夫子的课,要早一些过去。” “卿宴,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洗了一起走吧。” 话题说着说着就乱到了她身上。 少年眨了下眼,拒绝道:“我沐浴比较慢,别等了,沐浴完后我自己回去就行。” 少年们被拒绝了也不生气,都看出来少年有点脸薄,遂成群结队离开了。 和少年一一简单道别后她转身进了隔间,反手把隔门关上。 听着外面少年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放心脱下鞋袜。 突然又顿住了,因为想起来件事。 对着虚无轻轻喊了一声,“十五?” 下一刻,黑衣暗卫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果真在暗处保护。 心里说不清是安全感足一些还是后怕多了些。 差一点她就要在十五这里暴露女子身份。 故青白抿了下唇,指尖摩挲,对着十五道:“那个,你别在浴池里面守着了,先出汤池随便找个地方吧,我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守着。” 十五不说话,目光看着隔墙的木板。 他这反常模样引的她也看了一眼。 两人不说话,四周安静下来,她才听见隔壁有轻微水声。 十五这个反应…… 难道是隔壁沐浴的人有问题? 她用目光询问十五,十五缓缓摇了下头。 “摇头什么意思?”她无声用口型问。 十五目光落在她开合的艳色唇瓣上,看懂说的什么话后,传音入密道:“没问题的意思。” 他的嗓音低低凝成一线,就像贴在耳边说话一样,低沉的没有情绪的。 她耳朵莫名发痒,下意识往后退了下,语气有些发着虚的道:“那你出去吧,记得别离近了。” 十五点头离开。 等十五离开后,她试着轻轻叫了声十五,这次人没出现。 她松了口气把门闩落下,检查了一翻,看着四五米高的隔板空隙皱了下眉。 那隔板空隙有些大,估计是留出来通风透气的,能从缝隙中穿过一个皮球大小的东西。 虽然距离地面远,但如果有心,这武功高手遍地走的古代,四五米高还是太危险了。 心中想着事情,手上就没注意,齐宣送的手链一下掉到地上隔板间的缝隙里。 地上缝隙偏小。就一个指头的距离,在现代这个缝隙可能很危险,可以放手机偷拍。 在古代还是上面那个空隙更危险。 她刚要蹲下身去够,银链尾端突然消失。 被隔壁的人捡了起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从隔壁响起,“咦……” 第81章 你也尝尝? 故青白适时开口,礼貌道:“不知隔壁是哪位同窗,能否帮我把手链从上方缝隙里扔过来一下。” 隔壁一声水声响,估计是那人沐浴好了,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接着就听一道低沉磁性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回她道:“不能。” 故青白:…… “呵……”隔壁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接着道:“接好了。” 说完上方空隙里就抛过来一条银链,故青白忙不迭伸手去接。 好不容易接到了,隔壁又道:“再给你个东西,接好了。” 故青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要给她东西,就见一个红彤彤的类似苹果的东西从空隙处落了下来。 正正好落在她掌心。 真是个苹果。 颜色鲜艳漂亮,散发着淡淡果香。 她抬头,视线被隔板挡住,有些犹豫要不要道谢。 毕竟是陌生人给的东西,她不可能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吃了,万一里面有毒那她不就完了? 思虑一番后她还是道了谢,别的不说,这颗苹果挺漂亮的,放枕头边当个熏香也是个不错选择。 “不知兄台是……” 隔壁轻笑一声,“为何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如此有趣。” 没让她有空细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人就继续道:“我是齐重华。你居然忘记了我的声音,真是让人伤心啊。” 天空一声惊雷响起,外面青天白日突然就下起了暴雨。 故青白泡进浴桶里,温泉水瞬间包裹全身。 疾风骤雨的声音有些大,她的脑袋有些懵。 卿宴以前和齐重华很熟吗。 那她这几天不是露馅了? 不,她提前在小范围内说过她失忆了,应该没有露馅。 她这边沉默。 那边齐重华却打开了话匣子,熟稔的开始和她分享日常所见所闻。 伴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暴雨声,居然十分宁静。 “那鞑靼人就是莽夫,只知道胡冲乱撞,我那次只用了一百人就把他们三万大军遛的团团转,哈哈,你是不知道,对方知道我们只有一百人时的那个表情真是精彩至极。” “边关的沙匪也极好玩儿,像地鼠一般,到处打洞,那土城外面到处都是他们打的洞,每次要抓他们总要费许多功夫。” “边关市集也挺有意思的,你有空……”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似乎真和卿宴关系极好。尽捡些趣事说。 故青白却从中听出不少信息。 大魏的边关居然有沙漠!那当时墨染为什么说没有沙漠。 是墨染不知道吗。 应该是吧,毕竟这古代通讯又不发达,墨染只是侯府的一个暗卫,又不是情报机构,不一定事事都知晓。 那沂……那人和阿吉应该是困在大魏或者挨着大魏边关的地方了吧。 让人没想到的是齐重华看起来翩翩如玉的一个人,居然是从武的。 听他话中意思,好像挂帅了两年有余,他看起来不过十十八岁吧,那十五六就开始上战场了? 心中疑虑,口中不小心居然就问了出来,对面沉默一瞬,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隔壁突然响起他带着些许怀念的嗓音。 “应该是十四五岁左右吧,你如今这般大的年纪。” 他感慨一句,突然道:“还有几天就到你生辰了,安定侯准备怎么给你过这个束发生辰。” 故青白沉默。 说起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卿宴的生日和她现代生日居然是同一天。 之前齐宣送她东西的时候心情低落没空细想,现在觉得卿宴和她现代一定有什么联系。 不然为什么和她长同样的一张脸,同样一天生日。 不管意外还是巧合,都有些过于故意了。 “怎么,安定侯不给你过?” 故青白感觉泡的差不多了,站了起来,用干帕子擦着水珠,道:“不清楚。” 齐重华开口说了什么,外面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惊雷掩盖住他的声音。 等雷声散去,故青白问他,“你方才说了什么?没听清。” 齐重华似乎打开了隔壁隔门,听闻后笑着道:“没什么,再不回去,刘夫子就要罚我们了。” 故青白穿好衣袍,抱着东西打开隔间走了出来。 齐重华负手而立,背对着她看向外面。 听见声响后,回头来看她。 他脸上带着笑意,打量的目光不会显得轻浮孟浪,就是普通打量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扫了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 “走吧。” 故青白手中拿着苹果。 犹豫着还是把失忆的事说了出来。 毕竟后面再说不好解释。 齐重华知道这个消息时垂眸看她一眼,态度都没变一下。 一路还是给她分享着各种所见所闻的趣事。 最后要到寝屋了,齐重华别扭的请求她,待会帮他上下药。 故青白疑惑。 他解释,“刚从战场上负伤下来,伤口还没好透,伤在后背有些不好上药。所以……” 故青白第一时间拒绝,“屋里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吗,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帮你上。” 她不太方便。 齐重华笑着看向她,“那当然是他们都不待见我,我只好找卿……宴你啊。” 他的卿字拉长了尾音,似要叫另一个名字又似撒娇一般,让她的心跳重重漏跳一拍。 他不会也是重生的吧。 像小谢沧一样。 不过随着她话语试探齐重华,渐渐放下了这个有点儿荒谬的念头。 “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至交好友了,你不帮我那就没人帮了。” 故青白最终答应下来。 时间反正还早,齐重华又是为保卫百姓受的伤,帮着擦下药算的上是个小忙。 两人一起回到寝屋时,引来了好几双目光打量。 齐予粥几人不在。只余其余几个同窗。 “卿宴,马上就到刘夫子的授课时辰了,要一起吗?” 故青白还没拒绝,齐重华就先开了口,“我要请卿宴帮我上一下药,你们先走吧,待会我们就来。” 几人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客气对齐重华行了个礼,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们卿宴的魅力可真大,同窗们似乎有点抵抗不住。” 故青白充耳不闻,把东西放下催促他,“把药拿出来,待会真没什么时间了。” 齐重华把伤药拿了出来,在通铺上坐下,又伸手脱去外袍中衣,露出一个伤痕累累的背。 故青白眼神一滞,有些不敢想象温润完好的外表下居然是这样严重伤痕累累。 她把伤药抹在手上,小心翼翼给他还有些皮肉翻飞的伤口上药。 纵横交错的伤口,有陈年旧疤还有新添的伤。 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满是疤痕的背。 尽管她很小心翼翼了,还是会在抹特别严重的伤处时不小心多了些力道。 应该是很疼的,齐重华却一声没吭,口中居然还在讲着趣闻。 滔滔不绝,像永远也讲不完一般。 故青白上完背部,打断他道:“前面有伤口吗,我帮你一起上了吧。” 齐重华却是站起了身,道:“前面的我自己上就行,麻烦你了。” 故青白摇头,却还是没忍住道:“你是为什么想要去战场上冲锋陷阵。” 齐重华背对着她穿中衣的手一顿,似乎认真想了一下,才回她。 “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的,我不去也要有其他人去。” “我去就可以顶一个下来。” “那个人可能有重要的人需要他,家庭圆满……” 他说的煽情,渐渐地故青白感觉有些难受,心里堵的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 他却画风一转,语气带着骄傲自满的道:“反正本殿下领兵从未打过败仗,那么多黎民百姓都要受本皇子的情。” “要换个人去,这边关早就被鞑靼打下来了。” “本殿下足智多谋、神机妙算、用兵如神。” 故青白只觉得眼中泪意瞬间被收回,心里堵的那口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齐重华穿好了衣袍,拍了拍呆愣石化的她道:“我们得赶紧走了,刘夫子可是非常严厉的,再晚一点又要面壁思过了。” 故青白听出他话中意思,问他:“你经常被叫面壁思过?” 齐重华身高腿长,撑了把水墨丹青油纸伞在外面等她,眼角眉梢皆是意气,下颌线条分明,墨发被初夏裹挟着水气的风一吹,纷纷扬扬,衣袍鼓荡。 他嗓音里带着笑回道:“那是自然,读书时没有面壁思过不是完整的读书生涯。” 故青白几步走了过去,发现门口盛放雨伞的篓子里没有伞了。 齐重华向她招手,“没有了,我们同撑一把吧。”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刘夫子前面进了学屋。 刚坐下,谢沧就递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过来。 故青白没有接。 谢沧垂眸,修长的手保持着递过来的动作。 “书院食肆拿的糕点,你方才没去用饭,所以带了点这个。” 她迟疑着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沧摇头表示不客气。 刘夫子讲的是中庸,一节课上下来故青白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光见程安昌隆齐重华几人丢纸团去了。 她发现齐重华这个人,虽然嘴上说没有朋友,但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和谢沧是两个极端。 一个人缘颇广,一个人缘颇少。 故青白干起老本行,竖起书册,在沈念尘的课上吃谢沧给她的糕点。 不是她故意要在沈念尘的课上开小差,是只有在沈念尘的课上开小差才不会挨罚。 怎么也算个关系户不是。 大哥不是可白叫的,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不得不说谢沧很有品味,给她带的东西都很好吃。 一团纸啪叽一下砸她额头上,故青白下意识把纸团拿了起来。 拿起瞬间前面程安脸色瞬间慌张了起来。 伸手就要来抢。 故青白却先一步下意识打开了。 程安在纸团打开那刻,立刻不动了,像被谁施了定身法术一般,僵硬伸着手。 她垂眸,只见纸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繁体字,要多丑有多丑,根本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程安见她看完,脸瞬间红透。 拿眼睛观察少年脸上表情。 故青白重新把纸揉好,放到程安手里。 写的什么狗爬字,比她写的还丑。 她还纸团的这一举动,似乎让程安大受打击,神情一下子萎靡下来。 故青白好奇问了一嘴,“你怎么这个反应?” 难道纸团里写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突然,面前笼下一片阴影。 她后知后觉抬头,就见沈念尘没有情绪的一张俊脸看着她与程安。 “你俩出去罚站。” 故青白:…… 她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又被抓到了。 往外走去,听见沈念尘淡漠的嗓音又说了句,“还有四殿下,也请你出去面壁。” “好勒。” 得,听齐重华这声音中透着喜色,似乎很是喜欢出来面壁思过一般。 她挨着墙站定,旁边程安就挨了过来,看她一眼后收回目光。 齐重华过来占据了她左边的位置。 挨罚配置齐了左右护法。 “卿宴,吃这个吗。” 她正兀自出神,齐重华拿了样东西给她。 故青白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谢沧给的同款糕点,只是口味不同。 齐重华解释道:“随手从食肆拿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听见齐重华说话,程安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齐重华又取出一小份递给程安,“你也尝尝?” 程安摆手拒绝。 不想这时门口又出来一人。 居然是齐予粥,他目光向这边扫了下,然后向齐重华旁边走来。 齐重华低笑道:“五皇弟怎么也出来了?是上课走神?还是别的什么。” 齐予粥看向左边长廊,轻声回道:“走神,被尘夫子抓包了,四皇兄,你们吃的什么。” 齐重华垂眸,他手中已经没有糕点了,程安没吃,只有故青白手中油纸包里还剩两块。 齐予粥似乎终于找到了话和少年搭讪一般,说话的嗓音都大了点,也不怕被沈念尘发现,直接挤了半个身子在齐重华前面,给齐重华挤的退了一步。 他动作自然的顶了齐重华的位置,站在了少年左手边,伸手去够少年手中糕点。 故青白吃了一块,感觉味道还行,但没有谢沧给她的那么好吃。 见齐予粥想吃,索性把油纸包团了一下,一股脑儿全塞到他手里上,道:“都给你吧。” 齐予粥呆住了,“你不吃吗。” (小提示,齐重华全程都是和小白对话。 怕上一条作话有的宝没看见,再发一次。本文全收,大概是1v18。其中包括了晚舟和墨染。不喜欢的宝可以骂骂咧咧两句退了,不介意的宝可以接着往下看。) 第82章 关心 “嗯,我不吃,你吃吧。” 她刚说完这句,就感觉周围寂静,连学屋里也没了声音。 后知后觉抬起头,就看见学屋门口沈念尘站在那儿,不声不响的看着这边四人。 故青白:…… “卿宴。”沈念尘叫她。 故青白应了一声。 “你去学屋后面单独站。” 故青白:…… 她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被单独罚站。 一路穿过学屋众多同窗的书桌,靠墙站在最后,少年的脸烧的绯红。 脑中胡思乱想着,居然就这样混下了课。 她错了,关系户其实一点儿也不靠谱, 两次罚站都是沈念尘的课。 以后坚决不在他的课上开小差了。 这天晚上时沈念尘没让她练字,开始单独教她写驳论文。 教完后让她自己以国与百姓为题琢磨写一篇驳论文出来,写完才准回去休息。 故青白无语望青天。 果然天下老师都一个样儿。 但是这样的苦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吃。 程安呢? 他也是个吊车尾啊。 还在册子上画王八的人。 难兄难弟不得整整齐齐的才好吗。 难道在沈念尘心里,她现在才是班上最差的那个? 关系户真不好。 说不定沈念尘就是看在她是他小弟份上,才给她单独开小灶,想多教她点东西。 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真的好想对着沈念尘说一句‘世子身份是世袭,不需要考科举,学驳论文没什么用’啊。 她的目光随着修长的指去拿书,又随着沉稳的脚步声走出了屋,都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她有点儿不敢。 沈念尘一张脸虽然很好看,但为人冷寂,无欲无求的到像要成仙一般,待人接物都透着一股淡漠感。 加上夫子这个身份加持。 让人不自觉就不敢在他面前胡作非为。 最后认命般把现代简语在脑海中翻译成文言文后,才落笔写下一百多字的驳论文。 因为既要想正方又要想反方,再同时兼顾用毛笔写下来,就算只有一百多字,也差不多耗费了她两个小时。 轻轻呼出口气,刚伸了个懒腰,就与对面一双清冷的眸对上。 她默默把放松的姿态收起来,搁了毛笔后把宣纸递给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沈念尘。 修长指节接过宣纸。 轻微的纸张响动声响起。 屋里一片寂静。 少年安静站着,等待着老师阅读后的结果。 一盏茶时间。 沈念尘放下了宣纸。 嗓音清冷响起,“写的不错。” 少年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等表情。 如果没有意外,沈念尘还有后文。 果然,对方停了一下后,不带情绪的嗓音淡淡响起:“字还得多练,以后每天过来先练半个时辰字,然后再写一篇策论。” 还好,能接受。 但不能表现出来。 就在她以为沈念尘下一句话是‘回去吧不早了’时,屋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疑惑抬头,就见沈念尘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玉佩上。 是齐宣送她的生辰玉佩。 “你的生辰要到了吧?” 沈念尘收回目光,淡淡看着她一双眼睛道:“时辰不早了,食肆现在没什么饭菜了,随我一起吃一点儿?” 他一口气问两个问题,问的问题也出乎人预料,所以少年顿了一下。 才回道:“按时间来算,应该是后天。那我就打扰夫子了。” 少年眉眼垂着,裯昳有度的一张脸阴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 语气有些疏远和客气。 沈念尘站了起来,“私下里还是叫大哥吧。” 少年倏然抬眼,对上了沈念尘清冷淡漠的眸。 他抬脚往走去,身如清清朗朗生长的青竹,修长而沉静。 少年连忙跟了过去。 二进的院子里刚刚摆好碗筷,小厮给两人添好饭后自觉退开。 故青白与沈念尘相对而坐,拿着筷子沉默吃着。 说起来之前和男主吃饭时,每次都是和齐宣一起,从来没出现过单独两人的画面。 沈念尘少语寡言,用餐过程中几乎是食不言寝不语,加上他的夫子身份。 故青白就没想着热场子。 两人沉默着吃着,期间只能听见轻微碗筷碰撞和轻微咀嚼声。 沈念尘吃饭的礼仪不差。 本来以为对着清冷谪仙会不好消化,但一顿饭吃下来,感觉还不错。 几乎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色。 拿过小厮递过来的巾子压了压唇,少年站了起来,对着清冷谪仙般的男子道别,“时辰不早了,大哥我先回寝屋了。” 沈念尘放了巾帕,淡淡点头。 等她披星戴月从沈念尘的老师宿舍走到学生宿舍时,被古代版宿舍大爷拦了下来。 “世子下次还是早些回来吧,寝舍戌时就要落锁。” 少年忙不迭点头。 这才得以放行。 回到寝屋,屋里交谈声顿时小了下来,十几双眼睛瞬间齐刷刷看向她。 少年看他们一眼,打趣道:“怎么我一回来你们就不聊了,难道在背后长舌我。” 昌隆手撑着床,只穿了一身就寝的雪白中衣,因为半撑半起的姿势露了一点结实胸膛出来,看着少年问道:“你怎么去夫子哪儿去这么久?夫子留你用饭了?” 程安也半坐起来,不知为何浑身像熟透的虾子一般,也问道:“夫子今天没叫我去,单独给你教了什么啊。教这么久,有没有吃东西,我怕你回来太晚,给你拿了些糕点回来,放你床位窗台上了。” 苏锦铭披着件外袍,靠在墙上拿着本书籍看着,见少年回来,目光动了一下又落回书页上。 谢沧面对着少年床帘的方向闭着眼,似乎睡熟了,睡着的他眉眼少了几分隔世感,多了几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少年气。 齐重华好好的穿着外袍坐在床沿边上,手中拿着一张雪白的帕子擦拭着长剑,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口中带着几分笑意道:“你终于回来了,快来帮我上下药,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困死了。” 齐予粥本来已经睡着了的,御医说,他想长高必须每天保证足够的睡眠,还要喝够量的生乳,所以他现在每天都睡的挺早。 听见众人说话的声响,他皱着眉醒来,带着有点儿被被吵醒的脾气说了一声:“好吵啊,闭嘴。” 另几个围坐在一起,挡住所有视线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少年也纷纷回头侧目,问少年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吃过饭没有云云。 故青白愣了一下,一时间这么多人问她,有些不知道先回哪个。 第83章 上药 一双双眼眸盯着她,少年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了一下。 她轻咳一声,想到了个折中的法子,笑着全部一起回道:“今天没练字,夫子让我写了篇驳论文,写的时候费了些时间,错过了食肆开放的时间,就和夫子一起吃了点东西。” 说完后,她也不管回没回完,转身从自己的位置上拿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漱。 汤池就在寝屋后面一点,很方便,也不用随时担心水热水冷的问题,随时都可以去。 这个时间还没洗澡的估计就她一个人了,挺好的,不用面对让人尴尬的事情。 程安见少年转身,不由抿了抿唇。 少年没回他的问题。 同样没回到的还有齐重华,他却不慌不忙从格子里拿出伤药向少年那儿走去。 走到少年身后时轻轻拍了下少年肩膀,笑着道:“帮我上下药吧,伤口感觉有些疼。” 齐予粥听见声响一下翻身坐起,看向和他床尾对床尾的方向,就看见少年弯腰在拿东西,他不由问出了方才大多人问的问题。 “卿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用晚膳了吗?” 少年把收拾好的东西放一边儿,先给齐重华上药。 口中回道,“今天耽搁了点时间,用了。” 齐予粥感觉少年回的有点儿敷衍。 故青白的床铺钉了窗帘不好坐人, 所以齐重华坐回自己的位置,脱去外袍中衣,背对着少年。 那些本来落在少年身上的视线余光,在扫到齐重华身前背后的伤时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问道:“四殿下,你这一身的伤都是战场上留下来的?” 齐重华找了个方便身后少年上药的姿势坐好,笑着回道:“嗯,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怖,其实没多严重,只是伤口形状愈合的不……嘶……卿宴你轻一点儿。” 少年讪讪盖好瓶盖,语气抱歉回道:“不好意思,没怎么给人上过药,有点拿捏不准轻重。” 齐重华咧着嘴笑了一声,伸手到背后要药瓶,“先别盖,我把前面伤也上点药。” 少年把药瓶放他掌心,齐重华握住,不小心握了一点温润触感。 两人都没在意,看见这一幕的某些人却在心里想了些其他的。 齐予粥彻底清醒了过来,嗓音里带着刚醒时的哑,对着齐重华开口道:“四皇兄,你要人帮你上药怎么不早说啊,我们这么多人,谁都可以帮你上的。” 有些人虽然没说话,但心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齐重华上好药拢了拢衣襟,对着要离开的少年道了声谢,笑着回道:“不一样。” 齐予粥问道:“哪里不一样?” 齐重华理了下被褥上了榻,抬眸看了一眼齐予粥道:“当然是人不一样了。卿宴帮我上药,感觉三分的药效都吸收了十二分。” 齐予粥听闻这话,感觉胸膛里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让他心气郁结的这句话。 眼尾余光突然看见旁边苏锦铭靠着墙,似乎看见了书中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用手摸了下脸。 齐予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不由睁大了眼睛,看向齐重华道:“四皇兄,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卿宴以色入药?你心悦卿宴?好男风?”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引起了一屋子人的注意力。 就连少年本人听了都僵在原地,端着木盆转身看着他,神色有如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一般难看,对着他道:“五殿下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齐予粥看着少年一张如玉无瑕的脸,勾了唇角,没有说话,等着他的四皇兄回答。 少年回来时间有些晚。 端着木盆转身出了屋门,去温泉池洗漱去了。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不止齐予粥等着齐重华的回答,屋里醒着的人,基本都在等。 都想知道齐重华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无他。 齐重华太耀眼了。 十四五带兵,十六七挂帅,身受重伤才被其他人顶下来,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少帅将才。 为人不拘小节,无论亲疏远近一律以礼相待。 是他们这一辈中的翘楚。 如果这样的人也对那人存了那样的心思…… 他们…… 齐重华抬腿上了榻,掀起眼帘扫了众人一眼,低低笑道:“五皇弟在想什么,要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待会把卿世子说的不好意思了,明日与我生分了,那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他想避重就轻。 齐予粥却不这样想。 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双清亮亮的黑眸看着他,“四皇兄,那你说,这满屋子的人你不找,非要等着晚归的卿宴回来才能找人上药吗。” 齐重华脸上神情依旧,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游刃有余道:“五皇弟,先不说我与卿宴多年至交,请他帮忙上药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 话说回来,就算不算这层关系,我请谁上药都是我自由。 五皇弟现在这副抓外室的做派才是何意思吧。” 他顿了顿,笑着把话还了回去,道:“难道五皇弟心悦卿宴,看不得他与谁亲近一点儿?” “我……!”齐予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去,又咽不下来。 与他这个常年在军营厮混的四皇兄比起来,齐予粥只能算是个弟弟。 他也确实是个弟弟。 …… 时间如流水,十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故青白以为来古代的第一个生日要在书院过了。 谁想正上着课呢,就看见学屋外面站了个人。 没细看还以为是山长呢。 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后面那道人影站的实在有些久,眼角余光瞥见那抹身影有些眼熟后,她才敢把目光移过去。 就见墨染站在外面笑意盈盈看着她。 等下就学,少年推开往她面前挤的几人,急匆匆往外走。 “世子。”墨染笑着看向少年。 半月余不见,她家世子长高了一点,穿一身月白学子服饰,长发束在身后,一张芙蓉面,一点绛红唇,一路绕开众人,独独向自己而来。 那双含情眼望向自己时,墨染只觉不敢与之直视。 她家世子容貌更胜从前。 只需往那儿一站,就能轻易让人移不开眼。 第84章 阿吉下线 “你怎么来了。”故青白有些惊喜的拉着墨染向水榭那边走去。 墨染由着少年拉着,她们刚好要往那边去。 “明日便是世子的生辰了,侯爷让我来接世子回侯府。” 少年点头。 脸上神色明显是高兴的。 这十几天时间,白天她要苦哈哈啃文言文,晚上要应对那两个双生子。 虽然临近登基大典,两人没有多少时间折腾她,但两人轮班制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竟从来没有休息一分钟!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沂君言差不多快要爆发了。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墨染摇头,“先去请假,请好假后我们就回去。” 少年点头,如要出牢笼的雀鸟,十分欢喜。 请好假后,少年东西都没收拾就走了。 上时文课时,所有人目光若有若无往谢沧旁边的空位上瞟了一眼。 一直到下课也没见那道身影回来。 就有人坐不住了。 上时文课的是整个沂山书院最古板的席老头儿,看学子们在座位上频频回头,不由发了怒。 一节课上有二十多人被叫到外面长廊上站着。 场面一度打破沂山书院面壁思过人数最多排行榜。 有人用胳膊肘撞了下昌隆,低声问道:“卿宴呢?怎么人不见了。” 旁边离得近面壁思过的学子听闻,纷纷竖起一双耳朵偷听。 昌隆蹙眉,卿宴去哪儿怎么会和他说。 刚想这样回答,却突然想到了今天是五月十四,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卿宴会不见了的原因。 五月十五是卿宴的生辰。 看昌隆表情,那人就知道他知道原因,又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快点说。 他道:“明日是卿宴的生辰。” 这句话如石子入水。炸起一片水花。 “什么!” “那我也要去请假!” “卿宴的生辰,我要送什么生辰礼物啊?!” 就在少年们越说越大声时,一道竹简被人从大开的黄花梨木雕窗内扔了出来。 啪嗒一声响,昌隆的脑袋立刻鼓起了一道红痕。 “你们给我闭嘴!”席老头儿暴跳如雷的嗓音响起,众少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仿佛这个动作能帮他们挡一点儿席老头的语言攻击一样。 “今天课业,外面罚站的抄写三百遍!不写完不准休息!” 罚站众人:…… …… 半月余没入城,故青白一进城就让马车把她放了下来。 墨染无奈,只好一路跟在少年身后。 少年一身白衣太惹眼,一路走过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多看两眼。 两人经过一个面具摊位时,墨染头一次胆大包天叫住了她家世子。 少年停下脚步,没有像这个时代的其他主子一般,而是用平等的目光看着她,无声询问她怎么了。 墨染指了下面具摊,“想买张面具。” 少年哦了声,耐心等在了旁边。 墨染挑来挑去,只觉这些都是俗物,配不上她家世子殿下。 侧目看了一眼长身玉立等在旁边,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世子殿下,墨染挑了一顶带轻纱的斗笠。 在少年正兀自出神时,把轻纱斗笠就罩在了她头顶。 她回头不解看向墨染。 在轻纱遮掩下面容朦朦胧胧的,清风拂来,发丝轻纱飞扬,美人面骤然若隐若现。 眸如点漆,唇若绛红。 墨染一时失了神。 直到脑门上被她家世子弹了个脑瓜崩,才瞬间回过神来。 她家世子问:“想什么呢?站街上也能出神。” 墨染答:“没什么,世子我们走吧。” 故青白点头。 一路逛一路买。 最后是墨染手中提不下了,故青白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 果然,无论现代还是古代,有钱才能走遍天下。 一路买买买下来,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她随口问道:“铺子经营的怎么样?” 墨染答:“香皂口香糖很受世家夫人小姐们喜爱,大蒜素红霉素青霉素暂时没动,只请了一个医痴每个月二两银子养着。 只是世子的手稿他都翻烂了,也还没做一样来。 卫生巾成本太高,亏损厉害,所以卫生巾停了……” 墨染缓慢把关于铺子的琐事讲出来,详细无比又不会废话连篇。 目前为止,故青白名下盈利的铺子有四家。 一个香皂百货铺子,一个口香糖铺子,一个火锅店,一个和晚舟合伙的蛋糕店。 其它前景不好的铺子,墨染全部及时止损,关门大吉。 除了少年坚持的医药研究外,手上全是盈利的。 少年听完不住点头。 双眼发亮,看着墨染的目光都带几分看宝贝的意思。 真的是让她捡到宝了! 墨染居然把她脑中的想法全部实现。 让她以后实现财富自由,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有产阶级! 她恨不能抱住墨染狠狠亲上一口。 墨染被少年的目光盯的微微有些不自在。 偏过头去。 因为今天要去大楚搞事情,故青白没有逛的太久。 中午和从来没有一起同桌吃过饭的卿珉,一起吃了顿午饭。 期间她的便宜娘不在。 就父女两人。 一顿饭吃的她有点儿消化不良。 早早就睡下沉入梦乡…… “阿吉,你真美。”男子俯身在少女唇上落下一吻。 渐渐地就不满足于浅尝辄止,撬开少女齿关,加深了这个吻…… 打水沐浴后,宫女又重新替少女着了华服凤冠,故青白抬眸看向镜中人,轻轻勾起一抹笑容。 身后男子的手不老实搭在她腰间。 被她一把拍落。 男子轻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脸上笑容有几分不舍,又隐含几分期待一般。 “这是最后一颗了,吃下去三个时辰后就会死去,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故青白打开瓶塞,直接把药丸倒入口中,沂暮寒适时递来杯盏。 她伸手接过,配着水咽下。 沂暮寒挑起她下巴,目光带着兴味,不加丝毫掩饰看着她,道:“青白,你真的这么狠心要离开我们。” 少女起身,勾住沂暮寒脖子,拉他低头,目光毫不退缩直视他,“药是你给的,戏的内容也是你想看的,怎么,现在反过来说我狠心?” 她扯了一个笑容出来,一口咬住他的薄唇,力道很大,口腔中瞬间尝到了血腥味。 一吻缠绵。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仿佛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少女口中温柔道:“沂暮寒,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沂暮寒漫不经心的低低笑了声,“我若不是个疯子,青白怕是今天都不能脱身,怎么,这么快就不认我这个恩人了。” 恩人? “呵……”她轻笑着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认,怎么不认,我恨不能让恩人们下十八层地狱,挫骨扬灰才好呢。” 沂暮寒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宫墙内钟声大作。 铜钟声悠扬,宫人整齐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沂暮寒看了少女一眼,牵起少女的手往外走。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不是害怕,是兴奋到极致的表现。 待会,他要送给同胞弟弟一份大礼。 就是不知道六皇弟会不会喜欢。 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事,能这样高的挑起沂暮寒的兴致。 心脏微微抽疼。 是迫不及待想看待会好戏开场的表现。 沂君言一身龙袍负手而立,站在殿外向殿内看来,夕阳余晖打在他身后,给他身影剪裁出一股阴沉漠然的气质。 他伸手,沂暮寒交接。 两人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仿佛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少女笑着从沂暮寒手中转交到沂君言手中,像是一件完美的物品,没有丝毫情绪。 沂君言握着的手紧了紧,有些疼,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举止有度,行为端方。 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 他们登基她封后的大日子。 她不能露出一点儿不合时宜的表情,来破坏了这份喜气。 “你又和他行云雨之事了?” 沂君言的一张脸很是年轻好看,眉眼如画,眸压的很低来看她神情。 尽管两人牵着手,彼此距离也这样近,却填不满分毫他空洞透风的心。 她出口的话很温柔,是他以前喜欢的活泼灵动,“嗯,很舒服不是吗。” 身旁人身上气压陡然低了好几个度,唇微抿,线条清晰的下颌线紧绷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体内的什么凶兽一般。 握着她的手力气极大,捏的她指骨很疼。 少女却没事人一般疑惑开口,无辜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沂君言低低的喘息,看少女的目光似要吃人一般,沉默着不说话。 今天少女却一反常态,极喜欢说话。 她笑靥如花,美的让人挪不开半点目光,语气染上了一点双生子的疯劲儿,开口戳他伤处。 “你不喜欢吗?可是我现在很喜欢。两个不同类型的夫君,是我从前从未想过的,在床上的风格也不错。其实我觉得可以把太子殿下放出来,试试三个人……”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沂君言厉声呵斥。 “够了!” 他如处在风暴中心,整个人阴郁沉寂,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宫女们又聋又哑,根本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手中端着待会举行登基大典要用的东西,看见沂君言突然停下脚步,全都低头顿足。 沂君言伸手擒住少女如玉般温润的下颌,眼瞳深深,低头凑近了少女的唇。 少女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索吻。 沂君言没有闭眼,少女也没有闭眼。 两人像较着什么劲儿一般,呼吸急促,毫无章法的乱吻乱咬。 少女不再是从前那个接吻不知道换气的人了。 良久之后,沂君言先败下阵来。 眉眼晦暗,情绪低沉。 这不是他教的。 都不是。 少女脸上表情一点儿没变,甚至还灿烂了几分。 低了头凑着去看他表情,笑嘻嘻的开口道:“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啊。啧……” 远处匆匆走来一队人马,声响打断了少女后面的话。 一行黑铁士兵下跪行礼,对着沂君言道:“陛下,吉时已到。” …… 走过长长的白玉阶,经历了复杂的繁文缛节,沂君言握着少女的手,睥睨天下,在礼官的唱喝声中站直了身躯。 他心头微微发热。 想转身去看看少女脸上神情。 但他克制住了。 还有各国来观礼的皇亲国戚需要安排,他不能回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少女似乎叫了他一声。 沂君言偏头,一把匕首猛地扎进了他胸膛。 少女嘴角笑意盈盈,歪着脑袋看着他,活泼又灵动。 下方乱作一团。黑铁士兵长剑出鞘,长剑齐齐架在少女纤细脖颈上,就等着他一声令下。 沂君言垂眸看了一眼胸口,似乎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般,对着少女笑了出来。 他给她伤害,她还他伤痛,少女应该可以消气了吧。 少女却恶劣的笑了笑,丝毫不顾及脖颈上架着的剑,走到沂君言面前,眸子盯着他,一错不落的。 红唇轻启,吐出恶毒话语,一刀刀扎进他的胸膛。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变了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曾经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你亲手打破了这个誓言。 要我痛苦,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把我当玩物。 把我当工具。 我为了自己好受一点,接受了现实。 你却来问我为何变了? 沂君言,我要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得。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 是你让我一女侍二夫。 是你让我被迫接受,又要我天真如初。在 这个吃人的皇宫里,你觉得我有的选吗? 沂君言你给过我选择吗? 没有! 都是因为你!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少女问完,却不等他回答。 径直把匕首抽了出来,全力一刀扎进自己的胸口。 痛意瞬间遍布四肢百骸,鲜血淋漓的呈现在沂君言面前。 他赤红了一双眼。 少女看着就笑了出来,眼尾却不由自主滑下一滴泪。 “沂君言,我恨你!我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我要你永远活在悔恨中!” 说完,少女再次往自己胸口扎。 却被沂君言伸手捂住刀身,死死拦了下来。 少女讥讽道:“没用的,还有一盏茶功夫我就死了,毒药是沂暮寒给的。哈哈哈,沂君言,是你亲手杀了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狱中……” 第85章 解脱 药性发作,大口大口的血压不住的从她口中涌出来。 她胸口上的伤很深,很快血就浸湿了大片衣衫。 相比起来,沂君言挨的那一刀只是小儿科。 划破皮肉没有伤及根本。 他用手捂着少女胸口的伤,身上那些孤冷清寂似乎散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悲恸。 长眸里情绪很满,却一点儿没溢出来。 他沉默又冷寂,抱着少女半跪在白玉阶之上,显示着尊贵地位的明黄服侍逶迤在地,嗓音里浸了万年冰雪一般的冷。 一条条有条不紊的下发着口谕。 不过片刻时间,方才还隆重肃穆的观礼场地人去楼空,只剩下一队队身穿冰冷黑铁的士兵林立。 背着药箱的御医们飞奔而来,有些腿脚不便的被抗在士兵肩上。 天上云层压的很低,似乎要下雨了,有些灰蒙蒙的。 凌乱的脚步声混在走动时铁片相击的声音里。 风刮过大地。 掀起少女一片染血裙角。 御医一个个上前,又一个个退后。 脸上表情诚惶诚恐。 “陛下,皇后娘娘她……” “她无力回天了啊。” 说完,御医们跪着的身影瑟瑟发抖。 天空突然咔嚓一声。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初夏的风更大了些,吹的沂君言的墨发翻飞。遮挡了些他俊美脸上阴沉的神情。 沂君言感受到怀中人体温渐渐在消失,手突然握的很紧。 “故青白,你想逃是吧?” 他垂着头,呢喃出声,语气低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说什么。 周身散发着无望的气息,“你在惩罚我。” 他的手染满了少女身上鲜红的血迹,伸出一根手指抚摸少女逐渐苍白的唇瓣。 血在少女唇上染成艳色,红的惊心动魄。 咔嚓一声,天上再次响起一道惊雷。 雨点姗姗来迟一般,这才噼里啪啦砸下来。 宫人在两人头顶撑起华盖。 砸在白玉阶上的水溅起来,还是湿了两人衣摆。 他终于抱着凉透的尸体站起来,眸中神色痴狂,脸上却平静万分。 疯魔一般,暴戾而沉静两种情绪揉杂在他身上。 他低头,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 嗓音里带着惊惧般的破碎感,靠近少女耳边道:“逃吧,逃的越远越好,不要让我找到……” 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华盖前面。 沂君言淡淡抬头。 来人一身明黄服饰,和他一样俊美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心情似乎很好,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来过。 “啧啧,怎么反应这么淡?”沂暮寒走有些不满意,“我和皇嫂精心准备了好长时间的好戏呢,你居然这个反应,真是好让人扫兴。” 沂君言淡漠抬眸,看他一眼,抬脚就要走。 却被沂暮寒伸手拦了下来。 天空像被谁捅了个大窟窿一般,暴雨如注,毫不留情的冲刷着世间一切罪恶。 黑铁士兵们犹如雕塑一般。 静静站立两人身后。 同样的一张脸。 一个冷漠麻木,一个兴趣盎然。 中间隔着的几步距离,如同天堑一般把两人分开,泾渭分明。 “让开。”沂君言淡淡出声。 沂暮寒不知为何,总感觉少女的表现没有让他满意。想要自己加入这场好戏,把结尾拉上一个高潮。 “我要是不让呢?”他笑的欠揍,语气挑衅,“皇嫂有没有与你说过,她的药是我给她的。” 沂君言看着他,身体没动静静抱着少女站在原地。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让人有种凶兽暗中蛰伏的错觉。 沂暮寒尤不满意,继续加大言语重量,“看来是说过了,那她有没有说过,你们准备一起离开的那天,是我设计让她发现沂止的?” “你怎么能偷偷计划着带着我的稀世珍宝离开呢?” “明明说好了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却想偷偷据为己有。” “真的是好让人生气。” “皇嫂那样的人,你居然想独占……” “呵,早做什么去了。” “还一生一世一双人……” “沂君言,你是不是还不清楚自己处于什么位置,我们都是怪物啊,是天煞孤星,注定要绑一辈子的。” “你却得到了那么纯粹的一颗心,怎么能让人不嫉妒不羡慕呢?” 沂君言平静看着他,平静单手拔出旁边士兵腰间长剑,平静用力刺出。 长剑入肉,血一下流了出来。 中剑之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迎着持剑人的手一点点往前走。 口中不停,嗓音低沉,犹如恶魔低语。 “第一眼在御花园看见皇嫂时,我就嫉妒了,当时不知嫉妒什么。后面相处越久,才缓缓明白过来,是嫉妒得到她爱的你,和拥有过她的沂止。”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步步往前走,长剑穿透腰腹,透体而出。 “为什么这样的脸要有三张!为什么我不是沂止!为什么要当沂止一辈子的影子!为什么平等分享的珍宝你要据为己有!” 剑尖完全入体,剑身上不断流出血迹,又被大雨稀释,砸落在地。 沂暮寒黑眸定定直视着沂君言,身上压着暴虐蚀骨的恶意,薄唇带笑,讥讽低道:“凭什么?” 沂君言松开握剑的手,沂暮寒似站不住一般摇晃了两下。 “她说她恨你啊,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如果看见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应该会不高……” 后面的话没有出口,被沂君言一脚踢在沂暮寒身上打断。 打湿的衣袍垂落着,随着两人交手发出沉闷声响。 大雨一直下。 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 大楚驿馆某房间。 一身红衣似火的齐宣端坐在桌旁,修长的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 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良久以后,房间中多出一人。 齐宣这才停下点着桌面的指,垂眸看向来人。 “回禀二殿下,那女子是太子沂止侧妃,九阳人,从小生活在大楚。 并无任何兄弟姐妹。 我从皇宫离开时,那女子就已经断了气,无力回天了。” 齐宣淡淡嗯了一声。 抬了抬手,那人起身退出房门。 房间里一时静默。 齐宣抬眸看向大开的木窗外。 抹额上的红松石映出外面暴雨楼台。 不知哪里有人在弹琵琶,勾挑抹压,乐声幽幽,勾人无端生起相思。 明日便是他的生辰了…… …… 一大口血从口中喷出,故青白从安定侯府醒来,眸中爆发出无尽光亮。 一点儿没有刚睡醒的迷蒙样儿。 稍微收拾了一下后,她有些兴奋的叫着墨染名字。 却无人回应。 她也不在意,径直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现在夜深,世间万物都沉浸在黑暗中,打更人一下一下的敲着梆子,扯长了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小厨房的灶台上没有留东西,让出来觅食并且心情大好的少年扑了个空。 又灰溜溜回了房间。 “墨染?”少年在圆凳上坐下,又喊了一声,半天却无人回应。 再次开口时,少年换了个名字。 “十五。” 瞬间,房间中多出一道修长身影。 他静静站着,黑眸沉默无声看向少年。 少年萎靡的神色立刻又鲜活了起来,看着修长身影问道:“十五,你知道墨染去哪儿了吗。” 十五点头,却没下文。 少年:…… “她去哪儿了。”少年只好再问了问题。 修长身影简短开口:“做生辰礼。” 少年一愣,而后笑了。 “你先在外间守着吧,我换身衣服。”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少年的心情别提多好了,又不能和别人分享,她只好吃吃喝喝。 小厨房没有东西,百花楼还能没有吗。 她今晚要一醉消千愁,不醉不归! 简单给自己挽了个道士发髻,她就想出门,却见冷脸暗卫一动不动。 少年哎了一声,暗卫这才过来,伸手指了下她头上发髻,再指了下圆凳。 “你的意思是你帮我梳个发髻?” 暗卫点头。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 三千烦恼丝被人轻柔的一下下梳着,不过多久,少年的发丝全被拢好,用白玉冠固定在头顶。 她站了起来,看也不看一眼,去马厩里牵了马就往百花楼骑。 那猴急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急色呢。 暗卫不需用马,一路暗中跟随。 百花楼多日未来,老鸨却依然记得她的面孔。 刚一进门,就被一股香风闷了一头一脸。 老鸨热情万分的要过来拉她手臂,被少年不着痕迹躲开了。 少年把十五往老鸨身上推了推,转移注意力道:“上一桌好酒好菜,再给这个帅哥叫两个美女姐姐过来伺候,最后给我叫十个八个帅哥就行。” 老鸨听着有些从未听过的字眼,没有多问,在心底咂摸出意思后满脸堆笑着答应。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后半夜。 还是有不少的人在大厅里坐着。 只是动作方面比较开放。 少年带着十五快速穿过,两人都有些耳红脸热。 到了雅间后,少年不由轻咳一声,以此来掩盖尴尬。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美酒佳肴。 十五不管少年怎么劝说都不下来,自个儿找了个房梁坐着,怀中抱着长剑看着虚无处。 叫了许久不成功的少年放弃了。 心情极好的吃了些东西就吃不下了。 给十五叫的美人一左一右被她抱在怀里。 其余人揉肩的揉肩,捏腿的捏腿,伺候水果的伺候水果,弹琴唱曲儿的弹琴唱曲儿。 一切热闹又协调。 直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行官兵不由分说闯进来,这才打搅了这一份静谧。 红袍仙鹤官员进来时,少年正张口接葡萄。 一串琉璃一般儿的葡萄,被男子捏着梗吊在世子爷唇瓣上方一点。 世子爷微微仰头,修长白皙的纤细脖颈白的晃眼。张嘴衔住最下面那颗,牙关一咬,葡萄就落入了口中,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喉咙极好看的动了两下,让人感觉似乎吃葡萄就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雅间不小,人却也不少。 红袍官员冷笑一声,本来是抓逃犯的,现在却不怎么想追了。 不想属下给力,在少年隔壁雅间抓住了逃窜的朝廷重犯。 红袍官员与少年对视着,薄唇勾了下,下令道:“请世子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少年却推开左右美人站了起来,“十五。” 瞬间,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江湖第一高手挡在身前,少年明显有底气多了,双手扒住十五的手臂,露出了个头来看着红袍官员。 口中毫不露怯,道:“莫大人是不是太讲理了,我好好的坐这儿听了个小曲儿,莫大人就要把我抓到大理寺去,大魏似乎没有这个律法吧。” 莫葕沉长眉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那逃犯有些特殊,属下也只是秉公办理,还请世子殿下谅解。” 他口中说的尊敬,行为却很大胆。 直接上前来,要带少年去牢狱喝碗茶再走的架势。 十五手指微动,一声轻响后长剑出鞘。 莫葕沉目光这才分了一点过去,又看向躲在黑衣侍卫打扮身后的少年。 讥讽问道:“这是世子的侍卫?想大庭广众之下对朝廷命官出手,怕是不想活了。” “莫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少年却不是被吓大的,最近动脑比较多,人还是挺灵活,反口质疑:“那不知莫大人假借查案,要挟皇亲国戚进大理寺,这事儿按大魏规矩,应该是个什么罪名?” 莫葕沉停下脚步,越过暗卫看向少年。 不想十五却移了一步,稳稳把少年挡在身后。 右手没怎么看清动作,长剑就已出鞘,横在胸前,大有莫葕沉再进一步就动手的架势。 莫葕沉沉着一张脸抬脚往前走,长剑瞬间以一个刁钻古怪的角度刺向他的命门。 身旁一道残影掠过,十五这惊险一剑被人接下。 两人就要战作一处时,少年出声阻止道:“十五,收手。” 修长身影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而后不顾对方出势凶险,径直收手。 十五收手,莫葕沉的人自然也收了手。 收了武器退至莫葕沉身后。 红袍官员看着唇红齿白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开口道:“世子侍卫的身手,真是好生不凡。” 第86章 束发 “多谢莫大人夸奖。” 莫葕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少年,语气清越,“不用谢,世子请吧。” 少年叹了一口气,顺了一串葡萄提在手上,丢下一张银票后,这才道:“走吧。” 黑夜里,长街上,少年的马术精进不少。 已经能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葡萄,做出仰头骑马吃葡萄举动的境界了。 马蹄声在夜晚极为刺耳。 莫葕沉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眸中有着明显兴味。 记得半月多前见他还是一副‘别挨我很惧怕’的模样,现在居然又洒脱又随性,似乎世间万般俗世皆不能缠他身一般。 更喜欢了…… 大理寺灯火通明。 明显是有人打过招呼。 莫葕沉叫了个下属过来,把手中事务一股脑儿交与他后,自己领着人去了那间审讯室。 再次踏进这间屋子,少年却是闲庭信步一般,神态放松。 捏葡萄的指节上有点儿粘腻,少年手指动了动,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修长背影,开口询问道:“有没有水,我想洗手。” 莫葕沉停住脚步,看了少年垂下的宽袖一眼,点头,脚步转了个方向,带去了一处水缸前。 少年洗了手,抬眸就撞见莫葕沉打量的目光。 见她发现,漂亮的桃花眸弯了弯,对她露出一个笑来。 目光毫不掩饰,更加直勾勾的盯着她。 “莫大人再看一眼,我可就要收费了。” 莫葕沉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一般,轻笑出声,嗓音低沉磁性,十分动听。 伸手从腰间解下钱袋抛过来,口中道:“不知几百两能买一次与世子同床共枕的机会。” 少年在钱袋要砸下来的时候,退了一步,脸上露出脏东西莫挨我的表情,嫌弃道:“莫大人这么随便?多少钱一晚?” 莫葕沉哈哈笑了两声,是真的有点惊喜了,“如果是你的话,不要钱。” 少年抬眸看他,语气淡淡的道:“我嫌脏。” 莫葕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少年什么意思,居然也不生气,抬脚往方才那间屋子走去。 少年自然跟上。 莫葕沉故意等在门边,少年犹豫了犹豫下,收回迈出去的脚。 站在门外不动了。 “世子爷怕了?”仙鹤红袍官员问。 少年老实点了点头,抬眸看他,目光不闪不避,“毕竟莫大人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我不像个好人?”莫葕沉不知心里是什么情绪,当即笑出了声,点头认同道:“的确,我确实不是个好人,所以世子爷不敢与我同屋。” 他话里带点儿激将法,但是又没有太多激将的成分,少年不进反退,再次退了两步,离红袍官员更远了一点。 “如果莫大人一直这样不审案件相关,那请恕我不能奉陪。” 说完,少年转身就想走。 却被人一把拽住纤细手腕,猛的拉进屋里。 嘭的一声,门被人从里面锁上。 少年被红袍官员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莫葕沉垂眸看着少年一张白玉般的容颜,语气又低又缓,“世子爷不是不怕我吗?怎么临门一脚却怕成这样。” 少年抬眸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嘲讽道:“毕竟莫大人脖子上少了条链子,谁单独和莫大人关一个屋都要多想一下吧。毕竟,万一莫大人狂犬病发作了乱咬人呢。你说是吧?莫大人。” 听见少年话语,莫葕沉脸上笑意愈发浓了些。 这么些年,有多久没有人敢当面骂他了? 记不起了。 久到听见少年骂他,他心里就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意。 “呵……”他轻笑一声,低头拉近与少年的距离,低声道:“世子爷似乎不怕我?” 两人距离极近,额头几乎都要抵着额头了,呼吸各自交参在一起,两人谁都没有退缩,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 “怕,为何要怕你?”少年嘴角露出一抹肆意的笑容,伸手抵在红袍官员的胸膛之上,大力一推,却没推开,红袍官员巍然不动,如一座大山一般把少年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莫大人还能无缘无故给我安上一项莫须有的罪名不成?”顿了顿,少年无所谓道:“就算大人手眼通天,我安定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莫葕沉却是有点儿没注意少年说了什么,目光落在艳色上,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少年说完,屋中静默。 听着越来越不对劲儿的呼吸声,少年身体一僵,经历过大楚那些事后,她清楚这种呼吸和表情意味着什么。 少年弯腰低头,灵活从红袍官员与墙的包围圈下钻了出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审问案情是假,想要接近她是真。 伸手刚摸到门闩要打开时,一只手按住她的手,另一边瘦削的肩膀被人握住,稍一使力,她被人翻了个面,压在了门板上。 少年一时无言。 红袍官员微微压低了身,盯着少年的眼眸笑问,“世子爷不是不怕吗?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少年不答。 红袍官员伸手抬起少年下颌,使那张裯昳有度的绝世容颜暴露在自己面前,拇指缓缓摩挲少年细嫩软肉,“安定侯府不是吃素的,下官又不能怎么了世子,世子爷怎么回回都想跑呢。” 少年长吸一口气,道:“莫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几个美人过来泄火。” “美人?”红袍官员轻喃出声,“这天下还能有人比世子更美吗?” 说完,他猝不及防压下来,动作狠厉。 却被少年抢先一步捂住嘴,温热落在手背。 红袍官员盯着少年漂亮的双眸,居然就着这个姿势吻了她的手。 少年双瞳摇晃。 莫葕沉趁着少年晃神瞬间,一把扣住少年手腕,推至头顶,单手牢牢禁锢。 少年惊呼一声,试着挣扎了一下, 发现没有什么用后就歇了力气。 莫葕沉单手挑起少年下颌,毫无阻挡的落下温热,一双桃花眸睁开,不错过少年每一个细微神情。 “唔……” 呜咽,吞咽,勾缠。 似乎较着什么劲儿一般,久久没有分开。 结束时两人都有些喘。 红袍官员盯着少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世子果然不愧是风月场所的常客,不知有多少姑娘被世子爷骗去了芳心。” 少年双手高举,整个人像被人强行打开蚌壳的蚌般,透着股爱咋滴就咋滴的摆烂心情:“多了去了,本世子可是阅人无数……唔……” 话未完,就被人堵在口中。 这一次的吻又凶又急,红袍官员的手也开始不老实。 少年眼眸瞬间大睁,不顾力量悬殊挣扎了起来。 突然,红袍官员停了下来。 唇边勾起一抹笑,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透彻表情。 低哑开口:“阅人无数?多了去了?就凭世子这女子身份?呵……” 莫葕沉说不清现在心中是什么想法,但摸出少年女子身份时,心里那股烦闷一下被全部冲散。取而代之的情绪太复杂,他懒得去管。 人就在他面前,哪里有时间。 他的指抚摸着少年略微红肿的唇瓣,语气低哑依旧,“世子平日里去那些风月场所逢场作戏会与女子亲热吗。” “会,我会叫十个八个的一起亲。” 莫葕沉:…… “能放开我了吗,莫大人。” 红袍官员白皙的指节微微压住一点少年下唇瓣,隐隐有点儿其他意思。 少年偏头躲开,语气恶劣,“莫大人要是发春了自己找人去,别在我这儿放肆。” 红袍官员压下身,温热吐息洒在白皙肌肤上,在少年脖颈上重重吮吸一口。 少年不由闷哼出声。 红袍官员凑近她耳边,哑声道:“世子,好听。” 少年如玉般无瑕的一张容颜瞬间布满红霞,恼羞成怒抬脚就踹他下三路。 却被红袍官员轻易伸手握住脚踝制住。 要说方才少年只是被打开了蚌壳,任人鱼肉的话,那现在就是送到了某人嘴边,只需要红袍官员张口,那她就只有被吞吃入腹的命运。 “莫葕沉,放手!” 少年明显是恼了,脸上神色淡淡的,却一点儿没有威力,红袍官员看了反而更合心意了。 日子如流水,他知道该怎么细水长流,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索性就放开了手。 少年刚一得到自由,伸手就甩了红袍官员一巴掌。 因为力气小,就算她使了狠劲儿,红袍官员俊美异常的脸上也只是有点红,并没有指印。 红袍官员却配合着少年的力道,被打的头偏向一边,见少年打完,垂眸看了眼少年的手。 然后把另一边脸凑过去,温声道:“消气了吗,没消气可以再打。” 少年真是当即就气笑了。 难得有人这么要求。 抬手又甩了他两耳光。 红袍官员被扇了巴掌,一点儿也不生气。 反而极为关心她的手有没有扇痛。 少年一时无言。 这个莫葕沉,真的不是有什么大病吗? “莫大人,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玩扇人耳光的游戏,你要是想可以找其他人去,在下可不奉陪。” 说完,少年试着转身。 这一次通畅无阻走了出去。 无人阻拦。 红袍官员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背影远离,脸上微微有些热意,是被少年打的。 他没有什么喜欢挨打的喜好,不过是怕少年被他的行为气出病来,以后不想见他,做出的利益让步而已。 如果少年真被他今晚行为惹的不想见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如果再来一次让他选择,他还是会这样做。 已经做过的事情,他从不会后悔。 相对于莫葕沉的好心情。 故青白就颇为郁闷了。 回到侯府又是沐浴又是刷牙,只觉得晦气。 时间还早,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的她带着那口闷气睡了过去。 没有换身体,是真的沉沉睡去。 不过还没躺一会儿天就亮了。 墨染打了水进来,轻声把她叫醒。 刚醒来的故青白,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身上有股说不出轻松。 以前三个身体来回换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三具身体有些不对劲儿,似乎背了十斤重的铁,有些不可控的沉重。 她有些懒懒的揉了下眼睛。 睁开眼后又揉了一下。 放开手后,似发生了什么一般,猛的僵住身体。 她这反常的行为引起了墨染的注意,问了一句:“世子?” 故青白看向墨染模糊的身影,有些不确定的再次揉了下眼睛。 还是很模糊。 就像现代的近视回来了一样…… 她突然把左手放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卿宴身体的左手是白净无瑕的,美玉一般。 怎么会…… 她站了起来,向着梳妆镜走去。 墨染见她神色不对,过来想问发生什么事了。 却被少年抬手压下。 梳妆镜前。 因为模糊不清的原因,少年微微靠近了些镜子,才能看清镜中人的样子。 昏黄的铜镜中,那人眉目如画,一双点漆似的眸子顾盼生辉,眼尾一颗红艳泪痣坠着,一张脸如玉般无瑕,唇不点而朱。 一身中衣因为睡觉松动了些许,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身姿如修竹峻松,气质如谪仙下凡。 却因为半眯的眸,多了几分清冷感。 这不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吗! 近视八百度,眼尾有红痣。 !!!???? 无数念头从心底升起,却都被她一一按下。 最后只留下一个,浮起来后怎么也不下去。 她回不去了……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潜意识里她知道,就是回不去了。 “世子,怎么了?” 少年揉了下眼睛,闭了闭眼后笑着道:“没事。”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卿宴的生日。 听墨染说,便宜老爹今年要给她大办,请了许多宾客来观礼。 墨染从侍女手中接过红色吉服给少年穿上,行动间眼眸低垂着,不敢看少年容颜一眼。 把所有发丝束成一个髻后,这才停手。 少年站起身,红色吉服衣摆逶迤而下,衬的少年人如冠玉,貌若秋华。 真真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束发礼不比登基,宗祠里德高望重的族长为她主持束发之礼。 少年一一照做,神情温和带笑,一举一动之间展现无尽风华。 站在最角落处,一高一矮两人目光如炬看着…… 第87章 偷看、归来、檀香扇 被看之人似有所察,微微分神向角落里看了一眼。 只见角落里站着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和一个面容普通的小孩。 少年眼睛看不见,两三米之外就有点人畜不分,只能看见一高一矮两个模糊身影。 看不真切,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少年便收回了目光。 被视线扫过的两道身影却瞬间浑身紧绷,在少年视线离开后,才渐渐恢复正常…… 随着礼成,所有宾客入席。 少年跟在卿珉身后,一杯杯与来客敬酒。 当然,还是她的袖藏酒大法。 今天来的人都是达官贵人,少年乖顺跟在卿珉身后,袖子都打湿了一片还没有敬完。 跟在卿珉身后正百无聊赖之际,一道清越的磁性嗓音响起。 “下官祝世子龙凤呈祥,吉庆有余,长命富贵,福寿安宁。” 听着这略微熟悉的嗓音,少年惊讶抬眸。 就见前面三四步远,站着一身形极高之人,他穿一身漂亮蓝白色常服,一双桃花眸微微垂着,神情有些淡的看向她。 莫葕沉! 他怎么在这里? 卿珉见少年久久没有动作,轻咳一声,口中道,“还不谢谢莫大人。” 少年反应过来,举杯说了一段滚瓜烂熟的感谢话,提了提杯,示意共饮。 莫葕沉长眸扫了眼少年已经有些能看见水迹的宽袖,仰头饮下杯中酒。 好不容易和卿珉走完一圈,少年坐回圆凳吃东西时已经有点累了。 一身红色吉服酒气冲天。 半拉袖子都湿透了。 吃完饭又跟在卿珉身后送客,忙碌了一整天。 等她洗漱好后,去故旬的院子看了一眼。 本想看一下就走的,结果在故旬的屋里看见了一个预想不到的人。 齐衡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袍,长身玉立站在故旬床前,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有回一下。 初一站在另一边,看着齐衡的神情中满是戒备。 见少年进来,与少年打了个招呼。 见这离奇的一幕,少年点了下头,本能的想收回脚回去睡觉的。 但是却生生止住了。 齐衡已经发现了她,再走有点儿多此一举,说不定还要惹来不必要的嫌疑。 这样想通后。 少年当即扬起一个笑,缓步走进屋中,边走边问道:“是什么风把三殿下吹到侯府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齐衡没有说话,脸上神情很淡,目光一直落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故旬身上。 他身上没有一点不请自来的尴尬与难堪。 眸光落在床榻上,出声道:“你照顾的很好。” 昏迷不醒的故旬脸上气色很足,闭着眼像睡着了一般。 他的嗓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一句话不搭前言也不搭后语,就这么冷不丁冒出来。 砸的少年有些猝不及防。 少年敷衍一般轻笑两声。 为了以防齐衡想接故旬离开,她用话把路堵死,信手拈来一般说道:“应该的,毕竟我和旬夫子两情相悦,早就私定了终身。” 说完,她话锋一转,道:“不知三殿下为何知道夫子在我府上。” 她记得初一说过,他把故旬带回来时,谁也不知道。 当时齐衡自己也处于被刺杀的状态。 初一为了银子,在路上先给故旬吊了口气才送了回来。 脑中不由浮现出出发去金陵时,齐衡突然开口说的那句话。 故旬身边一直有人跟着。 难道那人一直跟到现在,还附带监视了侯府? 如果是真的,那这也太恐怖了吧。 少年浑身不适。 她让墨染匿名送出去的那些信…… 不会也让他知道了吧。 少年没注意到她出神时,齐衡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怒之色。 很快消失不见,让人难以察觉。 “你有办法把人从我眼皮子底下带走,我自然也有办法查到她在那儿。”齐衡语气淡漠,“这段时间她有醒来吗?” 来了! 少年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在心底打了遍草稿。 才回道:“有,大约醒过三四次吧,匆匆写了些什么让墨染帮忙送出去,神神秘秘的连我也不告诉。” 齐衡这才转身,向少年看了过来。 他生的极高,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看人时,很容易就会出现帝王之相,不怒自威。 “我要带她走。” 齐衡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少年抬眸与他直视。 拒绝道:“不行,我不同意。” 齐衡眼瞳很黑,长眸中带着让人害怕的情绪,看向少年时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 开口道:“她是你的人?” 齐衡的嗓音很轻,也很淡。 但落在少年耳中犹如惊雷滚滚。 仿佛又变成了故旬,他长剑横于她脖颈间,仅仅用言语就能让人缴械投降。 她怎么忘了故旬炮灰的身份呢! 还说两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这不明摆着故旬以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对她说了谎,就是对齐衡说了谎吗!! 啊! 怎么一时之间没想到呢?! 内心兵荒马乱,她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 笑着道:“对,夫子是我的人了。” 她故意把齐衡话里意思曲解,四两拨千斤。 齐衡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有言语。 少年静静站着。 久到让人以为齐衡不会说话时,他意味不明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那你可知,故旬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少年脸上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诧异开口道:“不可能,夫子说过她只钦慕我一人。” 齐衡嘴角下弯,回头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眼,自嘲一般轻笑一声。 抬脚离开了。 故青白目送他背影消失。 这才长出一口气。 吓死了! 差点以为就圆不过去了。 就是故旬这个身份以后在齐衡那儿不好用了,印象分大跌。 关键她还说故旬卿宴两人早就私定终身,在齐衡那儿,肯定非常复杂了。 和照顾故旬的丫鬟婆子聊了一会儿,故青白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像软骨头一般把自己瘫在了床上。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墨染却有些犹豫站在床前,似乎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少年不忍心她继续纠结,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眼上,懒懒开口问道:“墨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墨染手指微动,轻轻嗯了一声。 少年在她这声嗯后又等了几秒,对方却还是没有动静。 轻吸了一口气后,手撑着床坐起了身,看着有点模糊的墨染,微不可见蹙了下眉。 无奈道:“说吧,我听着。” 墨染垂眸,视线落在地面,背着的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上拿着的东西看大概轮廓,似乎是把木扇。 下一刻,那团模糊的东西渐渐清晰。 被修长的手拿着走向了她。 被人递到面前。 是把木檀做的扇子。 少年接过,展开扇面。 只见檀香扇色泽秀丽,在新木漂亮扇面上绘工笔重彩,技艺高超的用手法做了镂空,一枝稀疏有度的竹叶跃然于扇上。 只一眼少年就喜欢上了。 “送给我的?”她故意这样问。 墨染点头嗯了一声。 少年有些爱不释手,来回翻看扇子正反。 握住扇尾扇了一下,扇面送来的风中带着丝丝缕缕微弱的檀木香。 宁心静气,十分漂亮实用。 哗啦一下合拢扇面,拉过暗卫的衣袖表达真诚谢意,“墨染,谢谢你!我很喜欢!” 被少年拉着衣袖的墨染,一张脸突然就红了起来,如春日荼靡一般颜色,绯红艳丽。 “世子不嫌弃就好。” 少年听闻,看她眼睛道:“这么好看的扇子,我宝贝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说完她顿了一下,问道:“这扇子是你做的吗?” 墨染点头。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放开墨染衣袖,要去看她的手。 却被墨染动作极快的收手背在身后。 似乎怕自己动作冒犯,墨染藏在身后的手,食指拇指轻轻捻了下,道:“时间不早了,世子早点休息,墨染这就退下。” 却被她家世子叫住,“墨染,等等,给我看看你的手。” 墨染恭敬道:“属下身贱,恐污了世子的眼。” 少年听了这句话,不由皱眉。 她与墨染相处模式一直是比较随意的。 以前也没有听见墨染口中说出过这些自贬的话。 今天居然冒出来一句身贱。 少年不由抬眸看向墨染,问道:“你觉得自己身贱?” 墨染不敢与少年目光对视,一直垂着头,只能看见一点红透的脸颊,“世子尊贵,这些小事不足让殿下挂齿。” “我……” 她一向伶牙俐齿,让墨染这不带一点儿攻击性的话一说,居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反驳。 卡壳一息后,她一咕噜爬了起来,趿拉着鞋子到了墨染面前,不由分说从她身后把手拉出来看。 墨染两只手都有些新鲜细小的伤口,明显是给她雕檀香扇伤到的。 她放开手,丢下一句,“你等一下,我去找药。” 刚走了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手腕。 她不解回头。 就见墨染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递过来,“我有药。” 少年停住脚步,从墨染手中接过药瓶,拉着她一起坐在了桌旁。 两人坐下,少年把瓶塞打开轻轻嗅了嗅,是金创药的味道,抬眸看向墨染,道:“把手伸出来。” 墨染愣了下,随后在少年直视她的目光中,把手放在了少年面前的桌子上。 上药时,少年眉眼低垂,仔细温柔,终于想到了怎么回答墨染。 于是手上动作更加细致。 温声道:“贵贱之分是位高之人赋予位低之人的锁链,用语言奴性精神贬低,以至于更方便让他们为自己卖命供自己驱使。” “墨染,你不是身贱,那些地位尊贵的人只是比你会投胎而已。” 墨染倏然抬眸,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之人。 一颗心暖的发烫。 脸上似乎又热了起来。 替自己上药的那只手温润细腻,白的扎眼。 这一刻,墨染心底突然冒出许许多多大不敬的想法,那些低劣的念头几乎把她整个人淹没。 没控制住的颤抖了一下。 立刻惹来一声关切的嗓音,“怎么了,是不是我擦药的力道重了。” 墨染连忙摇头出声否认,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少年,不舍得挪开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轻微异响打破两人之间诡异气氛。 十五的嗓音淡淡的,“世子,外面你的书院同窗来了。” 少年听闻点头,手上动作收了尾。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不知是谁这时候过来。 她身上只穿了一身中衣,要出去只能加了件外袍,懒得再穿布袜,趿拉着鞋从房中走了出去。 院中一切沐浴月光下,静悄悄的,在少年眼中一片朦胧,却并没有模糊人影。 她不由回头看向十五,用眼神询问他,他说的同窗呢。 墨染跟了出来。 习武之人耳目会听看的远一些。 听出那些人在那儿后,看了眼少年没穿布袜的脚踝。 出声提醒道:“世子,你先回去穿好鞋袜吧,他们在后门那方。” 他们? 少年了然,估计是得知了今天是她的生辰,所以他们来给自己庆生的吧。 刚这样想,一颗石子就砸在了自己脚边。 石子不大,砸在脚边发出一声弹珠落地般的声响。 “我说卿宴你能不能快点,要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书院偷溜出来,迟了被林夫子抓到了,少不了我们好果子吃。” 脚边刚有异响,梨树上又突然出声。 在这暗色夜里,差点没把少年人吓出什么好歹来。 少年不由回头看向谎报消息的墨染,语气都高了一个调,“墨染。” 墨染羞愧低下头,一副任凭打骂的态度。 她不敢让她家世子知道,她刚才心里想的是些什么恶念,所以才一时不察,没注意到院中树上还有一人。 她不由暗暗握紧了手。 如果方才那人是刺客,后果将不堪设想。 墨染抿唇,把所有不该有的念想抛除,她要时刻保持警惕。 世子不能有事。 就算世上没有贵贱之分,她的世子也是她心中最尊贵之人。 干干净净的,不能有半点闪失! 少年不知墨染所想。 只以为她偷偷帮自己准备礼物,应该很久没有睡个好觉,所以人疲惫听不出院中有人。 她看着从梨树上飘然若仙落下来,一身锦衣的齐予粥。 不由抬眼看了眼枝叶茂盛的老梨树。 她觉得这棵梨树有点危险。 不只给会十五等人提供庇护,也可以给刺客等人提供庇护。 要不要砍了呢? 齐予粥见少年对着自己出神。 不由有些耳热。 “快点换身衣服,我们在百花楼给你摆了席面。” 第88章 一起看日出 百花楼二楼某雅间。 “你们说,待会卿宴看见我这生辰礼,会不会大吃一惊啊,哈哈哈。” “人卿宴什么没见过,还会对你那点儿东西大吃一惊。” “是啊,话说卿宴他们怎么还没来?” 这人话才刚落,雅间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一个放哨的少年,他眉飞色舞让众人小声一点儿,说道:“来了来了,上楼了。快点准备。” 当门外脚步声渐渐走近时,雅间里所有少年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雅间门,着一身圆领蓝色长袍,唇红齿白少年郎抬脚迈了进来。 少年郎身似修竹,行走间举止有度,一身从未试过的碧蓝色衬的她亲和几分,有了点人间烟火气。 看见他们这阵仗不由愣在原地。 三十几个少年排成两排,面对着雅间门围了两圈。 “你们这是……” 众人陡然回神,各自对视一眼。 齐声道:“从令把定春风笑,且作人间长寿仙!卿宴,生辰吉乐!” 说完贺词后,众少年拥挤着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塞到少年怀中。 齐重华是第五个把礼物放她怀里的,一个长条形的檀木盒,故青白看不出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后面的人伸长了手,要挤过来送生辰礼。 齐重华站定在原地,怡然不动,对着她道:“生辰吉乐。” 少年点头,真诚感谢。 却不想,下一刻齐重华用力抱了她一下。 后面要挤过来的少年纷纷呆滞,睁大了眼眸。 抢在齐重华前面送礼的四人更是懊悔。 也没人和他们说过送礼可以抱卿宴啊! 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齐重华轻笑一声后,就松开了少年。 他一让,后面的人立刻补上。 有他起了头,每个送完礼的少年都会红着脸抱一下卿宴。 其中数昌隆程安两人抱完后脸最红。 谢沧没有抱,送完礼看着少年,重新认认真真的,单独的,对着少年道:“生辰吉乐。” 故青白点头,一双眼带着笑意,“谢谢。” 齐予粥送的东西装在很小的精致盒子里,没有往她怀里放,而是往她宽袖的袖袋里放去。 故青白怀里抱着一堆礼物,刚好露出袖袋。 放好东西后,他凑近少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独处的时候再打开看。” 他黑瞳幽深,定定看着她。 故青白点头。 他这才露出一个笑来。 白天虽然也是生辰宴,但她跟前跟后的敬酒送客,只吃了一点东西,没有一点儿过生日的快乐感。 把怀中满满当当的礼物放在一边后,故青白坐在了众人给她留的位置上。 众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一顿席面,吃的很是尽兴热闹。 酒足饭半,程安站了起来,拿着酒盏从位置上离开,走到少年面前停下,要敬她酒。 故青白连忙跟着站起来,难得的倒了一点儿白酒,与程安碰了一下。 程安看了眼少年杯中浅浅一层酒水,再看了眼自己满满登登的一杯,没有说话。 仰头全喝了下去。 他的动作被故青白看在眼里,颇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的酒量很浅,大概一杯倒,所以不是看不起你。” 程安看着她的眼,笑着点了下头。 刚想借此机会和她说点什么,旁边昌隆就站了起来,手中拿着酒杯把他挤到了边上去。 昌隆口中还满是嫌弃的道:“敬完了你就走让让啊,我还要和卿宴喝呢,又不是只你一人。” 程安被昌隆挤的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转身对着昌隆怒目而视。 谁想就这么一小点儿时间,昌隆就完全变了一副嘴脸,目光和煦看着少年。 整个人犹如痴傻了一般。 程安深呼吸一口气,坐回了位置。 昌隆红着脸,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卿宴,祝你生辰吉乐。” 故青白点头,再次拿桂花酒给自己倒了垫底的一层,看了眼有点少。 刚想再倒一点儿,却被昌隆拦了下来。 “不用,你沾一下意思意思就成。” “好。” 两人谈话声不大不小,几乎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这里。 听闻这话有人站起来看了眼少年手里酒的分量。 看清后语气不带丝毫恶意的笑开了,捂住肚子道:“卿宴,你就这么点酒啊,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看那人笑的疯狂,就又有人好奇跟着站起来看,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等所有人看清后,雅间里瞬间笑作一团。 有人笑着调侃道:“卿宴,不会我们待会来敬你,也是这么点儿吧,哈哈,这一点儿也没有诚意啊。” 少年目光清凌凌的,选择实话实说,“不怕大家笑话,我的酒量最多一杯。” “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们看。” “对,哈哈,还没听说谁的酒量只有一杯的。” “我听过,但没见过。” 少年们吵吵嚷嚷,嘻嘻哈哈将气氛推向随意又热闹的地步。 昌隆刚想替她辩护一句,被少年压住手腕制止了。 手腕上触感柔软,就算隔着一两层衣物,昌隆都能感觉到那只手上传来的温热。 一时间,昌隆只觉得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手腕那一处一般,血液沸腾,脉搏狂欢。 而轻易引起他身体乱流的少年尤不自知。 松开压着手腕的那只手,拿起酒给自己杯中倒满,举起来对着众人道:“谢谢各位同窗逃课为我庆生,我很开心,也很高兴,能认识你们真的很好。” 说完刚想一饮而尽。 就被谢沧拦了一下。 谢沧今晚也喝了点酒,脸颊微红看着她道:“别喝。” 齐予粥拍了下谢沧胳膊,脸上挂着笑,目光看着站着的少年,道:“难得今天卿宴生辰,让他尽兴吧。” 谢沧听闻收回手,垂眸掩下眸中晦涩不明情绪。 却不想众人就少年喝不喝酒这个问题还分成了两派。 一派道:“算了,他喝不了别喝了。” “对啊,喝了难受。别喝了。” “我们也很开心认识你,别喝了。” 一派道:“卿宴又不是小孩,不要拘着他。” “他想喝就喝呗。” …… 齐重华坐在众人对面,一抬眼就把在场所有人神态动作尽收眼底。 他不着痕迹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根本无人注意他离开。 他无意往后面扫了一眼,抬脚去了茅房方向。 人却诡异的出现在少年们正上方的包厢里。 偌大的包厢里只坐了两个人。 一个高大男子,一个低矮小童。 两人见齐重华进来,都抬眸看向他。 齐重华扫了一眼满桌子未动的饭菜,轻笑一声,在两人对面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酒,道:“她今天及笄了。” 高大男人抬眸看他,一张脸丰神俊朗,只那双眼睛淬了毒一般,阴寒冰冷。 小童长的粉雕玉琢,手却紧了紧,似乎有些不甘不愿,却也没说什么。 “你们不高兴?” 两人没有回话。 “也是,命不久矣能高兴到哪儿去。” 他说话这般不客气,两人却没有一人回他。 楼下雅间里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特别大的笑声。 那些笑声很年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齐重华抬眸看两人略微有些病态的神色一眼,伸手捡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提醒道:“听够了墙角就回去吧,别在最后关头出乱子。” 高大男人目光射了过来,眸光阴暗病态,出口的嗓音却如流水击石一般,清澈动听。 他冷冷道:“管好你自己。” 齐重华点头,拍了拍手上盐粒,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会管好自己,也请你们二位管好自己。” 说完开门出去,门砰的一声被风带上,发出一声巨响。 端坐在雅间中的两人仿佛听不见一般,如老僧入定…… 齐重华回到雅间时,少年正被众人围着说着什么,一张昳丽万分的脸上有些浅浅笑意。 他不动声色回到自己位置。 “四哥,你刚去哪儿?”齐予粥开口问道。 齐重华露出一双明显刚洗过的手,解释,“茅房。” “哎,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突然一道音量特别大的嗓音盖过了所有人。 众人不管方才在聊什么,现在都被这一嗓音吸引了心神。 纷纷讨论起来。 “看日出?看什么日出?” “卿宴去吗?” “寿星肯定要去的,毕竟我们可是为了他翻墙出来的。” “哈哈,不知道明天早上回去要面对什么惩罚。” “想什么惩罚,人不风流枉少年。” “对对付,人不风流枉少年。” “那我们就一起去看日出吧,我还从来没有和一群人一起看过日出呢。” “我知道一个看日出的好地方,在荣光寺往南走,有个千丈崖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千丈崖看日出非常美。” “好,那我们就去千丈崖!” 故青白喝了一杯酒,这时候已经有点晕了。 看人都有点儿重影。 “那个,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头晕。” 她刚一开口,所有讨论声就停了下来。 然后比之前更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行!” “你不去的话我们去有什么意思?!” “别啊,不就头晕吗,不用你自己走,我们背你去,就是背不了,抬也把你抬着去。” 众人七嘴八舌,全在劝说。 故青白抬手按了下有些跳着跳着疼的额头,缓了一下才看向一片模糊的众人道:“那好吧。” 在很多很多年后,一起看过日出的众人回忆起今天,都会不由自主扬起一抹笑容。 …… 夏天的夜似乎比其他季节的夜格外要亮一些。 郊外马路上。 一阵马蹄声响起。 溅起阵阵灰尘。 路边不知名的野草被扬起的风吹的左摇右摆。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了,尘埃才缓缓落下来,一切归于平静。 众人在开城门的第一时间就出了城。 紧赶慢赶在日出前到达了千丈崖。 把马匹拴在千丈崖的树林里,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把照明前行。 故青白以前是没有时间睡觉,现在是一有时间就想睡觉。 少年们精力仿佛永远用不完似的,一直都很亢奋。 她的眼睛却一直在打架。 昨夜定下今早看日出,所有人随便找了个客栈睡了会。 感觉没睡多久就醒了。 昨晚喝的那杯酒都还没有代谢完,不适感笼罩着她全身。 一个没注意脚就被凸起的路面绊了一下,差点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幸好有人拉了她一把。 这才得以幸免。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点不便?” 拉她的人嗓音微凉,带着点不常说话的停顿,“我观你视物时目光涣散,或是不能聚神,是目盲的症状。” 故青白站好道了声谢,发觉拉她的人是谢沧,不由轻笑一声,收回被他搀扶着的手。 回道:“嗯,老毛病了,没啥大问题。” 谢沧手中温度骤然消失,微顿了一下,然后才抬脚跟在少年身后向前走去。 众人在千丈崖边三丈远处挨挨挤挤坐下。 故青白身边坐了齐予粥齐重华。 少年们虽然闹着要看日出,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有些昏昏欲睡。 毕竟闹腾了一晚上。 大多数人都沉默下来,闭目养神。 少数几人不想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故青白呼吸轻浅,头枕在手上,不多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不太平静。 似乎有很多人在争什么东西,甚至大打出手。 她像蒙蔽了视觉听觉,看不见听的也不怎么真切。 “……卿宴。” “……卿宴。” 谁在叫她? “卿宴,醒醒。” 故青白猛的惊醒。 齐重华收回手,笑着看她说道:“你似乎做了个不怎么美好的梦。” 齐予粥歪着脑袋看她,似乎想看她脸上表情。 “是做梦了。”她按了下额头,“但是个无厘头看不见也听不清的梦。” 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替她轻轻揉着额头。 “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下次不能喝酒就不要喝了。” 齐予粥把她手拉下来,用自己不怎么熟练的手法替少年揉着。 故青白有些不习惯,偏了下脑袋。 “让他帮你按吧。”齐重华看着她,眼眸深邃带笑道:“我还从来未曾见过五皇弟为谁这样按过呢。” 齐予粥瞥了齐重华一眼,红着脸没有接话。 故青白听了后心理负担大增。 在齐予粥又要伸手帮她时,身体退了下,躲开齐予粥的手。 摆手道:“五殿下,不用了,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哈。” 齐予粥伸到一半的手顿了下,而后悻悻收了回去。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出来了!” 众人一起抬头看去…… 第89章 被表白了 只见一点晨曦从地平线尽头冒出。 瞬间黑沉沉一片灰色世界有了颜色。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站了起来。 有打瞌睡的也被人打了一巴掌拍醒。 飞鸟出巢,天地万色。 层峦叠嶂间溪水环绕。 金色的光铺满大地。 一切都笼在细碎的金光里。 晨风鼓荡起少年们的衣袍,却吹不弯他们挺直的脊背。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全是风发意气。 “你们出了书院准备做什么?”有人突然大声喊了一声。 嗓音传出去老远,又从山窝里传回来。 形成几道回响。 昌隆向前走了两步,手拢在嘴边,大声道:“我要把家业做大,让卿宴永远有银子花!” 程安翻了个白眼。 其余人也不说话。 故青白:…… “昌隆,你这样卿宴很尴尬啊。” “哈哈,昌隆兄和卿宴多年好友,是可以养卿宴。” “养个屁!”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少年们笑作一团。 又有人上前,大声喊道:“我要保家卫国,保护想保护的人。” “你保护就保护呗,看卿宴做什么?” “我要游历大魏整片山川湖海!” “我要考科举,我要当官我要为民请命!” 几乎每个少年喊话时,都要看卿宴一眼,似乎那些话是专门说给谁听的一样。 故青白下颌搭在手臂上,人有些蔫蔫的。 齐予粥挨近了一点,看着远处山川起伏,低声问道:“卿宴,你想做什么?” 少年眨了下眼睛,似乎想了一下,才缓缓道:“我?我想混吃等死,天天开心。” “呵……” 齐予粥听完没什么反应,齐重华却轻笑出声。 看着少年瓷白好看的侧脸线条,笃定道:“会的,你的心愿会实现的。” 回书院的时候,众少年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却在看见林夫子时,一个个瞌睡全被吓醒。 只见林夫子就站在书院大门处,手持戒尺,面容冷冽,看着他们的目光严厉的可怖。 林夫子看着众人,严肃开口,“私自外出,每人罚五十戒尺,清扫整个书院三天。” “林夫子,卿宴是请假的。”有人提醒。 稀疏的山羊胡随着林夫子说话一翘一翘的,看向说话提醒他的那人,道:“我管你请假不请假,犯我手里一律当罚!” 就这样少年们苦兮兮的挨了五十戒尺,又扫了三天书院。 故青白分配到的是整理藏书楼书籍的任务。 与她一起的,是齐予粥。 两人都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活儿的人,才整理了两天,故青白就有些受不住了。 齐予粥似乎也受不住,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憋着没有说。 “卿宴,你要累的话就坐那儿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整理就行。” 故青白站了两天,小腿肚有些胀疼。 整个藏书楼非常大,整理两天时间只够理出来一个小角落。 林夫子的初衷也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再听齐予粥这样一说,她当即不客气,随意找了个宽敞的地方盘腿坐下。 “你也休息会儿吧,待会就可以回去了。” 齐予粥听少年这样说,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书册走到她旁边,一撩袍子也坐了下来。 藏书楼很大,两人背靠背坐着,下午的夕阳从高高的阁楼处打下来,被窗框分割后,投出带着尘埃的光束。 齐予粥感受着这宁静,突然低声开口喊了她一声。 “卿宴。” 故青白低低嗯了一声。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嗓音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许。 故青白把腿伸直,手撑着地,头后仰着,这才感觉小腿肚舒服一点儿。 “你问。” 齐予粥微微侧头,却不敢侧太多,就这么看着虚无中飞舞尘埃的光束,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句话问出口后,他的手不由自主握紧。 屏住了呼吸,静心等待着一个或愿意或不愿意听见的答案。 故青白微微蹙眉,在脑海中粗略想了下在现代时闺蜜身上的气质,这才回答道:“性格不嚣张跋扈,为人不尖酸刻薄,不厌女,话多。” 说完后,她再想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做最后总结。 “大概就是温柔善良之类的吧。” “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前面两句话齐予粥都听懂了,后面一句似懂非懂。 齐予粥说不出来现在是什么心情。 只觉得心里很闷,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在胸口一般,有些透不过气。 两人回寝屋的路上,齐予粥被人半路叫走了。 叫走他的是齐衡的人。 齐予粥神色间有些烦闷,看向一身月白长袍,容貌更加俊美的齐衡问道:“三皇兄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齐衡转身看向齐予粥,一双眼眸深邃。 自从他去了金陵一趟,回来后就有些看不懂书院里众人的状况了。 比如说上课时所有人若有似无看向卿宴的眼神。 再比如说好好的三人寝屋不住,全部搬去大通铺。 “是有事,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齐予粥心不在焉的点头,“三皇兄你问吧。” 齐衡收回思绪,长眸微转,目光落在齐予粥身上,淡声道:“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和卿宴之间发生了什么?” 骤然听见卿宴的名字,齐予粥身体僵了一下,抬眸看了齐衡一眼。 对方看着自己,明显在等回答。 齐予粥不自觉轻咳一声,放松后回答道:“没发生什么。” 想了想,补上一句:“他人挺好的,不像从前那样。” 齐衡想了许多答案,就是没想到齐予粥会说这个答案。 而且看齐予粥的神情,明显心中的天平倒向了卿宴那边,不由提醒一句,“你别忘了,卿宴是齐宣的人。” 齐予粥烦闷低下头,用脚踹了一下脚边石子,回:“我知道。” 齐衡定定看了他一瞬,没再多说。 只留下一句‘你知道就好’,人就离开了。 齐衡才从金陵回来,身上有许多事还要交接清楚。 这趟金陵之行给他加了许多威望和声誉。 三殿下齐衡这个称号,在百姓中更广为流传。 与之对应的是,齐衡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 他回到书院给他分配的寝屋。 原本三人的屋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暗一刚刚搬进来的东西。 隔壁寝屋就是大通铺,能听见有人在说着什么。 说话的声音还不少。 齐衡垂眸,看向自己伸出来的苍劲指节。 卿宴…… 似乎是个变数。 故青白回到寝屋,本来想趁着这时候大家都在吃饭,汤池里应该没有人去洗澡的。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水声响动。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视线模糊一片。 看什么都似蒙着一层薄雾。 朦胧又不真切。 她顿了一下,深吸口气才抬脚往里面迈。 本来还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却突然发现,自己近视八百多度,看人都需要靠感觉猜测这人是谁的情况下。 哪里有视力看清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她轻呼一口气。 有点放松下来。 看来以后每次来这里,不用眼神躲闪,像个做贼的一样了。 虽然怀念卿宴的5.0视力,但自己这个情况,近视可以省很多尴尬。 她第一次自然且随意的路过第一个大温泉池。 里面有三四个模糊人影。 看她目光扫来,其中一个模糊身影笑着开口道:“卿宴,今天是浴桶还温泉池?” 故青白脚步不停,目光没有收回来,“浴桶,不太习惯这么多人在一起洗。”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不再说话,目光却黏在卿宴身上,一直到人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目光。 收回目光后,他发现看向卿宴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把换洗衣物放好,故青白拿了水桶去小温泉池打水。 刚打了一点儿,就被穿好衣物的同窗接过桶,死活要帮她提水。 好像她每次来,都会遇见不同的热心同窗帮忙打水。 刚开始时她还会委婉客气拒绝。 后面几乎每天都会遇见这种情况,拒绝的话都说累了,索性不说了。 安静站在一边儿等热心同窗打好水后,故青白感谢语熟练出口。 看不清面容的同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似乎还没打算走。 故青白抿了下唇,刚想提出自己去忙了的想法。 同窗突然开口,对着她道:“卿宴。” 少年刚要出口的话,立刻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儿咽下去,重新吐出一个嗯字。 同窗看着她,脸一点点红透。 可惜少年是个近视眼,两人之间有点儿距离,看不见。 “那个,那个,那啥……” 同窗似乎是个结巴,一直说不出那个后面是啥。 少年却没有催促。 毕竟人帮忙打了一浴桶的水。 她又不是天王老子,别人没义务帮她。 既然享受了别人的劳动,那她付出点时间听听同窗的结巴,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结果出乎她意料。 这个同窗不是结巴,不仅不是,说话还很利索。 看见少年着一身雪白书院学子服饰。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同窗心头那股喜欢的劲儿越烧越旺。 他闭了闭眼,一鼓作气道:“卿宴,你喜欢男子吗?我我,我,我,你觉得我怎么样?” 少年眨了下眼,再眨了一下。 好看的眼睛黑琉璃一般,透着光亮澄澈。 认真看着同窗道:“我喜欢娇娇软软的女子,不好意思啊。” 同窗立刻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被拒绝了! 故青白不忍,安慰了一句进了隔间。 把门闩落好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衣物一件件褪去,她低头看向自己熟悉的身体。 抬脚迈入了浴桶中。 已经能确定这个身体是自己的。 但没有现代身体年龄大,是她十五六岁时的身体。 在现代,她十五六岁时已经不怎么和同学接触了。 每天和剧组的人打着交道。 面对的都是一群中年男人或者是成年男人。 回到学校,虽然能感觉到同学们对她的好奇和打量,但没有人敢上前和她搭话。 因为她在现代,是十五岁便凭借一部仙侠电影风靡全世界的超级大明星。 所有人看她都带着一层滤镜。 把她捧着供着。 高高的举到神坛上。 这种学校里的告白,是两世以来第一次遇见。 因为同窗的关系,故青白想了很多以前的事。 想起出车祸的老爸老妈不由有些难受。 情绪一点点低落下来。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哗啦水声。 然后就听齐重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嗓音低沉带笑,道:“不好意思,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没想听的。” 故青白闭眼,感觉有些社死,没有回话。 齐重华接着说道:“你怎么不同意他,书院里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子楚淸玉,你居然拒绝了。” 不等少年回答,他却自顾自道:“不过你只喜欢女子,拒绝也是正常的。” 隔间只是隔绝视线,不隔绝声音。 能听见齐重华窸窸窣窣穿衣时,细微的衣料摩擦声。 他不说话,场面一时就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齐重华身上衣物穿戴妥帖,从架子上拿起早已洗好的红果在手中抛了抛,对着隔壁道:“为了表达不小心偷听到你们谈话的歉意,这个果子送你了。” 说完,红彤彤喜人的果子被他抛了过去。 精准的落在浴桶少年手中。 故青白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感觉齐重华不是一般的强。 反应过来后却有些后怕,齐重华这准头准的有点儿过分了吧。 压下心中疑虑,少年故作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手在哪儿的?” 齐重华把腰间玉佩系好,听闻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指轻柔摩挲着温润玉佩,道:“带兵打仗的人,不学点听声辩位是很容易活不长的。” 他的嗓音里带着点追忆的惆怅,不过一瞬便全部收起,像个无事人一般,对着隔壁道:“你慢慢洗,我先走一步。” 故青白嗯了一声。 隔壁脚步声响起,接着是轻微开门声,关门声,然后脚步声慢慢远离。 故青白手中拿着苹果,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记得上一次齐重华也是给了她一个苹果。 被她用来放在枕边当香薰了。 苹果很红,透着股诱人的果香。 鬼使神差的,果子已经抵在了唇边。 刚要咬下。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另一边隔间突兀响起,“世子魅力好大。” 第90章 替她按腿 故青白蹙眉。 这声音…… 是齐衡? “世子府中不已经有了个旬夫子了吗?怎么,尤觉不够。” 隔壁单独空间内,齐衡半靠在浴桶边上。 脸上神情很淡。 人却是放松的。 卿宴这个人很怪。 齐衡是个比较注重细节的人。 身边抱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太多了,小时候没有人替他把关,稍微行差踏错就是血淋淋的人命。 随着年龄长大,他便越发能看透人心。 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别人最终想要什么。 唯一变数让他看不清来历的,只有一个故青白。 现在又多了个卿宴。 故青白说她来自一个人人平等,国泰民安的地方。 是灵魂状态进入故旬的身体里的。 卿宴呢? 卿宴会不会也是? 他离开前,卿宴还是书院里的边缘人物,只与大魏最大的粮商昌家嫡子关系近一点。 回来后,书院里几乎个个都像被人下了降头一般,对卿宴过分关注…… 卿宴本人似乎也与从前不同。 变的洒脱随性,有种少年鲜衣怒马的肆意。 要说书院里其他人被蛊惑,或许可以用情有可原来解释。 但苏锦铭、程安、谢沧等人,这个理由就太牵强了。 更有意思的是,灵魂故青白控制的故旬身体,居然和卿宴也有关系。 脑中仿佛有根线,一点点理着散乱的珠玉,几乎要拼凑串成一条完整的真相。 旁边久久没有声音回答。 齐衡不着急。 “不知旁边兄台是……” 旁边少年的嗓音如雅乐丝竹,十分动听。 齐衡蹙眉。 以前卿宴是这个嗓音? 仔细回想却发现以前卿宴的样子完全想不起来,只有模糊的一个轮廓框着。 一切变的扑朔迷离。 齐衡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俊美异常的脸上满是兴味。 他突然想起周府那起案子,好像卿珉也参与其中,搅和的不明显,却让他的人抓住了一点把柄。 不知道大理寺那些人,能不能从安定侯的口中审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事情,似乎变得越发有趣起来了。 得不到回应,故青白也不再说话。 洗好后在寝屋放好东西,径直去了沈念尘的院子。 这个时候去食肆基本都是些剩菜。 沈念尘知道后,让她每天洗漱好就过去他那边。 每个夫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沈念尘带的厨子,做菜手艺与侯府的厨子有的一拼。 而且吃完饭刚好可以直接练字。 一举多得。 故青白很是满意。 脚步欢快走进院子,沈念尘已经坐在露天的小院子里等着她了。 故青白扫了石桌一眼,发现今天也全是对她口味的菜。 心里顿时更开心。 叫大哥的时候,嗓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喜意。 沈念尘仿佛被这一声大哥启动了什么机关。 把手中书籍放在旁边空凳上,淡淡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两人吃饭一贯没有什么话。 吃完后少年接过小厮手中的巾帕压着唇,动作神情和旁边的沈念尘同步到几乎一模一样。 “今天先不练字了。”沈念尘一边净手,一边头也不抬的对她说道。 嗓音是一贯的清冷,“先写策论,内容写安家立业。” 一说到策论,故青白就感觉脑壳疼。 就算已经跟着沈念尘学了大半个月了,一篇策论她还是要写两个小时左右。 光是在脑中想内容编成文章,再把文章翻译成文言文就要大半时间。 别说最后还必须要用古繁体字,拿着毛笔一字不错的写在宣纸上。 就更是耗费心神。 过程非常煎熬。 故青白感觉自己要是再熬一段时间,说不定哪天早上起床,就会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她某一天实在不想写策论时,就是用这个理由和沈念尘说的。 谁想沈念尘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如墨长发上停留一瞬。 道:“等你真大把大把掉头发的时候再说。” 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沈念尘瞥了一眼她的小腿处,突然出声道:“腿怎么了。” 故青白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苦着一张脸回他:“在藏书楼整理书籍站了三天,腿有点难受。” 沈念尘皱了下好看的眉,停住了脚步,对她说道:“怎么不说?” 故青白一脸茫然。 说什么? 说她腿不舒服? 说了之后呢?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沈念尘已经叫了小厮去打热水了。 见她呆愣在原地,又冲她递了个过去的眼神。 故青白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但不管做什么,沈念尘这个举动都像是不打算让她继续写策论的架势。 做什么都比写策论强! 忙巴巴的跑了过去。 沈念尘指了下院中石凳,示意她坐好。 少年老实巴交坐好。 下一刻沈念尘在她面前蹲下来。 伸出一双白皙修长骨肉匀称的手,作势要脱她的长靴。 少年吓了一跳,慌乱站起来连退好几步。 看着蹲在地上容貌极盛的青年,结巴道:“大大大哥,你要做什么。” 沈念尘抬眸,仰头看她,薄唇轻启,嗓音冷淡,“脱靴。” 少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眼眸都睁大了一些,“大哥,好端端的你帮我脱什么靴子。” 沈念尘没有动,就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向她,黑瞳微抬。 少年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 沈念尘就是有这种魔力。 虽然话少,但他静静看着谁的时候,身上就无形铺开一股威压。 故青白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也没有说话。 两人目光对视着。 沈念尘淡声开口,“过来。” 说话吐字没有丝毫感情。 让人下意识的就想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办事。 但故青白不进反退,与沈念尘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小厮端了个木桶走进院子,桶里冒着氤氲热气。 见两人一站一蹲,犹豫着不敢上前。 沈念尘侧了下头,对小厮道:“东西放下就可以了。” 小厮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把木桶放在石凳前面后,人比兔子还跑的快的走掉了。 木桶里的热水还在晃,沈念尘似乎没多少耐心,对着少年淡声道:“再不过来,今天写三篇策论。” 故青白差点没跳起来。 立刻回到圆凳边站着,却没有第一时间坐下去。 她的脚小,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子的脚。 按沈念尘的倔脾气,应该会坚持脱她靴子。 故青白还没在心里想出什么对策,半蹲着的俊美男子又开口了。 “坐下。” 少年硬着头皮坐下。 有些不习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沈念尘。 对方的手在她坐下时,不容拒绝的擒住了她的脚踝。 故青白心脏狂跳。 她竟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心慌意乱有几分是害怕待会女子身份暴露,又有几分是不习惯蹲下要为她脱靴的沈念尘。 她有些不自然的动了下,不过瞬间,便被脚踝上那只大手控制。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指撩起她的白色学子服饰,露出白色中裤。 黑色长靴一直长到小腿中间。 两色界线分明。 沈念尘的手分别捏住长靴底部两端,往下一带,靴子就被人脱了下来。 白色的布袜包裹着明显比正常男子小许多的脚,沈念尘明显顿了一下。 似是惊讶,似是意想不到。 故青白不清楚,也不想深究。 大脑极速运转,按住又想动作的手。 对上沈念尘的黑眸。 脸上适时露出的神色受伤又自卑,眸子里带着些许男子尊严被踩碎的难受。 开口的语气有些低沉,道:“大哥……我天生有疾……” 这一句话从少年口中吐出来,显得破碎又惹人心疼。 沈念尘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正派,暗地里可以让手下一剑杀人的主儿。 她不得不多想一步,先行解释清楚。 沈念尘黑眸沉又静。 方才脱靴子时,他余光瞥见了少年靴子里的可疑木块。 垂下眼帘看向手中白布袜包裹的脚,没有说话。 “我从小就比一般男孩子矮,脚也小。所以我很不喜欢,曾经想着一刀……”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留给沈念尘自己想象。 这样他才有参与感。 不至于让她演独角戏。 毕竟,好的演员会给对手递情绪。 不管对方进没进入角色。 沈念尘收回视线,手指拉住布袜上面一点,然后稍微用了点力,就把白布袜脱了下来。 少年的脚确实比一般男子的脚小多了。 骨肉匀称,白皙干净,十个脚趾小巧圆润,指甲修剪整齐透着健康的粉。 脚踝处一颗鲜艳红痣,落在雪白皮肤上。 是极其漂亮适合握在人手中亵玩的脚。 他动作不停,把两只脚上靴袜褪了个干净,然后让少年抬脚。 他把温度适中的水挪到她脚下。 少年落脚,清澈的温水立刻包裹皮肤。 熨烫开几日疲惫。 大手不停,伸入水中,一点点给少年推拿揉捏。 刚触上少年脚面,少年就瑟缩了下。 少年的嗓音发着虚,听起来有几分拒绝之意。 “大哥,我泡一下就行了,你别按。” 沈念尘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代替语言回答了她。 大手不容拒绝的握住了脚踝,从足底开始,慢慢按到小腿肚中间不舒服的位置。 他的手指很漂亮,指节又长又白。 本该是教书育人,拿笔墨纸砚的文人雅客。 现在却半蹲在她面前帮她按着腿。 故青白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本来沈念尘话就少,现在场面又有点尴尬。 少年还怕他提出自己脚小不像男子的话题。 索性也不找话热场子。 一时间,不大的院子里竟静默下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缓缓围住两人。 渐渐收拢,密不透风。 时间长了,沈念尘的衣袍落在地上,他却没管。 手上耐心的按着。 似乎不把少年连日以来,腿脚上积攒出来的不爽利全部按走誓不罢休的地步。 少年的腿生的极漂亮,小腿肚线条流畅,弧形完美,侧边线条收进膝盖与脚踝,按过的肌肤受不住力一般,全部泛起了粉。 所以就出现了以小腿肚中间为界线的画面。 腿肚以下是透着惹人犯罪的粉。 腿肚子上是勾人入深渊的白。 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夺人魂魄的邪欲。 时间一点点过去。 水差不多已经凉透了沈念尘才停了手。 拿过一旁的干净巾帕,让少年的脚踩在自己腿上,然后一点点擦干少年脚上水意。 故青白颇有些不习惯。 每次她稍微动一下,露出一点儿不习惯的表情,都会惹来大手强势握住拉回去。 并附带一个不言不语抬眸看她的俊美青年。 每次与沈念尘对视,故青白都会败下阵来。 因为沈念尘虽然不爱说话,但他那双沉而静的眼睛看着你时,会让你觉得,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了。 有一种他眼里的情绪只要决堤,那他就再也不藏了的危险感。 重新替少年穿好鞋袜。 沈念尘把木桶里的水倒掉,东西放好净手,这才重新回到小院中。 少年站在原地。 看见他回来笑了一下,本就惑人的容颜更蛊惑人心,开口嗓音悦耳。 她道:“大哥,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沈念尘垂了下眸。 再抬起时人已经稍微调转了个方向,往书房走去。 嘴里吐出两个冰冷字眼,“过来。” 少年不可置信,“不是吧,已经有点晚了。” 沈念尘站定,转身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几秒。 少年快速眨眼移开目光。 乖巧抬脚往书房迈。 “晚了歇在我这儿,可以不用回寝屋。” 沈念尘嗓音淡淡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故青白有点不情不愿。 她不想写策论写到天黑啊。 结果最终她还是没逃过。 策论写完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皓月藏进云层,不见一点儿月光。 已经过了可以回寝屋的时间。 沈念尘长身玉立,手上拿着小剪子剪去多余灯芯。 昏暗的烛光立刻焕发生机,将半边屋子照的亮堂。 “大哥,写好了。”她拿着宣纸站起来。 沈念尘放下剪子,向她这边扫了一眼,才抬脚走来。 伸手接过宣纸,才第一眼,就皱了眉。 因为少年的字今天写的奇丑无比,可能是因为图快的原因,比往日难看几分。 沈念尘一点点看完,刚想问一句‘为何不先安家,要先立业’时,院外就传来几声响亮的‘卿宴’喊声。 七嘴八舌,极为失礼。 第91章 程安表达心意 “卿宴。”随着少年们脚步声靠近,沈念尘放下了宣纸。 抬眸就对上了少年看过来的目光。 少年的眸很漂亮。 黑到极致的眼瞳中间有几点亮光。 像是星辰落入深海。 给人一种神秘又危险的错觉。 “回去吧。”沈念尘道。 故青白愣了一下,沈念尘已经转身去开门了。 院中迎面走来几个少年,看见沈念尘问了声好,然后问道:“夫子,卿宴呢?他还没写完吗?” 话音刚落,一身雪白长袍的少年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刚巧乌云挪移,月光洒下,给少年周身笼罩了一层莹莹光辉。 晃眼看起来,就像从天上掉下凡的仙人,似真似幻,不敢轻言。 少年看向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昌隆强自把目光从少年身上扯下来,垂眸红耳,道:“这么晚了见你没回来,怕你又出什么事。所以我们过来看一下。” 沈念尘见他们找的正主过来了,对着众人点了下头,然后回了自己屋子。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沈念尘关上。 “走吧,我们回去了。”程安目光从关上的门上收回,落在少年身上,“很晚了。” 齐予粥已经困的有些站不稳了,却还是强撑着,看向少年道:“好困。” 故青白有些好笑,对着齐予粥道:“困你还出来。” 齐予粥脑中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几乎不能思考,说话都是下意识想什么就回答什么。 “我怕你又不见一整夜,所以找到了才安心。” 少年听着这情真意切的话心里一暖。 只觉这世间除了情爱,其他感情十分值得人珍惜。 苏锦铭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看向少年,随意问道:“尘夫子天天这样单独给你教授东西吗。” 几人往寝屋走去。 月光把几人的背影拉长又缩短。 投在长廊水榭,投在亭台楼阁,投在雕花木窗。 故青白被几人围在最中间,听闻苏锦铭的话,斟酌了下字句,这才缓缓回了一个嗯。 说多错多,苏锦铭只问了是不是,她回一个嗯足够了。 苏锦铭轻轻笑了一声,偏头看她。 他的目光里带着柔柔笑意,直勾勾的盯着她。 故青白不敢与之对视。 苏锦铭这人总是笑嘻嘻的,似乎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让人看不清他的深浅。 他却能轻易把人看穿。 回到寝屋,故青白拉开帘子,突然发觉旁边本来应该是谢沧的位置上,诡异的换成了齐衡。 她抬头在屋里找了一圈。 谢沧搬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此时还没睡,见她看过去,还对她笑了下。 故青白回以一个笑。 心情极其复杂的上了塌。 其实这个屋里,心情复杂的不只她一个。 其他人心情也是非常难以描述。 虽然齐予粥齐重华同样都是皇子。 但齐予粥为人傲娇没什么皇室的架子,平日里又和他们打成一片,住一起不会有什么负担。 顶多就是包容一下偶尔上来的脾气。 齐重华为人随和,不拘小节,也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摆身份讲出身,年纪轻轻就受万人敬仰,他们对他是尊敬居多。 但齐衡明显是不一样的。 齐衡虽然不摆架子,也不讲什么出身地位,但他那个人就是有那种气质。 笑意盈盈的站在那儿,轻易就有通身的威严。 仿佛天生就是做上位者的料。 让人不敢与他站在同一位置说笑。 不知道为何他会搬过来,众人心思各异,却不敢往某个方面猜。 如果三殿下也是为少年而来。 那他们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希望与盼头…… 众人不免觉得像有一座大山压下。 憋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书院的日子过的很慢,又过的很快。 慢的是每天的之乎者也。 快的是有一群天真无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起疯玩。 齐予粥的身高在这一个月猛蹿,和程安等人一样高了。 放眼望去,全是一八五以上的少年。 只有一个故青白,穿了增高鞋垫还没一米七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休沐那天,她拒绝了苏锦铭在美味轩请客的邀约。 和墨染两人一起捣鼓了半天,重新做了几双软和一点的鞋垫出来。 这次的鞋垫加了点高度,不至于让她看起来没长个儿。 可惜刚穿上,她就放弃了用鞋垫‘长’高的想法。 之前的鞋垫最高只有五六厘米左右,故青白垫在鞋子里感觉还能接受。 这次新做的鞋垫加到七厘米,八厘米,穿起来只剩脚尖点地,走路都有点困难。 所以她不想换鞋垫了。 在古代也不是没有矮个儿男,而且她穿了增高鞋垫有一米七四左右,不算矮。 好不容易休沐,故青白打算去书肆选两本古代小说,然后去晚舟那儿点一杯奶茶几款小蛋糕。 再选个避阳的地儿躺一下午。 想想就很舒适。 越想越心动,故青白突地一下站起来。 心血来潮就叫了墨染一起出了府。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 天气渐热。 故青白穿了一件较薄的绿衫,打马过街。 看见她的人无不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街尾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们远远就瞧见了她,振臂高呼着她的名字。 少年们年轻肆意,惹的众人纷纷侧目。 中间渐渐让出一条可以跑马的道出来。 少年们骑着马来到她面前,团团围住。 墨染本来骑着马跟在少年旁边的,少年们过来后,却被挤到了边缘去。 “卿宴,你不是说今天不出门吗?” “对啊,就是不想和我们一起是不是?” “你吃了没,一起去吧,酒楼肯定还没上菜呢。” “走走走。” 少年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根本没让她插一句嘴,就决定了她后面的行程。 故青白被少年裹挟着往酒楼去,心里还念念不忘奶茶和小蛋糕。 伸长了个脖子冲着墨染喊:“墨染,帮我去晚舟那儿买奶茶和蛋糕。要葡萄味的!” 墨染骑在马上,对着自家世子点头。 美味轩作为京城的几大热门酒楼之一,生意异常火爆。 少年们推推搡搡的上了楼,雅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等着了。 齐予粥几人来的有点晚。 故青白手上正捧着奶茶喝。 蛋糕没买到,墨染说因为蛋糕很受京城的世家小姐们喜欢,所以卖没了。 晚舟几人正忙的热火朝天做下一批。 几人看见少年坐在位置上,眼眸都不由一亮。 程安几步走了过来,挤开少年身边的人,自己取而代之,“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突然来了。” 齐予粥抢先昌隆一步,把少年另一边位置占据,好奇看着少年手中捧着的东西,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兴味问:“你喝的什么。” 苏锦铭作为今天请客的东道主,见人差不多到齐了,出门叫小二上菜。 谢沧沉默着挑了个空位坐下。 齐重华姗姗来迟,在少年正对面坐了下来。 故青白与少年们早就打成了一片,咽下口中抹茶味奶茶后,先回答了程安。 “本来没打算来的,这不被勾宸几人在街上遇见了吗,把我抓过来的。” 说完伸手抵住齐予粥额头,把奶茶拿远了一点,看着齐予粥道:“奶茶,你想喝自己去买。我的没剩多少了。” 美味轩不愧是大酒楼,做的菜式当的起美味轩三个字。 酒足饭饱之际。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什么话。 引起了少年们的热烈讨论。 故青白侧耳。 旁边同窗喝了点酒,大着舌头接茬道:“应该是出意外了!毕竟也没谁亲眼看见他们离开京城啊。” 另一人争论:“楚清玉怎么没人看见,钱八亲眼看见他的马车出的城门。” 又有人加入:“那方玉刘栗呢,他俩也好久没看见人了。” 有人回:“方玉刘栗不是做生意去了吗?听他们同乡说,两人回老家了。” “那付穹呢……” 少年们口中讨论的名字,几乎都是和故青白当面表示过想结为契兄弟的人。 像是触底反弹一般,前世学生时代没人告白,穿书后几乎每天都有人。 想到这儿,她愣了下,他们不会是和她表白感觉尴尬,然后才离开沂山书院的吧。 一顿吃的七七八八。 众人尽数散去。 “明天应该有杨夫子的课,你记得早点来书院。”昌隆搭着少年的肩膀道。 故青白点头应下,杨夫子授课很有意思,她也很喜欢。 她的骑射功夫在杨夫子的教导下精进不少。 肩膀上陡然一轻,昌隆的胳膊被人掀了下去。 还没空一秒,程安就取代了昌隆。 他搭着少年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脸颊有些红。 昌隆在旁边愣了一下,然后对着程安就开始破口大骂。 程安自然也不退让。 两人一来一回,吵的故青白耳朵疼。 她一个矮身从程安胳膊圈出的范围内逃脱,在程安猛的停顿的说话声中冲众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结果程安不像往日一般,非要和昌隆争个高低出来。 他撇下眼角眉梢都是怒气的昌隆,几步追上少年,在众人的目光下道:“卿宴,你等等,我们能不能单独逛一下京城。” 一股不祥的念头从心底深处冒出来,故青白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实在是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每次她单独做什么时,遇见的同窗无一例外都会和她表达心意。 夸张的时候一天有十个人。 她都要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绑定了什么隐形的万人迷系统了。 “上次和你说过的那本话本子,你记得吧,刚好今天我有时间,可以带你去那家书肆。” 抢在少年拒绝之前,程安先说了诱人的条件。 因为同是吊车尾的关系,程安对她很亲近。 上次和她分享了一本话本,里面故事很精彩,却是连载的。 所以两人是约过,有时间程安帮她带或者是带她去。 见少年脸上拒绝之意消失,程安伸手搂住少年的肩,对着众人道了别。 少年被程安搂住肩,脸上表情没多少变化,还是笑盈盈的。 虽然比程安矮了许多,但和程安站在一起不会让人注意到少年身高。 而是会让人关注到两人相配不相配…… 出了美味轩。 程安脸更红了。 故青白停住脚步,有些不放心他单独骑马。 毕竟现代可是实践过的,酒驾容易出事。 虽然是骑马,但也算酒驾吧。 她抬眸看向脸红的似要滴血的少年,委婉拒绝道:“程安,要不今天不去了,你脸这样红,万一待会骑马踩踏了小摊子或者冲撞了路人就不好了。” 程安抿了下唇,目光盯着少年的脸,然后伸手把少年拉到了美味轩旁边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外行人如织,却被拐角的墙挡的严严实实。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里就是个隐蔽性非常好的独立空间。 故青白心里有点打鼓。 少年进了小巷后明显有些控制不住情绪,露出些许爱意的表情。 她当即就想离开。 手却被程安拉住,带着几分哀求意味。 “卿宴……”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十足的少年气,“别走,听我说完,可以吗。” 故青白心里思绪万千。 想了许多。 如果程安真的是对她有想法的话,那她拒绝了他之后,两人以后相处绝对不能回到从前。 她有点头疼。 程安却似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一般,伸手从后面抱住她,下颌搁在她头顶。 这一下触感,就让程安全身轻微颤栗。 少年的身体很软,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与普通的皂角香味不同,是很清新淡雅又十分好闻的味道。 像少年本人一样,一闻就上了瘾。 好想这辈子都和少年在一起…… “卿宴,我想和你结为契兄弟。”程安今天故意喝了些酒,吐息间有轻微的酒气。 这些时日以来,几乎每次遇见少年,都能遇见有人对着表达心意。 虽然每次少年都神情复杂的拒绝了。 但程安心里总觉得有些发堵。 卿宴为什么会这样惹人惦记,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这样喜欢,以前就把人…… 故青白心里低低叹了口气,她就知道。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拒绝道:“抱歉程安,我只喜欢女子,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程安一顿,不相信道:“不可能,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所以随便编了个借口出来骗我。” 第92章 野湖 “不是借口。”故青白脸上神情认真,把故旬身份拉了出来,“她长的很美,是个女子,我很喜欢她……” 程安脸上红晕一点点变成白色,最后都白的有点吓人了。 故青白却继续说道:“虽然我们身份地位差的多,但是我早决定,就算只能给她外室名分,这辈子我卿宴也不会另娶她人。” 她说的情真意切,一段坚贞不渝的感情赤裸裸摆在了刚与她表达过心意的少年人面前。 程安明显都有些听不下去,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听完。 故青白说完后,把带着点其他意味的身后拥抱强行逆转成兄弟间的普通拥抱。 安慰性的拍了拍程安箍在她双臂之间的手,语气温和,开解道:“我们书院全是男子,你应该是错把友情当喜欢了。” “你放心,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她安抚性的开解他,想让他放松后松开自己,“你就是接触的太少,要像我一样,多去点风月之地。去了你就知道我们之间这种关系是违背纲常的,男女阴阳调和才是正途。” 接着她讲了一堆初高中学过的男女生理常识。 包括因为性萌动产生的错误感情。 程安却反手把她推至墙上,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俯身生涩的用唇压住她的唇。 一触即分。 就算只是这样简单的和少年相贴,程安就感觉到全身气血沸腾,血液像凶兽一般横冲直撞,让他抑制不住的想要更多更多…… 程安有些压不住火气,头抵在少年颈侧吐息,在她耳边哑声道:“不是……不是错把友情当喜欢。每次看见你,我就控制不住的想对你做越界线的那些事。” 故青白被他灼热吐息烫的耳根很痒,伸手要推开面前比她高许多的程安。 却被他捉住手,压在墙上。 “每次见你。”他指了下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都跳的很快。” 故青白偏了一下头,有些不适脖颈那块肌肤的热意。 程安却跟着她的动作移了下位置。 更紧密的抱着少年,仿佛怕少年会凭空消失一般。 故青白被他抱的有些透不过气。 开口的嗓音有些带着气声,“程安,你先松开,松开我,我透不过气了。” 程安听闻立刻把她松开,有些神色慌张的打量着她脸上神色,紧张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故青白摇头,刚想开口说出点什么更狠心的话,来拒绝程安时,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带着些许戏谑的轻笑。 两人神色皆是一怔,同时抬头看去。 就见二楼处的雕花木窗大打大开,穿一身月白长袍的齐衡懒懒趴在窗口,墨色长发从身后垂落,俊美的一张脸上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程安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私密性很好的小巷。 这是美味轩后面的小巷。 那一排窗户只要一打开,就可以把后面所有风景收入眼底。 故青白却有点看不清是谁,目光有些涣散。 齐衡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露出一副实在很抱歉的表情,对着两人道:“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冒昧的目光却一点儿没收回。 故青白此时心情却有些复杂。 是齐衡的声音。 程安却像无事人一般,还冲着齐衡拱手行了个礼:“三殿下。” 齐衡看着两人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你们继续。” 结果程安真就继续了。 极为认真的垂眸看着少年,轻声道:“给我个机会可以吗,不要拒绝我。” 程安一直都是英气勃发的少年郎,该是恣意的,此时却像一只害怕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 可怜兮兮的垂着眼,薄唇不安的微抿着,低声求少年给他一个机会。 故青白一个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三份。 一份在想该怎么回答程安。一份在尴尬齐衡围观。一份却是抽离了身体,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冷漠看着这一切。 沉默一瞬,故青白轻叹了一口气,态度也尽量摆的极为认真。 这样和程安说道:“我不喜欢极致热烈和突然来的爱意,等我适应猛烈进攻后又极致冷漠的抽离。这会让我产生自我怀疑。” “我喜欢的爱是久处不厌,日久生情。” “如果你真的想我答应你的要求,那你就不要用你的方式来喜欢。” 程安的眸子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他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接话道:“如果我想你答应我的要求,用你喜欢的方式来对待你,我就会有机会是吗。” 故青白点头。 她不想和程安闹的太僵,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把几人当做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又不想答应他的要求,所以暂时想出来了个缓兵之计。 程安却兴奋的把人抱起来转了一圈。 故青白被他转的有些头晕。 不知道程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又没有答应,居然这样高兴。 为了以防程安真的误会,故青白在程安松手时,急忙解释道。 “程安,我只是答应你给个机会,不是同意你的要求。” 因为有点仓促,所以她的语气就显的有些平淡。 程安却笑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他会这样高兴是有原因的。 因为这么久以来,少年从来都是直接了当的拒绝别人,还没有这样委婉的接受追求过。 “我知道,你待会想去哪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可以吗。” 故青白沉默。 就在她沉默时,二楼趴着看热闹的齐衡却笑着出声,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后,对着两人一拱手。 祝贺道:“恭喜啊。” 齐衡的恭喜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面上却丝毫挑不出任何错,满脸笑容。 程安回了个礼。 故青白抽了抽嘴角,却也是回了个礼。 她有点尴尬,毕竟齐衡知道她府中住着故旬,现在又来调戏小少年。 她这不是男女通吃了么。 好复杂,好尴尬…… 程安终于觉得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了,向齐衡行礼告辞。 故青白早就想溜了,见状也向齐衡行礼。 齐衡摆了摆手,一副看足了好戏的餍足表情。 程安试探着伸手来够少年的手。 故青白反应极快的缩了回去。 看了程安一眼,眼中的神色暗含警告之意。 程安笑着收回手。 两人一起离开看似封闭的小巷。 却没人发现,齐衡上面那间包厢里,谢沧靠在雕花木窗旁边久久没有动弹。 更没人发现,四楼雕花木窗边,苏锦铭垂眸站定良久,脸上没有一丝好友有了机会的笑容。 下午左右无事做,故青白就同意了程安的邀约。 程安先带她去买了连载的那本小说。 然后带着少年径直出了城门,去了东边的一片野湖。 这片野湖位置很偏,是程安无意中一次游历发现的,算是他的秘密地点。 从未带人来过。 野湖很宽阔,两面山环山,树木郁郁葱葱,其间鸟雀跳跃,一派生机勃勃。 湖面波光凌凌,无风时清澈见底,能看清里面成群结队的游鱼。 可能是人迹罕至的原因,这湖里的鱼多的能用瓢舀。 故青白走近后看这景象,瞬间来了兴趣。 看向程安道:“你方才买的网是不是就是拿来网鱼的?” 程安点头,看着少年脸上明显喜悦的表情,暗自松了一口气。 猜对了。 在书院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暗自观察着少年。 少年没有多少喜好。 下河捉鱼这一条,算是少年不多喜好中的一条。 伸手从马背上取下捉鱼的工具,走至少年面前,递给少年时不忘嘱咐道:“我们就在岸边抓,中间水有点深。” 故青白点头,神情已经有几分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 夏天下水捉鱼什么的,简直就是避暑的最佳玩法。 程安递完东西,从褡裢中摸出两个木头桩子钉在草地上,把两人的马拴好。 转身时就见少年脱好了鞋袜。 程安不由呼吸一窒。 少年白皙的脚随着走动,在青色长袍下若隐若现…… 故青白蹲下,用手试了下湖水温度,不是很冷。 得出可以不用做热身的结论。 她高兴站起来,一脚踏入了湖水。 一瞬间,游鱼四散开去。 接着,另一只脚也踩进水中。 故青白拿着网往前走了几步。 鱼儿们纷纷四散逃窜。 等了好一会儿后,鱼群见没了动静,刚要聚拢过来,程安却在这时抬脚下了水。 瞬间又惊动了鱼群。 故青白不由看向程安,示意他走快一点。 程安看着少年脸上的表情,心里十分餍足。 快步走至少年旁边,与少年一起站着。 鱼的记忆可能真的只有七秒,不多时,手掌大的野鲫鱼就忘了刚才动静,绕着两人的腿边转圈。 故青白静静看着,想起了小学学过的一篇课文。 程安见少年不动,笑着道:“你在等什么。” “等它们都聚拢过来。” “聚拢过来?那样好网一些吗。” “嗯,想体验一下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感觉。” 程安看着少年手上拿着的网兜,虽然不解,却打消了想在少年面前表现一番的想法。 安静同少年一起等待游鱼放松警惕围过来。 两人没等多久。 故青白弯腰,眼疾手快对着最多的一团鱼网了下去。 然后网了小半网的野鲫鱼。 “程安!我网到了!”少年高兴的手舞足蹈。 野鲫鱼在网兜里不安的挤作一团,有几条甚至蹦了起来,水溅在俯身过来看的程安脸上。 当即故青白就笑出了声。 程安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故青白网了第一次后,感觉用网网鱼不过瘾,有点欺负鱼的感觉。 索性不用网兜网鱼。 把网放回岸边后,挽起衣袖捉了一下午的鱼。 两人衣裳下摆都打湿了。 尽兴后,故青白把鱼篓里的鱼留了最大的两条,打算待会和程安一起烤鱼吃。 刚把鱼放完想起身往回走时,就看见一条颜色翠青的蛇正蜿蜒着向她游来。 故青白瞬间全身僵硬,不敢动弹。 青蛇越游越近…… 一只修长的手徒然从她身旁伸出,快如闪电一般伸手抓住青蛇七寸。 在青蛇在手上扭成麻花前往远方使劲一扔,蛇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青色弧线后落入湖面。 砸起一片不小的水花。 在这炎热的午后,故青白浑身起了一层寒意。 程安发觉少年异样。 不由分说伸手牵起少年的手往岸边走去。 “别怕,有我在。” 他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意气,不是很沉稳,却在这一刻给了故青白一些安全感。 本来想在这里烤鱼的,两人也没有了烤鱼的心思。 怕待会那蛇不止一条,到时候拖家带口来报复就麻烦了。 两人把捉来的鱼全放了,麻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同时翻身上马。 暮色四合之时,两人才进了城。 程安坚持把故青白送到府上后才骑马转身离开。 第二天。 沂山书院。 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发觉了程安的异常。 他一大早就到了书院,手中还提着五芳斋的糕点。 这就算了,他还不回自己位置坐着。 径直走过自己的位置,把食盒放在了属于卿宴的位置上。 彼时少年的位置上已经有一个食盒,那是每天都会给少年带东西的谢沧放的。 程安把谢沧的食盒提起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放回谢沧的位置。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巾帕,为少年一点点细致的擦着桌案。 这一番操作着实让众人看不懂。 就有人问他了。 “程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你怎么把谢沧的食盒还给了谢沧了?” “还有擦桌案,卿宴的桌案不是一直都是昌隆擦的吗?” 程安把巾帕对折后,再次擦了一遍,确定把桌案擦干净了后,才抬头看向众人。 众人也一起看向他。 昌隆还没来。 谢沧神情没有多少变化,一如既往的冷,一双黑瞳却也看着他。 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程安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反复几次钓足了众人的好奇心。 “你倒是说啊。” “吞吞吐吐的像什么爷们!” 不管众人怎么催促,程安都没有说。 把手帕收好,又把谢沧的食盒提了回来,与他的一起放在少年的桌案上。 他想在众人面前宣示主权。 可不能这样。 少年还没同意。 第93章 卿珉事发 昌隆到的时候,发觉学屋里气氛有点怪。 众人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他。 他没怎么在意,像往常一样往卿宴的位置走去。 却有人在他走到少年位置前时,笑着叫住他。 “昌隆,你是要给卿宴擦桌案吗?” 昌隆扔了个威胁似的眼神过去。 那人下意识闭了嘴。 另一人却接着话茬道:“如果是给卿宴擦桌案的话,那你今天慢了一步。” 空气静默一秒。 而后众人像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的冒出了声。 “是啊,程安已经擦过了。” “虽然程安已经擦过了,但是你可以再擦一遍。” 仿佛都想看昌隆笑话一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 昌隆不理他们,目光落在少年的位置上。 桌案有侍童每天擦洗,根本不会脏污。 但昌隆却养成了习惯,天天都想亲自给少年擦一遍。 少年桌案上放着两个食盒。 一个食盒上带着五芳斋的标志,看不出来是谁放的。 另一个食盒最中间把手位置有个骨节,是谢沧的。 昌隆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谢沧。 还没把心中疑惑问出口来,知道内情的同窗就抢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程安带来的。他今天早上来的好早的。” “对对,他擦了桌案,还送了食盒。” 昌隆目光移到程安身上,程安背对着他,脊背挺直,面前摆了一本书籍,正一页一页翻看着。 一副气定神闲,根本不想理会周遭吵闹的模样。 十分让人冒火。 “程安。”昌隆迈步走到程安旁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语气带着丝丝情绪,“你什么意思?” 坐着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周围同窗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就等着看两人会发生点什么。 “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昌隆一把拽住程安衣襟,语气淡淡中带着点狠。 程安轻笑一声,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闲适感,让昌隆很是烦闷。 他伸手抓住昌隆的手腕,手劲极大,脸上带笑,十分平和,“昌隆,问人问题不是这样问的。” 说着,他一把甩开昌隆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身量修长,几乎一样高,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气势也不相上下。 不过今天却不一样了。 程安态度非常随意,昌隆却像个炮仗。 两人对视着,昌隆眸中的火气越烧越旺。 不用再问了。 程安的态度已经能说明些问题了。 被偏爱的人永远有恃无恐。 或许是昨天下午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吧。 昌隆控制不住的眨了下眼,然后提着拳头就打了程安一拳。 语气冷漠,带着烦闷的怒气,“你对他做了什么!” “哇!动手了!”学屋里响起一片惊叹声,却没人出来阻止这场闹剧。 程安脸上立刻红了一片,嘴角流出一点儿血丝。 他抬眸看向昌隆,没有还手,反而笑了一声。 眼眸微眯,目光危险,嗓音低的只能两人听见,他对昌隆说,“卿宴答应给我机会了。” 他说的小声,同窗们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却于事无补,什么都没听见。 不由纷纷问道:“大声点啊,我们没听见。” 程安说完,也不理会已经成了一尊木雕的昌隆,坐回了自己位置。 只是目光却盯着学屋门口。 卿宴为什么还没来呢? 他要是看见自己脸上的伤,会不会心疼? 不过,今天程安注定得不到答案。 天色微亮时,侯府外就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士兵,把侯府上下一百五十五口人全部抓进了诏狱中。 彼时故青白刚洗漱好。 还没迈出门槛,就被士兵一左一右拿着刀架在了脖子上。 她怕十五出手,在身后给隐蔽处的十五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牢房故青白不是第一次来。 却第一次住这样舒服安逸的牢房。 把她带回大理寺后,莫葕沉单独把她关进了一间用具齐全的屋子。 然后就不见人影了大半天。 中午期间有人给她送水送饭,看菜色不是上一次故旬坐牢时的那些大锅伙食。 似乎是单独开小灶做的。 故青白接过东西,慢慢吃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应该是件大事。 不知道便宜老爹老妈那边怎么样。 牢狱里静悄悄的,没有时刻折磨人耳朵的惨叫声。 阳光从高高的窗框里透出来。 把这间不像牢房的屋子照的透亮。 故青白随手摸了一本杂记看着。 时间一点一点从上午来到了下午。 吱呀一声轻响。 一个身穿红色仙鹤官袍的俊美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在门边停下,反手落闩。 瞬间,这间房屋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故青白的心一点点被提起。 她仰头看着逐渐变的清晰的俊美男子,不自觉喉咙上下动了下。 莫葕沉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 几乎一个月没见,少年五官越发长开了。 一静一动都能轻易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欲念。 他直接俯下身,伸手擒住少年下颌,另一只手强势固定住少年,凑近压了下去。 交换温热,吐息缠绵…… 等他恋恋不舍离开时,脸上被少年赏了一巴掌。 莫葕沉神色都没有变,又把另一边的脸送到少年手下。 口中嗓音带着暗哑的欲,开口问少年,“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我。” 故青白简直要被莫葕沉这无赖一般的性格气笑了。 推开他,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来人。 直接选择无视。 莫葕沉却不像少年人一般,不知道如何撬开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蚌壳。 下一刻,故青白的腰间就缠上了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一股刚沐浴后的清新皂角香气钻入她的鼻中。 “生气了。”莫葕沉靠近那截细白脖颈,过热的吐息打在上面,惹的少年一阵闪躲。 他却不干。 蹬掉靴子挤上了榻,从身后把少年嵌入自己怀中,大手不老实的在少年身上游走。 下巴搁在少年头顶,嗓音低哑,带着明显的欲。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没见面,我有多想你。” 故青白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索性不再挣扎。 问他,“侯府犯什么事了?我爹我娘呢?墨染墨竹他们还好吗?” 莫葕沉在少年脖颈上吸出一枚鲜红印迹,极为满足的用手指摩挲着一小片软肉。 这枚印迹衣襟不能遮盖,如果少年出去,瞬间就会被人发现。 听闻少年关心未来岳父岳母的情况,莫葕沉停下动作,极为配合。 回答道:“岳父这次犯的事非常棘手,不过为了你,我有法子把岳父保出来。” 故青白自动把他话语提纯,抓重点道:“我爹犯了什么事。” 莫葕沉靠近少年,细细嗅着少年身上属于她独特的味道,几乎用气声低道:“通敌卖国,颠覆朝纲。” 故青白不由睁大了眼。 卿珉通敌卖国? 怎么可能。 “有证据了吗。” 莫葕沉大手被少年一把抓住,他也不继续,就保持着少年抓他手腕的姿势,圈住少年。 耐心回答少年的问题道:“有,这起案子牵连盛广,可能要清理非常多的人。” 故青白这时候才觉出一点怕来。 被莫葕沉察觉。 安慰她道,“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保你一天平安。” 故青白心底那一丝惧怕被驱散,不由有些无语。 “你先把自己脑袋保住吧,还保我平安,我自己的命不需要你来保。大不了就是头点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不定,到时候她就回现代了。 她垂眸看向现代的身体。 虽然希望有点渺茫…… 莫葕沉从背后抱住她,吮吸着一点嫩肉,直到把少年口中那声抑制不住的低吟逼出来,他才松了口。 他笑着贴近少年的耳,又哑又喘,用气声道:“不需要我?晚了,卿宴。你不需要我,我却非常需要你的。这辈子都离不开你……” 说着,他把少年推倒榻上。 俯身压下。 故青白一脚踹他,他没设防,被她正好踹中肚皮,吃痛的皱了下眉。 也只皱了下眉。 下一刻,踢他的脚被他压住,擒住她双手,高举过头顶。 整个人压下去,少年只能不断偏头躲避。 莫葕沉轻叹,低声道:“我不做其他,只亲一亲。” 他果然说到做到,没有其他越矩行为。 只不过少年被亲的全身无力了才松开…… 故青白就这样在牢狱里住了下来。 外面的人却已经急疯了。 “卿宴怎么回事?五天没来书院了?” “不知道,我昨日去请假,夫子没同意。” “我也去了,夫子也是不同意。” “今天五殿下他们是不是没来?” “嗯。我们去的时候,五殿下他们也在请假,夫子一个没批。” “那五殿下他们……?” “应该是逃课了。” “那我们也走吧,我知道书院柴房那里有个洞。” “走。” 等学子们的身影仓惶走远了,沈念尘才从转角处缓步走出。 看着空空荡荡的学屋,他抬眸看向楼阁飞檐外的地方…… 大理寺从来没有如今日一般这样热闹过。 二十几个公子哥儿一起把门堵住,非要进去探视世子卿宴。 当差的官吏苦不堪言,这诏狱有诏狱的规矩,怎么可能是他们说放人进去就放人进去的。 只有莫葕沉的一个心腹听的心惊胆颤。 卿世子被自家莫大人金屋藏娇藏起来了,现在进去,只能看见空空的牢房。 学子们闹的厉害,官吏们没有丝毫办法。 最后还是莫葕沉来的时候,直接让人去各个府上递了消息。 不出一个时辰,大理寺外重新恢复了一片清静。 只是莫葕沉办公的地方,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齐予粥坐在属于莫葕沉的雕花圈椅上,身后站着苏锦铭、程安、谢沧、昌隆。 手中拿着刚泡好的茶盏,抬眸看向脊背挺直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莫葕沉。 开口道:“莫大人,我们只是看一眼,又不做什么,大人为什么不肯放行。” 莫葕沉站着,却并不恭敬,垂眸看向齐予粥时,居然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回话也不怎么有礼,“五殿下,实在是因为安定侯这起案子牵扯甚广。不是下官不让人探视,而是陛下发了话,没查清楚前,不能给与本案无关人员透露一丁点儿的消息。” 齐予粥目光直直与他对视。 莫葕沉脸上带着些许笑意,目光不闪不避。 齐予粥突然站了起来,把手中滚烫的茶盏砸向莫葕沉,茶盏携着他的怒火一起在半空滚了几圈,烫茶倒出不少。 砸在莫葕沉身上时,已经没有多少威力,“莫葕沉,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莫葕沉身上红色仙鹤官服湿了一片,脸上神情却还是淡淡的带着笑。 “五殿下当然敢动我,下官也只是听令办事。” 齐予粥气不打一处来,却拿莫葕沉没有丝毫办法。 外面匆匆走来一个官差,进屋先对着众人行了礼,然后才对莫葕沉附耳悄悄说了些什么。 莫葕沉对着官差摆了摆手,官差又急急忙忙退出房间离开。 “五殿下,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你们自便。” 他说完不等齐予粥同意就往外走。 态度傲慢的不是一点儿半点。 程安不解的拍了下苏锦铭的手臂,问道:“莫疯狗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这样和五殿下说话的?他不怕到时候王朝更新换代,他落的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苏锦铭看了眼齐予粥脸上神色,见他没有阻止之意,这才解释道:“莫葕沉比我们年长十岁,但十年前他就得了陛下的青眼,你可知这是为何?” 程安摇头,老实问道:“为何?” 苏锦铭扫了几人一眼。 谢沧昌隆程安都看着他,甚至连非常气愤的齐予粥也竖了一只耳朵来听。 苏锦铭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十年前的莫葕沉更疯。” 程安眨了下眼睛,“有多疯?” 苏锦铭却摇头,开口道:“不清楚,我也是道听途说听来的,那人说了个开头,没有结尾。所以我也只知这么多。” 莫葕沉大步来到诏狱一间隐秘的房间中。 推开门就看见一身灰色长袍,修长挺拔的背影。 他反手关上门,这才对着灰色身影笑了声,问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第94章 暗流涌动 灰色身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容貌极盛的俊脸,他看向莫葕沉,问道:“卿宴呢。” 莫葕沉走到屋中空桌旁坐下,伸手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至对面,这才坐好,回答道:“在牢狱里呢。” 他抬眸看向对方,脸上是懒散的笑容,问道:“怎么,表哥也是为卿宴而来?” 沈念尘伸手撩袍坐下,神色淡淡的,俊美异常的脸上一双长眸黑沉沉看着他。 “嗯,卿宴这事有几分转圜的余地?” 莫葕沉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轻轻点着天青色的茶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沈念尘看着他,不催促,只是看着他。 莫葕沉突然笑起来,在这封闭性好的房间中,笑出了几声回响。 他看着对面和从前有哪里不一样灰衣男人,手指摩挲了一下,挑眉问:“表哥莫不是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喜欢上卿宴了?” 沈念尘脸上神色很淡,却在莫葕沉问出这个问题时,明显的出现了些其他情绪。 只不过他控制的很好,不过一瞬就不见半点失控情绪踪影,让莫葕沉看不出到底是些什么情绪。 房间中良久静默。 莫葕沉把杯盏中的茶水一仰而尽,而后轻轻放在桌面上,手指捏着温润的杯面,重新开口道:“卿珉这事牵扯甚多,估计要死很多人。” 沈念尘却不管其他,只问道:“卿宴呢。” 他问的直白,不绕圈子,莫葕沉抬眸看向他,笑着调侃道:“表哥还不承认。三句话里句句不离卿宴。这不是喜欢?” 沈念尘黑沉的眸子看向他,不承认,不反驳,再次开口时,语气还是没有什么波澜。 平平淡淡的,很是凉薄,“他对恢复大业有用。你这边不方便插手救他的话,我自己那边动手。” 莫葕沉比较了解沈念尘,他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多解释一句。 撇开话里伪装的解释,最后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救卿宴。 莫葕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容貌昳丽绝美的脸,不由有些想笑。 卿宴啊卿宴,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给我惹了这么多的对手…… 就连从来不为外物所动的表哥,居然也会对你起恻隐之心…… “我这边捞人吧,方便一些。在查卿珉这个案子的时候,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莫葕沉摒除心中杂念,开始和沈念尘谈正事。 “周钱孙三府这次板上钉钉,诛九族是跑不掉的。只有卿珉被牵扯进来有点儿蹊跷,其中能看见些齐衡势力的手笔。” “我的人理到点儿头绪,再给点时间应该能为卿珉翻案。” “到时候卿宴自会挣脱困境。” “而且老皇帝那边快不行了,你什么时候动作?” 沈念尘垂眸,“再等一等吧。” 莫葕沉笑了一下,道:“齐宣还有几天就从大楚回来了。齐衡羽翼渐丰,再等一段时间可能非常棘手。” 沈念尘抿了一口茶,放下杯盏,“不急,齐测已经快不行一年了,还不是苟延残喘活到了现在。” 他看着空白桌面,淡淡道:“而且,执棋人还没到齐,这盘棋局下不了……” 五天后。 故青白刚吃过午饭,一个官差突然打开牢门,对着她道:“世子,麻烦你换一身衣物,把头发也弄乱一点……” 官差话还没说完,莫葕沉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官差摆了摆手。 官差放下东西后退了出去。 故青白看见莫葕沉进来后倒头就睡,根本不带一丝犹豫。 对上莫葕沉,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莫葕沉却在看见少年这个举动后,脸上露出了些许随意的笑。 他手中拿着一套看起来脏污却洗刷干净的囚服,放在少年枕边。 人也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伸手为少年理了下鬓边散落的发,道:“有人来看你了,你换身衣服做做样子,不然让外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故青白睁开眼睛,看向莫葕沉问道:“谁来看我?” 莫葕沉看向她,目光在她艳色的唇上停留了一秒,而后才回道。 “齐宣。” 故青白一下坐了起来。 齐宣回来了!? 下一刻,肩膀被一只大手按住,推回床榻。 眼前视线被覆盖。 莫葕沉一双桃花眸盯着她,黑沉而幽静。 出口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意味,声音压的有点低。 “你很期待看见他?嗯?” 故青白刚想开口回答他,莫葕沉却压了下来。 吻的又凶又狠。 白皙脖颈上重新被他吸出一个红痕,仿佛要宣示主权一般,吸在显眼且不能藏进衣襟的地方。 故青白被他吻的有点透不过气。 伸手推拒着,却被莫葕沉抓住伶仃手腕,狠命欺负…… “莫葕沉,你个王八蛋。”故青白伸手就要扇他。 莫葕沉却主动把脸凑了上来,一副非常乐意并且享受的表情。 说实话,故青白十分无语。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莫葕沉见她举着手不打,脸上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表情,笑着凑近她,又窃了个香。 故青白真是气笑了,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刚打完她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莫葕沉闷哼了一声,叫的十分……呃,辣耳朵。 莫葕沉把少年带到了一个刚铺了新草的牢房。 就算只是演戏给齐宣看,他也舍不得让少年受一点儿苦。 大不了齐宣看出来,他就颠覆王朝,掀了这腐朽的天。 故青白也感觉出来了,这间牢房看起来阴暗潮湿,只有真正进来后才能察觉出它的不妥之处来。 莫葕沉亲手把门锁上,然后才离开。 等了十几分钟左右。 齐宣被一个官差引着向这边走来。 他老远就看见了记忆中的那道身影。 当即三步并作两步。 片刻间来到牢房面前。 少年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身形单薄,穿着一身囚服。 听见声响后才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有些微血痕,眼眸里带着点水光,抬眸看他时看起来可怜极了。 齐宣一颗心瞬间被揉皱。 是他没保护好他。 他蹲下身来,眼眸与少年齐平。 视线却被少年纤细脖颈上的一枚红印吸引了全部目光。 齐宣为了伪装,是风月场所的常客,没吃过猪肉却也是见过猪跑的。 他呼吸滞了一下,清楚明白少年脖颈上的那枚红痕是怎么弄的。 心底冒出一个最坏的想法。 他知道少年从遇刺后开始不再藏拙,身上云淡风轻万事随心的态度,更是让人目光不由自主的想停留在他身上。 配上少年那张好容颜。 绝对有很多人想把他当娈童。 齐宣愤怒,心疼,难以想象少年会有什么样的经历。 “二哥。”少年嗓音如初,带着笑意叫着他。 齐宣目光挪开,尽量让自己的眼神不要伤害到少年,调整好语气,这才笑着看向少年道:“不要怕,二哥会救你出来。” 故青白愣了一下。 没想到齐宣回来后,见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句。 心脏一瞬间被高兴喜悦装满。 这个二哥真没认错! “谢谢二哥。”她眼眸弯弯的道了谢,却拒绝了齐宣,“不用二哥救,我爹这个案子非常棘手,我不想二哥被牵扯进来。” 齐宣伸手碰了下她的脸颊,温热的,柔软的,是鲜活有朝气的卿宴。 目光带笑,语气缱绻,齐宣看着她道:“不会牵连什么,二哥自有办法。三弟放心。” 故青白却不赞同,摇头道:“二哥,别做你不该做的事,这是浑水。” 齐宣手指微顿,指下肌肤温润如玉,脸上红痕沾染了一点在他手上。 他又作不经意间摩挲了一下少年脸颊,红印晕染开来,齐宣脸上笑容越发大了。 少年脸上的伤痕居然是胭脂画的。 他目光又挪到少年脖颈间,那这枚印记呢? 也是胭脂画的吗? 故青白见齐宣不说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脖颈间被莫葕沉制造出来的,那枚象征着暧昧的红痕上,她不由耳根微热。 不自在的拉了下衣襟。 莫葕沉吻的位置本来就是衣襟遮不住的位置,所以故青白这样动作后反而显得有点做贼心虚一样。 她有点尴尬,扯谎道:“监狱里蚊蚁多,蚊虫趁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给我咬的。呵呵,是不是很显眼……” 她笑的尴尬。 下一秒那枚印迹上就覆上了一根修长的指。 不过短短一秒,齐宣就已经体验了一把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 不是。 少年脖颈上的红痕不是用胭脂画的。 他手指流连了一瞬,这才收回手,抬眸看向少年,笑着问道:“三弟,他是谁?” 故青白懵了,眼眸因为不安快速眨了两下,更显的那张脸昳丽纯净,诱的人想堕入无尽深渊…… 少年不回,齐宣也大概能猜到。 在这大理寺,除了手眼通天的莫葕沉,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方才他是关心则乱。 没注意到少年身上不合常理的细微末节。 现在发现点蛛丝马迹,一点点用目光去剥离假象,逐渐得出一个结论。 少年可能在这监狱中,比他在外面还过得好一点儿。 虽然少年发丝有些零乱,却不像久未打理的模样,反而透着股天天洗浴的清香。 脸上几道看起来可怖的伤,是用胭脂画出来的。 身上的囚服是用染料染成脏污破旧的样子。 还有稻草…… 一切都一切都在告诉他,少年在这里是被偏爱的。 除了那枚刺眼的红痕是真的,其他苦难皆是假象。 呵…… 莫葕沉! 好大的狗胆! 居然敢动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宝贝疙瘩! “二二哥。”少年观他脸上神色,结巴了一下,才又对他说谎,“真是蚊虫咬的,过不了多久就散了。” 齐宣不欲为难少年,他只想找始作俑者算账,当即顺着少年的话点头。 神情还是柔和带笑,说回了方才开始的话题。道:“你放心住着,二哥尽量这两天就接你出来。有二哥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他话说的霸气,故青白却真的有些担心齐宣做什么傻事。 毕竟他就一个花花皇子,有什么实力来捞她。 除了去求生性多疑阴晴不定的皇帝,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到时候别没吃到鱼,反而惹了一身腥。 皇帝和他起了嫌隙,那齐宣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她不想连累他。 当即有几分着急,“二哥,你别救我。” 齐宣面露不解看向她。 少年好看的眉眼都带了几分担心,这担心是为了他。 “老爹的案子有专人审理,你贸贸然插手进来,对陛下不好交代。” 齐宣目光专注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脸上还有连日赶路的疲惫,身上衣物风尘仆仆,似乎是刚回来得知她的消息,来不及休息就连忙赶了过来。 有这份情意,故青白非常感激。 找不到理由,她只能说出真心话,“我不想二哥你也被牵扯进来。” 齐宣笑了,对着少年偏了下头,耳上鲜红的耳铛跟着摇摆,“你就这么看不起你二哥?” 故青白不说话,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带来的属下站在牢房左侧守着,因为他想单独和少年说话的关系,保证无人靠近。 齐宣凑近了一点,对着少年勾了勾手指。 故青白带着疑问把耳朵贴上牢房栅栏。 齐宣嗓音压低,对她道:“二哥一直在保存实力而已,若我真想,就是今天登基也无人敢拦你二哥。” 他的嗓音一直都很好听。 此时刻意压低了嗓音说话,那缱绻的音调,变成了勾魂夺魄的海妖,直直钻入她耳朵,不留痕迹扎根进心底。 虽然浅淡,却有如一棵微弱种子,慢慢落地生根。 只需等待合适时机一到,就会抽条疯长。 最后遮天蔽日,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故青白双眸微微睁大,有些得知意想不到消息后的震惊。 齐宣!齐宣他!他居然是隐藏大佬吗! 那帮了齐衡的她算什么! 算作死吗?!!! 故青白深吸了一口气。 她发誓,她如果知道齐宣也有意这个皇位,那她以前绝对不会用故旬的身份对齐衡说那些话。 齐衡这一路去金陵,修桥铺路,整治贪官污吏,在民间收获了不小的声誉。 结果现在齐宣告诉她。 他也有这个实力。 这不是亲手把曾经辅佐过齐衡的她推入火坑吗。 故青白欲哭无泪。 第95章 莫葕沉 “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二哥没有实力救你。”齐宣笑看着少年一双黑瞳,轻声道:“我想你平平安安的出去。” 故青白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齐宣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 “先不说这些了,这段时间有没有想二哥。” 少年老实点头,柔软唇瓣在他手指上擦过,齐宣收回手。 有些欣慰,道:“二哥也想你,等你出来后,二哥把从大楚带的礼物拿给你。” 听到大楚时,故青白垂下头,借此掩盖脸上些许不自然的神色。 齐宣却误以为她这举动是不想收他的东西。 解释道:“大楚的那边风土人情与大魏有些区别,我挑的都是些好玩好看的,不会重复。” 说到这,齐宣脑海中突然闪过与大楚皇后那张与少年几乎一样的脸,有些犹豫道:“这次去大楚,我看见了一个人。” 故青白一愣。 齐宣说的人不会是阿吉吧…… 下一刻就听齐宣缱绻的嗓音响起,“那人和你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她是女子。年龄看起来也比你长两岁左右。” 故青白尬笑两声,不自然道:“呵呵是吗,还有这样的奇事?那人在哪儿呢,我有时间了去见一见她。” 齐宣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却没有多想,只以为少年也觉得猎奇。 继续道:“那女子死了。” 故青白轻叹一声,低声道了句,“红颜薄命。” 齐宣看他一眼,大概了解了大楚皇帝的事情后,只想好好珍惜和少年以后的每一天。 齐宣离开监狱后,去了莫葕沉办公的地方,却没有看见莫葕沉。 当差的官吏告诉他,莫葕沉有事出去了。 齐宣只好暂时放下收拾莫葕沉的念头。 先回去解决卿宴的事。 别说齐宣没看见莫葕沉,就是故青白也一连好几天没看见莫葕沉。 那天见过齐宣后,她又被请回了那间房屋。 吃喝不愁,还没有闹人的莫葕沉,被监禁的日子过的算是比较舒心。 三皇子府。 书房。 暗一手上拿了一叠东西恭敬放在齐衡书桌上。 齐衡瞥了一眼,伸手拿了过来,一页一页翻看后重新放下。 看向博古架上的兰草,道:“居然有这么多势力想救他,真是小瞧了他了。” 坐在旁边的方学士点头,道:“这个卿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居然有五方势力来捞他。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齐衡轻笑一声,拿起那叠书信,递给方学士,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止五方。” 方学士有点震惊,恭敬伸手接过书信,快速翻看起来。 越翻方学士越震惊,这个卿宴…… 到底什么来头! 方学士看完后,把书信放回去,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看向齐衡问道:“三殿下,那我们还继续吗?” 齐衡目光越过窗框,看向外面黑沉天空,漫不经心道:“本来就是想试一下卿珉身后的深浅,结果还有意外收获,已经差不多了。 只是该怎么收手,还需要好好思索一番,毕竟最后的幕后之人,不能是我们。” 方学士点头,提出一个办法,“不如我们把所有东西打包,用些手段甩给刘桂林身上。” 齐衡嘴边笑意越发深了。 刘桂林是齐宣的人,这个消息,没有多少人知道。 毕竟齐宣伪装的非常彻底。 暗中势力却早就盘根错节,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早就长成了一整片森林。 “可以,这件事让京武去办。” 方学士立刻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三皇子府不比大皇子二皇子的府邸,修建那年正逢河西大旱,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所以修建时比前面两位皇子府低调许多。 方学士穿过月洞门,看着面前后来三皇子自己修葺后的一花一木,心里不禁感慨,三皇子似乎被催着长大了。 没等方学士感慨完,就听见偏厅有刀剑之声,不由脚步一转。 偏厅里放着这次卿珉相关的证据,三殿下除了为二殿下设局,还为其他人设了局。 只是偏厅这边一直没什么动静,让他们以为这次鱼儿不会上钩,结果这不就来了。 方学士在外面随手抓了个小厮,让他去通知三殿下,然后自己往偏厅走去。 只见偏厅里,几个一身夜行衣的修长身影与府上兵丁战作一处。 他们身后已经倒了五六个黑衣人,而兵丁也死了七八个。 双方人数明显不对等,但硬是让几个黑衣人凭借着高超的武力强闯了进来。 方学士有些不放心,伸手在墙壁上按下一处机关,同时向兵丁提醒一声。 兵丁们听闻立刻举剑格挡后退,并不恋战。 黑衣人们就这样暴露了出来,不等他们反应,四周墙壁唰唰射出泛着绿光的箭矢。 几个黑衣人黑巾下的脸色一变,却已经无处躲藏。 只能把手中长剑舞的密不透风。 其中两个手上功夫不过关的,一个被一箭射了咽喉,一个被一箭射穿了心脏,都是当场死亡。 中间那个身形修长的,像是黑衣人的头头,当即下令让所有人撤退。 其中一个黑衣人犹豫不决,冲着那人低声道:“大人,我们走了您一个人怎么办?” 因为他这一句话,其他几人撤离的脚步一顿。 也因为他这一句话,一个边上的黑衣人被毒箭射中了眼眶。 右眼当即爆开,那人硬是只哼了一声,就挥剑保命。 可惜他右眼上插了一只箭,动作一下,那箭就搅一下眼眶里的肉。 其中煎熬非常人所能忍。 就一晃神的功夫,几支箭矢就近了他的身。 黑衣人抬手去挡,却还是有两支来不及挥落。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修长身影以诡异身法挡在他面前,一剑斩落两支箭矢。 那人喘着粗气低低命令,“带着七撤退,别让我说第二遍!” 几个黑衣人不敢多言,围着眼睛受伤那人且战且退。 最后偌大的偏厅里,居然就只剩一个黑衣人苦苦坚持。 他寻了个机关的空子,脱身进了偏厅里面。 兵丁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方学士一时之间也犯了难,不知道要如何安排众人。 索幸不过片刻,齐衡的身影越走越近,方学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迎了上去。 “三殿下,那贼人进了密室,你看是不是……” 齐衡看着偏厅紧锁的房门,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重要的东西都移走了,其余的都是我想让这些人看见的,派几个人进去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该放水就放点水吧。毕竟……” 他转身,低语飘进风里,“毕竟进去后,他就算侥幸脱身,不死也要脱身皮。” 黑衣人一路摸索,进入最后一间密室时已经身受重伤。 屋子中间放了一个铁盒。 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却没有动。 因为铁盒四周布满大大小小的细针。 他试过用剑去撬开,却没有用。 这铁盒不知道怎么制造出来的,像个刺猬壳,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他怎么能不明白,这是齐衡故意的。 故意设下天罗地网,故意设下重重陷阱。 让来的人有来无回。 他握了下拳。 心里想到被他养在监狱里的少年,下了一个决定。 剑不能开,索性收起长剑。 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匕,一点点的撬。 细针却在他动作时,开始有节奏的伸缩起来。 无数细针扎他的手,鲜血落下。 他却没有停。 就在只剩最后一点距离时,身后的追兵到了。 几个兵丁一起举剑向他攻来。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只要他一松手,这个机关就会沉下去,然后带着里面的东西自毁。 黑衣人眼眸眯了下,侧身躲过几人攻击。 却因为手不能离开机关,限制了行动。 几个兵丁也立刻看出来了。 举剑再攻。 只剩最后一点距离了。 黑衣人抬脚踢飞两人,另外两人的剑却是直直向他刺来。 想要解决,其实放开那个机关盒就行。 脑海中再次浮现少年被他欺负到恼怒的一张脸,是那么灵动…… 卿宴,卿宴。 长剑入体,他也撬开了机关,细针全部刺入手掌。 用匕首一挑,里面的东西挑飞到半空,他快速伸手握住,放入怀中。 再次出手,踹飞两人。 “他快不行了!我们一起上!”兵丁中的某一人,提着剑大声喊道。 挑、刺、划、劈…… 黑衣人身上黑衣渐渐湿透…… 等他逃脱与几个下属汇合时,他只来的及说出一句话。 “拿我怀里的东西去做文章,事情闹的越大越好。不要和卿宴说原因,昏迷后我想与卿宴一个屋……”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人就没了意识。 天窗上那小片天空已经黑透了。 故青白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门却被人猛然推开,门板嘭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弹回去, 被人用身体抵住。 一个高壮的男子背着一身血淋淋的莫葕沉急忙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了几人,有一人快步上前把矮榻放在少年那张床旁边。 高壮男子顺着把身上的人放了下来。 后面几个人一起上前把人接住,扶着躺下。 最后面的老头背着药箱,眉头皱的能夹死几只蚊子。 “把他衣服脱了。” 老者说完,放下药箱,打开后从里面一样样的取出要用的东西。 几个人沉默着动作快速麻利,不过片刻,莫葕沉身上就脱的只剩一条中裤蔽体。 “伤口太深了,来个人帮忙按着。” 立刻就有人上前。 故青白被几人这一番举动弄的有点儿不知所措。 拢着被子坐起来,弱弱问了一句,“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的话刚落,就听一人回道:“世子恕罪,打扰了世子睡眠。大人为了去取一件重要证物,所以伤重昏迷。昏迷前大人说他只想和世子待在一屋。” 故青白看了莫葕沉一眼。 他露出来的后背上有七八道皮肉外翻的剑伤,还有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两只手更是惨不忍睹。 全是细细密密的红点针眼。 肩上有一处像是箭伤,伤口隐隐泛着绿光,明显是有毒。 实在有些惨,不过不关她的事。 故青白倒下,翻了个身,被子兜头盖住背对着众人。 她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惹到了知道内情的几人。 大人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人去冒那样的险! 真不值! 别人还不领情。 大人好傻。 他们中间有一个平时就心直口快的人,当即就对着少年的背影开口。 “世子以为我们大人是去取什么证据?” 少年没有回答。 他却自说自话一般,要开口说下面的话。 却被另外几人制止了。 “大人有命,说了不能告诉世子。你在做什么!?” “这里人手够了,你出去。” 心直口快那人呐呐张了几下嘴,却是再没有言语出了门去。 屋子里只剩下大夫动作缝针的细微声响。 以及冲天的血腥味。 一个时辰后。 皓月洒下圣洁的光辉,静静从小窗口流淌下来。 房间里早就只剩她和莫葕沉。 她没有动。 闭上眼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官差送来的饭菜都成了双份。 而且送完后也不会立刻离开。 伺候昏迷的莫葕沉喝下汤水和药后才会把东西收拾好离开。 期间莫葕沉反复高烧过几次,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这天一大早,官差就把她的衣物送了过来。 一脸喜色道:“世子,安定侯洗脱嫌疑了。你可以出狱了。” 说完官差就出去了。 故青白看了一眼盛放衣物的托盘,目光移到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莫葕沉身上。 换好自己的衣物后跟着领路的人出了牢狱。 领路之人居然是那天心直口快那人。 快到门口时,故青白对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莫葕沉这伤是怎么受的?” 心直口快之人却不再心直口快。 回头看了她一眼,抿唇回道:“世子别问了,大人有交代。不过我相信以世子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想明白今日会无罪释放是怎么回事。” 所有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故青白同卿珉等人回了府。 一府人全部在门口跨了火盆燃了栢枝才进了府。 卿珉似乎在牢狱里过得挺滋润,眉目舒朗,一如既往是个美男子。 好吃好喝供着的故青白却瘦了一圈。 第96章 脱险,萤火,接你回去 日子如常。 第二天故青白就回了书院。 同窗们非常高兴。 说要一起溜出去给她摆几桌席面,去去晦气。 故青白却婉转拒绝了。 上了两天课,也不怎么说话。 整个人给人一种有什么心事的感觉。 第三天遇上休沐,故青白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一个人回了府。 刚回到自己院子,她就叫了十五去打探消息。 十五很快带了消息回来。 故青白在屋子里踱步转了一圈,随后换了身衣服出门。 她一个人骑马到的大理寺。 大理寺上上下下几乎都快认识她了,听她说想见莫葕沉,没有过多疑问,直接放她进去。 莫葕沉还是昏迷不醒,那年迈的大夫正在为他换伤药。 故青白看见他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加上高烧,估计莫葕沉是伤口感染。 已入盛夏,天气炎热,这样把伤口包扎起来,更是给病菌制造繁殖温床。 故青白上前阻止了大夫想要继续包扎的动作。 并把细菌感染常识和老者说了一通。 老者越听眼眸越亮,最后抓着故青白的手时,已然像小孩得了最喜欢的玩具一般,不肯松手。 故青白挣脱不了,也不想伤到老者,就答应等莫葕沉情况好一些,一定登门拜访他,和他把细菌感染等问题聊透才走。 年迈的大夫叫李长宁,一辈子钻研医术。 看她这样关心莫葕沉,和她说了实话。 “莫大人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如果再醒不过来,只有……” 故青白说不清听见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那天她看见的背部伤口只是冰山一角,莫葕沉露出来的正面伤口更多更严重。 她转身出了大理寺,寻了墨染带她去了一直研究青霉素红霉素的医痴那里。 给医痴做研究的屋子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墨染先进去交涉,把大概来意说了。 医痴一听是真正的东家来了,最近刚好又出了成果,连忙打开大门出来迎接。 只是看见外面如修竹劲松般身姿挺拔的少年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心里暗叹,世间居然有这样俊美如玉的小公子。 故青白却是单刀直入问他,“你把青霉素做出来了吗?” 医痴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会一直在这里闭门不出研究这个。一是因为自己喜欢,二是因为家里世代行医,想做出点成绩给家中长辈看。 听闻少年这样直白的问话愣了下,谦虚答道:“我也不清楚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青霉素,只是按照公子手札上的步骤做出来了。” 故青白心头一松,抬步往屋子里走。 青年连忙跟上。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公子,屋子有些乱,你注意些脚下,小心别绊着摔着了。” 故青白嗯了声,问他东西在哪儿? 青年伸手就指了个方向。 那个方向放了许多杂物,故青白脚下再次绕过一堆杂物,实在没忍住,对青年说道:“以后杂物等东西还是收一收放库房里去吧。” 青年脸瞬间红透,忙不迭应声。 让谪仙一般的公子在这有些乱的环境里走一遭,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角落里放着几个木盆,能看出用过许多东西作实验,只有最边上一盆腌菜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绿色霉菌。 莫葕沉明显已经快不行了,多一个方案多一份希望。 死马当活马医。 时间来不及提纯,故青白和青年一起,用了个干净的瓷碗把青霉素装了起来。 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大理寺。 给莫葕沉上了药后,就真的是听天由命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不早。 第二天还要去书院。 故青白站在床榻边,看着床上躺着的莫葕沉,又交代了青年每日上多少青霉素后,才回了府。 读了五天书,故青白请假去大理寺看了一次莫葕沉。 用了猛药青霉素,加上大夫开的其他药后,他的情况算稳定下来了。 没有恶化,人却没有醒,一直昏迷着。 她离开时,凑近莫葕沉耳边留了一句话,然后就再没有把莫葕沉受伤这件事放在心上。 读书的日子过得飞快。 故青白的字一天比一天写的工整。 文章也写的越来越流畅。 加上她在现代所学的军事知识,基本上每次策论小测都会名列前茅。 后面有次无意中得知,莫葕沉在她走后第三天就醒了,心中那块隐形的石头完全放了下来。 齐宣不知为何搬到了沈念尘的院子住了下来。 每天点卯从沂山书院出发,下值从城里回来。 奔波劳累不说,还十分耗时间。 故青白记得她第一次在沈念尘院子里看见齐宣时,对方一双好看的眼睛笑弯了看向她,十分满意她惊喜的表情。 从那天以后,每天的二人晚餐,变成了有说有笑的三人晚餐。 沈念尘依旧是不怎么说话。 大多都是齐宣和故青白两人说,他安静听着。 但沈念尘教授故青白东西时,齐宣不会凑过来,他也有自己的事务需要处理。 这天沈念尘依旧布置了关于家与国,这个被她写烂了的驳论点承题破题。 在她提笔时,沈念尘却按了下她的手,阻止她动笔。 垂眸看她,一双黑眸里有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淡淡对着她道:“这次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破题解题,想你写下心底真实关于战火家国真正的见解。” 说完后,沈念尘收回手。 留下故青白独自思索着沈念尘话中含义。 按着沈念尘话中意思,故青白真按自己的思想写了一些关于打仗和百姓生存的问题。 故青白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思想自然是世界和平。 她穿书时,世界舞台上有战火纷飞的国家。 老爸带着她做过一段时间战地记者。 那段时间目之所及,全是残垣断壁。 底层百姓缺水缺粮,连生存都很难保证。 换成这交通信息都堵塞的古代,打起仗来更是劳民伤财。 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多字,却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写完了。 字迹工整,思路清晰。 半点没损质量。 沈念尘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看完了。 垂着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了她很久。 久到故青白全身开始不自在时,他才淡淡收回目光。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做了。” 没头没尾的,他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故青白有些没听清。 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沈念尘问了句,“大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念尘却看着她,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门被齐宣从外面推开。 “你们这是……” 看见两人面对面站着,齐宣心底不知为何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闷,还有点难受。 故青白偏头看他,一张昳丽的容颜美的无与伦比,回答道:“我刚写好策论给大哥看呢,二哥你忙好了?” 齐宣嗯了一声,迈步走进来,伸手牵住少年,看向沈念尘道:“念尘,功课应该讲完了吧。” 沈念尘垂眸看向地面,嗯了一声。 齐宣笑了声,道:“既然已经好了,那我把人带走了。” 说完也不等沈念尘回答,拉着少年的手就往外面走。 “哎,二哥,等一下,大哥正在和我说话呢,你等一下。” 少年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并且越来越远。 齐宣却并没有停下,反而拉着少年越走越快,低沉缱绻的嗓音带着笑意,“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今天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念尘看着两人背影走远后,才淡淡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手中宣纸…… 齐宣带着少年来到书院后面的一片空地上。 可能因为位置偏僻,久无人烟,所以这片高地上的草都长的很高。 正值夏末的尾巴,天气还是比较炎热。 故青白怕草丛里又窜出条蛇,任凭齐宣怎么拉她,都不肯挪动脚步半分。 齐宣啧了一声,伸手轻轻在少年额头敲了一下,“怎么胆子这么小,有二哥在还怕蛇。难道二哥还保护不了你。” 故青白捂住额头退了一步,保持拒绝态度,道:“我知道二哥厉害,但是二哥厉害和蛇窜出来受惊吓是两回事。” 齐宣也不再坚持,拉着故青白找了处浅草地坐下。 他神情放松,下颌线犹如刀削一般,“好吧,这里也差不多。” 故青白仰面躺下,一只手枕在脑后,看着繁星点缀的夜空,问道:“二哥是想带我来看星星?” 齐宣手撑着地,也躺了下来,侧头看向少年的侧脸道:“是也不是,要再等一会儿。” 时间还早,故青白就这样和齐宣并排躺着,安静等待着。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故青白躺着躺着居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落在自己唇瓣上。 还有一句似真似幻的呢喃,隐约传进她耳中。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意识沉浮,醒不过来。 不知睡了多久,齐宣把她叫醒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刚睁眼就看见齐宣一张放大的俊脸杵在眼前,故青白快速眨了下眼适应过来。 刚要伸手推开他的时候,他自己就退开了。 齐宣一张脸笼在柔和的月光下,语气缱绻带笑,亲昵对着她道:“怎么躺着也能睡着。” 顿了下偏头看她,“难道念尘每天给你布置很多课业?” 故青白摇头,刚想回答齐宣,就看见了眼前十分美的景色,一时忘记回话。 只见漫山遍野的星星点点亮光飞舞,虽不比天上繁星璀璨,却比繁星触手可及。 见她脸上惊讶又喜悦的表情,齐宣轻笑一声,站起来后转身伸手来拉她。 故青白这才发现齐宣没穿外袍,低头一看,他的外袍盖在自己身上。 连忙取下外袍递还给他。 齐宣看了眼自己的衣袍,它正被莹白如玉的修长手指拿住。 伸手接过后搭在左手臂,又伸出手来拉她。 故青白伸手握住他的手,顺着齐宣拉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夏夜萤火,虫鸣声声。 两人在她起来的瞬间有片刻眼神交汇。 却都很快移开了。 一只萤火虫在这时停在了她发间。 齐宣眼神落了过去,微微俯身,对着她道了句别动。 故青白立刻乖乖站好,让齐宣伸手把萤火虫取了下来。 小小的黑色生物,尾部却努力的发着光。 齐宣把萤火虫递给她,柔声问道:“好看吗。” 故青白与他并肩而立,点头道:“好看。” 在现代她没见过这种生物,只在网络上见过。 齐宣看着她的侧脸,目不转睛的点头。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回去时刚巧碰见了来寻她的齐予粥等人。 故青白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几人笑了下,道:“其实你们不用每次都来接我的,我会和林夫子说清楚,能回寝屋的。” 林夫子虽然严厉,但是对故青白算是比较宽容的。 小问题基本不会责罚苛责。 齐予粥却是看向齐宣,语气中带了几分笑,问道:“二哥一个大忙人,怎么会出现在书院?” 齐宣目光看向齐予粥,又轻飘飘扫过他身后的几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五皇弟和几位小公子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齐予粥脸上带着笑,目光看向齐宣身边的少年,道:“来接人,接到人了就回去。” 齐宣伸手牵住少年的手,对着他道:“哦?五皇弟接谁?” 几人目光都黏在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特别是程安,灼热的目光几乎要把两人紧握的手盯出一个洞来。 齐予粥对着少年伸手,目光却是看向齐宣,“走了,很晚了。” 齐宣没有阻止,看着齐予粥露出一抹笑。 故青白没有伸手去牵齐予粥的手。 侧头对齐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道:“二哥,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见。” 两人站在一起,洒下的清辉笼罩着两人,一个低头认真聆听,一个抬头专注耳语。 在别的人看来,两人姿态极其紧密。 看起来极其相配。 程安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冷冷看着两人。 昌隆看一眼少年两人,又转头看一眼程安,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笑容。 谢沧垂着眼,长长睫毛遮住眸中翻腾晦暗情绪。 苏锦铭脸上带着笑,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 齐予粥心底像揣着一团火,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再次开口道:“卿宴,走了。” 第97章 昌隆,齐予粥,兄弟争辩 故青白点头,动了动被齐宣握住的手,示意齐宣放开。 齐宣抬手在少年头顶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嗯,明晚想吃什么?” 故青白本来已经抬脚要走的,听闻又停下脚步,想了一下后,才道:“猪肚鸡。” 齐宣点头,笑道:“好,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明明有六个人,却没有一人说话。 伴随着周围声声夜蝉鸣叫,显得回寝屋的路格外寂静。 眼看要到寝屋了,昌隆叫住了她,在几人不解的目光中看着她道:“我有话和你说,能和我单独走走吗。” 故青白犹豫了下,答应道:“你说快点,我有点困。” 昌隆点头。 两人在其余几人的目光中走向了水榭那边的小亭子里。 不同白日的燥热,夜晚待在开满晚荷的水榭边,夜风袭来全身舒适。 故青白软骨头一般,看见长椅就坐了下来,手肘支在凭栏处,眼皮微抬看着模糊不清的,满池开的正艳的荷花。 衣襟严实下露出的小片肌肤,在月色下更显白皙。 她语气有些懒散,见昌隆一直不说话,问道:“你想说什么。” 昌隆收回目光,挨着少年坐了下来。 见少年没动,他才悄悄放下手臂,自己的衣袖与少年的长衫逶迤在一起。 仿佛两衣主人非常亲密一般,层层叠叠。 视线落在一株含苞待放的粉荷上,开口道:“你和二殿下……” 他顿了下,口中什么关系几个字转了几圈又吞了下去。 换成了,“我心悦于你。” 故青白眨了眨眼。 昌隆再次直白道:“卿宴,我心悦于你,你能和我结为契兄弟吗。”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故青白不着痕迹深吸了一口气。 有了上次面对程安的经历,她这次淡定多了。 把还没来得及对程安说的话,现拿出来对昌隆说。 在说话前,她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轻放缓,把伤害努力降低到最小。 “昌隆,很抱歉,其实我下月就要成婚了。感谢你心悦于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人,能被你喜欢我真的很荣幸。但是很抱歉,我喜欢女子,不能回应你这份喜欢。” 她态度真诚,一双水灵灵的黑眸中全是歉意和关切。 昌隆抿了下唇,想说点什么,发现张口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故青白站起来,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别难过,别在错误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天下这样大,以后你会遇见一个和你两情相悦的人。” 昌隆却垂眸看着她,眼中情绪翻腾汹涌,开口的嗓音带着些许受伤,“不会遇见了,再也不会遇见如你这般惊艳的人了。” 他的声音犹如情人之间的耳语,就算距离很近故青白也听不见。 不过这时候,她可不敢问他说了什么。 正想往回走,却被昌隆拉住了衣角。 她站定,转身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道充满少年气的嗓音。 “卿宴。” 故青白同昌隆一起向出声之人看去,就见齐予粥和苏锦铭两人大步向这边走来。 气喘吁吁的,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跑过来。 他几步跑进小亭子,苏锦铭留在亭子外没有进来。 “昌隆,你先回去吧,我也找下卿宴。” 昌隆看着齐予粥,定了两秒后点头。 看了一眼故青白后大步走出亭子,沿着水榭长廊离开了。 苏锦铭看了这边一眼,也随着昌隆一起离开。 故青白看着齐予粥脸上有些熟悉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齐予粥他……千万别和昌隆说一样的话啊。 不然她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行为有过失,让他们全都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齐予粥说有话要对她说,却在昌隆两人走后径直走到了亭子边缘。 已经和众人差不多的身高,早已经轻易碾压故青白。 他看着一池青荷,脸色红透。 口中早就想好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能听见少年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随着少年的走近,他甚至能闻见少年身上好闻的皂角香。 “五殿下,很晚了。要不有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说?” 少年站在他身旁,仰着头来看他。 齐予粥转了个身,面对着少年的目光,因为着急所以有些结巴,“不不,不行,卿宴,要今天说。” 他觉得表述心意这种事,就是要在下定决心的时候说出来最合适。 一旦深思熟虑之后,就很难再有勇气来做这件事了。 故青白借着月色看他,却只能看见一片背光的黑色剪影。 她有些无奈道:“行吧,今天说今天说,你别激动啊。” 齐予粥伸手握住少年的肩膀,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两口气。 在少年好脾气的柔和目光下,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带着些颤抖,“卿宴,我心悦于你,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故青白:…… 齐予粥感觉自己说完后手下握着的肩膀僵了僵,他没在意。 只感觉自己终于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浑身都松快了几分。 不过立刻他的精神又高度紧绷了起来。 专注看着少年的表情。 紧张又忐忑的等待着少年给他的回应。 故青白能感受到齐予粥灼热的目光。 她肯定自己是行为有失了,不然怎么会一个两个的都喜欢…… 好吧,大魏国风开放,是可以男人喜欢男人。 但是拒绝一次两次她还能忍下心,可这以后万一好友都对她抱有其他心思,那她不是要…… 不行! 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卿宴?”齐予粥等的有点忐忑了,为什么少年一直不说话。 故青白回过神来,把方才对昌隆说过的话又对齐予粥说了一遍。 末尾还加了一句,“下月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她没有像拍昌隆一样,做出多余的肢体接触。 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着齐予粥。 齐予粥脸上的表情她看不清,如果看清了,她会更不知所措。 “卿宴,你什么时候定的亲?又是与哪家的小姐定的?每日都在书院读书,休沐日也与我们厮混在一起,你是何时交换的庚帖定的亲?” 齐予粥不像昌隆,他被拒绝后,会抓住少年话里的漏洞,以此来挑破少年的谎言。 故青白没准备后面这些的回答,被齐予粥问懵了,不过她脑筋还是转的挺快的。 当即就反应过来,回道:“她不是谁家的小姐,是我的外室。是我想给她个名分。” 齐予粥心里难受,却强制镇定下来,“你有外室?” 他语气诧异,带着淡淡的质疑。 故青白回答这个问题时,自信多了。 故旬还躺在卿宴的小院子里呢,又不是假的。 “嗯,有。我很喜欢她。不论怎样,下个月来喝喜酒。” 少年的表情不似作伪,齐予粥不知道出于什么情绪,突的笑了出来。 拍了两下少年的肩膀,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吓一跳吧,哈哈哈,我骗你的。程安那小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对你说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对你有意思,哈哈。” 故青白没说话,站在原地看着他。 齐予粥尴尬的挠了下头,对着少年说了句,“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慢慢欣赏夜景吧。” 说完一溜烟的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仓促的背影。 故青白轻呼出一口气,抬脚想往寝屋走去。 却听小亭子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她只愣了一瞬,心里谨记好奇心不能太重,下一刻继续抬脚向水榭外走去。 属于齐衡的嗓音却在对岸响起。 “世子这一天天挺忙的。” 齐衡不说话时,故青白可以装作没看见人继续走。 但他这都出声了,就不好继续无视。 停住脚步,转身,向对岸望去,她的视线里只有大片大片的暗色。 “三殿下。” 她冲对面抱拳行礼,对面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有下文。 故青白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齐衡声音响起,向齐衡请辞,道:“三殿下,天色已晚,容我先行告退。” 话未落下,一阵衣袍猎猎之声从莲池中传来。 故青白抬眸就见两个模糊身影,快速从莲池中间向她这边飞掠过来。 一白衣一黑袍,同样速度到达她面前。 赫然是没有出声的齐衡,和面带温笑的齐重华。 齐衡笑着对齐重华道:“四皇弟身手越发厉害了。” 齐重华笑着摇头,一直垂着的左手抬了起来,手上一朵半开的红莲递到少年面前。 “卿宴,给你。” 故青白有些受宠若惊,经历过一晚‘奇幻’事件后,她不敢接。 齐重华看她一眼,把手收了回来。 齐衡嘴角带笑,目光来回打量着两人。 “听你说要回去?”齐重华没有一点儿不自在,大大方方任由齐衡打量,态度自然问少年,“我和三皇兄也要回去,一起?” 齐重华这副磊落的举动,让故青白有些难为情,只觉得自己有点儿草木皆兵了。 被两个好友表白后,看谁都像喜欢她。 属实没必要。 思及此,她笑了下,回道:“一起。” 三人一起往回走。 两个皇子并排着走在前面,故青白落后几步走在后面。 天色越来越暗,她视线有些不好,低头认真看着路。 却不想撞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怎么走路也不认真。” 齐重华温和带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 故青白后退一步,定睛往前面看去,几步外有棵树。 齐衡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齐重华收回手,看向齐衡,语带无奈道:“三皇兄,不要这样笑,卿宴是我好友。” 齐衡挑了下眉,看向少年道:“哦?卿宴也是你好友。” 齐重华点头,“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所以还请三皇兄不要露出或者说出那些让人困扰的表情和话语。” 故青白有点尴尬。 齐衡轻笑一声,笑中有些讥讽之意,看着少年道:“若想得到别人尊敬,自己要先有别人值得尊重的地方吧。若是一个男子天天自诩是读书人,却做些勾栏模样。换做是你,你会如何看他。” 他话中意有所指。 故青白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轻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齐衡嘴这样毒呢。 齐重华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看着齐衡的目光有点淡,“三皇兄,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选择不评价。” 齐衡从喉咙中发出一声闷笑,掀起一点眼皮看他。 轻嘲道:“四皇弟这是着急了?一个卿宴把半个书院迷的团团转,能是什么正经人?” 故青白嘴张的能塞下一颗鸡蛋。 不是。 等会儿。 齐衡刚说的什么。 每个字单独拆开她都能听懂,怎么合一起就都不懂了呢。 什么叫半个书院迷的团团转?什么不是正经人? 说的是谁? 是她吗? 看着少年脸上迷茫不解的表情,齐重华伸手把人往自己身后拉。 脸上也露出点笑容,语气平缓不少,“三皇兄不妨反过来想,为什么只有卿宴能迷的半个书院团团转?是不是正是因为他身上有让人值得喜爱的品质。” 齐衡不屑,淡声道:“值得让人喜爱的品质没看出来,拈花惹草倒是看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齐衡目光移到齐重华身后露出的半个人影,勾起半边唇道:“连四皇弟都被蛊惑了,世子真是好手段呢。” “三皇兄。”齐重华不悦的喊了齐衡一声。 齐衡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摆了下手就走了。 夏蝉抵死鸣叫,试图让这寂静的夜变得热闹。 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云层,收回了曾经普渡过大地的光辉。 齐重华重新扬起一个笑,转身对少年道:“走,我们也回去吧。” 故青白扯出一个比较正常的礼貌微笑,点头。 从这里回寝屋的路不长,但也不短。 足够问清楚某些问题。 但两人谁也没开口。 故青白没问,齐重华也没问。 临进门时,齐重华把手中那朵红莲塞到了少年手中。 并且附带了一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话。 “放心,虽然我也心悦于你,但我不会像他们一样要求你必须给回应。我心悦你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做自己。还有,别把三皇兄的话放在心上,他眼瞎。” 说完这句话,齐重华冲她柔和的笑了一下,然后就进了屋。 独留故青白一个人呆愣当场。 第98章 纳妾1 “卿宴,你怎么每天都穿这样严实,不热吗。” 早上去晨读的路上,一个同窗好奇问她。 故青白摇头。 她体质不怎么好,在现代时就不怕热。 在书院女扮男装,多穿两件她才能感到安全。 “今天你怎么不和程安他们一起了?” “对啊,以前你不天天都和他们走一起的吗。” 故青白简单说了个理由。 同窗们难得逮住卿宴单独一个人的机会,问题渐渐多了起来。 却在这时,一只手精准抓住少年后衣领。 衣襟勒住脖颈,一股不适感让故青白停了脚步。 她一停,注意她动静的众人也纷纷停了下来。 所有目光全部看向那只手。 手的主人见已经有了想要的结果,松开手,看向少年控诉道:“卿宴,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故青白看向对方,把方才敷衍同窗的理由拿出来又敷衍他一遍儿。 对方好看的眉眼一扬,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五殿下,你慢点。”后面匆匆跑来一个人,不是程安又是谁。 他跑的气喘吁吁,目光却在触到那抹熟悉身影时,猛的收住了喘息,十分气定神闲的止住了脚步,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 齐予粥撇了下嘴,伸手抓住某个又想溜走的少年人的衣襟,回头冲他道:“不能再慢了,再慢某个人就跑的没影了。” 程安点头,冲愣住的众人道:“你们先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后,各自磨蹭的走了。 齐予粥一把搂住少年的肩,带着少年往前走去。 程安跟在旁边,藏在袖下的手指微动。 故青白伸手拂下齐予粥的手,讪讪轻咳了一声,道:“呃,今天早上似乎是杨夫子的课,我们走快点吧。” 齐予粥看了少年一眼,没有再勾肩搭背。 上完今天的课,又是一月一次的休沐日。 故青白去卿珉书房。 找卿珉谈了想纳故旬为妾的事。 卿珉定定看了她很久,才问她:“你想好了?” 故青白点头。 卿珉搁下笔,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笑容,目光落在博古架上那盆长势很好的兰草上。 “自己去置办个府邸吧,以后搬出去住,你也长大了。” 故青白眨了下眼,有些不懂便宜老爹的脑回路。 开口问道:“爹是不要我了吗。” 卿珉重新拿起毛笔,蘸满了墨后在砚台上拭去多余墨汁。 语气舒朗带笑道:“呵呵,别瞎想,只是让你重新买座园子安置你的妾室而已,你要想回来随时回来,侯府永远是你的家。只是……” 说完他顿了下,就着俯身的姿势抬眸看她,语气淡了些,“你的妻妾不能踏进侯府大门而已。” “为什么。” 卿珉却不再说话,低头认真做他的事情去了。 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故青白找了墨染,两人一起去房屋租赁的地方找房源。 看了半天时间,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六进带三个小院的宅子。 刚好可以把所有人都安排好,自己还能留一间。 最终价钱谈成五百五十六两,两方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从今以后,故青白在这里也算是有房一族了。 “墨染,让墨竹他们都搬过来,还有故旬,故旬就和我睡一个屋。” 故青白逛着属于自己的房间,感觉很满意。 整座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很好。 墨染跟在她身后,有些沉默。 故青白疑惑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墨染。 墨染垂下眼眸,把眼中情绪藏的一干二净。 “怎么了。”故青白敏锐察觉到墨染的不对劲。 墨染摇头,语气一如既往,“没什么,世子还有其他事要交代吗。” 故青白想了一下,把下个月与故旬成亲的事和墨染说了。 “我爹不靠谱,你帮我选个良辰吉日,早办早安心。还有成亲需要的一应用品,你也帮我采买一下。” 墨染闷闷的嗯了一声。 故青白疑惑,拉着墨染在长的随意的柏树下找了个石凳坐下,认真看着墨染道:“墨染,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铺子很忙,你没休息好。” 说着,故青白解下腰间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沓银票塞进墨染手中,“要不你休息一个月,出去散散心。” 墨染垂眸看向自己手中银票,没有说话。 故青白见她没动,轻咳一声,凑到墨染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难道你那个来了?” 墨染的脸迅速红透,反应极大的往后躲了一下。 故青白哈哈笑了一声,以为被她猜中了,对着墨染道:“这几天你休息一下,我记得旁边就有卖红糖的铺子,你等我去买了给你熬糖水喝。” 墨染看着自家世子,没有反驳。 故青白出了新买的宅子,往旁边的铺子走去。 城门处刚好驶过来几辆马车。 她往边上让了让。 一阵夏末秋初的风吹来,故青白习惯性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幕笠上的薄纱被风吹开,露出她那张昳丽无双的脸。 一个小豆丁刚好向她跑过来,被风迷了眼也不停下,直直撞在她身上。 哎呦一声又跌倒在地,直愣愣的看着她出神。 故青白把小豆丁拉起来,帮着把他身上灰尘拍干净,察觉到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没在意。 松开小孩后,刚想抬脚迈步,小腿上就多了个小人形挂件。 低头就见小豆丁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着她。 故青白失笑,“小朋友,大哥哥要去旁边买东西,你松开好不好。” 小豆丁没有反应,像是看痴了。 她索性直接朝旁边看她的老板喊道:“老板,称五两红糖。” 老板答应一声,随口问了一句,“公子还要饴糖吗。” 故青白看了小豆丁一眼,点头道:“也称五两吧,饴糖帮我分两份包好,麻烦了老板。” 老板手脚麻利把三份东西包好,给故青白送了过来。 故青白刚想给钱。 旁边走来一道高挑身影,伸手先把碎银子递了过去,让她略微有些熟悉的嗓音响起,“我要一份这位公子手上的东西。” 故青白惊愕抬眸,入眼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久违的加更,bb们的评论免费的为爱发电都冲我不要钱的砸来吧。) (感谢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从今天开始到月底结束,每天加更一章。元旦正常更,不加更了哈。) 第99章 纳妾2 “公子何故这样看着在下?”那人一张平凡的脸上露出几分和善的笑容。 故青白心脏没来由的不受控制的狂跳,心不在焉道:“没有。” 把银钱给了老板后,把用麻绳绑在一起的油纸包分开,拿出其中一份饴糖递给小豆丁。 小豆丁伸手接过抱在怀里。 故青白松了一口气,趁着小豆丁松手时离开了这里。 回到宅子,她先去了院子里自带的小厨房。 上一任主人走了很久,小厨房里基本用具都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其他调味什么的也没有。 墨染安静站在她身后。 故青白把饴糖放进墨染怀中,道:“你先将就吃这个,我带你去晚舟那儿喝奶茶。” 然后借晚舟的小厨房熬红糖水。 从城门这边到安定侯府要远一些,晚舟的蛋糕店在两者中间。 所以去蛋糕店方便一点儿。 这样想着,故青白抬脚往外面走。 墨染在后面没动,对她道:“世子,我先让丫鬟婆子她们过来打扫整理宅子吧,争取今晚收拾出来。” 故青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口中回道:“不急。这座宅子在这个月中前收拾出来就成,不用这样着急。我们又不是被爹赶出来的,侯府还能住。” “而且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后面再帮我忙这些事情。” “对了,要不要找个管事,把你手上这些事情匀些出去,这样你轻松一些。” 墨染一双眸子定在前面背影上,压下心中某些快要满出来的情绪,回道:“好的,月中前收拾出来,我会好好休息,不用找管事,我能行,我,不累。” 两人路过属于故青白的院子时,故青白停下脚步,指着那棵长的颇有个性的柏树对墨染道:“墨染,这棵柏树别挖了,挺别致的。” 墨染看了一眼那棵造型过于随意的树,点头应声。 故青白又嘱咐道:“这座宅子里的花花草草除了太俗的不要,其他的都保留原样吧。” 墨染点头。 晚舟的蛋糕店非常忙。 两人到的时候,门前规规矩矩排了很长的队。 都是各府中的丫鬟小厮,估计是为府中主子来买的。 因为人多,晚舟把两边店都盘了下来,把店面扩大了整整一倍。 请来做蛋糕的姑娘也加到了二三十人。 看见故青白来,店里有人认出她,把她和墨染引到了专属位置上。 晚舟没多久就得知了她来的消息,围着围裙就走了过来。 店面晚舟又重新装修过。 每张小桌子用屏风隔起来,圈成一个个独立的大空间。 边上立了个雕花木架,上面摆了着一盆精致花草。 “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好给你做奶油冰激凌。” 晚舟笑意盈盈的挨着故青白坐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把托盘上的小蛋糕一一放在三人面前,然后躬身离开。 故青白把装红糖的油纸包放在小桌上,笑着解释,“我也是临时起意过来的,还想借你的厨房用一下。现在看你生意这样忙,估计是借不了了。” 晚舟拿起特意去铁匠铺为蛋糕店打造的小叉子,挖了一点蛋糕放入口中,咽下后才道:“你借厨房做什么?生意好才好呢,生意好我们俩可以发大财。” 故青白也拿起小叉子挖下一点蛋糕,轻声道:“我想熬点红糖茶,那个来了有些不舒服。” 听完她的话,晚舟不着痕迹看了墨染一眼。 故青白看见了她的小表情,笑着道:“没关系,墨染是自己人。” 晚舟嗯了声。 两人聊了吃完小蛋糕的时间,就有人过来叫晚舟过去。 有款蛋糕暂时还没有人会。 只能她去做。 她离开时顺手把故青白放在桌子上的红糖拿走了,“待会还有三四款新品,你看看你最喜欢吃什么,以后每日我都做。红糖奶茶可以吗。” “好,可以。” 等晚舟离开后,故青白才看向一直没有动的墨染,把盛放蛋糕的精致瓷碟往她面前推了下,“还是不舒服吗。” 墨染抬眸,看着她,突然勾唇笑了下,“没有不舒服,世子。” 故青白没反应过来。 墨染收拾好所有情绪,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昨日去收账本时看见一对母子惨死街头,死状凄惨一时感慨。所以今天才有些心不在焉,让世子担心了还请世子责罚。” “那对母子……”故青白顿了下,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回到正题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来葵水。” 墨染点头。 两人从蛋糕店离开的时候,故青白手中多出一个纸袋。 墨染去后面牵马,故青白百无聊赖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模糊人群。 似乎有人在看她。 故青白目光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片模糊。 很快墨染牵了马过来,见她望着一个方向,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里站了三个戴着不同面具的男子,三人同样修长挺拔,各自穿了靛蓝、翠青、墨黑色袍子,看方向,几人似乎也在看世子。 墨染不着痕迹把自家世子挡在身后。 故青白见墨然看过去,伸手牵过缰绳,低声问她,“那边是谁,你认识吗。” 墨染再次看了几人一眼,答:“不认识,世子我们走吧。” 故青白刚想翻身上马,墨染拉住她把幕笠给她带上后才松开。 路过方才灼热视线所在位置时,故青白下意识侧目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两人骑马渐渐远去。 却没发现,某间二楼茶室。 两双漆黑的眸子一直看着两人背影消失…… 当天夜晚,故青白睡的有些不踏实,耳边迷迷糊糊总听见有打斗声。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人都有些懵。 一整天上课都云里雾里的,一直打瞌睡。 等晚上她一个人回寝屋时,十五在一个隐蔽的转角处突然现身拦住她。 告诉她昨夜有人夜探侯府,应该是冲她而来。 “世子把初一调回来吧。” 十五这样建议道。 故青白虚心接受建议,故旬身边现在只需有人照顾就行。 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战战兢兢上了几天课,没有任何事发生后,她就逐渐遗忘了这件事。 这天齐宣早上离开时就告诉两人说晚上有事回不来,让两人不用等他。 所以今天只有她和沈念尘两人一起吃晚饭。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沈念尘单独吃过饭了,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点些微忐忑。 迈步进了小院却没看见沈念尘身影,她举目四望,两个房间里也不像有人。 进屋找了一遍,果然没人。 就在她站在院中思考沈念尘到底去哪儿时。 耳中听见屋顶上传来些微动静。 她抬头望去,就看见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坐在高高的屋檐上。 一条长腿顺着屋檐搭下来一条长腿屈起支着手肘。修长指节懒散的扣了一只酒壶,眼尾脸颊有着些许红晕。 他与她目光短暂对视,眼神淡漠而凉薄。 片刻后俊脸微仰,大口吞咽坛中酒水。 来不及吞咽下去的酒液顺着下颌一路往下,划过滚动的喉结,修长的脖颈,打湿前襟,隐入更深。 这时故青白才注意到,他旁边摆了好几只东倒西歪的空酒坛。 “大哥?” 她往前走了几步,仰着头看他。 夜风吹起他的发丝,遮挡了几分他的优越眉眼。 “大哥?”她再次叫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些许担忧。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念尘。 虽然眼神中透着拒人千里之外,却有一种令人惊惧的破碎感。 像是经历了什么不能承受的压力,在崩溃边缘时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沈念尘垂眸看她,眼尾红晕消去几分他神情中的淡漠。 故青白微微蹙眉,见沈念尘不说话,进了放杂物的屋子拿了梯子搭在屋檐边。 这个屋檐的高度,她还能接受。 一梯一梯上了屋顶。 离得近了,才能闻见沈念尘一身的酒气。 她挨着他坐下来。 偏头看着他,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沈念尘伸手从旁边拿了一小坛未开封的桂花酿递给她,故青白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 他抬手又灌了一口酒。 夜风猎猎而来,两人发丝衣袍翩飞。 沈念尘今晚明显的不对劲,可他不愿意说。 故青白就静静抱着酒坛,默默陪着他借酒消愁。 不知过了多久。 沈念尘终于开口了。 他抬眸看着天边明月,嗓音中带着些许疲惫的哑,整个人沐浴在一层月光中,“谢谢。” 故青白摇头,见他终于想说话了,笑道:“大哥,不用对我说谢谢。我们的关系不用说这些的。” 沈念尘偏头来看她,一双眼眸深邃,眼尾却有一抹绯红,目光清淡而直白。 他问她,嗓音悦耳的哑,“我们什么关系。” 故青白长长的睫毛眨了下,嘴角微微上扬,“自然是家人的关系,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忘啦。” 沈念尘又转过头去,嗓音低了几分,“没忘。” 故青白把脚边一个空酒坛摆好,手指沾了一点酒液,收回压住在夜风中飞舞的发丝时,能闻见淡淡桂花香气。 “所以大哥遇见了什么困难,或者为什么不开心,都可以和我说。我能帮的我帮,我帮不了的二哥帮,实在不行我们三个人一起想办法。”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更何况沈念尘和齐宣还不是臭皮匠。 她脸上关切之意尽显,很难让人移开目光。 沈念尘没看她,低声道:“世上最后一个心疼我的人走了。” 故青白松一口气的同时感觉有些冒昧。 “不好意思大哥,我不知道是你家中长辈去世。”她顿了一下,伸手揭开小酒坛的封口,与沈念尘手中小酒坛轻轻撞了一下,“人死不能复生,大哥节哀顺变。” 沈念尘点了下头,纠正道:“不是家中长辈,是心疼我的一个人。” 故青白拿着小酒坛,犹豫着要不要喝一口意思意思一下,听见沈念尘这样说,顺口安慰道:“那以后我心疼大哥。” 沈念尘倏然抬眸,一双快要破碎的眼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问道:“当真?” 故青白方才可能是顺口,现在被他这无家可归一般的目光看着时,心软的一塌糊涂,当即点头承诺。 “当真,比珍珠还真。” 两人在风大之前下了屋顶。 故青白走后,一个黑衣人从后面走出来,看着恢复清冷的人。 道:“你为什么要骗他。” 沈念尘目光落在虚无缥缈的夜空,低声道:“为他放弃了一直在做的事,总要从其他地方讨点回报。” 日子过的很快。 中间的时候墨染来过一次,告诉她日子定在十三。 在离十三还有几日时,故青白向书院请了六天假。 采买成亲要用的东西,翻新府邸,准备请帖等等就忙了两三天。 等她闲下来站在自己小院中,与那棵歪脖子柏树静默而立时,她猛然想起来自己漏了件特别重要的事。 连忙匆匆打马去晚舟的蛋糕店。 却在一处街角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知什么原因,前面堵了两架马车,谁也不让谁。 故青白刚想勒转马头,换一条路时,后面又堵了两架马车。 一时之间,她被四辆马车堵在了中间。 这条街位置偏僻,因为不是主道的关系,鲜少有人走这条路。 而此时有四辆马车巧合的堵了路。 是万分之一难遇上的状况。 “初一,十五。” 她话音刚落,一胖一高的身影就落在了她身后。 初一吐出口中瓜子皮,吊儿郎当道:“可闲死你爷爷我了,世子,你再不叫我出来,我感觉每月拿你那一百两银子都烫手的很。” 在这带着几分萧瑟肃杀之气的氛围中,初一总是能轻易让人转移注意力。 故青白无奈看了眼地上的瓜子皮,真诚建议道:“初一,要不你换个其他不吐皮儿的零嘴吧,每次你出来都制造一大堆垃圾。” 初一听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冲着她道:“是我不想换吗,每月只有一百两能买什么零嘴,那些零嘴那么贵,根本不够我吃一个月的。” “而且我买的少了,还要被小二在背后嚼舌根。” 眼见他有越说越话痨的趋势,故青白连忙止住他,道:“那待会给你买个装瓜子壳的布袋,这样你每次吃完把壳装里面,就不要随意到处……” 她话未说完,就听身后有人下马车,对着她的背影道:“阿吉,好久不见。” 第100章 纳妾3 故青白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身体不由一僵。 接连几道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初一十五把她挡在中间,手中长剑已经出了鞘。 面前的马车也下来一个人。 他面目舒朗,温润如玉,穿一身浅蓝色衣袍,唇角带着温笑向自己走来。 “阿吉,或者说……”身后男子嗓音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道:“青白?还是卿宴?” 故青白心里烦闷无措,面上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转过身时身上那一丝僵硬也全然不见,看着说话那人模糊不清的脸。 嗓音带着几分虚伪的笑意,道:“公子认识我?” 一身墨色绣金线云纹长袍的沂暮寒,眼眸深邃瞳仁沉黑,看着她笑道:“认识认识,名动京城的卿宴卿世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故青白抖开檀香扇,挑眉问道:“哦,公子认识我,又以这种方式截停我的马,是有何事。” 沂暮寒没有作答,侧眸看向身边人。 他身边立着同样一身黑色用银色绣竹叶暗纹长袍的男子,从见到故青白起就没有挪开过片刻目光。 故青白见状也把目光挪过去。 沂君言大半年没见,人清减不少,黑色衣袍穿在身上有几分沉静冷漠,整张脸部轮廓更立体深邃。 他站在故青白身前数步远的地方,漆黑的长眸被长睫遮住一点,初秋的风扬起衣袍猎猎,他却巍然不动,像站立的树,像沉黑的石。 更像无底深渊,无声无息张开巨口,等待猎物掉落迷途。 他站在原地抬眸看她。 她骑高头大马垂眸与之对视。 一个思绪内敛,藏匿所有疯狂晦暗的情丝。 一个面带假笑,仿如初见一般对着点头淡笑。 不过片刻对视,故青白就淡定移开了目光。 “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她移开目光,对方却淡淡开了口,嗓音一如记忆中撤掉所有伪装后的淡漠。 故青白又把目光挪了回去,不动声色哦了一声,笑道:“哦,那你那位故人现在在何处,不知他是与我长相一样还是气质相仿,等我得空好去见上一见。” 他嗓音低沉:“她去世了。” 故青白适时惋惜,“那真可惜。” 她不欲与他们纠缠,但也不想引起他们的逆反心理,语气温和道:“我还有事,劳烦几位挪一挪马车,好方便我过去。” 沂暮寒踱步来到她马前,初一长剑就要横于他脖颈之上,他身后冒出一人挡住初一长剑。 并且马车后面,马车顶房屋青瓦上,纷纷冒出黑衣人。 呈现包围之势把故青白三人困在中间。 沂暮寒顶着长剑威胁之势往前走,他身后黑衣人提前一步把初一长剑压制住。 他脸上带着邪肆笑容,仰头看着她,语气玩味,“世子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完马车自动让开。” 故青白还没说话,初一先嘿嘿笑了两声,对着故青白道:“世子,别听他们鬼扯,你想走的话,我和无情保证护着你全须全尾的离开。” 故青白环视一圈,所有人加起来最少有一两百。 就算初一十五两人武功再高,蚁多也能咬死象,她不能让他们冒险。 但就这样答应,她心里又有些不甘。 处于劣势又不得不委曲求全。 沂暮寒的性子比较随意。 在回答三个问题就可以离开,和让初一两人拼命才能走之间。 她选择前者。 心里轻叹一口气。 她假意才看见初一两人出剑一般,对着初一十五道:“把剑收起来吧,相信几位公子没有恶意。” 十五当即收剑入鞘,初一看了与他对峙那人一眼,二话不说也收剑入鞘。 故青白这才笑着问沂暮寒,“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沂暮寒轻笑一声,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垂眸看他的少年,嗓音低沉磁性,道:“不知世子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是?” 故青白随口瞎编,“老鳖汤。” “呵……老鳖汤。”沂暮寒把老鳖汤三个字在口中囫囵转了一圈,又问:“那世子最喜欢的花是什么花。” “不喜欢花。” 沂暮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明显不相信,却接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世子,去过大楚吗。” 他这最后一个问题,去过两个字还专门停顿了一下,大楚从他嘴中说出来,犹如暧昧呢喃一般。 故青白忍住浑身猛起的鸡皮疙瘩,笑着摇头,算是回答。 沂暮寒笑的越发灿烂了,抬手打了个手势。 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 堵在路中央的马车也缓缓动了起来。 沂暮寒目光虽然盯着她,人却让到了边上,好让马匹通过。 故青白心里虽然有些犯嘀咕,却给了初一十五一个眼神,等马车挪开后一骑绝尘而去。 初一十五紧随其后,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沂暮寒迈步向马车走去,看着旁边沉默不语的沂君言,漫不经心问道:“你确定就让他这样走了。” 沂君言没有回答。 顿了顿,沂暮寒又道:“你觉得这人是她吗。虽然说脸长的一样,但这个卿宴可是个男子。” “不过他的性格倒是和阿吉有几分像。” “最重要的,他看见我们三人,居然一点儿不惊讶……” 故青白一直骑马走出老远了,还尤不放心的回头看。 确定后面几个疯子没有追上来后,故青白把初一十五叫了出来。 初一心特别大的磕着瓜子,还抓了一把要递给故青白。 故青白哭笑不得拒绝了,问两人道:“后面有没有人暗中跟着我们。” 初一点头。 故青白一颗心提了起来。 十五简短道:“解决了。” 她的一颗心又放了下来。 本来她还有点纠结要不要继续去晚舟那儿,转念一想,两个疯子连她名字都打听到了,其他的信息估计也不会没有打听。 这三人带着这么多暗卫堂而皇之进入大魏,大魏皇帝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他们带的人一看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已经够条件暗杀一国帝王。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果皇帝知道,他们只有被驱逐的份吧。 第101章 纳妾4 要想个法子,打听一下大魏皇帝知不知道那三人带暗卫这件事。 如果不知道,她得让他知道。 这样想着,一人一马就到了蛋糕店门口。 故青白把马牵到后面马厩拴好,这才进了店找晚舟。 晚舟看见她,露出一个笑容,从一旁的台面上,取了一份新出炉的糕点放进小碟子里,是故青白喜欢吃的那款。 “你怎么来啦。”语气带着浓浓的惊喜。 故青白没有拒绝,接过小碟子对晚舟道:“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帮忙。” 晚舟把手上面粉洗净,在旁边帕子上把手擦干。 转身出了烘焙房,与故青白一起向后面留出来的房间走去。 这间房间有点偏僻,所以说些需要对第三人保密的话时两人会来这里。 晚舟看着故青白一张越发昳丽的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眼睛落在上面根本移不开。 “青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 故青白没有立刻开口,用叉子轻轻戳着蛋糕胚,斟酌了一下语句。 这才道:“三天后我要纳房小妾,但是我的小妾是个植物人,我想请你扮演她,与我拜堂成亲。可以吗。” 晚舟愣了一瞬。 她知道故青白一直养了个植物人在侯府,但是她不知道对方喜欢女孩子。 如果对方也喜欢女生的话,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追她了? 故青白见晚舟一直没有回应,脑中思考着如果晚舟不答应的话,她还能找谁帮忙。 墨染…… 不行。 墨染太高了,比故旬高了一个头左右,扮演故旬一眼就会被人揭穿。 等等,好像可以直接和公鸡拜堂。 这个想法刚成型就被她划掉了。 一只公鸡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明显是人更能让程安等人死心。 “我答应你。” 就在这时,晚舟突然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 故青白不免心神一松。 纳妾前一天,故青白和墨染去请了娶亲的仪仗队,吹拉弹唱样样俱全。 所有东西安排妥当,故青白站在写着卿府的宅邸前,不免有些感慨。 明天她就要娶自己了,想想有点心情复杂。 之前刚穿过来,老想着要赚钱养故旬养阿吉,现在阿吉没了,故旬成了植物人。 一切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虽然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养故旬,但也算养了吧。 初秋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昨夜刚下过一场雨。 把夏末的燥热温度都降了几分。 府门外有棵老梧桐,深绿的叶子有一些从边缘开始黄了。 “世子,夜深了,进去吧。”墨染陪在她身侧,见起了秋风,不由提醒道:“明日你还要早起。” 故青白感觉自己题字送去雕的牌匾有些不够大气,对着墨染道:“你真觉得这牌匾上的字好看吗。” 墨染第十一次点头,自家世子的字已经和失忆前写的一模一样了。 是墨染喜欢的字体。 故青白无奈点头。 好吧,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但墨染喜欢也不错。 就让这块匾在府门上多待一段时间吧。 洗漱沐浴好后,故青白散发上了榻。 床上故旬安静躺着。 白天丫鬟帮故旬沐浴过,看起来很软很香。 故青白脱去外袍,帮故旬盖好被子,躺下后伸手抱住故旬。 抱起来是预料中的香软,故青白满足的轻叹了声。 想到自己这个诡异的状况,她不由有些想发笑。 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她这种情况的人了吧。 故旬牌抱枕很助眠,故青白一觉睡到四更天。 洗漱好后穿上大红喜服坐在梳妆镜前,等待着墨染帮她挽发。 墨染站在红衣少年身后,修长手指拢着她的墨发,木梳从头一梳到尾。 今日的墨染似乎格外沉默,动作却格外温柔。 故青白伸手够了颗红枣,背对着墨染抬手往后递,红色喜服衣袖层层叠叠滑下,露出一大截纤细白皙手腕。 墨染垂眸看着那截白皙,视线一路上移到指尖那颗红枣上。 心里有什么酸酸胀胀的情绪就要透胸而出,眼眶里也有些许酸涩。 “墨染。” 清脆永远充满朝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唤回了墨染思绪。 她听见自己低低的嗯了声。 “吃枣。” “……好。” 墨染低头张口衔住红枣,牙关微微咬合,红枣从那人手上脱落,落入她口。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枉顾尊卑,枉顾礼仪道德,这样近距离的与世子亲近。 “甜吗。” 墨染压下满心的酸,冲镜中看她的少年露出一个笑,轻声道:“甜。” 鞭炮在府门外远远响起,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不过转瞬之间,门就被人推开了。 墨竹初一两人也穿了身喜庆的衣服,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少年新郎,硬是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初一上下打量一身喜服的少年,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口中道:“世子,你今日真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天人之姿。” 故青白实在受不了他睁着眼说瞎话,抓了一把花生桂圆塞到他手中。 “谢谢江湖榜第二高手的夸奖。” 又回身抓了一把递到墨竹面前,“墨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墨竹摇头,“不辛苦。” 盘子里的干果就剩一把,她干脆全部抓完,冲着房梁喊了一声十五。 下一刻,十五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故青白把手中东西递过去,“揣兜里,沾沾喜气。” 十五一双眼眸很黑,无声伸手接过干果。 故青白拍了拍手,对着几人道:“走吧,我们去接新娘。” 初一丢了颗桂圆进嘴里,听闻后啧了声,纠正道:“世子,新娘是对正妻的称呼。纳妾只能叫……” 他偏头吐出桂圆核,却被自家世子目光看的不自在,乖乖蹲下捡起地上桂圆核,他家世子灼人的目光这才收回去。 被这小插曲一打乱,初一有点不记得纳妾应该怎么叫,转身问旁边十五。 十五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娶妾。” 初一得到提点,有些手舞足蹈,“对对对,就是娶妾。” 故青白无所谓,反正这辈子就娶一个自己。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卿府出发,到迎来客栈接上一身嫁衣的晚舟后原路返回。 一身喜服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喜气洋溢,胸前绑着红绸花,一马当先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 意气风发,风流恣意。 沿路两边偶有行人驻足观看,少年看不清,所以也就没发现其中混进了些谁。 送了请帖的同窗今天基本都来了。 一起站在府外看着少年接回他的小妾。 虽然只是纳妾,少年却给足了这个小妾尊重。 居然用娶妻成亲的步骤和她拜了堂。 随着老者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众人仿佛才从梦境中醒来一般,纷纷道贺祝福。 今天来的人不多,却也有八九桌。 故青白作为今天的新郎官,刚端着酒盏就被众人起哄要灌醉了才能进洞房。 她没有理会。 先走到主桌,挨个敬酒。 “二殿下,我敬你一杯。” 故青白拿起丫鬟盘中的两杯酒水,递了一杯给齐宣。 齐宣垂眸看着少年修长白皙的指节,伸手接过,却迟迟没喝。 故青白今天做足了准备,在袖中塞了一条巾帕,吸再多酒水都够用。 见齐宣没动,她先举杯,借助宽袖遮挡,想悄无声息把酒水倒掉。 手臂却被齐宣按住。 众人目光都看着两人。 故青白愣了一下,没有继续动作。 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对方。 齐宣却笑着看她,嗓音缱绻低沉,“祝你今后每日吉乐,福寿安康。” 他说的祝词有些不伦不类,故青白微微怪异了一瞬,下一刻却心都要跳出来。 因为齐宣借着身体遮挡,把她袖中巾帕顺手抽了出去。 她一双眼眸不由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宣。 对方却没有看她。 一仰头就把杯中酒水饮尽,末了还冲她翻杯示意。 “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总要多喝几杯应应景。” 他嗓音带笑,脸上笑意也不减,可故青白总觉得今日的齐宣笑意不达眼底。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 可要让她说出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的酒量一杯就倒,齐宣应该是知道的。 不由给对方递去一个讨饶的眼神。 齐宣站在她身前,身姿挺拔修长,遮住了他身后目光。 “怎么不喝啊。” “呀,新郎官敬酒有点慢,能不能快点,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敬酒呢。” 来吃喜宴的大多都是少年郎,说话不怎么忌讳,见卿宴敬第一杯酒就这样慢,不由出声催促了起来。 故青白伸手扯住齐宣袖子摇晃了一下,用口型无声讨饶。 齐宣垂眸看向衣袖上轻微摇晃的指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等了几瞬,才把那条巾帕还了回去。 “谢谢二哥。”故青白仗着齐宣遮挡,用口型无声说道。 齐宣却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故青白仰头,借住衣袖遮挡把酒水全倒在了巾帕上,这才绕过齐宣去敬下一个人。 齐宣站在原地,垂眸看着那截衣袖,露出一个笑来。 少年却已经动作极快的开始敬下一个人了。 “三殿下,请。” 少年把酒盏递给坐在他身侧的齐衡。 齐宣把外露的某些情绪收好,伸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他这一举动被旁边的齐衡尽收眼底。 齐衡和齐宣这半年来交手无数,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清楚对方某些行为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扫了身前少年一眼,伸手接过酒盏,脸上挂起一抹笑,道:“祝世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少年也说几句场面话。 两人便一同举杯,同时把杯中酒水‘饮尽’。 齐衡借着掩袖动作,朝旁边看去。 只见他的二皇兄面上依旧如初,看不出丝毫端倪,可刚放下的琉璃酒盏却出卖了他。 齐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呵,他的二皇兄,好像栽在卿宴手里了。 一身喜服的少年敬完他,又去敬下一人。 他眼眸一转,就看见伸手去接少年递到一半酒盏的四皇弟。 齐衡目光流转,又看向如常的二皇兄。 心内不禁一乐。 他怎么就忘了,对卿世子上心的可远远不止一个二皇兄。 这一桌上坐着的,估计只有他能除外。 看见那抹红,他想起今日同少年一起拜堂的故旬。 心中有丝微妙的情绪。 如果这个故旬是真的故旬,那之前那人还在吗。 如果不在,她会去哪儿。 会不会…… 他目光落在同齐重华说话的少年身上。 会不会,到了他那儿…… 齐重华今日穿了一身湖水绿长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轻纱质的长衫,看着少年时他双眸格外宁静,如装满满天星辰,“祝以后浅子深深,长乐未央。” 故青白举杯,真诚道了声谢谢。 敬完齐重华,故青白来到齐予粥面前。 同样一杯酒,同样递到面前。 齐予粥却迟迟没接。 在众人目光快要变成探究时,齐予粥总算是接了。 垂眸看了少年昳丽无双的脸一眼,突然轻笑了一声。 说实话,他笑这一声,故青白有点怕。 怕齐予粥会像在莲池水榭那晚一样,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 到时候让两个人都下不来台。 幸好,齐予粥没说什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只说了几句简单祝词。 敬酒敬到程安时,他兴致不怎么高,只祝少年万事顺意,不提今日良辰美景。 到昌隆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有了醉意,提着酒盏一直敬她酒。 故青白是今晚的主角,众人目光全都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一次两次有小动作,可能发现不了,多了就露出些许端倪。 昌隆盯着少年滴答着水迹的衣袖,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揭穿少年。 谢沧一向话少,只端着酒一饮而尽,再无其他。 苏锦铭摇着折扇,在秋意渐浓的天气里风度翩翩,说了一大堆祝词后,对上她一双眸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笑着说道:“世子,袖子湿了。” 故青白笑容一僵。 苏锦铭却用折扇点了点掌心,继续道:“还有,世子吐息间没有酒味儿,若要装,世子可以再上心一点儿。不然就算别人有意放水,也会被轻易看出来哦。” 在少年越发僵硬的笑容中,他对着少年举起酒杯,“祝世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第102章 我不要口头上的谢 “我会不会来的太晚了。” 墨染正在偏厅招呼着丫鬟小厮给每桌上菜,就听见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偏厅里坐着的书院众少年齐齐回头看去。 却被来人身上气势压的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来人一身赤色常服,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凉薄,一分傲慢无礼。 不是让大魏人人闻风丧胆的莫葕沉莫大人,却又是谁。 莫大人扫了偏厅一眼,没在这里看见少年身影,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在这里?” 他一眼看见之前跟在少年身边的墨染,挑眉问道:“你家世子呢。” 墨染抿了下唇,答道:“世子这会儿应该在正厅吧。” 莫葕沉得知少年踪迹,毫不留恋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偏厅里这才有了议论声。 “刚才是莫疯……莫大人吗。” “……嗯,是他。” “他怎么来了。” “……啧,谁知道呢。” “他不会是来抓卿宴的吧。” “不能吧?” “说不准。” “唉,你去哪儿?” “我要跟去看看,别真是抓卿宴的呢。” “那我也去。” 故青白敬完主桌去偏厅的空隙。 重新换了根新的巾帕,又把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往偏厅走去。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苏锦铭对她说的话,转身寻小丫鬟拿了酒盏,倒了浅浅一层底子。 拿起酒盏,酒液顺着倾斜的角度进入口中。 等酒在口中停留了一秒,才把多余的酒吐了出来。 用手笼住口鼻试着哈了一口气,呼吸间全是酒气。 她这才满意继续往偏厅走。 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赤红身影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 等离的近了,她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姗姗来迟的莫葕沉。 莫葕沉的脸上还有些许病色,看见她时一双眸子亮了几分,长眉舒展,鼻梁高挺,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故青白心里却哀嚎一声。 因为,讨债的来了。 “卿宴。” 莫葕沉毫无顾忌的叫她,嗓音一点儿没收敛。 故青白连忙向着莫葕沉走近一步,看着他道:“你伤怎么样了。” 莫葕沉走到近前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一身行头。 不答反问,“你今天成亲?” 故青白点头,“你应该收到我派人送来的请帖了。” 莫葕沉满意点头,夸道:“你穿新郎的衣物真好看。” 故青白身后跟着端酒水的丫鬟听见这句话,人慌的不行。 手上颤抖着,托盘里的杯盏跟着晃。 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故青白看了身后丫鬟一眼,让她先去偏厅等她。 小丫鬟连忙端着托盘两步并作三步离开了。 故青白这才抬眸看向一身便服的莫葕沉,有些无奈道:“莫大人这边请吧。” 每个发了请帖的人都留了位置。 莫葕沉是朝中正三品的官员,位置安排在主桌那边。 莫葕沉却没有动,反手扣住少年伶仃手腕,用力一拉,少年就被他扯入了怀中。 故青白下意识一声惊呼出口。 一道身影在她声落之时,鬼魅般出现在莫葕沉身后,冰冷长剑随之横于他脖颈之间。 长剑多出来的那一截,离故青白发顶只剩一丝距离。 “放开世子。”长剑主人冷声道。 莫葕沉察觉到怀中人在这人出声时,稍微放松了些,顺手把人搂的更紧,淡淡开口挑衅道:“我若是不放呢。” 故青白听莫葕沉说话就头疼,怕十五真伤了莫葕沉,到时候还要她来还,连忙出声阻止道:“十五,不要伤他。” 十五怔了一下,而后收回长剑,人却还是立在莫葕沉身后。 莫葕沉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解决了莫葕沉的生命危机,故青白深吸一口气,这才对莫葕沉道:“松开。” 莫葕沉低头,下颌轻轻抵在她头顶,“不松,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谈一谈上次你答应我的事?”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故青白抬脚,使了十分的力重重往莫葕沉脚面跺去。 如果他不松手,这一脚下去,他的脚不废也要痛三天! 箍在腰间的手瞬间松开,她脚落下时,莫葕沉才恋恋不舍一般退开一步远。 她这一脚没有收力,力反作用到了自己。 木质增高鞋垫硌的她脚疼。 莫葕沉忍俊不禁看她。 见她面色不善,立刻收敛,道:“谈谈?” 故青白:“……嗯。” 莫葕沉瞥了一眼一直以守护者姿态站在旁边的冷脸面瘫,对少年道:“就我们两个人。” 故青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莫葕沉轻笑一声,抬眸看着少年那张脸道:“也好,毕竟这是你的人。估计已经知道……” 知道什么后面没说。 他挑眉看向少年,似乎笃定这句话就能改变少年的意见。 故青白咬牙,莫葕沉目光隐晦的在她腰间停留了一瞬,明摆了用女子身份威胁她。 “世子可考虑好了?”世子两个字被他叫的格外缠绵。 故青白深吸一口气,感觉压了大半无名火后重重点了头。 对着十五道:“十五,你就待在小院子外面,有事我叫你。” 十五漆黑的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离开了。 故青白带着莫葕沉进了对面还没有任何用途的小院。 别处灯火阑珊,这里一片漆黑。 幸好还有月光洒下来,勉强能视物,不至于让人摔了。 这个念头刚起,故青白脚下就被不知名的物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 下一瞬,一只强有力的手快速穿过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揽住往回带。 慌乱间墨发飞扬。 眼前光影变换颠倒。 等稳定下来,莫葕沉那张俊美异常的脸离她极近。 故青白轻咳一声,偏头错开视线,说了句谢谢。 莫葕沉却没有把人放开,就着倾身抱着美人的姿势,他伸手钳住少年下颌,微微用力把少年的脸正对着自己。 “我不要口头上的谢。”他轻声道,下一刻,头压下去,唇覆上了少年的唇。 两唇相贴伊始,莫葕沉眸中神色就变了…… 刚想更进一步,少年却反应了过来,立即伸手推拒。 可惜她那点力道对莫葕沉来说就是挠痒痒。 不过他没有再动作,而是松开擒住少年下颌的手。 盯着少年距离极近的眸,“不愿意。” 第103章 你们在做什么 “当然不愿意。”故青白拍了下他的肩,实在不习惯用这个有些亲密的姿势和他说话,“松手。” 莫葕沉这次没有多说什么,看她艳色的朱唇一眼,扶她站好后就松了手。 故青白一连退了两三步,拉开安全距离后,这才看向他道:“你不是要谈那天的事吗,如果不谈的话,容我先行告辞。” 莫葕沉见她对自己满身防备,也不在意,一双桃花眼含情看她,“谈,你说我醒来就无条件答应我一个条件是吧。” 少年点头,补充道:“要我力所能及,且不违背我自己的原则底线的情况下。” 莫葕沉刚想说什么,外面不远处传来一阵谈话声,其中少年的名字被频繁提起。 他侧头倾听片刻,看向少年笑道:“他们怕我把你抓了呢,你要不要出去?” 故青白也听见了,心里微暖,只觉这群同窗都是可交之人。 两人在这里待了一小会儿时间了。 少年们估计‘追’着莫葕沉的路径去了正厅,在正厅没看见她的话,估计就要猜想是不是莫葕沉把她抓走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发生,故青白想速战速决。 “你如果没想好的话,不如随我去正厅坐下,吃了喜宴再慢慢想。” 莫葕沉摇头轻笑,嗓音在夜里低沉响起,“想好了。” 他说想好了,却不立刻说。 看了一眼她脸上神色,这才缓缓道:“我要你休妾。” 故青白淡淡看他,“不行,换一个。” 莫葕沉往前走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两步远,已经侵入故青白人际交往的安全距离范围内。 “就这样喜欢她?”他轻呵一声,又道:“好,那我换一个,今晚和我洞房。” 故青白脚步往后退,见他越说越离谱,语气有些不耐,“你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莫葕沉挡住去路的同时,再前进一步,“什么叫我不说的话你就走了。” “卿宴。”他叫着少年名字,音调格外好听,“做人呢,要凭良心的,我说的要求你不想答应,就说我不说条件。” 他垂眸看她,低声道:“你,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了。” 故青白退到墙根,已经无路可退,听闻他的这番话,差点气笑了,当即反唇相讥,“我仗势欺人?莫大人如果真心没想好的话,容我先行一步,外面还有我的客人等着我招待。” 她抬脚要走,莫葕沉一只手撑墙,截停她的脚步。 “怎么不是仗势欺人,仗着我喜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我的要求,我说了又不答应,还说什么不违背原则和底线的情况下。” “要你休妾怎么就违背原则底线了。” “和我洞房也不答应。” “世子是不是想要看我用强的,你才比较喜欢。” 故青白明白了,他今晚是来找不痛快的。 前面的路堵了,她转身往后面走。 脚刚抬,肩膀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她没对莫葕沉设防,人就撞在了墙壁上。下一刻,莫葕沉另一只手也撑在了墙壁,用怀抱把她困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之间。 “世子,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呢。” 故青白矮身,想从他臂弯下钻出去,却不想莫葕沉直接一手握腰,一手挑起她下颌。 看着少年一张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红晕,莫葕沉道:“那我换一个条件,以后世子和我结成‘契兄弟’,怎么样。” 故青白伸手抵在她肩膀上,以免他乱来,冷着一张脸道:“不怎么样,如果莫大人存心不想要我报恩,那这个条件我收回。” 莫葕沉脸上露出些许受伤神色,故青白垂眸,选择不看。 却不想下一刻视线里就看见他一只手解开他腰间腰带,故青白大惊,抬眸看他道:“你想做什么。” 莫葕沉手上动作不停,衣襟解开,大片胸膛露出来,上面纵横伤口刚刚结痂。 打眼一看更显严重。 他突然抓起她的一只手。 她来不及挣脱,就被他带着轻轻抚过那些伤痕。 手下触感温热,伤口结痂的地方疤很硬。 故青白怕挣扎间没有轻重,碰到他伤口,黑着脸让他捉着手一点点游走。 他一张脸部轮廓在月光下更显俊美,语气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低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知道那天病死濒临死亡时,我是怎么想的吗。” 故青白不语。 他继续道:“我居然想的是就这样瞒着你,让你就那样毫不知情没有负担的被救出去。” “反正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了,死了一了百了。那时我没有想着挟恩图报的,只想着我为救你而死,你知道了肯定会伤心。” “呵呵,对,就是伤心,我怕你为了那个原因伤心。所以才不许他们对你说一言半语。” “可我到底是个凡夫俗子,我又怕你忘了我。所以我要以那样可怜的状态和你住在一起。” “这样就算我死了,你也会记得曾经有个疯子以那样的姿态和你住一起过吧。” “我听刘三说,本来我没活路了的,是你找了法子救的我。” “我想,既然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那以后这条命都归你。” “我不想挟恩图报,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垂眸,看着月光下一身男装也让人移不开半点目光的人,凑近她耳边用气声道:“卿宴,我只想要你。” 故青白犹如被什么烫到了一般,瞬间后退,后脑却撞上一个软物。 是莫葕沉的手掌。 她一时忘记后面是墙壁,他没忘。 手背撞在墙上,红了一片,有些微的疼。 “答应我好不好。” 他说完,趁着少年思考问题时,低头噙住柔软唇瓣。 少年顿了一下,却没有伸手推他。 莫葕沉心底蔓延出一丝丝喜悦,伸手扣住少年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却不想,一道透着无尽冷意的嗓音从月洞门处冷不丁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故青白猛然反应过来。 伸手想要推开吻的忘乎所以的莫葕沉,却不想莫葕沉根本不为所动。 那人见两人没有回应,一步步向着这里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故青白脸上泛起羞恼的红晕。 在那人离两人五六步远的距离时,他才松手放开脸红的似要滴血一般的少年。 “二殿下。”莫葕沉转身行礼,把少年完全挡在身后。 故青白听见这个称呼,心漏跳了一拍。 完了。 这下好玩了。 她要怎么对齐宣解释,在娶妻的时候和男人鬼混在一起的事。 没等她多想其他,齐宣冷冷的目光越过莫葕沉,看着她道:“过来。” 故青白犹豫。 脑仁开始有些疼了。 齐宣见少年居然犹豫,脸色越发冷冽,“过来。” “二殿下别为难世子了,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莫葕沉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齐宣就拔出了腰间长剑,刀剑出鞘的声音敲掉了故青白最后一层乌龟壳。 她几步上前,挡在莫葕沉身前,对着齐宣道:“二哥,不要动手。” 齐宣目光冰冷如寒刀刮骨,定定看着少年,冷冷问她:“你在为他求情?” 莫葕沉目光落在挡在自己前面的身影上,心底里涌起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有什么东西关不住了,要破体而出。 故青白顶着齐宣的目光,艰难开口道:“他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二哥不要伤他。” 齐宣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全是受伤,看着她道:“不要伤他?呵,卿宴,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卿宴都出来了。 故青白咬了下唇,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二哥,我没有其他意思,莫大人他救过我。” 齐宣嗓音嘲讽,“救过你,呵,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你从大楚回来的时候,那时……”她突然想起,那时候齐宣说他来想办法,她当时好像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现在告诉齐宣她让别人救了,是不是有点绿茶? 不管了,莫葕沉救安定侯府满门是事实,自己背个绿茶标签就背着吧。 “那时候爹的事,是莫大人找的证据。” 齐宣垂眸看她,一双眼眸里全是她看不清的情绪,“呵,意思是救过你就可以亲你是吧,那你也欠我一次。” 故青白懵了,齐宣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齐宣收剑,一步一步走近她,“意思是凭他莫葕沉一人救不了你卿府一门。” 故青白此时面对齐宣的逼近,心底莫名产生一种不敢直面的感觉。 她不由退后一步。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她手腕,齐宣同时也伸出一只手,拽住她手腕。 两人都想把她往身后扯。 故青白同时受力,不由痛的蹙了眉。 两人看她神情,又同时泄力。 故青白双手一甩,却都没甩掉。 干脆反客为主,伸手握住两人的手,自己当个和事佬,笑着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一家人。二哥,莫大人,呵呵,喜宴还没散,我们过去坐着谈吧。” 齐宣见少年还以为自己是他的好二哥,不由泼他凉水道:“和我一家人?莫葕沉他敢吗。” 莫葕沉抬眸看向齐宣,明白他这时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不想给对方一点儿机会,“是不敢,我和契弟卿宴才是一家人。” “契弟?”齐宣看向少年,只觉心里有股火气,已经快要把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你和莫葕沉结为契兄弟了?你今天不是要纳妾?” 故青白只觉得浑身张嘴都解释不清,警告的看了莫葕沉一眼,让他不要添乱,这才对齐宣解释道:“不是的,我还没答应。” 莫葕沉被她这一眼看的浑身过电一般酥麻,当即也没接茬,听话的拉着她的手垂眸把玩。 齐宣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故青白方寸大乱。 想伸手扶住齐宣,却发现两只手都被人拽住,她心一横,使尽全力一拉,结果两人发现她意图同时松了手。 她这才得以解脱,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齐宣,关切道:“二哥,你怎么了,你忍一下,我带你找大夫。” 莫葕沉看齐宣这副做派不屑,对着少年道:“死不了,气血上涌心绪激动造成的呕血而已,吃几顿饭的功夫就补回来了。你别被他这副要死不活的外表骗了。” 故青白简直想拿团布来把他嘴给堵住。 他方才要是能少说两句,她也不至于越抹越黑。 但她从小到大的涵养让她开口换了说辞,“我们的事后面再谈,莫大人如果想喝杯喜酒,去主客厅就行,那里有丫鬟小厮,会带你去属于你的位置。” 说完不等莫葕沉回答,搀扶着齐宣走出了院子。 莫葕沉没有阻拦,今晚他得到的太多了,再多他怕这是个梦,风吹一下就醒了。 她不想他现在纠缠。 他不想和她结束。 两人之间,他才是最迫切需要通过让步,来得到结果的那个人。 刚出了小院,故青白就叫了小厮去请大夫。 她则是扶着齐宣往她的院子走去。 却不想,方才还一副风一吹就会倒的人,在经过一个灯火通明却无人的房间时,一把推开门,然后把她拉了进去。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把她抵在了门上。 故青白咽了口唾沫,抬眸有些忐忑,看着明显变的有些危险的齐宣,弱弱喊了一声二哥。 不想齐宣只是冷冷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手帕,抬手一点一点擦拭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瓣。 他一边温柔动作,一边轻声道:“我不是你二哥,你不知道每次我面对你都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故青白有些害怕听见他后面的话,假笑两声转移话题,“那个,大夫应该快到了,二哥我们出去吧。” 齐宣一双眸子专注看着她,眼中所有情意不再掩藏,嗓音低低的,缱绻又温柔,“原来你喜欢男子的,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不藏了。” “你知道每次见你,我伪装的有多辛苦吗。” “要假装不喜欢你,和你只是手足之情。” “你是我在日渐相处中越来越喜欢的人,我真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你待在一起。” “你说莫葕沉救了安定侯府满门,所以他可以吻你。” “那我也救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吻?” 第104章 给我一个机会 “二哥,不可以。”故青白伸手挡住下半张脸。 齐宣眼中情意太浓烈,浓烈到能让人溺毙其间。 这样的爱太过炙热,也太过突然。 她从未想过。 她也不是良人。 不能回应他这样干净的感情。 齐宣却凑近了一张脸,银色长链在耳间轻晃,语气满是受伤,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看着她,其间隐约能见迷蒙水雾。 “为什么不可以。” “他又为什么可以。” “卿宴,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 故青白后脑勺极尽可能的贴在了门上,抬眸看着齐宣那枚羊脂白玉做的抹额,有些不忍道:“二哥,我只把你当二哥,没有掺杂其他半点感情。” 齐宣困住她,垂眸看着她。 眼中水意终于决堤,如断线珠帘,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滚落下来。 打在她的脖颈,打在她的手背。 像他的感情一样,炙热滚烫。 “是不是我也要受一身的伤,你才会心疼。” “卿宴,疼疼我好不好。” 没有遇见卿宴以前,齐宣是风流倜傥的二殿下,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卑微低下的求别人。 卿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劫,轻轻勾一勾手指,他就能丢盔弃甲。 或者她都不用动作,只是有那个想法。 他就会虔诚把自己的一颗心捧出来,干干净净的交与她手里。 任她揉圆搓扁。 他的泪来的又凶又急,长长睫毛被打湿,一小簇一小簇的黏在一起。 眼尾染上一抹红晕,抹额垂下,与极白的肤色贴在一起,艳丽薄唇抿成委屈的弧度,泪水一颗颗砸下。 稍微一动,他身上装饰的银铃就发出轻响。 哭的破碎又唯美。 简直要把谁的心哭化哭软一般。 故青白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手帕,抬手轻柔擦着,他的泪却越擦越多。 故青白干脆把手帕塞进他手里。 有些拿他没办法。 “二哥,你别哭了。” 齐宣却一把抱住她,头抵在她的肩头,闷声闷气低声道:“卿宴,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故青白委婉拒绝道:“二哥,我们皆是男子,在一起有违人伦。就算不在乎这些,我还有喜欢的女子,今天才把她娶进门。只想和她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 肩头温热,齐宣低声问她,“这些话你和莫葕沉说过吗。” 故青白沉默一瞬,刚想回就被齐宣打断。 “没有吧。”齐宣嗓音更低了,几乎要用全部心神去听才能听清他呢喃了什么,“卿宴,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是男子?喜欢女子?安安稳稳和她过完余生?” 故青白感觉腰间双手犹如钢铁一般缠着她,有些不安的眨了眨眼。 她不说话,齐宣抬起头来,银铃轻响,俊朗的脸上除了让人心疼的委屈外,还有几分固执的倔强。 “是不是我不揭穿你,你就打算一直骗我。” 一时之间被拆穿身份的恐慌,让她大脑疯狂运转,诸多念头起了又落。 齐宣嘴角勾了勾,似乎想露出一个笑来,最终却没有勉强,淡着一张俊脸看她,说的话非常诚恳。 “不要拒绝我,给我个机会。就算你有小妾就算你喜欢女子,我都不介意。” 这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为爱愿意做那什么吗。 故青白有些震惊。 齐宣真这样喜欢她? 她有点不相信。 他的爱意来的莫名又浅显,不会是看见莫葕沉喜欢她,或者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和莫葕沉抢人? 刚这样想,心里另一个想法又冒了出来。 万一呢? 万一齐宣是真的喜欢她呢。 一双冰冷沉默的眼眸从记忆深处看了过来。 故青白猛然清醒过来。 有什么万一。 那样温柔完美的性格都可以伪装出来。 还有什么性格是不能伪装的。 她一无所长,除了莫葕沉喜欢外,没有别的可图。 只是齐宣如果真的,是为了针对莫葕沉才这样的话,那以前对她好的那些…… 是真的吗。 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 最后还是不信的那个小人占了上风。 这里的人,心眼比蜂窝的眼还多。 她已经上过一次当了。 不会非摔第二跤才能醒悟。 她一双眼睛从来识人不清。 若又随心,结果只怕又是万劫不复。 但没有绝对证据前,又不能一棒子把人全打死了。 她不能否认齐宣对她抱有真心的想法。 所有思考只在一瞬之间。 虽然两种想法都待考察,但故青白下意识对齐宣撒了谎。 她笑着仰头看他,温柔擦去他眼下泪水,温声哄道:“好,给你个机会,别哭了。” 齐宣几乎是在少年出声时,就敏锐察觉到了少年的转变。 他定定看着面前泰然自若的少年。 完全不复方才他破开内心给她看时,一副害怕他受伤,委婉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明明是他想要的答案,却诡异的让他不安。 少年转变间带着些许假意与敷衍。 若不是他平日里就善于洞察人心。 可能捕捉不到这丁点细微变化。 他垂眸,长睫还染着泪意,黑沉的眸子看着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卿宴!” “卿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故青白冲着外面应了一声。 伸手去推齐宣,对他道:“二哥,他们应该是找我了,我们先出去吧。” 齐宣看着她唇瓣一张一合,又想起莫葕沉把她压在墙上欺负时的画面。 目光黏在上面,就移不开了。 他精心守护的名贵花卉,还没俯身深嗅,就引来了狂蜂浪蝶。 让他心里很是难受。 可面对眼前的人,他又没有丝毫办法。 只能把自己骨头敲断,形态揉碎,去契合她的各种形状。 他是众生,亦不免俗有常人情绪。 会难过会不甘。 她对莫葕沉的下意识相护才刚刚发生过。 他心里情绪难受的快要溢出来了…… “我能用救安定侯府的名义,向你讨一个吻吗。” 他定定看着她,又重提了这句问。 故青白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声,刚要开口拒绝,就听银铃轻响,齐宣头压低了一些。 低低道:“你方才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莫葕沉有的,我却没……” 第105章 三皇兄,你是不是也喜欢卿宴 唇上一温,后面的话自动消失。 少年仰着头,柔软唇瓣轻轻贴在他的唇上。 一双眼眸闭着,长睫微微颤抖,身上皂角香味极其好闻。 齐宣这一刻从未有过的满足。 像是最虔诚的信徒,亲吻到了自己的神明。 不过下一刻,贴在唇上的温热就撤离开去。 他心底悲叹一声。 伸手扣住少年后脑勺,阻止了少年退势,在少年圆睁的目光中加深了这个吻。 他沉浸在少年无尽的美好中,越来越深,掠夺属于少年的一切。 直到外面纷乱的脚步声临近,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少年。 少年眼尾浮起一抹红晕,唇瓣更艳了。 齐宣修长指节拭过那抹红,柔软上属于两人的水迹被他擦去。 少年偏头,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一副与自己名义上二哥亲吻后,极其羞涩的模样。 齐宣看的心痒难耐。 伸出手替少年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襟,期间手指偶尔会不经意触到少年外露出来的肌肤。 第三次偶尔时,少年抬眸看他。 齐宣抱歉的笑了笑,快速整理好这才退开一步。 “好了。”他道。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一张脸上春意却这样浓。 就这样出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方才少年去做了什么。 “等一等再出去。”他伸手拉住欲转身打开房门的少年,身上银饰随着他细微动作轻响,解释道:“三弟的脸,很红。” 这句话一落,少年的脸更红了,抬手挡了一下脸。 她闭了闭眼后,再次睁开双眸。 那双纯净澄澈的眼眸里,瞬间只剩下漆黑与星辰。 “二哥,我得出去了。” 少年对着他道,外面已经乱作了一团。 确实需要少年出去。 齐宣点头,手指无意识勾住少年腰间他送的玉佩流苏。 少年没有发觉,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流苏穗子随着主人离去从他指间溜走。 最终只剩一片空无。 齐宣手指握紧,目光落在渐行渐远的背影上晦暗不明。 不管你心里想了什么。 我都不会放手…… 故青白现身后,已经急的要去报官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莫,咳咳,莫大人来是来抓你的。人都吓死了。” “对啊,你还很凑巧的不见人影,真让我们一顿好找。” 见少年全身上下并无不妥后一人问道。 “话说,卿宴你方才去哪儿了,从主厅到偏厅就这么点儿路,你居然走了小半个时辰。” 这句话问出口,所有人目光全部都看向少年。 明显所有人都好奇。 见有人问了,就全部等着看少年怎么回答。 故青白视线不经意与重新回到人群中的某人对上,不着痕迹挪开了目光。 笑着道:“不胜酒力,找了个地方醒了下酒。” 她的话合情合理,加上她面带薄粉,确实有点像酒喝多了后的样子。 众人一起说说笑笑回了前厅。 一夜应酬。 直到夜半三更,墨染才扶着走路有点东倒西歪的少年往回走。 后面喝酒,有同窗看出了她的小把戏,硬拉着她说,今天也算她的小喜之日,就算不喝,也要沾唇以示喜气。 后面沾唇的次数多了。 少年感觉自己整个呼吸间都是酒气。 虽然没喝一点,但已经有些醉酒。 墨染扶着她拐过一间房屋,转角碰见了本该已经离去的齐予粥。 他靠在墙壁上。 见她来了,立刻站直身体,对着扶她的墨染道:“我想和你家世子单独说几句话。” 墨染没有动。 故青白动了动被墨染扶着的手臂,示意她道:“你去前面等我吧。” 墨染垂眸松开手,点头应是后离开了。 故青白人有些站不稳,手扶在墙上后才好一点儿。 抬眸看向模糊一片的黑影,说话有些缓慢,“五殿下请说。” 齐予粥看着少年醉态明显的身影,抬脚走近少年,伸手主动揽住他,想让他扶着自己。 不想手下的腰过分纤细。 他顿住。 心里升腾起万千思绪。 男子的腰,有这样细的吗。 齐予粥找不到答案,又伸手拉过少年的手与自己十指相对。 少年的手柔若无骨,非常漂亮,却比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 齐予粥眸中光亮一闪而过。 手有些颤抖袭向少年某处…… 没有! 真的没有! 他是女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惊喜,瞬间笼罩齐予粥全身。 他垂眸看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多的少年,双手圈住。 难怪他最矮。 原来是女子之身。 视线落在少年红艳带着浓浓酒气的唇上,齐予粥抿了抿唇。 正想低头时。 一道戏谑的嗓音突兀响起。 “五皇弟是想代替卿宴的小妾,替她行这夫妻之实?” 齐予粥被这突如其来响起的嗓音,扰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檐下,见他视线看去,缓步向两人这边走来。 齐予粥抱住少年的手紧了紧,不由自主把少年往身后藏。 少年本就迷糊不清,被他动作一带,人就要往墙上栽去。 他反应过来,一把又把少年拉回怀里。 眼见差点伤到少年,齐予粥出了一层冷汗,心脏扑通狂跳。 “呵。”一声轻笑从身前响起。 齐予粥也不把少年往身后藏了,就这样抱着她,看着来人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三皇兄。 齐衡视线扫过他的手,嗯了一声,“不是让你离卿宴远一点吗。” 齐予粥呼吸滞了下。 齐衡却没想听他回答,自顾自又道:“算了,我问他几句话,你把人放开,我问完就走。” 齐予粥心里有鬼,不想醉的不轻的少年和谁单独待在一起起。 就算这人是他敬重的哥哥也不行。 他犹豫了一下,拒绝道:“三皇兄,卿宴已经醉的不轻,你要想问什么,明天等她醒了再问会不会好一点儿。” 齐衡扫他一眼。 目光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 齐予粥自小就对齐衡又敬又怕,这次三皇兄去了金陵一趟,整个人身上威严气势更盛。 偶尔漏一点儿出来,十分让人胆寒。 齐予粥顶着齐衡打量的视线没有动,用行动无声抵抗着他的三皇兄。 齐衡对他这个态度十分意外。 要知道,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从小对他言听计从,这还是第一次不听他的话。 齐衡目光中闪过一丝情绪,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开口道:“要的就是他醉酒不轻才好问,你要不放心,可以站远一点儿看着。” 齐衡都这样说了。 齐予粥不好再坚持。 由于少年站立不稳,齐予粥不想少年的秘密被第二个人发现,扶着少年靠在墙边坐下。 确定少年不会东倒西歪需要三皇兄扶之后,这才有些不放心的退开几步。 齐衡看他,“不够远,再退七步。” 齐予粥咬了下唇,再退了七步。 距离两人有六七米远的距离。 若齐衡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能听见的程度。 齐衡轻笑一声,对他道:“你如果不介意我靠近卿宴耳边说话的话,那你就再离近一点儿。” 齐予粥听闻,连忙退至十米远。 确定没那么容易听见说话声了,齐衡才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靠墙而坐的少年身上。 打量片刻,实在从外貌上不能看出他与那人的相似之处。 齐衡蹲下身,轻声开口,“青白。” 少年动了一下。 齐衡目不转睛看着少年,试图把少年所有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可少年动了一下后就再无其他动作。 “青白,醒一醒。”齐衡再次试探,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面带薄红的脸颊。 那边听不见内容看得见画面的齐予粥见此,差点就冲了过来。 三皇兄对她说了什么? 为什么动手拍她的脸? 难道三皇兄同样发现了她的秘密? 不,应该没有…… 齐衡不知道他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轻易引起自家五皇弟心里一场轩然大波。 他只是牢牢锁定少年的身影,不放过一丝表情。 可少年真醉了般,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齐衡不死心,倾身凑近少年耳旁,低低吐出青白二字。 齐予粥看到这儿就炸了,三皇兄不是说不会凑近她耳边说话的吗。 那这是在做什么? 齐予粥当即抬脚向两人走去。 口中道:“三皇兄,你做什么。” 齐衡没有理会齐予粥,目光专注落在少年身上。 但结果让他有些失望,少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醉酒的模样,对青白这两个字没有丝毫反应。 在齐予粥走到近前时,齐衡站了起来。 “三皇兄,你是不是……”齐予粥在齐衡几步远的距离站定,看着齐衡,张了张口,却还是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卿宴?” 第106章 你决定好了 齐衡漫不经心笑了一声,迈步往外面走去,“不喜欢。” 齐予粥矮身把少年从地上扶起来,左右看了下,确定四下无人,一颗心重新狂跳起来。 全身血液在沸腾,蓬勃的兽关不住。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少年艳红的唇。 突然,少年长睫轻轻颤抖了下,似乎就要醒转。 齐予粥瞬间一张脸煞白,像做错事马上要被人发现了一般,不敢再有所动作。 不想他这样干巴巴站了一小会儿,少年呼吸浅浅,已是不知何时陷入了睡眠。 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却是再不敢冒犯一分。 扶着少年,亲手交给等在前面侍卫后,这才心事重重的回了府。 下过几场秋雨,天气就散了热。 一天比一天冷起来。 书院生活过的飞快。 齐予粥程安几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奋发图强,小测成绩一次比一次好。 到了中秋节这日,皇宫设宴,款待大楚皇帝和两位番王。 故青白不想去。 却被齐予粥从府里拖出来,塞进了马车一路疾驰。 故青白看着对面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齐予粥,抿了下唇。 要说纳妾后,还有什么让她困扰的。 那就是程安几人虽然嘴上虽然不说了,可眼神一个比一个露骨。同窗们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 马车停在护城河外。 故青白与齐予粥一起往宫内走去。 两人到场时,席上坐着的人没有几个。 卿珉居然早早到了。 故青白便先去给便宜老爹请安,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熟悉面孔。 故青白打过招呼后安静坐在自己位置上吃吃喝喝,对外界纷纷扰扰漠不关心。 她不关心外界,外界却非常关心她。 许多视线凝在她一人身上…… 宴席进行到一半,突然发生了变故。 几个舞姬突然停下来,提着短刃刺杀大楚皇帝和两个番王。 故青白当即睁大了眼睛,连最喜爱的珍馐美馔也不尝了,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看。 只是沂君言两人狗命太长,几个刺客没有成功,当场被大魏御林军抓住。 齐衡齐宣齐曜三人被皇帝问责。 因为齐衡负责筛选宫宴上来往伺候人选名单,齐宣负责今日宴席守卫,齐曜则是被一个二品官员说亲眼看见他与这几个舞女有来往。 故青白支着手肘,撑着脑袋,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边吃边看,眼睛耳朵忙的不亦乐乎。 齐曜出来的时候,她直勾勾看了过去。 可能是她目光太过直白,齐曜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中带着无尽的冰冷和淡漠,仿佛在看蝼蚁一般,没有任何感情。 就这一眼,故青白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夜晚…… 收回目光时不期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 故青白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方却冲她点了下头。 故青白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精致的糕点上。 脑海中不由浮现刚才那小孩的一双眼睛,那样沉黑深邃的眼睛,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子的。 小孩坐在齐予粥左侧,难道是从未出现在人前的六皇子——齐羡?! 晚宴最后以闹剧收场。 一进入秋冬季,各种宴会就多了起来。 故青白算是在外面自立门户,各种帖子邀约如雪花一般飞向卿府门房。 故青白一个没去。 宫宴后上了大半个月课,休沐日遇上了皇家秋猎。 故青白见识过两次宫宴风波后,都不用第六感,就猜测秋猎一定会出事。 那天宫宴上她没细看,却也能看出老皇帝状态不怎么乐观。 几个皇子间的争斗越来越明显。 牵扯进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此时的皇家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人吸进去后就是粉身碎骨。 故青白不想参与进夺权争斗,却被以前的自己坑的太死。 不得不面对。 抬眸看向端坐在对面的齐宣,犹豫着怎么拒绝,齐宣邀请她明日一同去秋猎的事。 她沉默不语,齐宣说完后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目光却落在她的手腕和腰间。 自从宫宴之后,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他送的手链玉佩,都被少年用其他东西取代了原来位置…… 心里苦涩,见少年一直不语,遂站起身,对着少年道:“那就说好,明日秋猎场上见。” 齐宣说完就准备离开。 少年却出声叫住了他。 齐宣站定,回眸看她,银色长链轻轻在颈侧摆动。 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哀伤。 两人都能感觉出来,一段时间没见双方之间的疏离。 这种别扭的隔阂,不知从何时就在两人之间发生。 齐宣说话不再想到什么就对少年说什么。 每次开口前都要看少年脸上神情,斟酌一番后才开口。 半点儿不见和少年关系最好时的亲近自然。 少年全身上下,没有佩戴一件属于齐宣送的礼物。 齐宣看着少年那双明亮的眸,突然想起来,隔阂似乎是他说完那番话后开始产生。 少年在那番话后,对自己竖起了一层尖刺,阻止自己再靠近半分。 故青白看着有些走神的齐宣,开口拉回他的思绪,道:“二哥,明日我恐怕去不了。” 只有结果,没有理由。 疏离至此。 齐宣点头,转身时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故青白目送齐宣离开小院。 不想头顶院墙上,一道好听磁性的嗓音响起。 “呵,世子真绝情呢。” 故青白突的抬眸,就见莫葕沉一身红色官袍,站在属于卿府的院墙上。 他的脖颈间,横着十五的长剑。 这两人…… 故青白无奈抬头,对着莫葕沉道:“不是说了要么走正门,要么就不要来吗。” 又转向十五道:“十五,不得无礼。” 十五听闻收回手中长剑,闪身隐入阴影中。 莫葕沉从院墙上翩然落下,墨发飞扬,一甩袍袖,俊美异常。 故青白看向他道:“你怎么又来了。” 莫葕沉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凑近她的脖颈间,低低回道:“想你了。” 故青白伸手推开他,轻咳一声,抬眸看向院子里那棵长势随便的柏树上,“昨日不才见过面吗。” 莫葕沉又黏上来,站在少年身后,把少年整个人揽入怀中。 语气带着几分慵懒与控诉,“昨日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完,你忘了?” 少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却没有反驳。 莫葕沉低头,伸手挑起少年下颌,少年漂亮的一张脸后仰着,优越至极的五官暴露在他视线之下。 两人有着天生身高差,少年仰头时后脑勺刚好抵在他肩膀。 莫葕沉低头,薄唇下压。 呼吸交缠,柔软啃噬,两人双双闭上眼。 黑暗中。 十五沉默看着那一对相拥在一起的璧人。 良久之后。 莫葕沉的手开始不老实游走。 被少年伸手捉住。 她抬眸看他,气息不稳,哑着嗓子道:“不行。” 少年不许,莫葕沉就停了下来,目光中藏着深深的欲,头轻轻抵在少年肩膀上,无限缠绵,道了一声:“好。”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问她:“你当真决定好了。” 少年点头,“嗯,决定好了。” 第107章 离去 第二天,故青白去书院办了退学手续。 第三天,墨染从商铺回来,带回卿珉得知她不去书院也没有什么反应的消息。 第四天,第五条,第六天…… 十几天过去,卿珉没有来小宅子找她麻烦。 故青白一颗心落回原处,渐渐过上了宅府不出的日子。 有来找她的人,她就嘱咐门房说她不方便见人,让门房把人挡了回去。 不知不觉,门外那棵梧桐绿了黄,黄了落,秋意远去,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墨染每日早出晚归,帮故青白打理着愈发昌盛的几个铺子。 在梧桐最后一片叶子落下这天,不知是门房没挡住,还是来人钻了空子。 彼时故青白正懒懒躺在美人榻上,一只手随意沿着榻边自然垂下,衣袖袍角逶迤在地,脸上盖着一本论语,昏昏欲睡时听见一串脚步声。 她以为是墨染和跟在墨染身边共事的那个管事回来了。 噌的一下坐起来,脸上的书掉在腿上,脸上带着几分喜悦之色,侧头看向脚步传来的方向,道:“墨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晚舟做的什么蛋……” 糕字在她看清来人的脸时咽了下去,重新换了字句,有些不自然道:“呵呵,五殿下,安兄,你们怎么来了。” 两双黑色皂靴停在美人榻边,齐予粥少年气十足的嗓音道:“我们马上要去边关了,走之前想过来见见你。” 故青白捡书的手一顿,直起身,偏头看向两人,疑惑道:“五殿下安兄要去边关。” 两人点头。 故青白顺手把论语放在另一边的零食架子上,手撑着榻挪了个方向,穿了鞋,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看向两人。 “你们坐一下,我去拿茶水点心过来。” 她话音刚落,程安就道:“不用,我们待不了多久。” 旁边齐予粥点头,目光专注看着她那一张堪比春晓之花的脸,仿佛要一点点把她容颜刻进脑海中一般。 故青白招手叫来小丫鬟,叫人下去准备茶水点心。 等小丫鬟迈着小碎步离开了,她才请两人到柏树边的石桌旁坐下。 不解问道:“边关发生了什么战事吗。” 两人刚想回答,小丫鬟去而复返,把茶水和糕点放下后,自觉退出了小院子。 齐予粥伸手拿过碧绿色的茶盏,没有喝,就在手上把玩着,目光落在清亮的茶水上,回道:“没有,但应该快了。” “每年一到冬季,鞑靼都会来我大魏边关寻衅滋事。先过去锻炼一段时间。” 程安抬眸,看向气色更甚从前的少年,嘴角扬笑,道:“我们这次是跟着四殿下一起去的,算是跟在四殿下身后捡功名。” 故青白抿了一口茶,点头没有说话。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一会儿,程安看着少年几度欲言又止。 他估计没想瞒谁,吞吞吐吐的很明显。 第五次时,少年才终于看见一般,看向他问道:“有什么事要说吗。” 程安眼眸抬起,看向少年点头。 故青白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齐予粥藏在宽袖中的手动了下,目光落在程安身上。 程安心神都在少年身上,想到待会要说的话时,开口的语气就低了些,带着试探的味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能送我点儿什么东西吗。” 故青白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立刻回答。 犹豫了下,起身站了起来,对着两人道:“等等,我去取。” 程安齐予粥目光随着她坐下站起,又随着她走远进入视线盲区。 故青白进了房间,径直往一处走去。 那里放着一个木质雕花梳妆匣,故青白从中拿出两个用羊脂白玉做的平安扣玉佩,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坐在石凳上的两人见她出来,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她。 故青白扬了扬手中玉佩,口中道:“这对平安扣怎么样。” 两人看着明显是一对的平安扣,嘴角不由抽了抽。 少年却看不见他们脸上神情,走近后,把玉佩分别递给两人。 虽然是一对,但不是情侣佩,两人细看后勉强接受。 “明日……”程安看着少年,目光里有着些许犹豫,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气后鼓足勇气道:“明日能来为我送行吗。” 齐予粥在旁边冷不丁接:“我也想要你来送行。” 故青白眨巴了下眼睛,刚想拒绝。 齐予粥却抢在她前面说道:“我们这一去,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五六年,我想要你送我出征。” 程安也道:“自你离开书院后,我们每次来找你你都闭门不见。明日一走,再见又不知是何年。卿宴,送送我们吧。” 两人说的这样恳切,故青白不好再拒绝。 遂点头,问道:“明日什么时候出城。” “卯时。” “好,卯时我来送你们。” 第二日,卯时。 城门处。 齐予粥程安骑着马,列队在整装待发的方阵骑兵中,目光殷切看着城门人群中的某处。 最前方披袍挂帅的监军将军,正是齐曜和齐重华。 齐曜目光冰冷扫过略微有些浮躁的士兵,目光刚一掠过,士兵们瞬间噤声。 齐重华不由轻笑一声,对着齐曜说了两句什么。 齐曜抬眸看了齐重华一眼,对着众人高声道:“一炷香后出发。现在有什么要和亲朋好友说的,抓紧时间说。” 说完,齐曜转身往边上走去。 众士兵等他身形走出一截了,这才散了队形,一窝蜂的往城门处牵挂跑去。 齐予粥程安来到少年身边时,少年和身边站着的齐重华已经有说有笑了。 故青白见到两人,真心诚意说了一堆保重的话。 一柱香时间很快就到。 程安咬了下唇,最后看了少年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齐予粥看着故青白,似乎有些不想走。 故青白张开双手,示意齐予粥抱一下。 齐予粥看她张开手,有些不明白她是何意图。 故青白反应过来,主动上前抱住齐予粥,在他背部轻轻拍了拍,笑着道:“五殿下,一定要活着回来。” 齐予粥在少年抱住的时候僵了下,随后在齐重华略带调侃的目光中红着脸回抱了少年。 “嗯,我会活着回来的。” 那边齐曜已经在催促了,齐予粥主动放开少年,向队伍走去。 齐重华是主帅,不受齐曜约束。 对着少年笑的温和,看着少年用着玩笑般的语气道:“我们也抱一下?” 故青白张开手,与齐重华也抱了下,“祝四殿下此去平安,得胜归来。” 齐重华好看的眸子弯了下,伸手从少年腰间取下她的玉佩,放开少年后抛了下,“好,我就先谢世子吉言了。” 故青白看着齐重华手上那枚玉佩,无奈笑了下。 齐重华转身,背对着少年挥了下手,“走了。” 士兵离去速度很快。 不过半个时辰,城门外又恢复了往日场景。 故青白转身离开。 没瞧见城门上,一道矮小黑色身影…… 第108章 两年 时间如流水,一路往前不回头。 故青白天天闭门不出,在府中啃着生硬难嚼的科举知识点。 期间齐宣来过很多次,但次次两人说不了几句话就冷了场面。 大家各自忙碌起来。 刚过完年,苏锦铭背着简易行囊出了城,独自一人游历山川湖泊。 他的名字渐渐在各处被人提起。 一同提起的,还有他去一处便出一首的佳作。 俨然一个新星文豪诞生。 昌隆接手了家中生意,刚开始还忙的脚不沾地,后面便得心应手起来,生意越做越大,偶尔会过来卿府一次。 谢沧从书院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似乎就此从天地间消失。 老皇帝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听说几个皇子争储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京城的官一个比一个提心吊胆。 越到后面越是关键时刻,生怕自己站错了队,一步选错就步步坎坷。 故青白是在官差第二次来府上搜查逃犯时,给自己谋的一个小县令的官。 出城这日没有连绵春雨,是个艳阳天。 她带着墨染几人踏上了赴任之路。 墨竹被留在京城帮她打理铺子。 马车行至城外十里亭时被人拦了下来。 拦她的人是齐宣。 他骑着马,与她遥遥对望,语气一如往昔,轻声问她:“方便借一步说话?” 故青白眼前模糊,听见齐宣声音后迟疑的点了点头。 齐宣翻身下马,把马拴好后站在一边等她。 故青白下了马车,与他一同向路旁空地走去。 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树林,故青白恍然回神。 刚想往回走,手腕却被齐宣抓住。 她抬眸看他。 齐宣正好也在偏头看她。 两人对视一秒,故青白就移开了视线。 “你……”齐宣张了张口,有些苦涩开口,“你一路保重,注意身体,虽说你不挑食,但不要吃太多零嘴儿……” 他念念叨叨说了一大段话。 故青白垂眸看向地面。 地上长了一层浅浅青草,已是熬过寒冬,来到春日的天气。 她今日穿的是利便于行的短打,墨发被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安静站在原地等着齐宣交代完。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握住。 抬眸时人已然落入了一个温热怀中。 齐宣俯身低头吻住她的唇。 一点点用触碰描绘她的形状。 故青白推拒,这次齐宣却没有立即退开。 而是引着她,诱着她一起沉沦。 故青白渐渐喘不过气来。 齐宣扶着她有些发软的身体站好,头埋在她肩上,开口说话的嗓音中带着无奈,低低道:“一路顺风。” 故青白要上任的地方有些偏远。 不走水路,一路走陆路。 要出凉水镇地界时,又碰到了一个熟人。 莫葕沉带着大理寺官差正往京城赶。 后面囚车上坐了几个穿着囚服,带着枷锁镣铐的犯人。 马车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停了下。 回头看,却是一辆完全陌生的马车。 赶路的日子故青白刚穿来的时候经历过一次。 所以这次准备就充足多了。 十月底才上任,赶路就不怎么急切。 一路和墨染几人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紧赶慢赶在九月底安全到达。 这里是大魏最偏远的地方。 最繁华的街道就是县衙这条街道,有且仅有一条。 每逢赶集庙会,牲畜牛马把小街道上拉的到处都是排泄物。 故青白办的最大最多的案子,就是偷牛偷鸡偷鸭案。 她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两年过去,这个最偏远的小地方,居然慢慢有了坚固的水泥城墙,沥青马路,水泥砖房,丰富多样的瓜果蔬菜,抗旱耐热的作物…… 干净宽阔的街道上,早早有人挑着地里摘的菜来卖。 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牵着一只羊,靠边走着。 后面突然有个男人叫他,“老三,你的羊拉屎啦,哈哈,赶紧去交罚钱,不然县令大人要带官差去你家请你进县衙喝茶去。” 被叫老三的瘸腿男人停下来,往身后看了看,果然看见一长串的黑豆豆。 他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大人颁布了县令,牲畜不能在街道上随地大小便,否则罚款两文。 他没有那么多钱交罚款。 这只羊今天要牵来卖的,提前两天就没喂东西了,谁知道它还会在街上拉这么多。 那男人见他被唬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瘸腿男人抿唇站在原地,更加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县衙门被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一身月白长袍的少年公子,少年公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唇边自带三分笑意。 “世子,你的钱袋子忘拿了。” 少年公子还没走两步,后面跟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侍卫,手中拿着一个绣双兔荷包追了出来。 少年公子顿住脚步,等了一瞬。 接过荷包后,对那侍卫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谢谢墨染了,不然待会我买东西还没银子给钱呢。” 拿完东西,少年又想走,却被侍卫拉住,修长手指为她整理了下打结的玉佩穗子。 “大人!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急切的苍老嗓音从街道那边远远传来。 嗓音中急切又欣喜。 少年往那边望了下,冲侍卫摆了下手后往街道那边迎了过去,边走边大声道:“钱老,你慢点儿。” 少年还没走两步,就被叫老三的瘸腿男人叫住了,“县令大人,我的罚钱能否宽限两天。” 还没等少年回答,身后又有一道嗓音响起,“卿宴!” 一时之间少年只好停住脚步,先回答瘸腿男人的话,“老三,你交什么罚钱?” 瘸腿男人指了指一路黑豆豆,“这个罚钱。” 少年哦了一声,摆手笑道:“这个不会罚,待会有环卫会来打扫的。你自离去,不用管。” 解决了一个,少年转身向身后看去。 视线模糊中,那张脸让她不由愣了愣。 叫她名字那人,居然是近两年声名鹊起的大文豪苏锦铭。 “锦铭兄?!” 苏锦铭站在两步开外,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年。 少年容貌越发盛了,比之两年前还惑人,眼波流转间轻易就能勾去凡人魂魄的程度。 更何况这两年做出的政绩,让整个大魏都为之震颤和自豪。 在少年身上,容貌只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卿宴,好久不见。” 故青白笑着点头,“锦铭兄是游历到了乌木吗,要不先住两天,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苏锦铭嗯了声,目光落在她身后气喘吁吁的老者身后。 故青白也听见了。 冲苏锦铭歉意的笑了下,这才转身看向老者道:“钱老,你来的这样急,是不是大棚旱稻有起色了。” 第109章 过年番外1 旧年和新年交替的最后一天,晚舟从铺子忙完回来已经很晚了。 她却不先顾着自己吃晚饭,非要拉着故青白去一个地方。 齐宣懒懒靠在门上,看晚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嘲讽道:“这么晚了带卿卿出去,危险不说,天寒地冻感染风寒了怎么办?” 这两人从以前就一直不对付,如果两人不是都喜欢青白,出去溜一圈,别人都要以为这两人是欢喜冤家。 晚舟不搭理他,青白又不是他一人的。天天想独占,哪有那么好的事。 自从确定关系后,晚舟整个人喜欢穿中性风,头发扎成马尾,十分英气漂亮,在故青白面前,十足的攻方。 “青白,走吧。”其他人不知道,晚舟昨日就与青白约好了。 现代人跨年,他们这些老古板不懂。 故青白站起身,刚要跟着晚舟出去。 沈念尘裹挟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故青白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抖开手中白色大氅,走近故青白后为她仔细披上。 晚舟轻啧了一声,沈念尘就是个闷骚,每次都在这种小细节上做手脚。 仿佛只有他在乎青白一个人一样。 她准备的鹤氅就在外间好不好。 今天轮到程安的时间,久久不见人回去,按耐不住心急来找人了。 一进门就看见沈念尘给少年系好披风带子后,抬着少年下颌在接吻。 程安有些烦躁,走上前一把拉开两人,把少年往身后藏了藏。从军多年的磨练让他身上多了些沉稳和冷冽。 可这些沉稳在每次遇上关于故青白的事后,就会消失殆尽。 少年仿佛按着他喜好长的一样,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是他喜好的模样。 他像头成年雄狮,护着自己的妻子,露出爪牙对沈念尘道:“今天卿卿属于我,你别忘了规定。” 沈念尘只淡淡看着他,一股无形的气势向程安压过去。 沈念尘毕竟做过众人的夫子,所以当他目光淡淡看向谁的时候,就算再怎么长成了参天大树,心底还是会有一丝怕的。 程安却相反,见沈念尘居然试图威胁他,撩起袍袖就准备和沈念尘干一架。 他倒是想简单了当在沈念尘面前,直接亲心尖尖上的人给他看的。 但是有点不太尊重卿卿意愿,所以他每次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和人干架。 这边火还没熄灭,那边院中又走来三人。 三张一模一样的俊美脸庞,轻易就能夺去人的注意力。 程安察觉到少年目光,落在三生子中间时那人身上时,重重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青白听闻,知道再不哄,这一缸醋坛子就要打翻了,连忙踮起脚尖在程安唇上安慰性的碰了下。 程安一个月没沾荤腥,今天好不容易轮到他,还有这么多人来搅局。 当即在少年想退缩时掐住她的腰,一手扶着少年的后脑勺,在众多情敌面前加深了这个吻。 故青白虽然和他们在一起了,但从未在众人面前这样过。 瞬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第110章 旱稻 “是啊,是的!大人跟我去看看吧。”老者十分激动,竟然伸手来拉她手腕。 苏锦铭侧眸,目光停留在苍老干枯手掌拉着的伶仃细腕上。 故青白任由老者拉住走了几步,这才道:“钱老,我们坐马车去吧。” 老者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忘了忘了,大人勿怪。” 故青白笑着摇头,伸手招来一个官差,让他去县衙后面套马车过来。 马车很快套好,停在县衙前,故青白先扶钱老上去后自己才上。 等她坐稳时,车帘一动,苏锦铭居然撩开车帘弯腰走了进来。 故青白还没开口,钱老先疑惑出声,打量着苏锦铭道:“这位公子?” 苏锦铭看向钱老,恭敬道:“我是卿宴同窗好友,听你们说起旱稻,我也有些好奇,不知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看看。” 钱老没有说话,看向故青白。 这得要县令大人点头,毕竟旱稻是县令大人捣鼓出来的。 故青白指着对面空位,对苏锦铭道:“锦铭兄想去就一起去吧,只是实验田有些偏远颠簸,要坐差不多半个时辰的马车。” 苏锦铭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好奇,道:“没关系,比起坐一个时辰的马车,我更想亲眼看看旱稻是什么样子。” 他都这样说了,故青白自然不好拒绝。 她目光落在窗外模糊的景色上。 旱稻折腾了两年,如果真成功了,那以后天下就没人饿肚子了。 三人摇摇晃晃,一路到了城墙边上的试验田。 故青白刚动,苏锦铭抢先她一步下车。 等她出来后伸手,递到她面前,要扶她下来。 故青白愣了下,摆了摆手,对着苏锦铭道:“不用,我自己下。” 却不想,苏锦铭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她搭着自己的手下来。 故青白已经很久没有与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过,有些不适,却也没过多别扭,借着苏锦铭的力下了马车。 而后想扶钱老,却又被苏锦铭抢先一步。 她有些无奈,苏锦铭却对她笑着道:“这些琐事让我来就好。” 她拗不过他,只好遂了他意。 等几人都下了马车,苏锦铭这才看向少年口中的试验田。 只见十几亩的旱田拱起白色的包,那包很像鞑靼人的住处,只是是长条状,被白色的薄纸状东西盖住。 苏锦铭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少年,目光中带着些许笑意。 果然不管何时,卿宴永远都是最让人瞩目的那一个。 故青白掀开塑料薄膜,矮身进了大棚里。 钱老跟着钻了进去。 苏锦铭有样学样,也跟着钻了进去。 大棚里一字排开摆了十几个木头架子,每个架子上摆满了小一号的竹编制架子。 故青白走到最近一个木架前,伸手掀开塑料薄膜,只见竹架上满满的新绿,不由有些高兴。 又去掀开第二个,第二个也是一样情况。 她又去掀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个木架上,培育的旱稻种子几乎都发了芽。 钱老脸上是掩饰不住喜色,直接跪下对着皇天后土磕了三个响头。 等抬起头后,一张老脸上已经满脸泪痕。 他膝行两步,又对着故青白嘭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县令大人,你就是再世活佛!你的大恩大德,让天下苍生无以为报啊!” 故青白不敢生受他这礼,怕折寿。 往旁边挪开一步,错开了钱老跪拜的方向。 口中道:“钱老,使不得,你快起来。” 钱老却是不肯起来,非要磕,额头上已经磕出了青紫一片。 钱老的双亲,据说是逃荒时在半路饿死的。 会这样激动,故青白可以理解。 理解的同时又有些不忍。 等钱老磕满意停下后,故青白扶起钱老,不急不缓道:“钱老,你真的过誉了,旱稻是大家共同的功劳,我从头到尾都只动了嘴皮子而已。” 钱老听她这样自谦有些激动,“如果没有大人坚持,这旱稻实验在一年前就没了,虽然现在只是出苗期,但大人对旱稻对百姓的上心程度乌木人是有目共睹的。” 钱老一激动起来,就容易长篇大论。 故青白假装伸手把鬓边碎发捋到耳后。 不着痕迹抬眸看向苏锦铭,企图让他帮下忙,分担下火力。 不想苏锦铭这厮却只顾看着她笑个不停,根本帮不上一点儿忙。 回去时,苏锦铭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看向少年。 故青白一直垂着头,翻看着旱稻以前的实验数据,没有发觉。 钱老看见了,只以为苏锦铭和县令大人同窗情深,也没多想。 半途钱老下车,马车里就只剩两人。 苏锦铭见少年看的入神,就越发有些大胆。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少年身上每一处,用眼前少年与记忆中的少年作对比。 好像瘦了些,身量也高了些。 一身的风骨,温柔又雅致…… 马车晃到县衙时,几个妇人正提着什么东西往官差手里递,几个守着府衙大门的官差愁眉苦脸的推拒着。 苏锦铭饶有趣味的看过去,问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故青白看不见人,不清楚他说的什么事,所以假装没听见苏锦铭说什么。 苏锦铭见少年没有答,也就没有多再问。 只拿一双眼眸收集信息,试图分析那几个中年妇人的意图。 几个妇人中有一个眼尖的,远远看见少年和一个不认识的好看公子向县衙走来。 忙拉了一下旁边妇人,“大人回来了,在那里!” 几个妇人侧头看,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连忙要转身,却被几个官差死死拉住了。 “各位婶婶,大人不会收的,你们还是回去吧。” 故青白听见熟悉的声音,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局促,对着苏锦铭道:“我们换个方向回县衙。” 苏锦铭点头,重新问她,“她们是来找你的?” 故青白嗯了声,带着他穿过小巷,来到县衙后门,刚想敲门,却听苏锦铭突然道:“卿宴,你踩到羊粪了。” 故青白:…… 她木着脸垂眸看去,地面有些模糊。 她抬了下脚,苏锦铭连忙退了三步,对她道:“要不你还是别动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故青白面无表情走到旁边,在茂盛的草皮上把鞋底处理干净。 她越是这样波澜不惊,苏锦铭越是有些想发笑。 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故青白听见苏锦铭的笑声,有些尴尬。 “县令大人……” 一道声音犹犹豫豫从她身后数丈响起,故青白心里轻叹一口气,还是转过了身。 目光落在出声那处,让人看不出分毫端倪的嗯了一声。 她面带笑容,风清雅致,那人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理瞬间放松些许,却还是绷着一根神经,道:“大人,抱歉,我不知道我的羊今天为什么老拉屎。” 故青白看着模糊身影和身旁的羊,加上音色迅速在脑海中给此人对上了号。 迈步向这人走了过去,开口道:“老三,你的羊还没卖出去?” 瘸腿老三有些沮丧,嗓音都低落了几分,“是啊,没人买我的羊。” 故青白看了眼他的腿,解下荷包掏出五两银子递过去,“你的羊怎么卖的,我买了。” 第102章 招待苏锦铭 “大人你要买我的羊?”瘸腿男人问了一句,没接故青白递过来的银子。 故青白嗯了一声,答道:“嗯,刚好做只烤全羊,好招待我久未见面的朋友。” 她说完又把银子递了过去,看着男人还有些干枯血迹的短打道:“老三,你去看过腿没有。” 老三收了银子却脸色涨红,他手指捏着银子,捏到指骨发白,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咬了咬牙要把银子退给她,“大人,羊不卖了。” 故青白看出他顾虑,牵着羊不松手,“这羊我买了,钱你不用找了。多余的钱你拿去把腿治好。” 老三推拒,坚决道:“我不能要,大人平日里已经为我们考虑良多了。” 故青白摆摆手,笑着道:“如果你觉得受之有愧,那等你伤好后,加入环卫工,帮我白打两月工。” 说完她也不看老三了,手上牵着有些滑腻的绳子,往后门走去。 苏锦铭笑弯了一双眼睛看她。 故青白见他笑的这样开心,就又想到她踩到黑豆豆时这人笑的肆意的事。 把绳子递过去,起了几分逗弄报复的心。 “锦铭兄,这羊是今晚款待你而买的,所以是不是得你自己牵。” 苏锦铭二话不说,伸手接过绳子,面不改色点头,“是得我牵,县令大人这双手不是做这些活儿的。” 晚上下值,故青白回到后院住处时,苏锦铭已经坐着等她了。 墨染正在翻转架子,均匀给羊抹上调料。 院子里香气扑鼻,能闻出来快好了。 故青白去洗手净脸,出来时墨染正在收尾。 她左右看了眼,没看见初一十五。 看向墨染问道:“初一十五呢,还没回来吗。” 墨染点头。 自从世子做了这个小小县令后,他们这几个暗卫的本职工作全换了。 明路上全是县令走马上任带来的侍卫。 三人平日里多做些维护安全,或者是监督修建城墙马路的工,因为乌木连年干旱,所以今年世子让服劳役的人去修运河,说修运河好处大,丰水期可以储水,淡水期可以放水。 初一十五作为县令的眼睛,去现场监工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一身灰尘扑扑从月洞门外走了进来。 初一老远就咋咋呼呼的开口说话。 “世子,今晚我们吃什么啊,这么香,阎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故青白对灰扑扑的两人抬手立掌,两人立刻不敢再进院子一步。 “先去洗洗,洗好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两人点头,往院中一间洗浴房走去。 苏锦铭算是第一次见少年身边的初一十五,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故青白察觉到了,为他介绍道:“他们是我爹送给我的侍卫。” 苏锦铭点头。 一刻钟后,所有人围着桌子坐下。 看见少年身边三个侍卫毫不犹豫一起坐下时,垂下的眉暗自挑了下。 不过他什么也没问。 不得不说,墨染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烤的羊没有羊骚味,表皮泛着一层蜜汁酱料涂抹出来的诱人色泽,用刀划开时,酥脆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酒足饭饱,丫鬟撤去桌上食物,上了一壶清茶几盘糕点。 都是顶好的东西。 墨染几人自觉退出小院,给两人留下叙旧的时间。 故青白其实和苏锦铭关系没有程安昌隆好,他一直跟在齐予粥身后,说话也大多是与齐予粥程安说,两人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但在这离京千万里的地方,两人曾经也共同经历过些事情,苏锦铭这两年名声大噪,谈吐更显文雅和底蕴。 故青白也聊了些两年间见过的趣事。 一时之间倒也不算冷场。 直到墨染进来催促她早些歇息,两人才止住话头。 她以为两人聊的时间不久,结果外面的梆子声却是报的子时了。 晚上故青白半夜抱着故旬醒来时,在身上披了件衣服就迷迷糊糊往院中单独的卫生间走去。 突然一声猫叫,故青白一脚踏空,整个人往前面扑去。 “小心!” 却听一道焦急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下一刻,她整个人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碰的一声,伴随着男子的闷哼声,故青白的瞌睡瞬间全无。 “十五,你没事吧。” 今晚没有月光,故青白看不清十五伤的如何。 伸手就向十五后脑勺摸去。 十五没有说话。 故青白手撑着地,想从十五身上爬起来,却不想她的手也摔到了,此时触到地面,钻心疼痛才从手上传来。 她不由皱了下眉。 十五抱着她的腰坐起来,听见她呼吸声不对,问道:“你伤在哪儿。” 故青白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忍了忍才道:“手掌应该伤了,没事,你松开我,我看看你后背受伤没。” 十五却没放。 “世子。”另一道嗓音却在她身后一米处响起,嗓音平淡,故青白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十五在身后? 她突然想起来,苏锦铭因为没地方住,住进小院中的事。 她把苏锦铭错认成十五了,忙道:“不好意思,锦铭兄,你先放开我,我拉你起来。” 苏锦铭感受着手下柔软,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反常的原因。 轻笑一声,没有放开她,而是直接抱着她,从地上站起身往她房间走去。 故青白愣了一瞬,对他道:“锦铭兄,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苏锦铭却脚步沉稳,几步抱着她进了屋,“就几步远而已,没关系。” 屋中没有点灯,故青白的视力点灯也是浪费。 苏锦铭借着微弱的光把她放在圆凳上坐好,这才点亮烛火。 “起夜怎么不点灯。”他站起身来,抖灭火折子问她。 故青白露出一个笑来,回道:“麻烦,我很快就回来了,没必要点。” 她站起身,想去找金疮药包扎一下受伤的手。 苏锦铭扫了她的手一眼,对她道:“你坐一下,我去拿药。” 两人谁拿都一样,苏锦铭要主动去拿,她就不用去了。 她转动手腕时,察觉有人在看她,寻着视线看过去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模糊身影。 她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模糊身影道:“十五,你去睡吧,我包扎好也睡了。” 十五淡淡嗯了声。 企鹅(一裙,幺灵幺思叁把午酒耳期) (二裙,幺灵幺酒叭幺叭叭刘酒) 第112章 一起上山 苏锦铭回来时,故青白正在帮故旬盖被子。 刚才起夜起的匆忙,被子没来的得及掖好。 植物人如果没照顾好,一样会生病。 记得去年有一次寒冬,故旬发高热,故青白衣不解带照顾了五天。 后面故旬好了她自己却病倒了。 墨染几个不知情的,还因为那件事对故旬颇为有怨念。 故青白看在眼里,却不好对几人解释。 苏锦铭眸光微闪,没说什么,走到桌旁坐下。 等少年盖好被子后坐过来,他才把金疮药的瓶子打开。 状似不经意一般随口问道:“你的小妾也在房内,我待在这里会不会不太方便?” 故青白眨了下眼,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后,道:“那什么,是不怎么方便,不过县衙地儿小,没有其它地方了,将就一下没关系。” 苏锦铭抬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拉过她的手把她掌心处理好后,这才取了金疮药在掌心揉散开,一点点给伤口上药。 她的手整整比他的小了一圈,柔若无骨,凝脂如玉,纤细修长,让人想小心供奉,不敢触碰。 “你纳她进门有两年了吧。”苏锦铭突然又冷不丁开口问道。 故青白正蹙眉忍着手上刺痛,被他这突然出声吓的睫毛颤了颤,低低应了一声,回忆道:“应该有了。” 结果苏锦铭下一句话让她差点呛住。 “两年了还没有孩子吗。” 故青白抬头愣愣看着他,苏锦铭也抬头,冲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故青白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圆。 她这边暗自纠结,苏锦铭却已经低头去处理绷带了。 “我们两人的情况有些复杂。”她缓缓开口,苏锦铭一圈一圈绕着绷带,虽没有回答,但明显在听她说。 她还不知道苏锦铭已经知道了她女子身份,抿了下唇,似极难启齿一般,“我其实不能人道。” 苏锦铭绕绷带的手一顿,抬眸看她的目光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他重复,嗓音悦耳如清泉撞石,“你,不能人道?” 故青白点头,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而且……” 完了,还没给故旬起名字。 故旬以前教过苏锦铭等人,脸一样了,名字再一样,不是赤裸裸的告诉苏锦铭这就是故旬吗。 她沉吟一瞬,突然灵光一闪,“而且小鱼她已经卧床不醒两年了。” 苏锦铭疑惑,“卧床不醒?两年?” 故青白点头,却没有解释,如果要解释,肯定又是一大堆的谎言堆砌,还不如不说的好。 第二日。 故青白天不亮就去当值了。 早上审了个丢鸡案。 审完才出府衙来觅食。 “大人,我怎么感觉最近丢鸡丢鸭的案子多起来了呢,是不是山上的黄鼠狼下来了。不然没法儿解释啊。” 几人叫的面还没上来。 与少年同时等面的一个高瘦个子官差,有些百无聊赖这样说道。 他旁边脸上有疤的官差一拍大腿,也附和道:“我也这样觉得,最近好像城里的陌生面孔都多了很多。” “对对对,大人,城里的人最近是多了很多。” 故青白用筷子拌了下裹满酱的面,挑起一筷子送入口中,嚼细了咽下去后,才抬头看向几人摇头。 她的视力很模糊,走在街上基本看不清别人的面容。 熟悉的认识脸的,只有在她跟前经常晃悠的几人。 几个官差见自家大人不能共情自己,瞬间失去了三分述说的欲望,一个个全都埋头吃面。 故青白吃完自己的面,放下筷子时几人已经吃好了。 她从荷包里掏出面钱。 脸上有疤的官差连忙提醒道:“大人,你又这样生分,你钱我不收。” 故青白不听他说,直接对面摊老板道:“陈叔,把李木的钱还给他,收我的吧。” 面摊老板笑呵呵的放下手中活,从兜里掏出几十钱放在疤脸李木面前。 又伸手接过故青白手中铜钱,打眼一瞄,连忙要退还给她,“大人,给多了。” 故青白站起身,拂了下袖子,笑着回道:“多的是我上次答应给妞妞买糖人的钱。” 吃完面,故青白回到府衙整理了下县志,再处理些杂务后交代李木,有什么事的话让他找师爷。 旱稻,水泥路,运河,城墙等一天基本流程忙完,故青白牵了匹快马出了县衙。 在离城二十里地的山脚下,遇见了来踏青的苏锦铭。 看见她时。 苏锦铭有些诧异,“你也来踏青?” 故青白勒紧缰绳,因为来不及换下的青色官服层层叠叠扬起落下,她坐于马背上,垂眸看他道:“不是,我上山有点事儿要处理。” 苏锦铭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山尖,不由有些好奇,“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故青白拒绝,“山有些高,徒步的话要一两个时辰才上的去。” 苏锦铭指了一个方向,道:“我的马在那边,等我收拾一下一起去?” 故青白朝他指的方向下意识看了眼,一片模糊。 不由笑了笑。 “那你快点,我们争取在太阳下山前下山。” 苏锦铭立即收拾好东西,骑上自己的马跟在故青白身后上了山。 山路难行,遇上崎岖小路潺潺溪流时,马匹会慢一些。 一个时辰后,两人两马停在了一座土屋前。 故青白对着苏锦铭道:“到地方了,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去?” 苏锦铭看见土屋前的屋檐下,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老妪(yu)身影。 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对着少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把马拴在树林里,这才一同走向土屋。 土屋下的老妪听见声响后,一双无神的双眸突然焕发出些微光彩。 抬头向小路这边看来,看见是两位俊美的少年公子后,那双眸子里的光又一点点暗了下去。 故青白看着那道模糊身影,开口打了声招呼,道:“左阿婆,吃饭了没。” 被叫左阿婆的老妪一双眼十分混浊,看着故青白和蔼笑道:“吃过了,县令大人怎么又来了。” 故青白走到左阿婆身前,蹲下身看着左阿婆的眼睛,轻声道:“我来当然是来接阿婆回家。” 第113章 突变 “县令大人,我老了,就不去了。”左阿婆混浊的眼看向遥远的天边,苍老的嗓音里有着浓浓岁月痕迹,“如果连我也走了,他回来见不到熟悉的人会难过的。” 故青白还想劝,左阿婆却婉拒了。 “多谢县令大人的好意,县令大人每日那样忙,还为我的事费这么多心思,老婆子受之有愧。前日大人还送了那么多东西上山来……” 说着说着,左阿婆的眼眶慢慢湿润,“民妇无以为报……” 故青白轻叹一声,见实在劝不动,就陪着左阿婆聊了些其它的。 两人下山时,天色还是晚了。 苏锦铭看着前面沉默的身影,快走两步跟上少年。 “你很难过。”他开口问道,“因为左阿婆不愿意搬下山去?” 故青白情绪不是很高,从喉咙里敷衍嗯了一声,嗓音闷闷的。 苏锦铭莫名觉得少年这个样子,像他游历时遇见的一个丢了两文钱的孩童。 “我的马不见了。”苏锦铭抬眸不经意间一瞥,就看见拴着马的树空空如也,马已经不知所踪。 故青白抬眸,夜色一片模糊。 回头看,苏锦铭俊美书卷气的脸上有着丝丝歉意。 应该不是故意的。 故青白提议道:“锦铭兄要不和我同骑?再晚不好下山了。” 苏锦铭心里有几分感谢这个意外,当即点头同意。 两人在上马时却犯了难,不知道谁坐前面。 故青白不愿意被苏锦铭抱在怀中暴露身份,率先开口道:“锦铭兄坐前面可以吗,我抱你。” 苏锦铭目光直直看向少年,少年的眼眸生的非常好看,黑眸正中一点光亮,十分灵动自然。 清亮亮的,像世间最纯净最无垢的无垠星空。 苏锦铭没说话,只往她面前一站。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立马显现出来,苏锦铭看着她的表情就像在无声的笑她。 故青白沉默,苏锦铭也沉默。 片刻之后,还是苏锦铭道:“你是在顾虑什么?” 故青白抬眸看他,目光直视,语气带笑,反问他,“锦铭兄又是在执着什么?” 苏锦铭再次贴近一步,故青白没有退,两人之间只有一厘米距离。 故青白不得不抬头看他。 苏锦铭伸手在她头顶和自己肩膀比划了一下,笑道:“我这个身高坐前面,会挡住宴兄视线,天色暗很容易人仰马翻。” 他低头,垂眸,与少年的眸对视,吐息打在少年发间,“而且宴兄眼睛似乎不怎么灵光吧。” 他说的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故青白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转身往小路尽头走去。 苏锦铭以为她同意了。 结果少年没有往拴马的地方走,而是径直往山下走。 苏锦铭看着少年倔强的身影,无声笑了笑,没有去追,先去解了缰绳,长腿一跨翻身上马。 他发现少年只是外表看起来非常好说话,其实在某些内心认定的事上,有着一套自己的处理方法。 比如她短短两年打造出来,被列国称为天上之城的乌木。其中艰辛和超前思想,如果没有她的坚持,在初期就会被猜忌被质疑。 不论性别,苏锦铭觉得卿宴做出的这些成绩,非常了不起。 他骑马在小路疾驰了一段距离,还没看见少年后,他心里有些隐隐不安起来。 少年的脚程最快就是这个速度,不可能他骑着马还追不上。 心里不安越发扩大。 突然,苏锦铭隐约看见前方密林处一抹青色官服。 他勒停马头,翻身下马,手按在腰间向密林走了过去。 走的近了,看见少年被罩在一张大网里,抬着手臂与靠近她的黑衣人对峙着。 苏锦铭不清楚少年身上有什么倚仗,但她形单影只与呈包围之势的黑衣人对峙,显得非常弱势。 苏锦铭当即抽出腰间长剑,几步上前。 少年听见脚步声,以为他是和黑衣人一伙儿的,侧身抬手对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扣动机关。 苏锦铭心中警铃大作,一支黑影似乎是短箭的东西快速向他射来!他快速闪避,却还是被这东西伤了手臂。 下一瞬,他脸色大变,心中只来得及闪过‘原来如此’的想法,便浑身僵硬的倒了下去。 故青白听见倒地声,不敢大意,迅速回身并调整射出箭的支数。 自从那次用袖箭当底牌,与神秘人交手失利后,故青白就一直在改进袖箭。 经过两年的不断改进,现在的袖箭体型更小,一次最高可并排发射八支。每支箭矢上都浸泡了麻沸散后又涂了让人神经麻痹的药。 她屏气凝神,仔细分辨黑衣人的呼吸脚步声。 虽然她站在网中,紧张的却是黑衣人。 少主有令,今晚必须带着这个人一起离开。 而且还不能伤他分毫。 带走容易,不伤分毫带走难。 尽管早就被少主告知,这人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保命手段,却没想到是这样杀伤力强的东西。 她靠着两只手腕上的黑东西,放倒了二十几个兄弟。 黑衣人心中想着事情,脚下就没注意,突然踩到了一截枯枝。 一声轻响,大网中的人遗世独立,接连扣下手中暗器机关。 十几个黑衣人瞬间全部倒地不起。 大片大片乌云散去,故青白借着微弱月光看去,没有看见有站着的模糊身影了,这才从网中钻出去。 她走向黑衣人,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一把匕首,把网处理成一条麻绳。 再把所有黑衣人拖到一起,让他们背靠背,打算用麻绳捆严实了,好等墨染她们待会来了把人带回去。 她如果晚归,墨染几人会来寻她。 所以她现在只需要把这三十几个黑衣人处理好,然后等待就行了。 她去拖单独的那个黑衣人,看见躺在地上的是苏锦铭后,不由扶额。 她就说忘了点什么。 看苏锦铭这昏迷不醒的样子,她单膝跪地,半扶半抱喂了解药。 不过须臾,苏锦铭就醒了过来。 他睁眼时,看见黑沉沉的天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醒了的话,就过来帮忙啊锦铭兄。” 一道悦耳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苏锦铭才猛的想起发生了什么。 他手撑着地站起身,晃了下还有些晕沉的脑袋,看向少年正把所有黑衣人背靠背捆成一个大粽子。 不过她的手劲不太够,苏锦铭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接过她手中由段接成的绳子。 对她道:“你歇一下,我来绑。” 故青白绑人绑出了一层薄汗,刚好要给墨染她们弄信号,也就没有坚持。 两人分工明确,苏锦铭负责绑人,故青白负责点火。 点篝火。 幸好这几天没有雨,故青白找够了木材,架起来后掏出火折子点燃。 橘红的火舌瞬间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故青白一撩袍子,盘腿坐在了篝火边。 苏锦铭把人捆好后,也坐了过来。 沉默良久后,苏锦铭试探着问道:“宴兄,你手腕上的是什么。能看看吗。” 故青白闻言侧眸看他,他笑着回视,目光不闪不避,就这样看着她。 她收回目光,低头随意撩开左手袍子,取下袖箭递给他。 同时嘱咐道:“前端有尖刺,拿的时候小心点。” 苏锦铭点头。 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后,苏锦铭把东西递回去,“这是宴兄自己做的吗,好厉害的东西。” 故青白没有接,“这副送给锦铭兄吧,锦铭兄出门在外,又是个好看的文弱书生,这东西关键时刻可以当个防身武器。” 苏锦铭觉得少年话中似乎有歧义,拿着袖箭没有动,而是直勾勾看着少年漂亮精致的侧脸,认真道:“我不文弱。” 故青白反应过来,眨了两下眼,顺着苏锦铭话点头,“嗯,锦铭兄不文弱。” 她的态度着实敷衍,苏锦铭舌尖舔了下牙齿,起身靠近少年,直接半跪在少年面前,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牵起少年的手,按在自己块垒分明的腰腹上。 笑着认真道:“摸到了吗,宴兄。我虽是书生,却不文弱。” 故青白感受着手下硬实的腹肌轮廓,面无表情点头。 嘴上回应多了几分真心,心里却想着其它事情。 解释清楚,苏锦铭不好再牵着少年的手,略有些留恋的在少年手背按了一下,这才放开少年的手。 也没回之前的位置,而是挨在少年旁边坐下,两人靠的极近,他微微偏头问少年,“他们什么时候会醒。” 故青白用棍子拨了下火堆,火焰一下窜高,重燃熊熊之势,“袖箭上抹的迷药可以药到一头牛四个时辰,人的话会久一点,应该是六个时辰左右,明天早上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好一会儿话。 就听见有人来找了。 故青白站起身,对着找来的人回应了一句。 一会儿后,府衙里的官差们就找了过来。 简单说清楚情况后,故青白指着地上的一堆人对着官差和墨染几人道,“我们一起把他们弄回去,明天好好审问,看是何用意。” 黑衣人数量比较多,要带回衙门有点麻烦。 故青白和李木几人一路的。 走到半路时,有个官差没注意脚下,被石头绊倒后久久没有起来。 故青白走到他身前蹲下,想查看他的情况。 李木走到她身后,对她道:“大人,还是我来吧。” 故青白:“没事,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后脖颈一痛,她就失去了意识…… 第114章 鞑靼三少主 陛下,世子于初六小羊山失踪,当夜有刺客现身。 一座刚竣工一年多的宫殿里,一身明黄服饰的俊美男人看着密信,突的一下站起身。 “成宝!”齐宣大步往外走着,一个太监模样的小公公连忙从外面推开门走进来。 看见齐宣脸上神情,以为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发生,忙躬身问,“陛下有何吩咐。” 齐宣跨过门槛往帝王寝殿走去,“帮我收拾东西,我要去乌木。” 成宝听见这个地名,立刻手脚麻利的去收东西。 乌木,陛下这两年午夜梦回、夜不能寐想着的地方。 他可得快一点,不能耽搁了陛下的行程。 自从先帝驾崩后,大魏一分为二,二皇子三皇子东西分治。 二皇子改国号为宴,分东边国土。 三皇子改国号为齐,分西边国土。 先帝驾崩那夜,两位陛下彻夜长谈,没人知道两帝谈了什么。 只知道两帝这一年一直在向外扩张领土,却从没互相交手过。 现在宴国国土面积有以前的大魏两三倍大。 宴、齐两国整合起来,应该有以前大魏国土六倍多。 能与宴、齐两国说的上话的,只存四五个了。 不过等过几年,这四五个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作为宴齐两国交界的地区,百姓福利是最宽松最好的。 甚至出了一个两国共同保护的乌木。 “陛下这次要去多久?还是两天吗。”成宝指挥着小宫女帮着收拾,在脑海中计划着陛下出行天数所需要带的东西。 上次陛下偷偷去乌木待了两天,回来时心情非常好,成宝希望这次陛下去能多待几天。 齐宣拿了自己的剑,回眸看成宝,他目光有些冷,带着帝王之怒。 成宝瞬间不敢说话了。 他跟在陛下身边十六年了,每次陛下露出这个神情时,都代表着陛下心情非常不好。 成宝十六年来一共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十一年前陛下生母去世时,一次是现在陛下说要去乌木。 难道…… 乌木那位…… 收到消息的不止齐宣。 大齐皇宫。 齐衡把密信放到烛火上点燃,等密信化成灰烬后,他从一个暗格中拿出一沓信封。 信封里的纸张全部抽出来,一张张平铺在桌案上。 去金陵的船舱上,故旬被刺杀是卿宴的人救回去的。 期间故旬给他写过两封关于治国的信件。 信里内容极尽详细,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事无巨细。 里面就包括有卿宴现在做出来的水泥。 不排除故旬同样给卿宴说过同样的话,但抛开其它不谈。 故旬会和自己谈治国之策,是因为要辅佐自己争权。 她和卿宴说这些的原因呢,总不可能是卿宴也要争权吧。 齐衡把书信收起来,闭目靠在椅背上。 他曾经把书信笔记和沂山书院小测时卿宴的卷宗对比过,卿宴的字一直在变。 说来也巧,以前卿宴的字和现在的字基本一样,但中间卿宴被刺杀后的字与故旬写给他密信的字一样。 齐衡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外面金灿灿的暖阳从高门处照进来,把他的身形拉的格外长。 是非曲直,去一趟乌木,说不定他要的那个答案就解开了…… 齐、宴两国最大的富商昌家。 一封由镖局快马加鞭送到家主手里的密信被人打开。 俊美男子看完信中内容后,脸色巨变。 二话不说向乌木而去。 大理寺某间牢狱中。 红袍官员从一目十行看完信件,目光陡然变的危险。 齐国六王府。 花园中少年和孩童同时看见书信。 神色阴郁的少年立刻就要起身,却被孩童拦下了。 齐羡看着谢沧道:“谁都能去,就你我不能去。” 谢沧看着齐羡,目光冰冷而淡漠,冷冷道:“她遇到危险了,让开。” 齐羡抬眸看着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他。 片刻后,谢沧闭上眼,倒地不起…… 乌木隔壁县某处族学中。 沈念尘撇下了求知若渴的学子,没有任何解释,径直从府中马厩处牵了快马,出了城后往乌木而去。 乌木县衙对街客栈。 一黑衣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黑衣人面前站着两个长相一样的俊朗男子,左边男子手握成拳,微有些颤抖藏在宽袖中,嗓音冷冽吓人,他低声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黑衣人再次说了一遍昨晚发生在小羊山的事。 “废物!”黑衣人说完,男人只骂了他一句,就匆匆出了门去。 黑衣人却不敢起身。 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淌下来。 沂暮寒看了眼已经消失不见得身影,笑了笑,弯腰靠近黑衣人,道:“确实有点废物,昨晚发生的事现在才报,自去领罚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黑衣人却绝望的闭了下眼,低声回了句是。 沂暮寒看着他躬身往外退的身影,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叫住了他,笑着道:“她不喜欢草芥人命,算了,你跟着一起去找寻她踪迹,如果能找到,就算你将功补过。” …… 故青白醒来时,先听见晃悠吱呀的马车滚滚声。 刚动了下就僵住了。 她被谁抱在怀里? “醒了。” 抱她的人,似乎身体也僵着,嗓音里带着暗哑的欲。 故青白坐起身,抱她的人没阻止,松手放开了她。 她回头看过去,看见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五官深邃漂亮,是难得的番邦长相。 “大人可满意你看见的这张脸。” 他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有着浓浓自信一般,似乎笃定故青白会满意他这长相。 故青白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目光有些漠然,“李木,停车吧。” ‘李木’愣了下,突的笑出声来。 “不愧是大人,我嗓音和从前不一样,居然也能认出来。” 故青白不想闲聊,“放我下车。” ‘李木’一伸手,把人拉进了怀中,用肢体禁锢住少年乱动的身躯,唇靠近少年脖颈之间轻嗅,嗓音带笑道:“大人这时候还想着我能放你回去?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 故青白动弹不得,偏头躲他滚烫呼吸。 ‘李木’空出一只手来钳住她下颌,唇落在瓷白肌肤上,喉间溢出一声满足般的喟叹。 “大人可知,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他在少年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吸出红痕,一个一个又一个。 “每次大人都笑着看别人,我有时候就想着,等我哪天有空就把那些人的眼睛全挖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少年的衣服。 故青白挣脱不得,那种被强迫的屈辱感再次强烈涌上心头。 她感知到手腕上的袖箭被李木取了下来。 看李木现在这副肆无忌惮的模样,他应该以为她只有一样保命手段吧。 故青白快速镇定下来,在李木解柔软布料时不再挣扎,顺从的靠近他怀中。 李木眸光闪了闪,却没再动作,他家大人每次都能临危不乱,在绝境中求的一线生机。 乌木是,现在呢? 他有些期待。 “我还没告诉大人的名字吧。”他双手抱住少年转了个身,让少年与他面对面坐在他腿上,“我叫牧里歌,你们大魏口中的鞑靼三少主。” 第115章 他的计划 故青白:“三少主不在战场上与鞑靼士兵冲锋陷阵,来我们小小乌木做什么?” 牧里歌手缓缓收紧,少年藏在宽大衣袍下的腰被掐出纤细弧度,“来乌木寻找破阵关键。” 故青白蹙眉,想下去,却被牧里歌控制住。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眸子盯着少年时,犹如猛兽盯住了猎物,“大人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胆子真大。” 故青白手撑在他肩上,止住他的继续靠近。 可牧里歌生的高大,她的力气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半点作用。 他两只手掌完全掐住她腰,往上一提,然后压倒在马车。 故青白完全被牧里歌高大身形罩住。 双手双腿被牧里歌控制住,他盯着她的眸,低头咬开她的腰带。 故青白痛呼了一声,牧里歌手松开一点,看着她脸上蹙起的眉道:“我把大人手捏疼了?” 故青白回视着他的眸,疑惑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牧里歌挑眉,看着压在身下少年装扮的绝色少女,笑着嗯了一声。 故青白:“我男装应该没有纰漏吧。” 牧里歌:“嗯。” 故青白:“那你是断袖?” 牧里歌:“目前看来不是。” 在少年质疑的目光下,他回道:“我心悦之人是男子,我就是断袖。我心悦之人是女子,我就不是断袖。” 故青白长长眼睫眨了下,浓密睫尾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你喜欢我?” 牧里歌扬唇,低头吻她,片刻后满意看着少年飘起绯红的脸,回道:“嗯,想把你带回去金屋藏娇。” 故青白轻嘲:“我不是你找到的破阵关键吗。” 牧里歌愣了下,突地笑的更大声。 他低头想吻她的眼,被故青白偏头躲开了,牧里歌也不生气,按着她的手腕道:“不愧是大人,永远这样聪慧,一点儿都骗不到你。” 他看了她一瞬,眸中毫不掩饰倾慕之色,下一瞬,一颗药丸喂入少年口中。 故青白偏头想吐,却被牧里歌掐住下颌用舌抵住强迫吞了下去。 “大人别担心,只是让你暂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药而已。” “等出了城门,我就喂你解药。” 一刻钟后。 故青白全身无力被牧里歌抱在怀里,他细致的为她换了身烟紫色女子装束。 脸被他涂涂抹抹画了胭脂和腮红。 牧里歌自己则伪装成了一个俊朗的公子哥儿。 车帘被守城士兵撩起时,公子哥儿抱着少女在耳语着什么。 士兵多看了两眼,却看不见少女的脸,不由出声道:“你们什么关系?别挡她的脸!” 牧里歌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危险之色,只是他垂着眸,官差看不见。 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对着官差道:“这是吾妻,检查完了没,检查完了我们要回秋水县了。” 官差见他跋扈,怕惹到什么不该惹的麻烦,匆匆再次看了一眼就要放行。 一道清冷的嗓音却在这时响起。 “小兄弟,我来吧。” 官差看见来人,恭敬道了一声,“尘夫子。” 宴国帝师尘夫子? 牧里歌抱着少女的手紧了紧,他没事跑乌木来做什么? 没等他细想,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形取代方才官差的位置,对他道:“多有打扰。” 牧里歌微微点头,表示不介意。 沈念尘目光停留在被抱在怀中的烟紫色身影上,抬眸问道:“这位是?” 牧里歌哦了一声,重新帮怀中人调整了下姿势,让她能舒服些,这才回道:“拙荆。” 沈念尘目光落过去,口中吐出几个字,“为何进城?” 牧里歌抬眸看向沈念尘,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大人问这样清楚,可是城中出了何事?” 沈念尘盯着他,目光沉沉。 牧里歌这才装作有些不情不愿的回答道:“拙荆偶感风寒,进城为她找大夫诊治,拿了些药。” 沈念尘盯着被牧里歌抱在怀中的身影,不语。 牧里歌蹙眉,看向沈念尘道:“大人搜查完了是否可以让开。” 沈念尘把车帘掀开更大了些。 “你的妻子,身形很像我要找之人,不知可否看一下她的脸。” 牧里歌微微盯了沈念尘一瞬,又垂眸看向怀中人。 怀中人一双眼眸水灵灵的不安动着,明显是认得这宣国尘夫子。 他的大人,似乎还招惹了其他人呢。 就这样让怀中人给那人看,面容上看不出什么,但这双灵动的眼睛会引起人的怀疑。 他不着痕迹点了她某处穴位,看着她不甘心的闭眼后,才小心翼翼抱着她侧身。 一张清秀有余美丽不足的脸露了出来。 沈念尘看清后,放下车帘离开了。 又是一番繁杂的盘问后,才终于出了城。 一路疾驰,到了鞑靼和齐、宴三国交战的战场后才停下。 三天时间,少女一切琐事皆是由牧里歌亲力亲为。 从大帐中和鞑靼王商讨之后,牧里歌沉着脸回了自己的帐篷。 他向鞑靼王保证,这次一定能让齐,宴两国退兵。 而且还能顺便报了大哥二哥的仇。 牧里歌挥退侍女,径直弯腰走进帐篷。 帐篷里的少女已经被他恢复了男子装扮。 他站着盯了很久,直到外面有受伤的鞑靼士兵被人抬着路过时,他才回了神。 他眸中情绪快速收拢,片刻只剩下些微影子。 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药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喂少年服下。 不过片刻,少年突地睁开了一双灵动的眸。 牧里歌坐下,“大人醒了。” 故青白手撑着矮榻坐了起来,感觉头非常晕,似乎昏睡了几天一样,不由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下额头。 身上搭着的彩色被褥从身上滑下,她愣了瞬。 抬眸问道:“你带我回了鞑靼?” 牧里歌摇头,看着她目不转睛,“我也想带你回鞑靼,如果大人能活着的话。” 故青白抿了下唇,双手撑着床榻,身体后仰,略带不解看向他,“什么意思?” 牧里歌没有继续压进距离,缓缓启唇道:“意思是,明天我就会把大人放在三军对垒之前,如果你的同窗愿意亲眼看着大人去死,那我们就只能下辈子再续今生之缘。” 故青白轻笑一声,觉得这位鞑靼三少主在自己身边卧底卧傻了。 “李木,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就凭一个我就可以让战火停歇吧。” 她的手抬起来,似乎是想触摸牧里歌的脸,却在半途时猛然拔出发间木簪,按下机关,机关纹丝不动,她愣了一瞬。 牧里歌看她反应笑了笑,不躲也不避,任由她停顿之后把木簪插进他胸口。 木簪头部很钝,只伤了牧里歌一层皮肉。 他笑着伸手从她眉眼一路触碰而下,轻声道:“大人是想用身上的暗器杀了我?可惜,都被我换成普通的了。” 故青白扔掉木簪,也轻声道:“确实可惜了,这些东西做出来,我还没用过呢。” 牧里歌站起身,从怀中抽出一条青色手帕,压住伤处。 故青白看见这条熟悉的手帕,没有说话。 这是一年前她随手给他绑伤口的帕子,他居然没有扔。 牧里歌察觉她的视线,勾了下唇角,对着少年道:“大人,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解药的只有半个时辰的药效,药效一过,你就会恢复手脚无力口不能言的状态。” 牧里歌说完就想走,故青白叫住了他,“李木,等等。” 第116章 二哥,告诉我吧 牧里歌站定,背对着少年道:“大人还有何事?” 故青白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却都不适合说出口,最后摇头,什么也没说。 半个时辰一到,故青白果然感觉全身无力,又试着开口说话,话说不了。 她在时辰到前已经躺好了,索性什么也不想,放空后沉入梦乡。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轻叹了一声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又换了个柔软舒适的位置把她放了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试了一下,浑身还是无力。 她就这样睁着眼,脑海中计算着时间。 可无论她怎么算,似乎都过了李木说的明天要把她放在三军对垒之前的时间。 怎么回事? 李木反悔了? 黑暗中有沉闷的开门声响起。 故青白视线极尽可能的往声响处看去,视线中却只有无尽的黑色。 脚踩踏在大理石质地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故青白极力偏了下头,却连微小弧度都没有。 脚步声停在身旁,然后是碗碟落桌的声响,一道听不出男女的粗噶嗓音道:“吃饭了。” 似乎说完这句话就是让她做好吃饭准备一般,这人伸手把她扶坐起来,细致的喂她吃肉茸羹。 吃完后还用细软手绢帮她压了下唇。 随后就是收拾碗碟离开的声响。 故青白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了。 她只能大概猜出这里不是战场。 因为没有巡逻和冲天喊杀声。 李木说她是破局关键,可为什么又把她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数着送饭,和给她吃解药让她解决生理问题的次数,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五天。 第五天吃过第三餐后,送饭这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伸手喂了她一颗药丸。 “时间到了,你回去吧。” 故青白没说话。 这人说完后却也没走,而是看着她右手腕上用红绳穿过的毛桃核出神。 片刻后,故青白察觉身体上的无力感慢慢消散,她抬手摸了下脖颈,轻咳了一声。 没有任何异样后撑着榻下床。 “你见过我阿婆吧。” 她的鞋才穿好一只,旁边这人突然出声。 故青白顿了一下,接着穿另一只鞋。 这人自顾自的接着道:“你是乌木的县令,都说你慈悲心肠,之前远远见过你带着官差给贫穷百姓发粮食,我阿婆也在其中,她住小羊山,姓左。” 故青白穿好鞋直起身,眼前却递了一个有些旧的红色香包过来。 “里面是阿婆为我求的平安符,请你帮我带给她吧,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这人停了一瞬,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笑意,片刻后消失不见,“就说她最疼的孙子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了。” 故青白没有接,正眼打量这分辨不出男女的人,“……你自己拿过她吧,她一直在等你。” 这人摇头,苦笑道:“我回不去了。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帮我带给她。” 故青白看了一眼这人捂的严实的脖颈,接过手中之物,垂眸片刻,问道:“你说你救我一命,你和李木……牧里歌是什么关系?” 这人摇头,只道:“大人尽快离开吧。” 没问出来,故青白也不在意,握了下手中平安符,转身向外走去。 到了外面她才发现,这几天她待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小院子,七拐八拐后才走到正街。 看建筑风格,居然是离战场不远的古蔺县。 街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道路两旁全是人,中间空出大片畅通的街道。 百姓小声议论着什么。 故青白不由快走了两步,想听清楚一些。 还没走近,就听见许多马蹄叩击青石板地面的声音,从长街尾传过来。 故青白同许多面孔一起望过去。 只见一片模糊。 “鞑靼贼子死不足惜啊!我们的少年将军就这样被他们设毒计给害死了!” “还有滇王,誉王,诚王,乌木县令大人,都死了……” 滇王齐曜?誉王齐重华,诚王齐予粥……他们死了? 周围吵吵嚷嚷,说了什么故青白听不怎么真切了。 仿佛与人群隔离了一般,耳中嗡鸣阵阵。 他们真的中了李木的计? 都死了? 就在她快要陷入迷乱时,猛的被人一把抱住。 抱住她的怀抱充满冷香,她突的睁大眼眸,从旋涡中抽回思绪。 周围有官差在驱赶百姓。 有人认出了她,高兴地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县令大人没有死!太好了!大人没有死!” “县令大人没期,那誉王是否也没死……” 官差把百姓越拦越远,那些议论声渐渐也听不清了。 “卿宴,卿宴。”抱她的人喃喃叫着她的名字,抱的很紧,似乎是怕她突然消失不见一般。 脖颈上被银链的冷意扫过,肩头已然湿润。 她缓缓回抱住来人,不确定喊了一声,“……二哥?” 齐宣低低嗯了一声,嗓音非常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 故青白头靠近他的怀中,情绪有些低落,问道:“二哥,誉王,诚王,程安他们真死了吗。” 齐宣点头。 “三弟。” 等两人松开时,故青白身前不远处响起如珠落玉盘的清冷嗓音。 她抬眸看去,就见一身白衣,清冷出尘的人长身玉立站在斜阳下。 故青白冲对方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喊道:“大哥。” 沈念尘一双眼有些红,看着她点头。 “卿宴。”沈念尘身后,骑在马上的人垂眸看向她。 故青白看不清脸,只听出些疲态的哑,是苏锦铭的嗓音,她对着那方点了下头,“锦铭兄。” “卿宴。”苏锦铭旁边一人同样叫她。 故青白看不清脸,也听不出声音,只点了下头。 昌隆见少年没有叫自己名字,虽然有些失落,但此刻喜悦大过难受。 还有人想上来打招呼,却被一道威严的嗓音打消了念头。 “走了。” 那人一发话,立刻有太监模样的人高声重复他的指令,“起驾!” 齐宣拉着她的手,坐进了后面马车里。 故青白看了眼马车后面,后面跟了五六口棺材。 她心里空落落的,难道他们真中了李木的计了吗…… 转头看向齐宣,齐宣正一眼不错的看向她。 眼神里的柔情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故青白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了口:“二哥,王爷们是怎么死的?” 齐宣移开目光,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蜜饯递过去,嗓音恢复了一点,轻声道:“这个蜜饯很好吃,你吃吗。” 故青白不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执着道:“二哥,告诉我吧。” 第117章 怎么抢 “……三弟。”齐宣看着她,欲言又止。 故青白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准备,“二哥,我想知道真相。” 齐宣抿了下唇,有些不忍。 故青白的目光却一直看着他。 齐宣轻叹一声,漂亮的眼眸里有熬出来的血红色,嗓音很轻,带着疲惫的缱绻道:“我们到乌木时,满城百姓都说你被鞑靼三少主抓走了。” “我和齐衡想出兵把鞑靼最后一股力量剿灭,救你出来。” “四皇弟几人得知我们来了后,让人给我们递消息。说牧里歌那边派了使臣来,说放你的条件是让四皇弟他们退兵。四皇弟他们想将计就计,看看能不能不费一兵一卒把你救出来。” “等四皇弟几人退兵后,他们按约去接你,结果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 “他们死了……五皇弟和程将军是中毒而亡……” 他顿了一下,把许多细节隐藏起来才道:“大皇兄四皇弟常年对战鞑靼,鞑靼王的几个子嗣全死在他们二人手中,鞑靼人对他二人恨之入骨,被鞑靼人割去首级四肢……” “你的尸首最完整,看不出外伤,还没查验是否中毒。” 说着,齐宣看着她,语气中满是庆幸,“牧里歌对你……如果没有在古蔺街道遇见你,我们会以为棺材里那个才是你。” 故青白眸光闪了闪,想起李木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语气里带着些许期冀道:“二哥,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都没死,全被李木易容了?” 齐宣赤红的眼眸看着她,仿佛下一瞬要滴下血泪来。 她被这样的眸子看着,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敢与齐宣对视。 齐宣轻叹一声,顺着她的话道:“待会休息时,我陪你一起再检查一遍,你说的话也不无可能。” 古蔺县衙。 长长的军队停在县衙外,几口棺材停在了县衙内。 棺材盖全被掀开。 故青白一口一口棺材看过去。 其中齐曜和齐重华的棺材里,只有只手臂。 齐予粥程安的脸上没有易容的痕迹,故青白伸手在两人脸上摸索,却全是徒劳。 “三弟……”齐宣站在她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齐衡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喝着茶水,眸光落在棺材前那道人影上。 沈念尘、昌隆、苏锦铭站在少年旁边,没有说话,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少年片刻。 故青白站起身,来到最后一个棺材前。 最后一个棺材里躺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同样的男子装扮,同样的脸。 故青白伸手去摸这人的脸,一点点非常细致的摸过去,真让她摸出一点破绽出来。 这人上半张脸上的皮肤不是原装的,故青白沿着头皮边缘的破绽往下揭开人皮面具。 其余几人见少年真的找出了破绽,不由神色都有些微变。 揭开人皮面具的‘卿宴’一下就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另一张脸。 故青白又回到齐予粥的棺材前,伸手再次寻找破绽。 可无论她怎么摸,齐予粥和程安两人都是本尊一般,没有半点易容痕迹。 “差不多就行了。”齐衡站起身,“来人。” 外面立刻有人进来,跪下行礼道:“陛下。” 齐衡目光落在几口棺材上,吩咐道:“把棺椁盖上,准备回京。” 故青白沉默着退至一边。 齐衡吩咐完后侧头看她,“卿宴,这次因你一人,损失了大齐三位王爷一位将军,你回京述职吧。” 故青白还没回话,齐宣先一步道:“卿宴管辖的乌木似乎是两国共治的吧。” 齐衡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眸沉黑,就那么看着齐宣。 身上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开。 齐宣却半点没有退让,目光与齐衡对视着,唇边挂着笑。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突兀响起。 却没有谁回头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低沉带笑的嗓音响起,“好热闹啊。” 故青白听见熟悉的嗓音,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安感。 “莫葕沉。”齐衡皱眉,看着来人道:“没有朕的允许,谁准你进来的?” 莫葕沉看着齐衡,行了个不怎么恭敬的礼,目光却是落在少年的方向,道:“回禀陛下,我自己准我进来的。” 齐宣见莫葕沉这副肆无忌惮的模样,也蹙了眉。 之前少年离开京城之前,他就在少年心中占据了不小的位置。 现在他居然敢找过来。 齐宣看着齐衡,笑的漫不经心,道:“三皇弟真是心大,莫大人这样的臣子居然留到了现在。” 齐衡抬眸,似笑非笑看向齐宣,道:“是不比二皇兄,改国号为宴,不知心里藏着什么心思。” 齐宣目光看向垂目的少年,“我心里藏着什么心思,该知道的人会知道。就是三皇弟别一时贪图刀好用,舍不得处理。最后反过来噬主,到时候三皇弟哭都来不及。” 齐衡看齐宣一眼,笑道:“二皇兄有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我这儿就不劳二皇兄关心。” 沈念尘看着莫葕沉,脸上神情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昌隆看了少年一眼,垂下眸子看着眼前地面。 苏锦铭不着痕迹扫了一圈众人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后,也垂眸看向地面。 齐衡无所谓一笑,对着外面道:“来人,把莫葕沉压下去。” 府衙内立刻进来几个羽林军,伸手就要羁押莫葕沉。 莫葕沉却淡淡一笑,伸手拔出腰间长剑,勾唇看着几人,轻声道:“不错,你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我压下去。” 羽林军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犹豫之时,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道轻笑,众人抬头,就见三个人或坐或站在房顶上。 曲膝坐在房顶上那人看着众人道:“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真是不错。” 故青白看不清楚,但这个嗓音,让她非常熟悉。 她长长睫羽颤了颤,垂眸不看出声方向。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沂暮寒三人专程为她而来,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沂暮寒长长墨发被风从身后吹拂到脸侧,与白皙俊美的五官相衬,看着少年,口中话语随意吐出,“阿吉,放你单独在外这样久,是否可以跟我们回去了?” 齐宣倏然抬眸,看向说话的沂暮寒,目光锐利如刀,“她不是你的皇后。” 沂暮寒嘴角勾了勾,看着齐宣的目光满是戏谑,“宴国陛下似乎也对我们的小骗子皇后动了真心” 他看着少年,话却是对着沂君言说,“六皇弟,当初我就说把她带回去算了,你非要给她什么自由。” “呵……”他轻笑一声,嗓音无限病娇,“现在好了,招惹这么多人,你来抢。” 第118章 对峙 沂君言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被齐宣几人不动声色挡在身后的人,眸中神色莫辨。 天上突然下起毛毛细雨,棺材被打湿。 齐宣举袖为少年遮住头顶,冲少年道:“我们进去躲雨吧。” 故青白看向莫葕沉几人。 她眼里的担忧被齐宣看的一清二楚,齐宣握住她手腕,不由分说把她往县衙里面带,语气轻叹责怪,“自己都要淋湿了,还有空担心别人。” 进了县衙,身后沈念尘几人也跟了进来。 就连沂君言三人也走了进来。 再次近距离看见三张同样的俊美脸庞,众人反应不一。 莫葕沉站到少年身边,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看,啧了一声,对少年道:“以前听说大楚的皇帝爱民如子,改苛政实良策,有颗七窍玲珑心。现在来看,这七窍玲珑心原来是三颗。” 故青白不知道莫葕沉是如何做到,在齐衡齐宣面前还能这样无礼自如的,他真的不怕被齐衡杀了吗。 答案似乎很明显,莫葕沉不怕。 齐宣听见两人耳语,握住少年手腕,拉着少年换了个位置。 换成他和莫葕沉站在一处,少年挨在他左边。 齐宣看着莫葕沉,修长指节在少年手腕上摩挲了下,笑道:“莫大人与我三弟说什么悄悄话呢。说来我也听听?” 莫葕沉都不带犹豫的,看见齐宣,脸上笑容瞬间淡下,没有一丝情绪道:“我没有什么好与宴国陛下说的。” 他这样无礼,齐宣也不生气,只是招手让贴身侍卫出去叫护卫队进来。 故青白却察觉到齐宣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不由反手握住齐宣的手。 齐宣被少年手握住时愣了一瞬,随后苦笑一声,俯身凑近少年耳边,轻声道:“还喜欢他?” 故青白轻声解释,“二哥,别杀他,他对我有恩。” 齐宣冷哼,嗓音压的低,“有恩?这恩让你记了两三年了,怎么不见你记我?” 时间带走了两人之间的隔阂,让那种刻意的疏离消失不见。 两人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让在场众人看了心思各异。 “阿吉,走了。”沂暮寒脸上带着笑,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大批黑衣人,无声无息站立,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魔之影。 故青白忽视沂暮寒的话语,静静站在齐宣身旁。 莫葕沉不爽的顶了下腮帮,看着三人道:“三位,你们大楚子民知道他们的皇帝有三个吗?” 苏锦铭折扇拍了拍掌心,接着莫葕沉的话道:“据我所知,大楚皇室一直很忌讳双生子,如若生下,必定视为不祥。” 莫葕沉点头:“三生子想必过的更辛苦,既然这么辛苦,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就应该好好待在大楚享乐才是,为什么非要跑来我们大齐大宴呢?” 被人拿出身说事,沂暮寒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沂暮寒目光直视莫葕沉,冷笑一声,“莫葕沉,南朝皇族余孽,和其表哥沈念尘在南朝老臣辅佐庇护下长大,十岁时因缘巧合入了前魏朝锦衣卫指挥使的眼,收其为义子。十二岁在贵门服毒案中立下大功,成功潜伏入魏朝……” 随着沂暮寒话落,齐衡齐宣两人的目光越来越冷。 齐衡两人都不用问,光是莫葕沉平日里的作风就能看出他心思不纯。 只是没想到,魏朝惊才绝艳只出了一个连中六元的沈念尘,居然也是南朝余孽…… 莫葕沉却是邪邪一笑,看着沂暮寒道:“大楚皇帝对齐国臣子调查这样清楚,到底是何居心呢。” 又看向齐衡,有意挑拨:“陛下,大楚连一个重臣的私密都能如数家珍,陛下不觉得寝食难安吗?他们出入大齐有人给你递了来访文帖吗?他们带着身后那些黑衣人,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入了大齐领土。陛下,你该警惕了啊陛下。” 齐衡只是睨了莫葕沉一眼,看着沂暮寒三人,脸上带着些许笑道:“你怎知楚帝没有递文帖。” 沂暮寒冲齐衡点了下头。 莫葕沉愣了一瞬,随后脸上扯出一个笑,看着齐宣道:“哈哈,大楚陛下知道,那宴国陛下知道吗。” 齐宣垂在袖中的手握紧,脸上神情不变。 只有被他握住手腕的少年能感觉到他的异常。 故青白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一颗心不安跳动着。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却没有人去点灯,毛毛细雨渐渐变的大起来,打在房檐地面发出独特的响声。 嘲切错杂,如惊堂琵琶。 仿佛无垠天地间,只剩了他们这一屋子人,只需某个导火索,这些人就会拼个你死我活起来。 她想叫莫葕沉别说了,但她说不出口。 她与齐宣这样牵着手,如果开口与莫葕沉说话,无异于把齐宣打上和莫葕沉同阵营的标签。 这里的每个人的脸和神情都藏进了阴影中,她本来也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 但这一刻,她心中没来由的无限恐慌。 “阿吉,该走了。” 沂暮寒的嗓音犹如从九幽之下传来,他身旁的沂君言和沂止一直没有出声。 沂君言虽然沉默,但他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一双黑沉眸子盯着少年,那些阴暗潮湿的情绪,仿佛伴随着那道视线化成无形的枷锁,将她手脚捆缚,将她拖入浓稠黑暗。 沈念尘却在这时上前一步,挡在齐宣和少年身前。 嗓音很淡,也很冷:“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们是南朝余孽,那应该也知道南朝最善用蛊吧。”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中,给身后庇护的人隔绝出了一方岁月静好的净土。 “呵。”沂暮寒偏头越过沈念尘,看向少年的方向,嗓音带着笑,音调独特磁性,“皇嫂,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来接你?” “如果你自己过来,你在齐、宴惹的这些风流债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我过来接你,那你的这些爱慕者可能都会没命哦。” 故青白抬眸,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齐宣手中不断传来源源热度。 县衙外堂处的空地上已经摆了五口棺材,正被暴雨肆虐砸在棺盖。 沂暮寒三人身后站着几十人的黑衣人,齐衡明显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如果她不顺着沂暮寒,他们会合伙对付齐宣…… 第119章 哦,竟不是皇嫂? “楚帝。”一道听不出是谁的嗓音突兀在暗夜中响起,“你有何证据证明卿宴是你皇嫂,是你们要找的人?” “两年半前,卿宴在大魏养伤。而阿吉却在大楚待在你们身边。”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你们为何偏偏要说卿宴是你们要找的人?” 沂暮寒闻言挑眉,本不想回答的,但是想到大楚以后和齐的某些合作,这才简单解释了一句。 “皇嫂曾经说过,她睡着后灵魂会回到遥远的东方。” 听闻这句话,黑暗中某人的眸子闪了闪。 一直想不清楚的某些巧合,在这句话后全部得到解释。 两个灵魂合而为一,那些蹊跷都变成了顺理成章…… 故青白抿了下唇,各处县衙都是相通的。 乌木县的后门开在左侧,就在她与齐宣几人身后。 她借着夜色掩映扯了扯齐宣衣袖。 齐宣正在分析沂暮寒话中含义,半懵半懂间感觉少年似乎想与自己说什么,他瞥了眼正在交谈的两方势力,俯身凑近少年,刚想开口低声问,唇上就抵住了一根纤细手指。 耳畔热气低低喷洒,属于少年的嗓音道:“二哥,我们从后门悄悄离开。” 齐宣感觉半边身体都酥麻了,唇上手指还没拿开,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少年却又在他耳畔道:“叫上大哥,莫葕沉几人,我们一起走。” 齐宣闭了闭眼,瞬间什么异样都没了。 反手扣住少年的肩,在少年耳边道:“你不相信大哥二哥的实力?你觉得我们护不住你。” 故青白听沂暮寒谈话快要接近尾声,有些着急了,拉着齐宣的手要向身后走。 齐宣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不知道是谁用火折子点燃了县衙内的烛火。 故青白眼前突然出现光亮,齐宣的俊脸近在咫尺,她不太适应的眨了下眼。 在光亮起时,县衙内似乎静了一瞬。 齐宣保持着与少年耳语的姿势,又道了一句,“三弟,你又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不用担心。” 他这句话落,故青白下意识咬了下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对齐宣说。 耳边响起一道脚步声。 同时响起沂暮寒尾音上挑的嗓音。 “真是不乖呢皇嫂,非要让我来抓你才肯和我们一起回去?” 故青白握住齐宣的手,有些紧张道:“二哥,虽然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他们明显不这样认为,再待下去恐生变故。誉王几人……” 她停顿一下,才接着道:“二哥,我不想有谁因我无故受伤,我们走好不好。” 齐宣抬眸看了一眼向这边走来的沂暮寒,又垂眸看向身体紧绷的少年。 少年眉眼精致,墨发被一根素色发带绑在脑后,抬眸看他时,眼里有着担忧的情绪,细看之下还有些许惧怕? 如感知危险来临时的小兽一般,让人无端想护在羽翼之下。 “三弟。”齐宣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一人悄然从房内出去,不着痕迹上前一步,把少年往他身后带,“别怕,大哥二哥带了人,就算齐衡与楚国联手,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呵,全身而退?”沂暮寒拔出手中长剑,握住剑柄,剑尖拖曳在地面,随着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向少年时,发出刺耳响声。 “想的美!” 随着沂暮寒话语落下,他骤然发难。 沈念尘不紧不慢退后一步,他身后苏锦铭步伐飘逸上前,折扇开合间就已和沂暮寒过了一个来回。 齐衡看着场中乱象,突的勾唇浅笑起来。 目光落在被齐宣护在身后的少年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故青白心中越发不安,这种不安感从未有过,这一刻却前所未有的惧怕,仿佛恐惧似冰冷游蛇一般,渐渐从四肢百骸遍布全身。 她刚想说什么,后颈一点轻微蛰痛,双眼一闭,人就晕了过去。 意识最后,是齐宣俊美脸上突然惊慌的神色,他耳侧银链晃动…… …… 郁郁葱葱的森林中,一架马车飞驰而过。 才下过雨的路上,泥泞不堪,泥水飞溅,堪堪落下又被数百马蹄踩踏。 骑在马上的人全部身披蓑衣,随着骏马奔驰蓑衣上的水珠被折腾而下,落在马背上,落在泥泞里。 数百人才离开不久,后面就有数千人骑马追了上来。 那架马车刚转了个弯,左右两方又出现无数人影,堵住了另外两方路径。 马车只好一路往一方悬崖峭壁而去。 直到不能再前进,马车才在悬崖边上停下。 几百人蓑衣人护着马车,面向着几条岔路拔出刀剑。 其它几条岔路上涌出无数暗卫御林军,几方角力,争战一触即发。 故青白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醒来的。 马车里有股好闻的淡香,她被人抱在怀里,稍微动了下,那人就垂下眸来看她。 这是一双沉黑又幽深的眸,仿佛沉淀了经久不散的阴郁和冰冷一般,只一眼就让她遍体生寒。 “皇嫂醒了。”对面响起一道慵懒带笑的低沉嗓音。 会这样称呼她,又是这种好听的嗓音,除了沂暮寒再没有别的人了。 昏迷前的种种在脑海中浮现,她心底涌上诸多疑惑。 突然有修长指节抚摸她的脸颊,从她眉眼一点点描摹,似温柔似留恋。 故青白浑身都要颤栗起来,却被她极力控制住,忽的睁开双眸,伸手拂开在她脸上作乱的手,从抱她之人怀中离开,找了个离三人最远的角落窝着。 一脸防备看着三人,冷漠又冷淡道:“三位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是卿宴,不是你的皇嫂。” 沂君言本来靠着马车厢,在少年起身后坐直了身体,侧目时沉黑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没有言语,就这样看着她。 明明目光最是没有重量,故青白却在沂君言的目光下,准备好的话却压在喉咙下,怎么也吐不出来。 沂暮寒手指蜷缩,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少年脸上细腻的触感,真真是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好上几倍的温润。 他收回手,看着满身防备的少年,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用语言毫不留情的戳破少年的谎言。 “哦,竟不是皇嫂?” “若你不是皇嫂,我兄弟三人长相一样,为何你会精准对我和六皇弟下意识惧怕,对皇兄却不似对我俩这样?” 第120章 隐村 “皇嫂觉得,我说的可对否。”他笑着看她,眼里全是戏谑。 故青白呼吸一窒,垂眸不说话了。 见她不语,沂暮寒低低笑了声。 外面突然传来喊话声,因为离的远,有些断断续续的。 故青白只听见了‘放了人’‘兵临楚国’‘既往不咎’等字眼。 “跟我回去。”沂君言对着她,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故青白抬眸扫了三人一眼。 三人神情各异,目光却都落在她身上。 藏在宽袖的手紧了紧,她抬眸看向沂君言,整个人都有些沉静的道:“我跟你回去,但是和你回去之前,我能不能下去和我朋友告别。” 沂暮寒笑着道,“皇嫂是想和他们告别,还是让他们救你出去?” 他又忽而一笑,无所谓道:“不过皇嫂既然这样说了,岂有不允之理。” 沂君言看着她,眸中藏着冷,脸上神情很淡,开口的话却是同意了她的要求,“可以,不过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沂止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故青白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却在经过沂君言时,手被人抓住。 她停下脚步,那只手就被人握紧了,沂君言顺势站了起来,对她道:“我与你一起。” 沂暮寒见状也站了起来,与她另一只手十指相扣,“那我也一起吧。” 故青白抿了下唇,快速敛去眸中神色,点头。 三人一起下了马车。 从悬崖峭壁刮来的风扬起三人的衣袍,少年的墨发有些长,与另外两人的发触到一起,又被风分开。 “三弟!” “卿宴!” 几道嗓音混在一起,故青白分不清是谁在叫她,眼前模糊,脑海中一直有个机械音在重复问她。 【醒来还是沉睡】 【醒来还是沉睡】 【醒来还是沉睡】 故青白在心底回答,“醒来。” 她回答完后,那道机械音却没了下文。 沂暮寒修长手指摩挲着她手上软肉,偏着头看向她,语气低沉带笑,“皇嫂不是要告别吗?怎么不说话。” 故青白闭了下眼,摇头道:“突然感觉不用了,回去吧。” 沂君言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携着她往回走。 故青白另一只手被沂暮寒牵着,沂君言一动,三人就都往马车上走。 在马车遮挡后面所有人视线时,故青白一脚踏空,拉着两人往身后悬崖峭壁一跃,三人就齐齐跌下了悬崖峭壁。 风声猎猎,三人衣袍如蹁跹蝶翼,天空在上方如泼墨染就,一架马车跟着三人身后坠落。 沂暮寒居然低低笑了两声,伸手搂紧她的腰,语气里不带一丝马上要面对死亡的怕,“原来皇嫂竟是想与我兄弟二人共赴黄泉吗。” 沂君言只在快速下落中抽出腰间长剑,几次寻找机会想插.进陡峭石壁上却不得果,不由开口与沂暮寒道:“五皇兄。” 沂暮寒这才与沂君言一同寻找机会,想在这绝境之中寻到一条生路。 可惜,故青白却不想配合。 本就极速下坠,因两人用长剑减缓速度,上方马车已经要砸到三人身上。 两人想带她躲避,故青白在这时挣扎了起来。 下坠时的风呼啸着扬起她的发,故青白胡乱伸手抓住两人,让两人不能使力躲避马车。 眼看马车就要追上三人坠落的速度,砸在三人身上。 马车门却在此时洞开,前后中空,沂止踩在车辙上,看着三人道:“把手给我。” 沂君言混乱中看见反着天光的水面,此时距离水面不过还有几个呼吸。 此时伸手,必定保不住她。 沂暮寒显然也察觉了,二人都没伸手。 同时把剑插进石缝间,下坠之势渐缓,马车从三人身前处快速砸落。 不过片刻,一声巨响,平静水面砸出巨大水花。 沂止如惊飞雀鸟一般,单腿点在车顶,衣衫当风,翩若惊鸿,身形在半空滞了一瞬才落下。 故青白见两人被巨大声响吸引去了注意力,脚蹬在石壁之上,使了全身力气挣脱两人,整个人如断翅蝴蝶般极速坠落。 两人大惊。 松开握剑的手时已经晚了。 少年入水后后脑勺砸到一块怪石上,血当即就晕开了,大片血雾在水中晕开。 倒映出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沂君言入水把人抱出来时,少年已然血流不止,昏迷了过去。 沂君言手脚僵硬,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他衣袍尽湿,碎发乱糟糟的贴在脸颊额头,一只手捂着少年不断出血的后脑勺,脸上神情绝望。 沂暮寒右手不断蜿蜒下红色血迹,见此情景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再不见一点戏谑表情。 两人都有些六神无主,沂止这时候却从怀中取出几个药瓶,对着沂君言道:“六皇弟,先把……” 沂止思索了一下措辞,才道:“先把卿宴世子放下吧。” 沂君言这才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动作轻柔把少年放在平稳之地。 沂止带的药都是宫廷中最好的密药,简单把伤口处理干净,上了药后就要扯自己衣衫下来给少年包扎,沂暮寒却动作更快一步,一声布帛撕裂声响后,布带就递到了沂止面前。 沂止接过,给少年处理好伤口后站起身。 少年立刻被沂君言抱起来。 这里是一处无底深潭,两面是刀削斧劈的悬崖峭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他们的人被几方势力团团围住,估计能存活的在极少之数。 现如今只能靠他们自己,从这险境走出去。 马车掉落深潭之中早已不见踪影,车上东西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 三人无人去寻,就顺着水流处,向下游走去。 大约走了一天一夜,三人才看见有人烟。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敛了神色向村中急步走去。 少年现在发了高热,情况正是危急之时,三人想去村里看看有没有车马大夫,步行太慢,恐耽误了少年病情。 村中边处种植杏树,正是杏树开花的时节,放眼望去桃粉连成一片,幼童嬉戏声,犬吠声,老牛哞叫声隐约传来。 日过正午,炊烟袅袅上升,金灿灿的烈阳下,沂君言几人站在了一处杏树最盛的院落前。 院子里嬉戏的幼童听见犬吠声停下打闹,就看见三个长相一样的神仙人物站在院外,其中一个怀中还抱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一个小童见状不由有些好奇的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哥哥你们是从哪里来,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们。” 第121章 大结局1 沂止笑着回道:“我们从青阳县路过此处,不知村中可有人家饲养马匹。” 垂髻小童偏了下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沂止俊美的脸想了一会儿才道:“有,赵爷爷家有养马。” 他说着还回头向其他几个小童确定一般道:“小花小孟,你们说是不是赵爷爷家有养马。” 两个小童忙不迭点头。 这时屋中出来一个妇人,听见院中小童在与人交谈,伸了个脑袋望了望,不期然看见三张一模一样的俊美面容,不由愣了一愣。 连忙走出来把三个小童往身后拦,一脸戒备看着三人大声道:“你们是何人?从哪儿进来的?!” 她的声音很大,左邻右舍都响起了脚步声,就连屋中也走出了一个高大庄稼汉子。 沂止似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脸上挂上温和笑容,把对小童说过的话又再次对几个围拢过来的庄稼汉子说了一遍。 却不想他解释后几人戒备更胜,几个汉子中有一人还回屋拿了锄头到手中。 一个高大汉子问:“不可能,我们村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沂止还待解释,沂暮寒上前一步,伸手按在沂止肩上,脸上是和沂止一模一样的温和笑容,他对着沂止也是对着在场众人说道:“兄长,不必解释,我们尽管去拿银子买了马就离开,其余的耽误时间。” 沂暮寒贯会在背后阴人,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什么阴毒心思都有了。 只是他会阴人也会隐忍,待他忙完手中之事,便是这些人大祸临头之时。 作为沂暮寒的兄长,自小一起长大,知道沂暮寒的脾性。 沂止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沂君言,这个最小的皇弟比沂暮寒更可怕。 沂暮寒发怒还有前兆,可沂君言完全是蛰伏在暗处的斑斓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上一口,丧命在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沂止没有听沂暮寒的话,而是对着高大汉子温笑道:“我们只是想买几匹快马救人命,并无其它恶意。” 这时几人背后有几人走了过来。 听了沂止的话,又看见沂君言手上抱着的人,当即便道:“这人看着伤的好厉害,不若先去赵大夫家看看吧,其它的稍后再说。” 说话这人似乎极有威望,二十多岁的年纪,耄耋老人都听了他的话。 沂止见状,问青年道:“不知你们说的赵大夫,是否是家中养了马匹的赵神医。” 青年点头。 一行人往所谓的赵大夫住处走去。 一路穿花扶柳,农田瓦舍间走过,用黄泥稻谷段舂成的土墙坐落有序在村落中,偶尔几声鸡的长鸣狗吠,给村落染上一层祥和静谧。 “村长?”期间有人听见声响出来,见着青年带着几个陌生面孔往河边走,有些不解问道:“是外乡人?” 青年点了下头,后面跟着的人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两句。 结果就是大家都有些好奇,然后就跟在后面,一起来到了一座临河的土屋。 路是从土屋后面绕到前面的,后面搭了个棚,棚里养着两匹马,前面屋舍干净,晾晒了许多草药在簸箕里,一股浓郁的药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赵大夫,赵大夫,快出来帮忙看看这个人。”有热心的汉子去敲着打开的门,里面却无人应他。 沂暮寒沂君言二人对视一眼,刚想抬脚往马匹而去,屋里就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怎么了?又是哪家的狗误食了虫药粉吗?我这一天天的能不能安生一点,我一个绝世神医,天天给你们看畜牲……”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突兀的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道怨恨十足的话响起。 “沂暮寒!你们这两个畜牲怎么来了隐村!” 本来抬脚要走的两人,听见这句话不由回头,就看见一个身高不足六尺的中年男子抬头对他们怒目而视。 沂止看见这人一愣。 还没来得及说话,青年就先插话道:“赵如贤,你不是自称医术天下无双吗?这位生命垂危,你不出手救治?” 被叫赵如贤的中年男子视线看向青年时,目光就收了许多,可却没有动作,而是看向沂暮寒三人。 沂止这时候却没有任何犹豫,一撩衣袍对着中年男子跪下,语气诚恳道:“请医圣救她一命。” 沂君言抱着人也直挺挺跪了下来,“求医圣救我妻子一命。” 沂暮寒几乎是同时和沂君言跪下的。 周围村民眼睛立刻睁大了。 嚯,这几个外来人叫赵大夫什么?医圣?! 村里给他们看头疼脑热的赵如贤是医圣? 怎么可能。 赵如贤却不知道众人心里想的什么,只是目光冰冷看着三人,全身都在发着抖,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可是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那人,心又软了下来。 他闭了下眼,心中伤痛压下,对着村中邻里道:“你们都先散去吧。” 邻里有些不想走,青年却让人把众人赶走了。 赵如贤转身往屋里走,嗓音微凉:“把人抱进来吧。” 沂君言连忙站起身,抱着怀中人往里走。 沂止沂暮寒还有青年都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屋。 沂君言刚把怀中人放下,就听赵如贤道:“要我救她可以,曾经你们做过什么,现在还回来就行。” 青年不知道赵如贤话中含义,抬眸看向他,赵如贤却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并不打算解释。 说完后,赵如贤从身上摸出了把匕首扔到了三人面前,然后就背转身等着。 沂暮寒俯身捡起匕首,铮亮的匕首倒映出他狭长双眸,“医圣可是为父皇杀你妻儿之事?” 青年听见这话,目光闪了闪,看了赵如贤一眼。 赵如贤目光落在榻上,提醒道:“一命换一命,只要你们三人自刎,我立刻就救这人。” 青年越听眉越皱的厉害,等赵如贤话落,他就斥责道:“赵如贤,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不是说你的妻儿活的好好的?耽误人命而不救,你配得上一句医圣吗。” 赵如贤内心挣扎,转过身反驳道:“你个小辈知道什么,当年之前没你想的这样简单,你还是赶紧出去吧。” 青年看他,“是,我是不知道,难怪娘这么多年不肯原谅你。” 青年说完转身就走。 赵如贤却被他一句难怪娘这么多年不肯原谅你说的愣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门砰的一声被青年甩上。 沂君言从沂暮寒手中抢过匕首,一刀就要往胸口而去。赵如贤却开口阻止道:“这样,你们三人凑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根小指出来。这样我就救人。” 沂君言当即把匕首移了个位置,毫不犹豫,一下把右眼剜了出来。 沂暮寒拔出腰间长剑,手起剑落,一只耳朵落在地上。 沂止几乎与沂暮寒同时落剑,左手小指利落切下。 赵如贤见三人毫不犹豫,冷哼一声,开始动作起来,“你们出去吧,我要准备救人了。” 三人依言出去。 月升日落,第二日晨曦破开云层时,那扇关闭的门才打开。 赵如贤一脸疲惫走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人,端着竹杯去了旁边用粗盐刷牙。 沂君言三人立刻推门进屋。 赵如贤瞥了一眼后,继续刷着自己的牙。 片刻后,沂止走了出来,恭敬站在赵如贤旁边问道:“医圣,不知她多久能醒过来。” 赵如贤喝了口水在嘴里咕嘟了两下吐掉,捧起水抹了两把脸,然后往屋里走,“不知道,反正不是一个月就是一年,不是一年就是两年。” …… 日上三竿,小花在自家院中又看见了昨天新来的几个谪仙哥哥往这边走。 小花连忙几步跑上前,问道:“哥哥,你们要去哪儿啊?” 三人停下脚步,沂止温和低头看向小花道:“哥哥们要回去了,昨天谢谢你啊。” 小花连忙摇头,疑惑道:“不用谢哥哥,但是我们这儿好像出不去。” 村里的人从来没有出去过,听爷爷说,隐村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只是没有人听懂小花话里的意思,三人继续向昨天来时路走去。 一个时辰后,三人抱着人又走了回来。 从此在村中住了下来。 一年后。 某座靠近小河的土屋,一身嫩粉色竹叶纹薄纱衣的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断指男子替她轻柔的梳着发髻。 门外一个修长身影披着满身晨曦跨过门槛走进来,“四哥,你好了没。” 沂止从梳妆台上挑了一枝缠丝桃花簪子给女子插在发间,这才道:“好了,走吧。” 他朝坐着的女子伸手,女子朝镜中看了一眼,起身往门外走。 沂止无奈宠溺一笑,把手收了回来。 “卿卿,我们什么时候也成亲啊。”沂暮寒伸手拉住女子的手,人跟着靠了过去。 故青白被他缠住手脚,薄纱有些下滑,她还没有动作,一只手先一步把衣衫给她理好。 她偏了下头,冲来人道:“沂君言,我饿了。” 沂君言笑了下,“知道了,饭菜好了,我们吃完再过去吧。” 故青白连忙点头,顺便把某人缠住她的手脚抽离。 今天是三牛成亲的日子,她和沂暮寒几人必须得早点过去。 半年前的某一天,她从这里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隐约感觉自己似乎不属于这个时代。 站在她面前的人,一个瞎眼,一个聋耳,一个少指,都有点小缺陷。 三人告诉她,她是他们的妻。 她自然是不信的。 经过大半年相处,她能感受到三人对她的不同。 包容,迁就,无限宠溺。 三牛娶的是同村的李梨,看着别人幸福的样子,回家时沂暮寒又凑近她身旁,拉着她的手问:“卿卿,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故青白顿住脚步,看向夜空中闪亮的繁星。 又把视线扫过另外两个虽不说话,却明显十分在意的两人,轻笑一声,“你们想什么时候成亲?” 沂暮寒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沂君言眼眸突的睁大了一点。 沂止也愣了下,不过立刻反应过来,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心里有些激动,“卿卿,你……你说什么。” 故青白道:“我说,我答应嫁给你们了。” 第122章 大结局 四人选在五月二十七这日成亲。 由于是一女嫁三夫,村里也头一次见,所以全村人都来观礼了。 当然,也有三子俊美无措谁也比不上的原因在。 故青白身上是一件简单的大红色衣衫,头上盖着块红布。 “夫妻对拜——” 赵如贤站在前面,大声唱礼。 “等等!”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一道低沉男声响起。 众人全都朝着声响之处望去。 土屋外不知何时来了许多穿着铁甲的士兵,把整个村子都围了起来。 几个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在重重禁军包围下走了出来。 看见一身红衣和三个长相一样俊美的人拜堂时,所有人瞳孔不由一缩。 “卿宴!” “三弟,你在做什么!” 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陌生面孔,而且还这样多的士兵。 纷纷让开,不敢挡住几人前进的路。 只有几个村中青壮年,挡在前面,面色发白,却强自镇定拦下。 齐衡一个眼神,身后士兵上前把这些挡路的青年推到了边上。 故青白有些莫名,她感觉自己已经拜下去了,沂止三人却没有和她对拜。 下一刻,她头上的红盖头就被人一把扯下,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面容。 周围一片吸气声。 她抬眸,面前之人墨色长发用银饰编成辫子束冠,一条银链横过前额,耳上坠着两只银铃。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长睫微垂,眼眸深邃含情,眼尾泛着薄红。 盯着她的眼有着些许水雾,看见她一身嫁衣时,眼眶却慢慢红了。 “……三弟。” 故青白有些莫名,看向沂君言。 沂君言走了一步,把她挡在身后,沂止牵住她的手。 沂暮寒上前两步,看着来人笑道:“几位远道而来的刚好,喝一杯喜酒再走。” 十五当即拔出了手中长剑。 一个矮小身影当即抬手阻止道:“让我先试试吧。” 十五几人看了他一眼,当即松手。 那矮小身影走近了,对护在她身旁的三人道:“她没多少时间了,如果你们想她明天或者后天死去的话,就拦我吧。” 面前这人大概十余岁,就是个小豆丁模样的人,居然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沂君言冷眼看他,“什么意思?” 齐羡抬头,说话语气也十分冷,“字面意思,她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嗜睡?而且老是记不住事?如果你们不想她活,那就继续拦我。” 三人对视一眼,让开了。 故青白就这样和齐羡对上了视线。 一高一矮。 在周围众多目光下,一身嫁衣和他对视。 她不由蹙眉。 总觉得这一眼让谁等了很久很久…… … 房间内。 故青白和齐羡两人单独对坐。 她轻咳一声,先开口道:“喝茶吗。” 齐羡收回目光,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她道:“不喝,你看这个吧。” 故青白低头接过信件。 最上面一封信写着卿卿亲启。 她看了齐羡一眼,对方却专注的看着她,没有言语。 她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十分有风骨。 信里这样写着。 卿卿亲启: 月黑之夜,错事已铸,辩解无用。 实乃五世情缘皆错过,心内不甘最后一世无缘,才伤害于你。 抱歉…… 齐曜。 信纸上有几滴被水迹打湿晕染开的痕迹。 故青白看完后没有什么感触。 又打开了下一封信。 信中内容大概和第一封差不多,都是道歉。 只是落款成了齐重华。 她看完后,把信纸放回信封,不解看向小孩。 齐羡却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对着她道:“我知道你失忆了,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但是齐曜齐重华还有我,我们三个是早就被选好的祭品。” “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在你到来的第一年内死去。” “……这样才能复活你。” “齐曜羡慕他们可以和你有接触,所以强迫了你夫子的身体。” “因为夫子那具身体剧情不重,不大会影响主线发展。” “可是他错了,自从他和你强行沾染因果后,你的主线被改变了。” “我们两个不敢再主动靠近你。” “就算是齐重华也只敢和你说说话。” “齐曜他说他每次午夜梦回都看见一只怪物,那只怪物回头时他却看见了他自己。” “齐重华说,遗忘也好,只愿你余生安好。” 他往前走了一步,抬着头看她,脸上尽是泪水与不甘,“可是我好恨啊,为什么每次我都只配用这样的躯体与你相见。” “我嫉妒齐宣他们,恨他们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你面前。” “我也嫉妒谢沧,他努力了一世就能得到和你匹配的年纪,和你长相厮守的机会。” “而我永远只能是他的转世,在暗处偷窥,永无天日。” 说着,他在故青白眼皮子底下抽出匕首。 一刀扎进自己胸膛。 噗嗤一声。 鲜血四溅。 故青白愣住了。 齐羡看着她的面容,兀自笑了出来,嘴角大口大口的呕血。 他也是个疯子…… 他只想要她记得自己…… 就算醒来后,她的记忆会被抹去。 他也想在在她停留的片刻记忆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卿卿,再见……” 故青白脑海剧烈疼痛起来,她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她听见了许多人进屋的脚步声,也听见了沂暮寒几人关切的呼叫声。 只是她的耳边越来越嗡鸣作响。 渐渐的视线也模糊了…… “青白。” “卿卿。” “三弟。” 故青白睁开眼。 她的床边站满了人。 齐曜,齐宣,齐衡,齐重华,齐予粥,沈念尘,莫葕沉,苏锦铭,昌隆,程安,谢沧,十五,墨染,晚舟,沂止,沂暮寒,沂君言。 独独没有齐羡。 谢沧似乎知她所想,抿唇道:“齐羡真的死了,他是我的转世。” 故青白点头。 她想起来了。 一切都想起来了。 她十五岁拍第一部电影时,睡着后就会穿到某个古代世界。 只是那边的时间流速和现代时间不一样。 她睡着一晚,那边相当一年。 她在现代拍电影时,在那边女扮男装,成了某个小官之子,从一岁长到了十五岁就被人陷害。 她以为事情就完了,结果她又投胎了,这次有了上次古代生活经验,她成功科举,成了沂山书院的夫子。 她活的时间越来越长。 第三世她成了世子,嚣张跋扈快意恩仇。 第四世她是双面间谍,每天活的苦嘻嘻。 第四世意外被人杀死后,她现代的身体也在拍一场高空威压戏时意外掉落死亡。 死亡后居然出现了一个雪白无垠的空间。 有个眼眶哭的红肿的小孩和系统对话。 “我要她活,她复活需要多少积分我去赚。” …… 记忆归来,故青白看着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扬起一抹笑容。 “好久不见,夫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