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霄》 第1章 故事要从帝希娘娘修补天幕开始讲起。 帝希娘娘是开辟天地的创世女神，自诞生以来便一直在神界守护众生。 天地初开，只存两界。后神造人，又有人界。随万物灵性初始，仙、妖、鬼三界也应运而生。现下六界并存。神界掌管神、仙、人、鬼四界。 远在魔界的魔王陆逐，一直想要取代帝希掌管四界，进而又想一统六界，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 陆逐属魔界龙族，他通体黑鳞，头顶一对锋利龙角与一双赤色眼睛，同帝希一样拥有灵力。 魔界不满神界掌管四界已久，两族争斗不休，魔族灵力不敌几番败下阵来。最终帝希娘娘不忍残害生灵，只将陆逐封印在神界的凌渊结界里。 趁帝希下往人界之时，蓄谋已久的魔族与陆逐里应外合将结界打破。 他们选择了神界的天幕作为突破口，想要毁掉天幕以此除掉帝希，以便夺权篡位成为众神之首，继而掌管六界。 天幕是帝希很久之前就设下的一道法阵，用来保护神、仙、人、鬼、妖五界的屏障。 天幕崩塌，灾祸降临。魔界在异界内自然不惧。其余五界遭遇天灾眼下是一片混乱。 帝希只好以灵力布阵暂时稳住破裂的天幕，但灵力维持时间有限，她又找来九色石修补天幕。帝希炼化九色石耗损自身灵力大半，法力不胜从前。 此时陆逐带领魔族卷土重来。缠斗数回，帝希终将兴风作浪的邪魔陆逐斩杀。但他还有几丝灵魄流窜在外，帝希用尽最后的灵力，将他残存的灵魄融入九色石内。自己也一同化为九色石补上了天幕。 …… 天幕复原，天灾戛然而止。神界残垣断壁，人界尸骨遍野。一时间众人望着透出九色光华的天幕，为帝希娘娘放声哭泣。 但谁都没有发现，在天幕渗出的九色光华里，正孕育着炼化九色石时，蒸腾而出的浓雾形成的一朵薄云。 很久之后，一朵小小的九色云便漂浮在天幕中心。又过了很久，那朵飘忽不定的九色云在某一天突然有了意识。 当她懒洋洋地望向四周时，看见了一位慈眉善目的美人，当下不自觉的生出敬意。 “你醒了。” “嗯…你们是谁？”她望着那美人的身后，还站着几位衣饰光耀的美人。 其中一位美人轻笑：“这是帝风娘娘。我们是神界的神女。” “喂！你为什么老是在我们院子里下雨啊？”另一位神女皱着眉头望着她。 “下雨？我不知道啊…我一直都在睡觉，然后可能偶尔打了几个喷嚏……”她越说声音越小，望着那位神女不太友善的眼神，胆怯地飘到了一边。 “好了寒淮。她之前灵智未开，不过是一朵普通的云彩而已，哪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呢。” 帝风娘娘一开口，寒淮笑了笑：“娘娘，我只想逗逗她而已。” 寒淮上前仔细一瞧：“唉…还从未见过彩色的云朵，不如把她交给仙界的织女们，拆了给您织件新衣裳。”说罢，就自顾地的说起了衣裳的样式。 一听这话，吓得这九色云飘得更远了。 帝风娘娘看着想要偷偷溜走的云彩，轻轻一挥手，她便咻的一下停在了众人面前。 帝风娘娘笑着抚了抚她：“这不是朵普通的云彩，是之前帝希修补天幕时，九色石化生而成的九色云。做成衣裳怕是有些可惜了。” 神女们听闻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九色云。 在大家炙热的目光下，当事云还是想找个阴凉之地接着睡她的回笼觉。 “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名字？” “娘娘赐名，你还不快点谢恩。” “…哦…谢谢娘娘赐名。”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名字，于是十分期待的停在娘娘身旁。 帝风娘娘想着嘴角泛起笑意：“凝霄，你以后就待在花园里，负责给这里的树木花草浇水吧。”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帝风娘娘和神女们便不见了。 迟钝的反应了半晌，才喃喃道：“…凝霄…凝霄…好耶！我有名字啦！”她开心地飘来飘去，在树下不断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 神界花园到处都是一片金灿灿地闪着微光。一眼望去也望不到尽头，像是没有边际似的。 日子久了，凝霄天天独自跟这些金闪闪的花花草草待着也觉得有些无聊。抓着机会便跟前来采集灵露和鲜花的神女们东拉西扯。 凝霄觉得近来身上的灵力，似乎比以前强了不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整日待在这灵力充沛的神界花园里吧。 那一日，许久不见的神女寒淮出现在了花园之中。 凝霄听别的神女说，寒淮是帝风娘娘身边最信任的神女。其他小神女都对寒淮毕恭毕敬的，所以凝霄大老远一看见寒淮，就赶紧飘上前：“寒淮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呀。” 凝霄觉得想要出这花园，肯定要得到帝风娘娘的允许，可是娘娘又岂是她一朵云能轻易见到的。所以巴结娘娘身边的寒淮神女就很有必要了。 “几日不见，你倒是膨胀得挺厉害啊。”寒淮瞅着眼前一大团圆滚滚的九色云。 “虚胖、虚胖而已。”凝霄嗖一下将身体收紧，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娘娘让我带你去神殿。跟我走吧。” 凝霄心想娘娘还没把我忘了，真是太好了！唉？可是娘娘找我干什么呢？ 神殿里，凝霄见帝风娘娘端坐在高处，数位神女在侧。 殿上还站着一位头上长角，胡子花白，头顶锃亮的老头。 “正好，她来了。”娘娘指了指凝霄。 那个头上长角的老头转过身，看着凝霄是满脸不解。 凝霄被他这怪异模样吓了一跳，吓得直接飘到了寒淮身后躲了起来。 帝风娘娘被她逗笑：“凝霄出来吧，没事的。” 寒淮一把将自己身后的凝霄给揪了出来：“这位是仙界的龙王，奉仙尊的旨意来为人界求雨的。” 凝霄疑惑的左右晃动：“求雨？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去人界浇花。”寒淮急忙改口：“不对，是降雨。” 帝风娘娘笑了笑：“降雨所用的神器正在休整。凝霄，你不是正好会下雨嘛，就跟龙王一起去人界协助他们降雨吧。” “可是娘娘…我只有浇灌花园的雨水。人界…有花园大吗？”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旁的龙王也笑道：“神界的花园，人界可是比不上，但是也不小。”转头又道：“娘娘，人界久旱未雨，与仙界预测天象不符。人界这大旱之灾怕是与…与在人界的初人脱不了关系。” “现存人界的初人一脉已所剩无几。这余下的初人，就随他们去吧。”说着，帝风娘娘的神色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 龙王和凝霄一前一后，一走一飘。他嫌凝霄飘得慢，一把将她收进袖子里，带着她来到了仙界。 凝霄迫不及待地从袖子里钻出来好奇的看来看去，想着仙界的人倒是比神界多得多。到处都是仙气腾腾，五光十色的。 各司其职的仙子们穿着花花绿绿的云衣，不时从她身边走过。看着那一个个造型各异的仙子，凝霄心想这里还真不像神界那般庄严华丽，无聊冷清。 …… 本该是一阳来复的大好时光，此刻的人界却是烈日炎炎，寸草不生。 “人界连年大旱导致颗粒无收，现在都饿死多少凡人了。你看看那群初人，真是在人界无法无天了。”刚从人界回来的鲤鱼仙子满脸怒气。 龙王叹了口气，安慰道：“罢了。那群初人自己天生灵力低微又不专心修炼，不够资格升仙还怨天尤人，惹得人界灾祸连连，我看娘娘也忍不了多久了。” 龙王对凝霄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将她交给了鲤鱼仙子。 凝霄跟在余气未消的鲤鱼仙子身后，她缩成一团怯生生的不敢说话。 “你是娘娘派来协助龙王们降雨的吧。”仙子看着身边这一团小小的云朵。 凝霄急忙上下晃了晃，表示同意。 “你还没有修成人身吗？” “啊？没有。”凝霄不敢多说，静静的飘在她身后，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路。 仙子将凝霄领进一间房，告诉她各宫龙王之间商量好日期流程之后，便会回来带她一起去往人界。 凝霄见她人长得漂亮，似乎还挺好说话的，就忍不住闲聊了起来：“仙子你…” “秦尘，叫我阿尘就行了，你呢？” “凝霄。” “阿尘仙子刚才你们说的‘初人’是什么？人界又是什么啊？” 本来一脸郁闷的阿尘，这下算是来了精神，左右瞧瞧没人，一把将凝霄从门口拉到了里屋。清了清嗓子：“你是从神界下来的，你知道神界吧？” 凝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阿尘正襟危坐的坐在桌前，一副说书人的模样。看向远方，缓缓讲述起了各种缘由。 “现在这天下共分六界。神、魔、仙、人、鬼、妖。要说‘初人’和‘’人界。那还要从帝希娘娘开始说起。 自从帝希娘娘以自身修补天幕之后，混沌之中又出了一位正神。便是现在掌管神、仙、人、鬼四界的帝风娘娘。不过其实帝风娘娘平日里没什么大事，也不会过问和干预其他三界的事情。 你要知道，这魔界力量不容小觑。多年来一直企图替代神界掌控六界。妖界嘛…常年群妖无首，现在勉强有一个算是掌管妖界的…好像叫南阁静。 听说妖界尊她为妖皇，是个美艳动人灵力极高的妖，不过一般没有外界入侵的话，她好像也不怎么管各个妖族的事。毕竟妖族种类繁多，细分下来更是数不清的族群，想想也挺头疼的。 她应该算是个中立派，不得罪魔界也不投向仙界。这妖界里作恶投靠魔界也有，修仙来到仙界的也挺多。所以妖界在六界之中，最为混乱复杂。 帝希娘娘自从在人界创造了天地山川河流之后，觉得少了点什么，就仿照自己的模样幻化出了初人。这些初人诞生时就拥有灵力。 再后来，娘娘又仿照初人造出了‘凡人’。由于初人天生自带灵力，大部分初人便一心修炼，位列仙班。他们与少部分修仙的凡人和妖界的妖，一起升仙构成了现在的仙界。 但是初人自带的灵力高低不一，有多有少。有些灵力低微的初人因为不想辛苦修炼成仙，又心有不甘，便在人界仗着自己的灵力对凡人作恶。” 凝霄急忙问：“那凡人为什么不反抗呢？” “凡人寿命百年，并没有灵力。所以部分初人才能在人界为所欲为。但是初人一脉，经过魔王捣毁天幕一事，如今存留人界的初人已经十分稀少。现存的大部分初人几乎都作为灵师，为凡人君主连接仙界，作为沟通的桥梁。” “初人之中也是有好人的喽。” “当然。不过现在人界，因为一部分初人搞得乌烟瘴气。仙尊实在没有办法去神界禀告了帝风娘娘。可能是看在帝希娘娘的情分上。帝风娘娘一直对初人在人界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也可能是还未到时候吧。” 眼前阿尘神采飞扬的滔滔不绝，凝霄记了个大概，脑子里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这么庞大的信息量，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整理。 第2章 凝霄好不容易将说个不停的阿尘送走，感叹着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 大概是明白了人界和初人的事情，心里又想起了帝风娘娘听到关于初人时那黯淡的神色。下定决心要帮娘娘减轻烦恼，去往人界好好降雨。 第二天一大早，龙王便和阿尘一同将凝霄带到了通往人界的天梯旁。 眼前的天梯连接着鬼、人、仙、神四界。凝霄呆呆地看着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巨型天梯。 仙界与人界的连接处浮着厚厚云层，反而上面的神界却是万里无云。 凝霄望着长长的天梯，好一会儿才对龙王说：“我们…不会是要从这里一步一步走下去吧？” “走？那倒是不用，不过你也没有长腿嘛，你不是飘着的嘛。”龙王瞅着围着天梯上下浮动的凝霄。 “啊对呀！我没有腿。”凝霄看着身边的龙王和阿尘，才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有修成人身。 “那我们怎么下去人……”还不等凝霄把话说完，龙王就又将她装进了袖子里。 “这么快就到了？”凝霄盯着光秃秃的田地和已经干涸的小溪，新奇地四处打量着。 龙王指了个大概就要走：“这片就归你了。三日之内务必将这里的旱情改善。” 凝霄连忙飘到他面前：“龙王大人，我不跟你一起下雨吗？” “我们各宫龙王负责的都是大片区域，兼顾不过来的小片区域，就由各个仙子们代劳了。”说着他转身又要走，凝霄又飘过去拦住了他。 龙王看着眼前这朵云颇为无奈：“又怎么了？” “那个…下完雨，怎么回去啊？” “你是说怎么回天上？” 凝霄飞快的上下晃动。 “用灵力飞回去呗，你不要告诉我，你在神界呆了那么久，连怎么用灵力回到天上都不知道。”龙王几乎不敢相信帝风娘娘，竟然真的派给他了这么一个‘好帮手’。 凝霄看着龙王那夸张的表情，心想她只不过是在神界花园里浇浇花而已，哪儿有功夫学其他的啊！ “时间紧任务重，我下凡不是为了帮你解惑的，三日后若你完成任务就去东边找我吧。”龙王向着东边一指。 凝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回头龙王就又不见了。 不久见远处雷声震天，紧接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连她现在离得这么远，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变得凉爽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不能辜负娘娘。于是飘得老高，努力将这片天空上的云汇集起来，顿时这里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四处都在降雨，雨势有大有小，凝霄灵力不强只能下点小雨。到最后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将云雾散开，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太阳雨。 不过这人界的灾情，远比凝霄想的更严重。她连着降雨一天一夜，但是第二天刺眼的阳光和高温依旧在人界肆虐。丝毫没有因为仙子和龙王们的努力而改善半分。 昨日已经渐渐流动的小溪，今日一早又已干枯龟裂。 三日之后，凝霄和龙王以及各路仙子一同回到了仙界。大家都步履沉沉，神色凝重。 凝霄这几日待在人界也想不通，为何这样多的雨水仍然解救不了人界的惨状。 “参见仙尊。三日不眠不休的降雨，之前也已陆续降雨数周，但人界之灾，仍未见好转。” 仙尊眉头紧锁：“神器几日后就会送到。还有此事我已交由人界阑国女皇处理，相信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有好消息。” 此时一位仙子实在忍不住上前，脸上满是愤怒：“仙尊可是…初人在人界屡次作恶，致使众多凡人死伤，这不是天灾乃是…” “等等吧，初人自己种下的恶因，将来所结出的恶果总要自己受着。何况娘娘对初人的所作所为也都知道。”仙尊挥了挥手，让仙子不必再说。 众仙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无奈退下。 …… 这几天凝霄经常下界降雨，和各路仙子都熟络了起来，也学会了主动使用灵力。不知不觉间她的降雨范围和所下的雨水也越来越大。 这日刚回到仙界的凝霄，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神女寒淮。 “这是已休整好的神器。”寒淮伸出双手，一件金灿灿的器具便凭空浮现在她的手上。 仙尊让身旁的仙侍收下神器：“多谢帝风娘娘。寒淮神女可还有事要替娘娘交代？” “娘娘让我将凝霄带回去。” “嗯？”凝霄在殿上昏昏欲睡，冷不防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一下子猛地飘到了众仙的头顶上去。在大家的注视下她急忙降低高度，飞速飘到了寒淮身边。 仙尊笑道：“劳烦神女代我向娘娘问好。待人界好转，定会亲自将神器完好无损送回神界”。 寒淮应下，即刻便将凝霄带回了神界。 “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吗？”凝霄低声问，生怕自己在人界坏了什么规矩。 “到了就知道了。” 一见到娘娘刚才的担忧瞬间变成了开心。 “龙王和仙子们都说你在人界表现得很好，人界旱灾也好转了许多。所以凝霄…你现在也是仙子了。” “我？仙子！”凝霄兴奋的又飘到高空，绕着寒淮飞速的转起了圈。 寒淮眼疾手快，将快把她转晕的凝霄一把抓住：“你现在也是位列仙班的仙子了，能不能稳重点。” 凝霄顿时乖巧的停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心想自己当初只不过是个在花园里浇花的，如今都在仙界混了个正儿八经的仙子，真是大有进步。不禁满意的对自己欣赏了起来。 帝风娘娘看着因为开心而不断抖动的凝霄面露笑意：“现下有神器的加持，人界旱灾已好转大半，以后你还是留在神界吧。” 娘娘身旁的神女夙沨上前：“娘娘，凝霄身为仙界的仙子，留在神界，怕是有些不妥。” “凝霄本就生在神界，又在神界被点化。现今虽为仙子，但与一般飞升成仙的仙子不同，留在神界也无妨。” 夙沨看了看凝霄，点了点头又退了回去。 凝霄看着偌大的神殿处处金碧辉煌，但神界只有神女们和帝风娘娘，不似仙界那般热闹，也不似人界那么五彩缤纷。 刚想借着夙沨的话，开口调去仙界。但看了看殿上的娘娘还是没有说出口。 凝霄决定留在神界，她觉得做朵云也要懂得知恩图报。留在神界离娘娘近一点，再说自己在花园里浇花也挺清闲的。 …… 又干起了老本行，凝霄每日在花园里浇灌花草树木。不过她灵力提升得飞快，以往几日内才能完成的工作，如今眨眼间就飞速完成。 闲了便在花园里四处转悠，转悠累了就随便找个枝繁叶茂的大树，窝在树杈上补起她的回笼觉。 神女们隔好久才来花园里采集灵露和鲜花。凝霄自从被封为仙子之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神女们和娘娘了。 这日，凝霄看着金色花朵上的露珠闪闪发光，对自己的工作完成得十分满意，便又准备回树杈上睡大觉。 途中看着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人界负责降雨的那片区域，不知现在是不是已经恢复生机了？她不自觉盯着远处那巨大的天梯，打起了主意。 毕竟是第一次偷偷下界，凝霄心虚没底，左顾右盼，贴地飘着飞速到达了天梯附近，咻的一下就顺着天梯到了仙界。 凝霄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藏在仙界的一大片白云中，小心又快速的到了人界。 来到了老地方，放眼望去绿树成荫，一片生机盎然。她得意地看着树上新萌生的嫩芽，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这时远处湖中忽然有雾气弥漫。仔细一看，那不是雾，竟是天上飘下的云。 凝霄第一次见云从仙界降到人界，当然除了她这朵被帝风娘娘点化的九色云之外。 她嗖的一下飘到附近，只见绵密的云中包裹着一位挺拔修长，气质清冽的白衣少年。 白云缓缓飘到少年身边，将他托举围绕起来向着天上飞去。 凝霄觉得新奇便挤到他身侧的那堆白云中伴着少年飞往天上。 途中，少年似乎是感觉到了凝霄的注视，侧身看到了那朵醒目的九色云。他神态温柔轻轻抚了抚凝霄，笑着将她从那堆云中捧出。 凝霄看到少年的笑容顿时僵住，任由少年将她捧在手心。 虽说自己见到的神女和仙子都个个顶尖的好看。但少年的微笑，一下子就让凝霄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和煦的天气下，伴着微风晒着太阳一样舒服。 太过忘我的凝霄就像是被晒过的棉花般，变得柔软又蓬松，还一边傻呵呵的笑着抖动了起来。 少年听见云朵之中透出的笑声，惊的瞬间瞪大了双眼，好奇地凑近盯着她看。 看着突然凑近的少年，凝霄飞速从他手中飘走，瞬间缩回了之前的模样。 第3章 少年盯着眼前的云朵，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解释：“在下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没事，反正我也打扰到你了。不过你这是在干什么？” “渡过天劫，今日正是在下霞举飞升之日。” 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眼神清澈的少年凝霄心想他可真好看。突然觉得霞举飞升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反应过来：“啊…你这是要升仙对吧？” 少年点点头。 “碰上了也算有缘，我送你一程。”说着凝霄施法让云朵飞升的速度提高了许多。 少年满脸疑惑的盯着她：“阁下是？” “凝霄…我也是仙子。大家算是同行，以后在仙界有好事你可别忘了我。” “在下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朵云飞升成仙的。那仙子…你为何还没修成人身？”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人身嘛我还没修成，不过我想快了。那你的真身是什么？”凝霄围着眼前已修成人身的少年好奇地四处看，倒也没有发现少只耳朵，多条尾巴。 凝霄在仙界认识不少由妖修炼成仙的仙子。据他们自己说，刚开始都或多或少的会不经意间显出原形。有拖着尾巴的，有浑身长毛的等等，还有人身兔头的…不过眼前的少年倒是没发现什么破绽。 “在下姓白，仙子叫我苍迟就好。原是这湖旁修炼的一只野鹤。凝霄仙子在仙界何处做事？” “这个嘛…我现在不在仙界做事，在神界。” 苍迟眉头微皱：“神界？神界戒律森严，只有神女和帝风娘娘才有资格在神界。哪怕仙尊都要提前通报才得以从天梯进入。仙子又怎会久留神界做事呢？” 凝霄听了这话，才后知后觉想着自己能待在神界，竟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心里不由更加感谢娘娘的格外开恩。 苍迟心想这朵云到底是哪路神仙？身为还未修成人身的仙子，竟能破格待在神界做事。 还未等凝霄回答，她们已经到了仙界。协助苍迟完成升仙仪式的仙官们也从远处走来。 “苍迟仙子，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就不多打扰了。” 凝霄可不想让仙官们发现她偷偷下凡，飞快地溜之大吉。 苍迟想要伸手挽留，但凝霄嗖的一下窜到了云雾中立刻不见了踪影。 自那之后，那朵奇怪的九色云，便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 此时的人界因为各宫龙王和神器的加持，灾情好转大半。大地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只是这场致使凡人死伤众多的灾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更确切地说，造成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是初人。当然是一部分初人。 在人界，大部分初人和凡人互相看不上，甚至都到了想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地步。 初人觉得凡人低他们一等，是没有灵力又寿命短暂的，是会随着时间而衰败的，只是神造出来的残次品而已。 对初人来说凡人那可怜的寿命不过白驹过隙。初人觉得他们才应该是人界的掌控者，而不是那些失败品。 凡人却觉得初人才是神抛弃的对象，才是人界真正的可怜虫，是破坏人界平衡的异类，应该彻底驱逐出人界。 那一点点的灵力有什么用，不跟凡人一样修炼照样成不了仙。而且初人中有许多人，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用不了几代便会自然凋亡。 初人不会老，寿命长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死。他们的肉体也会受伤死亡，会有彻底消失在人界的那一天。 就这样在长达数百年里，初人和凡人大大小小的战争从未停过。终于经过一次大战双方都伤亡惨重，之后便划定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什么事情都有例外，初人和凡人里也有希望大家能和平相处的人。有些初人便到了凡人国度，当起了与仙界沟通的灵师。希望能改善双方这种僵持的局面。 不过还有一部分初人，一直对凡人乃至神界都有极大的恨意。他们怨恨凡人侵占了他们的领地，他们仇恨神族抛弃了他们，将他们这部分灵力低微的初人永远扔在了人界。 因此这部分初人便聚集起来，筹谋已久用了邪术造成此次大灾，妄图将凡人赶尽杀绝。 之前的几次大战，仙界和神界都未曾插手。这次初人也觉得高高在上的神仙们是不会管的。可这次他们是逆天而为，动用邪术，上天又岂会坐视不理。 初人和凡人都有大大小小各自的国家。这次旱灾的始作俑者就藏在这初人中最大的国度‘阑国’。 由于早期大部分初人都已飞升成仙，现居人界的初人数量远远不及一直在繁衍生息的凡人。余下的初人们为了得到庇护，聚集在一起逐渐形成了阑国。 阑国现任女皇江渊缈，是阑国之中最骁勇善战和灵力最强的初人。多年以来一直保护阑国不受其他国家的侵扰，很受国民们的爱戴与拥护。 江渊缈是个重情义的女子。她很小的时候曾溜出宫玩耍，被一些凡人发现她是初人时还险些丧命。 不过当时凡人中有一位婆婆冲出来将她救下，又将她一路护送到阑国附近，还特意叮嘱她在外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从那之后，她发现凡人之中也不全是坏人。她从母皇手中接管阑国以来，陆续收留了许多凡人为国民。大家在阑国也一直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连年旱灾，人界尸横遍野。各国之间为了争夺本就不多的粮食，打得不可开交。 初人因为体质特殊，不用吃饭也能活很久。但凡人不行。为了粮食凡人各国联合起来，想要攻打几个初人国家来夺取粮食。 阑国虽原是初人国度，可近年来国内的凡人也不少，所以粮食也很快就要消耗殆尽了。但别的国家可不管这些，认准了阑国一定有存粮，一口咬住死死不放。 江渊缈本不想与凡人开战。但接连的侵扰，使得她这下也不得不披上战甲。 阑国军队因为不怎么担心粮食补给的问题，所以在前几场战争中陆续击败了数个小国。 不分昼夜的战斗，也几乎耗尽了阑国士兵的精神和体力。江渊缈也在这几场战争中负伤，但所幸无大碍。 眼见凡人各国接连投降不敢再来，江渊缈便带兵准备回阑国休整。 不料回国路上趁着夜色，半路竟遇到峦国的埋伏。 厮杀过后，天已经亮了。伴着太阳而来的还有一场倾盆暴雨。 江渊缈眼中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此刻冷漠的看着剑下之人，而那人也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杀了我！”他红着眼，喉咙抵着剑痛苦地嘶吼着，眼眶中的泪水夹杂着雨水一并流下。 江渊缈收起佩剑，示意来人将他带走。 士兵们将他捆了个结实，用长长的绳子绑在马后。 “高岭太子，我方才得到消息，你们峦国灭国了。就别指望您那些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还能派兵来救你了。”士兵们哄笑起来，蔑视的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只丧家之犬。 高岭绝望的看着不远处已经死去的父皇，和峦国士兵们的尸体。 父皇本就不让他跟来，他放心不下偷偷跟来。谁知竟亲眼见父皇死在江渊缈剑下，而峦国也被其他国家趁机一举灭国。 他觉得最该死的人是他，但他竟然没死，江渊缈竟然没有杀了自己。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高岭就那样一直被马拖着拽着，望着前方马背上的的江渊缈的背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一行人马回了阑国。 旱灾好转，女皇凯旋，双喜临门自然是举国欢庆。 江渊缈骑在马上高傲地看着属于她的子民们。享受着众人的敬仰欢呼。 而高岭作为一个丧家之犬，一个阶下囚，一个战利品。在人们断断续续的咒骂和打砸中，也被押送到了监牢。 …… 这边凝霄看着人界恢复生机，心里满是欢喜。她还是挺喜欢人界热闹的烟火气。只是碍于自己是个仙子，不能光明正大地经常下凡。 每日在花园里无所事事，四处转悠，几日里也见不到一个神女，更别提见到帝风娘娘了。 对于她这种比较喜欢热闹的人来说，待在神界这么清心寡欲的地方快把她无聊死了。 不过好在娘娘对她没有什么特别叮嘱，所以她就经常在浇完花之后偷偷溜去仙界。 自从凝霄被调去神界做事，当她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溜去仙界还东躲西藏的，生怕被仙子们发现了。 不过后来她发现，这些仙子也没有告发她的意思，有些仙子不知为何，还变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凝霄停在阿尘肩上：“他们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娘娘亲自发话让你留在神界。所以现在你在仙界可是个话题人物呢！快给我讲讲神界美吗？” 凝霄想着以阿尘的仙品应该去过了，疑惑道：“你从没去过神界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去神界？放眼仙界也只有仙尊，几位龙王、仙官能去。我们这些品级的仙子啊…是没什么机会的。” “哦…其实神界非常美，但是一点也没有人界和仙界好玩，十分的冷清和无聊。我呆在上面好久都没说过话了，都快忘了怎么张嘴了。” 阿尘一听就笑了：“拜托你说话靠嘴啊！你长嘴了吗？你还张嘴…” 随着凝霄经常性地偷溜进仙界，很快和仙子们熟络起来打成了一片，逗留在仙界的时间也是越来越久。 她很庆幸神女和娘娘都没有发现。但她不知道的是，从她第一次偷溜去人界和仙界，上头其实都一清二楚。 这日刚从神界偷溜下来的凝霄，打远处瞧见那个熟悉的，锃光瓦亮的脑门便转身飞快飘走。 “凝霄仙子近来可好啊？” 紧赶慢赶还是被他发现了，凝霄叹了口气不耐烦的飘到了他那秃的发光的头顶上：“我说你比我活了那么多年，说话能不能直接点！” “最近这个北边…” “老李…不！尊敬的龙王大人，您放过小人吧！这月已经第十九次了，您老到底是翘班干嘛去了？” 龙王老李自从和凝霄混熟之后，便逐渐露出了真面目。一把年纪的人天天撒泼打滚，拜托凝霄帮他下凡给人界四方降雨。 “凝霄仙子，我保证这个月最后一次。” “可不是最后一次吗！这个月都快要过完了，下个月轮到老周又没有你的事。托您老的福，小人现在化云为雨的范围是越来越大啊！” “那可要恭喜…” “恭喜你个大头鬼啊，我不去。” “凝霄…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去人界找好东西去了。” 一听到好东西这三个字，凝霄立马从他的头顶飘下来。 只见龙王老李小声讲着：“你还没有尝过人界的美食喝过人界的美酒吧？人界好玩好吃好看的地方数不胜数，比仙界的花样还多。只要你今天帮我这个忙，等来日你修成人身，我请你去人界吃喝玩乐一条龙，怎么样？” “成交。” 第4章 凝霄累得半死刚从人界回来，心想再也不要帮老李下雨了。 她边想边从天梯上来还没回过神，就见老李老周和阿尘三人飞快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大…大…大……” “大事不好了！”阿尘实在是看不下去结巴的老周，替他说出了口。 凝霄瞬间缩成一团挤到了附近的云中，向外浮出一点低声问：“怎么？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是我下雨没下对地方吧？” 老李笑道：“那倒没有。你雨下得挺不错的，范围广，精度准，雨量足。仙尊上次还夸我呢！” “你…你…你…个臭不要脸的！”憋了半天的老周可算是说了句整话。 “老周话不能这么说吧，上回我去人界带回来的佳酿你少喝了吗？” “够了！”阿尘恶狠狠地对这两个搞不清重点，又跑题的老头翻了个白眼。转头一脸严肃看着凝霄：“神女刚才来找过你。” “什么！”凝霄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发现偷溜下界了。这还没修成人身呢，估计就要喜提仙牢一间了。越想越绝望于是又往云团里挤了挤。 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也只能怪自己贪玩擅离职守，纯属自作自受。 凝霄声音颤抖，满怀悲壮的决定接受现实：“说吧，我要被罚去仙牢了吗？还是被除去仙籍…” “都…都…都…” “都有？！难道我要先被关进仙牢，然后还要除去仙籍！”凝霄瞬间脱力落在地上，连飘的力气都没有了。 “都没有！”阿尘一把将地上的凝霄捞起：“神女只是说等你回来，让你回神界而已。” 凝霄松了口气，回神一想：“嗯？那是什么大事不好了？” “你自己看吧。”阿尘顺着天梯方向拨开一片云雾，随后向着远处一指。 只见人界此处风景甚好，旁边还有一片地方水波荡漾的。 “这不是人界的湖吗？”凝霄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仔细看。” 凝霄定睛细看，立刻惊呼：“天啊！这个湖怎么变得比原来大那么多！” “你刚把它淹了，你忘了吗！” “我？”凝霄猛地想起自己在降雨的时候，小睡了那么一小小会儿，没想到就酿成了大祸。 “怎么办？人界伤亡严重吗？”凝霄已经觉得刚才自己说的那两种处罚可能都太轻了。 阿尘轻笑：“好在老周有个好习惯，喜欢没事依照天象视察一下人界的雨水分布情况。帮你控制住了范围，已经将多余的水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听到这话凝霄又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老周，我真是太感谢你了。以后我帮你降一年的雨！” “那…那可…可…可不用。我…又…又不是…老…老老李……” “凝霄仙子先别急着谢，还是先跟我们走一趟吧。”身后传来天兵的声音。 “忘了告诉你，虽然没有造成人界伤亡。但是你代替我下雨这事被仙尊知道了。估摸着帝风娘娘也知道了。”老李说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他那闪亮的脑门。 凝霄差点没气死：“您可说得真及时！” …… 人界这边，江渊缈回到阑国后，灵师黯沙告诉她仙界有旨意降下。于是她来不及医治伤口便坐下入灵。 在人界只有灵力充沛的初人，才能通过入灵与仙界直接沟通。而大部分灵师由于自身灵力低微，不能直接与仙界沟通，只能用灵力占卜推断天象。 随着时间流逝，江渊缈便是现在人界里唯一一位能与仙界沟通之人。也因此阑国成了初人和凡人都十分忌惮的国家。 入灵结束，江渊缈缓缓睁开疲惫泛红的双眼。身旁的宫女们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衣物和药品，准备为女皇更衣沐浴，擦拭伤口。 整理好一切，江渊缈坐在窗边望向远处矗立在人界的巨大天梯若有所思。 黯沙看着入灵之后便满面愁容的江渊缈，默默坐在她身边递上了一杯热茶。 盯着手中的茶，江渊缈半晌才缓缓开口：“旱灾的制造者…是我们阑国的初人造成的。逆天而行，造下大孽，仙界下旨让我秉公处置。” “是张濠他们吗？” 江渊缈无奈地点了点头。 张濠是她亲自提拔的将军，是随她一同杀敌的战友，也是她表妹江乐钦慕已久的心上人。 她知道张濠一直对凡人心存敌意，但是她之前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不要多事。没想到最后还是酿下大祸… 黯沙知道这旱灾造成凡人死伤无数，就算现在没有旨意降下，将来因果报应也只是早晚问题。 江渊缈盯着茶愁眉不展，不过片刻后当她再次看向天梯时，眼神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坚定果决。 当晚，制造这场人祸的张濠一行人被抓进了监牢。翌日一早张濠等人被押往城楼。 江渊缈提前让人通知了所有国民，今日会有叛国之徒当众行刑。 此时她坐在高位，看着往日和她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眼中不再有丝毫情谊。 他们众人当晚就被割掉了舌头，现在纷纷怒睁着双眼死死瞪着江渊缈。喉咙里不断发出怪声，一个个想要把江渊渺生吞活剥，只可惜坐在皇位上的不是他们，而是她。 城楼下聚集的民众看着被绑着的人都十分惊讶。监斩官将他们被斩杀的缘由当中宣读。 楼下的民众听后纷纷议论起来，一部分初人高喊着他们不该死，他们没错，该死的就是凡人！ 随着这股声浪越来越大，江渊缈起身：“初人与凡人都是神迹。为何我们不能和平共存非要搞得你死我活。天上降下旨意，他们这是逆天而为。难道要我们整个阑国，乃至在人界的所有初人，都要为了他们犯的错陪葬吗！”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当下外患已除，内忧也该清一清了。张濠等人犯下大错，今日按照阑国律法剥其皮，剔其肉，置其骨。诛杀母、父两族。” 行刑开始，大家不忍看那血腥的画面纷纷低着头，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 黯沙望向端坐在高位上的江渊缈，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刽子手一刀刀的剃着白骨上的肉。黯沙知道她身上肩负的责任，她必须要这么做。刑杀以立威。以此来告诫众人，这么做的后果。 不仅如此江渊缈还命人将他们的皮制成鼓，摆放在城门口以警醒民众。 对神来说初人和凡人一样都是自己所造之子。可天意自有它的走向，旁人就连神自己也无力改变什么。 …… 仙界内，凝霄和老李一同被天兵押送到了仙尊面前。 “你身为龙王身负的职责你还知道吗！”仙尊看着老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李低声：“要…为人界兴云布雨。让人界风调雨顺。” “亏你还知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作为惩罚这人界往后三年的雨水都归你了。”仙尊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李听闻急忙领旨谢过仙尊。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嘀咕着这下可有的忙喽。 “凝霄，你可知错？”仙尊转头看向她。 “凝霄知错，以后绝不再犯。” “你本是在职仙子又留在神界做事，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可你竟多次在神界玩忽职守，不守秩序，私自下凡，还帮助龙王偷懒，险些在人界造成水灾……”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数落自己罪责的仙尊，凝霄越听越觉得自己这下别说活着了，估计死了都要让魂儿给驱散了。 正在凝霄觉得自己没救的时候，忽然身边出现了一缕金光。 仙尊见来人是神女：“夙沨神女下界可有事要交代？” “娘娘听闻凝霄在人界所为，特让我将她带回神界数罪并罚。” 此言一出，凝霄彻底心如死灰，据她所知仙界的律法都非常严苛，那神界岂不是生不如死！ “不…不用了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仙子而已，不用回神界打扰娘娘了吧……”说着凝霄就往老李身旁飘。 她本想让老李帮她说几句好话。没想到老李这个墙头草立刻后退了几步，一脸大义凛然：“我觉得娘娘真是深明大义，凝霄你身为小小仙子，确实胆子太大了！要是不加惩处，那岂不是日后还要铸下大错！” “你……”凝霄一时噎住无话可说。 老李说罢又往前挪了几步，低声道：“凝霄，娘娘人很好的你就回去吧，没事的。” 凝霄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心想可不是没事吗！被娘娘数罪并罚的又不是你！ 回到神界凝霄四处打量，心想这是最后一次来神界了吧。 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没早点修炼出人身，让老李带她去人界吃喝玩乐。这下可好了，估计再也没有以后了。 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娘娘，凝霄只觉得满是羞愧，贴着地面不敢飘动也不敢说话。 帝风娘娘威严的声音传来：“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犯的错，有多么严重了。” “对不起娘娘，我辜负了您对我的嘱托。” “凝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看你要选戴罪立功，还是数罪并罚。” 凝霄愣了愣，立刻激动的飘了起来：“戴罪立功！我选戴罪立功！” 帝风娘娘脸上露出了微笑。 凝霄心想不管怎么样戴罪立功，肯定都要比呆在神界受罚强。 “那好。明日你将会被送回仙界，交由织女们制成婚服。送给人界阑国女皇江渊缈作为成婚贺礼。” 婚服？人界？贺礼？凝霄瞬间觉得脑子短路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好是坏。不禁为自己的将来，深深担忧了起来。 第5章 江渊渺坐在窗边想着婚事。初人虽说寿命比凡人长的多，但也并非不病不伤不死之躯。 再加上初人之中有生育能力的又十分稀少。所以还是需趁早由灵力最强盛的，并有生育能力的初人，生下延续灵力的继承人。 自从接连的天灾和战争之后，大臣们轮番地催促她成婚生子。见实在拖不过，也就松了口打算成婚选后。 江家旁系之中其实也不乏灵力充沛之人。只是都没有她这么有天赋，再加上大都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不愿回来和她一样在宫里受约束担责任。 这些时日各家大臣的公子们，也是铆足了劲想要在不久后的选秀中脱颖而出。 可江渊缈却并不想要选后。 虽说阑国女皇是能娶多位男子为妃，但她的母皇一生就只娶了一位正妃为后，也就是她的父后。父后并非选秀而出，而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碰上了母皇，才从此相知相爱并相伴一生。 在她的记忆里她们是非常相爱的一对。在母亲死后父亲也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也随母亲一起走了。 所以她从小也非常向往这样的婚姻。除了这个原因外，她不想选后还有一个原因。 其实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但这人现在在阑国是个禁忌。他就是眼下正关在阑国监牢里的高岭。 …… 高岭本是峦国太子。峦国在凡人国度里是个小国，但地理位置挨着阑国，所以在江渊缈对凡人展现出友好的态度之后。峦国便主动示好，献上礼物以此来谋求阑国的庇护。 两国之间也一直相安无事，每年峦国也都派使臣送上礼物。 江渊渺每年都会加倍回赠于他们。也就是在这样一来一回之中。江渊缈认识了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太子高岭。 当时，刚被封为太子的高岭第一次见到江渊缈。就被她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深深吸引。只觉得她不同于他们国家的女人一样瘦弱白净，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那时什么都忘了就只是痴痴望着她，听着她爽朗的笑声，感觉是那么地肆意痛快。 江渊缈身材高挑，身手矫健。偶然回神看向自己，一股坚韧不服输的信念也从那双好看的眼中透出。 但高岭不知道的是，当时身在马背上的江渊缈也在默默的观察着他。 高岭恍惚间觉得有些好笑，他想如果江渊缈生在峦国，别说作为皇位的继承人了，怕是连进宫当宫女都不够资格。 其他凡人国家包括峦国在内都是男尊女卑，皇位上坐着的从来都只能是男人。 阑国却不是这样，起初江家人坐上皇位，也只是因为他们家族的初人灵力充沛，可以保护更多的族人。 一直到现在，阑国只要出现灵力更为强大的初人，愿意通过考验便可以接替成为阑国的新守护者。不会因为拥有强大灵力的是个女子，就会有所歧视看轻。 …… 某日深夜，门外响起黯沙急切的声音。宫女们帮江渊缈整理一番之后才打开了门。 黯沙快步走到屋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满脸急切的看着江渊渺却欲言又止，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手帕。 江渊缈一眼认出了那块手帕，是当初别国送来的礼物，是她亲自挑出来送给表妹江乐的。 她从黯沙手中拽出那块手帕，在烛火的映照下，那块银白色的手帕上，江乐用鲜血写满了对江渊缈的诅咒。尤其是最后一句： “你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江乐她…她被发现时，已经走了。”黯沙眼中含泪：“我明明昨日去看她时，她还好好的…是我没看好她…” 江渊缈猛地想起了今日正是张濠的生辰，摇了摇头：“不怨你…是我，下令处死张濠的。” 这时，一名宫女从外面急匆匆的赶来。 江渊缈一看见她，皱着眉头快步上前：“他怎么了吗？” 宫女低头小声回道：“陛下，刚刚…高岭他…他自尽了。已经宣了太医…” “你永远不会得到幸福。”这句话突然在江渊缈耳边炸开。她低头盯着手中紧握着的手帕，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不会的，高岭不会死的。 难道江乐对她的诅咒这么快就显灵了吗？她不信，她没有来得及挽回江乐的命，这次她一定要把高岭的命救回来。 不管江乐的诅咒怎样地狠毒，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幸福的，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会。 高岭脸色苍白整个人瘦得就像是一把枯柴，似是轻轻一碰就会碎，细瘦的腕上被白布包裹着。 江渊缈坐在一旁，看着躺在自己床榻上的高岭。她之前曾想过为了阑国彻底的放弃他。但当她听到高岭自尽的消息，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不能，也不会放弃他。 高岭前些日子亲眼看见了，张濠一行人在监牢被割掉舌头受刑的模样。那画面和惨叫声仿佛至今还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他想江渊缈现在不杀他，就是为了让他日后和张濠一样，不！或许比他更惨。当他终于找到了可以结束自己生命的工具时，便毫不犹豫用尽力气向自己下了手。 可当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正是那个他最不想再见的人。 江渊缈柔声问：“我让他们熬了点粥，要喝吗？” “你为什么救我？难道必须要受尽折磨后，你才能放过我吗！”高岭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手腕因为用力又渗出了血迹。 “躺下。”江渊缈收起微笑，冷声看着他。 高岭依旧不为所动。 江渊缈见他执拗着要下床，立刻在口中默念着什么，手指也一并在空中画着。语毕高岭便不由自主地躺了下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高岭怒目圆睁，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 江渊缈看着他沉默片刻，便转身离去。 “江渊缈！你到底想要怎么折磨我才满意！我如今没有家，没有国，我只是你的阶下囚而已，你就高抬贵手，让我死了吧……” 江渊渺停下脚步，回到床边轻轻擦掉了他眼角的泪水：“我不会让你死的。从今以后你不再是高岭，而是江嶙。很快，我们就会成婚。” 高岭震惊的看着眼前之人，微张着的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待他反应过来，江渊缈已经走远了。 …… 殿上，大臣们跪倒一片。 “陛下。阑国自建国以来，我国国君从未有与凡人通婚的先例，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江渊缈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开了这个先例不就行了。” “此事关乎陛下灵力延续。为了阑国，为了初人还请陛下三思。” “爱卿又怎么知道灵力延续会出问题！好，朕愿退位让贤，那这些规矩就不用遵守了吧。不知众爱卿有何推荐人选？”江渊缈从殿上走下，看着众人。 大臣们左顾右盼，见江渊缈态度坚决，也知道江渊缈确实几年前就想要退位，但实在是没人愿意担这个担子。所以到最后也没人敢再出来反对。 之后，一切便都按照江渊渺的意愿顺利进行着。 …… 黯沙看着眼前笑容洋溢的江渊缈吞吞吐吐：“陛下…” “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吧。” “如果你和高…江嶙成婚生子，你会失去不老的容颜和几百年的寿命，还会逐渐失去灵力。你将会变得和凡人一样。” “我知道。可我还是决定这么做。”她轻笑着握了握黯沙的手让她放心。 黯沙眉头紧锁 ：“可他恨你！” “但我爱他。黯沙，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我保证阑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黯沙虽不解，但看着江渊缈眼神里的渴望和幸福，想了想还是回握了她的手，无奈的笑了。 …… 虽然得到好友的支持，众臣也基本不再反对。但阑国民众知道了女皇将要迎娶一位凡人作为皇后的时候，众多初人还是反对的。 哪怕阑国里也有凡人，但是初人们对凡人的偏见依旧根深蒂固，他们不能接受让一个凡人做他们的皇后。更别提这凡人可能会毁了初人的灵力延续。 江渊缈铁了心要娶江嶙为后，不顾民众们的议论纷纷，依旧一门心思扑在婚礼的布置和各项成婚仪式上。 不过让她稍觉安慰的是，天上降下旨意说她秉公执法，多年来在人界为初人和凡人之间和平共处，做出了很好的表率。要赐她一件由仙界织女们，织造的云衣婚服作为成婚贺礼。 仙界和神界皆是由白云织裳，再由仙界或神界的花朵染色而成的云衣。 但自带色彩的云却只有凝霄这一朵。恰好她又犯了错，于是这项代表天赐恩典的任务，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 神殿之上，凝霄晕晕乎乎的，还在为自己的以后担忧。一旁的寒淮小声提醒：“还不快领旨谢恩，愣着干什么呢。” “多谢娘娘开恩，凝霄一定完成任务，戴罪立功。”她心想不就是，变成衣裳去人界当贺礼吗。没事，反正又死不了。说不定还能在人界吃喝玩乐一番呢。 帝风娘娘笑了笑：“你是准备戴罪立功，还是吃喝玩乐呢？” “当然是吃……”凝霄意识过来，赶快闭紧了嘴巴连忙改口：“凝霄一定…一定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帝风娘娘看着她，丝毫没有动气：“你乃帝希娘娘修复天幕之日，诞生的祥瑞之云。也算是帝希娘娘留下的神迹。 所以让你这朵祥云去做贺礼不是正合适吗？再者，你虽在神界化生，现为仙子，但你缺少历练。让你下凡，一来是天赐福泽，二来对你的灵力增长也有益处。” 凝霄对于去人界这件事瞬间有了责任感，知道娘娘是真心为她着想。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我保证这次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也不必太过紧张，明日你就会拥有自己的人身。等人界女皇百年之后，如果圆满完成，便能重回仙界位列仙班，提升仙品。记得要多行善事，存善心。不要太贪玩。” “多谢娘娘。”凝霄一听见自己明天就能拥有人身，完成任务之后还能升职。就不由自主像是喝醉似的飘飘然起来。 第6章 寒淮仰头一脸无奈盯着她：“你到底准备飘到哪儿去！在神界待的最后一天能不能守点规矩！” 夙沨看她生气的模样轻笑了起来：“有好事发生自然值得高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唉…算了。夙沨你呀脾气可比我稳定多了。” “不好意思。”凝霄笑呵呵的从上面降了下来，停在两人中间。 “其实除了娘娘外，待在神界这段日子里我还谢谢美丽善良的夙沨姐姐，和‘脾气很好’的寒淮姐姐。” “你存心找打是不是？”寒淮作势抬起手。 “别、我只是开个玩笑，等我从人界回来一定给两位神女姐姐带份大礼。” “算了，你在人界别把自己搭进去就行了。娘娘特意下旨，让织女们织衣之时，注入大量神界的灵力。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快就能修成人身。” 夙沨接道：“娘娘估计也是担心你在人界的安危。有了人身可以修炼的更快，比起从头开始也要安稳些。” 听着这些话念着娘娘的好，凝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 翌日由夙沨、寒淮两位神女亲自护送凝霄下至仙界。又将她交给仙织府的织女们。 仙织府掌管神界和仙界的云锦天衣等一众衣物配饰。 第一次见到富丽堂皇的仙织府和漂亮织女们的时候，凝霄还是有些害怕和紧张，不自觉地往后飘。 几位织女眼疾手快把她团团围住，很快凝霄就被收进了一个金色的容器，之后她便觉得酥酥痒痒地睡了过去。 凝霄醒来已经是几日之后了，她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不远处的织女素玉发现她醒了，便将一旁巨大的铜镜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凝霄此时才发现自己已被织成了一件红色的女式婚服。 婚服主体红色、上面还有数不清的金色云线绣成了好看的图样。 她悬在空中试着动了动胳膊，衣袖也跟着摆动起来：“原来人界成婚的礼服是这个样子啊？我还真的变成了件衣裳。” 凝霄在铜镜前转了几个圈，礼服巨大的裙摆在空中闪着金红色的微光，凝霄沉浸在自己变成的华美的礼服中不能自拔。 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现在只是由一朵云变成一件好看的衣裳而已。于是急忙飘到织女跟前：“织女仙子，我的人身呢？” 素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指了指镜子：“这不就是吗？” 抬眼再看镜子，只见那婚服正在逐渐幻化成人身。只是这人身像是被一团云雾笼罩着，根本看不清楚样貌，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凝霄指着自己：“这…这是怎么回事？” 素玉疑惑的看着她，仔细想了想：“严格来说，仙界的仙子们是经过修炼，灵力都足以让自己的真身直接化成人身。但你这…后天注入的灵力可能还没有跟你完全融合吧。” “我以后不会一直就是这样了吧？”凝霄紧趴在镜子上想要看清自己的模样，但始终还是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里。 “应该过几日会好的。你每日勤加修炼一定会早日修出实体的。” 素玉拿来一个巨大的锦盒：“你要进去吗？” 凝霄连忙摆手：“不了不了，睡了几日想要活动一下筋骨。” 虽说凝霄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是太满意，但是好歹有了大致的轮廓。身上也没有缺个胳膊少了腿，勉强还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她最近每日都在废寝忘食地修炼，想早点看见自己到底长什么样。 距离被送往人界还有几日。 这些日子的闭关修炼也算有些成效，凝霄的人身越来越清晰，只不过还是看不清细节。 …… 这日，忙中偷闲的老李偷偷地来看望这位老友。 凝霄打远一瞧老李来了，忙起身行了个礼，然后开始阴阳怪气：“哎呦喂！这不是龙王大人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仙现在可是戴罪之身，您可离我远点吧，省的把您连累了！”说罢又翻了个大白眼。 自从上次老李在殿上，一番大义灭亲的激情发言之后。凝霄对这个见风使舵，脑袋秃亮的老头就没剩下什么好感。 老李听到这话也没端着架子，立刻摆出一副态度诚恳的样子：“丫头那日在殿上是我对不住你了。这不是今日得空特来赔罪了。” 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见里躺着一颗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珠子。 老李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卖自夸：“别说我不讲义气啊。这是我们龙宫的特产，我们水眼里待四百年结冰时才得一颗的冰灵珠。你命格属水，添上冰灵珠正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冰灵珠乃是水中圣品，不可多得的……” 老李那嘴又开始叭叭叭的说个没完，凝霄索性地坐到一旁打起了哈欠。心想上次阿尘也这样，难道这老李龙宫里的仙子都是这么能说吗？ 见凝霄不耐烦，老李略显尴尬笑了笑凑到她身边，一脸和蔼慈祥：“听说你最近苦于修炼，就是想修炼出人身对吧？服用我这冰灵珠，我保证你即刻就能从这云遮雾绕的状态里出来。” 凝霄一听这珠子能让自己不用每天辛苦修炼，马上来了兴趣盯着他手中的冰灵珠。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老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算了不管了，不吃白不吃，先吃了再说。 随着冰灵珠下肚，一阵淡蓝色的光晕驱散了凝霄身边的云雾。 “哇！”一旁的老李看着眼前薄雾散去之后发出了惊叹。他忙上前盯着凝霄左三圈右三圈的绕来绕去：“…你这人身…还真不错呀！” 凝霄缓缓走到镜前，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人身和长相。 镜中人身材修长匀称，一身精巧繁复的飘逸红衣。发髻上带着织女们送的簪花，两条长长的辫子挽着流光溢彩的绣带，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一张线条流畅的鹅蛋脸，五官舒展大方自带一种圣洁端庄之感。 眼中水波微闪，眼尾稍稍上挑泛着微红。眉眼又显靡丽英气。这种矛盾感让她显得俊美俏丽，少年气十足。 老李拍手赞叹：“好一个俊俏的小仙子！” 虽说有人夸是好，但老李未免有些太捧场了。 凝霄呵呵一笑露出了小虎牙：“得了。您老嘴里有没有实话，小仙心里还是有点数。” 老李上前又仔细瞧了瞧她，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仙界众仙都是…”他在都是二字上狠狠加重。 接着又说：“都是…花容月貌，面如冠玉。你的人身确实挺不错，和我比起来…” “停。”凝霄连忙打断，心想你夸我也不忘夸自己。不过一想他说的也是，仙子们确实都挺好看的。 不过她又想都升仙成了仙子，把自己的人身变得好看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正巧这时阿尘也来找她顺便找老李，一见她这模样也跟老李之前一样围着她绕起了圈。 “转够了没！我都快让你转晕了。”凝霄扶额坐在一旁。 阿尘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她：“以前不知道你这朵云原来这么靓，太让我意外了…话说神界的灵力是不是有什么美容功效啊？” 老李震惊回头，摸着自己的脸：“啊？真的吗？” 阿尘说着手就跑到了凝霄脸上，捏捏脸颊，扭扭鼻子，拍拍脑袋。 “够了！我也没多只眼睛少只耳朵。你们来找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凝霄躲到一旁揉了揉脸颊。 老李一拍脑门：“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过几日你不是就要被送去人界当贺礼嘛。之前答应请你去人界吃喝玩乐。所以我请唐宿给我一份阑国的美食图鉴，明日请你，还有阿尘一起去人界吃美食，赏美景。” 阿尘得意的看着她：“还是我让老李定下的去阑国。让你提前考察一下阑国的风土人情，怎么样？姐们儿够意思吧。” 凝霄苦修许久一听要去吃喝玩乐，笑得合不拢嘴。初次修成人身，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体验过，所以看什么都新鲜。她眼里透出十足的期待，恨不得现在就去。 一旁的阿尘突然收起了笑脸：“拜托，我们明天是偷偷下界。这位仙子你的笑声能不能小一点。别把织女们招来了。” 凝霄立刻闭住嘴巴，但那双好看的眼睛还是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 一夜未眠的凝霄，想象着人界阑国的模样。 琢磨着她这件这么美的婚服，究竟会穿在什么样的人身上呢？ 一大早就准备好下界的凝霄，是左等右盼也没瞧见一个人影。 直到傍晚，云雾中飘来一滴水珠，原来是老李传来的消息说情况有变。 仙尊今天突然找他有事，阿尘也一同跟了过去。只能明日再去，不过他说唐宿星君的徒弟，一会儿就会送来阑国的资料。 唐宿星君的仙膳府，掌管仙人两界庖厨食味。府上珍馐美味，琼浆玉液数不胜数。 虽说成仙之后吸风饮露根本不会感到饥饿。但从人界妖界升仙上来的仙子们，到是时常怀念自己以前吃过的美食。时间一长，这美食也就成了消遣享受，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平日里仙尊设宴，仙膳府都会别出心裁的做出些既好看，又好吃的新鲜样式给各位仙家尝尝鲜。 当然为了顾及大多数仙子们的口味，府上也会用仙界的食材做些人间已有的菜品。 凝霄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满脸写着不开心。她低垂着脑袋唉声叹气。一股阴暗灰色的雾气在她身边慢慢弥散开来。 “仙子？！”一个好听的男声带着略微的颤抖。 眼前凝霄瘫坐在地，强大的怨念弥漫在她周围。只要长了眼大概都能看出来，此时最好不要打扰眼前之人。 闻声凝霄抬起头，周围的阴霾随即一扫而空。 苍迟是第一次看见凝霄人身的模样，不由得瞧着她有点失神。 “你…你是…白苍迟！”凝霄激动的站起身，朝他冲过来。 眼前之人跑得飞快，与他结实的撞了个满怀。 苍迟被撞的后退了几步。 她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化成人身，不太能掌握速度。我以前都是飘着的比较快。还请仙子不要怪罪。” 苍迟知道凝霄被罚去人界之事，只是不知道凝霄这么快就修成了人身。之前他还一直想要来找凝霄叙旧，只是府上太忙一直找不到机会。 他回过神，嘴角噙着笑：“凝霄仙子真是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我今日是奉家师之命，送来关于阑国的资料图谱。”随后他伸手将凝霄头上刚才差点被撞出来的几根发簪，又轻轻的推了回去。 “原来你在唐宿星君门下啊。仙膳府可是掌管两界的美食佳酿，你小子挺有福气的。” “也不过是频繁来往于两界，比其他仙子多一些奔波罢了。这是关于阑国的资料。”苍迟将一卷厚厚的卷轴交到了她的手上。 苍迟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前方师兄们的召唤便又改口：“凝霄仙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去忙吧，今日谢谢你了。等我回来一定找你好好叙叙旧。” “嗯，我等你。” 第7章 翌日傍晚，凝霄一行三人经过乔装打扮，在阑国整整逛了一天，酒足饭饱后商量着晚上的行程。 “我看别逛了吧，明天我还要到南边下雨呢！”老李打着酒嗝坐在桌边喝红了脸，还不忘继续往嘴里送酒。 “阿尘你说呢？” 凝霄看向早已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阿尘，使劲摇了摇她。 阿尘被摇醒迷迷糊糊地说着：“再来！再来一壶……” 凝霄叹了口气：“算了，你先带她回去吧。” 阿尘立刻回头看着她，晃晃悠悠的伸直胳膊指着天：“你不回…回仙…仙界啊…” 凝霄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的好大姐，我们现在在人界，您老别忙着自报家门了。”说着将怀里的阿尘交给老李。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老李这边扶着阿尘，那边仍不忘一手拎着刚灌满的酒壶。 凝霄伸了伸懒腰：“我想四处再转转，放心吧，天亮之前一定回去。” 将二人送走，凝霄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虽说今日第一次喝酒没敢喝太多，倒也觉得自己的酒量还不错，至少自己比他们俩清醒得多。 没想到阿尘的酒量这么差，喝了没几杯就倒，想着下次不能找阿尘喝酒，不然还要负责把她扛回去。 阑国的夜市倒是挺热闹，凝霄一路吃吃喝喝，买买逛逛。碰到街边一个算命的老者在吆喝，她觉着挺新鲜，就坐在了摊前的板凳上：“请问怎么算啊？” 老者是个瞎子，只是让她伸出手掌，在她的手心摸了一遍纹路，又挨个摸了摸她的手指骨。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哎呀！姑娘，你以后会遭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劫数啊！” 凝霄眉头一紧：“啊！那怎么解？” 老者伸出手。她明白了意思，不情愿的撇了撇嘴把铜钱放进了他的手心。 收到钱老者才继续：“我没法子解…不过还请姑娘记住，千万千万不要欠债啊……” 凝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懒得听他再说下去起身就走了。 只见那老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唉…这劫数，无解啊…无解……” 凝霄可没心思想什么劫数不劫数，欠债不欠债的。 不知不觉顺着河流走到了郊外树林深处。这里寂静漆黑不见人影，阵阵阴风从身旁刮过。 她蹲下身用河水洗了把脸，清凉的水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忽然她余光瞄到树林里，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还伴随着一声异响。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凝霄飞身落在树上隐身于树中，站在高处小心寻找刚才的黑影。发现远处树丛之中再度传来声响，趁着夜色立刻飞身上前查看。 但见一只体型硕大，通体雪白的蜘蛛妖正缓缓爬向一张巨大的蛛网。仔细一看，网上竟然粘着一只黑色的蝴蝶。 蛛网上的蝴蝶还在不停地扇动翅膀企图挣脱，但眼看蜘蛛妖逼近，看样子那只蝴蝶是凶多吉少了。 凝霄仔细打量着那只蝴蝶，发现黑丝绒般的翅膀上还布满了细细的金色碎块，在月光下挥动起来隐约闪着微光，甚是好看。 她倚在树干上看着蜘蛛妖慢慢靠近，感叹这么漂亮的蝴蝶死了真是可惜。 此时她又想起了娘娘的话‘记得要多行善事，存善心…’凝霄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就在蜘蛛妖张开血盆大口要吃掉网上的蝴蝶时，眨眼间一道红色的影子闪过，那只大蜘蛛就已成了两半。 凝霄看着地上还在不断扭动着断躯的蜘蛛妖，它体内流出大量粘稠恶臭的绿色液体，不等片刻那蜘蛛就一动不动，随即化为一摊血水。 她拍了拍手，得意地笑着：“这就算是我来人界做的第一件善事，我这是锄强扶弱吧。哈哈…第一天下凡就做了善事，那岂不是离升职又进了一步…灵力什么的肯定也要大涨…” “喂！你说谁弱呢！” 不等凝霄说完，一个极其愤怒的男声从她背后传来。 凝霄闻声转过身，只见对面蛛网上的蝴蝶，竟轻松的挣脱束缚从网上飞下。转瞬化为了一名身材高挑又傲气十足的英俊少年。 下一秒，少年就一脸惊愕的死死盯住凝霄：“天啊！你是鬼还是妖？无头鬼吗？” “无头鬼？”凝霄觉得奇怪，就往旁边的水面低头瞧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我的头呢！”凝霄赶紧伸手摸自己的脑袋。 奇怪了，她分明摸到了自己的脑袋，但是再往水里一看确实是只有身子没有头。再看了一会，只见她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模糊透明起来。 凝霄想起了那天服下的冰灵珠，当时她还奇怪老李怎么那么大方，原来这冰灵珠搞了半天有效时间这么短。 她无奈的看着水面：“看来还是要靠自己刻苦修炼才行。” 此刻对面的少年眼看着凝霄全身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愣了半天忍不住瞪着大眼睛喊道：“喂！你打算怎么赔偿？” 凝霄闻言不解：“赔偿？赔什么？” 他一脸不悦地指了指地上已经化为血水的蜘蛛。 “为什么要赔！你应该谢我，送我谢礼才对吧！我明明救了你一命…” 少年猛地走上前：“你是哪里来的山精鬼怪！行走江湖，不知道不要多管闲事吗！” “我救了你，倒成了我多管闲事？你脑子没毛病吧！” “用得着你救我！老子是故意的！”少年随手一指，将那蛛网烧了个一干二净。 凝霄看着眼前此景，一时语塞。 “这只西域毒火蛛是我追踪了许久的猎物。那毒蛛必须要活捉才可取出它体内的灵力，现在可好，拜你所赐，功亏一篑！” “这个…那个…我也不知道是这样啊…不知者无罪嘛……”她边说边往后退，想要溜之大吉。 “你去哪儿！” 少年话音未落，她便被一个火笼给包围了。 凝霄看着四周跃跃欲试想要吞噬自己的火舌，连忙停下脚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赔偿，难不成你要我再给你找一只毒蜘蛛啊！” 少年嘲讽的带着玩味的神情，盯着笼子里的凝霄。 凝霄现在真是后悔多管闲事，这时酒劲上头有些晕眩，索性坐在地上也同样盯着眼前之人。 刚才她没仔细看，现在细细看来眼前的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长相颇为新鲜。 猛一看是东方的脸，但细看他深邃的眉眼，隐约能看出西域的感觉。 一身黑衣里层透出淡金色，从里到外都透出了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凝霄想了想开口劝道：“大兄弟，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用。不如你把这火先去了，我们再好好商量。” “谁跟你是兄弟！商量什么！我看你浑身上下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不过…倒是灵力还可以。不如…你就代替刚才的毒蜘蛛，让我……” 凝霄连忙嬉皮笑脸岔开话题：“不行的。诛杀仙子是有违仙界法规的！咱们不当兄弟，还可以当姐妹啊。” “仙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灵力这么低的仙子。倒也是，你们仙界的人都是一群假仁假义，满口谎言，自私自大的骗子！” “仙界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讨厌？” 他依旧皱着眉头，表情更加厌恶：“讨厌就是讨厌，我是妖，你们仙界那套可管不了我！” 凝霄抬头见天色露白要赶紧回去了，不然让织女们发现自己又偷溜下凡，这回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可偏这眼前的少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这不是会降雨嘛。 “兄弟…姐妹…这件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告诉我你的名号。等回来我一定会赔你的。” “你当然要负责到底了。老子叫墨燧。你现在就要赔我…” 话还没说完，一阵狂风伴随着倾盆暴雨将火熄灭，凝霄便不见了踪影。 空中传来她得意的声音：“老娘叫凝霄，赔你个大头鬼。扑棱蛾子后会无期啦！” 此时被浇了个透心凉的墨燧满脸愤怒，咬牙切齿的望向天空。 …… 阑国国内四处张灯结彩，女皇大婚的各种布置已基本妥当。 大婚之日前一天要举行祭天仪式。身为灵师的黯沙正在检查仪式所用器具。 各国凡是有大事，事前他们的灵师都会卜上一卦来预测吉凶。 按照惯例，黯沙在女皇成婚前卜了一卦。可这卦象是下下卦，大凶之兆。思索了一夜，她还是将卦象告诉了江渊缈。 不出所料，这卦象未能动摇江渊缈半分。她还是决定和江嶙成婚。 黯沙也明白无论卦象怎样凶险，江渊缈也不会停下。她作为臣子和朋友，也只能将卦象之事对外瞒了下来。 被悉心照顾的江嶙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每日郁郁寡欢依旧没什么精神。他不知道江渊缈对他下了什么咒语，让他想死也死不了。 江嶙恨江渊缈。恨她杀了自己父亲，恨她没有杀了自己，也恨她对自己这般好。同时也恨自己为什么到了如此地步，心里却依旧对她存有一丝情意。 他虽恨透了江渊缈，但这些日子以来，江渊缈对他的好，对他付出的真心。他不能撒谎说没有感受到，恰恰是这些真情实意的好，让他更加痛苦。 当他从江渊缈口中得知，其实她早已喜欢自己，想要与自己共度余生之时。他的恨已经彻底不能，像之前那样纯粹了。 那日趁江渊缈不在，黯沙找到了江嶙。将成婚后江渊缈会变成凡人，并且为了他，所付出的种种都一并讲给了他。 江嶙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听着，没有任何回应。 黯沙回头看着关上的房门，想想如今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 就在凝霄回到仙界变回婚服的刹那，锦盒就被织女们打开了。 看着安静躺在锦盒内的婚服没什么问题，就将盖子合上，准备将婚服呈上殿交由仙尊检视。 刚才盒子被打开的一瞬凝霄吓了个半死，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她就又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凝霄此刻以婚服的状态浮在半空。 仙尊瞧着婚服，觉着既然是天赐之礼当然要有个名字，于是琢磨了半晌：“凝霄这婚服就叫矞衣如何？你可满意？” 凝霄哪敢不满意呢。她刚想回话，仙尊又道：“上前点。”她只好晃晃悠悠的飘到了他老人家面前。 仙尊他老人家盯着面前婚服，眉头一皱：“这婚服 上为什么有一股酒味？” 凝霄吓得不敢吭声，浮在半空中的衣摆微微颤动。 织女们面面相觑，刚要跪下辩解。就见仙尊挥了挥手，让她们退到一旁不用解释了。 “问题不在你们身上。是凝霄这个小丫头干的好事！罢了。凝霄天性未定，只怕下界后再次玩忽职守，酿成大祸。看在娘娘让你戴罪立功的份上，本尊就帮帮你吧。” 于是仙尊大手一挥，对她施了仙术。 之后凝霄悲催地发现，她的真身受到限制不能幻化成人身。就算是元神出窍化为人身的她，也不能离开真身超过十步，这下她可真的哪儿也去不了了。 …… 阑国今日天气晴朗，祭天仪式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江渊缈迎神献礼后，便对天梯的方向三跪九叩。 之后一众朝臣和江渊缈恭敬地等待着天赐之礼。 片刻后，人界天梯周围的云雾消散，洒出金光，两名织女作为仙界使者从天而降。将装有婚服的锦盒用仙术稳稳地落在江渊缈面前。江渊缈对礼盒再次行礼后，织女便又返回了仙界。 江渊缈为这件天赐的矞衣，修建了一座天矞殿方便供奉。毕竟是天界之物，她按照黯沙的建议将婚服放在一块特意寻来的巨大玉石上。据说这样可以更好的保存矞衣。 一切准备妥当，第二天便是她与江嶙的成婚之日。 但江渊缈眼下却站在江嶙屋外，犹豫着进不进去。 第8章 “进来吧。”屋内传来江嶙的声音。 江渊渺愣了一下，随即推门而入让宫人们都退下。 她与江嶙面对面坐着，两人谁也不吭声，就这么待着不知要到何时。 江嶙一直盯着对面的江渊缈，见她虽面无表情，但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看向他。 “明日就是你我…成婚之日…你…”江渊缈终于鼓起勇气，但一看他的眼神，想说的话又停下了。 “怎么？你不是在我身上施了咒术，还害怕我会死吗？”江嶙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憎恨，倒像是旁人打趣的语气。 江渊缈看着他平淡的表情不知何意，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害怕自己多说多错，只能默默听着。 但见江嶙起身进里屋拿了一把梳子。走到江渊缈身边将她的发冠取下，轻轻地为她梳着长发。 江渊缈此刻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任由他的手轻柔地梳着自己的发。 “我身上的咒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不会再寻死了。”江嶙坐在她身边，主动握紧了她的手。 看着眼前之人对自己笑着，江渊缈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般的不真实。 江嶙看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解释道：“之前的事情…说到底也是我们先决定偷袭你们。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输了也算是天命如此。当下，你我二人心意相通。从前的高岭就当那日已经战死沙场，如今我只是，即将与你成婚的江嶙。” 没缓过来的江渊缈，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他说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便也立刻握住了他的手，确定这不是梦。 江渊渺下一秒猛地站起身，快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转过身飞速撤掉了江嶙身上的咒术。然后一个箭步跨出了门，赶紧将房门关上。 站在屋外她心跳加速，又透过窗缝看了看江嶙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这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这么快离开，只是害怕江嶙又说出反悔的话。 江渊缈第一时间就去找黯沙分享了这件喜事，虽然黯沙也为她高兴，但心里却总觉得隐隐不安。 她看出了黯沙的担忧：“其实…我决定与他成婚之前就已经挑了几个人选。回来看看谁综合能力比较强，就作为阑国下一任的…。” “但是这通常是由…” “成婚之后，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孩子会是初人还是凡人。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放心吧。” 见江渊缈眼神里充满了信心，黯沙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暂时放了下来。 当晚深夜，江渊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平时身在高位处处受限，不能太过于喜怒形于色。 时间长了，也忘记了上一次这么放肆的开心是什么时候了。 她偷偷起身没有惊动宫女，快速从后窗翻了出去，一个人来了天矞殿。 殿内供桌上摆放着各种供品，中央的高台上放着一块巨型玉石。正对着巨石开了一扇窗，对应着天梯的方向，柔和的月光也正好通过那扇窗洒在那件赤红的婚服之上。 婚服在月光之下散发出微微的红晕，江渊缈伸手轻轻抚了抚，觉着手感十分地柔滑舒适。 凝霄睡得正香突然发觉有人在碰她，睁开眼发现正是阑国的女皇江渊缈。 顿时凝霄没了睡意，便元神出窍化为人身坐在巨石上。 她知道江渊缈看不见她，于是从石上一跃而下，落在江渊缈身边仔细地观察着她。 江渊缈细细端详着婚服，一旁的凝霄则在静静的看着她。江渊缈浓眉舒展，眼含笑意。虽说现在她十分放松，但也给人一种莫名距离感。 凝霄盯着江渊渺心里莫名觉得她是个好人，有种亲切感。就像是对帝风娘娘那样的亲切感。 她又想大概是因为江渊渺长得好看吧。她对好看的美人总是格外地感到亲切。 …… 翌日。被女皇穿在身上的凝霄，看着这殿外的大臣们，和城楼外人山人海的民众只觉得眼花缭乱。不由得感叹：“人界的人可真多啊！” 附在女皇身上的凝霄，感受着她的体温和身上淡淡的香气。 凝霄陪她走完了繁杂的大婚仪式之后，她终于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江嶙了。 只是每走近一步，凝霄就感觉到女皇的心跳在逐渐地加速，身上也慢慢地热了起来。吓得凝霄以为女皇得了什么病，不然心跳怎么会这么快，身上怎么这么烫。不由为她担心起来，过了一会见她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江渊渺终于见到了坐在婚床上的江嶙。 一旁的宫女上前将女皇的矞衣脱下，立刻送去天矞殿玉石之上。 被放在玉石上的一瞬间，一股寒气瞬间扑向全身。刚才女皇身上太热了，热得她也跟着燥热起来。这下躺在凉爽舒适的玉石上，她想着自己作为婚服，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凝霄躺在玉石上打了个哈欠，今天跟着女皇忙了一天。尽管外边烟火声阵阵，但此时她只想快点舒服地睡一觉。睡前还不忘祝福江渊缈和江嶙要幸福美满，毕竟她可是天赐的祝福。 …… “凝霄仙子，凝霄仙子…”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凝霄睡得正香不想理睬又翻了身继续睡。 可这声音还在耳边继续。凝霄气鼓鼓地像是诈尸一般弹了起来：“谁扰我好梦！”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之人是苍迟。 “你怎么来了？”凝霄兴奋的从石头上跳下来，这一下用力过猛没站稳。 苍迟见状立刻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忙伸出手上前拦住。 凝霄下意识使出了法术，这法术当下将凝霄弹了回来。不过伸出手的苍迟，却和她的法术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眼见苍迟来不闪躲，被法术一冲径直向窗外倒去。 凝霄也慌了手脚，飞速上前终于在十步之内将苍迟拉了回来。 不过凝霄本想要拉住他的手。但情急之下没拉住，慌乱中随手拉住了他的腰带。于是她用力一拽，苍迟人是回来了，腰带也被她扯开了。 二人低头一看，凝霄手中紧拽着他的腰带。苍迟的外衣大开里衣也露了出来。 凝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苍迟忙将衣服整理好，对她伸出了手。 她没反应过来，苍迟无奈的笑着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腰带。 “啊…这个…”凝霄忙将手中的腰带还给了他。 待二人缓过来凝霄坐在窗边问：“你来人界有什么事吗？” 看着眼前模样有些窘迫的凝霄，浅笑道：“今日是阑国女皇大婚。想必你这婚服也跟着操劳了一天，所以特意来犒劳仙子的。” 苍迟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盘鹅黄色的糕点。 “这是什么？好香啊。”凝霄凑上前闻了闻，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这是家师从月宫那棵桂树上摘得的桂花。分给了我们几个徒弟。师姐师兄们都拿去酿酒了，我倒不想酿酒，想了想做成了桂花糕。好吃吗？” 凝霄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你的手这么巧，挺好吃的。” 听到她夸自己，苍迟脸上露出了笑意：“仙膳府日日围绕着这些打转，怎么能不会做呢。只是比起师姐师兄们还是差一些的。” 自从上次与凝霄一别。苍迟不论何时何地总是能莫名想起她。想到那日她撞进自己怀里，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次数一多，连师兄师姐们都打趣他，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日日这样魂不守舍的傻笑，要不要请仙医来瞧瞧。 所以趁着有空，苍迟便偷溜下来去见一见日日挂念的心上人。 “其实，这次我是找了个借口才能下界的。过几日和师姐师兄们要为了仙尊的寿宴准备。所以往后一段日子里可能都脱不开身。”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凝霄拍了拍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半晌，不过大多时间都是凝霄一个人问这问那，苍迟不断为她答疑解惑。 天色渐亮，凝霄瞟了一眼窗外，发现远处有一座石雕的神像，是帝希娘娘修复天幕时的模样。 凝霄奇怪这人界的帝希娘娘神像，怎么和神界画像上的不一样。 “娘娘神像的双腿为什么变成了蛇尾？” “帝希娘娘化生万物，福佑苍生。都是魔王害天幕崩塌导致灵气失衡，浊气上升。娘娘下界取九色石时，被浊气浸染所以下身才化为蛇尾。” …… 转天，终于睡醒的凝霄坐在玉石上摇晃着双腿无所事事。毕竟女皇已经完成了大婚，她这件婚服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凝霄想起了苍迟，想了想自己除了他和女皇以及进来打扫的宫人以外。估计在人界的几十年里，都要一个人待在这天矞殿。想到这里，凝霄便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另一边的江渊缈倒是高兴得很。昨晚与江嶙洞房花烛之后。她此时是神清气爽，大迈着步子来到了天矞殿。 凝霄正无聊地围着玉石来回踱步，谁知屋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一跳的凝霄立刻躲在了玉石后面，忽的想起他们看不见自己，就又站直了身子。 江渊缈满面春风的看着矞衣，甜甜的笑了起来：“他说我昨日穿着婚服的样子很美。以后要与我白头偕老，幸福的度过一生，看来矞衣真的能带给人幸福。” 看见江渊缈幸福的笑容，凝霄也觉得开心。 从那以后，江渊渺隔三差五都会来天矞殿坐坐。一个人对着矞衣说些什么。 有时是开心的事，凝霄便会跟着开心哈哈大笑。有时是烦恼的事，凝霄便会绞尽脑汁为她出谋划策。有时是气愤的事，凝霄便会骂骂咧咧的帮她出气。有时是难过的事，凝霄便会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只是凝霄做的这一切，江渊缈都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刚开始凝霄觉得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就想开了。就算女皇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自己能经常见到她就好了。 随着经常与江渊缈见面，凝霄也更加了解了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女皇实际上私下也是个会烦恼，会开玩笑的普通人而已。对她来说就像是个亲切的大姐姐。 成婚后，江嶙在阑国几乎不出寝宫，偶尔会在后花园里逛逛。 江渊缈政务繁忙时，他也只是让膳房送上补品。从来不主动去见江渊缈，也从不多问多看。于是当初极力反对江嶙成为皇后，说他会成为祸根的大臣们，也渐渐地不再对他恶言相向。 不久后，江渊缈有孕了。 第9章 女皇有孕对阑国来说本是件好事。但江渊缈却有些担忧。因为臣民们都希望诞下的是一位灵力更加强大的初人。 知道自己有孕后，江渊渺拿不准于是第一时间找到了黯沙。想要知道自己这胎究竟是初人，还是凡人。 黯沙对于这个问题也同样没有答案，只是告诉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 自从有孕之后，江嶙就亲自下厨为她做一日三餐，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两人的关系也更亲密了些。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江渊缈，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衰老的痕迹。 她的眼角出现了许多皱纹，身上也经常酸痛，就连一头乌发也零星地出现了白色。精力严重衰退的她只能将大部分事务，交给了信得过的大臣们处理。 怀胎十月，阑国女皇顺利产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婴取名为江冲。 但他是凡人。身上没有一丁点继承了江渊缈的灵力。女皇觉得孩子健康就好，但朝堂之下的大臣和民众为此倒是议论纷纷。 …… 这天江渊渺牵着江冲的小手来到了天矞殿。 凝霄终于见到了，这个在江渊渺肚子里待了很久的小家伙。她发现江冲的眉眼轮廓继承了母亲。 江渊缈抱起江冲给他讲述着面前矞衣的由来。江冲性格像父亲从小就做事沉稳细心，性格安静，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 阑国女皇娶了一个凡人做皇后，又生下了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这件事在其他初人国家蔓延开来，许多原本与阑国交好的初人国家，都渐渐与阑国划清了界限。都认为江渊缈这么做是彻底背叛了初人，是初人一族的叛徒。 不仅如此，阑国国内近来随着凡人数量增加，朝堂之上的凡人官员也在渐渐增多。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也让本来在阑国和平共处的初人和凡人之间，又变得紧张起来。 眼见朝堂之上的初人和凡人两族明争暗斗，江渊缈也只能尽力不偏不倚的维持，她想这样继续下去，总要两败俱伤。 …… 多年之后，江冲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他勤奋好学，早早地就学会了为母亲分忧。这也让江渊缈省心不少。 不久江渊缈又怀上了第二胎，这次她倒是不怎么紧张了。安心地度过了十月后，顺利生下了一名女婴。 只是这次却超出了江渊缈和所有人的预料，她的女儿竟然是初人。不仅如此还继承了灵力，她身上的灵力比阑国的所有初人都要强大。这下子，也让国内的初人们都暗暗松了口气。 江渊渺给她起名江潆，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下一任阑国的继承者。 只是此时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江渊渺，却没有注意到江冲眼神中的异样。 江潆长相随父亲江嶙，但性格倒是跟了母亲，一样大大咧咧，比江渊缈年幼时更淘气。 这天，大批的宫女和乳娘们，在花园里追赶着拿着风筝在前跑的江潆。 江潆手拿风筝跑得飞快，小小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一片假山之中。 宫女和乳娘焦急地四处寻找，江潆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偷偷从假山的缝隙中溜了出去，独自一人溜达到了天矞殿。 江潆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侧身钻了进去。以前母皇带她来过，她很喜欢玉石上放着的，那件好看的矞衣。 她将手中的风筝放在了地上，缓缓踏上台阶，走到玉石旁感受到了一阵舒缓的凉意。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小手，慢慢抚摸着矞衣。 凝霄对她还挺好奇的，总是听江渊缈提起这个小女儿四处闯祸的光荣事迹。江潆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矞衣。凝霄也坐在台阶上盯着眼前的小人。 江潆倒是不客气，拿起桌上的供品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还没等她吃完，天矞殿的门又被推开了。 “哥！”江潆扔下手中的供品奔向江冲。 凝霄飞速低头，庆幸自己没被她扔出来的供品砸中。 江冲一把将江潆抱起，替她擦了擦嘴柔声细语：“在宫里要叫我皇兄。” 江潆不高兴地撇撇嘴。 江冲无奈地看着她：“宫人找你半天了。再找下去惊动了母皇，她们可都要因为你受罚了。跟皇兄回去吧。” “那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宫玩？”江潆的瞳仁又黑又亮，眨巴着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等你完成功课了，我就带潆儿去宫外最好玩的地方，好吗？” 江潆伏在他的肩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倚在台阶上的凝霄也顺手拿起了一个供品吃了起来。看见兄妹俩都好好的成长着，自己也觉得挺欣慰的。毕竟她也算是看着他们一路从出生长到现在。 …… 凝霄躺在石头上翘着腿，心里既想快点回到仙界，又有点儿舍不得江渊缈她们。她知道自己使命完成之时，就是江渊缈逝去之日。 待在这儿的大部分时间，凝霄都在专心修炼增强自己的灵力，反正她也无事可做，无处可去。这些日子下来灵力也算增长了不少。 这天深夜，凝霄被几位仙子带回了仙界。她心里有些小激动，想着仙尊他老人家还没忘了远在人界的自己。 仙尊只是问了她一些问题，大都是和阑国有关的事情。凝霄有些奇怪，说来仙界对人界的事情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凝霄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李。老李倒是没什么变化，那颗长着龙角的脑袋，依旧秃得锃光瓦亮。 “老李你说仙尊将我召回，就是为了问阑国初人的事？人界的动向，仙尊不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吗？” 老李得意地摇了摇他那颗发亮的秃脑袋：“话是这样说没错。仙尊虽然知道人界的动向，但是并不代表知道具体的细节。仙尊所知道的也只是大概，这种事，不可能时间地点人物都准确地知道的。因为…天意难测呀！”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凝霄就要被仙尊召回，询问关于初人和江渊渺的事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某天夜里，凝霄正趴在窗台上无聊地望着月亮。身后的殿门却被一阵阴风吹开。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琢磨着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来？ “喂！你可让老子好找啊！”带着怒气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凝霄心想这莫名熟悉的声音，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此时她慢慢地转过身，身后的月光正好笼罩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圈红晕。 眼前男子怒气冲冲的从黑暗中走来，走近看清了凝霄的模样当即愣了一下。随后侧过头，眉头紧皱嘀咕着：“这么好看的姑娘会是那个无头鬼吗？找错人了吗？” 凝霄倒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男子。正是那日在树林里自己多管闲事救下的那只蝴蝶，哦，不！是扑棱蛾子，墨燧。 当下她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要怎么逃，偷偷地想要往外挪，却又突然想起自己不能离开真身十步只能作罢。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到处充满了尴尬的气味。 墨燧挑眉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你…是不是叫凝霄？” 凝霄故作镇定，一边摆手一边摇头。 “你不会说话？” 凝霄飞快的点了点头。心想万一自己一开口，他听出自己的声音怎么办！再说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就是不管打不打得赢都是跑为上策。可眼下又跑不了，还是装不认识的哑巴安全点。 墨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觉得她没有说谎，顿了顿：“对不起，打扰了。” 凝霄微笑点头。她见墨燧走远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倚在玉石上望着窗外不屑地笑了起来：“哼！这扑棱蛾子块头不小，脑子倒是不好使…” “你说谁是扑棱蛾子！谁脑子不好使？”突然像恶鬼一样出现在窗外的墨燧，现下正满脸幽怨的怒视着她。 凝霄刹那间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往后退去。 墨燧咬牙切齿的在手中聚起了火焰。 凝霄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也拼尽全力使出了法术想要对抗。可随后她便发现，墨燧的法术似乎对自己没用。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一道道烈火冲向自己，却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给阻挡住了。 过了半天她才研究明白，仙尊那日施法虽然让自己不能离开真身十步。不过那法术同时也保护着她不受妖魔的侵害。 墨燧见凝霄并不逃跑，以为她是在嘲讽自己。又见自己的法术不受用，便伸出手掌变出了一把长剑，缓缓向她走来。 不过在他离凝霄正好有十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都不能再靠近了。无论换什么方向都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路。 凝霄见状一边鼓掌，一边哈哈大笑：“仙尊他老人家还真是有远见。就凭你一个小妖，还想杀本仙子？你做梦去吧！” 见凝霄得意的样子，墨燧气急败坏的冲着她左劈右砍，无奈却伤不了她分毫。 凝霄坐在玉石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吃着盘子上的供品，欣赏着墨燧还在坚持不懈地企图冲破仙尊的法术。 “别白费功夫了，没用的。仙术岂是你一个小妖能破坏得了的。” 凝霄看累了便躺在玉石上睡着了。 墨燧见凝霄竟满不在乎的睡了，一怒之下便将这整个天矞殿点着了。 天矞殿被烈火迅速吞噬，火光冲天。墨燧见状满意地离去。 宫里的人发现火情，迅速提水来灭火。但让宫里人奇怪的是整整忙活了一个晚上，这火一点都没有要熄灭的意思。更怪的是，火势这么大竟然没有蔓延到其他宫殿，只单单的停在这天矞殿。 远在仙界的苍迟发现了凝霄所在的天矞殿起火了，立刻就想要下界救她。却被师兄一把拽住，打趣道：“着急去救心上人啊？” “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苍迟神情焦急一把挣开他的手。 “傻师弟啊，凝霄不会有事的。你真是担心则乱…”师兄无奈的叹了口气。 苍迟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他。 “仙尊当时施法不让凝霄离开真身十步。这法术既让凝霄出不去，那些妖魔自然也进不来。何况只是一点点妖火呢。这世上除了帝风娘娘和几位神女，没人能破得了仙尊的法术。” 另一位师兄拍了拍他的肩：“师父让我们守在这里四十九天，少一天都不行。如果玩忽职守你知道的，我们师兄弟都要受罚。我知道你担心凝霄仙子，但我保证她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望着师兄们胸有成竹的保证，再看看其他师兄。想也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大家，心里虽然十分担忧，最后也只能作罢。 师兄们看着不情愿退回去的苍迟，感叹这姻缘，还真是个‘麻烦事’。 第10章 天矞殿经过一晚妖火的侵蚀也烧得差不多了。 现下整个大殿四周被热浪包裹着，宫人们汗流浃背的推着水车提着大桶小桶的水，还在不断地企图将这余火熄灭。 四边的墙壁现在烧得就剩下了半根柱子，整座天矞殿现在就像老人口中那摇摇欲坠的牙齿。殿内尽是被大火烧坏的器具和倒下的墙体。 曾经富丽堂皇的天矞殿，眼下变得残破不堪。 江渊缈担心矞衣受损，但据宫女来报天矞殿虽然火势凶猛，但是玉石和矞衣都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江渊缈这才放心。 到了傍晚，天矞殿的火终于熄灭了。因为实在是没东西可以烧了，地上大片的残垣断壁对照着丝毫没有因为火势而受损的玉石，还有上面那件依旧华丽的矞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凝霄这一觉可睡得够沉的，等她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废墟之中。她望着四周的景象张大了嘴巴。以为还没睡醒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很痛，看来是真的。 大批的宫人来清理残骸，凝霄通过宫人们闲聊才知道昨个儿起了大火，才会将她这天矞殿烧了个精光。 凝霄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一定是墨燧干的好事。觉得他还真是幼稚。 深夜，墨燧在远处看着天矞殿的火已经熄灭。心想这下凝霄那个爱管闲事的仙子，这回可要烧成灰了，于是他得意洋洋的又回到了天矞殿。 谁知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凝霄侧卧在玉石上正哼着小曲。 “你…怎么还在！” 凝霄起身满脸不屑：“早告诉你了，就凭你这小妖，想要本仙子的命。我告诉你本仙子灵力醇厚。你现在回去修炼个几百年再来吧！” “去你大爷的！”墨燧气的彻底失去了理智，将体内的灵魄取出拼尽全力使出了法术。 凝霄看他这架势是要豁出去和她决一死战了，不由得的也愣在那里。 但没想到这次，凝霄身外的保护网遇强则强，竟将墨燧的法术全数反弹到了他自己身上。 墨燧被气浪冲飞了出去，半跪在地猛地吐出几口黑血。 凝霄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还好吗？” “少在那里假惺惺的！”墨燧大吼着又一口血顺着嘴角流到了地上。 凝霄看他那痛苦模样，叹了口气：“你伤不了我的。算我不好，那天毁了你的计划。你就当我是好意办了坏事，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哼！想得美，你我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走着瞧！”说罢墨燧便消失在这一片夜色中。 自从墨燧受伤离开后，凝霄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 天矞殿的重建工程，也在加班加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天矞殿又恢复了原样。 …… 阑国国内表面上看似平稳，但自从江渊缈和江嶙这个凡人成婚之后，初人们虽然被迫接受了皇后是个凡人，但心里其实从没接受。 特别是江渊缈还生下了一个凡人孩子，于是连带着对江渊缈的态度也渐渐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凝霄这日正躺在玉石上，享受着窗外吹来的微风还带着些许的花香。感叹着在人界其实也挺美好的，要是自己是自由之身就更完美了。 可惜这消停日子没过几天，墨燧带着他那张臭脸又来了。只见他从胸前衣服中掏出一样法器，对着矞衣开始念念有词。 半天过去了，好像没有什么用，凝霄歪着脑袋坐在台阶上好奇地看着他急得满头大汗。 “看什么看！”墨燧眉头紧皱冲她大吼，将法器收了回来，也坐在远处的台阶上喘着粗气。 凝霄笑着耸了耸肩。 看见她嘴角的笑意，墨燧气的将刚才的法器掏出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转身离去。 之后凝霄每天都能准时看见墨燧气冲冲的来，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以及各种听都听不懂的咒语企图将仙尊的法术解除，然后杀了她。 不过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之后，结果当然是屁用都没有。 然后再看墨燧恶狠狠的将法器一把火给烧了，愤然离去。 这一整套施法、没用、烧了的流程，凝霄已经整整看了一个多月了。 她每天都在感叹，墨燧到底是从哪儿搞来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和每天都一样的臭脸，还有那坚定不移的想要杀了自己的决心。 虽说墨燧想要杀了自己，但凝霄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于是对他这种锲而不舍想要杀自己的精神，竟然产生了一丝敬佩。 逐渐的随着每次墨燧失败之后，他待在这天矞殿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刚开始两人都沉默着，墨燧沉着脸，凝霄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两人的对话也逐渐增加，不过也都是吵来吵去。 两人每天扯着嗓子吵得不可开交，从仙和妖的话题吵到太阳是从东边出好还是西边出好。 这天到点来找凝霄吵架的墨燧，拿出了一件新法器，按照老流程准备继续试一试。 失败之后墨燧吵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从怀里拿出了纸包着的鸭腿，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本来背对着他的凝霄，闻见了香味转过身盯着他手中油光发亮的鸭腿失了神。 瞧瞧桌子上的供品，清一色的都是水果和糕点，她已经很久没尝过其他东西了。清了清嗓子：“墨燧…你明天还来吧？” “老子肯定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放心吧。” “你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帮我办件事呗，我给你报酬。”说着凝霄手中出现了一把闪着金光的花瓣。 墨燧看了眼金花瓣，又挑眉看向凝霄：“这可是神界的神花，这花瓣在六界内可是价值连城，你一个小仙子怎么会有？” 凝霄得意的扬起了头：“算你小子识货。本仙子我，当年可是在神界待过的。说起来这神花能长得如此漂亮，那还是我当年的功劳…” “你这花瓣是偷来的吧。” 凝霄有些心虚，急忙辩解：“怎么能说偷呢？它们是因为我的浇灌才能开得如此好看，拿一些花瓣不是理所应当嘛。”语速极快地说完之后，想起当年在神界花园里闲来无事，把掰神花的花瓣当成游戏来玩，早知道这花瓣这么值钱，当初就应该多留点。 “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墨燧仍旧一脸不耐烦的皱着眉。 “你明天来帮我买几只鸭腿吧。”凝霄一脸微笑的看着墨燧手里的鸭腿。 墨燧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鸭腿，又看到了凝霄满眼的渴望。当下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当即决定不再试图破解凝霄身上的法术。 他换了一种思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瞬不明的情绪。随即冲凝霄笑了起来：“可以。不过听说你们仙子不是都不吃东西的吗？” 凝霄笑道：“在仙界已经够无聊了，没想到来这儿更无聊。吃点东西解解闷怎么了。我们仙界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这是一种爱好，爱好懂吗！”她见墨燧答应得那么痛快，看着手里的金花瓣，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应该少拿一点出来的。 墨燧玩味十足的盯着她：“我不要你的花瓣。” 凝霄见墨燧这么友好，疑惑他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还没等多问，墨燧就又不见了。 第二日，凝霄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期盼自己的鸭腿能快点来。到了下午还没见到墨燧的身影，她急的围着玉石来回的转圈。 不知转了第几圈，墨燧才姗姗来迟，凝霄看着他手中拎着一壶酒和包着的鸭。 “你怎么现在才来！” 墨燧不理会凝霄，在窗外不远处的地面上将东西放下。搭起了木架将鸭子用木棍穿起，随手一指将火点着。自己坐在石头上悠闲地喝着酒，不时转动着面前的烤鸭。 肉香和酒香很快就顺着风飘进了天矞殿，凝霄趴在窗边盯着此时在她眼前吃得开心的墨燧。她的表情逐渐阴沉起来，像是乌云又像燃烧了一半的木柴逐渐散发出灰黑色的怨念。 墨燧边吃还不忘时不时地偷瞄一下凝霄。看见她那张充满怨念的脸，就吃的更加开心。酒足饭饱之后满意地擦了擦嘴。下一秒就出现在天矞殿内。 “你这个死骗子！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帮我买鸭腿的吗！” “我是妖啊！你见过妖说话算数的吗？我说帮你买，又没说让你吃！你就看着我吃吧。笨蛋仙子！” “等我回到仙界，你给我等着！”凝霄语气森然，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 墨燧满脸笑意：“别呀，我只是妖界的一个小妖而已，怎么能劳烦仙子记挂呢。” “说到底就是因为那只该死的蜘蛛，你才不肯放过我对吧！” “刚开始是，现在嘛…不是。” “啊？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好玩啊。” 墨燧看着眼前的凝霄，听到答案后逐渐发黑的脸色，就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老子就是个伪君子你能拿我怎么办！” 看着面前墨燧那张气焰嚣张十分欠揍的脸，让凝霄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她随即回到了矞衣里不再理会眼前人。 墨燧见状很快止住了笑声，又叫了她几声。见凝霄不再现身，觉得没意思便也转身离去。 第11章 尝到甜头的墨燧，接连几日都变着花样拿来各种好吃好喝的，大摇大摆坐在天矞殿附近吃吃喝喝。 前几天他偶尔还能看见凝霄充满鄙视的眼神，可这几日任凭他拿来怎样的珍馐美味，都见不到凝霄。她彻底不肯现身了。 日子久了，墨燧也觉得无趣。 他无论用怎么样刻薄的言语试图激怒凝霄，想要让她现身。凝霄却始终无动于衷。 墨燧看着眼前玉石上的矞衣，忽然感到这天矞殿好安静，已经好久都没人跟他吵架了。 他将鸭腿包好放在供桌附近，自己偷偷躲了起来，想要看看她会不会出来。 可是过了一天还是不见凝霄的身影，只能悻悻地离开。直到第二天，那鸭腿还在原处完好无损。他这时才觉得，凝霄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墨燧坐在台阶上有些丧气的望着她：“算我们扯平了，你出来吧。” 高台之上的矞衣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见凝霄不理自己，墨燧生气的抓起鸭腿啃了个一干二净。不过气归气，之后每天他都会亲自烤些东西放在天矞殿，希望凝霄能出现。 只是他每天送来的东西都原样的摆在那里，一段日子后，他满脸沮丧的坐在那里看着矞衣。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仙界和仙子吗？ 因为几百年前同我一起长大的好友为了升仙，不惜杀掉同族来向仙界邀功。他屠杀无辜，成为了仙界的傀儡。我劝他不要再这样下去，当妖有何不好，可他竟然动了杀我的念头。 那时我才明白，他彻底回不来了。可笑的是他到死也没升仙，都是仙界诱骗他的借口。只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仙界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真小人罢了。 之后我便开始夺取那些，开始修仙的妖的灵力。我也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小人。但我心甘情愿，任凭他们怎么咒骂我，想要我死。想来这种生活还是挺有趣的。如果就这样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我也不会后悔。” 墨燧讲述的时候不似往常，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凝霄也看出那笑容下的苦涩和不甘。 不知何时，许久未见的凝霄现身坐在了另一边。她不清楚墨燧与仙界的恩怨纠葛。只是看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知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肯定很难过。 “那不是你的错。” 墨燧见凝霄终于肯现身了，收起了笑容挑眉问道：“你看这是什么？”他从身后又拿出了一只油光发亮的鸭腿。 凝霄以为他又想故技重施，转身就想回去。 “别别别！”墨燧起身急忙将鸭腿包好放在台阶上，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凝霄看他这架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毒死我？” 墨燧双手环胸又恢复了往日欠揍的模样，又急又气：“你脑子有问题啊！不吃拉倒！” “你脾气可真够坏的！怪不得天天那么闲，肯定没人愿意跟你玩！” 墨燧气急败坏的咧着嘴：“我脾气坏，关你什么事！” 凝霄十分满意地看着他气的龇牙咧嘴的样子。 “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再把你这天矞殿给烧了！” 凝霄做了个鬼脸：“切！幼稚鬼！天天就会烧东西，火气那么大，你怎么不去买碗凉茶降降火啊！” “哼！我还是头一次见仙子真身是件衣裳的。衣裳修仙你可真好笑！” “衣裳怎么了！我可是仙尊亲自取名的。我原来真身可是帝希娘娘修复天幕时才诞生的九色云。我可是会施云布雨的！你五大三粗真身是只小小蝴蝶才好笑吧！” “你…” 不知不觉间，两人飞速恢复了一见面就互掐的这种熟悉状态。 墨燧和凝霄也意识到了，当下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次凝霄终于看见了墨燧真正的笑容，恍惚觉着墨燧真正笑起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了。看着他眉眼弯弯的，终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看久了甚至觉得他有点可爱。 墨燧望着眼前的凝霄，心想平日里总是与她吵来吵去，都快忘了她是个好看的姑娘这件事。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自己也不自觉的又笑了起来。 望着凝霄有些出神的墨燧，过了会儿急忙收起了笑容。板着脸皱着眉，露出了那副熟悉的超出自己年龄的模样，满脸写着老子不好惹。 墨燧大吼：“你到底吃不吃啊！” “吃就吃！”凝霄上前将鸭腿拿起，一抬头眼前之人就不见了踪影。 凝霄看着手里的鸭腿感叹：“这小子不会又准备整我……算了，先吃了再说。” …… 阑国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特别是朝堂上向来嚣张跋扈的初人一派，近来倒是收敛了许多。 江渊缈挺开心的，以为她整日苦口婆心终于有了效果。不过黯沙告诉她，最近阑国的初人与别国的初人私下接触频繁。 经过一番私下调查，江渊缈也没查出来那些初人聚在一起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大都是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虽说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她察觉到各个初人国家中，灵力最强的那些初人几乎每次都会到场，而且参与聚会的初人越来越多。她隐隐感到不安，可也调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静观其变。 以往与她近亲的初人亲友，都渐渐地跟她疏远。这些变化江渊缈心里清楚，这与她执意要娶江嶙脱不了关系，不过想想没什么大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江冲和江潆兄妹俩一天天地长大，江渊缈也在迅速地老去，一头乌发现有大半都变成了白发。不过她从不后悔，现在有孩子们和江嶙陪在身边，她已经很知足了。 江渊缈总是和江嶙唠叨着，以后等兄妹俩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以教孙辈们读书识字。再老一些就和江嶙搬出宫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江嶙也总是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笑着听着她说。 …… 江渊缈身体近来越来越差，她的衰老速度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凡人。好在江潆和江冲兄妹二人都已能替她分担大部分的事务。 江潆好动，江冲好静两人配合得倒是很不错。江渊缈也准备提前将阑国交到江潆手中。江冲也主动说自己将来愿意辅佐妹妹江潆。 表面上一切都在齐心协力，风平浪静地进行着，但私底下却是各怀心思，暗潮汹涌地躁动着。 凝霄虽知道人界的人们会生老病死，但她久居在这天矞殿里，除了仙子们带她回过几次仙界外，剩下的日子从未出过这殿门。 有时她稍微打坐修炼一晃就会过去数月，导致她对人界的时间一直没什么概念。不过当她看见江渊缈衰老的面容时，也感受到了时间的残酷。 江渊缈眼下几乎将全部事务交给兄妹二人，自己和江嶙每日倒是乐得清闲。时不时江渊缈还会到天矞殿，自言自语对着矞衣说些琐碎事情。 “冲儿和潆儿以后成家了，不知道谁会先有孩子？肯定也和他们小时候一样可爱。” 江渊缈坐在矞衣旁唠叨着，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凝霄坐在她身边也十分赞同的笑了起来。 …… 几日后，仙尊派仙子将凝霄带回仙界，照例询问了关于阑国和初人的事情。不过这次仙尊倒是不如以往问得仔细，只是随意问了两句就不再问了。 此时临近寿宴，唐宿星君正好带着苍迟来见仙尊。 苍迟看到殿上的凝霄愣了一下，随后眼神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唐宿星君看见他一直盯着凝霄，就咳嗽了两声。苍迟闻声连忙收回眼神。 凝霄汇报完毕但仙尊还没准她走，她就只能退在一旁候着。站着站着就走了神，也没注意到远处的苍迟。 仙尊和唐宿是多年好友，经常带来新菜品让仙尊品尝，所以闲时来见也无需通报。 他这次带来了寿宴的菜品种类，特来让仙尊过目。苍迟将卷轴上前递给了一旁的仙侍。 唐宿星君让苍迟将食盒打开，仙侍们将几盘菜品拿出。仙尊一一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抬眼瞧见了边上的凝霄，招手笑道：“凝霄，你来也尝尝吧。” 一直魂游天外的凝霄突然被仙尊点名，立刻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美食，其中一盘像是苍迟给她的桂花糕，不过样式和颜色稍稍有点不一样。 这盘的颜色更深一些，她拿起一块尝了尝心想随便一块糕点都这么好吃，果然是仙尊寿宴才可以品尝到的美味。 唐宿星君看着凝霄，别有深意的勾起了嘴角：“凝霄仙子现在吃的这块桂香糕，是用神界桂树上的桂花所做。” 凝霄回头看着他，心想唐宿星君原来是个小老头啊，看上去人倒是挺好的。这时才看见星君身后的苍迟，便冲他笑了笑。 “好了，凝霄你先回去吧。”说着仙尊让一旁的仙子护送她下界。 这时唐宿星君急忙开口：“仙尊，正巧我徒儿苍迟也要下界去寻些特色香料。不妨让他护送凝霄仙子一同下界吧。” 唐宿星君冲仙尊挤眉弄眼的，仙尊立刻懂了意思，便对苍迟道：“既然这样，你就护送凝霄一道下界吧。” 苍迟欣然答应，两人便一齐离开了。 唐宿星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仙尊打趣他：“你怎么不记教训，还是喜欢掺和小辈们的事啊，怪不得其他星君总说你想要代替月老呢。” 唐宿星君摆摆手：“不了，月老那活儿我可干不了。我这顶多算是个爱好，只是爱好而已。这仙界的仙子们早都对姻缘情爱厌烦至极，好不容易有个情根深种的独苗…再说苍迟是我的徒弟，帮帮他不是我这个师父应该的吗！” “放眼看整个仙界，也就你最爱帮小辈们牵线拉媒了…” “既然您都知道了，这凝霄仙子什么时候能回仙界呢？”唐宿星君这个媒人，倒是比苍迟本人还要着急。 仙尊若有所思：“快了。” 第12章 “刚才的桂香糕是你做的吧？”凝霄问一旁的苍迟。 苍迟点了点头。 凝霄信心十足的看着他：“我就知道。我看这次寿宴结束，仙尊一定会赏赐你好东西的。” 苍迟许久未见凝霄，现在见她夸奖自己就更加开心地扬起了嘴角。 “上次天矞殿着火我没能到。对不起。” 凝霄倒是一副早就忘了的样子，大咧咧地摇了摇头：“没事，不就是妖火把天矞殿烧了吗。别忘了我们可是仙子，我身上还有仙尊的仙术保护。那点级别的伤害算不了什么。再说经过我刻苦修炼，现在的灵力也更厉害了，你看…” 说着她将周围的几朵云聚集起来，马上就下起了细雨，紧接着雨水越下越大，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冰。凝霄得意地伸出手掌，仔细看浮在手上的雨水凝结冰。 她转头看向苍迟：“把手伸出来。” 苍迟乖乖的将手伸到她面前。 凝霄将自己手上浮着的细冰，缓缓移到了他的手上。 苍迟新奇的盯着自己手上浮着的，晶莹剔透的碎冰。感叹道：“真好看。” “还有更好看的。”凝霄一脸神秘的笑了笑，将周围的碎冰收拢过来。手指随意一划，所有的冰便化为一片片闪烁着光芒的冰花，散落在他们周围。 而此时的天矞殿里，有一位急得像是无头苍蝇的老熟人在殿内来回踱步。 墨燧早就到了天矞殿，给凝霄带来了他刚烤好的一整只鸭。 虽然凝霄的真身矞衣还在，但他感受不到凝霄的气息，她不在这里。 墨燧知道她被施了法不能离开天矞殿。可现在她去了哪儿？墨燧开始想可能是回仙界了，后来又想，不会是其他妖魔鬼怪见她灵力充沛，把她的元神给强行掳走了吧？ “这个笨蛋到底去哪儿了！”墨燧紧皱着眉头胡思乱想，烦闷的他一拳将凝霄经常待着的窗台上的窗户给强拆了。 随着两扇窗落下，月光洒了进来，墨燧打眼一瞧，见到天梯方向有两个人影逐渐向天矞殿靠近。 墨燧不屑地看着，来人正是他嘴里念叨着的笨蛋凝霄。只是她身旁多了一个身材纤长的白衣少年，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一股莫名的火气在墨燧心底里烧了起来，他刚才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怒气。 墨燧又发现凝霄跟他挨得十分近，就更是火上浇油，恨不得将那人烧个精光。 “对了，这是师姐们酿的桂花酒，送给你。”苍迟从袖中拿出两只精巧的酒壶递给她。 凝霄刚伸手去接，还不等她将酒壶拿稳，一道火光就将其中一只酒壶连同美酒，一起化为了一缕青烟。 苍迟见状立刻挡在凝霄身前，墨燧不客气的向他攻来。见他来势汹汹，苍迟也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 凝霄见来人是墨燧，便站到苍迟身前挥手喊停：“我认识他，他不是坏人。” 墨燧见凝霄在前，忙将手中的火苗熄灭，站在那里满脸怒气的看着两人。 苍迟也紧绷着嘴唇，一脸不悦的盯着墨燧。 “你这个脑子缺根弦的仙子又去哪鬼混了！这个像鬼一样的人是谁呀！”墨燧看着两人挨得那么近，又翻了个大白眼。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吼什么，再说你管得着吗？”凝霄本来想好好解释，但墨燧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话，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 “以后你去哪儿，都要向我交代！”墨燧仰着脸死死盯着凝霄。 “凭什么！就凭你会到处点火是不是，你除了会烧天矞殿还会什么！”凝霄也插腰仰脸瞪着他。 “呵…凭我还会烧其他宫殿，你要是不信，下次就不知道是不是江渊缈住的那间了…”墨燧将江渊缈三个重重的说着。 凝霄曾经跟他提起过，她早就把江渊缈当作至亲好友一样看待。因此他肯定凝霄在乎江渊缈。 “你敢动她！”凝霄咬牙切齿的想要冲上去揍他，却被身旁的苍迟拉住了手腕。 苍迟走上前：“原来就是你烧了天矞殿，像你这种为祸人间的妖，早该被除。” 墨燧见他拉住了凝霄的手腕，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自己都不能接近凝霄。便冲她大吼：“为什么他能离你这么近！” 苍迟冷笑一声：“仙尊施下的仙术，防的就是你这种妖魔。我和凝霄同为仙子，这仙术当然防得不是我。” 一言不合，两人便在天矞殿外打了起来。 凝霄这时看见墨燧放在供桌旁的鸭子，就坐在台阶上吃着鸭腿，拿出了刚刚幸存下来的桂花酒。 她刚开始劝两人不要再打，发现没用就不再浪费口舌。两人势均力敌，看了半晌觉得一时结束不了，就回去继续吃吃喝喝。 过了大半夜，两人总算是打完了，算是打了个平手。他们进殿发现凝霄趴在台阶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鸭腿和酒杯。 苍迟上前将凝霄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替她擦干净双手和嘴巴，将她抱到了玉石上。 身后的墨燧站在十步外。虽然生气，但又无法靠近，只能死死的盯着苍迟。 苍迟替凝霄整理完，回头看着一副想要杀了自己的墨燧。又给凝霄加上了一道仙术，想了想反正他也接近不了凝霄，加上自己有公务在身不能耽搁太久，就依依不舍的先行离开了。 墨燧眉头深锁，看着眼前睡得四仰八叉的凝霄。他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么一想他就想到了第二日的月亮升了起来。 凝霄睡了许久，翌日傍晚才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回头一看，眼前景色将她吓了一跳，只见十步之外的墨燧眉头紧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死死盯着她。 凝霄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还没走啊？” “那个…这个…那……”墨燧的眼神一闪，开始飘忽不定的来回闪躲。 凝霄头一次见墨燧这么别扭的神情：“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给你的鸭腿和那个小子给你的桂花酒，你选哪一个？” 凝霄满脸疑惑：“当然是都选，两个我都爱吃啊。” 墨燧马上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暴躁吼道：“吃死你算了！” 不等凝霄问他到底怎么了，墨燧就又消失不见了。 留下凝霄无语的摸不着头脑：“他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 …… 另一边，江渊缈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卧床休息。那日黯沙来向她告别，说自己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想要出去看看了。 江渊缈知道黯沙其实是不想见到自己的离去，所以想要先离开，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挽留的话。 江嶙依旧每日陪在她身边，为她梳理现在已经全白的头发。两人每日讨论着各种零碎小事，和以后出了宫去哪定居养老，就像是平常人家的普通夫妇一样。 “最近怎么不见冲儿和潆儿？”江渊缈问床边的江嶙。 江嶙笑着：“听潆儿说最近有些忙，等过了这一阵子就和冲儿一起来看你。” 也许人在快要死的时候，都会有一种预感。 江渊缈预感到了，她觉着自己这一生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不过看着身边所爱之人，想着两个孩子，尽管不舍，但也不怕。 江渊缈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天矞殿了。 除了打扫的宫人之外，凝霄也很久没有见过这宫里的其他人了。加上自从墨燧上次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天矞殿内就显得更加空旷冷清。 “墨燧那个大嗓门不在，耳根子真清静啊。”凝霄懒洋洋的躺在玉石上望着窗外。 虽然平日里墨燧挺讨厌的，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凝霄知道他其实人也不坏。而且会给她带许多好吃的，会陪她聊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吵架挖苦对方。 …… 某日江渊缈命人将天矞殿内的矞衣取出，拿到了她的寝宫内。她想要死前再看看这件矞衣。 凝霄这才终于又见到了江渊缈，她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那个曾经神采奕奕的大姐姐，如今竟变得那么憔悴苍老。 阑国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前天还是阴雨阵阵，昨天就艳阳高照，到了今天就变成了狂风暴雨。 雨就这么一直下着，电光在天空不断闪烁，巨大的轰鸣声也不断传来，近来几天太阳都没有露过面。 凝霄望着漆黑的天空，身后却传来了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凝霄。” 说话的正是夙沨，她身边还站着寒淮。 凝霄笑着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娘娘让我们将你带回去。你在人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能回去了！”凝霄高兴地拉着夙沨的手，随后又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渊缈，意识到了什么，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这时门被推开，来人是江嶙和江冲父子。 江冲让所有的宫人都离开。 江渊缈听见声响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二人笑了笑。 江冲坐在床边看着江渊缈，轻柔地说着：“母皇，我的好妹妹，潆儿她…死了。” 江渊缈瞬间愣住下一秒眼睛就红了，她两只手抓着江冲的胳膊拼命地想要坐起来。但被江冲无情地甩开了。 江渊缈痛苦的嘶吼：“你在说什么！” 江冲得意的笑着：“我说江潆死了！对了，是我干的。还以为初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一样会死吗。” “冲儿…”江渊缈不敢相信平日里那个温柔和善的儿子，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现在姓高！您错就错在不该将皇位给了妹妹。不过，您马上就会和妹妹团聚了。以后没有阑国，只有峦国。是不是啊，父皇。”他冷眼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江嶙。 江嶙走进看着已经满脸泪痕的江渊缈，面无表情地说着：“初人们已经联合魔族，要攻打仙界和神界了。这阑国早就没几个初人了。潆儿…我会好好安葬她的。” 江渊渺苦笑着：“与你成婚前，我就猜到了结局。可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我以为可以与你白头。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这么多年只有我独自做了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 她强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嘴角也缓缓渗出了鲜血。 第13章 凝霄听到江潆死去的消息，也恍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偷跑来天矞殿的可爱小姑娘，竟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哥哥手里。 她记得江渊缈和江嶙明明是十分的恩爱的夫妇，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也记得江冲一向很疼爱自己妹妹江潆的，怎么会杀了她？ 眼前江渊缈痛苦的模样，让凝霄忍不住要上前替她问个清楚。 寒淮拦住她：“你不能插手人界的事务。” 夙沨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摇了摇头。 凝霄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改变什么。泪水夺眶而出，江渊缈巨大的悲伤仿佛也令她感同身受。 寒淮跟夙沨有些惊讶，她们头一次见凝霄如此难过。 “我是高岭，从来不是江嶙。” 高岭和高冲父子此时的一言一句，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尖刀。他们亲手将这些刀子狠狠砸进江渊缈的心里，直到她四分五裂。 江渊缈第一次能看见凝霄，是她已经变成鬼魂的时候。 凝霄紧紧抱住了她，江渊缈虽然不认识这个紧抱住自己的小姑娘。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姑娘，你是？” “我是凝霄…是你的婚服，我一直都在天矞殿的。”她指了指那边的矞衣。 江渊缈望了眼矞衣，轻抚着她的脸，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珠。 “原来我的婚服这么美啊。对不起，让你陪我在宫里困了这么久。” “既然猜到了结局，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江渊缈似是无奈又释然的笑了笑：“我因为爱他，想要留他在身边。他因为恨我，想要报仇才留在我身边。尽管目的不同，但这么多年，他还是陪在我身边了。只是潆儿是无辜的……” 她紧握起凝霄的手：“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将我和潆儿的尸体烧了吧，变成灰烬随风而逝，总比困在这儿好。这辈子总归是在宫里待得够久了。” 凝霄心想那高岭和高冲呢，他们这种杀妻弑母的恶人呢！可她清楚这一切，始终也轮不到她多管闲事。 只好重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看到江渊渺一副放下的神情，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好了些。 寒淮和夙沨见状，也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打算帮凝霄缓一缓，就先回了神界。 随着江渊渺的逝去，床边的矞衣也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 …… 江渊缈和江潆的尸身，静静地躺在高岭和高冲早已准备好的华贵棺椁里。 母女二人被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层层华丽的衣冠，身上戴着种种耀眼夺目的珠宝。不知这一切是出于真心，还是做给别人看的？更是出于愧疚？心虚？ 但很快这里便火光冲天，任凭瓢泼大雨也无法熄灭的大火，将母女二人的棺木连同这间屋子都烧了个精光。到最后只留下满地灰烬，狂风刮过，什么也不剩了。 凝霄望着火光，想起自己在天矞殿度过的日子。往事历历在目，真是恍如隔世。 又不禁想他们之间的爱恨过了这么多年，这中间的界限还能分得清吗？ …… 就在当晚，初人和魔族还有个别背叛仙界的仙子联手登上了天梯与仙、神开战。 这场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初人与魔族最终败下阵来，但也牺牲了许多仙界的天兵天将。 帝风娘娘最终下旨昭告四界，将连接四界的天梯摧毁。 从此人界与仙界的沟通变得更加困难。人界所有初人处以极刑，形神俱灭，人界再无初人一族。 …… 魔族本就虎视眈眈，新任魔王陆令朝一直等待机会想要再次攻打神界。 他正是当年被帝希娘娘杀死的，那条恶龙陆逐的儿子。 当年那一战，他父亲兄弟几人接连战死，独剩他一人，他想要替父兄报仇再次摧毁天幕，让六界混乱重新洗牌。再杀掉帝风，成为众神之首，六界之主。 这次魔族本想神界念在初人的份上不会下重手，但最终还是因为初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最终失败。魔族受到重创，只能退回魔界从长计议。 …… 人界现只存凡人，阑国也不复存在，现在成了峦国。 高岭终于替父亲报了仇，为了这一天，他待在江渊缈身边大半辈子，现在他做到了。 不久，他与江渊缈的儿子高冲，正式登基成为了峦国的皇帝。 登基翌日，高冲前来看望父亲。却发现他早已没了气息，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静。手里紧握着一把梳子。 高冲认得那梳子。他记得父亲总是站在母亲身后，拿着那把梳子替她梳着长长的头发。 …… 凝霄回去之后如约升了职位，说是升职其实也就是在老李手下负责局部降雨而已。不过能回来恢复自由身，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往日交好的仙子们知道凝霄回来了，都聚在一起私下给她办了场接风宴。 苍迟自然也来了，宴会上各路仙子拉着凝霄东拉西扯说起了八卦。一会儿让她帮忙出个主意，一会儿让她评评理，一会儿两个喝多的仙子吵起来了，凝霄又被拉去劝架。 整场下来凝霄像是个陀螺转个不停，不过也怨不得别人，谁让她平日里总爱往人堆里钻，管闲事凑热闹呢。 终于等仙子们各回各府，凝霄这才坐下歇息。 喝了些酒的凝霄想要出去透透气，见苍迟还没走，便和他一起散步到了天河边上。 吹来的凉风让凝霄疏散了有些上头的醉意。坐在河边看着流水汩汩，她的思绪也跟着飘动起来。心里突然一沉，明明刚才与一众仙子在谈笑风生。 江渊缈的死，让她不能释怀。往日的片段又开始充斥在脑海里。 “苍迟，你知道爱和恨是什么吗？” 苍迟静静地坐在她身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等不见回答凝霄转头看向他，发现苍迟也是一脸茫然，于是叹了口气。 苍迟见凝霄神情低落，知道她定是因为江渊缈伤心。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就抬手将天河水引起，试图像她一样将水凝结成冰。 可他并不擅长此术，试了几回都不成功，凝霄见他着急的模样笑出了声。 见凝霄笑了，苍迟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着他的笑容，让凝霄想起了在人界第一次见到苍迟的时候。他虽气质清冷，但笑起来却又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好了，让我来帮你吧。”凝霄动了动手指，天河水便顺着她的手指向上悬在半空凝结成冰。 她将水融化又重新凝成其他各种模样。忽然灵机一动，将水凝成了只有巴掌大小的白鹤模样。勾勾手指将那只鹤送到了苍迟面前：“你看我做的像不像？” 苍迟没有用法术，而是伸手去接那只冰鹤。 凝霄见状马上将冰鹤化成水，可水还是从苍迟的指间流下。 “这水会让你冻伤的。你怎么不用法术用手去接啊！”说着紧张的拉着他的手，看有没有事。见他的手没有大碍，又嘱咐让他回去擦点药。 见凝霄着急的样子，苍迟眼里透露出掩不住的爱意。他默默感受着凝霄手指传来的温度，和身上独有的好闻香气。 …… 翌日，苍迟带着新菜品到了凝霄所在的龙宫。 凝霄伸出手，苍迟也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在她的掌心，任由她来回查看。见他的手已经好了，凝霄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这时老李从人界回来，还带来了人界的美食，其中还有一只鸭腿。 凝霄一见便想起了那个平日里扯着大嗓门骂人，十分聒噪的墨燧。 凝霄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他的真身那么漂亮，化成人身倒也不丑，只是一点跟蝴蝶的轻巧沾不上边，整个一五大三粗的烦人精。 回想起来，自己离开人界前也没有跟墨燧好好告别。不过她转念一想，现在墨燧指不定怎么开心呢，毕竟他之前就嚷嚷着让自己快点滚回仙界。 在龙宫的日子虽然有些无聊，但凝霄最近已经不光负责局部降雨了，还能负责协助老李下雪下冰雹什么的。 平日闲着的时候，跟阿尘一起和其他仙子喝喝下午茶聊聊天什么的，日子过的也算舒服。 …… 由于上次初人一战某些仙子背叛了仙界，再加上没了天梯，现在仙子下界就更加严格。 凝霄因为经常下界降雨，所以各宫里的仙子也总会让她帮忙捎带些新鲜玩意。 当然凝霄也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大善人，各个仙子们给她的报酬都不同。有好吃的美食好喝仙酒，也有仙界的仙花，还有各种五光十色的星石等等。 阿尘看凝霄十分小心的数着自己的宝贝，磕着瓜子打趣道：“你倒是来者不拒。” 凝霄满意的拿起一颗星石：“那是自然，美好的事物怎么会嫌多呢？当然是照单全收喽。” “你这丫头还真是贪心得很呐。” “我就是贪心喽。” “头一次见这么爽快承认自己贪心的。” 凝霄将脑袋抵在她的肩上，娇滴滴的问：“秦尘仙子，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吗？” “你现在主意都打我身上来了，得了吧。我什么都不需要。”阿尘不留情面的将身子一转，凝霄耸了耸肩：“算了，整个仙界谁不知道你是个吝啬鬼呢。” “你说什么！”阿尘猛地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凝霄只觉得虎躯一震，冷汗直冒：“哎呀…到时间了，我该去降雨了。送你的。”说着将一颗宝石塞到她的怀里，一溜烟的不见了。 阿尘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看着手里的珠子还是乐呵呵的收了下去。 …… 自从墨燧跟苍迟打了一架走了之后，很久他都没有再来找凝霄。 倒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觉得上次凝霄没有选鸭腿导致他一直在生气。加上那个叫苍迟的跟她走得那么近，就更加让他生气。于是就躲去清净的地方，专心修炼了几日。 生气归生气，这天墨燧还是死鸭嘴硬的劝好了自己，压着怒气买好了鸭腿去往了天矞殿。 谁知到了老地方，墨燧就傻了眼。他由于太过震惊，嘴巴大张着一时半会儿才合上。 他绕着老地方来来回回的转了十几圈，反复确认自己没来错地方。 才几天没来谁承想，往日的天矞殿眼下竟成了片空地。 那块巨大的玉石和上面放着的矞衣都不见了踪影，自然，他最想见的凝霄也不在这里。 第14章 “凝霄……”墨燧冲着那片空地放声大喊，但是除了附近的鸟儿懒洋洋地叫了几声之外，再无回应。 他沮丧地坐在地上将怀里包好的鸭腿拿出来，气呼呼地拆开往嘴里塞，嘟囔着：“这个笨蛋回去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好歹请她吃了那么多好吃的！” 墨燧没有见到凝霄心里不痛快，出宫准备去街上随便找家酒馆喝两杯。 一路上，他发现街道两旁的装饰似乎有些不同，不过来自各地的商人还是和往日一样，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穿梭在街巷里。 看见前面饭馆内聚集了一堆人，也好奇的过去凑热闹。只见众人围着一个说书的先生。先生正滔滔不绝的讲着前几日，魔族和初人一起攻打仙界的事情。 墨燧点了壶酒，边听边抬头看向外面，发现确实连接四界的天梯不见了。又听旁边的客人小声讨论着江渊渺和峦国，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从饭馆出来天色渐晚，墨燧又溜达到了第一次见到凝霄的树林。 坐在树上望着天空中的晚霞，突然想起凝霄曾经告诉他，她原本的真身是朵九色云。 墨燧不自觉伸手想要抓住那些云，却无力地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那些高高在上，特别是浮在仙界的云彩。 那一瞬他恍惚觉得，凝霄似乎是他永远，永远都抓不住的那朵云。 …… 自从个别仙子背叛仙界，仙尊与帝风娘娘商议之后，决定增加修炼升仙的难度。 从此以后，渡过天劫得以升仙的仙子数量也大幅下降。 凝霄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不是四处降雨，就是在仙界各府里跟仙子们谈天说地。苍迟也时不时地请她过去试吃新菜品。 她也不是没想过回阑国看看，只是现在老李负责的这片范围跟阑国实在离得太远，加上现在比以前管得严。不去降雨时下界手续又颇为麻烦，她也就懒得下界了。 这日阿尘闲来无事和凝霄一同下界降雨，两人坐在郊外凉亭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阿尘随手在石桌上一挥，一套茶具和已经煮好的茶便跃然桌上。凝霄抿了一口，放空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忽然看着亭子外的花丛中停着一只黑色的蝴蝶，一时激动地站起身，凑近一看才发现那蝴蝶上没有金色的碎块，只是一只普通的并没有任何灵力的黑蝴蝶。不觉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以为刚才那只蝴蝶是墨燧，谁知看错了竟有些失望。 不知道墨燧这只坏脾气的蝴蝶，现在在哪儿？凝霄一想起墨燧，眼前便浮现出那张好看又欠揍的脸。还有那紧皱的眉眼，仿佛下一秒就又要扯着嗓子骂人。 无聊的时候，凝霄总能想起以前在人界时，墨燧每天气冲冲变着花样想要杀死自己的模样，想起他那失败之后的神色便不禁大笑起来。 “你又傻笑什么呢？”阿尘伸手在她脸上晃了晃。 “没什么。”凝霄还在看着那只黑色的蝴蝶。 “要我帮你抓吗？”阿尘撸起袖子准备去抓蝴蝶。 凝霄连忙拉住了她：“不用，人家好好的在花上待着，你没事去打扰人家干什么。” “这不是看你看了它半天，觉得你想要这蝴蝶。”阿尘笑嘻嘻的看着她。 凝霄打趣道：“那我要是看星星看半天，你也帮我摘？” “那有何难，不就是星星吗？织女们平时做衣服首饰用得多了去。你要真想要，我帮你去仙织府里要几颗。” 凝霄觉察阿尘今日有些反常：“往日里可都是我帮你去各府上拿东西，今天你怎么这么勤快了？” 阿尘压低声音：“这个…最近听说唐宿星君酿了一种新酒。说是神界的神花酿造，现在只酿出了几瓶，先给仙尊送去了一瓶。这酒很难搞，想让你帮…” “呵，我说你怎么突然有闲情逸致来陪我下界降雨。平日里叫你来，你都只顾着推脱。敢情是让我帮你去要酒。” “其实是我和老李老周赌输了，才让我来求你要酒的。” 凝霄一脸不屑：“我就知道，这两个老头肯定也有份儿。” 阿尘走到凝霄身边，张开手一颗泛着红晕的星石在她手中浮现。 她笑着将星石塞到了凝霄手里：“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的，这是报酬。” “这是什么种类的？”凝霄在仙界帮忙收到的珍宝也不少，眼前这珠子倒是没见过。 “这可是老周龙宫里的赤红晶，很珍贵的。仙界的仙子都很少有的。”阿尘一脸自信说着，她知道凝霄最爱珠宝首饰漂亮衣服，这下她肯定会答应。 凝霄把宝贝乐呵呵的收了起来，想着要去仙织府做条项链。转念一想：“可是…我跟唐宿星君他老人家，不熟啊。” “但是你和他的徒弟苍迟熟啊。” 凝霄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酒…不会是专供给仙尊他老人家的吧…” 话音未落，对面的阿尘便飞速不见了，只留下飘荡在空中的声音：“我相信你可以的。报酬收了可不能反悔哦！” …… 凝霄自从答应了阿尘去要酒，就一直在想要怎么跟苍迟讲。 她愁的每日在仙膳府外来回溜达，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望着高墙，甚至动了想要翻墙过去偷拿一瓶算了的念头。但因为太过紧张，加上附近仙子进进出出的，最终还是放弃这个计划。 …… 某日，凝霄跟老李和心宿星君与尾宿星君四人，一同商讨人界雨水和云雾分布的问题。 正讨论着，苍迟来了：“家师有事请凝霄仙子去一趟。” 老李一听是唐宿星君，就让凝霄先去了。 凝霄前脚刚走，就见心宿和尾宿两位星君笑了出来。 老李疑惑看着他俩：“你俩笑什么？” 心宿星君一脸八卦：“你宫里的仙子，你自己不清楚吗？前几日听箕宿星君和各宫仙子提起。凝霄这小丫头，这几日总是徘徊在人家仙膳府外，听说还是久久不愿离去呢！” 老李到是不意外，他心想凝霄肯定是为了仙酒才去的。 尾宿星君别有深意的补充：“这几日唐宿可是去月老的姻缘府，去的勤快得很啊。” 老李不解：“月老跟唐宿私交甚好，两人平日里也多有走动。有什么可奇怪的？” 尾宿星君挑了挑眉，压低声音伏在老李耳旁：“前段日子听仙尊身边的仙侍说，唐宿私下求仙尊赐婚…” 老李一脸鄙夷：“咦……唐宿跟我们一样都渡劫渡了多少回了，一大把老骨头不嫌麻烦，还赐婚呢？” 尾宿星君连忙捂住老李的嘴：“我什么时候说赐婚对象是他本人了！你可不要瞎传谣！” 老李挣开他手，喘了一大口气：“那是谁？” 尾宿星君无奈的晃了晃大脑袋：“是他最小的徒弟，苍迟。就是刚才来的那位。唐宿替他看好了人选，所以去请仙尊赐婚。仙尊就让他去找月老，看这两人的姻缘如何，再做定夺。我看你宫里，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老李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不太明白。于是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门：“为什么我宫里有喜事？” 尾宿星君和心宿星君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心宿星君无奈的看着他：“不是我说，老李你也太迟钝了吧。唐宿替他徒弟看上的仙子，就是你宫里的凝霄啊。” “啊！”老李吓得瞠目结舌，愣了片刻：“你们搞错了吧，凝霄这丫头化成人身可还没几天，也从没渡过劫，心性跟个孩子也没多少差别。对男女这方面还未开窍呢！” 两位星君看着老李叹了口气。 “没办法，人家唐宿都去找月老了，指不定你家的凝霄真的跟他徒弟苍迟有姻缘呢？想开点吧。” “对呀，想开点吧，反正仙界也好久没喜事了。” …… 不知道老李想不想得开，但此时远在人界的墨燧是想不开。 自凝霄回到了仙界之后，他整日心烦意乱，每天就望着天上的云彩发呆，一望就是一整天，只觉得仙界比以往更远，更可恨了。 这日天气十分炎热，到了当午的时候太阳高悬，无半点云翳，墨燧望着天喃喃道：“看来今天凝霄很闲啊，天上一点云也没有，热死老子了！” 墨燧觉得烦闷异常就躲到山里乘凉，不想却遇到了正在执行公务的山神爷，他跟这座山的山神爷老何早年有几分交情。 山神虽说有神一字，却并不属于神界。只是吸取这山里的灵气而生。原是散仙，后来入了仙界编制。当原来的山神修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选择是升入仙界做事，还是继续留在人界。 墨燧闲来无事，见到熟人就停住脚步：“今天这么热，还出来啊。” 老何拄着拐笑了笑，坐在了他旁边：“近来不见，想是又寻得好去处了吧。” 墨燧心里念着凝霄：“倒也没有什么好去处…你说…仙界好吗？” “仙界当然好了，可你素来不是最讨厌仙界的吗？怎么问起这个来。” “仙界有一个…仙子，是我的朋友。” “女仙？”老何仿佛看穿了一切。 墨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转，僵硬的点了点头。 瞅着他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神色。老何心想还是第一次见墨燧这副模样，捋了捋胡子笑道：“你想再见这位仙子吧。” 墨燧一下来了精神：“你有办法？” “这个仙子不得私自下凡。仙界本就纪律森严，自从没了天梯就更甚。不过…你要真的很想见她的话，为什么不增加修为，飞升成仙呢？” 这下可难倒墨燧了，他顿时又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老何知晓他的心结，开解道：“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当年那事也是别有用心之人从中作梗，加上你那位朋友太过偏激，才造成了那样的局面。其实这件事仔细说来，跟仙界的关系并不大，主要是魔界…” 他见墨燧没有像以往一样急着反驳，接道：“你如果进入仙界位列仙班，不仅可以见到你的那位‘朋友’，说不定还能顺理成章地和她缔结姻缘呢。不过这修仙不是儿戏，一旦开始就很难……” 听到缔结姻缘四个字，墨燧仿佛开了窍，瞬间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他飞速跟老何道了声谢，不等听完就消失不见，赶着去闭关修炼了。 老何扯着嗓子喊：“修仙这事急不得！要慎重考虑考虑……” 所以在凝霄本人，还没怎么开窍的情况下，两桩姻缘就已经先找上门了。 第15章 凝霄边走边问苍迟：“你师父叫我去有什么事？”她心想不会是前几日，自己站墙根底下想要翻墙被发现了吧。 “师父也没对我讲。” 不一会儿就到了仙膳府。凝霄见到唐宿星君，刚行了礼还没等开口询问。就见他就拿出一瓶酒，打开瞬间扑鼻喷香，顺势倒在了一旁的杯子里。 “凝霄，你是不是想要这酒啊？”唐宿星君一脸慈爱看着她。 凝霄不知他的用意，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唐宿星君把酒杯塞到她手里：“丫头想要就直说，不就是瓶酒嘛。” 凝霄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跟着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苍迟，你还不快陪凝霄去库房拿酒。”唐宿星君笑吟吟的推着两人去了库房。 苍迟也被师父搞得不知所以，一头雾水的和凝霄去了库房。 凝霄纳闷这唐宿星君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想要这仙酒的。正想着一旁的苍迟已经拿酒出来了。 将酒打包好递给了她，苍迟有些期待地问：“你今晚当值吗？” “没有。今晚没事。” “那…今晚一起出来走走吧。” “好啊。” 听到凝霄的回答，苍迟的脸上渐渐浮出了笑意。 自从凝霄回到仙界，苍迟就经常约她去试吃新菜品，有时也会去天河附近逛一逛。不过经常是几个仙子聚在一起，较少有单独二人相处的机会。 凝霄回到龙宫将酒给了阿尘，就回去补觉了。 到了晚上苍迟带着食盒，来到天河旁的亭子里等着。 另一边的凝霄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打了个哈欠准备赴约。 这段日子里，苍迟大概清楚了凝霄的喜好。所以每次准备的饭菜酒水都能让她满意。这次也不例外，他还特意带来了师父之前赠与他的仙酒。 酒足饭饱后两人喝得两腮泛红，并肩走在天河边上。 凝霄不由感叹即使是天河这样极寒的地方，周围也有这么多艳丽的植物花草。她停下来看着河边的银色小花，苍迟则默默地看向她。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向凝霄表露过自己的爱意，总是害怕得到不一样的答案。也害怕一旦说出口，会让凝霄觉得尴尬进而远离自己。因此再三思索，还是选择先隐藏自己的心意。 夜里，河水的温度更加寒冷，不过天河上方的漫天繁星倒是美得令人心醉。不久，闪耀着光芒的星石碎片从上空散落在天河之中，碎石触碰水面激起了阵阵水花。 凝霄感叹着眼前星落的壮观，不禁又凑近了些，此时几滴水花也溅到了她的手上。苍迟见状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一股暖意从手上蔓延开来，凝霄并未拒绝笑吟吟的看着他：“嗯，还是你比较暖。” 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笑脸，苍迟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她。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爱慕有多么热烈。 苍迟似是下定决心，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凝霄，我有话对你说。” 凝霄看他状态不似平常，又感觉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的神态，凝霄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你…要说什么？” 他此时紧张到浑身都开始颤抖，凝霄觉得他怎么这么奇怪：“你没事吧？” 在这莫名其妙的僵持沉默下，话到嘴边苍迟的脸渐渐发红，可仍是纠结着一言不发。 这时，阿尘隔着大老远冲这边挥手喊道：“凝霄！” 这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凝霄松了手转身向阿尘招手。 苍迟旋即低头，不知所措的继续沉默不语。 “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苍迟飞快抬头望了凝霄一眼：“没什么。改日再说。”随即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苍迟怎么了？怎么走得那么快？”阿尘不解的瞅着苍迟行色匆匆的背影。 凝霄摇了摇头，转头一瞧：“啊…他的食盒还在。”本想叫住苍迟，但他走的飞快，就打算改日送去给他。 凝霄挑眉看着阿尘：“你找我干什么？酒我可是给你了。” “知道啦，老李让我叫你跟我们一起喝酒去。不过现在看你满身酒气，怕是不行了呢。” “谁说不行的，我酒量好着呢。走！”说着凝霄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挽着阿尘就要再喝一回。 …… 话说这唐宿星君得到了仙尊的准许之后，便兴冲冲地跑去找月老。让他帮忙查一下，苍迟和凝霄的姻缘如何，是否有缘。 这月老不喜其他，就爱吃糕点甜食一类。所以唐宿星君每次去姻缘府上，都要带上许多糕点来关照这位老友。 这日唐宿星君装满为月老特制的糕点之后，便提着两个大号食盒来了这姻缘府。 老远就见姻缘府的仙子忙进忙出，唐宿星君一入院门。几位熟悉的小仙子见来者是他，便放下手中事情笑眯眯的围着他。 “你们几个啊…真是随了月老那个老家伙了。”说着便将其中一个食盒递给他们。其他见状仙子也纷纷聚了过来。 “说谁是老家伙呢！就跟你多年轻似的。”月老打着哈欠从里屋慢悠悠地晃出来。站在门口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腰。 见小仙子们吃得挺开心，唐宿星君就提着另一大盒进了里屋，将食盒内的各色糕点一一摆在桌上。 月老看着满满一桌糕点，立刻斜眼打量起了唐宿星君。 见月老半晌不动，唐宿星君满脸堆笑：“这都是最新的口味，快尝尝。” “反常，实在反常。”月老转过头，从上到下看了他一遍：“你吃错什么东西了这么殷勤？往日我连请几日都托辞没空，今儿怎么舍得来了。” “瞧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啊。不是这几日，仙尊还有各宫各府上都有宴会要操持嘛，你看我这一得空不就来了。” 月老矜持了一会儿便撸起袖子开吃。外面的仙子送来整理好的人界姻缘簿。月老让他放在一边说道：“你们也来尝尝，新口味。” 仙子们脸色一惊，连忙摆手：“刚才我们已经吃过了。”说罢就连忙退下。 唐宿星君看那仙子的神色偷笑起来。心想这府上谁不知道月老的重口味。 以前仙子们也尝过唐宿星君专门为月老做的糕点，结果差点没被腻死，感觉甜得嗓子眼都要被糖和蜜给封住了。 从此之后，凡是专属于月老的糕点，没人敢吃。 月老满脸不悦：“嘿！这俩小子，跑得挺快。” 两人多年好友，岂能不知对方心思。月老喝了口甜酒咂咂嘴：“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唐宿星君左右瞧瞧没人，俯首轻声道：“我想让你查查我徒弟苍迟，和老李宫里的凝霄两人的姻缘如何？” 月老一听就笑了：“我说这都几百年了，也没见你撮合成一对。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啊。” “小点声！” “怎么？又害怕像上次一样乱点鸳鸯谱，让人家来骂你一顿啊！” “上次是上次。这次我保证，十拿九稳。”唐宿星君拍拍胸膛保证。 “你说你府上那么忙，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去牵线拉媒？” “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以外，就不能搞点其他业余爱好吗？” 月老见他这么有把握，叹道：“看来你这回是能成一对了。但是，仙子们的姻缘簿不能随意翻查…” 唐宿星君摆摆手，得意的笑了笑：“我早就和仙尊说过了，这不是才来找你的嘛。” “你啊！我真是服了你。不过，这姻缘簿上的姻缘变化无常，要等些时日才能得出确切的姻缘来。” “无妨无妨，你慢慢查。我相信这次肯定能成一对。” 两人笑谈半日，到了晚间唐宿星君踏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姻缘府。 …… 睡前无事，月老想起老友的嘱托，就拿出仙子们的姻缘簿来查找苍迟与凝霄二人的姻缘如何。 月老先看了苍迟的姻缘，姻缘簿上显示苍迟确实已有了心上人，还是正缘。于是急忙查看苍迟的正缘是谁，却怎么也查不出。 按理说一般都会显现出正缘的姓名生辰八字等等信息。可左翻右翻，上看下看怎么都找不到关于苍迟的正缘是谁。 这可让月老一下子精神起来，拿出仙界的所有姻缘簿一一查看，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查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样。 千百年来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月老披上衣服，去往了存放红线的姻缘池查看。 走到仙界的姻缘池边，月老调出苍迟的姻缘。只见池内缓缓升起苍迟的姓名八字等资料，一根红线跟在苍迟的名字后边。 月老伸手将苍迟的红线拿在手中细看，喃喃道：“红线既然已经出现，那说明姻缘簿上的记录没错，可这…” 月老施法将手中的红线又送入姻缘池内，让它自己将正缘的红线找出来。 但等了半天也不见它将正缘的红线拽出来。月老嘀咕着：“奇怪了…在姻缘府这么久，还没见过这种情况。” 等不及的月老旋即将姻缘池恢复原貌，迈着快步回了屋。他想既然苍迟的正缘查不到，那查凝霄的正缘是谁不就成了。 如果她的正缘是苍迟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是，或者她还未遇正缘，那就只能让老友再寻别人做媒吧。 这么一想，月老便急忙又拿起姻缘簿查看。 但这越查越让月老不着头脑。他老人家将姻缘簿翻来覆去的看了十几遍，又去到姻缘池反复查看。用尽了各种办法折腾了一夜，结果让月老实在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比两人是否有缘更严重的问题。 望着天色露白，月老疲惫的眼下透出黑眼圈，坐在姻缘池边，满脸无奈的低头看着手中的姻缘簿。 原来月老忙活一夜才确定，这老李宫里的凝霄仙子，压根就不在仙界的姻缘簿上。 第16章 r 第17章 凝霄心想既然老李说是放假，那溜出来玩，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刚准备去找阿尘，但想到苍迟那日捉摸不定的神色，觉得有点放心不下，又转身去了仙膳府。 “师弟被派去凤麟洲了。刚走没多久。” 听到郭师兄说苍迟已经走了，凝霄忽的想起前段日子，他好像跟自己提起过要出趟远门。有点失落的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要看他，是否能顺利找到师父交代的仙药了。岛上仙药成千上万种，我想找起来也需些时日。仙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有。只是突然想找他闲聊两句而已，没什么事的。”此时她看见郭师兄身后，有姻缘府的仙子朝这边走来。心想被他们看到偷溜出府不太好，就急忙道：“我还有事…郭师兄回见！” …… 薄云散开，细雨淅淅沥沥的降在姻缘府的后花园。不过几日，这里的花草都变得更加艳丽多姿，花期也更加的长久。 “不愧是在神界待过的。”月老站在凝霄身边满意的看着自己这满园春色。 “听老李说你这儿的花草树木，不是都快不行了吗？这几日看着也都挺好的，我就算不来，好像也没有大碍啊。”凝霄不解的看着一旁的月老。 月老脑子一转，辩解道：“本来是快不行了。但是你刚到它自己又好了，经常这样的。你看你来都来了，就帮我好好再看看吧。” 凝霄看着月老，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话有点可疑，但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过了几天，凝霄看花草树木都长的挺好，准备告辞回去。但她每次一提回去，月老就说现在府里人手不够要她帮忙，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提回去的事了。 日子久了，凝霄觉得自己已经成姻缘府的编外人员了。不由考虑要不要真的调来这儿。 月老这边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凝霄为何不在姻缘簿上，还有为什么添不上去。没搞明白之前自然是不想放她回去。 本来月老觉得只要凝霄留在府里，自己调查个几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缘由。 “你说我都观察她这么长时间了，该试的方法都试了一遍，也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这可怎么办，要禀告仙尊吗？唐宿都来了几回了，想知道凝霄和苍迟的姻缘如何，还想早点让仙尊同意他们成婚呢！” 七悦看他那愁容满面，安慰道：“师父你别急啊。既然你的办法都试过了，那试一试让凝霄自己去姻缘池找她的红线呢？” “按照规矩，是不能随便让仙子接触姻缘池的。不过…倒也可以试试。” 于是不服输的月老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 翌日天还没亮，月老就在门外轻声叫道：“凝霄…凝霄……”。 以为又是去整理人界的姻缘簿，她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披上衣服，打开屋门条件反射性的准备往书房走，一把被月老给拽了回来。 月老小声指了指：“这边。” 见月老像是做贼一样，凝霄一下子就醒了，也凑近低声：“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姻缘池。” “啊？” “就是存放红线的地方。一般人可进不去，我是破例让你进去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要是让其他徒弟知道，又要唠叨我没有一视同仁了。” 在院子里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两人走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只见月老来到屋内一面墙前结印施法，刹那墙面就变成了水面一样泛着波光。 凝霄紧随他穿过了那面墙来到了姻缘池。 两座姻缘池不知大小深浅，表面都被浓浓的雾气覆盖着。 月老来到其中一个池边随手一扫，上面的雾气瞬间消散。 招手示意凝霄过来，满怀希望的看着她：“试一试，你能感应到什么吗？” 凝霄站在池边感应了半天，也没有感应到什么。她摇了摇头。 月老鼓励道：“再试试。” 凝霄不知道，他到底是让自己感应什么？只能努力的感应着，可没有就是没有。 “到底感应什么啊？” 月老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池边：“罢了、罢了…” 凝霄也顺势坐在池边，看这姻缘池好似透明但却不见底的池水，不禁好奇传说中的红线，难道真的在这池子里，想着就忍不住将手伸入池水。 霎时一道细微的红光出现在凝霄手上，待她将手从池水中抽出的时候，一条红线便赫然醒目的出现在她手掌心。 月老还在心里盘算，这事该不该先告诉老李，余光突然瞥见凝霄手中的红线。他猛地转过身仔细瞧了瞧，发现她手中那根红线，正是属于苍迟的。 这红线除了月老和红线的主人之外，能拿到的，就只有红线另一端连着的正缘了。 月老想这么看来，凝霄真是苍迟的姻缘。可又想那属于她自己的那根红线呢？不应该连着苍迟这根红线一起出来吗？ 坐在一旁的凝霄到是什么都不清楚，随意的把那根红线在手中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自顾自的开始翻花绳。 看着眼前把玩着红线的凝霄，月老想了想折腾了这么久不如就这样吧。反正侧面证明了凝霄就是仙子，也是苍迟的姻缘。 月老伸出手：“玩够了吧。” “这细细的一根线，竟能连接姻缘还真是神奇啊。”凝霄感叹着将手中的红线交还给了月老。 月老将它送入姻缘池，红线一闪便不见了，池内又恢复了透明清澈的模样。 “神奇的事还多着呢，让你这小丫头开开眼。” 月老走到了另一个姻缘池旁，将上面的云雾拨开，口中随即念念有词。 只见他轻轻抬了抬手，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的升起数不清的红线，像是流星一样闪着微光高低错落，密密麻麻的悬在水面上。 “哇！太漂亮了吧。”凝霄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出惊叹。 话音刚落，眼前的红线开始相互连接，缠绕，让人眼花缭乱。池内原本平静的水面也开始滚动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等红线安稳下来，眼前的景象又换了一副，无数条红线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了一起。像一张错乱的巨大蛛网。 凝霄看呆了：“这是什么？” “人界姻缘池里的红线呗。”月老无奈的笑了笑。 “怎么这么乱啊？平时听仙子们讲的故事里，红线不都是一对一的吗？你看这根上面连了七八根，好家伙还都是死结。” 只见月老不慌不忙，一脸高深莫测：“故事只是故事。真实的姻缘，你就就有所不知了吧。 有一些红线，是有时限的。 并非所有的红线，都是故事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的人，几辈子里一根红线都用不着。就像你说的这根，他这一生之中，所谓的姻缘并非只有一个人。 有些人在不同的时间段，会遇到不同的姻缘，有重叠的也有错开的。爱淡了，线也就散了。” 说着见那连接在一起的七八根红线，开始一根根的松动离开，到最后一根也不剩。原本被连接的这根红线也消失在空中。 “看吧，他这辈子的姻缘到此为止了。” “这么说来，他这一辈子爱了这么多人，到最后一个也没有了？” “是。这辈子到此为止了。就算此生情未了，也要等他投胎转世后再做安排。如果有一方不爱了，那就算是给红线打了无数个死结，到了该散开的时候，它还是会散。像故事中一对一至死不渝的也有，不过很少很少…” 凝霄揶揄道：“你可是月老啊，对姻缘这么悲观好吗？” “看来你对我的工作态度很不满意啊！不知凝霄仙子有何高见！” 见月老板起脸，凝霄连忙赔笑：“不敢不敢，我一个小小仙子哪有什么高见。” 话音刚落，她想起了江渊渺，叹道：“悲观一点也对，天下的姻缘，哪有什么皆大欢喜。我看都是一地鸡毛，剪不断理还乱。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没有红线牵扯才是最好的！” 见凝霄突然顿悟，月老便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点了点头。 “人各有命，我就算掌管姻缘，也不能随意修改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因果循环罢了。世人总觉得牵了红线，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上好姻缘，殊不知所有事情都是有两面的…” 说着月老将一部分红线引上前来：“你看这对，表面上看这两个人的红线互相缠绕，绑的死死的。按理说应该是双宿双栖，夫妻恩爱吧。但实际上，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痛苦的。由于他们前几世坏事做尽，恶因结恶果，所以他们就被配在了一起。 两人今生不知悔改，依旧是做些丧尽良心之事。所以他们要在一起几生几世，就算有了真心爱慕的人，也永远都是爱而不得。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一点真心，彼此厌恶至极，又必须绑在一起互相折磨，直到死去都不能解脱。所以这也是无数种姻缘里的一种，恶缘。” 凝霄听后深深叹道：“看来，有时候牵红线也是一种惩罚。” 月老坦然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恶缘，孽缘也都是姻缘簿上的一种。人界偷情的、多情的、无情的都是早已注定。姻缘簿上的姻缘错综繁复，所以有什么样的姻缘都不奇怪。懂了吗？” 凝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突然月老眉毛一挑：“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姻缘何在？” 凝霄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不了，这种事提前知道就不好玩了。” 月老心想这小丫头心里难道有人了，不会正是苍迟那小子吧。笑问：“你有心上人了？” “我心里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哦？说来听听。”月老一脸兴奋的想八卦一下。 随后月老八卦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也听到了苍迟同款的报人名。 只见凝霄再一次的报了一遍人名，从帝风娘娘到神女到阿尘，还有龙王们和各宫的仙子们，都说了一遍还没停下的意思。 “够了。”月老心想再说下去，整个神界和仙界都要算进去了。 “我说凝霄啊，这么多人中就没有，最近让你特别牵挂的，感觉有那么一丝丝，不一样的吗？” 凝霄沉思片刻：“有。” 月老瞬间又八卦了起来：“谁呀？” “阿尘啊，她上回打赌输了，可是我垫付的钱，我还天天惦记着她什么时候还呢！还有你徒弟七悦，说好了下界的时候带我一起呢！这都大半个月了，人影都见不着！你作为她师父是不是要负责！” “啊…对…” “还有尾宿星君说要禀告仙尊，把我调过去他们云瑞府负责祥云瑞气，还能再升一级。现在他到是也没影了…” 面前的凝霄滔滔不绝，月老越听越离谱。不过可算是明白了，这丫头目前对姻缘之事，是真的一窍不通。不禁为着急徒弟婚事的唐宿叹了口气，看来他又是白忙一场喽。 月老忍不住又问：“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外。就没有更特别一点的，让你感觉特别特别不一样的吗？” 凝霄念叨着：“特别特别不一样的，让我想想…想想…” 想着想着，脑海里便像拨开云雾一般，浮出了两个人的面孔。 第18章 见凝霄若有所思，月老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心想这阵子为了这丫头忙死了，这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回去睡个好觉了。 凝霄又想到了江渊渺和高岭：“情人之间的爱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月老猛地一晃神，心想这丫头想到哪儿了，清了清嗓子：“孽缘也是姻缘的一种。再说你这丫头爱都还没爱过呢！倒是先惦记起恨了。” “谁说我没爱过了，我爱…” “你那是友人之爱。虽说情劫之中包含亲情友情爱情。但亲人之爱嘛…你也没有。我说的爱是情人之爱。”月老指了指依旧波涛汹涌的姻缘池。 “情人之爱？” “这情人之爱与所有的爱一样，是美好也是可怕的。就像你问情人之间的爱与恨，在大多情况下其实是同一件事情的一体两面。” “意思是情爱，也可以像友人一样有很多个喽？” “刚才那乱七八糟的红线你不是看见了吗？情爱是有很多种可能性的。” 凝霄不以为意：“不知道好不好玩。” 月老当下就给了凝霄一个鄙夷的目光：“好玩？你以为这是游戏啊，还重在参与呢！要知道仙界的姻缘千百年都出不了一对。” “啊？” 月老没好气的看着她：“你没看刚才仙界的姻缘池水面纹丝不动，一滴涟漪都未曾泛起。 那是因为几乎所有的仙子早已几度轮回，历经大小劫数。其中自然也有情爱劫数，所以早就不将姻缘之事放在心上，反而将之称为‘麻烦事’。 反观这人界的姻缘池内一浪接着一浪，从未停歇。就如同凡人姻缘，情欲百转千回，起伏不定。” 月老在心里嘀咕，这唐宿的徒弟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个不开窍的仙子。本想着都快千年了，仙界终于要成就一段姻缘了，没想到如今…唉，看来这姻缘多半要吹。 “麻烦事…”凝霄嘀咕着：“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 月老冷哼一声：“等你真的体验到，你就不会说的这么轻松喽。” “不论是专一还是多情，只要我坦诚以待，不骗对方不就成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也只是纸上谈兵，等你真的动心了再说吧。不过就算动心了，每个人的反应也都不尽相同。说起来那真是千差万别。” “这样听起来，情爱确实是挺麻烦。” “几乎所有仙子，升仙之前就已经明白姻缘是件麻烦事了。你只是个小仙子，假如你是神女的话，就永远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了。” “为什么？” “你在神界待了那么久，竟然不知道？”月老一脸不可思议。 凝霄茫然的看着月老摇了摇头。 “帝风娘娘和神女是天地之间的灵气汇聚而生。不生不灭，不老不死，六根清净…自然也不会有这种烦恼…” …… 傍晚，七悦敲响了凝霄的房门。 凝霄一见是她，便阴阳怪气起来：“七悦仙子，您这个大忙人，怎么舍得大驾光临？” 七悦自知理亏，笑吟吟的回道：“还不是月老庙事情太多耽误了。明天又要下界办事，特来邀凝霄仙子协助吗。” 早前七悦提过要带凝霄下界执行公务，顺便请她去人界月老庙瞧瞧。但她师父死活不放人，非要等调查清楚凝霄的身份再说。 于是七悦这段日子里总是躲着凝霄。这不，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亏你还记得…” 翌日一大早，七悦带着凝霄下界去了。她们前脚刚走，唐宿星君他老人家就找上了门。 唐宿看着仿佛还没睡醒的月老：“我说这么久了，该出个结果了吧。” 月老打了个哈欠：“这种事急不得。” 唐宿不以为意：“红线只要连上不就成了吗？有什么难的。” 这话一出，月老顿时清醒了不少：“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姻缘之事哪有那么简单。以为我这月老的工作是容易的！我看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徒弟还没着急呢，你就先上火了！” 唐宿知道月老最忌讳，别人说他工作能力有问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我这不是看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来我府上做客，特地来看看你，顺便问一下小辈们的事嘛。”说着就将手边的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盘精致糕点推到了月老面前。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齁甜的糕点进嘴，月老的心情自然也好了些。 “我说你啊…还是别为徒弟们操心了，小辈们自有他们的命数。咱们每天够忙了，再说自从你交代了这事，我可是尽心尽力为你忙活了好一阵子呢！” 月老喝了口蜜茶润了润嗓，接着劝道：“说句实话，据我观察这么久啊。先不说你徒弟苍迟，就说这凝霄丫头，根本就是顽石一块，对姻缘之事一窍不通，相当儿戏。我看姻缘时机未到，你就再等等吧。要实在不行，你就劝你徒弟换一个喜欢吧。” 唐宿一脸失落，随后听他的话立刻反驳：“换一个？我看你也够儿戏的！你当是在买菜呢，这个不行换一个！” 月老无奈的摊开手：“剃头挑子一头热，不是也不行嘛。” “等就等。”唐宿星君一脸笃定。 “我说这么久了，苍迟他是怎么想的？”月老突然想到这么长时间，还没问过事件的当事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额…这个…这个…他…”只见唐宿星君言辞闪烁，半天说不出来一句整话。 “不会自始至终，苍迟都不知道你去找仙尊赐婚，还来找我算他和凝霄的姻缘吧？”月老一口气说完，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宿。他原来以为只有凝霄不知道，现在可好，当事人双方都不知道！ 唐宿星君大手一挥：“这不是重点！我的徒弟我知道，我观察过苍迟，他小子肯定是喜欢凝霄的！” “可…”月老还没来得及说完。 唐宿转眼就到了门边：“府上有事下次再聊！” 见他溜得快，月老冷哼一声，心想就凝霄那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你就慢慢等着吧。 不过，他老人家日后也没想到，凝霄不但开窍了，而且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多情种。 …… 来到人界，凝霄第一次见到月老庙。往周边一看没想到这么早，来月老庙求姻缘的人竟这么多。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多是年少女子结伴而来，还有几顶小轿从远方走来，不知是谁家的夫人小姐。 “给，吃了吧。”七悦仙子伸出手递给凝霄一粒红色的小药丸。 “这是什么？”凝霄接过去拿在手里好奇的看着，又凑近闻了闻倒是也没什么味道。 “最新的隐仙丸。来人界的仙子都要吃的，刚才在仙界忘了给你。” “可我以前来人界也没吃过啊？”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自从天梯没了，四界往来更加严格。这期间魔族和妖族趁势在人界四处流窜作乱。 如今存留在人界的妖魔鬼怪众多，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灵力充足的仙子。不可不防，保险为上。所以仙尊特地让仙医们采集仙药，炼制了这隐仙丸。” 凝霄将药丸吞下，突然想起什么：“这个具体作用是什么啊？每次下界都要吃吗？” 七悦厉色道：“隐去仙气，不被妖魔察觉。一粒隐仙丸可保三日，之后若还要留在人界则要再吃。 对了，人界有些巫师方士你也要小心，这些入了邪道的凡人可不比妖魔好对付。他们为了长生不死，获取法力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凝霄顿时觉得四周危机四伏，看谁都不像好人。 七悦看她一脸严肃，拍了拍她：“倒也不必这么紧张，大多凡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我去忙了你自己四处转转吧，等会儿进来找我就行了。” 凝霄躺在高高的树杈上，观察着来往的人群。发现年轻女子多半是来替自己求姻缘或是来还愿的。老妇人多是来替子女们求姻缘解卦的，而有的则是丫鬟和家丁，来替主子们来捐香油钱还愿的。 就这样看了一阵子，觉得无聊了便一跃而下，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落地。在庙周围转了几圈，不是农田就是村舍，没什么特别的就准备回去找七悦。 一进到庙里，她发现这庙里的月老泥像，到是做的跟月老本人蛮像的嘛。她还在偏殿里发现了七悦的泥像做的也蛮惟妙惟肖的，就是不如真人好看灵动。 凝霄按照七悦的交代，拿着纸笔一个个记录前来人的名字、住址、生辰八字、还要记录她们所求的偏好和类型。 有些妙龄少女原是有了心上人，此刻来庙中是求与如意郎君能有生生世世的姻缘。 凝霄拿着笔瞧着她们嘀咕着：“生生世世？不会产生审美疲劳吗？” 七悦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后，冷不丁道：“人家转世投胎之后，长得又跟前世不一样，怎么会审美疲劳呢？” 凝霄呵呵一笑：“也是，美人当然是常看常新，越看越美，就如同我们的七悦仙子一般清新脱俗。” “你呀…” 刚开始凝霄干劲十足的穿梭在人群里记录着。后来人实在太多便坐在了供桌上，反正凡人又看不见她，于是开心的一边吃着贡品，一边记着前来之人的所求。 一直忙到深夜里，两人才把所有资料整理好。 凝霄上前帮她按了按肩：“你这个工作可真是不容易啊，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仙子下来帮你呢？” “怎么说我在人界也受凡人香火供奉，累点就累点吧。实在忙不过来也会加派人手的，不过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习惯了。再说一个人，还能找点新鲜乐子。” “哦，不知七悦仙子有何新鲜乐子？” 七悦转头拍了拍肩上的手：“行了别按了。看你今天也忙得够呛了，既然来到了这，让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你，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儿？” “吃夜宵。”说着七悦拉起凝霄的手飞上半空。 一路飞的不算高也不算快，还能大概看清地面的建筑物。路上七悦给凝霄介绍附近有名的山水，还有散落在各地的月老庙。 过了一大晌，凝霄问：“到底去哪吃夜宵啊，这么久还没到。” “快了快了，不就在前面嘛。”七悦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庞大建筑群。 “没搞错吧，那不是皇宫吗？要去皇宫里吃夜宵？” “人界的各种珍馐美味不在宫里，还能是在哪儿！当然要吃就去吃最好的啦。” 离得越近，凝霄就觉得这皇宫越发眼熟：“这是哪国？” “峦国。” 第19章 看七悦轻车熟路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不过凝霄现在没什么胃口，因为她此刻正身在曾经属于江渊渺的那座宫殿里。想起过往，不由得的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想吃什么随便拿别客气。”七悦倒是不慌不忙的挑挑拣拣，好像到了她自己家一样。 凝霄打趣道：“看你这么熟门熟路，来了几回了？” “偶尔…前些日子去酒馆茶楼吃的多，总要换换口味嘛。这是单独给皇帝供膳的小厨房，什么时候都有新鲜菜。” 凝霄转了几圈，发现以前她在阑国的时候，供桌上经常摆着的阑国特有的香酥饼，便拿了一块。 味道和外观都没变，只是物是人非……凝霄正想，一旁的七悦连连哀叹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羹的味道真是不如上次，看来是换人了。这次换的人手艺不太行。” 凝霄接过她手里的碗，尝了一口：“挺好喝的啊。” “那是你没喝过以前的。现在只能说勉强入口。每个酒楼的大厨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各个宫里的厨子也是一样。本仙子纵横人界多年，搜集了各个地方的美食，听我给你细细讲来……” 见七悦头头是道，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多年积攒的各地美食，一股脑的对凝霄全倒了出来。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下回带你一起，毕竟百闻不如一尝。” 凝霄听后止不住鼓掌赞叹：“你在姻缘府真是屈才了！你当初为什么不去仙膳府呢？” 七悦摆摆手：“算了吧，再说你不也没去尾宿星君那儿嘛。” 凝霄心想老李哪儿也不错，起码给自己的待遇不错。还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带小院的屋舍。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仙树。她尤其喜欢这棵树，平日里总是躺在树杈上睡午觉。想着待在姻缘府这么久没回去，还有点想念这棵树来着。 “以前跟仙膳府打过交道，他们哪儿不比姻缘府清闲，忙得很。还不如在这儿一个人自由，想去哪吃就去哪吃。” “感情你隔三差五的下界，就是为了吃啊。” 七悦忽然正色：“怎么能这么说呢，主要还是为了工作。” 凝霄呵呵一笑，心想我才不信呢！ “糟了！给忘了…我得先回月老庙一趟处理点事。你一会儿吃完了回月老庙找我。” 不等凝霄答应，七悦就飞远了。 望着门口快要睡着的厨子和守卫。心想既然来都来，那就在附近转一转吧。反正以前在这的时候，除了天矞殿和江渊渺的寝宫之外，也没去过其他地方。 发现江渊渺的寝宫好像不在了，凝霄漫无目的在宫内四处闲逛。看见远处新建的皇帝寝宫，想起了他们父子就止不住觉得恶心，准备飞身去找七悦。 这时附近屋内传出了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她转头看向那间屋子，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犹豫片刻还是进了屋。 只见屋内几个宫女守在门口，里屋一个年纪稍长的乳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正在不断低声唱着歌谣。两个宫女也拿着玩具在旁哄他。 “十二皇子会不会也…” 另一个宫女两眼一瞪，低声呵斥道：“闭嘴！你这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说错话的宫女立刻把嘴闭上退到了一边。 凝霄好奇的借着烛光走近看了看，发现这孩子的眉眼依稀有些像江渊渺。她想如果江渊渺还活着，见到这孩子一定会很开心吧。 曾几何时江渊渺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和心爱之人一起享受膝下儿孙环绕的天伦之乐…… 正想着，凝霄忽然发现屋子里的哭声停了。仔细一看这哭声的主人，正咧着小嘴留着口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所站的地方。 凝霄转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就往旁边挪了挪，她惊奇的发现，那双眼睛竟然跟着自己移动了。 “不会吧…法术失效了？”凝霄对着乳娘和一边的宫女挥了挥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凡人确实看不见她。 “你这小家伙是怎么看见我的？”凝霄凑上去好奇的看着他。 小家伙见凝霄靠近，竟然朝她伸出了手。 凝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见没有得逞便又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凝霄的恶趣味也来了，准备吓吓他。她凑上去冲他做了个鬼脸。 没想到小家伙到是笑了出来，连抱着他的乳娘也搞不懂这是怎么了，只见他一边笑一边用小手指着凝霄。 乳娘看向他所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不禁疑惑这小皇子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难不成是闹鬼了，她越想越害怕，准备天一亮就去告诉刘贤嫔。 见天色露白凝霄就准备走了，可那小家伙还是笑呵呵的指着自己。 凝霄对他挥了挥手：“今日相见也算是缘分。有缘再见吧，小家伙。” …… 翌日清晨，乳娘就去告诉刘贤嫔，昨晚十二皇子异常行为。 刘贤嫔本来就体弱多病，平日里为人谨小慎微。诞下皇子高存湙之后就更是汤药不离口，出身低微加上又不得宠，就被安排在了这偏僻的素清轩。 就连诞下皇子，皇帝也只来了一回。看了看孩子和她赏了些东西，叮嘱她多休息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就更别提升位份了。 刘贤嫔听乳娘的描述觉得没什么大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小皇子经太医检查过几次，都说很健康，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高冲当了峦国皇帝之后，接连有了十二位皇子，六位公主。可这皇子公主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夭折，有的胎死腹中，有的看着平稳可生下来还是死胎。 高冲明白自己仅存的这些孩子，能不能顺利健康长大，还是个未知数。他在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这是自己杀妹弑母的报应。 不会期望自然不会失望，从那之后，他也就自觉地开始远离这些孩子们。 …… 从凤麟洲回来的苍迟，将师父交代的仙草一一上交后，便火急火燎的赶往了仙织府。本想直接去龙宫里见凝霄的，但觉得等事情办完了给她一个惊喜。 原来是苍迟在采集仙药时，偶然间发现了几株仙草长得特别高。走近扒开杂草才发现，是这几株仙草根部的泥土里，半埋着一颗不大不小的闪着微光的九色石。 自从帝希娘娘熔炼九色石补天后，原本并不稀有的九色石现在几乎彻底消失了。 苍迟曾听凝霄提起过九色石和她的渊源，所以一见到这块遗落在凤麟州的九色石便格外兴奋。 他知道凝霄喜爱华美珠宝，当下心里就琢磨着，回到仙界后要交由织女做一条漂亮的项链送给她。 “仙膳府的服饰配件昨日就已经送去府上了。”织女素玉见苍迟来，还以为是来询问府上事情。 苍迟礼貌的笑了笑：“不是这件事。” 素玉见苍迟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小包，层层叠叠的打开，拿出了一颗闪着微光的宝石。 “九色石！”素玉惊讶的看着躺在苍迟手心的那颗石头。 “可否请织女将这颗九色石制成项链？” “你自己带的吗？还是替师兄师姐们来的？” 苍迟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讲：“不是师兄师姐，也不是我自己要戴的，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素玉直接道：“是要送给某位仙子佩戴的吧。” 苍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说着素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册子开始翻看：“嗯…这个月你们府上的配额还有。项链可以做。” 苍迟便小心翼翼的将九色石交到了素玉手上。 素玉拿着九色石感叹：“这九色石都多少年没见过了，真是漂亮啊。不知道哪一家的仙子能得到这么珍贵的礼物…” 她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有没有想要的款式？还是让我们按照传统的几种样式去做。” 苍迟到是早就想好了项链的模样，于是他给素玉仔细形容了半天。 素玉大概知道了他要的效果，让他三日后来取。 刚出门就碰到了郭师兄，两人一同回府。路上师兄告诉他，他去凤麟州那日刚走没多久，龙宫的凝霄仙子来找过他。 一听凝霄来找过自己，苍迟便顾不得什么惊喜不惊喜的，即刻便想要去龙宫见她。却被郭师兄拦住：“师弟，凝霄仙子眼下可没在龙宫里。” “那她在哪儿？” “她调去姻缘府了。” “啊？”苍迟一时想不明白，凝霄怎么跟姻缘府扯上关系的。 郭师兄解释道：“听仙子们闲聊时提过一嘴，好像是姻缘府花园的树木有什么问题，请她过去帮忙的，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苍迟想拿到项链再去也不迟，就跟着师兄一道回了府。 …… 这边，凝霄从人界回到仙界几日后，跟七悦和月老以及府内的仙子们道别之后，正式结束了调任回到了龙宫。 …… 三日后，苍迟上门去取项链。 “你来的挺早啊。” 素玉正和其他织女整理府里新采集的云朵。说着起身进屋，拿出一个锦盒交给了苍迟。 苍迟在织女们的注视下，拿了盒子像是逃似的，飞快离开了仙织府。 一旁的织女易梅看出苍迟今日有些不对劲，凑上去问：“他这是怎么了？仙膳府上出什么事了吗？” 苍迟往日来仙织府取过几次服饰，也来送过几回仙尊赏赐的珍稀佳肴。 一众织女对他也算有印象，毕竟他这脸和身段挺赏心悦目的。平日里见他都是一副淡漠疏离，又不失礼节的温和模样，从没见像今日这样慌里慌张过。 素玉耸耸肩：“谁知道呢。” 织女舒意上前感叹：“依我这几千年的经验来看，八成是为情所困喽。” 易梅笑着感叹：“真不容易啊！说不定过不久，仙界就有喜事了。” 舒意反驳：“得了吧，哪有那么容易，你看这都几千年了，仙界一对成了的都没有！” 易梅点点头：“对，谁爱惹上麻烦事呢。” 素玉在一旁催促：“姐妹们，闲聊时间到此为止。快点去整理吧，省得到了晚上还没做完。” 第20章 苍迟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房间，将锦盒轻轻放在桌上。 对于织女们巧夺天工的手艺没什么怀疑，只是他不知道项链是否做成了他想要的样子。缓了缓神，轻轻打开盖子，第一眼就不由的发出惊叹。 一条主体金色的项链正躺在盒内，九色石作为主石被镶嵌在了中央，左右两边镶嵌着取自九色石上的九种单色星石均等的排列开来。整体温润又和谐，闪着微微地莹光，美极了。 …… 凝霄从月老那儿刚回来，没成想运气好，又轮到自己放假。于是她闲着无事，不是在屋里就是在树上睡懒觉，总要睡到日暮黄昏才肯起。 这天正躺在树上哼着小曲儿，想着晚上吃什么这个大问题。 “凝霄，有人找。” 听见有人找自己，她翻了个身趴在树干上，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看见了来人是苍迟。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样子今晚吃什么有着落了。”凝霄嘀咕着从树上飞了下来。 苍迟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着锦盒站在凝霄院门口。 凝霄伸了个懒腰：“进来啊，站在门口干嘛。”拉着他就进了院子。 苍迟许久不见凝霄，想了一大堆要说的话。 “怎么了？”凝霄看着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苍迟。 苍迟回了回神，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上。来到凝霄面前，可看着她的双眼，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看着面前的苍迟，心想今天他这是怎么了？见他若有所思，就准备去屋里拿在人界买的礼物，她可是给各个府里交好的仙子都准备了。 没想到刚转身，苍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等凝霄回过神，自己已经在他的怀里了。 不知道苍迟今日为何这样，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而她的手也慢慢的抚上了他的背。 苍迟感受到了凝霄的回应，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然而这幅美好的画面没过多久，苍迟就发现凝霄在有节奏的拍自己的背。 “你师父是不是骂你了？还是做错了什么事被罚了？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 只见凝霄拍着他的背，继续安慰：“其他府里的仙子也经常跟我抱怨来着。有些事不用说出来，我懂。想哭就哭吧。”说着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苍迟一愣，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不自然的松开了手。 “要说什么，说吧。”凝霄以为苍迟是来诉苦的，坐在石凳上一脸真诚的等着他开口。 看那一副熟练倾听者的模样，苍迟成功被她逗笑了。 “师父对我很好，我不是来诉苦的。”苍迟鼓起勇气拿过锦盒递到了凝霄面前：“我是来见你的，有东西要送你。”苍迟示意她打开锦盒。 “这么巧，我也在人界带了礼物要送你呢！”说着将锦盒打开，那条精美的九色石项链完全呈现在了眼前。 凝霄平日里见惯了仙织府里各式华贵的珠宝首饰，当见到这条造型别致的项链，还是被惊艳到发出了惊叹声。 苍迟轻手将凝霄佩戴的赤红晶取下，亲手将九色石戴上。当下觉得这九色石与她十分相配，衬得她更加华美艳丽。 凝霄兴冲冲地抬眼望他：“好看吗？” 他满眼的宠溺点了点头：“好看。” 凝霄走到一旁的池水边，不断地打量着自己脖子上项链。好一会儿瞧够了才回来，看着苍迟笑吟吟的盯着自己，心想这么贵重的项链，他就这么白送自己了？ “你最近没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吧？” 苍迟茫然道：“没有啊。” “那你怎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只是看见这块九色石就想起你了，觉得它做成项链一定很配你。就想着做来送你了。” “这么简单？” 苍迟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 凝霄将腕上戴着的手链摘了下来，拉着苍迟的手硬是要给他带上。 “这是干什么？” “回礼啊。”凝霄心想收了人家的礼，说什么也要送别人一个，说着就要往他手上套。可这手链的尺寸偏小，苍迟的手带不上。见状凝霄准备把首饰盒搬出来，让他挑一件喜欢的。 苍迟急忙拉住她：“不用，我送你礼物不是为了让你回礼的。” “那也不行，我可不想欠这么大一个人情。” “你刚刚不是说，也从人界带了礼物给我吗？” “可…那只是个普通的…香囊…” “是你送的，就不普通。” 凝霄只好进屋把盒子拿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交到了苍迟手上。 就在苍迟准备打开的时候，凝霄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先说好，你一会儿看见了不能嫌弃，也不能笑我。” “为什么要笑你？” “因为这个香囊上面的图案是我绣上去的。本来打算买做好的，七悦非得让我上手试一试，老板娘也在一旁积极的要教我怎么绣……” 回想那日，七悦和老板娘看到了凝霄的大作之后，不约而同的建议她还是直接买成品吧。 “这么说…你就绣了这一个？”苍迟眼带笑意看着她。 “对啊，这个真的很难。光是这一个就费了好大功夫。” 说着苍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浅灰色的香囊，上面用杂乱无章的白线绣着一只，暂且称之为白鹤的鸟。旁边还有一朵歪七扭八的九色云。 凝霄低头扶额不忍直视自己的作品，苍迟到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香囊很是满意。 “算了，我还是让你挑一件星石吧。”说着又要进屋搬首饰盒。 “不用了，这个真的就可以了。”苍迟认真的看着她，紧拉着她的手。 “好吧，虽然我也送你礼物了。但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帮。当然前提是，不能太离谱啊。” 苍迟笑道：“那就提前多谢凝霄仙子的援助了。” “不过…你带来的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啊。”凝霄盯着那食盒老半天了。 “这几日府上事情多，菜做的不是太精细，不过味道还是可以的。”苍迟边说边往外拿。 随着一道道佳肴端上桌，凝霄心想这还叫不太精细，转念一想也是，平日里他们是给仙尊供膳的，那肯定更加细致精美。不过，美食嘛好吃就行了。 “这几道是你平日里爱吃的，那几道是府上最新做出来的菜品，你尝尝好吃的话，下次再给你做。”苍迟连她的碗筷都一并摆好。 凝霄见这满满一大桌子菜，又见他只摆了一副碗筷：“你不留下来吃吗？” 苍迟确实想留下来，但早些时候师父他老人家交代了，要他提前准备第二天的食材，晚上还要一起去将炮制好的仙药交由仙医们制药。 他知道师父是器重自己，想要多历练自己，等将来好让他名正言顺的升仙品。可这忙起来确实是没个限度，刚从凤麟州回来没几天，他就又忙得不可开交了。 苍迟无奈道：“不了，师父他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办完。你可以叫阿尘来一起吃啊。” 凝霄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别太累了，等回来我跟老李说，让他劝劝你师父别给你那么多工作了。仙子也是会累的…”话还没说完，苍迟又将她拥入怀中。 不同于刚才的拥抱，凝霄静静地感受着苍迟的心跳。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心，好像开始不安的跳动起来，并且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然奇怪，但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过了许久，苍迟不舍的松开了环在她身上的手，笑了笑：“不耽误仙子用膳了。” 苍迟独自站在院口，回想起刚才凝霄的回应。知道她对自己也并非完全无意。想着这样细水长流，等她慢慢接受自己也好。 …… 这一边，唐宿星君还没忘了自己徒弟的大好姻缘。忙完了这一阵之后，特意给苍迟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苍迟到也没有辜负师父的一片苦心，休假第一日便去龙宫找凝霄了。 她看见苍迟佩戴着自己绣的香囊，惊讶道：“你怎么戴出来了？收起来。” “我觉得挺好看的。”苍迟真的觉得挺好看的，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艺术性。 见他不愿意摘下来，凝霄恶狠狠的威胁：“你戴可以。但你可千万别说这是我绣的！懂了吗？” 苍迟重重的点点头：“遵命。” 得知苍迟休假，凝霄表现的到是比他本人还开心：“你师父终于肯给你放假了。说吧，想去哪儿？我请客。” “嗯…去哪儿都行…”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苍迟在心里默默说着。 正说着，阿尘刚从外面回来，看见了凝霄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今天不是当值吗？” 凝霄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随后对苍迟一脸歉意：“不好意思，今天我要下界降雨…” “反正我也没事，不如跟你一起吧。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你在人界降雨呢。不碍事吧？” 阿尘在一旁不以为意：“不碍事。不就是下个雨嘛，没什么可看的。不过你要是想去看个新鲜也行。” 就这样，凝霄和苍迟结伴匆匆下界降雨去了。 第21章 一路上有说有笑，不多时到了这次的降雨区域。凝霄静气凝神，双手结印。眨眼天空逐渐由蓝转灰，周围大片云朵聚集，电闪雷鸣之间大雨倾盆而下。 不久雨势渐小，两人寻了处山间僻静处歇下。望着眼前烟雨朦胧，苍迟伸出手感受着蒙蒙细雨：“好美的雨。” “别的不敢保证，下雨我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让你瞧瞧更美的。”凝霄得意的看着苍迟，随后单手结印，瞬间附近的雨势比刚才更大了，紧接着又变成了冰雹，冰块还未落地就化为了雪花。 苍迟惊奇的看着眼前景象，突然担忧起来：“你这样，不会被罚吗？” 凝霄伸出手接了片雪花：“放心，只是在附近而已，再说这不就恢复了嘛。”说着她打了个响指，雪花又变回了刚才的瓢泼大雨。 苍迟晃了晃手中的香囊，笑问：“当时，为什么要选择绣一只鹤呢？” “老板娘说可以照着她的各种纹样绣，可我不想绣一样的。于是她让我想一想要送给什么人。突然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你的身影了，所以才想绣白鹤。 但我又觉得白鹤有点难，又想到了墨燧。就是那个想要放火烧我的妖，他的真身是只蝴蝶绣起来比较简单。又想绣蝴蝶来着，想着以后可能也见不到他了，绣了也没用。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绣白鹤了。” 苍迟听到凝霄的回答不由的心一沉。本来满心欢喜的神色也逐渐黯淡下来。 “你看，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刚要升仙，当时我还是朵云呢。”凝霄浑然不觉，依旧乐呵呵的指着白鹤旁边那朵九色云。 眼见云收雨散天色见好，他们准备回去。可刚起身，眼前却不知从哪儿飘来了浓浓白雾，遮挡住了去路，被云雾笼罩着分不清四周状况。 凝霄发现不远处有道微光闪过，又极快的消失在了雾里。便伸手向前寻找出路，冷不防被一股力量给吸了过去。苍迟见势不妙，向前一跃紧抓住凝霄的手一起被拽了进去。 很快两人从那团云雾中掉落，滚下了山坡。 凝霄昏昏沉沉的醒来，坐起身晃了晃脑袋，发现佩戴的饰品被甩出去不少，刚想去捡就看见远处一动不动的苍迟。 顾不得其他飞奔过去检查后，发现苍迟滚下来的时候应该是头部撞在了石头上。 “苍迟苍迟，醒醒……” 伴着呼唤声苍迟缓缓睁开了眼，眼前凝霄正担忧的望着自己，而自己正躺在她怀里。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苍迟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虽然感觉有些头疼晕眩，还是努力地对她笑了笑：“我没事。这点小伤马上就会恢复的，别忘了我们是仙子。” 看见凝霄如此担心自己，苍迟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凝霄扶他坐起来，两人这时才有机会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各色树木花草开的郁郁葱葱，水面上吹来的微风还伴着花草瓜果的香气。只是一眼望去这里没有任何建筑物，两人在这附近转了转，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我们现在还是在人界吧？” 苍迟望向四周：“应该是吧，刚才我们还没来得及回仙界。这地方也没有妖魔之气。”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说着就拉起苍迟一起向天上飞去。 可飞了半天，按理说平日早就回到仙界了，怎么今天飞了这么久还没到。两人换了方向继续，还是没能回到仙界。 忙活半天，兜兜转转像是鬼打墙一样。没有办法，不得已只能放弃回到了地面，继续尝试着找到出去的办法。 凝霄嘀咕着：“这儿真的是人界吗？” 不一会儿，她又想到了办法：“我们可以用法术感应其他仙子，告诉他们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可离奇的是，这法术感应也像是失灵了一样毫无作用。 苍迟此时才觉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平日马上就能得到回应。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凝霄仰天望去：“我们能飞起来证明法术可以正常使用，难不成是这地方隔绝了消息？” 苍迟迷惑的望向四周：“可能是这样吧。”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算了，老李和你师父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找我们的。” 说罢凝霄拍拍手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到不怎么担心了，想的再多也没用反正该试的都试过。 见凝霄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苍迟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坐在了她身边。 天色渐晚，两人沉默着望着水面放空。 苍迟转头看见树上有野果，便去摘了些递给凝霄。之后用法术生了火，两人围着火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暂时将出不去这个问题抛诸脑后。 凝霄望着星河满天，顺势躺在了草地上。 苍迟抬头望了望星空，又看了看身边的凝霄，忍不住问她：“凝霄，你…” “嗯？” “你觉得我怎么样？” 凝霄侧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很好啊。” 苍迟心里耿耿于怀，又问：“那…跟墨燧一样好吗？” “你的好，跟他的好不一样。” “哪一个更好？” 凝霄脱口而出：“为什么非要比较呢？你们两个都很好啊。” 苍迟本来好转的心情，被她的话又弄得七上八下。他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些话，也许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也不需要问出口。 见凝霄闭眼睡去了，轻轻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他就这样一整晚，守在她身边望着星空发呆。 …… 第二天一早苍迟像是什么都发生一样，还是在四处找出口。 凝霄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把昨晚的对话当回事，彻底忘了个一干二净。 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身边还放着各种果子。看他还在尝试各种办法，打着哈欠走到苍迟身边把衣服给他披上：“别试了，歇会儿吧。”说着伸出手拿出了一个野果。 “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的。”说着苍迟又要去其他地方接着试。 凝霄大口啃着果子，散步似的不断打量着四周：“我们昨天已经快把这里翻了遍，什么出口都没有。你就这么着急出去啊？不如慢慢等吧，时间一久，你师父发现你没回去，他缺了你这个得力帮手肯定急着找你呢。” 苍迟小声：“我不是着急出去…”他也想和凝霄单独待在一起，只是昨晚的对话让他心烦意乱，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凝霄觉得今天苍迟有点奇怪，可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怎么了。想着可能是找不到出去的办法而沮丧吧，于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放心吧。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苍迟侧头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沉默着。 …… 翌日，凝霄闲着没事，溜达到了一片较平坦的地方，看着这里四周依山傍水，觉得是块风水宝地。便凝神结印开始施法，很快这里就出现了一座气派十足的大宅子。 “你在干什么！”苍迟从远处赶过来，满脸惊慌的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造房子呗。”说着凝霄就推门而入，探出头疑惑的看向他：“你不进啊？” 凝霄站在院子中央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很不错。” 苍迟看着这大宅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凝霄，在人界使用大量灵力施法，是违反仙规的！” 凝霄一脸平静，不紧不慢问他：“我知道，但这里是人界吗？” 苍迟一时也迟疑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救我们，我们总不能天天睡在草地上吧。我看这里应该也不是人界，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再说了吃得香睡得好，才能早点想出办法啊。” 听了凝霄的一番话，苍迟觉得有些道理也稍稍松了口气。 凝霄往后院走，边看边琢磨着再添点什么。 她先往院子里添了点花草树木，每个房间都添了成套的家具，床上被褥一应俱全。随手一点桌子上就出现了成套的茶具，厨房的厨具也全都安置妥当。 苍迟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路上走走停停，想起什么就添上去。不由感叹：“看来你在龙宫没有疏于修炼，法术已修的这般高了。” “啊…是吗？”凝霄尴尬的笑了笑，听了这话不由得心虚。 她在龙宫除了例行到人界降雨外，基本上每天就是睡懒觉，跟各宫各府的仙子们闲聊瞎扯。老李刚开始也督促过她，让她没事勤加修炼好增加灵力，这样的话还能给她升仙品。 但每次都是敷衍的说知道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之前凝霄也想过升仙品，但是一想到还要修炼那么久，加上升职之后管的事情就更多了。她觉得当个懒撒的小仙也挺好的。久而久之，老李也就懒得说她了。 走到后院里的石桌旁停下脚步，伸手要添点什么却被苍迟拦住了：“你要添什么？这桌上已经有茶具了。” “我是要添一桌饭菜啊。”说着就要再次施法，却又被苍迟拦住了：“这个就不用了。” “哦…你要施法吗？” 苍迟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们是仙子也用不着样样都施法吧。我看到外面山上有些野菜菌菇什么的，饭菜就交给我吧。” 凝霄恍然大悟，拍了拍他笑道：“差点忘了你是唐宿星君的徒弟，那就拜托你了。” 苍迟随手给自己添了件竹篓，背着竹篓上山了。凝霄到是也没闲着，给各个屋子都装饰了一番。 傍晚苍迟满载而归，进了厨房没一会就做好了饭菜。 “现在要吃吗？”苍迟见凝霄还在忙着给地砖换颜色。 “好啊。” 本想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苍迟能做出两三道菜就不错了。没想到走到厅堂见到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她直接呆住了。 “过来吃饭吧。”苍迟正在摆碗筷。 凝霄边吃边感叹，苍迟真不愧是唐宿星君的徒弟，在这样的环境，还能做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饭后苍迟正在收拾碗筷，凝霄忽然凑到他身边：“你要睡哪个房间？” 苍迟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施法定住了一样。手里的筷子也掉落在地。 凝霄捡起地上的筷子，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没选好吗？” 苍迟的脸慢慢染上了红晕，别过脸不敢看她：“选好了，就那儿…”说着随手指了指。 “那儿…风景挺不错，屋子也挺宽敞的。既然你选那间屋子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要住最大的那间。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说罢凝霄开心的哼着小曲，迈着快步睡觉去了。 第22章 一大清早苍迟见凝霄还没起，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饭。想着她一时半会起不来，还是决定晚点再做。又想起昨晚凝霄尤其爱吃他采的野菜，就又背着竹篓上山了。 日上三竿，凝霄终于从床上坐起，接着打了个哈欠甚至还想接着睡。犹豫间突然闻到了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味。 对于美食的渴望驱赶走了睡意，匆忙起身梳妆换衣，等她赶到果然见到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而且和昨天的饭菜竟然完全不重样。 苍迟这时正端着一碗汤走来，见她起床了连忙笑道：“快尝尝今天的饭菜好吃不好吃。” 凝霄也不客气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拿着筷子也不顾别的只顾埋头苦吃。 一顿风卷残云后，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饭菜确实非常特别的好吃。尤其是在这种奇怪地方，饭菜更是显得格外美味。 苍迟席间看她吃的这么开心，嘴角不自觉也扬起一抹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比前几天状态轻松不少。 这时吃的正欢的凝霄突然停住筷子，抬起头望向苍迟：“你说这里的东西…会不会有毒？” 苍迟怔住，盯着碗里的饭菜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还没等搞明白，凝霄呵呵一笑：“逗你玩的，我们可是仙子怎么会轻易中毒呢。” 饭后苍迟提议去河边散散步消消食，凝霄吃完了就犯困本不想动来着。但一想他这些天辛苦做的饭菜，还是答应了。 围着河岸走了几圈，苍迟看着四周美景：“如果我们出不去了…” “不出去也挺好的。放宽心吧，不然还能怎么办。我先回了。”说罢快步走向宅院，凝霄只想回去接着睡觉。 苍迟眷恋的望向她的背影，听到她说不出去也挺好的时候，神色中莫名透出了一点得意和害羞。他也觉得只要和凝霄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好。 走到门口苍迟叫住了她。 凝霄停下脚步：“怎么了？” “你说是不是，该给这宅院起个名字” 凝霄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牌匾上，确实一个字也没有。 “嗯…不过叫什么好呢？”她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思考，低头瞥见了自己胸前的项链。轻松的笑了起来抚了抚项链：“我想到叫什么了。” “九色居。”苍迟替她说了出来。 “对，九色居。这里暂时就算是，我们的家了。”凝霄大手一挥，九色居三个大字便刻在了牌匾上面。 两人相视一笑，苍迟心里重复默念着我们的家这句话。此时觉得自己好像被幸福包围着，再无他求了。前几日的耿耿于怀，仿佛也一同被冲散了。 回到院内，凝霄发现院子里的花有点蔫，土地也有点干裂，抬头看树上的叶子，也因为缺乏水分而卷曲起来。 凝霄喃喃道：“怎么干的这么快？” 她抬手施法降雨，上方的云朵开始向这边聚集，不多时形成了一小片浓厚的云层。 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下了起来。凝霄发现旁边的一棵树没有浇到，就挥了挥手把云往自己这边移了点。 一切收拾妥当，就在两人准备回屋时，天上的云忽的以极快的速度降了下来，将他们围了个严实。 很快在云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漩涡，还未看清，一股熟悉的吸力将苍迟拽入旋涡中心。 “凝霄这儿！”苍迟用力撑住向她伸出手，凝霄见状扑了过去。随后一同消失在了那团白色的云雾中。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两人醒来，发现居然回到了前几日降雨的地方。 “我们这是…回来了？” 苍迟语气中充满着不确定：“应该…是吧。” 凝霄起身朝四周望了望，反复确认之后，才确定是在人界。于是放松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抬头看浅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薄云。周围一片生机勃勃，树上的枝条也长满了新芽。她心满意足的笑道：“看来那场雨没白下。” 苍迟看着山坡上大片含苞待放的蓝色野花：“你看这些花都快要开了。” 凝霄一脸可惜：“全开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只可惜到时候不能亲自下界看了。” 苍迟一听，马上说道：“不早了，该回去了。” 凝霄也猛然想起，自己下界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期限。 “糟了！现在下界管得这么严，肯定要扣月俸，说不定还要被罚。前段日子刚跟素玉定下，要几颗大的紫星石做整套首饰呢。” 随后转念一想，自己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才没能按时返回仙界。想到这儿一把将苍迟拽了过来：“你是我的证人，要去帮我作证。证明我不是擅离职守不回仙界的。” 苍迟无奈的笑了笑：“放心吧，龙王他老人家那么疼你，是不会重罚你的。” 两人终于到了天门，门口把守的仙子查看了两人的记录。 他抬头看了看苍迟：“唐宿星君提前交代过，你这段日子要经常下界办事。”于是没有多加询问就让苍迟通过了天门。 凝霄心想有个好师父真方便。 “凝霄仙子，你可是整整晚…” “不是这样的……”凝霄飞速想着自己是编一个理由蒙混过去，还是跟他长篇大论的解释一下真实的情况。苍迟见状守在一旁也准备替她解释。 “都怪我！一时疏忽忘了报备了…” 正想着，刚从人界回来的七悦见到此景，看见凝霄那一脸有猫腻的神色，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有事了。 七悦上前亲昵的挽住凝霄，淡定自若的说道：“凝霄仙子前阵子调到我们府上。刚巧在人界碰到，就让她帮我在月老庙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才晚了的。” “既然如此，这次看在七悦仙子的份上就算了，下不为例。” “绝不会有下次的。”七悦挽着凝霄顺利通过了天门。 等三人离天门有了些距离，苍迟才拱手谢道：“多谢七悦仙子替凝霄解围。” 七悦刚才一看到苍迟就明白了大概，此刻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得了…你们俩下次出去玩，注意时间。” 她看了看凝霄，又看苍迟看向她的眼神，不由的感叹这丫头怎么还没开窍呢。又想苍迟这么个看着孤高似月的仙子，怎么栽在了这块顽石手里。 不禁为苍迟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姻缘府找我。” 凝霄在旁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说七悦你又笑又叹气的，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呀…算了……”七悦一副无奈模样，不想多说拂袖离去。 凝霄看着她的背影，疑惑道：“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七悦心想，以自己在姻缘府丰富的工作经验来看，苍迟很快就要上门找自己了。 平日里在人界主持姻缘多了，如今仙界难得要出一对，那不得好好帮衬一下。怎么说他们俩在仙界，现在也算是独苗了。 凝霄伸了伸懒腰：“没想到啊！我们还能回来，还以为要永远留在九色居了。” 苍迟小声嘀咕：“永远留在九色居也挺好。” “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了。在那里待了几天现在还有点舍不得呢。” “我也舍不得。” “对吧，等我去找老李问问，他整天吹牛说自己懂得多。如果可以回去的话，你还要和我一起吗？” 苍迟温柔的点头回道：“好啊。” …… “娘娘，天幕近日有些异常之象……” 寒淮正将最近一段时日，天幕的情况如实禀告给帝风娘娘。 神界天幕自帝希娘娘修补之后，神女们便开始轮流看守以防魔族再次来犯。 加上帝风娘娘又在天幕外，以神界灵力加了一道封印，六界之内是无人能破的。 多年来天幕一直安然无恙，最近却接连显现异象。帝风娘娘望着天幕，发现修补过后完好无缺的天幕，此时却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隐隐裂痕，裂痕中还渗出一丝黑色薄雾。 寒淮问道：“娘娘天幕这是怎么了？您的封印还完好无损。怎么会在封印内部，出现裂痕和黑色云雾呢？” 帝风娘娘不发一语，只是看着眼前此景，默默沉思着。 …… 这时魔界内，魔王陆令朝也得知了天幕的异常。 陆令朝身形高大，头发连同眉毛都已变白。经过了岁月洗礼的他没有一丝老态反倒是精神矍铄，一副宝刀未老的模样。 历经初人一事之后魔族伤亡惨重，现都在养精蓄锐。 没想到牢不可破的天幕，竟然自己出现了裂痕。这下，他可是要好好瞧瞧这出戏，会怎么发展下去。 他隐约感知到，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魔族气息在人界现身。只是这气息时强时弱，不易捕捉。很快这股气息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 老李和阿尘，此时也正在龙宫里瞪着眼干着急。 心想凝霄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四界全无踪迹？还有这苍迟怎么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以前凝霄要是因为事情耽搁，肯定会事先告诉他们一声，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 阿尘满面愁容：“他们俩，不会真的被妖或者魔，抓走吸取灵力死了吧？” 老李急忙反驳：“一般的妖魔哪是他们的对手。” 阿尘紧皱眉头：“就怕是不一般的呢？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忽然她想到什么，轻声道：“凝霄不会真的和苍迟私奔了吧？” 老李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压低声音，瞪大了双眼看着阿尘。 “秦尘！第一，他们俩都是仙子用得着私奔吗！第二，我肯定他们成不了！” 阿尘下意识往后一仰，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拜托，他们俩是一起下界的，还是一起消失的。我这个猜测很合理好吗！” “你这个叛徒！你什么时候倒向唐宿那个老家伙的阵营了！” 阿尘急忙辩解：“我可没有叛变。人家两个多般配啊，我看你是害怕凝霄走了，没人能帮你名正言顺的偷懒了吧。凝霄这段时间，帮你去了多少次人界的龙王庙，下了多少次雨了！” 老李气鼓鼓的看着她：“凝霄只帮我，没帮你啊！我看就是因为平时，苍迟给你送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你也太容易收买了吧！再说凝霄那丫头保不齐，还不喜欢苍迟呢！” 阿尘不服气：“说的你好像少吃了一样！你怎么不说苍迟对凝霄多好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切！”老李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吃了又怎么样！他唐宿的徒弟就是配不上我们凝霄，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两人你来我往，越吵越激烈，这声音自然也是越来越大。 这时龙宫里一位身着墨绿衣衫的仙子正巧路过，他听见两人的对话，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这边走来。 此人走到老李身边，不紧不慢对他微微一笑：“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老李和阿尘正大声嚷嚷着，冷不丁听见这话，都转头看去。 阿尘看见来人心里一惊，心想老李这回可是摊上事了。 第23章 来人是余蟾仙君，他的真身，正是刚才老李口中的“癞蛤蟆”。 余蟾仙君生平最讨厌别人说这句话。为了这个，他三番五次的上奏仙尊，说仙子之间不能因为真身而搞歧视。 最后仙尊被烦的没办法，额外又在仙规上添了一条，仙子之间不能因为真身灵力仙品等等，搞歧视言语或行为。有违此规者，初犯口头警告，再犯扣月俸，并且要在例会上公开道歉。 “余…余蟾…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脱口而出。没有恶意的，真的，不信你问阿尘。”老李急忙向阿尘投去求救的眼神。 阿尘本想看好戏，但没想这戏演到自己身上来了。 面对老李求饶的眼神，只能接道：“余蟾仙君，老李他确实不是有意的。你在龙宫工作近千年了吧，他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嘛。前一阵子他还夸你工作效率高，说以后要让新来的年轻仙子，向你学习呢。” “真是这样吗？”余蟾面带疑色转头又看向他。 老李点头如捣蒜，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又真诚的笑容。 老李和余蟾是老相识了，当年老李被封为龙王不久，余蟾刚升仙就被派到他那龙宫里了。两人没事都爱喝两杯也就成了朋友。 余蟾为人正直不爱说笑，是个出了名的爱上纲上线。不过他公私分明，工作效率也很高，老李对他这位老友可谓是又爱又恨。 正僵持着，不远处来了一位身着红衣的仙子，像个没事人一样，迈着轻快的步伐往这边走来。 老李和阿尘正发愁怎么应付余蟾，定睛一看那红衣仙子，不就是消失许久的凝霄吗？ 两人齐刷刷站起身，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说道：“我们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不由分说快步冲到凝霄面前，一边一个架起她的胳膊飞速消失。 转眼间三人就已经到了老李的房间。 老李一气呵成将房门关上锁住，确定余蟾没有跟过来才松了口气。 他坐到桌边心有余悸，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毕竟罚俸禄事小，但他可不想在例会上，在众仙面前当众丢脸。 凝霄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我说你们刚才是干什么呢？” 猛地放下手中杯子，老李冲她吼道：“我们干什么？我倒要问你和苍迟干什么去了！你们俩消失这么多天也不上报，也没有通知我们一声，真当仙规是闹着玩的！非要让我上奏仙尊派天兵抓你们回来啊！” 老李看见凝霄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想刚才就是因为这丫头才让余蟾差点抓住话柄，要不是自己闪得快，说不定他要怎么小题大做呢。 阿尘一副你给我老实交代的神情:“你们俩到底去哪了？人界到处都没有你们的踪迹。你们不会是…去了妖界？还是…” 凝霄也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起身开始讲述他们这几日是怎么被困住，又是怎么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才得以脱身的。 老李和阿尘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听完了她添油加醋的长篇大论之后，阿尘毫不留情的回道：“你直接说，你也不知道被困在什么地方不就得了。拜托，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的。” “切。”凝霄白了她一眼。 一旁的老李到是没吭声，默默想着什么，眼珠滴溜溜的来回转。一会儿摸摸大脑门，一会儿又摸了摸的他的龙角。半晌才开口：“我看你们应该是，被困在六界之外的异界了。” “异界？”阿尘和凝霄异口同声。 “我也是以前听其他龙王提起过，说这异界无形无踪，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异界究竟有多少个，但听他们说这异界进了可就出不来了…” “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凝霄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老李见她不当回事，眼睛一瞪生气道：“那是你这回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你们去的那个异界不是山清水秀而是穷山恶水，我看你们两个小毛头也早没命了！” “行了行了，她被困这么多天，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阿尘说着就要拉凝霄出门。 凝霄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老李：“如果我还想回去那个异界，有什么办法啊？” 老李为她平安回来刚放下心，听见这话怒气又涌了上来：“你这丫头非要找死是不是？什么时候你能把睡懒觉的功夫用到修炼上，把你的灵力提高再说吧！”说完就把门重重的关上了。 眼见门砰的一声关上，凝霄撇撇嘴：“问问都不行，这么生气干嘛？” “这也不能怪老李，我们这几日几乎是将人界找遍了。还不敢对外声张，只能找各种借口下界。到最后，我们都以为你们俩，落入妖界或者魔界凶多吉少了。” 看着阿尘眼里的担忧，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凝霄自觉有愧走到门口小声道：“对不起。我也是被困住了才没办法告诉你们啊。”见屋内什么反应都没有，又接道：“下个月一整个月的活儿，我帮你干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啊。”屋内立刻传来老李傲娇的声音。 凝霄想到屋内这个小老头此时得意的神色，无奈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转身，就看到身边的阿尘那充满怨念的眼神。凝霄只得又重新满脸堆笑：“不知我能为，我们优雅漂亮的阿尘仙子做些什么呢？” “这个嘛不急…”阿尘笑了笑搂着她的肩，边走边吩咐。 凝霄也只能连连点头答应。 …… 回到仙膳府，苍迟由于假期还没结束，又经过这次意外，决定安心修炼提高灵力。 可是一连两日他的心都静不下来。到了第三日正要沉下气修炼之时，一股莫名的焦躁又扰乱了他的心智，这时想起前几日七悦仙子对他说的话。 “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来姻缘府找我。” 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不知不觉间就走了姻缘府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找我吗？” 苍迟一愣，转过身发现正是七悦仙子。 七悦像是早知他要来，硬拉着苍迟就进了姻缘府，来到了偏僻处的一小间会客厅。 她看着眼前之人神色紧张，脸色紧绷坐在那半天吞吞吐吐。就先开口道：“没事你就放心说吧，这片平常没什么人。凝霄之前调来我们府你知道吧？我跟她很熟的，当然今天我们的谈话，我肯定不会偷偷告诉她的。” 苍迟见她这么说，也逐渐卸下防备。开门见山道：“七悦仙子觉得…凝霄喜欢我吗？” 七悦听了这话倒也没有意外：“依我来看，她应该是喜欢你的。” “但我觉得她的心里还有别人。”苍迟神色落寞，将多日的心结终于说了出来。 “你跟她表明心意了吗？” 苍迟摇了摇头：“我想慢慢来。” 七悦赞同道：“也是。凝霄成为仙子没多久，看着哪儿都新鲜。她又贪玩，慢慢来也对。再说，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都不一样。那你呢？你升仙以前经历了几次情劫？” 苍迟没有回答，又摇了摇头。 “啊？你之前在妖界人界都没有吗？”七悦一脸不可置信。 苍迟则一脸无辜：“我一直在湖旁闭关修炼，之后就顺利通过天劫，然后就一直在仙界了。” 七悦感叹道：“你一直就待在一个地方闭关啊，怪不得你这么年轻就升仙成功了。不过也是，之前天梯还在，升仙难度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大。” 仙界的仙子在升仙之前，不论是人或妖几乎都经历过七情六欲各种大小劫数，最后通过天劫才会成功升仙成为仙子。 仙界对仙子们的姻缘之事并无阻拦，虽然仙子们可以名正言顺的相爱相守。但绝大多数位列仙班的仙子们，早已厌倦，看淡了这种情爱之事，反而都称这事为‘麻烦事’唯恐避之不及。 七悦拿出姻缘簿，翻看之前苍迟的姻缘记录，发现还真是一片空白。没想到这苍迟以前，竟然真的光顾着专心修炼升仙了。 原以为苍迟是渡过几世大小情劫，现下才会这么清静持重。没想到他是压根就没渡过情劫，不由感叹幸亏当时天梯还在，规矩也没这么复杂，要不然搁到现在，肯定通不过。 又想这凝霄，恰巧也不是一般修来的仙子。她在帝风娘娘点化之前什么灵识也没有，只是朵云而已，就更别提什么，经历七情六欲渡过各种劫数了。 七悦之前觉着，他们俩的问题应该挺好解决的，现在越了解，越发觉着复杂。 既然两人都未经姻缘之事，那只能先试试看了，不过她也没报太大希望。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既然你觉得凝霄心里有别人，那要不就算了吧，长痛不如短痛。我跟你讲这姻缘是一件‘麻烦事’，你应该也听其他仙子和你的师姐师兄们提过吧。” 苍迟一反常态，立刻回道：“不行。” 七悦见他态度如此坚定，又道：“这凝霄呢，之前是朵云你也知道。她心性易变，天性又爱玩。整日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也说不准，她到底会怎么选择。 但是你的感觉呢？你觉得凝霄无论将来是专一，还是多情，或者她的心里有别人，你都可以接受吗？ 趁你还未表明心意，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或许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苍迟沉默片刻，依旧回道：“我不会放弃。”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这天意难测，心意更难测。”七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这‘麻烦事’还真是麻烦。 心想这回，可真是让她这个专门管姻缘的人，都只能束手无策。不由得一再叹道,这两个麻烦，如今看来要麻烦到一起了。 出了姻缘府，苍迟焦躁不安的心彻底平静下来。他淡然一笑，觉得心中困扰已久的结已解开，对自己的感情又看清了几分，也想通了许多。 …… 凝霄这边也没闲着，老李和阿尘虽说要她帮忙做事，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事。 她想着要再回到九色居，于是一改往日的惰性，闲暇时竟然开始闭门修炼。 连阿尘和老李都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在异界受到什么刺激了。 可是这份用功也没有维持多久，三天后她就又恢复了懒散的常态，放弃了修炼。只想要投机取巧，每天琢磨着怎么快速找异界的入口。 凝霄院外不远处。阿尘和老李偷偷摸摸的盯着她。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老李把手伸到了阿尘面前。 阿尘一脸恨铁不成钢盯着凝霄，一脸不情愿：“她真是的…算了…下个月发了月俸再给你。” 老李一脸得意之色：“不急，不急。” 原来前几日这两人打了个赌，赌的就是凝霄能坚持修炼几天，结果赌了七天的阿尘输的彻彻底底。 第24章 凝霄整日在自己的小院里尝试各种方法，一会儿下雨下雪，没一会儿又聚集云团到她的院子里。接连试了几天之后，还是没有任何成果。 这日趴在高高的在树干上，无聊的摆弄着院子里的云团。她突发奇想，是不是自己的灵力太低才找不到入口。想起了老李曾经给她吃过的冰灵珠，就准备再去找要一颗。 说走就走，凝霄从树上一跃而下，没料到院子里的云雾太多遮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周围情况，她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 等稳住了身体仔细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泛着红光的金色丝线，此刻紧紧缠绕在自己的手腕，而金丝的那一头正绕在树干上。 轻轻动了动手，那长长的线便从树干上迅速滑落回到了腕上。 她仔细观察着腕上的线，发现这线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没有一丝空隙。抬头看了看树干想着刚才那么长的丝线，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短了。 “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抬头望向四周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过她看着看着，倒是越发眼熟起来。 猛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急忙回屋变回了真身。那件许久未见的婚服，此时飘在镜前。 这时她才发觉那根金线，正是婚服上的绣线。 “天呢！我不会是要散架了吧！”凝霄吓得顾不上变回人身，噌的一下往仙织府飞去。 她飞的速度极快，一路上可把不少仙子吓坏了，有的仙子反应不及，把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还有的仙子，直接就被她带来的一阵风掀翻在地。搞得大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毕竟，谁能想到在路上好好走着，迎面飞来一件衣裳呢！ 一路连声道歉后，凝霄终于抵达了仙织府。把正在织云的织女们也吓得不轻。 “你…这是怎么了？！”素玉满脸诧，一众织女也都放下了手里的事赶了过来。 “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哈？”织女们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她们还没在仙界听过这么离谱的问题。 “真身如果散架了没了…那不就是要死了吗？” 易梅一把拉住她，把她拉到了镜前：“你的真身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 舒意也上前安慰道：“凝霄没事的。有我们在，你怎么会散架呢？” 凝霄这才稍觉安心变回了人身，抬起手腕：“那这根线，为什么会脱离真身显现出来呢？” 素玉握着她的手腕，众人围上去仔细看着那根金线。 舒意问：“它是怎么出现的？” 凝霄如实回答后又变回了真身，让她们仔细检查了一番，织女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过了会儿见没什么大事，素玉开口道：“你们都回去做事吧。” 回头见凝霄呆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素玉觉得她好笑又可爱。 “我保证你的真身不会散架的。” “可…这根…” “它就算脱离了你的真身，不是依旧没有离开你吗？” 凝霄看着手腕上的金线，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可能是因为你刚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所以它才会出现。不然你是怀疑，我们织女的手艺不够精湛吗？”素玉佯装生气。 凝霄连忙摇头：“哪里有，谁不知道织女的手艺是六界最好的。尤其是我面前的这位，心灵手巧的素玉，天底下没有人能比得了。” “你呀…”素玉点了点她的额头，看着这个冲自己撒娇的马屁精无奈的笑了笑。又帮她将真身检查了一番。 …… 经过刚才的虚惊一场，凝霄顿感精疲力尽准备回去补个觉，来弥补一下刚才被吓得半死的小心脏。 到龙宫门口凝霄伸了个懒腰正往里走。身旁却传来了老李的声音。 “凝霄。” 回头一看，好家伙老李身后跟着两位天兵。 她顿时精神了不少，匆忙走上前小声问：“发生什么了吗？” “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不清楚啊！”老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她。 还不等问清楚，天兵就走到了她身边。 “凝霄仙子，请吧。” 她只好随着天兵来到了大殿。 凝霄只是个没有仙品的小仙，平时只有每月仙界例会，才会跟着老李来这儿。今日来到大殿她顿感不妙。 “凝霄，你瞧瞧你干的好事。”仙尊在殿上不紧不慢的说着。 凝霄往旁一看，发现站着好几位仙子，都是刚才自己吓到的那几位。 “仙规明确规定了，仙子平日在仙界以人身示人，不得已情况之下才能化为真身。你今天在仙界以真身示人，又弄得人仰马翻，还弄坏了几位仙子府上的东西……” 凝霄听着突然魂游天外，想到如果仙界的仙子们都以真身示人的话，那画面一定很十分荒诞又精彩。什么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对了还有土里埋的。 仙尊见她走神了，呵斥道：“凝霄！” 回过神，凝霄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整个人半趴在地大声哭诉：“仙尊，各位仙子。小仙真的不是故意的。小仙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以真身示人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啊！望仙尊明鉴，各位仙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仙这一回吧……” 一众仙子和仙尊见她如此，也不忍继续追究下去。 “好了，解释清楚就行了。”仙尊被她哭的脑袋疼。 “真的吗？那就多谢仙尊和各位仙子宽宏大量了。”凝霄立刻止住哀嚎，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小步往后退：“小仙先行告退了。” 旁边的几位仙子她这一番操作惊到了，满脸迷惑的望着她。 仙尊死死地盯着她：“站住。本尊还没说完呢，你就想走？” 凝霄止住脚步，不敢再动：“没有，仙尊不发话，小仙哪敢走啊。” 仙尊缓缓道：“就算是情有可原，你也确实违反仙规，按规该罚。” 凝霄心里一沉，心想又来了。 “罚你…”正说着，一位仙官凑上前在仙尊身旁小声说了些什么。 “刚才天雷府的司雷星君来报，说府上缺少人手。那就罚你去天雷府好了。” “啊？”凝霄下意识喊出声，引得殿上众仙又纷纷看向她。 仙尊问：“有何异议？” 凝霄摇摇头：“没有很好，天雷府很好。”心想这去了天雷府还怎么摸鱼啊。 “你即刻就去吧。” 凝霄心里叫苦连篇，谢过仙尊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请问仙尊调派什么结束？什么时候能回龙宫？” “你是还没去就想走啊？” 凝霄又连忙摇头：“不是，我是害怕龙宫里事情太多了，他们忙不过来。而且我跟天雷府的人也不是太熟。” “你平时下界降雨，跟司雷星君不是也打过交道嘛。星君她什么时候放你走，你就能回去。”仙尊说完就挥手让天兵把她带走，心想这丫头成仙是不久，闯祸到是仙界前几名。 还来不及再讨价还价，凝霄就已经站在了气势磅礴的天雷府门口。 她刚想出借口，说自己还没打包行李要回去一趟 没成想阿尘就通过感应告诉她，她的行李早就已经送到了天雷府。她此时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好姐妹。 凝霄深吸一口气，顶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迈进了天雷府的大门。 这天雷府与人界鬼界都来往频繁，管理的事务繁杂琐碎，在仙界是出了名的辛苦。 司雷星君为人正直和善，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府内主要掌管人，妖和各种精怪，升仙前的天劫和人界的雷电。帮助鬼界抓捕游荡人界的恶鬼，斩杀人界的恶妖。有时也协助各宫龙王和心宿星君降雨。 所以这天雷府的仙子数量，是整个仙界最多的。由于工作量太大，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大量的仙子，申请调走去别宫别府。 转由一批犯了小错的仙子替补进来，或者是刚升仙的仙子进来锻炼一下能力。自然也有些仙子是自愿来天雷府的，但还是少数。 凝霄很幸运，司雷星君刚上报人手不够她就闯祸了。所以这份苦差不偏不倚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不是龙宫的凝霄仙子吗？是要我们协助降雨吗？”一个浑厚的女声传来，说话之人正是司雷星君。 司雷星君身材高大英姿飒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凝霄。 身旁的仙子在星君耳边说了些什么，她转头对凝霄笑了笑：“原来你就是，今日调来我们府上的那位仙子啊。” 凝霄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虽说你是被罚才来的。但是你放心，我们天雷府赏罚分明，一视同仁。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仙子。” 还不等凝霄回应，一大摞的资料书册就塞进了她的怀里。 “这都是你在天雷府需要掌握的。”司雷星君充满信任的望着她，双手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我相信，你可以的。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哦。” “明天！”凝霄震惊的看着她。 只见司雷星君慢悠悠的，指着府内行色匆匆的仙子：“你也知道天雷府公务繁忙，是不养闲人的。” 望着星君的背影，抱着一堆资料的凝霄傻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的时候，身旁突然来了位仙子。 “别愣着了，赶紧回屋抓紧看吧。” 凝霄闻声看去，发现眼前这位仙子面容清秀可人，一身淡黄衣衫衬得她格外娇俏。 凝霄刚想问，这仙子就先答出来了。 “本仙子呢，大名叫林拂，你可以叫我拂儿。简单来说，我就是天雷府专门负责，让新来的仙子们尽快熟悉这里的。” “哦…我是凝霄。” 拂儿很自然的拿了一半她手里的书册，放在了自己怀里。 “谢谢。” “不用谢，只希望你能待的久一点吧。” “你也是被罚才来的吗？” 拂儿摇摇头：“我是在人界升仙之后，就一直在这儿的。” “你本来是人？” “我是树妖。” “啊？那你不应该害怕雷电吗？为什么不申请调走啊？” “习惯了呗。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在这儿久了就不想动了。”拂儿提醒道：“告诉你，你要是在这儿没表现好，从天雷府再罚出去，那就要直接罚去鬼界了。” “不会吧？” “怎么不会。前几天那几个仙子，就是不当回事一直偷懒，结果被罚去鬼界做苦力。虽说鬼界的仙子也是仙子，但是想要再回仙界，那就难喽。”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凝霄的房间。 “我就住在附近，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叫我。”拂儿把书册放在桌上，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房间。 第25章 跟拂儿道别之后，凝霄想着怎样才能尽快离开天雷府。 关上门在四处看了看还算不错，屋内用具不多不少刚好，只是没有她在龙宫的屋子大。 将行李整理妥当又一顿磨蹭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将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书册。 不就是记住这些嘛，没什么大问题。她下定决心要把这些通宵看完记住。 翻开书册，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虽然也有不少图画。还是觉得光是看起来就很累，更别提记住了。 感叹天雷府的工作辐射范围也太大了吧。又要监督升仙，负责天劫，雷电，还要帮人界和鬼界捉妖捉鬼。除了降雨她早已得心应手之外，另外的每一种都有不同的仙法要学。 夜已深，凝霄越看下去，就越觉得自己跟鬼界似乎更近了一些。刚才的信心满满，此刻已消耗殆尽。索性彻底躺平，往后一仰栽倒在身后的床上，绝望的将书盖在了脸上。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凝霄以为是拂儿，就直接开了门。 门一开，却忽然钻进来一个黑衣人。 凝霄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吭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嘴。他连忙将黑色长袍脱下，凝霄才认出来人是苍迟。 “你来就来呗，搞这些干什么。”凝霄看到是苍迟松了一口气，转头又栽在床上，继续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是偷偷溜进来的，没有通报。”苍迟早就耳闻天雷府仙法种类繁多。当下见她这副愁苦模样，又看到满桌的书册就知道了缘由。 他来到床边：“我带了你爱吃的。” 凝霄有气无力的回道：“还是你好，还惦记着我。” 苍迟见她没有要起来吃东西的意思，盯着她手里的书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有办法了。” “什么？” 苍迟一脸兴奋：“我有办法，让你记住这所有的仙法了。” 凝霄像是诈尸一般从床上弹起，双眼里顿时有了希望。 “我们府里有一种秘术，能让人把想要记住的事情喝下去。” 凝霄听得迷惑起来：“喝下去？” 说着就见苍迟将食盒打开，拿出了一瓶酒。这酒一开，顿时屋内酒香四溢。 他聚精会神掐指念诀，霎时只见书上所有文字图画，都像是影子一样浮了出来，缓缓飘在空中。 接着那些图字汇聚起来，化成一道白光钻进了酒瓶，这酒的味道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凝霄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苍迟起身又在那瓶酒上默念着什么，完成后他给凝霄倒了一杯递了过去：“可以了，喝吧。” 她半信半疑的接过喝了下去，味道有些奇怪带着一丝丝的甜味。具体什么味形容不出来，但是很快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书上的内容。 “这也太神奇了吧！”凝霄看着手里的酒杯，随后将酒瓶里的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苍迟见她终于恢复以往的活力，也开心的坐在她身旁。 “秘术这么好用，以前怎么不见你提起过啊？” “这是我师父的独家秘术‘君仙蜜酒’。需要用仙酒当媒介，并要牢记咒语指诀。使用时还要有匹配的灵力输出支撑。 如果灵力不足，或者使用之中出现了差错，就会遭到反噬，体内灵力大半会被冲散。所以师父再三嘱咐我们，不要轻易透露和使用。” 虽然苍迟说的云淡风轻，但凝霄十分的感激的看着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苍迟，你真是我的福星。” 望着她的双眼，他也不自觉的回握了她的手。 此时突然传来阵阵击鼓声，很快，房门外出现了大量行色匆忙的仙子。 “他们不会是，发现你偷溜进来了吧？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凝霄噌的一下起身，神色慌张的在屋内来回乱窜，想找个地方把苍迟藏起来。 苍迟迅速穿上黑色长袍，低声道：“应该不会。” 门外响起拂儿的声音：“凝霄！快点换好衣服出来，要下界了！”说着一溜烟的跑远了。 “大晚上的下界干什么啊？”凝霄边嘟囔边披上了外衣，随后看向苍迟。 “不用管我快去吧。我知道怎么出去。” “那好吧。”凝霄冲他点了点头，刚出门就发现，外面只有零星几位仙子还在往前院赶。大部队已经在前面会合了，她也忙跟着一路跑了过去。 司雷星君面色严厉：“今晚鬼界出了点岔子，逃出来了许多恶鬼，现在人界作乱。还有不少恶妖也在其中浑水摸鱼。今晚下界的任务，就是斩杀在人界害人的鬼和妖。” 仙子们分成了数个小组，凝霄自然被分在了人数最多的那组。在司雷星君的带领下，大家陆续下界斩杀妖鬼。 到了人界仙子们分散开来，分开前一位仙子对大家叮嘱道：“有些妖和鬼会附身在凡人身上，大家都仔细一点。” 凝霄刚才喝了酒，现在有些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人界什么地方。 月光仿佛被遮蔽，四周漆黑一片。随着身边的仙子们朝着四处搜寻，凝霄索性原地不动的挑了块石头坐下。 她想反正周围有大批仙子，应该很安全，自己就先在这儿守株待兔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种漆黑又安静的环境下，凝霄脑袋一栽一栽的都快要睡着了。此时背后忽一股阴风吹来，冷不防的打个了寒颤。 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猛朝她扑来。 凝霄往下一缩，感叹幸亏闪得快，要不然脑袋都要让他咬掉了。瞬间她脑海里闪现着新学的仙法，立刻动手使了出来。 随即见那恶鬼痛苦的嘶吼着，很快就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了。 还没高兴两秒，身后又出现了一只恶鬼，她这次使用了另一种仙法。眼见这只恶鬼浑身被烈火包裹着，化为了灰烬。 凝霄不敢在原地待着了，于是走走停停看着快要到会合的时间。正当她想要飞去会合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团云雾。 “这是什么？”凝霄嘀咕着，随即恍然大悟道：“异界！”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团云雾，却发现这回不似之前，云雾似乎没有了那种强大的吸力。 她把手试探性的伸过了云团，发现没什么异常，索性就整个人走了进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和苍迟一起被困住的那个异界。她发现九色居还在，屋内的一切也都在，就连花草树木的状态都很好。 兴奋过后，凝霄心想应该已经到了会合的时间，现在该怎么回去呢？不会像上次一样被困在这里好久吧？ 转念心想不管了随便试试吧。她想要使出各种法术，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一次施法都还没完成的时候，云雾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她惊喜的发现自己，似乎掌握了出入异界的方法。心想难道是刚学的法术，又想这回天雷府算是没白来。 凝霄兴奋的从云雾中跑了出去，只不过等她回到人界，却发现这次没有回到原点。而是离刚才离开的地方，已经隔了很远。 等她回来发现其他仙子还没到，想着是不是自己记错地方了，正准备去寻她们。就听见附近林子深处，传来了一个老妇的呼救声。 想定是那恶鬼恶妖还没杀干净，就急匆匆钻进了树林。 林中一股不正常的青色烟雾弥漫，空气中飘散着似有似无的妖气，让凝霄更加确定就是恶妖在害人。她循着声音接近，终于在前方不远处一个矮坡下，发现了老妇的身影。 老妇趴在地上，声音虚弱的呻吟着。走近一看，她身下有大片血迹。凝霄顾不得其他，上前想要搀扶她起来。 待她靠近，地上趴着的老妇忽的起身扑来，露出了十分狰狞的面容。只见妇人面如死灰，脸上青筋四起，双眼全黑布满了血丝。 凝霄往旁闪去，见她面容可怖又没了眼白，就知是典型的邪灵入体。 眼见落了空，被附身的老妇接着张牙舞爪的使出法术攻击。 凝霄一个侧身又躲开了，看着她一脸轻蔑：“原来不是妖，是恶鬼啊。你说你不在鬼界好好待着等投胎，非要出来害人干什么！” 老妇听后更加狂躁，她体内一个男声嘶吼着：“今日你这小仙的灵力归我了。” “凭你？”凝霄冷哼一声使出法术。恶鬼被掀翻在地，显示出了他真实的模样。那恶鬼浑身散发恶臭，长相十分可怖。 见他又想恢复老妇的模样，凝霄冲上去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大吼：“现在给我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你抓着我，我怎么出去！” 凝霄不屑的松开了双手，又厌恶的擦了擦手。 恶鬼喘着大气趴在了地上。 凝霄不耐烦的看着他：“快点，你现在出来说不定还能回去投胎。” 他费力的仰起头：“别骗人了！” 拂儿和其他仙子正巧到了附近，见她在这儿准备叫她一起回去。 “凝霄！” 听见有人叫自己，凝霄下意识回头看去。 身后的恶鬼抓住机会露出血盆大口，拼劲力气想要趁机偷袭。 凝霄反应极快，反手一掌成功将恶鬼的魂魄驱出老妇身体，并且彻底击碎。 但不料她太过用力，那老妇的身体本就身负重伤，加上她用法术这么一摧，彻底不行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几位仙子，快步上前查看那老妇的情况。 司雷星君此时也到了，看到这场面也没多加责备。冷静的对她说道：“这妇人阳寿未尽，人身还可以修复。但她的魂魄被你打出去了，飘到远处已经被鬼差带走了。 你去鬼界把她的魂魄带回来。不然要是等她投胎了，这就是重大事故了，是要禀报给仙尊的。” 听到重大事故四个字，凝霄刹那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凉透了。觉着自己连去鬼界当苦力，可能都已经没机会了。 司雷星君看见她的模样，又道：“念你在天雷府第一次下界，如果把她的魂魄成功带回，就记个小过吧。” 可此时凝霄早已魂飘九霄，神游天外。仿佛人生就此结束了，眼前竟跑起了走马灯，往事历历在眼前浮现起来。 拂儿看着凝霄愣在当场，推了推她：“你干嘛呢！还不快去！” 凝霄回过神拿上令牌，在一众人目光的护送下，独自踏上了去往鬼界的路。 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 第26章 鬼界，对凝霄来说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因为她之前不属于任何一界，没有经历过生老病死，轮回转世，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去鬼界。 她曾听其他仙子提起过鬼界，但是每个人说的都不大一样。导致她现在也不知道鬼界，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不过很快她就可以亲眼见到了。 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凝霄现在站在了鬼界的门口。 周围漆黑一片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抬头望去，是一道仿佛向四边无尽延伸的大门。 亮出了令牌，讲明了来由。门口的鬼差便放行通过，还特地派了一个鬼差协助。 一进门，凝霄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这门内不似门外昏暗清冷，反而一片黄昏之色。街道屋舍，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还人来人往…不对，应该是鬼来鬼往的。她没想到这鬼界还挺热闹，看上去竟然跟人界差不了多少。 沿途看去，大量鬼差正押送着抓回来的恶鬼，以及少数刚到鬼界报到的恶鬼，准备一起送到地狱。 那些个恶鬼面目狰狞，心有不甘的瞪着鬼差。 “你们这儿人还不少。”凝霄好奇的四处乱看。 “鬼界负责几界内的转世轮回，当然是人多热闹了。” “你们这的十八层地狱呢？”凝霄在仙界听了许多关于十八层地狱的恐怖故事，想要亲眼看看。 “地狱除了恶鬼，就只对鬼界在职人员开放。那里血腥残忍，仙子不看也罢。” 听了这话，凝霄识趣的转了话题。 来到大殿之上，鬼差说明凝霄的来意。 判官查了查生死簿，说这位老妇人已经通过善恶核定等级，被判定为善人。此时已经前往黄泉路投胎去了。 “啊？她不是阳寿未尽吗？怎么能去投胎呢！”凝霄听到她去投胎了，顿时心急如焚。 判官又瞧了瞧生死簿：“这个就不属于我们鬼界的责任。要问仙子你了。 生死簿上显示外力干扰，打乱了此人的生死轮回。她此世确实阳寿未尽，但也确实现在已经死了。如果她人身还在，赶在她投胎之前带回去也可以复生。” 两人匆忙走过了黄泉路，不久就到了望乡台。 鬼差讲道：“这里是让鬼魂投胎之前，再看看家乡和亲人的地方。过了望乡台就要喝孟婆汤投胎去了。在下还有事要忙，仙子就请自便吧。” “你去忙吧，今日多谢了。”她看着鬼差离去，转身继续寻找老妇的鬼魂。 这时却见，刚才押送恶鬼的鬼差向她这边狂奔。 定睛一看，原是那队伍中有几个恶鬼合起伙来，奋力挣脱了束缚向着望乡台这边跑来，是想越过地狱惩罚，直接投胎。 凝霄因为恶鬼，才受罚来到这里，此刻她看见眼前逃跑的恶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施法将最近的那个击晕。又用新学的仙术将所有逃跑的恶鬼一网打尽。 其中一个狡猾恶鬼见形势不妙，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凝霄飞过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随即用新学的法术将他困住。 喃喃道：“看来这君仙蜜酒没白喝，天雷府的捉鬼仙术还真好用。” 鬼差们及时赶来，将逃跑的恶鬼用锁魂绳捆了个严严实实。 凝霄瞪着恶鬼：“你们几个，给我下地狱好好享受去吧！” “多谢仙子相助。” “举手之劳而已。”凝霄得意的笑了笑，转头一想自己是不是忘了点什么。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鬼差们还不及再说两句感谢，她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凝霄在队伍后面踮起脚尖，瞧见那长长的队伍竟然看不见尽头。便叹了一口气，祈祷着自己能顺利在妇人投胎之前将她带回去。 凝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麻烦让一让我着急找人，不好意思，让一让啊…让一让…” 只见这沸沸扬扬的队伍中，不断传来笑声哭声嘶吼声。还有各种死相惨绝人寰的鬼魂在排队，不止人还有各种动物昆虫，半人半妖的，不时就把凝霄吓一跳。 远处瞧见一整队阵亡的士兵，身穿着不同的铠甲，有的身上插着刀，有的身上插着数只箭，还有的拿着自己的断臂断腿。更有扶着自己快被砍掉的头颅站在那儿等着的。更离谱的是，她竟然看见了好多匹战马也在那排队。 走了不知道多久，等她走过了望乡台，终于发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见那妇人接过了一碗孟婆汤，放到嘴边正准备喝。 “你不能喝！” 凝霄一个飞扑过去，一下子就打翻了碗。碗掉在地上摔得稀碎，孟婆汤也洒了一地。自己也顺势摔了一个狗啃泥。 本来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排队的一众鬼魂都向旁探出了头，那名快被砍断头的士兵还往前走了几步，扶着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一旁的几匹战马也扬长了脖子往前瞧着。真是死了也不忘看热闹。 凝霄趴在地上，心想怎么没有地缝让我钻进去得了！ “是哪个鬼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是不是不想投胎了啊！”一个拿着长勺围着围裙的蓝衣女子，迈着大步从一旁的屋里走了出来。 她凶神恶煞的站在台阶上，挥舞着长勺吆喝：“你们！给我排好队！挤什么挤！” 刹那间不断向前凑热闹的鬼魂，马上听话的回到了那个整齐有序的队伍。连大气不敢出，安静等着喝汤。 其余的鬼差们则继续手中的工作，队伍恢复有序的前进着，独有那老妇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这蓝衣女子左看右看，接着吼道：“是哪个小鬼在…”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身旁负责盛孟婆汤的鬼差，小心的指了指地上趴着的凝霄。 “原来是你啊！”她下了阶梯，弯腰一把将凝霄拉了起来。 凝霄灰头土脸，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 眼前女子身材匀称，气势十足，脸上棱角分明显得倔强又傲气。 女子霸气的一手拽着凝霄的衣领，一手扬起长勺，抬起手就是要打人。 凝霄见状慌忙喊停，挣脱后跑上前挽着那名老妇。又向那名蓝衣女子出示了令牌，讲明了来意。 女子听后爽朗的笑着：“哦，你是仙界的凝霄仙子啊，刚才多有失礼。” “不会不会。是我太着急了。多有打扰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孟婆，叫我阿姜好了。” 凝霄瞪大了眼睛，仔细又瞧了瞧她：“孟婆…不是个…” “你是说这样？”阿姜轻笑一声，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老妇。不过瞬间她又变回了刚才的年轻模样。 “哇！” 凝霄和队伍里的鬼魂，都纷纷发出了大为震惊的声音。 阿姜替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凝霄仙子，我好歹也算是个仙职人员，变年轻点不是什么难事的。” 她见凝霄真的相信了，忽然大笑起来：“开个玩笑。孟婆不是我啦，是我师父。她老人家休假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阿姜本是孤魂野鬼，经孟婆提点收为徒弟，现已修成鬼仙。 她之前不顾个人危险，为鬼界抓捕了许多恶鬼，多次立下大功。所以在鬼界也颇有声望。 一旁来的的鬼差在阿姜耳边说了些什么。 阿姜听后上前搂着她的肩：“原来你就是刚才帮我们抓恶鬼的人啊。多谢了，要是真让他们逃到了这里，肯定又要大乱一场，半天才能恢复。” 凝霄呵呵一笑：“小事而已。” 阿姜想起刚才自己差点要打人的举动，笑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仙子来鬼界，我可要好好招待一番。”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的。”凝霄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我可不要再来一次了。 …… 凝霄想着回到仙界，可要好好讲一讲在鬼界的见闻，阿尘他们一定也很好奇。说着就告别了阿姜，带着老妇回了人界。 路上，凝霄满脸疑惑问她：“您阳寿未尽呢！喝什么孟婆汤啊？” 老妇也一脸委屈：“姑娘，我上哪知道我阳寿未尽呢？再说…我是怎么死的啊？” “额…这个…这个问题不重要。”凝霄赶紧绕开话题：“你看，快到人界了。” 回到人界，司雷星君将她的魂魄归到人身之中，又将她的记忆全部抹除。随后带着天雷府的一众仙子回到了仙界。 在天雷府这一段时日里，凝霄是大错偶尔，小错不断。 托苍迟的福，法术她倒是记住了，就是记的牛头不对马嘴。于是每日不是偷懒被罚，就是在使错了仙术被罚的路上。 就这样，每日累的她是倒头就睡。甚是想念在龙宫的日子。盼望着司雷星君哪天金口一开，她就可以回龙宫继续过她的清闲日子了。 但司雷星君好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偶然见到，她也不敢问。本来就是被罚才来的，要再一问。她的记过本上，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多记上一笔了。 ……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又过了段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了仙界的例会，各宫各府的仙子都要去殿上向仙尊汇报一下近况。 凝霄看见了仙膳府的仙子，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大殿上。左瞧右瞧都没见到苍迟的身影，于是转身问郭师兄：“怎么不见苍迟啊？” “他被师父派去三神山，跟着仙医们一起采集仙草灵药去了。师父让他跟着仙医们学习医术，这次炼药全都由苍迟自己完成。如果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再升一级，成为我们府内最年轻的仙君了。” “这么厉害啊！等他回来当了仙君，定要他好好请我们…” 凝霄还没说完，就见龙宫的仙子也陆续走来。好久没见阿尘他们了，兴奋的上前想要打个招呼，却发现司雷星君正朝这边走来，连忙又退了回去。只能疯狂冲阿尘和老李使眼色。 她满心期待着，仙尊或者司雷星君这次能开口把她调回去，或者让老李替她求求情。 前面一个个的汇报完了之后，轮到了天雷府。 司雷星君上前交代了近况，仙尊十分满意星君的工作能力，赏了天雷府不少好东西以作表彰。 大殿之下，凝霄混在天雷府的仙子堆里拼命冲老李使眼色。 老李感受到了凝霄投来的炙热目光，微微侧身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凝霄看到老李的示意，瞬间吃了颗定心丸。心想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回龙宫，终于可以结束这段痛苦的日子了。 第27章 正当凝霄沉浸在马上能回龙宫的喜悦之时。 准备退下的司雷星君，却突然想起什么向仙尊说道：“有一批在人界，即将修炼成仙的人和妖。升仙之前的长期考核，需要府内仙子下界亲自监督调查。特禀仙尊准奏。” 仙尊点点头：“这个容易，是府内哪位仙子要下界监察？” 司雷星君侧首，问拂儿拿来了记录府内仙子情况的册子。翻看几页后，查到了对应的仙子。不过她却显出一副举棋不定的神色：“正好轮到了府内的…凝霄仙子。” 仙尊听后笑了起来：“凝霄？” 凝霄刚才完全在放空，一点都没听进去。此时听见仙尊叫自己，还以为是批准自己回去了。于是乐呵呵的上前：“多谢仙尊。” 仙尊叹道：“看来你在司雷星君的教导下，变得勤快了不少啊。这次下界多加小心，不要再马虎大意了。” “啊？”凝霄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自己不是要回龙宫吗？怎么又下界了？ 不等她开口，仙尊又道：“等你完成监察从人界回来，就可以回龙宫了。” 一旁的老李和阿尘也只能无奈的，冲她投以加油和同情的目光。 就这样，她只得苦笑一番答应下来。回去收拾行装，准备下界当她的升仙监察员。 这升仙监察员可不是好当的。 首先，从她手中现在拿着的，比砖还厚的监察员执行手册就可以略知一二。 其次是另外三本虽然不厚，但也不薄的欲仙册。上面记录着，她这次下界要监察的人员信息。 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个人的修行程度，现在的所在地，以及来自哪一界哪一族等等的详细信息。 回去路上，凝霄跑到拂儿的身边小声问：“这本执行手册这么厚，有没有简单点的，只有重点的那种。” 拂儿摇了摇头：“全是重点。反正你下界监察有的是时间。我看上次你背仙术不是也挺快的嘛，就是你用的时候，总是驴头不对马嘴的。” 凝霄心想，那还不是多亏了苍迟的酒。 回到屋内她休息片刻，鼓起勇气刚翻开执行手册。一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仙规她就两眼一黑。 想着要不是苍迟现在正出外勤，真想再喝一壶君仙蜜酒，哀叹道：“苍迟，我需要你啊！” …… 这边司雷星君倒也不是完全忘了凝霄，起码现在想起了她。 想起这段时间内凝霄的大过小错，不禁担忧起来。毕竟下界监察也不算小事，就专门派了拂儿上门指导。 拂儿敲开门，看见垂头丧气的凝霄正拿着手册，便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好啦，就知道你看不下去。星君特地派我来教你，下界需要注意的事项。” “你也当过这个监察员吗？” 拂儿冷笑一声：“当然。不过，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哈！千年之前？” “自从天梯没了，仙界又增加了修仙的难度，现在修炼成仙的精怪凡人少之又少。 这不，才凑够了一批修炼过关需要监察的。所以这监察员也是隔了很久很久，才有一个。正好轮到你了。” 凝霄心想这也太倒霉了，怎么刚好就轮到我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虽然这个工作确实是费时又费力，算得上很辛苦。但是它，也是有好处的啊。 比如人界风景很美，新奇的东西也很多。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下界这段时间里，你的月俸是平时的三倍！” “三倍！”看着拂儿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凝霄喜上眉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去仙织府做什么首饰好呢，还是再做几套新衣服。 “如果完成的出色的话，我们天雷府内还有额外的奖赏。” 拂儿看着凝霄兴奋的样子，泼了盆冷水给她降降温：“不过，如果你没有谨遵手册的规则，犯了仙规。那是罪加十等！” 凝霄想反正已经不能反悔了，想着那三倍的月俸和奖赏，露出一副赴汤蹈火的模样：“不就是记些规矩嘛，说吧我记得住。”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暗中观察。千万不能让那些人发现你是从仙界来的，还是专门去监察他们的。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任何人的修仙进程。” 拂儿想了想又道：“你要仔细的观察每一个人，他们平时的言行举止，行谈坐卧都是要监视的。 如果透露出一点要作恶的行为或不端的言谈，都是不能通过的。虽说欲仙册上有他们积德行善的记录，但是不是出自真心也不好说，所以你要仔细甄别。” “哦，那要监察多久？” “每个人最少三个月至几年时间不等，具体要看个人的情况，太短不行当然太长也不行。重要的是，也没有仙子愿意一直监察下去。” “为什么？”凝霄心想在人界待的越久，拿的月俸不是越多吗？ “等你下界就知道了。” 凝霄转头望着那三本欲仙册，想到每个人几个月那这一本一本弄完，要到什么时候啊？ “监视的话，需要隐身吗？” “看你自己啦，我之前也没怎么隐身，每个人的方式方法都不一样。只要不让他发现你是干什么的就行了。 记得如果通过的话就在欲仙册上，属于他的那一页做上通过标记，然后他们就可以等待天劫的考验了。 他们如果连监察员这关都没过，就更别提什么渡劫升仙了。” 凝霄随口问：“没通过的这些人会怎样？” 拂儿无语的看着她：“你现在还有空关心别人！你多想想你自己吧！你要是不小心违反了这上面的仙规，你就等着跟仙界彻底说再见吧。” 凝霄不当回事，嬉笑道：“有这么严重嘛。” 拂儿严肃道：“有。这升仙监察员可不是好当的。你是代表着天雷府，甚至整个仙界去监察。如果你违反了仙规，出了什么岔子……” 凝霄越听觉得越渗人，连忙打断了她：“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身负重任，责任重大。我一定会圆满完成工作的。”心想下界之后天高皇帝远，还不是照样摸鱼不误。 拂儿盯着她悠悠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太放松，你监察他们。同样的，我们府内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监察你的情况。” “唉？什么时候？” “时间都是星君随机定下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哪一天。所以说要认真工作，不要偷懒哦。” 凝霄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监察自己，瞬间又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拂儿交代她，就算吃了隐仙丸也不要觉得万无一失。偶尔使用一点小法术是可以，但绝对不能在凡人面前动用大量灵力施法…… 虽然拂儿将内容尽量精简过了，可需要守的规矩还是很多。于是凝霄听着听着开始昏昏欲睡，神情呆滞的不断点头。 “这欲仙册你每完成一个人的监察，才能打开下一页。并且你的监察结果，会同步显示在仙界的欲仙牌上。总的来说就是这些啦。”拂儿交代完，起身准备要走。 凝霄猛地站起来，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你要走啦。” “对了，星君让我把剩下的两本欲仙册先拿回来。省的让你再给弄丢了。”说着就把桌上的两本册子收了起来。 凝霄也不好意思反驳，因为她在天雷府确实经常丢三落四。 “明日一早，你就要正式下界监察去了，天色不早好好休息吧。等你这本欲仙册完成了记得交回仙界，我到时候再把这两本依次给你。” …… 平日里早就呼呼大睡的凝霄，现在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突然想起九色居，就偷偷使用法术越过一片薄云之后，又站在了那日她与苍迟跌落的山坡上。 抬头满天星辰尽收眼底。感叹着从下往上看星空，跟从仙界或神界从上往下看，确实感觉不太一样。 坐在草坪上感受着从水面刮来的凉风，微微带着湿润气息又夹杂着花草瓜果的清香。不禁想起了与苍迟在这里度过的那几日。 正回忆着，冷不丁想起了苍迟那个奇怪的问题。 “他真是莫名其妙，好好地跟墨燧比什么？对了，不知道现在墨燧那个扑棱蛾子过得怎么样了。” 凝霄坐了一会儿，睡意渐袭。便推开九色居的大门，回到她的卧房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凝霄半睡半醒之间，忽的想起自己今日要下界，吓得猛地从床上醒过来。 抓起衣服整理了一番后。慌忙穿过云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幸好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大力的拍门声，伴着拂儿的着急的声音：“凝霄！凝霄…你醒了没？还没醒吗！你再不醒，我就要冲进去了啊！星君她们都在等你呢！” 凝霄噌地一下把门打开了。 拂儿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往前院赶，嘟嘟囔囔的埋怨：“你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今日是派你下界的日子吗！昨天不是给你交代了吗…” 司雷星君和仙子们等候已久。 到了前院，凝霄鼓足勇气走到了星君面前。 司雷星君到是也没生气，只是缓缓道：“你这次下界代表着仙界。一定要公正公平的监察每一个人。升仙是大事，万万马虎不得。” 看着司雷星君信任的目光，凝霄斩钉截铁道：“请星君放心，我一定会圆满完成的。” 众人将她送到天门处，凝霄背上了自己的包袱。临走前拂儿忽然拉住她，凑到她跟前小声道：“你刚才忘拿隐仙丸啦，星君特地让我交给你的。你下界照顾好自己，别又捅娄子！” 凝霄惊恐的一摸口袋，发觉自己还真的忘拿隐仙丸。不好意思的接过瓶子塞进口袋。转头看见了远处的司雷星君，只好尴尬的对着她笑了笑。便快速的通过天门下了界。 此时远处的司雷星君，神色复杂的看着凝霄的背影，不禁默默的摇了摇头。 心想怎么就正好轮到她当监察员了呢？只能暗暗祈祷凝霄一定要一切顺利，安全回来。这样才好让她快点回到龙宫。 要不然出了什么岔子，责任还要天雷府背。 第28章 凝霄翻开欲仙册看了看第一页，直接动身去往所在地准备进行监察。路上盘算着，要是每个人都监察个几年，那收入不就大涨了！ …… 不知不觉，下界已有了一段时日。 这段日子里，凝霄觉得除了不能随意使用法术之外，其他还是不错的。 一路上也见到了许多不同的风光，逐渐适应了在人界的监察生活。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人界她可谓是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跑了个遍。随着新鲜劲过去和监察人数增多，凝霄开始不断感叹，这些人和妖，为什么就不能在正常一点的地方修仙呢？ 不是在什么悬崖断面的石洞里，就是在瘴气肆虐的泥潭里，还有荒无人烟的冰窟里。好一点的是在深山老林里的茅草屋。 这些人的日常基本就是一动不动的静修。这可苦了凝霄。她只能隐身在附近，几乎是寸步不离监察着。 原本因为三倍月俸和奖赏而打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没了念想。现在只想快点回到仙界继续摸鱼。 被监察者偶尔活动一下出去办些事，凝霄就要紧紧跟上。万一那人一直静修什么都不干，那她也只有干耗着。 她此时才想明白拂儿说的，没有仙子愿意一直监察下去是什么意思。 …… 翻开欲仙册，这次来到了某处山里的道观。需要监察的是一位老道。 虽说这道观不大地处偏僻，但也比那些稀奇古怪的荒山野岭好了不少。起码她可以不用隐身，还能随着老道一起到山下的村子里偶尔逛一逛。 老道不怎么隐居避世，经常下山做些善事对人也和和气气的。山下附近村子里的人，对这老道也都十分尊敬。她心想这人还是挺有升仙潜力的。 观察数月后，凝霄满意的在属于他的那页打上了通过的标记。 翻开下一页，凝霄发现已接近这本欲仙册的尾声。想着不久后，就可以回到仙界去取第二本了。 册上显示这位是在人界修仙的猫妖，查看了地址准备起身前往。 凝霄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重新翻开了欲仙册，仔细看了看地址。 “峦国！还是在皇宫里？”凝霄发出惊叹：“怎么又是那儿！” 死死盯着册子上的地址，过了半晌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合上欲仙册，整装出发去往了峦国。 凝霄落在树顶，向下张望寻找着那只猫妖的踪影。找了半天终于在某个院中，发现了那只猫正被人抱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那猫年纪可是不小，体态肥实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此刻卧睡在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腿上。 没一会儿，猫慵懒的抬了抬眼从妇人腿上跳下，噌的一下从门缝处钻出，不见了踪影。 妇人和身旁宫女只是喊了几声，见那猫没回来也就没再找。 这边凝霄紧跟着那猫也跑了出去。 出了宫在无人的暗巷里，猫妖化身成人，随后大摇大摆走上了繁华热闹的街头。 这段时间应该是凝霄做监察员以来，见到凡人最多的一次了。心里感叹着，终于不用在深山老林里发呆了。 跟了那猫一段时日，凝霄发觉这猫妖没什么坏心眼，除了有点爱玩。每隔几天就要溜出宫逛一逛夜市，听听曲子再喝上两杯。 遇见行乞的和家中确实有困难的，也会上前帮忙给上些银子。到了深夜便又会化为猫回到宫里。 每日看着那猫吃饱喝足后，懒洋洋的躺在自己的窝里睡去。凝霄心想她这日子过的，比自己可要舒坦多了。 翻开欲仙册查看，这猫修行的年数可是不短了，积德行善的好事也做了不少。只要她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凝霄打算再监察一段日子，就到此结束给她通过。 说是再观察一段时日，其实凝霄早就默认了她可以通过，也就放松了对她的监察。 有时趁猫妖睡觉时，凝霄偶尔也会出宫在附近闲逛一下。 …… 这天深夜她跟着猫妖回宫的路上，听到了附近婴孩的啼哭声，猛地想起了之前那个能看见她的小皇子。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凝霄飞身在上方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当初的地方。 一道人影在空中闪现。 凝霄一身月蓝色薄如蝉翼的云衣，恍如流水从天上顺流而下。又似一团轻盈的云随风散去。 身上长长的披帛随意飘动，衣裙翻飞，周身都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下，衬得她此刻清冷又美艳。 待她伴着缥缈云雾轻轻落地。一抬眼正好看见了对面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的小皇子高存湙。 两人四目相对。只见小皇子双手托腮，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大张着，怔怔的盯着眼前之人。 凝霄径直上前，弯腰抬手帮他合上了下巴：“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更没想到你还能看见我呢。” 她一边感叹顺势坐在了他身边：“上次见你还在襁褓里呢，现在都成小大人了。” 小皇子缓缓扭过头看着凝霄，眼睛依旧瞪得老大，被眼前这个不知是何来历，像是画中仙的美人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眼睛不累吗？”凝霄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小人，发现他的眉眼长得越来越像，他祖母江渊渺了。 他呆愣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是…皇祖母派来的仙子吗？” “哈？” 高存湙奶声奶气解释道：“人们都说皇祖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生下了父皇之后，因为仙规又回到天上了。所以父皇是天命所归的天选之子。” 凝霄听后，心想这高冲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于是笑了笑，又哄着他说下去：“关于你皇祖母，还有别的故事吗？” 这高存湙年纪不大倒是能说会道的。不一会儿凝霄就听到了关于江渊渺的许多离奇故事。 在他的描述里，江渊渺变成了一个为了高岭，也就是她的真爱不顾一切下界的仙子。还是来帮助高岭统领人间的。 而高岭竟然成了一国之君，而且还是上战杀敌的大英雄。 凝霄是越听越糊涂，又越听越熟悉。听到了最后才明白过来。 好家伙，高冲是把他娘江渊渺的种种事迹，全都安插在了他爹高岭的头上。凝霄不禁感叹这招移花接木，他可真是个大孝子！ “仙子…姐姐，你是皇祖母派来的吧？” 看着高存湙真切的眼神，凝霄不忍戳穿高冲的谎言：“你皇祖母她已经入了轮回。现在不在仙界了。” 他听后缓缓低下了头，神色感伤起来。 凝霄见状连忙安慰：“你皇祖母是去好地方了，不用担心的。” “你是皇祖母的朋友吗？” 凝霄愣了一下。想着自己应该也算是江渊渺的朋友吧，就点了点头。 此时旁边的屋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原来是刘贤嫔前些日子又诞下了一位公主。 只是她生产时不顺利，本就体弱多病加上上次生产后就没有恢复好。现在是彻底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靠汤药续命。 虚弱的连平时下地，都要宫女们搀扶着才行。所以这公主也全都交由乳娘们看管。 凝霄兴奋的看着他：“是妹妹还是弟弟？叫什么呀？” “妹妹。高咏萍，萍儿她很可爱的…”高存湙提起妹妹的时候，脸上掩盖不住的开心，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闭口不谈了。 凝霄站起身急不可待的，想要去看看这位可爱的萍儿小公主。却被坐在台阶上的高存湙拉住了衣角。 凝霄回头见他依旧闷闷不乐的：“怎么了吗？” 高存湙努了努嘴：“我觉得父皇…不喜欢我们…”顿了顿又望向她：“你还会来吗？” 凝霄想了想：“可能吧…” 高存湙立刻伸出小手指：“拉钩。” 凝霄无奈也伸出手指，两人拉钩立誓。正说着有几个乳娘向着这边走来，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那边。等回过头，身边的仙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 凝霄回到猫妖所在之处，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自从江渊渺死后，她就算是下界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峦国。所以这么多年，峦国内部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往后几日，凝霄除了监察猫妖之外，也特意在宫里转了转，又听到了些故事。这些故事真是让凝霄对高冲的厌恶又更上一层。 在峦国现在的记载史书中，江渊渺不仅是个帮助高岭统领人间的仙子，还是一个整日待在深宫里大门不出，相夫教子的形象。 并且还把这些经过篡改，虚假的事迹编写成册，让宫中女眷们学习江渊渺的贞顺精神。做一个忠贞温顺，坚守妇德的好女人。 他还假惺惺的将首都命名为渊城，说是以此来纪念自己母后江渊渺。 并且高冲除了对自己的亲娘，江渊渺胡编乱造之外，他连被自己亲手害死的妹妹，江滢也没放过。 江滢的死因现在竟然变成了，是被别国奸细毒死的。高冲自然顺理成章的借着这个借口，举兵攻打此国。 凝霄了解的越多，越想冲过去把高冲这个无耻人渣就地正法。 深呼吸几次才将自己安稳下来：“冷静冷静，有鬼界和生死轮回，因果报应。 高冲死了之后一定会去地狱的。现在还有任务在身，不必为了他犯仙规。他这种恶人，必定有大大的报应等着他。” 之后的日子里凝霄还了解到，由于刘贤嫔位份低不得宠，最重要的是她身体还不好。所以现在高冲想要把高存湙，和他刚出生的妹妹送到别的妃嫔处养着。 “怪不得他高兴不起来呢。”凝霄想起高存湙那张闷闷不乐的小脸。正感慨良多之时，无意抬头望了一眼，突然发现夜空中有颗星闪烁的特别明显。她转头看路过的宫人，似乎没人发现。 纳闷着这是什么奇怪的天象，恍惚间她想起了拂儿的话。惊恐的看着那颗星，心想不会是这几天摸鱼正好被司雷星君发现了吧。 二话不说马上拿出欲仙册，在猫妖那页打上了通过的标记。立刻翻开下一页，连夜就奔向了另一处。 …… 自从那晚见到从天而降，又不辞而别的凝霄之后，她的身影就时常出现在高存湙的脑海里。 他后悔为什么没有问她的名字。恍惚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每晚坐在台阶仰望夜空，盼望着，自己能再次见到她。 第29章 “呼…”凝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时的她正站在天门外，拿着第一本已经完成的欲仙册，准备去天雷府上交。 路上看到仙子们似乎都在小声交谈着什么。凝霄慢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仙子，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回来了。” 熟悉声音传来，随后一掌重重拍在了凝霄肩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李。 老李好久不见凝霄，硬拉着她要回龙宫先吃饭。她则是执意要先去天雷府把欲仙册交了再说，关键是去领下界这段时间的三倍月俸。 见拗不过，他只好陪着凝霄一起，将欲仙册交到了司雷星君手中。星君跟她再一次核实信息之后，吩咐身边仙君可以着手安排这些人和妖，具体渡天劫的时间了。 司雷星君将第二本欲仙册取出交到了凝霄手里，她连忙将欲仙册收好。星君紧接着让府内掌管银钱的仙子，将这段时间的月俸交给了凝霄。 凝霄接过沉甸甸钱袋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好奇的随口一问：“没有通过监察的，也要渡天劫吗？” “只要是踏上修仙这条路的，最终都要经过天劫。天劫只是一个统称，他们所受的天劫是不一样的。你难道没有看执行手册吗？” 眼看司雷星君像是马上就要考察自己的样子，凝霄赶紧拉着老李告辞。她可不想暴露自己把执行手册忘在房间里，压根就没有拿走的事实。 “你这丫头，真是死性不改！”被她拉出来的老李，看出她肯定是又偷懒了。指着她那一副不争气的模样连连摇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老人家不知道吗？”凝霄不以为意，仰着脑袋拿着钱袋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 “还是龙宫里舒服。”凝霄坐在龙宫内，看着熟悉的人事物不断感叹。 “看你这丫头要回来，特意让仙膳府送来你平时爱吃的…”老李边说边往凝霄碗里夹菜。 “其实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看咱们龙宫里的饭菜也很好吃啊。” 老李笑了笑，眼神中充满慈爱：“你难得回来，下界很辛苦吧。” 凝霄傻笑着：“辛苦倒也谈不上。主要是钱多。” “你呀，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贪财。” “贪财怎么了？我贪财我乐意。等会儿我还要去找素玉她们做几套新衣服首饰。” “你房间内珠宝首饰都快堆成小山了，衣服都多的快要从你那柜子里溢出来了。你的月俸每次到手还没焐热，就全交到仙织府去了。” 凝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是哦，你说的有道理。那我要再多定一个柜子了。” 老李一副我管不了的表情，无语的看着她。 “对了阿尘呢？”凝霄想怎么这么一大晌都没见到她。 老李喝了口酒：“这丫头也下界了。还要几天才回呢。” “那苍迟呢？” 老李听到这话，冷不防的呛了一下。眉头紧皱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心想这小丫头不会真…真看上苍迟那小子了吧？ 虽说这小子长得是不错，但是比自己还是差点。人品嘛…也还可以…… 凝霄见对面的老李似是走神了，伸手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集中。” 老李回过神：“苍迟还没从三神山回来。三神山与六界隔绝，加上他这次跟仙医们一起去的。这些个仙医你也知道，仙界出了名的慢性子，急不得。” 凝霄酒足饭饱后，就想听这段时间里仙界发生的逸闻趣事，尤其是想知道有什么劲爆的八卦猛料。 “刚才在路上见到仙子们都在小声嘀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说来听听。” 老李神色一下暗淡了许多。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凝霄也跟着紧张起来。 老李抬起手向上指了指：“天幕出问题了。” “啊？”凝霄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随后从老李口中了解到天幕的现状，让凝霄也开始愁容满面。 “天幕如果没有修复成功，一旦再次崩塌，五界之内定是伤亡惨重。到时候秩序大乱，生灵涂炭。 人界的凡人，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撑住还说不准呢。说不定这次人界就全军覆没了。”老李越说脸色越难看，连着灌了几杯。 “不是还有帝风娘娘吗？” “关键是现存的九色石，根本不足以填补天幕的裂痕。需要找到其他办法才行。不过天幕外有娘娘的封印，暂时是没什么大碍。” 凝霄信心十足：“娘娘肯定能解决的。” 老李赞同的点点头。 “可是这天幕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裂开了？” 老李沉思半晌，示意凝霄靠近。 待凝霄将耳朵凑近，老李小声道：“听说是天幕里残留的魔族灵魄作祟。不过也奇怪，几千年都过去了。那几丝灵魄按理说，早就该烟消云散了。” 凝霄嫌弃道：“啊！该死的恶龙不会又活过来了吧？这龙真是讨厌…” 老李猛的一低头，狠狠地用龙角给她脑袋来了一下。 凝霄连忙后退，一边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咧嘴喊疼。 “我说你说话就说话，用角撞什么人啊！” 老李生气道：“恶龙？还讨厌？你是不是要我把余蟾仙君请来教教你仙规啊！” 凝霄忽然想到面前的老李也是龙来着，立刻赔笑：“不好意思，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们龙，和他们龙混为一谈啊！”老李白了她一眼。 “不知者无罪嘛。”凝霄心想，我哪知道你们龙和他们的龙的区别啊！ 老李清了清嗓子：“我们，是仙界的。他们，是魔界的。懂了吗？我们体内的灵力都是不同的。再说了我们仙界龙族，那可是受到帝风娘娘的认可，仙尊亲封的龙王。” 凝霄点头笑道：“我知道了，就像是凡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你是好人…不，你是好龙。” 老李这才缓过劲，得意的抚摸着自己光洁的龙角：“我们仙界的龙族为仙界和人界施云布雨，享受人间香火供奉，为凡人消灾解难。 而魔界的龙族整天只会兴风作浪，兴妖作怪就想着要六界大乱。你看我们在人界多受欢迎，受到凡人供奉还有龙王庙。你再看看他们，整个六界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喜欢他们！” 凝霄弱弱道：“听说不是还有不少妖族，投奔他们吗？” 老李一脸不屑：“这些个妖不好好修炼提升灵力，跟魔厮混在一起，那是助纣为虐！你以为魔能看得起妖吗？” “说来听听。”凝霄又嗅到了八卦的气味，赶紧凑上去。 “魔族生来就是具有灵力的，其中灵力强大的可与神界抗衡。这也是这么多年，魔界屡屡挑衅神界的本钱。 他们自然看不起后天修炼的小妖。不过说起来魔界除了神界，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 “哦…原来如此。” 老李又想到了什么：“刚才要是魔族的龙角撞你脑袋一下，你的脑袋现在就要有个洞了！” 凝霄一听，吓得赶紧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认有没有洞。 “我们仙界的龙族，龙角顶端都是圆润光滑。反观魔族的龙角像是刀尖一样，整体锋利又粗糙。难看得很！”说完又十分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两只龙角。 凝霄又想到什么：“可恶龙…不对，是那个陆逐到底会不会复活？” “复活个头啊！这么多年在仙界你是修炼，修炼不行，仙界书册你也不看，整天就知道偷懒。照你这么说，帝希娘娘的神魄也曾在天幕之中，娘娘也要复活了不成？” 老李无奈的扶额感叹：“陆逐早就灰飞烟灭，死的不能再死了。天幕之中的灵魄，本也不是专属陆逐的。严格来说是属于整个魔族。魔的灵力自然与神的灵力相互排斥。” 凝霄似懂非懂的：“所以…是他们相互排斥，才导致天幕有裂痕的。” 老李赞同道：“灵魄在天幕之中沉寂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神界和仙界都以为所有的灵魄，都彻底融进天幕之中不复存在了。 谁知这灵魄没有消散，近日竟然突然显现又频繁活动起来。”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半晌，老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人界要守规矩，千万别再犯错了。 …… 告别了唠叨的老李，凝霄径直去了仙织府，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凝霄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易梅帮她整理好了头上的配饰，瞧着镜中人也感叹了起来：“你来的真是时候。万花仙子送来的一批花我们刚给云上色，才织出来的这紫青混色的。别说，这衣服穿到你身上挺配的。” 舒意在旁点了点凝霄的小脑袋：“整个仙界里，也就是你来我们府里最勤快了。你那月俸还是省着点吧。” 凝霄打趣的拉起她们的手：“还不是因为你们的手巧嘛。” 舒意笑道：“上次见你织云不是学得挺好嘛，什么时候来我们府里帮帮忙啊？” “等有空了，我一定来帮众位大美女的忙。” 易梅拍了拍她：“好了。别耽误了你这个大忙人的正事，快回去吧。” 跟织女们寒暄告别后，凝霄带着第二本欲仙册又一次踏上人界，继续她的监察之旅。 …… 一路欣赏着身上的新首饰衣服，十分开心的翻开了第一页欲仙册。一看地址，好家伙又是个极寒之地。 来到地方，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又一想到要在这儿守上个大半年，凝霄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虽说仙子不畏惧寒冷，不用吃饭也不会死。但是在这种地方别说人了，连个鸟都看不见。她会无聊，并且她虽不饿，但她偶尔也会馋的。 整理好心情，她终于找到了那只雪狐的踪迹。 面前的雪狐已化出人身，在冰窟之中一动不动静修着。此时的凝霄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技巧，不动声色地也隐身在附近的冰窟中。 就这样监察了大半年。她在欲仙册上打上了标记之后。翻开了第二页，上面的地址是在峦国附近。 她想既然路过，不如再去看看那位小皇子。反正上次也答应了他，就当是替他祖母江渊渺去看了。 第30章 凝霄这次可算是记得路了，飞到院子里四处瞧却没发现一个人，就连屋子里的摆件都有些落了灰。 在宫中四处逛四处找，随后隐身在宫女身旁听了些八卦，除此之外也听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是十二皇子的生母刘贤嫔前些日子去世了。皇帝便把他和妹妹送去了惠妃处抚养，算是正式过继给了惠妃。 如今皇子只有二、五、十二、共三位皇子。公主也只存八、十三、两位公主。 惠妃虽出身武将世家，却是个喜读书爱安静的性子，为人温柔贤淑，大方得体。以前诞下过一位公主，不过还未满月就不幸夭折了。从那之后她就再未有过身孕，身子也一直时好时坏。 惠妃对两个孩子也算是尽心，从没有苛待过。但她年纪渐渐大了，加上身体也经常抱恙，对两个孩子也是有些力不从心。 跟兄妹俩相处起来，虽然不像亲生母子般亲昵，总的来说还算融洽。 凝霄还了解到高冲近几年迷上了丹药，大批各地的方士都住在了宫内。方便替他炼丹施法，以求长生不老。 这些方士确实有些真本事，但尽是些邪门歪道之术，只为贪图荣华富贵才进的宫。 高冲上了年纪越发迷信，估计是想起自己这皇位是怎么来的。加上近年来雷电多次击中了他所住的寝宫，还有皇子们的接连夭折…就越想越后怕。 于是他整日求神拜仙的，乞求拥有像他娘江渊渺一样的灵力，可以直接与上天沟通，更重要的是能长生不老。 高冲觉得自己亲娘是初人一脉，自己也算是半个初人。加上听信方士的谗言，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天命所归的天子，理所当然是可以拥有灵力飞升成仙的。 但他又贪恋人世间的种种，无法静心进行修炼。有些方士就依着他，说不用辛苦修仙渡劫也可以成仙。只要每日服下丹药即可。自然还要再加上方士们某些特定的法术，来为他灌输提升灵力。 这时，凝霄看到了曾经见过的乳娘，正行色匆匆的拿着食盒走来。就闪身跟在她身后，这才找到了小皇子的所在之处。 四处张望着这偌大的宫殿，跟着乳娘穿过了层层叠叠的长廊后终于到了一间屋子。 凝霄在门外往里探头看去，隔着屏风隐约只见乳娘把食盒搁在了桌上。旁边的宫女们把菜拿出来摆好，就又退在了一边。 原来是小皇子最近胃口不太好，乳娘这才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他小时候爱吃的菜。 凝霄嘴角泛起笑意，似是想到了什么也悄悄进了屋。她来到乳娘身后猛地钻出来。 高存湙被她吓了一跳，一下子噎住了。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他又惊又喜，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乳娘见状赶忙帮他拍了拍背，急切的询问着。 他再次抬头发现凝霄又不见了，四处看去未见人影，一回头发现人正站在他背后呢。 傻愣愣的盯着她刚要张口，凝霄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还有其他人在。 高存湙立刻找借口把乳娘宫女都支走，连门外守着的太监们都一并支走了。等她们走后还把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时才小声问：“你白天也能来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鬼。”凝霄倒也不客气，坐在他旁边拿起另一双筷子就吃了起来。 “那倒也是。你是仙子。”他轻笑一声，眼神止不住的望向她。 看着眼前之人又长大了些，凝霄在心里感叹，自己到底在人界监察了多久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回仙界摸鱼啊！ 凝霄发现除了他的眼睛，像他祖母江渊渺。他的鼻子嘴巴都像他祖父高岭。整体轮廓也像他爹高冲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其他的皇子公主们都长的像谁呢？ 想的入神，便不自觉的将手伸向了高存湙的脸，轻轻拂过他的眉眼。 高存湙也没有闪躲，静静的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抚摸。可还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动筷子的声音，睁开眼发现凝霄又吃了起来。 “不愧是宫里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啊？” “哦。”高存湙连忙拿起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 “怎么不见萍儿呢？” “乳娘们估计正哄着她玩呢。” “你们俩一定要健康长大。特别是你，不能再挑食了！听见了没？”凝霄佯装严肃，还真把他唬住了。吓得他连连点头。 高存湙带着不确定的小心翼翼，轻声问：“你是特意来看我的？也…见过其他皇兄皇姐了吗？” “主要是办公事。当然也是特意来看你的，不然我也不会在宫里找了你这么久。你的其他皇兄皇姐我没见过，找你一个就够费劲了。” 高存湙听后，一股说不清的喜悦之情瞬间涌上心头。他随口问：“是什么公事啊？” 凝霄一脸严肃：“我要是告诉你了，就是泄露天机，违反仙规。要被罚的。”说着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高存湙立刻正色：“那你千万别说了。也别告诉任何人。” “别那么紧张啦，逗你的。”凝霄见他认真的模样笑了出来。 高存看着她犹豫半晌，声音微弱：“你…能不能将我和萍儿带走？”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能不能将我和萍儿带出宫去！”他一口气说完后急忙低下了头，似是做错了什么事的模样。 凝霄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正对着他：“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想要待在这宫里。” 凝霄立刻问：“萍儿也不想吗？” “萍儿最听我的话了…” 还没等他说完，凝霄就开口道：“好吧，等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带你们出去。好了，再见。” 高存湙见她起身要走，脱口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凝霄站在门边：“就是到下次的时候。” “我想见你的话要怎么找你？还有你的名字是什么？”他冲上前想要拉住凝霄，但脚步却又停住了。 “你不用找我。该来的时候我会来的。如果你想见我的话…”她抬手指了指天上的云：“你就把云当成我吧。” 高存湙抬头望向浓云，一回神眼前的凝霄便已经不见了。 他神情落寞的回到桌前，发现桌子上有细碎的冰沙凝成的‘凝霄’二字。伸出手轻轻一碰，那字便瞬间化为了一滩水从桌上流了下来。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大片的云缓缓飘过：“凝霄，原来你叫凝霄…” 平日里不曾在意过的云，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有了生命。一片片一层层肆意随风变幻的云朵，自她来了之后，都显得格外可爱起来。 在那之后，高存湙只要是闲着没事就坐在台阶上看云。看的他身边的宫人们都不知道，他这是又怎么了。想着他原来是晚上看月亮，现在怎么又改白天看云了。 刚开始宫人们也止不住地往天上瞟，想看看这天上到底是有什么，能让这十二皇子看的眉眼带笑的。 …… 凝霄这边也没闲着，整日跟着监察对象来回跑。她发现在深山老林里一动不动的待着，原来也是一种可以让她怀念的事情。 这回的监察对象除了晚上睡觉，其余时间都在各处溜达，搞得她也只能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走。 终于熬的差不多了，她急忙在欲仙册上打上了标记，翻开了下一页准备起身前往。 她却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点什么，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过几天她好不容易想起来了，是她答应过高存湙要带他和萍儿出宫。仔细想了想，打定主意后趁着还有时间就先前往了峦国。 日暮西斜，天边白云也染上了色彩。凝霄伴着徐徐晚风从天而降。略施小术，身旁的宫人们都昏睡了过去。 凝霄推开大门，高存湙一看是她来了，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欣喜的迎了上来。 “叫上萍儿我们走吧。”凝霄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高存湙紧跟着出了屋，见到地上东倒西歪的太监宫女愣了一下。 凝霄一脸淡定：“没死，等会儿就醒了。” 没一会儿，高存湙就拉着萍儿的手快步走了过来。萍儿一边跟着走，一边还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 凝霄笑着蹲下，仔细的瞧着她。心想果然这个小丫头也能看见自己。 高咏萍生的乖巧可人，小脸粉扑扑的让人看了心生喜欢，长得很像她娘刘贤嫔。 萍儿也不说话，只是往高存湙身后藏。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躲在他背后，歪着小脑袋也偷偷瞧着眼前的凝霄。 高存湙哄了哄萍儿，把她抱了起来。 “人到齐了，我们走吧。”凝霄起身对他伸出了手。 高存湙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抱紧了萍儿，另一只手紧握住了她的手。 还不等他回过神，三人就到了位于峦国境内的一座青山之上。 “你也太用力了吧，可以松手了。”凝霄晃着自己手。 高存湙立刻松开手，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山下不远处正是峦国最繁华的渊城。此时从上眺望远处，正好可以瞧见灯火通明的热闹场景，远远地还能看见高耸的宫殿群落。 高存湙和萍儿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色，足足半晌才缓过来。他又往四周看了看，见这里一片空旷只有地上大片的青草和野花。 他有些怯怯的问：“我们今晚住哪儿？” 凝霄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四周，心想这里绿野青山，人烟稀少正是个好地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萍儿倒是不怎么担心，她开心的在花丛里摘花玩。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把野花，给自己的头上插满了。她不满意，要给高存湙头上也来几朵。 高存湙无奈的蹲下身子，让萍儿在他脑袋上尽情发挥。 眼前这一幕，让凝霄忽又忆起了从前。她看着远方的宫殿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那里曾经也有一对很亲密的兄妹，只可惜…… 被萍儿的笑声打断了思绪，回神见萍儿正对着高存湙拍着手哈哈大笑。 凝霄往前走近一看，也跟着大笑起来。 只见那花不知是花瓣还是枝叶，自带有颜色的汁水。萍儿在他头上插花之余，还拿小手给她哥的脸上画了一个大花脸。 配着他脑袋上歪七扭八的野花野草，可真是让人忍俊不禁。谁能想到在宫里尊贵的十二皇子，竟会变成这副小丑模样。 高存湙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人，只是一脸苦笑回应。 等凝霄笑够了，冷静下来对高存湙说：“你和萍儿往后退一点。” 高存湙拉起萍儿的手连退了好几步。 只见凝霄大手一挥，一座别致的农家小院就在眼前出现了。 “哇！”萍儿对眼前的景象发出惊叹。 一旁的高存湙震惊之余，下意识也握紧了萍儿的手。 第31章 看着满脸惊讶的兄妹，凝霄挑了挑眉一脸得意：“我是不会让你们俩露宿街头的。好歹我也是个正经仙子。”说着就先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凝霄早想到这不是在异界，不能使用大量灵力幻化出九色居一样大小的宅院。再说了也没什么必要，于是就变出一座只有两间屋子的小院。 萍儿还小身旁离不了人，高存湙就和萍儿一间屋子方便照顾。看着他们兄妹进了屋，凝霄也准备去隔壁睡觉。 没想到，刚进屋的萍儿不知怎的，又从屋里跑了出来。 听见动静，凝霄也止住了脚步。回身见萍儿从她哥头上迅速拔下一朵粉色小花，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花递给凝霄。 凝霄一愣，不确定的伸手接下。萍儿马上又一溜烟的跑回了屋内。她满含笑意的看着手中这朵小花，将它轻放在了枕边。 一夜无梦，凝霄睡得正香，房门这时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带着怨气十足的起床气，迷迷糊糊地大喊：“谁呀！” “…我…高存湙…” “还有萍儿！” 随着萍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凝霄猛地睁开双眼想起来，她好像昨天把高冲的孩子带出宫了。 使劲儿拍了一下脑门，以飞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带着还未消散殆尽的起床气立刻打开了房门。 他们兄妹俩一大一小，正站在门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萍儿的小肚子也很及时的咕噜噜响了起来。 原来是饿了啊…凝霄想起他们俩是凡人，自然是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何况萍儿还小：“走。带你们吃饭去。”说着又是一挥手，身后小院便不见了。 自高处眺望一片绿意，晨间云霞淡抹，三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下山。萍儿看见沿路的各色野花，开心的冲向花丛把肚子饿完全抛在了脑后。 到了山脚下，凝霄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兄妹二人。发觉是二人身上所穿的服饰。于是又略施小术让他们换了身衣服。还给萍儿头上点缀了些可爱小花。 三人来到客栈，定了两间房又叫了些吃的。 上楼落座，凝霄看着眼前吃的狼吞虎咽的二人，谁能想到这是不远处宫里的皇子公主呢。 兄妹二人从没出过宫，自然也没有尝过外面的饮食。凝霄看他们喜欢就又叫了几个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她则点了壶酒，悠闲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随着萍儿一声清晰的饱嗝响起，凝霄知道他们终于吃饱了。瞧着桌面上干净的碗盘，心想他们兄妹俩，难道在宫里从来没吃过饱饭吗？ 此刻吃饱喝足的萍儿望着街道，脸上的兴奋之色难以言表。一出客栈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窜了出去，高存湙和凝霄只能在后连喊带追。 一路逛一路买，凝霄瞧着自己荷包里的铜钱银两快要见底了，就赶紧悬崖勒马。一把拉住了还要去看变戏法的萍儿，她可实在没钱打赏了。心想刚在仙织府定了套衣服首饰，谁来打赏打赏自己啊。 身旁的高存湙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好意思的冲凝霄笑了笑。 算了，凝霄想谁让自己轻易答应把他们带出来的。谁又能想到这小萍儿不光能吃还能买，没办法如今也只能自己扛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收获了萍儿这个可爱的小跟屁虫。 从一开始的闪躲到现在亲密，看着紧紧拉着自己手的萍儿。凝霄心想这小人才不到一天，也变得太快了。 萍儿看什么都新鲜，就连看到路边的大饼，都要冲上去啃。 “你不是吃饱了吗？”凝霄瞅着她那圆滚滚的小肚子。 说话间萍儿的注意力被街边，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所吸引，拉着凝霄又要去青楼。 凝霄抬头一瞧，这整街都是烟花柳巷之地，连忙捂住了萍儿的眼睛。门口的女子看向凝霄偷笑，凝霄傻呵呵的冲她笑了笑。心道这姐姐真是美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萍儿想要挣脱她的手，凝霄回过神赶紧抱起萍儿就走。 她将两人带到半山腰的凉亭处歇脚，想着这里起码不会再有卖东西的，和其他少儿不宜的了。 高存湙眺望着远处的稻田，成熟的早稻金灿灿的和在正在开花的晚稻交相辉映。一旁的田水也伴着鸟鸣缓缓流入河水之中。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繁华夜景，和今日逛街时的一派繁荣之象不由感到欣慰。觉得峦国的百姓们生活富足安逸，又想父皇虽然对他们兄妹有些冷淡，但确实是个好皇帝。 “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凝霄累的坐在一旁捶腿。身边的萍儿还在全神贯注地，继续吃刚才路上买的糖人。 高存湙沉默着，没有回应。 “你不会是…不回去了吧？”凝霄眉头皱在一起，像是打了个死结。 一天两天的还可以，要是时间久了，仙界发现她擅离职守，无故旷工。肯定要算她违反仙规，私自插手人界…还是宫里的事务，最后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想当皇帝吗？”凝霄紧盯着他，问出了这个极具诱惑力的问题。 高存湙听后有些触动，但还是继续沉默着。始终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见他始终没有回应，凝霄拉起萍儿就要下山。 这时高存湙才开口：“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呢？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他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淹没在一片寂静之中。 “哈？你也想当仙子？”凝霄听闻此言，立刻回身走近了几步，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你还小。虽说凡人寿命有点短，现在开始修仙也可以，但修仙是有风险的！更何况你还是皇子，要不再考虑考虑吧。” 凝霄全然不觉会错了意，说完就和萍儿下山去了。 高存湙微微叹了口气，望着凝霄的背影，眼里布满了复杂的情绪。 …… 回到客栈嘱咐他们锁好房门，目送二人进屋。凝霄伸了个懒腰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睡前想着怎么解决兄妹二人。想了半晌，勉强有了对策。 随即吹灭了蜡烛，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凝霄反常的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就把他们兄妹带了出来。 萍儿和高存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不过下一秒他们就出现在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高存湙慌张的看着四周，萍儿也死死抓着凝霄和他的手。 他们现在被云雾包裹着，正站在高高的云端上。萍儿往下看了一眼，吓得连忙紧闭双眼。 高存湙刚想开口问，却见附近云雾被风吹散，眼前呈现出一片不同于以往的景色。 昨日的繁华街道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瓦寒窑，路上尽是衣不蔽体的讨饭者。路旁也堆着些尸身白骨。甚至连床草席也没有，就被随意的丢弃在路边，被野兽啃食的残破不全。 处处一片萧瑟之景，高存湙看的心惊胆战，不忍再看便侧过头去。 “现在想要回宫了吗？” 高存湙不愿面对她，继续沉默。 “如果你还是不想回去也可以。我还有事要办，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照顾你们。” 高存湙小声辩驳：“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现在有能力活下去吗？你可以独自照顾萍儿吗？”说着她看向了依旧紧紧拉着他们的手，死死闭着双眼的萍儿。 高存湙也看向萍儿，又抬头看了看凝霄。沉吟片刻：“带我们回宫吧。” 看到高存湙这个犟脾气终于改了口，凝霄也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要是他还不同意回去，她也只能使出下策，把他们兄妹迷晕直接送回去。 凝霄见他神色落寞，主动安慰道：“以后路还长着呢。说不定你父皇哪天就赏你块地。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宫了，不是吗？以后我要是再来，还要沾沾你的光呢。” 高存湙眼神中带着期许，立刻问：“你…还会再来吗？” 凝霄眼珠子转了几转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 心想光是欲仙册的事情就有的忙的了，耽误了这几天还要赶进度呢。没什么必要的话，大概是不会再来了。于是在心里默默对他说了声抱歉。 …… 峦国宫内，近几日可是炸开了锅。皇子公主莫名其妙的，竟然凭空消失了。 高冲虽然对刘贤嫔和她的两个孩子没什么感情，但好歹也是自己骨肉。如今下落不明，他这个当爹的也是心急如焚。 除了搜查宫内各处和调查可疑人员。还命方士们查看，是否有妖魔邪祟在作怪。 毕竟在戒备森严的皇宫，皇子能凭空不见这也是怪事一件了。 …… “再见啦。”到了地方，凝霄说着就准备将二人送下。 没想到萍儿仍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萍儿，乖乖的跟哥哥回去吧。”凝霄虽也有点不舍，还是将她交到了高存湙手中。 “霄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玩啊？”萍儿仰着小脸兴奋的问着。 “这个嘛…等我有空的时候。” 萍儿撅起小嘴眯着双眼，看着她：“你是仙子。仙子是不能说谎的，你要说话算数哦。” 凝霄心想，仙规可没有这一条。忽然又想起什么，也对萍儿说道：“你也要保守我们之间的秘密。如果萍儿把我们三人出去玩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那我就再也不来带你出去玩了。” 萍儿满脸自信的重重点了点头，保证严守秘密。 凝霄转头看向高存湙：“别担心，我看你们人界戏文里讲皇子公主什么的。不是以后都是要出宫开府的吗？你早晚可以离开这里的。只是修仙什么的，要慎重，你再多考虑一下吧。” 高存湙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只是痴望着凝霄，心中是万分不舍。 凝霄这时心里已经开始想欲仙册的事了，她手指轻轻一动，兄妹两人就乘着云落到了院子里。 萍儿好奇的抚摸着身边围绕的云，见这云逐渐又变成一团薄雾。她仰头向天上的凝霄用力挥了挥小手。 高存湙望着凝霄的身影逐渐被云层覆盖，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第32章 重新踏上监察之路，凝霄看着手中那份欲仙册还有大半本，就自觉地加快了进度。 不久后，在她没日没夜的跟踪调查下，第二本欲仙册也圆满完成。不过这次她还没来得及上仙界交还欲仙册，拂儿就先找上门了。 眼下凝霄完成工作后，一身悠闲坐在酒楼的雅间里享受美食美酒。 听着街道上的喧嚣声，感受着平日在荒无人烟之际所没有的热闹氛围。轻闭双眼听着楼下的小曲儿。 冷不防一睁眼，拂儿就坐在了对面。 凝霄怔了一下，见拂儿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仰头一饮而尽：“最近天雷府事务繁重，星君经常不在府内。害怕你错过白跑一趟，特地派我来收取欲仙册，顺便将第三本交给你。” 凝霄心想天雷府哪天事务不繁重？还没休息几天…得，第三本来了。又要马不停蹄地开始监察了。 她将第二本欲仙册递到拂儿手中，和她详细的核实一遍，再三确认后，拂儿也将第三本欲仙册交到了凝霄手里。 看着这最后一本欲仙册，凝霄心想终于快完成了，真想马上就回龙宫。 拂儿将她这段日子的月俸也一同交给了她。凝霄掂量着手中的月俸又开始琢磨着，等回到仙界是不是去仙织府再定做点什么？对了！要定做个大柜子。 拂儿问了问她的近况，两人还没说几句，拂儿起身就要走。 凝霄拉着她：“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刚发了月俸我还没请你呢？” 拂儿无奈：“天雷府现在忙着呢，当下整个仙界都闲不到哪儿去…” “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天幕的事。娘娘和神女们日夜都守着天幕以防不测。为了修复它娘娘费尽心力，终于找到了一种代替九色石的灵煌石。 但这灵煌石分别诞于六界。所以仙尊让我们想办法，怎样取到其他几界的灵煌石。现在只有神界仙界的灵煌石找到了。” “这石头不好找吗？” 拂儿一脸愁苦之色：“是啊，灵煌石据说是当年帝希娘娘修复天幕之后，天地之间，六界之内应运而生的。 而且灵煌石性质特殊，每界仅存一颗。灵煌石形状模样不定，极不易被人发现。说是要有一定的机缘才能遇见。必须集齐六颗后，再熔炼成天石，才能由娘娘修复天幕。” “啊…这么难啊？难不成天真的要塌…”凝霄双手托腮，听后不禁愁眉苦脸起来。 想着天要是真的塌了，那她还怎么回龙宫。怎么去仙织府做珠宝首饰，锦衣绣袄。怎么去万花府找万花仙子聊八卦，怎么去仙膳府蹭吃蹭喝啊！ 拂儿看着她那张俊俏的小脸快要扭成一团，忙开解道：“放心啦，这天一时半会塌不了的。听说天幕近些日子情况好转了不少，裂痕也在逐渐缩小。不过这灵煌石该找还是要找。娘娘你还信不过吗？” 凝霄想到娘娘顿时多了一些安全感，心道既然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估摸着天幕也没多大问题了。就算是塌了，也有娘娘和神女们顶着呐。 拂儿见她脸色好转，笑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你也不要太累啦。” “没办法天生就是这劳碌命，闲不下来。”话音未落，拂儿就似风一般不见了。 …… 将欲仙册收好的凝霄，准备明日再启程前往，今日就算放个假吧。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懒洋洋起了床。翻开了欲仙册准备动身前往。 一看地点是她早已熟悉的荒郊野外，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又合上了欲仙册。 抱着最后一本要早日完成回龙宫的念头。凝霄开足了马力，三倍月俸虽好，但她此刻更想回去。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调查跟踪。不似从前监察完一个，还要休息个十天半月的。 这让远在仙界的司雷星君，不定期抽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心想这凝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工作了。不过看她有进步，星君还是倍感欣慰。这段时间以来对她放心不少，抽查也就没有像以前那样频繁。 另外看在她这么任劳任怨的份上，星君特意吩咐身旁的仙子，让凝霄完成第三本欲仙册回到仙界后，奖赏再多给一份。 …… 此时凝霄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刚刚标记好的，倒数第二位监察对象。 心想自己一口气监察了这么久，眼下只剩最后一个啦。想到这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着小曲便翻开了这最后一位的资料。 霎时，凝霄的笑脸瞬间凝固，僵硬又迅速的将欲仙册合上。整个人仿佛连呼吸都被一起凝固住了。 凝霄心想，他怎么…会在这儿？！ 过了半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闭着眼翻开了欲仙册，歪着脑袋慢慢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往外瞟着。 不断的翻开，瞅一眼又飞速合上，就这样翻开合上了七八次，等她终于确认了那一页的内容后。她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整个人面无表情的瘫坐在那儿。 这欲仙册上的最后一位，正是凝霄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墨燧。 自从山神爷老何说升上仙子后，能光明正大的见到凝霄。这墨燧回到妖界马不停蹄地开始修仙，他这人一旦下定了决心，什么事都不能拦住他。 墨燧不顾其他人劝说，执意要闭关修炼，铁了心要修仙。可灵力是上去了，但是这积德行善做好事方面，他可是严重不足。 没办法只能去往人界，当一个做好人好事的大善人，来给自己的升仙之路保驾护航。 至于他是真心的还是假意，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辨明真假，正是凝霄监察员的职责所在。她本就是要监察每一个人和妖是否有升仙的资格。 又过了半晌凝霄才缓过神，再一次重新打开了欲仙册的最后一页。 看着上面这密密麻麻的资料，凝霄只觉得一个头十个大。心想事已至此，最后一个不管是谁，都要好好的完成赶紧回仙界。 边看墨燧的资料边嘀咕：“他不是最讨厌仙界还有仙子了吗？他是疯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竟然跑去修仙了？”凝霄真想立刻跑到墨燧面前，劝他清醒一点。 这么长时间里，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墨燧。只不过东忙西忙的，想着墨燧那家伙应该还在什么地方做他逍遥自在的小妖，也就没有去特意关注他的动向。谁知道，他如今竟然出现在了这欲仙册上。 墨燧的各个方面，都是刚刚好达到接受监察的及格线，所以这才排到了最后一个。 每看墨燧的资料一条，凝霄的眉头就越紧一分。 她实在是想不通，墨燧怎么会突然转了性。从以前那个痞气十足凶神恶煞的小妖，现在竟变成了爱做好人好事的好心人。 “他这中间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啊？”凝霄长吁短叹。又接着看下去，发现由于墨燧从前夺取过许多妖的灵力性命，自身杀孽太深。所以欲仙册上特地注明了，要特别严格监察。 看着墨燧之前劣迹斑斑的资料，凝霄更是不能理解他选择修仙的理由。过了半天念叨着：“兴许是他…从前作恶太多，现在幡然悔悟了？” 凝霄揉了揉了太阳穴将欲仙册合上。心想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我要好好看看他，现在是真的一心向善，还是在装神弄鬼。 …… 翌日午后，墨燧在郊外自家的茶摊上喝茶，瞅着四周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助。 他之前听老何说行善积德，不能使用法术帮忙。于是他本想偷懒用法术变出个黄金万两去做好事的法子，现也只能无奈作罢。 已经做过了许多好事的他，想着应该积了不少善德。所以他嫌弃闹市人多事杂，图个清静就跑到远郊支了个茶摊。 想着随便做点好事算了，就提前去山上采茶，每天免费给过路的行人送上茶水。遇上有困难的还会送上一程。 碰上有些人家遇上打家劫舍的山贼，他也会出手相助，就算不用法术，他的拳脚功夫也不差劲。 于是乎，十里八村一传十十传百，都说这里有位长相英俊的年轻义士。行侠仗义还不收分文，是实打实的人帅心善。 搞得来找他办事的人络绎不绝，一般的善事他就帮了。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有大批媒人找上门，除了来找他相亲的，甚至还有让他上门当赘婿的。年龄从豆蔻年华到守寡几十年的老妇，这跨度让墨燧都相当震撼。 他一一拒绝后，还没消停几天。没成想关于的他的传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 竟然有人上门聘请他当厨子和请他去算命的，还有请他上门教书的和请他去当镖师的。最离谱的是，有一次来了位老汉，是请他去接生的。 刚开始一听接生这两个字，墨燧当场就愣住了。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说男女有别，自己才疏学浅，干不了这精细活。 没想到那老汉说误会了，是自己家的牛要接生。他们全家老小就指着这牛活命呢。现在这牛难产，村里人都看了，都说活不成了。要是牛一死，他们家也就活不成了，说着就坐在一旁大哭了起来。 墨燧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他叫老汉先回去准备几样工具，自己随后就到。他转头飞速去往妖界，找到了牛妖询问怎么给牛接生。 这牛妖是墨燧的老相识了，听闻他最近修仙，还想打听打听近况怎么样呢。没想到一见面，墨燧张口就问：“怎么给牛接生啊？” 牛妖顿时往后缩了缩身子，满脸疑惑。他修炼成妖也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问题。 “快点说啊？你们牛是怎么接生的？”墨燧暴躁的大声喊叫着。 牛妖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他模样认真不像平日开玩笑，就拉着墨燧去了僻静之处。 他问明白之后，就将几种方法告诉了墨燧。 墨燧记下后忙往老汉家里赶，一边赶还一边在心里默念刚才的接生方法。 就这样，在他一通手忙脚乱，机智又灵敏的操作下，母子平安。一头健康的小牛犊子出生了。 这下子，墨燧这位上能捉贼剿匪，下能种田接生，能文能武，长相帅气的全才，可算是彻底在附近的村镇出名了。 他感叹着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没办法，来找他的人实在太多。他只能把这茶摊变成流动摊位，每日都要移到新的地方。 第33章 做好心理准备的凝霄又翻开欲仙册，想着再确定下地址就出发，没想到这上面的地址，仅仅是眨眼间就变了两次。 “他这是在干嘛？”凝霄明明记得，昨天地址是在东边，怎么今天突然又跑到西边了。 怀着疑问无奈的合上欲仙册，起身前往了墨燧现在的所在地。 “又是荒郊野外…”凝霄在天上寻找着墨燧的踪影。不一会儿就看见山中路旁有个茶摊，仔细一瞧，墨燧正在煮茶。 凝霄轻声落在一旁的树顶方便监察。 倚着树干从枝叶中往下看，琢磨着要不要隐身，想了半天觉得凭这个大扑棱蛾子，估计也发现不了自己。于是就坐在树杈上悠闲的摇晃着双腿，吃着昨日打包的零嘴，同时也没忘紧盯着他。 凝霄连着监察几日，每日都要跟着他去到新的地方摆摊。 墨燧所选的地方都是些荒山野岭，鲜少有人经过。所以凝霄大半个月也没见到几个人，墨燧倒也不急，每日煮茶饮茶，没人的时候就打坐修炼。 偶尔有些赶路人经过，墨燧会亲切的送上茶水，帮他们指明道路。虽然知道现在墨燧是个大善人，但突然亲眼见到墨燧这么亲切平和，又想到他以前暴跳如雷的模样，还真是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 几个月过去了，凝霄除了每日换着地方跟着他东奔西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刚开始凝霄心想，他估计也是个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料。后来见他这么勤奋日日打坐修炼，琢磨着他大概是真的变了。 不过她想墨燧作为重点监察对象，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 凝霄每日不是隐身在树上就是在灌木丛里，时不时的趁他打坐之际溜出去到附近逛逛，这日子过的也算清闲。 这天她又出去闲逛，回来的路上拎着大包小包，飞身上了一棵大树隐于树中。正准备继续监察时，却忽然感到一股浓烈的妖气。 她扒开眼前枝叶，看墨燧还在专心打坐，而且墨燧早就将自身的妖气隐藏了起来，所以这妖气是从哪儿来的？ 凝霄一跃飞到空中，不断向四周眺望着寻找着。 远见几位身着异域服饰的男子迈着大步，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来。 “原来妖气是从这儿来的。”凝霄嘀咕着又隐身于树中看他们要干什么。 只见他们一行人径直走到墨燧的茶摊前，止住了脚步。 为首的是位留着胡子的老者，他身形瘦削高挑，眼神阴冷的看着墨燧：“小子，你可让我好找。” 身后的年轻男子斜眼怒视墨燧：“你仇家那么多，还没死啊！不过，怕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喽。” 墨燧依旧在打坐，此时才缓缓张开双眼，语气平缓：“躲？老子可从来没有躲过任何人，以前的仇家早已上门寻过一轮仇了，只不过他们技不如人，我让他们改日再来。” “该死…”那年轻男子作势就要冲上去，被身前的老者拦下。男子气不过接着骂：“你杀我师弟，今日定要你偿命。” 墨燧听后愣了一下，瞟了他们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边露出笑意：“你师弟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哦…不是，是不算好蜘蛛。当初死在他手中的小妖也不少。不过我也要谢谢你师弟，要是没有这只蠢蜘蛛，我可能还遇不到她呢！” 又一名年轻男子见他态度嚣张，冷笑道：“你现在也只能嘴硬了，一会儿可不要跪地求饶。不过就算求了，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我求你…少说些废话吧！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们师弟自己技不如人败在我手下，仅此而已。当然，也十分欢迎你们来寻仇。”说着墨燧起身去桌旁倒了杯茶，不慌不忙的喝了起来。 凝霄在树上听不清，就往树下挪了挪才听清些，她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能断断续续的听着。 只听他们说蜘蛛的事，凝霄又细看那几人异域服饰，猛地想起自己跟墨燧第一次见面那天。正是她错手杀了，那只叫西域什么蛛来着。由此才让墨燧记恨上自己，寻仇寻了那么久。 想到这儿，凝霄顿时满脸愁容，又听了些他们的对话，基本确定了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见墨燧承认杀了那蜘蛛，心想这小子，眼下竟然还在吹牛？又见来寻仇的这几位身上妖气甚重，应该各个都不是好惹的。现在情况都这么危急了，他居然还在拱火。 凝霄不免为墨燧捏了一把汗，想着他不会还没通过监察就死了吧？如果他真的死了，该怎么处理啊？ 此刻真是恨死自己没把执行手册带下来，再说她跟墨燧相处甚久也算半个朋友，实在不想眼睁睁的看他送死。 老者悠悠说道：“凡人都说父债子偿，今日老夫也要来个子仇父报！”话音刚落，一道道白丝伴着浓烈黑烟一齐向墨燧袭来。 墨燧丝毫不慌，顷刻间一束束烈焰也向着老者奔去。 凝霄脑中思绪乱飞，不成想底下这就打起来了。 她紧盯着树下的打斗连大气都不敢出。墨燧跟老者你来我往打的是难分上下，不过老者身旁的一众年轻人此时也加入了进来。 墨燧本来游刃有余，但在群攻之下，逐渐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可急坏了在树上观战的凝霄，眼见墨燧身上的伤痕逐渐增多，被他们一行人渐渐逼退。 凝霄想要出手相助，耳边却又响起了拂儿曾经的话。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任何人的修仙进程。” 凝霄又急又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些蜘蛛妖每次出手，都是直冲墨燧要害而去，并且使出了全力，大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架势。眼见墨燧马上就要寡不敌众。 树下墨燧仍旧在拼死反击，树上凝霄恍惚间抬头，发现天边的云朵，顿时有了主意。 她立刻施法让天上的几团云快速下落在这里。 瞬间云团汇集而来，在他们上方变成了乌云，天色也暗了下来。 不等他们反应，鸡蛋大小的冰雹伴着雨水就猛地朝那几人身上砸去。 众人激战正酣，突然被冰雹砸中，都一脸茫然地抬头向上看去。 墨燧趁着他们慌神的功夫，脚底抹油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凝霄一路跟着墨燧，看他逃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中，也匆忙隐身跟了进去。他一进洞中，就倒头昏了过去。 墨燧伤势严重，脸色煞白，身上道道血痕皆是蛛丝所伤。 凝霄心想这要怎么对上面交代？还有自己刚才应该不算是…插手他修仙吧？ “我就是…只是见天气干燥，下了点雨而已…”她喃喃自语着，勉强想好了借口。 凝霄一边自我开解，一边看着昏睡不醒的墨燧，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 墨燧第二天逐渐清醒了过来，隐约觉得昨晚好像有人在照顾自己。可是往四周瞧了瞧什么也没有，他也没多想，只觉肚子有点儿饿，准备出门找点吃的。 他在洞口扒开杂草瞧了半晌，发现昨天那帮人没找上来，这才安心走了出去。 巧的是，他一出门，就有一棵挂满了红彤彤野果的果树。 墨燧盯着这树有些奇怪，想着昨天难道太匆忙没发现这么一棵树。又回想起昨天的异常天象，想了半晌，逐渐泛起笑意：“出来吧。”他双手环胸，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 隐在一旁树上的凝霄，此刻见他说这话，连忙往四周看了看，心想难道是昨天那帮人追来了。 墨燧见周围一片寂静，就扭头往身边探了探：“凝霄！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凝霄呆住了，心想自己不是已经隐身了吗？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怎么？不会你现在又成了无头鬼，没脸见人了吧？”墨燧说着就大笑了起来，不过笑起来牵动了伤口，又痛的咧了下嘴。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 凝霄见自己暴露，心想这小子反正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就从树上一跃而下现了身。 “喂！我看如今没脸见人的，是你吧。不然，怎么被人打的落荒而逃。” 凝霄的话音从他后方传来，墨燧心下甚喜，可还是故作矜持的慢慢转过了身。 眼见凝霄一身橙黄云衣，头上缀了各式簪花，显得比之前更华丽美艳。不免微微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狼狈，想着早知道，就应该换身衣服的。 抬头发现凝霄也双手环胸，一脸轻蔑瞧着自己。 虽然见到她心里高兴得很，可墨燧嘴上依旧不饶人：“谁落荒而逃了！他们是以多欺少，我是正当防卫，再说了打不过谁规定不能跑的！有本事你让他们现在来寻仇，我照样能打！” 终于又听到了墨燧的大嗓门，看着他这副熟悉的讨打模样，与以往没什么两样突然倍感亲切。凝霄笑了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才是狗呢！你还是无头狗呢！” 凝霄当下飞身停在半空，俯视着他：“你刚才说得对。我应该现在把那帮人请来，看他们痛扁你一顿，然后再欣赏一次你逃跑的英姿。” 墨燧气的咬牙切齿的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抬起头看着她：“你…” “我怎么了？”凝霄说着又做了一个鬼脸回应，说罢假装要飞去找那帮人。 墨燧大喊：“你去哪！” “你不是让我去找他们吗？” 墨燧说着也要飞身去抓凝霄，但有伤在身，强行使用法术，又让他身上的伤痕向周围裂开。 凝霄见他这个犟脾气负了伤还想用法术，无奈的摇了摇头飞到了他身旁。 “不耍你了，回去吧。”凝霄主动搀扶着他进了山洞。 墨燧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倚在她身上，贴的紧紧的。心想虽然负了伤，但能靠近她，看来也不亏。 凝霄本以为墨燧会将自己一把推开，然后大骂自己多管闲事。没想到竟然都没有？心想这家伙看来，真的伤的很严重，连推开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34章 凝霄将他扶进洞中放在一堆干草上，转身就要走。 墨燧紧张的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语气柔和了许多：“你要去哪？” 凝霄没好气地看着他：“买点吃的喝的呗，你真以为我要去找他们回来，向你寻仇啊？我可是很讲义气的，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是…”墨燧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心想多说多错只好闭口不言。他只是害怕凝霄回去，回到仙界去。那他又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再见她一次。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你看见我了？”凝霄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毕竟监察对象还从来没发现过她呢，况且她对自己的隐身术也很有自信。 一提到这个，墨燧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啊？” “昨日那冰雹雨是你下的吧。” 凝霄点了点头。 墨燧边笑边嘲讽：“拜托！这个地方一年到头都下不了几场雨，还会下冰雹？关键是冰雹怎么光砸他们不砸我？我认识的人之中，只有你会施云布雨。 还有今早在洞口附近，那颗挂满果子的果树，也是你的杰作吧。拜托你有没有常识！那棵树上怎么可能结出另一种树才能结出的果子啊？” 凝霄心想我是为了救你，情急之下才下冰雹的。再说了，还不是怕你走得太远遇上那帮人，才把果子变在这棵树上的。还有她怎么认得，什么树结什么果子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墨燧看着凝霄脸色逐渐阴沉，就不自然的小声道：“谢谢。” 一听这个凝霄立刻精神抖擞，弯下身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我听不清。” 墨燧不耐烦地将脸扭过去，凝霄也跟着转了过去。来回几次，他被烦的没办法大声冲她喊：“老子说谢谢你！” “原来你这人还会说谢谢啊。好了，我要去买东西了。”说罢，直勾勾的看着墨燧的手。 墨燧惊觉自己刚才一直都没松手，被她一说便只好僵硬的松开了手。还不等他多说两句，凝霄就消失在了洞口处。 他盯着自己刚才拉住凝霄的那只手，浅浅的笑了出来。 …… 两人在洞中酒足饭饱之后，墨燧见凝霄并无着急之色，便问起：“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用回仙界的吗？” 凝霄装作打哈欠，脑中飞速思考着编个什么理由。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是来监察你的，看你有没有资格升仙。 要是真告诉他，违反了仙规…凝霄脑中突然浮现出司雷星君和仙尊那两张严肃的面容，吓得打了个冷颤。 “你冷吗？”墨燧以为她冷，忙要把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 凝霄回过神：“不用了…”顿了顿又道：“因为我在龙宫表现异常优秀，所以老李…不是，是龙王特地放了我一个长假，让我好好休息休息。我正好这阵子在人界，那天我在空中发现有妖气，就想看看热闹，没想到是你，就出手帮了一把。” “是吗？” “就是这样。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凝霄急忙转移话题。 墨燧自信的拍了拍胸膛：“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过几天就彻底好了。” 凝霄心想如果是真的那最好，这样她就可以在欲仙册上标注他通过了。 “如果他们再来，不要与他们动手，你只要跑得远远的就好了。” 墨燧眉头紧皱：“凭什么要躲着那群臭蜘蛛！” 凝霄瞧着他伤痕累累的衣服，笑了笑：“随便你，本仙子可不想第三次锄强扶弱了。” 墨燧一听瞬间脸拉的老长，满脸写上了不高兴。愤愤道：“什么仙子，假正经。” “你别管我是不是假正经的仙子，我看你才是不正经的妖。” 墨燧听后笑道：“我看你们仙界很快就会多一位不正经的仙子了。” “谁啊？” “我啊。” “切。”凝霄不想再理会他，便扭过身背对着他。 见凝霄似是不相信自己，墨燧将她又硬拉了回来，强迫她面对自己：“我是认真的，我马上就要升仙了。” 凝霄岂会不知，心想这大扑棱蛾子真是…突然一想要不干脆，不给他通过算了。要是他真升仙了，凭他这脾气肯定是混不下去。 就这么想着，凝霄慢慢的向他靠了过去。 墨燧整个人被她的举动吓的不断的往后移，终于顶在石壁上退无可退，眼前凝霄还在不断靠近，墨燧的脸色逐渐由白转红了起来。 心想她是要干嘛？正在墨燧思想激烈斗争着要不要闭眼之时，却见眼前的凝霄迅速伸出手，在他脸上捉住了一只微小的毒虫。 凝霄捏着小虫嘲笑：“就你还要升仙呢？这虫都从你耳边爬到你脸上了，你竟然还没发现。我看你，还是继续安心当你的妖算了，何必非要修仙呢。” 墨燧见状恼羞成怒，二话不说立刻将那小虫弹了出去。 …… 又过了几日，墨燧伤情恢复大半，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就提议要不要比试比试。 凝霄想自己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仙子，怎么会比不过妖呢。再说天天闲着无聊，多活动一下也好。 比试了几天，墨燧见凝霄始终没有使出全力，生气道：“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我也没让你啊。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呢，我要是使出全力，万一传出去说我这个仙子，欺负你一个小妖，对我影响多不好啊。” “打不过就直说，今日就算了吧。”墨燧说罢便走。 “激将法对我没用。好吧，既然你想来真的，那就来吧。”说着凝霄顺手一指，一道雷就落在了墨燧脚边。 “怎么样？我在仙界新学的，还没怎么用过呢。”凝霄得意的说着。 墨燧被吓了一大跳，眨眼间就蹦到了另一边转身冲她吼道：“你故意的！” 凝霄撇了撇嘴：“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你不是说要升仙吗，正好提前试一试你的法术。” 墨燧眼见凝霄远远地瞧着自己，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他心想这丫头不会是觉得，我灵力不够格升仙吧。 为了不让凝霄觉得自己，是在死要面子硬撑门面，他说道：“不管你是打雷闪电，还是下雪冰雹都没关系，尽管使出来吧。” 凝霄刚准备动手，一众熟悉的身影就闪现在他们身旁，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 “我说你们这帮子蜘蛛还真能生啊！这才几天又生出来这么多小蜘蛛，上赶着来送死了。”墨燧立刻来到凝霄身旁低声：“一会儿趁乱你快走。” 凝霄也小声：“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这不关你事，你快滚！” “要滚也一起滚。再说了，那只蜘蛛不是我杀的吗？怎么不关我事了？” 墨燧见凝霄不肯走，并且还记得与自己初见那日的事情，心下欣喜。此刻只能无奈又开心的看了她一眼，心想不愧是老子喜欢的人。 心里开心，面上墨燧依旧是臭脸一张：“要不是你当时多管闲事，那只蜘蛛一定会死在我手里。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可别碍手碍脚的。” 凝霄白了他一眼：“谁碍着谁，还不一定呢！” 两人说话间，老者高声喊道：“小姑娘，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你还是趁早走吧，省得一会儿伤及无辜。” 凝霄见他还算讲理，就是看他们以多欺少还是有点说不过去。又想自己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多少还是有点担当讲点义气。 “你儿子，是我杀的。”凝霄向前一步，站在了墨燧身前，向后看了他一眼：“不关他的事。” 众人当下有的惊愕，有的满头问号，有的则瞧着凝霄一副疑惑又嘲讽的神情。 老者听后露出不屑的笑容：“小姑娘，你一介凡人。我儿死的时候，怕是你还没出生吧。” 周围的人此刻也终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凝霄猛然想起自己吃了隐仙丸，他们察觉不到仙气。现在在他们眼中，自己可不就是个凡人吗。 心想不能暴露身份，虽然承认是承认了。但她可不打算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身后的墨燧听到她的话，瞬间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他来到凝霄身边，对众人道：“是我杀的。她脑子有问题，她的话不能信！” 凝霄反驳：“你才脑子有问题呢！是我杀的！”她以为墨燧想要保住面子，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硬撑，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墨燧咬牙切齿：“我说是我杀的！” “呵，我说是我杀的！”凝霄也叉着腰，不服气的扬起了下巴。 “我杀的！” “我杀的！” “是我杀的！” “是我杀的！” 凝霄吼道：“我说是我的杀的就是我杀的！” 墨燧也大吼道：“那本来就是我布置的陷阱！他是我的猎物！” 凝霄接道：“那又怎样！还不是我动的手！” …… 在两人激烈争辩，到底是谁杀了那只蜘蛛的时候。周围的一众蜘蛛妖，已经在逐渐缩小了包围圈。 那群妖此时也顾不上凝霄这个凡人，见她与墨燧关系亲密，就想着也一并杀了给他们师弟陪葬。 这时，两人余光瞥见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离我们好像只有三四步远了。”凝霄低声说着，心里盘算着能跑就跑，尽量不要动手。 “怕什么，今天就要杀的他们一丝不挂！”墨燧依旧是一副决一死战的神色。 “啊？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凝霄总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有点不恰当。 “反正他们不是总吐丝吗？当然是让他们一根也吐不出来喽。” 凝霄听后，瞧着身旁凶神恶煞的墨燧心想，自己今日可不能为了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大扑棱蛾子死在这儿。 同样的也要避免让这个扑棱蛾子死在这儿。当然最重要还是，不能让他在通过监察之前犯了杀戒。 凝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找个办法溜走最好。 第35章 凝霄趁其不备，招来一阵白雾。正在她想趁乱溜走时，那群妖忽的一齐出手将二人困住。 黑烟弥漫驱散了白雾，像是一下入了深夜，一道道细丝泛着银光朝二人飞来。墨燧抬手反击，顿时周围黑烟伴着烈火乱成一片。 浓厚的黑烟熏得人难受，凝霄看不清身边的情况，发现不知何时，墨燧已经不在身旁了。 在浓烟笼罩下火光也忽近忽远，只听得不远处传来墨燧与他们打斗的声音。 刚想过去，几根蛛丝又冲她而来。 侧身闪去，蛛丝缠住了衣角，只是接触的瞬间蛛丝便腐蚀了她的云衣。 看着云衣被毁，凝霄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群妖竟然还真想杀了自己，看他们是活腻了！ “凝霄你没事吧！” 听到远处墨燧急切的问询，她没心思去管衣服的事了，就循着声音准备将他先带走再说。 墨燧现在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新换的衣裳又是血迹斑斑。凝霄又气又急，看着眼前场景心想，不暴露身份也是不行了，当下施法抓起墨燧就腾空飞去。 众妖见那丫头竟不是凡人都愣了一下，有的蜘蛛妖反应过来：“她是仙子！前几日那场冰雹雨肯定是她！” 另一只妖也大喊：“仙子身上的灵力可多得很，我们快点抓了她。” 旁边的妖反驳：“杀仙子，可是要被仙界处以极刑的！” “仙界管得了妖界吗？你怕了就怕了，老子可不怕。” 一直没吭声的老者望着天上：“仙子又有什么，她杀了我儿子。别说是仙，就是今日也要拼个你死我活，定要他们偿命！”说着飞上半空，众妖也紧随其后。 墨燧伤的比上次更严重，眼下竟还想着要回去接着打。 他气喘吁吁倚在凝霄身上，嘴里依旧骂的难听：“一群死蜘蛛！臭蜘蛛！你放我下来，我要把那老蜘蛛跟他儿子一样大卸八块！” 虽然凝霄用了隐身术和白云将两人踪迹覆盖。但墨燧伤口里残存的蛛丝，还是让身后的蜘蛛妖能轻易发现他们的踪迹，仍旧穷追不舍。 看着身后即将追上来的群妖，再看墨燧还止不住的要闹着回去继续打。 凝霄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恍惚间她隐约透过云层，发现上方临近仙界处，远远有两个人影。仔细一瞧正是龙宫的仙子，还有天雷府的仙子，她顿时有了主意。 凝霄想她们多半是要在附近降雨了，当下不管是不是都要赌一把，连忙扶着墨燧往那边赶去。 两人隐身在附近的乌云之中。如她所料，前方不远处下起了小雨，天空中透过浓云，也划过了细微的闪电。 凝霄望着上空，觉得自己这把应该赌赢了，不禁转忧为喜。 可就在这时，一直倚在凝霄身上的墨燧，却猛地挣开了她的手，转身挡在了她身后。 瞬间，无数根密密麻麻的蛛丝穿透了墨燧的胸膛。 墨燧顷刻喷出大口鲜血，看着自己身上的细丝，他抬头怒视着老者，抬手将离他最近的小妖烧成灰，一并将自己身上的蛛丝也烧了个干净。 周围几个小妖被他的模样吓住。墨燧本想着再杀几个但已无力支撑，只能用余力布下一道火墙，将他们暂时隔开。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凝霄转身就看见身前无数蛛丝入体的墨燧，又见他动手杀了那小妖。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墨燧扶着她的肩膀又将她转了过去：“快…”话没说完，他的脑袋就重重压在了凝霄肩上失去了意识。 凝霄看着那张布满血迹的脸。血还在不断落下，顺着凌乱发丝，逐渐浸湿了自己的衣衫。 她心中慌乱又气愤，想着身后那群妖就更是怒不可遏。 凝霄抓紧墨燧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见不远处就是降雨范围，便立刻施法将自己脚下这朵云快速上升。 身后火势减弱，果不其然这群妖眼见就要得手，也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跟着飞了上去。 霎时几道惊雷降下，不偏不倚将这群蜘蛛妖劈成焦炭现出原形，纷纷从空中摔了下去。 看到那群蜘蛛变成四分五裂的黑块，风一吹就成了渣。凝霄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又看了看一旁墨燧，用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脑袋：“喂…你还好吧？” 见他没有反应，凝霄又开始不确定起来。嘀咕着：“伤的这么重，他不会死了吧？” “你…你…你才…死了呢！” 凝霄耳边传来墨燧微弱的声音，她轻笑一声心想这扑棱蛾子的命真够硬。 “你小子准备怎么谢我啊？” “谢你…干…什么？” “当然是谢我锄强扶弱，帮你除掉一群来找你报仇的妖啊！” “不…不用…你帮，我也……咳咳……”没说完墨燧剧烈的咳嗽起来，控制不住地喷出几口血，接着又昏死了过去。 凝霄瞧他这死鸭嘴硬的模样，想他多半是死不了了。眼下也不知道去哪儿，就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先将他安顿下来。 …… 深夜，两人到了人界不知什么地方。不过看此地偏僻没什么人凝霄觉得还可以。便用法术将二人的装扮换了一番，搀扶着墨燧找了家最近的客栈。 守夜的店小二听到急促敲门声后，揉了揉快要闭上的双眼，打了个哈欠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门。 门一开，凝霄就架着墨燧快步进了店。 小二微微一愣，见两人样貌俊俏，衣着富贵，随即一扫睡意满脸堆笑。心想不知是附近哪家的小姐公子偷溜出来玩的，出手肯定大方。伺候好了，这赏钱肯定给的不少呢。 店内杂役瞧见那公子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似是害了什么重病，热心上前接过手扶着墨燧坐下。小二也忙给凝霄倒了杯好茶。 凝霄坐下缓了缓，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抬手：“开两间房。” “好的，上房正好空着呢。”小二笑着准备上楼整理。 凝霄想到了什么又喊：“等等！” 小二站在楼梯上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开一间。” 小二瞅着墨燧，又瞅了眼凝霄笑道：“好嘞！” 凝霄没功夫在意小二别样的神情，只是想着如今墨燧昏迷不醒，万一他怎么样了…想来还是开一间方便照应。 凝霄付了三日的吃住费用，他们将墨燧放在床上，随后杂役退出房时，又瞧了几眼昏迷不醒的墨燧。 一旁的小二一边端来糕点小吃，一边吹嘘说这是他们店最豪华的一间上房。凝霄听得有些烦，明白他的意思，就又掏出了钱袋子。 小二本来期待着能有些散碎银子，伸出手却只有些铜板，不由得的脸色微变。没再多说什么，悻悻地退了出去。 凝霄平日大手大脚花钱惯了，这袋子里自然也没有多少剩余。前几日还想着回仙界，领这几个月的月钱呢。 坐到床边看了看墨燧的伤势，像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暂时松了口气。 吃着盘子里的小吃，凝霄越想越不对劲，不禁开始愁容满面的看着对面床上，依旧不省人事的墨燧。 凝霄连连叹气：“你说你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这个时候受伤，还是重伤。” 她拿出欲仙册，又看了看昏迷的墨燧。想着当下他伤成这副模样，到底是通过？还是不通过？ 凝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自己亲眼看见墨燧在监察期间犯了杀戒。 可又想，他是为了自己挡了那一下，怒气上头才杀了他们。再说了是那群妖先动的手，他是还手太重，错杀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为墨燧找好了开脱的借口。抬手就要在墨燧那页打上通过的标记，却又想起，如果这时通过，万一最近他就要接受天劫怎么办？ 再说天劫到底是怎样的，她也不清楚。想着手册上可能有吧，可是自己又没带。于是越想越恨自己没把执行手册拿下来。 她看了一眼墨燧，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等他恢复之后在通过吧。 …… 小二满脸不悦的回到自己屋内，和杂役说楼上这小姐打扮的这般富贵，却真是抠门的很，只给了这几个铜板。 杂役呆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小二抱怨半晌不见回应，转头看他：“你想什么呢？” 却见杂役猛地一拍大腿：“我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小二疑惑的看着他：“谁呀？” “就是我们这片远近闻名的，经常做好事的，墨大善人啊！” “啊？你说楼上躺着的那位年轻公子？” “对对对，就是他。”说着那杂役慌忙披上外衣，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小二追到门边喊：“你去哪儿啊？” “去通知我们村里人，墨大善人回来了！” …… 翌日清晨，凝霄趴在桌上正歇着。只听床上墨燧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伴着又咳出了大量的黑血。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迹。他仍旧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凝霄着急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墨燧没有丝毫反应。她擦去墨燧脸上的大片血污，却见他的唇色正在逐渐变黑，气息也极其不稳。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 凝霄跑到窗边推开了条缝隙，发现浩浩荡荡的大批人马正向着客栈走来，连带着地面都有些震感。为首的几个人还抬了一块匾额。 身后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凝霄开了条门缝，见是小二。 小二探头探脑的想往屋内瞧，凝霄见状从门缝中侧身出来，飞快地将门带上了。 还没等凝霄开口问，小二就问道：“墨大善人，他还好吧？” 凝霄一时没听懂他的话。 小二又笑道：“咱们十里八村，受过墨大善人恩惠的可都来了。乡亲们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附近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小姐你放心，墨大善人好人有好报，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凝霄听的一头雾水，一边担忧屋内墨燧的情况，一边继续听他讲。 听了半晌终于明白这“墨大善人”多半就是墨燧了。心想他这病，人界的大夫可看不了。不过还是为墨燧感到开心。 这开心还没一时半会，就听见人群说话声夹杂着鼓乐声接近。 小二说要去迎他们和大夫，一同上来见墨大善人，转头飞快的就跑下了楼。 凝霄这边也飞速回屋扶起墨燧，看着外面人群，无奈道：“不好意思，让各位白跑一趟了。你们的墨大善人现在是真的不便见客。” 说罢，二人就消失在了房内。 第36章 两人离开客栈后墨燧的情况越来越差，额上渗出涔涔热汗，片刻后身体却又散出阵阵寒气。 凝霄摸了摸他的脸，发现冷的吓人，整个人像块冰似的。 她也没了主意，总不能这样一直漫无目的的飘在空中。于是扶着墨燧落在了一片群山之中，想着再找办法吧。 走了没几步，凝霄发现不远处有座不大不小的山神庙，看样子许久没人来过。 来到附近见有口井，就取了些水喂给墨燧，顺便将他将脸上的血迹擦了擦。 迷茫的看着怀中虚弱的墨燧，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一位老者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哎呀呀！这不是墨燧小兄弟吗？这是怎么了？……”老者拄着拐杖，迈着快步到了墨燧身边。 凝霄打量老者的装扮，想着他应该是山神爷吧。以前她听阿尘讲过，这山神也是在职仙子。 山神常居在人界，平时与妖也常打交道。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人界办公所以不常在仙界见到。 老者蹲在墨燧身旁焦急的看了半晌，才注意到墨燧此刻正躺在人怀中。 抬头一看，见一位年纪不大，出落得十分标致的美人，也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细瞧她后，老者心内暗道，果然是位仙子。 这小子这么积极要修仙，想必就是为了眼前这位绝色佳人了。又想墨燧和这位仙子如果真在一起，那这一对，可是养眼的很呐。 两人互看一阵后，老者忙眨了眨眼睛笑道：“不知仙子是因何事在此？”说着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墨燧。 “我朋友受伤了。” 凝霄想起墨燧曾提起过，他有个认识的山神叫老何，开口就问：“你…不会就是老何吧？” 老何点了点头顺势接过墨燧，将他平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又拨开他的眼皮细看。 这一看将二人吓了一跳，只见墨燧的眼珠上布满了银色的细丝。 凝霄忙问：“他这是怎么了？” “仙子先不要急。”他让凝霄仔细将墨燧怎样受伤的经过讲了一遍。 凝霄加加减减的讲了，将墨燧因为帮自己才受重伤的情况省略了过去，只说是蜘蛛妖偷袭。也没有将自己监察员的身份说出来。 心内感叹这个傻扑棱蛾子，还不如不替自己挡那一下呢。他逞英雄可好，现在把他自己，连带着我也一并搭进去了。 老何听后暗自思忖着，过了大半天终于开口：“蛛丝上有毒，他这是中了妖毒。” “怎样解毒？” 老何摇了摇头：“要知道是哪种毒才能解…” 凝霄抢着说：“我知道，是那个什么西域…毒什么蛛来着！” 老何又仔细看了看墨燧，接道：“没用的。他身上的蜘蛛毒液不止一种。那蜘蛛妖种类颇多，他身上这毒，少说也有几十种。 眼下这毒在他体内混合起来，现在就算是把他送到妖界，估计也没有解药可解了。” 凝霄顿时泄了气，又想他当时是为了自己挡了那一下。决定还是要讲义气：“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老何起身来回踱步：“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老友，真是天意啊。这法子有是有…就是有点难。不过我也没有确切的把握，只是听其他懂医术的山神说过一些。” 他缓坐在墨燧身边：“仙医的百解丸，能解世间绝大部分的毒。” 凝霄诧异：“百解丸？在仙界这么久还从来没听过…” 老何讲解道：“百解丸质地不同于其他丹药，极其脆弱容易损坏。所用的上百种仙药也都极其珍贵，每一种仙药生长周期不同，要同时凑齐百种，还要保持最佳品质，更是难上加难。 就算凑齐了仙药加上炼制过程极为不易，还要同时四名仙医用灵力炼化，能成功炼出的更是不多。 所以每一颗都要用织女织出的云绒包裹着，独立保存在特制的锦盒内…” 凝霄一脸喜色，起身准备回仙界：“行了！我认识几个仙医，我去找他们要一颗不就行了。” 老何连忙上前拦住了她：“我说您这位仙子，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心想这漂亮仙子真是个急性子。又瞅了一眼地上的墨燧，看她这着急程度，想着墨燧看来多半是成功了。 “您资历深，叫我凝霄就好。”她尬笑两声又回到了墨燧身边。 “你就跟这小子一样叫我老何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凝霄笑了笑，心想反正她叫龙王也是老李老周的。 “这百解丸，是仙尊每逢仙界庆贺时用来奖赏的，每次也不过一两粒而已。平时和仙界的法器都一同保管在存盈阁里。 存盈阁附近重兵把守，看守极为严密。你一个小仙子怎么去要一颗？” “啊？那仙界什么时候庆贺？” 老何闭眼掐指算了算，比了个五：“差不多要五百年。” “五百年！”凝霄立刻看着地上的墨燧，心想五百年，他死的连灰都不剩了吧。 老何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说，这法子有点难。” 凝霄想这岂止是有点难？回忆自己路过存盈阁，确实周围驻守着大批天兵。那地方想要进去简直是白日做梦。 就算进去了，要是不小心被仙尊发现她偷拿仙药，想起仙尊那副严肃模样和违反仙规的后果，凝霄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眼神极快的转了几转，瞧了地上的墨燧一眼，随即想着要不然就算了。 他天命已尽，说不定他本来就只能活这么久呢？自己只是个小仙，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存盈阁偷仙药啊。想着想着就动了开溜的念头，脚步开始不受控的往后挪。 凝霄抬头刚好对上了老何的眼神，心虚的连忙躲开。 老何盯着她的样子，看着她后退的动作，确定了她的心思。当下大声哀叹着：“墨燧啊！我可怜的朋友你真是惨啊！ 你寿命还长着呢，你生的一表人才，青春年少，马上就要位列仙班了！大好人生才刚开始啊！怎么现在撒手人寰了！ 你还欠我两顿酒钱呢…不就是百解丸吗！我就是去偷去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废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想尽办法救你啊！毕竟做仙子的…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啊！” 说到动情处，老何真的趴在墨燧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被眼前场面震撼到，凝霄不由止住了脚步。 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墨燧，想起他平时又拽又惹人厌，不过偶尔还是挺可爱的。没想到这扑棱蛾子，竟然真的快死了。 凝霄犹豫着，墨燧好歹也算是朋友。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又想起刚才在客栈，那群赶来道谢的大队人马。心想那些凡人都知道报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多少跟自己也有些关系。作为仙子扔下他不管，好像确实不太好。 越想越烦，谁能想到自己就是下界当个监察员，临了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丧气的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墨燧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救他。 凝霄想我好歹是个仙子，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心下又盘算起，救人是善事，做善事是有好报的，那自己救了他，是不是灵力又能大涨一波了？ 她猛地起身走到老何身旁：“墨燧就先拜托你照顾了。我会拿到百解丸的。” 老何听后抹了把眼泪鼻涕，回过头发现人早就没了影。心里嘀咕着，她不会是找个借口开溜了吧？ 回头看向墨燧，嘀咕着：“你们俩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过几天她要是真不回来，作为多年好友，我也只能给你买副贵点儿的棺材了。” …… 此刻龙宫内，唐宿星君和老李还有阿尘三人正闲聊。 说着说着就又扯到了凝霄和苍迟身上。 唐宿星君笑道：“我瞧着他们两个正相配。” “别，我们家凝霄配不上您家高徒。”老李心想他还没放弃呢。 唐宿星君接道：“不急，不急。苍迟还小，对姻缘之事也是似懂非懂的。” “唉对了，我们家凝霄心智也不成熟，不谙人事每天都没正经的。你说是不是啊？”老李转头看着阿尘。 阿尘突然被问，连忙回：“…啊对…凝霄她有点，脑子不好使。” 星君一拍大腿笑道：“我们家苍迟也这样，不是正好嘛。” 老李见怎么都说不动唐宿星君改主意，喝了一口闷酒，闭口不言开始装作没听见。阿尘见状赶紧扯开话题。 …… 这边凝霄一到仙界马上就回天雷府，想要问拂儿些问题。 拂儿正忙见她突然回来了便问：“不是监察还没结束吗？你怎么先回来了？” “我是来拿月俸的。”凝霄说着拿出了空空的钱袋子。 拂儿无奈：“我让她们一会儿给你送来。” 当下整个仙界都忙着寻找灵煌石的事情，到处都是一片忙碌之色。 天雷府可是仙尊最看重的，寻找灵煌石的主力，拂儿每日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晚上，凝霄见拂儿终于得空了，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闲聊几句之后，凝霄便问：“如果监察对象犯了些小错怎么办？” 拂儿本想说手册不是写有吗？又一想，这丫头指定偷懒没看：“那要看是多小的错了。” “如果因为自卫杀了一个妖呢？” 拂儿斩钉截铁回道：“这还是小错？监察期间犯了杀戒肯定不行。不能通过。” “他…他们可能也做了很多好事啊，会有很多凡人感谢他们的。” 拂儿冷冷的回道：“功过不能相抵。” 凝霄心想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如果监察没通过，这些人会怎么样？” “没通过的话，就会在你完成三本欲仙册的监察，回到仙界再次核实之后。降下惊雷劫，轻则打回原形灵力尽散。重则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凝霄一脸震惊：“啊？也不用这么狠吧？” “你不是也知道嘛，修仙本来就是有风险的。很多修仙的精怪、凡人修炼中走火入魔的不在少数。能上得了这欲仙册着实不易，可就算到了这一步，也没人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他们不就只差这最后一步了吗？”凝霄想着墨燧更加急躁。 “你以为就算他们通过了你的监察，就会万无一失吗？ 就算你这关过了，他们还会受到天劫的检测，七道天雷降下，能通过的升仙，通不过的必死无疑。 从他们选择修仙，或许也从更早开始，一切就是早已注定的。所以人和妖才会想出那么多邪门歪道，企图一步登天。 事关重大，切记不可感情用事，不然后果更加严重。” 凝霄垂头丧气的走出天雷府，心想墨燧这横竖都是劫。就算给他不通过，这一道惊雷降下，以他现在的状况能扛得住吗？ 她想算了，还是先渡过自己眼前这个“劫”吧。心内大喊，百解丸到底怎么才能拿到啊！ 第37章 正在凝霄苦思冥想怎么去偷百解丸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刷的一下出现在眼前。 “刚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你应该在这儿。”阿尘亲热的搂着她的肩膀：“我和老李天天盼着你回来呢。你不在我们耳根子都清净了不少…啊不是，是我们嫌太冷清了。” 一路跟阿尘聊了会儿，凝霄也觉轻松了些。路过存盈阁时，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着要不要现在直接冲进去抢？ 正想着，存盈阁门前的天兵也注意到了她。一看他们注意到了自己，便马上侧过头去。 看他们手中的兵器，心想自己估计还没冲到存盈阁跟前，就要让他们先砍成八段。 “阿尘，你进过存盈阁吗？” “想什么呢？像我们这种品级的仙子怎么可能进去。” “我们怎么了！我们早晚会升职的。”凝霄不忿回应。 阿尘一副看透了她的神色：“我是早就不指望了升了。你，也算了吧。” 凝霄嘿嘿一笑，心里也清楚自己压根就没有升职的希望。 两人回到龙宫，凝霄说自己不能久留，所以要趁着这趟回来，跟老李和阿尘来个不醉不归。 转眼间三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直到深夜。 不过凝霄只顾着倒酒，自己压根没喝几口。 阿尘的酒量她当然知道。此刻阿尘早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只有老李还暂时清醒一点，不过看着也快要倒了。凝霄抓紧机会问他：“存盈阁要怎么进去？” 老李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道：“存盈阁？你去…去哪儿干嘛？” “好奇嘛。你不会不知道吧？”凝霄知道老李平时总爱吹自己对仙界是无所不知。 果然，老李脖子一梗：“谁说的！我知道！” “怎么进？”凝霄急忙靠近，老李又打了一个酒嗝，熏的她立刻将头别了过去。 “存盈阁…这…嗯…存盈阁要…仙尊…批准才能进。” 凝霄翻了个大白眼，心想这还用你说！又问：“那仙尊不批准怎么进去呢？” 老李呵呵一笑，又打了个嗝：“要先把天兵引开，他们…是很难引开的……一个个跟…跟个木头似的，天天绷…着张脸。嗝…上回…我…东西丢…丢在…附近…让他们…帮忙…找一下…都…都不肯……” 凝霄见他像是要倒，急忙追问：“接下来呢！” “一定要是特别…特别严重的事才能引开他们。然后…然后…存盈阁四周有仙尊的…封印……旁人用…法术…破解…解的话… 嗝……仙尊…马上就…会…知道的。唉？你…你这丫头问这个…干…干什么？你…你可不能…做傻事…要不然…龙宫要…被…被牵连的…”老李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笑着飞速递上一杯酒，老李下意识接过一口闷，然后也醉倒了，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噜来。 凝霄歪着脑袋看他，心想当然就是害怕连累龙宫，连累你们，才把你们都灌醉了。反正等明天你们一醒，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身在天雷府，就算被发现了这锅就要天雷府背着算了。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她想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凝霄把他们挨个送回去后，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管他什么天兵什么封印的。明天趁早就去偷药，再说墨燧那边恐怕也拖不起了。 可第一步就把她难住了，存盈阁门口的天兵要怎么才能引开呢？ …… 凝霄一大早趁着人少就去了存盈阁附近，躲在一旁瞧着周围满满当当的天兵。 躲在不远处的树丛后，试探性喊道：“哎呦！你怎么现真身了！还满地掉毛啊！” 喊了几声向存盈阁那边瞟了几眼。眼见那群天兵动都不动，连头都不转一下。心想果然是要特别严重的事才能引开，但究竟要多严重呢？ 于是她火速跑到别处，抓了几朵云往存盈阁的方向扔了过去。躲在一边捏着嗓子喊道：“天哪！仙织府的云洒了可怎么办啊？大家快帮忙捡一下！”说着往存盈阁方向瞟，见那群天兵还是一动不动。 凝霄只能变着花样的，一会儿说仙医的仙草被风吹走了，一会儿说送给仙尊的吃食不小心打翻了等等。 无一例外，那群天兵依旧纹丝不动。倒是惹得其他路过的仙子过来帮忙。 她站在远处打量着，愤愤道：“切，跟群假人似的。大家都是仙子帮都不帮一下。” 凝霄琢磨着，弄出个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呢？抬眼瞧见远处的天门，又想起了阿尘曾经给她讲过，初人联合魔界攻打仙界和神界的事情。 滴溜溜的大眼转了几转计上心头，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一溜烟跑到天门附近藏了起来，前边只有看守天门的仙子和几位天兵把守。二话不说，使出了在天雷府新学的法术。 顿时一道道闪电伴着响雷出现在天门外，将天门附近的柱子都劈断了几根。她连忙跑到远处大喊：“不好啦！魔界的人来了！” 此话一出，路过的仙子无不震惊，大家乱做一团。凝霄一路躲藏，一路大喊魔族又来攻打仙界的消息。引得大批巡视天兵急忙赶向天门。 果不其然，存盈阁那群天兵见不远处雷声大震，闪电频现，又见仙子们慌乱模样。为首的那位天将，带着人马也冲向了天门。 待他们前脚刚走，躲在一旁的凝霄瞅准了机会来到了存盈阁门口。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抬手正准备开门时才想起，这门上有仙尊的封印。 她想起自己曾被仙尊的法术困在十步之内。 仙尊的法术，想来也只有神女和娘娘才能破解吧。思来想去之时，忽见远处又有赶来的大批天兵。 也顾不得什么了，凝霄当下紧闭双眼想着尽力一搏，就算失败了好歹也是试过了。 于是她心一沉，使出了全力撞向大门。 “砰！”一声巨响，随着大批东西落地的声音，门开了。 凝霄整个一用力过猛，她哪能想到这门竟然这么容易就开了，往四周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各式各样的仙器散落一地，好在存放仙药的架子在远处，要不然她可真是白忙一趟了。 凝霄正看着身边七零八落的仙器，这时门突然自己关上了。她跑上前查看，却听到外面仙子的声音又忙将脚步放轻。 本想把地上散落的仙器放回原位，可是不清楚它们原本的位置在哪，也只能作罢。 蹑手蹑脚绕过地上的仙器，走到了放置仙药的架子旁。 望着眼前巨大的药架，她想起老何说百解丸是放在特制的锦盒里。就快速略过瓶罐，顺着锦盒一个一个的找过去。还好锦盒外有药名，要不然不知要找到几时去了。 凝霄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了百解丸三个字。 这百解丸现在只有三盒并列放着。她拿下了一盒装在事先准备的好的口袋里。 因为老何讲过百解丸极其脆弱，她可不想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白忙活一场，就提前拿仙织府的云绒做了个袋子。 转身准备溜之大吉，又想墨燧伤的这么重，一颗会不会不够？就转身将另外两盒百解丸也拿了下来，一并塞进了袋子里。 “大扑棱蛾子这下有救了。”凝霄开心的看着袋子。 刚高兴没一会儿，又想，这要从哪儿出去？自己不会成了瓮中捉鳖里的那只鳖了吧？ 环顾四周听着大门外一片混乱，就走到了墙角的后窗旁，想要从这里溜出去。回想刚才门都被自己撞开了，不妨再试一试。 没成想，她真的伸手轻轻一碰，窗就开了。 凝霄心下大惊！心道这仙尊的封印今天怎么不大管用啊？封印难道过期了吗？还来不及吃惊，外面又传来了仙子们的说话声，她赶紧将那扇窗户关上。 她回过神，扶着下巴望着药架，心下又想药架上只缺了百解丸有点太明显了吧。这不是显得就是来偷百解丸的吗？ 凝霄围着药架转了转，想来偷药的事迟早要被发现。 此时外面又传来嘈杂喧闹之声，伴随着密集的雷电声，她想应该是天雷府的人也到了。同时还伴着大批天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事已至此，凝霄琢磨着一不做二不休。当下使出法术，眼前的药架便轰然倒去。 可她没掌握好力度，加上又用力过猛。就见眼前的架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的撞倒了其他柜子连环倒了下去。 “这下可真完了，死一万次也不够了…”凝霄绝望的看着眼前的遍地狼藉。 正在她觉得人生无望之时，存盈阁里巨大的声响，也招来了外头仙子们的注意。 凝霄意识到外头的人应该注意到了这里，急忙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四下观察没人发现后，凝霄径直走向天门，趁乱溜了出去。 一路上凝霄惴惴不安，时不时地往上瞧那么几眼，生怕天兵发现，要来捉拿自己。一挥手用厚厚的云朵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要不把锅甩到魔界…”凝霄自言自语着，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行，仙界里一点魔族的痕迹都没有。只要仙尊派人一查，就知道跟魔界没什么关系了…” 凝霄烦躁的抚摸着身旁的云朵，叹了口气：“还不如就当朵云在天上飘着呢！” 第38章 一路心慌的回到山神庙，凝霄见老何不知何时腾出了两间屋子，还搬来了桌椅板凳放在屋内。也将墨燧安置在了里间的床上。 老何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事成了。快步迎上来，笑道：“可是拿到了…” 凝霄拿出袋子，一脸得意的挑了挑眉：“小事一桩，不就是百解丸吗？” 老何刚要伸手去接，却收到了其他山神的消息。他将停在半空的手放下，又笑了笑：“不好意思，有公事要办。就劳烦凝霄仙子，多多照顾我这位老友了。” 其实这公事，其实就是其他的山神约他去小酌两杯罢了。他心想既然百解丸已经到手，那就不必担心墨燧这小子，自己也可以放松一下了。不等凝霄同意，他就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切！跑得真快，一刻都不多留。我也很累的好不好！”凝霄冲着天空大喊，心想昨天一晚没睡，今天一早还要冒险去偷药。 凝霄充满怨念唠叨着：“还老友呢！之前不是说要豁出性命去偷药！那你到是去啊！真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他毒还没解，都快死了，你这老友怎么不照顾到他康复呢！” “对啊！”凝霄突然反应过来，墨燧还没吃药呢。于是拿着药飞速就进了屋。 屋内墨燧仍旧是气息微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黑紫。 凝霄翻开他眼皮一看，无数根极细的银丝，几乎不留余地的布满了他的双眼。端来水将他扶起，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将百解丸喂给了他。 床边守了半晌见墨燧依旧如初，也不见好转的迹象。她心慌道：“这百解丸该不会是解不了这毒吧…不会不会…还有两盒呢…”说着就又从袋子里拿出了剩下的两盒百解丸。想着反正拿都拿了，就一起喂给了他。 过了会儿，凝霄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又困又累就倚在床头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在睡梦中听到了说话声。 “快…快走…别管我了…凝霄…快走……” 她恍惚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清醒过来，果然是身旁的墨燧。 微弱的月光下墨燧双目紧闭，眉头紧皱还在不断重复让凝霄快走，别管自己。 听着墨燧的话，凝霄的起床气消了大半，心想你小子倒是够义气，还惦记着让我快走呢！我现在就想走也没办法啊，谁让我是你的监察员呢？ 见墨燧有了意识，凝霄心中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瞧着他心想，这百解丸也算没有白偷。起码把你这只扑棱蛾子的命救回来了。 凝霄转念一想，我本来就是救人，这是好事。药本来不就是为了救人才存在的嘛。天天放在存盈阁有什么用。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么一想，自己偷药的行为，好像突然变得合理了许多。 不过她又想到了一片狼藉的存盈阁，立刻泄了气，使劲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 身旁的墨燧还在不停的嘟囔着，她起身点了几根蜡烛，屋内瞬间亮堂了许多。 墨燧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额上渗出一层薄汗。凝霄打来井水帮他擦了擦脸，轻轻舒展开了他紧皱的眉头。 见墨燧依旧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让自己快走，凝霄无奈在他耳边轻声：“我们已经安全了，不用担心了。” 翻开他的眼皮查看，发现他眼睛里的银丝所剩无几，渐渐露出了本来的颜色，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嘴唇也不再发黑。 她得意的拍了下的墨燧的脸：“你小子好了以后，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凝霄想自己违反仙规，冒着送命的风险去偷药，现在竟然还在照顾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亏本买卖。 没成想，墨燧猝不及防睁大了双眼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了凝霄的手腕顺势一带，她反应不及往下一压，就趴在了他身前。 两人四目相对，离得极近。凝霄被他的突然‘诈尸’吓了一跳，心止不住的快速跳动起来。而墨燧的眼神，也在清醒后不断变化着。 他从刚睁开眼的狠厉防备，再到恍惚不解，直到确定眼前之人是凝霄后，眼中闪烁着惊喜和满满的爱意。 可惜墨燧身上的毒还未彻底清除，没来得及说什么，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又昏了过去。 凝霄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愣了半晌才缓过来，心跳仍是很快。她眉眼微皱，紧盯着眼前的墨燧，不自觉脸颊泛起红晕。 心想却想的是，他在搞什么啊！怕是要死了不甘心，还要诈尸吓死自己陪葬啊！ …… 第二天墨燧仍处在昏迷中，凝霄翻开他的眼皮发现银丝彻底消失了。气息变得平稳许多不再嘟嘟囔囔的，脸上的气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几处伤口，恢复的都挺好，几乎都快看不出了。 看着逐渐康复的墨燧，叹道：“这百解丸真是好东西。可惜啊，用在你这个大扑棱蛾子身上了。” 一连几天，墨燧还没清醒过来。凝霄每日除了给他喂些水之外也没有其他事可做的。 每日不是在山神庙打扫发呆，就到附近的村镇闲逛，也不敢逛太久每次都是急匆匆的。 许久不见人来的山神庙，这日竟迎来了几个香客。凝霄连忙用法术隐去了她和墨燧。 等那几人走后，凝霄一边吃着供品一边瞅着庙中的山神像：“我说这您老怎么就不回来了呢？这不是您的山神庙吗？怎么感觉现在我快成山神婆了？” 远在别处的老何突然打了喷嚏，他正和其他山神谈天说地不亦乐乎。现在难得有人帮他看守庙宇，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偷懒不回来啦。 …… 又过了几日，深夜。 墨燧醒来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喉咙干哑，眼中泛起阵阵刺痛。每睁一下眼睛就难受一分。全身上下更是酸痛无比，试了半天才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经过循序渐进的尝试，种种不适感也在慢慢消退，终于睁开了双眼。趁着烛光，见凝霄趴在床边睡着了，就放缓了动作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昏迷这几日中，他感受到了凝霄的照顾，虽说她做事有点马虎，但他心里还是乐开了花。当下更是满眼珍惜的看着凝霄。 墨燧刚伸出手，想要替她将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开，凝霄就在梦中呓语了两声。吓得墨燧立刻收回手，马上躺下紧闭双眼僵硬的像块木头。 躺下后突然睁开双眼，心想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这样，老子醒都醒了还装什么啊！想着就又要坐起来。 这时凝霄一个姿势睡太久脖子开始发酸，她将头扭过另一边，一只手顺势啪的一下搭在了墨燧身上。 于是墨燧只得乖乖躺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半晌见凝霄又睡熟了。墨燧极其龟速的翻了个身，侧着正好可以看见凝霄的睡脸，他就这样一脸笑意的看了她许久。 …… 第二天一大早，听着山林里野鸡的叫声，凝霄逐渐醒了过来。半梦半醒之间，却感觉一侧的肩膀好重啊。侧头一看，原来是墨燧的整个手臂都搭在了自己背上。 昨晚墨燧实在是忍不住，又醒了之后伸出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摸了摸鼻子拧了拧脸颊，最后恶作剧的拿起凝霄的头发打了好几个死结。 见凝霄还在睡，墨燧也不想再打扰，只是轻轻拥住了她，心里美滋滋的想这也算是同床共枕了。于是满足又安心的跟她一起进入了梦乡。 凝霄想着他怎么把手搭在自己身上了，正准备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喊：“墨燧！你醒了！” 这一嗓子将墨燧从睡梦中惊醒。他像个弹簧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双眼飞快的望向四周。 还没等他彻底清醒，凝霄就冲过来用力的抱住了他。 墨燧的两只胳膊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我是抱？还是不抱？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当然我知道你现在最想感谢的人当然是我。不用谢了。”凝霄心想这小子终于醒了，我终于能完成欲仙册回仙界了！ 墨燧心里高兴，可嘴里还是没好话：“那我可真是谢谢你！这一嗓子那么难听，就是死了，也让你给叫魂叫回来了。” “你当然要谢我……”凝霄脱口差点说出百解丸的事，忽然想到自己偷药救他这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要不然凭他这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说不定要面子，不要我救他，硬是把百解丸再给我吐出来，那不就真的白忙一场。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么讲义气的仙子，怎么能自吹自擂自己做的好事呢？不妥不妥。 不过他吃都吃了，如今应该也吐不出来了吧。想到这里凝霄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喂！你傻笑什么啊？老子为什么要谢你！”墨燧嘴里是这么说，心里却着急得很，自己这胳膊都抬到了半空犹豫着到底是抱不抱。 “啊…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这几天照顾你，所以才说让你谢我。” 凝霄心想要是没有我,冒着天大的危险去偷百解丸，你小子早都喝了八百碗孟婆汤，投胎投九百回了，还能在这儿跟我横！ 这边墨燧下定决心，抱就抱了。心想反正是她先抱我的，我抱回去应该没事。想着就要将双臂收紧。 可这时凝霄却突然松了手，墨燧还没抱上，又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凝霄乐呵呵的出了门。 咚的一声，墨燧重重的捶在了床板上。悔恨着刚才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抱。 听见响声，凝霄在门口探头：“怎么了？” 墨燧低头看着被自己捶出一个洞的床板，想起自己变成这样都怪那些该死的蜘蛛。冷冷回道：“有只臭蜘蛛，被我赶跑了。” “啊？蜘蛛！在哪儿？不会是又来了一批人吧！”凝霄慌张的跑到墨燧身旁，拽起他的胳膊四处张望，准备架着他接着逃。 墨燧不自然的看着她：“只是普通蜘蛛罢了。” 第39章 听到他的回答，凝霄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本想他都醒了，自己也可以走了。 可犹豫之间想送佛送到西，还是赶紧让他康复，自己也能安心交差。 “你饿了吗？要吃点什么吗？” 墨燧摇了摇头：“有点渴。” 凝霄端来了碗水，顺便将供品也一并拿了进来。坐在桌旁看着门外：“正好有吃的，不然还要跑一趟，也不知道老何什么时候回来？” 墨燧翻开被子准备下床，听到她提到老何，疑惑道：“老何？” “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也对，你昏迷了。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凝霄笑了笑：“我们现在就在他的山神庙里。你已经迷昏好久了。” “想不到这臭蜘蛛还挺强的，不过我没死，说明还是强不过老子。”墨燧一副得意之色。 凝霄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笑道，你小子这条命还不是我救回来的。不过看着他逐渐恢复了，那个欠揍的样子，倒是觉得心下安宁了不少。 墨燧说着就要下床，没想到这腿刚一用劲，他便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凝霄飞速扶住了他，才让他不至于整个人摔在地上。 墨燧心想该死！躺太久，老子腿都麻了！真是丢脸！ 凝霄将他又扶到了床上：“你的腿怎么了？” 他瞧着凝霄着急自己的模样，心下又高兴起来，不自觉嘴角也扬了起来。 “我问你腿怎么了？你笑什么啊？”凝霄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心想这大扑棱蛾子脑子不会被毒傻了吧？话说回来，这百解丸能治傻病吗？ 墨燧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是笑你刚才的表情太搞笑了。”说冲她做了个鬼脸。 凝霄也做了个鬼脸回他，没好气道：“我看你现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告辞了！”说着起身真的要走。 心想这扑棱蛾子有力气骂自己，看样子是已经好了。自己直接回仙界，路上给他在欲仙册上标记一下就行了。 “哎呦！”墨燧冷不防往地上栽去。 凝霄还是及时接住了他，没好脸色的盯着他：“您这是又怎么了？” “我感觉…身体失去知觉了。”说着就像是一摊烂泥倒在了凝霄身上。 凝霄满脑袋问号：“啊？” “应该是那群臭蜘蛛的毒，还没有完全除掉。” “是吗？”凝霄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墨燧大声嚷嚷：“刚才老子下床腿没知觉，差点摔个狗吃屎你瞎啊！” “是是是我瞎，您老自己待着吧。”说着便将靠在自己身上的墨燧一把推开。 墨燧心想老子一定要留住你，于是急中生智就开始装起了病。 他仿佛没了骨头，被凝霄一推便整个人瘫倒在了床上。嘴里嚷嚷着：“我就说吧，你们仙界的仙子都是假仁假义的大骗子，把一个重病的病人，就这么扔在这里不管了，还好意思当仙子！” 凝霄扭头瞪着他：“你算哪门子的病人！” 墨燧倒也不看她，一个劲儿的喊：“我中了毒，怎么不算病啊！喂！大家来评评理！这里有个仙子见死不救啊… 你们仙界的规矩，就是让你们袖手旁观的吗？你们不是经常说什么，什么慈悲来着嘛。看来仙尊的教导无方啊…仙尊……” “你给我闭嘴吧。”凝霄大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墨燧挑衅的看着她，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凝霄这回也不生气，随后使劲提了提他的两只耳朵，用力拧了拧他的鼻子。又同时拍了拍的他的脸颊，拍的那是劈啪作响。 “哎哎哎……你…你干什么！”墨燧忍不住叫出了声，却还是决定装病下去，忍住了没有还手。 “我这是疼痛刺激疗法，看看你有没有反应。万一治好了呢！”凝霄瞧他一脸痛苦，心想凭他的性子，自己刚才这样他不可能不还手啊，看来他的病是真的没好。 没过一会儿，墨燧看她没走就开始呻吟起来。嘴里嘟囔着：“哎呀好难受…哎呀……这蜘蛛毒也太厉害了吧。我看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你不是刚才还说你比他强吗？” 墨燧急的胡言乱语：“老子说他强他就强，说他弱就弱，怎么了？有意见？” 凝霄没搭理他，转头瞧他躺在床上的模样。本打算一会儿就在欲仙册上标记完，就回仙界的她，此时却又犹豫不定了起来。 她想万一自己标记了，明日天雷府的人，就来让他挨雷劈渡劫了，他这病还没好，那不是指定死路一条吗？ 自己好不容易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偷药把他救回来，绝不能现在让雷把他劈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之后等他康复了，这劫渡不渡的过就不关她事了，那就要全看他个人造化了。 “本仙子，一向谨记仙尊的教诲。所以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我就再帮你几天。我提前说好就几天，我在仙界还有事要忙呢。” 凝霄心想可不能一直跟你在这儿耗着，我还要回仙界呢！对了，不知道我定做的新衣裳首饰好了没，一定很漂亮……想着想着，就沉浸在自己已经回到了仙界的美好生活中。 “我要吃饭！你听到了没！喂！凝霄！你聋了！”墨燧直挺挺躺在那，瞪着眼大喊大叫。 凝霄刚想回到仙界要吃点什么的时候，却被床上躺着的，那只讨人厌的扑棱蛾子的鬼吼鬼叫打扰。 她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吃吧吃吧撑死你。看你到时候还飞不飞得起来！” 墨燧冷哼一声：“你以为老子是你啊，灵力那么少。我灵力多得很，想飞多远飞多远！” 凝霄不慌不忙的走到床边，冷笑道：“你现在飞一个啊，你飞呀！怎么不飞啊？不会是区区蜘蛛毒，就让你显不出真身了吧？你不是灵力很多吗？怎么不变成蝴蝶飞呀！” “你…你…你…”墨燧气的咬牙切齿，只能瞪着眼看她也不能做什么，心里开始后悔，老子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装病。看着凝霄叹了口气，想着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凝霄这边照顾着墨燧，那边又想他要是一直不康复怎么办？ 老何把百解丸吹的天花乱坠，他都吃三颗了怎么还不好？早知道当时在存盈阁就多拿几种仙药了。 凝霄哪知道身边这只扑棱蛾子早就完全恢复了，不光恢复还灵力大增呢。 墨燧躺了太久实在难受，他看着身边的凝霄，想着自己每日躺在床上好像也不太好。就又生了个点子，猛地大喊：“凝霄！我好像有知觉了。” 凝霄正发愁，听到他的话快步赶来满脸欣喜：“真的！快点站起来看看。” 墨燧说着就坐了起来，但是模样有点奇怪，一半身子还是像没有知觉一样，胳膊也抬不起来，腿也用不上劲儿似的。 “这又是怎么了？”凝霄看着他这奇怪模样，瞬间又蔫儿了。 “可能还要几天才能彻底痊愈。要不，我再试试。”墨燧有些尴尬，心想不这样的话，你早就回仙界了。 只见墨燧斜着身子晃着胳膊，只靠一只腿往前蹦，眼看他没蹦几步又要摔倒。 凝霄只好上前架起他，又搀扶到了床边。看他那狼狈的模样，扶额哀叹：“算了算了不用试了。再等等看吧。” 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又装病了几天，每天指挥凝霄干这干那。凝霄快要被他烦死了。 这天墨燧又在大喊：“你在哪儿？” 门外传来凝霄哀怨的声音：“拜托！你已经吃了四顿饭喝了八回水了，这回又怎么了？”心想这蜘蛛毒怎么没把他给毒哑了呢！ “我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看你那屋空气挺新鲜的。”凝霄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最好有能耐自己飞出来。 “喂！你还有没有一点仙子的责任心啊！” 凝霄深吸一口气，平了平情绪起身去了里屋，架着墨燧来到了外面。 他的脑袋忽然就靠在了凝霄身上。 “你干什么？” 墨燧瞎说道：“我的脖子突然没有知觉了，不然你以为我想离你这么近啊！” 凝霄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往旁看了一眼停下脚步，挑眉看他：“你不是右半边身体没知觉吗？怎么现在成左边了？” 墨燧心想糟了，老子给记混了。只见他气愤的嚷嚷着：“那蜘蛛毒看来十分毒辣狡猾，不知不觉间又转移了。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那臭蜘蛛真是太恶毒！太可恨了！就该让天打雷劈！” 凝霄一脸疑惑，心想这毒也太奇怪了吧。 墨燧紧紧贴在凝霄身边，心想眼下还真该多谢，那些该死的臭蜘蛛了。 …… 一连几日骄阳似火，天气异常闷热，屋内屋外更是一丝凉风都没有。 凝霄看外面万里无云，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嘀咕着：“按理说现在差不多，应该要安排降雨了，可……” 正想着墨燧又喊：“凝霄！凝霄！你去哪儿了！” 凝霄拉着脸回屋：“又怎么了？” 墨燧梗着脖子：“我太热了。” 凝霄僵硬的笑了笑：“心静自然凉。” “你干脆直接让老子热死算了。你不是会降雨吗？怎么不下场雨啊！” 凝霄白了他一眼：“亏你还要修仙呢！人界的降雨都是有规定的，未经批准不能随意降雨。再说我现在身在…”她猛地停住，差点把自己现在身在天雷府，当监察员说出来。 “你身在…身在什么了？” “本仙子身在龙宫，身为仙子当然更是不能违反仙规，要不然罪加一等。何况本仙子现在在休假中，又在人界。” “呵，仙界破规矩真多。” “那你还修的哪门子仙啊！” “我是为了…”墨燧差点说出来，都是为了你。 凝霄疑惑的看着他：“为了什么？” 墨燧顿了顿又道：“我是为了躲那些寻仇的，我要是成了仙子，位列仙班灵力大增，那群妖自然不敢再惹我，找我寻仇了呗。” 凝霄噗嗤一笑，拍了拍他：“算了吧，前不久我们还让那群妖追杀呢。” “是你自己灵力弱，我若是成了仙，灵力肯定比你更强。说不定还能直接升个仙君当当呢。” 凝霄打趣道：“就你？还仙君？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您老啊，慢慢修吧。我看成仙是没什么可能了，你争取活的久一点，把他们熬死比较靠谱。” “你！” “我、我、我怎么了？我就是灵力再弱，也是个仙子，你这个大扑棱蛾子慢慢熬吧。”凝霄说着就闪身出了门。 “老子是妖界大名鼎鼎的墨闪火蝶，不是什么扑棱蛾子！”墨燧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第40章 凝霄知道墨燧虽然脾气暴躁，经常说话欠打，但也算不上什么坏人。 这段时间相处的还算融洽，不过要找出几个优点来，也着实不易。如果长得好看算是优点的话，那他勉强算有一个。 同样跟凝霄相处的这段时日里，墨燧每日都在仔细观察着她。 他发现凝霄真的很难懂，不是经常坐在院里大半天的望着天空，就是动不动唉声叹气，还对自己爱搭不理。 一会儿又火急火燎的进屋，说自己想起什么治病的法术非要给自己试一试。 几天内他已经受了数十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怪法术，这可将他折腾的够呛。 墨燧不禁想，她不会是故意折腾我呢吧？但随后见她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她是真的在想办法治好自己，这么想又有些开心。 可下一秒他又开始觉得，她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想离开我回到仙界吗？想到这儿，不自觉看向凝霄的眼神中，又添了几分忧愁。 看着此时她仍在仰望天空，墨燧便也抬头望去。又想她真的就那么想回去吗？ 是她想回仙界，还是仙界有她挂念的人呢？她喜欢我吗？我…要不要趁现在表白？ 想着想着墨燧眉头一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讨厌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更讨厌凝霄将他的心搅的天旋地转之后，还对他忽冷忽热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墨燧心头萦绕，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习惯一根筋不怎么用脑子的他，眼下烦躁的更想要大喊大叫。 凝霄倒不是讨厌跟他待在一起，只是想着自己偷药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如今望着天空，越发觉得惴惴不安。 仿佛一晃神，立刻就会有天兵天将前来捉拿自己，她也只能无助的死死盯着天空。 又觉得墨燧的病这么长时间不好，会不会就此落下什么病根。怎么说也是他替自己挡了一下，还差点死了，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虽然对凝霄来说，他实在是不必替自己挡那一下，还不如她挨了那蛛丝算了。但事已至此，她想到眼下的境况就更是头昏脑涨，连连叹气。 瞧了瞧墨燧心下安慰自己，他不是已经被救回来了吗？没事的，所有问题都会解决的。当下便又恢复了些往日的活力，又开始想着什么法术能治好他。 于是她每日就在担忧被抓，又在自我安慰和研究医治墨燧的法术中反复横跳。 …… 夜晚。 凝霄百无聊赖的坐在门槛上望着夜空。 “要是苍迟在就好了。”她小声嘀咕着。 墨燧躺在床上，听到凝霄嘴里又出现了那个讨人厌的名字，顿时怒火中烧，又不能发作，只能气鼓鼓的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翌日。 “喂，往左边一点！你眼睛是摆设啊！”墨燧将脸扭过去，不耐烦的看着正在给他喂饭的凝霄。 据墨燧描述，由于这该死的“蜘蛛毒”。导致他体内的“毒”现在又转移到双臂之上。 双腿是能行走了，但是双手又失去了知觉。所以现在这吃饭、喝水、穿衣都要凝霄帮他。 看着墨燧那欠揍的模样，凝霄心想要是苍迟在说不定能把他治好，顺便把他的嘴欠的毛病也给治一治。 凝霄也没惯着他，把勺子扔在碗里：“你每次就吃一两口，没一会又要吃。你到底是饿，还是不饿啊！” “你就是这么对待即将升仙的仙界同僚啊！看我升仙之后，去仙尊那里告你一状！” “呵呵。仙子们都是善解人意的，谁跟你一样小肚鸡肠。”凝霄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连我这关都过不了，还升仙？再等个几百年吧！ 他这么一说，凝霄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回仙界，满脸的笑意就止不住。 墨燧见凝霄又魂游天外，嘴角还挂着笑意。心想她不会是又想起苍迟那个小白脸了吧？ “喂！你想什么呢？” “关你屁事。” “你…”墨燧本想骂回去，转念一想又道：“仙界的那个，长得很奇怪的仙子，你跟他很熟吗？” “你说哪个？”凝霄心想众仙子长得各个貌美，哪来的奇怪仙子，除非等他自己升仙之后再说吧。 墨燧一脸不悦，低声道：“就是那个，之前见过面的，苍迟。” “你说苍迟啊！他长得可一点也不奇怪，他可是仙膳府里格外出名的英俊貌美呢！ 他啊，为人和善，乐于助人，仙界人人都夸他呢。他现在跟着仙医学习去了，不知道学的如何了，如果他在的话，说不定能医好你。” 墨燧看着凝霄一脸兴奋的夸赞苍迟，还越说越起劲，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捶向桌子，将沉甸甸的石桌都捶的震了两下。 凝霄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下一秒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拳头激动的站了起来：“你好了！你的手能动了！” 墨燧瞪着眼睛一看自己的手，心想一激动给忘了，自己现在在装病。 “就是…这怎么突然就好了呢？”墨燧不自然的举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 “快，另一只也试试。” 墨燧装作很用力的模样，试了半天就是举不起来那只胳膊，只能紧皱眉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凝霄：“还是不行。” 凝霄倒也不气馁，拉着他那只装作没有知觉的手：“别放弃。你现在不就剩这一只胳膊没有恢复了吗？相信我你很快就会好的。” 墨燧感受着凝霄手心传来的温度，看着她真诚的模样不自觉看的有些入迷。没想到凝霄转眼就换了一副面孔：“你要是一直不恢复的话…” 墨燧被她突然的神色吓了一跳，脱口问：“不恢复的话，会怎样？” 凝霄起身慢悠悠围着墨燧绕了几圈，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心想要好好捉弄一下这个扑棱蛾子。 墨燧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发毛，大喊：“你有病啊！绕着我转什么转啊！刚才的吃的饭都要被你转的吐出来了！” 凝霄心想我要是没病，能照顾你这么久。瞧他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 她阴冷的笑了笑，附在他耳边轻声：“你要是再不好的话，我就…”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门口传来响动。 “哎呀呀你都好了。以为还要等几天呢。”说话之人正是山神老何，只见他大步上前抱着墨燧好生开心。 墨燧许久不见好友，下意识的抱了回去，两只手激动的在老何身上使劲儿的拍了拍。 凝霄走远了几步，站在他们身后双手环胸，挑眉看着墨燧那两只颇为灵活的手臂。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墨燧身旁，冷不丁的笑了笑：“我看你这手恢复的挺快啊。” 墨燧猛地一惊，下意识僵住了。老何一听也拉着墨燧的手翻来看去。 半晌只听墨燧大声喊：“一定是我太激动了，太久不见老友一激动将毒冲散了，这胳膊才恢复了。”说着向老何使了个眼色。 老何不明所以，但也跟着附和：“对对对，一定是他一激动，将这残余的毒彻底冲散了。” “是吗？”凝霄想原来还能这样，便没有继续怀疑下去，看他终于康复，自己也终于能松口气。 她拍了拍墨燧的肩：“今日你们老友相聚，我就不打扰了。” “唉唉唉，我还没让你走呢！”墨燧一把拉住了凝霄。 凝霄回头假笑了两声：“敢问您老人家何时位列仙班了？仙品几级？现在哪府哪宫？本仙子想走就走！”说着就甩开了他的手。 老何见状一个大跨步来到凝霄身旁，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僻静处，老何斜眼看墨燧没跟上来，正准备开口。却听凝霄阴阳怪气起来：“您老还知道要回来啊？我还以为您在仙界另寻高就了呢！” 老何自知理亏，便陪笑道：“仙子这是哪里的话，其他山神硬是要留，没办法就多留了些时日。不过，我却不是从其他山神处而来，而是从…” 老何神色一变，随即伸手指了指天上。 “你前去存盈阁偷药一事在仙界闹得颇大。仙尊本就为寻找灵煌石之事烦得很，现在存盈阁一事让仙尊大怒，下旨要彻查，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 凝霄只觉背脊发凉，越听越觉得大事不好。 “听说存盈阁内一片狼藉，各种仙器仙药毁损严重，仙子为何要…” 凝霄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以为我愿意造成这样的局面啊！ 老何知道她是为了墨燧偷药，也没再多说什么。 思索片刻，凝霄开口嘱咐：“偷药这事千万别告诉墨燧。” 老何本想问为什么，转念一想墨燧那性子，便懂得了凝霄的想法，答应了下来。 “凝霄仙子对老友的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以后仙子有何需要，小仙一定鼎力相助。凝霄仙子果真是天资聪慧……” 凝霄忙摆了摆手：“得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说重点，你从仙界回来，目前偷药这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老何压低声音：“仙界还都不知是有仙子偷药。由于有些仙药质地特殊，一碰就碎了或者化为粉尘所以少了不少仙药。清点仙器仙药时也没人发现，唯独少了百解丸。” 凝霄听得心里是七上八下，一会儿觉得自己毁了这么多仙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一会儿又觉得反正也没人发现偷药这事，就算被抓，也可以找其他借口混过去。 心想偷百解丸这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她和老何连同墨燧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她又嘱咐：“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千万不可告知旁人。” 老何脸色忧愁，看着凝霄又再次保证一定会死守这个秘密。 凝霄看老何满脸担忧：“你也放心吧，本仙子可是讲义气的。就算被抓也绝对不会供出你的。要不然这药不是白偷，人不是白救了吗！” 老何神色也轻松了些，瞧了瞧墨燧突然发问：“不知凝霄仙子可有心上人了？” “啊？心上人？”随后，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老何微微一笑，心想这丫头的心上人，定是自己这老友墨燧了。又见凝霄照顾墨燧这么久，很是上心的样子，就更加笃定。 但老何哪里知道，凝霄这心上，可是住了许多人呢！ 第41章 见凝霄此时就要回仙界，老何立刻盛情挽留，说什么也要报答她照顾老友，又帮自己照看山神庙。硬是让她多留一天。 还说明日要去熟识的酒楼，买上当地特色的好酒好菜，好好请她吃上一顿就当是饯别宴了。 “不用破费了。月俸自己留着用吧。”凝霄这话是真心的，因为她每个月的月俸，总是刚到手还没捂热，大部分就贡献给了仙织府。 墨燧也想留住凝霄，但见她一心想回去不断拒绝老何，就怒从心起，嘲讽道：“老何你听不懂人家的意思吗？人家是嫌弃人界的吃食没有仙界的好，不爱吃呗。” 凝霄侧身瞪他：“我说人界的美食，我吃的也不少，我什么时候嫌弃了？再说这各有各的好，我怎么就不爱吃了！” 老何十分自信的上前劝道：“这就是了。凝霄仙子还是留下来尝尝，我常去酒楼的饭菜，包你满意。” 凝霄想自己帮他照看了这么多天山神庙，他请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又想反正回仙界也不差这一天。 她刚准备开口答应，一旁的墨燧又阴阳怪气：“哼，我看是这小山神庙，容不下仙子这尊大佛。要滚就赶紧滚，别待在这儿碍老子的眼！” 老何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色盯着墨燧。 凝霄怒视着他，吼道：“我看你真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是谁照顾你这么久啊！是老娘！” 墨燧将脸别过去，端起杯子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斜眼冷笑：“也是你自己愿意照顾老子的。” 凝霄看他那欠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腚上，骑在他背上一把扭住他的耳朵。 “唉唉…唉……你给老子放手！…放手…你给我放开！”墨燧猝不及防的被她踹翻在地，趴在地上疼的咧嘴，下意识去拽凝霄的胳膊。 凝霄反手压制，嘲笑道：“休想！” 老何见真打起来了，跑上前将二人分开。他将墨燧拉到一旁低声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非要把凝霄姑娘气走是不是！” 墨燧揉着屁股捂着耳朵一脸不悦，默不作声。 老何上前给凝霄赔了个笑脸：“这小子看来是大病初愈，脑子不清醒。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谁愿意跟一个脑子不清醒的扑棱蛾子计较啊，本仙子，大人有大量。” 墨燧听到她又叫自己扑棱蛾子，准备上前再理论一番。老何见状冲上前拦住墨燧，将他一把推回了屋里。 …… 第二天老何正要去酒楼买饭菜。 凝霄喊住他：“唉等等我，我也去。” “凝霄姑娘愿意同行自然好。” “好久没出去正儿八经的逛逛了，整日待在这儿照顾某个扑棱蛾子要烦死了。”凝霄故意朝墨燧嚷嚷。 老何见二人又要开始了，就催促凝霄赶紧出了门。 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一进门老何就迅速地将饭菜酒水摆好。刚准备叫他们俩吃饭，就又听见这俩活宝的吵闹声从身后传来。不禁闭目吸了口气，尽量放缓情绪来到他们身旁拉架。 “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吵？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难道你们是前世有什么姻缘纠葛？” 凝霄大吼：“我没有前世！就算有，我也跟他一文钱都关系没有！” “巧了！老子也没有前世！今生认识你，我才倒霉！” “够了，够了。”老何喊停，瞧着墨燧心想我本来是想帮你撮合撮合，你这小子怎么光拆台啊！随后无奈道：“饭菜都摆好了，来吃饭吧。” 二人哼了一声，互相白了对方一眼，向着饭桌走去。 墨燧心想老子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凝霄则想老娘终于能摆脱这个扑棱蛾子了！ 三人坐在饭桌上一言不发，凝霄和墨燧二人绷着张脸。 老何坐在中间左瞧右看这两人，心里犯起了嘀咕，琢磨着两人的姻缘之事，现在看来有点悬。 吃过了饯别宴，凝霄见天色不早跟老何告别，瞟了墨燧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惹人厌的死人样子，就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她拂袖飞身之时，墨燧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凝霄愣了一下，又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样：“我这是回仙界，你不会是想随我混进仙界吧？”说着就要甩开他的手，没想到墨燧到是越抓越紧。 “混进仙界？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修仙了。过不了几日老子，就会堂堂正正的升仙成为仙子，到时候仙界想进就进！还有我可不是什么扑棱蛾子！” 墨燧边说边拉着凝霄往上飞去，眨眼间就化为一只泛着火光的巨大蝴蝶，待火光散去他将凝霄送到了自己背上。 “可别说我不懂知恩图报，这真身还从没带过人呢，今日就送你一程。”说罢便载着凝霄向上飞去。 凝霄也是第一次坐在蝴蝶身上，不由得紧张起来，趴在他身上过了半晌才缓过来。 她盯着墨燧的真身，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只是蛛网上一只美丽精致，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小蝴蝶。没想到他的真身，还能变得这么大这么华丽，凝霄看着蝶翼上细碎的金光，心里感叹着真漂亮啊！ 此时传来墨燧炫耀的声音：“怎么样，老子的真身很漂亮吧。” 凝霄俯身笑着：“是，很漂亮。我承认，你是只漂亮的扑棱蛾子。” “你！”墨燧气的在空中上下翻飞，把凝霄折腾的够呛。 凝霄被他转悠的头昏脑涨，大喊：“行了！你是只漂亮的蝴蝶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墨燧傲娇的笑了笑，才恢复了平稳。 眼看快到仙界了，墨燧停下化为人身，和凝霄一同站在云海中。 这时整个天空都变了色，黄昏时的云海从白色转换为了紫粉色。 两人看着身下云层中，隐约透出人界的万家灯火，感受着四周云流缓缓飘动。 一时间墨燧被眼前的宏伟景色震撼，他从没飞到如此高处，也不知云海之中，是这番极致的美景。 凝霄看着身旁经过的云流，也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看过云了。眼前这波澜壮阔的云海，让她不禁想着自己，从前也是这云流中的一缕而已。 墨燧侧头看向她，如此美景，身旁又是心爱之人，他感受到一股心满意足的暖意，从胸口缓缓向全身散去。嘴角早已挂上笑容，眼神中尽是浓烈的爱意与珍惜：“凝霄。” 闻声转过头看他，发现还是第一次见墨燧神色这么舒展放松。 墨燧动作轻柔又笨拙的将她拥入怀中。 凝霄一惊，不知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想要挣脱。但见他之后没有其他动作，也就没有挣开他。 两人就这样在云海中相拥着。凝霄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这一刻，觉得墨燧好像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了。 许久，墨燧在她耳边柔声：“我很快就会去仙界的。我会去找你的。” 凝霄心想看来他是真的，想要升仙当仙子啊。 墨燧拉着凝霄的双手，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这吻让凝霄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抬眼望去，见墨燧眼神温柔对自己浅笑，自己也不由对他笑着。 过了半晌，她缓缓道：“墨燧你…你…你不会是中邪了吧？还是余毒未散？还是被妖魔附身了？”说罢在他脸上用力拍了一下。 “哈！？”冷酷的现实将沉浸在幸福中的墨燧，瞬间抽离了出去。 凝霄本来看着他这样也挺开心的，不过转念一想，他怎么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禁怀疑他不会是中了什么邪术吧？还是蜘蛛毒没散？又或是，有妖魔附身？ 墨燧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大好的氛围就不能维持的久一点吗！他没好气的嘟囔着：“你能不能盼我点好！老子没中邪！病也好了！也没人敢附老子的身！” “哦，那就好。”凝霄见到这副熟悉的嘴脸，立刻松了口气放心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墨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心想她不会真的以为我中邪了吧？连忙神色的严肃看着她：“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啦，你要当仙子去仙界对吧。” 墨燧默默点了下头。 身旁的云层逐渐变深，远处的月亮从云层中逐渐升高，天空布满了耀眼的星辰。 凝霄抬头望了望。 墨燧知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轻笑着：“你很快就要再见到我了。” 凝霄甜甜的回应着：“那就提前祝你升仙成功。等你升仙之日再见吧。”说罢便伴着浮云向仙界飞去。 墨燧冲凝霄喊道：“一言为定。” 望着下方逐渐模糊在云海中的墨燧，凝霄拿出了欲仙册，翻开了最后一页。 她看着墨燧的资料轻叹了一声，心下想着自己已经干预了他的修仙进程，而他又犯了杀戒。 还有他现在的状况，怕是也经不住七道雷劫，想来想去，还是将他打了上不合格的标记。 合上欲仙册，凝霄想到墨燧那认真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一路上想着墨燧的凝霄，走到天门近处才发现，门口的天兵数量比以往多了不少。而且仙子们进出的手续也更加严格繁琐。 天门附近被雷劈坏的柱子都已被修复，凝霄边往前走，边东张西望的看着。 心想自己偷药的事，不知道调查的怎么样了？恍惚间看到了那一张张不苟言笑的天兵的脸，心里一紧，急忙回避。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样看来仙界的人，还没发现存盈阁的事跟她有关。要不然这些天兵见到自己，不是早就抓住送到仙尊面前去了吗？ 想到这儿凝霄松了口气，顺利通过天门，回到了仙界。 第42章 天雷府仍是一片忙碌之景。府中大部分仙子，现下都在为寻找灵煌石烦扰着。 拂儿见凝霄回来了，笑着迎了上去：“辛苦了。” “唉…再辛苦也比不过你们啊。”凝霄拉着拂儿东拉西扯，想要了解一下存盈阁的调查近况。 通过一阵旁敲侧击，凝霄了解到这事还在调查中。 拂儿说大家一开始都觉得是魔界做的。可据探子来报，当日魔界并无任何异常，而且存盈阁内，也没有发现魔族的气息，所以这事到现在，也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凝霄暂时安心，心想最好永远都搞不清。 到了第二日傍晚，司雷星君将凝霄交上来的，最后一本欲仙册好好的看了一遍，跟欲仙表又对了一遍。最后跟她再次反复核实了之后，将欲仙册交给了另一位仙官。 星君拍了拍凝霄的肩膀：“做的不错。值得嘉奖。”随后吩咐身旁的仙子，将她的月俸还有额外的奖赏都一并拿了过来。 凝霄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心想星君要是知道我干的那些事情，哪还会有嘉奖啊，恐怕只剩下责罚了。 翌日。星君告诉凝霄可以回龙宫了。她脸露喜色，霎时又觉得当着星君的面太高兴不妥，又将喜悦之情压了压。 忽的又想起墨燧的雷劫…一番思来想去，算是彻底高兴不起来了。 在天雷府这段时日凝霄与拂儿很谈得来。现在凝霄要回去了，拂儿有些不舍的帮她拿着包袱。 凝霄亲昵的挽着她：“好啦，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拂儿悻悻道：“算了，眼下各宫各府事多，也没什么闲空。回去之后还是小心些别再犯错了。什么时候我得空了，去看你。” 凝霄点头答应，随后小心问道：“这个雷劫，全都安排上了吗？” “不清楚，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好歹也监察了他们那么久，要是真让雷劈死了，多少有点…” 拂儿打趣接道：“多少有点不舍得啊！你呀就是太爱管闲事，耳根子又软！那是他们各人的命数，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凝霄无奈点头：“也是。我们只是小小仙子，哪有什么资格管这些呢。” “行了，不要自寻烦恼了。” …… 拂儿一路将她送到了龙宫门口，笑道：“快回去吧。” 凝霄想起这些日子，多亏拂儿帮助她了解天雷府的各种事项。现在真要分开了，还真有些不舍。上前一把抱住她，撒娇道：“拂儿，我会想你的。” “你这丫头，我们又不是见不到面了。”拂儿轻笑着也抚了抚她的背。 正说着仙膳府的郭师兄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位提着大小食盒的仙子。 “凝霄仙子好久不见。”郭师兄让身旁的仙子提着食盒先进了龙宫。 凝霄奇怪的看着他：“郭师兄，这是？” 郭师兄微微一笑：“我家师父听闻仙子从天雷府调了回来，特意吩咐我带来了仙子平日爱吃的，还有新研究出的菜品，说是让龙宫里的众位仙子都一同尝尝。” 拂儿打量着郭师兄，心想凝霄回龙宫，跟仙膳府有什么关系？唐宿星君他老人家，还会记着一个小仙子爱吃什么？不过，仙膳府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嘛。 “多亏了苍迟师弟，要不然我们还真拿不准仙子的喜好。” 一听苍迟，凝霄急忙问：“苍迟？他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没有。只是他以前常念叨着你喜欢吃什么，也经常做，我们听久了看久了，就也记住了一些。饭菜已经送到，就不多打扰仙子了。” 看着郭师兄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拂儿心想原来如此，看来凝霄与仙膳府的仙子私交不错啊。 她倒也没往其他方面想，毕竟仙子们早已对姻缘情爱之事颇为无感。哪里能想到苍迟和凝霄的特殊情况呢？ 见苍迟还没回来，凝霄有些烦闷。不过片刻后她拉着拂儿继续撒娇：“你也留下来吃过再走吧，再多陪我一会儿。” “这…这不行吧，万一星君找我怎么办？” “哎呀，就说是龙王硬要你留下吃饭，没事的。走走…”说着她就连拉带拽将拂儿拉进了龙宫。 酒足饭饱后，凝霄依依不舍送走了拂儿。 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心满意足的躺在自己床上。 刚闭上双眼准备入睡的凝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墨燧的脸，吓得她猛地张开眼，心想我这是在做梦吗？不对，我还没睡着呢。 随后定了定神，翻了身继续睡去，可墨燧那张脸阴魂不散的又出现了。 凝霄干脆坐起身环顾四周，心想该不会是天雷真的把他劈死了，现在来找我索命了吧？ 于是一整夜没怎么睡好的凝霄，第二天无精打采的准备去降雨。 同行的阿尘一见她这模样，嬉笑道：“怎么？手中大把的月俸，不知该做什么云衣彩服好？还是不知该做什么星石首饰好？看把你愁的。” “那倒也不是。” “你不是最喜欢华服珠宝了，往日一去到仙织府都要挑花了眼，整夜烦恼着到底买哪件吗？” 听了阿尘这话，凝霄忽然醒悟，心里嘀咕着对呀，我最喜欢华服珠宝了。平日里只为了它们而烦扰，可现在却不是为了它们。我…可能…大概…有点…喜欢…墨燧…吧？ 转念一想，如果这是喜欢的话。那自己对苍迟或许…也是…喜欢吧？ 可自己也喜欢阿尘啊？但似乎，这种喜欢又有些不一样，可究竟哪一点不一样呢？ 阿尘见她呆愣住，拍了拍她：“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凝霄抬眼一看，惊呼：“不好，迟了！” 阿尘转头一瞧规定的时间快到，瞬间就被凝霄拉着下界降雨去了。 …… 没过几日，凝霄早已把偷百解丸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以为这事情调查来调查去，肯定没个结果，估摸着大概也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来。 虽说大家都在担忧天幕和灵煌石，但总不能一直紧绷着吧。于是大家忙里偷闲，一边焦虑一边摆烂，又恢复了往日的闲散日常。 凝霄除了平时降降雨，就是和各府仙子闲聊逗趣，搞些新鲜玩意儿。 一旦得空，她竟比工作时还忙，不是去仙织府看织女们织云，就是去姻缘府帮七悦抄写人界姻缘簿，要不就是去天雷府探望拂儿，顺便再去仙膳府蹭顿饭。 这不，这天万花仙子邀请她和阿尘，一同去万花府上玩曲水流觞，听说是以花露代水，以花朵代杯，这酒自然也是各种花蜜代替。 但除了这些，还有一事，一直让她记挂在心。就是那只扑棱蛾子，究竟有没有被雷给劈死。 她也见不到老何，现在仙界查得严，贸然下界找他的话，又怕让人发现这事。 找拂儿问天雷降下了没有，又害怕听到他真的被劈死，这么一想又不敢问了，于是时常想起他，总是烦心不已。 心烦几日，终于让她等到了仙界例会。 她同阿尘一起赶往大殿。此时仙尊未到，殿上众仙熙熙攘攘的也还没到齐。 凝霄瞧着殿上似乎跟往日有点不同，仙子人数多了许多。 来回张望了半晌，终于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心下一喜，心想这不是正是老何吗！随即就想要过去问问他墨燧怎么样了？ 但往旁边一瞧，发现人界所有的山神好像都来了。忽然想到这山神，平日是不用参加例会的，只派几位代表来就行了。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山神？ 老何也瞧见了她，两人互相使了眼色，绕过众仙溜到一旁。 “你们山神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 “仙尊下旨，让所有仙子今日都要到齐，你没发现连鬼界的都来了。”说着，老何抬起下巴往远处指了指。 凝霄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鬼界的仙子，不等多看，急忙问他：“墨燧呢？他通过天劫了吗？” 老何微微一笑，心想这丫头果然还是喜欢墨燧的。想着一定是这小子告诉了凝霄，他修炼升仙的事。 可他们压根没想到，凝霄就是监察员。 随后老何悠悠道：“前几日惊雷降下，一般的妖定是轻则打回原形，灵力尽散。重则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凝霄心想这老何，怎么跟老李一样唠叨，忙问：“所以呢？墨燧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何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可惜呀，我这老友没有通过天劫，升仙成功…” “啊！墨燧他…真的被雷劈死啦？”凝霄满脸震惊，心情极度复杂。 只见老何脸色一变，笑道：“不过，我这老友当然不是一般的妖了，他不光没有形神俱灭，也没有打回原形，连身上的灵力也只褪去了一半而已。” “你能不能把话直接说完啊！这么说来…他还活着。”凝霄瞬间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现下老友闭关修炼，增强灵力，只等再次渡劫飞升。” 凝霄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挨劈，灵力挺足啊。” 老何笑道：“那也是多靠仙子相助。” “我？” 老何点点头：“百解丸内蕴含大量精纯灵力，要不是他提前服用了百解丸，恐怕此劫难渡。凝霄仙子真是侠肝义胆…” 凝霄没想到误打误撞，让那扑棱蛾子灵力大增。早知道百解丸还能提升灵力，就给自己留一颗了。 “墨燧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有了凝霄仙子这位贵人得力相助，将来定能飞升成仙，与你我二人同列仙班。” 凝霄摆摆手：“行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客套话少说吧。” 这时仙侍缓缓而出站在两侧，不待片刻仙尊就到，众仙子急忙各归各位。 两人道别之后，也快步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仙尊一如往常听完各宫各府的汇报，安排下具体事项后，突然一改温和面庞，厉声道：“存盈阁之事，现下已调查清楚…” 凝霄本来站在龙宫队伍末端，想着等会儿例会结束吃点什么。 就这么眼看快要结束时，却冷不防听见了存盈阁三字，又听仙尊说已调查清楚。 凝霄脑子嗡的一声，之后仙尊说了什么，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43章 仙尊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本尊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现下还不主动认错，等将名字念出，所属宫府内所有仙子一并受罚。” 凝霄此刻回过神，听着仙尊的话不禁冷汗直冒。看着龙宫这一大家子人，心想总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大家吧。 虽说自己算不上什么侠肝义胆，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知道的。于是她又想故技重施，先大哭一场再说。 凝霄嘴刚张开还没等出声，就见不远处天医署的队伍中，一位仙子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一套熟悉的流程把凝霄都给看傻了，寻思这人怎么？怎么还抢我剧本呢？ 众仙子都齐刷刷看向他，只见那位仙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着…… 原来是凝霄偷药那日谎称魔族来犯，众仙子惊慌失措。这位仙子本来拿着仙药要回天医署，看到一片混乱也跟着慌了起来，不知怎的就跑到了存盈阁附近。 又正巧见存盈阁没有天兵把守，而且门还开了个缝，就想着该不会是魔族的人，在里面偷取仙器和仙药吧？ 他凑近看里面好像没人，自己学医不久，还没正式成为仙医，自然也没资格进存盈阁。 但他对仙药颇为好奇，想着进存盈阁看看仙药。就斗胆推开了门，刚踏进去就看见满地狼藉，还以为真是魔族的人干的。又听外边天兵赶来，就吓得慌忙退了出去。 “这仙器仙药真不是小仙所毁，望仙尊明察。”说着重重又磕了几个头。 这仙子哭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看的众仙都心生怜悯，于心不忍。 凝霄看着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心内感叹瞧瞧人家这的哭的，比自己干嚎强多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又想到幸亏自己那日溜的早，要不然肯定要被他发现了。 还不等凝霄高兴有人主动替自己背锅，只见仙尊挥了挥手：“本尊知道不是你做的。退下吧。” 仙子猛抬头望了眼仙尊，眼神里又充满了希望，和对仙尊的感恩敬畏之情。随后又磕了几个头，对仙尊那是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此刻大殿恢复平静，大家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只有仙尊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凝霄本想着有人背锅，也不算自己主动甩锅。没想到还没高兴片刻，这锅又回来了。 她低着脑袋思索着现下该怎么办。哭吧，刚才那仙子哭过一回了。自己肯定哭不过… 想了半晌，轻叹了口气，往旁走了两步站了出来，也是通一声跪了下来。 仙尊面容不改，众仙子又是一片哗然。 老李和阿尘本来想着，这不要命的仙子究竟是谁？没想到突然听见又有人跪下了，回头一看更是吃了一惊。 凝霄面如死灰，神情严肃，双手紧握拼命用指甲掐自己。不久便两眼通红，双目含泪，看着真是真诚至极。 半晌，凝霄见仙尊不开口，就自己主动讲了过程，她将刚才那位仙子的说法，和自己的混在一起。 说是那晚在龙宫喝多了，十分难受怎么都睡不着，大清早本来想出去走走，醒醒酒。没想到走到了存盈阁附近，不知怎的见门开着就进去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喝的太多就忘了。醒来才发现自己身在存盈阁外的树丛里。又见仙子们嚷嚷着魔族来犯，自己吓得就也跟着跑远了。 说完抬眼偷瞧了仙尊一眼，见仙尊脸色阴沉仍旧是一言不发，心想仙尊难不成看穿了我的谎话。 凝霄又接道：“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龙宫一干人等毫无干系。请仙尊责罚我一人吧。” 这时仙尊才开口：“你倒是挺有担当啊。” 凝霄听着仙尊的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只能跪在那儿等候发落。 仙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思索片刻后说道：“你仙根不稳，灵识尚浅。虽是娘娘点化成仙，但你从未修身渡劫，不知人间疾苦。现下屡犯过错，行事不端，看来还是要去历练历练了…” 老李突然接道：“多谢仙尊开恩。”说罢只见老李疯狂朝凝霄使眼色。凝霄见状也忙谢过仙尊，却不明白到底是谢什么。 仙尊看了眼老李：“那就罚凝霄下界，以凡人之身渡劫历练后，再回仙界吧。” 凝霄此时脑子处于一片混乱，又见老李使眼色就立刻领旨谢恩。 例会终于结束了，凝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搞不太不明白这处罚。 眼见仙尊离去，平日与凝霄交好的仙子们，急匆匆的向她赶过来。 却听见仙尊声音从远处传来：“凝霄下界，你们谁也不能帮她。如要发现，就将她彻底留在人界，再也不用回仙界了。” 这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本想说些什么，也只能无奈又同情的看着凝霄悻悻离去。 …… 回到龙宫，阿尘瞪着她心里急得要命，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酒品这么差，以后就不要喝酒了！” 凝霄挠了挠头，不解的问：“仙尊罚我去干什么啊？” 老李怒吼：“罚你去当凡人！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刚才让你领旨，说不定仙尊直接削你仙籍，剔你仙骨，废你灵力，将你送入仙牢受刑呢！” 凝霄一听感叹道：“哦，那还好。幸亏只是当凡人。”她见二人神色凝重又道：“没事的，凡人寿短，我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再说人界也挺好玩的。” 老李和阿尘看凝霄不当回事的样子，是彻底被她气的无语了。 老李冷笑道：“好玩？那是你以仙子的身份觉得好玩。当了凡人，你没有灵力，使不出法术，连最基本的飞都不行，只是一副脆弱的肉体凡胎！到那时，你还想挥一挥手，就呼风唤雨啊！” 阿尘一副过来人的神色：“你没有当过凡人，怎知凡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凝霄看着两人的样子也郁闷起来，心想看来当凡人真是不容易啊。 想着想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俩别不开心啦。阿尘你之前不还是妖吗？我当凡人估摸着也没事的。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阿尘被她问的突然一愣：“什么问题？” “你不是鲤鱼妖吗？为什么不越龙门成为龙啊？” 阿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往她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你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思问这？再说谁规定是鲤鱼就一定要跃龙门，成为龙啊？鱼各有志，本仙子就喜欢当条鱼，不行吗？” 还不等几人多说几句，天兵就到了。他们奉仙尊之命，来将凝霄押往鬼界。 老李对为首的天兵好说歹说，才让他终于同意能跟着凝霄一同前往鬼界。 凝霄之前来过一回鬼界，倒不是太紧张。 天兵只让老李送到鬼界门口。他将凝霄拉到一旁，满眼担忧的叮嘱道：“你这丫头下界了，估计也不记得我们了。唉…人心险恶，自己多小心。不要再马虎不当回事了。” “可人界戏文里不都说仙女下凡…” 老李见她又开始东拉西扯，气的要死：“戏文戏文！平时让你少看点戏文，正经的仙书不看。怎么，人界戏文里又说什么了？” 凝霄撇撇嘴：“我也没看多少戏文呐！就是东听一嘴，西听一句的。平时哪有闲空能下界闲逛啊。就连下界降雨也不能久留，你不是最清楚的嘛。” 看着老李那紧皱的眉头，她拍拍胸口保证：“放心，我定不会向那戏文里的仙女一样，去倒贴穷酸书生，留恋凡间，彻底变成凡人的。我自然还是最喜欢我们龙宫啦。” “你呀…最好是能说到做到！”老李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郁结稍轻。想着这丫头自成仙以来就没个正经，现在去人界锻炼锻炼也好。 老李站在原地看着天兵押送凝霄进入鬼界。随着鬼界大门缓缓关闭，又不放心的待了许久，方才离开。 他早已将凝霄看做龙宫这个大家庭的一员。自从凝霄来到龙宫，吵吵闹闹的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可也添了不少乐趣。如今只盼凝霄这丫头，能早点回来。 …… 天兵押着凝霄将她送到了望乡台附近，阿姜一见凝霄来了对天兵说道：“仙尊的旨意，我们鬼界都收到了。凝霄仙子就交给我们鬼差好了，你们回去吧。” 那天兵面色严厉，说一定要亲眼看着凝霄喝了孟婆汤，进入奈何桥后才能离开，说着就要押凝霄往前走。 阿姜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几个鬼差急忙拦住了天兵。说鬼界有鬼界的规矩，只有鬼界的仙子和要投胎的魂魄能过去。 阿姜劝道：“规矩就是规矩。前边不就是奈何桥吗？你们人这么多，还怕这仙子跑了不成？” 天兵思索片刻将凝霄移送到鬼差手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往前走。 阿姜走在凝霄身旁，低声说着：“凝霄仙子别来无恙啊。” 凝霄无奈的苦笑了起来：“上回我是帮忙抓鬼，现在我倒成了鬼。” 阿姜挑了挑眉：“上回欠你一个人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还上了。” 她说完，押送凝霄的鬼差也都轻笑了起来。 凝霄不解的看着他们。 身旁的鬼差笑着：“仙子，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啊？等着干什么？不会你们要抗旨吧？” “仙尊的旨意我们可不敢违抗。但是这旨意有很多种意思…” 阿姜瞧了凝霄一眼，看她那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解释道：“这旨意让你变为凡人渡劫，又没有说非得从生到死。凡人死了之后魂魄来这儿，那人界的……” 凝霄恍然大悟：“你是说，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是鬼界明令禁止的，但是那些濒死之人，却是可以借一借的。” “他们还没死呢？怎么借？” “不用借他们的身体，只用借他们人界的户籍就成了。等他们生死簿上阳寿尽的那天，也就是你死的那天，到那时，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回仙界了。” 凝霄初听觉得是个妙计，后来觉得这方法太过奇特不知道能不能行：“那这样…人界不就有两个‘我’了？” 跟在一边的鬼差保证道：“仙子放心，这种事情我们办的多了，不会出岔子的。你还是你，不会丝毫改变音容样貌的。” 另一旁鬼差又说：“那些濒死之人大都是病入膏肓，神志不清，动弹不得，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你只是借个身份而已。 这些人都被我们看管起来了，保证不会在人界出现两个你。再说如果你借用她的身份，在人界还能将阳寿替她凑满。 要不然她们万一出意外早死了，阳寿未尽，还是要来鬼界将阳寿熬完。这么做不是一举两得嘛。” 凝霄心想有道理，看他们这驾轻就熟的样子也就稍稍放心了些。 不久就来到了孟婆亭里，鬼差盛了两碗汤得意的对凝霄说道：“仙子你还不知道，这两碗孟婆汤的奥妙吧？” 凝霄四处打量着：“不就是喝了之后什么都忘了呗。” 鬼差得意的摇了摇头：“仙子有所不知，这一碗是兑了水的孟婆汤，而这一碗是清水。” “啊？” “凡是不想忘记这前尘往事的，好处给到位的，给清水。给的少的，就给兑了水的。” 凝霄惊道：“还能这样？”心想真是长了见识。 第44章 鬼差接着笑道：“如果答应了给好处，又反悔或是想耍小聪明的…那还有这个……”只见他拿出一个小瓶晃了晃。 “这又是什么？” “还魂水。”说着他打开瓶盖，往那碗加了水的孟婆汤里滴了几滴进去。 凝霄单从表面上看，这两碗水还真看不出什么区别。 “孟婆汤喝了让人忘记一切，还魂水就是让误喝孟婆汤的魂魄喝的，能让人想起一切。” 身旁的鬼差一脸神秘的，指着那碗偷工加料的孟婆汤：“不过孟婆汤和还魂水混到一起之后，只要一点，就能让那些鬼投胎之后变得神志不清，一会清醒，一会又什么又给忘了，喝得多了更是会变得疯疯癫癫…” “啊？那岂不是很惨。” 鬼差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那些鬼想要空手套白狼呢，就怨不得我们了。”说罢几个鬼差偷笑了起来。 一旁的阿姜正聚精会神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半晌抬头对凝霄说道：“想来你也不想失去记忆，一会儿你就喝这碗清水吧。” 又见阿姜翻了几页，忽的眼前一亮：“有了，年龄相仿，熬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死了。时间紧，差不多能对上的就只有她了。记住在人界千万别惹事，你这身份是假的。” 凝霄突然想起仙尊说不能让旁人帮她，心下虽然感激阿姜出手相助，但事到临头还是不想连累他们。 琢磨半天开口道：“仙尊要是知道了你们帮我，会罚你们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阿姜挑了挑眉，一脸不在乎：“仙尊他老人家自己说话不严谨，就别怪我们钻空子捞油水。再说你到了人界也确实是凡人之身啊，我们可没弄虚作假。还是说，你真的想去投胎当凡人，在人界从生到死，活个几十年的？” 凝霄急忙摇了摇头，见阿姜态度坚决，她也就没再多说。心想有贵人相助，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时，身后的天兵大喊：“为何还不喝孟婆汤进入奈何桥！” 一众天兵看着他们一行人在那说了半天，就是不喝孟婆汤。心想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说着一队人马就要冲过来看个究竟。 阿姜眼看着天兵赶来，来不及多交代催促着：“快，快给她喝了那碗水。” 鬼差将碗送上，凝霄端着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凝霄喝完皱起眉：“你们这儿得水好难喝啊，又酸又涩还又苦…” 没等她说完身旁鬼差接过碗，再一看自己手中的另一碗，霎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不好…仙子喝…喝错了…这碗才是清水……” 凝霄心想他那碗是清水，那自己…自己是喝了兑了水的孟婆汤加还魂水！？ 一阵晕眩感飞速袭来，脑袋里的记忆画面开始扭曲变形。只觉得昏昏沉沉，浑身无力。神情逐渐变得麻木呆愣，整个人迷迷糊糊地找不到北。 阿姜拿着汤勺重重敲在了鬼差头上，低声骂道：“你没长眼啊！” 随后她拍了拍凝霄，伏在她耳边：“没事，兑了水的不碍事，反正就是一年半载的，坚持住。” 说罢阿姜就用法术猛地一推，一阵风将凝霄直接送上了奈何桥，眨眼间她就消失在桥上，去往了人界。 …… 不知过了多久，此刻的凝霄只觉得眼皮沉重，怎么睁都睁不开。 等她终于睁开了双眼，真是感觉恍如隔世。缓了半天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瞧了瞧这屋子颇大，布置精巧，心想是户有钱人家，庆幸之余又想阿姜还真是讲义气。 刚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试了几次起不来就放弃了。 她忽然想着，哎？我是谁？我叫凝…凝…凝什么来着？凝霄？没一会儿又想不起来了。我是…是…仙界的仙子…我是仙子吗？我叫什么来着？我到底是谁啊？ 就在她记忆反复错乱之时，门外传来乱糟糟的哄闹声。没等她起身查看，一个小丫鬟推开门就跑了进来，喊着小姐不好了！利落的将她扶起穿衣，收拾包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凝霄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这时连自己是谁，叫什么还没彻底想起来。 屋外乱成一团，还没等她们踉踉跄跄的走出几步，身后来了一群官差就将她们围住。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都被锁链锁了起来。 出门见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分开几路，皆用铁链子锁在了一起。 原来这户人家本在朝中是个小官。可惜站错了队，上头的靠山落马，现下连累一起被抄了家。 凝霄体力恢复了些，浑浑噩噩的跟着其中一支队伍走了许久。这一路荒无人烟，尽是不牧之地。她好不容易想起了阿姜和自己的身份，心想这阿姜也太不靠谱了吧，怎么一到人界就抄家啊。 没过一会儿，她的意识又开始涣散，自己是谁又记不起来了，后来脑袋疼索性就不想了。 不久，她就听见了身后小丫鬟的哭声。 “哭什么啊！再哭就把你头砍下来。”一旁骑马的官差狠厉的骂着。 霎时小丫鬟就止住哭声，可还是止不住地低声呜咽。 凝霄转头安慰她：“没事的别哭了。” 谁知道她听到凝霄的话，又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烦死了！有完没完！真想死是不是！”那官差不耐烦瞪着她，还拿着马鞭作势要打她。 前方的一个官差阻止了他：“她们值大价钱，可不能随便就打伤了。” “也是。她们可是百春楼和藏香坊里的值钱货。小爷我呀，真想提前享用这两朵娇花啊。” “那可不成，要是开了苞，那这花就成了残花败柳，就不值钱了。” “哈哈…老兄说得对，这两个可值大价钱。有了钱，我们弟兄俩也去藏香坊逛逛！” 走了半天，终于见到了些许人烟。不远处有个茶楼，到了跟前官差让众人停下原地歇息。 其中一个官差，来到茶楼门口的一顶轿旁，只见他弯着腰不知说些什么，一脸谄媚的笑着，指向凝霄那边。 轿中坐着的是个女子，她用绣花团扇轻轻撩开轿帘，露一条缝隙，细瞧着那官差所指。 此时凝霄脑子极度不清醒，加上又是凡人之身早已体力不支，两眼一翻说晕就晕，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可让身后的小丫鬟吓了一跳，上前搂着她哭天喊地的。 轿中女子对着官差说道：“两个我都要了。” 轿旁站着的男子则劝道：“二姐，那个看样子是活不成了，买了也是扔钱。” 轿中女子厉声道：“妈妈是让我来选的，还是让你来的选的！” 男子立刻噤声，再不多言。 原来轿中女子正是藏香坊的花魁，也是这片青楼妓院之中的花魁之首，秦二姐。 秦二姐年岁稍长，风韵不减。如今在坊内教授一些新人规矩和琴棋书画等技艺。身旁的男子则是藏香坊的龟工阿赖。 这官差押送罪人家眷途经此地，早已跟藏香坊的人打了招呼，让她们来挑人。 反正路途辛苦，对于这种常年待在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小姐来说，禁受不住是正常的，死了也不奇怪。 再说她们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就算死了也无人在意，还能捞一笔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些犯人身价可不低，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姨娘和小姐，样貌身段都是上乘。 再加上这些人家里多数女眷都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尽管如此，她们这些美玉，也只是质量颇高的半成品而已。 但只要经过他们稍加雕琢，便能卖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大价钱。 …… 藏香坊和百春楼只隔了两条街，表面上毫无干系，实际则是朝中权贵一家所开。 人们只说这藏香坊是头等的，而百春楼只能算得上二流。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藏香坊不像其他勾栏，要姑娘们倚栏卖笑，抛头露面。表面上也不像其他青楼客来客往。但藏香坊里姑娘的价钱，可是比百春楼多出不知几十上百倍。 有点闲钱的多去的是百春楼，对藏香坊只能望而却步。 藏香坊里的姑娘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可谓是各有风情。 如果说别的青楼只要求盘靓条顺，那藏香坊的要求可就要多得多，除了长相出挑，还要求所有姑娘不管是吟诗作对，吹拉弹唱都要会些，最好同时精通几门。 若是不愿学，学不会。之后便会被送到百春楼直接接客。 当然姿色平庸之辈，也根本进不了藏香坊的门，会马上送到百春楼，根本不会花费心思和金钱栽培。 统一培训待到学成之后，便会给达官显贵，名流富商展示。将这些姑娘的身价抬上一个好价钱，再将姑娘们的初夜卖出一个高价。 卖过了就算已经不是雏了也无所谓。只要姿色够绝才艺够好，老鸨们也能将她们重新包装接着卖。 随着一个个姑娘高价卖出，由此藏香坊的名声也打了出去。 人们都说这藏香坊的姑娘各个美若天仙，学识通晓古今，所以身价不是一般的高。连外地的文人墨客也都慕名想来一睹芳容。 过了一年半载的身价不似从前，但是也不低。若是谁家想要买去做姬妾，替她们花钱赎身也可以。可那是少数，大部分姑娘仍是留在了藏香坊继续接客。 有时被公子老爷们看上，撒了大笔银子包回府去一段时日，玩腻了便又会再送回来。 不等几年，这些个姑娘就会被送到百春楼。等到真的年老色衰，任你才情再高也无用。若无人替她们赎身从良，就会被卖到最低等的街边酒铺，卖酒接客，直至死去。 …… 凝霄和身旁的小丫鬟都用绳子捆了，被藏香坊的龟工们抬到了马车上。 小丫鬟见凝霄一直昏迷不醒，便一直在哭喊。听的烦了龟工便用布堵住了她的嘴。 离开这里，一行人走上了大路，为首的是秦二姐坐的轿子，后面跟着就是凝霄她们所在的马车，龟工们骑着马跟在后面看守着马车，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走了许久，只见一处大大的门楼上写着藏香坊三字。 他们绕到后门进了院子，经过一路颠簸，凝霄渐渐有了意识，不过仍旧是晕晕乎乎的。记忆也是一会儿记起，没过一会儿又忘了。 龟工将她们抬到房内就松了绑，转身立刻出门上了把锁，门外还有几个龟工看守。 凝霄变为凡人之后一滴水米未进，又经过了各种折腾赶了一大段路，此刻真是又饿又渴又累。 醒来见桌子上有一壶茶水，迈着大步过去端起来仰头就喝了个干净。喝完还豪放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哪里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小姐…”不远处丫鬟低声叫她。 丫鬟看她那豪放的样子，本想着自己倒杯茶给她，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端起茶壶喝了起来。 想来小姐家中突生变故，定是把小姐刺激到了。小姐本就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这时怕不是回光返照吧？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这给凝霄吓了一激灵，脑袋记忆正混乱，压根没注意到这房间还有别人。 转身一瞧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丫头站在那儿哇哇大哭。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壶，想着这丫头不会是因为自己把水喝完了没有给她留，就哭了吧？ “对不住啊。”凝霄冲她不好意思笑了笑。 “小姐…你，你…你……”她不断抽泣着说不出一句整话。 凝霄见状上前拉着她，将她按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去再拿一壶不就行了，你别哭了。”说着走到门口一拉门发现门锁住了。 “干什么！”门口的龟工恶狠狠的叫喊着。 凝霄也恶狠狠的冲着门大喊：“干什么？我们要喝水，要吃饭！” 第45章 门外龟工没再吭声。没过多久就听见开锁的声音。门一开，两个老妇端着饭菜进屋，摆上桌后又快步退了出去，随后又听见了门被锁上的声音。 一旁的小丫鬟见状又想哭，凝霄拍拍她：“饿了吧。你看这么多吃的，快吃吧。” 丫鬟此刻肿着双眼，摇了摇头。 凝霄见她不吃，以为她不饿，就坐在她身旁准备自己先吃。哪想到她一坐下，身旁的丫鬟像触电一样，马上站了起来。 “你站着干嘛？坐下呗。”凝霄不解的看着她。 她声音低低的回着：“小姐，我…不能跟你…同桌吃饭的。” “哪门子的规矩，我说你能就能。”凝霄起身上前又将她按在了凳子上。 “对了你叫什么啊？”凝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名字的，边往嘴里递菜边问她。 “入微。” 凝霄听后歪头冲她一笑：“哎呀入微，听你这个名字，看你这么可爱。那你一定很会体贴人喽。” 入微被她一逗，破涕为笑。 “好了不哭了。”凝霄抽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 凝霄本想问她，自己叫什么来着。可见她好不容易不哭了，害怕一问又把她惹哭了。决定还是先吃饭再说。 吃饱之后，凝霄坐在那边苦思冥想，一些记忆渐渐浮现，半晌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凡人，随口问：“入微你们家…呃…我们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入微也没有再哭，顿了顿说道：“听说朝中有个大官犯了事，上头说我们家老爷也牵扯其中。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凝霄点了点头，心里唠叨着阿姜办事真是不靠谱。 “你来我们家多久了？” “差不多有半年了。我们老家遭遇大灾，我是一路逃荒来的，家人都不在了。那日夫人上香回府路上见我可怜，就收了我做丫鬟。”入微说起来又想哭。 凝霄赶忙岔开话题，心想你也真是命苦，才半年又成这样了。又在心里庆幸，幸亏她没认出我不是她家小姐。 通过入微，凝霄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在人界的身份。 本是千金小姐，家中遭变，现在成了戴罪之身。 本要流放域外，却又被官差卖到了青楼。 入微对凝霄的问题也不奇怪，她自从进府之后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全府上下都知道，小姐打小就身子不好，前些年又感染了风寒之后，更是卧床不起。 请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汤药，也不见起色。到最后只能让小姐静养，老爷夫人吩咐下人少去小姐那儿打扰。 所以其实入微，也没正经见过自家小姐几回。 逃跑时推门而入，慌张中见到凝霄，也没有一丝怀疑。就觉得是自家小姐，她哪能想到，这是天上下来的冒牌小姐呢。 就这样过了一晚。第二日下午，门外又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几个龟公二话不说，押着两人快步来到了一处大厅。 凝霄四处打量，发现这里环境清雅，曲径通幽，一路走来除了几个老妇和龟公也没见什么人。处处都布置的相当精巧细致，看得出是费了不少钱和心思的。 还没等她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名女子尖细的嗓音：“放开我！” 转头看去，发现是两个龟公正押着一名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走来。 那白衣女子被押着站在了凝霄身边，看着比凝霄和入微大了几岁。 眼神充满了不屑看向四周，连身旁的凝霄和入微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前方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来者正是藏香坊的老鸨和当红头牌秦二姐。还有些丫鬟和龟公龟婆。 老鸨虽上了年岁，脸上添了些皱纹。但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位顶尖的美人。 见她身着华贵，坐在厅堂正中，身旁的一位龟公弯腰伏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一旁的秦二姐也坐在了她身侧，笑意吟吟的看着她们三人。 凝霄转眼一见秦二姐，便被她深深吸引。 先见她高低错落的满头珠翠，耳上和颈上皆是又圆又大的珍珠，手上则是各色宝石，整个人当真是富贵逼人，艳光四射。 不过这些珠宝没有压住她，反而被她衬的都有些黯然失色。又见她举止投足十分优雅，从内到外散发着妩媚风韵。 更别提她生的面若满月，媚眼如丝。凝霄看着真心喜欢，毕竟天下谁不喜欢美人呢？ 老鸨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凝霄的思绪。随后精明的目光来回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凝霄站在中间，一旁的入微低头不敢看。另一边的白衣女子则怒目瞪视老鸨一众人等。只有凝霄不以为意的四处乱看。 没一会儿，凝霄冷不丁的对上了老鸨阴森森的目光，吓得急忙将眼神移开，又转而看向秦二姐。 秦二姐正端着杯子慢悠悠的吹气，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了。抬眼见凝霄又盯着自己，便给了她一个笑脸，凝霄也冲她笑了笑。 龟公在老鸨身旁断断续续的说了片刻后，老鸨忽然起身走到凝霄面前。边从上到下打量她，边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这一带竟还能出这样的可人儿。”随后又看了看入微和白衣女子：“说吧，叫什么？” 老鸨刚听龟公说了每个人的情况，现在只不过是看看她们听不听话。 “呸！就凭你这老婊子也配知道我的名字！”白衣女子怒气冲冲的想要冲上去，可惜被身后的两个龟公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老鸨镇定自若，一副没什么事发生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李莹姑娘，看你整体姿色也算上乘，就是瘦的像根柴火，身材也是上长下短。眉眼差了点意思,鼻子嘴巴也都不够标准…” 凝霄听后心想，为什么要长得标准呢？标准又是谁定的？难道凡人有什么统一的，关于美的标准吗？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又想花有千百上万种，难道都长一个样才算美吗？美人就应该各有各的美，百花齐放才好，如果按照一个标准，那未免太过无趣，也太过死板了。 老鸨走到入微面前：“这个也差了点，不过也算中等偏上的货色。你好好学习才艺，定能让你增色不少。你又叫什么啊？” 入微从前听府里的伙计，提起过青楼的种种。想到自己如今沦落风尘，心下羞愤难当，低头绷嘴不应答。 老鸨也没有什么反应，又走到了凝霄面前，还不等她开口问，凝霄自己就说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叫什么。”说完还冲老鸨笑了笑。 凝霄这句话可是大实话，她刚记起阿姜等事情，眼下又忘了个一干二净。往日记忆支离破碎的混在了一起，变得极为模糊。现在只记得入微昨天说的那些。 闻言，老鸨和厅上众人都愣了一下，又齐刷刷的看向她。 只见老鸨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凝霄：“你们两个跟她学学，多机灵聪慧的一个姑娘啊。告诉你们，别说想不起来，就算是想起来了，也要给老娘忘得干干净净！ 老娘这儿可没空跟你们春花秋月，你们也不是千金小姐了，别指望这把你们当佛供起来。 从你们踏进藏香坊的一刻起，你们就是妈妈我的乖女儿。以前的事情该忘就忘，要是让妈妈我发现你们有别的什么小心思，就别怪妈妈我啊…不会怜香惜玉了！” 入微偷瞧着凝霄，心想定是小姐不愿意将真实姓名告诉这老鸨。哪里知道凝霄连真名假名，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二姐也慢步来到老鸨身旁。 老鸨拉着秦二姐的手，十分亲昵：“就知你最贴心，给妈妈挑了个上等货色。” 秦二姐笑道：“那是自然了。为了我们藏香坊的名声，也不能随便买几个庸脂俗粉对付不是，哪能让妈妈，让藏香坊丢脸呢。” 李莹大喊：“你们几个不要脸的娼妇，我要去告官！” 秦二姐和老鸨相视一笑。 老鸨说道：“告官？你以为你还是养尊处优的李家千金呢？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还要告官？难不成，现在还有人接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大小姐吗！” 秦二姐接着劝道：“好妹妹，你以为这藏香坊是谁开的？你要去告官？你猜猜到时候这官府里的人，会帮谁？” 老鸨一脸得意之色，一众龟奴丫鬟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李莹吼道：“谁是你的好妹妹！就算不告官，我也要从这里逃出去。我死也不在这里！” 秦二姐冷笑道：“逃？你还想逃到哪里？只需向官府一报，你还能活？你以为你本来要去哪儿？是去当营妓的。好妹妹，你不会是嫌弃我们藏香坊男人少，想要去营里当个…” “你住嘴！” 老鸨向她身后的龟公使了个眼色，龟公一脚踢去，李莹猛地跪了下来。 秦二姐走到她面前，慢条斯理道：“这青楼对你现在来说是羊入虎口。你如逃了出去，现在又有家可归吗？ 除了这里，天下已经没有了你的落脚之处。你一个姑娘家，又颇有姿色，流浪在外，怎知外头不是另一个火坑呢？” 凝霄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看这秦二姐长得漂亮，说话又软糯好听，更是多了几分喜欢。顺口回道：“这位美人姐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此话惹得李莹恶狠狠的瞪了凝霄几眼：“你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这般没有教养，跟这群婊子们一起教训起我来了！” 往日被买来的姑娘们，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沉默不语，绝食自尽的。 今日像凝霄这般轻松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个。 藏香坊众人都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出戏。 秦二姐扭头看着凝霄，想起她那日说晕就晕。心想这家的小姐，莫不是真的脑子有点…？ 老鸨身后的龟婆上前重重扇了李莹一巴掌。 缓了缓，老鸨说道：“娼妇怎么了，婊子又怎么了，你现在入了这藏香坊也是婊子娼妇了。 我看你是骂你自己呢。老话说得好，有赔本的钱庄，没有赔本的勾栏。你们以后都是这藏香坊的摇钱树，活招牌。给妈妈我好好赚钱！往后这吃穿用度，不会少你们的。” 说罢老鸨走到秦二姐身旁交代了几句，带着一帮人就先离开了。 秦二姐走到李莹身边，劝道：“你在这里才艺学成了，若运气好，说不定遇到个什么富商公子的，给你赎身让你做了侧室。起码往后还有盼头，你若现在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莹听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不甘心的仰头大叫起来。这声音极其尖细刺耳，刺的人耳朵发疼。 众人被她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纷纷捂住耳朵，凝霄也想捂住来着，但发现自己双臂被龟公控制动弹不得，只能让耳朵白白受了折磨。 只等那李莹叫的累了，凝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耳鸣不断。 她连连摇头，喃喃自语：“看来这位姑娘是不适合学唱曲儿了。” 话音一落，厅上众人又开始绷不住笑了起来。 惹得那李莹又瞪了她几眼。 第46章 秦二姐仔细打量起凝霄，初看只觉得是个美人，越细看越觉得气质独特，隐约有一种刚柔并济的意味。 不像他们说的是个常年卧病不起，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秧子，倒像是个快意恩仇，游荡江湖的女侠。 凝霄站了半晌，眼下瞧着众人都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两声。转头看向身后的龟公：“两位大哥，我也不想跑。再说你们人这么多，想跑也跑不了，你们松手吧，我的胳膊再别着就要抽筋了。” 身后两个龟公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转头看向秦二姐。 秦二姐点点头。 当下三人都恢复了自由，凝霄扭扭脖子转转胳膊，又去问入微感觉怎么样。 众人看着凝霄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秦二姐开口：“好了好了，现在我就给你们取个新名字。”说罢看向李莹，她正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 “看你生的白净，亭亭玉立的就叫莲儿吧。” 李莹冷哼一声，并不应答。 秦二姐转头看向凝霄：“怎么？这会儿想起你的名字了吗？” “好像是叫凝…凝…凝什么，哎呀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秦二姐见她不像说谎，又想起传闻说，这家的小姐一直久病未愈。看来病久了，身体虽看着无大碍，但脑子就糊涂了，当下不免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 入微心想，小姐想了个假名报了，真是聪明。 “既然如此，就叫你凝儿吧。其实啊你就算是想起来了也没用。我们这里是不能用你原名的，都要重新起一个。那你呢，有中意的名字吗？”秦二姐转头问入微。 凝霄见入微仍旧低头不吭，替她回道：“要不叫小草吧。” 秦二姐听了皱起眉来：“不成，要改。” 凝霄又接道：“不如叫她从儿吧，乖顺从意。” 秦二姐早知她们是主仆二人，心想这丫头花样真多。见入微也没有反驳，想了想就是个名字罢了，也就答应了。 一旁的龟公上前：“二姐，房间都安排好了。” “都带下去吧。你们明日就要开始学习技艺了。如果三月之内毫无长进，就直接送到百春楼接客。” 三人被分别安排在了不同的房间，入微一见要和凝霄分开。马上跪倒在她身边，说什么也不愿跟她分开。 凝霄安慰她：“没事的，隔得不远。” “不行。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发过誓，要伺候保护小姐。小姐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入微泪水连连，言辞真切，拼命死死抓住凝霄的衣角。 “起来再说…”凝霄想要将她扶起。没想到入微是个犟脾气，说什么就是不起来，还跪在地上朝凝霄磕头。 凝霄见没办法也跪了下来，对她也磕起了头。入微见小姐给她磕头，更是磕的起劲。 两人连着对磕了几个，磕的凝霄是头昏眼花，砰的一声两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小姐…你…你没事吧…我真笨，真是对不住夫人小姐……”入微慌忙上手给她揉了揉，眼一红又流下泪来。 凝霄满眼担忧的看着她：“我是没事。” 随后调笑道：“到是你的额头不疼吧，我的头可是很硬的，别把我们家如花似玉的从儿给磕着了。” 入微愣了一下，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凝霄劝道：“我们不是在家里了，哪能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是不是？” 留在一旁看戏的秦二姐，见主仆二人这场大戏终于落幕。不由佩服从儿这丫头真是忠心耿耿。也觉得凝霄还真是一点小姐架子也没有，就是整个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起来吧。你倒是挺忠心，那就…从了你的意，你跟你家小姐一个屋行了吧。但是该学的一样也不能少，以后就叫我二姐吧。” 凝霄连忙扶起入微，两人齐声：“多谢二姐。” 两人到了屋内，入微一进门就开始打扫叠被，凝霄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打扫完入微问她：“小姐，你刚才为什么给我取名叫从儿啊？” 凝霄呵呵一笑：“你原来叫入微，入反过来就是人，现在我们是两个人，可不就是从了吗？” 入微笑了笑，想着原来小姐是这样好玩的性子。自己原来还有点担忧与小姐相处不来，现在可算是放下了心。 开心没片刻，入微一想到此刻身处烟花之地，不禁又满脸惆怅。 凝霄此时记忆乱飞，也逐渐记起了一些片段。抬眼又见入微坐在床上发呆，眼中含泪。便起身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拍了拍：“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是要表现的好一点，省的白白遭受皮肉之苦。” “小姐…”入微感激的看着她，当下心中也宽慰了些。 …… 翌日一早，几名老妇就将她们二人打扮一番。 跟着她们经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凝霄越走越觉得这藏香坊像个大迷宫似的，能把人活活绕晕。 老妇将她们领到一间大屋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来了几名跟她们年龄相仿的女子，也都怯生生的低着脑袋，其中几个明显有被打过的痕迹。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昨天那名白衣女子莲儿。 房中摆了些乐器，凝霄瞧着定是要学这些了，此时她的记忆突然回来了大半，琢磨着自己原来在天上也没学过这些啊。 正想着该怎么应付，忽听见房外传来女子的说笑声。 一名身着粉色锦缎的美人推门而入，后面紧跟着的也是身着艳丽的美人。或拿团扇笑着站在一旁，或拿手帕掩面偷笑和旁边女子说着悄悄话。 粉衣女子身后跟了几位龟婆丫鬟，那龟婆将桌椅搬来放在中央，待她坐下，身旁那些女子也都围在她身旁。 “新来的妹妹们，可真是一个个水灵的很啊，真是长在姐姐我的心尖上了。姐姐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不用心学，跟我在这儿耍花样，就别怪姐姐心狠了。” 她身旁一位女子笑道：“哎呦，玉姐姐您就别吓她们了。妹妹们这位言玉，玉姐姐可是什么乐器歌舞都精通的很，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筝。你们可要好好学，为我们这藏香坊挣个名气。” “呸，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说话之人，正是莲儿。她今日也被打扮了一番，换了身衣裳露出了香肩。此刻正狠狠地盯着眼前几名女子。 言玉也没生气，叫身后的龟婆将她带了上来：“来吧你第一个。会什么？” 莲儿并不应答，眼神却飘向了一旁的筝。 言玉指了指，龟婆将筝摆在了她面前。可过了半天她就是不动。 言玉随手一挥，身后的龟婆们将她拖了出去，不久就听见了她那尖利的惨叫声。 片刻后她又被龟婆拖了进来，言玉笑道：“莲儿妹妹，现在可愿意了。” 莲儿撒气般的用手在筝上乱弹一气，难听的很。 言玉眼神锋利，死死盯着她：“就凭你还想瞒过我？你会弹，对不对。” 莲儿低着头，咬牙切齿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变成你们这样下贱的人。” 后面看戏的一个美人感叹道：“这妹妹当真是心比天高。在场姐妹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如今沦落到这里，竟然还把我们当人，那就谢过妹妹了。”说着还对她行了个礼，说罢几位女子又大笑起来。 又一位美人说道：“莲儿妹妹，你以为二姐给你取名莲，你就真出淤泥而不染了？还想死，没那么容易的。玉姐姐别跟她废话了，我跟二姐说将她直接送到百春楼里算了，省的她在这儿惹我们心烦。” 莲儿见她真要出门，想着百春楼，那是比这里还不如的地方，就一咬牙将双手放在筝上。 一曲完毕，厅上众人，连不懂音律的凝霄都觉得十分悦耳，心想她弹筝幸亏不像她的嗓子那般费耳。 接下来一个个或是弹筝或是琵琶、吹笛下棋或是吟诗作对，有的更是大笔一挥写的一手好字。 连入微都会唱几首断断续续的家乡小曲儿，凝霄急的抓耳挠腮，死活也没想到，自己有什么才艺可以表演的。 言玉早就注意到了凝霄，进门时第一眼就被她吸引，见她五官英气又不失艳丽。心下感叹这下届花魁，估计就是这位妹妹了。 二姐还特意交代她，叫她多多指导凝霄，言玉心想二姐定也是将她当花魁培养了。 转眼间只剩下凝霄，言玉指着筝问她：“凝儿妹妹会弹筝吗？” 凝霄摇了摇头，言玉又指着琵琶她又摇了摇头，待言玉指了一圈回来，凝霄的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言玉心下嘀咕着不知她是不是装的。就让凝霄上前一个个试了一遍。 试过之后言玉一脸无语，心想这丫头是真的什么乐器都不会。随后又问：“那你总识字吧。” 这次凝霄充满自信的点了点头。 言玉松了口气：“那你读了什么书，会作诗对对子吗？” 众人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只见凝霄呆愣在那，半晌又摇了摇头。 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叹了口气。 这时入微突然站出来：“我们家小姐从小就身子不好，整日卧床吃药，哪有功夫学这些啊。” 大家听了这话，想了想有些道理。 凝霄冲她投去了感恩的目光。 言玉一拍大腿笑道：“没事，不会可以学，今天就开始。” 经过言玉一天的悉心教导，重点栽培。她最后得出了结论，凝霄对于乐器音律没有一丁点的天赋。 让她背几篇诗文也是背的磕磕绊绊，不是少东少西，就是将这篇的后两句按到了那篇的前半段。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凝霄自己，毕竟她情况特殊，不幸喝了那兑了水，还加了还魂水的孟婆汤。又加上没有经过正规途径，投胎转为凡人。导致现在脑子里记什么都记不久，整个人经常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有时候上一秒还兴奋的记起什么，下一秒又想着我是谁？叫什么来着？要干什么去？ 言玉教过许多新人，有不少是故意装作学不会，就是为了不想学成接客。但像凝霄真情实意的什么天赋都没有的，那也真是相当罕见。 言玉看着还在跟诗文斗争的凝霄，心想这丫头空有一副皮囊，这可怎么办？如今一样都不行，更不可能让她像其他人一样同时学个两三种。 琢磨了半晌，言玉开口：“行了，别背了。你转一圈让我看看。” 凝霄放下书在原地转了一圈，言玉见她身子僵硬，扶额心想，这般天资愚笨的绝色美人也真是少有。 言玉亲身示范，在她面前转了几圈，又跳了几个简单的动作让凝霄依样画葫芦。 凝霄跳的不能说是难看，只能说是四肢不协调到了极点。 “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几个动作回去自己再练练，明天接着学。”说罢言玉匆忙推门而出。 第47章 翌日，龟婆将凝霄领到了一间小屋内，说言玉姑娘待会儿便到。 这边，言玉一早就找秦二姐说明了情况。 秦二姐满脸不信：“凝儿看着挺机灵的啊，哪有你说的那么愚笨？她…是不是装的？” 言玉马上辩解：“好好你不信，来，让你眼见为实。”说罢就硬拉着二姐，来到了凝霄所在的屋外，轻声将窗子推开了条缝。 只见屋内凝霄还在练习昨天言玉教她的几个动作。两人见她十分认真，想着这么刻苦学艺的，在这藏香坊也是没几个了。 凝霄不停歇的练习，但看下来可以说是毫无长进，十分僵硬，没有丝毫美感。 言玉和二姐两人面面相觑，蹑手蹑脚退了几步出去。 “二姐怎么办？难道真的将她送到百春楼？” “你不想想妈妈能同意吗？就算凝儿没有丝毫才艺，肚子里一滴墨水也没有。也不会影响她的身价。” “我看…不如二姐亲自教她吧。” 秦二姐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点：“你呀，又想偷懒了不是。” “二姐，还有一大帮妹妹等着我教呢。这个凝儿妹妹姿色出众，可不就是要交给我们藏香坊，同样出众的花魁娘子亲自教吗。您抽空随便教教就成，肯定比我教得好。”言玉不等二姐答应，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了。 秦二姐回头看了看还在练舞的凝霄，瞧着她那奇形怪状的舞姿，也不免有些担忧。 她推门进去，凝霄见来的不是言玉，便往她身后看。 “别看了，从今以后我负责教你。” “哦，还请二姐多多担待。” 秦二姐想了想就从最简单的教好了，就教她接客的一些方法，和怎么说话才能从他们那里捞到好处。 只见秦二姐走到远处，露出笑意，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凝霄身边盈盈一拜，头上的翡翠珠钗都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凝霄看的眼都直了，不禁拍手叫好：“二姐，您真的是…绝了。” 秦二姐没好气道：“这才哪到哪儿啊！你要学的还多着呢。我们藏香坊个个都是色艺双绝，总不能让你砸了我们的招牌吧。” 随后凝霄听她讲得头头是道，不禁又对她的敬佩多了几分。 秦二姐跟凝霄相处下来，觉得她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记性不大好，有点傻的可爱。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丫鬟面容清雅，虽不是什么绝色，看着倒也舒服。只是一边的头发遮住了少半张脸。 见她端了两盘糕点水果放在桌上，又上前对二姐比划了些什么。 二姐点了点头：“让他们等等吧，急什么。”说着端起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凝霄见那丫鬟始终不说话只是比划，好奇问道：“二姐，这位姐姐说的是…？” “来了新客。说是外地的盐商公子，慕名而来，花了大手笔。妈妈让她叫我出去接客呢。” “我能去吗？” 此言一出，二姐和丫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凝霄。 二姐心想，她脑子不会真的有什么大病吧？随后又想着，她可能不知道接客是什么意思，解释道：“现在就算你想接客也不可能。妈妈根本不会同意的，而且在你学成之前，也别想出这个后院。” “为什么？” “就跟我现在让那公子等着我一样，得要吊足他们的胃口才行。太容易见着了，就不值钱了。” 说着那丫鬟又开始比划了起来。 “知道了。”二姐应下，随后对凝霄说道：“这是我的丫鬟，六丫。” “哦，六丫姐姐刚才这是什么意思？”说着也学起她的动作来。 秦二姐笑了笑：“她说啊，来的客人长得活像只癞蛤蟆。行了不说了。告诉你，吊胃口也不能太过了，否则啊…他们心眼小，容易生气。” 说着就和六丫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凝霄听到癞蛤蟆三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嘀咕着：“我好像也不认识，长得像癞蛤蟆一样丑的人啊？” 此时远在仙界的余蟾仙君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秦二姐一路面无表情，走到房门口，只听得里面几名男子的叫骂哄笑声。 “你们这儿最漂亮的那匹母马死哪去了！大爷我可是驯马高手，阅马无数呢！” “是啊！还不让她快点滚过来，让大爷我好好骑一骑！要不一会儿变成了蠢马疯马死马了，老爷我这钱不就白花了，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公子说的极是……” 闻言秦二姐立刻换上了副妖娆的身姿，娇容满面的笑脸，可这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有隐隐的苦涩与不甘。 …… 隔了一天，凝霄再次来到这里学习技艺。 秦二姐检查凝霄几个舞蹈动作，见她总是做的不到位，便上手亲自教导。 凝霄无意看到了二姐胳膊上的伤痕，心里一惊，当下拉住她的胳膊将袖子掀开，发现二姐本来白嫩丰腴的玉臂上伤痕累累，充满了黑紫色的淤青和抓咬的痕迹。 凝霄眉头紧皱：“这…这…怎么不请大夫？” 秦二姐不以为意的将袖子放下盖住了胳膊。她见凝霄十分担忧自己，对她笑了笑：“没事的已经上过药了，过几天就好了。用不着什么大夫。” 见凝霄脸色沉重，还是担忧的看着自己。秦二姐心也一沉：“凝儿，我们身处青楼，卖身契被人捏在手里，跟牛羊猪马，花瓶字画，那些个畜生物品，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被人卖来卖去的。 这行的姐妹们，哪个不是身不由己，被卖被骗被拐来的。这藏香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又哪一个不是姐妹们的血泪性命换来的。 别看我现在富贵满身，可这身上的物件没有一件是属于我的。就连我，也是属于这里一件玩意儿罢了。谁愿意天生干这一行，难道我们是天生下贱？多少姐妹疯的疯，病的病，死的死…” 六丫正巧来给二姐送帕子，二姐招手让她过来。 二姐轻轻撩起了六丫的一侧头发，凝霄一看顿时吓得愣住。 只见六丫一侧的部分脸颊，都是被火烧的伤疤，连耳朵都被烧的变形了。 二姐脸上浮现不忍之意。轻叹：“六丫是他们家里排行第六的丫头。生下来见又是个女孩就送人了。 后来长大一些，那家人发现她不会说话，就又转手卖给了牙婆，牙婆又将她卖进了藏香坊。本来是给厨房帮忙的，有一天我送客时，正巧撞见了六丫。 那天六丫出来送菜，有客人喝醉了非要六丫，六丫不肯。他就拽着将六丫的头往灶台里塞… 他爹是个大官，无人敢动他。 那时六丫命悬一线，妈妈让阿赖他们，将她卷个草席抬出去扔了。我实在于心不忍，求妈妈找了大夫，也是这丫头命硬，这才活了下来。也就留下她做了丫鬟。” 六丫在一旁泪流不止，凝霄也止不住的红了眼眶，攥紧了手。 想来平日里这些女子各个好似没心没肺，整日嬉笑怒骂。实际上也不过是假装过得快乐罢了。毕竟天天面对这些，不装的话，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吧。 “二姐，真的不能逃吗？” 秦二姐轻笑一声，是笑凝霄，也是在笑自己。心想她还真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 “逃？你看看这藏香坊有多少龟公龟婆和护院看守。之前说过，就算你逃得出去，又能逃到哪里呢？ 而且一个美貌女子独自在外，你以为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更别提这藏香坊有官府的人作靠山，抓你一个小女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她见凝霄面色悲痛，沉思不语。不禁为她为自己，为藏香坊的姐妹们感到力不从心，一股悲凉无力之感涌上心头。 缓了缓，二姐开口：“你也别太悲观，说不定你能碰上个真心待你的，将你赎了身纳为妾室，过上良人的日子。 不过，二姐我还是要实话告诉你，也不要太乐观，我们平日里出不去，见到的男人也都是些来找乐子的公子哥老爷们，他们…没几个是真心的。”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几人赶忙整理好了仪容。 片刻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这藏香坊的老鸨，她瞧着凝霄正在练舞，秦二姐坐在对面指导。 “不错。还是要你亲自来教。”说着就坐在一旁，六丫急忙端了茶水上去。 老鸨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不过话说回来，这凝儿学的，也有些太慢了吧。” 秦二姐笑道：“妈妈，慢工出细活。这凝儿妹妹是块美玉，要细细雕琢才好。” 老鸨瞧了瞧面前的凝霄：“啧，这话也是。我们藏香坊要的不是庸脂俗粉，要的是才色兼备，能歌善舞，大方得体的姑娘。” 秦二姐见老鸨面有不悦：“妈妈，您这是刚遇见了张妈妈？” “还是你最懂妈妈的心意。你张妈妈她真是气焰嚣张的很，说她百春楼来了一批新姑娘，各个绝色，说是比起你都要好看。我看呐，她那是放屁！” “妈妈何须跟张妈妈一般见识，她就是爱逞嘴舌之快，我将是残花败柳，不过这凝儿妹妹可到是含苞待放呢。”说着，秦二姐指了指凝霄。 老鸨上下打量着凝霄，大笑了几声：“凝儿，你可是棵好苗子，千万不要辜负妈妈的期望啊。”心想着，这丫头定能卖出个高价，成为这藏香坊未来的摇钱树。 老鸨冷哼一声：“百春楼里不过是些一般货色，也只有你张妈妈她当成宝贝，要知道在别人眼里，我们藏香坊才是一等。” 原来这藏香坊和百春楼，虽背后为一家所开，但管理这两家青楼的老鸨却不睦已久。 百春楼的张妈妈，眼红藏香坊名气大。当然最眼红的，还是她们的姑娘身价高，捞钱多。 表面上两家妈妈的关系还算过得去，可私下这张妈妈，却不知找了她多少回麻烦。总想要顶替她，成为藏香坊的新妈妈。 第48章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来到了初次检查成果的日子。 厅上站了一排排姑娘挨个表演，老鸨坐在当中亲自监察。秦二姐自然也坐在了老鸨身旁一同观看。 耳听入微的小曲儿唱的婉转动人，让凝霄烦躁的心静了不少，虽然她也不大听得懂。 但随着前面姑娘们，一个个让人忍不住拍手叫绝的才艺表演，她那颗心又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这一切都源于她的才艺，约等于没有才艺。 这三个月，秦二姐除了亲自教，还请了一堆师父教她。 这些个师父为了教她东西，是想尽了招数，不过凝霄是刚记住就忘，反反复复的来回折腾人，到最后只剩下二姐一人愿意继续教她。 就拿舞蹈来说，她动作是记住了，但是也就仅限于记住了，甚至都跳不连贯。一个动作完了还要停个几秒想动作。 看别人跳舞是行云流水，酣畅淋漓是种享受。而看她跳舞是一开始奇怪，中间厌烦怎么还没完，最后已经完全放弃，开始放空了。 凝霄前面正巧是莲儿，看她三个月下来性子改了不少，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 莲儿坐下弹了一曲，声音空灵飘逸，令在场的人都沉醉其中。一曲完毕，老鸨和秦二姐都点头称赞。 莲儿起身行了个礼，笑道：“多谢妈妈栽培，小女绣了副帕子想要送给您。”说着双手捧着手帕就向她走去。 一旁的龟公阿赖瞅着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莲儿就快步来到老鸨面前，猛地掀开手帕，一根锋利的发簪落在手上。 莲儿冲向老鸨，霎时阿赖和一众龟公也冲上前阻拦。她见势不妙向旁一闪，将那根尖锐的簪子，抵在了老鸨身旁的秦二姐颈上。 她挟持着秦二姐冲老鸨大喊：“放我走！” 厅上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四散逃开。龟公龟婆在旁严防死守，将跑走的几个又拉了回来。 “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老鸨到是处变不惊，悠悠说道：“莲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家道中落，已无父亲宗族庇护，又无夫家。你一个女子就算出的去我这藏香坊，外面还有别的藏春坊、藏花坊等着你呢。” “让我走！”莲儿疯狂嘶吼着，手中力道又大了几分，秦二姐脖颈露出点点血迹。 凝霄本就排在莲儿后面，混乱之中又上前了两步离她最近。眼看她越来越激动，生怕她真下狠手，将秦二姐杀了。 危急之下，凝霄在这时，竟然记起了自己下界的事情。立刻心生一计，冲她喊道：“莲儿姐姐，你别激动，没什么事过不去。要不你把二姐放了，换我！”说罢主动慢慢向她走去。 在场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刚才秦二姐眼见老鸨，似乎并无救自己的意思，早就认命闭上双眼等死。这时突然听见凝霄的声音，也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莲儿眼睛转了转，想到凝儿，是老鸨现下更看重的人，比起秦二姐这个残花败柳更有价值。她本就嫉妒凝霄憎恨二姐，想着要是能将这个小贱人杀了也好，就答应了下来。 她用力往旁一推，秦二姐跌落在地，顺势将凝霄拽了过来。 凝霄被她用簪子抵住脖子，也并不惊慌害怕。因为此刻她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呢。 她盘算着，如果莲儿将自己杀了，说不定今日正好就是，自己顶替身份的这位千金的死期。就算不是，早死早完工，也能早点完成历劫，回到仙界。 当然二姐这段日子里对自己不错，她也不想看到二姐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老鸨见凝霄被挟持，脸色一变，即刻答应了莲儿的要求。 只不过莲儿和凝霄的算盘都打错了。 还没等两人走远，莲儿就被龟公们一拥而上捆了个结实。而凝霄自然也没死成。 刚才混乱中莲儿见势不妙，便用力刺向凝霄，只可惜晚了一步。只见龟公一脚踢去，那支簪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为首的龟公嘲笑道：“莲儿姑娘，你生是这藏香坊的人，死是这藏香坊的鬼。你等着接客后找个愿意的将你赎了身，到那时，再出这个门吧。” 说罢，老鸨和一众龟公龟婆哈哈大笑起来。 凝霄刚刚在被莲儿劫持的路上，还是有点紧张。虽说死了可以回仙界，但毕竟她也没死过，琢磨着应该不会很痛吧？ 她眼见龟公们一拥而上，又瞧莲儿手中的簪子贴着自己脖子飞了出去，随即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入微一直紧跟在龟公身后，看着凝霄被劫持急得不行。眼看自家小姐晕倒在地，猛冲上前查看，抱着凝霄又是哭天喊地。 翌日傍晚，凝霄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秦二姐。 她往旁再一瞧，发现入微趴在桌上，已经睡熟了。 秦二姐见她醒了小声道：“这丫头可真是忠心，自从你昨天晕倒之后，她就一直不离左右的照顾你。刚才我来了，好说歹说替她照顾你，让她去别屋休息一会儿，她也不愿，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 凝霄望着入微轻笑：“这丫头是个可爱的死脑筋。” 秦二姐打趣道：“我看你们主仆二人谁也别说谁，都是可爱的死脑筋…”缓了缓，又问：“你昨天…为什么要救我？” 凝霄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隐约想起，好像只有自己死了才能回去，又想着回哪儿来着？ 想了半天终于有了点眉目，想起了阿姜告诉她的。心想看来自己借用身份的，这位小姐的死期，并不是昨天。 秦二姐见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不禁担忧这丫头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怕不是经过昨天的惊吓，又吓出新毛病了吧？ “你对我好啊，所以我才救你的。”凝霄也看见了二姐瞧自己的眼神。心想我要是告诉你，我其实是天上来的，现在死了才能回去，你不是更觉得我脑子有毛病了嘛！ 不过话说回来，凝霄觉得二姐是真的对自己挺好的，起码有啥说啥，从来都不拐弯抹角。 再加上自己三个月以来，接连气走了许多师父。二姐还能不生气的继续教自己，就更是佩服她。她想，就算当时没想起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定会上前相救。 二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怕吗？” “怕。可二姐平日对我，就像自家亲姐妹似的。我那舞跳成那样，你也从没对我生气，打骂过我。我自然也要讲义气，救你这个姐姐啊。”凝霄这番话可是出自肺腑，没有半点谎话。 秦二姐忍不住笑了一声急忙停住，连忙向入微看去。见她没醒，松了口气：“你原来还知道，你那舞跳的如此奇特啊。” 凝霄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经过此事，两人的关系也更加亲近起来。 秦二姐对凝霄更是打心眼里，将她当做了亲妹子一样。二姐想除了六丫，自己又添了一个好妹妹。每回赏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总要先拿给六丫和凝霄。 莲儿自从逃跑失败后，一直被关在房中。听说她几次要寻死都没死成，现下惹得老鸨极为不悦，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没过几天，老鸨忍无可忍，不耐烦的直接点了她的名，要她即日接客。 …… 又过了些时日，这天藏香坊前门处，忽听几人哭喊之声，引得邻里街坊都来凑热闹。 这藏香坊内的人不必说，也是匆忙上前看热闹。 只不过凝霄她们这些新来的姑娘，不能随意抛头露面，说是要保持什么神秘感，以此来抬高身价。 不过谁能拦得住人想要看热闹的心呢。 只见凝霄领着入微悄悄来到了楼上，到一间库房内推开了一扇小窗。这地方正好可以瞧见街景，还不被外边的人瞧见。这好地方，自然也是二姐告诉凝霄的。 顺着窗缝往下看去，一群龟公护院正大声围着几人嚷嚷着，让他们滚远一点，说着还要动手驱赶。 凝霄看见被围住的是一家三口，小儿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不小，只是紧拽着他爹的衣服放声大哭。 他爹娘也在不断的哭嚎，人声嘈杂加上又有口音。凝霄听了半晌，才听懂他们口中喊的有一句，好像是“六丫头。”还有一句“拐卖告官。” 凝霄嘀咕着：“六丫头…” 一旁入微提醒：“是不是二姐身边的那个六丫姐姐啊？” “应该是吧。” 这时门口出来了一个丫鬟：“妈妈让他们进去。” 这一家三口闻声，即刻停住了哭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大步迈了进去。 凝霄一瞧就乐了。 “小姐，你笑什么？” 凝霄心想这一家人假哭倒是比自己专业。转头笑道：“没什么，就是他们说哭就哭，说停就停，还挺厉害的。” “哦…好像真是挺厉害的。” 这次轮到凝霄瞧她，心想这丫头的脑子好像也不太灵光啊。突然一愣，心想不对啊，我为什么要用‘也’呢？ 凝霄见那一家子进了藏香坊，也跟入微出了房门，往前走了些躲在后面偷看。 那一家三口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瞧着藏香坊装饰布置如此华贵气派，心里本来盘算好的价格又翻了一番。 片刻后，老鸨从里间出来，见他们的打扮便一副嫌弃模样。 老鸨不耐烦的坐下，身后站了数十名丫鬟龟公护院。没好气的斜眼瞧着他们：“你们在外乱嚷嚷什么！又来我这藏香坊干什么？我们现在可不缺打杂的。”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副谄媚之象，对老鸨拱了拱手：“夫人，我们是来找女儿的。” 老鸨冷笑了两声：“哎呦，老娘女儿多得很呢，不知你是找哪位女儿啊？” 他身边的男孩着急道：“是我六姐，叫六丫。” 老鸨嘀咕着：“六丫…” 身旁的龟婆弯腰在她耳边低声：“就是现在二姐的丫鬟。” 老鸨经提醒终于想起了六丫：“哦…就是那个烧掉了耳朵的丫头。” “什么？我闺女的耳朵烧掉了！”一旁的农妇听了立刻大喊起来：“我可怜的六丫头唉…” 老鸨抽出手帕嫌弃的挥了挥，翻了个白眼厉声道：“喊什么喊！” 第49章 农妇即刻住嘴，跟身旁的丈夫对看一眼，两人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他们确实是六丫的亲生父母。 那农妇就是六丫的亲娘，不过她这般喊叫，并不是多心疼自己女儿被烧掉了耳朵。 她是想女儿本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现在又毁了容没了耳朵，就更是…卖不上好价钱了。 “怎么，你们来是想替她赎身？” 农妇突然高声喊道：“赎什么赎！我还要告你们拐卖良家妇女呢！快点把六丫给我交出来。” 男人随声附和：“对，六丫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老鸨一副见多不怪模样。轻蔑的笑了笑：“真是新鲜了，来我这藏香坊要人，还不想掏钱？告诉你们别做梦了，就算她是你们的女儿又怎样？进了我这藏香坊的门，就是我的好女儿了。想要人，拿钱来！” 原来六丫父母将她送人之后，本来就没惦记过她。只是后来家乡遇上大灾和土匪，几个孩子陆续夭折，就剩下老七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儿子。就更是当成命根子一样宠着爱着。 灾年一年接一年，土匪一波接一波。大家整日人心惶惶，都跑到外地躲灾。 但对他们来说，没有粮食就等于没有钱。儿子又还小，这时他们才想起，自己有个被送出去的女儿，六丫。 于是夫妻俩找到当初送人的那户人家，那家人倒也没有隐瞒，反而将他们骂了一顿。 说送来了个不会说话，蠢头蠢脑的哑巴，真是浪费粮食养她。最后告诉他们，将六丫卖给了附近一个牙婆。 夫妻俩顾不上别的，只好又找到牙婆询问，这才得知六丫被卖进了藏香坊。 牙婆害怕他们夫妻俩闹事，就只说藏香坊是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是穿金戴银，被王公贵族们整日捧着的。 说不定他们家的姑娘，现在也被哪家的公子老爷相中，娶回去做了侧室，一辈子吃喝不愁呢！ 经过牙婆这一顿形容，夫妻俩想自己这六丫头真是有福气。就想赶紧去认亲，说破天，他们也是六丫的亲爹亲娘，定要让六丫拿出钱来。 因此夫妻俩带着儿子，就往藏香坊赶路。一路上瞧着花花绿绿的商铺街道看花了眼。俩人半辈子加起来也没读过几天书，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他们想起牙婆说这门楼最高的，装饰最豪华的就是藏香坊。 所以他们走到百春楼附近，见青楼女子搂着公子老爷们进进出出的。又抬头看这高高的门楼上也是三个字，想着这肯定就是藏香坊了。 进去询问六丫情况，本来张妈妈见他们衣着寒酸，便想让龟公将他们轰出去。但一听他们是来找藏香坊里的六丫，就来了兴趣，让人将他们从后门带了进来。 两家青楼老鸨不睦已久，张妈妈又想取而代之。早就买通了藏香坊里几个打杂的，所以消息也都多少知道些。 六丫只是个烧火丫头，她从没注意过。不过她倒是听说过有个丫头，被某家公子烧掉了耳朵这件事。 张妈妈看着眼前一家三口，心里打起了主意。将他们领到客房，又叫厨房赶忙烧了几道菜。 看他们狼吞虎咽的，张妈妈坐在一旁眼里止不住的嫌弃，面上却又笑盈盈的。 张妈妈将他们的家底，以及来找人的缘由细细问了一遍。问道六丫是怎么进藏香坊的时候，夫妻二人支支吾吾，只说小时候没看住走丢了，这才让牙婆卖进了藏香坊。 听过之后，张妈妈就更是瞧不起他们一家。心想我当妈妈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卖女儿进青楼的父母了，就凭你们还想瞒我。定是没了钱，现下来找女儿要钱来了。 想到这里张妈妈心生一计，又问他们，这六丫确实是牙婆卖进去的？ 夫妻二人点了点头，又将牙婆说自己女儿在藏香坊里，如何穿金戴银如何享福等等。 张妈妈心下更觉可笑，这青楼里干的可是吃人的事，对外自然是要说的体面些。见他二人说的不像是假话，就告诉他们藏香坊，离这里就隔了两条街，六丫现下还在藏香坊。 她告诉夫妻二人，这青楼生意不长久，趁着六丫还未年老色衰，趁早替她找个人家。要不然她在藏香坊挣的钱都归了妈妈。她自己手里，实际也没多少。 二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这钱都在老鸨手里，就算六丫认了自己，也拿不出钱啊。 瞧了瞧身边还在胡吃海塞的儿子，夫妻俩下定了决心要将六丫带出来，找户人家嫁了，卖个好价钱。但转念一想，自己手里又没有钱，别说带走六丫了，估摸着连面都见不着。 张妈妈看他们的脸色，心想确如自己所料，就对他们说自己有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不光不用花钱就能将六丫带走，还能从藏香坊里拿钱。 夫妻俩自然是喜不自胜，拉着儿子忙跪下连连磕头。嘴里不断说张妈妈真是他们一家的贵人。 她将人扶起，仔细对他们说了法子。又特意交代了他们，如果藏香坊的妈妈不同意，就对她说一个名字。 就说这个人是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如果不能将女儿带走，就只能去找这个亲戚帮忙了。还让他们千万别提在百春楼的事情，要不然这法子就不灵了。 夫妻二人点头如捣蒜，连连答应。 临走前张妈妈对他儿子笑了笑：“快去接你姐吧，等把你姐要回来，你就能天天吃这些好吃的了。” 那小儿子吃的面脸油光，笑眯眯的重重点了点头。 送走他们一家，张妈妈看到一家三口对自己千恩万谢。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夫妻二人得此法子如获至宝，赶忙带着儿子去了藏香坊。 …… 此刻藏香坊内，老鸨起身要走，便让龟公们将他们一家赶出去。 这时那小儿子大喊：“你要不把我姐交出来，我就去找我表舅帮忙了！” 老鸨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呦，不知你表舅是何许人也啊？” 夫妻俩见儿子这么上道，急忙将张妈妈交代的名字说了出来。 老鸨听到这名字当下一惊，心想这家人…难不成真的跟他有关系？ 随后夫妇说着要是不放人，就要去找他远房表舅，还把他的住址都说了出来，说着就要拉儿子出门。 老鸨让龟公将他们拦住，换了副笑脸，说刚才都是误会一场，忙让丫鬟叫六丫出来。 一直躲在后面偷看的凝霄和入微，见老鸨态度突然转变，大半天也听不清，心想这人到底是谁啊？见丫鬟跑去找六丫，凝霄也拉着入微去找二姐。 原来张妈妈交代他们说的这个人，正是开设百春楼和藏香坊两家青楼的权贵，派来监察店内情况和查账收账的人。 这人不常来，但是两家的老鸨都可着劲的巴结他。生怕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被取而代之，还盼着他向上多说两句好话呢。 凝霄和入微去了二姐房间，没发现二姐和六丫身影，转身又去平时二姐喜欢待的地方。 正着急走着，莲儿也从旁出来，两人差点撞上。 莲儿大喊：“你干什么！”定睛一看是凝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从上次逃跑失败，凝霄被救下后。自己被迫接客，莲儿就更加憎恨凝霄，将自己的所有怨恨都放在了凝霄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有急事。”凝霄说完就要往前走。 莲儿一把拽住她不让走，正巧言玉这时见有情况，也走了过来看热闹。 言玉走到附近，看着莲儿拉着凝霄的胳膊，又见凝霄身后的入微神色焦急，看得她是一头雾水。 “莲儿姑娘我都说了对不住了，不是有意的，真的有急事。” “哼！我关你什么事！你差点撞到了我。” “不是还没撞上嘛，对不住。” “说句对不住就完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说…我要赏你一巴掌！”说着莲儿就扬起了手。 入微惊叫：“小…”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场众人都呆愣住了。 只见莲儿这一巴掌用劲十足，结结实实打在了，言玉脸上。 原来刚才凝霄灵机一动，往下一蹲，才躲过了这一巴掌。不过赶来看戏的言玉就倒了霉，只见她脸上，五个指印迅速清晰了起来。 言玉不可置信的看着莲儿，莲儿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时，凝霄突然站起对莲儿笑了笑：“没空跟你在这儿胡搅蛮缠，我先走啦。”说罢就拉着入微接着找二姐和六丫去了。 二人终于在花园里找到了二姐，却不见六丫人影。 凝霄气吁吁跑上前：“二姐…六丫…人呢？” “怎么今天人人都找六丫啊？刚才丫鬟来说妈妈找她。就让她去了，怎么了吗？” 凝霄将事情经过，对二姐简单讲了一遍。 二姐听后将茶碗猛地一放，茶水洒了不少。 凝霄还是头次看二姐动怒。 “走！我倒要去看看，这没皮没脸的人家。”二姐起身就朝着前院走去。 凝霄入微不能去前院，也只能看着二姐一人前去。 老鸨将一家人安排进了客房，这时六丫正与父母相认。 六丫一出生就被送走，对父母没有丝毫印象。但见自己与他们长得颇为相似，心想这应该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夫妻二人还有六丫的弟弟，三人抱着六丫痛哭流涕。六丫自小寄人篱下，又被卖进藏香坊，可谓是没有享受过一天父母的疼爱。 现在听他们说自己是走丢的，家里找了许久才找到她。现下跟亲人团聚心里高兴得很，也一边笑一边哭。 老鸨瞧他们一家团聚，心想这也算好事一桩，多少给自己积了点阴德。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六丫那个远房“表舅”的关系。 老鸨见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想不管这表舅是真是假，反正只是个破相的丫鬟，又不值几个钱。万一是真的，这事真传到他耳朵里…想了想犯不着为了她坏了大事。 说着老鸨拿出了一包银子说是作为路费，请他们收下。 夫妻二人一见银子，就笑嘻嘻的伸手去接。 砰的一声，二姐气势十足一把推开门。一副泼辣模样，完全没有往日接客时的谄媚温柔，直接就坐在了六丫附近。 六丫见二姐来了，急忙起身站在了她身边。 老鸨问：“二姐，你怎么来了？” 二姐似笑非笑：“听说妈妈要将我的丫鬟送人，我好歹也算这丫头的半个主子。来看看不过分吧，妈妈？” “哎呀误会了…二姐，这是六丫的父母，家里人找来了。可不是要他们一家团聚吗？人家六丫要走要回家，妈妈我也不能拦着不是嘛。” 二姐没空想妈妈今日怎么转了性，突然大发慈悲起来。 只是上下打量那一家人的模样，又见六丫他爹还有他弟弟眼睛贼溜溜，色眯眯的往自己身上瞧。心想果然，这哪是来认亲的，分明是来讨债的！ 二姐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六丫：“六丫你想好了，真的要走？你怎知，他们不是要把你，再卖一回！” 第50章 六丫听了二姐的话心里一惊，转头又瞧父母，见他们哭着说绝无可能。又说是她小时候自己走丢的，家里找了她这么多年现在才找到，怎么会舍得卖她呢。 父母弟弟三人说着，就又抱着六丫哭了起来。过了半晌，父母又对六丫说，要将她接回家，跟家人团聚过好日子。 六丫本想答应，却又看二姐神情冷淡，默不作声。想起二姐救了自己一命，对自己又像亲妹妹般的疼爱，现下也陷入了两难之地。 老鸨眼下只想将这家人赶紧送走，省的给她惹麻烦。上前劝道：“二姐你看人家六丫的父母都这样说了，你也就放心吧，跟着父母总比在这儿好吧。” 秦二姐并不是不想让六丫出这青楼，做个良人。但凭她在这行纵横许久，也有了些看人的直觉。她起身走到外间，六丫也跟着走了出来。 二姐眉头紧皱：“六丫…我觉得…他们不是真心来寻你的，要不再等等看……” 六丫拼命比划着，意思是她相信父母，她也感恩二姐救她一命… 二姐见六丫还是为他们辩解，话里话外的想跟他们走。突然冲她怒吼：“等都等不了…我看你是当奴才上瘾，奴性这么大！” 随后转身要走，却又忽停下脚步。背对着六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走吧。” 六丫望着二姐背影也是泣不成声，想要上前，却也犹豫着止住了脚步，父母见状立刻将她又拉回了屋里。 …… 翌日，老鸨将六丫的卖身契和另外一包银子，都交给了六丫的父母。 秦二姐狠不下心，还是将自己私藏的几张银票偷偷交给了六丫，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六丫不舍的哭成了泪人。临走时跪下给二姐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便跟着父母离开了。 秦二姐站在高处，目送他们一家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心内暗暗祈祷着，自己这次的直觉是错的。她想六丫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也应该跟家人团聚享福了。 可偏这一切，确如二姐直觉那般。 随着马车远离藏香坊，六丫的父母弟弟一改脸色，不似刚才那般其乐融融，反对着六丫冷嘲热讽起来。 这时六丫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回家过了没几日，她就被父母又卖给了隔壁村里一个做小生意的男人。 婚后丈夫稍有不顺心，就借着酒劲儿对六丫打骂不休。 …… 自六丫走后，藏香坊内一如既往的过着日子。 二姐闲时常和姐妹们一起谈天说地。 凝霄也经常能看见姐妹们身上的伤痕，经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又见她们一副不在意似的依旧说笑，有时甚至拿这些伤痕自嘲。 凝霄也只能在一旁默默替她们担忧，觉得心疼却又有心无力。 二姐看她满眼担忧，拍了拍她：“别担心了，高兴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做这行的姐妹们，大多早就在被卖进这儿的头几天，就哭尽了眼泪。” 凝霄见二姐说的这般轻松，不禁更加难过。想要帮她们做些什么，但仅凭自己，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二姐见她仍闷闷不乐，笑道：“从小被卖进了这青楼，学唱曲儿弹琴，又学书画歌舞，不都是为了卖笑。这一生之中都被人捏在手里动弹不得。现在得空儿，可不得凭着自己的心意，为了自己多笑两声。” 凝霄忽然想起，刚才从窗缝中瞧见的一位客人，看不清脸，只看他满身横肉又见他举止轻浮，好奇问道：“二姐，平日里来这的老爷公子们都长什么样啊？” 二姐扑哧一笑：“嗯…要怎么形容呢？不能说各个歪瓜裂枣吧，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以前还想有个如意郎君赎我从良，如今是不敢想了。 戏文里都说男才女貌。不过来这儿的大多，既没有样貌也没有才华，只是家里有些臭钱。” 凝霄想了想自己看过的戏文，点点头：“好像也是啊。为什么不能是女才男貌呢？为什么戏文里都是什么仙女啊千金啊女妖啊，爱上一个又酸又穷，可能还长得不怎么样的落魄书生？”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估计是心地善良，心灵美？” “要这样说的话，仙女和千金小姐还有女妖难道心灵不美吗？难道她们不够有才吗？心灵美和外表美有什么冲突吗？为什么戏文里一到男人这儿，就光剩心灵美了？” 二姐听了凝霄这话，仔细想了想：“女子就算是有才，这世道也没处施展啊。女子美貌才是最重要的，才艺只能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就算是个大才女，等到年老色衰，再有才华，也没什么用处了。” 凝霄翻了个白眼：“那戏文还非要写的像是那书生不是看中女子的样貌，是看中她的心地纯善才心生爱慕。 我看啊，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他真的只看中心地纯善的话，干嘛非要写美艳绝伦的女子。为什么不写一个跟书生一样平凡样貌，但是心灵美的女子呢！” 二姐见她认真起来，劝道：“好啦，怎么说着说着自己生气起来了。” “二姐依我看，就是因为这些个戏文都是男子写的。怎么女子就不能也看重男子相貌吗！像二姐这样貌美仁义的大女子，如意郎君定要相配一个才貌双全的美男子，才不要什么歪瓜裂枣呢！” 二姐拱手笑道：“是是是，那就借妹妹吉言，让姐姐我早日赎身从良，寻得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也祝妹妹早日寻得一位才貌双全的美男子。” 凝霄撇撇嘴，伸出手指：“一个怎么够。那些个达官显贵，各个家里的娇妻美妾那么多。轮到我们这就剩一个了？” 二姐被她逗笑：“你呀，嘴里说不出一句正经话…不过…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顿时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 这段日子里，凝霄每当短暂恢复记忆时，总想着自己应该也没几个月的活头了。想到这儿，每天倒也过的轻松自在。 不过这消停日子没过几天，这天官府的人突然来了。 说是有人告官，状告藏香坊老鸨拐卖良家，良人不从将人活活烧死。说着要将她带走调查。 老鸨一听，心里奇怪这藏香坊内死的姑娘是不少，但是她一来没拐卖，二来也没有姑娘烧…一想到这儿，她想，这说的难道是六丫？ 老鸨与当地官员关系都不错，他们平日里也会去藏香坊逛逛。她就没当回事，想着肯定是乌龙一场，便跟着去了。 哪想到了官府，见状告她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六丫的父母，是个没见过的老妇。 更奇怪的是，这老妇手里正拿着六丫的卖身契，可是六丫明明早就跟她父母回老家了，卖身契也给了。 任由老鸨百般辩解，往日熟络的官员还是不讲丝毫情面，将她押入了牢狱候审。 果不其然，这事出自百春楼张妈妈之手。 张妈妈早就找人拿来了六丫的卖身契，又雇人一纸诉状告上官府。事先给官府送去了一大笔的税银，打点好一切就等着看好戏呢。 老鸨此刻在监牢内，也想到了定是有人陷害，但眼下身在牢狱事出突然，又能怎么办？ 好在这官府的人，并不想参与她们之间的事情。私下给老鸨透露了信息，只要能拿出一笔额外的税银，这件事就算了。还特意告诉她，听说这六丫的母亲不久后，可能还要去告御状呢。 老鸨听说拿钱就能摆平，心下宽慰了不少，这么多年在藏香坊也没少捞油水。可当她听到那笔税银的数字之时，还是心内咯噔了一下。 心想着自己就算是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也还差了不少呢。想他这狗官可真够黑的，平日里各项税银打点上下已经给的够多了，真是贪得无厌！ 这为官哪有不贪的，好不容易名正言顺将藏香坊老鸨抓了进来，可不得狠狠地宰上一笔。 …… 消息传回藏香坊内，大家议论纷纷。说这回可能要换一个新的妈妈来了。 凝霄见二姐听闻消息后显得魂不守舍，担心的看着她：“二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着妈妈这回不知逃得过吗…”随后又让龟婆们出去打探消息。 晚上，二姐正和凝霄在房内闲聊。这时龟婆打探回来，她进屋俯身在二姐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二姐得了消息，坐在那想了片刻，起身将屋门锁住。就让凝霄帮忙将桌子移到房梁下，又将凳子放了上去，见二姐踩着凳子从房梁上拿出一个小木箱。 她将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些银票珠宝首饰。看的凝霄大为吃惊：“不是不能私藏…” 二姐一脸得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这箱子经常换地方，他们搜也搜不到。” “那你现在拿出来，是要…做什么？给自己赎身吗？” 二姐一愣，笑道：“你这丫头来了这么久，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我们是不能给自己赎身的，得要外面的人才行。” 两人将桌子搬回原地，坐下后二姐又道：“就算赎身又能怎样？做小妾？也不过同样是困在深宅大院里，做个玩物罢了，跟在这里又有何不同呢？” “二姐你有这么多钱，可以偷偷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啊！” “若是有钱就行，杜十娘想来也不会怒沉百宝箱了。一个女子没名没分的在外…女子又没有资格自立门户。 像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大都没了娘家可以依靠。没有嫁人，自然也就没有夫家可以依附。流落在外，只会沦为别人嘴里的肥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缓了缓，二姐拿出了一根金簪：“凝儿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这些女子，就像是这根簪子一样，是可以随意买卖赏人的。我们…不算人…” 凝霄越听越气不由攥紧了拳头。想这藏香坊姐妹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却要像商品一样被卖来卖去…这世道…真是该死！ 正当凝霄上头时，二姐却起身将箱子用几层布包好，又披上了外衣。 “这么晚了，二姐你要去哪儿啊？” “没事的，你先回房睡吧，从儿一定还在等着你呢。” 二姐拿着箱子出了门。凝霄见她坐上了一顶小轿，身后还跟着两个龟公，不久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接连几日，藏香坊都没有二姐和老鸨的消息。凝霄担忧二姐又出不去只能干着急。 入微看自家小姐这样，也是跟着担心。 又过了两天，这天傍晚，老鸨竟然和二姐一起回到了藏香坊。同时老鸨的罪名也洗了个干净。只说是误会一场，将她从牢里放了出来。 老鸨拉着二姐的手进门，两人亲热的不行。旁人也都明白了意思。 言玉早就猜到了二姐要去干什么，这几日也是跟凝霄一边担心，一边咒骂这狗官不得好死。 原是那晚秦二姐拿着自己的积蓄，找上了审理老鸨的官员。那官一见二姐来了，自然是喜不自胜。 秦二姐艳名远播，当地谁人不知。平日里没有千金，难得见上一面。今日美人主动相见，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何事而来。 就这样，二姐陪他耍闹几日，又将自己的全部积蓄和老鸨的钱财一并交给了他，这事才算是彻底结束。 二姐回房，发现凝霄正在屋里等自己。 凝霄瞧几日不见，二姐憔悴了不少。心疼的给她倒了杯茶水扶她坐下，说厨房正在做她平日爱吃的。 二姐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我不饿，你这几日…不会日日都到我房里等我吧？” “嘿嘿…被二姐看穿了。”凝霄随即又皱起眉头：“妈妈对你很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去救她？” “我这大半生，都在拿自己的身子取悦男人，如今为了妈妈又有何不可。只不过这次，我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51章 二姐看向窗外：“我年岁渐长…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其他青楼，一直到街边最低等的窑子里。不过，不知我还能不能活到那时… 我算得上是幸运的。以前见过不少姐妹染了病，直接扔在野外等死，连草席都懒得给一张。还有的怀了孕，用尽了法子都打不掉。大冬天的，活生生将她们浸在冰水中，用棍子用力击打腹部，打掉之后没过几日就又要接客。 平日里陪着老爷公子哥们玩闹，一个惹得他们不顺心就要被打被罚，受尽折辱。可又能怎么办呢？藏香坊算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已经算是我的家了。 我如今也没有被人赎去从良，难道以后还有机会吗？妈妈对我好，或不好又能怎样？难道换了一个妈妈来，一切就会好起来吗？” 这么多年不论好与不好，总归情分还是在的。我今儿又救了妈妈。妈妈说她能保住我，让我一直在这儿待下去，不用去其他地方。 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只能搏一搏，赌一赌。 不然凝儿你真的以为，二姐我当了花魁有多了不起？不过就是个价钱高点儿的玩意儿罢了。就算出了藏香坊，就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吗？ 凝儿，花无百日红。花魁，也是常换常新的。” 这时传来敲门声，饭菜做好了。 二姐对凝霄笑了笑：“你叫他们将菜送到其他姐妹屋里吧。我累了，剩下的明日再说。” 凝霄见二姐躺下，默默替她将外衣理好，将桌上的烛火吹灭便出了屋。 她想着二姐的话思绪混乱，躺下刚想睡。脑中画面又突然闪现，各种记忆交织混杂在一起。 仙界和鬼界的记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变为空白，整的凝霄头疼起来。 她不想打扰已经睡着的入微，只能紧闭双眼死死撑住。所以一晚也没怎么睡好。 翌日，因为老鸨和二姐双双归来，藏香坊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凝霄一夜思绪繁杂，顶着一双黑眼圈，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宛如一个鬼魂飘着就出来了。 这可将入微和二姐吓坏了。入微急忙上前搀扶着她：“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二姐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啊，凝儿你快坐下吧。” “小姐你…不会是旧病复发了吧？” 凝霄心想旧病？我有什么旧病来着？随口问：“我是谁啊？” 闻言吓得两人脸色一变，入微瞪大了眼睛，迅速凑到她面前：“小姐你还认得我吗？” “让我想想。”凝霄闭目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过了半天，她睁开双眼：“想起来了，你是入微。你是二姐。”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二姐问入微：“从儿你家小姐这病，本来就是记不得事情的吗？” 入微摇了摇头：“只听说过小姐身体不太好，不能经受风寒，也不能太过劳累。没听过小姐记性不好这事啊…” 这时凝霄终于记起了自己下界之事，赶忙解释：“对！一定是这个病，已经深入到脑子里了。所以才导致我记性不好的…” 没等她说完，入微抱住凝霄又开始掉泪：“小姐…你可要好好的……” 凝霄拍了拍她，岔开话题：“饿了。” “我去拿吃的。”说着入微擦了擦眼泪，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二姐看着她们主仆二人笑了起来。 凝霄耸了耸肩：“没办法，从儿一哭起来就没完，所以还是让她省点珍贵的眼泪吧。” 二姐点了点她的鼻子：“就你鬼点子多。” …… 自从二姐舍身施财救下老鸨后，老鸨也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私下已经将卖身契还给了二姐。 并且告诉她，什么时候想走都行，要是不想走的话，她可以向上面替她说点好话。她勉强有几分薄面，再送上些礼来或许行得通。 何况秦二姐这些年来，跟这些达官显贵关系也不错。等百年之后她想让二姐来接替她，做这藏香坊的妈妈。 二姐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说给她些时日让她想想清楚。不过经这事后，老鸨也撤去了对二姐的看管。 托了二姐的福，凝霄和入微在二姐的庇护下活动范围大了不少，只不过还是不能出藏香坊。 凝霄倒是对出去没什么欲望，她每天记忆清楚的时候，总掰着指头，估算自己还有几天活头。 她身旁的入微可是憋坏了，原来在府里的时候，入微就经常去街上帮夫人买些东西。眼下许久出不去，快要将她烦死了。 凝霄见入微整日魂不守舍，瞧她日日跑到高处向外望，知道了她的心思。私下找关系比较好的龟公要了一身衣服。 在藏香坊这段日子里，除了莲儿看凝霄不怎么顺眼以外，众人对她印象还是挺不错的。觉得她没有一丁儿大小姐的架子，为人随和又亲切。 加上凝霄嘴又甜，经常夸各位姐妹夸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 二姐也经常交代她，让她拿些东西赏给丫鬟龟公龟婆们。和下人提前搞好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此刻藏香坊上下众人，都挺喜欢凝霄这个大方又嘴甜，漂亮还记性不好的小妹妹。 这天凝霄等入微端着饭菜进屋，从身后拿出了那套衣服递到她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入微刚开始没明白，待凝霄将衣服抖开她大吃一惊，急忙向四处张望，小声道：“小姐，你不会是想逃走吧？” 凝霄无奈心想，我都快要死了，我逃个什么劲儿啊！解释道：“这套衣服是给你的，你不是想要出去吗。” “真的可以？” 说干就干，两人手忙脚乱的一通打扮。凝霄又将锅底灰混合着土灰在她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臂都抹了抹。 凝霄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下谁都看不出你是个姑娘家了。” 只见入微穿着宽松男装，将头发梳成男子模样。整个人看上去又黑又黄，像个经常下地干活的小子。 挑了个人少的时间，凝霄走在前面，入微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走到接近后门处，见没什么人就赶忙对她使了个眼色。 入微点点头向后门走去，也不敢走的太快，走出门见没人发现她才加快脚步。走到门外不远处和凝霄比了个手势。 两人刚才约好了时间，到点凝霄就在门口附近等她。这期间如果有人找入微，凝霄就替她瞒过去。 入微自从进了藏香坊，还是头一次出来，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加上凝霄给了她不少的零花钱，不一会就买了不少东西。 看天色不早了，入微拿着东西往回赶，谁知刚要进门就被一个卖货郎拉住了。 这卖货郎年纪不大，担着一个货架，上面摆着针线布匹，还有手帕玩具等等一些生活用品。 入微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门里走。 卖货郎将货架放下，又上前拉住了入微的胳膊：“小兄弟，你是藏香坊的伙计吗？” 入微转头看他一副诚恳急切的模样，便回过身点了点头。 卖货郎问：“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二姐的姑娘？” 入微瞧他不像是本地人，心想二姐的名声还真挺大的。就又点了点头。 “麻烦你，能不能请她出来见我一面，我有一件东西要转交给她。” 入微心想二姐能是你说见就见的，现在还不知道二姐在不在坊内呢。 “你找二姐干嘛？” 没想到入微一开口是个清脆的女声，卖货郎愣了下，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簪花，只不过上面镶嵌的宝石已经不见，整根簪花也已扭曲变形。 卖货郎赶忙解释：“是有人托我将这簪花交给二姐的，说让二姐快去救她。”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是叫六…六丫。” “啊！”入微吓得手一松，手中的物品也散落一地。 卖货郎立刻蹲下将入微的物品一一拾起，又包好还到了入微手中。 入微见他说的不像是假的：“等等，我去找二姐。”说着就扭头跑进坊内，撞见了正等她的凝霄，赶紧将事情告诉了她。 凝霄让入微去换衣服，她则去找二姐。 二姐刚送走客人往里走，凝霄就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她往后门处跑。 好不容易见凝霄停下，二姐刚想问她怎么了。她边喘边说：“那人…就…在外面，你快去问…问清楚吧…” 卖货郎坐在台阶上等着，有龟公见二姐火急火燎的向后门跑，害怕有事也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 生意难做，又逢天灾，六丫夫家入不敷出。缺钱缺的紧，六丫丈夫就将六丫典当给了一户人家做典妻。 说白了就是借肚皮，为了传宗接代生个儿子，好延续香火。 于是在六丫不知情的状况下，她又像货品一样被转卖给了别人。 她没有知情的权利，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看着丈夫手拿那一张典妻契告诉自己，他已经收了别人的钱，也签订了契约。 他兴高采烈的告诉六丫，只要五年，五年就行。五年内给他生个儿子，就能提前解除契约了。 六丫冷眼看他，仿佛在他的描述下，这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而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本钱是自己，风险也是自己。可获的利，却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六丫一动不动的看着兴奋的丈夫，也笑了。 她耳边猛然间响起了二姐那句话。 “你怎知他们不是要把你再卖一回！”这句话像是咒语一样，不断地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她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的声嘶力竭。 她笑得是二姐只猜对了一半，她父母将她卖给了面前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又将她卖了一回。 第52章 六丫被那户人家接到了一座宅子里，那家人算了她的生辰八字说适合生儿子，所以才租用了她的肚皮。 宅子里的老爷纳了几位妾室，却连着生了四个女儿。所以，尽管他年纪已经能当六丫的爷爷，却在临死之前还是想要留个后，生个儿子。 这才四处找年轻女子，还特意找方士算了八字，甚至六丫进门后，行房的日子时辰都算了个一清二楚，只为了能有个香火，有个带把的儿子。 宅子里一片死气沉沉，夫人膝下无子，妾室因为色衰又生了女儿，老爷夫人都不待见。平日里四位千金也是活的谨小慎微。更别提六丫这个租来的肚皮了。 六丫整日就困在宅子里做些轻微杂活，平日也不常见老爷夫人，只是在需要行房时才提前通知她。 六丫吃的也跟其他人不同，她吃的全是保胎一类的东西，还要每天定时吃方士特意调配的，能生儿子的汤药。 私下无人之时，六丫总是偷偷拿出当日二姐送她的那根簪花，可那簪花也跟她一样，物是人非了。 偷藏的簪花被丈夫发现，本要拿去典当。可这是她唯一对二姐的念想之物了。于是这上镶嵌的宝石在两人争执中被摔掉，簪花也被摔得扭曲变形。 丈夫慌忙捡起地上散落的宝石，夺门而出直接去了典当铺。 ……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过下去，直到她生下儿子为止。六丫也是这样劝自己的，她觉得或许自己这一生就这样了，也没了其他念头。 但这家的老爷突然病重，夫人又找来方士。 方士说她迟迟没有身孕，是因为吸引了邪灵附身，老爷的病也是受她身上的邪灵影响。必须要用沾满符水的藤条鞭打，打的越狠越能驱赶邪祟，越能生儿子。 于是六丫新的噩梦开始了，从开始的隔几天打一次，到老爷的病越来越严重变成了每天。后来几乎演变成了每时每刻。 那根细细的鞭子，仿佛无处不在。在你以为终于逃脱得以喘息之时，它又会重重落下。 生不出儿子，是她的错。老爷病重，也是她的错。家里没钱，还是她的错。不会说话，更是她的错。 六丫想，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不！她想自己一生千错万错，就错在了是个女儿身。 后来又想，或许从来错的就不是她，而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得的东西。 又一轮毒打开始，她没有喘息的机会。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消逝着。 她想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方士的法子。只是这宅子里的人，想让自己去死而已。只为彻底清除她这个不能生儿子的“不祥之人”。 这日，门外传来熟悉的叫卖声，六丫之前偶然间发现这个卖货郎也会一些手语。 每逢他路过叫卖，便总会偷偷溜出去，在门口与他闲聊两句。 卖货郎名叫吕石，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也是个哑巴所以会些手语。 前些年母亲因病去世，家中一贫如洗。他无依无靠只能干些搬运的杂活儿，这才凑了些积蓄，终于干起了卖货郎的小生意。 吕石见六丫跟自己母亲一样，也有些亲切感。 此刻又听到吕石的叫卖声，奄奄一息的六丫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本想认命，可到了临死之时，却还是渴望能活下去。 六丫趁着无人之时，拖着虚弱的身子出了门。 吕石惊慌这才几日不见，六丫就成了这副样子。 只见她脸色极差，露出的肌肤之上也尽是些累累伤痕，他忙放下货架上前扶住了她。 六丫顾不得别的，将怀中的簪花交给吕石，对他用手语说道：“让藏香坊的秦二姐来救我。你提我的名字，将簪花交给她。” 说着又将藏香坊在何处，二姐长什么样子，附近有什么商铺都大概形容了一遍。 六丫说完，通的一声给吕石跪下，求他一定要去藏香坊找二姐救自己。 吕石连连答应忙扶她起来，六丫见他答应了，便推着他让他快走。 吕石点点头，立刻挑着货架也不叫卖了，将簪花放进怀中，日夜不停朝着藏香坊赶去。 他还没理得清头绪，但见到六丫的惨状。心想救人要紧就只顾往前赶。 这边六丫匆忙回到了宅院内，不久那沾满符水的藤条就又落在了她身上。 六丫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吕石身上。 所幸吕石是个守信之人。 …… 这时藏香坊内，吕石见众人都唤眼前人二姐，就将簪花交给了她。 二姐仔细一看，心想这不是六丫走的那日，自己从头上拔下来送给她的那根吗？于是立刻追问六丫的情况。 具体的情况吕石也不清楚，只说自己受六丫所托才来找她。他告诉二姐自己所见的六丫极度虚弱，身上又满是伤痕。 二姐当下也没有犹豫，叫了几个比较信得过的伙计。 让他们去六丫现在的所在地，给了他们一笔钱。说不管多少钱也要将她赎出来，如果不够就报她的名字，让他们来藏香坊找她。 等二姐回过神来，发现吕石这人早已挑着货架不见了。 凝霄双手托腮一脸烦闷：“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二姐轻叹：“希望还来得及。” 入微在一旁默默道：“不过…这个吕石，人还是蛮不错的。” 二姐也赞同：“本来想好好谢他，给他笔银钱的，没想到他却不吭不响的走了。” “也是。要是有心要赏钱，估计现在还赖在藏香坊呢。” 三人在二姐房中一夜未眠，只等门外传来消息。 清晨天蒙蒙亮，不远处终于听到了车马声。 藏香坊的众位姐妹，昨个儿听到了六丫的事情，也纷纷为她担心。有些人起了个大早，只盼能将六丫解救出来。 车马进院，伙计却从马车里抬出了一副棺木。 三人急匆匆从楼上下来，看到眼前的棺木也都明白了。 …… 原来六丫让吕石来找二姐的当晚，就因为长期遭受折磨，最终没能等到二姐。 二姐倒也没哭，她这半生见过了太多生死，只是让人将棺木打开。 伙计告诉二姐，等他们到的时候，才知道六丫早就死了。 当时尸体本来是通知她丈夫来领走的，她丈夫看了看说这人是打死的，违反了契约要赔钱。 那家人只想赶紧了事，于是赔了钱。她丈夫拿了这笔钱，也不愿意领走六丫的尸体。 那家人也嫌晦气，就将六丫的尸身扔在了附近的乱葬岗里。 他们找了家卖棺材寿衣的，让她们帮忙给六丫的尸身梳洗一番又换上了寿衣，还买了口上好的棺木，说着将余下的钱拿了出来。 二姐摆了摆手：“这一路辛苦了，你们收着吧。”说着缓步走向棺木。 她伸手撩起衣服一角，看见六丫遍体鳞伤的尸体，只觉不寒而栗，将头转了过去。 当下，在场的姐妹都不禁感到心酸难过，纷纷拿起手帕默默擦起泪来。 昨晚凝霄帮二姐修复好了那只簪花。 幸亏凝霄在仙界经常去仙织府，常看织女们织云做工也看了个大概，所以这簪花修复的还算不错。 二姐将修复好的簪花，轻轻插在了六丫的发髻上。挑了几件六丫生前喜欢的颜色款式的衣服，放进了棺中。 一旁的姐妹们见状，也一一上前将自己的心爱之物放入棺中陪伴六丫。 凝霄也将一对很喜欢的月石耳坠放入了棺中。二姐随后示意动手，身旁的龟公们将棺盖合上，将棺木彻底钉死。 二姐又对一旁的伙计说了些什么，他听后快步离去。 凝霄低声问：“他这是去哪儿？” “老地方。一会儿要出去，凝儿你也换上男装随我一同去吧。” 凝霄听后忙上楼换衣，入微也跟着上去帮忙。 一旁龟公提醒：“二姐，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凝儿姑娘还未…” 二姐转头瞪向他，龟公便闭口不言。自从二姐救了老鸨后，现在在这藏香坊里，她也算得上是半个妈妈，见二姐动气，众人也不敢再多言。 二姐冷笑道：“妈妈还没起，难道为这事惊动她老人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再说，我们身边跟着藏香坊的轿夫伙计，还怕我将凝儿拐走不成！” 那龟公吓得急忙辩解：“二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轿子备好了您快去吧。” 凝霄换了身男装跟在二姐身后。她在身上抹了些土灰，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凝霄跟在轿子旁身后是马车，车上搁着六丫的棺木，后面还跟着几位伙计。 走了半天越走越偏僻，终于到了地方，凝霄才发现这地方是座不大不小的墓园。 但见这里墓碑稀疏，荒无人烟。冷风一吹，凝霄不禁打了个寒颤。 二姐下了轿子来到墓园中，凝霄紧随着她。二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将每块墓碑前的新生的杂草清理干净。又走了两圈选了一块空地。 伙计们拿出工具，在那片空地开挖。 二姐走到一个碑前对凝霄说：“这是藏香坊之前的花魁。” 凝霄见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隐约能看见个秦字：“这位姐姐跟二姐一样也姓秦啊？” “我原来不姓秦，也不叫二姐。是后来进了藏香坊，才改叫秦二姐的。这秦，就是随了她的姓。” “这位秦姐姐一定待二姐很好吧。” 二姐轻笑：“是很好。只是可惜，她命薄…” “那二姐，你原来叫什么啊？” “我原姓李，名唤三姐。” “三姐？哦…现在大了一岁，成二姐了。” 二姐冷哼一声：“跟年龄没什么关系，我原在家里排行第三，才叫三姐。我家本来有我二姐，还有我大哥一共兄妹三人。不过我大哥好赌，家里之前已经帮他还了很多赌债，后来没钱了，大哥便将我二姐卖给一户人家冲喜。 结果轿子还没进他们家门呢，新郎就死了。我二姐中途就被他们从花轿里拖出来，活生生的又塞进棺材里用钉子钉死了，跟她那从未见过一面的丈夫，一同下葬埋了。还说是什么狗屁冥婚，要夫妻同穴！” 凝霄震惊又不解：“这不是…活埋吗？那你爹娘呢？” “哼…他们，他们发现管不了我大哥，索性就放弃了。默许了他的行为。 家里本来就是事事以他为先，从小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都是给他。我和二姐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捡些他不要的。赌输了钱时还常常打骂我们姐妹出气。 我二姐这些事，还是当时一位轿夫实在看不下去了，回来偷偷告诉我们的。不过我爹娘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二姐嫁了人，就是他们家的人了，落得这种下场，也是我二姐的命。” 凝霄听了怒气直冲上来：“什么爹娘！什么大哥，不要也罢！这种贱人就应该…” 凝霄突然看向二姐，想到自己这么骂她家人，害怕她生气。 没想到二姐不但没有生气，还跟着说道：“这种贱人就应该下地狱。后来他又欠了债，二姐死了，自然轮到我这个三妹上了。 当时大哥领着我，一脸谄媚的对着妈妈说…说我天生性情淫荡，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子。 我当时年纪不大，听他讲那些侮辱我的话，也只是边流泪边摇头。从那天起我就进了藏香坊，成了秦二姐。” 第53章 “我家二姐软弱，从小逆来顺受惯了。临死也没留下什么只言片语的。只是听轿夫说二姐当时哭喊的极为凄惨…… 那时我想好死不如赖活着，青楼就青楼吧。我还不想跟二姐一样就那么稀里糊涂死了。自那之后我跟父母断绝了关系，大哥也当他死了。只有一个去世的姐姐，所以改名叫了二姐。 好在老天有眼，我大哥不久就因为又欠了钱，被赌坊的人活活打死在街头。 后来，我本想着大哥已死，又见爹娘来找心软就见了。本来还打算给他们一笔养老钱的。 可你猜…他们见到我说了什么？” 凝霄听得入迷，只是摇了摇头。 “我那偏心的爹娘竟然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骂我做了娼妇之后心太狠，没了良心。竟然对自己大哥都见死不救。没有给钱让大哥还债，才让我们家绝了后…… 是啊，我就是不给。我那该死的大哥之前找过我几回，可我连他面都不见。他在外面咒骂我，还说要杀了我这个没良心的妓女妹妹，骂我让家里丢脸。可这藏香坊来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他一个地痞流氓也进不来，最后只能骂骂街悻悻而归。” 二姐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只觉心寒。 顿了顿又道：“自那时起我彻彻底底看清了爹娘，直接喊人将他们轰走。后来他们再来找，我只是叫人将他们赶走，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 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和大哥在地狱团聚了吧。” 她话音刚落，凝霄就忍不住怒骂：“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他们还有脸说你没良心！我看他们才是没有丝毫良知的恶人！还有脸说你是娼妇？他们怎么不想想你是怎么落到藏香坊的？难道是二姐你自愿来的！他们三个就在地狱里好好待着吧！” 凝霄在心中感叹世道不公。怒气直冲心头，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恨不得亲手将这种恶人千刀万剐，又觉得这样也还不够。 二姐见凝霄双眼怒睁，大口的喘着气一副气急了模样。拍了拍她：“没事的凝儿，我已经放下了。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着，还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凝霄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一定会好起来的。” 虽然二姐嘴上说着没事，可又见她眼中还是隐隐泛着泪光。 凝霄心想是啊，怎么可能不在意呢？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呢？越想越替二姐感到不值，心疼她又替她生气，下意识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二姐被凝霄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她如此替自己打抱不平，甚至比自己还要生气。一面觉得凝霄可爱，一面又感到些许安慰，脸上露出欣慰之意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好啦别为二姐难过了，身在藏香坊也算有那么一丁点好处。” “啊？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处？” “起码不用搞三从四德那套了。既然没法改变处境，无路可退。那就多想点好处，要不然还怎么能坚持下去。” “也对，什么三从四德，妇道女德，贤良淑德，好像都跟我们坊里的姐妹没什么关系。这个德那个德的。我看啊…设计这些规矩的才最缺德！ 他们活着是不积阳德的缺德人，死了也是不积阴德的缺德鬼！” 二姐被她逗笑连连点头：“嗯说得对，想来是够缺德的。” “他们怎么不让男子要贤良淑德，贤惠持家啊？真是偏心得很，怎么不一视同仁！” 二姐搂过她的肩，悠悠说道：“他们是规则的设计者又怎么会困住自身呢。对他们来说…我们…又怎能算是人呢…” 过了片刻只听二姐笑了起来。 “二姐有什么好笑的？” 二姐打量着她：“我啊，想起刚才看你换上男装，扮成男子模样。还挺像哪家的贵公子小少爷呢！瞧你这小脸抹的，要是擦干净了，定是个俊俏少年呢… 你在我们藏香坊学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如今是样样精通，这仪态我看也是越发进步了，不愧是白痴美人…” 凝霄将脸撇到一旁心想这二姐真是的，又开始取笑自己了。 原来凝霄在藏香坊待的时间虽不长，但她顶着这张俊俏脸蛋加上为人谦和友善，很受众位姐姐们的喜爱。 可偏偏她喝了兑水的孟婆汤加还魂水，导致她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雪上加霜，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自从她气走了一位又一位的师父，她这个白痴美人的名号就在坊内众人皆知，姐妹们一见她，总要开开她玩笑，打趣一番。 大家倒也无恶意，只是每次总要考考她记住了什么，当然凝霄也不负众望，是琴棋书画一样不行，诗词歌赋一律不会。 就连藏香坊的老鸨看着凝霄都开始担忧，想着又快到了争夺魁首的日子。 每到这时，各家青楼都会派新人去争夺那花魁之首的位置。 现在这凝霄，光有脸蛋剩下的样样不行，这可真是愁坏了老鸨。不过二姐劝她肯定有办法能赢，说是光凭着她这张脸，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老鸨也知道这个理，可是这选花魁之首虽然看重容貌，但又不是只看容貌。 来参加竞选的新人，那个不是容貌超群，能歌善舞，出口成章的。何况她们藏香坊已经蝉联多届魁首，这次百春楼与其他青楼也都来势汹汹，势要压过她们藏香坊一头，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加上老鸨出狱后，找人调查出是张妈妈做的手脚，只是明面上不能和她彻底闹翻。为了出这口恶气，藏香坊就更是要压过百春楼。 …… 这时远处又来了辆马车，是二姐吩咐做的墓碑到了。 六丫的棺木安葬妥当，墓碑也立了起来。 二姐轻抚六丫的墓碑，笑道：“这一生，辛苦了，现在好好休息吧。以后…二姐也会来这里陪你的。” 说罢，两人又在每个墓旁都烧了些纸钱。 回程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二姐让凝霄回去的时候坐上马车。虽然脸上抹了灰，但尽量还是不要露面为好。 …… 过了几日，二姐的常客孙老爷来了。 二姐见是熟人刚想起身打声招呼，却见莲儿从里间矫揉造作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 莲儿整个人现在是风尘气十足，同她刚来的时候对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莲儿扭到二姐身旁笑着瞪了她一眼，嗲声道：“孙老爷是来找妹妹我的。二姐，真是不好意思啊。这…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我想你也清楚。” 自从上次没能逃走后匆忙接客，莲儿就记恨上了凝霄还有二姐。 二姐只是觉得她有些可笑，也没搭理她。 只见莲儿上前盈盈一拜，凑到孙老爷身边极尽谄媚之色。哄得孙老爷是喜笑颜开的。 莲儿身上穿着孙老爷送她的衣裳，娇声问：“爷，您瞧我穿这身好看吗？” 孙老爷满脸横肉，眼睛本来就不大，笑起来就更是像在脸上拉了两道口子一样。他的手不安分的在莲儿身上摸了一把，笑道：“莲儿姑娘生的肤白，自然穿什么都好看。”随后两人拥着进了房。 …… 这天，莲儿突然在厅上嚷嚷着让姐妹们都出来。她有好事宣布。 众人想着凑个热闹就都下了楼。 凝霄拉着入微也下楼看热闹，见二姐也正下来。三人站在远处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莲儿见人差不多齐了，清了清嗓子：“有人要替我赎身，我要从良从这里出去了。” 姐妹们见状都为她开心，凑上去问替她赎身之人是谁？ 莲儿神色娇羞：“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位孙爷了。” 众姐妹听闻是孙爷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吭声。有的摇了摇头叹起气来，有的退下去小声议论着什么，很快众人就四下散去。 莲儿沉浸在得意之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是这青楼中的女子，嫉妒她这么早就能得人赎身从良罢了。 当晚，二姐敲响了莲儿的房门。 一进门二姐也没拐弯抹角，直言道：“孙爷这人靠不住。” 莲儿盯着二姐，心想我整日做小伏低只为了找个人赎我出去。现在我有这个机会，孙爷待我比待她好，她看了眼红又来装好人了，肯定是见不得我能从良过上好日子。 莲儿没好气白了二姐一眼：“二姐，你也不能因为我抢了你的熟客，他还替我赎身，就这样说孙爷吧。” 二姐轻笑：“不知孙爷是怎么告诉妹妹的？” 莲儿仰着脖子，不拿正眼瞧她：“孙爷说要明媒正娶，摆上几桌还要请些戏班子来大吹大唱…” 二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这话你也敢信？我以为你开始接客了，经过这么些日子就能明白些的。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 莲儿愣了一下，立刻辩解：“孙爷答应过我的，还送来了聘礼。他说家里正房那个悍妇还不知情，要等些时日才行。” 二姐砸了咂嘴：“莲儿妹妹啊，你还真当他夫人不知情吗？ 孙老爷平日里除了藏香坊，其他青楼去的也不少。他家大业大的，家里姬妾成群，可谓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他夫人确实不是个好惹的，听闻有些妾室被她折磨的可不轻…” 莲儿忙问：“那孙爷不管吗？” “管？他管什么啊？你我只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他只图一时新鲜玩玩罢了。姬妾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何况来我们这儿的都是些欢场老手，虚情假意的主儿。 眼下你还有机会，只要对他撒撒娇说不愿意，那孙老爷也不会强逼你的。” 莲儿顿时心生寒意，却又觉得二姐是在骗自己，大喊：“我不信！我不要做烟花贱女！他替我赎身让我从良。你自己不能从良还要拉我下水，少在这儿糊弄我！我对孙爷是真情实意的，孙爷也是。他对我许过誓言的。” 二姐冷哼一声：“这男人还真是好当，只要装一装，就能骗的女人神魂颠倒。我们是烟花贱女？那来这烟花柳巷嫖妓的男人又是什么呢？不也是贱男人一个！” 随后二姐气的笑了起来，吼道：“难道我们这群姐妹都是自愿当烟花贱女的？你想想你自己是怎么落到这儿的！你是自愿的吗？你有选择吗？可那些贱男人，难道谁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来嫖的吗！” 凝霄正巧路过听见莲儿房中吵闹，就想着听听她在和谁吵。没成想还没走两步，就见二姐出来了。 莲儿怒气冲冲地在她身后骂骂咧咧，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凝霄见状上前拉着二姐快步离开，过了会儿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二姐讲后，凝霄感叹：“莲儿这人怎么不听劝啊。算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 莲儿虽然嘴上说不信，心里却在意了起来。又见接连几天孙老爷都没来，也没让下人给她捎个信儿。就更是心中烦闷，这日她终于等不了，让丫鬟去孙府问了问。 孙府的人见来人是藏香坊的，进去通报后，不久一个家丁就出来告诉她。 说这孙老爷正为了迎娶莲儿姑娘跟夫人抗争呢，已经三日未进水米了。只等夫人点头同意，才可去见。 只不过，老爷说可能，不能明媒正娶了… 莲儿听到孙老爷为娶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心下感动不已。又想不是明媒正娶就不是吧，只要离开这里从良就行。 莲儿得了消息急忙向二姐证明，孙老爷是真的想要娶自己。说着还担心起孙老爷的身体来。 二姐正指导凝霄练舞，见莲儿耀武扬威的来炫耀。笑道：“他不过是三日没吃饭，你就心疼成这样？妹妹还真是心软啊。” 凝霄在一旁接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他真的为了你三日没吃饭啊？说不定他吃的正香着呢！” 莲儿瞪着凝霄恼羞成怒：“哼！你们就留在这青楼里了却残生吧。” 凝霄看着她，淡淡回道：“我看你啊，自欺欺人的能力才让我匪夷所思！” 说完见莲儿一张白脸气的涨红起来，凝霄拽着二姐转身就走，生怕她急了再打人。 第54章 不过凝霄这回确实没说错，这孙老爷的确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样样没落下。 孙府内日日吹拉弹唱，歌舞升平。府内还养了不少唱曲儿跳舞的歌姬舞姬。孙老爷的朋友客人也是络绎不绝。他早就将莲儿这事抛在脑后，忘了个干净。 要不是那日见藏香坊的人来问，孙老爷估摸着还想不起来有这么一档子事呢。 他混迹欢场多年，自是知道青楼女子所思所想，于是编了个借口随便糊弄过去。瞎编之余，还不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对莲儿忠贞不二的大情种。 …… 过了几日，二姐想再去给六丫烧些纸钱，就让凝霄换上男装陪她一起去。 后门处轿夫正候着，凝霄上前掀开轿帘，二姐准备上轿。突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奔着这边急速驶来，二姐当下停住脚步拉着凝霄退到一旁，准备看看是怎么回事。 马车驶到近处停了下来，一名农妇模样打扮的中年女子掀开车帘跳下了车。 她见二姐那轿子装饰的十分华贵，又抬头见二姐生的美艳动人，身着华冠丽服。想她定是这藏香坊里的姑娘，就转身从车上拉下一个小女孩。 女孩全程低着头，农妇拉着女孩走到二姐跟前，猛地就跪下了。 二姐一见那女孩立刻就明白了，她实在是见得太多了，不过凝霄这时还有点没搞懂。 “求求姑娘买下俺闺女吧。她特别机灵，长得也不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而且年纪小不记事好养活……” 凝霄一听顿时也明白了大概，随即翻了个大白眼不耐烦的将头转了过去。 二姐耐住性子：“你先起来吧。” 农妇对着二姐磕了个头：“俺不起。求姑娘买下她吧。俺们一家人都快没饭吃了，实在是养活不了，听人家说藏香坊是头等青楼，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俺才带她来的。说不定她将来，还能找个有钱人衣食不愁的，总比跟着俺们好吧…” 说着那农妇就按着自己女儿的头往下压，让她磕头喊二姐“妈妈”。 小女孩双手死死按在地上就是不愿意，农妇则继续用力强拽着女孩磕头。 二姐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农妇的手从女孩头上推开。凝霄也将女孩拉起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见女孩双眼红肿，想必定是哭了一路。两人顿时又是一股怒气从心上升起。 二姐弯腰看着女孩笑了笑，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手：“小妹妹，你叫什么啊？” 女孩看了二姐一眼，又急忙低下头怯生生的不敢再看，低声道：“盼弟。” 二姐又问：“那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小女孩想了想：“家里有爹娘，还有两个弟弟大宝和小宝。” 凝霄听到后，冷笑一声：“呦小妹妹，怎么不见你娘把你两个弟弟卖掉贴补家用啊！” 农妇听后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弟弟是宝。是我们家好不容易盼来的香火，跟盼弟不能比。将来还指望他们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 二姐瞧她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一阵恶心。嘲讽道：“你们家不是都吃不起饭了，哪来的闲钱读书考功名？” 农妇丝毫不见羞愧之色：“这不是还有他姐盼弟…” 凝霄听不过去：“哦…原来是拿卖女儿的钱，供儿子读书啊。亏你还是她亲娘，竟丝毫不念骨肉亲情，将女儿卖到这种地方，你这种人也配当人家娘！他爹是不是也死了！” 农妇见二人不像是要买盼弟的样子，立刻拉着盼弟不服气回道：“真是笑话！俺生的盼弟，俺当然是她娘！俺们是她亲爹娘自然有权利卖她。她不过是小丫头片子，跟俺儿子可比不了。家里缺钱，卖了她也是为她好，给她找个好去处。” 二姐死死瞪着她：“好去处？这烟花柳巷算个什么好去处？我说你要缺钱缺的紧，怎么不将儿子送到宫里净身当太监去，那还是吃皇粮的呢！” 农妇也愤愤道：“谁让盼弟生出来是个丫头片子呢！她生出来一见是个女孩，她爹就要扔河里去。俺拦着不让，说闺女养着将来还能帮家里干活，这她爹才留下的。说来说去，那是盼弟她自己命不好，希望她下辈子投胎转成男子吧。” 凝霄冷笑道：“是是是，你自己也是个女的，不是也命不好，怎么不见你自尽去投成男的啊！不用你说我也看出来盼弟命不好了，有你们这么狠心又不要脸的爹娘，她能命好！我看除非等你们死了！” 二姐拍手赞道：“说得好！” 农妇一脸怒色见周围人群越聚越多，也不敢再发作，只是拽着盼弟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凝霄对农妇大喊：“你这辈子做女子这么辛苦，祝你马上投胎，下辈子当个公的好好享福呦！不过看你这辈子这么缺德，估计是有点悬！” 二姐和凝霄望着她们母女走到马车旁，正准备上车，却见车夫拦住她们，掏出银钱给那农妇。两人还吵了几句，农妇不悦的拿着钱拉着盼弟又往前走了。 车夫驾着马车又往前赶了些，停在了二姐轿旁。停稳后利索的从车上跳下。 车夫头戴一顶破草帽，脚踩一双烂草鞋，衣服上的补丁已经够多，但有些地方竟还是破的。整个人身上从头到脚都是破破烂烂的，不过倒是挺干净。 他走到二姐面前将草帽摘下，一张不符合他打扮的，颇为英俊的脸露了出来。 二姐看到眼前之人有些不敢相信，又上前两步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过了会儿颤声道：“你是…词哥哥？” 车夫点了点头，霎时双眼含泪：“三妹，真的…真的是你呀三妹。” 二姐眉头紧皱忙问：“词哥哥，你怎么现在…” 他满脸痛苦，深深叹了口气：“前些年我家遭小人陷害，现在已是…什么都不剩了…”说着便落下泪来。 二姐拉住他的手：“那伯父伯母他们…” 他无奈摇了摇头，二姐见状也跟着落下泪来。 凝霄在一旁想着他们俩这是认识？又见两人拉着手当街哭了起来，一边递上手帕一边问：“那个…二姐，不如你们去旁边的酒楼边吃边谈吧。” 二姐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又替那车夫也擦了擦。随后拉着他准备去隔壁酒楼。 凝霄见老友重逢，觉得还是不打扰为好，正巧二姐这时也转过身交代让她先回藏香坊。又交代让杂役代她将纸钱拿去给六丫烧了。 晚上见入微睡着了，凝霄担忧二姐睡不着，就一直等二姐回来。 过了许久，二姐坐着轿子回了藏香坊。 凝霄见二姐醉的厉害，走路都不稳忙上前扶住她。 心想还从没见过二姐醉成这个样子。见二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凝霄猜想定是跟老友相谈甚欢啊。 …… 车夫名叫严词，家里原是当地的一个地主，有点小钱。二姐幼时经常和姐姐一起去严家帮工，所以认识了严家的少爷严词。 严词从小饱读诗书，长得也颇为俊雅，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也是邻里皆知的状元苗子。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 两人打小就认识，姐妹两人生的漂亮，府里的人都很喜欢，自然这位严家的少爷也对二姐颇有些少年心动。 二姐也对这位温文尔雅的小少爷有些许好感。只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发展些什么，二姐就被她大哥卖去了藏香坊，而后没多久严词他爹不小心得罪了人，全家也就遭了难。 严家的人跑的跑，死的死现在就剩了严词。他从小家境虽不算大富人家，但也是吃穿不愁。整日醉心读书只为考取功名。哪能想家道中落，四处遭人嫌弃，现在沦落到替人赶车才能勉强糊口。 …… 凝霄将二姐扶回房中给她倒了杯水。 二姐喝了一口，不知是怎么了，笑脸一变又开始哭起来。 “二姐你怎么了？” 二姐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严词，更是没想到严家会遭逢大难，竟然全家只剩下严词一人。 想起年幼时在严府里度过的快乐日子，对比现在的物是人非，就更是悲从中来。 见二姐又哭又笑也不说话。凝霄只好坐在一边守着，等她实在是累了困了才扶她上床休息。 替二姐关好房门，此时已是夜深，凝霄熬了大半宿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睡觉。却听见楼下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走下楼，发现一众姐妹都聚在前厅，她拉着一个赶着去看热闹的丫鬟：“这么晚了，前面发生什么了？” “是孙府的人来了，来接莲儿姑娘的。”丫鬟说完便跑走看热闹去了。 凝霄也跑到楼上库房推开窗户，她看见一顶红色的小轿正停在门口，莲儿身穿一身粉色喜服摇头晃脑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得意的对其他姐妹说着自己终于能从良了，妈妈还像模像样的给她盖了张盖头，象征性的送了些嫁妆。 妈妈牵着她的手将她亲自送到了轿子里，轿帘一放，两个轿夫抬起轿子便走。 凝霄瞧着那红色小轿正走，却又瞧见打另一边也来了一辆牛车，车上系满了白布，车后放着一副棺材，他们正是打从孙府的方向而来。 寂静月色之下，两队人马一红一白交错而行，不久都消失在了凝霄的视线之中。 …… 莲儿进了孙府不久后就发现，这里的一切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进府后许久也不见孙老爷，后来她才知自己并不是孙老爷正式纳的妾。顶多算是这孙府里养的家妓。 府中经常来了孙老板的朋友客人，莲儿就要和其他舞妓歌妓一样表演技艺，然后陪他们喝酒淫乐。 孙老爷这日和外地商人谈成了笔大生意，他一高兴，就将家中养着的家妓挑了几个送给了那商人。莲儿就在此列之中，此时距离她到孙家也不过数周。 她就这样被孙老爷转手送人，黯然离场。 从那之后，凝霄她们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莲儿的任何消息。 不知她身在何处，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第55章 秦二姐将严词暂时安置在藏香坊附近的客栈里，给他付了数月的房钱还有饭钱。 虽然严词刚开始不愿接受，但架不住二姐的执拗，只好答应。 严词感觉也像是做梦一样，没想到能再见到三妹，也没想到这艳名远扬的名妓秦二姐，正是自己小时青梅竹马的三妹。 翌日，凝霄见二姐一大早就要出去，故意追上去问：“二姐这是着急去哪儿？” “昨个儿忘了给词哥哥买些衣物用品了，今日要给他送去。” 凝霄目送二姐出门边笑边想，二姐终于遇到了属于她的美男如意郎君了。 严词见二姐又是大包小包的送东西，急忙推脱：“不用了，够用了。三妹…”说到这儿，他突然一停：“我…是不是该叫你二姐？” 二姐一挥手：“随你，反正不论三妹二姐不都是我嘛。”说着两人又笑了起来。 严词看着二姐浑身富贵，又瞧了瞧自己的寒酸样子，心下顿感无颜面对二姐。 二姐看穿他了的心思：“词哥哥，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从小养尊处优的，现在能靠自己养活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我在坊内见多了那些纨绔子弟，家族一旦衰败，就一蹶不振的宁愿去死，也不愿拉下身段养活自己，他们那才真的让人看不起呢。” 见二姐如此说，严词笑着点了点头，也明白她是在开解自己。望着眼前之人，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 凝霄这边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言玉这里。 言玉此时正双手扶额一脸痛苦。她看着凝霄无奈道：“我都教了你几百上千遍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啊！就快到选花魁之首的日子了，你这个样子到时候妈妈肯定是要罚你的。就连我们也要被你连累，跟着被罚知道吗！” 凝霄一脸无辜，心想自己这阳寿怎么还没完啊？到底自己什么时候能死啊？ 凝霄递上茶水，笑着赔罪：“玉姐姐，不是还有其他人选吗？实在不是，让其他人去选哪个什么花魁不就成了。” 言玉盯着凝霄，想她代表藏香坊去选花魁之首之日，就是她正式挂牌接客之时。 年年岁岁花相似，不由想到自己挂牌接客时。看着眼前的凝霄似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不免也有些落寞无奈。 每到竞选花魁之时，藏香坊就会推出一批新的色艺双全的姑娘，来让那些权贵富商竞争初夜的价格。 这些姑娘，不管是色还是艺都是实打实的顶尖。姑娘们皆是优中选优，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品。可谓是环肥燕瘦各有绝色。所以这藏香坊才能维持这么久的，头等青楼的地位。 言玉叹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接客对不对，可是妈妈定了你去选花魁，你就是下一届我们藏香坊的活招牌，怎么可能临时换别人呢？” 凝霄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待了片刻。 冷不丁言玉笑了起来，将凝霄吓了一跳。 言玉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好了。不管你是不想学也罢，学不会也好，无所谓了。 反正在那些个人眼里，我们都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玩意儿而已。姿色排第一，剩下的既然都是锦上添花，那就不重要。还费劲学什么呢！ 再说妈妈已经定了你，反正就算什么都不会，她应该也不会对你下重手的。” 凝霄小心翼翼问：“那你们…怎么办，真的会因为我被罚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你…脑子…呃…记性不好这事，在坊内也是出了名的。妈妈应该也知道，怨不得旁人。” 看着言玉打趣自己的神色，凝霄嘴角挤出了一丝礼貌的微笑。心想自己幸亏还记得阿姜让自己喝错水的事，要是死了回鬼界，一定要找阿姜好好谈谈。 凝霄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不会罚你们就好。”心想自己把这些个，来教自己的人都气得要死。回过头来要是因为自己还被罚，那就真的有点过意不去了。 听了言玉的话，凝霄暂且放下心。至于接客不接客的问题，她想如果这就是这位千金，原本的命数的话，那也没办法。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言玉彻底放弃了教凝霄，自己也松了口气。起码想着自己不用天天被她这个榆木脑袋气得半死。 凝霄随口问：“咱们这儿一共出了几位花魁之首啊？” 言玉算了算：“大概…有几十位了吧。” “哇，还挺多的。” “就拿我们坊内现在的花魁二姐来说，当年二姐容貌超群，一出场就艳惊四座，一举夺下了当年花魁之首的位置。不过…” 凝霄见她说了一半停住了，忙问：“不过什么啊，玉姐快点说嘛。” 言玉喝了口茶，开始细细说道：“不过当时坊内其实有比二姐容貌更美，才艺比二姐更胜的。” “啊？那为什么派二姐去了？” “比二姐漂亮的不愿意接客，直接撞墙而亡。比二姐有才的又没有二姐漂亮。来这儿的客人，不是嫌弃年纪小的没长开，就是嫌弃年纪大了，说是开败了的花。” 凝霄咂咂嘴：“啧啧…依我看啊，哪些个逛青楼的人才是狗屁不如！” 言玉点头：“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当年综合下来只有二姐最合适。这些年坊内疯的疯死的死，我要不是才艺好会教人，加上平日里多讨好妈妈。现在也指不定被卖到哪个街边窑子里去了… 之前的一位花魁娘子与一位富家公子相恋，那公子说要明媒正娶。可她等啊等，怎么也等不到，后来才打听到那公子早就娶妻生子了。一怒之下，花魁夜半上吊而亡。 到头来女人们总是空欢喜一场…后来你猜怎么着？” 凝霄听得入迷：“怎么了？” “那公子听闻她死了，不见伤心，还整日炫耀说鼎鼎大名的花魁娘子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后来甚至将花魁娘子画成春宫图，赠与些狐朋狗友们一同淫笑玩乐。她的一片真心，到头来只不过是他的酒后谈资罢了。” 凝霄听得火冒三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骂道：“这种人畜生都不如，死了必定要下地狱！” 言玉拉着让她坐下“气大伤身，这些个事我们都见惯了。 文人墨客们希望我们是个聪明人，能陪他们吟诗作对，畅谈理想人生。却又不希望我们太过聪明，说到底我们只是一个陪衬。 他们是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风流才子，而我们却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风尘女子。 来逛藏香坊的人总夸我琴艺高超，是他们的红颜知己。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是看不起我的。” 凝霄看见言玉神情落寞，想着她定也经历过很多痛苦过往。刚想安慰她，却听见从隔壁传来女人的叫喊声。 这个房间挨着隔壁酒楼的后院，平日里凝霄不怎么来，今日其他房都占着，言玉才带她来了这间房。 隔壁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的哭喊求饶，同时还伴随着一个男人的怒骂。 凝霄疑惑：“这是？” 言玉不耐烦的冷哼了一声：“又来了又来了。别管了，要管我们也管不了的。” 凝霄忽听得那女人的哭喊猛地停住了，心下一惊：“她…不会…” “我也不知道。但愿她还能挺过这次吧。” “玉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是隔壁酒楼里的一对小夫妻，男的是跑堂的，女的是后厨打杂的，两人成亲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凝霄震惊：“哈！一直都这样？” 言玉耸了耸肩：“对啊，一直都这样。那女的身上几乎天天带着伤病，她男人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总会在她身上来几下消气。” 凝霄听得眉头紧皱，整张脸都扭在了一起。而一旁的言玉拿了块糕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吃了起来。 “那她怎么不离开呢？” “就算她离开了，又能去哪儿呢？她娘家是外地的，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再说之前也有人劝过她离开，想要帮她。她却不肯，说是他们夫妻的家务事，那我们这外人也没办法了。” 凝霄听后点了点头：“是她自己不想，那确实是没办法了。” 言玉喝了口茶润了润嗓：“你看他们夫妻在那酒楼里地位都一样。但这男的却还是能以她丈夫的身份公然打骂这女子，地位实则始终高她一等。平日里，来我们藏香坊这儿卖老婆的也不少。” “嗯…好像也是…” 言玉一拍桌子，又吓了凝霄一跳。 她怒道：“怎么好像也是啊，分明就是！你看就算是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不照样是要看着皇帝的眼色整日小心翼翼的吗？上一个被废了，这不下一个又来了。 就算我们是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与那身份高贵的皇后娘娘又有何不同，还不是要看男子的脸色，到头来一个女字就将你一生钉住了。” 凝霄不解：“可前日不是还有几位夫人上门来打骂姐妹们，还要说砸了藏香坊。照玉姐这样说，天下女子又有何不同，她们为什么要与咱们划清界限？” 言玉轻笑：“我们学习技艺是为了取悦他人，为了生存为了有口饭吃。难道这些个夫人就不是了吗？难道是我们这些姐妹都不爱做千金小姐，良家妇女吗？ 女人之间斗来斗去，恨不得你死我活，到头来还不是都是他人的玩物，他人的附属品罢了。如果夫家好则她们也好，夫家一旦失势落败，那么这些个夫人们，你以为她们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凝霄看着言玉炯炯有神的双眼，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清醒和认真。 片刻后，言玉语气平缓下来，仍然坚定地说道：“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有时也怨不得这些夫人们。她们的那份说不得，也不敢说的怨气怨恨，总要有个地方落脚吧。恨我们也好，怨我们也罢，大家都是这笼子里飞不出去的鸟。 只是长期的驯化，让她们这些鸟可能已经忘了，自己本可以飞的这件事。 她们心安理得的待在这笼子里，笼外的人丢给她一丁点儿残羹剩饭，她们就洋洋得意，争宠献媚。恨不得将自己的双翅斩下送给他们，以表忠心。” 第56章 正说着，二姐从客栈回来了：“你们俩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二姐忙活着将严词所住的屋子整理了一番，又添了些物件还给了一笔钱让他日常使用。 她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神情古怪：“怎么了吗？” 凝霄上前挽着二姐的胳膊：“玉姐刚才笑我。说我脑子不好使。” 二姐哈哈大笑起来：“凝儿妹妹，难道这事不是众人皆知的吗？”说着和言玉一起笑了起来。 转头二姐对言玉说道：“我刚才去看过姐妹们的伤势了，好了些，幸亏没伤着筋骨。” “那就好，这些个夫人要真的能管住自己男人，也就不用来我们这儿耀武扬威了。” 二姐笑道：“不就是因为她们管不住不敢管，才来欺负我们的吗。柿子专挑软的捏，真是没种得很。” “可不是嘛。我们平日里不光要被男子骂不知羞耻。还要被这些夫人们骂来骂去，殊不知天下女子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良家和风尘的话术，掌握在他们手里，今日你是良家，你敢保证你永远不会变成他们口中的风尘女子吗？” 二姐点头：“夫人们说我们水性杨花，却不知她们与我们一样，都是被人分门别类归置起来的物件。为了男人的肯定，嘲讽辱骂我们来显示自己的清白高贵。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呢！” 言玉阴阳怪气起来：“别呀二姐，千金小姐和高门阔太可瞧不上我们。哪肯跟我们自家人啊，依我看，这些个看不清自己处境的人，才真是骨子里的又蠢又坏。” 旁听着的凝霄忽然悠悠来了一句：“对呀都这么难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此话一出言玉和二姐一愣，随即三人都无奈地笑了笑。 …… 二姐这段时日经常往严词那儿跑，久了连妈妈都知道了。 这日二姐一早又要去见严词，妈妈拦住她：“这小子打算什么时候娶你，看你天天跑得多辛苦。” 周围的姐妹们听了，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妈妈您就别打趣我了。他还要考功名呢，婚事就先…” “呦！还找了个读书人。那不正好，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要妈妈我说啊，挑个好日子赶紧办了。” “妈妈…急不得，我…” “这小子难道还没向你提亲？” 二姐顾左右而言他，找了个借口急忙溜走了。 …… 严词因家道中落，没能继续念书。现在有了二姐的鼎力相助。他本就天资聪颖，现下自然是重拾信心，准备一举夺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二姐知道严词的心愿，拿出了大部分的身家替他买书，提供衣食住行，只让他专心读书，剩下的什么也不用操心。 严词自然也知道二姐的心意，他答应二姐等考取功名后，要给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把二姐娶进门。要让她做状元夫人，二姐也答应了自己会等他。 可藏香坊的姐妹们都劝二姐早日成婚从良，好从这藏香坊搬出去。 这藏香坊的妈妈从前也是苦命的人，在欢场沉浮大半生。年轻时妈妈也曾以真心许过他人，不过等来的都是虚情假意。 后来她明白了，那一个个说要替她赎身的人也只不过是哄着她，嘴上说说罢了。 她看透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待在这藏香坊久了也渐渐变得庸俗不堪，麻木不仁了。 这么多年来，她看痴情的姑娘走了一批又一批。可人间痴情男子，却可谓是稀有品种，难得一见。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姑娘等着盼着求着，那些个所谓的如意郎君来救来赎来买走她们。 可她们等来的不是他们早就成家的消息，就是他们已经与门当户对的千金准备大婚的消息。 要不就是他们在其他青楼里拥着新欢流连忘返，早已将她们抛诸脑后。 自从二姐舍身救了自己，妈妈也记着她对自己的好。此时见二姐找到心上人，也是真心的替她开心。 翌日，妈妈硬是要二姐带她去见严词，二姐见妈妈态度坚决只好答应了。 妈妈见到严词，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严词的文章字画，随后一言不发拉着二姐出了房间。 妈妈拉着二姐的手：“他是个好苗子，起码不是在青楼里认识的。听说你们打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的也挺好。 他样貌也跟你相配。妈妈我也没剩什么积蓄了，给你们买了间小院，虽然地方远了点，但离藏香坊远点也好。”说着掏出一份房契交到了二姐的手上。 二姐看着手中的房契，顿时就红了眼眶。 妈妈又道：“你小时候来，我对你也算不上多好，这些年你替藏香坊也挣了不少钱，现在你也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 当日下午，妈妈趁着二姐在坊内的时候，自己又去找了严词。将道理说给了他听，意思让他快点娶了二姐，功名什么的先放到一边，两人搬走正经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妈妈说罢，见严词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冷笑道：“你难道要让二姐继续留在藏香坊抛头露面，卖身卖艺替你挣钱考功名吗？还是你嫌弃她？” 严词吓得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辩解道：“我…我没有，是我配不上她。我怎么会…嫌弃三，二姐呢？” 妈妈也站了起来，拍了拍他：“那就好。你明日就和二姐提成亲之事吧。” 严词一脸窘迫：“可我没有…聘礼…也没有赎金。” 妈妈哈哈大笑，认真的看着他：“多少富家公子，皇亲国戚一掷千金只为了见我们二姐一面。如果二姐当真爱过奢侈富贵的日子，还会拿出自己的卖身钱来供你读书吗？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吗？” 严词双眉紧蹙，抿紧嘴唇：“多谢妈妈指点。” “婚期我已经定好了。三日后你就和二姐成亲。” 妈妈看着严词心内叹道，希望这次自己没有看错人。 …… 翌日，严词果然主动向二姐提了亲，说想要尽快成亲让二姐从藏香坊里搬出来。 二姐听到这话自然是开心的，不过还是劝他考功名要紧。严词还是坚持要成亲。 自从遇到严词，二姐就有了想要离开藏香坊的念头。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答应了他。 三日后，二姐和严词在妈妈送的小院里成了亲，正式结为了夫妇。 言玉和平日里交好的姐妹得了妈妈的同意后，和凝霄入微一起去二姐家喝喜酒。 凝霄入微二人都改换男装，将自己抹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就是凝霄下手有点重，搞得整个脸又黑又青。 一进门，言玉笑道：“恭贺二姐从良，今日妈妈没来，让我转交给你一份贺礼。我看妈妈今日痛心的很…” 身边姐妹打趣：“痛心今后这藏香坊，可少了一棵摇钱树喽！” 二姐笑道：“树挪死，人挪活，我现在是个人了。自然不用当那摇钱树了。” 言玉放下妈妈准备的贺礼，又掏出一个盒子来。 二姐连忙摆手往回推：“平日里你也没有多少闲钱…” 言玉又推了回去：“这是我们坊内姐妹们一起出的贺礼。今日她们不能来，特叫我来送礼。大家看你嫁得如意郎君都替你开心呢，你可千万不能推脱，要不就辜负我们姐妹的心意了。” “那就谢过姐妹们了。” 凝霄凑到二姐身边：“二姐，平日里瞧你好看，今日嘛…” “今日怎么了？” “今日二姐更美了，我看啊二姐是人比花娇，人比花还要美百倍千倍呢。” 二姐听了直笑，言玉在旁打趣：“凝儿你看你这脸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哪儿当煤工去了呢。” 凝霄听了转脸对她们咧嘴一笑，一张黑青色的脸配上一口白牙，活像个街边卖艺的小丑。一旁众人见了也是哈哈大笑。 她们一行人不能久留，说着就要走了。 临走二姐紧紧抱了抱言玉和凝霄，还特别交代言玉要多照顾凝霄。 言玉叹道：“除了别让我再教凝儿了，剩下的什么都行。” 凝霄不甘示弱的对她做了个鬼脸回应。 回程路上经过河岸边。见一群人围在河边打捞着什么东西。 言玉就让他们慢下轿子，掀开轿帘看去。凝霄她们也在车上看着，不久见一具女尸衣衫不整的被捞了上来，凝霄一旁的姐妹突然叫道：“是她！” 原来这具女尸，就是隔壁酒楼里后厨打杂的，凝霄那日听到的叫喊声就是她。 由于生前经常被丈夫拳脚相加，如今见到的尸体也已然是面目全非。 众人默然不语，刚才喝喜酒时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她们心内惴惴不安，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又会是哪个女人？ …… 二姐嫁人从良，众姐妹真心替她开心。但回到藏香坊，凝霄望着二姐曾经的房间，还是止不住的想她。 自己又不能随意出去，加上快到了选花魁之首的日子。自己的日程就更是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一会儿要学那个，一会儿又要注意这个，可要将她烦死了。 这边二姐的小日子过的平淡幸福。她每日操持家务，让严词只管读书就好。 二姐自己还有些积蓄，偶尔帮人洗衣绣花做些杂活。两人粗茶淡饭的日子还过得去。 严词见二姐每日辛苦操劳，他向二姐保证，再过不久的科举他有信心能中。到时他一定让二姐过上好日子。 二姐则说不求富贵，但求两人心意相通。像现在这样过些平静日子就很好了。 第57章 临近科举，严词总去书店买些要用的书册还有笔墨。遇上了其他也要去参加科考的书生，一来二去当中有几位日渐相熟成为了好友。 这日，考过乡试出了考场几人又聚在一起，纷纷讨论起自己答的如何。 其中一名叫李伟的书生问：“不知严兄，娶过妻室了没？” 严词顿时一怔，支支吾吾的过了半晌才道：“没。李兄问这个干什么？” 李伟笑了笑：“我看严兄文采斐然，相貌堂堂。人们都说榜下捉婿，我也来替家父为自家小妹捉一回。我看我家小妹与严兄郎才女貌正是天赐良缘，般配得很…” 这李伟家是做生意的，家里在当地颇为富裕。前不久来赶考遇上了严词等人。又见严词文采极佳，生得模样又俊俏，想到自己妹妹跟他年龄相当还未婚配，此时生了替妹妹撮合亲事的念头。 李伟想着自己文采平平，要是自己考不中。这个入赘的妹夫考中，也算家族的一份荣耀。 如果他真的高中状元，自己妹妹那不就是状元夫人了吗。又见严词平日里吃穿用度十分节俭，想着他应该不会拒绝。 严词与李伟相处下来，早知他是富家公子，平日里对待友人出手阔绰也没什么架子。此刻见他提起亲事，一时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严词正想着。一旁的李伟又道：“今个儿考完高兴，我请大家去百春楼逛逛。” 一旁的书生们拍手叫好，只有严词还在想着刚才李伟提出的亲事。李伟让身旁的书童拉着严词将他推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驶向了百春楼。 …… 李伟一进门，张妈妈打眼见他穿戴不凡，就笑脸迎了上去。又见他身旁站着的严词，她盯着严词看了几眼，急忙让龟公带着他们进了雅间。 不久一个个的水灵的姑娘就进了门。张妈妈满脸堆笑：“各位小爷看着可还满意。” 李伟笑道：“我看你们这里的人都说藏香坊的姑娘漂亮，如今一看，这百春楼的也不差啊。” 说罢一众人轰笑了起来。 张妈妈摆手笑着：“不敢当，我们百春楼哪里比得上人家藏香坊呢？不过…” 李伟问：“不过什么？妈妈快说呀。” “不过，这藏香坊的花魁秦二姐，前阵子听说被人赎了身嫁人喽。否则她一个人，比我们这儿所有的姑娘加起来都漂亮呢！” 严词低着头在一旁默不作声，拿了酒直接灌了两杯下肚。 李伟一脸遗憾：“是啊。这秦二姐的艳名，我们也都听过，想着来见一面的。前几日一问说她嫁人从良了，可惜啊可惜…” 一旁的书生问：“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老爷出得起，这藏香坊里花魁娘子的赎身钱？” 张妈妈轻笑一声，端着一壶酒来到了严词身边：“是谁呢……那妈妈我就不知了。不过这替二姐赎身之人，想必定是对她用情至深，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妈妈此话怎讲？” 张妈妈端着酒壶慢悠悠的给众人都倒了一杯酒。 “秦二姐打小被卖进藏香坊。中间有过几次身孕，但是他们妈妈，哪能让自家头牌真的跑去生孩子呢？按规矩自然是打了胎喽，不过一来二去…这二姐啊怕是以后，再难传宗接代生下个一儿半女了。” 严词听到这话顿如冰水淋身，浑身上下都渗出了阵阵冷汗。 张妈妈又道：“不过二姐生的漂亮，就算年纪大了些，来我们这百春楼当花魁娘子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张妈妈眉眼带笑，若有似无的瞟着严词。她早从严词一进门，就认出了他就是秦二姐所嫁之人。 自从秦二姐从官府手里救下了藏香坊的老鸨，坏了张妈妈的计策后，她就惦记上了秦二姐。 前些日子她从藏香坊龟公口中得知，二姐最近总是往外跑，好像是有了心上人。 张妈妈暗中派人调查，那日又见藏香坊老鸨独自一人去了客栈，她也就知道了严词的存在。只不过，还没等她来得及对他们做些什么，二姐就匆匆嫁了出去。 张妈妈慢步到严词身旁：“这位小爷长得可真俊啊。” 李伟一把揽过严词，笑道：“这位一表人才的严兄，可是我的准妹夫呢！” “哦，是吗？”张妈妈转头看向严词：“原来小爷还未曾娶妻吗？” 严词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此时也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张妈妈看着严词那副模样，看着送上门的机会，她可不能轻易放过。 …… 严词回到家，二姐上前刚想帮他脱衣洗漱，他却突然想起刚才张妈妈说的那些话，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二姐温柔的上前：“词哥哥，你喝酒了。” 严词敷衍了几句，说径直进屋睡觉去了。二姐替他换下外衣，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脂粉香。霎时她眼神复杂的看向已经睡熟的严词。 …… 翌日，严词来到了和李伟约定好的酒馆内。 李伟让书童在外，一人进来赴约。他这次还带来了一笔银子，单刀直入的讲明了。 他那日想让严词做自己妹夫，并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如果他答应，以后的科举考试，衣食住行，甚至是吃喝玩乐，一切的费用他们李家都包了。 而且李伟保证如果今年没中也无所谓，入了赘成了亲，就成了一家人了。未来可以接着考，他可以安心读书考功名，剩下的什么都不用再发愁。 严词看着那一包银子，又想虽然自己很有信心，但万一落榜了呢？那以后只凭着二姐替人洗衣缝被那点微薄的钱过活吗？吃穿都快不够了，又哪里来的钱买书？自己又怎能安心读书？ 转念严词又想起，二姐对自己落难时的帮助，对自己也是重情重义，自己不能这样对她。 就在严词左右为难之时，李伟看出了他的犹豫：“这样吧严兄，我三日后这个时间再来，到时你再告诉我答案。”说着将那包银子推到了他的面前，随即转身离去。 …… 藏香坊内，凝霄正缠着言玉要出去看二姐。 言玉摇了摇头：“不行，今天你记不住哪儿也不能去。别把二姐抬出来当借口！” “我的好姐姐，就一会儿。” 言玉无奈：“你天天缠着我让我帮你出去，你怎么不直接去求妈妈啊。” 凝霄撇了撇嘴：“她老人家油盐不进的，定以为我想要逃呢！” 言玉指着她面前的书册：“现在，你把你天天想出去玩的那股劲儿拿出来背书，出去的事情以后再说。” “啊！”凝霄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继续看着那本怎么看都记不住的书册。 背了没一会儿，她就继续死缠烂打求言玉带她出去见二姐。 …… 这边，严词出了酒馆。他揣着那包沉甸甸的银子，脑中思绪混乱，正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张妈妈的声音：“哎呦，这不是严爷嘛。” 张妈妈不由分说的将严词拽进了马车内，将他直接带到了百春楼。 她原来一直跟着严词，刚才李伟和他的谈话，也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百春楼雅间内，张妈妈看严词当下一副纠结痛苦的模样：“你想做他妹夫，对不对？” 严词一惊，来不及多想连忙解释：“我…没…” “你不用解释，妈妈我也是过来人，都清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现下想往高处攀，我也是能理解的。你是担心二姐对不对？” 严词见她什么都清楚，也就不再隐瞒，点了点头。 张妈妈给他倒了杯酒，慢慢劝道：“你这么有才华，中举是迟早的事。你以后可是要做官的人，可这二姐，又是这儿出了名的名妓…” 她的话字字戳在了严词心上，他烦躁的端起酒杯仰头一饮，眉头紧皱没有反驳。 张妈妈见状，接着劝道：“你真的准备让二姐做你的状元夫人吗？那李家公子的妹妹与你正是门当户对，夫贵妻荣多般配。 可惜啊，我知道你重情义，舍不得二姐。只是…将来你这仕途，怕是不顺喽。” 严词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他从小饱读诗书，为的就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如今失而复得，眼看飞黄腾达触手可得。却因为二姐可能有所阻碍，当下便问：“不知妈妈有何解法？” 张妈妈坐在一旁装作苦思冥想，实际上她早就打好了算盘。过了半晌，她将办法告诉了严词。 所谓的办法就是，让他将二姐送到她们百春楼来，好让他和李伟的妹妹成亲。实际上张妈妈根本不打算将二姐留在百春楼，准备直接将她送到街边最下等的窑子里。 张妈妈笑道：“放心吧，我跟二姐也是老相识了，不会亏待她的。况且二姐之前本来就没打算离开藏香坊。” 严词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二姐对自己有恩在先。眼下见张妈妈主动提出，便就坡下驴，同意了。 张妈妈见严词答应，马上跟他定下了时间，让他明日就将二姐带来。 …… 家里二姐刚做好饭菜，等着严词回家吃饭，她做的都是严词喜欢的菜。 二姐望着太阳逐渐西沉，觉得自己也算是苦尽甘来。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付出全部真心对待的枕边人，当下正琢磨着明日怎么将她骗去百春楼卖掉。 严词本就骨子里看不起二姐的身份，要不是因为走投无路，别无他选…… 他心里也明白，对当时的自己来说，二姐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二姐可能成了自己生命中的污点，成了阻碍他飞黄腾达的心头大患。他再次尝到富有的滋味，一想到自己美好的将来，现在就更是急不可待的，想要将二姐从自己生命中踢出去。 功名利禄早已腐蚀了严词的心，在他成功的道路上，二姐只不过是他的垫脚石，连贵人都算不上，自然是可以随意买卖，随意丢弃。 当晚，严词表现的很平静，一切就像是平常一样。只是询问了二姐明日要做什么。 二姐说要在家帮人洗衣，严词想了想让二姐明日跟他一起去酒楼吃饭，说是提前庆祝一下。 二姐也没多想，只是说手头不宽裕，还没等她说完，严词就拿出了李伟给他的银子。说这是位友人提前送给他的贺礼。 见他言辞恳切，二姐不想扫他的兴，没多问就答应了下来。二姐自从嫁人从良后，就极少出门抛头露面，她让严词明日租辆马车。 严词见二姐答应，也显得很是开心急忙应了下来。 翌日下午，严词急匆匆出门租马车去了。 二姐在院里正洗衣，听见有马车声往这边赶来，她以为是严词回来了。站起身刚想叫他，却见马车在不远处就停下了。 两名大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二姐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百春楼的龟公。 第58章 这两名龟公是张妈妈派来的，她生怕严词这边出什么岔子。就准备让他们配合严词，如果二姐不从，就将她强行带到百春楼。 另一边藏香坊内，凝霄每日仍在坚持不懈地苦苦哀求言玉。 “我的玉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今日就让我去见见二姐吧。” 言玉装作没听见，转头看向别处。 凝霄又凑到她身边：“好姐姐就一会儿。我去见见二姐回来肯定能背下这首曲子。” 言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怎么？之前二姐在这儿也没见你能记住啊！马上就到选花魁的日子了，你实在学不会，那你学个样子总可以了吧。” 凝霄拍拍胸口保证：“你让我去见二姐，我肯定能记住。” 言玉眯着眼盯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背书想出去玩。天天嚷嚷着见二姐就是个幌子。” 凝霄见被揭穿也丝毫不在意，想着之前，哪像现在天天要学的这么多！继续搂着言玉的胳膊撒娇：“每天待在这儿要闷死了，好姐姐就一会儿，马上我就回来。” 言玉这几天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想着她虽然没学会什么，但也算用功。终于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点头答应了。 “你可要早点回来，要是让妈妈发现，你知道后果的。” 凝霄站的笔直：“我保证一见到二姐问声好就回，绝不耽搁。还是玉姐姐最好了。” 言玉无奈撇撇嘴：“得了，你之前不是说二姐最好吗？” “嘿嘿…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姐。之前二姐好，现在嘛…玉姐姐最好。” 言玉轻笑：“哦？那就是说将来我也可能不好喽。” “那就要看各位姐姐对我怎么样喽。对我好的，那自然是最好的最美的姐姐。” 言玉在她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没个正经，快点去吧，见到二姐替我也问声好。” “包在我身上。”于是凝霄拉着入微马不停蹄的坐上了言玉安排的马车，也驶向了二姐家。 …… 此时二姐正躲在墙角，心想这龟公多半是因为自己来的。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着等严词回来两人快点逃走。 她偷偷看向外面，看着那两个龟公四处张望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另一辆马车也缓缓驶来，从车上下来的正是严词。 只见那龟公拦住了严词，二姐一见严词被拦住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害怕他们害了严词。可转眼又见他们三人有说有笑的，心中霎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很快严词赶着马车就到家门口。二姐早就躲到屋内。 严词像是往日一样，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对二姐笑着：“娘子马车来了，走吧。”说着拉起二姐的手要出门。 二姐突然问：“相公这一路没碰到什么人吧？” “没有啊，我租好了马车就直接回家接你来了，途中没有碰到什么人。” 二姐听到回答心凉了半截，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严词一脸奇怪的看向她：“娘子，怎么了吗？” 二姐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他：“你准备把我送到哪儿？” 严词还想继续装下去：“我们是去酒楼庆祝我…” 二姐怒视着他：“够了！外面的人是百春楼的，对吧？” 严词见谎言被戳穿，索性露出了真面目：“对，他们是来接你的。” 听到他真的承认了，二姐身子一软往后踉跄了几步。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真的背叛了自己。 二姐一脸不可置信，激动的质问道：“我们打小就相识，重逢时又见你落难，是我…救得你，供你吃穿读书，没再让你操劳过一日。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严词叹了口气，一副无奈之色：“我落难之前，我们是从小互生好感没错。可就算那时我家没出事，你也没…没被卖进藏香坊，我们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现在我眼看要高中了，你也不想我因为你，而被人指指点点，仕途不顺吧？” 二姐含泪看着眼前之人，看着这个她原本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她的相公。 严词随即装出可怜样子：“三妹。我已经跟你拜了堂成了亲，也不算我食言。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帮我，放了我吧。” 二姐绝望的笑了出来：“昨日你拿回来的银子，不会是你将我卖了的卖身钱吧？你怎么能将自己的妻子卖进青楼，做这种忘恩负义之事呢！” 严词不慌不忙：“你小时候不就是被你家人卖进去的吗？一回生二回熟，况且你不是还向我隐瞒你打胎，不能传宗接代之事了吗！” “我没有！” 严词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现在是我的。我将你卖了又怎样？再说你都卖了那么久了，如今换个地方接着卖怎么了。不论是藏香坊还是百春楼，不过是出了这个坊，再进那个楼罢了。你在哪卖不是卖呢……” 二姐的脑子像是要被炸开一样，气的浑身颤抖起来。她始终不敢相信说这话的，就是她选中的如意郎君。 “还有那银子不是你的卖身钱，是李公子给我的。他要将妹妹许配给我。我们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接二连三的刺激袭来，二姐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狼狈的想要扶着桌子站起来，但腿脚早已软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严词见她那可怜模样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想要伸手扶她，但一想到自己的前途，想着自己决不能跟她再有瓜葛，最终也只是在一旁冷漠的看着她。 二姐看着昨日还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丈夫，现在竟像是变了个人，觉得他变得好陌生。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或许自己真的不认识真正的他吧。不由想到自己这一生的幸福，好像都是稍纵即逝。 她想起儿时的时光，那段回忆一直被她细细珍藏在内心深处。 她真想回到那时，忽又想起自己刚进藏香坊时，曾盼着有人能爱上自己，将自己带出那里。后来，她渐渐明白，自己只能引起那些男人的欲望，却不配得到他们的爱。 再后来，她已经对男女之情不抱任何希望。是与严词的重逢，让她重新唤起了自己早已遗忘的爱情。她以为自己与他是两情相悦，到头来没想到，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世人常说人生如梦，她原本希望自己可以拥有一场美梦，后来却发现自己只能日日沉溺在藏香坊中，做着被春梦包裹着的噩梦。 又遇到严词，本以为是一场苦尽甘来的美梦，没想到，最终还是成了一场脆弱的，黯淡无光的噩梦。一场足以从里到外摧毁她的噩梦。想到这儿，二姐泪流不止。 严词见她痛哭起来，脸上没有丝毫的心疼，反而流露出一丝厌恶。他背过身去，冷声道：“哭够了就走吧。” 二姐见他如此薄情寡义，心中愤恨不过，拿出了贴身放着的匕首。 这匕首本是害怕有贼人来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用在她最爱的相公身上。 猛的一下，严词吃痛慌张的扭过身来。见二姐手持匕首又向自己扑来，霎时与二姐争夺起来。 二姐又戳中他几处，严词那件新衣上顿时鲜血淋漓。严词见二姐铆足了劲儿，似是要不死不休，也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二姐力气不敌，争夺之中严词将刀尖转过去，对准了二姐腹部用劲儿按了下去。力度之大让那大半刀身，都没入了二姐体内。 严词趁势拔出匕首，一把将二姐推翻在地。 二姐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之中，这时房门却被人推开，来人正是在门外等候着的龟公。 他们二人见半天没人出来，又听见屋内有打斗声，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严词手持匕首，身上满是血迹。 往下一瞧，见二姐面色煞白一动不动躺在血泊中。那伤口流出的血浸湿了她的衣服，身下的血还在不断向外蔓延。 两个龟公与严词都愣在当场，其中一个龟公颤声指着严词：“你…你…你杀了人…” 严词急忙挥手：“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 两个龟公见他手中挥舞着染血的匕首，又一副癫狂模样，吓得拔腿就跑，跳上马车挥鞭就往回赶。 严词一路追了出去，可租来的马车刚没系好，那马受了龟公们的惊吓也挣脱束缚，一路跑走了。 严词回去看着手中的匕首和地上的二姐也慌了。想着自己的仕途怎么办？自己的娇妻美妾，大好前程怎么办？ 这严词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如今见自己真杀了人，一下子也不知该怎么办。 正当他慌神之时，地上的二姐睁缓缓睁开了双眼，不断痛苦呻吟着，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严词见二姐没死忽然放了心，浑身失力瘫软在椅上。很快，他看着地上还没死的二姐，心里突然又生起了一个念头。 他想龟公们见了张妈妈，定要将自己杀人的事情说出去。肯定会影响自己以后的仕途。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二姐杀死来个毁尸灭迹，就算他们报官也是死无对证。 此时天边日暮西斜，夜色即将来临。 严词想着就又握紧了匕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二姐身边蹲下，抬起手想要冲着二姐的心脏刺去。 “你干什么！” 凝霄的吼声让严词吓得一激灵，手中的匕首也顺势掉在了地上。 严词转身看见凝霄和入微站在门口，下意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可他也明白什么都解释不了了。 凝霄和入微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二姐家没点灯。走近一看院门是开着的。进了院子发现屋门也是虚掩着的。她轻轻一推，就发现了严词浑身是血的举着匕首，准备刺向躺在地上的二姐。 这时，周边的邻居路过见有吵闹声也凑了过来。 严词见又有人前来，来不及多想慌忙跑走了。他这副模样将门口的邻居也吓了一大跳。吓得邻居也不敢再多瞧，转身急步回了家。 第59章 凝霄一个箭步冲上前压住二姐的伤口，见二姐昏迷不醒马上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 “二姐二姐，你醒醒啊。二姐我是凝儿啊，二姐…你醒醒……” 入微见到地上的血迹吓得不轻，又见二姐一动不动，更是直接崩溃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凝霄对入微大喊：“二姐还没死呢！快去找大夫，告诉阿赖回藏香坊让他们快来人，就说二姐和我出事了。” 入微慌张的点点头，立刻起身跑去找大夫。门外的阿赖与二姐也是老相识，眼下见情况危急也调转马头向着藏香坊奔去。 此时二姐尚有一丝气息，听到凝霄的声音用力睁开了眼睛。 “二姐你醒了啦。”凝霄开心的抱起她。 二姐费力的扬起了嘴角对凝霄笑了笑。 “我想喝水。” 凝霄急忙将外衣脱下压住伤口，倒了杯水喂给二姐。 二姐慢慢的喝了些水像是缓了过来，双眼含泪看着凝霄：“凝儿记住…我们一定不能屈服。我虽…身在欢场，但我清楚…我的心是不服的。就是凭着不服，我撑到了…现在…” “我知道了二姐，大夫马上就到。你撑着大夫就…就到了……”凝霄说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妈以前…教导我们姐妹…不可动情。我…以为…这么多年，我已经明白了…清醒了。我想信他…一回。没…想到他…他是…逢…场作戏，我却…动…动了真心…” 凝霄替她擦掉了脸颊的泪水：“别说了二姐…” 二姐忽的笑了，笑容是那么的悲凉与愤怒：“我…清醒半…半生…就糊涂了…这么…一回…” 凝霄见大夫还没来，情急之下竟想起了法术。她一边抱着二姐，一边单手结印施法：“二姐我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 可凝霄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只是个凡人，没有半分法术可用。 凝霄试了半天见没有用，急的不停落泪。二姐抬起手轻轻替她拂去了泪水。 “凝儿别费力了……活下来…又…能…改变什么？我…累了……不想…继续…下去了……” 二姐咳嗽了几声，不断咳出血来：“这…姻缘…情爱之事……终究是…是困住了我。 来生…望我能…做个……真正…的人。不用……欢场卖笑，不用…任人…玩乐……” 凝霄看着怀里的二姐，苍白虚弱的像朵即将随风凋零的花。 “二姐大夫就来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答应做家常菜给我吃的，我还没吃上呢……” 二姐双眼缓缓闭上，已无力再睁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凝霄的手：“凝儿…对不起。二姐…食言了…”说罢她手一松，就此撒手人寰，香消玉殒。 凝霄紧紧抱住二姐的尸体泣不成声。往日与二姐相处的回忆，她的音容笑貌都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片刻后，入微终于领着大夫紧赶慢赶到了，两人一看凝霄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已经不在了。 入微也不敢相信，对大夫说道：“不会不会的，二姐她刚才还有气息的…” 大夫看到眼前景象，对入微劝道：“唉…看来是回光返照罢了。这姑娘伤的这么重，就算早来也是无药可医。请节哀吧。”说罢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凝霄越想二姐，心中的怒气就越发遏制不住。她红着眼抬头看向入微：“你在这儿守着二姐。等着藏香坊的人来。”说着她轻轻将二姐尸身放下，从地上拾起那把染血的匕首起身跑了出去。 “小姐！小姐…”入微追到门口，见凝霄很快就隐没在夜色之中。又见她手持匕首一脸凶相，心中瞬间担忧起来。可又没有办法，只能在原地守着二姐干着急。 …… 这附近只有一条大路，路两旁都是乱糟糟高低不一的树丛。村子远离城镇以农耕为生，村民大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入了夜，周围安静得很，只有断断续续地虫鸣蛙叫声。 她顺着大路，警惕的不断打量着周围。四周黑压压一片，只有河面上闪着粼粼的月光。 凝霄趁着月光沿路走了许久，忽听一片寂静之中隐约传来男子哭声。她往前走了几步，见路边草丛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当下便缓下脚步矮着身子，轻手轻脚的往树丛里走去。 走了不久，远远瞧见严词正坐在河岸边抱头痛哭。凝霄用力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准备上前，却见严词忽然站了起来，凝霄立刻蹲下。 见他将身上染血的外衣脱了下来，又蹲下捧了好几捧水洗了洗脸。就在他蹲下洗脸之际，凝霄快速冲上前狠狠一脚踹在他背上。 严词本就背上有伤，此刻吃痛重心不稳直接栽了下去，整个人狼狈的趴在河岸边。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凝霄就骑在了他背上，死死压住他的伤口，严词疼的是哭爹喊娘。 不等他反抗，凝霄利落地扯起他的头发，将匕首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你是谁？” 听着严词颤巍巍的声音，凝霄嘲讽道：“我是谁？我是阎王派来抓你回地府的！你做卖妻求荣这种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事情，不会以为没人知道吧！” 严词听出了是凝霄声音，急忙辩解：“凝儿妹妹你误会了，是你二姐先动手的，是她要杀我…我才…才失手……” 凝霄怒斥：“我问你，二姐为何要杀你！” 严词被她问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他想了半天又说：“凝儿我现在有钱了。可以将你从藏香坊里赎出来，我再给你一大笔钱。你以后从良了就不用当娼妓卖身了。你放过我吧，求你了…求求你好妹妹。” 凝霄一听更是怒气上头：“谁是你妹妹！好妹妹也是你这种贱男人配叫的！” 严词忙应下：“是是是我是贱男人，是世界最下贱的男人。凝儿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凝霄冷笑一声：“我没有权利饶你，你去问二姐吧。” 严词突然一喜：“二姐她…她没死啊。太好了，她伤的重不重？这样…凝儿你先把刀收起来吧…” 凝霄拽起他的脑袋，侧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很可惜，二姐她…死了。”说罢就挥动匕首猛地刺向他的眼。 严词惨叫一声，一只眼流出血泪来。他拼命吼叫挣扎着起身，想要将凝霄掀翻。 凝霄看准时机将匕首扎在他胸口，用尽全身力气从上往下压去。霎时严词还未来得及翻身，那匕首抵着地面就直挺挺的没入了他的胸口。 看着眼前的景象，凝霄喃喃道：“二姐…我送他去见你了…” 见严词终于死透了，凝霄才起身望着天空：“二姐，你放心的走吧。”此时她感到浑身精疲力尽，又想起入微，就准备回去再说。可还没走两步，忽感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凝霄醒醒！凝霄……” 恍惚间凝霄觉得有人正在拍打着自己的脸，想睁开眼却又觉得双眼沉重。半晌才用力睁开眼睛，看见眼前这名蓝衣女子有点面熟，却又记不起是谁。 “姑娘你是谁啊？” “我是阿姜呀，你不认得我了？” 凝霄神情呆愣的摇了摇头。 阿姜小声嘀咕：“看来这孟婆汤加还魂水确实厉害，你就喝了那么丁点就成这样了。”说着让一旁鬼差端来一碗还魂水。 “喝吧。”阿姜将还魂水递给了她。 凝霄瞧着这地方颇为古怪，有些戒备的看着阿姜：“姑娘这是哪儿啊？你到底是谁啊？” “鬼界。鬼差。” “啊！那我是死了吗？” 阿姜无奈的看着她：“还没呢。不过你要是还不喝还魂水就真的要死了。而且是没救的那种哦！” 一旁的鬼差在旁帮腔：“对呀，死了不入轮回，魂飞魄散的那种……” 凝霄一听连忙接过，一口气将还魂水喝了个干净。 片刻之间，所有记忆都完整的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过了一会儿凝霄重新睁开双眼，上去就搂住了阿姜：“我这是终于死了，历完劫了吧？我现在可以回仙界了吗？” 她忽的想起了二姐又问：“这二姐…秦二姐她已经投胎了吗？” 阿姜拍了拍她：“你还没死呢。你二姐她喝过孟婆汤投胎去了，她这辈子积福积德，所以下辈子会有好去处的，你放心吧。” “哦，那就好。唉等等，我没死？那我怎么到这儿了？” 阿姜一脸惆怅的看着她：“明明提醒过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把这一年半载的混过去，就能重新回仙界去了。你偏偏在人界又动手杀人…” 凝霄一脸疑惑：“你之前提醒过我吗？” 身旁的鬼差和阿姜都无奈的叹了口气，阿姜心想谁让我们一不小心，让你喝了加了还魂水的孟婆汤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阿姜随即重振精神：“算了往事不再提。话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杀的这个严词，他阳寿可是还未尽啊！” 凝霄气愤的站起身：“这个忘恩负义的贱男人，难道他阳寿还有几十年吗？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二姐人那么好，怎么没有长命百岁？” 阿姜将她拉住坐下，压低声音：“你想把其他人喊过来，然后让仙尊发现，真的罚你生生世世入轮回当凡人啊！” 凝霄马上就闭上了嘴，安静乖巧的坐在阿姜身边。 “你不为我们着想，你也不替你自己想想！他是个贱男没错，但是他阳寿也确实没尽。再说有些坏人活的久，你就真的以为那是好事吗？有时候活的久也是一种折磨，这叫活受罪，活刑。而且死了照样也要受刑。 人界不归我们管。六界运转多是顺应天意，自然而为。你以前在仙界也应该知道，你就说有时闹旱灾该下雨，可就算你们各宫龙王仙子们都下界降雨也解不了旱灾。有时候强行出手，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灾祸。这…物极必反，有些事你等着吧，自有天意。” 凝霄听后仿佛明白了些：“那…现在怎么办？” 阿姜头一转，看着凝霄坏笑了起来：“他的魂魄我们已经看管起来了。免得被其他鬼差发现闹到阎王那儿，到时候我和你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凝霄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如此说来，你是有办法了。” 阿姜点了点头：“嗯…说来也简单，就是需要你辛苦一下。” “没问题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需要你上他的身。” “啊？别人都是借尸还魂，到我这儿成借魂还尸了？” “谁让我们的凝儿妹妹入戏太深，动手杀了他呢！而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吧…那这个贱男的阳寿还有多少？”凝霄一脸认命的表情。 只见阿姜伸出一根手指来。 “哈！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凝霄顿时想到自己要变成那个贱男生活那么久，心里就不痛快。 阿姜摇了摇头：“一个时辰。” 凝霄的笑容马上又出现在了脸上，可她又想到自己要是刚才没去杀他，估摸着他现在也要死了。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阿姜催促：“好啦快点去吧，现在估计也就没剩多久了。一会儿他死了，我们就直接将他的魂魄交到其他鬼差手里。你就可以回你自己的身体里了。 对了，我还要你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轻易插手人界的事务了。这段时间鬼界查得紧，再有事我也没法子帮你了。” 凝霄心虚的笑了笑：“这个…尽量吧。”转头看着阿姜的神色又改口：“好吧，我保证。” 这时一旁的鬼差拿来一个小瓶，阿姜倒出了一粒交到了凝霄手上：“吃了吧。” “这是？” “这是帮助你借魂还尸的。快吃吧，一会儿别让人发现了。我已经派了鬼差去人界帮你了。记得少管闲事！” 在阿姜的催促下凝霄咽了下去。随后又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旁的鬼差问：“您为何骗凝霄仙子，又吃下孟婆汤做的药丸呢？” 阿姜无奈：“这次的分量轻，她的记忆不会全都失去，只会将她在人界的一切记忆都稍稍模糊不清罢了。你也看到她在人界惹出的事了，万一她再感情用事，我们怎么办？” 鬼差听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第60章 严词的尸体和凝霄隔得不远，都倒在岸边上。 凝霄从鬼界回来直接附身在严词身上，醒过来只觉得身上又酸又痛，口干舌燥头昏脑涨的。被刺瞎的那只眼更是疼痛不止。 凝霄用他剩下的一只眼，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一名鬼差。她踉踉跄跄的捧了一把河水喝了，来到自己的身体旁。 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感叹着从别人的眼睛里看自己，挺神奇的也挺好看的嘛。她探了探自己的鼻息，虽然若有似无的但还在，就索性坐在自己身边等着严词去世。 凝霄觉得疼痛难忍直接躺了下来，用那一只眼望着月亮长叹一声：“二姐经常说严词多老实多上进。切，现在看来那老实人老实，是因为他没机会变坏呗。” 这时凝霄想起了以前在仙界，仙子们对情爱之事的抵触态度。好像明白了一点，逐渐体验到了些这麻烦事的麻烦之处了。 “对了这位鬼差姐姐，他什么时候死啊？”凝霄侧头问仍然站在一旁的鬼差。 鬼差抬头看了看：“快了，一会儿你到河里就行了。” “啊？” “这个严词是淹死的。” “哦。”凝霄心想这该死的贱男人，要是早死一会儿也用不着自己动手了。现在还要连累自己替他死一回。 凝霄心中正在骂严词，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入微焦急的叫喊声，不久便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向着河岸边赶来。 刚刚藏香坊的人赶到，发现只见入微不见凝霄吓得不行。整个藏香坊上下都知道下届花魁定是她，要是把她弄丢了，那妈妈肯定要重罚，说不定连命都要没了。 可这事他们又不敢告诉妈妈，抱着侥幸心理赶来的一名龟公先带着二姐的尸身回了藏香坊，剩下的一个跟入微两人分头寻找，想着把人找回来也算是将功赎罪。 入微隔着老远，趁着月光隐约见到岸边似乎躺着两个人，走近些认出了就是自家小姐和严词。 一溜烟跑到了凝霄身边，抱起她就放声哭喊：“小姐！小姐你怎么丢下入微走了呢！小姐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夫人嘱托我要照顾好你的，入微辜负了夫人……入微真是该死…小姐……” 入微哭的撕心裂肺，说着慢慢将凝霄放下，心灰意冷的一步步走向河里要寻死。 凝霄本来打算安静的躺在地上装一个死人的。可眼下见入微要寻死，心想该淹死的是严词这个贱男，这丫头怎么上赶着当替死鬼啊！ 想到这装不住了，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身后的动静把正往河里走的入微吓了一跳。 入微回头看着严词浑身是血，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那只瞎掉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厉鬼现身。 只见他缓步向着入微走来，入微吓得连连后退：“这…这…不会是诈尸了吧！那小姐她…会不会也……” 附身在严词身上的凝霄无奈道：“入微，我就是你家小姐。” 入微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立刻露出一副看见傻子的神色盯着他。 凝霄只能一股脑儿的，将与她一起经历的种种事情说了出来，这入微才信了些。 入微一脸戒备的走近严词，上下左右的打量：“小姐，真的是你？” 凝霄点了点头，入微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用力抱住了浑身是伤口的她。将附身在严词身上的凝霄痛得龇牙咧嘴。 入微边哭边说：“小姐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凝霄倒吸了几口冷气：“入微啊…你能不能先松手，我现在身上都是伤。你要再抱下去，我就真挺不过去了。” 入微一听马上松手，连连道歉：“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轻没重的，你还好吧？” 凝霄瞬间泄力瘫坐了下来，入微也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 入微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躺在一旁的凝霄。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还能回到你的身体里吗？” 凝霄故作神秘的低声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刚才在地府走了一遭。阎王说我阳寿未尽，福大命大很快就能还阳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但是这件事记住不要告诉别人，要不然你家小姐我，可能真的要死掉了。” 入微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时那名龟公也循声找来，凝霄见有人来就对入微交代：“你们将我的身体先带回去吧。” 入微看了看地上凝霄，又转头看向他：“小姐可是…” “你信我吗？” 入微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按我说的做吧，我很快就能回去的，我保证。”说罢他往地上一躺又演起了尸体。 不久龟公提着灯笼赶来，见地上躺着两人。又见两人身上都是血一下子慌了神，入微急忙对他说：“没事的。小姐她…她只是昏过去了，没大碍的。” 龟公听到凝霄还活着就深深松了口气，此时藏香坊又赶来的伙计驾着马车循着光赶来，几人一起将凝霄抬上了马车。 临走前入微还在担心犹豫着，又走近了些看向躺在河边的凝霄。 凝霄感受到入微的目光，偷偷对着她伸出了大拇指。 看到凝霄的鼓励，入微也稍稍放心跟着上了马车。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回了藏香坊。 一直在旁站着的鬼差看向她：“好了，已经到他该死的时候了。” 凝霄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下筋骨。一步一步向着河水深处走去，直到最后消失在水面沉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将她包围，天上的月亮逐渐被黑色的河水替换。她下意识挣扎着，一直沉到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凝霄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她在逐渐清醒，可前段时日在人界的记忆却瞬间变得斑驳模糊，醒来果然忘记了不少。 “小姐你终于醒了。”入微用力抱住了她。 凝霄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了藏香坊，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凝霄感叹：“昨晚可真是辛苦啊。” 入微却道：“昨晚？小姐，你已经昏迷了整整十日了。” “啊？”在凝霄的记忆里自己昨晚替严词死了一回，不就应该立刻回到自己身上吗？怎么还要这么久？心想这阿姜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 妈妈见凝霄终于醒了过来，连忙吩咐厨房做些好菜送来，还特意送来了许多的补品。 连言玉这严师也不催着她学艺背书了。凝霄虽然基本恢复了记忆，但还是装作什么都记不住的样子，继续装傻充愣。 难得有闲暇时候，言玉陪着凝霄去看了看二姐。 二姐的墓旁，就是六丫的墓。 凝霄站在两人的墓碑前许久，似乎想说的话很多，但脑海中却一片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剩下说不出的难受。 言玉拿出了一个小包递给了凝霄。 “这是二姐的私房钱，当初救妈妈花了许多。后来又供…那人读书花了不少，这是余下的不多了。你收着就当是救急用吧。” 凝霄推了回去：“玉姐你留着吧。” 言玉叹了口气：“二姐出嫁前跟我闲聊时，就常谈起你。自从你救了二姐一命，你也知道二姐就将你看做亲妹子一样。如今她没了，这余下的就留给你吧。我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的，你不必替我担心。” 凝霄听后也不好再推辞，便收下了那小包。 …… 最近几日，妈妈见凝霄大病初愈，破天荒的放了她几天假可以不用学艺。 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偷懒了，自然也放松了下来，却发现这入微最近常常不见人影。刚打算出门去找，一开门就见言玉朝着这边走来。 凝霄给她倒了杯茶：“玉姐，这入微…不是，这从儿最近怎么总是不见人影啊？” 言玉微微一笑：“她从前不是你的丫鬟吗，何况你们日日在一起，怎么还不懂她的小心思呢？” “什么意思啊？”凝霄完全摸不着头脑。 言玉喝了口茶：“你这小丫鬟有心上人了。” “哈？”凝霄心想可完蛋了，入微不会喜欢上哪个龟公了吧？要是杂役伙计可能还好点。 言玉见凝霄面露难色，敲了敲桌子：“别乱想了，知道你们主仆情深，她喜欢的男子你也见过的。” 凝霄听了这话，心里更是直呼要命了！天天在这儿出不去，能见到的不就是这些龟公杂役了吗。 言玉见凝霄的眉头皱的都要打结了：“你这脑子想不起也是正常。走，我带你去瞧瞧。”说着就拉着凝霄往楼上走。 来到之前经常偷看的库房，两人推开窗往下张望，发现入微正穿着男装和一男子说笑。 凝霄一看这男子十分眼熟，又瞧见他身旁的货架，突然记起：“这不是帮六丫姐捎信儿的吕石吗！” “对啊，就是他。” 凝霄冷哼一声：“看不出来，这小子挺有心机的，定是上次来的时候就看上我们家的入微了。” “依我看啊，是你们家的入微先看上这小子了。”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言玉接着笑道：“就凭你这脑子不知道也正常，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日子里，她除了守着你。还总是一听到吕石的叫卖声，就要换上男装下楼买点什么。我看人家吕石到是挺矜持正经的。以我观察下来，吕石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嘛…应该是。凭他帮六丫姐跑这么远送消息来看也是个守信之人。就是…” 言玉凑近：“你不会是舍不得你家小丫鬟吧？” 凝霄一愣：“哪有！我是害怕她被骗了。” 言玉点点头：“谨慎点也没错，不过很快就要选花魁了，到时候你和她都要正式挂牌接客了。如果吕石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能让她趁早离开这里，也是好事一桩。” 凝霄眼睛转了转笑道：“玉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言玉看她一脸坏笑，挑眉问：“你这丫头又想出了什么怪点子了？” 凝霄笑了笑将自己的计划讲给了言玉听。 这个计划就是让言玉找些姐妹去试一试这吕石，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这么老实。 言玉听罢摇头：“人心可是经不起试探的。” 凝霄意味深长：“还是试试吧，总不能让她出了这个火坑，再跳进另一个。” 于是言玉找了几个百春楼的姐妹，轮番的试探吕石。姐妹们见这事挺有趣的也就应下了，答应去试他一试。 一个个姐妹换着各种法子试他，结果都说这吕石真是人如其名，心硬的像块石头。不论怎么样，他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呆头模样。 凝霄这边也没闲着，趁着有空问了问入微的意思。入微一开始只是害羞不承认，后来还是承认了她喜欢吕石。 言玉得到姐妹们的反馈，都说这吕石如果不是太会伪装的话？那应该就是个可靠之人，便如实告诉了凝霄。 凝霄当即一拍大腿，对入微道：“明日我就带你去跟他说明白。” 入微一惊：“小姐，这也太快了吧？” “快什么快！你还真准备留在这儿接客啊！” 入微面露难色：“可是，小姐我走了，你…你怎么办?” 凝霄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小姐，可是…” 凝霄睁大眼睛瞪着她：“我还是不是你家小姐，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言玉派人上街找到吕石，邀他明日傍晚到隔壁酒楼，说入微有话要跟他讲。 吕石早就知道入微是个姑娘家，入微也是苦出身，两人有不少共同语言。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也对入微有了好感。 两人经常借着买东西的借口一聊就是半晌，感情也是日渐深厚。 第61章 翌日傍晚，经过言玉的一番精心装扮，凝霄变成了一个壮汉。脸上还粘上了长胡子，凝霄本就高挑，现在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不细瞧的话还真像是个男子。 凝霄叮嘱入微：“记住了，我现在是你认的干哥哥。一会儿别叫错了。” 两人起身去了隔壁酒楼，见吕石坐在那儿正等着，凝霄摸了摸胡子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拉着入微上前。 吕石看着面前的凝霄，对入微问道：“这位是？” 凝霄粗声道：“我是她哥哥。” 吕石奇怪又问：“微儿，你不是说你家人都不在了吗？” 这微儿二字一出，凝霄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小子叫的倒是怪亲热！ 还不等入微说话，凝霄眼睛一瞪一拍桌子：“干哥哥，刚认的。” 入微尴尬的笑了笑：“石哥，这…确实是我干哥哥，他待我很好的，帮了我很多。” 凝霄虽然知道吕石是个好人，但还是看他不顺眼，胡子一吹说道：“没工夫跟你废话，要不是看在我妹子的面子上……算了。我说你小子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入微？是不是不愿意啊！” 吕石急忙解释：“我愿意，愿意的。微儿待人极好又善解人意像是仙女下凡，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转瞬他又露出为难之色，犹豫半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就是不知够不够…微儿的赎身钱。” 凝霄将布包扯了过来，打开一看只有些铜钱夹杂着些散碎银两。这么点钱要从藏香坊赎姑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够。 入微也知道吕石的情况，此刻也是一脸愁容。 吕石见凝霄眉头紧皱，一脸不悦。又解释：“我每天都会上街卖货的，不够的话等我攒够钱，我一定会去替微儿赎身的。” 说着他看向入微保证：“微儿，我一定会加倍努力挣钱替你赎身，你等我。” 入微也眼中含泪：“石哥，我等你。” 凝霄看着两人情真意切的模样，心想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猛地又是一拍桌子，吓了两人一跳。 “小…”入微下意识的想叫小姐，被凝霄给瞪了回去。 凝霄粗声道：“我看你这小子还算实诚，我们家的入微确实人好又漂亮，你不会是只喜欢我们家入微的脸吧，那等她老了怎么办！你要喜新厌旧啊！” “微儿的内心和外表一样美好，她真诚善良，是值得我付出一切，守护一辈子的人。不论她变成何种模样，我都绝不会改变心意。” 凝霄砸了咂嘴：“得了得了，知道了。那…就明日，明日你就替入微赎身吧。” 入微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凝霄：“小…哥哥，这也太快了吧。” 凝霄皱着眉粗看着入微：“择日不如撞日。”说着将布包又推到了吕石面前：“你留着吧。” 吕石一脸疑惑：“这…这是？” “入微的赎身钱我出了，我妹子嫁给你，你也不能一点钱不留吧，要不然你们以后怎么过日子。” 吕石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通的一声跪下了。 “你既然是微儿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哥哥。我没读过什么书，但知道知恩图报。你替微儿赎身，就是我们俩的恩人，以后有用得上地方，哥哥尽管开口。”说着就连磕了几个头。 入微见状也跪在他身边一起磕头。 凝霄将入微拉起，对吕石道：“够了。” 吕石踉跄着正要起身之时，凝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猝不及防的瞪大了双眼，入微也一惊。 只见凝霄揪着吕石的衣领，恶狠狠的紧盯着他：“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妹子的事情，我这个哥哥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实话告诉你，老子是道上混的，不管多远可都有我的人。要是我的人哪天来报信说，你做了半点对不起我妹子的事，我就让你…”说着凝霄用大拇指在他脖子上轻轻划了过去。 吕石被她吓得不轻，随即眼神坚定的看着她保证：“我如果做了对不起微儿的事情，就让我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凝霄这才松了手缓和了眼神。心想你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入微的事情。到时候我回到仙界，这劈你的天雷说不定就是我降下的，就算你死了到了鬼界，我也能拜托阿姜让你加倍痛苦。 缓了缓，凝霄交代他：“明日之后你就带着入微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 她知道入微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想着离这里远一点也好，起码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就没人知道入微的过往，也就没那么多闲言碎语。 两人回到藏香坊，夜深入微怎么都睡不着，坐在那儿拉着脸，她想了想了还是把正在熟睡的凝霄叫醒了。 凝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还不睡啊？不会是现在就想见吕石，犯了相思病睡不着了吧。” 入微见凝霄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一酸又红了眼眶。 见状凝霄清醒了不少：“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我主仆二人相伴多日，你又替我赎身，我明日如果真的走了，怕是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你了。我也不想辜负夫人的嘱托。要不…你别替我赎身了，我要继续陪着小姐。”入微抱着凝霄哭了起来。 凝霄安慰她：“决定好的事情了，怎么能反悔呢。夫人…我娘，她肯定会理解我的决定的。别哭了，要不然，明日你的石哥哥来了，就认不出你了。” 入微一愣：“为什么认不出我啊？” “因为我们家的入微一直哭，哭的眼睛肿的像是两个大石榴一样。吕石一看，哎呀，他的微儿怎么变样了，万一他嫌弃你，不要你了呢。” 入微知道小姐又拿自己开玩笑，撇了撇嘴：“那我也不要他了，我要一直陪着小姐。” “好了，这藏香坊是什么好地方吗。早一日出去总好过晚一日。”说着凝霄假装捋了捋胡子，粗声道：“我的好妹子快点睡吧，明日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入微被逗笑，久久凝视着她：“小姐，我走了，那你呢？” 凝霄想我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到时候就要回仙界了。看着入微，心想我总不能现在告诉她，我是个仙子吧。她肯定觉得我疯了，说不定更是不走了。 她想了想，编了个借口：“我前几日找了个算卦的，给我算上了一卦。卦象上说，我吉人自有天相，你不用担心我的。” “可是小姐…” “不用可是了，快睡吧…” 翌日，凝霄一早趁着入微熟睡之时拿出二姐留下的钱，心中念道：“二姐，我如今用了你的钱来替入微赎身，也算是替你做了件好事吧。” 她将钱都包好，吩咐人交给了吕石。自己则躲了起来，她害怕入微见到自己不肯走。 吕石进了藏香坊找到妈妈，说自己以前是入微的同村相好，听闻她在此特来替她赎身的。 妈妈见吕石衣着寒酸一脸嫌弃之色，故意开出了高价想让他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吕石立刻就拿出了这笔钱。妈妈吃了一惊，缓过神却想要抵赖，身旁的言玉和几位姐妹都在劝妈妈，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过了半晌妈妈才终于点头同意，让人把入微领了下来，当着入微的面收了钱，将卖身契递给了吕石。 吕石却没有接，而是示意让入微去。 两人出了门，入微便将那张卖身契撕了个粉碎。 入微知道凝霄是在故意躲着自己，望着藏香坊这座楼，想起了自从抄家以来与凝霄相依相伴的日子，便又跪下朝着凝霄的房间磕了三个头。 吕石将她扶起，替她拂去了脸上的泪水，两人坐上马车从此远离了这里。 这时凝霄正在楼上仓库的窗旁，淡然的看着马车渐渐离去。 自从来到人界变为凡人就一直与入微在一起，两人早已胜似亲人。自己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大都也是入微照顾着自己。 现下看入微与爱人两情相悦，彻底离开这烟花柳巷，凝霄也是真心替她开心。 言玉知道凝霄一定在这里就寻了过来，搂着她的肩：“唉她走了，你也舍不得吧。” “舍不得也要舍。” 言玉轻叹一声：“也是，看我们姐妹来时各个年少，花容月貌，但这花总有落败凋零的时候，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趁早从良对她是好事。” 凝霄平日见言玉总是一副泼辣性子，此时见她眉目低垂，便笑道：“没事玉姐姐，说不定这花不喜欢待在树上呢？花落的时候，它也解脱了不是。人嘛，总要往好处想一想才好。” …… 没过几日，妈妈请了有名的裁缝来替凝霄量尺寸，准备制选花魁时穿的衣裳。 但是定什么主题，做什么款式，用什么颜色布料却难倒了众人。 这选花魁各个青楼都是争奇斗艳，铆足了劲儿准备。 往年各种主题的什么仙女下凡，九尾狐妖等等。各家的花魁，打扮的也都异常惹眼美艳。 花魁还要坐在各家形态各异的花车上，在街上绕街一圈让路人欣赏。最后在城中搭台子让路人评判。所以这选花魁的时候也有很多达官显贵，富商子弟，文人墨客去凑热闹。 有时，有名的文人见某位姑娘长得漂亮，还会现场作诗一首赠与姑娘，有钱的更是会竞争姑娘的初夜，到最后的成交的价格往往高的吓人。 这选花魁极其热闹，普通老百姓也爱凑热闹，所以这男女老少每到选花魁时，经常将街道围的是水泄不通。毕竟谁不爱看美人呢？ 况且这些青楼为了竞争，往往将姑娘们身上的衣服做得十分稀奇，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布料极少。 可无论谁输谁赢，选花魁后才是这些姑娘们凋零的开始。毕竟她们只是供人玩乐的花，算不上人。 对于客人来说她们从此就会迅速衰败，之后马上就会有新的顶上，毕竟永远都有更漂亮更新鲜的花等着这些客人采摘。 而这些姑娘被人把玩之后，也就随风零落成泥。所以就算选中花魁又怎样呢。不一样是身在青楼，被人肆意践踏。 等到花期结束，就会被随意扔掉，仿佛她们从没来过这世上一样。 第62章 妈妈吩咐言玉和资历较深的龟婆，一起想想今年的主题定什么。二姐当年选花魁的时候用的是花仙子下凡。用了七彩的布料做了一件花衣。 一会儿有人提议：“要不我们还用仙女下凡算了。” 言玉一脸愁容：“妈妈特意嘱咐往日用过的，不能再用了。” 瞬间哀叹声一片。 突然又有人想到：“七仙女呢？我们随便选其中一个仙女算了，这应该不算重复吧？” 众人看向她纷纷摇了摇头。 有人叹道：“凝儿妹子她长得漂亮，就是披块布也漂亮啊。” 她身旁的龟婆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对，我们不如来个化繁为简。其他家肯定是珠翠满头，浓妆艳抹…” 言玉接道：“还袒胸露乳呢！” “是啊，我们跟她们反着来不就好了。” 言玉诧异的看着她：“啊？这样能赢吗？” “也不能太简单，要简单之中夹杂着风雅，最好再带着一丝勾人心魄的性感。” “你说的这也太悬了吧。” “就是要悬，越悬越好。最好要素净到底，别上妆也别戴首饰。” “啊！那其他青楼都是珠光宝气的，我们这么简单不是显得我们被比下去了吗？” “别家的都是油腻的大鱼大肉，我们来一个清粥小菜，出奇制胜。说不定还真能赢。” 众人争辩半晌见言玉默不作声，都停下来等她的意见。 言玉想了片刻：“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家的凝儿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那龟婆赞同道：“哦，我知道好像有个成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旁的姑娘嫌弃的看着她：“您老用错地方了吧。” 言玉起身对众人道：“凝儿脑子不大灵光，什么都记不住。所以我们第一天就要让凝儿惊艳全场，镇住场子。 后面的什么才艺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所以这第一天，第一面，第一眼，尤为重要，知道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可是玉姐。凝儿妹妹到底定什么主题呢？” 这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又过了一日，妈妈催促说别家都开始装饰自家的花车了。我们家的连主题也没定，衣服也没做，这怎么成。 言玉几人经过几番讨论最终定下主题，就决定以素白为主做衣服。主题就定，云与雾。 敲定主题，言玉立刻告诉了妈妈。 妈妈起初一听什么首饰都不带，有些拿不准主意。后来言玉说到时候都是一片花花绿绿的，只有我们家的素白衣裳清新淡雅的，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如此说来，妈妈也被说动。但还是交代衣服要显得富贵不能太寒酸，于是立刻叫来裁缝开始做衣。 这素白衣服倒是不难做，就是怎么能做的在简单之中又透出风雅富贵，又带有一丝勾人心魄的性感呢？ 妈妈自从狱中脱身，就铆足了劲儿要赢。下血本花了大价钱，一早就定了最有名的裁缝还找了布店的老板要订最贵的布料，甚至连胭脂水粉都点名要最贵最好的。 这裁缝到位了，布料和胭脂水粉却还没定好。 布店老板拿来了各色的白布让妈妈挑选，可是她挑来挑去，这布料不是发暗就是偏黄，总之各有各的毛病就是入不了眼。 妈妈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布料：“我说老板，你们就没有纯白的，没有杂色的，又轻薄一点的？” 布店老板见她看不上自己带来的，思索片刻后笑道：“妈妈真是好眼光，这些名贵的布料都看不上，那就只能拿出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了。”说着老板示意随从，随从立刻叫人从外面搬进来了一只箱子。 “呦…你有这好货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真是浪费时间。是不是瞧不上我们藏香坊，觉得妈妈我拿不出钱啊！” 老板急忙赔笑让随从将箱子放在桌上，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将箱子上的锁打开。 妈妈走近一看，箱中绒布垫子上躺着两匹布料，其中一匹白绸光亮丝滑，细腻洁白。又一匹白纱薄如蝉翼，如雾如云。 老板一看到妈妈的眼神就不禁扬起了嘴角，觉得这单生意成了。 “你捂得够严实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店里竟有这样的好货。” “染色的布料固然用的工艺繁杂材料丰富，价格也昂贵。可这如此洁白的绸和纱却非常少见。听闻妈妈要白色的，我就想起了我们店内的这两匹布料来，就算是天子脚下的渊城，也未必有这么好的货色。” “得了，这布我要了。” 老板满脸堆笑：“妈妈果然是个识货的，就是…这价钱…” “怎么，你还真怕我们藏香坊拿不出两匹布的钱？” 老板急忙摆手：“那倒不是，这两匹布是我早年去外地带回，只有两匹，我也甚是喜爱…” 妈妈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又开始东拉西扯，不就是为了抬价了嘛。 布店老板微微一笑，说出了价格。 妈妈听后心里骂他够黑啊！脸上还是一副平常的模样，又一番讨价还价后。妈妈让身旁的人收下布料，又让账房的去拿钱。 送走布店老板后，妈妈咬紧牙关心想绝对不能输给百春楼的张妈妈。 不一会儿，胭脂店的老板带着几箱胭脂水粉也来了。最近各家青楼都要争夺这花魁之首的位置，这布店胭脂铺，还有卖珠宝首饰的可是忙得不行。 胭脂铺老板殷勤的将一个个箱子打开，让妈妈挑选。 满眼的姹紫嫣红，妈妈叫来言玉帮忙挑选。想着要素净淡雅，这些个大红大紫的肯定是不行。 胭脂铺老板见妈妈和言玉两人看了半天，好像都不是太满意，主动问：“不知妈妈想要什么颜色的？哪一种质地的？让我来给您介绍介绍。” “有没有那种不显眼的又显眼的。就是比较奇特的那种。” 老板听后一脸诧异，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随后他身旁的随从似是想起了什么，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老板立刻明白了什么，利索地从其中一箱里拿出了一个锦盒交给了妈妈。 妈妈打开后发现锦盒内躺着几颗半透明的石头，经光线一照还闪闪发亮。 言玉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域外商人带来的闪晶，十分稀有。现在看是其貌不扬。但经过打磨后做为首饰佩戴十分漂亮耀眼。将其碾碎磨成粉后，也可加色调配胭脂水粉。可以为胭脂水粉增添亮泽。它的粉呈现透明无色状，直接抹在肌肤上，在光线下可让肌肤自然透出微光。” 妈妈听后十分满意，尽管这几颗石头价格不比布料便宜，想了想还是咬牙买下。 裁缝已经量好了尺寸，拿了料子开始和妈妈商量做成什么样。妈妈的要求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经过言玉几人的再三讨论，几天之后终于将这件衣服做了出来。 这件云与雾整体纯白无瑕，内里是绸外面裹着一层薄纱，上下的几处镂空设计，加上外层堆叠的纱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感觉什么都没露，可却又不经意的露了一点。 白绸用完了，纱还剩下一些，言玉看着那白纱又让裁缝做了一个超长的帷帽。 …… 临近选花魁大家都忙得不行，唯独这去选花魁的本人，凝霄，此刻却异常清闲。 言玉等人整日帮忙着设计花车礼服，也没工夫管她，这下她可是难得的耳根子清闲几日。 这日她正准备睡个回笼觉来着，没想到门却被言玉拍的咚咚作响。 “我说玉姐姐，一大早有什么事啊？” “都日上三竿了还早啊！礼服花车都好了，走快去试试。” 凝霄被言玉不由分说的拉到了后院。进屋看见挂着的那件云与雾不由得被惊艳了一下。感叹着，没想到这人界的衣裳也不差… 言玉催促道：“别看了，快点穿上去试试。” 说着一旁的丫鬟一拥而上，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换起了衣服。 言玉看着眼前的凝霄，不禁拍了拍手：“绝！这次我们藏香坊赢定了。”说着将那帷帽轻轻戴在了凝霄头上。 这层帷帽让凝霄的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言玉想着到时候风一吹，这轻纱随风飘动，凝霄这张脸若隐若现，肯定更能吸引注意力。 凝霄好奇的盯着帷帽上几乎垂到脚边的薄纱。拨开纱帘问：“玉姐好了没？可以去吃饭了吗？” 言玉本来沉浸在这美如画的场景下，被她一问瞬间破坏气氛，没好气道：“吃吃吃！我看你就吃饭偷懒最积极。” 一旁的丫鬟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凝霄打趣道：“民以食为天嘛。吃饭积极又有什么不对呢。” 言玉无奈扶额：“我看这藏香坊里你就是独一份的奇葩。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说完她又拉着凝霄来到了放置花车的地方。 凝霄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呼道：“这…这…这怎么这么高啊！” 眼前花车几乎有两层楼高，车柱雕刻花纹十分精细，高层处有一个平台，平台四周设有围栏。 一旁的伙计搬来梯子架在了花车旁，凝霄转头看着言玉：“不会是让我…上去吧？” 言玉见她那模样嘲笑起来：“平时见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怎么现在上个台子就把你吓住了。” 凝霄心想以前有法术能飞的时候不觉得恐高。如今成了凡人，要上这么高的地方，还真有点怵得慌。 她猛地想着自己借的这个身份，最后不会是摔死的吧？难道今天她阳寿就要尽了？虽说能尽早回仙界是好，可是活生生摔死的感觉可不好受啊。上回替那个贱男淹死就难受的很。 “别愣了，上吧。周围都有围栏的，我们已经提前替你试过了。”言玉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凝霄深吸了口气，提裙一步步踏上了梯子来到了平台处。 站在高台上俯瞰远处和天空，望着已经许久不见的景色。那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想飞就飞的自己。 言玉几人围着花车看了看，看到凝霄站在高处轻纱随风飘扬，还真的像是刚从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言玉看后又告诉了伙计要改进的地方。 说罢言玉喊道：“凝儿下来吧。” 凝霄回过神，发现自己现在依旧是个凡人，只能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下了梯子。 第63章 一切准备完毕，翌日就要出发去往渊城。 言玉此时还在帮凝霄检查行李。凝霄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懒洋洋的吃着厨房送来的水果。 她见言玉忙来忙去，劝道：“玉姐姐坐下来歇会儿吃点水果吧。我们又不是搬家，就去个几日不就回来了吗？” 言玉手上的活也没停下：“哎呀，我这不是害怕忘记带什么东西嘛。” 凝霄随口问：“对了，我们是要去什么地方？” 言玉听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诧异的看着她：“你不会这么久了，都不知道选花魁的地方是渊城吧？” 凝霄听到渊城二字，隐约觉得有点耳熟。 “渊城…离这儿远吗？” 言玉见她真的不知道，无奈道：“你不会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吧？” 凝霄十分自信的回道：“这个我知道，藏香坊嘛。” “那你知道藏香坊在哪个国家吗？” 凝霄听后摇了摇头。 言玉看着凝霄，心内反复说着她脑子有问题，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缓了缓回道：“峦国。” “啊！”凝霄一惊，手中的水果也滚落到了地上。 言玉看她如此震惊，心想这丫头的脑子果然不正常。 凝霄心想闹了半天怎么又来峦国了！转念一想，不知道他们兄妹俩…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 而这时，凝霄脑中的兄妹俩，高存湙和高咏萍也都已长大成人。 自从上次凝霄带他们二人出宫，高冲发现自己的皇子在宫内凭空消失不见，又寻遍宫中毫无踪影，只能召集方士施法寻找。 最后见兄妹二人平安回来，高冲也没彻底放心，让方士和太医查看了他们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又让方士在宫中各处都贴上了各种符咒。重新让方士制作了可以防止妖魔侵害的护身符。 过了几年后，没有再次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这件事情也就慢慢被人淡忘。 不过皇帝日渐沉迷方士们的海上仙方，仙丹妙药，国事全交由亲信，自己则在宫中日日钻研所谓的仙术。将心思都花在了如何成仙上。 高冲不满意只在人间称帝，他要的是千秋万代，要的是自己的永生不灭，长生不老。 他听信那些方士的说法，说是要让皇子们都搬出去，如果继续住在宫里的话，会与皇帝命格相克。但是又不能离皇宫太远，还要各个皇子依照风水走向分开居住。 于是高冲在宫外不远处，为自己的每个皇子都建起了各自的宅子。连当年还小的萍儿，也都被迫匆忙迁出了宫。 萍儿身旁虽然跟着熟悉的乳娘宫女一众人，但突然换了环境，又见不到哥哥和惠妃还是哭闹不止。紧接着又生了场大病。 高存湙只能偷偷的前去看望自己的妹妹。好在萍儿逐渐适应了环境后病情逐渐好转，如今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小公主。 大臣纷纷上奏让高冲立太子，可高冲却迟迟拿不定主意。一方面觉得自己还年轻，用不着这么早立太子，一方面他又害怕这些儿子会像当年的自己的一样。 就这样随着皇子们渐渐长大，高冲对他们的防备之心也日渐加重。 高冲年岁渐长身体越发不好，每日吃十几种丹药还是不见好转之象。 这日高冲起床，瞧见镜中的自己头发渐渐花白，苍老憔悴了不少，他想要成仙的愿望更加急迫了。 这时方士送来早上要服用的丹药，高冲一怒之下将丹药扔在地上。 将宫中的这帮方士都杀了，又重新招了一批新的方士进宫。 这次来的其中一位方士秦定，颇得皇帝的宠信。这个秦定确实是有两把刷子。他进宫不久，就献上了自己炼制的丹药，让皇帝的头疼病减轻了不少。 秦定脑袋上光秃秃的，还有几道歪歪扭扭的疤痕，蓄着长胡子看上去怪异又瘆人。 此后这秦定又施展了各种法术，让皇帝更是对他信任有加，觉得成仙之路又进了一步。只不过这秦定修炼的并不是什么正道，而是邪术。 …… 萍儿此时正缠着高存湙：“哥，过几天你就陪我一起去吧。” 高存湙宠溺笑了笑：“你呀，就是爱凑热闹。” 萍儿挽着他的胳膊：“你这是答应陪我一起去了？” 高存湙点了点头。 萍儿马上对一旁的穆因说：“你可要作证，他答应陪我一起去看选花魁的。” 穆因回道：“殿下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天色不早，还是…” 萍儿不悦的坐了回去：“知道了知道了，每一回我刚来，你们就要赶我走。” 高存湙诧异：“你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要在我府里，我们什么时候赶过你了。” 萍儿不乐意撇撇嘴：“说不过你，算了我要回府了。” 高存湙让穆因护送公主回府。 一行人走到门口，见天边晚霞弥漫，高存湙望着云又想起了凝霄。 自那年凝霄走后，高存湙就经常盯着天上的云发呆，府内的人私下都说别的皇子爱看花草，赏字画。就这位唯爱看云，连衣物用品都特意嘱咐绣上刻上各式云纹。 不仅如此，他还自己动笔画了不少云。但只有萍儿知道，他画的不是云，而是那云中的人。 高存湙时常想着在这云海之中，他所思之人是不是也在想着他，还是随着时间过去，她早已将自己忘了。 凝霄已经离开多年，不知何时能再见。但高存湙却觉得她无处不在，如影随形。因为只要抬头看天，就总能看见那一朵朵飘动的云。 …… 穆因是惠妃父亲穆老将军，特意派来保护高存湙的。自从几年前他们兄妹莫名消失又回来后，惠妃父亲就特意派了自己收养的孤儿穆因，来贴身保护高存湙的安全。 穆因从小就学得一身好武艺，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对待主子穆老将军十分忠心。 穆因是穆老将军打仗归来时在路边捡到的。 那时穆老将军打了胜仗，又见这孩子长得浓眉大眼的。想着与自己还是有些因缘际会，就留下取名穆因。 穆因跟着穆老将军学习兵法武艺，十分用功从不懈怠。他从小就长得人高马大，就是性子有点木讷不爱说话。 后来被穆老爷派去保护高存湙，他的年龄和高存湙差不多，现下个子比高存湙还要高出半头。加上常年练武身材高大魁梧，不笑的时候真是有点吓人。 自从跟随高存湙后，穆因同样是尽心尽力，恪尽职守。前几年有人想要刺杀高存湙，也是他舍命相救。 …… 藏香坊一行人带着行李出发去往渊城，身后跟着几辆牛车拉着拆卸下的花车。 入了渊城四周人声嘈杂，到处都是叫卖声和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可见繁华之色。 言玉冷不丁冒了句：“这样热闹平安的景象，也不知能维持到几时。” 妈妈瞪了她一眼：“你这死丫头是不是不想活了！这里是天子脚下，要是让别人听见，你就是十条命也不够！” 言玉笑了笑不再说话。 峦国以前确实是最强大繁荣的帝国，但自从高冲当上皇帝，前几年他确实治理的不错。 只不过他一头扎进成仙之术中越陷越深，这国事自然是没工夫也没心思理了。所以周边国家屡次挑衅来犯，他也是主张赔款割地防守为主。 近些年来峦国是大仗没有，小仗不断。百姓也不知道这安稳日子还能过几天，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渊城同时来了多家青楼的人，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藏香坊也早就包下来一座小院住下了。 翌日一早，凝霄就被言玉叫起梳妆打扮。 凝霄换上那件云与雾，一头浓密的乌发简单的用白色丝绸挽起，像是一朵墨云似的刚好与帷帽相配。凡是身上露出的肌肤都抹上了闪晶磨成的细粉，就算隔着薄纱依旧是隐隐闪出光泽。连衣服上也被撒上了些许的闪晶粉末。 花车老早就被组装了起来，凝霄小心翼翼的踩着梯子来到了平台。 言玉看着龟公们撤掉梯子，她抬头望着凝霄，眼神里透出复杂的神色。 “玉姐姐！”凝霄撩开围纱，兴奋地向着言玉招手。 言玉焦急喊着：“当心点别乱动！” 时间到了，街道两旁早就乌泱泱的挤满了人。连两边的茶楼酒馆都是间间满座，就为一睹美人们的风姿。 此时，萍儿和高存湙还有穆因，三人正坐在一间茶馆楼上的雅间里，开着窗等着看花魁游街。 萍儿走到窗边左右张望：“怎么还没开始啊？” 说着只听远处传来乐器吵闹之声，花魁游街正式开始了。 果然如言玉所想，每一家青楼都是浓妆艳抹的。她看着别家花车从前走过，心下觉得这次又赢定了。 由于上届花魁是出自藏香坊，所以藏香坊是最后一个出场，排场也是最大的。 光是这花车的价格就让别家青楼望而却步，更别提凝霄身上的礼服和闪晶的价钱。 “哇！哥你看这个姑娘好漂亮……”萍儿激动的看着一个个或丰腴或苗条，装扮各异的美女乘着花车从面前而过。 高存湙坐在那儿，连看都不看一眼淡淡道：“庸脂俗粉。”随即抬头看向缓缓随风飘动的云团，不禁心中又想到那人。 萍儿顺着他抬眼也瞧了瞧，打趣道：“没错，这些姑娘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那个谁，是吧？” 又过了一会儿，萍儿硬拉着高存湙来到窗边：“你看她们的衣服都好漂亮啊。” “不成体统。你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随后对穆因交代：“一会儿送公主回府。” 穆因应下，高存湙转身要走。就在此刻萍儿突然大喊一声：“哥你快看！” 高存湙以为又是萍儿想留自己，没想到一转身，却看到远处缓缓驶来的花车之上，站着一个身着白衣头戴白纱帷帽的女子。 他情不自禁的望向那身影，越看越觉得熟悉。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霎时只觉天旋地转，不知所措。 凝霄身着流光溢彩的白衣稳稳站在高处，浑身上下隐隐闪着碎光，加上若隐若现的脸庞，在场无不惊呼是仙女临凡。 刚才还嘈杂的人群霎时一片静默，众人连呼吸都放缓生怕惊扰仙人。一束光也恰好从云中倾泻而出笼罩在花车四周，似是仙子自带的圣光洒向人间。 连街道两旁酒楼中的客人，都呆呆地痴望着花车上这清雅出尘的女子。 凝霄身上的轻纱层层叠叠，随风摆动恰似一团云雾将她包围。薄纱弥漫好似真的漂浮在云上，一切显得朦胧生辉，如梦似幻。 高存湙和萍儿出神的望着凝霄，眼神随着她的身影远去。 连穆因恍惚间都在心内惊叹，这女子真如一团云雾化身成人一般。不由自主被她吸引过去，感叹莫非真是仙子下凡。 第64章 一路上，花车四周都跟着几十名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护送。 只听前面传来吹拉弹唱的乐声。台子早已搭好，台上请来的戏班子已经演上了。后台里各家青楼的姑娘准备一一上台。各家的妈妈也在坐在附近，等候着自家姑娘亮相。 这台前也是人挤人，围的水泄不通。各路富商名流，文人雅士也早早到场，坐在高位悠闲的谈笑风生。 藏香坊的花车朝着这边缓缓驶来，还未到场。 而此时万众瞩目的主人翁凝霄，她独自站在高高的花车上，又在想些什么呢？ 就在花车出院子之前，凝霄本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但随着花车刚移动起来，突然蹲下大喊：“不行花车要散架啦！我要摔下来了…怎么这么晃！” 妈妈和言玉急忙围上前安慰。 言玉喊着：“这花车挺结实的，我之前试过除了有点晃，其他肯定没问题。” 妈妈也冲她喊：“凝儿你放心吧，你只管站稳不动肯定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梯子早已撤下，凝霄无奈只能赶鸭子上架，僵硬挺直的站在平台中心一动不动。 虽说这花车足够结实，那日她只是站上去觉得还可以。但这花车一动起来，凝霄就能感受到脚下的波动，特别遇上路不平的时候，那真是让她冷汗直流。 凝霄站在高台上只能目视前方，紧绷身体。只觉度秒如年，期待着这游街能快点结束。 …… 萍儿缓过神来，满脸不可置信：“哥，那不就…” 高存湙看了她一眼，萍儿立刻闭了嘴。随后他立刻叫来自己的管家高图，吩咐了下去。 在一路晃晃悠悠之后，凝霄见终于快到地方了，心下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藏香坊妈妈的轿子旁，也早就乌泱泱围满了人。都是等不及跑来打听这位仙女姑娘的。 几人接连出价，将价格抬到了往届花魁的三倍，只为了她的春宵一夜。 妈妈笑呵呵的瞟着几人：“我说几位爷，我家姑娘多谢你们抬爱，只不过这价格…”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当场掏出一大叠银票：“妈妈只管开价。” 剩下几人也都纷纷拿出银票珠宝，表示价钱不是问题。 片刻之间，凝霄的身价已经炒到了原来的五倍。 妈妈心想反正凝霄也是个绣花枕头，过几天展现才艺就露了怯，不如现在见好就收。想着其他家的价格不可能超过凝霄了，于是瞅准了那个出价最高的老爷，刚伸出手准备接钱。 “且慢。”高图骑着快马带人赶到，一群人利索的从马上翻下。 妈妈见这位中年男子气质不凡，身后跟着的人一看也是常年习武的人，心想来了位大客户。 高图笑道：“我出这位老爷价钱的十倍，替这位姑娘赎身。” 众人吃惊的看着高图，想着这到底是哪一家的老爷？问都不问就出十倍，竟然这般有钱。 高存湙为人低调，住处不比其他皇兄位置有些偏僻，加上他也不像皇子经常出门玩乐。所以这城中人，大都不熟悉十二皇子的手下。 妈妈看着几位老爷的脸色，知道他们是出不起比这更高的价钱了。立刻满脸堆笑的凑到高图身边：“这位老爷真是出手阔绰，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就是不知这钱…” 高图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人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放到了妈妈面前。 妈妈一看心中是止不住的喜欢，快速将盒子盖上，双手紧紧搂着那箱子。 “妈妈既然收下，那人…” “快，通知车队让他们不用来这儿了，跟着这位老爷走就是了。”妈妈吩咐完身旁的龟公，又将凝霄的卖身契交给了高图。 高图带着人跟着龟公往回赶，此时花车也正好走到。 凝霄站久了浑身僵硬，扶着把手颤巍巍的从梯子上下来。再次站在大地之上，叹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不等她缓过神，转身就见高图一行人走来。 “姑娘请吧。”高图抬手示意她坐上一旁的轿子。 言玉听龟公说凝霄已经被妈妈卖掉了。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就一阵难过，想着就冲了上去。 高图身后的人一见她过来，立刻将她拦住。 凝霄看见高图手中有自己的卖身契，又见龟公说自己已经被妈妈卖给了这位老爷。还不等她仔细看高图，就听见言玉在身后喊：“凝儿！” 回头见言玉被拦住，凝霄也向她跑了过来，那人一见凝霄上前也不再阻拦。 言玉紧紧的抱着凝霄，低声道：“再见了凝儿妹妹。记住，永远不要认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走回头路，忘了我们和藏香坊吧。” “玉姐…” 不等两人多说，高图就走到她身旁笑道：“天色不早，姑娘请吧。” 两人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言玉只能强忍泪水笑着告别，目送凝霄坐上轿子渐渐走远。 言玉身在风尘见过了太多惨剧，眼下也只能向上天祈祷，让凝霄去一个好人家。不要像六丫、二姐一样落得那般结局。 …… 凝霄心情忐忑，心想自己这阳寿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也没想到，这当凡人时间不久，经历的事情倒是不少。 想来想去，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不知不觉间，刚才在花车上紧绷一路的凝霄，此刻在轿子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姑娘…到了…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高图连着喊了几声，不见轿子里人应声。心下一惊害怕出了什么事。 连说了几声打扰之后他慢慢掀开轿帘，却见凝霄头上的帷帽斜斜歪在一旁，白纱盖在头上，嘴边的口水将白纱也浸湿了一块，正牢牢地贴在脸上。 高图哪能想到姑娘这般心大，一旁的人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赶了过来。他迅速将帘子放下，对他们摆了摆手：“没事，姑娘只是睡着了而已。” 随后高图又掀开条缝：“姑娘！姑娘！醒醒，到了！” 凝霄咂了咂嘴，睁开眼一看自己坐在轿中，又听见高图的声音，打了哈欠：“不好意思啊。” 她将帷帽正了正戴好，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凝霄出来后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自己正在一个大院里。 高图将她引到一个房间，这屋内装饰极为雅致富贵。 “姑娘您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吧。”随后一拍手屋外进来了两排小丫头，还有两个年长女人，她们一声不吭都齐刷刷跪在凝霄面前。 凝霄吓了一跳上前要扶她们起来，却被高图拦住。 “这位是玉兰姑姑，这位是丽兰姑姑。这些丫鬟都是伺候您的…”说着他指了指第一排为首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这是舒儿，以后就是您的贴身丫鬟。” 一旁的舒儿立刻磕头：“奴才见过小姐。” 凝霄彻底被眼前这景象搞蒙了，刚想坐下缓缓神，谁能想到高图叫来这么多人。 就在凝霄以为他终于说完了刚坐下，哪能想到他一拍手，屋外又进来一批人。 从厨房里的各种厨子，切菜的、洗菜的、摘菜的、买菜的等等。还有花园的花匠、喂马、倒泔水的…… 凝霄坐在那儿听着高图一一介绍，眼前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她的眼神逐渐开始涣散，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他说完了。 “您了解清楚了吗？用得着奴才再给您说一遍吗？” 凝霄立刻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真的谢谢您了。” 高图跪在凝霄面前：“您以后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才，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凝霄。” 高图听后笑道：“奴才告退。”说罢领着一群人迅速消失在了房内，只留下了舒儿一人站在一旁。 凝霄看舒儿低着脑袋不敢看自己，望着这屋子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还有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凝霄瞧着屋外也没人走动，等了半晌不见人来。问舒儿她也是低着脑袋，一问三不知。 凝霄本以为是高图替自己赎了身，眼下看来这高图只是受人之托，可是这人是谁？为什么现在又不见人来？ 一天下来凝霄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准备直接睡觉。心想这当凡人真不好，一顿不吃饿得慌，动不动就累得要死，还是回仙界当仙子好。 正想着，舒儿就要来替她宽衣洗漱，伺候她就寝。 凝霄表示自己来就好。可这话一出，舒儿就跪在地上：“这是奴才该做的，小姐要是不让奴才服侍您的话，让上面知道了肯定会责罚奴才的…” 凝霄叹了口气想要扶她起来，她却不起。直到凝霄答应了，她才从地上起来。 舒儿替凝霄将那件白纱衣换下，熟练地整理好放在一旁。洗漱后给她换上了睡衣，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凝霄已经是任她摆布没了脾气，脑子里只剩下睡觉了。 终于走完流程，她安稳的躺在床上，双眼一闭便立即睡了过去。 …… 高存湙并不是不想第一时间就见到凝霄，而是碰巧皇帝这时下旨让所有皇子公主进宫。 五皇子高存辉悻悻道：“父皇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么着急的把我们叫进宫，就是为了看方士画符炼丹…” 二皇子高存柯劝他：“五弟，你也不能这么说。” “是啊，父皇一心修仙，百忙之中还惦记着给我们兄妹分发仙丹，真是让儿臣十分感动啊。” 高存湙看着前面的两位皇兄，刚想上前问好。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妹！”来人正是八公主高咏燕。 萍儿一听是八皇姐，立刻转身笑道：“皇姐好呀。” 前面的二皇子和五皇子听见声音也停在原地，随后兄妹几人结伴进殿。 虽说几位皇子都住在宫外，可素日里也来往甚少。一来都不是一个母妃所生。二来由于皇帝一直没有册立太子，所以三人之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表面上过得去就算了。 太子立谁，大臣普遍分为两派。 一派主张立长，自然是要立二皇子高存柯。另一派主张立嫡，可这五皇子也不是皇后所生，只是当年五皇子的生母病死，才归到皇后名下抚养。 大臣们为此争辩不休，高冲也不想早早立太子，就索性不立了。后来这立太子之事，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由于高存湙出生的晚，跟两位皇兄的年纪差的有点多。他的生母刘贤嫔生前也不得宠，没什么地位。之后又交由惠妃抚养，所以皇兄和大臣也都没拿他当回事，对他也都没太放在心上。 另一边的两位公主倒是近亲的很。 萍儿往日里就喜欢去八公主府上串门，整日里不是去找她哥就是去找八公主。直到前不久皇帝赐婚，八公主有了驸马，萍儿才不得不减少了去找她的频率。 皇帝设宴让他们留下，说是父子之间许久没有聚一聚了。正好有番邦送来的歌姬舞姬，便让他们留下陪着一起欣赏玩乐。 高存湙和萍儿本以为拿完丹药就能走了，想着赶回去要见凝霄。没想到父皇要留，无奈也只能留下。 第65章 第二天凝霄睡足了才起来，屋外舒儿一听屋内有动静，立刻领进四五个丫鬟伺候她穿衣洗漱打扮。 舒儿轻声问：“小姐今天要穿哪一套？都不满意的话就让他们拿下一批。” 凝霄扫着眼前数量款式众多的衣服首饰，好奇的凑上去仔细查看，还用手摸了摸布料看了看刺绣。 以前在仙界的时候，凝霄一得空总是去仙织府闲逛。所以听织女们讲了很多制衣的事情，也试着帮过几次小忙，所以看到这么多五颜六色的衣服，就习惯性的检查了起来。 凝霄发现这些衣服的刺绣极为繁复精细。有的看上去素净，但凑近看上面的一层薄纱底下，隐约透出底层的暗纹。看来做工非常扎实，布料也柔软丝滑。虽然比不上织女们的无缝云衣，但在人界里也算是极品了。 还发现这些衣服上，都有各色丝线刺绣而成的纹样，虽然风格不一样，但却有点相似。一旁的首饰也大部分都是这些图样。 凝霄问舒儿：“这些是什么图样啊？” 舒儿指了指天上的云：“小姐，这都是不同的云纹。” “云纹…”凝霄嘀咕着，看着这一件件衣服首饰若有所思起来。 …… 原来自从多年前凝霄离开之后，高存湙得了新料子总是特意找人按照凝霄的身形制衣。还特意让绣娘们绣上各种云纹。就是为了等凝霄再次下凡找他的时候送给她。不知不觉间就积累了数量庞多的衣服首饰。 可这么年过去，凝霄却杳无音讯。仿佛她真的化成了天空的浮云。 高存湙只能时常望着天上飘忽不定的云，想着凝霄何时能再次临凡。 萍儿也盼着凝霄再来，但过了这么年心里也有点拿不准。 特别是看见自家亲哥害了相思病，就时常安慰说，霄姐姐她答应了再来，就一定会来的。说不定是她在天上太忙了，没有空而已。 …… “您穿哪一件？”舒儿的话打断了正在思考的凝霄。 凝霄回过神随手一指，选中了一件湖蓝和青色相间的衣裙。丫鬟熟练的将她的秀发盘起发髻插上簪钗，顶端还上插了一只步摇，配上了一整套同色系的云纹耳坠。 坐在镜前的凝霄心中想着，这替自己赎身的人，不会知道自己的真身吧？正想着发觉丫鬟要替她摘下九色石项链。 凝霄急忙护住：“不用了，我还戴这条就行了。”她抚摸着颈上的项链，想着不知苍迟回到了仙界没有？是不是已经升了仙君？一想到自己这么久没回仙界没见苍迟，让本就搞不清情况的凝霄更加郁闷。 还没等她想明白替自己赎身的人是谁，屋外就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 “霄姐姐！” 凝霄探头见门口站着一位气质端方，身着华服的少女。见她容貌俏丽满头金饰，发髻中间还坠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旁边还插着一朵鲜花。整个人显得富贵又俏皮。 身旁的丫鬟尽数退下，凝霄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少女跑上前拥住了她，嘴里喊着：“霄姐姐，你怎么才来啊！” 凝霄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女，一头雾水。 少女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坐下：“嗯…现在看来…你好像跟我也差不多大。我还能继续叫你霄姐姐吗？” 凝霄木讷的点了点头。 少女盯着凝霄的脸左看右看，感叹道：“果然，天上的仙女都不会老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长这个样子。” 凝霄终于忍不住问：“你是…？” “我是萍儿啊！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这回换凝霄盯着她的脸上看下看，看了半天恍然道：“你是…高咏萍？萍儿？” “你想起来啦！” 凝霄看着眼前的萍儿，想着上次见她还是个小不点，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眼见门外少年长身玉立，贵气逼人。又见他长相俊逸，薄唇高鼻，尤其是那双眼似曾相识。 凝霄惊道：“你是高存湙！” 高存湙虽听到凝霄认出了自己，眼中满是激动与爱意，却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是微微笑道：“凝霄仙子，别来无恙。” 兄妹两人都是从宫中出来直奔此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成常服。 一路上高存湙只是担忧着凝霄还记不记得自己。眼下看凝霄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的心也更加激烈的躁动起来。 凝霄一看是老熟人了，也就放下了担心。起身走到高存湙身边仔细看了看他，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兄妹俩长得挺快啊，以前你还只有这么高呢，眼下都长这么大了。” 萍儿走到她身旁比了比，不开心道：“怎么他都比你高了，我还是比你矮呢？” 凝霄搂着萍儿：“矮就矮吧，我们萍儿小巧玲珑多可爱啊。” 这话倒是不假，萍儿确实生的漂亮，惹人怜爱。连宫外的人的都知道，这十三公主高咏萍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凝霄一副长辈的模样对待他们兄妹俩。两人对凝霄也是亲热又客气的，让府里的人对这位凝霄姑娘的来历更是摸不着头脑。 吃饭时萍儿问她：“霄姐姐，你怎么会落到藏香坊啊？还去选花魁呢？你这次下凡来干什么啊？你还能带我再飞一次吗？” 凝霄听到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噎住了。一旁的高存湙立刻递上水，她接过猛灌了一口才缓过气。 高存湙瞪了萍儿一眼，萍儿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凝霄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罚来人界当凡人渡劫的吧！ 思来想去，凝霄眉头紧皱招手让他们二人俯身过来，低声道：“其实…我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处理。” 萍儿下意识问：“什么事啊？” 凝霄故弄玄虚：“天机不可泄露。” 兄妹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萍儿又问：“哦…那就不说吧，那带我上天飞一下总可以吧。” 凝霄摇了摇头：“嗯…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我现在是个凡人！” 这话一出，兄妹两人齐声道：“啊？” “没事，我很快就会死的。” 兄妹两人神色惊异，是越听越糊涂。 “我以凡人的身份死了，就可以回仙界啦。” 高存湙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那…你什么时候会…回去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吧。” 高存湙眼神复杂的看着凝霄。他哪能想到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现在竟变成了这种情况。 傍晚萍儿本不想走，还是被高存湙硬拉走了，说是要让凝霄好好休息。 路上萍儿问他：“哥，你什么时候还买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啊？” “之前买的，用了别人的名义。平日里我也不常来，只是图这边清静些，风景也好。” 萍儿打趣道：“我看你是提前买好，就等着金屋藏娇是吧。” “我看呀，要让父皇给你找个驸马了，省得你整日在这里胡说八道。” 萍儿撇撇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明明那么喜欢霄姐姐，为什么不一见面就告诉她啊？” 高存湙神色黯然：“本来我听她成了凡人，是有些高兴的，可她又说自己快要回去了。” “对啊霄姐姐是仙子，总归是要回天上的，就像皇祖母一样。” 两人沉默片刻，萍儿突然笑道：“哥，不如你去修仙算了。反正父皇也那么想要得道成仙，你如果也修仙成功的话，不就可以和霄姐姐在一起了吗？” “成仙哪有那么容易，再说那些方士都说自从天梯没了之后，修仙就更加困难…” …… 一大早萍儿就带着几辆车马进府，凝霄很快就被她吵醒了。 “霄姐姐你醒了！”萍儿笑嘻嘻的凑上前，今日的她不似昨日打扮的隆重华丽，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头上也插了朵黄色小花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凝霄本来被吵醒心情不悦，但看见萍儿这么可爱也生不起气来。 萍儿见她一身青白色衣裙，发髻还插着玉钗。上前绕着她看了一圈笑道：“看来我哥还是挺细心的，衣服做得蛮合身的嘛，穿在你身上真是好看。” 自从凝霄搬进这里，衣服首饰是每天不重样的换。眼下听见萍儿说起便问：“对了，今日怎么不见你哥来？你这么早来又是做什么？” “我哥被父皇派去审理事务去了，忙得很。我来当然是想你啊，也顺便给你送点东西。” 凝霄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萍儿故作神秘，挑眉笑道：“不！我送的东西你这里没有。”说着拍了拍手，屋外等候的人陆陆续续的将车上的东西搬出来。 萍儿拉着凝霄走到门口，只见一盆盆盛开的鲜花逐渐按照萍儿的指示摆满了庭院，连屋檐上也挂满了花篮，屋子里也放了几盆。 微风吹来，各种花香迎面飘来。满眼尽是姹紫嫣红，让凝霄仿佛回到了仙界，去到了万花府上一样。 “怎么样？”萍儿满心欢喜的看着遍地鲜花。 “很美。” 萍儿得意道：“这些可都是我亲自种的呢！” “哈？这么多你忙得过来吗？” “这些是我比较得意的作品，是精品中的精品所以我才挑来送给你的。不过我最近也没有种这么多啦，不用担心。”说着萍儿折下了一朵紫花戴在了凝霄头上。 萍儿望着凝霄，叹道：“真像啊…” “像什么？” 萍儿眼睛一转：“像是仙女下凡，不过你本来就是…又像是…我嫂嫂。” 凝霄完全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哦…可能碰巧长得像吧。话说回来，你哥平时都这么忙吗？” 萍儿突然坏笑：“怎么？你想他了？” 凝霄斩钉截铁道：“倒也没有。就是他给我做了这么多衣服首饰，还让我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每日好吃好喝的，我想好好谢谢他。” 萍儿心下思量，哥，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66章 r 第67章 r 第68章 现下正是游玩赏花的好时候。今日风和日丽，郊外山坡放眼望去一片绿意花海，让人置身其中自觉身心舒畅。 小姐公子们有的坐在树下品茶，有的则跑到地势平坦处放起了风筝。 还有些小商贩挑着担子，来回售卖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有些直接在附近摆摊叫卖起来。 更远处的镇子上锣鼓喧天，除了各家戏院里唱曲儿的。外面街道上都是些卖艺耍把式的。 什么舞龙舞狮、胸口碎石、空手夺刃。耍枪的耍刀的钻火圈的是应有尽有，表演完后围观者无不拍手叫好。 …… “快点霄姐姐。”萍儿兴奋的拉着凝霄往山坡上跑。 凝霄笑道：“你慢点别摔着了。” 前方两人衣裙随风一摇一摆，肆无忌惮的跑着笑着，格外引人注目。 如此俏丽佳人自然让身后的人迷了眼，也入了心。 穆因奉命跟在她们身后保护，他望着不远处的凝霄，忽然想起选花魁那日，她站在高空目空一切的清冷模样，跟现在这鲜活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八姐今日身体有点不舒服，高存湙陪着她走在最后。 “去找凝霄吧，我身边带着人呢。”八姐看了看一旁的随从。 “凝霄有萍儿陪着，我已经让穆因上前看着了，没事的。” 八姐看他望着凝霄眉眼带笑，打趣道：“从小到大，还没见你像这样开心过。” “姐姐您就别取笑弟弟我了。” 八姐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虽然我和凝霄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确定她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五哥这些年纳了那么多房妾室，现在父皇看样子，是要赐婚给他一个正妻了。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问题高存湙也不是没想过，他当然是想要迎娶凝霄为正妻的。但凝霄身份特殊，所以这事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办。 八姐自然不知凝霄的真实身份，看着高存湙满脸的愁容也担忧起来：“可惜凝霄，不是名门贵族出身。要给她正妻的身份，怕是有些难。” 高存湙心想，原来八姐以为我在担忧这个。淡淡道：“只怕我想娶，人家还不想嫁呢。” 八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那你就更要好好对她了。要不然啊，我看这凝霄长得跟仙女似的。哪天你对人家不好，说不定她就回天上了。” 高存湙听后心里猛地一沉，瞬间意识到什么。 八姐的话又提醒了他，凝霄本来就是仙女，而且很快会离开他，回到天上的。 …… “真的有哎！”萍儿跑到山坡顶，发现了那种红色的小花。 刚才她看见有几个小姐头上簪着这红色小花，便问她们这是什么地方采来的。那小姐告诉她在这山坡顶端，她便兴冲冲的拉着凝霄一路跑了上来。 萍儿挽着花篮摘了不少花，转手就要往凝霄脑袋上插。 凝霄伸出手：“一朵。”心想萍儿真是从小到大都喜欢给别人脑袋上插花。 萍儿见凝霄态度坚决，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悻悻道：“好吧，一朵就一朵。”说着在花篮中挑选了最大的那朵，插在了凝霄的发髻上。 她又拿出几朵花来，想要趁凝霄不注意继续。没想到被发现了。 凝霄眯眼盯着她：“萍儿，你又想干什么。” 萍儿不服气：“给你簪花呗。” 凝霄眼睛一瞟，瞧见了不远处的穆因。转头对萍儿坏笑了起来：“你昨天已经给我打扮过了，没新意了。你看看这里除了你我还有谁没簪花的？” 萍儿眼睛扫了一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笑道：“哦…你是说穆因啊。” 凝霄边往后退，边说：“对啊就是穆侍卫。你看他整日绷着张脸，还不让他放松放松。” 萍儿想了想：“穆因……没你有意思，我还是继续给你打扮吧。” 凝霄一个快步退到了穆因身旁。 穆因一脸奇怪，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还没开口问。凝霄就冲他喊：“公主有事找你。”说完就提着衣裙一溜烟的往山下跑去。 …… 几人玩累了回到船上休息，这船又往前走了些。 此时日暮西斜天上星辰若隐若现，晚风徐徐拂来夹杂着路两旁的花香让人沉醉。镇上张灯结彩，各种颜色的花灯错落有致的挂在各家的门楼上。 有些灯笼直接就用鲜花包裹着，还有些精致的琉璃灯笼挂在水岸两旁显得熠熠生辉。 另外还有用各色纸张，做成各种惟妙惟肖的小动物和仿真花的模样，都挂在摊位上等待着孩子们和小姐夫人的选购。 萍儿等不及拉着凝霄的手冲进了人群，两人好奇的在夜市之中穿梭。 看着眼前踩着高跷，还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的师傅，两人连连拍手叫好，又瞧着喷火的顶缸的一路下来扔了不少的赏钱。 逛着逛着凝霄抬眼一瞧。唉…这不是龙王庙吗？心想不知道老李和阿尘在仙界过的怎么样，估摸着还是按部就班的降雨吧。 萍儿觉得龙王庙没意思，便跟着丫鬟去了别处。凝霄一个人进去看了看，发现这里的龙王庙和别处的有些不同，想来可能是各地风俗不一样吧。 她还特意给这龙王庙捐了许多香油钱。心想老李你看我被罚到人界还不忘给你添点香火，看我多仗义不像你抠抠搜搜的！ 庙中游人如织，凝霄见人越来多，转了一圈正要出去。路过时，却听见有几个富贵人家的老爷嚷嚷着：“秦国师果然功法深厚，怪不得能得到皇上的信任。” 另一个老爷说：“当初秦国师派下法子，给了符箓贴在那九名女童身上扔进河中，说可保今年风调雨顺。如今果然灵验，今年大丰收呢。” 老爷身边的夫人双眉紧蹙：“可这九个女娃娃，也实在是太可怜…” 不等她说完，老爷一脸嫌弃：“妇人之仁。不就是几个女娃嘛，乡野村边多的是扔掉的。能给龙王大人做祭品那是她们的福气。” 凝霄驻足在一旁，听得是从一头雾水霎时又变成了火冒三丈！冷笑一声：“呦！秦国师这么厉害，用别人的命献祭算什么？怎么不把自己扔进河里当祭品，他功法深厚拿他当了祭品，那不是要保你们百年千年风调雨顺吗！” 几人听声都转过身来看着凝霄，其中一位老爷张口就骂：“哪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对秦国师无理。为了不闹灾荒，死几个丫头片子怎么了！” 凝霄一脸不屑翻了个白眼：“照你说，秦国师那么伟大，不是更应该为你们，将自己当成祭品献祭给龙王保你们吗？他怎么假借他人之手呢？ 对了，这仙界龙王不收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祭品。更别提用活人来献祭了，我看你们不是祈福消灾，是招灾引难！” “嘿！你这死丫头片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敢在龙王庙里说如此大不敬的话。”说着那老爷扬起手竟想要冲向前打她。 凝霄下意识想要用法术，恍惚间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凡人。便立刻闪身向后退去，他落了个空没打着。 凝霄心想我在仙界虽然年纪确实不大，但在人界也够当你祖奶奶了，但是她可没有这么个又老又丑的不孝子孙。 凝霄一脸嘲讽：“你在龙王庙还想打人？怎么，你现在不怕冲撞了龙王大人了？你们还真相信那个什么秦国师，我告诉你们多行好事，少造孽比什么祭品都强！”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老爷看自己没了面子，也不管是不是在庙里了，挥手让身旁的家丁上前抓住凝霄。 凝霄见状像条泥鳅一样，突然一弯腰就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家丁们也都弯着腰在人群中搜寻。 片刻后一个家丁大喊：“抓住了！” 凝霄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角被那家丁扯住，猛地回身给了他眼睛一拳。那家丁吃痛趴在地上捂住眼睛哎呦不止，凝霄趁势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哎呦…” 凝霄听见身后那家丁的惨叫，止不住的发笑。 没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也停下脚步向后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来者正是穆因。他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家丁打得满地找牙。 “打得好！”凝霄拍手叫好，心想这穆侍卫的功夫真不一般，还没看清怎么出招就把人给打趴下了。自己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仙界，现在用不了仙术，回去要跟他好好学几招。 凝霄见自己人来了，便又得意洋洋的回到那几个老爷们跟前。 穆因则守在凝霄身后一言不发，几位老爷夫人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 凝霄眼瞧人都聚了过来，灵机一动拿来凳子站在上面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请留步！” 本来这人都要散了见她这么一喊，人群又围了过来。 凝霄清了清嗓子：“各位要想风调雨顺，平平安安，重要的不是求神拜佛，而是为人要行得正坐得端。不要做亏心事，重要的是要多行善事，少做恶事。 这比什么祈祷献祭都有用。龙王大人是仙，平日里接受人们的香火供奉就够了，他老人家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哪里需要活人当祭品啊？” 此番言论一出，众人像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起来。 没想有人喊：“她说龙王和秦国师是妖魔鬼怪！” 又有人道：“她是妖言惑众！秦国师贵为国师，连皇上都说他功法深厚是得道之人。哪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出口贬损！” “对！” “她就是胡言乱语的疯子！” “哪里来的疯丫头！” 凝霄一脸无语，心想他们这耳朵是怎么听的？ “各位，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再来我没有说龙王是妖魔鬼怪啊。” 底下人群中有人喊：“那你就是说秦国师是喽！” “想出用活人献祭的法子，我想多半应该是吧。” 此刻人群又是一片哗然，有人问：“你怎么知道龙王大人，不收我们的活人祭品呢？” 凝霄心想，我天天在龙宫我能不知道吗？但又不能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龙宫仙子吧。突然瞧见身旁的签筒有了主意：“我是算出来的。” “那你也是方士？” 此话一出，底下人群又是乱糟糟的说成一片。 “这小姑娘竟然是方士，骗子吧…” “那女娃还能是个方士了？” “哎呀，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知道啊，难不成她真能算出来？” “姑娘你名号是什么？” 凝霄想起刚才夜市上遇见算卦摆摊的张半仙，于是说道：“在下名号，凝半仙！” 此时门口突然有人喊：“就是她妖言惑众，污蔑秦国师！” 凝霄瞧见外面穿着官服的人来了，急忙从凳子上跳下。刚才被打的几个家丁见官府的人来了，也觉得有了底气就冲了上来。 穆因刚才在她身后早就勘察好附近的地形出口，及时拉着她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凝霄随手拿住一旁的签筒朝着家丁扔去，当下竹签乱飞他们下意识躲闪，瞬间又乱成一片。凝霄看着他们的惨样笑出了声。 两人从庙中慌忙跑出，凝霄跑了许久，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心想还是当仙子好，直接用飞的哪有这么累啊。 第69章 “你们…这是？”高存湙一脸诧异的看着凝霄和穆因。 穆因立刻松开了凝霄的手，退到了一旁。 凝霄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半天喘不上来气，高存湙急步上前扶住了她。 “我说…你…你怎么跑…那么快啊…” 凝霄说罢转头看向站在一旁镇定自若，面无表情，只是胸膛微微起伏的穆因。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跑了那么久…不累吗？” 她随意找了地方坐下来，高存湙看了穆因一眼，穆因便道：“属下告退。” 高存湙抚了抚她的背，凝霄缓过气问他：“秦国师……” 赶到的萍儿也担心的看着她：“霄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我这凡人身子太弱了，随便跑两步就累成这样。” 萍儿笑道：“哦…原来刚才在龙王庙里闹事的人是你啊，我还想这凝半仙是谁呢？从那庙跑到这里可不算近呢，难怪你累成这样。” “话说回来，这秦国师到底是干什么的？” 萍儿叹了口气：“这秦国师呀，现在是父皇现在最信任的人了，连我们兄妹，估摸着都比不上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呢。” 高存湙接道：“秦国师这些年来也做了不少的好事，设坛做法，祈雨止雨，炼化丹药。又教父皇修炼升仙之法，父皇的身体看着也好了许多。只是他行事隐秘，除了父皇一般不见外人。” 凝霄心想这秦国师还会祈雨止雨？以前从未听说过人界的凡人能修炼到这种地步的。 “听你这么说，他是个好人喽。但这用活人祭祀的法子不是他想出来的吗？” 萍儿冷笑道：“他算什么好人啊，父皇本就沉迷修仙之术不怎么理朝政，现在更是彻底在宫内大搞修仙炼丹之法，将政事彻底抛在脑后。他搞得那些法术灵是灵就是缺德得很，他经常用这种法子…” 高存湙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打断了她：“萍儿，这话以后不要再说。”随后紧握着凝霄的手：“霄儿你真是让我担心死了。刚才万一穆因不在，我看你要怎么办。你呀…真是要少管闲事了。” 凝霄苦笑着，一下子想到了阿姜的嘱托，随后心想就是穆因不在，也有办法逃走。 回去的路上，高存湙见凝霄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想逗她开心，故意问：“你还不知道萍儿小时候的事吧？” 见凝霄来了兴趣，他便接着道：“自从你带着我们出宫之后，萍儿就总是偷偷问我，姐姐怎么还不下凡来接我出宫玩，后来每日望着天上哭呢！” 萍儿笑嘻嘻反击：“哥你还说我呢！你还不是眼巴巴的整日看着天上的云，盼着霄姐姐下凡吗？” 高存湙得意地拉着凝霄的手晃了晃：“我不是盼来了吗。” 萍儿不甘示弱牵起了凝霄的另一只手：“才不是！霄姐姐明明是我盼来的。” 兄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夹在中间的凝霄哭笑不得。 难得看着高存湙如此轻松，凝霄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平日里见他总是一副面目严肃，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成模样。现在看他这样跟萍儿说笑，发觉他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而已。 ……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高存湙就被萍儿的拍门声吵醒，连带着他怀中的凝霄也醒了过来。 原来萍儿听丫鬟说，在远郊发现了一处长满各色漂亮野花的地方。她先去叫了八姐，可八姐身体抱恙她又来叫上凝霄陪她一起采花。 “要不就别去了。”高存湙拉着凝霄的手依依不舍的望着她。 “你不是说萍儿小时候，因为我没来哭了很多回吗？眼下我就是来赎罪的，怎么能不陪她呢。” 高存湙坐起身苦笑：“可我也一直在等你啊。你怎么不多陪陪我呢。” “我们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一起吗？要不一起去吧。”说着她就将高存湙拉了起来。 高存湙只好也换上衣服，同凝霄一起陪着萍儿采花去了。 凝霄出门见萍儿身旁的穆因，笑着打了声招呼：“穆侍卫早啊！” 穆因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赶路半天终于到了，萍儿挽着凝霄指着一大片的花开心的说：“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不过比起万花府的还要差些。” “万花府是什么？” “万花府是万花仙子掌管的，负责仙界的花草树木。府内万花盛开十分壮观绚丽。我看萍儿你呀，要是升仙的话，定是被派去万花府。” 萍儿一脸可惜：“修仙那么难，我看这万花府我是去不成了。那么多漂亮的花我也见不到了。” 凝霄笑道：“没事的。我们萍儿是人比花娇，比那万花府内的花还要漂亮十倍百倍不止。” 萍儿依在她身边：“霄姐姐就会取笑我。” 凝霄不服气：“我哪里取笑你了，谁人不知这十三公主生的天姿国色，活色生香。” 不一会儿，萍儿的花篮就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各色鲜花，连站在一旁守卫的穆因都抱着两大篮的鲜花。 高存湙劝道：“萍儿够了。你看看。” 采花采到忘我的萍儿一回头才发现，一众丫鬟们手中的花篮花筐都满了。她这才不舍的从花丛中走了出来。 凝霄递了杯茶，萍儿接过一口气喝了干净，闲不住的她坐下又开始编花环。可编了几个都不是太满意：“霄姐姐你看这几种颜色哪种最好看？” “今日你喜欢粉的，明日你又喜带红花，过几日又觉得绿花开的清新脱俗。”说着她拿来几种花，笑道：“我瞧着都好，挑不出最好看的。” 高存湙看着凝霄也笑道：“你可是有点贪心啊。” 凝霄争辩：“有人钟爱一花一色，就有人钟爱万花万色，大家各有所爱，有何不可。” 萍儿点点头：“有道理。干嘛要选一个呢，那我就将所有颜色编在一起，给你做顶花环吧。” “好啊。”随后她仰头得意的看着高存湙：“看吧，还是我说的有道理。” “我看你们俩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这时，远处有人骑马向着这边赶来。 来人是高存湙府上的侍卫。那人来到附近从马上跳下，对着高存湙和萍儿行过礼后，来到高存湙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虽说皇帝痴迷修仙让皇子们都迁出了宫，但是皇帝从未中断过对皇子们的监视与掌控，平日里皇子们的一举一动皇帝都清楚的很。 他们几人从渊城出来游玩，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虽说不让皇子们擅自离城，但皇帝对高存湙比起他的二哥五哥来说，还算是比较放心。加上又有八公主和十三公主陪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萍儿看着高存湙听完那侍卫的话后，脸色有些异样，轻声问：“哥，有什么事吗？” 高存湙笑道：“没事，只是父皇让我调查的案子有些进展了。我先回客栈，你们接着玩吧。” 凝霄起身要跟着他一起回去，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俯身在她耳畔：“你陪着萍儿好好玩吧，听说一会儿有搭台演戏说书的，你不是最爱看戏文了吗？” “那你以后可不许说，是我不陪你喽。” 高存湙露出一抹微笑：“下回换我陪你。” 穆因也跟着刚来的侍卫准备一同护送高存湙回去。 高存湙拍了拍他：“难得出来，你整日陪我待在府里，今日就好好放松放松吧。” “属下遵命。”穆因目送他的马车离开，便又回到了萍儿身边。 “我哥说了让你放松放松，走，我们去吃饭吧。”萍儿说着将编好的花环戴在了凝霄头上，便又拉着二人上了马车直奔饭馆。 途中凝霄掀开车帘向外看去，临近城镇闹市行人和叫卖声渐渐多了起来。 在一片花花绿绿的人群中，凝霄被街边一抹扎眼的白色吸引了视线。 有个小姑娘身穿孝服，头戴白巾草标跪在街边。身旁还搁着块木板，上面也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她身旁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母。 马车行到近处，凝霄见那小姑娘一双清凌凌的黑眸，泪珠在中晃动不多时就留下两行清泪。嘴巴抿着双手紧紧攥着，虽跪着但腰板直挺，显出一副傲气来。真是我见犹怜，让她也不禁心疼起来。 很快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她围了个严实，马车驶过凝霄也就回过神将车帘放下。 吃过饭，萍儿吩咐穆因：“我们身边都有人。你一会儿就自己随便逛逛，放松一下，不用跟着我们了。一会儿还来这儿会合好了。” 穆因应下后便出了门，萍儿和凝霄商量着等会儿去附近的铺子转转。 两人逛了不久便分开来，萍儿买的东西多，凝霄就让身边的舒儿去帮着她拿东西。正好自己一个人可以走走看看。 临近黄昏，凝霄看了几场戏准备回去跟萍儿她们会合。 走在路上却见前边人群聚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里面又传来吵闹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便凑上去看热闹。 从外面的人堆里挤到里层，凝霄这才看见这围着的，就是刚才瞧见的那位卖身葬母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的眉清目秀，此时一张俏脸涨的红红的，周围几个壮汉冲着她骂骂咧咧。眼见几名壮汉身边还站着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名壮汉问那男人：“老爷，现在怎么办？” 男人使了个眼色，几名壮汉便要去抬那具尸体。小姑娘猛地趴在尸体上紧紧护住。壮汉们见状又立刻去拉拽那小姑娘。 第70章 凝霄一上头，又忘了阿姜和高存湙让她少管闲事。忍不住喊道：“住手！你们这么多男的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真是厚颜无耻的很呐！” 此话一出，几名壮汉停手转身和围观的人一齐看向她。 小姑娘见有人帮自己，便起身朝凝霄喊：“姐姐，姐姐救我！姐姐…” 凝霄听声才发觉这小姑娘，原来是个小兄弟。 此时那位大腹便便的老爷盯着凝霄上下扫视，见她容貌出众，而且身上所穿的服饰虽然简单，却也不是平常人能买得起的。便立刻换了副笑脸凑近：“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凝霄冷笑一声：“我是谁，跟你光天化…”她抬眼一瞧天快黑了，又改口：“我是谁跟你没关系，反正你欺负人家小姑…小兄弟就是不对。” 那位老爷笑了笑：“他卖身葬母，我们已经付过钱，他就是我们的人了。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 “他付的钱跟之前说的不一样，他们撒谎。”小兄弟带着哭腔冲她喊着。 身旁的壮汉嘲讽道：“就凭你娘这种贱命还想葬在什么风水宝地。我看找个地方随便埋了，不扔在乱葬岗就行了。” 小兄弟将他们给的钱扔在一旁：“我不要你们的钱。” 那老爷哈哈大笑起来：“这可不行，你可是按了手印的。”说着拿出一张卖身契，展开来向着周围的人群晃了晃。抬手就让壮汉将他拉起带走，小兄弟哭喊着娘…娘…搂着尸体在地上拼命挣扎。 凝霄实在看不下去：“等等…那你…把他卖给我吧。” 老爷示意壮汉停手，冲凝霄伸出五根手指来：“这个数。” 凝霄心想这点钱还是有的便拿出钱袋，那老爷悠悠道：“不是银子，是黄金。” “我好像家里还有事，告辞。”凝霄心想好家伙黄金，这闲事我是真管不了了，当下准备撤。 那帮人见凝霄要走了，便哄笑着又拖拽起了那小兄弟。 “姐姐！姐姐！姐姐救我…” 凝霄听见背后的哭喊声，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一咬牙转身冲了过去：“你们给我住手！” 那老爷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伸出手：“钱！拿来。”随即几名壮汉也围了上来。 凝霄丝毫不惧反，而狠厉的瞪着他：“大家伙都看着呢！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取。你们几个要是敢动他和他娘一根汗毛，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小兄弟满眼希望地看向她：“姐姐…” 凝霄冲他笑了笑：“等我。” 几名壮汉迅速将小兄弟围住，那老爷大喊：“姑娘，过时不候，你可要快点啊…”随后他跟身旁的壮汉们纷纷大笑起来。 凝霄懒得理他转身离开，她想着要是自己这时有法术就好了，随便变出点金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眼下去哪拿钱可成了问题。一方面这儿离客栈有点远，一面她又不想让高存湙知道自己又多管闲事了，也不想惹他担心。 思来想去准备去找萍儿，她想萍儿应该还在刚才的那条街巷，就立刻快步向那边赶。 临近夜晚，路上处处灯光杂彩，行人越来越多。 凝霄在拥挤人群中来回穿梭，越想越急就小跑了起来，可跑没几步却忽然撞到一人。 她脚步来不及收回眼看就要摔倒，瞬间被一股力量拦腰给拉了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凝霄惊道：“穆因！是你啊！” 穆因连忙将手从她腰上抽走，有些尴尬问道：“凝霄姑娘你…”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身上有钱吗？” 穆因点了点头，将身上的钱袋子拿出来交给了她。 凝霄打开一看，好家伙还没自己钱袋里的多。这下发愁了，两人的钱加在一起都不够。她将钱袋交还给穆因还是打算去找萍儿，抬眼看天色又害怕来不及。 穆因看出她神色焦急，问道：“凝霄姑娘你需要多少钱？” 凝霄一听有戏便问：“你除了刚才那些，还有？” 见穆因从衣服内里拿出一枚玉璧，凝霄一瞧就知道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霎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穆因将玉璧交给她：“你用吧。” “你不问我干什么？” 穆因只是摇了摇头，凝霄兴奋地拉起他的手：“谢谢，等回来我一定还你。”说罢拿着玉璧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穆因站在原地，直直的盯着她的背影，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但在那双眼睛里，却有了从未有过的异样之色。 …… “睁开你们的瞎眼看好了！”凝霄拿出那枚玉璧，那位老爷看到玉璧眼前一亮，却仍然嘴硬：“这位姑娘，我要的是黄金，你拿块玉来干什么？” “没听过黄金有价玉无价吗！我这块玉可以换多少黄金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不要，那我也没有其他的。这买卖就算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唉，姑娘等等…”老爷赶忙拿出了那张卖身契。 凝霄收下卖身契将玉璧给了他，对着他身后的壮汉吼道：“还不快滚！” 那伙人见老爷拿了钱，就悻悻地从小兄弟身边走开，人群也就渐渐散开。 小兄弟重重的朝凝霄磕了三个头，见他一本正经道：“姐姐，从今往后小霭就是你的人了。我一定会忠心侍奉你的。” 凝霄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盯着他笑道：“你这都是哪儿学来的词。” 小霭理直气壮：“戏文里的都是这么唱啊！姐姐买下了小霭，小霭以后就是姐姐的人了。” 凝霄心想，得，跟我一样爱看戏文。随后笑道：“你现在自由了，我不需要你的服侍。” 小霭眉头一皱，顿时又眼眶泛红：“姐姐…你是嫌弃我吗？” 凝霄瞧他此时灰头土脸的，抽出手帕将他脸上的泪痕抹去，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没这回事。走，既然我帮你赎身了，就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小霭眼巴巴看着那块绣着云纹的紫色的手帕：“对不起姐姐，因为我都脏了。” “没事，你姐姐我手帕多得很呢。” “那…这个能给我吗？”小霭小心翼翼的抬眼望着她。 “有什么不能的。”说着凝霄将那块手帕系在他的腕上。 两人来到棺材铺买了口棺材，又置办了些葬礼用的东西，雇了些人将他娘埋在了一处山间。 小霭看着自己娘亲终于如愿，埋葬在了生前喜欢的地方。便对凝霄轻声说着：“我娘最喜欢这里了。” 凝霄瞧着这里风景不错，也不像有人常来的样子算是个僻静之处。她左看右看，也没看见其他的墓，便问：“怎么不见你家其他人的墓？凡人…不是，这不是你们家的祖坟吗？” “我家就只有我和我娘了，我娘前些年生了病不能做工整日歇着，吃药看病花了不少钱。前些天娘病重，我爹他拿着家里仅剩的钱跑了。现在房子也抵债还药钱了…” 凝霄叹了口气，看着小霭在墓前烧了些纸钱又哭了一场。 过了会儿，凝霄伸出手：“好啦跟你娘道个别，我带你换身衣服吃饭去。” 小霭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墓，最终还是回头牵住了凝霄的手。 两人结伴下山来买了身新衣裳，凝霄瞧着换好衣服的小霭打趣道：“刚才你没开口，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小霭咧开嘴露出了两颗小兔牙：“嘻嘻…我经常被认错，小时候爹娘总说我长得像个女娃。我娘…还说等我长大了应该就不像了…” 凝霄带他去一旁的饭馆点了些菜，见他情绪低落，开解道：“别伤心了，姐姐我也没有爹娘的。” 小霭难过的看着凝霄，随后又笑道：“没关系，你以后有我了呀，我也有姐姐了。对了，姐姐你姓什么？” “姓？”凝霄想了想：“凝。” “那我以后就叫凝霭了。” 凝霄轻笑一声：“我是从云里掉出来的，所以才没有爹娘，你不用跟我的。” “啊？”小霭一脸惊讶。 凝霄绷着脸，严肃起来：“所以我不能留你在身边，我是…凝半仙，不是人。我马上就要回到我们那个地方了。”说完还指了指上头。 小霭一副失望的模样，过了会儿还是满怀希望的问：“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你只要看见天上的云，就当做是我。这样就算是我天天都陪在你身边吧。小霭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要做行侠仗义的好人，就像姐姐一样。” “行侠仗义风险太大，你能做个好人就够了。” 凝霄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想着该怎么安置他好呢？凝思之间，饭馆门口进来了一位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老者。 老者腰间挂着葫芦身后背着一个大药箱，进店要小二将他那葫芦装满酒。 凝霄将小二叫来，替他付了酒钱。老者付账时发现已经有人替自己付过了，便问了小二是何人，随后走到凝霄身边行礼致谢。 凝霄笑说相逢便是缘，又叫了几个菜请老者留下。交谈之中了解到这老者姓赵，人们都喊他赵伯。 赵伯年轻时学了些医术，本来在街上支了个摊子替人看病。但后来对医术不怎么上心，又加上沉迷修仙练道，便学了些画符念咒的本领。平日里走街串巷的替人看病消灾，画符驱邪挣些钱糊口。 说着他将药箱打开，凝霄才发现这箱子里除了了瓶瓶罐罐的药品，剩下的还有各种她也没见过的符咒法器。 凝霄见一旁的小霭也探头往那药箱里看，就问：“小霭觉得有趣吗？” 他点了点头。 凝霄见赵伯礼数周全谈吐不凡，心中想到一事，又从钱袋中拿出了些银两放到了赵伯面前。 赵伯看着桌上的银子：“姑娘这是何意？” 凝霄将她遇见小霭的事情告诉了赵伯。 “这些银钱就当是小霭拜师孝敬您的，您就收下他这个小徒弟吧。” 小霭眉目之间尽是失落，望着凝霄欲言又止。 凝霄对他笑道：“小霭不是想要做个好人吗？那你就跟着赵伯好好学，治病救人不是很好嘛。” 他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赵伯看小霭是个苦命孩子也就答应收下了他。 凝霄看小霭给赵伯叩头敬酒正式拜了师父，眼看他有了着落也算是放了心。 三人从饭馆出来，凝霄目送他们师徒二人离开。见他们远去，自己也转身朝着客栈走去。心想果然是天意自有安排。 不久，却听见身后传来跑动声。 凝霄一转身就被小霭撞了个满怀，小霭紧紧的抱住她，不待她反应便又松开了手跑了回去，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她望着小霭离去的方向心下想着，希望你平平安安，做个好人，平淡度过这一生吧。 第71章 “霄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就等你了。” 凝霄刚一进客栈就被萍儿拉到了一旁：“我哥刚才问了好几次你去哪儿了…” “你是怎么回的？” “还能怎么回，当然是说你在戏园子看戏呗。”随后萍儿画风一转：“你不会又去多管闲事了吧？” 凝霄不服气：“我那叫行侠仗义！”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的女侠姐姐。要不是刚才穆因说见过你，就真要让他们都出去寻你了。” 凝霄不以为意：“不就是随便逛逛嘛，不用这么着急寻我吧…” “我们今晚就要动身回去了。” “啊？不是还要再留一天吗？” 萍儿无奈：“今天侍卫送来消息。我哥说他调查的那案子有了眉目，要回去赶紧整理。这才突然要回渊城。” 一行人打包好行李，坐上船准备返航回渊城。 凝霄一进门，就瞧见高存湙坐在对面直勾勾盯着自己。 高存湙眼中带笑：“回来了。今日玩的可还尽兴？” 凝霄有些心虚坐到他身边：“今日我做了件好事。” 高存湙搂着她的肩：“你啊，最好哪都不去，只要待在我身边，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凝霄虽然没有出声反驳，心下却道待在你身边固然是好，可…终有一日我还是要回去的。 …… 回程路上几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已临近渊城。 昨夜下了场短促的毛毛雨，此时晴空如洗，天上没有一丝云显得格外澄澈。 凝霄难得醒得早，便来到船头透透气。 水面上泛起阵阵薄雾，凉风带来淡淡花香，水面上船只不多，四周充斥着虫鸣鸟叫声。 “天凉。”高存湙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 凝霄莞尔一笑：“你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因为佳人不在侧。”他从后轻轻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早起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所以想再好好感受一下。” 高存湙一怔，又想起他怀中之人早晚会离开自己，下意识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了些。生怕自己一放手，她就会如云雾一般消散不见。 也许是这段时日的甜蜜，让他暂时忘了她的身份，以为自己可以和她共度一生，直到白头的。 凝霄轻轻将手附在他的手上：“我现在不会走的。” “霄儿留下来好吗？我带你离开这儿，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照顾你一生一世。我们一定会过的很幸福的。”高存湙的语气极为卑微又极为温柔。 凝霄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但这回不回去，可由不得她。眼下自己的阳寿还剩多久她也不清楚。 可她也清楚自己的阳寿，是不足以支撑她跟高存湙相伴一生的。想了想只能打趣道：“我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呢。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好。以后说不定你会喜欢上别的姑娘啊，到时候你就会厌倦我了。” 高存湙立刻反驳：“不会的，我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厌倦你呢。” “存湙，回不回去我自己说了是不算的。但是我就算是回去了，也可以再下来找你和萍儿啊。” 高存湙知道这一切也确实不是凝霄能做主，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苦笑道：“你可要快点，别又让我等这么多年。” 凝霄蹭了蹭他的脸，笑道：“放心吧，这回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凝霄觉得自己当下只要用真心去爱他就够了。剩下的既然没有办法，那就抛在脑后享受现在就好了。 …… 晚上凝霄喝了些酒，夜半睡不着就起身到船头吹些凉风醒醒酒。 穆因正在巡逻守夜，忽的看见倚栏而坐的凝霄，便立刻驻足，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的站在那儿。 他静静地望着她，觉得她仿佛是这暗夜里一颗明珠熠熠生辉，自己像是被迷住似的移不开眼。 此时船身慢悠悠的经过桥下。忽的一暗，霎时从桥上跳下些蒙面黑衣人，船边不知何时也无声无息的出现几艘竹排。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跳上船，手持长剑快速朝凝霄刺去。 凝霄一惊连退几步，穆因见势不妙扔出飞刀直插黑衣人眉心。凝霄见他中刀，抬起一脚就将那黑衣人给踹下水去。 这一来一回凝霄也顾不上别的，喊着有刺客直接冲进船舱害怕有人出事。 这时竹排也靠近船身，竹排上的黑衣人纷纷一跃而起也到了船上。 高存湙身边的侍卫持刀早就将他护住，其余侍卫和黑衣人打作一团。 八公主也被惊醒，看见船上打了起来急忙去找萍儿。路上正巧遇上一个黑衣人，她抄起桌上的茶壶照着他的头上砸了下去。那人瞬间血流满面，八公主趁势夺过他的刀砍了下去。 “萍儿！”八公主手持刀，一把将慌乱的萍儿拉了过来。 “凝霄！” “霄姐姐！你在哪儿！” 船上晃晃悠悠的又没有灯火照明，只能听见四处都是打斗和惨叫声。 八公主和萍儿也只能焦急的喊着凝霄的名字，盼着她别出事。 萍儿她们到了高存湙的房间，侍卫见来人是八公主和十三公主连忙将人放了进来。 高存湙着急问她们：“你们见着霄儿了吗？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没找到。” “霄姐姐没在你这儿啊？”萍儿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一旁的八公主安慰：“我刚才听见凝霄的声音了，她应该暂时没事的。” 高存湙的房后传来滚滚浓烟，不知怎么这船舱竟然着火了。 眼看火光逼近，整队人只能出了房间。 打开门，瞬间刀光闪过，径直朝高存湙砍去。他身旁的两名侍卫立刻冲上去将这一刀挡了回去，剩下的侍卫依旧围护在他们身边保护。 这边的凝霄才躲过一个黑衣人又迎面来了一个，她见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就往下一蹲缩进了桌子底下。 “凝霄姑娘…凝霄姑娘…” 凝霄片刻后听见了穆因的声音，忙从桌下探出头来：“穆因我在这儿！” 穆因拉起凝霄就往高存湙他们那儿奔去。 “霄儿！”高存湙终于看见凝霄，也松了口气。 这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众人原本以为这从桥上跳下的，跟竹排上来的是一伙的。但眼下却见两帮黑衣人自己跟自己打了起来。 凝霄一脸诧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小心！”穆因猛地一拽，凝霄往旁顺势一到，霎时一柄长刀擦着凝霄的肩膀划了过去。后面紧跟着几名黑衣人发疯似的拿刀持剑向着凝霄发难。 见状另一帮黑衣人则冲着高存湙一齐进发，这时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原本朝着凝霄发难的那群黑衣人，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高存湙那边的黑衣人刺去。 就在众人惊讶为何黑衣人自相残杀之时，一柄长剑猝不及防的从凝霄身后刺了过去。 “霄儿！” “霄姐姐！” 只见一名黑衣人手持长剑，剑身从凝霄体内穿过，穆因同时也挥刀砍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本就受了重伤又挨了穆因一刀，现下用尽力气将剑从凝霄体内抽出，随后向旁栽去彻底没了气息。 凝霄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剑，胸前的衣服已被血染红了大片。随着剑被拔出，她也失去了意识向后倒去。 穆因一把接住凝霄压住她的伤口。那群黑衣人见凝霄中剑昏死过去，便立刻转向另一帮黑衣人。 两帮黑衣人厮杀一阵，后面船上的侍卫也都纷纷上船，两帮黑衣人见侍卫越来越多，又都从船上一跃而下潜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高存湙奔到凝霄身边，看着她浑身是血大喊：“快叫大夫！” 此时已入了渊城，高存湙让身旁的人骑马先去请大夫，另叫一批人马去查这行刺的黑衣人到底是何来历，自己则和凝霄一起坐上马车往府里赶。 路上凝霄始终昏迷不醒，脸色渐渐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穆因驾驶着马车也不敢太快，害怕颠簸会让凝霄的伤情加重，只能尽量平稳的加快速度。 很快凝霄就被接入府中，大夫早已候着。眼下见凝霄胸前一大片血迹，也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上前查看后，大夫立刻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高存湙等人看着丫鬟拿出来的血衣，在一旁都皱紧了眉头，连门口守着的穆因也不住侧头往里瞧。 萍儿实在忍不住问：“现在怎么样？” 大夫替凝霄整理好后出来一一行了礼，八姐挥手：“眼下别管这些了，快点说吧！” 高存湙坐在床边紧握着凝霄的手。 大夫神情严肃：“这位姑娘失血过多伤势严重，所幸伤的地方并未伤及要害之处。若是再往下些刺中脏器那就真无力回天了。” 高存湙立刻追问：“就是说，她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众人都等着大夫的回应，大夫想了想面露难色：“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存湙和萍儿对视一眼，都不禁想到了凝霄之前说的话。心说这凝霄不会是阳寿已尽，回到天上了吧。 随后高存湙看向凝霄，又想她现在还有呼吸脉搏就证明她还没死。想到这儿就稍稍放心对她们说道：“八姐你们刚才也受了惊吓，这几天辛苦了，都先回府歇息吧。这里有我呢。” “哥…我也想留下。” 八公主上前拉住萍儿：“有十二弟在这。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吧。” 萍儿见状只能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凝霄，便和八公主一起回了府。 第72章 过了两日，大夫来看说凝霄的伤势已见好转，命算是保住了，估计过些时日就会醒来。 高存湙这才彻底放心，这几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凝霄身边。 穆因也整日守在屋外，调来了大批侍卫将宅子里外围了起来，生怕再有人来行刺。 又过了几日凝霄依旧不见醒来，高存湙又找来大夫。 大夫看过之后，说他也不明白为何凝霄还没醒。之后府上接连请了数十位大夫，看了之后都说凝霄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实在是查不出原因。 …… 高存湙轻抚着她的脸喃喃道：“霄儿怎么这么贪睡，我们还没相处够呢。你不能现在就抛下我回去。” 随后又笑道：“如果就像这样…你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也好……” 此时凝霄还停留在被利剑刺中的那刻。一切来的太突然，她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剑身从自己胸前穿过，伴着一阵剧痛也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的刹那凝霄想着，这回自己的阳寿怕是真的没有了…… …… 翌日一早，凝霄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她有气无力的皱着眉头，心道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还以为阳寿终于没了，谁知道自己这凡人身子，倒是命挺硬。 凝霄觉察到自己手被人握着，侧头看向一旁发现是高存湙趴在床边睡着了。想要起身却发现一动伤口就疼的要命。 高存湙感觉到动静也醒了过来，见凝霄终于醒了本想上前抱她，却猛然想起她身上有伤只能作罢。 这上前停住退回的一套动作，倒是把凝霄给逗笑了，只不过她一笑伤口就疼的厉害。只能一边笑一边咧嘴喊疼。 等她笑够了认真看向高存湙时才发现，那个平日里看起来神采奕奕，处变不惊的少年，如今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担忧和憔悴。 “存湙…”凝霄看他满脸的疲倦，不禁心疼的握紧了他的手。 高存湙带着些埋怨，故意道：“你已经赖床十四天了，终于肯起了？”他眼中充斥着满满的爱意与宠溺。 凝霄也故意回道：“十四天？确实是够久了，本来我是想接着睡的，可我突然想到有人在等我，我就醒了。” 正说着，凝霄的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惹得高存湙笑道：“我看你是饿醒的吧。” 凝霄撇撇嘴：“嗯…我确实是饿了……”随后冲他勾了勾手指。 高存湙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就起身侧耳去听，凝霄却趁机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他怔了一下笑道：“你这朵小云彩，难不成现在想要尝尝人肉？” 凝霄不甘示弱搂过他，狠狠地咬了他耳朵一口：“看似柔弱无骨的云彩，也可以变成锋利夺命的坚冰。”说着还龇牙咧嘴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高存湙无奈的揉了揉的耳朵：“知道了，我的霄儿不是一般的姑娘。” 随后他问：“诶？之前不是说你是朵云吗，怎么现在成冰了？” 凝霄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挑了挑眉：“本姑娘的身份多了去，我还是件衣裳呢。能化云为雨变点冰又算什么大事呢！” 高存湙听得倒是一头雾水，转头立刻就让丫鬟去厨房拿饭。 凝霄看他这副模样：“这段时间你不会都待在这儿吧？” 话音未落，管家高图就和舒儿一起端着餐盘到了房间。 高图笑道：“凝霄姑娘您真是福大命大。我们殿下这几日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您身边，就算是皇上派下的案子殿下也都说不急，让搁在一边呢。” 舒儿边摆饭菜边接道：“是呀，殿下都是亲自给您换药喂水的，还没见过殿下他对哪家的姑娘这么上心过。” “好了退下吧。”高存湙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二人笑了笑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要不是府里的老人，就真该罚他们了。”高存湙慢慢扶起凝霄，将粥小心喂给她。 凝霄看着高存湙小心翼翼的样子，一股说不清的感受涌了上来。她觉得如果自己…真的留下来，似乎也挺好的。 饭后高存湙又端来碗药：“大夫说了，吃过饭就该喝药了。” 凝霄摇了摇头，抿住嘴巴就是不肯喝。刚才尝了一口那药，是又苦又涩又辣说不出的难喝。 高存湙劝道：“良药苦口，喝了它你才能好得快，你难道想整日待在府内动弹不得吗？” 他见凝霄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便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守了你这么多日，还想着等你好了一起结伴游玩，现在你却不肯吃药…” 凝霄见他那副样子也觉得过意不去：“好了，我喝我喝就是了。”说着接过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喝下去凝霄便一阵恶心止不住的反胃，高存湙忙递上清水，又递上各种蜜饯糕点。这才让她没把喝下的药吐出来。 门外传来萍儿的声音：“霄姐姐！” 萍儿一路上是快马加鞭，听闻凝霄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 她张开双手要冲上去，高存湙一个闪身挡在凝霄身前：“萍儿，你霄姐姐的伤还没好呢。” “哦我忘了。”萍儿一副愧疚的模样：“我看见霄姐姐醒了实在是太开心了。” “存湙，没关系的。”说着凝霄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 高存湙只能让开，凝霄坐在床上想要抱萍儿，一抬胳膊却发现伤口又是一阵疼，只能抬起一只胳膊笑道：“来吧，我的小公主。” 萍儿扬起笑脸，上前轻手轻脚的抱了抱她。 “那天晚上你和八姐都没事吧？”凝霄对着萍儿左看右看。 萍儿起身转了一圈：“没事的，后来侍卫们来了那群人就跑了。” 说话间有一侍卫求见。高存湙见是自己派去调查那两帮黑衣人的就让他上前。侍卫弓着腰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高存湙越听眉头越紧，他怎么也没想通调查的结果会是这样。于是眼下想着，找个什么由头进宫去。 困惑之时，正巧宫中也来了人。 高存湙见是父皇身边的公公。还想公公怎么都找到这儿了，自己这几日不在王府，难不成宫中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公公上前笑说，是惠妃娘娘时常思念殿下，所以皇上才特意让他带殿下进宫，去见见惠妃娘娘。 想什么来什么，高存湙对凝霄和萍儿又叮嘱了两句才动身进宫。 …… 惠妃一见高存湙来了就让身旁的人都退下，没有她的吩咐谁都不得入内。 “母妃想必是知道了，儿臣为何而来？” 惠妃轻笑一声，指了指一旁：“坐下慢慢说。刚做好的饭菜，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高存湙坐在一旁端起酒壶给她斟满，又吃了两口饭菜：“多谢母妃费心。味道还是一样，只是这人…”说着他抬眼看向惠妃。 惠妃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来…是为了那个叫凝霄的姑娘，对吗？” “穆家为何要对她痛下杀手？”高存湙急不可待的问出这个问题。 刚才在府上，侍卫调查出两帮黑衣人确实不是一伙，其中刺杀高存湙的还不清楚是谁的人。但是刺杀凝霄的，却是穆家的人，也就是惠妃的娘家。 如今这将军之位已经由惠妃的父亲穆老将军，传给了穆家的大儿子，就是惠妃的亲哥哥。 高存湙实在想不通，凝霄一个小女子怎么会惹上穆家。而且穆家还大动干戈想将她置于死地。 早年皇帝将高存湙和高咏萍送到惠妃处抚养，自那时起穆老将军看自己女儿对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而且惠妃跟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也不错，就动起了心思。 他想皇帝总共也就这么几个儿子，说不定自己的女儿，到时候能直接当上太后也说不定。于是就在高存湙还小的时候，穆家的人就开始暗中运作。 惠妃喝了杯酒淡淡说道：“你和萍儿出城这几日，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缓了缓，惠妃直直看向他：“…你二哥…没了。” “……二哥？他…他…怎么会…” 惠妃叹道：“你二哥他等不及了，前几日带兵逼宫。” 高存湙惊道：“父皇他…” “你父皇虽然整日沉迷炼丹修仙，却也对权利看重的很，他早就派兵埋伏在周围了。”说着惠妃又喝了一杯。 听到这儿，高存湙稍稍放心：“那二哥和父皇…” 惠妃笑道：“他眼见逼宫失败，举剑自刎了。你父皇说家丑不可外扬，准备对外宣说他是野外狩猎时出了意外。 不过，往日跟他亲近的大臣们都遭到了贬斥。不是找个借口赐死就是找个借口流放，好一点的还能落个告老还乡。跟他来往密切的富商名流，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高存湙拿起酒杯灌了下去，他竟不知短短几日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 惠妃看他那疑惑模样，开口道：“湙儿，你二哥和五哥争夺太子之位朝堂上下谁人不知。眼下你二哥没了，你觉得你五哥下一个要对付的是谁？” “但儿臣…儿臣并没有想要与五哥争夺…” 惠妃冷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你就算真是无心争夺，可他却是有意…要置你于死地。” 高存湙恍然意识到什么：“母妃是说…那日在船上的是…” 惠妃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高存湙才知道另一帮黑衣人的来历。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穆家的人，会去刺杀凝霄。 第73章 惠妃看他呆滞在那里，一副迷惑又不可置信的样子。上前将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手心细细端详：“湙儿长大了，手比以前也大了不少。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这一切，究竟跟凝霄又有什么关系？” “凝霄，这名字是你给她取的吗？”惠妃说着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些他爱吃的菜。不等他继续问，惠妃放下筷子说道：“湙儿，你不该救她的。” “为什么？” 惠妃叹了口气：“如果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子也就罢了，可你偏偏挑中了她，这个从藏香坊出来的…罪臣之女。” 听到罪臣之女这四个字，高存湙一下子怔住了。 惠妃语气略带责备：“平日见你细心谨慎，怎么遇上她你就昏了头了。她父亲原是你二哥手下的，之前亏空一案，你二哥是提前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可还是免不了要除掉一些人。 她父亲就是当时那一批里的，他们家的女眷全都被流放在外。底下的人说其中有些女眷，在流放途中病死了。有一些实际上是被卖去了藏香坊。” 高存湙在一旁听着心中思绪纷乱，他知道凝霄是仙子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但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父皇前几日告诉我，想要给你娶妻了。是李相之女李伊伊。” “怎么会？”高存湙听到是丞相之女李伊伊后脱口而出。 这李伊伊是当朝丞相之女，生的眉目如画，聪慧过人。是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就进宫陪着公主们伴读。 皇帝也瞧她性情温顺，大方得体颇为疼爱。因为从小看着长大，又知根知底。所以一早就定下了，让李伊伊当未来的太子妃。 只是这立太子之事拖了又拖，自然这太子妃更是八字没有一撇。不过二皇子高存柯和五皇子高存辉，两人还是长年累月的向着李伊伊送殷勤。 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难得的药材皮袄，域外来的新鲜玩意儿都是整箱整箱的往李府送。就是想着能跟未来的太子妃提前交好，好让自己的胜算能大一些。 不过李伊伊不怎么爱出门，跟两位皇子的关系一直都是恭敬且疏离的。从未单独与他们任何一位有过接触，也没有更偏向谁一些。 自然这些都跟高存湙没什么关系，他自小性情冷淡，对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明白自己非长非嫡，也就对这些不放在心上。对李伊伊也是小时见过几次面，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高存湙回过神看向惠妃，不敢相信的向她确认眼神。 惠妃点头笑道：“你父皇有意，立你为太子。”说着惠妃起身来到他身边，轻搂着他的肩：“湙儿，你父皇上了年纪，这次又受到了惊吓怕是… 不过还是多谢秦国师，他给你父皇算了一卦。说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你就是峦国的太子，是以后峦国的君主了。听话，将那个凝霄除掉吧。” 高存湙听到凝霄，猛然起身：“母妃，凝霄她…” 惠妃霎时换了一副脸色，上前死死盯住他：“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登上太子之位吗？” 看着惠妃的眼睛，听着她的质问，高存湙的心也像是被重击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惠妃见他不言语，便又道：“藏香坊是有名的青楼，朝中官员富商也都经常出入。大家都说这是外地富商所开。但是湙儿，你知道这藏香坊实际是何人所有的吗？” 高存湙呆呆地摇了摇头。 “高存柯。” “二哥？”高存湙此刻反应也小了些，从踏进这里的一刻起，他听到的消息便一个接一个冲击着他的思绪。 “你二哥以前可没少往那些大臣富商家里送歌姬舞姬。包括你五哥那里，他送的人也不少。你怎知这个凝霄…不是他特意安插在你身边的。” 高存湙辩解：“可她与儿臣…早就相识。” 惠妃淡淡笑了一声：“你确定…‘她’还是她吗？前些年，听闻朝中某位大臣痛失爱妻，可是不久他府中便出现了一个，与他亡妻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妾室。你猜是谁送的？” 他急忙辩解：“不会的，凝霄与我和萍儿都是早就认识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并无异样之处。” 此时惠妃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认识凝霄的，只是问道：“湙儿，你从前跟别人提起过这个凝霄吗？” 高存湙摇了摇头。 “那萍儿呢？” “萍儿答应过，她不会说的。” 惠妃点点头：“萍儿为人我自是知道，可萍儿自小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丫头。这么多年，如果萍儿无意间说些了什么，又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 听到这儿，高存湙的耳中便再听不进一句话。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小时第一眼见到的凝霄，又到此刻在府中的凝霄。他从未怀疑过的心，这时也随着惠妃的话泛起了阵阵涟漪。 “藏香坊是个什么地方！她在藏香坊呆了那么久，还会真心对你吗？ 湙儿，你父皇现在正在为你二哥的事情生气。她的身份特殊，你让她继续待在你身边，迟早会被你五哥查到，到时候他去你父皇那里借题发挥…” 高存湙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惠妃见状也只好闭口不言。 二哥、五哥、太子之位、凝霄。这些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刹那间这段时间的甜蜜时光，仿佛都附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惠妃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她知道高存湙自小多疑。只要将这种子种下，不需再多做什么，就只等着它慢慢生根发芽吧。 高存湙哪还有心思吃饭，即刻就要出宫。 不等惠妃交代什么，高存湙就道：“母妃请放心，我会处理的。” 赶回到府上，见凝霄正和萍儿插花，高存湙皱起眉头：“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在床上歇着。” “我这边又没伤着。”说着凝霄举起手晃了晃。 高存湙找了个借口将萍儿支走，扶着凝霄回了屋，闲聊了几句，便问起了藏香坊的事情。 凝霄也没有多想，就将自己记得的大部分事情讲给了他。 高存湙想了想问：“她们真的…没有让你…出后院？” 凝霄用力点了点头：“那段时间要闷死了，天天不能出去还要学唱曲儿，学乐器跳舞诗词歌赋什么的。忙得很呢。” 高存湙又问她，小时候见自己的事情还记不记得。 凝霄笑道：“当然记得。” 随后高存湙又问她更加具体的事情，凝霄想了半天笑道：“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我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啊。” 高存湙听到凝霄的回答，心中不断回想起惠妃说的话。他怔怔的盯着凝霄，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袭来。他一把抓住了凝霄的手。 凝霄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对。心想不知他遇上什么事了？便想要逗他开心，主动说了很多在藏香坊和其他姐妹们相处的趣事。还说大家就像是亲姐妹似的。 高存湙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突然冷冷道：“你跟她们不一样。”在他心里那群青楼女子，怎能与天上的仙子相提并论。 凝霄一怔：“我们同为女子，有什么不一样？” 高存湙反问：“藏香坊那种地方的下贱女子，怎能跟你一样？” 凝霄听到这话，转头盯着他：“她们正直善良，有理想才华，为人仗义。怎么就成了下贱女子？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她们身不由己被卖到那里。没有守身如玉，从一而终吗？” 高存湙倒也没有生气，反而看着凝霄一副‘那不然’的神情。 凝霄不服气的冷笑一声：“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天下青楼难道都是女子所开。里面的女子都是自愿落入风尘的？我看那些个肥头大耳，道貌岸然的嫖客们，才是最下贱无耻的！” 高存湙继续听着，也没有反驳。 “这群嫖客迟早被情欲侵蚀。反正也是贱命一条，不过他们死了是要下地狱的！这些个女子被卖被拐，入了青楼还要被打骂不休。 一个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卖身才能苟活。如今还要被你们说是下贱之人，想来真是可笑得很！” 不等高存湙接话，凝霄朝外喊道：“舒儿！舒儿！” 门外候着的舒儿急忙进屋。 “送客！”凝霄说罢便转过身去。 舒儿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存湙叹了口气，看着凝霄的背影想要走近却又停住了脚步，只能对舒儿交代：“记得让你主子吃药。”说罢也转身离去。 …… 凝霄气鼓鼓的吃了药躺下睡了。她本以为这个讨人厌的这几日都不会再来了。谁知第二天一醒来，就发现他正坐在床边。 他作势要扶凝霄。凝霄却将他的手推到一边，没给他好脸色：“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这种上等人了。” 高存湙倒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你的事怎么会是小事呢？昨天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仙子您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回吧。”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盒子交给了凝霄。 凝霄瞧这盒子雕刻精细：“这是…” “赔罪的。还请仙子笑纳。” 凝霄打开盒子发现是一根玉钗。玉钗整根都是流云的形状，色泽粼粼十分特别。拿在手上倒真像朵浮云似的。 “这云钗我早就吩咐他们去做，只是近日才做好。” 凝霄拿着这云钗在手上越看越觉得眼熟，摸着这质地也说不上的熟悉。 “这云钗你是用什么做的？” “这是宫里库房中的一块巨大的玉石，父皇说这块石头质地特殊，是皇祖母那时留下的。早些时候说要将这石头切开分给我们一众兄妹，后来也就忘了。我前些日子想起，就命人切下一块做了这根云钗。” 凝霄急忙将这石头的形状模样，都一并形容了出来。跟他反复确定了这块石头，就是当年在天矞殿,放置她这件婚服的石头。 高存湙听后，心想她确实是小时所见的凝霄仙子，也就将怀疑，暂且抛诸脑后。 第74章 凝霄看着云钗虽然挺喜欢的，却还是装进盒子还给了高存湙。一想起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霄儿别生气了，气大伤身。你的伤要紧。我昨日一时昏了头，说了些混话。我知道错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高存湙围着凝霄不断道歉，又将云钗拿出亲手给她戴上。 凝霄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本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你一回。不过…你要将那块石头给我。” “好。”高存湙想着那石头在库房放了那么久，早就无人在意了便答应下来。随后问：“你现在就要那石头吗？” 凝霄心道那块石头那么大，现在搬来放在屋里吗？好像也不合适吧，她想着要是自己现在能去九色居，放在那里就好了。 想来想去，凝霄摇了摇头：“算了，等回来再拿吧。不过你一大早来就是为了送这个？”凝霄指了指脑袋上云钗。 高存湙脸色一变，神情凝重起来：“还记得上次在船上刺杀我们的人吗？” “查出来是谁了？” “没有，不过前几日有了些线索。你现在住在这里不安全，我给你另找了一处住处。” 高存湙一方面害怕五哥查到凝霄，一方面又害怕穆家的人再次对凝霄下手，只好选择让她先出城避一避。 “那你呢？”凝霄担心的看着他：“你不跟我一起走吗？那些人不是也想杀你吗？” 高存湙看到凝霄这么关心自己，下意识就笑了出来将她揽入怀中：“我没事的，等过了这阵子，我很快就会接你回来的。” 行李也不用带多少，高存湙早就吩咐人将城外的宅子布置妥当，里面的物品用具一应俱全。不过城外的宅院比起这儿要小一些。 他只挑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一起去打理事务。又将自己身边的侍卫也派去了些，其中当然也包括穆因。 高存湙从宫中出来就一直在想着对策，思来想去也只好先将凝霄送出去。但是又不放心她的安全，只能让比较信得过的穆因去负责保护。 …… 他小心扶着凝霄坐上了马车，舒儿在屋里简单收拾了些行李。 高存湙特意让大夫多开了些药，又拿了许多的补品一同交给了舒儿让她照顾好凝霄。 凝霄突然掀开车帘，探出头问：“萍儿呢？” 高存湙笑道：“她要是知道你走，肯定又是哭闹一场。反正我很快就会接你回来的。不用担心萍儿了。” 凝霄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说着就要放下帘子。 高存湙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缓缓的放在了自己的心上。两人四目相对没有只言片语，却已心意相通。 穆因赶着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高存湙看着车队渐行渐远，身边的侍卫递上一封书信。这是他让人暗中调查凝霄现在的身世经历，以及她在藏香坊的一切。 信纸上写着凝霄的身份确实是罪臣之女，被押送的官差以高价卖入藏香坊。又将她在藏香坊的事情写了个七七八八，直到最后乘上花车被他高价赎身。 最重要的是，上面写着在藏香坊这段日子里，她从未接客。 高存湙随后将那信点着了，信纸泛起徐徐烟火，可他心里却依旧有些说不出的无力感。 “殿下，李家小姐已经到了。” 看着地上燃尽的灰烬，高存湙抬头望向凝霄远去的方向，转身坐上马车离去。 一早，惠妃那儿就来了信儿。说是已经帮他约出了李伊伊，让两人提前多相处相处。高存湙自然也知道惠妃的意思。 他与李伊伊一起填词作画，游湖赏月。其实一整天也只是陪着李伊伊游玩，他对这些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到了晚上将她送回府，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为了什么，也就少了些客套。 高存湙觉着这么多年过去，李伊伊倒还是那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文静娴雅，大方得体，但也少几分生气。 李伊伊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喜可悲的。她从小就接受了自己的命，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不论是二皇子，五皇子，还是如今的十二皇子。 无论是谁当上了太子，她都是太子妃。 她是为家族挣得荣耀，保得家族富贵的工具，所以不管太子位上座的是谁，她都得嫁。 她不能反抗，也不想反抗。这么些年看着自己年迈的爹爹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收了一个又一个的歌妓。她也明白嫁谁不是嫁，起码当上太子妃，成为未来的皇后，也许就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或许是醒悟的太早，又或是不想再谈那些儿女情长。既然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好，那就只求安稳度过这一生，当然能给家族带来荣光那也挺好。 自此之后，高存湙和李伊伊便经常结伴出街游玩。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 …… 另一边，刚跟高存湙告别的凝霄此时还在路上。 她在马车中颠簸了一天，见还没有到地方。不耐烦的掀开帘子问：“穆大侍卫这都到晚上了，怎么还没到啊？” 穆因微微侧头：“已经出了城，就快到了。凝霄姑娘你身上有伤，马车不能太快的。” 凝霄听后只能无奈的又放下了帘子。 舒儿递上些干果点心，凝霄摆了摆手：“没胃口。” “小姐你还是吃一点吧。一会儿还要喝药呢。”舒儿又拿出些干粮递给了她。 看着舒儿恳切的眼神，凝霄只好接过吃了几口。 终于到了目的地，舒儿扶着凝霄下了马车。 她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瞧了瞧四周心想这地方真是偏僻的不能再偏了，看着这曲曲弯弯的街道简直像是迷宫似的。 凝霄进院一看不大不小正好。屋里早已打扫干净，舒儿几人立刻去厨房做饭煎药。 穆因跟几个侍卫则是又把几间屋子检查了一遍。随后安排其他人轮流巡查，自己则守在了凝霄的屋外。 经过一天车马劳顿，凝霄喝过药倒头睡了。 第二天凝霄醒得早，就准备一个人出去逛逛，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谁知她刚打开门，就看见穆因倚着柱子站在门口。 “凝霄姑娘。”穆因立刻站好，向她点头示意。 凝霄快步到他身边，瞅着他：“你…你不会是一整晚都在这儿吧？” 穆因木讷的点了点头。 “真的不用了，我看这地方偏僻得很，没什么危险的，你快回去睡觉去吧。”凝霄说着就要出门。 穆因伸直手臂挡在了凝霄面前。 凝霄侧头看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吩咐伤好之前不能出门。凝霄姑娘还是请回屋吧。”穆因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凝霄一脸不在意：“穆侍卫，你家殿下是让你保护我，可我现在很安全。再说我又不是犯人，用不着看守。你们几个也挺累的歇歇吧。”说着又要往外走。 穆因又伸出手臂挡在她面前，凝霄身子往下一低便穿了过去。 穆因追了上来：“殿下吩咐，属下要保护好凝霄姑娘，一根发丝都不能少。凝霄姑娘，凝霄姑娘你不能出去。” 凝霄一听随即停下脚步拿起辫子，从上面拽下一根头发放在手心冲着他轻轻一吹，发丝就飘落在地。 “穆大侍卫，现在怎么样？” 谁都没想到，穆因猛地抽出佩刀跪在凝霄面前，双手呈刀：“属下失职…” 凝霄一副这是在干什么的神色瞧着他。其他侍卫见状都冲了过来。 侍卫们纷纷跪下求情：“凝霄姑娘，这是殿下的意思，我们不敢违抗的……” 这时舒儿也慌忙跑来给她披了件衣服：“小姐我们去吃饭吧，您的伤还没好呢一会儿该喝药了。” 凝霄心想药药药！自己当了凡人之后怎么就这么倒霉。这几个月感觉比自己在仙界神界加在一起都要难熬。到底这阳寿什么时候完啊！ 想归想，凝霄看这架势，也只好跟舒儿回去乖乖吃药。 …… 没过几日，凝霄觉着自己这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而且也没见有什么危险。 话说回来，这人嘛，就是越不让干什么，就越想干什么。 想了想趁着中午大家吃饭的功夫，突然说不舒服要回屋休息，其实是想要找借口溜出去。 将舒儿打发走，她弓着身子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没声。就悄咪咪的将门打开条缝，眯着眼瞧着外面没人。于是打开门刚将脑袋探出去，就听见一声：“凝霄姑娘。” 凝霄仰起头发现穆因面无表情，站在自己正前方盯着自己。 气的她只好退回去，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翌日她换上舒儿的衣服想要从后墙翻出去。她刚扒着墙边，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凝霄姑娘。” 又一天，天还没亮凝霄从窗缝看到穆因守在屋前，就想着从屋后翻窗出去。 她反复确认穆因站在门前，蹑手蹑脚的打开后窗，双脚刚落地就听身后一声：“凝霄姑娘。” “你属鬼啊！走路没声啊！”凝霄吓了一跳，转身冲着穆因大吼。在穆因的看守下，她又从后窗走到了前院回了屋子。 谁想到这几日凝霄的‘越狱计划’一次都没成功，回回都让穆因给逮个正着。 不光如此，穆因对她的看管程度更上一层楼。几乎时时刻刻都要跟在她身后。那一声声的凝霄姑娘，更是听得她头大。 第75章 凝霄在穆因的严加看管下总算消停了几日，可不死心的她这天又琢磨出了新点子。 她搬来桌凳站在上面，想要将屋顶的瓦片揭开，从屋顶溜出去。 掀开几片瓦探出头瞅了瞅没人，便放心的钻了出来趴在屋顶上，边笑边想老娘就是要出去…刚想到一半，就听身旁又传来那恼人又熟悉的声音：“凝霄姑娘。” 凝霄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又被这小子逮着了。一个不留神，身下的瓦片就像是散架了似的向下落，她也跟着往下滑。 穆因见势不妙朝凝霄奔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就平安落了地。 舒儿跑来扶住她，仔细打量着：“小姐你没事吧。” 凝霄尴尬笑了笑：“没事。”随后看向穆因：“刚才多谢了。看不出来你还会飞啊。” “凝霄姑娘那是轻功，我不会飞。” 凝霄一听更是来了兴趣，围着他转了几圈拍了拍他：“哎呀！原来戏文里说的是真的啊。改天教我两手呗。对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凝霄姑娘了。这几日听得我实在是头疼。” 穆因面露难色：“这…” “你家殿下让你来保护我，是不是还让你听我的话？” 穆因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我让你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先向你保证，伤彻底好之前不出门了。我都答应你不出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行吗？”凝霄歪着脑袋盯着他，示意他喊自己的名字。 穆因看着她，忽然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结结巴巴道：“凝…霄…” 凝霄立刻喊停：“以后就这样吧，不用姑娘来姑娘去了。”她看了看地上散落一地的瓦片笑道：“这儿就交给你啦。” 凝霄经过这回算是彻底放弃出门，打算就这么安心养伤了。 每日除了吃饭喝药，就是站在楼上倚着栏杆眺望远方。 风轻轻吹动衣摆和头上的丝带，她静静地望着远方放空，而穆因也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出神。 穆因主动退让，答应只要她没出这个院子，他就不会像之前那样紧跟不放。 但他还是会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和舒儿谈天说地，看着她喝药时的愁眉苦脸，看着她吃到喜欢的美食时脸上洋溢的幸福感。 她身上总是有一股好闻的味道，那是他从未在其他地方闻到过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的被轻轻牵动。 每次凝霄在楼上眺望远方时，穆因总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守着。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穆因也跟着想，不知道她会想些什么？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凝霄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高存湙特意请了大夫来，还送来了一大堆吃的用的。 一个随从递给了凝霄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个小玉瓶。 说是用了十种珍贵草药熬制成的延年益寿保荣丹。光是凑够这十种草药就已十分难得，还要经过秘制的法子才能制成，珍贵的很。还说是殿下特意为姑娘所制的。 凝霄瞧着那瓶子小巧精致，就当成了装饰拿在手上把玩，后来干脆挂在了玉佩上。可将那随从吓得半死，凝霄看他这么紧张就不吓他了，将它收进了口袋里。 经过大夫的诊断，凝霄的身体算是彻底恢复了。不用再喝那些又苦又涩又酸的药了。但还要继续吃补品。 这可将凝霄高兴坏了，拉着舒儿连蹦带跳的。一路跑着去送大夫，可是乐极生悲。 凝霄在出门送大夫的途中，一不小心绊在门槛上，这个头，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了柱子上。 于是大夫前脚刚出门，后脚又拐了回来。给她看了看脑门，大夫看了看表示没什么大碍，就是额头上肿起了个包，就又开了点跌打损伤的外用药。 虽然没有大碍，但又交代还是多静养几日较为妥当。如果几日后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话，就能彻底放心了。 这下凝霄又不能出门了。她索性连去楼上望云都不去了，彻底将自己关在房中。 穆因见她闷闷不乐的，就让人搬来一大堆的木头，又拿来工具。一个人在院子又是挖坑又是锯又是锤的，连着忙活了几天。 几天后，凝霄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打盹。忽然舒儿敲响了屋门：“小姐快出来啊。” 凝霄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心想舒儿是怎么了。 “小姐，你看。”舒儿指了指那院中的秋千架。 凝霄一愣：“这是？院子里…本来就有的吗？” 舒儿笑道：“我看小姐还没睡醒吧，这是穆侍卫亲手做的。” “啊？”凝霄小跑上前绕着秋千架看了看：“这是穆因做的？” 舒儿笑着点了点头。 凝霄坐了上去试了试挺结实的，舒儿用力一推就荡了起来。过了会儿凝霄将舒儿按在坐上，换她去推。玩了半晌凝霄出了一身薄汗。 不远处穆因看她玩的开心，觉得自己这几天也算是没白忙一场。 晚间，凝霄跑到穆因身旁，打趣道：“平时看你五大三粗的，手还挺巧啊。” “都是些粗笨的活儿，算不上精巧。” 凝霄拍了拍他的肩：“谢了。” …… 翌日，凝霄嫌坐着瞧不见外边，就索性站在秋千上让舒儿用力推，可舒儿力气小荡不远。 凝霄大喊：“穆因！穆因！” 穆因即刻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快，帮我推一下。记得用点力。” 穆因绕到后面，开始轻轻的推了几下，后来逐渐加大力度。随着越荡越高，她终于看见了外面。 凝霄衣裙飘摇笑声爽朗，头上的珠钗也叮当作响，穆因站在一旁看的都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那日初见，凝霄的一袭白衣闪闪发光，恍若仙子下凡。 感受着风从身上拂过，凝霄感觉自己仿佛也恢复了法术。可以像往日一样自由自在穿行在云间风中，不自觉沉醉的闭上了双眼，张开了双手。 “小姐！” 随着舒儿的一声尖叫，穆因成功的接住了从秋千上摔下的凝霄。 凝霄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看见了身下的穆因。 穆因刚才被她猛地砸了过来，又成了肉垫被她压在身下，此刻脸色不太好看。 凝霄连忙起身拍了拍他的脸。说着伸出了四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这是几？你还认得我吗？” “四。你是凝霄姑娘……” “停，看来你是没大碍。走吧，前几日大夫开的药还有呢。”说着将地上的穆因搀扶起来，舒儿也连忙过来帮忙。 穆因倒是没受什么伤，可凝霄不放心又给了他许多的补品和药膏。 凝霄送他到门口，再一次说道：“对不住啊，刚才我大意了。” “保护姑娘本来就是属下的职责。”穆因随后又道：“你不必自责的。” …… 又过了几日，凝霄脑袋上的包终于彻底不见了。 她也终于有机会可以出门了，于是跟舒儿还有穆因三人准备出门闲逛。 凝霄踏出门，站在门口刚想喊“我终于出来啦！”心想不对，怎么感觉像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似的。 三人一路停停走走，凝霄进了一家首饰店，各种金银首饰珊瑚翠玉是摆的满满当当的。 她正挑着突然瞧见一块玉璧，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 “怎么了小姐？”舒儿急忙问，穆因也跟着上前查看。 凝霄看向穆因一脸愧疚：“对不起，我给忘了。那块玉璧…我忘了还你了。”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必记挂了。” “那怎么行，我当初说要还你的。那块玉对你很重要吧？” “当年跟随老爷征战归来，老爷赏赐属下的。” “我一定会还你。”她想要买下那块玉璧还他，问了问那块玉的价钱，果不其然贵的吓人。不过好玉当然不便宜啦，舒儿问她：“小姐，要买吗？”说着就要拿出钱袋。 凝霄按住了她的手，笑道：“我要自己挣钱还他。” 舒儿疑惑：“啊？” 穆因也连忙劝阻：“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用的。” 凝霄摇了摇头：“当初答应你了，要说到做到嘛。我之前忘了对不住，今天正好请你先吃顿饭。” 三人又来到最近的饭庄吃饭，吃完饭凝霄发现刚买的东西落在店里了，舒儿连忙去拿。 凝霄大手一挥站起来：“结账！” 小二殷勤的跑来，凝霄一摸口袋没钱。平时这钱都在舒儿身上。凝霄转头看向穆因，尴尬笑道：“借点。以后一块还你。” 穆因也没说什么，熟练的拿出钱袋交到了凝霄手上。 于是这顿饭名义上是凝霄请的客，却还是穆因付的钱。 二人站在店门口等舒儿，凝霄瞥见路边摆摊的算卦摊子。 “怎么摆摊算命的都是些老先生啊？” 穆因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人们觉得，老人说的话比较可信吧。” 凝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到家中她让舒儿找来了许多的黄纸和朱砂，还有一套老伯的衣服。 舒儿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找来之后，只见凝霄坐在桌前拿着毛笔沉思半晌，终于提笔在黄纸上写下了些东西。 舒儿凑近看了看问：“小姐，这是…什么啊？”她看着凝霄写的字不像字，画又不像画的。 凝霄心想你当然不看懂啦，这是我当年在天雷府中日夜苦背的，虽然现在忘了不少但还能记起几个来。 这个驱邪符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平安符。凝霄能完整画下来的就这两个。不过她琢磨着也够用了。她这符可是仙界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好宝贝。 凝霄已经开始畅想自己靠着这符发家致富，富可敌国，仿佛此刻已经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了。 一旁的舒儿看着提起笔傻笑个不停的她一脸诧异，小心提醒：“小姐…小姐…” 凝霄回过神：“嗯？怎么了？” 舒儿一脸遗憾的指了指那张纸，凝霄一低头发现自己刚才光想着发财，手中的笔却将刚画好的符给画花了。 凝霄笑道：“没事，一会儿重新再画就行了。”她放下笔换上了那套老伯的衣服。 “怎么样？像吗？”她弯着腰压着嗓子。 “像什么？” “哎呀就是你看我像不像，今天路边摆摊的老伯。” 舒儿乐了：“小姐您花容月貌的，怎么会像老伯呢？” 凝霄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儿，舒儿见状猜到了她的心意：“小姐，我有办法让你像老伯。” 凝霄一听就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听孙侍卫提起过他学过易容术。把他叫来替小姐易容不就行了。” “对呀，快点去叫孙侍卫。” 经过孙侍卫的一番巧手打扮，凝霄已然成了一个头发雪白的花甲老人，不光满脸皱纹还蓄上了胡子。 舒儿将镜子递过来，凝霄一看好家伙左瞧右瞧上瞧下瞧还真是个小老头。心想他这手艺快赶上仙术了。 孙侍卫还贴心的将易容方法和工具留下，又教她怎么模仿老者说话。 凝霄让舒儿给了他一笔赏钱又送了他许多补品，心想反正高存湙送了那么多没人吃也是浪费。 孙侍卫满脸堆笑，接过赏赐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第76章 凝霄瞅着自己小老头的模样新鲜的很，心想反正闲得无聊，闷得发慌。这法子既能找点儿乐子，还能挣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趁着穆因这段时日看守不严，说干就干。 凝霄翌日命舒儿换上自己的衣服待在房中。自己则打扮成了老者的模样，背着包袱从后门偷溜了出去。 她在街道旁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就从包袱里抽出来一张布铺在地上，将自己所画的符咒摆在了布上，还用石头小心的给压上了。前面支起个小牌上面写着‘卖符。’ 凝霄起初兴奋的盘腿坐在那儿等着人上门。可是渐渐别家都围满了人，就她这儿不见来人。就算有人路过，也只是顺道瞧了两眼，连脚步都不待停的。 这街道两边有批八字算婚运的，还有瞎子摸骨看运测吉凶的，隔着不远处还有敲打小锣相面顺带着卖药的，连隔壁看手相的都比她这儿人多。 凝霄看了一圈，想着再这样下去别说赚钱了，连本钱都捞不回来。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用孙侍卫教的法子模仿出了老者的声音。 “瞧一瞧，看一看！卖符啦！此乃家传真法，只此一家。家宅不宁的买回去镇宅安家，体弱多病的买回去符到病除，运势不顺的买回去财运亨通，可谓是求财得财，求子得子……” 凝霄这两张符哪能管得了这么多，此时也就是学着那些个算命先生喊了起来。 喊了半晌人群逐渐集聚，询问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凝霄喜上眉梢忙不迭的介绍着自己这符有多灵验。 还不等她高兴一会儿，几个青年骂骂咧咧的推开人群。人们一看见他们几人就一哄而散。 凝霄举着符喊：“诶！小伙子！你的符不要啦！” “老伯，咱这生意等会儿再说吧。”为首的一个青年挡在了凝霄面前。 只见那人溜肩精瘦，长得活像烧火棍。脸上还有两道刀疤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凝霄咳嗽了两声，笑道：“您是来买符的？” 那人拿起一张符看了看，随手扔在了地上用脚踩住了。 凝霄呵斥：“你干什么呢！” “哎呦还没看出来，你们看这位老伯脾气还不小呢…”说罢几人哄笑一团。随后他脸色一怔，露出凶相：“这符我们是不买，但是这保护费还有你这块地的使用费，你得交。” “凭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凭什么？凭我爹是这儿的父母官！你看看他们谁敢不交。”说着往外指了一圈，两旁做生意的人立刻对他们点头哈腰表示赞同。 那人又笑道：“凡是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都要交，老伯你年纪一大把了，不会连这儿点道理都不懂吧？” 凝霄心想懂你个屁！面上还是缓了缓笑道：“初来贵宝地，那您说应该交多少？” “看你这年纪也大了，那就加在一起给这个数就行了。” 凝霄想着钱不算多交就交吧，就当是破财消灾了。正要掏钱给他的时候突然问了句：“这钱，是一年的还是？” 那几人一听又笑了起来：“老伯这可说不准，没准是一年，或者一个月…”他身后的男子又接道：“还可能是一天的，我们明天可能还来呢…” 听着他们几人的嬉笑声，凝霄将钱又塞了回去。麻利的将符纸招牌石头都收进包袱，背在了背上准备离开。 几人见她要走，连忙将她围了起来。为首的那男子吼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别给脸不要脸，把钱拿出来再滚！” 凝霄翻了个白眼，尽量压低自己的怒火：“这价钱太贵，我去别的地儿好了。”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说着又要走。 还没走两步，几人从后抓住了凝霄的肩膀。 “老东西告诉你！今儿你不拿出钱来，就别想走！” 此时凝霄忍无可忍转过身取下包袱，那几人还以为她要拿钱。 谁知凝霄攥着包袱全力一甩，为首的两人脑袋立刻就见了血。 剩下的几人见这老伯竟然有如此力气，又眼睁睁瞧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比自己跑得都快，也都愣了片刻。 凝霄背上包袱拔腿就跑，回过神的几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恶语不断。 她一路跑得飞快，引得路人都侧目观看，纷纷感叹这老头身体真好啊！跑的这么快！ 她从路边摊子左闪右躲，又跑到大路上来回绕圈。跑得太远回头一看这是哪儿？彻底忘了回去的路。 身后那帮人穷追不舍，她也只能继续往前跑。跑得累了速度渐渐变慢。 眼看着那伙人要追上，凝霄见路边卖鱼的刚捞上来两筐鱼，她拿起一筐就罩在最近的那人头上，转头又拿卖粮食摊子上的一桶豆子洒了下去。 这群人来不及躲闪，踩着脚下的豆子和地上来回扑腾的鱼，是个个都摔得四仰八叉。 “这儿！这儿！” 凝霄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不远处的拐角正是舒儿朝自己招手，便急忙跑了过去。 那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要继续追，不料一个彪形大汉如鬼魅一般闪现在他们面前。 来人正是穆因。 “你…你他爹…的是…是谁啊！”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穆因也不跟他们啰嗦，两三下就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躲在拐角处的凝霄跟一旁的路人一样，看得都直呼精彩。凝霄心想穆因的功夫还真不错，自己现在没有法力，不如认真跟他学学武功，下次也不至于只有逃跑的份儿。 几人见打不过，便骂骂咧咧的落荒而逃。凝霄这才跟着舒儿出来，她让舒儿拿钱付给了卖鱼和卖豆子的老板。 路人和摊主不知实情，只是见凝霄年纪这么大了还健步如飞，连带着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些许的崇敬，还有些人竟然冲着她拜了拜。 几人赶忙坐上马车回家。回去的路上，穆因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凝霄看得出，他心情不大好。 刚一进门，就见一众侍卫齐刷刷的跪在门口，穆因也随即跪下。 不等他们开口凝霄就明白了，估计跟上次一样。她马上解释：“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的，跟你们没关系。” 看着他们一个个低着脑袋，凝霄又道：“我保证，下次再也不随便跑出去了。都起来吧。” 一群侍卫看向穆因，穆因抬起头眼神复杂的望向凝霄，片刻后才起身，其他侍卫也跟着起了身。 …… 总算是又消停了几天，凝霄也彻底放弃出去摆摊的想法。不过她闲不住，又缠着穆因让他教自己武功。 穆因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总算是答应了。但事先说明了，学武是一件很难很辛苦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要有足够的耐心，不能轻言放弃。 凝霄听得连连点头，她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能让他答应教自己就成功了一半，再说多学点总没坏处。 第一天教学开始，凝霄兴冲冲看着面前的一排排各式兵器，问道：“今天学哪一种啊？刀？还是剑…你要不先展示一下，让我看看怎么用的？” 穆因随手抽出佩刀，一套刀法下来看的凝霄是拍手叫好。他不断的变换着手中的兵器，动作干净利落气势十足。随着他手持长枪，使了一套苍劲有力的枪法后算是结束了。 一旁的舒儿看他使用各种兵器，又侧翻后空翻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接连不断，看的也是目瞪口呆。 孙侍卫正巧路过，也凑到他们身边笑道：“凝霄姑娘你还不知道，他还有一个拿手绝活呢。他马术也是一绝，早些年他打仗时，骑着快马手持银枪冲入敌军…” “行了。”穆因打断他的话，知道他这人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凝霄听了孙侍卫的话问：“长枪容易学吗？”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枪…我看姑娘还是增强脚力学学轻功，遇上事方便跑比较好。” 不等凝霄回应，穆因开口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于是在穆因的安排下，凝霄每日枯燥的训练开始了。她每天早起都要在院子里跑个几十圈，然后还要扎马步。 凝霄边跑边瞅着一旁站着监工的穆因，心想为什么自己要没事找事！ 过了一段时日，凝霄实在是不想每天跑步了。 “我说你能不能教我点别的！” 穆因执拗不过她，便教了她几招简单招式。 凝霄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一些基本的招式已经掌握。现在挥起拳来结实有力，踢腿踹人也是稳健潇洒。 就这样凝霄有了新的事情可忙，每天都要跟穆因过个两招，不过她也知道穆因让着自己。但她可不会手下留情：“喂，我刚才使了全力，你没事吧？” 穆因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凝霄指着他身后：“那是什么！” 穆因即刻转头，凝霄一拳挥了上去。他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 “你生气了？” 穆因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兵不厌诈，是我疏忽了。你进步了不少。” 刚开始凝霄觉得他又呆又木，相处下来觉得他脾气是真的挺好。自从认识他以来，好像就没见过他生气。连舒儿都说他心思细腻，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 这日下午凝霄荡着秋千，欣赏着院子里的花开的正好，却瞧见远处的舒儿正一副愁容的朝她走来。 凝霄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舒儿生气了？” 舒儿一开始跟在凝霄身边侍候，不知道她的来历身份所以一直是毕恭毕敬的。不过跟凝霄相处久了，知道了她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什么架子，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一只摔碎了的镯子正躺在她的手心：“小姐，我不小心将它给摔了。” 凝霄知道舒儿平日里最爱的就是这只镯子，眼下想了想：“这样吧，你给我。”说着冲她伸出了手。 舒儿不解：“啊？小姐你要这碎了的镯子干什么？” 凝霄笑而不语。 舒儿只好小心翼翼的将那碎镯用手帕包起来，放到了她的手心上，还不忘提醒一句：“这碎处锋利的很，小姐你要当心些。” 第77章 连着忙活了几日，深夜凝霄对着烛光看着自己手中的成品，总算是心满意足的笑了。她忙找了个精美的漆盒装上，隔日一大早就叫来了舒儿。 舒儿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小姐起得这么早，又要去跑步了吗？” 凝霄没好气道：“跑哪门子的步啊，你瞧这是什么？”说着将漆盒递给了舒儿。 舒儿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小心接过，打开便惊呼道：“好漂亮！” 看见舒儿欢喜的模样，凝霄得意的笑了起来。 舒儿慢慢地将盒子放在桌上，才缓缓将那镯子拿了出来。 本来摔碎的玉镯，被凝霄用金丝和颜色相近的玉珠，重新连在了一起，串成了一串手链。 舒儿将手链放在手心里小心看着，过了会儿冲她笑道：“小姐手也太巧了吧。” 凝霄心想看来织女教的那些，现在还是能派上用场的。转念一想，自己要是有法力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费力。 舒儿看着凝霄的黑眼圈，明白了这几天深夜她屋子里总是亮着烛光，还不让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想到这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她自记事起就被卖进府当使唤丫头，虽说大家都对她不错，却也没有人对她这么用心过。 凝霄倒了杯茶喝下，刚想说自己这几天费了多少心思设计好样式，又费了多少功夫将它修复好。但抬眼一看舒儿盯着那手链，两滴泪珠竟落了下来。 “这…唉…本来是要哄你开心的，你怎么哭了呢。”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替她拭去泪水。 一听这话，舒儿即刻露出笑脸来：“小姐我是开心才哭的。” 凝霄拿过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左瞧右瞧：“你看，不大不小正合适。” 舒儿看自己腕上的手链，一脸愧疚之色：“金丝和玉珠比我这镯子要贵重的多了，还要小姐费心费力，舒儿真是该死。” 凝霄皱起眉头双手按住她的肩，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东西再贵重，也比不过让我们舒儿一笑啊。我们舒儿是一笑值万金。” 舒儿听了一下子又笑了出来，凝霄见她终于不哭了：“这不就对了，记得要笑口常开哦。再说这些个东西你们殿下送了我不少。反正是他的，咱不用白不用。”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 过了几日舒儿从外归来，急急忙忙的要找凝霄。找了一圈，发现她正在练习穆因又教的几个招式。 她小跑上前：“小姐猜我，今儿遇上什么事了？” 凝霄一连猜了几个都没对，就放弃了：“好舒儿，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舒儿将手抬起，露出了腕上的手链：“今儿我正买东西，不想有家的小丫鬟跑来问我，这手上的链子是在哪家买的？她们家的小姐看上了，也想要去买一对呢。” “那你是怎么回的？” 舒儿得意的仰起头：“我啊…说是我们自家的师傅做的。外头可没有这样的款式，是独一无二的。要是实在想要，我可以帮她们让师傅做，也可以做她们想要的样式。 那丫鬟跑去问自家小姐，说是明日还是这个时间，在老地方见，到时候再来回我。” 说着从钱袋子里拿出来一块银子放在了桌上：“这是订金。小姐你不是想挣钱吗？你不方便出去，以后我帮你。” 凝霄看着银子笑了起来：“真是我的好舒儿，干得好。”她又将银子塞回了舒儿手里：“前三回的钱都归你。以后…这钱平分得了。” “啊！”舒儿连忙摆手，吓得连钱袋子都掉在地上：“小姐，舒儿已经有月俸了。而且吃穿用度都是小姐额外给我的。舒儿的钱够用了。” 凝霄揽过她的肩：“没事，反正我天天也出不去。你帮我来回跑也辛苦，应该的。” 实际上她心想自己还不知道哪天死呢。万一自己明儿就回去了，留下的钱打算都留给舒儿。毕竟舒儿照顾自己这么久，还是多给这个小丫头留点钱花吧。 “小姐待舒儿，就像是亲姐姐一样好。” 看着舒儿，凝霄一下子想到了入微。刚叹了口气想着，却发现自己竟想不起自己与入微在一起时的画面情景了，她吓得双目紧闭摇了摇头。 “小姐，你怎么了？” 凝霄回过神想着自己可能太累了，看着舒儿满眼的担忧：“没什么，就是想着…我的舒儿妹妹怎么既可爱又聪明还…” “哎呀小姐，你又来打趣舒儿了，不跟你讲了。”说着就要走。 “你的钱袋子不要啦？”凝霄拾起地上的钱袋冲着她晃了晃。 “哼！”舒儿冲她犟了犟鼻子做了个鬼脸。 “接着。”凝霄冲她扔了过去。 舒儿一把接住，凝霄又笑道：“哎呀呀，舒儿妹妹真是深藏不露，好身手啊…” 舒儿听她又来说些胡话，就冲着她努了努嘴小跑着走远了。 凝霄的生意就这样开张了。在舒儿的帮助下，她除了替夫人小姐们做些小首饰，和修复首饰的活之外，有时还兼着帮忙画一些新鲜图样。 这些个夫人小姐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为了心爱的首饰那是相当舍得花钱。所以这些日子里，凝霄练功夫的时间少了许多，整日里就忙着这些。 她不练功，穆因倒也不生气。他觉得凝霄本来也是图一时新鲜，看她现在找到了另外喜欢的事做，也替她开心。 舒儿这日兴冲冲的跑过来：“小姐，等不久这儿要办庙会，到时候热闹得很。听这儿的人说晚上还要放花灯呢！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逛逛。” 凝霄一听有便来了精神，可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穆因回道：“不能去。” “为什么？”凝霄转头看向他，心想自己天天跟坐牢似的被关在这儿，现在连个放风的机会也不给。 “殿下来信说最近不太平，庙会人多眼杂还是不去为妙。” “就待一会儿也不行吗？” 穆因摇了摇头。 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凝霄又想起那帮黑衣人，悻悻道：“好吧，不去就不去。”她瞧着舒儿一副失落模样，转而又道：“我不去可以，但是舒儿想去就要让她去。” 舒儿皱着眉头：“小姐，我…” 凝霄看了她一眼，舒儿立刻闭了嘴。 “把所有侍卫都叫来。” 穆因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顿了顿瞧她态度坚决也只好照做。 不一会儿各处的侍卫都整齐的站在凝霄面前。 凝霄清了清嗓子：“各位最近都辛苦了，听闻最近附近要办庙会，你们当天都放一天假。顺便跟着舒儿姑娘出去逛逛。”她也不放心舒儿一个人出去，想着这些侍卫也着实辛苦，就给他们放放假轻松一下。 没想到这些侍卫听后齐刷刷的看向穆因。 穆因略显无奈：“既然凝霄姑娘这么说了，你们就这么办吧。” 侍卫们听到放假，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到了当天虽说是放假一天，但白天他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到了晚上才陆陆续续的出去逛庙会。 舒儿不舍凝霄不愿出去。凝霄劝了半晌才说动她跟着侍卫们出去。 刚把舒儿送出门，凝霄看着身边的穆因笑着：“穆大侍卫，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逛逛啊。” 穆因并未回应，只是紧紧地跟着她。 凝霄听着外面热闹的很自己也出不去，索性就拿了坛当地的酒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那些星星解闷，盘算着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回去。 “坐吧。”凝霄喝了半晌的酒，对一直站在一旁的穆因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给他也倒了杯酒。 穆因见执拗不过她，只好坐下喝了一杯。他瞧凝霄眼神飘忽似乎是有些上头，喝的脸都红了些。劝道：“少喝点吧。” “少喝？我以前可是千杯不醉的！”凝霄想起自己还是仙子的时候酒量过人，怎么现在成了凡人连酒量都下降了。 “对了！”凝霄突然想起什么，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枚玉璧递给了穆因。 穆因轻轻接过，那玉璧上还带有凝霄的温度和独有的香气。 “没想到吧，我将上回看到了玉璧买下了。还给你。”说着又哼起了小曲儿。 穆因看着手中的玉璧，听到了她断断续续哼唱的曲子：“这是…云谣。” 凝霄惊道：“你竟然知道云谣，这可是阑国的歌谣，是…”说着她想起，这歌谣还是江渊渺所编写的，从前听着她哄孩子时唱过，如今…她们还好吗？ 过了会她晕晕乎乎的指着天上的繁星感叹：“真美啊！”转头发现穆因正盯着自己，自己一瞧他，他便立刻移开了眼睛。 穆因也抬头望向星空，恍惚有流星划过。他心想凝霄也像是这流星，不经意间就砸进了他的生活，落入了他的心里。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凝霄盯着穆因，越看越觉着这张粗犷的脸，五官竟还带些许的精致，看着看着就将手伸到了他的脸上。 穆因一怔回头看她。 “你也喝多了吗？脸这么烫啊。哎呀我们都这么熟了，以后我…我叫你阿因好吗？”说着两只手拍了拍他的脸。 凝霄的靠近让穆因的心狂跳起来，面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凝霄盯着他的眼睛不断贴近，却突然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我是仙界的…仙子。我…本来是…朵云…后来让织女…给织成…成衣裳了。仙尊还给…给我起…名…名叫矞衣呢！” 穆因觉得她肯定是喝多了说胡话。 凝霄见他一副不信的模样忽的生气起来，猛地起身一下子没站稳。 穆因见状立刻上前扶住她。 “我可是…凝霄…仙子，我…很…很厉害…的。我…会飞…”说着她就在院子里跑了起来，穆因只能扶着她一起跑。 “等…我…回了仙界…我下来…带你飞…飞……” 正说着凝霄停下脚步，开始大喊：“不对！我…先答应的是…是萍儿…”又对着穆因傻呵呵的笑了起来：“阿因等…等我先陪…萍儿飞…再…再来陪…你……” 等她含糊不清的说完，就一头栽进了穆因怀中沉沉睡去。 第78章 穆因慢慢抬头望向漫天繁星，他知道自己怀中的这颗星，是不属于他的。可他的心，却是属于她。 他此刻不想放手，他想留住这颗星。他小心地拥着凝霄，甚至连手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只是满怀卑微的想让这颗星，留在他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穆因将她送入房中，自己则像往日一样在门外守着。喜悦夹杂着惆怅，他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彻底沉溺于她。但自己就像尘埃，她则是永远高不可攀的星辰。 还因为他是奴才，而凝霄是主子。他明白自己给不了，也给不起高存湙给她那样的生活。同样的，他也不能背叛穆家和高存湙。 对他而言能继续伴在凝霄身边，就足以让他甘之如饴。盼她往后能幸福快乐就够了，他会继续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 …… 翌日一早凝霄头痛欲裂，喉咙发干只想着找水喝。刚想感叹这当地的酒后劲真大，昨晚的记忆却一股脑涌入了她的脑海。 凝霄瞬间睁大了双眼从床上弹起，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好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穆因。 “不会…又违反仙规了吧？”凝霄喃喃着，正提心吊胆之时门却突然被推开。吓得她噌的一下拉着被子挺尸一般的又躺了回去。 “小姐，小姐？”舒儿轻声叫了两声，见没有回应，便将脸盆端来替她擦了擦脸。 凝霄过了会儿定了定神装作刚醒来的样子，见舒儿坐在床边绣花。 “水…” 这字一出，舒儿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端来了水。凝霄连喝了两杯才觉嗓子好些。 “小姐怎么喝这么多酒啊，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呢。”舒儿一边埋怨她，一边给她梳洗打扮。 “我都练武好久了，那伤早就好了。” 舒儿撇撇嘴：“老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姐伤的那么重总是要多养养的。” “好舒儿，有你在天天追着喂我吃各种补品，我怎么会不好呢。”她向外瞧了瞧问：“对了，穆因他还在门外吗？” “刚才还在呢，我一来他就走了。”说着从外间拿来几个药瓶子：“这是穆侍卫交代给小姐你的解酒药。让我帮着看看吃哪种。” 凝霄装作漫不经心：“他…没说其他的…什么吧？” “没有啊，他只是说昨晚小姐喝多了酒，估摸着今儿要难受将药给我就走了。” “哦。”凝霄点了点头，心想他大概是将我昨晚说的话当做发酒疯了。也对，他要是真的信了，那穆因的脑子肯定也多少有点问题。 舒儿又随口道：“不过昨晚儿我回来，看小姐喝多了说胡说呢！” “啊！我说什么了！”凝霄激动地抓住舒儿的肩膀。 “说什么飞呀飞呀的，还有要带着谁一起飞的。小姐怕不是梦见变成小鸟了吧？” 凝霄只能在一旁跟着呵呵傻笑。 “小姐别笑了赶紧吃饭吧。吃了饭才能吃药呀。”说着就拉着凝霄吃饭去了。 …… 托舒儿的福，凝霄最近做了几笔大单子，赚了不少。所以这生意就不像往日一样赶着做，总算是得空可以歇歇。 最近日子过得清闲，除了偶尔接一两单，闲来无事凝霄又练起了武来。 舒儿在旁看她练武，一结束就急忙递上汗巾和茶水，还不忘嘴甜夸上几句：“小姐身段真好看，练起武来柔顺又有力量感。” 凝霄笑笑：“也只是花架子罢了。” 舒儿不乐意：“先别说实用不实用。依我看呀，小姐就算是花架子，对付一般人也够用了。” 正说着，凝霄感觉到一股目光注视着自己，回头一瞧发现是穆因。但他的眼神依旧是一和自己对上，便即刻移开。 随后不论凝霄吃饭，荡秋千还是跟舒儿说笑时，都能似有似无的感受到穆因投来的目光。 这段时日，她本与穆因日渐亲密起来，但最近穆因却只是远远站在一边，像是刻意疏远自己似的。 夜里躺在床上，凝霄心想穆因这几日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说不上的复杂感觉。想的烦了便一把拉着被子蒙住脸不再去想。 …… “舒儿，你瞧着穆因最近奇怪吗？”凝霄这天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听听别人的意见。 舒儿放下手中的针线想了想：“没有啊，穆侍卫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穆因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失控，想着她和高存湙两情相悦，而自己只是一个侍卫罢了。他不敢靠近只能尽量远离，但眼睛还是克制不住的往她在方向看去，一看便是半晌像是定住了般。 这天正在穆因内心纠结反省之时，凝霄却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眼前。 “给你的。”凝霄递给他一瓶药：“听他们说你最近头疼。” 还不等穆因回话，那边的舒儿就叫她有事。凝霄快速将药塞进他的手，笑道：“记得吃。”说着便跑远了。 穆因握着手中的药瓶不自觉的笑了，心下想着，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的。 …… 渊城那边，十二皇子高存湙被立为太子。只是紧接着便是高存湙与丞相之女李伊伊，即将大婚的消息。 穆因和舒儿知道后都打算瞒着凝霄。只是他们也清楚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太子大婚前夕，一辆马车趁着夜色突然在宅院前停住。 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行色匆匆的从车上下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高存湙，跟着来的还有萍儿。 “霄姐姐！” 许久未听到萍儿的声音，凝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萍儿推开房门朝着自己奔来，这才发觉萍儿真的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大晚上的，跑这么远来我这儿？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吗？” 舒儿和其他人都退下，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哼！”萍儿朝着高存湙斜眼瞪去，又转向凝霄笑道：“都是他不告诉我你在哪儿，让我想你了也见不到人。” 高存湙上前无奈道：“好了，现在见到了吧。” 萍儿拉着凝霄的手，看了看她，又瞧了瞧他。便将她的手交到高存湙的手中：“你自己告诉霄姐姐吧。”说罢急匆匆的头也不回，像是逃似的飞奔出了屋子。 凝霄此时是一头雾水，她还从未见过这兄妹俩这么奇怪过。 “萍儿这是怎么了，她让你告诉我什么？” 高存湙拉着她的手坐下，缓了缓说出了自己如今已经被立为太子，和即将迎娶太子妃的消息。 凝霄听后脸上露出一丝奇怪又复杂的神色。 高存湙紧张的握着她的手，其实他刚才见到凝霄的第一眼就想要抛下一切，和她去一处无人能找到的地方。但那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换成了：“霄儿我是爱你的，你是我心中的唯一…” 凝霄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头盯着他的双眼：“我们私奔吧。” 高存湙刹那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怔住了，可心里却还是隐约有一点庆幸。 他在来的路上想了无数种她的回答。 她怎么回答，怎么反应都是对的。因为他以前许诺过她，只是他也没想到，先毁约的人，是他自己。 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两人四目交接，高存湙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 “哈哈！我演不错的吧，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这么做吗？” 凝霄大笑着又接道：“我是突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画本上写的故事，才想起了这句话。觉着很符合现在的场景。” 突如其来的反差，让高存湙猝不及防慌了神。 凝霄起身松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很快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我很快就要回去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 高存湙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我爱你，但是…” 凝霄安慰他：“没事，缘分本就是浓时则烈，到了该散的时候，自然也就淡了。不必强求。” 高存湙怎么也没想到，凝霄会是如此反应。 他的内心也在极度纠结。一面盼着凝霄知道后，能哭闹一场骂他一回。一面又盼着凝霄像现在一样，能大度的体谅自己。 可是真的听到了凝霄的回答，高存湙却又觉得有些失落。 他失落的是，自己即将迎娶别的女人。她为何不对自己大闹一场，求自己不要和别人成亲。不是都说爱深则生妒吗？她又为何如此大度呢？ 凝霄她…真的爱我吗？还是…只是拿我，做她下凡时的消遣？ 尽管如此心中思绪纷杂，高存湙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实在不想在皇位和凝霄之间做选择。 …… 一众人都在外干等着，特别是萍儿急的在厅上来回踱步。 穆因和舒儿也都不自觉的看向那屋。都害怕一会儿出什么岔子，毕竟凝霄这奇怪的性子谁也拿不准。 片刻两人从屋中出来。众人围上去看两人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就都暂时放了心。 凝霄拍了高存湙一下：“说好的，不能变哦。” 高存湙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刚才在屋里，凝霄聊到自己天天不能出去，快要闷死了。高存湙一听，忙说自己不久就要出城代父皇祭天，到时候可以带她一起出去散散心。 萍儿见两人有说有笑的，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上前挽着凝霄笑道：“可惜呀，母妃要我进宫陪她一段日子，要不然真想跟你们一起去。” 凝霄陪着萍儿在院子荡秋千。萍儿不舍的拉着她：“霄姐姐别难过，我哥他肯定是更喜欢你的。他跟那李姐姐从小到大就没说过几次话。话说回来，将来我要是嫁人，一定要嫁与我两情相悦的。” “是呀，像萍儿这般如珠如宝的可人儿。将来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 两人说笑半晌。不久高存湙来找，提醒道：“萍儿，天色晚了。” 一行人送到门口，萍儿抱着凝霄不撒手：“霄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回城里啊？” 凝霄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快了，你说是不是啊存湙。”她望着一旁的高存湙。 高存湙将萍儿拉开：“对，等我们祭天回来。你的霄姐姐就能回城了。” “真的？”萍儿瞪大了眼睛。 高存湙点了点头。 “哥，还算你有点良心。”说着高存湙将她送上车。萍儿掀开帘子冲着凝霄挥了挥手。 高存湙看着凝霄，感觉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来时想对她说许多，最后也只是紧紧的抱了抱她便乘车离去。 马车彻底消失在巷中，凝霄却在门口望着远方站了许久，心中有些烦闷，有些生气也有些不甘。 一件斗篷忽然披在了身上，凝霄本以为是舒儿，回头却发现是穆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守在那儿。 第79章 自从高存湙和萍儿走后，凝霄将心中的烦闷化为动力。她倒也不偷懒了，将许久不练的功夫又拾了起来，每日一大早不用监督自觉开始跑步练功。 舒儿见状总是想着法子哄她开心，穆因也不再疏远总是守在附近。两人总是暗暗担心她千万别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这日凝霄和穆因坐在屋顶赏月，拿了两壶酒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阿因你说凡间的武功，哪一种最厉害？” 穆因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比所有的武功兵器加在一起都要厉害。” 凝霄笑着望向他：“认识你久了，发现你还挺会说话的。也对，要是伤到这儿了就一命呜呼喽。所以你也不要轻易受伤哦。” 穆因轻轻点了点头，不经意看向她，恍惚只觉她眼中有万千星辉，让人情不自禁的沉迷其中。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感觉，生硬的低下了头，又闷了一大口的酒。 穆因不求她能记住自己，喜欢自己。哪怕被她多看一眼，就能让自己开心很久了。 这几日凝霄确实有些郁闷，但有了舒儿和穆因的陪伴，她过了些日子便也释然了，清醒了。 …… “喂！阿因我在这儿！”凝霄爽朗的笑声透出来，只见她推开窗向他用力挥了挥手。 穆因抬头，见她正倚在窗边向自己招手。还喊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心中又是一阵的说不出的开心。 凝霄气喘吁吁跑下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你怎么这么慢才找到我啊。” 不等回应，她便拉起穆因又跑了起来：“走，我们去找舒儿。” 最近凝霄忽然迷上了捉迷藏，每日都要拉上舒儿和穆因，还有几名侍卫轮流在院子里躲着玩。侍卫们不论输赢都有赏钱拿，如此一来大家也都乐得陪她一起玩。 某日，凝霄慢悠悠的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树枝上的鸟儿。半晌示意穆因不用推了，从秋千上下来问在旁绣花的舒儿：“你整日绣的是什么？” 舒儿抬头笑道：“是给小姐绣的香囊啊。” “哎呀是吗？”凝霄凑近些看，是一朵朵的祥云。说着招手将穆因叫了过来：“你瞧舒儿她手巧的很，我又有新的香囊了。” 巡查路过的赵侍卫看见了也来凑热闹：“舒儿这丫头跟姑娘一样有福气。将来肯定要随着姑娘进宫的。” 舒儿倒也没反驳，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赵侍卫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也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凝霄听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些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自然觉得她以后是要进宫的。她拉过舒儿的手：“舒儿，不管我以后进不进宫。你都不必跟着我…” “小姐是不要舒儿了吗？” 凝霄摇了摇头笑道：“舒儿这么好，我怎么会不要舒儿呢。你呀不要老想着我，你要将你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事事多想想自己，多为自己打算。” 舒儿似懂非懂的：“小姐可是…” “人生是有很多种选择和可能性的。世事无常，万一我哪天不在了，你也要早做打算。” 此话一出，将舒儿和一旁的穆因都吓得不轻，以为她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寻死。 舒儿慌忙抓紧她的手：“小姐，太子殿下对你是极好的。往日在府里，殿下在意你，在意的紧着呢。如今就算迎娶了太子妃，小姐也不必…” 连穆因也上前劝：“殿下他…。” 凝霄听的是一头雾水，心想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连忙喊停：“行了！我才不管他在意不在意我，我只是顺着我自己的心意罢了。” …… 一段时日后，高存湙如承诺的那样派人来接她。一行人坐上马车经过荒无人烟的小路，逐渐到了繁华之地，两旁放眼望去皆是彩楼华门。 看着河边有人正在放各色花灯，让凝霄想起之前跟萍儿还有八姐一起出来的时候。她却全然没注意到，此刻这车中的尴尬气氛。 高存湙现下贵为东宫太子，又迎娶了宰相之女为太子妃，还另添了两位美人良娣，在外人看来可谓是风光无限了。可现在他却拘谨着，小心盯着凝霄半晌不敢开口说话。 过了会儿凝霄先问：“萍儿这几日还好？” 高存湙立刻回应：“萍儿在宫中陪着母妃一切都好，只盼我将你早点带回去与她相见。” 他一口气刚说完，就见身旁的凝霄正聚精会神的看街边卖艺的耍大刀，还拍了拍一旁的穆因：“阿因你瞧那人长得瘦小，却能拿的动那么重的刀来，真神奇啊！” 穆因一路上都是往日熟悉的面无表情。此时他也没有动，只是眼神顺着凝霄指的方向看去，也没有与她搭话。 高存湙眼神晃了一下，随即默默注意起了穆因。 这几日高存湙努力想要讨凝霄的欢心，却忽然发现她跟穆因比起从前，现在倒像是亲近了许多。 尽管穆因跟平常一样，并无异样。但高存湙却还是觉着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若有似无的让他有些在意。 不过随着这几日下来，他与凝霄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倒也将这事放在一旁不再去想。 …… 终于到达了祭天的地方，穆因奉命继续保护凝霄，现下和舒儿三人远远的站在一旁的山上，眺望着祭天仪式。身后还跟着一大批侍卫保护。 祭坛上众人按照礼制或站或跪，为首的自然是太子高存湙。神位前整齐摆放着各种牲畜和数不尽的瓜果美酒，还有各种精美礼器和可口菜肴。 两旁宫中的乐手此刻敲钟奏乐，高存湙穿着华服伴着肃穆的音乐缓缓上前。 凝霄望着远处壮观的祭天仪式，开始看觉着新鲜，可是看了半天，见高存湙站那儿动都不动，一步都没开始走，转头问：“这…什么时候能…” 穆因自然知道她是看的不耐烦了：“殿下一早吩咐了不必等他，山下镇子都已经安排好了。” 凝霄挑了挑眉，心想还算他有点良心。 三人下山去到了镇子上，因为当地早就知道太子来这儿祭天。所以外地人赶来凑热闹做生意的也不少。现下这镇子可真是人山人海，车马叫卖声络绎不绝。 凝霄从车上下来，特别吩咐让侍卫们离的远些。她打算四处转转。 舒儿跟在她身侧，瞧她盯着那高高的酒帘，就知道她想要喝酒了。 “小姐，听说当地的酒很有名，我们进去尝尝吧。” 凝霄笑道：“还是我们舒儿机灵。”说着三人就近去了一家饭馆。 进去就发现这里被画廊隔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院落，每一处院落布置的风景各不相同都很有特色。 小二将他们兜兜转转带到了一处小院，还不等他们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出去！” “可怜可怜吧，各位爷见过这么大的一个女娃吗？” 旁边的人都被声音吸引，凝霄循声看去。见是一个打扮朴素的大娘，正向隔壁院中的客人连说带比划的问着。 那客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没见过，饭馆里的小厮也急忙将她轰出去。 大娘趁势又转头溜进一旁的院子，拉着一个客人问：“大爷您见过…” “没有没有！”那客人一使眼色，一旁的家丁上前作势要打她。 身旁的小二嘀咕着：“最近丢女娃的咋这么多…” 凝霄见家丁搬起凳子想砸那大娘，吼道：“光天化日的！干什么呢！” 家丁见状手忙将手中的凳子放了下去，瞥见她身旁跟着穆因更不敢再吭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大娘回头瞧见凝霄三人眼前一亮，直冲着舒儿跑了过来。 可等到那大娘来到舒儿跟前，仔细看了看后落下泪来，嘴里低声念叨着：“你不是…不是…” 还不等凝霄她们问清楚，大娘就又跑远了。一旁的小二叹道：“唉，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 凝霄听小二讲了才知，最近这几个月，附近的女娃丢了不少。还都是些未出阁的小丫头，不知道是被拐还是怎么的，总之是一不留神就不见影了。 报了官也不见下文，现下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加上太子前来祭天，当地官府更是把这事往下压。逼的人都开始传是闹鬼抓替身了。 凝霄骂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该死的人贩子。官府也是一群尸位素餐的玩意儿。” 舒儿在旁往她碗里夹菜，跟着点头：“就是，小姐你看刚才那大娘多可怜啊。” …… 祭天仪式总算是圆满完成了，高存湙特意陪凝霄在当地游玩了几日。 跟着来的侍卫们都换上了便服，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天色黄昏两旁商铺门口纷纷挂上了灯，一行人玩了一整天，此时坐在临街的茶楼里休息，顺便喝杯茶听个曲儿。 凝霄这会儿好不容易打发走身后的侍卫们，跟舒儿在附近逛了逛。 两人回到茶楼，刚坐下凝霄见远处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拉着一辆大车，那车上载着一个巨大的酒缸。又听那老者吆喝：“陈年老酒，满口留香，独家秘方，消灾解难…” 凝霄心里嘀咕，头一次听见酒还能消灾解难，挺有意思的。想着就起身准备下楼买酒去，顺便问问老者这酒是什么来头。 可她刚起身，旁边的侍卫们也随即起身一大片要跟着她一起。 抬眼见那老者拉着车要走远，舒儿一把按住她笑道：“小姐我去买吧。正巧我也去问问他这酒是用什么酿的。这儿的花开的好，熏的这附近都是香的，店里也是香气飘飘的，说不准那酒也香得很呢。” “好吧。”凝霄悻悻地回到了高存湙身边，侍卫们这才纷纷坐下。 舒儿拿着酒壶一路小跑着买酒去了。过了会儿，凝霄瞥见舒儿和那老者有说有笑的，便也没太在意。 “霄儿你尝尝这个茶点好不好吃，很甜的。”高存湙将那块白色的糕点递到了她的嘴边。 凝霄尝过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的众人觉的头疼难忍，胸口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街道两旁的灯火尽数熄灭，茶楼里也传来一阵阴风将所有烛火灭掉。 整条街瞬间黑洞洞一片，只剩下零星烛火。街道上霎时传来人们嘈杂混乱的尖叫声。 猛然一柄柄长剑闪着寒光从四面八方刺来。侍卫们一早就护在高存湙身边将他和凝霄团团围住，可眼下众人身子不适，也只能强忍不适以命相拼。 这群黑衣人人数众多，来势汹汹。那架势像是要来赶尽杀绝的。 黑暗中只听身旁桌椅杯碗接连落地，又听刀剑叮叮啷啷声不断，不停有人被刺中发出惨叫声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正在这时，凝霄又听见楼下一片嘈杂声中传来舒儿的叫喊声：“小姐！救我……” 第80章 舒儿的求救声让凝霄瞬间镇静下来。街道中已有人重新点起烛火，断断续续的亮光逐渐照亮了街道。 凝霄迅速转身趴在栏上往下眺望，寻找着舒儿的踪影。她发现在一片混乱中，那卖酒的老头正拉拽着舒儿，之后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不见了。 “快走。”高存湙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身旁的穆因拿着长刀紧跟在一旁，周围的侍卫仍然在和那帮黑衣人缠斗。 外面不知何时又涌进一批蒙面黑衣人，正与楼下侍卫短兵相接。 三人正要下楼，一道耀眼的银光刺来，被穆因用刀抵住。刹那间身边又涌出几个黑衣人，穆因勉强挡住催促他们二人快走。 高存湙拉着凝霄下楼，却不想下到一半几名黑衣人从楼上一跃而下。 两人躲闪不及，高存湙护着她从楼梯上滚落而下。楼上侍卫也跟着纷纷跳下，将那群黑衣人困住。 高存湙滚落到了一边，凝霄也觉着浑身散了架似的头昏脑涨起来：“存湙…存湙…” “霄…” 凝霄听见不远处高存湙的声音，晃了晃脑袋朝他在的方向爬了过去。凑近见他衣服上有血，吓得忙问：“你…你伤到哪儿？” 高存湙颤巍巍的站起身握住她的手：“不严重快走。” “阿因他…”凝霄说着，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凝霄听出是穆因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硬是将二楼的地面砸出了个窟窿，碎木板哗啦啦落了一地。 不等她搞清楚穆因的情况，高存湙已将她拉出店外。街道上乱成一片，打斗声叫喊声哭嚎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二人听见动静抬头往上看，发现穆因已经被那些黑衣人逼到围栏处，退无可退。 穆因见势不妙直接翻身从二楼跳了下来，他重重摔在楼下的书摊上。此时是想起身也没了力气，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凝霄跑上前查看：“阿因…”手上触到的温热液体，正是从穆因身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 两人架起穆因，本想去找当地官差，却发现路上尽是黑衣人的身影，他们也在人群中不断搜寻。 一时没了办法，三人只好趁乱避开人群继续走下去。不知不觉间也远离了人群街道，来到了不知是哪儿的荒郊野外。 目之所及皆是荒凉一片，没有半点人烟。面前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处处都是碎石和坑坑洼洼的地面，高高低低的山坡，还有半死不活的树木藤蔓。 就这样趁着月色三人踉踉跄跄的走了一段，忽的脚下一空，从一个矮坡上滚了下来。 花开二度，凝霄滚到一段枯木旁，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颠的彻底移了位。躺在那儿无力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就更是想念在仙界无忧无虑的日子。 高存湙痛苦的低吟声打断了她的想念。她扶着枯木坐了起来，到他身边仔细一瞧，发现他此时也陷入了昏迷。面色发紫，气若游丝像是中了毒。 凝霄来到穆因身边，发现他跟高存湙的症状差不多，只不过他刚才就受了重伤，现下这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她将衣边撕下替两人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想着这荒天野地的上哪儿去找解药。 又想着自己怎么没事，想着可能是那间茶楼有问题，自己和舒儿幸亏在外面逛了逛，要不然也要中招…寂静中忽听远处传来说话声，吓得她立刻趴了下去，这一趴正巧从衣袖里掉出来了一个小瓶。 凝霄定睛一瞧心想这不是，之前高存湙送的那个什么，延年益寿保荣丹嘛。好家伙把你给忘了，她飞快的将那小瓶给拿了回来。 趴在地面上从荒草中向外瞧，发现来人正是黑衣人。回头看向高存湙和穆因，二人依旧昏迷不醒。她只能轻手轻脚的，将一旁的枯木和藤蔓荒草往他们身上盖，自己也披上了一团枯草。 黑衣人往前走了几步，用剑在草丛中来回挥舞，他不耐烦的冲着一旁的黑衣人抱怨：“早说了，他们怎么会来这儿，定是会去找官府的。” 一旁的黑衣人索性收了剑坐在石头上：“他们去官府也是死路一条，这儿的官儿早就被我们爷买通了。” “我看他们伤得不轻，刚才被茶楼里有毒的迷香又熏了许久。估计是活不成了，就算是有命去找官老爷，也是羊闯狼窝——白送死。” 黑衣人听了笑道：“谁让这只羊跟我们爷抢呢！我看他这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回啊，东宫就该易主了。” “那是，我们可是功臣，到时候肯定赏赐不少。”两人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凝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死死地趴在地上盯着那两名黑衣人，祈祷着身后的高存湙和穆因千万别发出动静。 还好，那两人并未继续向前搜寻。他们说起了私事，一会儿又说要去喝酒赌钱，不久就掉头回去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凝霄这才松了口气。 又等了会儿，四周重新陷入了寂静，她这才从地上起身拿出那瓶药。将药都倒了出来，分成两份，多的那份喂给了穆因，剩下的送进了高存湙口中。 凝霄盯着手中的药瓶喃喃道：“但愿真的有效，也希望你们命不该绝。” 这时她低头见自己衣服上尽是尘土和血迹，又看见腰间舒儿给自己绣的香囊和钱袋，不禁愁上心来，绝望道：“我的好舒儿，你在哪儿啊…” 凝霄缓了会儿觉着自己好了点，发现二人仍旧昏迷，但面色恢复了些。又害怕那些黑衣人再来，想来想去，只能将他们二人掩藏起来。便立刻去附近找寻有什么地方可以暂时安身。 沿路做了记号，她发现有一处洞口窄小的低矮山洞，勉强可以做藏身之所。 回去将他们二人拖到了枯木板上又找来藤蔓绑好，凝霄自己在前咬牙用尽全力拖动。还在心里打趣多亏之前天天练功，现在身为凡人的自己，体力比之前强多了。 还好路不远，要不然凝霄就算没中毒，也要活活累死在这儿了。 她将洞口用荒草遮盖好，看着躺在山洞里的两人思绪复杂，一会儿查看一下他们的情况，一会儿又在想着上哪去救舒儿。 过了会儿二人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穆因的伤口也不再渗血。她守在二人中间不断想着现在该怎么办，又将三人身上仅剩的钱都放在了一起，就这么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在凝霄的照料下高存湙先醒了过来，见她歪坐在那儿握着自己的手睡着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刚想叫醒她，却忽的看见凝霄另一只手，也同样握着穆因的手，瞬间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下意识的握紧了她手，惊醒了凝霄。 “你醒啦！” 高存湙作势要起身，却发现手臂猛地一疼，看见了手臂上凝霄已经替自己包扎好了。 凝霄笑着将他扶起：“昨儿幸好你没伤到要害。前些日子你给我的那个什么延年益寿的药，我正好给你们吃了，看起来还挺管用的。” 高存湙转头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穆因，发现他身上包扎多处，那些布条都渗出斑斑血迹，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阿因伤的重些。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能挺过来。就是不知道舒儿怎么样了…” 高存湙问：“舒儿？” 凝霄一股脑的将舒儿被劫，还有昨晚那两名黑衣人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高存湙冷笑一声：“果然是五哥。” “那些黑衣人肯定还在附近。你跟阿因都有伤在身，眼下还是我出去看看能有什么法子吧。”说着凝霄就要出去。 高存湙拽住了她，将自己佩戴着的玉佩交到了她的手上：“这里出事了，穆家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一定会尽快加派人手过来。你去找穆家的人，将这个交给他们。他们一看就明白了。” 凝霄将玉佩收好：“知道了。等着我吧。”说着她又转头看向穆因。 高存湙凑到她跟前：“万事小心。” 凝霄应下，身子一矮从洞中出来，又用荒草枯木盖住洞口便飞速离开了。 走了一路，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落。凝霄走到附近刚想进去讨口水喝，就听见屋中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凝霄即刻矮下身子慢慢靠近，心想这不正是昨晚那两名黑衣人的声音。原来是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他们，还将他们的衣着相貌都形容了一遍。 听了一会儿凝霄快步溜走。又到了一家院外，偷拿了院子里晾晒的衣裳穿在外面。在墙角放下了些钱正欲要走时，突然瞥见架子上晾晒的棉花。 就这样她头上围着头巾，身上绑着衣服包裹着的棉花。打扮成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农妇。又往脸上身上洒了些土。提着一个大篮子大摇大摆的走在了路上。 城门处果然有官差在挨个盘查。她见不远处有一个同样挽着篮子的大娘，急步上前笑道：“大娘，今儿气色挺好呀。” 那名头发半白不黑的大娘眯着眼睛，低头一瞧她那大肚子也笑道：“哎呦，你是谁家的小媳妇啊。” “我就是你们隔壁村的…”凝霄亲昵的上前挽着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下来到城门处她的心七上八下，生怕让他们认出来。 还好，大娘拉着凝霄说个不停，她不断笑着回应，余光瞟向那些官差。 官差以为这是婆媳俩，又看凝霄挺着个大肚子就直接放行了。 凝霄说今天碰见了也是缘分，就要孝敬她老人家，拉着她进了药房买了些补品。随即告诉伙计说她家里人下地干活伤着了，又买了好几种金疮药，她出去转了一圈在街上买了些吃的喝的带着。 “大娘您还有事要办吗？我身子有些不便想要回去了。” 大娘看着自己篮子里的补品和吃的用的，忙笑道：“没有了。我送你，咱娘俩一块走。” 正走着，前面酒馆里三三两两走出些人。只听其中一人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怎么跟爷交代。” 另一人道：“眼下这穆家的人就要到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说着一行人就走远了。 凝霄跟大娘出了城门后，在不远处就道别了。她拿着东西又绕了些路，发现没有人跟着自己就回到了山洞。 此时穆因还是没醒。 “你…是霄儿？”高存湙上下不断打量着她。 “别看了快吃吧。” 凝霄说着将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还给穆因喂了些水。又给他们俩上完药，这才算暂时松了口气。 第81章 凝霄始终愁眉不展，她摸穆因的额头有点热，嘀咕着：“舒儿还不知道在哪儿，阿因又成这样了。” 高存湙看凝霄关心穆因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你累了，今晚我守着。” 凝霄自顾自说着：“今日我听他们说穆家的人快到了，明儿我再去看看。还有舒儿，对了还要再买些给阿因吃的药…” 不等凝霄说完，高存湙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搂在怀中。 “存湙？”凝霄感受到了他急促的呼吸：“你不舒服吗？” 高存湙紧紧抱着她，轻声道：“我爱你。” 凝霄一愣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 高存湙小心翼翼问：“你…不会离开我吧？” “当然不会啊。” 听到凝霄的回答，高存湙松了口气，突然想到自己小时第一次见她的情景，立刻伸出小指：“拉钩。” 凝霄扑哧一笑，想着他怎么也跟萍儿似的，不过看他那认真模样也止住了笑意。伸出小指与他的小指勾在了一起，又打趣道：“我的存湙，如今还没长大呢…”过后她便躺在高存湙怀中沉沉睡去。 高存湙也知道自己深深依恋着凝霄，只要她在，自己就格外的安心和放松。觉得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所以他不想，也绝不会放开她的手。 一旁的穆因早已醒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眼里有说不出的落寞，但很快又默默地将双眼紧闭，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 翌日一早，凝霄出门远远瞧见有大批人马赶来，她想定是穆家派人来了。于是提快脚步又换了身行头，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成了一个从乡下来打工的酒楼伙计。 每日都有往城中送菜和牲畜的，凝霄等着几批车队经过，急忙跟在运送菜蔬瓜果的牛车旁。跟着酒楼其他的伙计们一起混入了城中。 凝霄只顾瞟一旁的官差，不想身旁伙计突然问道：“小兄弟，看着面生啊？”那人正上下打量着她。 “呃…”凝霄想起孙侍卫教她的法子，立刻压低了嗓音笑了笑：“俺叔介绍俺来的，说让俺见见世面。今儿刚到。” 伙计笑了起来：“怪不得看着眼生，俺是醉乡馆的，你是？” “平日里官爷们去哪儿吃饭，我就去哪儿。” “哦，你是乐香楼的。” 凝霄急忙点头：“是是。”心想去乐香楼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穆家的人。 那伙计临走前还特意给他指了指路，凝霄道谢之后便趁人不注意，从乐香楼后门溜了进去。 乐香楼不愧是官老爷们去的地方，场面颇大，整个后厨热火朝天的。见有八九个大厨正在热火朝天的颠勺炒菜，还有几十个打下手的。 正当凝霄不知从何处下手时，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 “你这伙计怎么还不去楼上送饭啊。李公子正等着呢！” 只见一个蓄着长胡子的中年男子，正端着餐盘看着她。 凝霄立刻赔上笑脸，连忙接过餐盘跟着其他人一道去了楼上。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像是陀螺似的，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要去给那个送饭，一会儿要去给那个倒酒，还要去后厨挑水摘菜洗碗。 她当着免费的苦力折腾了半晌，终于见来了几批官差。找了个机会端着饭菜送了上去，斟茶倒水时故意慢了些，想要听有没有穆家消息。 可是绕了几桌还没找到穆家的人，却意外听到了，另一件事情的消息。 几名官差两三杯酒下肚后，闲聊了起来。 一名脸上长了麻子的官差道：“离这儿不远的山庄，你知道吗？” “这有啥不知道的，麻子你神神叨叨的就说这个啊。” 那麻子不服气：“嘿…我兄弟昨儿告诉我那山庄里关了好多小女娃呢。天天鬼哭狼嚎的，听的人瘆得慌。” 一旁的官差来了兴趣，色眯眯问：“女娃？是要干什么的？” 麻子左右瞧了瞧，低声道：“你不知道啊，是要替皇上炼丹的。” “炼丹？那要女娃干什么？” 麻子接道：“听说是秦国师前些日子得到的仙方，具体怎么炼，那就不知道了。” “哦…那前几日从山上往下一批一批的马车上，运送的东西就是仙丹了？” 麻子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听说这方子难炼的很，需要的东西多着呢…” 在旁擦桌子的凝霄，一听到山庄里关有女娃，立刻想到了舒儿。转身去柜台拿了壶酒，替他们那桌倒酒想再听些消息。 这时又听楼下传来响动，她来到围栏处往下看，发现楼下的小兵们都向其中一个骑马的男人行礼，还叫着什么穆大人。 凝霄眼前一亮，想着终于找到穆家的人了。 穆大人下马进了酒楼，她立刻端着酒壶上前，顺将玉佩从袖口微微露出。 穆大人一见玉佩，果然一眼便认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他不动声色地找了借口去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不一会儿，凝霄也找机会从酒楼里溜了出来。 凝霄将玉佩交给他，并将高存湙和穆因所在的地方一并告诉了他。随后问：“穆大人，这附近的山庄你知道在哪儿吗？” 穆大人想了想告诉了她位置，不等问她要干什么，眨眼间就见凝霄飞速跑远了。 凝霄全力朝着山庄的方向奔去，一路上祈祷着舒儿千万别出什么事。 跑到半山腰，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赶车的声音。她立刻躲在树后侧身看去，见四辆体积颇大的牛车和马车正从山下赶来。 山路颠簸，离得近时凝霄听见了车内姑娘们的呜咽声。她瞧见最后一辆车上载着大批的药材，抓准时机扒上了车。就这样藏在车中一路到达了山庄。 见机凝霄跳下车藏在附近，此时正值黄昏，庄内一片寂静。她守在原处，只等夜深行动。 不久夜幕悠然降临，忽听一声尖叫，随后传来成片的哭泣呜咽声。 凝霄循声而去，途中路过一间屋子，见里面亮着烛光传来说话声，她悄悄上前贴着墙根儿偷听。 一个声音低沉的男声说道：“你从哪儿买来这么多的女娃？” 一旁稍年轻的男声回：“刚开始是买的，后来需求大了不好买了，就使了点手段。” 低沉男声叹了口气，又道：“唉，这也是没办法了。” 年轻男声抱怨着：“上头的意思是让我们找来小女娃取血。又没要求这些女娃怎么来的。这件事也不好向上头说，说了，搞得我们好像办事不力似的。” “上头刚发话了，说红经不够用，让我们再多取点。看来还要加大药量了。” 凝霄听到取血二字，心下一惊。正听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一闪，躲在附近的一口大缸背后。 来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数个大桶，往刚才传来尖叫声的方向走去，她也小心的跟在后面。 桶中浓浓的药味飘散开来，小厮们走到一处大屋前停下。凝霄见那屋门前上了把大锁，其中一人掏出钥匙打开锁，几人将门掩上都进了屋。 凝霄见门外并无人看守，就偷偷推开条缝溜了进去。 屋中烛光昏暗，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凝霄往里走了些，听见了姑娘们断断续续的低声呜咽。 刚才那小厮道：“又没了几个…” 听另一个小厮道：“你们都快喝了吧，省的让小爷我动手。” 凝霄躲在一旁往里探去，发现地上躺着几个姑娘，身下的衣裳都被血浸湿了，昏黄的烛火下面如白纸，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很快被那几个小厮熟练地用草席裹了起来。 其中一个小厮拿着长勺一个个的往她们碗里添药，姑娘们都极不情愿低声啜泣着，实在没有办法还是喝了那药。 姑娘们刚喝了药，忽的一个姑娘大叫一声，见她浑身出了许多冷汗，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着打滚。 其他姑娘也都尖叫着乱做一团，凝霄趁乱窜进里间，躲在柜子后面，这时才发现那奇怪的味道就是血混合着那药的味道。 很快那名在地上打滚的姑娘抽搐了几下，随后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动了，身下也是渗出大片血来。 凝霄看着这场景颇为震惊，几名小厮又熟练的将那姑娘的尸体用席子裹了起来，连带着刚才那几名姑娘的尸体一并搬了出去。 屋外传来车马声，凝霄向外看去见那人把尸体一具具的抬到车上，说是要送下山。她这时回想起，那些官差说的从山上往下送的到底是什么了。想到这儿，更觉寒意丛生。 见那批人刚走，凝霄想着出去再做打算，又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个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拿着许多不知装什么的白色瓷坛又进屋来。吓得凝霄又连忙躲回柜后。 妇人们将一根根蜡烛用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着，屋内一下亮堂了起来。 凝霄这才看清那些姑娘们的脸，她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眼里都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来。眼神扫去，凝霄仔细一看，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那个，不正是舒儿吗！ 原来那日舒儿被掳走，就是和其他被拐的姑娘们一起被送到这山庄来了。 这一切，只因秦国师的仙方里，需要一味极其特殊的材料，红经。 这红经就是那些未来初潮，未经人事的姑娘的初次经血。 但是这所需的红经量极大，加上这些姑娘年纪尚小，都还未到来潮之时。所以便有了那一桶桶的催经下血药，每日喂给这些姑娘们。 为求立效，这药也就特意加大了剂量。药性自然也是十分猛烈，一来是为了尽快取血好交差，二来是本就没打算留活口。 没得几日，自是见效。只是有些姑娘这血一连数十日都不止，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还有些姑娘因为喝了这药，出经血的第一日就疼痛难忍，活活血崩致死。 第82章 凝霄正庆幸自己找到舒儿，就见其中一名妇人领着姑娘们进了里间的一个小屋，外面的姑娘一个个排着队等待着，应该就是取血来了。 趁着她们取血的功夫凝霄溜了出来，疯狂琢磨现在该怎么办。 她躲在周围，直到深夜见只有一队人马巡护，想来这山庄上守卫的人也不算多。于是趁着夜色，在山庄内寻找可以逃出去的办法。 半晌忽听不远处有马的声音，凝霄眼前一亮。跑上前果然发现了许多牛车和马车。本想着赶马车去救，可此时山庄内一片寂静，动静一出怕是人还没救，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又绕着附近转了转，忙了一整天还没吃什么肚子饿了，就想去厨房找点儿吃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厨房，谁知道这儿一点现成的吃也没有。只有一堆洗好的菜蔬和大批的药材。 “早知道就在乐香楼吃点了。”凝霄嘀咕着随手拿了根洗干净的胡萝卜啃了起来。很快她眼神瞟到对面墙边放着的大大小小的酒坛，立刻来了主意，兴奋的拿起一小坛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说干就干，凝霄将那些酒分别撒在木柴上和周围的房屋边。在多处点起了火，顺带着将那堆药材也点了。完事便马上跑去停放马车的地方等着。 不久火势逐渐大了起来，屋里的人也都叫喊着救火，顿时山庄内是慌乱一片，所有人都拿着水桶去救火。 这边凝霄连牵带赶，好不容易弄了四辆马车。一顿手忙脚乱的总算是赶到了关人的地方，她拿着斧子将门上的锁砍掉，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姑娘们本已睡下，可刚才听外面响动，此时也纷纷惊醒。 凝霄冲进一片漆黑的屋内，姑娘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她也来不及点蜡烛，吼道：“别愣着了快走！我是来救你们的！”说着她招手向外跑去。 舒儿听出了凝霄的声音，即刻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向她奔去：“小姐！” 姑娘们反应过来也都跟着一起跑了出去，有些身子支撑不住的只能两两搀扶着一起。 舒儿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凝霄哭道：“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凝霄一边安慰舒儿，一边指挥着让姑娘们赶紧上马车。她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会赶马车的姑娘在前领着先走，前面已经走了三辆，到了第四辆她让舒儿也赶紧走。 凝霄来回张望，害怕那些人发现这边的异样。舒儿却不愿离开，说什么都要跟她待在一起。 凝霄见劝不动她，猛地将她的手甩开，怒道：“你还拿我当你亲姐姐吗！” 舒儿哭着点了点头。 “那就听我的话。”凝霄不由分说将她推上车，挥手让赶车的姑娘快走。 舒儿一脸不舍和委屈，掀开车帘望着凝霄泪如雨下。 见姑娘们都走了，凝霄暂时松了口气，瞧着不远处灯火逐渐逼近。她转身朝停放马车的地方再次跑去，迅速将车上的套绳全都砍断，只留了一辆马车。剩下的牛和马全都赶跑。 凝霄赶着马车准备走，就听见身后喊道：“快来人啊，女娃们都逃走了！”说着大批人马往这边赶来。 凝霄猛挥鞭子，眼看快到门口，却正好撞上山庄里的护卫。 “快！拦住那辆马车。别让她跑了！” 来不及多想，凝霄冲破阻碍朝门口加速奔去。她本来就没赶过马车，加上现在山里黑灯瞎火的，就更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想那些人失了马和牛，应该没那么快能赶上的。谁知道刚想到这儿，身后就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该死。”凝霄看身后人群挥舞着火把飞速朝自己袭来，看样子很快就要追上，便索性跳上马斩断了套绳。 那车脱离了马匹猛地向后甩去。后面急速奔驰的人马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的和那车撞在了一起。 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凝霄趴在马背上想舒儿她们应该都已经走远了吧？应该安全了吧？ 此时一箭射来，正中马腿。那马吃痛嘶鸣一声，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 山路本就颠簸不平，凝霄贴在马背上是颠的头昏脑涨，几次差点要摔下去。 这马不知奔向何方，正跑着忽的一个转弯停住扬起前蹄。凝霄瞬间被甩了出去，她伸手勉强抓住缰绳，后面就有密密麻麻的利箭接踵而来。 躲闪不及身中数箭，凝霄从马上摔了下来，失去意识滚落在一旁的山坡下。 不久，从山下传来阵阵车马声。高存湙和穆因带着人马赶来，众人举着火把上山寻人。 二人也不顾身上的伤，下了马车都冲在前面，不断寻找着凝霄的身影。 天色露白，林中青岚袅袅，冷风阵阵。众人本想劝高存湙歇息歇息，可见他如此认真一副失魂发疯的样子，便也都不敢上前劝他。 穆因伤的重只得走走停停，两人一前一后寻着。高存湙突见路旁的荒草上有些已经干掉的血迹，二话不说就冲了下去。 “霄儿！”山坡下传来高存湙的声音，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凝霄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 身后跟着的侍卫们本想上前，却被穆因拦住，他们也只好停在原处等候。 穆因看见那一路的血迹，知道凝霄定是凶多吉少，心中也是悲伤至极，忍不住想要上前见她最后一面。最终也只是走了几步，便停住了。 虽近在咫尺，但他们中间还是隔着高存湙，隔着主仆尊卑，隔着他的痴心妄想。能远远地见她最后一面，他就已知足了。 随着高存湙不断呼唤，凝霄渐渐有了意识。她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的爱人正含泪看着自己。 高存湙心疼的看着满脸是血的凝霄：“霄儿，霄儿你醒了！”他知道凝霄还在担心舒儿，马上说道：“舒儿和那些姑娘都救下了，已经安全了，你放心吧。” 凝霄再没有力气张口说些什么，只是对他笑着回应。 “我已经让他们叫了大夫…你会好的…”高存湙颤抖的手抚着她的脸：“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我的。” 凝霄轻轻点了点头。 高存湙哽咽着，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你会回来的对吗？” 凝霄用尽力气将自己的手抬起，伸出了小指。 高存湙见此景急忙勾住她的小指，眼泪再也收不住的落了下来。 泪水不断滴落在她的脸颊上。泪和血一起浸湿了凝霄的衣衫。很快，她彻底没了气息，就此离开人界，魂归别处。 “霄儿！”高存湙绝望的嘶吼声回荡在山林之中。 穆因听到那一声，也知道凝霄不在了，当下心中一紧吐出一口血来。随即站立不稳半跪在了地上。 旁人见状也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在后守着。 听着高存湙不断悲痛的唤着她的名字，穆因忍痛抬起头想要再看看她，却意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本在高存湙怀中的凝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化为一缕云烟飘向空中，跟山间的雾霭融为一体。 穆因脑中突然响起那晚，凝霄喝醉酒时说的话。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我是仙界的…仙子。我…本来是…朵云…后来让织女…给织成…衣裳了。仙尊还给我起名叫矞衣呢！” 穆因朝着天上的云雾凝视片刻，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他相信凝霄一定没有死，她会回来的，等她回来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好，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此时高存湙看着怀中空空如也，仍旧心痛不能自已。哪怕他知道凝霄是仙子并不会真的死去，哪怕他知道凝霄答应了自己会回来。 可她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景象，却是真实存在的。他不知道凝霄何时归来，更害怕她忘了自己，忘了他们的诺言，也忘了回家的路。 高存湙拼命的想要在地上寻找些凝霄留下的痕迹，却发现就连自己手上刚才沾染的血迹，也都一同随她消逝不见了。就好像她从没来过，也从不属于自己一样。 …… 冬去春来，四季更替。年复一年，物是人非。只是这云端之上的凝霄仙子，却久久不见其踪影。 每每浓云薄雾之时，高存湙都会不时仰望天空，盼着凝霄早些归来。 不过日子久了各种人事物堆叠，他抬头仰望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穆因也时常眺望远方的云雾，有时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这朵云中。有时又想这也是他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一朵浮云。 与凝霄相处的往日情景，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在脑海中愈加清晰。 穆因想就算不能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她，能远远守在她身边也好。就算她再也不现身，他也会无怨无悔的继续等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凝霄恍恍惚惚的睁开了双眼。起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正奇怪这是哪儿的时候，刹那间混乱的记忆，一股脑涌入了她的脑袋里。 记起自己被箭射中，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检查了一遍发现身上并没有箭伤和血迹，连衣裳也都换了。 她盯着这漂亮衣裳看了半晌，还闻到上面有一股荷花的清香。口渴想要喝水，感觉浑身酸软的她扶着墙起身找了半晌，却发现这屋子里连个茶壶也没有。 又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从人界回来了吧？这么想着用法术变出来算了，可是太久没用法术，正犹豫时，斜眼看柜子里有一个酒壶，拿到手刚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忽听一熟悉的女声传来：“你还知道这是鬼东西啊！” 待那女子走近，凝霄定睛一看：“阿姜！” 阿姜夺过她手中的酒壶，没好气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还喝孟婆汤上瘾啊。” 凝霄嘟囔着：“谁能想到你酒壶里装的是，孟婆汤啊…” 第83章 看着眼前的饭菜，凝霄刚坐下想要动筷，却头疼起来，这时忽然记起临死前答应过高存湙要回去，于是放下筷子就要走。 “唉你要去哪儿？”阿姜将她又按到了凳子上。 凝霄一脸认真：“我答应要回去的。” 阿姜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给她倒了杯水：“我的凝霄仙子唉，你好容不易渡劫回来了。我也将这事成功的瞒天过海了，你就让我少操点心吧！” 见阿姜这么说，凝霄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对不住了。但是我答应了别人的。” 阿姜见拗不过她，搬出别人来劝：“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去了人界后，这龙宫的龙王和阿尘还有山神爷老何，仙膳府的唐宿星君姻缘府的七悦，各位织女们还有天雷府里整日忙得不行的拂儿，得空都溜下来问我，你这劫数何时渡完，什么时候能回仙界… 前几日我去仙界开例会，连万花府里的几个小花仙都凑过来问我你的情况。这不，你的这身花衣就是万花府特意送来的。说是万花仙子用荷花荷叶掺杂着织女们的云丝制成的，珍贵的很呢。就是专门庆祝你渡劫归来的！” 凝霄想自己确实好久没见仙界的朋友们了，听后也陷入了纠结。 阿姜见她如此烦恼，打趣道：“我们人缘这么好的的凝霄仙子，为何在人界短短一年半载的，就变得这么牵挂人界了，难不成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 这时凝霄脑海中除了高存湙，穆因竟也意外浮现了出来。她笑道：“嗯…应该是两个。” 阿姜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啊。一下子找到两个，佩服佩服…” 瞬间她收起笑声，认真的看着凝霄：“你…不会是真的想要为了，为了两个凡人，而放弃仙子的身份吧？” 见凝霄默不作声，阿姜急的站了起来：“凡人只道成仙难，可未知仙子要强行成为凡人，那更是千难万难。 你如真要褪仙成凡，你就要退籍、剔骨、废灵力。这当中的痛苦非比寻常，从前犯了错的仙子被罚，结果还未进行到一半就落得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六界的下场。” 凝霄心中思绪混乱，她并未下定决心要变成凡人，只是偶尔这么一想罢了。她拉着阿姜坐下：“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阿姜皱着眉头：“凡人之躯脆弱不堪，寿命极短，在六界内可谓是最弱。别说，就是妖鬼都能轻易乱其心智，令凡人无可奈何，毫无还手之力。” 凝霄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阿姜见她拿起筷子吃饭，不再提去人界的事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交代了几句，便跟着门口的鬼差一起离开了。 过了会儿阿姜回来笑道：“我已经向上禀报你渡劫完成可以回仙界了。龙王那么疼你，肯定会放你假的。到时候你再偷偷下凡也不迟。”说罢将凝霄之前落下的隐仙丸也给了她。 凝霄跟阿姜道谢告别后，从鬼界出来踏上了回仙界的路。再次站在云上，随意拨开几朵云看向人界，或悲或喜种种思绪一时都涌上心头。 临近天门，看着熟悉的场景。凝霄感叹在人界短短一年竟恍如隔世。看守天门的天兵们见凝霄来了，也都纷纷问好。 一路上遇到各府仙子们，自然是亲热的寒暄几句。可她心里记挂着人界，不怎么高兴的起来。高存湙哭喊的画面，穆因还有萍儿和舒儿始终在自己脑海中萦绕。 在人界时整日心心念念的回到仙界，眼下真回来了，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没想到却对人界又开始了依依不舍。 凝霄站在龙宫门前思来想去，最终留下书信给老李和阿尘。说自己在人界还有些事没办完，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回来一定好好负责下雨。于是她转身又从天门而出，直奔人界。 …… 像往日一样，今天对舒儿来说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暖洋洋的天气让人也变得懒散了许多。 自从凝霄走后，高存湙对外都说凝霄回家了。他为凝霄编造了一个遥远又梦幻的家，先云国。 人们虽疑也不敢问。只道先云是偏远地方的一个小国罢了。 他将渊城中凝霄曾经居住的宅院，打理的跟她走前一模一样。还让舒儿他们都留下，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舒儿本也就有这个心思，她想留下。尽管她也听到些消息，说凝霄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还是愿意相信凝霄还活着，于是她在这座宅院里一守，就是三年。 三年，很多事变了，又像没变似的。 …… 三年前，峦国周边本就常有强敌骚扰，边防百姓常年苦不堪言。 凝霄离开后不久，高存湙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后将五皇子高存辉一党斩草除根。 他父皇高冲暴毙身亡，宫中私下有人说是因为吃了秦国师的仙丹所致。可当下秦国师依旧是一国之师，深得宠信，继续为高存湙研制仙丹，以求长生不老。 由于高冲生前整日沉迷炼丹修仙，如今的峦国国力已不似从前。新皇登基，砦国趁机来犯。峦国惨败，自愿称臣纳贡，割地赔偿。 峦国献上大量的金银珠宝，让砦国尝到了甜头，更变本加厉。 听闻十三公主是皇室最美的公主，便派来了使者要和亲，指名道姓的要十三公主高咏萍，嫁给他们的王，作为两国交好的象征。如果不从，就会再次进犯。 萍儿知道自己身为公主，就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可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知道了对方的王，年龄足够当自己爷爷的时候。心里怎能不难过呢？况且要离开自己家远嫁，这一辈子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高存湙这时却躲了起来，不管萍儿怎么哀求哭喊，他都选择视而不见，最后一并连八姐也不见。 慢慢的萍儿认命了。想着自己远嫁和亲，能换峦国子民的幸福也就够了。她不断在心中打压自己，说服自己，逼着自己接受这个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 出嫁上路的前一晚，萍儿痴痴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原以为可以在亲人身边度过一生，想来还是自己太过天真。苦笑着：“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到头来还是如浮萍一般四处飘零。” 出嫁那天百官相送，大队人马都已备好。萍儿身着华丽夺目的嫁衣，配着昂贵精致的首饰，一副天骄贵气之貌。 她目之所及皆是大片的红色。可那红色却红的扎眼，寒气逼人。 萍儿告别了太后和八姐，直到这时，高存湙都没有出来见她一面。她想，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 她从没想过要怨他恨他。她只是，只是想要再见见自己的哥哥而已。 她想哥哥总会出来送送她，兄妹二人见上一面。可最后，她也没等来高存湙。 她坐上了那辆红色的婚车，她想那是属于她的囚车，也是属于每一个落得如此的女人的囚车。 最终，高存湙还是将峦国最美丽的公主，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献给了敌人。 路途遥远，萍儿身旁的侍女们每天都在算着，距离公主的生辰还有几天。见她总是闷闷不乐，侍女们也总是说些有趣的想让她高兴些，还讨论起了生辰宴要怎么办才热闹好玩。 大半年过去，终于快到目的地。同时也快到了萍儿的生辰。 可目的地那边的砦国，却出了新的状况。 砦国因为原先的王年事已高，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突然病逝，且生前并未指明传位于谁。 王所生的三个儿子从各地起兵攻打，砦国大乱，三方陷入僵局。突然想到峦国公主即将嫁到这里，他们又打起了公主的主意，想着谁能娶到公主，谁就能名正言顺的做王。 砦国使者也不敢向公主说明情况，只能拖着瞒着。 不知怎么，砦国的三位王子谈判成功，决定暂且休战了。 就在萍儿生辰这天，峦国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终于到了砦国境内。 可迎接萍儿的不是热闹的接亲场面，和红色的婚轿，而是整齐划一的军队。 原来这三位王子商议好了，要杀了公主祭旗，然后一起发兵攻打峦国。 萍儿身着红色的嫁衣，披着红色的盖头死在了砦国。她的尸身被高悬在城楼之上似是一面旗帜，被用作激励砦国战士们的士气。 峦国随行的人马也被屠杀干净。不久，他们一把火将这堆尸体烧了起来。 被利刃刺穿的那一刻，萍儿平静的吓人，没有一丝恐惧。仿佛冥冥之中就已提前得知了。 那一抹刺眼的红色悬在高处，在狂风之中像是一滴血又像是一片枫叶摇摇欲坠。弥留之时，萍儿开心的笑了，她并不难过反而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在人世里，再多熬些时日了。 从皇兄答应，把自己送出去远嫁和亲那刻起，她的心就该死了。或许从更早她出生时，这场属于她的劫难就注定了。 就这样，萍儿死在了自己新婚当天，也死在了自己生辰当天。 很快，十三公主被杀的消息就传回了峦国。随着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砦国的数十万兵马。 得知萍儿已死的消息，高存湙悲伤不已当下两眼一黑差点晕厥过去。不过，敌军已到，他也没空悲伤多久。 穆将军领兵出战，双方僵持数月，期间穆将军伤重不治战死沙场。 最终因为砦国军粮补给不足，被峦国击退，砦国只能带兵撤退。 转年，穆因已升任将军，又一次击退来犯的砦国。 砦国国内三王相争，搞得是乌烟瘴气民怨冲天，最后只得重新对峦国俯首称臣。 峦国百姓终于得以休养生息，不用过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只是萍儿的尸身再也找不回来了。高存湙命人做了一个衣冠冢，将她葬在了皇陵之中。 八皇姐高咏燕也终于得偿所愿，和两看相厌的驸马正式分开。她独自离开峦国，隐于山林，自此伴着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第84章 临近黄昏，凝霄敲响了大门。 舒儿正在院里做针线活，不知是谁便问了一声：“谁呀？” 凝霄笑道：“我呀！” 霎时院内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以为凝霄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她真的回来了。 舒儿一把扔下手中的针线，冲上前打开了大门。 眼前的凝霄穿着灿灿的云衣，容貌未变，鬓发如云。跟三年前一模一样的笑着望向自己。 舒儿凝视半晌，才瑟瑟缩缩的走上前：“小姐，你真的…回来了？” 凝霄一脸奇怪的，看她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对呀。” 舒儿扑进了她的怀里，啜泣着：“已经三年了…小姐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凝霄脑子嗡的一下心想三年？不是才刚死没多久吗？怎么就过了三年，难不成我在鬼界整整睡了三年？ 舒儿的泪水将她的衣服哭湿了一大片，又断断续续的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止住。 凝霄打趣道：“舒儿长高了些呢，模样也更漂亮了。” 舒儿顶着哭红的双眼，仔细盯着她看：“小姐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说罢就一直紧紧跟着凝霄，生怕她再不见了似的。 很快宫里就得到消息，高存湙派了车马来接凝霄进宫。 一路上，凝霄听舒儿讲述这三年间发生的事情。 知道了高存湙已经当上了皇帝，李伊伊为现在的皇后。余下的妃嫔们舒儿故意略过了，还说穆因也成了将军，现在正在回峦国的路上。八公主出家了。唯独十三公主却没说。 “唉…萍儿呢？说了一圈现在她在哪儿？也在宫里吗？” 原来自从萍儿去世之后，高存湙就下旨不准宫内宫外提起十三公主。只能说公主出去云游了。 舒儿知道凝霄与公主十分交好。害怕她知道真相会受不了，又想起皇帝的旨意只能瞒着：“公主殿下她刚刚…出去云游四海了。” 凝霄听后皱起眉：“这也太不巧了吧，她什么时候回来？” 舒儿笑道：“公主出去云游经常就是一年半载的，小姐你也知道殿下她闲不住的。” 凝霄想想也有道理，就又问起别的来了。 终于到了宫里。此时的高存湙一副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模样。比三年前更添了一份沉稳和从容。他远远的望着凝霄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凝霄开心的跑上前：“存湙！”却被他旁边的侍卫们拦住了。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些侍卫才退下。 两人紧紧相拥，高存湙贪婪的感受着凝霄的触摸。身边的人都尽数退下，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高存湙握着她的手：“霄儿你终于回来了。” “让你久等了。” 高存湙望着她与三年前，甚至与自己小时候见到的容貌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受三年前他已经有过，只不过这次感受更加强烈和直观。 宫中很快传开了消息，说从先云国来了一位漂亮的小郡主。 这自然是高存湙给了她一个假身份。人人都只知她是先云的郡主，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原先的惠妃现在的太后，自然是不喜欢凝霄的，但是碍于皇帝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李伊伊对这事倒是不太在意，三宫六院嫔妃众多，现下多个郡主又有什么。 不过其他妃嫔听宫女太监们私下谈论，这先云来的郡主姿容过人，像是个仙女似的。皇上又整日陪着她，已经许久不来后宫了。日子久了，这些个妃嫔自然心中各怀心思。 太后年纪大了不愿多管闲事。不满的妃嫔们只能趁着每日向皇后请安时，说这先云的郡主怎么如此不知礼节，没个正经名分还整日与皇上厮混… 这日妃嫔们纷纷又抱怨起来。 “到底是小国寡民，上不得台面…” “还有这郡主竟然敢直呼皇上名讳，宫中的礼节一概不遵，十分放肆。还拿不拿我们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就是，她也太放肆了些…” “放任她不管，往后狐媚惑主…” 李伊伊听她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找了借口打发她们走了。 不久，宫中就流言四起。连太后也禁不住劝皇上多以国事为重。 皇后也劝皇上该给这先云国的郡主一个名分，再让她学些宫中的规矩，要不然总这样下去也不太好。 高存湙何尝不知。这段时日与凝霄久别重逢，自然有些放纵。只是他知道凝霄身份特殊，想留她在身边，但又怕她不肯。 舒儿现下是郡主的贴身侍女，她自然是懂得宫中规矩的。有外人在，她就给凝霄提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宫中规矩凝霄也懒得学，每日在宫中有皇上的旨意，旁人也不敢多加斥责。 这天夜里，凝霄和高存湙坐在小院里赏月。月光皎洁明亮，而此刻高存湙却没心思赏月，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凝霄自己的安排。 “你穿上嫁衣一定很美。” 凝霄一怔，笑道：“你忘了，我本来就是一件婚服。”说着向四处望了望问：“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吧？” 高存湙不知她有何用意，点了点头。 凝霄微微一笑，起身一跃瞬间化为那件红色的矞衣。她微微悬在半空还转了一个圈，衣裙闪耀十分夺目。 “怎么样，我的真身漂亮吧。” 眼前的场景让高存湙十分震撼。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浮在空中的矞衣，那股道不明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此时只是痴痴地回道：“好看…” 眨眼间凝霄换回了人身，回到了座位。这一幕恍惚又提醒了高存湙，眼前的凝霄不是跟他一样的凡人，而是货真价实的仙子。 高存湙强装镇定：“霄儿，你在上面是负责什么的。” “就是下下雨罢了。”说着打了一个响指，这小院里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凝霄一挥手那雨又不见了。 “对了存湙，那天我闲逛到库房，正好见到那块玉石。我就搬走了。” 自从刚见过凝霄的真身和法术，高存湙也就没了心情，喝了杯酒淡淡道：“本就答应给你了。” 凝霄用法术将石头搬到了异界的九色居。又嫌它崎岖不平就用法术，将那玉石变成了一张体积颇大的玉床。现下正躺在九色居自己的卧房当中。 深夜，凝霄早已熟睡。高存湙却盯着身侧之人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凝霄虽然现在在他的身边，可以后呢？如果她留在自己身边就会亲眼看着自己，随着时间逐渐老去直至死亡。自己百年之后，她依旧会有着不老容颜，无尽的生命。 仙凡有别，这四个字在他的耳边响起。凡人寿命太短，自己只是她漫长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他不甘心也不情愿，但终究也无可奈何。 翌日一早，高存湙并未提起要立她为妃的事情，也不敢问她是否会留下来。只是说最近政务繁忙，怕没有空陪她。正巧皇后派了人来，说是想要将她接到自己宫中住一段时日，顺便教她些规矩。 凝霄听后爽快的答应了，她想天天闷在这儿也实在无聊。 皇后安排了一个偏殿给凝霄住下，一大早后宫妃嫔听闻这先云的郡主要来，都铆足了劲儿想要看看热闹。 有一些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怕被比下了风头。可是左等右等，迟迟不见这郡主的踪影。 有些嫔妃又开始说这郡主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也不知道这先云国是什么蛮荒未开化之地，连这点礼节都不懂…” “难不成，还要皇后娘娘亲自派人去请吗？” 不待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外间便传来脚步声。 霎时间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紧张的朝着门那看去。 原来是凝霄起得迟了，加上又没有定下具体的时间。舒儿知道后宫妃嫔们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便又临时教了她些规矩，交代了今天大概会见到谁，提醒让她小心些。 凝霄想着后宫都是些姐妹们，应该还跟在藏香坊那儿情况差不多。就让舒儿拿出自己以前做的一些个小首饰纷纷装在盒子里，准备当个见面礼。 门一开，门口守着的侍女太监们都忍不住的往凝霄那边瞟。 凝霄稳稳当当的大步走来，身后跟着舒儿还有几个捧着盒子的侍女。 一众妃嫔早就好奇凝霄长什么样子，如今亲眼得见，都在心中暗暗叹道，这先云国的郡主果然是不同凡响，容貌俏丽又英气十足，难怪皇上那么喜欢她。 凝霄见到坐在最上面的李伊伊，想着她定是皇后了，心想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像画中走下来的美人。她略显僵硬的行了个礼，顿了顿笑道：“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见她生的俊美英气，也不免盯着她看了会儿，招手道：“坐下吧。”她早就给凝霄安排好了座椅，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凝霄倒也不拘谨，眼神扫了一圈，看着各位美人，马上让舒儿将一个个盒子送了出去。一面笑道：“大家不要嫌弃，这是我做一些小玩意，就当是给姐妹们解个闷带着玩吧。” 皇后交代了些事情就让众人散去，她拉起凝霄的手笑道：“皇上一早吩咐了，让妹妹慢慢学宫里的规矩，不着急…这是宫中的玉兰姑姑，丽兰姑姑。在宫中多年，熟知宫中各种规程仪制。” 凝霄一见她们便站了起来，走近笑道：“两位姑姑好久不见啊。” 姑姑们不敢应声，只是低头跪着。 皇后见状便让她们起身，心想宫中传闻这郡主与皇上是旧相识，看来是真的。 “既然妹妹与两位姑姑相熟，那也好。以后这两位姑姑就负责教导你宫中的规矩。” 凝霄连连应下，心里却没当回事，心想这宫中的规矩难不成比仙界还多。 哪知第二天一早，两位姑姑就叫人抬进了几个大箱子，将成堆的书册放到了她的书桌上。 第85章 凝霄还在床上正睡得香，外头两位姑姑已经开始在外大声背诵宫中规矩。 两位姑姑见凝霄还不肯起，就叫来宫人们一起念诵起了宫中的规矩。一大群人像是念咒似的，吵得凝霄一大早脑袋就嗡嗡作响。 舒儿见状也没有办法只能哄着她起来。凝霄穿衣洗漱后终于坐在了书桌前，哈欠连连的听着两位姑姑的轮番教导。 但凝霄哪能就这么乖乖的学规矩，没几日就开始琢磨着和姑姑们斗智斗勇。 一会儿称崴脚了要休息几日，一会儿又说感了风寒了不能起床。要不就是一早换了侍女的衣服从后窗溜出去，去找其他宫女太监们喝酒玩乐去了。 惹得两位姑姑每日都在四处找她。难为舒儿帮她掩护。偶尔在皇后宫里跟各位妃嫔碰面，见她们为了皇上争风吃醋，还要每日费力琢磨着皇上的喜好就觉得着实无趣，也无可奈何。 这日她又偷溜出来，逛着逛着来到一处十分僻静的小院，闻到一股股淡淡的香味从院中飘来。院子里有棵硕大的梨树，开着如雪般的白色小花。 见院门紧闭凝霄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刚想使用法术直接穿过去。后来想宫里人多眼杂，不能轻易使用法术，就往上一跳攀上墙边想要翻墙进去。 一条腿刚翻过去，转过身就瞧见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瘦弱姑娘，站在院中正蹙眉望着自己。 那姑娘容貌清秀，柔声道：“你是谁宫里的？” 凝霄坐在墙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暂住在皇后宫中的凝霄。” “你就是先云来的凝霄郡主？” “我只是想来看看这花的，不好意思。”说着转身便想从墙上翻回去。 姑娘连忙招手：“唉…等等。这花开的正好，你要来看有何不可，高处危险你快下来，我替你开门。” 凝霄翻身一跃直接从墙上跳了下来，随即起身拍了拍手冲她笑道：“这样快些。” 这可将对面的姑娘吓得不轻，急忙过来询问她还好吗。 两人闲聊了几句，凝霄才知这儿住着的是黎贵人，名叫黎薇。她身子不大好，皇后免了她每日的请安，所以这些日子才没见过她。 黎贵人见她身手矫捷，忽然想起什么，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前日我的一方手帕不知怎的，飘到了这梨树上去了，我宫里的人笨拙不知郡主…” 凝霄抬头看去，确实有一块黄色的手帕落在顶处的枝杈上。 “小事一桩。”凝霄说着便挽起衣袖爬上了树，一口气爬到了高处拿下了手帕，笑嘻嘻的冲着黎贵人挥手：“拿到了！” 在树下的黎贵人看的是心惊胆战的，接过手帕后对凝霄连连道谢。拉着她进屋让侍女端来时鲜瓜果，点心茶水招待。 黎家是名门贵族与李家也是世交。自然她与皇后李伊伊从小就认识。两人自幼交好又一前一后的进了宫。可离得近了，关系却淡了。 皇后知道这位旧友心性孤傲，不喜人多。时常有些宴会她也称病缺席，皇后也不勉强就随她了。闲暇时也会带些东西前去看望。 这日，皇后突然想凝霄来。便唤玉兰和丽兰两位姑姑问她学的怎么样。 两位姑姑也不敢说的太过分。只是说郡主天资聪颖，学的挺快的。但就是过于顽皮些，整日不见人影。 皇后听了刚想问她不在书房里学规矩，整日到底去哪儿了。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凝霄的声音。一瞧，凝霄正和黎贵人有说有笑的向这边走来。 宫里的人见到这两人走在一起多少有些惊讶。 黎贵人是出了名的不爱出门又性子冷淡，今日竟然能见到她脸上笑意连连，也属实是件稀罕事。 黎贵人许久不到皇后宫中，如今跟着凝霄一起来给皇后请安，让皇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凝霄一到屋内，就见玉兰和丽兰两位姑姑站在一旁，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顿感大事不妙。不过好在皇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姑姑们带着凝霄回书房继续学规矩。 见凝霄一行人走了，屋中也没有旁人。皇后连忙让宫人端上黎贵人爱吃的点心来，笑问：“你今儿怎么和她一起来了？” 黎贵人喝了口茶取出手帕来。将她如何遇到凝霄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又不住的夸赞，这先云来的郡主真是活色生香，是个十足有趣的人。说她不像是宫里的人死气沉沉的，倒是透出一股活力来。 皇后听了这凝霄又是翻墙又是爬树的，心想规矩算是一点儿都没学到。不过听了黎贵人的话，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来。 凝霄对两位姑姑依旧是插科打诨，好在皇上也没有强求她学规矩。所以皇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算了。 不过自从认识了黎贵人，凝霄每日又有了新去处。经常溜去找黎贵人玩乐，她喜欢听黎贵人讲些诗书典籍，黎贵人也喜欢听她讲那些市井的杂剧。 黎贵人知道凝霄爱喝酒，就送了许多自己亲手酿的梨花酒给她。隔三差五的，皇后有时也会带些吃食来，院门一关，三人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坐在树下一起畅饮谈心。 私下里皇后也不再像往日一样拘谨，放松了不少。毕竟虽贵为皇后，但她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只是个青春正好的女孩子而已。 三人日渐熟络，凝霄也教了她们不少在民间经常玩的游戏，生动的给她们讲话本上看的故事。晚间喝了点，还会给两人来几段，从穆因那儿学来的拳脚功夫。 听她们提起自己儿时的故事又说起现在的，凝霄才从她们的话中听出些意味来。 原来有些妃嫔都是没有选择才进宫来的，对皇上本来也没有多少的夫妻情分。况且这宫里规矩多得很，层层叠叠的像是要把人锢住似的。 在后宫待的越久，看的越多，凝霄就越是隐隐害怕，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成这副样子。 …… 其他宫里的妃嫔本还盼着皇后，能治一治这个狐媚子。可眼下见她与皇后交好，每次提起郡主如何如何，皇后也总是替她糊弄过去，从不放在心上。 日子久了，凝霄在宫中虽说礼节不足，但为人爽快从不仗势欺人，而且人也有趣，还经常帮她们一些小忙。渐渐地其他妃嫔都对她改观不少，也懒得再去皇后那儿告状自讨没趣。 唯独良嫔却日渐讨厌起凝霄来，看着她每日那没心没肺的开心模样。又想她得到皇上的宠爱，现在连皇后和其他人都跟她交好起来，就更是越发嫉恨。 良嫔家世代经商是当地巨富，早年她父亲资助秦定，也就是如今的秦国师。有了这层关系又因长相貌美才被选入宫中。 秦国师前不久给了她能生子的方子，但皇上久久不来后宫。就算是来了也不常见她一次。这方子始终也派不上用场。 眼下见凝霄得宠，良嫔便动了要除掉她的想法，于是派人又去找了秦国师。 秦国师本不想参与后宫争宠之事，但念在当年的资助之情，便给了她一小瓶毒药。 特别叮嘱这药无色无味，剧毒无比。就算是验尸也不会查出任何的异样。只要一点点就能要人性命，一定要千万谨慎使用。 良嫔拿到毒药还不放心，命人抓了几只野猫来，取出一点儿毒药撒在那水里让那些猫喝了。很快，那些猫都开始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翻滚，很快便一动不动，毒发身亡。 看着那些猫的尸体，良嫔这才放心。只等着找机会下手。 …… 御花园里百花盛开，皇后照例主持赏花宴让妃嫔们都来赏花听戏。 良嫔从其他人那儿听说凝霄爱喝酒。特意买通了其中一个宫人将一坛毒酒混入其中。她将一整瓶的毒药都洒了进去。 这边凝霄正和黎贵人一起赏花说笑，时间到了皇后安排众人落座，戏子们在台上唱着，底下的宫人都忙倒酒端菜。 被买通的宫人将那坛毒酒放在离凝霄最近的地方，没一会儿又主动将酒打开，给她倒了满满的一杯。 凝霄端起酒杯闻了闻：“好香啊。”说着便仰头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不远处的良嫔斜眼看她喝了，心中便不住的紧张起来。 可等了许久，凝霄都已经将那坛毒酒喝完了，也不见她倒地身亡。良嫔由最初的紧张不安，现下又转为疑惑不解。 等宴会散了良嫔命那宫人将酒坛藏起，夜深偷偷送进屋内。 良嫔怀疑宫人并未给凝霄喝那坛有毒的酒，那宫人跪地求饶说那酒确实就是毒酒。 多说无益，良嫔命人将那宫人除掉。又命人将那酒坛里剩下的几滴酒水，洒在了屋内的鱼缸中，不久那缸中的鱼即刻就翻肚浮上了水面。 良嫔心中惴惴不安一夜未眠，一早就让人去打听凝霄的情况。 打听回来凝霄依旧是活蹦乱跳的，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毕竟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凝霄并不是凡人，这毒酒对她而言就是普通酒水，怎么会中毒身亡呢。 良嫔急忙命人将这一奇怪消息传给了秦国师。 秦国师听她将一瓶毒药都撒入酒中，但喝了酒的凝霄不光没死还丝毫无碍。再三确认后，秦国师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先云郡主也来了兴趣。 …… 话说这日舒儿兴冲冲的跑来：“郡主我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舒儿趴在她耳畔：“穆将军回来了，刚见过皇上，现下出宫回府了。” “是阿因吗？” 舒儿点了点头，凝霄总是跟她不时念叨着穆因和萍儿什么回来。所以这下穆因一回来就赶来告诉她。 她跑去见高存湙，说是在后宫待着实在是太闷了，要出去逛逛见见老朋友。高存湙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给了她出宫的令牌。 凝霄在宫中待了许久，现在能出宫自是满心欢喜。 舒儿在后面追着她：“郡主你慢点儿…” 凝霄拿着令牌提着衣裙在前跑着，边跑边转头对舒儿招手笑道：“你还是快着点吧。” 正说着突然撞到一人，慌忙停下脚步，见是一个光头老男人，胡子眉毛都蓄了老长。 “对不住了。” 凝霄撞到的人正是秦国师，只见他带着几个徒弟，正准备向高存湙献上新炼成的丹药。 秦国师飞快的打量着她，缓了缓笑着：“不妨事。” 转眼间凝霄就拉着舒儿跑远了。 身旁的徒弟提醒他，说刚才这位女子正是先云来的郡主。他忽的想起良嫔的事情，随即眉头紧蹙的看着凝霄离去的身影。 另一边，高存湙派去的人远远跟在她们后面，一则保护，二则监视。 第86章 马车上凝霄看着街道上热闹的场景，感觉好久都没出来逛了。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舒儿：“这段时日辛苦你啦。” 舒儿接过，打开一看是房契和银票，忙又递回凝霄手中：“郡主平日里赏赐的东西就足够了，不用这些。还有，舒儿想一直跟在郡主身边。” 凝霄笑问：“如果我死了，或者哪一天去了其他地方呢？” 舒儿皱起眉头：“呸呸呸！郡主你怎么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胡话来。” 顿了顿又道：“其实郡主你说的也没错。人都有生老病死，我也是一样的。如果郡主早我仙逝了，我愿替郡主守陵一辈子。如果郡主走了，我宁愿在宫中当一辈子宫女，也不想出宫嫁人。” “也对，这是你的人生，你想怎么过都成。不过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外面天大地大的，总是自由些。” 她又将东西塞到了舒儿怀里：“不管怎么说，我送你的东西要留下。不要驳我的面子啊！要不我就生气啦！” 舒儿见她态度强硬，也只好收下。 凝霄转念一想，笑了起来：“那以后你在宫里不就成了和丽兰玉兰两位姑姑一样的，舒儿姑姑了嘛。”边说边学起姑姑的模样，对舒儿装模作样讲起了宫规。 舒儿见凝霄又开始打趣自己，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理她了。 “将来如果我走了，不论你是想继续留下，还是去其他地方。这些东西也足够保我温柔善良的舒儿衣食无忧了。” 舒儿回过头看着她，眼中充满不解与担忧，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穆因的将军府，门口的人见是从宫中来的，急忙进去禀报。 凝霄却等不及一溜烟的跑了进去，穆因刚换上便服，便听到一声熟悉的“阿因！” 穆因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愣在那儿。就算是他知道了凝霄的真实身份，可自己曾亲眼看她死去，化为云雾。如今却见她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不免有些震撼的。 凝霄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歪着脑袋问：“阿因你是怎么了？” 穆因缓过神来飞速的眨了眨眼睛，立刻行礼：“见过郡主。” 凝霄扶他起来：“怎么许久不见，你倒是又拘谨了不少。跟我还客气干什么。”说着揽着他的肩膀向屋中走去。 穿过回廊时，凝霄忽的瞥见院子那架熟悉的秋千：“这秋千怎么到了这里？” 穆因神情有些不自然：“当日为了郡主所做，后来郡主回到家乡不知何时归来。所以便自作主张的挪了过来。请郡主恕罪。” “你怎么又来这套啊，真是无趣的很。”说着便自己在府里逛了起来，穆因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高存湙知道凝霄去找穆因，正巧晚上有空也换上便装去了穆因府上。 当晚三人一起逛夜市，路上游人如织，凝霄看三年过去，路边又多了许多的新奇玩意儿，拉着舒儿买了不少东西。 街市上花灯杂彩车马喧呼，热闹非凡。凝霄提着刚买的花灯慢悠悠在前走着。身后的高存湙却注意到穆因，好像时不时的会偷瞄她。心中有些不悦，便上前一步拉住凝霄的手一同游玩。 穆因只能装作不在意，但眼中还是稍显落寞。 …… 凝霄不愿回宫住了，高存湙便安排了一座宅子给她做暂时的住所，又派了大批人马保护。 高存湙眼下忙于国事，也无暇顾及她。不过他并未放松警惕，近日听侍卫来报，说穆将军几日来与郡主并无任何越界举动，方才安心些。 凝霄几乎每天都会来找穆因，不是切磋武艺就是喝酒聊天。某天突然想起什么来：“阿因，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骑马的吗？” 穆因眼神闪躲：“郡主身子娇贵…” “怎么没完没了啊，你就直接说你教不教吧！” 穆因再三劝说，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了。 翌日一早凝霄换好衣裳，不等穆因再反对，拉着他直奔郊外的牧场。 穆因替她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几个时辰下来，凝霄勉强算是学会了一点。不过累的她从马上下来，直接瘫倒在了草地上。 穆因坐在一旁陪她。 凝霄侧头问：“你说萍儿怎么云游这么久，还不回来呀？” 穆因见她还不知真相，也不想看她伤心，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殿下她也时常想着郡主。想必知道郡主回来了，殿下也一定会尽早赶回来。” 凝霄望着天空嘀咕：“当初答应萍儿要带她上天飞一圈的。” 穆因忽的记起，三年前那日凝霄喝醉酒的模样，还答应要带自己上天飞的，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凝霄头一次见穆因这样，侧过身子用手支着脑袋，盯着他问道：“我们的穆大将军，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没什么。” 凝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过了会儿狐疑盯着他：“你…不会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穆因见她明白了过来：“见过仙子。” 凝霄猛地坐起，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怒道：“好小子，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装什么啊！……既然本仙子当初答应过你，萍儿又还没回来，择日不如撞日…” 说着凝霄施展法术，制造他们还在草地上说话的假象，实则她早已拉着穆因如风一般向天空飞去。 两人穿行在云中，穆因从未有过如此体验，当下身在万丈高空紧张不已，紧紧抓着凝霄的胳膊不敢睁眼。 凝霄瞧他害怕的模样，打趣道：“没事的穆大将军，有我在你还死不了呢。” 穆因听后便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漫天白云，阳光扑面而来。身边壮观的云海奔涌而过，抬头向上又是一片还未显现的星空，一切实在是美不胜收。 凝霄降低高度，让穆因能仔细看看人界的美景。 穿过长满鲜花的草地，飘过蓝色的汪洋和宝石一般的湖泊。越过莽莽群山，又浮在麦草成群的田野中。 看到了喷薄愈发的火山群，感受到了那炙热的空气，又来到了寒风凛冽的雪山，感受寒风吹过身体，伸出手看着那些浮云从自己指间流过，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和神奇。 短短时间内穆因看到了四季变换。最后趁着天边的红霞晕开，凝霄拉着他来到云层向后倒去，躺在云中欣赏着云上之景。 穆因逐渐放松了下来，躺在柔软的云层上，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凝霄此时也久违的开始安静的放空，觉得有穆因在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 …… 不久高存湙派人将她又接进了宫中，将她领到一处刚修建好的华丽宫殿。 “霄儿，喜欢吗？” 凝霄望着偌大的宫殿，笑着点了点头。 高存湙接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们会幸福的度过一生直到白头。到时候我们会生下许多漂亮的孩子……” 凝霄看着他滔滔不绝的，安排着以后的生活。发觉原来他已经替自己决定好了一切。只是这一切，他从来都没有认真的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凝霄不忍打断他美好的畅想，只能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到了晚上，房间内只剩下他们，高存湙依偎在她身边轻声道：“不要再丢下我了。留下来好吗？” 凝霄起身背对着他，片刻后回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答案。” 高存湙来到她身边，带着些怒气：“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朕留下来！” 他见凝霄依旧沉默不语，冷笑道：“对，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子，随意挥一挥手就能呼风唤雨。朕就算成为了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而已。你当然不愿意为了朕变成肉体凡胎，留在人间！” 凝霄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她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自己的真身上，取下了一根金丝系在他的手腕上。那根金丝闪了一下，便隐藏在他的手腕上不见了。 她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的话，这根金丝就算是给他留个念想吧。 一夜无话，凝霄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只是她也清楚，自己不能再轻易许诺他什么。 一早趁着高存湙还未醒，凝霄就出了宫。留了张字条说要出宫练习骑马，见他熟睡就没有叫醒他。 凝霄和穆因骑着马，一前一后的漫步在草原上。感受着微风徐徐看着树木花草，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些。 穆因看出了她的异样。 “有些事闷在心里，是没办法解决的。” 凝霄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在想…要不要真的留下来。” 穆因不由的皱起眉头，诧异道：“你是说…要变成凡人？” 凝霄点了点头。 穆因劝道：“凡人修仙艰难，如今你已成仙，为何要放弃仙子身份。” “我也知道，只是…” 穆因想她多半是因为高存湙，却又不能明说。只是在心中觉得任何凡人都配不上凝霄，包括自己在内，同样也包括高存湙。 “我几经沙场，知道凡人不过是血肉之躯，脆弱不堪。你如真成了凡人，就要永远困在那深宫牢笼里，你应该回到云中去的。” 凝霄听到熟悉的话语，想到了阿姜。深吸了一口气：“也对，他已经有那么多美人在宫里了。外头天地广阔的困在那里做什么。这么看来我也挺自私的，大约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仙子吧。” 穆因真诚地望着她：“这怎么会是自私呢。你不是曾经教我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顺从自己的心意，你没有做错什么。” 凝霄何尝不明白这道理，只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成了心结，便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开的。 她笑道：“旁人总说你不善言辞，我看你倒是说的头头是道。我先走一步喽。”说着便扬起鞭子提起缰绳，肆意的驰骋在草原上，那一刻仿佛所有烦恼都不见了。 一整天在草原骑马散心，又听了穆因的劝解，凝霄总算是恢复往日的活力。 没一会儿高存湙派人接她回宫，她只好告别了穆因。 第87章 高存湙意识到自己昨日好像不该那样说，便叫人赶制了一套新的衣裙首饰，准备送给凝霄赔罪道歉。 他见凝霄回来时面上挂着笑容，就知道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赶紧让人将衣服首饰送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凝霄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 没想到晚饭时，高存湙手握着酒杯看着满桌佳肴，淡淡说着：“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对你来说都不是必须的。可我呢……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我，到那时早已化为一捧黄土了。霄儿不愿为了我，留下来吗？” 凝霄此时也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存湙，你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皇子了，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自己，有各自的想法很正常。但我们之间的爱，开始让我害怕，我害怕我会慢慢习惯宫中的生活…” 高存湙急忙打断她：“在宫中有什么不好？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不想做妃子，我明日就可以让你做我的皇后，甚至其他条件也…” “我有我自己的脾气自己的活法。如果我变为凡人，你真的能给我想要的一切吗？” 高存湙信誓旦旦：“我可以。” “我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我不想困在宫里。最重的是我很喜欢我的身份，我的模样，我不想改变自己。如果我留下来，你日后厌倦了我，或者我厌倦了你，我又有什么退路呢？感情是瞬息万变的，我不能像你一样保证什么。” 听到凝霄的话，高存湙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可又想要凝霄留下来。心中百感交集，霎时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 凝霄诚恳的看着他：“我的人生，由我做主。我只能对你保证当下这一刻，我是爱你的。可往后的时时刻刻，我却没有把握。” “够了！”高存湙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冷笑一声：“自由自在？哼…我看你在天上的规矩也不比宫中的少吧，朕已经够纵容你了，你当今这性子怕不是在藏香坊学的吧！” “这…这跟藏香坊又有什么关系？” 高存湙怒目瞪视：“定是那儿不知羞耻的风尘女子将你教坏了！你才成了这副模样！” 凝霄冷哼一声：“不知羞耻？我就是在藏香坊待过怎么了！我亲眼见过那些姐妹们受过的苦难。藏香坊的姐妹虽身在风尘，却也比你们这些虚伪至极的人，强上不止百倍千倍！” 顿了顿，凝霄质问他：“所以你是真的爱我？还是爱我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仙女身份？将我在藏香坊的经历当做污点，害怕我其实就是沦落风尘，不知羞耻的卖笑女对吗？可我就是她们，她们就是我！” 面对高存湙的冷漠，凝霄失望不已，自嘲道：“之前我真是可笑，竟真的想为了你，动了留下来的念头。”说罢愤然拂袖离去。 凝霄一路越想越气，想直接回仙界算了。可一想自己还没见到萍儿，加上还有舒儿和穆因。 自己此刻回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下来，就又犹豫了起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了黎贵人那儿。 “呀！妹妹怎么这么晚来了，快进来。”黎贵人连忙拉着她进了里屋。 黎贵人看着凝霄一副气呼呼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睛也红红的也像是哭过似的。 能把凝霄气成这样，她猜定是与皇上有关，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来找自己。 黎贵人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候着，自己则陪着她坐着。也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就只是给她倒了杯热茶，静静地陪着她。 凝霄坐在那儿思忖半晌，才缓缓开口：“薇姐姐，我想回家。” 黎贵人一听凝霄说回家，心中也明白了大半。笑道“回家是好事啊。如果我还有选择的话，也不想困在这里。” 凝霄欲言又止：“可是…” 黎贵人拉过她的手，盯着她的双眼认真道：“你现在是有选择的。不要为了任何人，轻易改变自己的心意。 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如此纠结痛苦，我看只是找个借口，好将你永远绑在身边罢了。” 翌日一早，凝霄告别黎贵人和皇后等人，带着舒儿彻底搬出了宫。 另一边，高存湙怒气冲冲的回到寝宫，转眼又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密报。 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凝霄和穆因前几日相处的一举一动，也包括穆因教她骑马等等。 他曾经问过穆因，是怎么看凝霄的。穆因只说凝霄心思单纯爽快。两人只是好友，并无其他。 确实如此，穆因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只是奢望能经常见到她就够了。 高存湙原本打算相信他们二人之间是清白的。但看着手中的密报，又想到穆因私下偷看凝霄的眼神，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 他将有关的密报一把扔进火里，冷眼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凝霄的不辞而别和这些密报，层层堆叠让他的愤怒似乎达到了顶点，眼里充满了失望与不甘。 虽然密报上写着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但在他看来，穆因和凝霄都已经背叛了自己。 …… 没几日，边境传来消息。说砦国内乱，其中二王子率兵又骚扰峦国边境。 二王子兵力有限，也只是在两国边境偶尔闹闹而已，造成不了什么大规模的伤亡。可高存湙却还是派了穆因前去。 穆因接到旨意连夜就带兵走了。只给凝霄留了封信，上面写着让她多保重，不要担心自己，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 凝霄见穆因也走了，萍儿也还没回来，自己也不想见高存湙。于是忽的闲了下来，便经常一个人溜达着去茶馆听书，街头看戏去了。 这日，见街口来了一个外地的戏班子正敲锣打鼓的吆喝。凝霄打眼一瞧演的是木偶戏，便好奇的凑到跟前去看。 木偶各个雕刻的惟妙惟肖，开场介绍说这出戏，是他们班主自己写的新剧。讲的是一位来自遥远国度的小公主的故事。 凝霄一听是个新故事，来了兴趣在一旁仔细看他们演了起来。 演到小公主出嫁，那木偶就换上了一身红嫁衣披上了盖头，坐上了红色的婚车。 凝霄聚精会神的看戏，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只听一人小声道：“哎？他们演的是不是十三公主的事情啊？” 又有一个道：“你不要命了！皇上不是下旨不让提公主的事情。违者要杀头的。” “我只是看这本子的剧情，有点儿像咱们的十三公主嘛。” 不久那木偶戏演到高潮处，只见扮演公主的木偶被利刃刺穿，红色的尸身被悬吊在城楼上摇摇欲坠，伴随着歌者的歌声显得凄凉万分。 凝霄身后又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你看吧，这不讲得就是我们的小公主吗？” “这戏班子换了个壳子，把故事包装改动了一下就敢演出来，也真是胆大…” 凝霄全然没了心思看戏，是越听越糊涂。又见人说这是十三公主，忍不住便向旁边的一个大叔打听：“大叔这戏演的是我们的十三公主，高咏萍的事情吗？” 大叔一听这问题，忙别过脸去装作没听见，急急地走远了。 凝霄又问一旁的大娘，那大娘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姑娘你不要命了！” 凝霄一脸疑惑：“十三公主她…不是出去云游还没回来吗？” 大娘叹了口气：“我们的十三公主当年远赴砦国和亲，到的当天就死在那儿了。据说死的那天还是这小公主的生辰呢。如今这云游，也只是皇上下的旨意……” 凝霄听到消息的瞬间，如同五雷轰顶愣在当场，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回过神抓住大娘的胳膊：“死的公主是叫高咏萍，是她吗？没搞错吗？你确定吗？” 大娘被她吓了一跳，见她神色惊恐急忙点了点头，使劲挣开她的手也走远了。 凝霄像是发了狂似的，抓着身边的人不断问着萍儿的情况。那些人以为她是疯子，有些人拗不过她，也只能回答后匆忙离开。 在得到了十数个确切回答之后，凝霄只想立刻进宫，当面向高存湙问个明白。 她一路狂奔刚踏进家门，正准备吆喝着让舒儿备车进宫。舒儿就迎面也跑了过来，一脸急切：“郡主，宫里来的人说…说两军交战，穆将军他…中了埋伏…” 凝霄见她如此模样，心又一沉：“阿因他怎么了？” 舒儿低下头不敢直视凝霄：“穆将军他，阵亡了。” 凝霄身子一软往下跌去，舒儿一把将她扶住。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凝霄一时间竟搞不清，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梦里？ 凝霄缓了会儿觉着不能这样下去，她拉住舒儿交代：“好舒儿，这几日对外只说我病了需要静养。任何人我都不见知道了吗？过几日我自会回来的。” 不等舒儿回答，凝霄便施法将她迷晕了过去。 待舒儿醒来，发现躺在自己房中，凝霄已然不见了踪影。 …… 话说凝霄远赴边境寻找穆因，而另一边的秦国师却也没闲着。 自此得知这先云的凝霄郡主喝下毒酒不死，那日撞见她又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些，不属于凡人的气息。 正巧碰上凝霄搬出宫。他便私下派自己的徒弟日夜守在她的宅院附近，想要看看究竟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国师还买通了一些皇帝身边的老人。知道了高存湙当年还是皇子之时，凝霄就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了。 老人们都说，这凝霄几年过去容貌丝毫未变。还有些传闻说她，明明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不知怎的，眼下又突然出现了。 前些日子，凝霄和穆因在郊外学习骑马，秦国师觉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亲眼看看这凝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秦国师能担任两朝国师，自然也是有点本领在身上。 他使用法术将自己隐身在不远处，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凝霄有什么异常。只因凝霄吃了隐仙丸，所以寻常凡人妖魔并不能识别她的真身。 就在秦国师觉得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时候。却瞧见凝霄使用法术，制造出了她和穆因仍旧坐在草地上的假象，又看她拉起穆因一跃飞上了天。 秦国师大喜过望。他困惑许久，当下终于知道，这先云的凝霄郡主，真实身份是什么了。 这时他脑海中陡然想起，从前在某一本，记录着各种禁忌邪术的古书里。看到的其中一个名叫，移灵复辉的法术。 第88章 秦国师马不停蹄的回到府内，命徒弟们将那些书册都拿出来。他仔细查找，过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一本记录着移灵复辉术的古书。 这书应是已经灭绝在人界的初人所着。由于年代久远，这几本书册都已残破，那移灵复辉术的操作步骤极其繁琐，具体的术法和口诀也有些残缺。 不过大体上缺的并不多，他看着所需的东西，心想最重要的材料已经有了。剩下的也不是多难找，只是需要费些心思和时间罢了。 他立刻吩咐徒弟们将这术法誊抄出来，另安排其他人按照这上面写的，将所需的东西备齐。自己则研究起了那些残缺的部分。 …… 凝霄很快就到了边境。可一切却不像消息里说的那样，峦国军队早就驱赶走了砦国二王子的人马。 现下边境之处早已恢复平静，穆因带来的将士们一部分都驻守在边境，一部分已经动身回了渊城。 两军并未大战，大部分将士也并未阵亡，可唯独穆因却不小心中了埋伏。 凝霄使用法术在附近搜寻，终于在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一个隐蔽的崖洞内发现了穆因。 她飞身来到洞口拨开大片的树藤，一眼就看见了穆因正躺碎石枯木之上，不知死活。 穆因此时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陷入了昏迷情况并不乐观。他浑身都被鲜血浸染，满身的伤口一条腿也断了，白森森的腿骨从血肉中折出来，看的人触目惊心。 凝霄也顾不上什么在人界的规矩，直接用法术来医治他的伤。 穆因渐渐苏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就看见了他此刻最想要见的人。 他呆愣愣的望着凝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笑道：“我…这是死了吗？” 凝霄将他扶着坐了起来：“死什么死啊！话说回来，别人都说你身经百战，百胜不败。你怎么这次这么不小心中了埋伏？” 穆因靠在石壁上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那条断了的腿也已经复原。 他沉思半晌，勉强笑着：“只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多谢凝霄仙子相救。” “都到这个时候还客气啊！我看也是你命不该绝。否则鬼差早就将你带走了，哪还轮得着我来救你！” 随后凝霄脸色一沉：“说吧，萍儿到底去哪儿了？” 穆因见她的神情，便知她是知道了真相。只能实话实说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存湙他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将萍儿嫁出去和亲？萍儿可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啊？” 穆因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不语。 “不行，我还是要去当面问个明白。”凝霄说着施展法术，要带着穆因一起回去。 穆因紧忙喊停：“等等！”说着便从衣内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凝霄。 “这是公主出嫁前，特意让我保管的。她说等你回来的时候交给你。可是你当时还并不知道实情，所以也就没有给你。” 穆因一直贴身放着，之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遗憾不能完成公主所托付的事情了。不想，最终还是成功的交到了凝霄手中，他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凝霄接过打开，里面是萍儿亲手写的一封信。 “霄姐姐，萍儿不久就要去和亲了。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我还没等你回来带我飞上天呢，不过来日方长，说不定我还会回来的。 八姐终于可以离开驸马了，真替她开心。我长大了，身为峦国的公主该承担起责任了。远嫁和亲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其他人无关。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相见。萍儿希望你一直快乐，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太想我哦。” 不等看完，凝霄的泪水早已抑制不住的滴落在那封信上。 …… 经过几天彻夜的研究，又从其他书册古籍之中找寻，秦国师终于将移灵复辉术残缺的部分，依照自己的方法补全了。 他急不可耐拿上最新炼制的丹药进了宫。 秦国师亲手将丹药献上，随即跪了下去。 高存湙见他跪下：“国师年事已高，朕不是已经免了你的跪礼吗？起来吧。” 秦国师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三个头，仍旧不起：“臣有些话，想要与陛下说…” 高存湙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这时殿内只剩下他们。 “国师有话请讲吧。” 秦国师忽然笑了起来：“恭喜陛下，天佑陛下。” “国师何出此言，朕何喜之有？” “臣最近寻觅古籍书册得着了一个仙术，特来献与陛下。历代君王，终其一生想要寻得长生不老之术，可惜临到终了，都不得其法。如今臣这一仙术，可让陛下不老不死，千秋万代。” 高存湙凝视着他，过了半晌才问：“国师如果真的有这仙术，为何不为自己所用？” 秦国师坦然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仙术名叫移灵复辉术，只能用在命格相配之人的身上。臣乃一介凡人，陛下是九五之尊，况且陛下的皇祖母乃是当年的初人一脉，身份自然是更加尊贵不凡。 臣不过醉心丹药咒术，并无别心。臣早年游历各国，受尽冷眼，有幸得到先皇和陛下的赏识，才能安心研究术法。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臣对陛下一片丹心，陛下也可找其他方士验证此法。为陛下效力乃臣之福，臣岂敢有别心，还望陛下明鉴。” 高存湙也知道秦国师这些年不喜奢侈吃穿，也不喜亲近美人，只是一心扑在这些什么法术丹药上。 虽然有些术法和丹药，有时候需要的法子和原料有些邪门，但也不是全然无用。 “这仙术如果真能让朕长生不老…所需的东西，想必都不是轻易可得的吧？” 秦国师又连着磕了几个头：“陛下洪福齐天，眼下这仙术里最重要的原料，就在陛下的身边。真是天助陛下。” 高存湙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什么，又不敢确定。愕然问道：“国师的意思是？” 秦国师目光精明，淡然一笑：“凝霄郡主。” 从他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高存湙眼中瞬间闪过复杂的神色。 秦国师看他神色肃然，眉头不展。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即刻磕头请罪。 “臣罪该万死，臣知道陛下钟情于郡主。可这移灵复辉术的关键正系在郡主身上，并无其他可替代之法。 术法传至今日有些残缺，所幸臣已补凑完整。这术法一旦开始，只能一气呵成，不能中断重来。但，可否成功，臣并不能确定。” 他一直跪在地上，此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 过了片刻，才听高存湙缓缓道：“国师请起吧。” 秦国师这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晃晃悠悠的起身：“陛下英明，想必早已知晓这凝霄郡主的真实身份。臣知道陛下是重情重义之人，可比起江山千秋万代，臣还请陛下三思。” 高存湙笑道：“秦国师道行果真深厚，那你说说这凝霄，要如何来助朕不老不死，千秋万代。” 秦国师见他动了心，笑道：“只需按步骤将凝霄仙子的部分灵力取出，再加上其他所需。外加上一活人做药引，炼化成丹药即可。” “那…她会怎么样？又为何要用活人做药引？” “如果术法成功，取出这些灵力并不会伤其性命。到时候郡主仍是仙子，可与陛下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如果术法失败，则郡主会…会仙根损毁，灵力尽散。轻则变为凡人，重则香消玉殒。” 他说完看高存湙的脸色始终没有变化，便又接道：“再说以活人为引。陛下虽为至尊，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凡人之躯承受不起仙人灵力，若直接炼化丹药服下会经脉尽断，魂魄尽散而亡。 所以需要以活人之性命血肉先做引，之后陛下方可安心服用，便可不老不死，千秋万代。” 高存湙听他说的十分心动，但心下还是觉着这术法，隐约透露着一股邪气。而且这术法一旦实施，凝霄的性命可能就… 秦国师见他犹豫不决，站着那儿半晌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 话说凝霄本想直接带穆因一起回渊城。可穆因却想先见过自己的副将阿安等人，说是免得他们担心。之后再和她一起回去。 凝霄见状也只好带着他回到了边境。穆因虽伤已无大碍，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在她的搀扶下去到了副将阿安的宅子。 阿安一见穆因还活着，一脸的不可思议立刻跑来扶着他，吩咐让手下的人叫来军医，又让厨房快做些饭菜送来。 他忽然瞧见一旁的凝霄，正奇怪着郡主怎么跑这么远到这来了，来不及想明白就忙着对凝霄行礼。 “行了，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说完便一溜烟的出了门。 穆因只好对阿安解释，说郡主出城游玩正巧在山野间发现了他，所以就将他送了回来。 阿安虽有疑惑也并不多想，只觉得将军平安回来就好。 凝霄逛了几圈，准备回来接穆因回渊城。 刚进门，阿安就守在一旁，对她使了个眼色转身往院子里走去。凝霄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便也跟着往里走。 来到一处僻静之地，阿安往四处警惕的又看了看，转身突然对凝霄跪下：“多谢郡主。如果不是郡主，我们都以为将军已经…” 凝霄扶他起身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军医刚才已来看过，开了些药。说将军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 缓了缓，他抬头看着凝霄：“难道郡主，就不曾怀疑过将军久经沙场，为何会突然中了这小小埋伏吗？” 听他这么一说，凝霄想起刚到这里的时候，确实不像是宫里传来的消息说的那样。 她想了想：“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可能是他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了吧。” 阿安对天冷笑一声，死死盯着她：“要是这样简单就好了。将军这些年为峦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而今却遭自己人陷害，未免让人寒了心。” 凝霄恍然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第89章 阿安微微点了下头：“陛下派来的监军，死前都已经招了。” 凝霄心中思绪纷乱，她想不明白高存湙和穆因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穆因几次救过他的命，又为峦国付出这么多，怎么会突然派人杀了他呢？ “此事现下还请郡主先不要对他人提起。” 凝霄答应了他，两人一起来到穆因房内见他已经服药睡下了，她想等明日再走也不迟。 直到翌日傍晚穆因才醒，两人便起身一同回了渊城。 等阿安打开房门时，只看见桌子上穆因留下的一封书信，上写着他和郡主先回去了，让他们不用担心。 凝霄把穆因送回将军府，将药方交给府上的人。又见他喝了药，才起身回了自己家中。 穆因心里其实想让她留下，思来想去始终没有说出口，只能不舍的望着她离开。 “郡主你到底去哪儿了？”一进门舒儿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凝霄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口：“不就是出去散散心嘛。” 凝霄消失的这段时日，舒儿的心中总觉隐隐不安。恰巧这两日宫中来人要接她进宫，舒儿只能说她身体不适不便见人，尽力将此事瞒了过去。 正说着，宫中的人又来了。这次还派了几名太医跟着，说是陛下派他们来替郡主医治病痛。 凝霄自然没病，解释了几句说自己已经好了。她正想进宫向高存湙问个明白。之后再动身离开这里回到仙界，当下便跟着宫中的人进了宫。 夜已深，她走在宫中，奇怪的看着一路并无烛火灯光，连两旁的宫人也已被撤去。 平日里熟悉的宫殿，此时却像一个阴森寂静的迷宫。独自穿行在曲折悠长的回廊上，周围安静的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还未到门前，从门缝里流出的几缕清香很快窜入鼻中。 屋内并未透出灯光。推开门，月光透过稀薄的云雾洒了进来。高存湙坐在高处，如一只发现猎物的豹子，眼睛悠悠的发着微光。 高存湙盯着她，眼里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甘。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是开心还是生气：“你去哪儿了？” 凝霄正要开口回他，高存湙却忽然道：“我原谅你了。”说着便起身向她走来，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旁的屋中。 屋中几盏烛光映照，当中宽大的衣架上正挂着一件正红色的嫁衣。工艺繁琐精美却并不厚重，反而显得轻薄朦胧。 高存湙看向她笑道：“留下来，做我的皇后吧。” 凝霄上前轻抚那件嫁衣，她曾是别人的婚服。从没想过自己也有穿上它的那天。眼下看着这耀眼夺目的嫁衣，却并不觉得开心。望着它，反而觉着更像是一件囚服。 凝霄转身看他，轻笑：“你刚说原谅我了，原谅我什么？” 高存湙带着怒气猛的抓住她的肩膀：“原谅了你的背叛。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两天去了哪儿！” 凝霄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眼，试探道：“你不是曾说愿意放下一切，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你现在…还愿意跟我走吗？” 高存湙似是回忆起了从前，开始目光闪烁随即躲松开了双手，背过身去选择了沉默。 这一刻，凝霄明白了他的选择，也看透了这个人。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决定离开。 高存湙怒吼：“朕不许你走！” 凝霄忍无可忍，质问道：“萍儿的事，你究竟准备瞒我多久？你为什么要送萍儿去死！还有阿因，你为什么要派人杀他！” 高存湙狡辩：“朕全是为了你。朕的真心全都给了你一个人。” 凝霄嘲讽道：“你的真心早给了权利、给了利益。多余的一分给了我，便要我拿出全部去交换，你这份真心对我而言，可有些太不值了。” 高存湙恼羞成怒：“凝霄，你以为你是仙子就了不起！朕就拿你无可奈何了吗！” 凝霄紧闭双眼，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想再多说一句。 当下便想施法回仙界，可施法时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渐渐失去了控制，眼前开始模糊只觉头重脚轻，当下就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凝霄才渐渐恢复知觉。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脚都被锁链锁住，浑身无力连法术也施展不出。 就在她想办法挣脱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高存湙的声音。 “霄儿，你醒了。” 他来到床边，用手轻抚着她的面颊：“你总是那么快乐。有你在身边，朕的忧虑似乎也能少些。朕再问你一遍，你愿意留下来吗？” 望着高存湙眼里的期待，凝霄不屑道：“我为何要为了你变为凡人，被你囚禁在这宫里。你只不过是享受把一个天上的仙子拉入凡间变成你手中，一直随时可以把玩的玩意罢了。我原不过是一朵云，天性漂浮，是留不住的。” 高存湙见她态度坚决，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语气森然道：“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朕就成全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 高存湙一脸怨气，悠悠回道：“在人界当皇帝，不过百年就会老会死，这权利也会不复存在。而且就算朕已经贵为天子，同样也会生老病死。 况且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想来也只有长生不老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对了，你的阿因对你，比对朕，还忠心呢！” “你把阿因怎么了？” 高存湙恶狠狠的回头看向她：“穆因错就错在，不该招惹朕的女人。你，永远都是属于朕的。” “我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高存湙盯着她，冷笑道：“霄儿，那你现在是承认了，你对他确实有情。” 凝霄轻笑一声：“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高存湙气的抬手想要打她，但看她那丝毫不惧的眼神，又停住了手。 “怎么？你后宫里住着那么多美人，如今换了我，你便不能接受了？” 高存湙一怔，又坐在床边质问：“那朕…和他，你更爱谁？” 凝霄看着他的脸，恍惚间觉得陌生起来，仿佛他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高存湙了。 她轻叹道：“我爱他是真，爱你也是一样的。与你们相处时，我都尽力的付出了真心。” 高存湙见她并不遮掩，也不感到羞愧，还如此真诚坦然，一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凝霄虽然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但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劝他道：“存湙，都结束了。这一切不关阿因的事，放我走吧。” 高存湙即刻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他拿出一个瓷瓶，一打开就飘出浓烈刺鼻的香气来。他放在凝霄鼻前，很快她又昏死了过去。 …… 凝霄再次醒来时，抬头见天色微亮。她正被数条贴着符纸的锁链，捆在极高的石台之上。恍惚望向周边，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等她恢复神智仔细看去，发现周围的布置像是做法事用的祭坛。四周极其空旷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她尝试想要用法术却依旧使不出分毫。 以她身处的石台为中心，四处地面上布满了奇怪的字符，环绕着数不清的，模样怪异的巨大灯盏，更怪的是这灯火的颜色竟是黑青色的。 这儿的一切都极其诡异复杂，凝霄低头发现自己所在的石台之下，连着一道细长的沟渠不知是通向何处，正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此时，大批穿着黑色衣衫的执剑方士从四周涌入，远远的将她围了起来，众人站定后在口中开始念着咒术。 随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地面上的那些字符竟从地上浮起，在空中自动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将她包裹了起来。 就在凝霄搞不清这究竟是干什么的时候，高存湙带着秦国师一行人来了。 凝霄冲他大喊：“高存湙！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存湙坐在龙椅上，瞧着身处高台的凝霄，挑衅的朝她笑了笑。随后拍了拍手，身旁的侍卫们便将穆因拖了上来。 穆因身穿囚服被捆绑着，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侍卫们将他拖到面向凝霄的方向，跪在了高存湙身边。 “阿因！阿因…阿因…” 高存湙嘲讽的冷笑着：“你不用喊了，他已经不能回应你了。你瞧，这是什么。”说着身旁的太监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穆因被割下的舌头。 高存湙得意的看着凝霄：“朕问了他许多的问题，可惜他始终闭口不答。既然这样，这舌头留着也就没有用处了。” 凝霄自责道：“…阿因…对不起…” 穆因虚弱的望向她摇了摇头，泪流满面却再不能说出什么。他看着高台之上的凝霄，想起自己曾经幻想着或许自己，能带她彻底远离这里的一切。不过，到头来还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凝霄声嘶力竭的咒骂道：“高存湙你彻底疯了！你这个让人恶心的疯子……” 高存湙不服，起身指着穆因对凝霄吼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宠着你，让着你。你为什么还要去救他！如果你没去救他，他死了，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原来高存湙当初派监军设下埋伏，就是要趁机在边境处除掉穆因。 一来穆因手握兵权，近年来打了不少胜仗在民间声望越来越高，他想着养虎为患。如今天下太平所以才动了杀心。 二来他与凝霄之间暧昧不清。三来还是想要试探凝霄，他故意将穆因战死的消息送出去，为的就是看看凝霄会怎么做。 他本想如果凝霄没什么反应，穆因已死，这件事就可以算了。没想到凝霄还是去救了他。 除了凝霄，高存湙还没想到的是，穆因其实一早就知道了，自己要除掉他的这件事。 穆因是心甘情愿赴死的。他想自己死了，皇上能对凝霄的怀疑少一点。他希望凝霄可以过得幸福。 他本就是穆老将军救下的孤儿。后来被穆将军派去保护高存湙，现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想这样也算是对得起穆老将军和皇上。 这下自己与皇上，与穆家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那时穆因已经接受了自己命运，他也没想到，凝霄会来救自己。 自己在崖洞中苏醒过来，再次见到凝霄的那刻，他又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他还想告诉她，自己已经爱上她很久，很久了。 第90章 凝霄在高处看着高存湙，被他那狡辩的样子气的笑了出来，笑声不断回荡在整个祭坛。 “高存湙，你以为将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就可以继续装作无辜了吗？是你要杀了阿因，是你主动造成了这一切，是你如今还想要杀了我！ 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你就是可怜又虚伪的疯子！” “住口！”高存湙嘶吼着。他气得浑身颤抖，牙关紧咬恶狠狠的瞪着她：“是你辜负…” 凝霄立刻打断他：“你不要再颠倒黑白假装深情了。你现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随即她扫向秦国师一众人：“我告诉你们，凡人诛杀仙子，可是要遭到天谴的！” 秦国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她淡淡笑道：“任何选择都有代价，老臣愿为陛下承担天谴之罚。” 此刻穆因已无力支撑，渐渐的垂下头慢慢闭上了双眼，血也顺着嘴角滴落在地。 高存湙抬头看了看，天已完全放晴，云雾正一层层的散去。 秦国师掐指算了算：“陛下，时辰已到。” 高存湙听后厌恶的看着穆因，上前用力拽住他的头发将他唤醒，强迫他仰起头看着凝霄：“你现在还不能死。” 身旁的太监递上一把短刀。他附在穆因耳畔：“你不该觊觎朕的女人。” 他接过短刀架在穆因的脖子上，死死瞪着凝霄：“霄儿，这就是你救他的下场！”说罢用力割开了穆因的喉咙，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高存湙起身利落的一脚，将穆因踹进了一旁挖好的引魂坑之中。 穆因掉入引魂坑中密密麻麻的尖刺之上，被万刺穿体，彻底没了气息。 凝霄不断喊叫着穆因的名字，努力想要挣脱束缚。但最终也只能，绝望又无力地看着一切发生。 秦国师走到引魂坑旁，开始对穆因的尸首施展法术。 “恭喜陛下，药引已成。穆因余下的魂魄也已被驱散，再无生还和轮回的可能。” 穆因所在的引魂坑，正连接在捆绑凝霄的石台上，他的鲜血也顺着细细的沟渠，经过炼丹炉向石台流去。 “陛下，可以实施移灵复辉术了。” 高存湙目光阴冷又不屑的擦了擦手上的血，回到了龙椅上。 秦国师来到石台前方念咒，见他用剑割破手指，将血擦在剑上，以剑代笔在空中画符。 画毕，四周渐渐涌出黑青色的薄雾朝着这边弥散而来。霎时一道巨大的红色符咒浮在半空，像是一张网似的对着凝霄飞去。 周围的执剑方士还在不断念咒，开始凭空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巨大的符阵将她层层困住。 符咒覆盖在凝霄身上的瞬间，她感到五脏六腑如同烈火焚烧，又感到像是有无数柄利刃在刺向自己。很快她身上开始出现细碎又密集的伤口，一道道伤口不断渗出血来。 凝霄痛苦的嘶吼发狂似的挣扎，有几根链子也顺势绷断开来。 秦国师不慌不忙的割破手掌，将自己腕上的手串取下裹上血，甩袖点地借力飞上半空，将手串扯断，挥手一把将珠子洒向凝霄。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只见珠子忽的变大将她围起。又不断向中间缩小，形成一道新的屏障，将她紧紧锁住。 秦国师立刻结印施法，凝霄逐渐像是失去神智一般不再挣扎嘶吼。变得双眼无神，麻木无感，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这时，凝霄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反而涌出一缕缕金红色的光源，那正是她体内的灵力。 灵力源源不断的从她体内喷散而出，直接流向了炼丹炉之中。 高存湙全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身旁的侍卫太监们也都一动不动，只是呆愣愣的望着。 就在一切顺利进行时，忽见一阵邪风吹来。 风越刮越大，将周围所有灯火悉数灭掉。本来天色晴朗并无云翳，但伴着阴风阵阵又不知从哪儿刮来层层黑云。 云像是海浪奔腾而来，一浪接着一浪。眨眼间遮天蔽日四周陷入漆黑一片。 高存湙抬头看着完全被黑云遮蔽的天空，心中突生一股恐慌不祥之感。 黑云伴着飓风不断压低，昏天黑地之中，只听阵阵响雷，同时伴着一道道红色的闪电，在黑云之中不断炸现。 眼前景象给人一种逼仄的压迫感，好似下一秒，天就要塌了一般。 秦国师早已安排了数位方士在他周围保护，所以见状虽心里也有些慌，但面上并未露出惊慌之色，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雷电不断击倒祭坛上的灯盏石墩等物。连同数个方士也被击倒在地。雷电也向着凝霄所在的石台击去，将石台的两个角击碎，下方的石柱也逐渐出现裂痕。 剩下一众方士还在原地不断持咒，高存湙之前下旨没有吩咐不得入内打搅。所以尽管祭坛这边传来异象，外面大批侍卫禁军也不敢擅自入内。 秦国师恐雷电扰了移灵复辉术，此时正在关键，凝霄决不能在法术完成之前死去。 他又拿出一块手掌大小，薄如蝉翼的铜镜。镜上篆刻着复杂的图样，他用手指在上画符，随后往上一抛。铜镜飞向半空悬浮在凝霄头顶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网笼罩着她，避免雷电的侵袭。 尽管漫天风沙，黑云遮日。但一切，还是在秦国师的吩咐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倏地空气中又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来。 刹那间，那本在天上的漂浮的黑云聚集成一道龙卷风，迅速地将凝霄所在的石台包裹了起来。大雨随即倾盆而下。 从天而降的狂风卷着黑云将凝霄裹得严实，秦国师在外看不见风中的景象。 随着风的范围不断扩大，连地上的石砖灯盏都被吸上天去，树木也被连根拔起。上百位方士连人带剑也被卷入其中。 秦国师见状不妙，大吼一声：“换阵！” 余下的方士迅速变换站位都将手掌划破，用血涂抹在剑上，一齐用剑在空中画符。 体型庞大的炼丹炉，这时竟也开始晃动了起来。秦国师只好施法稳住炼丹炉，随后盘腿坐在炉前双目紧闭，口中念咒。 当下处于风眼之中的凝霄逐渐恢复了知觉，可随之而来的就是痛不欲生的撕裂感。她感到自己剩余的灵力正在体内不断冲撞拉扯着。 耳边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秦国师的铜镜已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被击碎。一道接一道的红色惊雷不偏不倚的劈在她身上。 一种奇怪又极度痛苦的感觉，从凝霄体内四散开来。 只听她长啸一声，一股巨大的气浪从风眼中爆发出来，将四周所有方士震飞数十丈，皆当场殒命。不过她也因为巨大的痛苦再度昏死了过去。 连同那顶巨大的炼丹炉也随之四分五裂。旁边的秦国师也被震飞，趴在地上支撑不住，连连吐出了几口血来。 随着炼丹炉毁坏，炉中正在炼化的灵力也爆发出来向着凝霄奔去。 但奇怪的是，那灵力并未直接回到凝霄体内，而是穿过黑云将她围了起来。 魆风骤雨渐渐停息，雷电也不再降下。只是天上的黑云并未散去，凝霄仍被厚厚的云包裹着。 不久，一束束红光刺出云来，石台周围黑云逐渐消散，露出凝霄的身影。她身上的链条尽数已断，伤痕累累的浮在石台上，石台下则是她的斑斑血迹。 在灵力的萦绕下，凝霄显现出真身来，正是那件矞衣。只是矞衣上的金丝现在已彻底变为红色。 血红色的矞衣迎风浮在高空，在黑云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当下众人见此场景，早已吓得是目瞪口呆，腿脚发软。就连高存湙也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发愣。 秦国师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迹，瘫坐在地捂着胸口，直直的望向那件飘在空中的矞衣。 很快矞衣的颜色逐渐加深，到最后竟变成了黑红色。一直环绕在她身边的灵力，也终于从四面八方重新注入那件矞衣之中，霎时闪出极其刺眼的红光，众人忙用手遮蔽眼睛。 但很快，矞衣在红光之中分崩离析，不复存在。骤然化为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暗红色丝线。 丝线在空中急速旋转缠绕着。天色也由黑转为猩红。 红色的云雾渐渐弥漫在四周，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小雨。 高存湙身旁的小太监经过刚才一番景象，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摸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吓得大喊起来：“是血…这下的是血雨！天谴来了！”说毕就两眼一瞪，昏倒在地。 这时秦国师和高存湙等人才缓过神。 高存湙立刻让人召外面的侍卫禁军前来护驾。 秦国师也被身旁的徒弟扶起。他身受重伤，望着天空中那团巨大的丝线还在不停旋转缠绕，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能唤来守候在外，还未学成的年轻方士，企图重新布阵施法困住凝霄。 但凝霄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们。 狂风再起，空中丝线飞速凝聚在一起。不等片刻，那红雾之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奇怪的人影来。 人影不断变换拉长。这影子似人又不像是人，还不等众人看清红雾之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 凝霄就以极快的速度，从石柱上盘旋而下，一路蜿蜒前行。 随着凝霄飞快逼近，众人才从雾气中看清这影子的真身。竟是一个巨大的长着龙角的，人首蛇身的怪物。 凝霄头上生出黑色锋利龙角，下身则化为长满鳞片暗红蛇尾。 刚进到祭坛的大批年轻方士见到凝霄的真身，纷纷大喊：“妖魔！有妖魔现世啊……”二话不说都转身向外狂奔逃命，哪里还顾得上秦国师的命令。 凝霄连头都懒得转，只是稍稍动动手指，霎时那群方士便被定住不能动弹。 随着手指缓缓上升，那群人也凭空飞了起来。只待他们飞的足够高，凝霄的手一落，他们便从高空中坠下，瞬间毙命。 凝霄拖着长长的蛇尾继续前行，一股浓烈的魔气也随着她四散开来。 秦国师心中一惊，喊道：“不好，她入魔了！” 凝霄来到引魂坑旁，将穆因的尸身升起。 这时凝霄送还给他的那枚玉璧，也从他衣内掉落了出来。那枚玉璧是穆因亲手缝在衣服内里，一直贴身放在心口的。 凝霄将他的尸身，也顺势收进那枚玉璧之中。 高存湙和身边的侍卫禁军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脑子一片空白。 秦国师见势不对想要叫高存湙偷偷溜走。可还没走两步，凝霄一转头，高存湙周围的宫人就口吐鲜血，脑裂而死，禁军们也皆七窍流血而亡。 整个偌大的祭坛已是破败不堪，遍地碎石折木和成堆的尸身。 凝霄慢悠悠来到秦国师面前，秦国师仰头望着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凝霄不紧不慢的将地上炼丹炉碎片升起，眨眼间碎片从四面八方直直地刺入了秦国师体内。然后隔空一点一点的，将他身上的所有骨头，一一折断揉碎。 秦国师逐渐变成了一个浑身插满丹炉碎片，碎骨穿出体外的，血肉模糊的肉球。 最终，伴着秦国师痛苦的嘶吼，他化为了一摊血水。 第91章 眼下，偌大的祭坛上只剩凝霄与高存湙二人。 凝霄俯下身子盯着他，风沙将二人围了起来。 风沙的范围不断向外扩，将周围大片庄稼连根拔起，成群房屋瞬间倾塌。连同凡人和牲畜也都一同被卷入风中，生死不明。 风眼之中，高存湙面色惨白僵在原地。突见凝霄的脸靠近，才发现她的双眼已全都被暗红色填满。 高存湙惊恐的看着她身下的巨大蛇尾，吓得心跳近乎要停止，结结巴巴的说着：“霄…霄…霄儿…是…是…是是你吗？” 凝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高存湙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一股无形的力量的将自己腾空拽起，脖颈间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用力的要掐死自己。 就在高存湙弥留之际，凝霄看着他那双眼，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江渊渺和江潆的画面，紧接着萍儿也出现了。 这一瞬，高存湙觉得自己脖颈一松，随即跌坐在地大口的喘起气来。 凝霄取下头上的云钗，递到高存湙面前。 高存湙一脸恐惧的看着她，不待他伸手去取。云钗便在凝霄手中化为齑粉：“对我来说，你已经死了。” 一阵冷风刮过，等高存湙再抬眼看去时，凝霄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周围的一片狼藉。 他疯了似的流着泪，向空中呼喊着她的名字。荒唐的幻想着凝霄还能原谅他，还能回到他身边。 往后的日子里，高存湙不甘心的派人四处寻找长得像凝霄的女子。只是长得再像，学得再像，终究都不是她。 直到凝霄的样子在他心中逐渐模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云。到头来，放不下的只有他自己。 到了高存湙风烛之年，他还在狡辩。将自己的错，或移花接木，或一笔带过。他继续为自己编织着借口，试图将所有的错，都推给别人。 他偏执的认为凝霄还爱着他，但他最终也没能如愿再见她一面。哪怕在梦中，也没有一次。 所以这荒唐的幻想，也只是幻想而已。 凝霄始终冷漠的注视着他的双眼。透过他的眼，她也看到了高岭和高冲。 她不屑的嘲讽：“你和他们真像啊。” 凝霄稍稍一用力，高存湙又痛苦的挣扎起来，最终他伴着极度的痛楚和怨恨，死的很彻底。 …… 这边人界忽的狂风骤雨，忽的电闪雷鸣，异象灾祸不断。 凝霄眼下也不知去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移灵复辉术，才阴差阳错的入了魔，致使她在人界大开杀戒。 仙界此时也正纳闷，人界是怎么回事？ 仙尊召来负责掌管人界气象的几位仙子和各宫龙王。但大家都表示今日这异常天气，并不是自己所为。 这时天兵来报，说人界发现大量魔族的气息。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天降异象，这是全都是入魔的迹象。 可一想，这一般凡人哪里经得住那惊雷，就在众仙研究这入魔的，到底是人是妖的时候。神界那边也出了问题。 平静许久的天幕，也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了剧烈的震动，随之出现了新的裂痕。大片浓重的黑雾在封印之中弥散开来。 好在帝风娘娘及时发现，为原本的封印加固，在外界费了许多灵力又加上一道封印，所以暂时并无大碍。神女们守在天幕处，以防再发生不测。 神界还是只有两块灵煌石，可魔界那边却已有了人、鬼、魔三界的灵煌石。 魔界积极搜寻灵煌石，自然不是好心为了修补天幕。而是期望集齐六颗灵煌石后，炼化成天石来提取之中的灵力，以此来壮大魔界势力准备再杀回神界。 所以当下两界，都迫切的想要先找到，诞生在妖界的那块灵煌石。 …… 凝霄出宫后就恢复了人身，很快她就体力不支一头栽倒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浑身筋骨都泛着酸疼。身下传来的凉感帮她减轻许多不适。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凝霄抚摸着身下的玉床才记起这里是九色居。她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异界的。 勉强坐起来，整个人感觉都是晃晃悠悠的。过了半晌才渐渐恢复记忆，只记得自己刚才离开皇宫，在外望着宫门的画面，剩下的皆是一片空白。 恍惚中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了上来，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裙和血迹，一边打开衣柜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一边努力回想，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或许是冲击过大，让她自动封存了记忆。 凝霄在屋内四处查看试图找寻记忆，猛然间看到了床边上的那块染血的玉璧。她终于记起那件重要的事情了。即刻飞身从异界而出，直奔鬼界而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穆因。 凝霄之前来过鬼界，加上与阿姜交好，所以鬼差们差不多都认得她。一路上并未多加阻拦，可她却觉得怎么今日鬼差们，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偷瞄她。 连阿姜一见她就皱着眉上前围着她转了几圈，嫌弃道：“我说你是去哪儿了？身上的妖魔气这么重。” 凝霄闻了闻自己：“啊？我闻着和平日没差啊。”她急忙掏出玉璧：“我今日是有事来求你帮忙的。” 她施法将穆因的尸体从玉璧中抽出，阿姜调来记载着凡人阳寿的册子查看。 阿姜看过后遗憾道：“他阳寿已尽，魂魄又被人用邪术驱散，早已不在了，连轮回也入不了的。这不，他的魂魄都不在鬼界，像这种情况没办法救的。” 看着凝霄一脸失落，阿姜也只好拍了拍她劝道：“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凝霄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冷冷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阿姜冷不丁的被她那模样吓了一跳。想了想：“嗯…如果你非要试试的话，那眼下只有招魂灯能试一试了。可这要…以灵力祭灯，燃烧施法招魂之人的灵力，如果不能成功，那散去的灵力也回不来的。” 凝霄没有片刻犹豫：“我来施法。” 阿姜见她今日行事神情都如此怪异，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拒绝，只好取出招魂灯来。 巨大的招魂灯似是一棵枝干茂密的枯树，凝霄将穆因的尸体放在灯前。又施法将他的身体上残缺的伤痕一并修复。随即释出灵气，点燃招魂灯。 伴随灵力蔓延，很快招魂灯上每个枝丫的顶端，都一个接着一个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灵力不断燃烧着，穆因的魂魄却迟迟不见踪影。 一旁的阿姜看着那招魂灯上的火焰越烧越旺，劝她：“别再试了，你这样下去会灵力耗尽的…” 不等阿姜说完，外面的鬼差上前拉着她来到门边，压低声音：“不好了，仙界派天兵天将来了。” 阿姜随手将门关上，探着脑袋向外看去，确实来了大批的天兵。 “怎么回事？” 鬼差一脸惊恐：“人界刚才天象异常，有人入魔作乱，害死了许多凡人你不知道啊！你看这短短时间内，咱鬼界一下子来了多少凡人鬼魂。” 正说时，远处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正是那群凡人的冤魂。 此时大批凡人鬼魂，乌泱泱的都挤到了鬼界报到。那鬼魂一个个怨气冲天在鬼界又哭又闹，说自己死得实在是冤。 鬼差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不是人…是有仙子入魔了！” 阿姜也想竟然有凡人能修炼成魔？又突然听他说是仙子入魔…登时和那鬼差四目相对，低声道：“你是说，凝霄！？” 鬼差点了点头。阿姜倒吸了一口凉气，想着怪不得今日她身上的魔气这么重。又抬眼看着这么多的冤魂，想着这因果，以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 原来仙界派司雷星君去人界查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调查一番后证实确实是有仙子入魔了，但到底是哪位仙子尚未可知。 除了这个，司雷星君还在人界发现这入魔的仙子，竟拥有被封印在天幕之中的魔界灵魄。 仙界内，司雷星君从人界调查完急匆匆赶回来。 “禀报仙尊，这魔在人界现身后就忽然消失了。现下应该在鬼界。” 仙尊道：“魔族历来狡猾阴毒，敢在人界屠杀无辜凡人。现在去鬼界必定也没什么好事。”随即指派天兵天将下鬼界捉拿。 鬼界这边，凝霄还在不断燃烧灵力，企图将穆因的魂魄召回。外边的天兵天将却越来越近。 阿姜焦急的站在门外，一边望着外边步步逼近的天兵，一边想着里边还在施法招魂的凝霄。脑子里一团乱，不知该怎么处理。 这时屋内一道黑影闪现，四个轿夫抬着一顶造型怪异的黑色轿子出现在凝霄身后。旁边还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黑衣男子，他一挥手便熄灭了招魂灯上的所有火焰。 凝霄被他打断施法，转身怒目瞪视：“你干什么！” 黑衣男露出和善的微笑：“凝霄姑娘，招魂灯对这位小兄弟是没有用的。怕是五界内，也难以找到办法救他。” 凝霄费了不少灵力试了半晌，她心里也知道这招魂灯多半是没什么用。 “那你有何妙计？” “此地不宜详谈，我家王上正巧有办法解姑娘所需。特派我来请姑娘前去府中一叙。”说着那轿夫掀开轿帘。 黑衣男抬手笑道：“凝霄姑娘，请吧。”他见凝霄犹豫不决，劝道：“姑娘若是再迟些，恐怕这位小兄弟的魂魄就真的…”说着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凝霄不知这群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也觉察不出他们身上的气息是来自何方。 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救穆因，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她将穆因的尸身又收进玉璧，便坐进了那顶黑漆漆的轿中。 屋外的阿姜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推开门让凝霄快逃。可打开门，却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独留下已经熄灭的招魂灯，还有灯上遗留下的一根，极细的暗红丝线。 第92章 且说凝霄坐在这黑漆麻虎的轿子里见不得光，四周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又过了大半天还没到。忍不住问：“还没到吗？” 只听外面的轿夫用诡异拉长的声音齐声道：“快了……快了……” 画面一转，原来凝霄早已不在轿子里了。 果不其然这黑衣人就是魔族派来的。眼下她被施了幻术，以为自己还在坐在轿子里。 自从早些时候天幕开始产生裂痕。魔王陆令朝感知到天幕中的魔族灵魄有一部分，不知何时从中逃了出来，现下竟忽然在人界现身。 觉得事有蹊跷就派人前去调查，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凝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子身上。 所以凝霄从受罚下凡历劫时，魔王就已经派人暗暗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魔王并未让派去的人现身干涉，只是远远暗中监视。可过了许久也不见她有何异常之处，直到高存湙和秦国师决定对她实施移灵复辉术那天。 魔族的人开始以为凝霄定是活不成了，准备回魔界交差。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魔族人震惊不已，他们亲眼见到凝霄成魔，灵力强大的完全不像是刚刚入魔。 又见她长出魔族龙角，但并未完全变成龙形龙身，而且下身竟是蛇尾。这下让他们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连忙派人回魔界禀报。 他们尾随凝霄出宫，见她忽的恢复人身栽倒在地，等他们冲上前查看，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团云雾，再看时她就已不见了踪影。 魔王得知消息后派人去寻，知道了她在鬼界现身还要救一个凡人。不想在鬼界大动干戈打草惊蛇，就想了一计将她骗来。 凝霄双眼紧闭坐在一张怪异的椅子上，周身被一团黑色雾气萦绕。 对面的魔王陆令朝正在施展法术，企图将她体内的灵魄取出为己所用。 灵魄渐渐从凝霄体内浮出，一个暗红色的光球悬在她身前，散发出阵阵耀眼的碎光。 陆令朝大喜，以为大功告成，想要将那灵魄引到手中。可灵魄却怎么也不能彻底离开凝霄周身，来到他身边。 他上前盯着凝霄的灵魄仔细一瞧，霎时间眉目间疑窦丛生，转头喊道：“这…铭奎！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铭奎长老急忙上前查看。 这位铭奎乃魔族长老，也是陆令朝的亲信好友。身居高位，法力高深莫测，跟在陆令朝身边多年。刚才就是他亲自将凝霄带来魔界的。 原来凝霄的灵魄，竟是由魔界和神界的两种灵魄共同构成。眼下早已融为一体，分离不开。 陆令朝惊讶的看着那灵魄，两族皆知这灵力相克。正因为如此，天幕中的两族灵魄莫名复苏之后，相互排斥才会导致天幕产生裂痕。 他看着这团不可思议的灵魄，又看了看凝霄，心想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铭奎仔细查看后，见陆令朝还想强行施法将两种灵魄分开，赶忙阻止。 “王上不可，这灵魄绝非后天人为，乃是先天所生。而且相互牵连不可能分得清。就算分开，也已无法为王上所用，强行入体必定会像如今天幕一般互相排斥。不但不能为王上增强灵力，还可能会导致筋脉尽毁，灰飞烟灭。” 听到铭奎的话后，陆令朝将法术收起。灵魄便立刻回到了凝霄体内。 陆令朝愁眉不展的坐在王位上，看着面前的凝霄也陷入了愁思。 本想将她杀掉取出灵魄，但眼下这灵魄取不取的出是一回事。再来就算取出，分不分的开才是难题，现在看来就算分开也没用了。 铭奎见陆令朝面露愁容，又看着凝霄思忖半晌心生一计：“既然不能将灵魄取出为王上所用，不如将这丫头收为己用。” 陆令朝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将这丫头归入我族。” 铭奎笑着点了点头：“这小丫头本就是仙界的仙子，之前不是查出她还在神界呆过一段时日。如果能忠于我族，必定能助王上早日完成大业。” 陆令朝将幻术解除，凝霄上一秒还在黑漆漆的轿子里，下一秒就眼前忽的一亮。 她吓了一跳：“这是哪儿？” 铭奎笑道：“凝霄姑娘，这是魔界。” “魔界？”凝霄飞速起身接连退了两步，离铭奎远了一些才停住脚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带我来救人的吗！” 铭奎见状，只是笑而不答。 陆令朝笑道：“凝霄姑娘，人，我们可以帮你救，但是你能给我们什么呢？” 凝霄一惊，才注意到大殿上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转身看去心想这个长着龙角的老头子，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魔王陆令朝吧？ 定了定神，凝霄想着既然到了魔界，看来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反正也要救穆因，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她清了清嗓子：“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陆令朝从王位起身，缓步向她走来：“凝霄姑娘够直接。” 待他走近些，凝霄盯着他头上的发冠看了看，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冠上的那三颗星石挺特别的。” 凝霄喜欢星石也做过些首饰，如今见他冠上镶嵌的这三颗石头，隐隐闪着长短不一的彩光，觉得新奇又好看，自己也从没见过就随口说了句。 陆令朝一怔，看了一眼铭奎。两人随即又看向凝霄，铭奎问：“姑娘，你说的是冠上的哪三颗？” 凝霄伸手一一指了指，又将位置形状都说了出来。 两人听后对视一眼，便不再多说。 其实陆令朝发冠上正镶嵌着灵煌石。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将灵煌石与其他星石一起做成发冠整日戴在身上，倒也省心些。 只是平常从未有人发觉这石头的异样，连陆令朝的儿子们几乎日日来见。都没有发现过这冠上嵌着的灵煌石。整个魔界也只有陆令朝本人和铭奎长老知晓，这灵煌石究竟放置在何处。 陆令朝见她一眼就能看出灵煌石，觉得铭奎说的有理，这丫头留下肯定大有用处。 正巧这时殿外传来声响，来者正是各宫王子。 凝霄斜眼瞟着，心里数着一共是九位，每个头顶都长着锋利的龙角。 凝霄心里嘀咕，画本里的魔族恶龙生有九子各有不同，看来倒不是瞎编，多少还是有些依据的。 各宫王子对陆令朝行礼之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凝霄看他们各个穿戴华贵，长相不俗。不论是五官，还是神情都与陆令朝有几分相似。 不由得想起之前在仙界与阿尘聊八卦时，她说起过，当今魔王娶了好几位夫人，都是魔界里不同的龙族美人。 凝霄又看了几眼他们的龙角，发现确实颜色不太一样，心想这魔王真是艳福不浅。 正在凝霄走神时，一旁的铭奎开口：“凝霄姑娘，你既然已入魔，大家都是魔族中人。你如果答应留下，就是自家人。你要救的人，我们自然会帮你救。” 凝霄回过神，疑惑道：“啊？我什么时候入魔了？” 陆令朝笑道：“凝霄姑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怕是自诞生之日起，就是我们魔族中人了。你的灵魄与天幕中我先父留下的魔族灵魄，本就是代代相传，同根同源……” “哦？”凝霄听后皱起眉头，眼睛滴溜溜来回转悠，一副若有所思之相。 过了半晌她认真的看着陆令朝：“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是你爹？” 此言一出，殿上气氛骤然停滞。 一位王子反应过来，走上前指着她怒吼：“你这丫头竟敢口出狂言！” 随后几个王子们开始叽叽喳喳。 “父王这丫头不识好歹，杀了便是。” “是啊父王留着她做什么！” “她分明就是找死！” “父王明明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这小丫头为什么非要曲解意思！” “父王的意思是，你的灵魄只是魔族诞生之时的…” “就是说你这丫头很老！” 还不等他们说完，凝霄看他们那一个个暴跳如雷的模样就笑出了声，盯着他们笑道：“那这样…我岂不是，成了你们的祖奶奶了吗？” 凝霄想着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成了这个魔王老头子的爹。还白得了这么几个大孙子，辈分还挺高的。越想越好笑，止不住越笑越大声前仰后合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陆令朝和铭奎一脸平静，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怒气。倒是几位王子们看她这样子，马上就要忍不住出手了。 还未等他们出手，陆令朝抬手将她那日入魔时的画面重现。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巨大的画面中，凝霄被粗重的链条困在高高的石台之上。数不清的方士在四周施法。 凝霄痛苦的嘶吼声响彻大殿。画面中狂风骤雨，惊雷闪现。又见凝霄忽变为一件婚服，随后化为千万根丝线，最后入魔竟生出龙角与蛇尾来。 陆令朝与铭奎自然已经知晓，殿上的众位王子亲眼见凝霄的灵力竟如此强大。刚才想要冲上来教训她的那几位，现下也都不再吭声，只是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王子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谈论。 “她长得挺漂亮的，是我们龙族的吗？” 五王子摇了摇头：“她真身长着蛇尾唉…刚才也没有完全化为龙身，上身还是人的样子。真身这么丑哪像我们龙族的啊！” 七王子又问：“那她怎么长着我们魔族的龙角啊？” 九王子接道：“别说整个魔界了，就是六界内哪有这样的怪物啊。” 八王子一听就偷笑起来：“你们看她的真身，是不是有点像老十…” 凝霄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中的自己，此时所有的记忆伴，也都随着画面恢复完整。 她看着自己入魔的样子，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过。只是暗暗松了口气，觉着也不过如此。 第93章 殿上众人见凝霄似笑非笑，不知她的意思到底如何。 铭奎缓缓开口：“凝霄姑娘，你现在以仙子的身份入魔。成魔后又在人界大开杀戒，屠杀凡人。当下仙界估计已派下大批天兵到处搜捕你呢。这六界之内，恐怕你也只能留在我们这里了。” 凝霄想起了帝风娘娘，想起她待自己那样好，自己如今却入了魔，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娘娘。她一副坦然之色：“我既已铸成大错，本就理应回到仙界受罚，不必劳你费心。” 铭奎拿出凝霄的玉璧，笑道：“这里的人，你也不想救了？” 凝霄一看便骂道：“卑鄙！怪不得都说你们是邪魔歪道，快还我！”说着就要冲上来动手。 铭奎收起玉璧，冷笑道：“六界之内除了神界就只有我们能救他。他阳寿已尽，魂魄尽散。你不会还指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帝风娘娘和仙尊，帮你一个魔，去违反法规救一个凡人吧。” 铭奎见她似乎是听进去了，便走近了些语气缓和不少：“凝霄姑娘，你难道真的以为…你是帝风点化而生的吗？” 凝霄嫌恶的看着他，但听他提起自己的事情又与帝风娘娘有关，便也没有打断他说下去。 铭奎一脸惋惜的看着凝霄：“据我们所知，你在许多年前就已生灵识。根本不需要帝风所谓的点化。在帝希修复天幕之日，你就已经诞生了… 你其实一直都在帝风身边。她偷偷藏着你，不是为了点化渡你成仙。而是将你的灵识禁锢，压制你的灵力，就是要慢慢杀了你。” 凝霄脱口而出：“为什么？” 陆令朝回道：“因为你天生就是魔族中人。你不是神也不是仙，而是魔。” 凝霄怔住，喃喃道：“帝风娘娘…并没有杀我，还对我很好…” 铭奎又道：“那是因为她见你灵识日渐增强，无法再以外力压制，只好假装点化你。将你留在两界之内好加以监视，等来日再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 站在一旁听了半晌的王子们，此时也都各有所思，四王子问：“可她当初拥有神识后，苏醒过来为何不现魔族真身？” 铭奎回道：“四殿下，这具体怎么办到的，估计要问帝风本人才行了。只有她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只有她，有能力做这样的事。” 陆令朝接道：“帝风要留她在身边监视，自然会帮她隐藏身份。不然她怎么在神界和仙界待那么久，都无人察觉呢。” 凝霄心绪混乱，在她的记忆里，从自己有灵识苏醒过来的第一眼，所见的人就是帝风娘娘。一直以来娘娘对自己都是那么的慈爱和蔼，怎么会是这样…… 众人见凝霄脸上阴晴不定，想着她定是有些动摇。 铭奎接着劝：“凝霄姑娘，你不要将帝风想的太好。当初在人界的初人一脉，她本可以在他们铸下大错之前制止，但她却放任不管，任由初人和凡人之间争斗。待他们两败俱伤后，借着这个由头将天梯摧毁，并将初人一脉彻底铲除。 凝霄姑娘你当初在江渊渺身边待了那么久，她难道真的是被凡人所害的吗？仙界派你在她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一点没想过，没怀疑过吗？” 再次听到江渊渺的名字时，关于她的所有记忆都仿佛在眼前重现。 凝霄还清晰记得自己被制成婚服被送到人界，婚礼当天附在她身上的那刻，自己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幸福。 面对眼下接二连三的质疑，凝霄想辩解却又想起当时在人界后期，自己确实经常被仙尊召回，问一些在人界的事情。 凝霄顿时陷入一股力不从心之感。面对着的众人的注视，也只是淡淡道：“帝风娘娘心怀众生，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陆令朝听了她的回答，没生气只是笑笑：“凝霄姑娘真是重情重义啊，不愧是我魔族中人。” 凝霄刚想反驳，就听铭奎说道：“姑娘眼下还是救人要紧，剩下的以后再说吧。”说罢将玉璧亲手交还给了凝霄。 她看着手中的玉璧，现下又添了许多的疑问。思索一番后，只好暂且答应留下来。 “你们帮我救他，需要我拿什么交换？” 陆令朝笑道：“不急。你既然答应留下来，那就是我们自家人了，我会让你看到我们魔族的诚意。” 大王子随后上前道：“是啊凝霄姑娘，我们魔界的人可不像仙界神界，那般虚情假意。” 凝霄没有理他，继续对陆令朝说：“俗话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 陆令朝看了一眼铭奎，铭奎立刻心领神会，也不再拐弯抹角：“我们只需姑娘去妖界，将妖界的那块灵煌石取来就行了。” 凝霄听到灵煌石三个字，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想了半晌才想起拂儿从前说起过，要用灵煌石修补天幕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拂儿说那灵煌石十分珍贵又难找得很！怎么让自己去找啊，这么大个魔界没人了吗？ 原来刚才陆令朝见凝霄竟发现了自己冠上的灵煌石。便突然心生一计，让她去妖界寻找灵煌石。 其实早前，魔界还有仙界早已各种明察暗访的去妖界搜寻了不止一遍，但都无所获。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陆令朝想着不妨让她去妖界试一试，正好看看她是否真心归入魔族。 铭奎也想着反正新一批派去妖界，寻找灵煌石的人还没回来。暂且让这丫头留在魔界，也好再做详细的打算。想着就说道：“凝霄姑娘这事不急，我们王上早就交代过让你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以后再说。” …… 妖界对于外界纷争一直是中立态度。 妖界族群众多，各个行事怪异。现任妖皇南阁静又是个甩手掌柜，油盐不进。既不阻止他们各界来妖界找灵煌石，也不帮助他们任何一方。同时下令让各个妖族都不要插手任何一方。 连两边派去的使者南阁静都是一概不见。一副不想管闲事，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态度。 两方派去的人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不是刚去就跟妖界各妖族起了纷争，就是被妖界奇异地形迷的晕头转向，别说找灵煌石，自己都要找不到北了。 仙界的人好歹行事规范，并不主动惹事。可魔族之人行事乖张，仗着自己灵力比大部分妖都要强上许多，所以在妖界内横行霸道。有些妖族看不惯魔族，双方大打出手，结果搞的妖族损伤惨重。 这么闹了几回之后，眼下妖界的妖们一见是仙界和魔界的人来找灵煌石。尤其是魔族之人，要不就是避之不及，一问三不知。要不就是暗暗使绊子，提供假消息。让两界的人都颇为头疼。 …… 这边，凝霄想着要救穆因，就硬着头皮先答应找灵煌石。不过她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魔头说的话。 但眼下将凝霄安置在哪儿，众人却意见不一。 几位王子嘀咕了一会儿。一位王子小声偷笑：“我看老十跟这个丫头长得还挺像的。” 另一位王子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也低声笑道：“是啊，他们真身都上不得台面，我们才是真正的龙族，比老十和她这些个残次品强多了。” 四王子此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父王，我看让凝霄姑娘去十弟那儿正合适。” 其他王子顺势接道： “对呀父王。我们兄弟几个整日忙里忙外的，这十弟倒是整日忙里偷闲。” “父王，也该让十弟锻炼锻炼了。他的蚺云阁那么大，随便腾出来一个偏殿给凝霄姑娘住就是了。” “十弟整日待在他那蚺云阁也太清闲了吧。父王是该让他学着管些事了。” “依儿臣看，这招待凝霄姑娘的差事，就由十弟办最合适了。” 陆令朝见儿子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这个小儿子足不出户，整日在他的寝宫里花天酒地。确实也该让他担些责任了，于是就同意了让凝霄暂住蚺云阁。 一来是让小儿子学着管点事。二来蚺云阁位置特殊易进不易出。三来比起其他地方，蚺云阁也更方便监视。 随后众人散去，铭奎领着凝霄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四周雕梁画栋，华丽异常，处处充斥着凝霄没见过的法宝，完全跟仙界与神界截然不同的风格。 来到房间尽头是一处阶梯平台，上面放置着一个模样奇怪的法器，像是一口大鼎却又像是一艘船似的，四周围绕着龙形的灯柱。 铭奎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令牌，放置在前方灯柱上的凹处，那令牌严丝合缝的嵌在里面，瞬间法器上方燃起阵阵绿色的火焰，他向凝霄伸出手。 凝霄有些忐忑的将玉璧交了出去。铭奎接过直接一把扔向那法器。 “你…”凝霄刚想问他这是干什么，就见那玉璧不偏不倚的悬在法器中央，很快穆因的尸身也显现出来，正浮在那绿色的火焰之上。 铭奎上前结印施法，绿色的火焰顺势包裹住穆因的身体，只见无数沙粒大小的红色光点从四周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一切平稳进行，半晌铭奎对凝霄说道：“这法器是用来回魂转魄的。虽然你以自己的灵力保住了他魂魄的一小部分。 但是他的魂魄已经破碎的太严重，现下散在各处，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 凝霄伸出手，却发现穆因像是一道影子一样碰不到实体。 “这是怎么回事？” 铭奎叹了口气：“他人身已毁，魂魄尽散。就算眼下召回所有魂魄，他也不过就是个鬼魂而已。” 见凝霄眉头紧锁，铭奎安慰道：“姑娘不用太过担心。王上已命我尽全力救治，给他重塑人身不是什么难事。到那时，他差不多也算是我们的人了。” “啊？”凝霄从平台走下来问道：“你的意思是，阿因也入魔了？” 铭奎摇了摇头：“他就是个凡人，哪有那么容易成魔呢。如今也只不过是借助我族之力引回魂魄，重塑人身而已，算不得真的魔… 嗯…差不多算是半鬼半魔吧，类似于精怪一类。但是他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灵力，除非后天继续修炼。反正不论他以后是什么，都不会再是凡人了。” 凝霄默默看向穆因，不知他会不会接受。 到底是福是祸，想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94章 两人出了房间，铭奎用法力将房门锁上。 他看凝霄依旧满面愁容，宽慰道：“这位小兄弟过几天应该就会醒过来的，你放心吧。” 凝霄转身看见那顶熟悉的黑色轿子在外候着，只是抬轿的人像是换了一批。 铭奎示意：“这是十殿下的人。这段时日姑娘的衣食住行，十殿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凝霄姑娘请吧。” 凝霄一路上思索着这十殿下是何方神圣？戏文里都说的魔王生了九子，没听过还有个十殿下啊？ 风声从轿外呼啸而过，伴着巨大的流水声，片刻后便到了蚺云阁。 凝霄从轿子里一出来，就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风格奇特的房间内。各色昂贵耀眼的星石像是不要钱似的，镶嵌在墙壁和地面之中，形成各种奇异的花纹图案。 周围的摆件也都是些华丽闪亮之物，眨眼间刚才的轿子和轿夫已不见踪影。两个侍女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为她引路。 凝霄跟着她们往里走了些，迎面而来一道又一道极其轻柔的薄纱垂下。这些纱上也坠着细密的星石，风一吹，闪起各色好看的碎光来。 侍女在前为她掀开道道纱帘，还未见人，就听前方传来男女的嬉笑声。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腾腾雾气，其中还伴着阵阵异香。 直到走过最后一道纱帘，眼前忽然开阔飘逸。凝霄发现这雾气，是眼前这座巨大的池子里散出的。 池旁栽种着些她从没见过的艳丽花朵，香气也是由此而来。 而这池水中隐约可见的三个人影也被浓雾所笼罩，看不真切，只能听见三人模糊的说笑声。 此时两位侍女齐声道：“十殿下，凝霄姑娘已到。”说完便双双退下。 凝霄看着身边浓重的雾气，想着这才真的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她们这十殿下搞的哪一出。 池中人听到侍女的话后便止住了说笑声。随即水面传来一阵波动，池水上的雾气也渐渐向着四周散去。 忽见一个人影在池水中蜿蜒向前，一直游到凝霄面前破水而出。 来人正是十殿下陆媚。 两人初见，不约而同的都怔住了。 陆媚生的五官精致无一瑕疵，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连身上的肌肉也恰到好处。浑身肌肤似雪，唇红齿白，充斥着与生俱来的魅惑与性感，给人的视觉冲击力非常强劲。 陆媚眼神迷离的死死盯着凝霄，透出让人捉摸不清的神秘感。 他自认生性风流，又见凝霄生的貌美，此刻是一见倾心。毕竟谁能拒绝美人呢？ 陆媚心想我见过的美女多如星辰，怎么就把这位佳人给落下了呢？真是不该，不该呀！ 凝霄见过的美男子也不少，可眼前的陆媚还是让她惊艳了一下。 陆媚此时上身赤裸，一头长长的微卷发散落在胸前至腰间。身上大颗的水珠向下流去，下身则是一条巨大的靛色蛇尾。尾尖还垂在池水中悠悠摇晃着，泛起连连水波。 不等凝霄从震惊中缓过神，一旁的侍女们就呈上一件半透不透的轻纱。 池水中两名美女也从水中上岸，同样穿的是非常的清凉。她们取过轻纱给陆媚披了上去，又将他的头发用丝带轻轻挽住。 两名美女转头看向凝霄，一个向她抛了个媚眼，另一个则送给她了一个飞吻。 只见陆媚完全化为人形，浑身上下只披着刚才那一件拖地的轻纱。举手投足里透着隐隐媚气，笑意盈盈的向着凝霄走来。 他围着凝霄转了一圈，挑眉笑道：“听说娘子是从仙界来的…” 随着他靠近，凝霄才发现他身披的薄纱竟然背后是完全镂空的。只有几条细碎的星石链子垂在他的背上。 凝霄见他虽生得不错，但行为举止如此轻佻。心下想着这魔王的一个个儿子怎么都这么奇怪？ 陆媚见她好像走神了，伸头凑近：“娘子？娘子？” 凝霄猛地缓过神，眼见他凑近的脸，下意识抬头用力给了他脑门一下。 陆媚被撞的后退两步，一旁的侍女连忙过来搀扶查看。没想到她会如此，陆媚捂着脑门，惊诧大喊：“我如花似玉的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凝霄也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厉声道：“谁是你这呆头蛇的娘子啊！老娘是你祖奶奶！” 陆媚顿时瞪大双眼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这粗鄙庸俗之话…怎么能从娘子这般绝色美人的嘴里说出来呢！娘子让为夫很是心痛…”说完还扶额一副痛心疾首要哭的样子。 凝霄恶狠狠的上前盯着他，威胁道：“你，不许再叫我娘子了！” 陆媚邪魅一笑：“好的，娘子。” 凝霄翻了个白眼：“我叫凝霄。” 陆媚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下陆媚，妖媚的媚。小名媚儿。如果娘子想给我起什么爱称的话也可以，随娘子怎么叫。” 凝霄念叨着：“陆媚，媚儿。”心想他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人如其名媚态十足。 陆媚倒是不记仇，凑上去就拉起凝霄的手：“娘子饿了吗？不饿的话，来看看我给娘子准备的卧房可满意……” 凝霄厌恶的甩开了他的手，池水中卷起层层水花，她往陆媚这边一看，那水就从池中涌出直直向他扑来。 陆媚像是提前有了准备，伸出手来一道巨大的光膜阻挡住了水流。他转头看向凝霄，委屈的叹息道：“娘子真是好大的脾气呀，才第一次见面，就想要谋杀亲夫了。” 凝霄冷笑的看着他：“行啊，你这呆头蛇看来还有点真本事。” 陆媚一脸无辜：“既然娘子不喜欢我这么叫，那我改了便是。” 他想了想，用十分肉麻的语气说道：“那为夫叫你，凝霄娘子好了。凝霄娘子觉得怎么样呢？凝霄娘子喜欢吗？” 凝霄一脸无语又嫌弃的看着他，又看他那贱兮兮的自恋样子气得牙根痒痒。心下只想尽快摆脱陆媚，于是低头大踏步往前走。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陆媚大喊：“凝霄娘子，是这边！” 凝霄听闻止住脚步。陆媚飞快凑到她的身边，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十分自然的挽着她的胳膊笑道：“那边是我的卧房，难不成娘子等不及，现在就想要与为夫洞房花烛了吗？” 凝霄无话可说站在那儿咬牙切齿。忍无可忍转身瞪他，这一瞪让两旁的烛火刷的一下都灭了。 陆媚看着火烛上未散去的烟雾。隐约透过烟雾，凝霄那张好看的脸此刻显得凶神恶煞，狰狞无比，眼神中透出浓浓杀意来。 他立刻赔笑：“动气对身体不好，娘子这边请。”说着就逃也似的往前带路去了。 身边的侍女们见状，实在是忍不住纷纷偷笑起来。 凝霄到了陆媚为她准备的卧房中。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新奇的物件，是处处金彩珠光，奢侈异常。衣橱里也摆满了各色的魔族服饰，梳妆台上各色昂贵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娘子可喜欢？”陆媚不知从哪儿窜出来，让凝霄吓了一跳：“我说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陆媚身后站着一排侍女正端着各种好吃的美食，他笑问：“娘子现在饿了吗？” 凝霄本想说不饿来着，可眼见这么多没见过的美食，闻着传来的阵阵香气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陆媚本想又上前拉她的手，可感受到凝霄犀利的眼神，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陆媚在前殷勤引路，顺着一条宝石铺就的甬路不知走了多久。凝霄看着左右两边经过的一座座造型各异的楼阁，心想不就是吃个饭嘛，这呆头蛇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儿？ 不远处水流的轰鸣声传来，眼前云雾缭绕豁然开朗，绵延起伏的云海尽收眼底。这崖上有一处亭台，侍女们将饭菜摆好便直接退下。 凝霄走到崖边往周围一看，才发现四面都是悬崖绝壁刚才的路已经不见了。一道道瀑布蜿蜒而下，形成一条巨大的蛇形水柱将蚺云阁包裹其中。 远远望去，别处楼阁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树木花草都高高低低的悬在半空。连头顶之上也有一层厚厚的云层，云中还时不时的透出虹光来。 面对如此奇特震撼的美景，凝霄忍不住连连赞叹着。 陆媚笑道：“来日方长，娘子饭后再赏也不迟。” 凝霄回到桌前坐下，看着这巨大的蛇形瀑布嘲讽道：十殿下，你可真够自恋的。” 陆媚也转头看着瀑布，淡淡说着：“这不是我，是我娘。蚺云阁是我爹追求我娘时，专门为她所建的。” 凝霄随口问：“你娘现在不住这里了吗？” “她已经死了。” 凝霄一愣，马上道歉：“对不起。” 陆媚一副习惯了的表情：“无所谓了。” 凝霄觉得过意不去，刚想安慰他两句。突然听他挑眉笑道：“后来我让人重新按照我的真身又改了改，现在也算是我的了。怎么样？这瀑布跟我一样都挺漂亮的吧。” 这一番话让凝霄想要安慰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无语至极只能埋头干饭。 饭后两人在崖边散步，凝霄转了一圈发现四周没有通往别处的桥或者其他阶梯。 “你这儿周围怎么不见有桥啊？” “桥？要桥干什么，直接飞不就行了。我们又不是凡人。” 说着陆媚就纵身一跃向崖外飞去，停在半空随手一挥身下的云层立刻散去，显露出万丈深渊，让人看的有些心惊胆战。 随着云雾散去，凝霄发现更远处的一座座的宫殿也是凌空漂浮着的。伴着风她也飞到半空，顺着一道道水流往下看，不知水流向何方，往上看也不知这水是从何而来。 陆媚飞到她身边：“听说娘子是从仙界来的，那仙界的布置和我们这里不同吗？” 凝霄听他一直叫自己娘子，也懒得再搭理他，只是道：“当然不同了，那里的亭台楼阁是很漂亮的。尤其是龙宫…” 说着她想起老李和阿尘，眼下自己成魔想要再见他们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就算再见也回不到过去了，自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想着想着不由得伤感起来。 “听闻娘子喜爱男色，娘子难道是为情入魔的吗？他们说其中一位情郎想要杀了娘子，另一位情郎就是娘子带来魔界，寻求救治的这位…” 凝霄此刻听他提起这事，悲愤交加冲他大吼：“不许再提这件事！”说着就伸出双臂缓缓上扬，那一道道瀑布竟也随着她的动作也不断上升起来。 巨大的水流将二人包围起来，陆媚见她真动了气急忙改口：“都是我嘴贱，我不好。此事我以后绝不再提，请娘子息怒。娘子我没有恶意的…” 见陆媚一个劲儿的服软，凝霄垂下双臂那水流也瞬间恢复正常，猛地往下坠去。 片刻后，陆媚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凑上来：“娘子好厉害啊！娘子你爱吃些什么啊？娘子我给你准备的衣裳首饰喜欢吗？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呢！娘子听说你去过好几界呢，给我讲讲有什么好玩的事呗……” 凝霄见他像念经似的唠唠叨叨，懒得理他索性结起印来，只见她手掌之间很快就出现一团水球，紧接着便朝陆媚扔去。 水球如同一个罩子一般笼罩在陆媚身上，瞬间将他困住连声音也一并隔离。 凝霄松了口气笑道：“耳根子终于清静了。”马上转身飞向别处去了。 第95章 原来这十殿下陆媚，打从生下来不久亲娘就死了。陆令朝只是安排了几个乳母和侍女们照顾，就没怎么管过了。 所以小时候没什么机会出远门，好在魔界也不算小，好玩的地方也很多。 但从他懂事起，就发现父王的几位夫人和兄长们都不是很喜欢自己。除了去过几回妖界，他后来索性就连这蚺云阁都很少出，每日只顾跟美人们醉生梦死倒也轻松。 …… 且说凝霄飞向别处，却发现蚺云阁周围施了结界，怎么都飞不出去也只好放弃。 凝霄傍晚回到房间，门口两位侍女一直候着。走到哪儿她们就跟到哪儿。跟她们说话她们也不回话，只是对她笑笑。 凝霄觉得无聊只能关上门，躺在床上思考着以后要怎么办。 心想难不成真的要去妖界找什么灵煌石？如今阿因在他们手里，自己又不能一走了之。仙界眼下看样子是回不去了… 凝霄越想越烦躁，索性翻过身准备睡觉算了。谁知眼前忽然浮出一张脸来。 “啊！”凝霄吓得大叫，噌的一下站起身望着床上的人。 陆媚打了个哈欠侧卧在床，支着脑袋一脸刚睡醒的模样看着她笑道：“娘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人家等了你好久呢。” 凝霄往四周看了看，确认这是自己的房间没错。随后走到床前怒气十足的叉着腰，见他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厉声道：“我说十殿下，您的房间不在这儿吧！” 陆媚坐起身慵懒的伸了伸腰。 “这整座蚺云阁都是我的，所以这儿当然也是我的房间了。”他柔弱无骨的趴在床边，仰头一副媚态的盯着凝霄：“如果娘子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是你的。” 凝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笑道：“没事，既然十殿下你想住这儿，就住着吧。”说罢猛地将门一摔，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她心想老娘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于是大晚上的胡乱在四周逛了起来。走过一道道幽深的曲廊，顺着水流抬眼见有一处石阶，上面的楼阁横跨在水面上。 好奇的踏上石阶沿路一直走了许久，见房中灯火通明，她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问身后的侍女这是哪儿，她们仍旧是笑而不语。 见门没锁，凝霄便一把推开了房门，谁知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只见一幅真人大小的陆媚的画像正挂在当中。凝霄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这也太自恋了吧。” 她见屋中摆设器具极尽奢华耀眼，估计这里就是陆媚的房间了。心想既然他占了我的房间，那我就住在这儿也挺好。在房中转了转，又走到那幅画像前左看右看不顺眼，想要取下来。 刚要抬手取，身后便传来陆媚的声音：“娘子是想要将我的画像取下珍藏吗？” 凝霄一脸诧异刚想反驳。就听他道：“没事，娘子。我知道，我长得这么好看很难不让人心动。虽说这画是魔界最好的画师所画，但也难以画得出我真人万分之一的美貌。” 凝霄听后愣了一会儿，真诚发问：“你，脑子没问题吗？” 陆媚一脸天真，疑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啊。难不成娘子知道有比我更好看的男子吗？” 凝霄随口胡诌：“有啊，你难道没听过人界十大美男子吗？” 陆媚眉头紧皱，他一向以自己的相貌为傲，尤其在魔界之中，他从小又是听着别人的夸赞长大的。 陆媚别的不敢自夸，只有相貌他一向觉得六界中也难有敌手。此时听了这话心想，人界十大美男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转念一想，凡人寿命那么短！谁知道更新换代多少代了，万一现在真的有什么十大美男呢？ 凝霄见他竟当真了，又开口喊道：“哎呀！听闻人界十大美男子，那真是一个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得到了万千少女的喜爱啊！恐怕要将十殿下比了下去呢。” 陆媚当场就急了，说他别的他能忍，但说他长得不如人，他就忍不了了。不服气道：“什么人界十大美男子，我就要来看看他们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说着陆媚拍了拍手，凭空出现了两个黑衣侍卫恭恭敬敬的跪在一旁：“殿下有何吩咐？” 陆媚恶狠狠道：“去将人界的十大美男子都给我抓来。要活的。”说完一挥手，两名黑衣侍卫便不见了。 翌日一早，凝霄就被拍门声吵醒。果不其然又是陆媚这个呆头蛇，她带着睡意没好气的打开门：“十殿下，这一大早的你要干什么？” 陆媚一脸兴奋：“娘子，人界的十大美男子已经都抓来了！” 凝霄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 “不是娘子你说的嘛，人界有十大美男子。”说着就等不及，拉着凝霄一起飞去见这十大美男子了。 陆媚与凝霄坐在偏殿当中，蚺云阁内的侍女们都到齐了，站在一旁也都充满好奇想看看，这人界的十大美男到底长得有多好看多迷人。 凝霄吃着瓜子点心，也想要看看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反正凑热闹听八卦这事，她可从不缺席。 眼前这十个人界男子都罩着麻袋，身上绑着绳索，周围站着大批侍卫。 陆媚一抬手，他们身后的侍卫就将这十个男子的麻袋逐一掀开，露出他们的面容来。 顿时殿上众人一片哗然，随着麻袋一个个掀开，殿上的声音逐渐由“啊！”变为“嗯？”最后变为意味深长的“哦……” 殿上众人的神色也由起初的震惊，变得麻木最后又归于平静。 凝霄看着面前的十个男子，心想这呆头蛇也不至于为了凸显自己的样貌，找来这么一批歪瓜裂枣路人长相来衬托自己吧。 凝霄打趣道：“看来十殿下，对自己的样貌有点不自信啊。” 只见第一个男子身材矮胖，不管是横看还是竖看都像是桶。他的脸坑坑洼洼黑乎乎的，鼻大眼小，嘴巴肿的像是两根烤焦了香肠贴在脸上。 第二个男子身材中等面色蜡黄，脸型四方蒜头鼻，眼睛又细又窄，不怎么能看见眼白，简直就像是脸上长了两个墨点，根本看不出他是睁眼还是闭眼。 第三个男子比第一个还胖，第一眼就让人看到他过长的人中，感觉飞着走都要大半天。鼻子塌的像是脸上直接长了两个出气孔。 第四个男子佝偻着背怎么都站不直，畏畏缩缩的跟做贼似的。下巴又弯又长，简直可以直接下地代替锄头了。 第五个男子身材中等，脸型上下窄中间宽，嘴巴有些歪和尖，算不上难看但是也算不上好看。但是脖子竟然比脸还宽。纯纯路人长相让人过目就忘。上一秒看过，下一秒就会想，他长什么样来着？ 第六个男子整体倒是还不错，挺有记忆点的。就是大小眼有点严重，一只像睁不开，另一只像闭不上。 第七个男子五官身材还凑合，不过也是中等长相，下巴倒是和第四个互补了，像是缺了一块似的，还自带了一股猥琐的气质。 第八个男子身材纤细修长活像竹竿成精，但是脸又像是肿了似的，五官极其紧凑都挤到中央。笑起来苹果肌又突出两大块，说不出的别扭。 第九个男子更是难得，他的身材五官加到一起，都找不出一处勉强能看的。 终于到了第十位男子，相较之下这位还算是比较正常。 一张小脸，首先看到的就是极不协调的，鼻梁中间像是塌了一块的大鼻子。双眼圆圆的，但眼珠子却集体向中间靠拢，有点斗鸡眼。嘴唇薄薄向下撇去，站在那不动就一副苦相。 虽然比前几个好点，但他的长相，还是跟相貌英俊这四个字，不沾一丁点儿关系。 谁承想这第十位一张口，满口的烂牙又黑又黄，还伴有阵阵口臭。 殿上众人十分嫌弃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传来“咦……”声一片。 陆媚震惊的连话都快说不出了，缓了半天吼道：“眼睛！我的眼睛！我让你们去抓人界十大美男，没让你们抓十大丑男啊！” 侍卫首领急忙上前跪下，满脸愁容：“十殿下，这确实就是人界的十大美男。千真万确，货真价实。他们自己也是承认了的！再说了十殿下，您要是真让我们去人界抓丑男，那可是抓都抓不完啊！” 凝霄和周围的侍女们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些男子都是人界有名的才貌双全的才子，十分受凡人女子追捧。凡人女子还夸他们什么貌似潘安，才高八斗…” 陆媚实在听不下去，挥手打住：“我看这些凡人女子是瞎了吧！对着他们还能夸出来？我看人界的耗子都比她们挑食！” 身后侍女们也赞同起来，纷纷说道： “人界的女子真的好奇怪哦！冲着一个个丑陋不堪，平凡至极的男子硬要夸。六界里除了人界，应该没有哪一界的人会这样眼瞎心盲了吧。” “对呀，凡人真的是爱睁眼睛说瞎话诶。” 侍卫首领也是一脸委屈：“十殿下，那这些男子怎么处置？” 陆媚气得不行：“处死处死，统统拉出去处死！别脏了蚺云阁！” 十个男子一听要处死自己都慌忙跪下求情，有几个连哭带嚎的求陆媚饶了自己。 陆媚喝了口茶问凝霄：“娘子，你现在还觉得人界十大美男子比我好看吗？” 凝霄虽然觉得陆媚不怎么正经，但他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这下也只能尴尬的，笑着摇了摇头。 那些男子鬼哭狼嚎的，陆媚不耐烦赶忙让侍卫将他们拉去处死。 男子纷纷喊道：“大王饶命啊！饶命……饶命啊……” 凝霄看他们虽然称不上美男子，但也不至于处死吧。开口劝道：“他们也没什么大错，可能现在人界审美变了不看脸了…看才华吧。” 陆媚听后，让侍卫拿上来一面透明似水的通灵镜：“那好，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才华有多么厉害！” 这不看还好，一看这下连凝霄也彻底无语了。 这些男子所谓的才华都是些不得志的无病呻吟，要不就是请人代笔的。再不然就是有些闲钱将自己包装起来，空有噱头。 还有些故弄玄虚的，更甚者还有些无耻下流之辈做了许多偷鸡摸狗，毁人清誉见不得人的龌龊事。这十位中还有几位是知己好友呢，对彼此的做的恶心事都心知肚明，还贴心的为彼此掩护。 陆媚猛地将通灵镜一放，怒目厉声：“这些个卑鄙小人，给我拉出去受刑之后再处死！” 男子们见状立刻改口求饶：“大王，是那些女子硬要夸我们的，是她们硬要凑上来的！” “对对对，她们天天吹捧我们，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着我。我们也烦得很！” “您要杀就杀她们，是她们眼瞎。求大王饶了小人吧！” 随后那些男子接二连三的开始控诉，痛骂着那些女子。说都是那些女子自己不长眼硬是要倒贴，是她们不挑食。一股脑的将自己所有的错误不堪，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周围的侍女们听后向他们投去鄙视的目光，陆媚和凝霄相视一笑。 随后陆媚冷哼一声：“真是有才，太有才了。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这些凡人女子身上。就算她们眼瞎，那你们就清白了？无辜了？” 他举起通灵镜：“这里面的这些肮脏事，难道是那些女子逼你们干的不成！” 凝霄厌恶的看向他们：“不论碰上什么坏事，反正依你们所言只要怪女子就对了，是吧？” 有几个男子还想狡辩，殿上众人可不想再听下去，陆媚命侍卫将他们拉下去先受重刑，再处死。 第96章 陆媚实在是想不通，就又将侍卫叫了回来。 “你们当初抓人的时候，难道不看一看他们长什么样吗？” 侍卫首领一脸无奈，连连叹了几口气：“十殿下有所不知，人界当今有名的美男子，就算不是丑到这种地步，也都是长相平平而已…不信您亲自看看。” 陆媚又拿起通灵镜，身旁好奇的侍女们都围了上来，凝霄也凑近看了看。 看过之后殿上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只听侍女们哀叹。 “这些凡间女子对着这些脸还能夸下去？” “对呀，她们真是没救了…” “她们的眼睛还好吗？是不是轮回投胎的时候审美没带去。” “谁若是倒了霉去到人界，定要投胎当个男子去。不用长得多好看也不用多有才，就能受到那些女子的无脑追捧，多好呀！” “嗯，看来当下在人界，只要是个男子，长得差不多就能算是美男子了，这种审美实在是理解不了……” 侍女们纷纷点头赞同。 凝霄看后也震惊不已，她在人界来来回回待的时间也不短，从来没觉得人界审美如此离谱啊！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便对陆媚说道：“十殿下，不妨用你这镜子再看看人界十大美女吧。” 此话一出，身后的侍女们凑着热闹也要看。 “好啊。”他一挥手将镜中的画面转换为人界的美女们。可这看了半晌，镜中总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陆媚敲了敲这通灵镜，疑惑道：“这镜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不灵了？” 侍卫首领一副早已懂得的样子，无奈道：“十殿下，不是通灵镜的问题。” 凝霄立刻问：“那怎么看不清？” 侍卫首领解释道：“我们去到人界后，发现人界不是没有美女。反而相对于那些所谓的‘美男’多了不知多少倍，但最大的问题是，她们觉得自己还，不够美。” 一旁的侍卫点头接道：“是呀十殿下，不光是她们对自己的美貌吹毛求疵，连身旁的人，都对她们的相貌身材学识，完全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状态。” 又一侍卫道：“对待美女都如此，对那些长相平凡的女子更是苛责打压。日子久了，她们全都不觉得自己能担得起美女两字。反倒是那些男子一个个无知又邋遢，自负又猥琐，唉……” 陆媚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忍不住道：“人界竟如此堕落。他们对丑男的包容性也太大了吧！反而对美女们评头论足？真是疯了！” 他转头问凝霄：“娘子曾在人界久居，人界当真都是如此？” 瞬间殿上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她，谁让这里只有她在人界长期待过呢。 凝霄尴尬的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个…可能我离开太久了，现在我也搞不懂他们凡人了。” …… 之后几日陆媚像是影子一样，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凝霄的眼前。不过介于他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举动，只是嘴上占几句便宜。日子久了，凝霄也就懒得搭理他了。 傍晚时分，陆媚死皮赖脸的缠着她一起吃晚饭。 凝霄边吃饭边感受着身旁某人炙热的目光。而且他的眼神里总是时不时地透出一股，想要将她吞之入腹的感觉。 凝霄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转头问：“我说十殿下，您整日没事做吗？” 陆媚一脸理所当然：“有啊，跟在娘子身边就是我每日要做的事了。” 凝霄忽然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凑到他跟前：“说实话，是你父王让你来监视我的。对吧？” 看陆媚突然一怔，凝霄拍了他一下笑道：“放心吧十殿下，我是不会偷跑的。你每天该做什么就去做吧，你们这儿这么多人，还害怕我跑了不成。” 陆媚的确得到过要监视凝霄的密令。但他确实也是一心爱慕凝霄，所以才心甘情愿整日跟在她身边，要是换了个人，他才懒得理呢！ 此时听凝霄这么说，陆媚当下就眼泛泪光一脸委屈：“娘子我对你一片真心，我就想待在娘子身边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凝霄见他真的哭了，立刻放下碗筷支着脑袋斜眼看他，打趣道：“哎呀十殿下哭了。没关系…”说着递上杯茶水给他。 陆媚接过杯子以为她是要安慰自己，一边抽泣一边喝了一口。 只听凝霄说道：“对了，多喝点水。要不一会儿哭不出来了怎么办，我最喜欢看人哭了。” “娘子！” 凝霄将筷子塞进他手中笑了笑：“开玩笑的，十殿下您还是专心吃饭吧。” 当晚凝霄睡不着打算出去散步。可转念一想门口守着的侍女，就转身打开后窗准备翻窗出去。 凝霄刚落地，就看见不远处倚在栏杆上的陆媚，正眼带笑意的冲她打招呼：“娘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她没好气的回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陆媚凑到她身边：“我刚出来散步就碰上娘子，可见娘子与我是心有灵犀呢。” 夜深人静两人在林中漫步。凝霄眺望着云层中闪闪发亮的星石，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山坡上。这里空旷又寂静，四周星石环绕云雾缥缈。刹那间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仙界。 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想来不知道仙界当下怎样了。心想老李和阿尘还有苍迟他们，如果知道了自己入魔，一定会对自己很失望吧。 陆媚也顺势躺在她身边，光明正大的望着她笑了起来。 看了半晌，陆媚心想自己竟真的如此喜欢她。他本以为这份喜欢，会像以前一样过几天就会散去。没想到自己是越陷越深了。 凝霄见陆媚一直盯着自己傻笑，也转过头盯着他看了起来。 陆媚见凝霄看向自己，一脸得意笑道：“我很美吧。娘子是不是终于沉迷于我的美貌之中不能自拔了。承认吧娘子，你已经爱上我了。” 凝霄也逐渐适应了他的不着调和油嘴滑舌。真诚发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陆媚脱口而出：“就是喜欢啊，哪有什么理由和道理。我喜欢你，我爱你，就是这样。” 凝霄听着他直接而又简单的回答，点头赞同：“说得对。”想着这小子还算实诚，不由得对他的厌烦又少了一分。 过了片刻凝霄又问：“我脾气不好灵力也比你强，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逃走？” 陆媚一听就笑了起来，坐起身看着她：“娘子还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啊。但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没有遗憾了。人界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如果你父王要杀了我呢？” “嗯…我是肯定打不过父王的。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那我就陪娘子一起死好了。反正父王那么多儿子，也不在乎少我一个。” 凝霄听后笑了起来：“能让十殿下陪我死，也算是在下的荣幸了。” 陆媚突然话锋一转：“虽然我的灵力比不上父王。但是跟娘子比起来，还不一定是谁输谁赢呢！”说罢随即幻化出真身来。 忽见一条通体闪着靛色光芒的巨蚺，吐着信子立在她面前。 陆媚低下头用硕大的眼睛盯着她，炫耀道：“怎么样，我的真身也很漂亮吧。不知娘子的真身如何呢？” 凝霄眼神一暗，泛出一抹红色。头顶上生出两只龙角来，一条暗红色的巨大蛇尾也立在山坡之上轻轻摆动着，只是她上身还是人的模样。 凝霄这时才发现陆媚的真身头顶，和平时一样也没有龙角。 “你的龙角呢？” 陆媚略显失落：“我没有龙角。” 凝霄回想起他父王和兄长们明明都长有龙角啊。 “你难道是…螭龙？” 陆媚摇了摇头。 凝霄忽而想到什么：“你…该不会…不是你父王的…” 陆媚吐着信子无语看着她：“我是我父王的亲生儿子。” 凝霄瞬时又变为人身，坐他身边仰头问：“那怎么就你没有角啊？”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就这样一个人和一条巨蚺坐在山坡上，讲起了彼此的故事。 “我娘本是妖界清蚺族的，用你们的话来说，可能就是蛇妖一类的。 我娘是清蚺族的公主，又是整个蚺族的第一美人。她本来一心修仙，修炼了千年只要渡过雷劫，就能飞升成龙，位列仙班。 不料偶然外出，遇上了父王。父王当时已经有了好几位夫人了，也有了我的几位兄长们。可还是对我娘穷追猛打的，就是为了讨我娘的欢心，才建了这蚺云阁。 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我娘终于被他打动。两人终于在一起，我娘也怀上了我。这修仙之事也就没空在意了。 我娘生下我之后回妖界探亲，没想到天雷劫竟此时降了下来。我娘渡劫失败，魂飞魄散。我随了我娘，是蚺不是龙，自然没有龙角。不过人们都说我生得跟我娘一样漂亮。” 缓了缓，陆媚傻笑道：“我娘本以为会是个女儿来着。所以才取名叫媚儿。我经常想，如果我娘没有遇上父王，说不定早就升仙，也不会魂飞魄散，更不会…生下我……” 凝霄真心为他娘感到不值，连带着看陆媚也多了几分怜惜之意：“你娘她确实很可惜。所以说还是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看着陆媚失落的神色，凝霄安慰道：“但你的真身很漂亮啊，我在人界见过一种叫翠雀的花，颜色跟你的真身一样漂亮。等我再见的时候，一定摘来送给你。” 这时陆媚也转为人身，坐在她身旁垂头丧气的：“小时候因为我没有龙角，真身也不是龙。兄长们都笑我血统不纯，是条又丑又笨的毛毛虫。是啊，我为什么没有龙角，为什么不是龙呢。” 凝霄拍了拍他笑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你才不丑！为什么你要跟他们一样呢，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啊。” 凝霄变出龙角来，指着自己的脑袋上的角：“别不开心了。要不我把我的角给你，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见凝霄真的要动手割下自己的龙角，陆媚连忙拉住她的手：“娘子万万不可！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割角跟剜鳞一样很痛的。” 陆媚紧握着她的手，两人目光里闪烁着一丝暧昧的气味。 “娘子你对我真好。”说罢陆媚竟凑过来要亲她。 凝霄回过神见他老毛病又犯了，扬起手吼道：“给你点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是吧！” 陆媚见状马上就恢复乖巧状态，乖乖的依偎在她身边。 凝霄不耐烦：“你怎么老是挤我啊！往那边点儿。” 陆媚不情不愿的往外挪了一下，没过一会儿又挪了回来，依旧紧紧的贴在她身边。 “你兄长们说错了，你不是毛毛虫。” “啊？那我是什么？” “你是条粘人的鼻涕虫。” “好吧，既然娘子这么说，那我就当一只鼻涕虫。永远黏在娘子身边。” 第97章 r 第98章 铭奎让他们伪装成妖族。凝霄想起阿尘，就打算伪装成鱼妖。她略施小术身上瞬间金橙一片，金色的丝带缠在手臂和发髻上，从头到尾焕然一新。 陆媚眼前一亮，发出惊叹：“哇！娘子你真的好美！” 两人出了魔界没多久，凝霄问他：“你怎么还不换身打扮？” 陆媚尴尬的笑了笑：“这个…娘子…我能不能以…另一种方式陪你一起去啊？” 凝霄见他神色古怪：“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长得这么美，到了妖界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父王和铭奎长老不是让我们微服私访嘛。我这是为了娘子你着想…” 凝霄没搭理他，伸出手来一团红色的水球浮现在她的掌心。水球逐渐变大，她一挥手那水球就变成一条水环将陆媚围了起来。 她一脸的不耐烦，双手环胸站在那儿盯着他，一副老娘才不信你说的鬼话！ 陆媚周身的水环散发出浓浓的热气，他伸出手指小心试探，结果狠狠的烫了他一下。他见瞒不过也只好将事实说了出来。 原来早年他与妖界的许多小妖相好，可还没等两天，陆媚发现她们一个个真的要嫁给自己。就慌慌忙忙的不辞而别跑路了。现在再次回到妖界，害怕她们认出自己纠缠不休。 凝霄冷笑起来：“我早就该想到，你，怎么会是盏省油的灯呢！” 她冲陆媚大吼：“现在怎么办！你别耽误老娘找灵煌石！要不然老娘现在一脚把你踹到你爹面前，顺便把你干的好事都告诉他！” 陆媚立刻赔笑：“别别别…娘子。我早就想好了对策。”他可怜兮兮的指了指那水环：“娘子能不能先把这个撤了，很烫的。” 凝霄翻了个大白眼，挥手将水环撤去。还不等问他怎么办，就见陆媚一晃变为一条小蛇紧紧环绕在凝霄的手臂上，成了一条鳞片分明闪闪发光的臂环。 陆媚骄傲的扬起蛇头：“娘子怎么样，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凝霄无语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缠着这么长一条蛇，无语道：“我说你能不能变小一点啊！有你这么伪装的吗！” 陆媚听后从她的手臂慢慢爬到她的手上，瞬间又变为了一枚蛇戒缠绕在她的手指上。 他得意的翘了翘自己的小尾巴：“娘子这回可以了吧。”说着还吐出信子，舔了舔她的手指。 凝霄抬起手本想骂他几句，但看他这呆头蛇的模样，也只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不再理他。 很快他们就到了妖界。去妖界倒是没有什么关卡和阻碍，看着一个个小妖来去自如，凝霄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周围的妖发现她是魔族的。 不过，过了半晌好像也没人在意他们，她就逐渐放下心来。 凝霄望着四周的一切，发现这妖界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怪异的很。前一段路上还是漫天雪花，周围树上堆积着厚厚松软的像是糖霜似的雪。下一秒他们就到了干燥炙热的，艳红似火的沙漠之上。 望着天边高高低低的绿色云霞一切如梦似幻，路旁的一朵朵蘑菇像是参天大树耸入云霄。四处奇花异卉，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路上的妖们形态各异，有长着人头的鹿，还有浑身长着卷毛的羊人。更还有人的身子，但脑袋却是老鼠，路边还有一朵朵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 总之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而且有全人形的妖也不少。不由让凝霄一下子就想起，曾经那些从妖界升仙的仙子们有些也是如此。 凝霄一路上看到了许多仙魔两界的告示，都说如果找到灵煌石，或者提供线索者必有重赏。可这么久过去了，妖界的灵煌石还是迟迟不见踪影。 继续往前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又是一片湿热的半湿地。没一会儿又见到了巨大的冰川浮在水面上，浮冰散发着阵阵寒气。 冰冷刺骨的水流从瀑布蜿蜒而下，四处高山巍峨。凝霄回头望着来时的路，发现竟完全不见了，而且还变成了另一番的景色。 她抬起手问陆媚：“你之前不是来过嘛，现在应该去哪儿？” 陆媚想了片刻：“我记得这里有个万妖楼，是妖界最初成形之时就有的。那里除了妖之外，平时还有其他几界的人来往。听长老说就像是人界的客栈，妖魔鬼怪什么人都有的。 娘子，说不定我们运气好，能在那儿得到些关于灵煌石的消息。而且妖界都说这万妖楼楼主的消息最灵通，除了要价太贵…” 凝霄皱起眉：“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走了这么久！” “娘子不是也没问吗。” “你！”凝霄没走几步向四处看了看，不出所料身边风景又换了一番：“万妖楼怎么去啊？远不远？” 陆媚笑道：“娘子只需闭眼心中默念万妖楼三字，抬头向上看即可。” “这么奇怪？” 凝霄随即闭着眼睛，心中默念起万妖楼，睁眼抬头一看，眼前上方竟然浮现出一个像是大铁锅倒扣似的，黑不溜秋的物体。 陆媚打趣道：“这都几百年过去了，他们这债还没还完呢！” 凝霄上前盯着这奇怪的东西：“这是什么？” 正当这时，只见这只‘铁锅’噔的一声伸出四条腿来，头也慢慢悠悠的伸了出来，原来是只老乌龟。 陆媚笑道：“他们都是欠了万妖楼楼主的债，自愿当阶梯还债的。娘子快走吧，不然他们一会儿又消失不见了。” 见那只乌龟慢悠悠的降到合适的位置，凝霄小心翼翼的踏上他的壳，即刻上方又出现了另一只乌龟。当她踏上第二只乌龟的时候，回头看第一只已经不见了。 陆媚继续解释：“万妖楼在妖界从不参与各族纷争，所以一般不接受前来避难逃灾的妖族。不过，还是有很多妖混进来的，再说一般妖族也不敢上万妖楼找事，毕竟得罪了万妖楼的楼主，那可是得不偿失呢…” 说着凝霄眼前又浮现了一只板凳大小的蟾蜍来，就这样踩着它们的背，通过这条特殊的空中阶梯，凝霄终于见到了浮在空中的万妖楼。 万妖楼层层叠叠巍峨的矗立在云端，凝霄向上看去，也看不到尽头。此时眼前出现了一道石梯，当她踏上石梯来到万妖楼的门前往下俯瞰，只见荷叶莲花也都浮在云上，各色鱼虾皆在空中畅游当真令人惊艳。 …… 且说神界这边自从天幕莫名产生裂痕后，虽帝风娘娘以封印维持。但封印内的天幕接连产生异动，情况不甚乐观。 帝风娘娘率领众神女日夜守护天幕以防不测，其他的也无暇顾及。 而仙界这边除了继续寻找灵煌石外，还有一件大事要处理，就是在鬼界逃跑的入魔仙子。 自从那日天兵天将去鬼界捉拿失败后，阿姜本来还想装着不知情。最终还是被司雷星君调查了出来，这入魔的仙子，正是凝霄。 司雷星君顺藤摸瓜经过一段时间深入调查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凝霄体内的灵魄一半为神一半则为魔，并且很大可能就是如今天幕之中的灵魄混合而成。 不光如此，近日来天幕发生剧烈的异动，就是天幕内魔族灵魄的苏醒。而这灵魄的苏醒，也可能与凝霄入魔有关。 凝霄体内的两种灵魄，与天幕之中的灵魄一样在相互排斥，相互影响。 眼下天幕内的魔族灵魄已然苏醒，又因受到压制感到痛苦，便疯狂撞击导致天幕加速分裂。近来天幕四周裂痕增多，已呈崩塌之势。 …… 此时仙界大殿之上，仙尊还未到。众仙家都已知晓凝霄这事，在殿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月老对七悦仙子说道：“据司雷星君调查，这凝霄丫头竟然有一半神籍。我原来还奇怪呢，我说她怎么没有出现在姻缘簿和姻缘池里。” 七悦一脸愁容：“可她偏又入了魔，真是可惜了。” 司雷星君也是连连叹息：“她命该如此，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一旁的拂儿也叹道：“是啊，天意难测。” 老李和龙宫里的一众仙家都站在一旁默默无语。听着周围仙家不断讨论着，凝霄究竟是不是六界之外的怪物。 阿尘听他们没完没了，实在是忍不住要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拂儿见状和织女们，还有老李连拉带劝的将她拽走。 老李劝她：“阿尘呐…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山神爷老何也劝她：“阿尘仙子眼下还是忍忍吧，这仙尊不是还没说，具体怎么处置凝霄呢嘛。” 织女素玉叹道：“凝霄在人界开了杀戒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易梅又道：“这丫头现下又和天幕扯上了关系，那不更是罪加一等？” 舒意接道：“其他家仙子暗地里都说…凝霄可能是魔界派来的奸细…” 阿尘气的不轻，骂道：“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当初渡劫归来留一封信就走了。还想着等她回来，我们一起给她办一场接风宴呢！谁知道她竟然…竟然现在成了魔族中人……” 唐宿星君悄悄问司雷星君：“你说这丫头现在到底在哪儿？” 司雷星君一副为难之色：“只知道她现在不在魔界，至于到底去哪儿了，我们也不清楚。鬼界的阿姜仙子当初帮她私改劫数，现在不是照样被抓了起来。凝霄她总会露面的。” 拂儿想了想：“阿姜这事说重也重说轻也轻。估计不会罚得太重，顶多再罚她几百年的俸禄。” 阿尘也道：“对呀，阿姜跟我们一样，也都不知道凝霄会成这样。仙尊应该会网开一面的，但是凝霄就……” 众人说着说着，到最后也是长吁短叹起来。 远处，万花府的众位花仙也都到了殿上。 万花仙子仍旧是一身馥郁丰盈的装扮。身上佩戴着整套的金色海珠正是之前凝霄所赠。她远远看到龙宫那群仙子的模样，也知道他们是为凝霄担忧。 不禁回忆起往日凝霄送她海珠之时。 凝霄对她笑道：“…别说…这龙宫的海珠就要万花仙子这样珠圆玉润的美人戴着才两两相配，衬得你熠熠生辉的多好看呀…” 好友突遭变故，万花仙子近日来也不免频频感到神伤，来到龙宫这边安慰了他们几句。 片刻后仙尊入座，众仙归位噤声。 仙尊吩咐了几件事后。脸色一变厉声道：“这罪仙凝霄入魔之事，想必你们都已知晓了… 罪仙凝霄玩忽职守违反仙规，篡改劫数私自下凡，屠杀凡人走火入魔。如今不知悔改还逃到魔界，真是罪该万死！” 一旁的仙侍小声说道：“启禀仙尊，罪仙阿姜已到。” “带上来。” 很快阿姜被天兵押着跪在殿上。 仙尊冷声道：“你在鬼界帮罪仙凝霄篡改劫数，多次扰乱凡人命数谋取私利。你可知罪。” 阿姜认罪态度诚恳，并无辩驳。 仙尊念她对凝霄身份之事，属实也是不知情。对于鬼界又有重大的贡献，功过相抵。罚职位降级，还另罚五百年的俸禄，由天兵押送回了鬼界。 这边阿姜想着自认倒霉，到底是也是自作自受。一边又想起凝霄，真心觉得这情爱之事，果然是件头等的麻烦事。 第99章 且说众仙看着阿姜离去，但凝霄之事还未完。 司雷星君道：“启禀仙尊，据神女所说这天幕崩塌已是不可避免了。当下帝风娘娘也只能尽力维持封印，况且灵煌石还未找齐…” 仙尊接道：“凝霄与天幕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眼下天幕这样频繁活动，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底下众仙纷纷说道： “是啊仙尊，这凝霄已成魔。她的存在时时刻刻影响天幕，必定要除去才行。请仙尊即刻下旨，派天兵天将下界诛杀此罪仙。” “没错，凝霄对天幕来说，始终是个危险的存在。只有立刻将她诛杀，如此才能保天幕安稳，五界平安。” “臣也觉得要先将凝霄除去，再寻找灵煌石也不迟，反正寻了许久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眼下天幕受她的影响极不稳定。只怕灵煌石未齐，天幕就要支撑不住了。” “如果将凝霄这祸患除去，就算不能让天幕复原，可以减缓天幕崩塌的时间也是好的。正好为我们寻找灵煌石也争取些时间。” 这边司雷星君连忙上前：“以臣看眼下应着重寻找灵煌石。凝霄与天幕之事，还是要继续调查清楚些才好，不如先将她抓回来再议。” 老李也上前说道：“凝霄虽已入魔。但臣保证她绝无故意毁坏天幕之心。此事断不能轻易下定论，请仙尊明察。” 顾天王上前接道：“此事事关天幕，不能草率决定。司雷星君所说有理。不然贸然诛杀凝霄，到底与天幕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还是先将凝霄捉拿回仙界为好。” 天圣元帅也赞同道：“依臣所见，凝霄之事可暂缓，还是找灵煌石更要紧。只要集齐灵煌石让帝风娘娘炼成天石，这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臣愿领天兵天将前去魔界，夺回灵煌石。” 随即众仙争论不休…… 大殿之上，众仙家逐渐分成三派。 一派觉得要立刻将凝霄除掉，反正她的存在对于天幕来说，就是巨大的不可预知的危险。 另一派则主张要先将凝霄捉拿回仙界，调查清楚后，再决定她的生死。 最后一派则是觉得两边说的都有些道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旁的老君听了半天，走上前讲道：“依老臣所见，凝霄之事还是调查清楚再做决断。还是派人先将她捉拿回来，到那时再做决定不迟。 灵煌石我们一直在寻，却始终不见踪影。连帝风娘娘也说此事乃是天意，急不得。我们这样干着急也是没用的。” 老君转过身，对天圣元帅说道：“元帅，你就算带领天兵天将攻到魔界，可那灵煌石你知道长什么样子吗？它们现在魔界何处？魔族这些年一直在积存实力，如果他们反扑到仙界，到时造成混乱，只怕只会加速天幕的崩塌，这不正合了魔族的意了。” 大家听后沉默不语。 缓了缓，仙尊下旨让天兵天将下界去捉拿凝霄，目前重点还是寻找灵煌石。剩下的就等抓她回来再说。 派去妖界寻找灵煌石的仙子还未归，众仙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这回能寻得灵煌石，得以早日修复天幕。 …… 没过几日，一直跟着仙医们在三神山学医采药的苍迟，终于回到了仙界。 他这次回来，本打算让自己师父唐宿星君前去龙宫替自己提亲的。一回来却得知凝霄在人界屠杀凡人，并已成魔，现下又失踪不见。 苍迟恍如惊雷霹雳一般，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接风宴上满排盛宴，处处光芒耀眼乐声悠扬，仙子们歌舞不断，众仙们推杯换盏。 苍迟和几位仙医献上了特制的仙药，仙尊大悦，即刻赏了不少东西又特升苍迟为仙君。 众仙前来祝贺，苍迟也只是勉强挤出笑容来。早早的退了场回到房间内借酒消愁。满脑子都是自己与凝霄在一起的画面。 他不由得怨恨起自己来，他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表明自己的心意，为什么没有留住她，为什么让她等了自己那么久。 他想或许如果自己与凝霄早些时候就成了亲，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在人界犯下杀戒又成了魔。 翌日清晨，苍迟匆匆去找司雷星君，想要打听凝霄的下落。 司雷星君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眼下正在调查，我也不知她现在何处。只是…她成魔已是事实，还归入了魔族。与你、与我、与整个仙界来说，她都已经成了我们的对立面。 苍迟仙君，你与她再无可能，还是早些放弃吧。况且凝霄她可能是…为情入魔的，据我所知，她已经心有所属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苍迟眉头紧锁，即刻抬眼反驳：“那又怎样？只要我还爱她就够了。不管她是魔是仙，还是他们所说的怪物，她都是我所钟爱的人。” 司雷星君看他如此痴情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这话在外还是不说为妙。有了她的消息，我会让人立刻告诉你的，放心吧。” 望着苍迟失落的背影，司雷星君一脸惋惜，叹道：“麻烦事，真是麻烦啊。” …… 却说妖界内，凝霄站在万妖楼门前，抬起手想要敲门，没成想那门竟突然睁开了眼，盯着凝霄眨了眨大眼睛，开口笑道：“呦！来了一位没见过面的新鲜面孔。” 凝霄吓得退了半步，干笑了两声：“我修炼尚浅，刚修成人身，慕名而来。” 只听那门喊道：“客来！”猛的一下门就开了，又道：“姑娘请进吧。” 凝霄边点头道谢，边小心迈着步子进了万妖楼。她一进去，身后的大门忽的就关上了。 进门见一位带着圆眼镜的老头，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听见响声才缓缓的抬起头。 凝霄抬手摸了摸耳朵，小声问陆媚：“他是什么人？现在怎么做？” 陆媚低声：“这是王伯…” 还不等陆媚说完，就见那王伯随手拿起笔问：“名字，族名。”同时从柜台下伸出另外两只手，一只手扶了扶眼镜，另一只手又从后面柜子里倒了杯茶拿到了面前。 陆媚接着：“他是只蜈蚣妖来着。” 凝霄上前笑道：“王伯好。我叫凝…”她突然想起自己要低调隐藏身份来着：“我就叫凝，别人叫我小凝或者阿凝。我是…鱼族的。” 王伯飞快的登记在册，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门，便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打起了瞌睡。 凝霄走近只听嘈杂喧哗之声震耳。推开门后眼前赫然出现的景象更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万妖楼内层层叠叠，往上瞧每一层都开满了不同的商铺小店好不热闹。真是妖挤妖人挤人，赌钱声叫卖声，唱戏说书之声不绝于耳。 空中上下翻飞着凝霄从没见过的鸟儿，那些小鸟颜色艳丽身姿灵巧，飞往各层各店。一会儿见它们倒茶上菜，一会儿又见它们传递书信，收钱找钱好不忙碌。 眼前台上锣鼓喧天的正在举行婚礼，只见一位长着兔头的新郎，牵着一位拖着马尾的新娘在拜堂。 底下摆满了宴席，看着都是双方的亲友。突然凝霄发现有几桌的人，正坐在桌边猛烈吸食饭菜的味道，既不动筷也不动嘴。 凝霄抬手问：“他们这是干什么？” “哦，他们是鬼妖。就是不愿去投胎或者从鬼界逃出来的，修炼成精怪的孤魂野鬼啦。他们道行太浅，还不能直接吃，只能用吸食的办法。” 说着一只翠鸟落在凝霄的肩上：“姑娘看着眼生，第一次来万妖楼吗？” 凝霄忙将手放下，点了点头。 翠鸟笑道：“姑娘赶上了好日子，今日新人在我们万妖楼成亲宴客，说是见者有份，所有酒水饭菜全免。请问姑娘想坐在什么位置，要吃些什么？” 凝霄抬头看了看，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我想要安静些的位置。来些平常饭菜就行了。” 翠鸟飞在前引路，将凝霄引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凝霄落座后，来了两只黄色的小鸟立刻叼着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水。不久，从另一边飞来一排一字型的大雁将一道道饭菜放在了凝霄面前。 马上又飞来了一只蓝色的小鸟叼来了餐具：“姑娘还需要什么吗？” 凝霄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们，不需要了。”那群小鸟便又分散各处飞远了。 陆媚趴在凝霄的手指上，歪着脑袋看着台上的新人，回头对她笑道：“娘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现在就成亲，晚上就可以洞房花烛了…” 凝霄拎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用力的握了握那杯子，狠狠地烫了一下陆媚。 陆媚吃痛火速从她的手指上爬出，绕在她的手腕上又变成一个蛇镯。 凝霄见他又成了镯子，一边端起酒杯一边抬起手腕倒酒，恶狠狠道：“小心姑奶奶我把你拿去泡药酒！” 陆媚急忙赔笑：“娘子开玩笑而已。” 凝霄抬眼看了看四周：“我看这些鸟儿们，应该很喜欢你这种…肉质鲜嫩的小虫子吧！” “娘子此话差矣，你又没尝过我，怎么知道我肉质鲜嫩呢！还是娘子垂涎我的肉体已久…” 凝霄不由分说捏起他的尾巴，准备把他从手腕上拽下来喂鸟。 陆媚连忙用力缠住凝霄的手腕：“不敢了不敢了，娘子大人有大量，再饶我这一回吧。” 只听台下一阵响动，原来是台上新人洒下的喜钱。这一枚枚喜钱落地，惹得众人匆忙去捡。 “娘子你也快去捡吧，要不然别人该起疑了。” 凝霄听后赶忙离桌蹲在那儿捡喜钱，没一会儿捡了满满一捧的喜钱，心满意足的回了桌。 她看着喜钱好奇的问：“这喜钱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跟各界的钱一样用来买东西的呗，不过我们也用不着。来之前铭奎长老，不是已经给了我们许多妖界的钱了嘛。这个钱呀，只是沾沾喜气罢了。” 第100章 饭后，凝霄正津津有味的看台上演戏，那只翠鸟又飞来：“新人请大家去楼上泡温泉。” 凝霄一脸诧异：“这里还有温泉啊？” 翠鸟笑道：“就在三楼。” 凝霄走到楼梯旁小心的看了看。发现是由木板做的，她暗自松了口气。生怕这阶梯还是一只只大乌龟。 身旁的人流不息，她也跟着一只上半身是人，满身长着毛的鸡妖上了楼。 走到二楼平台处，凝霄听见流水声抬眼向外望去，发现这万妖楼外侧还有一道瀑布正奔腾而下。 凝霄往上走时发现楼梯又变成石头做的了，上面还镶嵌着一些贝类作为装饰，刚走到一半就听有人喊：“楼主来了。” 霎时凤凰独有的鸣叫声响彻在楼内，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向上看去。 凝霄也跟着望去，只看一团红光从楼顶落下，光中逐渐闪现出一双巨大的翅膀来。 一片彩色的羽毛从空中飘落，凝霄不由向上伸出手掌。 那片长长的羽毛不偏不倚落在手心，她一把握住。这羽毛色彩斑斓，散发出耀眼的光泽又极其轻柔，真真是好看极了。 只听身旁的人说道：“凤凰真好看啊！” 又听旁人纠正：“凤为雄，凰为雌，合称为凤凰。这万妖楼的楼主，是只凰鸟。” 光晕散去，一只拖着长长尾羽的凰鸟闪动着巨大的翅膀，在空中上下盘旋了几圈之后，见某一层楼门打开，她径直飞进那房中，门猛地关上便没了声响。 凝霄看着那凰鸟，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神界的壁画上见过这凤凰。 她听闻凤凰一族，居住在瑞神山那片梧桐林之中，不过自己也没机会去。又想到这凤凰是神兽来着，怎么会在妖界？而且还成了这万妖楼的主人？ 陆媚小心的抬起脑袋，瞧了瞧她手上的那片羽毛，又看她一副不解的样子，笑道：“娘子，这里是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的。” 这时楼梯上的一个鬼妖小声问：“楼主今日现身是为了什么啊？” 一旁的小妖叽叽喳喳的：“听说有批妖的债务还清，今日要放他们出去了。” 霎时空中各色的鸟儿们都从四处飞来，盘旋在半空。有些则仍在别处忙碌，或者停在远处围栏上凑热闹。 片刻后，刚才凰鸟飞进的那间房门又忽的打开。从里飞出两只拖着长长尾羽的红色鸟儿，它们停在门口的两根灯柱上，扬长了脖子喊道：“开始。” 鸟儿们排着队一只只的飞进了那间房。很快各色恢复原形的妖怪，便满脸兴奋的出了门。 旁人打趣道：“你瞧他们，还真是无债一身轻啊……” 凝霄恍然道：“哦…原来有些鸟儿，是这些妖变的啊。” 大部分围观的人看了半晌，则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凝霄也没了心思去泡温泉，只想去凑近看看。她连着爬了几层楼梯后，抬头一看还离得远呢，就准备找个地方先坐下歇歇。 转头瞧这墙边有个头发胡子都白完了的小老头，长得矮矮胖胖的，脸上倒也没有一根皱纹。正坐在墙根儿上说着什么，周围坐了许多小妖看上去挺热闹的，凝霄也凑了过去，坐在附近的小板凳上。 这小老头外号事事通，人称五叔。专门讲些其他几界的稀奇古怪之事，有时也会替小妖们答疑解惑，有点像人界的算命先生和说书人。周围的人不管问他什么，他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一旁小妖叹道：“五叔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通啊。今日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就将钱放在了五叔的面前的瓶子里。 凝霄听他说的颇有意思，有些事连她也没听过，就往前挪了挪，笑问：“五叔您知道不知道，这妖界的灵煌石在哪儿？” 霎时，周围的妖们都转过头来盯着她，一个牛妖瞪着本来就硕大的眼睛，皱着牛鼻子没好气的粗声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想去邀功啊！” 另外一个树妖笑道：“牛大哥，人家一个小鱼妖，说不定就是好奇问问罢了，你急什么急啊。” 牛妖登时大怒，指着那树妖喊：“怎么，因为这破石头，我们受的折腾还不够多啊！搞得妖界人心惶惶的，大家现在都在找这破石头，不是要去向魔界邀功归入魔族，就是要去仙界请赏位列仙班。怎么你也想去啊！” 树妖一脸无所谓：“我一不找石头，二不去魔界，三不想升仙。再说这天幕要是真的塌了，我们大家也没几天好日子了吧，还有就是你这牛脾气该改一改了。” 眼见二人越吵越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五叔立刻收摊走人。临走前小声问凝霄：“小姑娘，你真想知道灵煌石在哪儿吗？” “五叔，您还真知道灵煌石的下落啊？” 五叔笑着捋了捋胡子，笑着点点头。 凝霄满心欢喜心想瞎猫碰上死耗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下可不用在妖界瞎找了。急忙问：“五叔石头到底在哪儿啊？” 五叔咳嗽了两声，用眼神瞟了瞟凝霄的钱袋子。 凝霄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拿出了些钱放在他的瓶子里。给完后，见他还是微笑的看着自己，看他这意思是不够于是准备再拿点。 正在这时见上层楼主所在那间房中，忽以极快的速度窜出一个人影来。从楼上翻下，撞倒了许多妖。凝霄手中的钱袋也被他顺道夺取，那钱袋里可是装着她们全部的钱财。 凝霄瞪大双眼怒道：“我的钱！”也随着那人影从楼上跳下，连着踩在几只鸟背上，往前一跃抓住了那人。 可她忽感手中一松，那人竟然不见了踪影，手中只剩一件衣服，又见那人逃到了大门处，情急之下便扯下桌布拽住了那人的脑袋。 谁知她用力一拽，那人的脑袋就滚了下来，瞬间化为一滩泥水。自己的钱袋子也跟着掉在地上。 上方几只黑鸟衔着一张泛着金光的大网，一把盖在了上面，那人才现出原形。他被网兜住后这些黑鸟们便收紧网袋，衔着袋子又飞到了上层房中。 这竟是个泥巴做成的人偶。原是这人偶里住进了个烂赌鬼的游魂，日子久了就合为一体，后修炼成了精怪。 他百年前向楼主借了一大笔钱，在万妖楼的多家赌坊中输得一干二净，所以才欠下债来。 如今刚还清便又忍不住赌了几把，又欠下赌债。他刚才想要赖账，所以才故意造成混乱。 凝霄走上前捡起了自己的钱袋子。身后响起十分清亮悦耳的女声：“姑娘，勇气可嘉啊。” 凝霄转过身，见一位面如圆月身材高挑丰盈，梳着歪髻插着羽簪，身披霞光的大美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刚才那两只红色的鸟儿，飞到这美人身旁化身为人，变成了两个小丫头，一个名叫阿瑞，另一个则是阿喜，都是楼主的贴身侍女。 阿瑞对凝霄说道：“这位就是万妖楼的楼主大人。” 凝霄笑了笑：“原来您就是楼主大人啊，久仰久仰。” 楼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扬起眉眼笑道：“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凝霄连忙摆手：“我第一次来万妖楼，您肯定是认错了。” 楼主走到她身旁，手搭在她肩上别有意味的说道：“这样啊…”随后吩咐下去：“给这位…你叫什么来着？” “阿凝。” “给这位阿凝姑娘开间上房，我可给你打了个大折呢。” 凝霄笑道：“多谢楼主，但真的不用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处理。” “你当真要走？” 凝霄点了点头，转头不见五叔的人影：“您看见五叔了吗？” 楼主身后的阿喜说道：“就是那个人参精啊，他刚才早就走了。” 凝霄追问：“他去哪儿了？” “出了这万妖楼，谁知道呢。” 楼主笑道：“阿凝姑娘，你来日有任何需要，记得来我这万妖楼，保证童叟无欺。” 凝霄低头看见自己的袋子里的那根羽毛，忙拿了出来要还给楼主。 楼主莞尔一笑：“既然它落在你手里了，那就是你的了，别小瞧它哦。” 凝霄飞速告辞，马不停蹄就去找五叔去了。 一旁的阿瑞问：“主人，不留她吗？” 楼主笑道：“她迟早还会回来的，急什么。” 凝霄踩着一只只乌龟和蟾蜍离开了万妖楼，此时外面天色黄昏，别说看见五叔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抬起手腕问陆媚：“喂，你说这五叔会去哪儿？”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凝霄盯着手腕上的陆媚发现他此时睡的正香，就捏着他的尾巴将他从自己手腕上拽了下来。 “哎呀娘子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 凝霄拎着他没好气：“老娘天天累死累活的，你倒是一步都不用走，还能整日睡大觉，日子过的挺美啊你！”说着将他抓起来打了一个死结扔在地上，便往前继续找五叔去了。 走了没几步凝霄回头见陆媚没跟上来，想了想还是回头去寻他。见他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舌头都伸了出来。 凝霄蹲在他身旁用手指戳了戳他，发现他身体冰冷又僵硬，心想这家伙这么不禁摔，不会真死了吧？ 忽然发现他的尾巴竟然抖了两下，开口道：“陆媚，你要是再装死，我就真走了啊！” 凝霄刚要起身，就见地上的陆媚动了动身子，哎呦一声的醒了过来。 “娘子我的头好痛啊。一定是你刚才摔得太狠了。”陆媚边说边爬到了凝霄的手上。 凝霄懒得理他，陆媚便顺着她的胳膊爬到了她的耳朵上挂了起来。 穿过一片又一片森林到处都是乱石嶙峋，凝霄不断寻找着五叔的身影。五叔还没找到，但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回头看却一个人都没有。 她问陆媚：“你刚才看到有人跟着我们吗？” 陆媚挂在她的耳朵上，也正用小脑袋看着四周“没看到。” 眼见天色已黑，凝霄索性不管了边走边喊：“五叔！五叔你到底在哪儿啊！” 周围有些植物感受到声音，或随着她的走动都一闪一闪的发出了阵阵荧光。 凝霄欣赏着四周奇特的景色，忽听脚下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凝霄一下子跳了好远。 只见她刚才正好踩着一棵白色的植物，那植物的枝叶都是白色的，只露出地表一点点又隐藏在这片荧光之中，所以凝霄才没注意到。 凝霄好奇的靠近了些，霎时从地下突然钻出个短小人影来。仔细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五叔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101章 “可算是找到你老人家了。”凝霄上前不由分说，将自己的钱袋子一把塞到了他的手里：“五叔，这是我全部家当了，所以灵煌石到底在哪儿？” 五叔一把握住钱袋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灵煌石在…” 话还没说完，霎时从四周窜出来大批妖族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狼妖：“五老头！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早知道灵煌石在哪儿了是不是！就是要等魔族的人来接头是吧！魔族给了你什么好处！” 又一个狐妖恶狠狠的盯着凝霄：“你刚才在万妖楼略施身手，虽然你隐藏的不错，但是却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们魔族为了偷灵煌石，杀了我们多少妖族同类！今天就要你们偿命来！” 凝霄眼看露馅，又看他们人多势众。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正聚精会神想着怎么逃。 周围的妖族一个个恨不得，马上就扑上来将她扒皮拆骨。 此时却见五叔一屁股瘫坐在石头上放声大哭起来，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又诡异。 五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如今世道艰难，我上了年纪，又灵力低微，想多赚点钱怎么了！” 一旁的小妖吼道：“那你也不该联合魔族的人偷灵煌石！” “谁偷灵煌石了！谁偷了！谁联合魔族的人了！你们怎么冤枉好人啊！”五叔用袖子擦了擦脸：“我压根连灵煌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能知道这破石头在哪儿啊！还有谁知道这丫头是魔族的啊！” “哈？”这回换凝霄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五叔有些不好意思，对她小声道：“我只是…想赚点钱而已。” 凝霄吼道：“我看你是想骗点钱吧！”她上前去抢钱袋子：“把钱还给我！” 两人拉扯着一下子将钱袋扯烂，里面的钱飞向半空洒得满地都是。 妖族众人喊道：“别放过这个魔女。” 陆媚见势不对，对凝霄耳语：“娘子别管钱了跑吧！” 有妖族看见立刻伸手一指：“快看，她耳朵上的那个也是魔族伪装的。” 一众妖族大喊：“杀了他们！为我们族人报仇！”说着就一股脑的冲了上来。 凝霄飞快在地上抓了一把钱，也顾不上捡其他的钱，只能先跑为上。 妖族人数众多，天上的地下的，还有些树妖的毒藤在半空盘旋，感觉处处都是陷阱。 没跑几步，凝霄感觉自己的手臂传来阵阵痛感，等抬起一看，才发现整条胳膊都已变得黑紫。小臂上有一个清晰的咬痕。很快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重影模糊，顿感身体有千斤重，动作也越来越慢。 此时陆媚现出人身，看着凝霄站在原地神情呆滞，大喊：“娘子！娘子！” 见她没有反应，陆媚抓起她的手臂仔细一看，回头骂道：“你们这群蛇妖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就敢咬我娘子！”说着便显出硕大的蚺身，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那群蛇妖咬的稀烂。群妖一看是蚺族的，便也不敢再追，忙四处逃散。 陆媚一路碾压过去，活生生将群妖碾碎，一条巨尾横扫过去，将来不及逃走的妖打成重伤。 一众妖族逃的逃，伤的伤，死的死。这时陆媚回头发现凝霄不见了。慌忙往四处寻找她的踪迹，在不远处一大片泛着蓝色荧光的草丛旁，发现了上面挂着凝霄衣服的碎片和随身的包袱。 往下仔细一瞧，他发现这片草丛并不是长在陆地上，而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此处竟是一个巨大的水潭。从远处看，还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陆媚二话不说潜入水潭，在幽静黑暗的水中不断搜寻着凝霄的身影。 只见一条靛色的巨蚺在水中穿梭，这水潭极深，他一直往下游了半晌也不见底。 而此时的凝霄在水中只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是在腾云驾雾一般，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这时陆媚终于在水底的一片，微微泛着荧光的水草丛中发现了凝霄。她被水草缠绕着，完全失去了意识。 陆媚用尖牙咬断水草，缠住凝霄想将她往上带。但那水草生长速度吓人。他刚咬断，断处又飞速长出新的枝叶，继续紧紧缠在凝霄身上，将她往下拽去。 陆媚眼见蛇毒蔓延速度极快，凝霄的脸色也逐渐发黑变紫。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水草，就在水中化为人身拥住凝霄，用毒牙狠狠的咬了她一口。 很快凝霄觉得口中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苦涩腥辣的血液呛入喉咙，她呛了几口水，在水中猛地睁开双眼。 陆媚见凝霄醒了过来，并且身上的蛇毒也在迅速退去。就慌忙用法术抑制住水草，将凝霄赶紧拖了出来。 本来幽静的水底，忽的升起无数密密麻麻的荧光气泡，只见那水草向上疯长，像是无数条触手般在两人后面穷追不舍。 凝霄见此情景来不及多问，跟陆媚两人分别使用法术想要阻挡水草。 谁知那水草根本杀不死，也不杀不完。每次将它挡回去之后，它便会以更快的速度生长出来，而且数量也会翻几倍。 几回下来两人也不再对抗那水草，只是一边斩断已经缠上自己的几根水草一边奋力向上游去。 好不容易两人探出水面，刚坐在岸边还没喘口气，就见那水草飞速冲出水面，短短时间内竟然长成了一棵粗壮的参天大树，还在不停的往上空飞长。 就在二人望着此景目瞪口呆之际，那水草哗的一下向四周倾倒分散开来。 凝霄抓起包袱大喊：“快跑！”瞬间使出法术将水引出，形成了一道弧形的屏障，一把拽起愣神的陆媚。 陆媚紧紧拉住凝霄的手，两人在黑暗之中趁着点点荧光，跌跌撞撞的在林中穿梭。 身后的巨型水草很快冲破了那道屏障，迅速的向着他们袭来。 不论二人是上天入地，还是周围的景色已经换了几轮，那水草就像是冤魂不散似的，死死咬住他们不放。 不知跑了多久，四周忽然寒风阵阵下起雪来。只见几座连绵不绝的雪山矗立在此。身后的水草也似乎不见了踪影。两人瞬间脱力，躺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凝霄望着天空逐渐变亮，又渐渐昏暗变成灰色。四周寂静一片，她刚想说话一阵剧痛就从口内传来。 她捂住嘴巴想起在水中的事情，便咧着嘴道：“我说你这呆头蛇咬我干什么！” 陆媚翻过身，指着她的手臂：“娘子，你当时中了蛇毒，我是在救你唉。要不然娘子早就变成一颗发黑的紫薯啦。” 凝霄抬起胳膊一看确实有咬痕。低声道：“那就谢谢你了。” 陆媚嬉皮笑脸：“不客气，能为娘子解毒是我的荣幸。不过…” “不过什么？” 陆媚起身凑到她身边：“不过我这是以毒攻毒。以我的毒液和血液混在一起为娘子解毒。所以娘子与我现在是血液相融，亲上加亲喽。” 凝霄看着他那张精致妖孽的脸，日子久了竟然越看越觉得，他有些憨傻之态隐隐透出。心想还真是只呆头蛇。 陆媚见凝霄没骂他，便得意道：“反正娘子的心胸如此宽大博爱。娘子心里住了那么多人，再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嘛。对不对？” 凝霄冷笑一声：“我竟不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挖苦我。” 陆媚认真的看着她：“自从见到娘子之后，我每一天都很开心，都很…惊心动魄。我喜欢与娘子待在一起。” 凝霄看着陆媚的双眼，她知道，他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完全放空的两人坐在雪山之巅，欣赏着仿佛是从地底升起的一轮巨大圆月。 陆媚打了一个喷嚏，凝霄打趣道：“我说十殿下这么体弱还是多睡会儿吧，明儿还要想想怎么去找灵煌石呢。” 陆媚二话不说从身后抱住了凝霄，她整个人瞬间都消失在他的背影中。 凝霄歪头问道：“十殿下您这是又闹哪出呢？” 陆媚闭上双眼，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不是娘子让我多睡会儿嘛。” “我可没答应当你的枕头，滚一边去。不要让我亲自动手！” “好好好…”陆媚只好不情愿的松开手挪到一边，随即他张开双手，笑道：“娘子，我不介意当你的枕头。来吧。” 凝霄看向他，露出亲切的笑容：“滚。” 陆媚撇了撇嘴，靠在一旁的岩石上：“明白。” 两人逐渐睡去，凝霄梦中仿佛又回到了仙界，回到了龙宫里那张温暖又充满安全感的大床上。 清晨日出，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陆媚的那张脸，而自己正躺在他怀里。 凝霄本想叫醒他，又见他睡得正香也就作罢了。想要将他的手挪开起身。谁知此时狂风大作，雪山从下至上纷纷裂开几道巨大的口子来。 远处的几座雪山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崩塌碎裂。一瞬间他们仿佛来到了天上，四处奔涌而来的雪块像是急速奔驰的流云，底层的冰岩则像是海浪一样向他们扑来。 凝霄立刻叫醒陆媚，两人起身茫然四顾，身后又传来异响。 随着山体不断开裂，那该死的水草如同喷发的岩浆，竟从冰层下方喷涌而出，一条条枝叶似火舌一般张牙舞爪席卷而来。瞬间白色的雪山，被铺天盖地的深绿所覆盖。 凝霄飞速结印施法，只见无数散落的碎冰升起，逐渐形成一堵冰墙将那水草阻挡在后。不过只是缓兵之计，两人准备往其他地方逃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巨型水草还未解决，四周就又响起阵阵嘶鸣声。原来之前逃走的妖族，又召集了大批人马杀了回来。 第102章 穿过碎裂的冰岩，两人翻江倒海折腾了不知多久，四周景致又不知换了几番。望向身后，那水草终于不见了踪影，来寻仇的妖族好像也被他们甩掉了。 回过神只见周围亭台楼阁溪水垂柳，天边红霞似锦，风景十分绚烂。身边走过的妖族，似乎也没发现他们的异常。 看着妖界的各色特产，凝霄此时是钱袋空空没什么心情闲逛。加上后有追兵，两人不过稍作休息，就往前继续走去。 跨过几条江河，又走过几片闷热的丛林湿地。一阵干燥的风沙刮过，眼前景色转换，便又到了大漠之上。 这里来来往往的妖族并不少，他们入乡随俗也换了身打扮，用巨大的轻纱遮挡住了面部。 两人找了家小店坐下歇息。 几天下来凝霄心想，这妖界似是无边无际，要在这儿找一颗石头，真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十倍。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可转念又想阿因在他们手里，还不知恢复了没有，自己仙界也回不去…现在身份又暴露，还前有水草后有追杀的… 说曹操曹操到，陆媚余光见不远处那狼妖，正带领着人马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一路沿途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凝霄放下手中的酒杯低声骂道：“真是阴魂不散！”只得匆忙结账，两人继续赶路。 天色幽暗，月亮从远处缓缓升起。 两人混入前方的一队人马，正当他们以为终于脱险之时，只听身后有人喊：“魔族的人在前面！就是那一男一女，快追！” 两人互看一眼立刻飞身逃去。一路跌跌撞撞，凝霄实在是气不过：“他们的族人又不是我们杀的，这么舍命追杀我们干什么！怎么不讲理啊！不行，老娘就不信打不过他们！”说着就要回去干架。 陆媚正翻越沙丘，一听这话马上起身拦住她，死死拉住她的手：“娘子铭奎长老不是说了，现在是特殊情况能躲就躲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凝霄心力交瘁的叹了口气：“算了…”话音未落，两人脚下的沙子忽的一软，便瞬间往下陷去。 很快，眼前的清冷月光逐渐被漫天黄沙遮盖，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昏黄。 露水从叶片上滑落，滴在了凝霄的脸上。她恍惚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让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此刻躺在一片巨大的褐色树叶之上。密密麻麻的叶片遮天蔽日，四周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植物。这些树木有的粗壮有的纤细，有的叶大如船，有的光秃秃的只有树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混合着沙土的味道，还有些说不出的奇异香气。 凝霄往旁边看了看，没见到陆媚的身影。小声喊道：“陆媚…陆媚…” 过了片刻，从凝霄头顶传来微弱的声音：“娘子…我在这儿…” 凝霄吓了一跳抬头看去，随即扒着枝干向上攀爬，爬了许久才隐约看见陆媚的身影。 她站在树干上拨开厚厚的叶片，才发现陆媚被许多杂乱的根须捆住，整个人倒吊在那儿，模样十分滑稽。 凝霄本想嘲笑他来着，定睛一看他脑门上竟红了一片。她以为是血，忙凑近看了看，用手一抹，发现只是根须里渗出的红色汁液。 陆媚傻乎乎的笑着：“娘子这么关心我，说明娘子心里有我，我真的好开心。” “呵呵。”凝霄干笑两声转身离去。 陆媚挣扎着：“娘子…娘子！你怎么不放我下来啊！” 凝霄假意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倚在树干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我说十殿下，您贵为魔族之王和蚺族公主之子。这妖界好歹也算您的半个老家，这点儿玩意儿，你自己的法术难道解决不了吗？” “娘子你就别打趣我了。这不是给你一个英雌救美的机会嘛，再说这里也不确定安全不安全，我主要是害怕动静太大，暴露我们的行踪嘛。” “行行行，我明白了。”她不耐烦的抬手一挥。数道根须便缓缓向上缩去，陆媚逐渐脱落而出，落在了凝霄所在的叶片上。 两人为了掩人耳目又换了一身装扮。飞身落地，凝霄见这里充斥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数不清的各色藤条从头顶蔓延到地下，她问陆媚：“这又是哪儿啊？” 陆媚抬头向上看了看：“我也没来过，我猜应该是地下沙城吧。这些树藤一样的东西，大概是地面植物的根须。” 正说着，忽见一只长着脚的仙人掌从一旁走过，两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没成想仙人掌猛地转过身，阴阳怪气道：“怎么！你们俩没见过有脚的仙人掌啊！” 两人立刻齐刷刷的扭过头，直挺挺继续朝前走。凝霄感叹道：“妖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古怪，但一切古怪之物，在妖界又显得十分正常。” 道路两旁长满了粉红色棉花球一样的花儿，还有一群尖塔形状的半黄半紫的蘑菇。 凝霄好奇的用手点了点那些蘑菇，谁知道那群蘑菇竟然集体跑路了，跑到不远处又落在地面上。凝霄觉得新鲜就追着它们跑了半天。 前方隐隐传来水声，走近见一条水流湍急的地下河弯弯曲曲的向下流去，不知通向何方。 河道两旁生长着歪七扭八的矮树藤，那树藤堆堆叠叠，交织错乱散落在地面上。藤上覆盖着一层鹅黄色的绒毛，像是一条条长长的尾巴。 凝霄蹲下看着它们，本想伸出手碰一下，却又害怕它们像蘑菇一样跑路，就轻轻吹了一下。没想到那树藤竟然扭动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这整片树藤都像是跳舞一样扭个不停。 凝霄笑道：“它们比那群水草可爱多了。” 陆媚蹲在她身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些应该是叫萃茸来着。娘子既然喜欢，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摘一些带走好了。” “算了，它们只是稍有灵识，还是让它们好好地待在这儿吧。”说着便转身继续往前走，正走着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回头一看是路边一棵小萃茸，伸出了尾巴一样的藤条拉住了自己。 她回身蹲下看着那颗小萃茸，它只有其他萃茸的三分之一，小小一个不起眼的窝在沙土坑里。 陆媚笑道：“看来这个小东西，是想要跟我们一起走。” 凝霄凑近盯着它：“你，真的想要跟着我们走啊？” 萃茸急忙晃了晃藤条，表示同意。 凝霄无奈看着它：“我们俩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劝你还是老实待在这吧。” 这时，萃茸又伸出一根树藤缠住了凝霄的手指。 陆媚站在一旁打趣：“娘子你就收了它吧。不然看样子你是走不了了。” 凝霄摸了摸手指上的藤条，手感格外的顺滑舒服。她想了想：“可是就算我要带你走，但你长在土里我怎么…” 话还没说完，小萃茸像是怕凝霄反悔似的，麻利的从地下抽出自己的根茎跳到了凝霄手里，像是一条小狗尾巴似的，用毛茸茸的藤条蹭了蹭她的脸颊。 凝霄当下就准备找个什么瓶罐之类的把它放进去，没成想那小萃茸一闪，变成了一粒种子。这种子像是一块鹅黄色的玉石，一动不动安静躺在她的手心里。 凝霄捏起种子，看着它笑道：“你这小家伙也太贴心了吧。”说罢就在随身的包袱里，找了个小袋子将它放了进去。 上方忽的一亮，头顶的沙层突然坍塌出一个大坑，那群阴魂不散的妖族从天而降。其他不想参与其中的妖族纷纷四处躲去，凝霄和陆媚也趁乱逃去。 眼见这队人马数量又翻了一倍，凝霄看那群人越来越近，抬起头见那巨大的褐色叶子，就悄咪咪使用法术取下了一片。 她将那片叶子扔在河里，用叶做船。拉着陆媚二话不说跳到了叶片上使出法术全速前进。 两人顺着湍急的水流顺流而下。磕磕碰碰经过了几个大弯还未到尽头。这河道时浅时深，时急时缓，两人紧紧贴在叶片上观察着周围情况。 半晌见水面开阔流速放缓，稍稍放下心来，谁知下一秒，这叶子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眨眼间他们迅速穿过一个又一个岩石空腔，没想到前方竟是一个近乎垂直的瀑布。 叶子早就被河道下的岩石划破，随即四分五裂，两人从叶上跌落直接掉入了水中，来不及反应就从高处一冲而下。 他们踉踉跄跄的从水里爬上来，庆幸这水中没有那烦人的水草。可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听见从不远处的岩洞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只能又起身向其他岩洞中逃去。 两人像落汤鸡似的，相顾无言只能在心里咒骂怎么这么倒霉！ 两人在迷宫一样大大小小的岩洞中来回穿梭，正走投无路时，隐约听见了外面锣鼓喧天的歌舞声。 凝霄循着声音又绕了两道弯之后，透过岩壁上的裂缝向外看去，只见外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眼前这些虽是妖族，但大家都以人身示人，并未像是一般妖族浑身长毛，或是少只眼睛多条尾巴的。 凝霄心想这些妖族定是灵力不浅。她招了招手，陆媚也忙上前趴在岩壁上往外看，见这些妖族都聚在一起，正准备吃席。 她向周围看了看，见这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四处灯笼门窗之上也都贴着双喜，又听陆媚喃喃道：“他们这是在办婚宴？” “走，我们也去。” 陆媚心领神会：“娘子的意思是，混进去蹭吃蹭喝。” 凝霄抬手就是一掌：“你小子会不会说话，睁大眼仔细瞧瞧他们是什么妖！” 陆媚闻言又趴在岩壁上看去，见有些小妖灵力尚浅，上身虽为人，但下半身仍是一条蛇尾在桌下晃来晃去的。恍然笑道：“哦…是隐盲蛇。娘子你认得隐盲族的人吗？” 凝霄靠在岩壁上摇了摇头：“我只看出了他们是应该是蛇族，至于究竟是什么族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只要是跟蛇差不多，不都跟你算得上亲戚吗？” 陆媚在靠在她身边：“细说起来…我们清蚺跟隐盲，还算是沾亲带故。” 凝霄挑眉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去吃席吧。” 第103章 他们在附近找了找，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低矮的洞口可以出去。凝霄刚钻出去，抬眼却瞧见那群阴魂不散的妖族正朝这边走来。 她忙退回身，陆媚在身后问：“娘子…”马上就被她捂住了嘴巴。 凝霄用眼神示意他，陆媚透过岩壁缝隙向外一看，也马上明白。 不过看了半天，发现那群妖族，好像并不是来抓他们的，而是来…喝喜酒的。 见那群妖将大包小包的贺礼送了出去，两帮人寒暄过后就上桌准备吃席去了。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不过眼下这喜酒是喝不了，席也吃不上了。正当他们准备再找出口时，从另一个石窟中传来脚步声。 凝霄和陆媚瞬间隐身，但这里是妖界，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们害怕法术被识破，十分小心又紧张的贴在岩壁上一动不敢动。 这时，远处走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二人长相不俗，背着包袱行色匆匆不发一言。脸色凝重，只是盯着前方的路，也并未发现在一旁隐身的两人。 他们脚步飞快，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见他们走的稍远，凝霄好奇心涌起，心想反正现在也有没头绪不如跟去看看。便轻轻拍了下陆媚，两人就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跟着他们又在石窟中绕了大半天，终于看见前方有一点亮光。见他们推开一道木板遮盖住的洞口，便从这石窟中钻了出去。 凝霄陆媚一左一右的蹲在洞口，往外偷看情况。 但见外面是座宅院，院中高低屋舍都贴着红色的喜字。有两处相隔不远的阁楼上亮着光。这洞口正在那后院的方向。 男女两人分别走到两座阁楼下，都从包袱中拿出一张红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画着些什么。 两人动手施法，那红纸便听话的飘浮在阁楼窗外。很快楼外就浮起一层近似透明的网。随即法术被破，两边的窗户顿时打开。 闻声，只见一个娇俏的姑娘趴在窗边，探出头对着楼下的男子笑着。 那边的阁楼中也有一个英俊的公子，冲下面的姑娘笑着挥了挥手。 陆媚一脸迷惑，低声问：“娘子，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凝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别说话让他继续看。 两间阁楼内忽的扔下两道红绫，屋内两人顺着红绫滑下。那公子一落地，就跑去和楼下的女子相拥，这边的姑娘，也投入了楼下那名男子的怀抱。 四人又说了几句，便匆忙两两分头跑远了。 陆媚见他们都走了，忍不住推开木板走了出去。凝霄见周围没人，也跟着出去查看。 两人走到窗下，望着这阁楼内垂下的红绫，奇怪他们是在干什么。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就感到地面传来大批整齐划一的震动。 陆媚倒是不意外，将红绫一把拽来扔给凝霄：“巡逻的人来了。快上去!”说着自己跑向刚才那公子滑下的红绫处。 凝霄下意识接过红绫向上一跃，他们同时飞进阁楼内。顺势将红绫收回窗户关上，一切完好如初。 眨眼间这隐盲的巡逻队就到了，他们在两间阁楼附近看了看，见没有异常就继续往周围巡视去了。 凝霄站在窗边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放下心来。此时回头一看，发现这屋子里也是各种红烛喜字，当中竟然还挂着一件大红的婚服。 陆媚那边屋内情况也一样，他想出去找凝霄，却发现这屋的房门被好几道法术封住，根本打不开。 凝霄也正想出门找他，也发现门被封锁住，甚至连刚才进来的后窗都打不开了。 她无奈自嘲：“怪不得刚才他们要在楼下施法。原来这窗户从里面打不开！这下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凝霄不想使用法术闹出太大的动静，就在屋中各种找办法想要出去。 陆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见桌子上摆着的各色瓜果点心，逃了一路也累了，就哼着小曲儿给自己倒了杯酒吃了起来。 正当他们各忙各的时候，门同时被敲响了。两人顿感不妙，凝霄立刻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陆媚则是噌的一下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小姐，我们进来了。” “少爷，我们进来了。” 两边的房门一开，呼啦啦进来一堆人不由分说将两人拉了起来。 幸亏刚才见过这房间主人的长相，于是有了主意。瞬间用法术，让他们将自己看做原主人的样貌。 见一众丫鬟小厮没有发现异常，也就稍稍安心。那群人只是忙着给他们穿衣打扮，也并未问些什么。 不一会儿，凝霄就觉得自己的头重了不少。一照镜子，只见各种金钗金簪，像是不要钱的堆在头上。忽的眼前一暗，一张大红盖头就披在了她的头上。两个丫鬟搀扶着她快步走出房门，坐上了花轿。 听见锣鼓鞭炮声，凝霄掀开盖头向外偷瞧，只见到处都是喜障，成亲队伍也拉得挺长。心想这妖成亲，办得跟人也差不多嘛。 她此时倒也不慌了，一路上左瞧右看的。心想反正来妖界没几天，光顾着被追杀跑路了，在这儿歇一歇也未尝不可。 很快，她看见不远处，就是刚才宴客吃席的地方。这时她猛地看见对面的迎亲队伍中，有一位穿着婚服骑着大马的新郎官，这不正是陆媚嘛！ 原是两人想到了一起，使用了同一种法术，在他们彼此看来还是原来模样。只是暂时在外人眼里，他们成了另一个人。 不多时，凝霄的轿子被抬进了里间，她匆忙放下盖头被人搀扶着下了轿，陆媚也刚在一个小院里下马进了屋。 两人还未站稳，立刻就发现自己是嘴也张不了，步子也迈不开，整个人僵直的立在那儿动弹不得。身边的小厮丫鬟尽数退下。 凝霄心想完蛋了，肯定是被发现了。陆媚那边也觉得大事不妙心慌起来。 凝霄正想要不要鱼死网破时，身后突然走来一个华冠丽服的老妇人，这老妇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说起了话来。 陆媚情况也差不多，一对老夫妇进去拉着他，也是语重心长的讲了半晌。 凝霄本以为自己露馅了，后来听着听着，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暴露了。可这妇人苦口婆心的话，她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边陆媚听着夫妇两人的轮番劝导，一会儿怒骂，一会儿又抱着自己哭了起来，他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后来两人才渐渐听明白。这一位老妇人和那对夫妇分别是这对新人的父母。 这两家同为隐盲的族人，从上一辈就定了亲。两家的关系也一直都不错，于是早早就定下了婚期。 男方家族日渐衰微，如今就更是要攀上这门亲事，绝不能悔婚。 女方的父母也早就认准了，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婿，加上女方父亲不久前去世，遗愿就是让他们成婚。 但天不遂人愿，这被定亲的当事人，却早就各自有了心上人，还都是外族之人。自然不肯按照约定成婚，两人各自逃了几回都被捉了回来。所以他们的父母才会出此下策，将他们锁在那高楼之上。 没成想这四人却早已制定了计划，见逃不成，就先假装同意成婚，再在婚礼当日，趁他们守备松懈之时逃走。于是就有了开头凝霄和陆媚，看到的那奇怪场面。 经过双方父母一番劝导之后，一旁的小厮丫鬟上前搀扶着他们出了门。他们像是提线木偶般的，在一众宾客面前，开始了这繁琐又枯燥的拜堂仪式。 开始两人看着台下的众位妖族亲友，还想着不会露馅吧？可经过繁复冗长的一道道规矩后，两人早已无心顾及其他，只想着这拜堂怎么这么麻烦，半天还没完！ 又经过好一阵折腾，凝霄终于被丫鬟们搀扶着送入洞房。屋内起居饮食，所用器具一应俱全。她僵直的坐在新床上等着新郎。 听到房门关上，凝霄身上的法术也立刻消失了，她一把将头上的盖头扯下，将厚重的婚服脱下，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将头上的凤钗金簪取下，瞬间感觉脑袋也轻了不少。 坐在饭桌上看着面前的酒肉饭菜，特别那酒坛中传来阵阵异香。她撸起袖子边吃边喝，抱怨道：“妖界的规矩怎么比人界还多啊！一会儿跪一会儿拜的，站起来没一会儿又跪下了，老娘的腿都快要抽筋了！” 吃饱喝足后，凝霄在这偌大的屋子里转了几圈，不出所料，这屋子里的所有门窗都被法术封死。她无奈的坐了回去，又倒了几杯酒灌了下去。 没一会儿，这一大坛酒就喝的见了底。她拿着空酒坛喃喃道：“这酒是什么酿的，这么香…” 陆媚在外作为新郎官，当然不可避免的，被连番灌酒，他总共还没说上几句，这酒就喝了数不清多少杯了。 双方父母见他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与各位亲友谈笑风生，与前些日子里绝食逃跑悔婚之态，简直判若两人。不免觉得奇怪，不过见他这样，倒也都觉得是他自己终于想通了，加上自己的劝诫有了效果，当下双方父母都安心不少。 陆媚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好玩，后来见等着灌他酒的人，还排着队呢！就觉得招架不住，借口尿遁溜出去了。 想到自家娘子，他打算直接回洞房，谁知路旁突然窜出两个小厮，不由分说将他拽到一旁的草丛中。 陆媚一张口就被他们喂了几粒丹药。他猝不及的咽下去，紧皱眉头问道：“你们俩干什么啊！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小厮低声道：“少爷，这不是前些日子，你让我们给你找的解药吗？” “对呀少爷，你不是说害怕老爷使诈，就让我们事先准备解药嘛。少爷不记得了吗？” 陆媚看着两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恍然道：“对对对！是我让你们找的，我今儿喝太多给忘了。” 小厮笑道：“少爷你放心吧，这丹药的药性特别足。” 另一小厮接道：“这药马上就见效了，肯定能帮少爷你渡过这三日…” 陆媚心想这药，到底是个什么药啊？可又不能开口问，一问不就露馅了嘛，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傻点头。 第104章 此时宴席上，老爷见少爷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怕他又逃，就派人去寻。 三人听见声音，慌忙从草丛里出来。于是陆媚被一众人簇拥着也送入了洞房。 进门时，那小厮低声在陆媚耳边快速说了句：“千万别喝桌上的酒…” 外间房门刚响，凝霄就飞速套上婚服，盖上盖头端坐在床上。 双方父母见陆媚进了屋，又在外间远远看着新娘子盖着盖头还坐在床上，就松了口气。害怕再生事端，急忙用法术将房门再次封锁，连闹洞房也一并免了。 这时陆媚觉得酒醒了大半，一股凉意直冲心头，顿感头脑清醒。心想自己刚才吃的药，不会是解酒药吧？ 凝霄觉察人都走远了，刚想将盖头掀开，就被陆媚握住了手：“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让我这个做夫君的来吧。” 陆媚坐在她身旁，掀开盖头凑上去笑道：“娘子，眼下我们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 这话还未说完，陆媚就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明明心里想要离凝霄更近一些，此时却不由自主的收回了手。 这时他发现身旁的凝霄，也有些奇怪。往日他这样，凝霄早就骂骂咧咧的动手了，怎么现在还没动静呢？ 只见凝霄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陆媚一脸坏笑。双眼微红，面露春色，不似往日之态。 “娘子…你怎么了？”陆媚以为她病了，刚想上手，就发现自己竟然伸不出手了。心下慌乱不已，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霎时又一股奇怪感觉涌了上来，让他不自觉的往旁一挪，又离凝霄远了些。 凝霄挑眉笑道：“你说的对，春宵一刻值千金…”她边说边向陆媚逼近，上前按住他，一把将他的外衣剥了下来。 陆媚此时一改往日之态，飞速起身腰板倍直。将外衣重新披好，一脸正气摆手说道：“不可，不可。” 凝霄眼中透出浓浓色欲，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紧盯着他：“你我拜堂成亲名正言顺。不是你说的嘛，这洞房，自然也要了！”说着就向他扑了过来。 陆媚瞬时向旁躲去，回头见凝霄气势逼人，侵略性十足，如狼似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惊呼不妙，后退几步，转身奔去。 凝霄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角猛地一拽，衣服就被扯烂成了两半。 就这样，两人是你追我赶，从里间跑到外间，又从外间逃到里间，在这房里是来来回回，叮叮咣咣跑个不停。 陆媚边逃边喊让凝霄冷静冷静，凝霄则是喝了酒，转了性，药性上头哪管得了那么多。 此刻在凝霄眼里，陆媚实在是风情万种，勾的自己心痒难耐。见他要逃，心想不过也是欲拒还迎的，勾引自己罢了。 陆媚灵力不胜凝霄，几个回合下来陆媚已是冠带不整，身上衣服也所剩无几。最终他身子一晃，被凝霄推倒在床，吃干抹净。 要问两人为何性情突然大变，只因一个错吃了守贞丹，一个误喝了唤情酒。 几番云雨后，已到了第二日。凝霄一副心满意足之色，陆媚则是哭哭啼啼一副愁容。 两人药效还未完全退去。凝霄靠在床边看着缩在一角的陆媚哭的凄惨至极，泪水滚滚而下。实在是受不了喊道：“哭什么哭啊！有什么可哭的。你又不是毛头小子了！是不是没事找事啊！” 陆媚一听吓得马上摇头，虽然委屈至极，也只能强忍住泪水，但还是忍不住的抽泣。 过了半晌，凝霄的唤情酒药效渐渐退去，理智恢复了些：“行了别哭了。依你说怎么办吧。” 陆媚抽泣道：“难道…娘子…你要始乱终弃…” 凝霄扶额哀叹：“事已至此，你想跟着我也好，不想也罢，随便你。” 陆媚的守贞丹药效也退了不少，也恢复了些以往的神智，但还是止不住想哭：“娘子，我当然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逃，我到底是怎么了！心里只觉得委屈害怕，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凝霄看这满屋狼藉，叹道：“看样子，我们俩都中招了。没想到这妖界还有逼婚跟下药的，跟人界没差多少嘛。” 陆媚哭的双眼红肿，缓缓起身：“没办法，这些小妖之前都是在人界修行百年千年的。耳闻目染久了，自然就把人界的那套，不论好坏全都学了个精通。” 凝霄长吁短叹，陆媚抽泣不止，皆无语沉默。 片刻后药性完全散去，两人逐渐恢复过来。陆媚找了套衣服，两人整理好衣冠，坐在桌前想着现在该怎么办。 凝霄看着桌上的空酒坛哭笑不得，意识到就是这酒有问题。陆媚也想起了，那天小厮给他吃的药。就这样两人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陆媚拿着镜子一照，看着自己红肿的双眼，十分介意影响了自己的美貌程度，连忙拿来两块玉石贴在眼上消肿。 没过一会儿，陆媚便恢复一如往日之态，回想起刚才的鱼水之欢，更是喜不自胜的贴在凝霄身边：“娘子，等我们找到灵煌石，一起回魔界让父王为我们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到时候你做我的王妃可好。” “王妃？我可无福消受，整日关在那蚺云阁里。” 陆媚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那位姓穆的兄弟，等他恢复了，也将他接来不就成了。我不介意的。” 凝霄将他的脑袋挪开：“我觉得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我是不可能当你那个什么王妃的。我这个人受不了别人的约束，还是宁愿待在自己家。” 陆媚笑道：“没关系，那我可以做你的王妃，受你的约束。” 凝霄往外挪了些，然后打量了他一番：“十殿下你虽然是魔族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知道你心性不坏。我呢真心为你着想，劝你多找几棵树试试，别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陆媚又紧跟着贴了上来，黏在她身边笑眯眯的：“我就愿意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您眼下还是想想，我们怎么从这儿出去吧……”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新郎的父亲冲进来，怒斥道：“好啊！你们冒充我儿和儿媳还想要逃！拿命来！”顿时狂风四起，一阵青光袭来。 陆媚下意识护在凝霄身前使出法术阻挡。众人一见他所使的法术：“又是魔族的人…”更加群情激奋，纷纷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见事情败露，凝霄立刻引来一阵云雾将众人围住。拉着陆媚就往门口冲去。 凝霄一贯态度就是打不过就跑，打得过也要跑，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奔出房外，踏上围栏一跃飞向远方。 路上凝霄不解的问陆媚：“我说你们魔族到底在妖界干了什么？怎么现在人人喊打啊！” 陆媚一脸委屈：“我整日待在蚺云阁，上哪知道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身后青光如雨滴般密集袭来，两人只得落地隐在密林当中。只见那束青光，忽然化为一条条手指大小的小蛇，成群在空中向他们飞来。 两人一前一后疾驰，陆媚余光见那无数条小蛇从旁飞过，觉得这隐盲法术甚是新奇，便想仔细看看这小蛇，不觉慢下了脚步。 哪曾想，一条青黑色小蛇此时便落在他脖颈后。他只觉得肌肤上，如同火星掉落烧了一下。小蛇碰到他肌肤的刹那，就融进他的体内消失不见，随后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适。 霎时大地震动，四周树木倒塌，前方地面裂开传来巨大的水流声。两人躲避不及脚下一空，往下坠去。 下落时凝霄才发现身边的不是水流，而是白沙。 望着身下巨大的坑洞，凝霄立刻想要使用法术，却发现自己的法术竟然失灵了。 随后崖上的妖族，看着他们摔在坑内一动不动。那老爷笑道：“此时此地竟出现银水流沙，真是天助我也。” 旁边的人附和道：“这妖界禁地银水流沙，向来神出鬼没，不知何时何地出现。进去了便是九死一生，有多大的法术也无法施展，变得像凡人一般。我看我们也不用追了。” 崖上众人逐渐散去，崖下两人不知死活。 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凝霄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着这片巨大的银白色沙坑，心想在远处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片湖泊。 但这沙，摸起来并不是干燥的，果不其然，马上就见从沙底逐渐渗出水来。 就在凝霄本以为逃过一劫，想要站起身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双腿都陷在这白沙之中。而且这水还在不断的上涨，逐渐没过腰部。 凝霄试了试发现法术依旧无法施展，看着不远处的陆媚还未醒来，冲他喊道：“陆媚！陆媚！你小子醒醒！陆媚……” 陆媚趴在白沙之上，听见了凝霄的声音，晃了晃脑袋转向她：“娘子这是哪儿啊？” 凝霄怒道：“这是哪儿？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说你对妖界很熟悉吗，现在怎么办？” 陆媚一脸无辜：“娘子，我是说过对妖界很熟，但只是跟妖界的美人们很熟而已。” 凝霄没好气的吼道：“你！你话说清楚会死啊大哥！我们现在要被活埋了。拜托你能不能联系一下你很熟的那些美人们来救一下我们啊！” “娘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好痛…”一片青黑色在陆媚脖颈后的皮肤下迅速散开，伴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浑身如同虫咬火烧。 远处白沙卷着水流汹涌而来，崖上的白沙还在不断降落堆积，坑中水位也在继续上升。 凝霄双腿仿佛坠着千斤坠，将她不断往下拽去。而且随着白沙翻滚，沙中还若隐若现着，数不清的各类骸骨。 陆媚不断痛苦的呻吟着，他大半个身子都没入水中被沉甸甸的沙压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陷。 凝霄看他挣扎一阵后不动了：“陆媚你还好吗？陆媚！陆媚…” 见陆媚始终没有反应，凝霄心慌起来，想着自己阴沟里翻船，不会真交代在这儿了吧？ 第105章 就在水位逐渐没过脖颈，凝霄身心俱疲，万念俱灰准备彻底放弃之时。眼前水面上忽然飘来一根彩色羽毛。 这羽毛正是在万妖楼，楼主化为凰鸟时，从身上掉落在她手里那根。 凝霄恍惚中看见，那羽毛幻化成一只彩色的小鸟。耳边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小鸟从她的包里叼出那粒萃茸种子飞向岸边，将种子扔在岸上，小鸟便化为一阵光影，不见了踪迹。 刹那间萃茸的种子便生根发芽，长出一根尾巴似的粗壮藤条挂在树上从岸边伸了过来。凝霄用力将自己的一只手从沙中抽出，那根藤条迅速将她的手臂缠住，阻止她继续向下陷去。 凝霄顺着藤条艰难的从白沙中爬了出来，荡到了岸边。她一离开银水流沙，便发觉自己的法术恢复了。 萃茸急速萎缩不见，逐渐又化为了一粒种子。凝霄将它拿起装好，回头看陆媚此刻已完全被水浪淹没，还在继续往沙中陷。 凝霄站在岸边试着用法术将直接他救出，见没有用，便又施法试图将整个水面冻住。 试了几次，终于整个银水流沙的水面被冻结。但下层的白沙，还在不停的流动着冲击着冰面，裂缝也在不断增加，眼看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凝霄飞到陆媚所在的冰面之上，迅速这块冰面划开从白沙中拉住他。一点一点的将他从水流沙中拖了出来，扶着他一同飞向岸边。 一趟下来凝霄累的精疲力尽，直接躺倒在岸边休息。 歇了会儿，凝霄见陆媚依旧没有醒来就起身查看。发现了他颈后的一片青黑色，已经蔓延至整个背部，原本雪白的肌肤开始皲裂溃烂。 凝霄不知这到底是何种毒，身边也并无解药。此刻陆媚脸色逐渐发青，气息微弱的眼看要断气了。 她见陆媚怎么喊，怎么摇都醒不过来，就用力打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陆媚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陆媚有气无力的对她笑着：“娘子…” 不等他说完，这银水流沙之上的冰面彻底分崩离析。一股巨大的水浪伴着白沙反扑上岸，不断吞噬这岸上的土地。 凝霄来不及多想，起身扶起陆媚向外奔去。 身后水浪一浪高过一浪，凝霄刚想飞身逃离，就见陆媚倒在她的怀里，彻底昏死了过去。 凝霄搀扶他往天上飞，努力想着对策。眼看陆媚的模样，她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灵煌石。此时自己疲惫不堪，陆媚又不省人事。当下一合计，就直接带着陆媚回了魔界。 回到魔界蚺云阁内，长老铭奎一见陆媚的情况不妙，即刻扶他躺下，又命人褪去他的上衣。让人拿来魔族法器。 凝霄在一旁守着，见铭奎拿着一个锦盒，从中取出一颗近似透明的小圆球。 这颗圆球浮在眼前，他用手在半空中飞速写着什么，口中紧跟着念起了咒。 很快那圆球便飞向陆媚，球体周围泛起一阵阵光晕，从陆媚体内逐渐吸出一条条青黑色的，像是蛇一般的细丝来。圆球也由透明变为青黑。 陆媚的脸色恢复红润，身后皲裂溃烂的皮肤也渐渐恢复完好。圆球便又由青黑转为透明，从陆媚那儿飞回了铭奎的手中。他交代了凝霄几句，看陆媚没有大碍，便和其他人都退下了。 凝霄坐在床边守着，很快陆媚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回到了自己的蚺云阁。又见凝霄守在自己身边，笑着要起身，被凝霄一把按回了床上：“你伤刚好，还是歇着吧。” 陆媚虚弱的冲她笑：“娘子…你这么担心我，你真的好爱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娘子的一片深情…” 凝霄见他这样嬉皮笑脸的，就知道他肯定没事了，起身要走。 陆媚一把拉住她的手：“娘子要去哪儿？” 凝霄无奈道：“你父王要见我。我这次去妖界既没拿到灵煌石，你还受伤了…” “这事怎么能怪娘子呢！我跟你一起去见父王。” 凝霄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事的，你父王他应该不至于气的要杀了我。” 她盯着陆媚的眼睛：“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 其实两人早已知道彼此的心意，只是都还没想明白，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陆媚双眼含笑，认真回应：“对。” “既然这样，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呢，心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大概以后，我也不会留在魔界，你如果确定跟我在一起呢，那就…” 陆媚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明白，妇唱夫随嘛。不过…娘子，你爱我吗？” “爱。但我只确定现在，不能保证永远。” 陆媚思忖半晌，点了点头：“娘子没有骗我，说的是实话，爱本身就是虚无缥缈，不着痕迹的，谁又能保证永远呢。” 凝霄突然一笑：“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如果以后我们彼此厌倦了，也要记得好聚好散。” 陆媚皱起眉头：“娘子怎么总是这样煞风景，我们还没在一起几天呢，就要好聚好散了？” 魔王又派人来请，凝霄只能又安慰了陆媚几句，便匆忙离去。 陆令朝一如往日，脸上并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既没责怪凝霄办事不力，也没怪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宝贝儿子。 随便问了她几句在妖界的事情，便也没再多问，也没有任何责罚。只是问她，何时再度启程，去妖界找寻灵煌石。 凝霄也不想再多耽搁，提出明日一早就动身。陆令朝交代下去，又给了她些妖界的钱财物品。没什么事就让她退下了。 前往蚺云阁的路上，铭奎半路拦住了她。凝霄也刚想去找他，开口便问：“长老，阿因的情况好些了吗？” “我前来找你，也正为此事而来。这位穆兄弟的魂魄虽然已经齐全，但是不稳，近来多有反复之象。如今正在固魂稳魄，外人一概不能轻易打扰。这重塑人身之事，还需要再等等。所以凝霄姑娘，现在也不便前去探望。” 凝霄从陆媚那里得知，铭奎长老为人宽厚，从小到大也颇为照顾他，是个值得信赖的长辈。 她想了想，就暂且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吧。加上自己留在阿因身边的红丝，也并未感觉到危险。 “多谢长老费心。凝霄实在是无以为报。” 铭奎笑道：“王上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一定不要辜负我们。千万记得要找到灵煌石，将它带回来。” 随后他话锋一转：“凝霄姑娘，你归入我族之事，仙界已经知晓。他们如今只当你是叛徒。还知道你前往妖界寻灵煌石之事，正要派兵下界，将你就地正法。你明日再次前往妖界，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凝霄知道纸包不住火，黯然道：“多谢长老提醒。” …… 原来自从上次仙界，得到关于凝霄成魔的消息后，虽然仙尊下旨，让天兵天将先抓回来再议。 但这主张杀了凝霄，以绝后患的这批人并未放弃。他们陆续调查出凝霄已经归入魔族。并且还前往妖界帮助魔族搜寻灵煌石，眼下准备将这些整理出来，写道折子交给仙尊。 这些人也并非与凝霄结有私仇，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只是看待问题的立场不同，归根结底，大家都想早些修复天幕，保的天下平安罢了。 老李这边焦急期盼着，这次前去妖界的两位仙君能成功带回灵煌石，赶紧修复天幕。这样才有可能保凝霄一命。 司雷星君也在和元帅商讨，如何前去魔界，拿到另外三颗灵煌石。 苍迟则是整日心不在焉，每天不是去龙宫，就是去天雷府打听消息。这边盼着凝霄的消息，那边又想着怎样才能凑齐灵煌石。 可不知为何，这次派去妖界的两位仙君，迟迟未归又联络不上，仿佛从妖界凭空消失了一般。 几经调查，终于得知两位仙君的下落。竟是在妖界，被魔族使用低贱的手段残害身亡。 恰好这时妖界中的几个族群，选了个使者前来，给仙尊递上了一道折子。这些妖族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一心修炼想要成仙的。 他们将近日魔族在妖界为了寻找灵煌石，而肆意滥杀妖族民众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都写了个清楚，这次是特来请求仙界帮助的。 仙尊看后，又翻看着剩下的折子，正好看见有一折子上写着，罪仙凝霄叛逃魔界，归顺魔族。并协助魔族在妖界搜寻灵煌石，又在妖界惹出事端…… 先来两位仙君被魔族所杀，仙尊已经怒火中烧。再来妖族使者，又说魔族在妖界滥杀无辜，此番看到凝霄归入魔族，更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 认定凝霄与魔族厮混在一起助纣为虐，狼狈为奸。一面下旨派一批天兵天将，跟随妖族使者一同去往妖界，帮助他们铲除魔族。 一面下旨给所有众仙，说不必抓凝霄回来了。命天兵天将见到罪仙凝霄就地正法，要她形神俱灭，从此彻底消失在六界，以儆效尤。 消息传开，老李阿尘苍迟等人恍如晴天霹雳。往日与凝霄交好的好友们自不必说，听见消息也都是心头一沉。趁着得空之时，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是好。 第106章 大家讨论半天也没个好法子，越说就越显得绝望。夜深，众人只能互相安慰开解几句，便各自散去。 当下天幕情况时好时坏，帝风娘娘和神女们，片刻不离的守在天幕周围。 没过几日，仙尊准备再选一批合适的仙君，下到妖界继续找寻灵煌石。这次还特批一队天兵，作为保护跟随他们一同下界。 自从苍迟知道凝霄可能在妖界后，便想尽办法想去妖界。 他一听到要选仙君去妖界，就立刻动身要去见仙尊。刚一出门，就碰上了自家师父唐宿星君。 唐宿星君看他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干什么，硬拉着他回屋坐下。 看苍迟整日失魂落魄的，他也知道这情根一旦种下，生了根发了芽，便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 前些日子，唐宿星君见他日渐消沉，又想着凝霄应该是无可挽回了，思来想去便前去姻缘府问月老，能不能斩断这红线。 月老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眼下这种情况，只要苍迟这个当事人愿意，他便可断了这根红线。 唐宿星君劝道：“为师不想见你这样痛苦下去了，不如一了百了，斩断这根红线。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苍迟谢绝了师父的好意：“师父对我疼爱有加，我有愧于师父。是我自己不愿断这红线。”说着便跪了下去。 唐宿星君忙拉他起来，叹道：“哎呀算了，你们年轻人的麻烦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为师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只能向仙尊举荐你，去妖界找灵煌石了。” 苍迟吃惊道：“师父…” 唐宿星君一副早就料到的神色：“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断这红线的。所以一早就向仙尊说了，你过几日就和其他几位仙君，一同去妖界吧。仙尊本不想让你再与凝霄有所牵连，但为师这几日费尽口舌，终于劝动仙尊，让你能去妖界。” 苍迟又立刻跪下：“多谢师父。” “你天天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正事。或许让你下界跟凝霄这丫头见见面，究竟是和是分，弄个清楚对大家都好。我看这丫头虽然成了魔犯了错，但她本性不坏，也不像十恶不赦，助纣为虐之人。其中的曲折误会，想必也是有的。” 临走前唐宿星君嘱咐：“人各有命。你自己的路总要自己去走，去选。为师当然希望你能走的，顺遂平稳些，但若你自己不愿，也强求不了。你一向稳重，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为师也盼你能得偿所愿。” …… 几日后。苍迟同另外几位仙君，还有一队天兵一同去往妖界。 临走前老李众人都抽空特来送行。唐宿星君早将一切用品备好，又对他嘱咐再三，让他万事小心为上。 老李和阿尘将苍迟拉到一旁。 阿尘语重心长道：“妖界不比仙界，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一旁的老李接道：“是啊，妖界地形复杂，变幻莫测，妖族众多又各有规矩…” 阿尘低声：“若是见到凝霄那个死丫头，帮我们好好教训教训她。” 老李赶忙道：“你要是真的见到她，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好地，就入魔还归顺魔族了？” 阿尘一脸忧愁：“算了，妖界那么大，各处结界阵法又数不清。谁知道那丫头如今到底在哪儿，还在不在妖界呢？” 苍迟安慰两人：“此行虽然是以寻找灵煌石为主，但凝霄我也不会放弃的，你们都放心吧。如果她还在妖界，我就一定会找到她的。” 老李叹道：“就算你见到她，这丫头也回不来了…” 阿尘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天兵：“现在只希望这丫头…暂时别遇上他们，要不然小命难保。” 众人目送苍迟一行人出了天门，等彻底不见身影，才各自离去。 …… 蚺云阁内，凝霄坐在崖边的石头上，想着明日又要启程去妖界。此番只有她一人，不知这回情况如何。 许久没有回仙界，想起老李阿尘等人，不免又泛起伤感。越想越烦，索性将所有问题抛诸脑后，望着旋转而下的瀑布放空。 陆媚挨着她坐下，笑道：“娘子想什么呢？” 凝霄将刚才铭奎说的话，都讲给了他。 陆媚随意躺在她的腿上，望着她轻笑：“不就是仙界的人要杀娘子嘛。我明日跟父王说，让他派别人去妖界好了，娘子就和我待在这儿，保证仙界的人找不到你。” 凝霄叹道：“犯了错…早晚是要还的。何况躲得了一时，怕是躲不了一世。” 陆媚不以为意：“没事，我们的一时，相当于凡人的好几世呢。” 凝霄蹙眉喃喃着：“这妖界的灵煌石到底在哪儿啊……”早前她就想过，如果自己真拿到了灵煌石，是交给魔族…还是… 陆媚起身缓缓道：“其实依我看，这些年两界井水不犯河水，就已经很好了。魔族根本就不需要灵煌石。父王他要灵煌石，也不只是为了抗衡神界，最重要的是，想要一统六界的权利。” 凝霄听后，脑中突然闪出高存湙的面孔。她冷笑一声：“权利…可真是个让人和魔，都着迷的好东西…”说着拍了一下他：“你伤还没好，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妖界呢。” 陆媚靠在她肩上：“可惜我在父王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不如，我跟娘子一起去吧。” “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肯定能平安回来的。你就留下吧，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陆媚眼睛一转：“我知道了。请娘子放心，我会代你，好好照顾这位穆兄弟的。” “那就辛苦我的媚儿了。” 陆媚突然一脸认真：“娘子，你之前说不想留在这里。神仙鬼三界都不行，我看妖界人界也不安全，你又不想待在魔界，那我们将来去哪儿啊？” 凝霄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去处。但又想了想，开口问他：“你真的愿意舍弃这里的一切，跟我走？不要你的地位财富，包括你的蚺云阁，和这里的美景美人美食了？” 陆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从小在这里娘没了，父王也不怎么在意我…哥哥们也从不拿我当自家兄弟，什么地位财富不要也罢，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随即他想到什么，眼神暧昧的看向凝霄：“娘子你说美景美食，这美人…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凝霄也不躲闪，直勾勾的凑上去，呵呵一笑：“你都不吃我的醋，我怎么会吃你的醋呢，向十殿下学习嘛。”说罢就绕开他大步走开。 陆媚蹙起眉头不满地撅起嘴，冲上去抱着凝霄的胳膊撒娇：“娘子你吃一下我的醋嘛。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我嘛？哎呀你装一下也好嘛…吃一下醋嘛…吃一下嘛……” 凝霄刚到房内，便使出法术将房门暂时封锁，随手招来一团云雾。 陆媚愣了一下，好奇的盯着看了半天：“娘子这是…” “别傻待着了，进去吧。”说着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此时异界之内，一切还如往昔丝毫未变，凝霄看着不远处的九色居，想着不知苍迟在三神山回来了没。 “哈哈哈…这儿好漂亮啊……比我那蚺云阁还要大上许多倍呢……哇……” 凝霄正怀念从前，身旁便传来陆媚没心没肺的笑声。她转头看向陆媚，见他挂在一棵树上，怀里还装满了各种野果。 一闪陆媚又回到了凝霄身边，递上一个又红又大的野果：“娘子你尝尝。” “不饿，你自己吃吧。” 陆媚撇了撇嘴自己吃了起来，他环顾四周：“这儿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凝霄听后怔了一会，望向九色居：“是，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九色居：“那宅子可是我用法术建…”话还没说，转眼间就见陆媚已经到了九色居门前，他冲着凝霄挥手：“娘子！你怎么这么慢啊…” 凝霄无奈翻了个大白眼！ 陆媚见她来了，急忙凑上去：“这门怎么打不开？” 凝霄没好气：“这宅子又不认识你，自然打不开喽。”说着轻轻一推，这门便开了。 她陪陆媚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么多房间，除了这两间，其余的，你都可以随便选一间住。” 陆媚一脸坏笑的凑上去：“这两间房里…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啊？” 凝霄抬手给了他一拳，冷笑道：“小心我将你一个人锁在这儿。” 陆媚嬉皮笑脸的跑开了，一路穿过高高低低的房屋，经过回廊见后院有一处溪流从外墙穿过。 “我决定要在这儿修一个小院，将那溪水引进来。” “也行，那么多现成的房间不住。你想要什么样的，就自己建吧。”说罢又招来云雾，打开通道准备回去。 陆媚回头见凝霄已经出去，通道不断缩小也慌忙从里钻了出来。 回到蚺云阁，凝霄打开房门：“回你自己的房间吧。”说着将他推出门。 陆媚一个华丽转身又转回了房内，继续装傻充愣：“娘子明日真的要去妖界吗？” 凝霄看穿了他的心思：“对，我一定要去。我现在没心情，你还是回去养养伤吧。” 陆媚歪倒在床边，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那我也要跟娘子一起。以后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妇唱夫随嘛。”说着将自己的薄衫褪去，显出一条靛色蛇尾缠住了凝霄的双腿，挑眉笑着：“娘子不需要，为夫的侍寝吗？” 第107章 凝霄见他如此，凑近笑道：“需要，当然需要了…”话音刚落，她手中突然多出一根暗红色的丝线，那丝线飞到陆媚身旁，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整个人捆了起来。 陆媚此刻像一根粽子似的被牢牢绑住，僵硬的站在床边动弹不得。连嘴巴也像是被黏住，张都张不开，只能拼命的向凝霄眨巴那双，媚眼如丝的大眼睛。 凝霄叉着腰看他这副模样，摸了摸他的脸：“你今晚就在这儿侍寝吧。”说着将他的衣衫又披了回去，自己则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去了。 半夜凝霄迷迷糊糊的刚睡着，就听见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她挑开帘子往外一瞧，正是站在床边的陆媚所发出的。 陆媚双眼微红，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显得格外妖媚动人。 凝霄索性将他身上的法术撤去：“我说大哥，你也不至于哭吧。” 陆媚顿感到一阵轻松，瘫坐在凝霄脚边委屈道：“娘子我好痛…你不让我上床，还给我施法，那你让我怎么办嘛…”说着竟又要哭出来。 凝霄拍了拍床边：“好了好了过来吧。不过事先说明今晚纯睡觉，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 陆媚一听立刻展露笑容，刚爬上床就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条暗红色的丝线：“娘子这是什么啊？” “能让你回我们家的…” “哦我知道了。有了这个，我就可以出入异界，去九色居了对吗？” 凝霄点了点头，就见陆媚将红丝取下交给了凝霄，仰长了脖子：“娘子帮我系在脖子上吧。” 陆媚拿来镜子对着照了照，有些不满意：“这个结有些过于简单了…”于是自己动手将那丝线的尾端，系成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这才算比较满意，又转头冲着镜子里左照右照：“娘子，我好看吗？” 陆媚见她不回应，回头一看她早已睡熟。陆媚小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轻轻牵住她的手也睡去了。 天色还未亮，凝霄早就醒来。她见身旁的陆媚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皱着眉头嘟嘟囔囔的。她想起从前在夜游那里学过的法术，便悄悄将他的噩梦抽走，给他换了一个美梦。见陆媚嘴角泛起笑意又沉沉睡去，她也就起身准备去往妖界。 临走之前凝霄告诉门口的侍女，请她转告给陆媚，让他不要担心自己，自己会早去早回的。说罢就背上包袱去了妖界。 …… 妖界内，凝霄将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十分谨慎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生怕再让人给认出来。 没想到这没过几日，妖界整个焕然一新。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十分热闹。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街道旁新开张了不少的，舞场歌馆和赌坊饭馆。 凝霄看这一派喜庆场面不觉看呆了。心想妖界是发生了什么喜事？还是要过节了？ 她背着包袱在街上转了几圈，不管四周风景怎样变换，街道旁的店铺人群都是摩肩接踵，挤挤攘攘的。她也忍不住好奇的进了一家赌坊。 听着周围嘈杂的谈论声，看着众人围在赌桌前疯狂的模样，她又退了出去。 接连进了七八家赌坊，似乎都是在赌一样的东西，就连去茶馆，大家讨论的也是下注赌钱。 凝霄听着感觉好像是一样的，但是大家赌的天数不太一样。有的赌成亲当天，有的则是三天内，还有的是七天内等等不一。 究竟在赌什么呢？ 赌的就是公主这次选的驸马，会多久死掉。 是新婚当天？还是三日后？大家交头接耳，纷纷下注，凝霄看了半天，多数人好像押的都是新婚当晚。 随便找了家小店歇脚，刚坐下就听见隔壁两只蚁妖，在讨论着新驸马的死期。她周围几桌，说的好像也是关于驸马什么的。 一张传单落在地上，凝霄弯腰捡起，上面正写的是某家赌坊地址，还有巨大醒目的标题‘公主七招婿，驸马定死期…’ 凝霄心想这妖界的公主，应该就是现任妖皇南阁静的女儿。啧啧啧…看样子这谁当上驸马，那不就是个纯纯的倒霉蛋，冤大头吗！究竟是谁不想活了，去选驸马啊！ 她正感叹公主招婿之事，忽听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便放下手中的茶结了账，匆忙循着声音找去。 果然见街边一个摊位里坐着一个白发小老头，正在虚嘴掠舌劝人买他的大补丹。说是吃一粒，就能顶上数十年的修炼，让灵力大增。 “什么大补丹，我看是骗人的吧…”凝霄挤在人堆里，只露出一双眼死死盯着他。 身旁的人不乐意了：“嘿，你怎么说话呢！五叔是事事通怎么会骗人呢！” 凝霄冷哼一声：“事事通？我看只是虚誉欺人罢了。” 五叔听声在人群中扫视，他对上了凝霄的眼睛，吓得慌忙躲闪，可再一眼，又不见了凝霄的身影。 自从上次因为凝霄，他就被其他妖族差点视为叛徒给灭了。这次一见又是凝霄，就赶紧想要收摊走人。他可不想再与凝霄这个魔族人，有任何瓜葛了。 五叔喊道：“今日到此为止，不卖了不卖了…改日再来吧…”说着就将东西收好放进一个小竹篓，背起就要快步溜走。 五叔低头快步赶路，终于到了一处偏僻之地，见四周无人，以为终于摆脱了凝霄，谁知从头顶冷不丁传来声音：“五叔，好久不见啊。” 不等五叔抬头望去，凝霄就已落地，一把抓起他的竹篓，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她笑道：“五叔你老人家如今不说书，改行卖药了！”随后话锋一转厉声道：“上次你骗我说知道灵煌石的下落，害我们把钱全丢了还被人追杀，你可真是个事事通啊！” 五叔眼见跑不了，便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脸：“魔女姑娘，你别看我年纪大，但我灵力低微，所以总要想些方法糊口吧，大家都是虚虚实实…”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骗人还有理了！我看妖界的妖灵力不高的多的是，难不成都像你一样去骗人啊！” 五叔叹了口气：“姑娘，我真的已经改邪归正了。真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凝霄将他挂在一旁的树杈上，琢磨了一阵问：“这个灵煌石…” 五叔急速回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灵煌石的下落！我这次说的是实话，千真万确！如果我再骗姑娘让我天打雷劈！” 凝霄听笑了：“你急什么啊，我又没说你这次说的是假话。不过，大家都称你事事通，这灵煌石，你是真的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五叔眼神向左右瞟了瞟，又抬头向上瞧了瞧，见没人来，对着凝霄招了招手。 凝霄凑近，只听他低声耳语：“这灵煌石的下落，整个妖界，如果真有人知道的话，那也只有一人…就是万妖楼的楼主。” 听到这个答案，凝霄倒不是特别的意外。随后又听他说道：“妖界私下里都传，说魔族得到的三颗灵煌石里，有两颗都是托了楼主的消息，才能找到的。 可大家又没有证据，也不想惹祸上身，这件事就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有的说楼主是神界的神兽，肯定不会帮魔族。有的则说楼主犯了错，是被神界驱逐出去的，对神界怀有怨恨，所以才帮助魔族的。众说纷纭，也不知真相究竟是什么。 说来妖界也没人知道，这楼主身为神界的神兽，到底是为何下界，又为何留在妖界，开了这万妖楼。” 凝霄听后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五叔见她要走：“唉唉唉！姑娘，姑娘！你倒是把我放下来啊！” 凝霄转过身，诧异的用手指比了比高度：“我说就离地这么高，你自己还下不来啊？” 五叔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有些恐高嘛。” 凝霄只好拎着他的竹篓又将他放了下来。 五叔一落地就拱手道谢：“谢谢姑娘。”话音刚落，就连人带筐钻进地里不见了踪影。 凝霄瞅着地面：“跑的还挺快…” 看见前方有人群聚集，凝霄又裹了裹衣服，将自己的遮挡严实，前去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原来刚才有人在这儿竖了一个告示牌子，上面写着公主招婿的日期地点。剩下的就是让相貌俱佳，适龄的妖族男子踊跃报名等等。众人看了看，说了两句又纷纷散去。 凝霄想着自己在妖界里瞎转悠，也不是个办法，找不到灵煌石不说，要是碰上寻仇的妖族…想来想去，还不如直接去万妖楼找楼主，看看能有什么办法。 打定主意，凝霄心中默念起万妖楼，瞬间那只黑不溜秋的乌龟果然出现了。 凝霄踩着它们的背又来到了万妖楼，她刚准备敲门，这门就自己开了。刚进门就见，柜台里坐着的王伯对她笑道：“姑娘，楼主大人正在里面等你呢。” 凝霄一怔，来不及奇怪就见里间的门也开了。回头见王伯又开始打起了瞌睡，只好走了进去。 走近见，这门口有只拖着长尾巴的大老鼠正在发传单。凝霄接过一看，不出意外又是公主招婿，赌坊下注的。 一只肥嘟嘟圆滚滚的翠鸟飞到她的面前：“姑娘，楼主大人在上面等你呢，跟我走吧。” 凝霄想这楼主怎么知道她会来。不知不觉间跟着翠鸟走了许久，见这万妖楼内每一层都有或大或小的赌坊，在赌公主招婿这事。 突然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的正是一只极其华丽闪耀的凰鸟，凝霄这才发现，这一层只有这一个房间。 翠鸟在前飞着绕过了屏风，凝霄紧跟其后进了屋子，翠鸟便消失不见，身后的门也随即关上。 第108章 凝霄一回身，见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正是楼主身边的两个小丫鬟阿喜和阿瑞。 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凝霄进了里间，眼前宽阔的弧形平台上，楼主悠闲的躺在藤椅里，向云海中的鱼儿喂食。一棵巨大茂盛的梧桐树浮在平台之外的半空中，根系错综复杂的向下垂去。 楼主侧头看向凝霄，笑道：“你来啦。”说着将手中的鱼食一把撒去，引得鱼儿纷纷涌出云海，张开大嘴抢食。 这时身旁的阿喜和阿瑞，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凝霄姑娘，你来的可是不早不晚，刚刚好呀。” 看着凝霄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楼主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到茶桌前让她坐下。自己则一边慢悠悠的泡茶，一边说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要来？又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楼主大人神通广大，想必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了。” 楼主递给她一杯茶：“没错。不过你的身份不是最近才知道，而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凝霄接过杯子，一股清新带着凉意的香味扑面而来：“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久？” 楼主摆弄着茶杯：“大概是从你…还是朵灵智未开的云算起吧。更早之前呀，你连朵云都不是呢，只是一团九色的光团。” 凝霄满脸惊讶：“啊？” “不过，我只见过你大概两三次吧，后来我就下界了。我们勉强还算是旧相识呢！你后来的种种事情，是最近调查得知的。你本诞生在天幕之内，没成想后来…我不知为何你，竟能从天幕中脱离而出。更没想到你还成魔了……” 楼主急忙摆手：“别误会，我可没有歧视魔族和你的意思。不是神界总说众生平等嘛，在我看来六界都一样。” 凝霄脱口而出：“楼主你真的是，被神界罚下界的啊？” 楼主一脸问号：“胡说八道！谁告诉你我是被罚下界的！” 凝霄急忙赔笑：“没有谁没有谁，我可能听错了。” 楼主翻了大白眼：“妖界的人啊…说的话十有八九是都是假的，你刚来不懂。我们凤凰一族只是神兽，又不是神女，自然可以下界喽。我当初是嫌神界太过无聊了才下界的。” 凝霄点头赞同，神界确实无聊。又想起五叔，嘀咕着确实妖界的骗子，也确实不比人界的少。 她想起自己还要办正事，又问：“楼主，你不是说我们算旧相识嘛，这妖界的灵煌石到底在哪儿啊？” 楼主微微一笑，靠在椅背上：“你倒是挺直接啊，可我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呢？” 凝霄也笑道：“看来楼主大人，是真的知道灵煌石的下落。也对，是没必要告诉我。 我来的路上听到了些消息，说魔族得到的三颗灵煌石之中，有两颗都是托了楼主的福才找到。如今你也知道，我是被魔王派来寻找灵煌石的。 想必你与魔族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不然魔王早就得到妖界的这颗灵煌石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派人来找。 不过，你早知我现在是魔族的人。如果不想魔族得到这颗灵煌石，又何必引我前来呢。除非你另有所图。” 楼主轻笑一声：“没错。我知道这妖界的灵煌石，在什么地方。魔族的那两颗灵煌石，也确实是我告诉他们的消息。” 凝霄此时听到确切的答案，倒是放心不少：“我知道楼主的规矩。说吧，你要让我做什么还债？”说罢指了指楼外：“不会也是当楼梯吧？” 楼主忍不住扑哧一笑，摇了摇头：“我说你这丫头还挺有想象力。你的作用可比它们大多了，当垫脚的，不是屈才了嘛。” 楼主脸色一变，紧盯着她：“我知道你虽然成了魔，但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知道你有一位叫穆因的情郎在他们手里，你是受了胁迫才来的。不过这灵煌石，你真的打算交给陆令朝那个老魔头吗？” 这一下正说中凝霄的心事，她本来也拿不定主意，正犹豫着，楼主却突然伸出手问：“茶喝完了吗？” 凝霄低头看了看杯子，发现杯子原本无瑕的内壁上产生了一些细纹：“杯子不会要碎了吧！”说着将杯子赶紧递了过去。 楼主接过笑了笑：“放心，不会碎的。”说罢就仔细观察起了那杯子的细纹走向。 “楼主你这是…干什么呢？” “给你算一卦。” 凝霄心想这也能算卦？不过看楼主那认真的模样，也不像开玩笑。 凝霄看着楼主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又好似恍然大悟，随后又看向远方，最后将杯子放下。看的凝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紧张起来。 过了半晌，楼主忽然大笑：“大吉大利！” 凝霄一头雾水看着她：“这卦象上，怎么说？” “怎么说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是好事。既然这样，你答应帮我做三件事，我就告诉你灵煌石的下落。” 见凝霄犹豫不答，楼主又道：“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愿意…”凝霄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这三件事，都是什么啊？” “放心，没什么大事，对你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的。” 凝霄呵呵一笑，心想这楼主在妖界待久了，说话看起来，也是一副不太能相信的样子。 楼主清了清嗓子：“第一件事就是，你拿到妖界这颗灵煌石之后，亲自送给陆令朝那个老魔头。” “啊？你刚才不是说…” 楼主伸手打断她说道：“第二件事，你要将陆令朝的大儿子陆威，不管用什么方法，带到这万妖楼交给我。” 凝霄想起当日在殿上见过一面：“大王子？带他来干什么？” 楼主厉声道：“你到底想不想找灵煌石了！” 凝霄立刻捂住嘴巴请她继续。 “第三件事，你要将魔族所有的灵煌石，全都给我拿来，然后亲自送到仙界。” 凝霄此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哦，你原来还是想要帮神界的嘛。” 楼主冷笑一声：“那倒也不是。这六界中的事情我都不想参与。不管是天幕崩塌，还是大战我都没兴趣。” “那你为什么又帮魔族得到灵煌石？” 楼主一脸厌恶的，似是想起了什么：“当初陆令朝答应我，如果我帮他找到这两颗灵煌石，就会将陆威交给我。可是，他食言了。” 凝霄看着楼主咬牙切齿的模样，想着这陆威虽然长得还可以，但听陆媚说起他这个大哥从小就是目中无人，行事也是十分的嚣张跋扈，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草包。 仗着父王的疼爱，他娘又是魔界龙族之首的族长之女，现在又是王后。魔族中早将他视为下任魔王，凝霄想着这大王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惹着楼主了。 凝霄不禁问道：“这陆威怎么惹你了？话说，如果魔族得到全部的灵煌石，最后导致天幕崩塌，除了魔界，其余五界都会不复存在。你这万妖楼不是也保不住了吗？” 楼主一副不在意的神色：“这五界没就没了吧，五界的生死，我一个小小的凰鸟可左右不了。话说回来，五界就算是没了，也是暂时性的。以后不论是自然而为，还是魔界强行干涉重组六界，这都与我无关了。” 说着指了指天上：“天意，难测。帝风娘娘不是也说这天幕究竟会怎样，只有天知道。况且我这万妖楼本就存于结界之中，我们神兽都是不死之身。整个妖界我保不住，但我有信心保住这万妖楼。” 凝霄见她丝毫不在意五界的存亡安危，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 楼主一转话锋，笑道：“别担心。自从陆令朝出尔反尔之后，我突然觉得天幕还是修复比较好。虽然我对五界死活，并不怎么在意。但是能毁了陆令朝的计划，我还是很乐意的。 毕竟，我还想要这万妖楼长长久久的开下去呢！人要是都死光了，他们欠我的债，还怎么收呢！你说是不是。” 凝霄尴尬的笑了两声，心想果然还是收债比较重要。 楼主又换了一套茶具，重新泡了茶递给了凝霄。 一股苦涩之气钻入鼻腔，凝霄喝了一口，发现这茶闻着苦，喝起来倒是清甜可口。 抬头就见面前的楼主忽的不见了，转头一看楼主站在平台边缘，面对她张开双臂往后倒去，一瞬就坠了下去。 吓得凝霄连忙放下手中的茶，赶了过去：“你干什…” 话音刚落，一只彩色凰鸟闪着火光从下飞了上来，徐徐落在了平台外漂浮着的，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 凝霄近距离看她的真身，忍不住发出惊叹：“太漂亮了。” 楼主身边围绕着的火光散去，她那闪着光的彩色羽毛，此时更显得艳丽夺目，华丽异常。 可随着她扇动翅膀，她左边翅膀上的羽毛变得稀疏了许多，连残存的羽毛也变成了黑灰色。有些地方竟然没有羽毛蔽体，直接露出了伤痕斑斑的皮肉。 第109章 楼主飞入屋内，将左边的翅膀完全展开，怒道：“这就是陆威干的好事！” 凝霄走近细看，这一左一右的翅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紧皱眉头：“你的翅膀…陆威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他疯了吧！” 楼主化为人身，优雅的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冷笑道：“当年我跟几位同族初次下界，不幸遇上了陆威一行人，他看上了我们的羽衣，便想据为己有。甚至对我们动了杀心。他本就不拿神界和神族当回事，更何况我们区区神兽了。 他趁我们不备偷袭，虽然我们将他击退，可我这半边羽衣还是被他毁了。后来，我们追到魔界之外。陆威这个贱男见势不妙，便躲进魔界不敢出来。我们又不能轻易进入魔界。从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这个仇一定要报。” 同族的人都劝我算了，说是回到神界，说不定神女们能帮我治好这半边被毁的羽衣。 可我不愿意，我的仇我要自己报。我独自留在这妖界等待机会，顺便开了这万妖楼。谁承想这陆威的真身竟是只‘缩头乌龟’。这些年躲在魔族，寸步都不敢出。” 说着说着楼主大笑了起来：“没想到，陆威竟然这么怕我！他爹陆令朝派人四处寻找灵煌石，要是没有我提供的消息，他们到死，也别想找到！ 陆令朝那个老魔头说事成之后，就将陆威交给我，不论生死，都随我处置。 如今灵煌石到手，就翻脸不认账了，说王后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儿子。还说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给我送来了些不值钱的玩意当做赔礼。呵，难道我的翅膀，就该被他那尊贵的儿子毁了吗！” 凝霄思忖片刻，走到楼主面前认真道：“楼主大人，我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将陆威抓来。” 楼主长舒一口气，拉过她的手：“我果然没看错你，我们曾经都在神界，现在你在落在魔界，我落在妖界，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你以后叫我映彩就好了。” “映彩……真是个好名字。” 映彩忽然凑近，边笑边问：“听说你跟陆令朝的小儿子陆媚，走的很近啊。陆媚他娘，当初可是蚺族第一美女呢，眼看着就要位列仙班了，谁知道眼瞎竟然看上了陆令朝，啧啧啧，真是可惜……” 映彩将她拉到一旁坐下：“听闻这陆媚长得妖媚动人，十分风流。可我打听出，近日他忽然转了性…你这丫头还真是艳福不浅，处处留情，见一个爱一个啊！” 凝霄不甘示弱的打趣道：“我也听闻了不少楼主大人的风流趣事，我们俩…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相识不久但趣味相投，更像是多年的知己好友。 映彩揽过她的肩膀：“不错，你我二人都是多情又专情之人。何况天下美人这么多，你情我愿，各凭本事喽。” 凝霄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喝多了似的：“对！谁规定只能钟情一人…”说着说着她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重影，映彩也好像变成了数十个人一样，她晃了晃脑袋：“这是怎…” 只听耳边传来映彩断断续续的声音：“凝霄……等你将陆威抓到我面前……我就给你解药……” “哈？！”凝霄猛地起身差点摔倒，映彩一把扶住了她笑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嘛，你就暂且体谅一下姐姐我吧。” 很快凝霄就恢复了正常，她想起刚才喝的茶：“你在茶里下毒了！” 映彩微微一笑，耸了耸肩：“不是在茶里下毒，那水本身就是毒。不过，这毒在四个月之内不会发作，也不会让你有任何不适。但是超过时间，还没服用解药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所以劝你尽快完成这三件事哦。” 凝霄看着眼前的映彩，心想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我答应你尽快，现在总该告诉我灵煌石在哪儿了吧。” 映彩不说话只是歪着脑袋，盯着她包袱里露出一角的传单。 凝霄抽出一看是刚才进门时，那只鼠妖给她的赌坊广告单，问道：“难不成，灵煌石在赌坊里？” 映彩别有深意的摇了摇头：“这上面写的什么？” “写的公主招婿啊……”凝霄随即意识到什么：“这灵煌石…难道在…公主那儿！” 映彩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我起初以为是在她娘南阁静那儿，后来发现不是。经过我的反复确认，这妖界的灵煌石，大概就在我们的小公主，南枫涟那儿。” 凝霄听着听着意识到不对劲：“大概？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到底在哪儿？大姐你都给我下毒了，到头来你竟然只知道大概？” 映彩抚了抚她的背，笑道：“这灵煌石本来就只能确定个大概位置。我能把范围缩到这么小，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不然魔界和仙界也不会派这么多人，来找了这么多回，还是一无所获了。” 凝霄无语至极，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半死不活的瘫坐在藤椅上发愣。 映彩在她眼前来回踱步：“这灵煌石呀，九成九不是在公主身上，就是跟她有关。只是听闻这公主南枫涟年纪不大，但性情古怪，脾气刁钻，是个不怎么讲理的刁蛮丫头。加上灵力不弱她娘又是妖皇，身边的人都不敢惹她。” 凝霄在一旁越听越绝望。 “想必你来的路上也听了不少，关于公主招婿的事情，这公主如今已经是第七次招婿了。” 凝霄想起路人的讨论，脱口问：“第七次？” 映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对呀，第七次。因为之前选上的几位驸马，都让公主给吃了。” “啊！”凝霄一脸震惊：“为什么要吃驸马？” “你不知道如今的妖皇，是什么妖吗？” 凝霄嘀咕道：“好像听说是什么赤霜…” “就是螳螂中的，赤霜一族。” “可不是说螳螂只会在怀孕后，才会吃配偶吗？难道公主已经有，六个孩子了？” “拉倒吧，公主都没同房怀孕，哪来的孩子！” “那怎么会吃掉驸马？” “想吃就吃了呗。所以才说我们这位公主，喜怒无常呀。” 凝霄顿时觉得，就算知道了灵煌石在哪儿，眼下看来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映彩安慰道：“我帮人帮到底，要不说你来的刚刚好呢，眼下正好有机会，让你接近南枫涟。” 凝霄挤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笑容：“呵呵，什么机会？我说你还给我下毒干什么？有必要吗？我看接近这公主，就约等于嫌命长，横竖都要死……” 说着映彩手中突然多了一根彩色羽毛，她轻轻一挥羽毛化为一团光晕，那光晕不断变大，将凝霄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片刻之后光晕消散不见，凝霄发现自己的衣裳换了，不等她细看。阿喜和阿瑞便抬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放在了她面前。 瞧着镜中的自己，凝霄直接愣在当场。 只见这镜中人，从头到脚男子装扮，是肩也宽了胸也平了，棱角分明让人雌雄难辨。虽然这脸仍是自己的，但是又多了几分凌厉之感。 凝霄本就个子不矮，眉眼间英气十足。这下一变，更显得俊朗贵气，真真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贵公子了。 三人围着她打量了一圈。 映彩拍手叫好：“不错，别的不说，就凭你这副模样，我觉得你有很大几率，能赢得公主芳心。” 一旁的阿喜笑了笑：“主人的意思是，让她色诱公主。” 阿瑞也点头笑道：“我看这么俊俏的美男子，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这时凝霄终于反应过来，大喊道：“你…”她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变成了男声。 “你…你说的机会，就是让我变成男的！去选驸马！？” 映彩一副理所当然的看着她：“那不然呢？你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接近公主吗？” 阿喜和阿瑞一边一个挽着她的胳膊：“对呀对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相信你可以的。” “凝霄姑娘，加油。” 映彩一听阿瑞叫她凝霄姑娘：“对了，你还要改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阿瑞提议：“不如就前后换一换…” 阿喜连忙道：“对，再将两个字改一下，就叫…肖苎，肖公子。” 凝霄这时恍惚想起什么，往下看去。 映彩偷笑起来，摆了摆手：“安心啦，下面没变。”忽的她又凑上来，将头搭在凝霄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还是，你想要下面也变一变…” 凝霄急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就这样吧，我看已经挺不错了…就是不会让人识破吧？” 阿喜一副得意之色：“肖公子，我们主人的法术，那是何等的厉害，绝对不会让你露出马脚的。” 阿瑞上前替她理了理衣服：“肖苎肖公子。你自己也要提前适应适应，别到时候自乱阵脚。” 凝霄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听着自己的新名字。虽然不大习惯，也只能自我安慰，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也无路可退了。 阿瑞转头问：“主人，这肖公子要以哪一族的身份去选驸马呢？” 映彩盯着她又看了半晌，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果把你随便归到哪一族，害怕你不熟悉他们的规矩习性。再一个，如果被他们本族人发现你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对呀主人，到时露馅了怎么办。” 映彩看着凝霄如今的模样：“干脆这样吧，你就以凡人的身份去。反正这妖界也没几个凡人成妖的，也不怕你被认出来。” 凝霄一脸诧异：“凡人的身份?” 阿喜上来挽着她的胳膊：“凡人大都喜欢修炼成仙，也难保有些人喜欢成妖成魔呢！” 阿瑞也凑过来：“肖公子，我相信你一定能赢得公主倾心，成功拿到灵煌石的。” 凝霄苦笑：“那就借你吉言吧。”心想就算选上了，估计也要成为公主的盘中餐。害怕到那时灵煌石见都没见着，自己这条小命就要先搭进去了。 第110章 凝霄现在是赶鸭子上架，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转念一想既然事情定了，那就多了解一些公主的事情算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她又想起一件不解的事情：“这前几个驸马都被这个公主吃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去选驸马啊？这不是找死吗？” 映彩看了阿喜一眼，阿喜立刻会意解释起来：“驸马们虽然被吃了。但是他们所在族群，却可以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且那些各族的公子们，都觉得自己可以让公主回心转意，成功爱上自己。” “他们也太自信了吧…” 阿瑞耸了耸肩，一脸天真的看着她：“所以他们才被公主吃了呀。” 阿喜接道：“这各大妖族，为了各自的将来考虑，都会选出一个德才兼备的公子来参选。如果族中优秀的年轻人多的话，也没有人数限制，多多益善。 作为公主的驸马，可以顺理成章的得到权利和灵力，还有很大的可能成为下界的妖皇。所以妖界那些稍微有些姿色的男妖，都想来试一试。” 凝霄不解：“妖皇？不是公主继承吗？” 阿瑞在一旁笑道：“所以说是有很大的可能，也没说一定啊。能成为妖皇的配偶，在妖界也是无上的荣耀，可以拥有很大的权利的。不过首先，要先过了公主这关再说吧。” 阿喜哈哈大笑起来：“前几位驸马都成了公主的腹中餐，连一天权利都没享受到。不过你情我愿，他们的族人倒也得到了不少好处，算是补偿了吧。” 映彩修正道：“严格来说，他们几个还不算是驸马，都只是准驸马，最后都没有过公主这关。” 阿喜点头：“是啊，听闻公主天资聪颖，灵力不弱，这些人虽然经过层层筛选，到最后还是比不过公主。” 凝霄又问：“那如今公主的父亲也被吃了？” 映彩回道：“应该是被妖皇吃掉了。”说着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来递给了她。 凝霄盯着这扇子看了半晌，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抬头见映彩严肃的看着她，嘱咐道：“到最危险时再用，只能用一次。”说着拍了拍她的肩：“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 几人七嘴八舌又商量了一番，眼看着快到了截止报名的时间。临走前，映彩紧紧的抱着她：“记住多撑一天是一天，哪怕撑过成亲当晚也是好的。” 阿喜和阿瑞也在一旁点头。 凝霄听着这话，心想怎么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呢？但是赶着上路也就没多想，想来是她们担心自己吧。 …… 路两边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牌子，不是各家赌坊的广告，就是写着公主招婿，请各族踊跃报名参加的消息。 凝霄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进去以凡人肖苎的名义报了名。 根据规定所有报名的人，都被安排在附近的一间旅店住下。当晚报名截止，隔日招婿大赛正式开始。据说一共三关，只是每次比的项目都不一样，大家也只能私下互相猜测。 凝霄看着来参加公主招婿的各族男妖，觉得还是出去打听打听消息，探探这些人的虚实。 她点了几道菜要了壶酒，坐在角落里观察着四周人群。发现来参加招婿的这群人中，几乎有一半都是族人派来凑数的，也没有多想娶公主。 还有不少人是奔着来娶公主当妖皇来的。凝霄心里有了底，便结账回房,准备第二天的比赛。 当晚夜深旅店内一片寂静，众人正在睡梦中。一声巨响将众人惊醒，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在廊上响起。 熟睡中凝霄感觉，身边有一股滚烫的热源不断逼近，门外传来的嘶吼吵闹声让她也瞬间清醒过来。 她迅速走到门边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冷不防的一股热浪就将房门冲开，巨大的气流将她掀翻在地。 眼见门窗桌椅床铺全都化为乌有，四处房屋也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火光冲天。 头顶一阵冷风吹过，凝霄抬头一看，只见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出口，这时她才明白。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旅店，而是一个葫芦状的火炉。 上方出现一个声音，这声音忽远忽近听不出是男是女。 “一炷香的时间，如果各位没有本事出来，这个出口就会彻底封死，你们就要化成灰烬了。所以还请各位使出看家本领吧。” 一根香悬在半空，以极快的速度燃烧着，灰烬不断的落在下方的火海中。出口的盖子也在一点点移动着。 所有人都挤在这里，四处充满了哀嚎惨叫声。许多人想要从火海中飞出去。只是还没飞多远，就见从火海中窜出无数条火舌将那些人缠住，刹那他们就化为灰烬。 妖族众人各显神通，有的聚集在一起企图将火炉的击破，有的试图用法术熄灭火苗，有的则是将自己裹在壳里，还有的洒出了一大堆的沙土，想要盖灭这火。 凝霄则幻化出一道厚厚的冰墙，将她与火舌暂且隔开。看着身边不断化为灰烬的妖族，她心想怎么一上来就玩得这么狠？ 冰墙不断消融，有些火星顺着冰墙裂缝钻了进来，凝霄拼命想着对策，又见这火舌将一人卷入火海之中。而且那火像是水流一般向四处奔流而去，她心上顿时涌出了一个主意。 看着头顶上已经快要烧完的香，凝霄一掌击碎冰墙，冰块碎片瞬间化为数道水流裹住火舌，将那火舌冻住。 可还没等高兴片刻，那水就被火融化变成一团雾气不见了。凝霄不再迟疑即刻向上飞去，数条火舌紧随其后，她加大力度将它们一一冻住。 被厚厚冰层冻住的火舌立在半空，凝霄轻轻一踏，火舌就散成了细沙一样的东西。 终于在盖子合上的最后一刻，凝霄从火炉中飞身而出。 出口完全闭合后，葫芦便也消失不见。凝霄心有余悸的站在一旁看着周围逃出的妖族，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四周望去皆是一片荒凉，没有一棵树木花草，地上连颗石头都见不到。还没等大家缓口气，就见天边灰云翻滚，云层中闪现着白光。灰黑色的云团从四面八方向着这里翻涌而来。 凝霄望着这电闪雷鸣倒是倍感亲切，潮湿的风吹过，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她刚想伸手去接雨水，却猛的发现这下的雨，竟然不是雨，而是千万根密密麻麻的银针。 众人也察觉不对向四处奔逃躲去，又发现周围有无形的墙壁将他们困在这里。可真是避无可避，逃无处逃。 这银针一刺入体内，会立刻分化出无数根更加细小的银针迅速在体内游走，最后从体内再刺出体外。所有灵力，也会随着银针刺出身体而消散殆尽。当然死相也极其的难看，活像一只人形针球。 无边无际的银针雨阵铺天盖地袭来，众人以各自的法术抵挡。可这银针并非一般俗物，竟可以轻易穿透众人的法术。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中招变成针球，众人无奈只好聚在一起合力阻挡。凝霄见势不妙，也朝着人群奔了过去。 这时只听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都是各族中的青年翘楚。怎么这小小银针，就让众位无计可施了呢。还以为能看到各族的精彩绝技，独门秘术呢。如今看到你们只能抱团保命，传出去真是给妖界丢人现眼！” 这剩下的不少人参加招婿，本就是想凑个热闹没当真，大家与公主年龄都差不多，也都知道公主不好惹。只是想来长长见识。谁知道这比赛一上来就这么难，一不留神就要把小命搭进去。 几个相识的人见状，一合计便大喊起来要放弃比赛！一石激起千层浪，刹那间这周围的人都开始喊叫起来，乌泱泱的跪成一片。 “公主殿下我们不比了！放我们出去…” “我们配不上公主，饶了我们吧！” “不比了不比了，求公主高抬贵手，我们自愿放弃！” “小人灵力低微，实在是不配当驸马…” “是我们自不量力…” 这下换凝霄傻眼了，她可没想到才第二关，就有这么多人要放弃。 说时迟那时快，天上乌云瞬间散去。疾驰而下的无数根银针也都消失不见。 刚才的声音又出现：“公主一向宽宏大量，既然你们主动放弃，公主也不会强人所难。”说着不远处竟然出现一条狭长的，长满青草的小路。 “要放弃的人，顺着这条路就可以出去了。” 那群人见状立刻跪下磕头：“多谢公主饶命……” 可又有人低声：“这条路上，不会也有陷阱吧？” 话音刚落，只听那声音说道：“既然这位公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你就不用出去了！”说罢，一道闪电劈下，那人瞬间化为乌有。 剩下的众人见状，起身慌忙从那条小路跑了出去。 凝霄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回头一看此时只剩下包括她在内十几个人了。 那声音继续说道：“第二关就算各位通过了。”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发自内心的喜悦。凝霄也松了口气，想着就剩下一关了。她又燃起了自信，可这自信还没维持两秒，就见一阵狂风吹来。 狂风卷着沙尘让人睁不开眼，差点将他们吹走。片刻后风渐渐止住。众人才发现脚下的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淤泥。 众人的双腿都陷在泥潭里，凝霄看离她不远处的一位公子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摇身一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泥鳅钻入了泥中。 凝霄不禁发出惊叹：“好大一条泥鳅啊！” 话毕，那泥鳅从泥中露出半个头盯着凝霄，没好气道：“怎么！没见过泥鳅妖啊！” 凝霄尴尬的笑了笑刚要开口，就见这本来平静的泥潭，开始不断冒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说着就见有几只十分纤长的，像是螃蟹腿一样的东西从淤泥中伸了出来。 第111章 刹那间从淤泥中窜出一个巨大的东西，比那条泥鳅妖体型还要大上数倍。一口就将那条泥鳅拦腰夹断，紧接着就吞了下去。 凝霄本以为是只普通螃蟹，谁知道这东西竟然不止八条腿，而是身子周围一圈都长满了腿，甚至有的腿上还长着腿，而且每一条腿上都斜长着钳子。 远处有人喊：“这是个什么妖！” “…好像是异蟹一族的吧…” 话音刚落，淤泥中又涌现了大大小小的异蟹。那异蟹挥舞着钳子，将不远处的几人剪成碎块一口吞下。 周边众人奋力抵抗，凝霄也瞅准时机，借着它钳子从淤泥中飞出，直接落在了另一只异蟹的头顶上。异蟹疯狂挥动着腿上的钳子，想要将凝霄给夹住。 面对眼花缭乱的钳子，她有备而来直接用淤泥糊在了异蟹的眼睛上，利用泥水将它所有的腿都冻住，才算暂且制住了它。此时见周围的妖，有的使用蚕丝将那异蟹缠住，还有的在给异蟹注进毒液。 回头见一人的真身竟然是只章鱼，还正在大口吃异蟹。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只剩下六人。她大概也清楚了这些人的实力有多少，又想到这第三关过了还有这么多人留下，不会还要加赛吧？ 眼看着异蟹被一只只制服，眼前忽的景色一换，众人又到了一片密林之中，刚才身上的淤泥也都消失不见。 霎时六人脚下又传来震动，一朵巨大的蘑菇从土中破土而出，将几人都托了起来。 凝霄和其余五人看着自己脚下这朵巨大的蘑菇，并且还在不断的升高也是满脑袋问号，不知道这是又要干什么。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那忽远忽近的声音又响起：“这是最后一关，看哪一位能战胜其余的五位，还能不掉下去的，就是最终的获胜者，自然也就是准驸马。” 此时这朵蘑菇长到了比一旁耸入云霄的树木，还要高出许多的地步。浓浓的白雾围绕在四周，有人喊道：“快看下面！” 凝霄几人低头一看，好家伙！这蘑菇周围的地面上眨眼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锯齿一样的蓝色植物。 “这是什么？” “蓝笼草。这是妖界的有毒植物，人界的方士有的也拿这个来对付妖族…” 凝霄刚想继续追问，余光一道黑影突然袭来，她急忙躲闪差点从蘑菇上掉落下去。 几人纷纷使出个人的看家本领，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久这蘑菇上就只剩下三人。 这时脚下又传来异动，这朵巨大的蘑菇以飞快的速度不断缩小。这时对面的两人同时向着凝霄进攻，她防备不及从蘑菇上滑了下去，霎时就消失在一片白雾当中。 蘑菇上的两人僵持一阵，最终分出胜负来，胜者是刚才那只章鱼妖。分出胜负的刹那，脚下的蘑菇也停止了缩小，刚好缩到只容一人的大小。 正在章鱼妖满脸兴奋之时，脚下的蘑菇突然开始左右疯狂摇晃起来。伴随着白雾阵阵，一个人影从雾气中飞身闪现，一脚将那章鱼妖踹了下去。 伴着章鱼妖的惨叫声，凝霄稳稳落地，半跪在那蘑菇上。此时雾气散去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心想就凭他们还想赢老娘！ 眼见远处空中出现一艘小船向着她驶来，很快就停在她的面前。 那声音又出现：“肖苎公子，请上船吧。” 凝霄一愣，忽的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肖苎，就急忙应下上了船。 她一上去，这船就向着上空升去。不久就漂浮在厚厚的云层上，凝霄趴在船沿上欣赏着云层中的鱼虾花草。 前方香气扑鼻，大片的粉藤花洋洋洒洒的从高处垂下，如同瀑布一般形成了一道巨型花帘。小船从花帘中穿过，凝霄经过一关接一关的考验是筋疲力尽，这时伴着怡人香气逐渐放松下来，便在船上睡着了。 凝霄睡得正香时，她所乘的小船驶到一处殿宇之外。这殿宇高耸奇异，周围有各色花草藤蔓形成一道道弧形的索道，飘荡在各处楼宇之间形成连接，整个宫殿就像是一个巨型的花球。 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怒气喊叫着：“喂！醒醒！”她见凝霄还不醒，就用力掐住她脸上的一块肉。 “疼疼疼！”凝霄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怒道：“松手！” 那女子又用力狠狠地掐了两下才松手，转身坐下没好气的瞧着她。 凝霄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充满着花草的房间内。四周还搁置着许多笼子，里面分别是各色的蝴蝶。她坐在椅子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着脸，这时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女子头戴喜冠，面戴红纱，身着喜服。用手支着脑袋用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正嫌弃的紧盯着自己。 女子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黑衣，高挑纤细的女子，同样也是蒙着黑纱，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凝霄上下一打量，冲着那位穿喜服的女子嬉笑道：“南枫涟…公主殿下。我们不会现在就要拜堂成亲吧？”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想要娶公主殿下当驸马，可没这么简单，殿下这关，你还没过呢！” 南枫涟紧接着怒道：“本宫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凝霄心想这公主果然跟外界传闻的一样，急忙赔笑：“小人无知，请公主恕罪。” 南枫涟转头向一边的黑衣女子：“绵姐姐，帮我把这小子的资料拿来。” 黑衣女子立刻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南枫涟，她展开一看，立刻皱起眉来瞪着凝霄：“站起来！” 凝霄噌的一下起身，站的是僵硬又笔直，眼睛紧紧看着公主。生怕她下一秒就扑过来，露出利刃将自己吞进肚子里。 南枫涟身材娇小，迈着大步向凝霄走来，喜服上挂着的各色星石，随着她的步伐摇摆显得闪耀异常。 凝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喜服和喜冠上的星石，可惜没有发现灵煌石的踪迹。凝霄心想也对，这灵煌石肯定是要严加保管的，不会像魔王似的，随便镶在冠上或者缝在衣服上。 南枫涟围着她转了几圈，心想这小子身上确实有妖气不假，可我怎么察觉不出他是哪一族的，连是什么妖都不知道。 “喂，这上面只写了你叫肖苎。剩下的怎么一片空白啊？” 随后南枫涟一把攥住凝霄的衣领，将她拉到自己脸前。一只手变成镰刀抵在她的脖颈处，冷声问：“你小子…不会是奸细吧？说！你到底是个什么妖？” 凝霄背后直冒冷汗，往下一瞥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巨型镰刀，虽然有些怕，但还是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 她抽出袖中的折扇以防万一，见她十分流畅的将扇子一转打开，不紧不慢道：“人妖。” 此话一出，南枫涟回头看向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也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南枫涟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转，将镰刀收了回去，回到座位上嘀咕着：“人妖……”想了半晌抬头问她：“人妖…是个什么妖？” 凝霄心中暗自庆幸，她没有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脑中飞速运转，忽想起自己之前在人界当监察员时的经历。 她心中有了主意，开口便道：“肖苎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后来游历各国偶然习得些方术，并无拜入门派，也没师父教导，加上小人天性散漫不拘管束。所以比起去仙界，当那约束颇多的仙子，小人还是更喜欢当个，无拘无束的小妖。” 南枫涟听后问：“这么说，你是凡人修成的妖喽？” 凝霄微笑点头。 南枫涟一脸不信：“人妖，当真罕见。都说凡人修仙…还没听过凡人成妖呢！”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小人听闻公主殿下秀丽大方、冰雪聪明、国色天色。小人爱慕已久，所以才前来参加招婿大赛。望能与公主举案齐眉，白头相守……” 南枫涟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小子不要以为，说一堆花里胡哨的奉承话就能讨得本宫的欢心。这种话我都听了一箩筐了！你应该知道前六位准驸马，是怎么死的！” “看来殿下并不想成亲，可又为何招婿呢？” 南枫涟一脸无所谓：“为了穿喜服呗。” 凝霄听到答案一脸疑惑：“哈？” 南枫涟起身展开双臂：“怎么？本宫穿着喜服不好看吗？” 凝霄连忙点头：“好看，太好看了。” 南枫涟转头向黑衣女子看了一眼，黑衣女子猝不及防的向空中施法，很快凭空出现六套款式各不相同的喜服。 凝霄看着空中漂浮着的六套喜服，还有配套的绣鞋以及首饰头冠。心想这六套喜服做工不比仙界织女们的手艺差，都是十分重工华贵。难道这公主招婿真的只是为了能穿喜服？ 南枫涟似乎是看穿了凝霄的想法：“招婿除了能穿新的喜服之外。还能名正言顺的，将那些不自量力的男妖吃了增强灵力，何乐而不为呢。” 凝霄想着也对，来参加招婿的男妖虽然年轻，但也是各族中灵力深厚之人，优中选优最后的这一个必然是最强的，吃了他们倒也能抵得上百年的灵力。只是这六位准驸马比起公主，看来还是略输一筹。 不等凝霄细想，南枫涟又道：“劝你别耍心眼，本宫就明白告诉你，连母皇都不干涉本宫的婚事，你也别想去找她告状！” “小人绝不会，请公主放心。” 南枫涟又对黑衣女子使了个眼色，黑衣女子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退出门去。 此时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凝霄紧盯着南枫涟，知道这就是最后一关了，心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挨到这关，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南枫涟不屑的看着她：“能打败那些妖族，算你有些实力，可惜比起本宫还差些火候。今天你小子能被本宫吃了也算是你的福气！”话音未落，一道镰刀似的粉色光环冲着凝霄袭来。 第112章 凝霄早就有所防备闪到一边。刚才她心下盘算要打赢公主并非难事。只是看着公主这副样子，就算打赢了，也难保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 来之前想的几个主意，现在看来都不大行得通。想着自己是来找灵煌石的，又不是为了打赢她，真当驸马的。于是凝霄一边闪避南枫涟的攻击，一边重新盘算起来。 南枫涟见凝霄轻易躲过她几次攻击，又见她心不在焉的，只是躲避并不主动回击，逐渐怒上心来。以为她是瞧不起自己才不出手。于是南枫涟更加生气的停下攻击：“你小子是什么意思！躲什么躲啊！怎么不敢动手！” 见南枫涟停手，凝霄也止住脚步。看南枫涟怒气冲冲的样子，忽然灵光一现得了一个主意。 “公主殿下，如果小人没输。能不能就此饶过小人一命。” 南枫涟双手环胸将眼一斜，冷哼一声并不理睬。 “小人自知配不上公主殿下，只愿做殿下的侍从，往后对公主言听计从，誓死保卫公主，只求能伴其左右。” “哼！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好啊本宫答应你。不过，等你没被本宫吞进肚子里再说吧！” 见公主答应凝霄随即出手，两人又开始了一番缠斗。凝霄反击了几次，躲闪不及挨了公主一击昏死过去。 见他落败倒地不起，南枫涟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经打，还没之前几个耐打呢，真没意思！ 她随手一指，房梁上垂下藤蔓将凝霄的身体从地上拉起，她的手脚被分别捆住，呈一个大字型悬在半空。 凝霄此时低垂着脑袋没了气息。南枫涟慢步走到她身前，准备吸取她的灵魄灵力，然后再将她的肉身毁掉。 不时，一个闪着暗红光芒的线团从凝霄胸前浮出。 南枫涟紧皱着眉头，盯着浮在自己手掌心的线团嘀咕：“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凡人成妖以后，灵魄都长这个样子吗？” 就在南枫涟紧盯着手中的线团疑惑之时，凝霄忽的抬起头吓了南枫涟一大跳。 南枫涟受到惊吓下意识张开嘴，凝霄此时也微微张口，只见她口中飞出一条由丝线形成的小小蝴蝶，快速飞入了南枫涟嘴里。 南枫涟手中浮着的线团也四散开来，无数根密密麻麻的丝线一瞬之间就将她裹住。她跌落在地，除了脑袋露在外，其余身子全都被丝线牢牢裹住动弹不得，活像一只大号的茧蛹。 南枫涟在地上拼命蠕动，几番挣扎使了各种方法都没用。之后便用力仰着脑袋冲凝霄怒吼：“你小子刚才给本宫吃了什么！竟然还敢使诈！我看你是想用刑了是吧！你给本宫松开这些讨厌的线！” 凝霄依旧吊在半空，一脸无辜的望向她：“小人并未赢，公主也并未输。没有输赢，算是平局。既然公主殿下刚才答应了我，又听闻公主殿下是个极其讲信用的妖。小人相信，殿下不会为了小人，而做一个食言的妖。” 南枫涟依旧是一脸不服气的神色，凝霄见她没吭声继续道：“小人只是想陪伴在殿下左右，求个一官半职的就足够了。如果殿下还想继续招婿，小人可以马上替殿下安排。” “呵！”南枫涟轻笑一声：“你不是刚说对本宫爱慕已久。听闻人界男子自己三妻六妾，却不能接受妻子这样，你真的能容得下，本宫再招婿吗？” 凝霄坦然一笑：“公主殿下身份何其尊贵，多招几个夫婿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小人不敢有丝毫嫉妒之心。” 她说罢见南枫涟脸色似乎好了些：“如果殿下同意，小人自会替殿下撤去束缚，到时也劳烦殿下替小人松绑。” “你灵力不差，怎么不会自己松绑吗？” 凝霄笑道：“实不相瞒，小人在人界学习的术法极其混杂，所以导致灵力不稳，忽高忽低。比起公主殿下，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南枫涟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仰头又问：“你刚才让我吃下的到底是什么！” “殿下请放心，那是附着小人灵力的一根红丝而已。只是为了多份保障，只要殿下同意刚才的方案，这红丝到期便会自动消解。如果小人不幸死了，这红丝就会…” 见凝霄停住，南枫涟追问：“就会怎样！快说啊！” “如果小人死了，或是离公主殿下太远。这红丝会在殿下体内不断游走，最终会缠绕在殿下的心上。虽不致死，却会每日深夜心疼不止。想来殿下也不愿为了小人，日日痛心吧。” 南枫涟怒骂：“卑鄙！本宫就不信解不了你这小小的丝线！” 凝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殿下身子娇贵，不比小人皮糙肉厚的。还是早些同意，这样大家都好过些。” “你威胁本宫！” “不敢不敢。不如这样，公主殿下给小人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如果公主殿下依旧讨厌小人，到那时小人任凭殿下处置。”她心想三个月，怎样也够找到灵煌石了吧。到时候溜之大吉，还用得着你这小公主处置我。 南枫涟这边火气上头，什么都听进不去，将头一扭不再理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没再多说一句话，渐渐地两人都睡着了。 眼见太阳升起，那黑衣女子照常推开门，一开门就吃了一惊。赫然发现凝霄被吊在半空，竟然没死。低头一看，公主像是个茧蛹似的被红线包裹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忙关上门趴在公主身边：“殿下，殿下！醒醒…” 凝霄也被她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黑衣女子眼见公主醒不过来，转身走向凝霄：“是你杀了公主殿下！我要杀了你替殿下报仇。” 眼见她逐渐逼近就要动手，凝霄的困意一扫而光，心想自己不会真的阴沟里翻船吧，计划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凝霄立刻大喊：“公主没死！公主殿下你倒是醒醒啊！公主！” “住手！” 黑衣女子身后传来了公主的声音，凝霄瞬间松了口气，看着黑衣女子笑道：“你看，我说公主没死吧。” 黑衣女子看了眼凝霄，眼神中闪过一瞬异样情绪。还不等凝霄细想，她身后的南枫涟低声：“出去。” 黑衣女子转过身：“陛下派人在殿外询问招婿的事情……” 南枫涟冷声：“出去。” 黑衣女子只好行礼后退了出去。 南枫涟抬眼恶狠狠瞪着凝霄：“本宫同意了。现在可以把这些线松开了吧！” 凝霄微微一笑：“那是自然。”随后缠绕在南枫涟身上的丝线马上就消失不见。 南枫涟从地上起来，抬抬胳膊扭扭腰。嘀咕着：“凡人的法术还真是奇怪的很。”说着就要出去。 “唉唉唉公主，还有我呢！我还没松绑呢！” 南枫涟看着凝霄嘲讽道：“本宫是同意了，可没说现在就给你松绑啊，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 眼看她出门，凝霄刚想老娘自己会松绑，可没成想门马上又被推开，进来了两个小侍女。一左一右的站在那儿看守着自己。没办法，这下只能老老实实的被捆住动弹不得了。 午后，凝霄睡的脑袋是一栽一栽的。南枫涟也带着大批侍女走来。 只见南枫涟褪去了喜服，摘掉了面纱露出小圆脸。换了身粉纱，一条金灿灿的披帛斜挂在肩上。两根又粗又长灯笼似的辫子垂在身侧，装饰着各色毛茸茸小圆球和金叶子，额前散落着许多凌乱的小卷发。整个人俏皮又娇贵，又大又圆的眼睛里也透着十足的张扬。 凝霄看到公主面容由衷赞叹：“公主殿下，这身打扮好漂亮啊。” 南枫涟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负责看守的两个侍女也退到门外，跟着进来的黑衣女子站在一旁。凝霄仔细打量起她来，发现这黑衣女子脖长肩窄三角脸型，长相似人非人的，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别说，倒是真的挺像螳螂的。 凝霄冲南枫涟笑了笑：“殿下该给小人松绑了吧。” “急什么！” 凝霄一脸窘迫：“可是小人快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凝霄一本正经：“撒尿。”随后不怀好意的看着她：“难不成…公主殿下您有看男子撒尿的癖好吗？”说着看向周围站的的侍女们。 “你！无耻下流！”南枫涟气的一挥手将藤蔓撤去吼道：“滚！” 这边凝霄直接摔在地上，她起身揉了揉胳膊：“多谢公主殿下。”说罢就一溜烟跑出了门。 黑衣女子厌恶的看着凝霄的背影，回头对南枫涟说道：“殿下昨晚怎么不杀了他？” 南枫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中计：“这小子挺有意思的，留着他，就当解个闷吧。” 黑衣女子名叫芷绵。也是螳螂这一大族中的，只不过她所属的族群不似其他各族兴旺。她爹曾经在妖皇手下当差，后来她爹早死无依无靠。南阁静看她可怜，就让她当了南枫涟的贴身侍女。 “殿下，这肖苎男生女相长得虽俊朗，不过看他言谈举止油滑轻浮，想来也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终身的正经人，殿下要是真的拿他当个乐子也罢。只是陛下那儿…” 南枫涟摆了摆手：“一个漂亮的小白脸供人取乐而已，再说只是个侍卫，根本不算我的夫婿。” “可陛下刚才不是说毕竟是招婿选上来的，名义上已经是驸马了。不能随意将他变成侍卫吗？” 南枫涟心想等我将体内的丝线去除掉，就是肖苎你这小子的死期！随后冷笑起来：“不管什么名义，肖苎这小子，都休想当驸马。” 芷绵看着公主恨得牙根痒痒的样子，心想既然公主不喜欢肖苎，为什么昨晚没杀了他？这小子不过是凡人化妖，灵力也一般，没道理公主杀不了他呀，难道有什么猫腻？ 芷绵正想着，外间传来凝霄的脚步声。她进来随意走到一旁刚坐下，就听见南枫涟吼道：“坐什么坐！过来！” 凝霄立刻走到南枫涟面前，学着侍女的模样对她毕恭毕敬行了礼，垂手低头的站在她面前。 第113章 看着凝霄一副顺从听话的模样，南枫涟心想为了那红丝暂且信他一回，忍一忍反正也就三个月。 “从今往后，本宫站着你不许坐着，本宫吃饭你要伺候着，本宫走到哪儿你就要跟到哪儿，本宫晚上睡了，你不许睡！” 凝霄听到最后一句，歪着脑袋瞪着眼睛诧异道：“啊！那我不成猫头鹰了？” 身后侍女们被她的样子逗笑，南枫涟不耐烦看着她：“怎么，你小子不同意啊！” 凝霄还没开口就听见外间传来声音，几位侍女端着托盘走来。盘上放着的是些男子的衣物等用品。 芷绵让她们放在一边，为首的侍女行礼后说道：“殿下，这是陛下送来给驸马的…” “他不是驸马！”随后她起身对众人道：“本宫只说一次。你们给我传下去，这小子不是驸马。”她指着凝霄：“在这涟霜宫里，我要是看到你们真把他当成驸马对待，你们是知道下场的。” 一众侍女纷纷称是，这时南枫涟才重新落座。凝霄心想自己还是快点找到灵煌石早点溜，省的在这儿当冤大头。 南枫涟死死盯着她，凝霄让她盯的浑身发毛。 一片安静中，南枫涟突然开口：“你小子，叫什么来着？” “小人姓肖名苎，肖苎。” 南枫涟皱起眉：“不行！叫什么肖苎啊！你如今好歹算是入了赤霜一族。你以后生是我们南家的妖，死是我们南家的鬼。怎么能姓肖呢，你要随本宫的姓。” “那…请殿下赐名。” 南枫涟探头向前，看着她坏笑：“姓南，让本宫想想。什么名字跟你比较配呢…南看、南吃、南怪、南受…哦知道了，我看啊…叫你南缠好了，反正你这么死皮赖脸的，这个名字跟你多相配啊。” 凝霄露出笑容，欣然接受：“多谢殿下赐名。” 南枫涟对侍女交代：“给这个南缠，找件侍卫的衣服换上。” 凝霄只好乖乖跟在侍女身后换衣服去了。 凝霄换上侍卫的衣服，一路上遇见的侍女们都不敢正眼瞧她，生怕跟她多说一句话让公主知道。 她打量这涟霜宫里，四处都是没见过的奇花异草，正闲逛时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慌忙跑来：“驸…”她刚开口就顿住。 凝霄知道她的顾虑，笑道：“叫我肖公子好了。” 侍女松了口气，笑道：“肖公子，殿下正找你呢，快点回去吧。” 她一进门就发现满满一桌子的菜。 这边南枫涟坐在桌前大喊：“你怎么换个衣服这么久啊！是故意让本宫等着你吗！” 凝霄陪着笑站在她身边。 南枫涟冷着脸：“渴了。” 凝霄立刻端起茶壶倒茶，南枫涟随手一指：“那个，那个还有这个。” 凝霄拿起筷子熟练的将那几道菜夹到她面前，南枫涟刚夹起一筷子就又放下了。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半天，这顿饭才算是吃完。 南枫涟斜眼看他那副殷勤恭维的样子，嘲讽道：“真是天生一副奴才样。” 凝霄面上笑着，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心想要不是灵煌石，老娘才懒得跟你这胡搅蛮缠的小丫头，在这儿浪费时间！ 刚吃完饭，南枫涟又说要出去消消食，凝霄只好跟着她来回闲逛。她盯着南枫涟左看右看，也没发现灵煌石。 到了晚上南枫涟回房休息，凝霄趁机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同样也没发现灵煌石的踪影。 就这样一连几晚，她都在南枫涟房外守着。 南枫涟每日到是精神饱满，凝霄每日当牛做马的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心更累。 不过她也了解到，这招婿并不是妖皇和公主的意思，而是妖界历来的传统。 这天妖皇派人来说，明日就要给公主和驸马举办婚礼，已经请了各族的人来参加。这么久过去，难得有个没死的驸马，可不就是要抓紧办婚宴嘛。 南枫涟一听就火冒三丈，芷绵在一旁安抚她这婚礼是早晚的事，顺便劝她以大局为重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还低声劝她，实在不行就把这小子给吃了。 凝霄虽然听见了，但没心思搭理这个芷绵。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想这段时间已经将附近找遍，也不见灵煌石半点影子。 她正烦着灵煌石，什么驸马不驸马，婚礼不婚礼的，反正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让凝霄没想到的是，当晚夜里南枫涟忽然打开了房门。 凝霄本来坐在门口睡觉，感觉有人推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正是南枫涟。 “殿…”凝霄刚要开口，就被她捂住了嘴巴。 “闭嘴！跟我走。” 凝霄搞不懂她这是又要干什么，深深叹了口气也只好起身跟在她身后。 见南枫涟熟练的找到各种隐蔽小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处悬崖之上。 此处寒风凌冽让凝霄清醒了不少，心想这小公主不会是想把自己从这推下去吧。一想到这儿，凝霄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 谁想南枫涟从腰间拿出两朵黑色的花来，那黑色的花上长满了绒毛，眨眼间那花就变大了许多，她将其中一朵递给凝霄。 凝霄不敢接，南枫涟怒道：“你小子是想摔死是不是！这可是妖界，你那点雕虫小技在这儿没什么用！拿着！”见凝霄还在犹豫，她凑近瞪着眼睛：“你是不是…不相信本宫！” 凝霄苦笑摇头：“不是，我当然相信殿下了。但我信不过自己的命。”说罢只好不情不愿的接过那黑色花朵。 又一阵风刮过，南枫涟双手握着花柄迎着风竟然腾空而起。紧接着凝霄手中的花朵也像是活过来一般，乘着风也开始煽动花瓣，两人一前一后从崖上飞下。 四周景色突然变换，一股热浪取代了刚才的寒风，两人落到一处粉色的荒漠之上。天上不见月亮，只有几个零散的星石闪着微弱的光芒。 不久，眼前赫然出现一条蓝色的河流。河流两岸也开满了蓝色小花，正当凝霄跟着南枫涟漫无目的地赶路时，前方的南枫涟却停下了。 只见她蹲在岸边，紧盯着河面。河边都是些颜色鲜艳的石子，凝霄看见石头下意识想要找寻灵煌石。她顺着河边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这时南枫涟却还是蹲在河边一动不动。 凝霄刚想问她这是在干什么？河边的水面上霎时泛起了涟漪，一只近乎透明的蝴蝶从水下飞了上来，还带着一枚紫色的石头交到了南枫涟手中。 南枫涟拿起那枚紫石，对着星光眯着眼睛细瞧，随后嘴角泛起微笑。 她抬手将那紫石扔向空中，刹那间紫石像是烟花一般炸开，随之一股草木的清香袭来。本来一片幽暗，可随着碎石落地，地面也泛起亮光来，仿佛天上的星石散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眼前景色早已变换，布满了各种盘根错节的大树，地上的碎石铺出了一条小道。 南枫涟在前走着，凝霄望着四周，感叹着这妖界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稀奇景色。 前方一条小型瀑布贴着石壁涓涓而下，旁边生长着一棵参天巨树。走过树藤小桥之后，凝霄发现这地上长满了一团团像是小雪球的植物。 南枫涟随手摘下了一朵，拿在手中轻轻一晃，这雪球竟烧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小火球。她将这个烧起来的火球递给凝霄：“拿着。” 凝霄好奇的接过去，小心的摸了摸发现这火居然不烫，还挺好玩的。 借着火光穿过一整条粉色的花廊后，终于来到了那棵巨树旁。 见南枫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那光秃秃的树干周围，凭空螺旋向上长出了一圈金色的蘑菇。 南枫涟熟练的踩着蘑菇向上走去，身后的凝霄好奇的看着脚下的蘑菇，也小心翼翼的紧跟上去。 原来这树上别有洞天，上面有一间不大的树屋。因为螳螂一族喜阴怕热，南枫涟平日里又爱养些花花草草的加上又不喜欢人跟着，所以就特意寻了这么一处隐秘的地方。 树屋里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和各种花盆书册。四处蒙着灰，看样子是很久没打扫过了，几乎都没地方下脚。 南枫涟倒是如鱼得水在屋中畅通无阻。可凝霄看着堆满的屋子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瞧见一个木头架子后面冒起了烟，便喊道：“殿下！” “叫本宫干什么！”南枫涟在那架子后面探出头来，没好气的看着她。 凝霄心想她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自己也小心翼翼的踮着脚，从满地堆着的杂物之间走了过去。 一个炉子上正炖着东西，这烟气就是从这炉子上的锅里发出来的。 南枫涟熟练掀开锅盖，锅中浓稠的黑绿色液体正在翻滚，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凝霄心想，她这不会是想要给我下毒吧，到这种没人的地方杀了自己然后毁尸灭迹？ 正想着就见南枫涟端着锅子向自己走近，凝霄还来不及后退，南枫涟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走向了地上放着的一个空着的红色大花盆。 哗的一下，南枫涟将锅中的液体全都倒入了花盆。 凝霄见她不是要杀自己，放下心的同时又想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法术？ 花盆中的液体迅速消失不见，原本空着的花盆刹那窜出了一堆不知名的植物，不断的迅速生长着，眼看着就要长成一片小森林了。 南枫涟去一旁倒了杯花茶，找到了一处勉强能坐下的地方悠闲的喝了起来。凝霄也懒得自讨没趣，自觉的垂手侍立，她一路也大概猜到了公主来这儿，是要躲避婚礼的。 南枫涟确实想着先躲过婚礼再说，反正婚礼的主角都不见了，这婚礼肯定举行不下去。想到这里就偷瞄起了一旁的凝霄，心中叹道他的这张脸，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小白脸。比起前几个准驸马可要好看多了。 “南缠！南缠！” 凝霄正在发愣听见南枫涟的声音，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此刻的名字是南缠。转过头笑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南枫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盒点心，那点心绿中泛着红，红中又透着紫一看就是不能吃的玩意儿。 “南缠你走了一路，饿了吧。” 凝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饿，不饿小人不饿。” 南枫涟将脸一沉：“本宫说你饿你就是饿了。怎么，你是害怕本宫要害你啊！过来！” 凝霄只好极其不情愿的从一堆物品中挪了过去，南枫涟翘着二郎腿：“跪下！” 凝霄忍住怒气，单腿跪在她身侧。 南枫涟以极快的速度捏住凝霄的脸，将点心塞进了她嘴里。 没想到那点心一到口中就化开，一股浓烈的香气和甜味在口中散开。 南枫涟凑近看着她：“好吃吗？” 凝霄没想到这东西真的能吃，而且还挺好吃的，就点了点头。 四周一片万籁俱寂，而此时树屋下，却出现了不寻常的响动声。两人一惊，同时向屋外看去…… 第114章 南枫涟见天边露出曙光，喃喃道：“这地方只有我知道…绵姐姐！”她快步走到窗边一看，果然芷绵此刻正踩着蘑菇上来。 回身迅速拉起凝霄：“怎么把她给忘了，一定是发现我们不见了…”说着就左右乱瞧：“躲哪儿好呢…”她拉上凝霄还没走两步，就被满屋子的东西困住是寸步难行。 眼看着芷绵就要上来了，南枫涟忽然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抬头一看，指着上面：“上去！快点！”说着将后窗推开，一阵风猛地吹进来。 凝霄一跃上了房梁，树屋本就不高，这梁是许多根树藤组成的既不宽也不平，坑坑洼洼十分硌得慌。 她半坐着往四处一瞧，好家伙这梁上也搁置了不少东西，各种书册瓶罐上面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灰。 还没等凝霄看完，南枫涟也上了梁直接将她推倒，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将她当成了垫子压在身下。 凝霄被硌的生疼，刚要出声就被南枫涟捂住了嘴，瞪着眼睛低声道：“想死吗！” 与此同时树屋的门被推开，芷绵独自一人进到屋里看了一圈没发现人影。 “公主殿下，殿下……涟儿别躲了，别让你母皇着急了……” 此刻南枫涟在梁上一边用力捂住凝霄的嘴，一边紧张的盯着芷绵生怕她发现自己。 就在芷绵四处寻找时，南枫涟恍然发现自己紧贴在凝霄的胸膛上，感受着身下之人剧烈的心跳。她瞬间眉头紧皱，心想这小子不会说的是真的吧？他真的…真的爱慕我许久…他喜欢我？ 而此时南枫涟身下的凝霄，心跳为何如此之快呢？ 完全是因为，凝霄瞧见了南枫涟刚才捂住自己嘴的时候，胳膊正好离一个黑色的瓶子很近。 而且随着南枫涟的每一次呼吸，胳膊跟瓶子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这也导致凝霄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瓶子，生怕她的胳膊碰到瓶子，让芷绵发现她们。 凝霄被她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乱动，急得要死只能拼命使眼色给她。 可自己挤眉弄眼了半晌，南枫涟完全没注意到。 凝霄哪能想到这位小公主，眼下正在沉浸在感受自己猛烈的心跳中，和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暗恋她已久呢。 芷绵在屋内一片混乱之中，发现了那杯还温热的花茶和地上那盆新长出的植物。又见后窗大开，看向窗外嘀咕道：“难道他们又逃走了…应该刚走不久吧…”说罢又在四周瞧了瞧，便离开继续寻人去了。 眼见芷绵离去，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两人都松了口气。就在这一瞬间凝霄眼睁睁看着，南枫涟的胳膊终于碰到了那黑色瓶子。 只见瓶身一歪，盖子落地，瓶中迅速涌出一股黑色的气体将二人包裹住。两人都被这气体呛到，双双从梁上跌了下来。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这梁离地面就不算太高，怎么现在这梁似乎升高了许多。她们从梁上掉下半天还没落地呢？ 刹那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一片，直到最后她们从树枝间摔落，掉在了一片草地上。 凝霄看着四周疑惑着，是不是南枫涟又使用法术变换了景色。 “公主殿下，您这是又换了地方？” 南枫涟一边整理衣服上的树叶，一边嫌弃的回道：“换什么换啊，这里我施了法，除了绵姐姐还没外人来过呢，是不会像其他地方一样随意变换的。” “可这周围…怎么突然多了一道红色的墙啊？” 南枫涟转头一看，发现树林远处确实有一道高高的红色围墙，两人往墙边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走了半晌来到墙边赫然发现，这哪是什么墙啊！这竟然是刚才南枫涟种植物的那个红色花盆。 两人四目相对，然后齐刷刷仰头望着高耸的花盆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缩小到了跟蚂蚁差不多大小。 凝霄想起刚才打翻的瓶子：“是不是刚才那瓶子里的黑气造成的。” 南枫涟知道是自己碰到了瓶子，悻悻的嗯了一声。 “那现在怎么恢复啊？” 南枫涟想要使出法术将自己变回去，却发现自己缩小之后，这法术竟也一同变小几乎没什么用了。 一旁的凝霄见状也试了试想要引来云雾雨水，却只吹来了一阵微微微风而已。 两人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巨大，没了法术怎么出这个花盆都成了问题。 南枫涟仔细的想了半天解决办法，一脸无奈：“短则三日，长则十日，只能等着了。” 此刻从后窗吹进一阵风，差点把花盆里的两人刮跑，没办法她们只好往花盆中间跑去。 花盆里的植物此刻就像是参天大树一般，她们跑到一处密林深处才停下。不远处有几粒碎石堆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中间的小坑滴了几滴露水形成了一座水池。 两人坐在碎石上望着池水发呆。南枫涟突然转过脸没好气道：“这一切都怪你！” 凝霄也没了脾气：“是是是，都怪我。” 话毕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经过一番折腾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南枫涟也趴在一块碎石上睡着了。 凝霄刚起身，身后便传来南枫涟的声音：“你去哪儿！” 凝霄只得转身笑道：“殿下，我们总不能在这儿干等吧？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南枫涟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切，你一个人凡人，认得我们这里的东西吗！算了，你还是跟着本宫吧。” 看着南枫涟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凝霄做了个鬼脸，随后压住怒气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南枫涟给凝霄讲述着四周都是些什么植物，它们的作用又是那些，凝霄则在她的指挥下，是一边捡叶子一边摘花瓣。 南枫涟捡起一枚碎掉的黑色叶子：“呐，这种是焰树的叶子。记得多捡一些。”说罢用手指轻轻一弹叶片那叶子便燃烧了起来，不过很快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前方的山坡上有一群贴地生长的粉白色的小花，南枫涟哼着小曲向着山坡跑去。 凝霄则用其他叶子将焰树叶子包好，忽就听见山坡那儿传来南枫涟的尖叫声：“南缠！” 凝霄将手中的东西一扔，向着山坡奔去。 原来南枫涟失足掉进了一朵积满了水的玉瓶花里，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这花瓣十分厚实滑腻，南枫涟根本就抓不住东西支撑。凝霄扯下一根藤条抛下去，南枫涟在水中抓了半天终于抓住。 凝霄本想将她拽上来，可南枫涟体力不支手一松又滑落了下去。往旁一看，发现此花的叶子边缘长着的锯齿倒是十分锋利。 凝霄迅速跳到旁边的叶片上，用力拽下小半截叶子开始在外部锯那花瓣。 很快花瓣破损，花中的积水一股脑的都流了出来。南枫涟此刻躺在花蕊上，吓得是脸色惨白，动弹不得。 凝霄将她从花中拖出，又用捡到的干燥枯叶给她披了上去。看着她这副呆愣模样，凝霄也只好背起她准备返回原路。 路上南枫涟缓过神，在她耳边轻声：“谢谢你。” 凝霄嘴角泛起笑意，故意问：“公主殿下说什么？小人没听清。” 南枫涟撇撇嘴，又厉声道：“算你有眼力见，不过就算给你一千个胆子，量你也不敢不救本宫。” “是，小人就算全身上下长满了胆子，也不敢丢下我们的公主殿下呀。”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南枫涟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觉得有这个南缠缠着自己，好像也不赖。 凝霄劝道：“殿下，你一个人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小心些，安全为上。虽然殿下灵力充沛，但是万事总有意外。” “本宫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你在嘛。” 凝霄听后默默想着，如果我不在了呢。 两人回到老地方，凝霄将她安顿好。自己又返回捡了些东西，见她身上湿透了就用花瓣和树绒藤丝，准备做件衣裳给她换上。 南枫涟裹紧树叶坐在一旁支着脑袋，看着凝霄聚精会神的给自己做衣服，心想真看不出来这南缠身为男子，不仅心细手还巧，真是难得。又想起他刚才救自己的紧张样子，不由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些。 凝霄这边将衣服做好递给她：“殿下，现在只能做成这样了，将就一下吧。” 南枫涟接过衣服，直愣愣的看着她。凝霄半天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她吼道：“怎么，你小子还要看本宫换衣服啊！” 凝霄突然记起自己现在是个男子，马上起身慌忙跑远。回来的时候又抱回了一堆焰树的叶子和枯枝，燃起了一个小火堆，将她换下的衣服架在树枝上烘干。 两人坐在火堆旁，南枫涟无聊，便问起许多人界的事情，凝霄给她讲了人界的各种趣事。 南枫涟又说起为了找灵煌石，闹得妖界现在是鸡犬不宁。聊着聊着南枫涟提到当年的火蝶一族，几乎被魔界灭族的事情。 听到火蝶二字，凝霄一晃觉得这两个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回忆起，这不是墨燧那只大扑棱蛾子，曾说过自己是墨闪火蝶吗？ “这火蝶里，是不是有一族叫墨闪的？” “你怎么知道的？” 凝霄笑了笑：“我以前在人界修炼时，碰到过一只黑色金丝的大蝴蝶，他自称墨闪火蝶。不过他为人自大，嘴巴又毒，空有一副好皮囊。” 南枫涟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自我介绍呢。”顿了顿又道：“你说的这个蝶妖，不会是叫墨燧吧？” 凝霄一愣，心想难道这小公主也认识墨燧？怎么办，我是要说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会不会穿帮？ 正当凝霄脑中疯狂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时，一旁的南枫涟缓缓道：“当年火蝶中的墨闪一族，也受到魔族假扮的仙子欺骗。引得他们族人自相残杀，墨闪一族几近灭亡，只留下零星几人也都不知去向。 我们赤霜与墨闪也算是世交，本宫也有许多蝶族的友人，墨燧就是之一。 他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光长得俊俏，灵力天赋也是极高的。已经被定为下界墨闪的族长了，谁知道那年墨闪就遭遇灭顶之灾。 墨燧父母双亡，族人被灭，亲友背叛。他也一夕之间就消失在妖界，后来听别人提起，说墨燧在人界猎杀修仙的妖族为生，还修炼起了邪术。 再后来，他突然就回了妖界，说是要闭关修炼想要修仙。他这个人神出鬼没，阴晴不定的，估摸着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闭关呢。不过也好，修仙总比执着于仇恨要好些。” 凝霄听到墨燧的遭遇为他的族人感到不平，也为墨燧感到难过。 “听别人说，墨燧这小子是喜欢上了一个叫什么凝…凝什么的仙子，才转了性要修仙。要我说成仙干什么，还不如将那仙子拉来妖界，当妖多快活呀。” 凝霄心头一紧，也不知道墨燧现在怎么样了，心里祈祷着墨燧下次升仙，可一定要通过欲仙册的考验，千万别再被雷劈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墨燧升仙成功位列仙班，自己与他也再难见一面了吧，想着又想起了苍迟。 这边南枫涟咬牙切齿道：“魔族表面上说看不起妖界，不需要妖界的归顺，实际上这些年他们没少在妖界暗地里做坏事派奸细。要是让本宫发现魔界奸细，一定要将他百般折磨，碎尸万段。” 凝霄听到魔界奸细四个字，不由嘴角抽搐，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第115章 勉强找了一处能遮挡避风的地方当做暂时住所，她们用蓬松干燥的枯枝树叶搭了两个床铺。四周围上了简易的围栏，又搬来两朵大大的灯笼花当屋顶。 凝霄发现南枫涟的头发湿了水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头小卷毛，极度蓬松又凌乱像一头小狮子。只是这里没有梳妆工具，南枫涟只好对着水面当镜子，用手乱乱的抓起来。 南枫涟吩咐她出去再找些焰树叶，凝霄途中看见有些长得毛茸茸的粉色植物，就摘了些编织在细细的藤丝上，做了一条长长的发带准备回去送给她。 此时月色降临，回到住所凝霄左瞧右瞧不见南枫涟，在四周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 心想这小公主不会又掉到哪个水坑里了吧？灵煌石还没找到，她可千万别出事。想着想着就神色紧张起来，立刻将焰树叶捆在树枝上当做火把，先在附近找了起来。 凝霄边走边叫喊着她的名字，直到看到前方一片青苔上有被踩过的痕迹。 一阵阴风吹过，凝霄看前面的草丛里好像有东西，定睛一看好像就是南枫涟，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凝霄心里一惊，立刻冲上去查看情况。谁知她的手刚一碰到南枫涟，她的身体瞬间散成了一堆细沙，这可让凝霄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她神情呆滞，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看着那堆沙，心想这下可真完了，灵煌石上哪儿找去啊！ “哈哈…哈哈哈……” 就在凝霄绝望时，熟悉的大笑声从一旁的树上传来。 凝霄顺势抬头，只见南枫涟毫发无损的摇晃着双脚，正坐在树上笑看自己。 凝霄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是在耍自己，气的转身就走。 南枫涟见他不理自己，还一个人走了，大喊：“喂！南缠！你给我站住……” 南枫涟看她不停，从树上跳下继续喊：“南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看凝霄冷着脸一句话不说，也不看自己一眼。南枫涟跑到他身前，手臂一伸拦住他：“你小子是真的不想活了是吧！” 凝霄并不看她，冷笑一声：“此言差矣，小人就是因为想活，所以才要离公主殿下远一点。”说罢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南枫涟见她真的是生气了，又追上去：“对不起。”凝霄依旧没停下脚步，仿佛没听见一样。 气的她大喊：“对不起！你到底想要本宫怎么做！本宫都认错了还不行吗！” 话音未落，一阵剧痛传来，南枫涟捂住心口蹲在地上。 凝霄见她没有追上来，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南枫涟跌坐在地表情十分痛苦。心想她不会又想耍自己吧？ 看天色已晚，凝霄心一软，转身快步回去。 南枫涟捂住心口痛苦呻吟着，额上冒出涔涔薄汗，没一会儿就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凝霄也顾不上别的，匆忙背上她回到了住处，给她喂了些水。 翌日，南枫涟醒过来见凝霄坐在床边守着自己，突然觉得昨晚那样作弄他，好像是有点过分。 凝霄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抬眼见南枫涟正瞧着自己，刚想问她感觉怎么样了？她就先开口：“昨晚本宫心痛，是不是你小子的，那个什么红丝搞的鬼！” “啊？”凝霄心想这都哪跟哪儿啊？虽然当日自己确实对南枫涟是这么说的，但那红丝根本就是个幻术，她压根就没有将红丝送到她体内。 不过眼下又不能实话实说，凝霄忽然记起曾听见侍女们说过，公主本来就偶有心痛之症。反问道：“公主殿下，这心痛之症，难道不是你一直都有的吗？” 南枫涟见凝霄知情唬不住他，就岔开话题：“那好吧，我作弄你一次，你害我心痛一次。我们也算扯平了。” 凝霄心想一次？公主殿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要不是找灵煌石，老娘真不想趟这趟浑水。千里迢迢跑来给你这刁蛮公主当牛做马。 南枫涟见凝霄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清了清嗓子：“这样吧，本宫为了补偿你，给你唱一首我们赤霜的歌吧。这首歌我除了给母皇唱过，还从来没给别人唱过呢。” “小人洗耳恭听。” 南枫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开始一展歌喉。 这一嗓子出来，凝霄是坐立难安，如坐针毡。见南枫涟唱的如痴如醉，但每个字似乎又不在调子上，听着这首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不断在能听、勉强能听，和难听之间徘徊。反正跟好听二字是没有丝毫的关系。 凝霄边听边想，她才应该改名叫南听算了！此时恨不得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但碍于她是公主又不能。 一曲唱完，南枫涟自我感觉是意犹未尽，余味无穷。凝霄这边早已是魂飞天外，心如止水。 南枫涟看向双眼愣神的凝霄：“怎么样？本宫唱的还不错吧。” 凝霄真想告诉她唱得很好，下次别唱了！但是说出口的却是：“殿下的歌声如同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只是小人福薄，实在是承受不起。” 南枫涟得意笑道：“算你小子有福气。当年母皇听过之后也夸本宫来着。母皇说这么好听的歌声，让我不要唱给别人，只唱给她听。” 凝霄心想母爱真伟大！转念又想难道妖皇耳朵有问题？还是遗传？她看南枫涟大有再来一首的意思，急忙岔开话题，将自己编织好的发带拿出来：“这是小人特意给殿下做的。” 南枫涟眼前一亮：“好可爱！快给本宫带上。” 凝霄见她不提唱歌的事，总算松了口气。随后将她又多又长的卷发散开来，用发带跟她的头发编在一起，不一会儿一条漂亮的辫子就绑好了。 南枫涟走到水面欣赏着新造型心情大好，便招手喊上凝霄说要找些吃的去。 原本指甲盖大小的浆果，此刻对于她们来说，只有两人同时用尽全力才能抬得动。 两人找了一颗又红又大的浆果，同时用力将它摘下一人一边抬着，走走停停才终于回到了住所。 吃着酸甜可口的浆果，南枫涟感伤起来：“婚礼肯定被我们搞砸了，母皇她一定很生本宫的气。” 凝霄虽然无父无母，也懂得母女之情是何等珍贵，安慰道：“你是陛下的女儿，她不会生你气的。倒是我，我看到时候陛下不会轻饶了我，说不定直接将我杀了也说不准。” 南枫涟听后若有所思，看着她缓缓道：“你不会死的。” 凝霄本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接着又听她说：“本宫还没有用你，你怎么会死呢。” 凝霄头一歪：“嗯？” 南枫涟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我们族群是不需要，你们凡人通常概念里的父亲和丈夫，这两个角色的。只需要母亲。 而母亲也会在确保，资源充足的情况下，才会生育孩子。要保证孩子能够健康诞生，拥有足够多的资源活下去。而不是像有些族群脑门一热不管不顾，就生一大堆娘爹都不管的孩子，甚至还要在孩子之间厚此薄彼。” 凝霄听后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毕竟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嘛。 说罢南枫涟笑眯眯的盯着凝霄：“所以在我们没有真的成婚之前，你都不会有事的。本宫还年轻，也没兴趣现在就当母亲，当然也说不准，本宫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当母亲呢！ 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成婚了，新婚当晚你就要被…” “殿下要吃掉我？” 南枫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呢？你来参加招婿难道不知道吗？当年父后也是这样被母皇吃掉的啊。他可是打败了其他人，优中择优。然后心甘情愿被吃的，不然怎么能生出本宫这么聪明伶俐，美丽大方，唱歌又好听的女儿呢。” 凝霄听到最后一句，劝道：“殿下说的太对了。就是咱商量一下这个唱歌的事，小人劝殿下以后还是少开金嗓…” 南枫涟双手叉腰，两眼一瞪：“怎么！本宫唱歌怎么了！你是不是嫌本宫唱歌很难听啊！回宫之后，本宫还要在殿上唱给所有人听，怎么了！” 凝霄连忙摆手：“没有，哪有的事啊！殿下你不是冤枉小人吗？小人是为殿下的身体着想。您想，唱歌多费嗓子，唱多了嗓子疼啊，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再勾起您的心痛症，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再说了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您的歌声，那是谁想听就能听的吗！” 南枫涟听后眼珠一转，将手放下来：“嗯…言之有理，那还是不唱了。” 凝霄心想我也是为你好，不然你这一嗓子下去…啧啧…… 南枫涟见凝霄在一边暗暗摇头：“喂！你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两人感觉脚下的土地开始发生震动，搭好的床铺也都东倒西歪，散成一片。 南枫涟下意识的拉住凝霄的手，刹那间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一片。 “哎呦！” “…呃…” 两人恢复了正常大小，地上的红色花盆也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凝霄倒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上，而公主殿下又拿凝霄当了一回肉垫子。 过了半晌，她们从一阵晕眩中逐渐清醒过来。凝霄被南枫涟压在胸口快要喘不过气了，气喘吁吁拍了拍她：“殿下…” 南枫涟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正躺在凝霄怀里。立刻从她身上弹了起来背过身去，站在一旁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凝霄狼狈的躺在地上终于缓过气来，心想我上辈子肯定是欠她的！不对，我好像没有上辈子吧？不过她怎么每次都拉我垫背啊！我要快点找到灵煌石才行，要不然迟早被这小公主压死。 南枫涟见凝霄双目无神，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你…没事吧？” 凝霄呆若木鸡，缓缓道：“不知道。” 南枫涟一听马上蹲下仔细瞧她：“你脑子不会是摔坏了吧？不过看你平时脑子就不怎么好用。” 凝霄僵硬的转过头，对她咧嘴嘿嘿一笑：“不愧是冰雪聪明的公主殿下，一眼就看出小人脑子不好使了。小人佩服、佩服。” 南枫涟白眼一翻，又恢复了往日模样：“切！少装了，快起来。” 说着凝霄从地上坐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恢复了那清秀的少年模样。 “殿下，我们现在去哪儿？” 南枫涟一脸嫌弃：“去哪儿？当然是回家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本宫拉你出来，是要跟你私奔吧！” 凝霄赔笑：“不敢不敢，小人不配。” “不然南缠…你还想去哪儿啊？” “殿下去哪儿，小人就去哪儿。” 南枫涟撇撇嘴：“花言巧语。”随即双眉微蹙又道：“不知道母皇会不会真的生气。毕竟婚礼都让我们俩搞砸了……” 第116章 凝霄跟在南枫涟身后，怀里抱了一大束各种模样的花。看着南枫涟一边摘花瓣，一边念叨：“会生气。不会生气。会生气。不会生气……” 就这样各色花瓣洒了一路，南枫涟也絮叨了一路。凝霄跟在后面也不吭声，只是看她摘完了花瓣就立刻递上另一只。心想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还真挺怕她母皇的。 躲在暗处的南枫涟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准备进宫找她母皇认错。可刚一现身，宫门口的侍卫一见是她都愣了愣。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对她行礼，反而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和凝霄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侍卫一见到她们二人，就跑进去通报去了。 南枫涟看着他们这样的行为，也奇怪的大喊：“喂！你们今日见了本宫不知道行礼啊！” 这时走来一个侍卫对南枫涟上下打量一番，嘲讽道：“我们殿下真是料事如神，说魔族人会……” 还不等他话说完，这宫内就乌泱泱的出来了一群人，等到他们走近，眼前的场景让南枫涟和凝霄都震惊不已。 只见迎面走来的那人正是‘南枫涟’本人。这个南枫涟身着华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她身后站着大批侍卫禁军。 而凝霄身边的南枫涟很快从震惊中缓过来，恶狠狠的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妖。 凝霄看着对面那个南枫涟，又转头瞧了瞧身边这个。思绪纷乱，瞬间想到自己跟在南枫涟身边这么久都没找到灵煌石，难不成灵煌石，在对面这个南枫涟身上？可是楼主也从没说有两个南枫涟啊？ 凝霄低声问身边的南枫涟：“殿下，这是你的同胞姐妹吗？” 南枫涟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对面：“同你个头！母皇只有本宫一个女儿！” 不等凝霄再问，对面的南枫涟开口道：“你们魔族还真是闲得很，有空假扮成本宫的样子，竟然还搞了一个假驸马…” 南枫涟冷哼一声：“本宫看你才是假的吧。你到底是何人？有什么目的！你不要以为你假扮成本宫，就能瞒过母皇…” 对面的南枫涟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前几日母皇亲眼见证本宫成婚，还特意将妖界事务暂时交由本宫打理…” 凝霄和南枫涟异口同声：“什么！” 凝霄快步上前问：“你是说婚礼没搞砸？” 对面的南枫涟一脸蔑视：“当然没有，一切顺利。而且各大妖族都来送礼庆贺，没看见这红绸彩灯还没取下吗？” 两人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如此。南枫涟也上前追问：“那驸马呢？” 对面的南枫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冷声道：“吃了。本宫已经怀有身孕了。” 南枫涟听后又重新盯着她扫了一遍，低头沉思片刻，随后与凝霄四目相对，都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此刻对面的南枫涟厉声道：“本宫没空跟你们废话。”说着一招手，那群禁军就冲着他们而来，身边侍卫也纷纷使出妖术想要将两人捉住。 凝霄见势不对，拉住身边的南枫涟身子一晃，使出法术向外逃去，也顾不上什么真假公主了。 万幸凝霄对于逃跑还是很有经验的，拉着南枫涟辗转腾挪，上山下海好一阵。最后到了一片丛林深谷之中，这里各种五颜六色的植物布满山谷。 凝霄渐渐停下脚步，见周围没有追兵便打算休息片刻再做打算。 南枫涟失神的呆坐在一旁，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假冒自己。而且似乎还成功了，自己这个真正的公主，还被自家人追着跑。 “殿下，你还好吗？”凝霄见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害怕是受刺激太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南枫涟猝不及防的伸出手，用力捏住凝霄的脸：“你…不会也是假的吧？” 凝霄龇牙咧嘴的拉住她的手吼道：“我们俩一直在一起啊！我要是假的，那你也是假公主。” 南枫涟松开手，眯着眼凶狠的看着她：“你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还不如刚才让那个假货把你杀了算了。” 凝霄叹了口气，心想要不一走了之？可想着南枫涟又不怎么放心，而且自己没找到灵煌石，不管是楼主还是魔王那儿都没个交代。思前想后还是问她：“公主殿下，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南枫涟起身信心满满：“没事。我刚才发现她手上并没有我母皇的戒指。” “什么意思？” “母皇当年私下说过，如果本宫成婚怀有身孕，就会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传给我，可是那个假货手上根本就没有。” 凝霄略有担忧：“这样说来…陛下不会有事吧？呃…往好处想，也可能是陛下忘了。”随即想到什么又问：“那枚戒指长什么样？上面镶嵌了什么星石吗？” “母皇绝对不会被这个假货蒙骗的。戒指嘛，就是普通的素戒，刻有我们赤霜的图腾，并没有什么星石。不管怎样，本宫相信母皇一定会做出反击的。”她突然想起什么：“哎呀！绵姐姐，刚才你看到绵姐姐了吗？” 凝霄听后略显失望，本来还以为这灵煌石说不定在那戒指上呢。摇头回道：“没有。” 南枫涟眉头紧锁：“绵姐姐从小与本宫一同长大，一定认出这个公主是假货了，说不定让这个假货抓起来了。不行，我们要回去救绵姐姐…”话说到一半，南枫涟仿佛定住似的，只有眼珠子在转动。 凝霄看着她缓缓移动又僵住的模样，起身问：“这…又是怎么了？” 眨眼间，眼前的南枫涟化为一只巴掌大小的粉红色螳螂倒挂在一旁的树枝上。 凝霄凑近蹲在树枝旁一脸懵：“殿下你怎么这个时候，显出真身来了？” 树枝上的南枫涟一动不动：“本宫现在要蜕皮了。” “哈？” “我们每隔三百年就要蜕一次皮的。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哦…那殿下你这是，第几次蜕皮了？” 南枫涟冷冷道：“第一次。” “呵，第一次…”凝霄刚准备再问些什么，就见天空中洋洋洒洒的，下起了比鹅毛还要大几倍的雪花。不由觉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就一堆糟心事，还偏偏遇上了公主要蜕皮。 “殿下你还能走吗？” 南枫涟依旧一动不动，骂道：“你脑子有病啊！你看本宫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能走的了吗！我们蜕皮的时候是不能轻易移动的，不然会缺胳膊少腿变成怪物，而且蜕皮没蜕好的话，还会影响灵力！” 凝霄本想一走了之算了，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回头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始四处找些能遮挡的东西，给南枫涟勉强搭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又在一旁生起火堆为两人取暖。 她坐在一旁时刻注意着，生怕来个什么一口把南枫涟吃了，那就真的彻底玩完了。 整整熬了一天一夜，南枫涟的皮才蜕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凝霄看南枫涟没再说一句话，想着她应该是很累了，也就默默地守着没敢再打扰她。 南枫涟此时虽然极度疲惫已无暇顾及其他，但看着凝霄那副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可爱。 终于熬到第四天夜里，她才将全部的皮蜕下。那是一张淡粉色接近透明的皮。那张蜕下的皮不久就化为碎片，散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南枫涟无力地趴在树枝上一动不动，体型比之前大了一些。这时一群萤火虫从远处飞来，在黑暗中闪着莹莹细光。 凝霄靠在树干上叹道：“真漂亮啊。” 多日不开口的南枫涟也赞道：“漂亮是漂亮，不过你猜它们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 南枫涟笑道：“它们现在正在相亲呢。” “啊？” 南枫涟嫌弃道：“不然你以为这些萤火虫，就为了让你们凡人夸它漂亮才发光啊！你猜，它们现在又在干什么？” 凝霄一脸理所当然：“相亲成功之后，应该就是成亲生娃了吧。” 南枫涟偷笑：“它们正在吃饭呢。” “吃饭？”凝霄仔细一看，确实有些雌性萤火虫正在吃雄性同类。 “你去抓几只来给我，这几天要累死本宫了。” 凝霄利索的抓了几只萤火虫送到了她的嘴边，南枫涟的动作依旧缓慢，不过她的嘴倒是动的挺快，吃的挺香。 吃饱了的南枫涟行动比之前快了些，蜕皮之后的身体由粉红色逐渐加深变成了玫红色。她往前一跃，跳到凝霄肩上：“听说你们人界不是有烟花吗？应该比萤火虫更漂亮吧。” 凝霄点点头：“烟花是很漂亮。” “可惜母皇说本宫年纪太小，不准本宫去其他几界。要不然也可以去人界转转，看看烟花究竟有多漂亮。不知母皇和绵姐姐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凝霄听她一副遗憾的样子，开解道：“现在虽没有烟花，但小人可以为殿下送上冰花。” 南枫涟在她肩上凑近问：“冰花？” 凝霄手指一抬，将附近植物上的露水凝结升起，化作无数颗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冰珠。随手一挥冰珠便接连在空中炸开来，形成一片片流光溢彩的细碎冰花，闪耀着星石般的光芒。 绝美的冰花让南枫涟沉醉于当下的美好，片刻后她看向凝霄心中一动，又慌忙转过头去。 她恍然发现初见时，自己觉得惹人厌又油滑的南缠，已经逐渐被肖苎清俊的面庞，明亮的眼睛，还有笑起来好看的模样渐渐代替了。 不知不觉间，南枫涟已经习惯了这个南缠天天缠着自己陪着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也不断在她的心中蔓延滋长。 第117章 翌日一早凝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南枫涟已经恢复人身，还神情奇怪的盯着自己看，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南枫涟眼神里既没有笑意，也没有以往的嫌弃更没有怒色。这下子倒让凝霄不知所措了，心想不知道这小公主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南枫涟转过头，淡淡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殿下不是说要回宫去找芷绵吗？” 南枫涟坐在她身边：“不去了，现在就凭我们两个，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人没救出来，我们两个也要搭进去。” 凝霄想了想：“不如…我们去万妖楼吧。” “万妖楼？” “殿下不会没去过万妖楼吧？” “母皇曾说让本宫，最好不要跟万妖楼扯上关系。” 说曹操曹操到，一只翠鸟正好飞来，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看着这边。 凝霄余光瞥见那只翠鸟，心里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万妖楼里的，自然也不敢乱说话。起身笑道：“没事万妖楼很好玩的，应该也算安全。而且楼主人美心善，我们去躲一阵子也好…” 南枫涟一听，噌的一下站起身，仰着脑袋一脸怒气不断逼近凝霄。 “人美心善？你小子知道还挺多啊！你跟那个楼主认识多久了？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们什么关系？给本宫从实招来！” 南枫涟怒气冲冲的步步紧逼，凝霄被吓得步步后退，咣当一下撞到了一棵树上。这一下把树上的鸟巢都撞了下来，两只雏鸟眼看着就要落地，凝霄和南枫涟飞快伸手去接。 两人看了看手中的雏鸟没大碍，凝霄冲着南枫涟嘿嘿一笑解释道：“小人就是很久很久之前，慕名去过一两回，见过楼主一面说过两句话而已。殿下生那么大气干什么，刚蜕完皮动气不好。” 南枫涟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雏鸟交给她，转身坐在一旁不理她了。 凝霄将两只雏鸟小心翼翼放回鸟巢，又爬上树将鸟巢放回原处。 南枫涟冷冷道：“过来。” 凝霄心想她又要干什么？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南枫涟忽抬起手，凝霄以为她要动手下意识抬手去挡。谁知道她只是帮自己摘掉衣服上的枯枝碎叶。凝霄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又听她吼道：“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显得你长得高啊！坐下。” 凝霄只好干笑两声，乖巧的坐在她身边。南枫涟又替她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发冠，顺带着将她头发上的杂物挑了出来。 远处的翠鸟一直在打量着这里，凝霄心想这应该是楼主派来的吧？ “殿下我们现在就去吧，万一假公主又派人来抓我们怎么办。不过，去之前还需要换身装扮。”说着打了个响指，两人就换上了一身皮毛伪装成了狼妖和狐妖。 南枫涟看着自己的新装扮：“什么假公主！那个假货配说公主两个字吗！” 凝霄点头称是，也懒得再多说心中默念起万妖楼三字。 一晃眼，眼前凭空出现了那只熟悉的黑不溜秋的大乌龟。凝霄刚想上去打招呼，突然想起南枫涟在身边，害怕穿帮急忙止住。 “殿下先请吧。” 南枫涟好奇的围着乌龟转了一圈，左看右看：“踩着它上去？” 凝霄点头：“小人会紧跟在殿下身后，请殿下放心。” 南枫涟扶着凝霄的胳膊，将信将疑的踩了上去，下一秒眼前又出现了一只大乌龟。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两人终于到了万妖楼。 凝霄打量着万妖楼，外观好像比之前有些改变，装修的更加华丽耀眼了。各种昂贵的星石彩宝像是不要钱似的组成彩色装饰，现在整个万妖楼可谓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两人刚走到门口，只听一声“客来。”门自动就开了，南枫涟前脚刚进，门上的大眼睛就睁开眼对凝霄抛了个媚眼。 凝霄点头示意，随后紧跟着她进去，柜台上的王伯依旧是支着脑袋一动不动，厚厚的镜片下也看不出，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的。 她让南枫涟在一旁等着，自己则去柜台前登记。王伯眼都没抬一下。凝霄还没开口，他就迅速画了两笔开口道：“进去吧。” 凝霄想着肯定是楼主提前知道自己要来了。 推开门后除了熟悉的喧闹声之外，眼前的一切让凝霄吃惊不已，差点以为是不是自己找错地了。 眼见这里面，比外面装修的还要豪华十倍不止。连地面都铺上了成堆的宝石金玉，规模也扩大了不少。 大堂多了一个巨大的喷泉水池，喷出的水流营造出几只凤凰正在飞舞的奇景。凝霄一看，竟有妖往池子里扔钱币，又一看这池子里还有十几只小乌龟用嘴正咬着钱币，奋力的往池水中一个小旋涡里扔。 凝霄心想这是个许愿池？还是个功德池？待她上下左右打量之后，回想这万妖楼之前就够豪华奢侈了，怎么没过几天这里就又升级了。 身边的南枫涟完全沉浸在周围热闹的氛围之中，全然没注意到的凝霄的异样。 忽的一只鹅黄色小鸟停在她们面前：“两位想要吃点什么，还是玩点什么？” 南枫涟笑问：“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姑娘，那可多了去了。不管知道的不知道的我们这里都有。包您满意。”说着就领着南枫涟向着一旁饭馆飞去。 两人刚坐下，凝霄抬头就见树林里那只青鸟停在栏杆上看着自己。就找了借口说要方便，趁机跟着青鸟上楼去了。 绕过巨大的屏风进入房间。凝霄发现楼主映彩和阿喜阿瑞三人正笑意盈盈的等着自己。 阿喜和阿瑞跑上前一左一右挽着凝霄异口同声：“肖苎公子好呀！。” 阿喜又道：“肖公子几日不见，又俊俏了些呢！” 阿瑞偷笑道：“毕竟今夕不同往日，肖公子如今是驸马了…” 映彩满脸堆笑的拉她坐下，凝霄则害怕楼下南枫涟找自己，就长话短说将最近的事情都快速讲了一遍。 映彩听后并不惊讶，毕竟她耳目众多。这真假公主也算是近期的新鲜八卦。 “楼主大人，你当初可没告诉我有两个南枫涟啊！现在这真假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映彩倚在一旁，不紧不慢：“确实只有一个南枫涟，你不也说真假公主，另一个当然是假的喽。” “可假公主是怎么瞒过妖皇的，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映彩轻笑：“你也太小瞧我们的妖皇陛下了吧。母女连心…你确定，她当真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那怎么还会……” 映彩摆了摆手：“往大了说，这是妖族的内事，不关我的事。往小了说，这是妖皇的家事，那就更不关我的事了。” 凝霄冷哼一声：“不关你的事，那灵煌石总该关你的事了吧。我待在南枫涟身边这么久，怎么都找不到灵煌石！你的情报到底准不准啊？我看我还是毒发身亡，死了算了。”说着往后一躺，一副生无可恋的瘫在椅上。 映彩连忙上前安慰：“看你最近这么辛苦的份上，给你。” 一旁的阿喜递来一枚红色的药丸。 凝霄挑眉看着这药丸，转头问她：“你不会又要给我下毒吧？” 映彩无语道：“这只是一半的解药。剩下的一半就等你将灵煌石拿到，把那个该死的陆威带到我面前再说。” 凝霄吃了药，觉得上来的时间有点久，便起身要走。 映彩像是想到了什么，喊住她：“凝霄！我现在能肯定，这灵煌石就在楼下的南枫涟身上。” 凝霄猛地止住脚步，转身问道：“那怎么找不到？” 映彩耸了耸肩，来到她身边倚在她身上：“我只知道这么多，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凝霄知道灵煌石确实在南枫涟那儿，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紧张的心情放缓了些，抬头笑道：“你近来生意不错啊，装修的这么奢华气派。” 身后的阿瑞笑呵呵的说着：“可不是嘛，那还要多谢驸马你呢，要不是你赌……”阿喜急忙捂住她的嘴。 空气瞬间凝结，凝霄身旁的映彩瞪着阿瑞，四人是你看我，我看你，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凝霄在脑中仔细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冲映彩大吼：“你！哦…原来这招婿赌局，最大的赢家是你啊！我说你也太不厚道了吧，给我下毒就算了…怪不得你非让我去选驸马呢！就是为了压我好赢钱是吧！” 确实，之前的六位驸马都在赢得比赛的当晚，就被公主吃掉了。 这回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第七位驸马也会像前六位一样，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只是人们没想到这第七位驸马不光是活到了第二天，而且还一直坚持到了现在都没被吃掉。 凝霄越想越来气，抓狂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会输掉比赛？肯定别的参赛者不会杀掉我！还有你就不怕我真的被南枫涟吃掉啊！” 对面的映彩和阿喜阿瑞三人左顾右盼，尴尬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说话！” 映彩知道事情败露瞒是瞒不了，赔笑道：“凝霄啊，你也太小瞧你自己了不是。你现在的灵力不是一般妖魔可比的，就是仙界的仙君也差得远呢。你怎么会输掉比赛呢？ 我就是知道你聪明伶俐，见识又广，胆大心细，人又漂亮才让你去选驸马的。这个赌局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 凝霄一副你编，你接着编的神色瞧着她。 阿瑞上来附和：“是啊，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接近公主了不是。而且公主现在，不是对你挺好的嘛…” 凝霄一听就来气：“好？你怎么不去当驸马体验一下公主的好啊！” 阿喜凑上来：“凝霄姑娘，我们楼主大人当初告诉我们，她知道姑娘智勇双全，足智多谋一定会赢得比赛。还会当上驸马坚持下来不被吃掉。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了。” 眼见凝霄气急了，映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一脸严肃道：“这样吧凝霄，这万妖楼，我算你入股给你分红。” 话音刚落，阿喜阿瑞两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算？” 映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往后你来万妖楼一切开销全免，而且每百年给你分一次红。” 凝霄想着这条件好像也不错。 另一边的映彩则想，这丫头活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就算她活下来，这万妖楼的经营管理，流水账面她什么都不知道，老娘爱给她多少就多少。 第118章 两人分别在心里各自盘算一番之后，凝霄同意了映彩的提议：“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映彩刚准备点头答应，就见凝霄一副信不过她的模样，又道：“你还是给我留个凭据吧。” 映彩想这丫头还挺不好糊弄的，就随手将自己头上的一根彩色羽簪抽了出来，交到了她的手里：“这下行了吧。” 凝霄收下羽簪，想起楼下的南枫涟急忙要离开。 一旁的阿喜和阿瑞也松了口气，想着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她告辞后准备下楼，谁承想一拉开门南枫涟就直直撞进了她的怀里。 凝霄吓了一跳，意识到事情不对往后一瞧，只见原本楼主的房间，已经变成了一间茶馆。 原来南枫涟刚才就一直注意着凝霄的去向，见他许久未归，就上楼找到了这里趴在门上偷听。可听了半晌什么也听不见，正当她想贴得更近一些时，门却突然被凝霄拉开了，这才撞了个满怀。 凝霄见身后的房间突然变换，即刻镇静下来。又见南枫涟贴在自己胸口不动。小声提醒：“殿下？殿下？” 南枫涟也觉得自己偷听被发现有点丢脸，猛地直起身瞪眼瞧她：“我说你方便怎么方便到茶馆里去了！” 凝霄笑道：“让殿下久等了，都是小人的错。” 南枫涟匆忙背过身，一脸尴尬：“知道错了还不下去结账，本宫还没玩够呢。” 凝霄见自己没穿帮，也松了口气：“是是是，小人马上去结账。”说着一溜烟的下楼去了。 两人边逛边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二十几层，南枫涟已经走不动了。 望着不见顶的万妖楼，正想着找个地方坐下歇歇，一只巨大的黑鹰就停在栏杆处，看向两人：“二位，需要我的服务吗？” 凝霄一瞧心想不光重新装修，连带服务还升级了不少。她看南枫涟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就付了钱，两人坐在黑鹰的背上，从二十几层一直飞到一百多层还是不见尽头。 正当两人沉浸在每一层好玩好看的景色之中时，突听楼中有人喊道：“发生大事啦！妖皇抓到了一大批勾结魔族的内奸，前几天成婚的是假公主…” 霎时每一层楼中的妖都纷纷探出头，挤挤攘攘的趴在栏杆上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有人高喊：“陛下正在审他们呢，一会儿说不定就要行刑了，各位我先走一步看热闹去了！” 一旁有人接连喊着：“这么热闹我也去！” “唉！等等我……。” 说罢一群妖乌泱泱的或从楼上直接飞下，或在楼层之间来回跳跃，呼啦啦一大片瞬间就到了门口鱼贯而出。 鹰背上的南枫涟和凝霄听到消息也是一怔。 南枫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又想不会是那个假货引诱自己回去的诱饵吧？而她身后凝霄，则害怕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查出来了。 她们刚出万妖楼，凝霄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殿下我们真的要回去吗？” 南枫涟用力点了点头，凝霄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陪她一起回去。好在一路上跑去看热闹的妖数众多，混在一起也不显眼。 等她们赶到时，看热闹的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行刑台围得是水泄不通。此时妖皇坐在高位上仪态威严，看着面前一排排跪着的被捆好的罪妖。 南枫涟个子娇小站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说着就要往人群里挤，凝霄紧随其后陪着她一起在人群里来回穿梭。 两人终于挤到了第一排，南枫涟一见坐在高位的真的是她母皇，高兴的就想要冲上去。可往下一看，母皇面前跪着的，竟是绵姐姐！又见她身上服饰是那日假公主身上所穿的，当下心里一沉。 南枫涟紧皱眉头面露愁容，不明白绵姐姐这是为了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凝霄倒是稍稍安心了些，不过，她也没想到查出勾结魔族的内奸里会有芷绵。 她想起自己见芷绵的第一面，就觉得她说不出的奇怪。又想起芷绵下意识的别扭神色，想着她倒是比自己潜伏的久多了。 芷绵往日对南枫涟的嘘寒问暖，极尽呵护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还是只为了装出个样子给别人看的。 抬眼又看端坐在高位上的南阁静，果然如传言说的一样是个极美的美人。细看母女两人长得还挺像的。 当年芷绵的母亲早逝，她父亲属赤霜一族，一直跟在如今的妖皇南阁静手下做事。 在一次跟外族的大战之中，南阁静发现芷绵的父亲勾结魔族，故意引得妖界几族之间内斗。 南阁静事后虽将他按规处死，但念及情分又是同族。只说他被魔族所杀并未将他的罪行说出，还收留了他的女儿芷绵。 谁能想到，魔族的耳目早就知晓一切。他们找上芷绵，将一套颠倒黑白的谎话说给她听。说她父亲才是应该坐上妖皇宝座的。又拿出所谓的证据，说南阁静为了争权夺利才杀了他父亲。 一整套谎话下来芷绵深信不疑。连带着对南枫涟也暗藏杀心。 魔族眼看妖界不肯合作，楼主这边也不会再告诉他们灵煌石的下落。其中有人看见公主招婿，就出主意让芷绵代替南枫涟成为公主。 一旦这个假南枫涟怀孕，按照妖界的规矩南阁静的权利就要逐渐转移给南枫涟。到时候芷绵假扮的南枫涟就能成为新的妖皇。 只要芷绵成了妖皇，既可以帮魔族找寻灵煌石。还可以让妖界继续在表面维持中立，实则为魔族所用。反正芷绵已经吃了魔族的丹药不怕她反悔。 但他们低估了南阁静。她早就觉察出芷绵等一众人的不对劲。也只是一直假装不知情，陪着她们一群人演戏，想看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更让魔族没想到的是，那日真正的南枫涟在假公主婚礼结束后突然回宫。魔族奸细赫然发现南枫涟身旁的驸马，竟长得与之前归入魔族的凝霄，几乎一模一样。 这让魔族派来的首领一下子也摸不着头脑，突然想起魔王好像派她也来妖界找灵煌石来着。以为这是魔王派她来做什么秘密任务。心想这要是搞砸了，魔王那边可不好交代，又见凝霄拉着南枫涟逃走，他们也就没有再追杀下去。 眼见芷绵事情败露，那些人也早早的逃回了魔界。只剩下些被魔族洗脑的小妖们。 行刑开始，走来一女一男两位黑衣护法。女护法手中捧着一个琉璃瓶。她一手拿瓶一手从罪妖身上收取灵力放入瓶中。 男护法则跟在她身后手中掐诀，口中又以极快的速度念着什么。很快他面前的罪妖在一声哀嚎之后变得四分五裂，消散在众人面前。 南枫涟拉了拉凝霄的衣角：“你先回宫吧。” “殿下多加小心。”凝霄看她似乎没了大碍，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不过她并未真的离开，而是隐在不远处继续默默观察。 最后轮到芷绵时，台下的南枫涟忍不住大喊：“住手！”瞬间就恢复了往日的装扮，从人群中轻轻一跃落在台上，径直走向芷绵。 围观的一众妖族又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台上的南阁静见她来也丝毫不意外，随即让两位护法退下。 芷绵跪在台上听到是南枫涟的声音，先是一惊，心想那日魔族分明说已经除掉了她。后则是一脸幽怨的看着她苦笑：“你果然没死…真可惜。” 南枫涟轻蔑看着她：“是啊，本宫福大命大，怎么能这么早死。装了这么久，累了吧。”说着手臂变成镰刀形状，眨眼间，芷绵的脑袋就滚落到了一边，她余下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化为一摊血水不见了。 台下一片哗然，惊叹这位小公主的狠心与魄力。隐在人群中的凝霄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她早就多多少少领略过了。 南枫涟回到母亲身前行礼，二人携手退下。台下的凝霄也随着众妖散去，绕近路回了宫。 凝霄早已换上了侍卫的服饰，跟其他侍卫一起守在殿外。 不久南枫涟就随着一众侍女款步而来，脸上依旧是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 凝霄跟着侍卫们低头行礼，她走到凝霄身边：“进来。” 凝霄跟在她身后，止不住偷偷又打量起她。心想这映彩明明说灵煌石就在她身上，到底在哪儿？ “母皇说过两天要办一场宴会，庆祝本宫平安归来，还有一并除掉内奸。母皇说这婚事，可以先缓一缓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凝霄想着灵煌石走神，全然没听见。 南枫涟见她迟迟没有回应，将头一转瞧着凝霄呆愣愣的不知想些什么，就猛地吼了一嗓子：“喂！” 吓得凝霄立刻左顾右盼，看到底发生什么了？ 南枫涟耐住性子又道：“本宫刚才告诉母皇，说你这几天帮了本宫不少忙，母皇还说要奖赏你…” 凝霄立刻笑道：“不敢不敢。保护殿下是小人分内之事，怎么敢邀功请赏呢。” 南枫涟又问：“母皇还说这婚事可以缓一缓，你觉得怎么样？” 凝霄看她神色异样，似乎是已有了答案就等着自己答上来似的。理所当然道：“小人觉得当然好了，殿下还年轻，婚事不必太着急的。” 南枫涟看着她，又道：“如果先订婚呢？” 这话一出，凝霄心想订婚？她要跟谁订婚？难道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也是赤霜一族的吗？顿了顿，她又想，她要订婚的对象…不会是自己吧？！ 不等凝霄回答，房外传来嘈杂声音，原来是南枫涟的远房表姐们听说出了大事，特意赶来看她的。 凝霄趁机退下，边走边想这南枫涟怎么会看上自己呢？不会不会的，肯定不会的。眼下还是快点找到灵煌石回去交差吧。 于是经过一顿自我开解，凝霄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总算是过了两天消停日子。 第119章 转眼间就到了宴会当日，妖皇和各部下还有公主南枫涟自然是盛装出席。连带着整个宫殿都被重新装饰一番。底下的侍女侍卫们，自然也都是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凝霄是头一次在妖界参加这种宴会，看什么都新奇。到了殿内，乌泱泱一片看样子差不多都到齐了，她被安排在南枫涟身侧后方的位置上。 宴会开始，大殿中央轰隆隆产生震动，一棵粉色的树苗从殿中央破土而出，眨眼间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树上生出几朵五颜六色的硕大花苞。忽那花苞一齐盛开，一阵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乐器之声随之奏响。 绽放的花苞中竟还藏着各族的花妖。那花妖身着各色衣裙，有男有女都是货真价实的美人。有的妖媚丰满，有的清纯娇小，有的潇洒高大，有的精壮风流。伴着乐曲都在空中上下翻飞起舞，动作既轻柔又不失力量，还不断向着下方挥洒着花瓣和亮晶晶的花粉。 凝霄望着她们那婀娜舞姿，不禁跟着一起拍手叫好。她在这边叫的起劲，上方一位蓝衣女花妖也注意到她，特意冲她送了一枚飞吻。舞蹈快结束时还飞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别了一朵闪着银光的蓝色小花，在她脸颊上留下了真香吻一枚。 歌舞结束，凝霄喜滋滋的拿着那朵蓝色小花闻了闻，香气格外浓郁，但又不至于呛人。 突然凝霄打了一个冷战，抬头见南枫涟瞪着一双大眼睛怒视着自己。吓得她手中的花差点都掉了。 南枫涟眼睛眨都不眨，仿佛直往外喷火想活活烧死她。随后南枫涟用大眼睛瞧了瞧侧门那边，示意她出去。 凝霄不明白她这又是怎么了？只能不情愿的起身从侧门离开。很快南枫涟也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还没等凝霄想明白，南枫涟就一脸怏怏不乐的从里出来，又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跟上。” 今日宴会各妖族基本都在殿上欣赏歌舞吃席，殿外除了侍卫侍女之外也没什么人。 两人走了许久，凝霄发觉这越走越偏，往后一看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大殿了。 正当凝霄想问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时，南枫随手一挥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洞口。她径直往里走，凝霄也只好跟着一起。 两人进去以后，这洞口又瞬间消失不见。走出洞口，两人来到了一座蜿蜒崎岖的墨绿色峡谷。 这里植物极其茂盛，遮天蔽日几乎透不进一丝阳光，阴气森森的感觉在四周环绕着。 南枫涟依旧一言不发向前走着。凝霄距离她两三步远，越想越不对劲。心想她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不对呀，我又不知道她什么秘密，她杀我干什么？难道是不想嫁给我，觉得我这个驸马碍眼？ 正想着，眼前赫然出现一片黑色的湖泊。南枫涟也止住了脚步。猛地开口：“你怎么看芷绵？” “啊？”凝霄想这个芷绵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时候提她又是什么意思？ “她曾经对本宫很好…处处为本宫着想，又很忠心…” 凝霄接道：“我看这个芷绵是表面上对殿下好，背地里是见不得殿下好，巴不得殿下去死。还谈什么忠心呢…” 南枫涟随即挑眉看她：“是吗？那你呢？” “小人对殿下忠心不二。” “那…本宫说的话，你可听？” “小人不是一直都很听殿下的话吗？” 南枫涟背过身：“本宫想要告诉母皇，与你的婚事虽然暂缓。但本宫同意先与你订婚。事先说明，本宫不会吃你的。” “什么！？”凝霄整个人愣在那儿。 她反应过来后马上单膝跪下：“小人经过这段时日的思考，觉得小人实在是配不上殿下。殿下您贵为千金之躯，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南枫涟立刻转过身，脸上带着疑惑和愤怒吼道：“本宫说你配得上，你就配。你不是说你爱慕本宫已久吗？怎么如今本宫主动要与你订婚，让你成为真正的驸马，你又不肯了？难道你变了心？还是…你一直都在骗本宫。难道你所中意的人，是刚才的花妖？” 凝霄听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急忙摇头：“不是的殿下…”可她现在又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一脸为难：“殿下…这…这…小人…实在配不上殿下……” 心想这可怎么办？自己现在连名字身份都是假的，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女子。自己对她也没有那种感情。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假驸马，怎么还弄假成真了呢？ 南枫涟看着凝霄的万般为难之色，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消失在密林深处。 看着南枫涟离去，凝霄起身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她是去哪儿了，眼下想着是回宫还是去寻她。 不等凝霄拿定主意，一阵狂风袭来。只有短短一瞬，上一秒几乎被风吹得快要断的树木，这会儿立刻就直挺挺的竖在那儿，仿佛刚才的一阵风根本不存在。 凝霄思索着刚才这是自己眼花了？还是？ 这时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听那人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不可置信。 “凝霄？你…是凝霄吗？” 听到声音的凝霄，也满脸不可思议的缓缓转过身。下一秒那熟悉的面孔，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一股脑的都涌了过来。 苍迟飞奔而来紧紧拥住了她。眼眶中的泪珠顺势流下，许久未见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就这样抱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却好似已说了千言万语。 苍迟牵起她的手，看着面前的她。虽然容貌身形有些许改变，但不管凝霄怎样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爱人。 苍迟泪中带笑，轻声道：“我好想你。” 凝霄也红了眼眶，替他拂去泪水：“我也是。”随后瞧了瞧他笑道：“恭喜恭喜啊，我们的苍迟仙子果然升了仙君。本来我准备等你回来找你聚聚呢，可现在…算了不提了。对了，你怎么会来到妖界的？” “仙尊派我们来找灵煌石，还有…” 凝霄看他面露难色，自我嘲讽道：“我知道。是不是仙尊还下旨，让你们见到我这个叛徒立刻诛杀。” 苍迟眉头紧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怎么现在是这身装扮？” 凝霄一脸无奈：“实在是说来话长，身不由己…” 这边苍迟凝霄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山石后，有一双眼睛悠悠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隐在山石后的，正是南枫涟。 她本想回来问个清楚，问问这南缠究竟是为什么不愿与自己订婚。谁知一回来，就撞见了他与另一个男子紧紧抱在一起。 南枫涟隐在山石后紧盯着他们，她虽没有过真正的恋爱经历但不代表她不懂。 眼前这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和亲密举动，让她由震惊逐渐转为愤怒。她抬起手，熊熊怒火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将二人杀了。 可南枫涟看着凝霄，看着她面对那陌生男子笑得如此开心，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轻叹道：“怪不得，他不愿意。他的心上之人原来是…” 这一刻南枫涟感觉一股巨大的悲伤掩盖了愤怒。她宁愿看见与他相拥的是个女子。这样，她还有些机会。可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南枫涟的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的第一次心动，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只是在这片墨绿色的峡谷之中，远不止他们三人的身影。 “苍迟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林中的三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位灰衣仙子拿着法器飞身而来。 见来人是天雷府的陈师兄，苍迟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陈师兄手中掐诀，一面又走近了些：“仙尊的旨意你忘了吗？我已通知附近的天兵。苍迟，你不要为了一个罪仙违抗旨意，触犯仙规。” 凝霄从他身后走出，看向苍迟：“陈师兄说的没错，你不必为了我违反仙规。” 陈师兄笑道：“凝霄你走火入魔，犯下罪孽。早已是穷途末路，现在还想与整个仙界为敌吗？不如乖乖受死！” “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能现在…” 陈师兄冷哼一声：“少废话！”说着掐诀念咒，法器应声闪出阵阵金光。 苍迟冲上去挡在凝霄身前，双手结印抵挡住了陈师兄的法术。 陈师兄吼道：“苍迟你疯了！你竟真为了她触犯仙规！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念往日情分了。”说着将法器一晃，那法器凭空悬在身前。他双手结印法器变换，一道道金光不断扩大将他们围了起来。 凝霄只能一同和苍迟以法力抵挡，只想先逃走再说。 峡谷中传来阵阵鼓声，霎时间狂风骤起，遮天蔽日的浓云将天边的一丝亮光彻底遮盖。 几人同时看向天边，大批天兵正往这边聚集。苍迟用尽全部力气布下阵法，对凝霄大喊：“天兵来了快走！” 凝霄哽咽着：“那你呢？我们一起走吧！” 苍迟摇了摇头：“这次能来多亏了师父。我不能连累他老人家…你快走…”说着一把拉过凝霄的手，将她的施法打断。 上方天兵压境，即刻就到。凝霄拉着苍迟的手犹豫不决，下一秒，凝霄的另一只手就被人紧紧握住。 凝霄回头，见南枫涟死死拉着自己的手。 “走啊南缠！你刚才不是说你会听我的话吗？”说着拼命用双手将她往后拽，带着哭腔说着：“本宫命令你走，快跟我走啊！本宫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吗！” 凝霄看着南枫涟的模样，知道她是认真的。可她转头看向苍迟也不想放开他的手，三人就这样拉扯着。 凝霄拼命想要苍迟一起离开，可身后的南枫涟却也用尽了全力拉着她。 最终，还是苍迟松开了手。他以法术将自己与凝霄隔绝，笑着让她快走。 凝霄知道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也知道苍迟为了自己违反仙规的后果。冲着苍迟大喊：“等我！”说罢，南枫涟便拉着她，消失在了这一片墨绿色峡谷之中。 独留苍迟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淡淡笑着：“我等你。” 第120章 南枫涟又急又气，却想现在只有宫内最安全，也只有这里才能保护她。就急忙拉着凝霄回到自己的寝宫。用法术将门窗封锁，又检查了几遍，发现没有天兵追到这里后才暂且放心，这时才松开了凝霄的手。 她怒视凝霄，质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与仙界扯上了关系，你难道是仙界派来的？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本宫…是吗？” 南枫涟的话在凝霄耳边逐渐模糊，她紧闭双眼心乱如麻，只觉得身体和心都累到了极致。一边担心着苍迟，一边又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该怎么办。这妖界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灵煌石却还没找到… 等她睁开眼，面前的南枫涟早已泪流满面。 悲伤、无奈、愧疚混合在一起，无力地充斥着凝霄的心头。她低下头，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南枫涟。她确实骗了她。 “殿下…对不起。我保证会彻底消失在你眼前，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本宫要听实话。” 凝霄抬头看她，想了又想才决定开口。将自己是因为什么来妖界的。又是因为什么参加的招婿，成为了她的第七任驸马。也将自己并未在她身内放入红线说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凝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 南枫涟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之中，心口传来阵阵剧痛。她不敢相信眼前人，会是仙界的叛徒，还是魔族派来的奸细。最让她震惊的是，他是个女子。 凝霄拿出映彩给她的折扇，一把展开往上轻抛，扇子化为无数根羽毛似的彩色光环，萦绕在她身边。 光环散去后，凝霄恢复了女子模样。她终于以真实面目站在了南枫涟面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骗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南枫涟看着面前的凝霄，心口又袭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一口血涌出霎时就失去了知觉。 “殿下！”凝霄冲上去接住了她，见她脸色惨白呼吸脉搏都极其微弱。 凝霄接连大声呼喊都不见她醒来，也顾不上什么天兵，一挥手将屋内法术全都撤去。 屋外侍女刚才见两人来时，公主的脸色就不对劲早就去禀报了妖皇。此刻屋内法术一解，屋外的侍女们立刻就冲了进来。 一进门，众人却见公主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那女子一抬头，众人更是愣在当场，纷纷道：“你…驸马？…” 不等凝霄回答，妖皇带着女护法就赶到了。见此场景她们也没有显得意外，只是对凝霄吩咐：“你还不快点把涟儿抱到床上去。” 凝霄立刻横抱起南枫涟，将她轻放在床榻上。 屋内侍女们尽数退下，只留下凝霄与妖皇还有女护法。护法用法术为公主疗愈，之过了片刻那护法一脸为难之色：“陛下，这…殿下她是怒急攻心，加上又悲又惊，所以就…” 南阁静摆了摆手让她退下，看了看一脸愧疚的凝霄，无奈道：“涟儿这劫，到底还是来了。” 凝霄疑惑的看着南阁静，她本以为南阁静看见女儿变成这样，会马上动手杀了自己。 “凝霄姑娘，你是来找灵煌石的。对吧？” 见被识破，她只好点了点头。 “你接近涟儿也是因为得到消息，说灵煌石在她这儿，是吧？” 她又点了点头。 南阁静坐在床边，温柔的轻抚着南枫涟的脸庞：“你可知，这灵煌石究竟在哪儿？” 凝霄不知南阁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一脸不解的摇了摇头。 南阁静望向凝霄，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也大不了多少的姑娘淡淡道：“涟儿的心，就是灵煌石。” 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劈下，凝霄已不知该作何反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只能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曾经日思夜想的灵煌石，现在终于知道了在何处，可这个答案让她哭笑不得，也无可奈何。 凝霄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双目失神的倚倒在一旁的柱子上。 南阁静缓缓讲述着，灵煌石为何成了南枫涟的心。 原来当年魔族引得妖界各族内斗大乱之时，也正是南阁静怀上南枫涟不久的时候。 这妖界内斗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由于各种原因，导致南枫涟胎里不足，一生下来，她这心就不断加速衰落，直奔死亡而去。 南阁静用尽了各种术法，都不能将自己女儿的心保住。只能眼看出生不久的女儿命不久矣。 碰巧，她某日抱着南枫涟在河边散步，南枫涟指着浅滩上某处哇哇大哭起来。 南枫涟所指的，正是灵煌石。 南阁静对于灵煌石早有耳闻，也知道这石头对于修复天幕的重要性。但她想着，既然自己女儿能发现灵煌石，说明这石头与自己女儿有缘。而且灵煌石本身就是集天地灵气而生，具有其他东西都比不了的修复治愈能力。 再三思索后，南阁静决定铤而走险，亲手用灵煌石，替换了南枫涟那颗即将坏死的心。 就这样，南枫涟不光活了下来，还健康的长大了。只是落下了一个偶尔心痛的毛病，这件事只有南阁静一人知晓，连南枫涟本人都不知道。 可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灵煌石到底还是为了修复天幕而诞生。长时间待在南枫涟体内，也让她的心痛症越来越频繁。 南阁静某日做了一个梦，这梦就像是一个预言。 梦中得知自己以石做心，强行为南枫涟续命招致因果劫数，灵煌石迟早会反噬。最终南枫涟会一病不起，魂魄尽散，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今日或许就是她的劫数到了，所以当下南阁静才显得那么平静。 一旁的凝霄急忙问：“灵煌石会反噬…赶紧将它取出啊。不如将灵煌石送到仙界，好早些修复天幕也可保五界平安。” 南阁静斜眼看她，冷笑道：“取出灵煌石，涟儿现在就会死。” “灵煌石在她体内久了，不是一样会反噬让她魂飞魄散吗？何况如今天幕也岌岌可危…” 南阁静起身，眼神悲痛却又坚定：“涟儿多活一刻，也是好的。”随即她看向凝霄：“如果朕的女儿死了，这天幕塌了，五界毁了又有何妨！反正涟儿命不久矣，让五界陪葬有何不可！” 凝霄知道天下间，几乎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失去自己的孩子。 看着眼前极度克制悲伤的南阁静，不管她是不是高高在上的妖皇，但现在她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女儿的母亲。 凝霄不愿再说什么，也不想拿什么天下大义，五界安危来劝一个伤心的母亲，放弃自己女儿的性命。 凝霄缓步来到床边看着南枫涟，她整个人已经由惨白逐渐化为半透明状，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消失。 尽管南阁静并没有责怪自己。凝霄却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或许南枫涟这劫数会来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凝霄凝视南枫涟许久，终于打定主意来到南阁静身边：“我有办法救殿下…” “你真的，有办法救涟儿？” 凝霄面不改色：“我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我要拿走灵煌石。” 南阁静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暗自怀疑。她早已寻遍为女儿续命的方法。无奈女儿早就不该在这世上，她能活到现在也全依赖灵煌石，已经是逆天而为了。 “好。如果你能救涟儿，就可以拿走灵煌石。可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以心换石。” 南阁静听后，惨笑道：“换心这种办法，朕早已想过了。涟儿本已不属于世上的，寻常的心根本无用。需要无根之心，这心难觅，世间见过的人都罕有…” 凝霄不等她说完，便也笑道：“这可巧了，我本就是无心之物，生于天地间的一朵浮云而已。”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颗心，也是修成人身之后才有的。” 凝霄施法将自己的心引出，一颗暗红色的光球浮现在身前。 南阁静一看便道：“这是…你的灵魄…”走近细瞧：“原来这就是无根之心…” 惊讶过后，她感受到这无根之心虽然强大，但对于自己女儿来说却有些难以驾驭，稍有不慎可能会人心俱毁。 凝霄看出了她的顾虑，抬手就将那心一分为二。 见两个同样大小的暗红色光球浮在半空，凝霄轻轻一招，其中一个就回到了自己体内。另一个则浮在她的手心。 南阁静也懂了凝霄的用意，她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快要消失的女儿，终于下定决心对凝霄点了点头。 可矛盾和纠结让南阁静在最后一步，还是拦住了凝霄：“等等，你真的愿意将半颗心给涟儿？这可是你的一半的灵魄，一半的命。” 凝霄笑了笑：“公主需要无根之心，而正巧我有。也许就是天意吧。陛下不必担心我，我原就是无心之物，再说现在不是还有半颗嘛。” 她走到床边一手掐诀施法，很快就将南枫涟内体的灵煌石引出。灵煌石出的瞬间，她的半颗无根之心也就顺势而进。 床榻上的南枫涟渐渐恢复了血色。 南阁静坐在床边紧握着女儿的手。看南枫涟真的活了过来，也不由的喜极而泣。 凝霄想着这以心换石算是成功吧，看着手中的灵煌石，又看了看还未醒来的南枫涟：“陛下，公主殿下看样子是恢复了。我也要告辞了。” 南阁静起身拉住凝霄的手，眼中尽是感激：“凝霄姑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凝霄晃了晃手中的灵煌石：“陛下还谢什么，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说着将灵煌石收好便告辞要走，可又想起什么转身说道：“陛下，我还有一个小请求。” “请说吧。” “公主殿下她…她很生我的气。为了殿下着想，还是请陛下不要告诉她换心的事情了。” 南阁静笑着答应了，又让人给她打包了许多妖界的珍品。 背着大包小包的珍宝又拿到了灵煌石，还顺便救了小公主一命。此刻凝霄心情格外舒畅，一路上蹦蹦跳跳开心极了。 可这高兴不过一会儿，另外一大堆等着她的烦心事就争先恐后的涌上来，将这份喜悦杀的是片甲不留。 凝霄无奈仰天长叹一声，低头继续赶路。 第121章 凝霄回到魔界，本想先回去看看穆因恢复的怎么样，谁知刚走到附近就发现周围重兵把守。她没来及上前询问，一旁窜出个人影将她吓了一跳。 “娘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每天想你几千遍！想你想的我都憔悴了呢！”陆媚抱着她一个劲儿的撒娇。 凝霄用手抵在他的额头上将他支开。见他还要靠过来立刻指着前边：“这是怎么回事？阿因他没事吧？” 陆媚神情落寞，撇了撇了嘴：“哎呀…人家是只听旧人哭，我看到我这儿成了只听新人哭。娘子离开这么久，也没说先来看看我…” “我说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阿因他什么情况你不是也清楚吗。你跟他吃什么醋啊，我准备看完他就去蚺云阁找你呢。” 陆媚一听嘴角泛起笑容：“也对，我跟一个死而复生的病人比什么。你的阿因没什么事，正在逐渐恢复中，放心吧。” 说着一个侍女走来，凝霄猜是魔王来找，果不其然， 她将包袱丢给陆媚，让他先回去自己则去见陆令朝。 凝霄行礼后便将装着灵煌石的盒子拿出，双手奉上。 陆令朝看见灵煌石眼前一亮。他边把玩灵煌石，边夸凝霄办事干净利落，比他这些手下可要强上太多。 凝霄打量着其余的灵煌石，仍旧嵌在陆令朝的发冠上。正巧大王子和五、六三位王子前来。他们见凝霄回来，也不住的打量了几番。 凝霄注意到陆令朝一见儿子们来了，不动声色的将灵煌石收了起来。她想着这老魔头连儿子们也瞒得这么严。又一想也是，这一个个草包儿子中看不中用的，知道了反而可能会坏事。 想着想着凝霄竟担忧起了魔界下任接班人，究竟会花落谁家呢？不过看样子落到谁家，这魔界都好不了… 在她走神时，陆令朝开口：“凝霄，你此次事情办得很好。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事成之后，你和老十的婚事就可以提上日程，到时候我们就真正的，成为一家人了。” 凝霄心想他是要拉拢自己？ “王上请讲吧。” “本王要你拿回，神界和仙界的灵煌石。” 凝霄早就猜到了。还是装出一副吃惊为难的样子。她偷瞄到一旁的大王子，心想这你小子来得正好，当下便心生一计。 她紧皱眉头，一副纠结模样：“王上，仙界戒备森严，神界就更不用提了。仅凭小女子一己之力实在是难以闯入天门，越过天兵天将拿到灵煌石！” 陆令朝笑了笑：“凝霄你这孩子也太妄自菲薄了。本王看你做事机灵，又没有让你硬闯…” 铭奎此刻也来到殿上，听到陆令朝的话接道：“是啊凝霄，就像去妖界一样伪装一下不就成了。你以前不是仙子嘛又在神界待过，那里的规矩你一定是知道的。” 凝霄心想你们倒是想得美，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就拿到灵煌石。反正我就算被抓到，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随后凝霄装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迟迟没有应答。殿上众人都在看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凝霄依旧是满脸为难：“既然王上和长老如此信任凝霄，我一定会尽全力拿回灵煌石…” 众人听到这话都松了口气，可凝霄又接道：“不过…王上，凝霄一人势单力薄，在妖界还好些，没有什么人认识。可仙界却……凝霄实在是不敢独身前往。还请王上派一位灵力高强，德才兼备，能文能武的王子与凝霄一起前往仙界拿回灵煌石。” 此话一出，旁边的三位王子心中各自打起了小算盘。五王子和六王子本就对大王子马首是瞻，此刻更是不敢抢了大王子陆威的风头。 不光如此，老五和老六还争先恐后的夸起了陆威。 “父王，我们兄弟中当然是大哥灵力最强，为人聪明机警，此项重任必定要派大哥前往。” “大哥德才兼备，我们做弟弟的实在是望尘莫及。” 凝霄低头强忍笑意，听着这两个二傻子帮自己捧哏。 陆威则一脸得意洋洋，还假装谦虚让两个弟弟别说了。而一旁的铭奎和陆朝看着他们兄弟三人，也是一脸的难以言喻。 陆令朝终于发话问道：“铭奎长老，你觉得呢？” 铭奎思索再三说道：“大殿下身为王上长子，身负厚望，也该办些事历练历练。” 陆令朝听后也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自从映彩那事之后，自己这大儿子就跟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陆令朝算起来这他儿子，已经许久没出过魔界了。眼见是越发怯懦，只会窝里横。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让自己这个接班人出去历练一下，将来也好传位于他。 陆令朝也并未完全信任凝霄，只是想自己的小儿子与凝霄是情人关系。加上穆因这个旧情郎也在自己手里。以凝霄重情重义的一贯作风来看，她断然不会抛下他们不管不顾的。 “好。威儿你就跟凝霄一起去仙界吧。”陆朝终于发话同意了。 陆威欣然应下，表示一定不负父望。 其实陆威这些年不出魔界，除了当年与映彩的过节之外。还有就是陆威的母后，一直不同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出去冒险。 陆威本人则是一边想要出去，一边又害怕映彩报复，于是在母后的劝说下，也就心安理得的待在魔界作威作福。 这不，陆令朝这边刚定下。陆威本人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那边陆威他母后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外界危险，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能以身犯险去仙界呢！ 但是在陆威的积极劝说之下，加上他也想立功。最终还是劝动了自己的母后。 一切就绪，两人准备三日后结伴一起去仙界。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可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未办。不过当下凝霄还是心满意足的回到蚺云阁，一推开门，好家伙。 陆媚一头长发遮住赤裸的上身，眼神魅惑，单手支着脑袋半倚在床榻上，一条粗长的靛色蛇尾随意垂在床边。 凝霄正想着陆威和灵煌石的事情，谁想到一开门就有如此春光乍泄的美景。这饭都送到嘴边了，再不吃就有些不对了。于是凝霄将门一带，径直走向了美人的温柔乡中。 温存后，凝霄向陆媚说起自己三日后就要和他大哥一起去仙界的事情。 “娘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凝霄笑道：“你就在蚺云阁好好待着吧。” “娘子你…还会回来吗？” 听到这话凝霄心里一沉。同时又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在出发前办到。 她侧头认真的看着陆媚：“你…愿意跟我走吗？” 陆媚想都没想立刻回道：“愿意。我不是说过妇唱夫随了嘛。” “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 “别说一件了，百件千件都行。” 凝霄决定赌一把：“能帮我将你父王每日带的发冠偷来吗？” 陆媚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一口应下。 “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发冠干什么呢？” “只要是娘子要的，我能帮上忙一定帮。” 看着陆媚那双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眼睛，凝霄决定也相信他，于是将有关于陆威的计划告诉了他。 陆媚听后倒也不奇怪，他早就听闻自己大哥陆威之前得罪了神兽凤凰一族，但来龙去脉却不并不清楚。 这回听凝霄说起，他才将这件事搞清楚。没想到自己的大哥与万妖楼的楼主，竟然还有这种恩怨。 陆媚确实不知道凝霄要他父王的发冠做什么，不过他也不想知道。 凝霄知道自己将计划告诉他会有一定的风险，但还是想要再试一试他。还特意告诉他，自己要在出发之前拿到发冠。 陆媚笑着应下：“没问题。” 自从答应了凝霄要拿到发冠之后，陆媚就一直将自己锁在屋里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干什么。 直到出发前，陆媚依旧是不见人影。 凝霄这边是左等右等不见陆媚。到了出发时间，陆威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凝霄来就可以出发了。 陆威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就开始不断的发牢骚：“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慢啊…她不会是耍本王子吧？” 凝霄仍旧不见陆媚的身影，也准备就这样算了。转身准备走，却忽听身后传来：“娘子！” 陆媚冲着她飞快奔来，不等说话就从袖中拿出那发冠。 凝霄见自己交上去的那颗灵煌石果然也在上面，好奇问他：“你是怎么拿到的？” 陆媚得意的挑了挑眉：“以假换真喽，这些日子我闭门不出就是在做那个假货。” 凝霄猛地抱住他：“谢谢。” 陆媚一脸受宠若惊，凝霄想到什么：“如果你父王发现了，你怎么办？” “离开这里，回我们的家。”随后拍了拍她笑道：“娘子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你的阿因…我也会看在娘子的份上好好关照的。” 就这样凝霄挥手告别了陆媚，火急火燎赶到陆威这边。 她老远就见陆威一脸不悦。连忙赔笑：“不好意思大殿下，睡过头了。” 陆威压根就没拿正眼瞧她，不耐烦道：“让本王等这么久也真有你的。要不是看在你有功，又即将成为本王十弟妹的面子上…” “真是不好意思，大殿下。”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在陆威一通又臭又长的说教之后，凝霄恨不得将他那张嘴用泥给糊住。听他啰嗦大半晌，两人才缓缓上路。 不过凝霄看着身前趾高气昂的陆威，还在念叨着自己教给他去仙界要守的规矩，一阵止不住的笑意就浮在嘴边。 凝霄看时机也差不多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陆威不耐烦的转过脸，还没等开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阵云雾给迷晕了过去。 第122章 自从峡谷一别后，苍迟因打伤天兵、协助罪仙脱逃等罪名，最终被捉拿回仙界受审。之后被关押进仙牢，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不过他并未认错。 仙侍来报说凝霄拿到了妖界的灵煌石，还亲自交给了魔王陆令朝。这下惹得仙尊勃然大怒，整个仙界都在惶惶不安，认为这修复天幕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 不久，仙尊亲自定下日子要将苍迟除仙籍，受鞭刑后处死。连魂魄都要打散，让他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彻底消失在六界之中，以儆效尤。 得到消息的各宫各府，这次见仙尊如此生气加上天幕的事情。也都不敢前去求情，生怕火上浇油。 尤其是龙宫的老李阿尘，苍迟的师父唐宿星君。以及往日的好友们每日都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老李和阿尘悔恨当初不该劝苍迟去找凝霄，觉得没脸面去见他。而苍迟的师父唐宿星君，则是不忍心见自己的爱徒受折磨。 距离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苍迟倒也不惧怕，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并未怨恨旁人，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只是心内可惜未能再见凝霄一面，跟她好好告别。 唐宿星君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让徒弟们代自己去仙牢里看望苍迟。 深夜郭师兄提着食盒，替师父唐宿星君和府中的师姐师兄们前来仙牢探望。 郭师兄经过层层天兵的搜查之后，进到了仙牢之中。苍迟被关押在整座仙牢中，最深处的一间牢笼里。 关押苍迟的牢笼是用一种特殊的丝线构成，专门用于犯了重罪的仙子。 苍迟四周密密麻麻布满了细若蚕丝的线。这些丝线比织女们织出的云丝更加纤细，近乎透明。离远了看仿佛一团薄薄的云雾笼罩，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得出来。 但凡有人想要破坏，这些丝线便会立刻四散开来，将破坏者切成沙粒似的大小。 这丝线还会使得关押在内的人，每日有一半的时间会感受到如同千刀万剐之感，只是虽有此感，却无伤痕。 郭师兄在仙牢的尽头终于见到了苍迟。 此时苍迟灵力已被散去，连一个半仙都算不上。双臂被两根细丝高高的挂起，整个人悬在牢笼中央动弹不得。 “师弟…” 苍迟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将头抬起，见来人是郭师兄，还是用力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郭师兄急步走到牢笼前，丝线感应到外部有人靠近，刚才还是静止不动的状态，刹那间就像一条条灵巧的游鱼围着苍迟开始了转动。 郭师兄见状立刻止住脚步，他见苍迟短短几日就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十分难看，愤愤道：“你为了一个魔女，落了个背叛仙界的罪名。但她呢，却早已归顺魔族弃你于不顾。师弟，你为她做这一切值得吗？这条路你走错了呀……”说着说着，郭师兄也忍不住低头叹气。 苍迟微微摇了摇头：“这一切，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自己。她从未要求过我什么，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不怨她。” 缓了缓，苍迟还是问出了那句：“凝霄她…还好吗？”他害怕听到天兵天将已将凝霄杀死的消息，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郭师兄猛地将食盒放下，没好气道：“凝霄她呀，好得很！不光没死，还找到了那颗难找的灵煌石，听说她亲手将灵煌石，交给了陆令朝那个老魔头邀功请赏呢！” 苍迟听后放了心，这边郭师兄继续道：“不仅如此，听说陆令朝还准备将凝霄，嫁给自己的小儿子。人家都开始准备婚礼了，凝霄可真是有本事，都跟魔王能沾亲带故了。可你呢！都快没命了…” 苍迟见师兄红了眼眶，安慰道：“师兄，这世间的痴男怨女们，又有几个能和相爱之人走完一生呢？这一切怨不得她，也怨不得旁人。她过得好，我也就能走得安心些。” 郭师兄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看着苍迟却又将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改无可改，退无可退。最重要的是，不论说什么，苍迟的心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 万妖楼内楼主映彩和阿喜阿瑞，正心满意足的盯着面前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陆威。他此刻活像一个大号的粽子。 陆威身旁还有一个人，也正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这人当然就是亲手将他绑成粽子的凝霄。 陆威仍未清醒过来，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凝霄一手提着他身上的绳子，一手向着映彩伸了过去：“一手交人，一手交药。” 映彩对凝霄满意的点头微笑：“我果然没看错你。”说着让阿喜将解药送了过去。 接过解药，阿喜顺势要去接她手中的绳子，凝霄却将手一背，狐疑的盯着面前的解药：“我说楼主大人，您这次不会又想耍我吧？” 映彩一脸无辜：“哎呦喂天地良心！你都将陆威和灵煌石拿来了，我堂堂万妖楼的主人，怎么会骗你呢。何况你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你说是不是啊小霄霄。” 听着她肉麻的喊自己小霄霄，凝霄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好吧。”凝霄将手中的解药吞下，将绳子交到了阿喜手中。 吃了解药的凝霄顿感两腋生风，神清气爽，感觉整个人飘飘欲仙的，琢磨着这解药应该是真的。 映彩笑道：“怎么样，感受到我这解药的精妙之处了吧。我这解药不光可以解你的毒，还是一颗补药，能补你的灵力。” 凝霄呵呵一笑：“你不会还指望我谢谢你吧。” “不客气。” 凝霄白了她一眼：“你倒是真挺不客气的。”指了指地上的陆威：“他，你打算怎么处置？” 映彩低头看着他：“剥龙皮抽龙筋喽，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他毁我羽翼之恨呢。” 凝霄凑上去笑了笑：“能不能算我一个。这一路上听他的废话说教，听得我都要吐了，不教训他一下，总觉得也对不起我的耳朵呢。” 映彩揽过她的肩，两人心有灵犀的看着对方，一齐放声大笑了起来。 将陆威解决之后，二人开怀畅饮甚是投缘，映彩非要留她在万妖楼多住几天。 可凝霄心里却一直在记挂着一个人。 她面色一沉，犹豫着还是将惦念着的这件事说了出来：“我想拜托你，打听一个仙子。” 映彩见她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便也认真开口道：“作为万妖楼的楼主，老娘还是有些本事的。要不怎么瞒过陆令朝那个老魔头的法眼，让你隐匿行踪，还能把他的宝贝儿子带到这儿。我的线人多着呢，各界的都有。保准没问题，说吧。” 自从上次一别，凝霄一直担忧记挂苍迟。不知他帮了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可惜自己早已是仙界的叛徒，如今也不敢私自联络从前的好友们，害怕再连累了他们，眼下只能拜托映彩。 映彩听后朝窗边吹了声口哨，片刻后一只黑色的乌鸦从窗外飞来。 不等映彩开口交代，那乌鸦便说：“楼主大人，仙界今日有大事发生。” 凝霄忽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好像是要诛杀一位罪仙…” 不等乌鸦说完，凝霄又追问：“罪仙是不是叫白苍迟？” “你怎么知道的？” 凝霄一瞬之间仿佛坠入冰窟，愣在当场，心想难不成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阿喜刚端茶进来，就见凝霄霎时化为一缕云雾消失了。 一旁的阿瑞跟在阿喜身后，问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凝霄姑娘她忙着去哪儿？” 阿喜和乌鸦都摇了摇头，楼主轻抿了口茶笑道：“自然是多情种，忙着还情债去喽。” …… 仙界已许久不曾动用如此大刑。今日诛杀罪仙，仙界一众仙家都已到齐。 只见苍迟被天兵押着拖到行刑台上。他虚弱的跪在台上一语不发，一脸平静的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周围仙家有的觉得苍迟罪不至此，有的倒是觉得苍迟背叛仙界置五界众生不顾，这是他应得的。 甚至还有的将没找到灵煌石的责任，都推到了苍迟和凝霄身上。觉得诛杀苍迟是以儆效尤，给年轻的仙子们长长记性，也没什么过分的。 一旁天雷府的小仙子们，在人群后交头接耳：“仙官交代的，明天升仙仪式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哎呀，忘了……” “这么重要都能忘！难道你们也想跟苍迟仙君一样啊！” 拂儿转头压低声音，怒道：“说够了没！” 几个小仙子立刻低头噤声，规规矩矩的站在那不敢再多说半句。 …… 此时魔界内，陆令朝很快就发觉自己的发冠被人调换。 原来陆媚是将自己的大半灵力，都注入到那几颗星石之中，才足以让这几颗星石以假乱真。可对于陆令朝而言，这也只是小把戏而已。 陆令朝发现这几颗灵煌石是假的，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儿子，今日竟破天荒的主动来找自己。又想起凝霄与陆威已出了魔界。 “不好！”陆令朝急命人将蚺云阁包围起来，又派人去寻凝霄和陆威。 可谁知短短时间内，蚺云阁已是人去楼空。 第123章 不光是蚺云阁内外不见人影，连陆令朝一直当做人质的穆因，此时也下落不明。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凝霄的阴谋，怒不可遏又不可置信的带着大批人马赶来蚺云阁。却抬眼见自己的小儿子陆媚，正坐在蚺云阁高耸的屋顶上俯视着自己。 陆令朝怒吼：“你这个逆子，你和那个丫头里应外合是不是！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媚冷笑一声：“父王，当然是为了您啊。” “快点把灵煌石交出来！” 陆媚失望的摇了摇头：“父王，灵煌石就这么重要啊。您就不问问，您的儿子陆威，现在在哪儿吗？” 陆令朝一愣，皱起眉：“你大哥怎么了？” 陆媚嘲讽道：“大哥？陆威算我哪门子的大哥？他，包括您，不是都没将我放在眼里过吗？至于陆威在哪，那估计要问万妖楼的楼主大人，才能知道了。” 陆令朝听后，一副无力回天之色。 看着陆令朝的那副模样，陆媚满意的从屋顶起身，冷声道：“你当年以爱之名，将我母亲困在这蚺云阁里。母亲去世后，同样将我遗忘在这蚺云阁内，我们母子对你来说是什么？是你欲望的显化，虚荣的战利品？你，配不上我母亲，也不配当我父亲。” 陆令朝气的大喊：“逆子！你们给我把他抓下来！” “慢着。”陆媚慢悠悠的扬起一个小袋子：“如果还想要灵煌石，你们现在就给我都滚出这蚺云阁！” 陆令朝满眼怒火，气的笑了起来：“媚儿，你又拿假的来唬人了。” 陆媚咂咂嘴：“既然你觉得是假的，那我就毁了算了。”说着真要动手。 一旁的铭奎急忙喊停：“十殿下且慢。”又对陆令朝低声：“王上，不管是真是假，眼下不能轻易冒险。不如我们先退出去，反正这十殿下在魔界之内又能逃去哪儿。” 陆令朝想来有理，便暂且压住怒火将人马撤出。不甘的看着陆媚，心想自己这吃里扒外的小儿子，究竟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陆媚飞身悬在半空，看着空无一人的蚺云阁。这座以爱之名建立起的宫殿，实则是虚伪的监牢。 他缓缓闭上双眼，张开双手。刹那间四周狂风骤起，乌云笼罩。一声巨响后，那条巨大的蛇形瀑布伴着整座蚺云阁都扭曲变形，分崩离析。 不远处的陆令朝一行人见状不对急忙往回赶。可是等他们赶到时，往日庞大华丽的蚺云阁，已成为了一片云海之中的残垣断壁，伴随着无数颗星石碎片闪着微光，在云海里上下沉浮。 陆令朝下意识找寻着陆媚的身影。 “铭奎，媚儿他刚才没出来？” 铭奎也不解的看着一切，缓缓道：“是啊王上，十殿下他刚才并未出来。不过，十殿下一向聪慧，不会就这样…” 陆令朝慌忙让他们将陆媚的尸身找出来，可一连数日在蚺云阁废墟附近都搜遍了，也没有找到关于陆媚的一丝一毫。 就这样陆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魔界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令朝为了灵煌石的事焦头烂额，一边的王后还在不断哭诉抱怨，怨他害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同样也在咒骂陆媚竟然帮着凝霄这个外人，真是个十足的吃里扒外养不熟的白眼狼。 同时，他也收到了来自万妖楼，楼主映彩的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正是他大儿子陆威的尸骨，这副骨架剔的十分精巧，上面没有一丝杂质腐肉。陆威欠下的，终于还清了。 …… 与此同时，仙界行刑台上的苍迟已经受刑到一半，几近昏迷。 这受刑所用的噬魂鞭，不光能使人感受到肉身上的痛苦，还能将受刑人的魂魄打碎。 只等苍迟彻底失去知觉昏死之后，他的肉身魂魄便会彻底不复存在。 殿上一片安静，只能听见挥动鞭子的声音，众仙家看着那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大都不忍再看，默默侧过头去。 就在大家都觉得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 众仙望着殿外忽然出现的凝霄，都瞪大了双眼。 纷纷惊叹：“她…她怎么敢来？” “凝霄怎么来了？” 阿尘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老李和其他人直接愣在当场。随着凝霄而来的，还有她身后的大批天兵。 凝霄飞速来到苍迟身边，在四周设下结界，才暂时得以喘息。 天兵见状一齐将他们围了起来，企图攻破结界。 凝霄替他卸下枷锁，见苍迟伤痕累累，愧疚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苍迟抬眼见凝霄来了，强撑着苦笑道：“你又何苦来…陪我一起送死……你走…快走……” “不会的，我们都不会死的。”说着凝霄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兴奋道：“我拿到了灵煌石！” 众仙家一听灵煌石又是一惊，仙尊让周围的天兵天将都暂且退下。 苍迟握了握她的手：“那就好…”说罢便断了气。 “苍迟！苍迟！”眼见他体内开始飞出魂魄碎片。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化为灰烬。 好在刚才设下了结界，暂时阻挡住了他的魂魄散去。 凝霄慌忙将他放平，施法将碎片收集重塑。又将自己的灵力裹住碎片灌入他的内体，随着灵力不断输入，苍迟的情况看样子是暂时稳住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过仙家们听她拿来了灵煌石，也都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老李阿尘等往日好友，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而结界内的凝霄双目紧闭，全神贯注的只想要保住苍迟的性命。 可下一秒，凝霄不知何因，突然来到了一片金色的湖面上。脚下的水面平静像是一面镜子。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远处昏黄一片，既像是清晨的旭日，又像是傍晚的夕阳。 凝霄好奇的看着水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踏水而来的帝风娘娘。 许久未见帝风娘娘，凝霄一时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娘娘。各种委屈疑问，和愧疚无奈将她团团围住，最终也只有满眼热泪。 凝霄低下头不敢再看向她，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子一样惴惴不安。 许久，她鼓足勇气抬起头，见帝风娘娘对着自己笑吟吟的，眼里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一如往日的令她感到亲切和蔼。 “对不起。”凝霄知道这三个字不能解决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犯下的错太多。 帝风娘娘笑道：“众生总以为神界的众神，能掌控安排一切，可神，也不过是天意下的一个棋子而已。天意早有定数，你也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凝霄想起自己在人界动了杀戒，不安的问：“娘娘，我在人界…” 帝风娘娘微微摇了摇头：“天意无情，自有因果。凝霄，你在魔界这段时间，也听了不少，关于你自己身世的事情吧？” 凝霄脱口道：“对啊，那个魔王说我并非您点化，还有初人…”此话一出凝霄觉着不对，又立刻噤声不语。 帝风娘娘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淡淡的回应：“他说的没错，你确实，不是我所点化。你早在帝希娘娘修复天幕之时，就已诞生。” 听到帝风娘娘的答案，凝霄一愣，她本以为这是陆令朝的谎话，没想到是真的。 “你是天幕还未彻底凝固之前，其中的两界灵魄互相纠缠而出的一团虚灵，进而又幻化为云雾。 按理说，你本身没有前世因果，也不属于任何一界一族。可你，却因为两界灵魄，而自带了因果业力。 你自诞生起，就一直浮在天幕中心。之前以为你，只是修复天幕时遗漏的九色石，便想要将你填补上，可后来发现你只是一团云雾而已。 再后来你自己产生了灵识，由于担心你危及天幕，才将你唤醒安排在神界，好再做打算。 但见你在神界并无任何异常，就想让你留在仙界做个普通的仙子，没成想…天意难测…… 再说初人一脉，气数已尽。又怎能因为她们是帝希娘娘所造，就要网开一面。就算强行出手相助，后果往往会造成比原来更大，更不可挽回的灾祸。天意不可违，连神也无可奈何。 两界虽是对立，却如同这水的两面。都不能彻底将对方灭去，神会因一念成魔，魔则也会一念成神。六界众生，神性和心魔皆是共存，此消彼长，非一成不变。” 凝霄往日的不解疑惑，一下子都得到了答案，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身上背着的一个沉重的包袱，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轻松的笑了笑：“多谢…”恍惚间面前的帝风娘娘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凝霄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仙界，正在行刑台上的结界内。面前的苍迟依旧是昏迷不醒，不过他的情况比刚才好了不少。 时间好像被暂停了一般，她打量着周围的仙家，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异样。连面前高位上坐着的仙尊也都没有发觉。心里感叹着帝风娘娘的法术果然不一般。 看了看一旁老友们，凝霄也是满心愧疚。 终于在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的天兵天将的包围下，凝霄还是将装着灵煌石的盒子拿了出来。 她沉了沉气站起身：“剩下的灵煌石，全都在这！”说着将盒子打开，一颗颗珍贵的灵煌石整整齐齐的摆在绒垫上。 众仙纷纷发出惊叹声，都在开心感叹着，这天幕总算是能修复了。 第124章 凝霄飞快将盒子盖上，将结界撤去。对仙尊像往日一样行了礼：“凝霄当日入魔，是遭奸人所害，并非自愿。假意归顺魔族也是为了灵煌石，请仙尊明察。 凝霄自知身为仙子，在人界犯下杀戒又入了魔，实在是罪无可恕。如今灵煌石已齐，凝霄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想请仙尊看在灵魂石的份上，饶苍迟仙君一命，请仙尊成全。” 仙尊也并昏庸糊涂之辈，他知道凝霄苍迟二人天性不坏，此番遭遇看来也是天意注定。加上灵煌石齐全，这天幕修复有了着落。他的心情也放松不少，刚想开口，就又听殿外传来喊叫声和打斗声。 众仙家齐刷刷的看向外边，两个天兵慌张来报，说是魔界的人马为了争抢灵煌石，已经攻到了天门外。 仙尊一声令下，天圣元帅和顾天王分别领兵出了殿外迎战。各宫各府的仙家，也都各显神通一涌而出。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凝霄匆忙将苍迟扶起躲在角落里，环顾四周不知道眼下是该走该留。 此时一片打斗声中，凝霄恍惚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回头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墨燧。 墨燧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少年模样，一脸惊慌的朝着凝霄奔来。 凝霄见他整个人焕然一新，从头到脚都精致的不行。她哪能知道，这是墨燧为了来仙界见她，特意用心装扮的。 墨燧看着满身是血，失去知觉瘫在凝霄身上的苍迟。皱着眉头一开口就没什么好话：“…你…他…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他死了啊？” 凝霄一脸无语：“你能不能盼点好啊！” 墨燧如同连环炮一样的发问：“刚才我听老何说你入魔了？你怎么会入魔呢？你现在不是仙子了吗？那你是魔女了，又怎么来仙界了？难道你跟外面的魔族是里应外合？这小子又是怎么回事？魔族的怎么突然打上来了？……” “够了够了！老娘现在确实不是仙子，也不在仙界了。我也没工夫跟魔族搞什么里应外合。”她又反问：“我还没问你一个妖，怎么突然跑到仙界来了？找死啊！” 墨燧不服气的拿出升仙通知怼到她面前，气冲冲道：“接着！老子已经通过升仙测验，今天是来参加升仙仪式的。” 凝霄一脸不可思议：“哦…那真是恭喜你啊。你竟然通过了天劫没让雷劈死，真是难得难得！” 墨燧冷笑：“我看你不是，也没盼我好嘛！” 凝霄拿过升仙通知仔细一瞧，十分无语的摇了摇脑袋又扔给他：“我说你看仔细了没，上面的日期是哪一天？写的明天啊！你今天来干什么吗？散步吗！” 墨燧一听，马上紧紧的盯着升仙通知又看了一遍。发现升仙的日子确实是明天。 他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激动了，看错了日子。撇着嘴嘀咕：“怪不得等了半天，没见着仙官来迎接老子升仙。”一边又暗自庆幸自己看错了日子。说着他手掌升起一团火，将那升仙通知烧了个一干二净。 “喂！你疯了！你干什么呢！”凝霄看见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修仙有多困难你比我更清楚吧，好不容易修炼升仙，你这又是做什么！” 墨燧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见凝霄这么着急心内还是有些开心，他耸耸肩：“你不在，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凝霄见墨燧如此认真的看着自己，刚要开口就见阿尘也一路奔了过来。拿出一粒淡蓝色的珠子塞进了她手里。 “冰灵珠！”凝霄一见这珠子就认了出来。 阿尘左顾右盼的也顾不得一旁的墨燧，慌忙说道：“快给苍迟吃了吧。是老李特地让我来交给你的。唐宿星君他们都说让你们快点走，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凝霄将装有灵煌石的盒子也交到了阿尘手中，墨燧自觉走到另一边，满脸不情不愿的替她扶着苍迟。 她将冰灵珠塞进了苍迟口中，看着墨燧架着苍迟向外走，凝霄转身紧紧抱了抱阿尘。 阿尘不舍的拍了拍她，叮嘱道：“你要好好的。快走吧，以后一定有机会再见的。” 三人趁乱向外逃去，墨燧架着苍迟问她：“现在我们去哪儿？” 凝霄笑道：“回家。” 墨燧见她熟练的掐诀施法，身前即刻浮现起一片浓云薄雾，三人就这样消失在云雾之中。 等他们从那团云雾中走出来时，眼前的美景让墨燧大为惊讶。不同于刚才外面的喧闹，这里十分静谧。山川河流，一草一木，都显得格外与世无争。 墨燧架着苍迟一直紧跟在凝霄身后，他见凝霄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心想这地方，怎么以前没听她提过？ 凝霄推开九色居的大门，径直来到主卧让墨燧将苍迟放在那张玉床上。 墨燧站在床边见凝霄十分紧张他的样子，愤愤道：“你不是已经给这小子吃了什么冰灵珠吗！还害怕他死了不成！” 凝霄仔细检查苍迟情况，心里也奇怪他已经吃了冰灵珠，自己也为他输送了灵力怎么还没醒。 就在他们迷惑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只见陆媚一阵小跑，兴奋的冲着凝霄而来。准备给她一个热烈的拥吻，没成想却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子挡在了面前。 陆媚飞快止住脚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墨燧。身子一斜越过他，侧头问道：“娘子，这位仁兄是？” 墨燧眉头紧皱，满脸嫌弃的看着眼前这个一副妖媚之相的陆媚。也回头瞪着凝霄：“喂！这个绣花草包又是谁？他怎么在你家穿的这么少啊！还有，他怎么叫你娘子啊！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陆媚理了理长发，得意笑道：“这位仁兄，我与我家娘子可是拜过堂，闹过洞房的正经夫妻。” 墨燧一听就火冒三丈，他原本以为就白苍迟一个惹人嫌的，没想到自己闭关修炼期间怎么又多了个。 凝霄替苍迟盖好了被子，确定暂时无大碍之后，将两人连拉带拽推了出来。 三人站在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陆媚先开口：“娘子，我们也是刚到的。怎么这么巧，可见我跟娘子真是心有灵犀…” 凝霄见墨燧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急忙接过话：“对了你一个人来的吗？阿因呢？” 陆媚向远处指了指：“你的穆大将军在休息呢。” 凝霄喜出望外：“阿因他恢复了吗？” “额…这个…恢复了一多半吧…”陆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着便贴上来挽住她的手臂撒娇：“娘子，人家辛苦辛苦帮你了这么大的忙，还帮你把你的阿因也带出来了…” 对面站着的墨燧脸色越发难看，一把将凝霄从陆媚身边拉了过来，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他娘子？” “对，没错。” 陆媚听到凝霄当着墨燧的面承认自己，立马得意又欠揍的躲在凝霄身后，对着墨燧做鬼脸。 墨燧在这短短时间内，受到的冲击密集又复杂，原本他以为只要自己升仙了，就能和凝霄在一起。再不然就是和白苍迟竞争一下。如今看着又多出来的陆媚还有那个什么姓穆的，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失去了目标，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看着墨燧茫然无措的样子，凝霄也有些愧疚。其实自己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情。只是眼下事情太多，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墨燧。 墨燧自觉没趣，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等等！”凝霄将一根红丝交到他手里。 墨燧看着手中的红丝，又抬眼看了看凝霄。眼中万般不舍还有幽怨不平，最终他还是转身消失在了异界之中。 凝霄下意识想要去追，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 她明白自己的爱给了太多人，也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如果墨燧不能接受，又何必强求他呢。他是只骄傲又美丽的蝴蝶，也该飞向更广阔，更自由的天地。 陆媚一眼就看出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此时贴上来笑道：“放心吧娘子，我打赌他呀，肯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穆因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站在院子里。他望着凝霄，也觉恍如隔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重要的是现在，他真的可以留在她身边了。穆因心内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守护她直到永远永远。 穆因小心又有些害羞的向她走来，凝霄猛地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原来穆因距离完全恢复还要一段时间。导致现在膝盖之下什么都没有，跟鬼魂似的要飘着走。 不过凝霄还是兴冲冲的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阿因你没事就好。” 穆因轻抚着她的头发，一时间也红了眼眶，脱口而出：“郡主……”缓了缓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以后…我可以直接叫你凝霄吗？” 旁边的陆媚倚在柱子上打趣道：“我觉得啊，以后我们都叫娘子主上好了。” 凝霄一脸问号：“主上？” 陆媚笑道：“对呀，你是我们妻主大人，自然是主上了。” 穆因恍然大悟的喃喃道：“主上，主上…” 凝霄看穆因当真了：“别听他瞎扯，你就叫我凝霄好啦。” 穆因重重的点了点头，可是一看到自己这消失不见的腿脚，还是有些介意。 凝霄安慰道：“没事的…”说着指了指天上：“我以前还是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呢，其实飘着比走路快多了，是不是啊阿因。” 陆媚上前拦住穆因的肩，挑眉笑道：“穆将军，你还不知道娘子她有一条蛇尾吧？在地上速度快得很呢！不过，比起我，还是稍慢一点。” 凝霄冷哼一声：“切！咱俩又没比过，还不一定谁快呢！” 穆因有些尴尬往凝霄这边挪了一下：“陆兄，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将军了。你还是直接叫我穆因吧。” 陆媚咂咂嘴：“行吧，那你也别叫我陆兄了，眼下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你可以直接叫我陆媚，媚是妩媚的媚，或者叫我小名媚儿……” 凝霄看他又开始唠叨个没完，便偷偷往后退去。对穆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一走一飘。等陆媚唠唠叨叨说完之后，才发现身边的两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气的陆媚大喊：“娘子！你们俩去哪儿了？怎么不等我啊！” 第125章 异界内山清水秀，一片岁月静好。在几人合力照顾下，昏迷中的苍迟也在一天天好转。虽说已经被除去仙籍，灵力也不胜从前。但好歹还是保住了灵魄挺了过来。 凝霄自从那日来异界之后，在九色居算是正式安了家。 她表面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心里却惦记着，不知仙界和魔界怎么样了。更重要的是如今灵煌石已齐，天幕是不是已经被帝风娘娘修复好了。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凝霄还会时不时想起墨燧，想起他那日看向自己幽怨的眼神。琢磨着他是回了妖界，还是去了人界。 凝霄想着以他的性子，是断断不会主动回仙界要求升仙的。可修仙实属不易，她也不想看墨燧就这么白白浪费升仙的机会。想要去找拂儿问一问情况，看有没有机会可以挽回。 但眼下自己和苍迟，不知是否仍是戴罪之身。害怕贸然前去再引起事端，就一直没动身。 这许许多多的事在她心里来来回回，引得她心烦意乱。每天大半时间总是郁郁寡欢。 穆因总是不近不远的伴在凝霄左右，静静的守在一旁，哪怕见她面露愁容也从不多问，只有在她主动说起什么时才会应答。 凝霄这些天也教了穆因一些修炼之法，可以助他早日修出腿脚来，摆脱现在这半人半鬼的模样。 九色居近日又破土动工，原因是陆媚上次来就选好了地方。后院外墙有一道溪流，他打定主意要将那水引到院子里来。 陆媚给凝霄长篇大论的，讲述了自己的设计方案。要怎样设计亭台楼阁，还要怎样在周围种上各色的花草。凝霄见他说的天花乱坠，忍不住问：“既然你都这么清楚了，直接施法不就成了还说什么？” 陆媚盯着那块地方点点头：“也是哦。” 凝霄和穆因闲着无事，坐在不远处的凉亭看着。眼见一阵浓烟滚过，后院的外墙轰然倒塌。溪流倒是引了，就是跟陆媚预想的不太一样，这水还没流到院里就流不动了。 而且这拔地而起的楼台也是东倒西歪，俨然一副危楼的模样。陆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回头冲着凝霄笑了笑：“小失误而已。”说着又抬手施法，将眼前的一切抹去重新来过。 经过接连几次的推倒重建之后，凝霄不忍直视的扶额轻叹。常年面无表情的穆因，也在最后忍不住露出迷惑之色。 又过了几日苍迟终于醒了过来，也能下地做些简单的事情。对于陆媚和穆因二人，他也坦然接受了。三人彼此也没什么介意的。 穆因见苍迟醒过来也主动退下。拿上凝霄送给他的鱼竿钓鱼去了。而陆媚仍旧在后院里推倒重建，跟他心目中的完美庭院做斗争。 苍迟清醒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原来的房间，继续往日的修炼之法，基本上是没什么大碍了。还亲自动手做起了饭菜，穆因在一旁打下手。陆媚对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勉强负责刷锅洗碗。 而凝霄则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想要用美食将烦恼全都遮盖过去。 三人也看出了凝霄的不对劲。尤其是苍迟，他最清楚凝霄此时的担忧和挂念。不久便提出要与凝霄重返仙界，不论结果如何，总比这样下去要好。 凝霄思索再三也同意了。穆因和陆媚虽然担忧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但看着凝霄日渐消沉，也都没反对。 翌日她便与苍迟一同回了仙界，留下穆因和陆媚在九色居看家。 看着远处既熟悉又陌生的天门，凝霄僵硬的站在远处动弹不得。苍迟默默地牵起了她的手，对她笑了笑，眼神格外温柔却又坚定。 凝霄也握紧了他的手，两人一起走向了天门。 原本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没成想门口的天兵见他们来了，竟没动手还对两人点头微笑，然后就让他们进去了。连多余的话都没问一句。 凝霄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二人迷惑时，迎面碰见许久不见的月老。 只见月老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确认来人是凝霄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龙宫的多情种，凝霄丫头吗？这几日老李还说，到处都找不到你呢，急的他是…”说着生拉硬拽的将两人先带到了姻缘府，将二人的姻缘好好研究了一番。 一众好友听闻凝霄和苍迟回来了，也一窝蜂的赶到了姻缘府。 一时之间这姻缘府真是热闹非凡。原来仙尊早就下旨，算凝霄将功赎罪，消除了两人的罪责。现在两人都是无罪之身，只是苍迟仙籍已除，勉强算得上是个散仙而已。 虽然免了罪责，但两人也不能久留仙界。阿尘一早就将凝霄的行李大箱小箱的打包好，天膳府那边也是一样帮苍迟整理好了行李。 凝霄一直惦记着的灵煌石，也已经由仙尊交到了神界。现在帝风娘娘正在熔炼，等炼出天石就可以修复天幕了。 两人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开始跟众人叙旧闲聊。 凝霄瞧了一圈：“月老，您的高徒七悦呢？” “她啊，在人界忙得很，七悦时常还提起你呢…” 老李在一旁嫌弃：“这丫头只惦记七悦，这段时间可要担心死我喽！” 阿尘佯装生气：“对呀，凝霄你准备怎么补偿我们这段时间，因为担心你而操碎的心啊！” 一众仙家都气冲冲的。 “对呀！怎么补偿！” “是啊，大家因为你们俩担惊受怕的…” “凝霄你往日可是捞了不少好东西，这回可要换你大出血啦…” “准备拿什么宝贝出来呀？” 凝霄装傻充愣傻笑着往一边挪，冲不远处的苍迟使了个眼色，让他也快点溜：“对不住，实在是让各位担心了。这个宝贝嘛，这个…下次再说……”她余光又瞟见拂儿，立刻拉住她溜之大吉。 半路上拂儿打趣道：“行了别看了，他们没追上来。” …… 这边苍迟跟着唐宿星君回了天膳府，凝霄则跟着老李也回了龙宫。 她知道苍迟一直也在挂念着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便提议让他多留一会儿。 闲聊中，万花仙子听闻凝霄有一颗来自妖界的萃茸种子。 万花仙子说这萃茸离了妖界，最好不要直接栽种在地下。非要让凝霄亲自挑一个花盆去，就这样又拉着凝霄去了万花府。 还没到府内，各种花香就顺着风飘了过来。凝霄一路跟各位花仙子们打招呼，她打量着周围的花田：“你们这儿最近，多了不少新品种啊。” 万花仙子得意的讲起新品的来历，现在万花府内可谓是六界之内的花基本都有。 凝霄转头瞥见有一种靛色的小花，花瓣亮晶晶的，上边还有些纹理像是蛇纹一般。一下子想起了陆媚：“这是人界的翠雀吗？” “不是的。这是妖界的铃媚，新品种。你喜欢？” 凝霄听到这花里有媚一字，更是觉得这花跟陆媚可真是太有缘了。点头道：“就请万花仙子，再额外送我些铃媚种子吧。” 万花仙子吩咐一旁的小花仙，替凝霄打包了许多铃媚的种子。又忙带她去看花盆，凝霄一进屋就吓了一跳：“今日不见，您这花房又扩建了嘿。” 只见这满屋子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盆，动静皆有，颜色形态各异，从极小到极大，可谓是应有尽有。 万花仙子走在前边，替她讲解每一种花应该用什么材质大小的花盆，一边又讲解这萃茸应该怎样养护，从土壤到用水肥料是讲了一路。 凝霄心想原来万花府内除了花草树木之外，连花盆还有这么多讲究呢。来之前还想着拿几盆小花养养，现在听着这么麻烦，感叹这养得活，跟养得好果然不是一回事。瞬间就打消了念头，想来还是假花最方便。 万花仙子走到一排花盆前：“这里的，是最适合萃茸的，你看看要哪一个。” 凝霄在架子前转了几圈，拿不定不主意。就将萃茸拿出来：“能不能让它自己选啊？” 万花仙子噗嗤一笑：“不愧是你。”说着拿出一个小玉瓶，往凝霄手心里的萃茸种子上滴了一滴。 眨眼间那萃茸种子，便像是睡醒了一般摇摇晃晃的，生出了一条短短的又毛茸茸的嫩芽。 凝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果然很顺滑很好摸。她走到一排花盆前：“小家伙，你自己选吧。” 只见萃茸的嫩芽左右来回摇摆，突然伸向了一个圆圆厚厚的大红圆罐，凝霄瞧着这花盆真像是一个大红灯笼，走到那花盆跟前：“你喜欢这个吗？” 萃茸嫩芽像点头似的，上下晃了晃。 万花仙子将自己用独家配方，调制的土壤放入了那花盆之中。凝霄小心翼翼的将萃茸也埋进土里，接着又往上盖了盖。万花仙子提来一个精致的琉璃壶，往里浇了些水。 萃茸噌的一下便破土而出，生出了好几根尾巴似的藤条。十分热情的在凝霄脸颊上蹭来蹭去。 万花仙子见状也想要摸摸它，谁知道萃茸左右躲闪就是不让她碰。 万花仙子没好气道：“你这个小家伙，跟你主人一样奇怪！”她突然来了恶趣味，想要逗逗凝霄和这个小家伙：“对了，我这里有一个比萃茸还可爱的小花，带你去瞧瞧。” 凝霄抱起沉甸甸的花盆，跟着她去向一处花田。此处花田特意用法术遮住阳光，显得有些昏暗。 万花仙子一拍手，一朵巨大的花便猛从地下窜了出来，对着凝霄张开血盆大口。 凝霄一惊往后一仰，吓的差点把手中的花盆扔地下，也把萃茸吓得直接又缩回了花盆里，只露出一根藤条紧紧的环绕在凝霄的手指上。 身边的万花仙子看见她被吓住呆愣的模样，笑得是前仰后合。 凝霄也冷笑道：“呵呵…我说您真的很幼稚。” 万花仙子揽过她的肩赔笑：“对不住。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请你吃我们府的万花宴。” …… 另一边，苍迟跟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告别后，就起身说要回去了。 但他并没有前去万花府找凝霄，也没有回九色居。反而独自一人出了仙界，径直去了人界。 他来到人界，找到平日里交好的山神，打听出了山神老何的庙宇所在地。 不出所料，他刚到地方，就远远看见自己所要找的人，躺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翘着腿晒着太阳。 他找的这人，正是凝霄口中的大扑棱蛾子，墨燧。 第126章 翻脸 苍迟缓步走近，坐在墨燧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墨燧一早就发现远处的苍迟，心想这小子果然没那么容易死掉。看他没死，自己还有些遗憾呢！ 他斜眼打量苍迟，想着不知道这小子又要搞什么新花样，又想是不是凝霄让他来的？见他不说话，于是赌气般的也不吭声，只把他当做透明人。 两人僵持了大半晌，墨燧终于忍不住一下从石头上坐起，阴阳怪气道：“呦！那天见你像死人一样，还以为你活不过来了。你小子命还真硬啊！怎么，凝霄把你赶出来了？也对，她本来就是喜新厌旧…” 苍迟一副温和之色，并未生气：“那日还要多谢你。” 看着苍迟一副诚恳模样，墨燧也只好悻悻道：“没事，举手之劳而已。谁让本大爷闲得慌，跑到仙界散步呢！” “她很想你。” 这一句话，让墨燧呆愣了片刻。他随即不解的看向苍迟，不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苍迟平静又认真的看着他：“凝霄她很想你，很担忧你。如果你还爱着她，我劝你跟我一同回去。如果不是，那这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凝霄让你来的？” 苍迟微微摇了摇头：“她害怕困住你，不想强求你留下。是我自己来的，凝霄她不知情。” 墨燧更是一脸迷惑不解，起身看着他：“你这小子真是奇怪的很。我看得出，你对她的感情不亚于我，你怎么能接受，别人介入你与她之间？” 苍迟坦然的笑了笑：“我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她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这就够了。这些事凝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瞒我们，欺骗我们，不是吗？” 墨燧又坐回了石头上，双手抱头看着地面显得困惑又痛苦。 “她曾说过，爱是有很多种可能性的。”这话像是说给墨燧的，又像是他说给自己的。 墨燧像一尊石像似的呆坐不动，苍迟又等了片刻，见状起身要走。 “等等。”两人并肩站着，墨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苍迟知道这个决定对于墨燧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同样的，劝墨燧回去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 且说凝霄酒足饭饱的从万花府出来，抱着花盆拿着种子，想去天膳府叫上苍迟一起回家。 没成想，天膳府的人说苍迟早就走了。 凝霄也没多想就带着两人一大堆行李回了九色居，可发现苍迟也不在。就纳闷这苍迟早就走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想着，陆媚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娘子！” 凝霄见他还是像在蚺云阁一样穿得十分清凉，打趣道：“真的，你的每一件衣服都很省布料。” 陆媚邪魅一笑：“那还不是为了娘子可饱眼福吗。” 他注意到花盆里的那棵萃茸，伸手要去逗它。没想到他刚要碰到萃茸，那萃茸便往后一仰。任凭陆媚的手怎样快，萃茸都闪的比他还快。眼花缭乱的简直就像是在比武过招一样。 凝霄见状也将花盆往桌子上一放。见陆媚还要去逗它，便挡在花盆前面：“你有完没完！” 陆媚见凝霄挡在前，只能歪着脑袋不服气道：“嘿，你这小东西怎么回事。当初是谁劝娘子把你带回来的，如今摸一下都不行啊！真小气！” 萃茸躲在凝霄身后藤条晃晃悠悠，耀武扬威的像是故意要气陆媚似的。 “你！” 见陆媚没完没了，凝霄上前挽着他笑问：“话说…你的院子现在怎么样了？” 陆媚一听就兴冲冲的拉着凝霄往后院赶，果然把萃茸瞬间抛诸脑后。 “你见没见苍迟回来？” “没有啊。他不是跟娘子一起的吗？你们没有一起回来？” “哦…可能他有事忙吧。阿因呢？” 陆媚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穆因钓了好些鱼，正在厨房给娘子炖鱼汤，炖了整整一大锅呢！” 到了后院，凝霄看着地上铺的石子小路，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再远远一瞧这亭台楼阁，这小桥流水的也还行。 凝霄走近刚想推门进去瞧瞧，没成想这门竟然假的：“我说？你这…这怎么回事？” 陆媚垂头丧气道：“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版了。起码看着没毛病，就是…” 凝霄见他这样也不忍再说什么。走到跟前将这楼阁抹去。在脑海中想了想陆媚之前形容的模样，抬手施法在原地拔地而起了一栋新的，还替他将一直想要的溪水成功引了进来。 “哇！娘子你真的好棒！”陆媚兴奋的拍手叫好，高兴的搂住凝霄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凝霄想起铃媚的种子来：“种上吧，当初答应送你的翠雀是没有，但是有铃媚。” 陆媚接过种子小心翼翼的撒在附近。不久那楼阁周围就长满了靛色的小花。 凝霄告诉他铃媚不只会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夜晚还会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天色渐晚，气氛逐渐浓郁。两人欣赏着眼前的铃媚，陆媚伸手揽着她的腰眼神迷离：“不如…娘子今晚就留在我这里吧？” 不等凝霄回应，身后传来不合时宜之声：“你小子想得美！”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多日未见的墨燧。 陆媚见来人是墨燧，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耸了耸肩：“我早说了吧，他肯定会回来的。” 只见墨燧气势汹汹的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拉起凝霄的手将她从陆媚身边带走。 凝霄回头冲陆媚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陆媚则不服气的冲着墨燧做了鬼脸，倒也没有阻拦二人离开。 更远处的苍迟默默注视着二人渐渐走远，也回到了自己屋内。 二人出了九色居，来到后院山坡上的树林深处。凝霄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许久墨燧松开她的手，立刻转身背对着她。 凝霄见他头低着，双拳紧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想打扰他，就靠在树上双手环胸静静等待着。 等到天边黄昏逐渐化为沉寂的黑色，嗫嚅半晌的墨燧才终于开口：“我…我…我…打算……留下来。” 凝霄立刻回道：“好啊。只不过，我要先说清楚，我现在，以后，都不可能只爱你一个，你想清楚了吗？你确定还要留下来吗？当然，如果将来你想走，我也不会拦着你。” 墨燧突然转身质问：“你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吗？” 凝霄点了点头，唇边泛起狡黠的微笑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 墨燧咬紧牙关，双目紧盯着凝霄，似乎是不甘心又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一切还是如凝霄所想的那样发展。 墨燧深呼吸了几回之后，一副认命的模样：“行吧。至少你没有骗我。” 凝霄坦然道：“我正是因为在乎你们，所以才说了实话。虽然让你们接受这个事实有些残忍，但我没有骗你们，对我自己来说，也算是问心无愧。” 墨燧一脸的苦大仇深：“我住哪？” “这九色居大得很，还怕没地方给你住吗。不过这件事可以缓缓，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 墨燧还没说完，凝霄一把将他拽了过来。突如其来的吻让墨燧猝不及防，不过很快他就陷入在这深吻之中忘乎所以。 一阵热吻之后两人渐渐分开，墨燧罕见的羞红了脸，站在一边低着脑袋，眼神飘忽似笑非笑的。 “走吧。”凝霄伸出手：“陪你选房去。” 墨燧绷着脸忍着笑意，十分傲娇的装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牵住了她的手。 凝霄看着他这样子打趣道：“你想笑就笑吧。” 墨燧翻了个白眼：“切。老子现在偏偏不笑，你以为谁都像是你一样每天只顾着傻笑啊，像是脑子有病似的！” 凝霄冷笑道：“对，我脑子有病，我脑子没病能看上你啊。哦对了，你能看上我，不是说明你脑子也有病嘛！” 墨燧停下脚步，眼睛一瞪：“老子就算有脑子有病，也是个脑子有病的大帅哥！” 凝霄毫不示弱：“呵呵，老娘是个脑子没病的大美女，比起你这个脑子有病的大扑棱蛾子，强多了！” 两人此刻还牵着手，较劲一般的越握越紧，似乎不是牵手而是在比手劲。 墨燧气的扬起手大喊：“喂！我们俩刚确定关系还接吻了，现在还牵着手！你竟然现在跟我翻脸吵架是吧！” 凝霄也翻了个大白眼：“喂！是谁先提脑子有病的！你讲点理行吧！大扑棱蛾子！你不要整天无理取闹！” 墨燧气的喘着粗气：“你…” 凝霄冷哼一声：“你，你什么你！” 两人怒目而视，同时撒开了手。 墨燧张开双臂，刹那间伴着狂风，无数只黑蝶闪着火翅从虚空而来，将周围的树木一下点燃，烈火蔓延似排山倒海之势，将浓稠的黑夜划开，露出火红一片。 凝霄也结印掐诀，瞬间周围河流中的水拍打着巨浪，如同海啸一般不断升高结成冰瀑，逐渐形成一根根极细的冰针，密密麻麻的悬在半空，每一根冰针都对准了那火蝶蓄势待发。 一边是遮天蔽日的火蝶，一边是铺天盖地的冰针。 眼看两人之间一触即发，马上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九色居内三人见状不对，也紧忙赶来。 第127章 道歉 陆媚跑去拦着墨燧，穆因也来凝霄这边劝架。而苍迟见势不妙，立刻飞身施法先将火灭了。 凝霄也顿觉无趣，将冰针撤去转身离开。 墨燧一副悻悻然的样子烦躁的挥了挥手，空中数不清的火蝶也瞬间消失。 穆因和苍迟一左一右跟在凝霄身边连劝带哄的。 见他们三人稍稍走远了，陆媚看着墨燧质问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对娘子动粗呢。再说了，我看你也比不过娘子嘛。” 墨燧一听更气了：“唉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 陆媚撇撇嘴：“我本来就不是人啊。再说，我说的是实话啊，我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娘子的。劝你还是省省吧，我可是坚定站在娘子这边的。” 墨燧本想动手来着，又想到什么突然冷笑起来：“我说十殿下，你还不知道你们魔族出事了吧？” “什么事？” “你父王到处派人抓你和凝霄呢，不光如此还对外悬赏。我看是时候让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如今在哪儿了吧。” 陆媚斜眼瞧他：“怎么？你小子还想抓我和娘子回去邀功请赏啊！” 墨燧呵呵一笑：“抓她干什么。我承认我比不过她，但是你，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陆媚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笑道：“就凭你一个半妖半仙的，能比得过我们魔吗？” 墨燧仰着脑袋挺直腰板：“比不比得过，那还要试试再说。” 陆媚随手摘了朵小花拿在手里把玩：“算了，小爷没工夫跟你闲扯。娘子！等等我！”说着就朝着凝霄追去。 留下墨燧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渐渐跑远。 不久墨燧独自一人气冲冲的回到九色居，苍迟在门口等着，见他一回来，就说凝霄早就替他选好了住处。 苍迟在前走着，身后墨燧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想凝霄肯定是随便选了一间别人不要的，才留给了自己。 两人走到一处别院，还没进去就见院内的树木枝丫伸出院墙。一股特殊的草木清香在四周弥漫开来，推开院门果然一片绿意盎然。 墨燧刚觉得这气味熟悉，没成想一进院子直接就愣住了。他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屋舍，竟与自己小时候在妖界的住处一模一样。 自从受魔族挑唆妖界内斗，几次大战下来，墨闪一族就被毁的差不多了。之后也再难恢复原貌，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到。 原是凝霄在假扮驸马的那段时间里，从公主南枫涟那儿知道了一些墨闪的事情。她私下也偷偷问过一些年长侍女有关墨闪的往事。 凝霄将这些事情默默记在心里，知道墨燧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家乡，所以才替他重现了往日的家。原本是想亲自带他来，给他一个惊喜的。没成想惊喜是没有，两人还差点打起来。 墨燧恍惚的看着屋内摆设，虽不是百分百一致，但也基本用心还原了。他呆愣的坐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也终于了解到凝霄的苦心。难得的产生了歉意，觉得自己刚才言行，好像是有些不妥。 苍迟正在院子里欣赏着花花草草。突然墨燧像是一阵风似的狂奔而出。 苍迟见状害怕又要打起来，急忙追问：“你要去哪？” “道歉！”远处传来墨燧的声音，苍迟此时是哭笑不得，将门带上准备回自己房间。 可这还没走到一半，见墨燧又以极快的速度折了回来，猛地停在苍迟面前：“这个…凝霄住哪儿啊？” 苍迟见怪不怪，淡淡道：“随我来吧。” 夜幕降临此时九色居内灯火通明，廊桥上灯笼都被一一点燃，墨燧边走边看，发出感叹：“这里可真大啊！” 两人刚走到凝霄房间附近，就见陆媚和穆因迎面走来。 陆媚见墨燧又来了，挡在前面没好气道：“怎么？又想来找我比试，还是想要找娘子麻烦啊！” 墨燧眉头紧皱，理直气壮：“谁找你啊！我是来找她道歉的。” 陆媚一脸不可思议：“你还知道道歉啊？真是稀罕事。” 苍迟对陆媚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了。陆媚也不想自讨没趣，就转身倚在一边的柱子上不再说话。 穆因对墨燧道：“她已经睡下了。你明日再来吧。” 听闻凝霄已经睡了，墨燧瞬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这时苍迟想到什么：“我从仙界天膳府带了些仙酒，不如来我房内…” 话还没说完，陆媚倒是来了兴致：“仙酒？听娘子说过很是好喝。诶，穆因你去不去？” 穆因看了眼苍迟，他知道苍迟为人公道，这番估摸着也是为了化解墨燧和凝霄之间的隔阂，想来便应下了。 三人此时看向墨燧。 墨燧不耐烦的看着他们：“去就去吧。” 苍迟的房间离得不远，这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典雅大方。没有多余的奢华摆设，只有些书册摆在书案上。与陆媚极近奢华，排场颇大的绚丽屋舍，形成了强烈对比。 墨燧打量着四周，心想这房间还真跟苍迟本人一样简单无趣。 窗外微风徐徐，月色柔和，四人饮着同样的酒，欣赏着同样的景色，可各自的心事却各有不同。 半晌，陆媚忽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苍迟兄，你应该是老大吧！” 墨燧一头雾水：“他是什么老大？年纪最大吗？” 陆媚放下杯子：“你看，是苍迟先结识娘子的，不是吗？”想了想又对墨燧道：“那你应该是老二，穆因是老三，我是老四。” 墨燧一口闷了酒，幽怨道：“放心，以后还会有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的！怎么，你们不担心以后？说不定她有了新欢，把我们这些人，统统都扔出了这九色居也说不定呢！” 穆因看向他：“凝霄不会为了你，抛弃我们。同样的，也不会为了我们抛弃你。” 陆媚在一旁点头：“对呀对呀，娘子有了我。不是也没忘苍迟嘛。”说着勾住墨燧的肩劝道：“娘子人很好的，她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你就放心吧。”说着又拿起酒壶，往他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 墨燧这回倒也没反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还真是佩服你们，能做到如此。” 穆因也喝了半杯：“我只是想要她开心而已。其余的，我不在乎。” 苍迟在一旁默默点头赞同。 陆媚笑道：“我们现在不是都很开心嘛，自己开心，让所爱之人也开心，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墨燧也被陆媚这番话逗笑：“你说的倒是有几分歪理，今朝有酒今朝醉，开心一天是一天。” 翌日，墨燧醉醺醺的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倒在院门口。一看天色还早，觉得事不宜迟，就打算马上去给凝霄道歉。 他胡乱用清水洗了把脸，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拍了拍脑袋嘟嘟囔囔：“这仙界的酒，后劲还挺大……” 踉踉跄跄走到房门口，他整个人趴在门上一边拍门，一边用他那大嗓门喊：“凝霄！凝霄！” 凝霄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扰她清梦，一听来人是墨燧更是，气加一等。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天还没亮，就气冲冲地将门打开。 墨燧没料到门会猛地打开，整个人往前一倒，凝霄往旁一闪，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 凝霄双手环胸，看着地上的墨燧直摇头：“啧啧啧……” 墨燧想从地上爬起，酒劲儿上头站半天站不起来，索性直接坐在地上。 凝霄站在一旁一脸嫌弃之色：“我说您老喝的不少啊，这么早来找我，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不然…” “对不起。” 此话一出，凝霄的睡意瞬间消散，她下意识问：“你…是不是酒还没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墨燧低垂着脑袋：“对不起。” 凝霄蹲下身看他喝醉的模样还挺可爱的。笑道：“好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小人一般计较。我接受你的道歉。” 墨燧忽的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她：“你也要道歉！” “我道哪门子的歉？” 墨燧满眼幽怨：“老子等了你很久很久……”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不等他将话说完头一垂，又没了动静。 凝霄震惊的看着他，心想不会是陆媚上了他的身吧？借尸还魂？不对呀，陆媚活得好好的？不会是他们俩联合起来整我吧？她警惕的小声叫道：“陆媚，媚儿？” 墨燧依旧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凝霄左右打量他：“喂，你真睡着啦？算了，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去吧。” 凝霄刚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墨燧就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别让我走…我好累……别再离开我了…” 凝霄一愣，摸了摸他头轻笑道：“我不会离开你的。好吧我道歉，让你等了我这么久。对不起，我的大扑棱蛾子。” 墨燧听到她的保证和道歉，嘴角扬起了微笑。可听到她又喊自己大扑棱蛾子，气的他一口咬在她的肩上。 凝霄疼的直喊：“你干什么…”话没说完，墨燧就彻底瘫软在凝霄怀里睡死过去。 …… 经过几天的缓冲期，墨燧逐渐适应了在异界里悠闲的日子。同样的由于他不善做家常菜，便自动加入了陆媚的刷锅洗碗行列。 几人每日各忙各的，凝霄有时想起不知帝风娘娘的天石炼成了没有，可既不想麻烦好友自己又懒得出门，渐渐地就将这事抛诸脑后。 墨燧偶然间看到穆因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兵器，还有书架上的兵书。由于他之前长时间待在人界，对人界的兵器和武功都挺感兴趣的。加上穆因此时的腿脚也齐全了，他就非要拉着穆因一起切磋切磋。 凝霄无聊时，就坐在一旁看他们比武。 两人事先说好，都不用法术干涉，纯比武，而且点到为止。 只见各种兵器轮番上场，过一会儿又是各种套路的拳脚功夫。凝霄抱着瓜子罐，边嗑瓜子边喝彩：“漂亮…好…” 不知何时陆媚也来凑热闹，他贴着凝霄坐下，顺手抓了一把瓜子，跟着她一起嗑了起来。 陆媚看的也是连连叫好，过了一会儿他对凝霄说道：“娘子，有客人找你。” 第128章 客人 “嗯…啊？”凝霄一惊，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陆媚见她神色不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不早说！”随后念叨起来：“谁能找到这儿？” 凝霄心想这异界的出入口变幻莫测，寻常六界之人根本难以寻找。眼下他们几人能在异界出入，也是凭着她那一根红丝而已。 之前据老李的推测，可能是因为自己运用自身大量灵力在异界内修造了九色居。所以红丝才能起作用。又想他们几人，跟其他几界都有或大或小的瓜葛，现在魔王又在疯狂悬赏要抓陆媚和自己。 可红丝也只给了他们几人，她害怕万一出什么事情连累朋友，就连阿尘和老李都没有给。到底是什么人能找到这儿来？ 陆媚见凝霄默不作声似乎是走了神，伸出手在她脸前晃了晃：“娘子……” 凝霄一把抓住他的手。 陆媚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笑道：“娘子当着他们的面，这样…不好吧。”说着还得意的看向穆因和墨燧。 凝霄没功夫搭理他，随即松开他的手：“苍迟呢！” 陆媚耸了耸肩：“就是他让我来叫娘子去的。他现在估计，正忙着泡茶招待客人吧。” “来人有几个？叫什么？是男是女？哪一界的？” 面对凝霄的问题，陆媚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穆因和墨燧见不对劲，也都停下来往这边走。 凝霄一听没打起来就稍稍放心，将瓜子罐塞到陆媚怀里立刻往前院赶。穆因什么也没问紧跟着凝霄向外走。 见陆媚还坐在那儿嗑瓜子，墨燧问他：“唉，你刚才说什么了？他们俩这是去哪？” “就是有客人来找娘子啊。” 墨燧一听也觉事情不妙，紧随其后向外奔去。 陆媚看着他们一个个急匆匆的样子，抱着瓜子罐也跟在后面喊：“喂！你们都这么爱凑热闹啊！” 凝霄一路上琢磨着究竟是谁能找到这儿，关键是找她干什么？她提醒身后的穆因一定要小心，到了门外两人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谁知道一推开门，苍迟正和颜悦色的给客人倒茶。这来客不是别人，正是鬼界的阿姜。 阿姜自从被罚了俸禄之后，又被冥王罚她做最低级的鬼差四百年。虽说每日忙忙碌碌的，不过她在鬼界人缘是相当不错，工作都很顺利。这些处罚也就没放在心上。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的原因，根本原因是她仍然在背地里重操旧业，进行着自己的老业务。 之前凝霄使用招魂灯时，不小心遗留了一根红丝在灯上。阿姜就将那红丝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前几日听见凝霄被仙尊赦免罪责，自己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不过由于事务太多，凝霄回仙界那日她也没得空，两人就没见着。当晚回房，想着要是能见见凝霄和她叙叙旧就好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知道凝霄现在在哪。 就这么想着想着，装在袋子里的红丝不知何时飞了出来，绕在了她的手指上，随后她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异界之内。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就见苍迟背着竹篓从远处走来。 “阿姜！” “凝霄！” 两人冲上去紧紧抱在一起，不由自主的在原地开心的转起了圈。 这画面让怒气冲冲准备大干一场，着急赶来的墨燧愣在当场。他麻木又诧异的盯着面前这个陌生女子，和凝霄抱在一起转圈。 随后而来的陆媚见此场面，一把将瓜子罐塞到墨燧手里。自己上去拉住二人，也跟着乐呵呵转起了圈。 阿姜猛地冷脸拉着凝霄往后一退，紧盯衣着清凉的陆媚：“你谁啊？” 凝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你见笑了，这是陆媚。” 陆媚倒是丝毫不介意，笑道：“在下陆媚，媚是妩媚的媚，你也可以叫我…” 凝霄拉着阿姜坐下，省的听他继续啰嗦。墨燧则一脸幸灾乐祸，将瓜子罐又塞给了他。 几人落座后，凝霄互相都介绍了一下。阿姜盯着穆因、陆媚、墨燧看了一圈，最后又绕到苍迟身上，对凝霄打趣：“你这丫头可真是…艳福不浅…这一个个……” 墨燧一听这话立刻白了阿姜一眼，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处喊道：“喂！你们几个还不走啊！别打扰人家老友叙旧，准备坐在这儿继续丢人现眼啊！” 凝霄瞪了墨燧一眼，尴尬的冲阿姜笑了笑：“他这人一直都这样，不过他没恶意的，你千万别介意。” 苍迟和穆因本就打算先退下，已经起身要走，眼下只看着陆媚。 陆媚则完全状况之外，乐呵呵的吃着盘子里的点心，还准备继续凑热闹。 苍迟穆因互看一眼，一左一右架着陆媚走了出去。 陆媚不解的看着两人：“你们拉我干什么…我不走……娘子！……娘子……” 屋内只剩阿姜和凝霄两人。阿姜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喝了口茶缓缓道：“没事，我在鬼界待了那么久什么没见过。这凡人三妻四妾的多了去了。女子养男宠的也不少，还有什么男的养男妓啦，女的养歌妓之类的…总之是花样很多的啦。” 凝霄笑道：“看来你们鬼界的日子，过的还挺热闹的嘛。” “天底下能有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反复轮回，望不到尽头罢了。” 凝霄跟着叹道：“也对，新鲜事看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阿姜一听就笑了起来：“所以说，需要我们鬼界的独家秘方孟婆汤。一碗下肚，保证忘得干净又彻底，这样的话才能看什么都新鲜，永远保持新鲜感嘛。” 听到孟婆汤三字凝霄忽的打了个寒颤。想起了那段难忘的回忆，她可不想再喝一回兑水加料的孟婆汤了。 且说二人叙旧闲聊半晌，阿姜看见自己手指上的红丝，伸出手问：“这个要还你吗？” “不用啦。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对别人提起这件事比较好。” “放心吧。对了，你知道天石已经熔炼完成了吗？” 凝霄两眼放光，握住阿姜的手追问：“真的？” “两日之后，帝风娘娘就会同神女们一起修复天幕。我们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这不，这几天到处都在庆祝。” 听到天幕即将修复的消息，凝霄也深深的松了口气，只是又想起什么，心内隐隐觉得不安。 送走阿姜，凝霄一个人坐在后山的山头上放空。觉得天幕这件事，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但其他事情仍旧乱糟糟的堆积在她的脑海里，时不时的出来提醒她一下，有些事她还不能忘。 尤其是在她最快乐的时候，这些事就会接二连三的出来提醒她，她欠的债，还没有还。 送阿姜走时，凝霄偷偷问她自己入魔那日，那些无辜丧命的凡人冤魂现在如何了。 阿姜只是说他们有些阳寿阴寿都已尽的，已经投胎去了。还有些阳寿未尽的怨气极大…听到这里，凝霄也不意外，毕竟谁活得好好的，突遭横祸去世都会产生怨气吧。 她不禁问：“那仙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赦免了我的罪责？” “你当日入魔并非自愿。而且当时你失去了意识，再者你找回了剩余的灵煌石，算是帮助神界修复天幕，立了一功。天幕一旦坍塌，五界生灵涂炭，你此举也算是积德行善。所以仙尊才会开恩，赦免你的罪责。” 但阿姜还是说道，一码归一码。 虽然仙尊免了她触犯仙规的罪，但是这些冤魂的怨气始终未曾消散…功过并不能相抵，天意要怎样安排，以后就要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苍迟来到她身边坐下，温柔的看向她：“饭做好了，都在等你呢。” 凝霄无奈的笑了笑：“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苍迟看她这副样子，开解道：“天幕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有陆令朝，他是找不到这里的。” 凝霄看着苍迟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也只是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就这样静静的相互依偎着。 虽然现在很幸福，可凝霄明白，有些错事做了，就是无法挽回。只能眼睁睁等待着，那错事的后果来到自己身边。 “苍迟，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们就离开这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苍迟想说不会的，可想了想这安慰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连凝霄自己也不知道，这件错事究竟要什么时候还，又怎么还。但是她也不想躲，毕竟因果报应，又有谁能躲得过呢。与其每日担惊受怕，不如尽力活在当下。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拉住苍迟的手：“走，回家吃饭。” …… 这几日仙界是一派喜庆之色，都在庆祝天幕的修复。神界的神女们也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修复天幕所用的神器。 两日后一切准备就绪，神女们各司其职，手持神器在天幕附近设下了阵法。 阵法当中，帝风娘娘将原本设下的一道道封印撤除。缓缓将熔炉当中的天石取出，手持天石飞到天幕的裂痕处。 天石一来到裂痕处便紧紧贴了上去，刹那间化为水流似的将裂隙弥合。 裂痕接连被抚平，此时天幕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裂痕。神女们仰起头，看着完好如初的天幕也露出了笑容。 但这笑容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下一秒就见已被抚平的天幕，像滚烫的岩浆一般，疯狂翻涌了起来。 第129章 天意 天幕的裂隙不断向周围蔓延扩张，又显现出分崩离析的迹象。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假象。 一股黑色的气体猛然从裂缝处钻出，刹那间化为无数条细长似蛇似龙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帝风娘娘袭了过来。 眼看那些怪物四散开来，帝风娘娘迅速往下飞去，施法将这些怪物困在一张金色的大网之中。 下方的神女们见状也纷纷改变阵法，一道封印从边缘往中央急速汇集，等到帝风娘娘从中而出，神女们设下的封印也瞬间汇合而成。 封印暂时稳住天幕，那无数条凶狠的怪物也被困在网内，可它们还在不断努力向上方的裂隙来回冲撞。 而这时，远在异界的凝霄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就准备回房休息。 当她躺下闭上双眼，倏忽间无数条黑影窜出围绕在她身边。那些黑影隐约是人的模样，却没有五官样貌，只是撕心裂肺的喊着： “是你杀了我…” “还我命来…”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们全家……” “杀人偿命…” 凝霄努力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一股窒息感袭来，她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下一秒，她感觉黑影们在撕扯着她身上的皮肉，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模样，从内到外的剧痛和恐慌让她即刻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凝霄逐渐清醒过来，听见了那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你醒了。” 一切就如同她第一次有了意识一般，睁开眼果然见到了帝风娘娘。还来不及多想，刺骨的冰冷就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恍然惊觉自己整个人正沉在一个巨大的，浸满水的水泡之中。周身上下都布满了又尖又长的冰刺，似乎只要她稍稍一动，这些冰刺就会一齐刺向她，让她万劫不复。 这是梦吗？这是哪儿？凝霄正想着，面前的帝风娘娘又走近了些：“凝霄，这不是梦。你在凌渊结界里。” 凝霄抬眼发现夙沨和寒淮也站在娘娘身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刚才在九色居，只是感觉很痛然后就……然后就……然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却怎么想不起来。 凝霄拼命想要回忆起，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寒淮先开了口：“你刚才想要杀了我们。” 夙沨接道：“你还想彻底毁了天幕。” “不会的！我怎么会？” 寒淮无视她的辩驳，将刚才的画面送到了她眼前。 凝霄盯着画面喃喃道：“原来是魔族又来了…” 她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拖着蛇尾双眼通红，和魔族士兵并肩，一路像是发了疯似的杀到了仙界。她又直奔神界天幕而去，最终被帝风娘娘制服，困在这凌渊结界里。 夙沨惋惜的看着她：“凝霄，你…” 凝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成了这样。也不敢辩解只是低声：“对不起。”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天幕还好吗？”她仰头透过上方的冰刺，发现了被困在网中的，那团巨大的像是乌云般的魔族灵魄。 原来刚才凝霄体内的魔族灵魄感应到神界的异动，强行占据了她的神智和身体，所以才会显出真身失去记忆。 网中的灵魄此时放弃冲撞天幕，反而聚拢在一起向她而来，一个劲儿的向她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体内的灵魄汇合。 凝霄望着天幕的裂痕：“不是还有天石吗？” 夙沨无奈道：“本以为那灵魄已消失殆尽，没想它一直隐身伪装在天幕中，刚才趁乱将天石吞了下去。” “那现在怎么办？” 寒淮满面愁容：“封印暂时可以稳住天幕，可也只是暂时。” 半晌凝霄望着网中的灵魄自言自语：“如果强取天石，它一定会与天石同归于尽。现在灭了它，天石也会不复存在。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夙沨也看向那灵魄：“打开封印解除术法，这灵魄料定我们不敢动他，定会带着天石逃窜魔界，更别提魔族正在外虎视眈眈。” 帝风娘娘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是早已知晓了一切，也似乎是全然不在乎一切，淡淡说着：“已经尽力而为了，既然天意如此，该有此劫，那就顺天应命吧。” 凝霄出神的望着那团黑色灵魄，黑气之中隐约闪烁着天石的光芒。它还在向着自己的方向不断撞击，耳边骤然回响起，陆令朝曾告诉她的话。 ‘你的灵魄，与天幕中我先父留下的魔族灵魄，本就是代代相传的同根同源……’ “是啊…它是我，我也是它…” 这时远处来了一位神色慌张的仙子。说魔族已经快要攻打上来了。 凝霄不想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灵煌石就这样白费，也不想要五界生灵涂炭，毁于一旦。毕竟，这里有她在乎的一切。 也许天幕塌了，五界毁了之后还可以重来。但是她所爱的一切，却不能重来。 凝霄记起自己入魔时，那些因为自己丢掉性命的无辜凡人。既然因已种下，结出的果，自然要自己来承担。 欠的债，总要还。想明白了的凝霄长舒了一口气：“请让我来试试修复天幕吧…”她平静的看向那团黑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以防被魔族灵魄利用，她自愿散去所有灵力。接着就是撤去封印解开术法之时，她会主动吸纳那团灵魄。娘娘和神女们要在外，立刻设下封印困住自己。 届时天石随着灵魄一同进入她体内，她会取出体内的天石将天幕修复。 说来简单，可此言一出，神女们面面相觑，唯独帝风娘娘没有一点惊讶之色。大家也心知肚明，这样一来凝霄定是，有去无回。更何况，大家也都不知道这办法能不能行，不过眼下天幕已经分裂的更加严重，看眼就要彻底土崩瓦解，继续僵持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的。这样想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凝霄想如果牺牲自己能够化解此劫，也算是赎罪，可以了结因果了。 帝风娘娘看向她：“不这么做，也可以的。” 凝霄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人界的那个算命瞎子。想他算的还真准，欠债果然是个不好的行为呢。 她苦笑一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我欠的…是命呢。娘娘，这次就算是我将功赎罪吧。” 帝风娘娘看向天幕：“生死轮回，因果循环。你因天幕而生，又要因天幕而亡。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寒淮走到帝风娘娘身边低声问：“娘娘，这样真的可以吗？” 帝风娘娘淡然一笑：“人界不是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就按照凝霄所说的做吧。” 很快神女们在下方重新布阵，浩大的阵型在天幕下方徐徐展开。 眼下凝霄灵力散尽，只能借力飞身来到封印外。她紧闭双眼，在心中对所有在乎的人都说了声保重。随后便对帝风娘娘点头示意。 封印解除，困住灵魄的术法也随之撤去。凝霄径直向它飞去。果不其然，那团黑色的灵魄直奔凝霄而来，眨眼之间那灵魄就融入了她的体内。 神女们与帝风娘娘合力设下封印，将凝霄困在当中。 灵魄入体，凝霄双眼通红，头痛欲裂。她马上想要将天石从体内取出。这时脑中却出现了另一个声音，这声音在阻止她，随后体内的两股力量在不断冲撞，她的神智也在疯狂撕扯。 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之前，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寒淮大喊：“凝霄！快取出天石修复天幕啊！” 说时迟那时快，魔族已率兵赶到，在封印外与神族打作一团。 陆令朝飞身来到封印之外：“凝霄你是魔！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摧毁天幕吗？快动手吧！” 内外各种声音交织混杂，体内的两股力量不再争斗，进而都想掌控她的身体。 凝霄身心俱疲，失去了灵力的她也无能为力。一股从心而生的疲惫感遍布全身，最终变得嘈杂又痛苦。 她之前所有的信心和希望，现下都化为了无力和绝望。 恍惚中，凝霄好像看到了许久以前的帝希娘娘与魔王陆逐打斗不休，看到了天幕崩塌，五界一片混乱的惨状。又看到了此时封印之下的帝风娘娘和陆令朝，以及两方的厮杀。 她好像已经分不清哪个声音是对的，哪个又是错的。她也渐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自己的方法失败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也许这是天意，注定她无法改变这一切，她就该这样死去，不过这一切，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在痛苦和迷茫中缓缓闭上了双眼，耳边也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她感到身体在一点点消散，似乎正在化为云雨从天上坠落。 仿佛一切都离她很远，又仿佛一切从头至尾只是幻梦一场。 就在她觉得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时，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凝霄……” “你是谁？” 凝霄觉得那个声音好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紧接着“凝霄……”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你呀。” “我？”凝霄冷笑一声：“你是它们幻化而来的吧？你是神？是魔？是为了天石？还是为了天幕？” “都不是。” 凝霄歇斯底里的大吼：“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干什么！” 过了片刻周围又恢复了安静，正当凝霄以为那声音不见了的时候。 声音却缓缓地似是从很远的地方又传来，那声音低沉又富有力量：“凝霄，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不要被任何力量干扰，左右。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 话音落下凝霄睁开双眼，用尽所有力量将天石从体内引出。 这时，凝霄的人身和灵魄也一同消散殆尽，化为一团云雾，如同她来时的模样。 众人只见一团九色云彩，承托着天石缓缓飞向天幕。随后一道九色光华降下，天幕恢复如初。 而这一团小小的九色云，也在那之后渐渐化为薄云稀雾被风吹散，不知所踪。 第130章 生机 天幕完好如初，五界算是又渡过一劫，大家也得以继续平安度日。 另一边，当日魔族见势不对，在节节败退下也撤回了魔界之中。只是自那日修复天幕之后，凝霄便彻底不见了踪影，消失在六界之中。 …… 就在修复天幕那日，远在妖界的南枫涟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妖皇南阁静坐在床边，焦急的看向昏迷不醒的南枫涟。很快天幕修复的消息传遍了五界，随之而来的是凝霄失踪的消息。说是失踪，但大家都清楚凝霄已经身死，彻底不在了。 南阁静得到消息后也吃了一惊，随后担忧的看着仍旧未醒的南枫涟。她想凝霄死了，那南枫涟体内的，这半颗心会不会…… 虽然她也知道这无根之心一旦入体，跟原主人就没了关系。可她还是不放心，她害怕随着凝霄的离去，这半颗心也会出问题。 想着立刻施法查看，直到亲眼见那半颗心还好好的待在南枫涟体内并未消失。再三确认那颗心没事，又看南枫涟没什么大碍之后才稍放下心。 南阁静为凝霄的离去惋惜，转念又想如今凝霄不在了，这颗心也算是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属于了自己的女儿。 同样当日在仙界的老李和阿尘等人，听到凝霄已死的消息之后也如当头一棒。 众仙望着魔族士兵撤去后，仙界内一片混乱。这时阿尘先得知天幕已复的好消息，又接着听到了凝霄身死。一喜一悲接连而至，她本就身负重伤，这一下承受不住直接昏死在地。 过了很久之后阿尘和大家，才渐渐接受了凝霄真的，已经不在了的现实。 …… 那日九色居内，四人发现房中的凝霄凭空消失后，也发觉不对劲，正准备出异界找人时，阿姜却来了，还一并送来了凝霄的死讯。 一时之间四人犹如晴天霹雳，皆陷入了茫然无措之中。 苍迟呆坐在那里，似乎早已在冥冥之中就预测到了结局。但眼下还是接受不了，好像三魂七魄也随她一并散去了。 就连凝霄房中往日生龙活虎的萃茸，觉察到她不在后，也逐渐枯萎化为一粒种子缩进土中，从此不再发芽生长。 墨燧完全不能接受。他当下震惊的愣在原地，缓过来后不停追问阿姜。听到事情的经过后，红着眼大吼大叫，不停骂凝霄真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抛下了自己…… 在他看来不管是五界苍生，还是冤魂讨债，他都不在乎，他也不在乎谁对谁错，他只在乎凝霄。而现在，凝霄不在了。随后他冲出九色居消失在了异界之中。 穆因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垂头丧气的瘫坐在地，脑海中不断闪现和凝霄一起练武骑马，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白云，一起喝酒谈心…… 他本以为自己死而复生后会苦尽甘来，可以永远留住这些美好。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阿姜早料到会是这样，尽管知道没什么用但是为了老友，还是说了些安慰的话语，说罢便转身离去。 往日嬉皮笑脸的陆媚，此时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凝霄为自己所化的宅院，还有屋外的成片的铃媚。往日的惊心动魄一幕幕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眼下她不在了，陆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 阿姜那日得到消息后，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在鬼界搜寻凝霄的魂魄，看她是不是会来到这里入轮回。 可一连几日下来一无所获。冥王看她这样子也劝慰她想开点，告诉她凝霄既没有魂魄，自然也不能入轮回，她只有这一世的命。如今命尽，缘散。 …… 几天后苍迟对穆因和陆媚，说起凝霄曾交代的话：“你们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穆因反问：“那你呢？” 苍迟淡然一笑：“不走了，我还要等她。” 之前已经等了这么久，他不介意继续等下去。他想，也许等待，就是他与凝霄之间最大的羁绊吧。 穆因笑道：“我也一样。”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凝霄化身为先云郡主，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刻。所以他相信这次，凝霄一定也会在某一天的某一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媚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几天下来憔悴不少，东倒西歪的倚在一旁：“娘子…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想起之前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的惊险刺激，却又格外让他沉迷其中。如今自己刚想过几天平淡日子却又…… 在他的记忆里，凝霄是鲜活的是生动的，是让他这么多年来体验到真正快乐和自由的人。他不想放弃这份得之不易的快乐。也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份快乐，能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于是几人心照不宣的，都决定留在九色居等她回来。 或许是几天后，也或许是数年、百年后。总之他们相信凝霄一定会回来的。 …… 且说墨燧听到消息后一股愤怒之火涌上心头，他不相信凝霄就这么死了，他决心就算要寻遍六界，也要找到她的踪迹。 他那么努力修炼成仙，也只为了能和她长相厮守。又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其他人的存在。现在却要面对凝霄的死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墨燧越想越生气，当即召唤出无数只黑色的火蝶。 火蝶似龙卷风一般围绕在他周身，不断的吸收着他的怨恨与不甘，随后飞向四方搜寻着凝霄的踪影。 看着四散而去的火蝶，墨燧也踏上了回妖界的路，准备直奔万妖楼。 …… 天幕完好如初，魔族大军溃败，对于妖界来说是两件天大的喜事。 妖界内自然也是一派喜庆之色，比公主招婿时还要热闹上好几倍。 作为万妖楼主人的映彩，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不禁感叹这世事无常，也为凝霄惋惜。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不用给这丫头分红了，也挺好的。 却又想这丫头帮了自己不少忙，总归凝霄死了，还是挺难过的。不过，这难过也只是一下子。毕竟新的账本送到了，还要忙着算账收钱呢。 阿喜和阿瑞在一旁，看着楼主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倒也习惯了。 听到凝霄的死讯后，她们也怀念起帮凝霄假扮驸马的日子。那时只觉得好玩，没想到凝霄会这么突然的就走了。 说起假扮驸马，当下又恢复单身的公主南枫涟身子已无大碍。 这次的猛然心痛，她也不知为何。毕竟她的心痛症从换心之后，就再也没有犯过。她听母皇说是从仙界寻得了一味仙药，才治好了自己的心痛之症。南枫涟也从没有怀疑过。 妖皇遵守了对凝霄的诺言，并未告诉南枫涟，她的病究竟是如何好的。她知道自己女儿大病初愈，又遇上了情伤就特意让她出去散散心。 南枫涟自从醒来之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妖皇看在眼里，她想时间能够消解冲淡一切。恰巧她们是妖，时间多的是。足以让她的女儿，能够忘掉这些伤心事。 …… 南枫涟时常到万妖楼闲逛，她总是坐在二楼的围栏处，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大门。 她从高处若有似无的望向门口的方向，点上一壶茶或者拿上一坛酒，一坐就是一整天。 看着万妖楼内各个妖族鬼怪进进出出，她心内在默默期盼着什么。每当门被推开的时候，总是隐隐期待着这门后的来客，会是她想要见的人吗？ 楼主映彩自然是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但她从没对南枫涟承认过任何事，坦白过任何事。 只是看着南枫涟常常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让她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她也偶尔会以楼主的身份，陪她这个客人喝上两杯闲聊几句。 映彩也会装作不知情，不经意间透露些有关凝霄的消息。 南枫涟每次也装作不知情，当做只是听楼主说些闲话而已。 可每当映彩提起凝霄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要问她还好吗？她还…只是这些话，从没问出口。她装作从来没认识过，没听说过凝霄这个人一样，只是沉默着。 她从不主动打听任何有关凝霄的消息，也从不承认自己在等她，也从不让其他宫人提起她。仿佛这样做，时间就能倒回从前，一切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这一切终究也是自欺欺人。 她抹去了一切她能抹去的，凝霄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却不能抹去自己的记忆和感情。不是做不到，只是放不下又舍不得。 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知道。凝霄不在了的消息，还是随着天幕复原一并传来。 妖界众妖得知天幕修复后一个个乐的欢天喜地，庆贺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他们也在赞叹这位凝霄姑娘的牺牲。 只是他们的喜大过悲，甚至没有悲。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凝霄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何必为她而悲呢。 一滴泪不自觉的落在酒杯里，南枫涟轻笑着庆幸今天喝的是酒，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闻着酒香，喝下却觉这酒今日格外的苦涩。或许对她来说，现在只剩下了苦。 再一次看向门口的方向，她想或许这消息是假的。凝霄她…是那么会骗人的骗子。说不定她这次也骗了所有人呢？说不定她躲起来了，就像是她对自己不告而别一样，只是躲起来了……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她的双眼仍旧死死的盯着门口，希望却一次又一次落了空。 高楼之上的映彩，望着楼下的南枫涟的样子，也感到些许歉疚，让阿喜和阿瑞给她送上了两坛好酒。 …… 神女寒淮怔怔的望着完好无损的天幕，恍惚间觉得，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那日的情景却依旧历历在目，提醒着她这一切是真的存在过发生过的。 “娘娘凝霄她，她还会回来吗？” “天意难测，循环往复…寒淮，你觉得呢？” 寒淮听后想了一会儿：“不生则不死，不死则不生。或许是结束，也或许是生机。对吗？娘娘。” 帝风娘娘笑而不语，意味深长的看向天幕。 第131章 账本 异界内不知过了几个春夏秋冬，三人依旧在等待着故人归来。而仍在路上的墨燧也如行尸走肉一般，继续寻找着凝霄的踪影。 他又一次来到万妖楼找到了映彩，询问凝霄的下落。 映彩看墨燧的憔悴模样，将自己的急脾气尽量压了压，好声好气道：“墨燧兄弟，你之前来的几次，我已经明确告诉你。凝霄她已经死了，不在了。就是再过几百年，几千年，我也没有她的消息。” 阿喜端上茶水，阿瑞则送来两盘点心也附和着：“对呀，凝霄姑娘真的是不在了。不然主人她怎么会放着你这个冤大头的钱不赚呢…” 阿喜喊道：“阿瑞！” 阿瑞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看到主人和墨燧想要杀了自己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阿喜一个箭步上去拉着她急忙退下。 墨燧仍旧不死心紧盯着映彩：“给我一个答案。” 瞧他这回是铁了心，看来不给他一个说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映彩心想上哪去给他答案，老娘还能让凝霄死而复生不成？ 转念一想，不如编一个故事，先把这尊大佛送走。不然他在这儿影响自己的好心情，没有好心情怎么能做好生意，做不好生意，怎么能赚大钱呢！再来她也真是佩服墨燧的毅力。 她心内一通操作后又装作深思一番，此时一脸神秘紧盯着他，慢慢开口道：“凝霄…给你留下东西了，对不对？” 墨燧立刻想起她交给自己的那根红丝，忙拿了出来。 映彩见果然蒙对了，心内窃喜接着忽悠：“我也是才想到，你之前提过异界之中九色居依旧存在，如今这红丝也在。说明什么？” 墨燧想起之前苍迟提过，这九色居是凝霄以自身灵力幻化而成，这红丝也是她真身的一部分。自从凝霄死后他们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总觉得这些东西，会渐渐随着凝霄的逝去而消失。 此刻听她一提，墨燧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映彩立刻点头微笑，装出一副你小子终于明白的样子。 墨燧激动的放下一袋财物，转身不见了踪影。 他匆忙回到异界见到九色居还在，长舒了一口气。 万妖楼内，映彩眉开眼笑的数着袋子里的财物，一旁的阿喜问：“主人，你这样说谎骗他没关系吗？” 映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只是问了他两个问题，是他自己要这么理解的，关我什么事！” 阿瑞笑道：“对呀，主人说的是不算谎话的谎话。” 半晌，阿瑞微皱着眉头：“主人，他会不会再来…” 话没说完，映彩和阿喜两人齐刷刷的瞪着她。 阿喜无奈道：“拜托阿瑞，我们好不容易将他又打发走，你可别乌鸦嘴…”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只乌鸦和雪雁，一黑一白双双从窗口飞进，一左一右停在映彩肩上。分别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了半晌，说罢便又都飞走了。 两人见映彩听罢后脸色阴晴不定，眼珠子滴溜溜的来回转。不知她这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阿瑞小心翼翼端着杯茶凑过去：“主人，你还好吗？” 映彩没有回她，接过杯子放在唇边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阿喜拉过阿瑞低声：“别打扰主人了，我们先退下吧。” 二人慢慢背过身准备退出去，忽听背后映彩冷冷的笑了一声，吓了她们一个激灵又迅速转过身来。 映彩将手中的茶一口闷了，起身放声大笑起来。 她们俩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停在原处，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依旧在笑的映彩。 等了一会儿映彩才扶腰停下，笑道：“拿新账本来！” 阿瑞一溜烟的出门去拿新账本，阿喜则给笑呵呵的又给她续了杯茶：“主人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呀？” 映彩神秘兮兮的看向窗外的浮云：“旧的过去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阿喜听后仍旧是满脑袋问号，听不懂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人，新账本！”阿瑞急匆匆的双手呈上新账本。 映彩拿过洁白一片的新账本，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奸商的笑容。 阿喜心想看样子，主人是要有新生意开张了。 阿瑞也笑问：“我们万妖楼是又接了笔大生意吗？是旧客还是新客呀？” 映彩邪魅一笑：“这生意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既是旧客…也是新客。” 这回换阿瑞一头雾水了：“主人能不能说明白些，阿瑞听不懂。” 映彩清了清嗓子：“刚才我得到消息说在人界，某处人迹罕至的天池中央，不知何时从水中浮出了一团疑似，九色云的云雾…” 阿喜一听九色云，便大概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只有阿瑞还是听不懂：“九色云…好像以前听主人提起过…是什么来着……” 阿喜忍不住对她喊：“就是凝霄姑娘呀！” “哦……啊！”阿瑞猛地明白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映彩：“主人，凝霄姑娘…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阿喜也满脸好奇：“对呀主人，她不是形神俱灭了吗？” 映彩捏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不紧不慢的看着二人：“凝霄确实已经不在了。这团九色云我又没有说它就是凝霄，再说是不是九色云还不确定呢！” 阿喜立刻会意，笑了起来：“主人的意思是，这团九色云可以不是凝霄，也可以是凝霄。” 映彩点了下头，赞赏的看着她：“还是我的阿喜懂我。阿瑞你呢？想明白了吗？” 阿瑞眉头深锁盯着她：“主人你是打算…要利用九色云来骗墨燧他们吗？” “生意上的事情，怎么能叫骗呢！”映彩来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与其让他们漫无目的的等下去，不如给他们一个希望。我又能大赚一笔，不是皆大欢喜吗？” 阿喜也在一旁帮衬：“惦记凝霄姑娘的，可不止他们几个，光是凝霄往日在仙界的好友们，还有魔族对她也是恨之入骨。最关键的，还有我们的小公主南枫涟，不是也还惦念着她吗？” 映彩点头称是：“光是看凝霄欠下的这么多情债…按理说这丫头不该这么早就走的…不过她走了，她的这些情债，到是可以让我大赚一笔啦。” 阿瑞倒是不反感映彩赚钱，可她还是想不通：“主人，那团九色云到底是不是凝霄姑娘啊？” 映彩背过身去，在屋中来回踱步想了又想。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阿喜想着说道：“原本六界之内就只有那一朵九色云。如今它又出现了，我想应该…就是她回来啦。” 阿瑞默默点了点头。 映彩虽然嘴上说着利用凝霄赚钱，心里还是挺想让她真的重生活过来，毕竟人活着，才更有利用价值嘛。 翌日思索再三，不放心别人的映彩，决定亲自前去天池看一看，这九色云到底是不是凝霄这丫头。 只是映彩不知，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天池。可这云究竟是不是九色云，又是不是凝霄，这就不得而知了。 …… 浓厚的云雾笼罩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池四周。映彩踏着风在上空搜寻着九色云的身影。 不远处茫茫白雾中，一团颜色极淡的九色云正贴在水面上缓缓游荡。 映彩来到近处，抱着希望开始不断打量试探着它。可这朵九色云从始至终没有丝毫反应。也感受不到任何关于凝霄的气息。见状也只好拿出准备好的白玉瓶，将九色云收了进去。 几天下来，阿喜和阿瑞看着瓶子里的九色云，觉得这云除了颜色特别点，剩下的好像和一般的云也没有什么区别。 映彩自己也觉着这九色云没有丝毫灵识，就是一朵颜色绚丽的云而已。她又想或许是时机未到？还是自己真的搞错了？ 不过，这一切并不能阻止映彩的原计划。 很快，凝霄重生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果不其然，来询问凝霄下落的各路人马是络绎不绝，这一批仙妖鬼魔，算是让映彩大赚了一笔。 就连南枫涟都动了念头，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这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凝霄却还是迟迟不见踪影。原来映彩给每个人提供的地点都不一样。她说只能确定凝霄在人界现身，具体位置却不清楚。 所以映彩一会儿说凝霄可能在这儿，一会说凝霄可能又在哪儿。 眼下也只有万妖楼这儿有凝霄的消息。众人也只好乖乖掏钱付账。毕竟万妖楼这么多年的情报，还是比较能信得过的。 转眼间，墨燧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来到万妖楼门口，他看向其他人：“这个映彩，她不会在骗我们吧？” 苍迟和穆因互看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陆媚一身伪装生怕遇上魔族的人，露出两只眼睛瞧着外边，低声道：“别说了，进去再问问她不就行了。” 他们这段时日因为映彩的情报，在人界东西南北都找了一大圈也没有任何收获。 映彩连忙让阿喜招呼他们坐下，又让阿瑞送上好茶。毕竟这四个冤大头，可是万妖楼的大客户呢。 看着面前四人一副质问的神情盯着自己，特别是墨燧杀气腾腾的瞪着自己。映彩倒是丝毫不慌，笑道：“对了，我刚才收到情报。又得知了几个凝霄可能在的地方…” 墨燧不屑的看着她：“切！你能不能给个准头！” “这样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这回的情报…免费送你们…” 墨燧丝毫不领情，翻了个白眼：“说吧。” 得到新的消息几人匆忙出了万妖楼，立刻开始分头寻找。毕竟想再次杀了凝霄的妖魔也不在少数。 可没一会儿功夫，陆媚又回到了万妖楼。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映彩对面。 映彩正坐在桌前看着账本，知道他来了也没抬眼瞧他。 阿喜见他又来便问：“陆公子，你这是？” 陆媚起身来到映彩跟前，眼睛扫了一圈露出狡黠的笑容：“凝霄在你这儿，对吧？” 映彩依旧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陆公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刚才告诉你们，凝霄可能在的地方了嘛。” 陆媚弯腰趴在桌前，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楼主大人，我们四个的钱财宝物你也没少收。这样吧，你将凝霄交出来，我也不会公开。你可以继续卖你的假消息。” 映彩放下账本双眼紧盯着他，两人僵持半晌。映彩轻笑一声：“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点东西。他们几个人呢？” 陆媚又回到位上，挑了挑眉一脸得意：“他们几个关心则乱，性子太急，一出门就不见人影了。” “那我要是不给呢？” 陆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楼主大人，你要是今天不把娘子还给我，我就马上昭告天下，说你给大家的消息都是假的，其实凝霄一直在你这儿。你觉得大家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还有万妖楼以后的声誉可就……” 映彩冷笑一声：“就凭你小子的猜测，就想威胁老娘。” 陆媚忽的一脸神伤，眉头紧蹙，眼中含泪，声情并茂道：“不！不是这样的，楼主大人！不是什么威胁，只是我用情太深。娘子离开我许久许久，每日的想念都在与日俱增，看不到娘子的笑颜，听不到娘子的妙音，摸不到娘子的玉体……” “行了！打住！…我服了你了！”映彩被他肉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凝霄是怎么能忍受他的？每天面对这样一个戏精，也真够不容易的。 第132章 现身 “啊？这东西是我家娘子？”陆媚一脸不可置信的忽闪着大眼睛。围着白玉瓶上方浮着的巴掌大的九色云绕了好几圈。 映彩双手环胸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对，这可能…就是你家娘子。” “可能？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啊？”陆媚震惊的看向映彩。转念想到这可能不是凝霄，心情又瞬间低落了下去。 映彩见他一副欲哭的样子紧紧盯着那九色云，本想安慰几句，忽的想起什么：“对了，苍迟不是以前见过凝霄的真身嘛，你让他瞧瞧不就好了。” 陆媚一听马上笑起来：“是呀…”话音未落，他觉察到附近有魔族的气息，迅速将九色云收进瓶中揣进怀里不见了踪影：“先走一步啦，楼主大人…” “喂！你小子使诈！还没给钱呐！”映彩朝陆媚大喊，下一秒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正是伪装了一番的魔族五王子，陆媚的五哥。 自从大王子被映彩杀了之后，剩下几位王子便开始明争暗斗想要争夺王位。 所以明面上映彩是他们魔族的仇人，可实际上他们兄弟几个，还是挺感谢映彩帮他们，除掉了这个碍眼又碍事的废物大哥。 五王子开门见山，要高价买下最新关于凝霄的所有消息。 映彩倒是不意外，她让阿喜和阿瑞放下茶点出去。她看着五王子那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边沏茶边笑道：“五殿下，最近的所有消息…加起来可不便宜…” 五王子大手一挥，茶桌上便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价钱不是问题。” 映彩看着满桌的财宝，嘴边扬起止不住的笑意随口道：“这凝霄还真值钱…” 五王子一听就皱起眉：“别说，为了她，我千辛万苦终于凑齐了其他八样，如今就差她了！” “啊？八样？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五王子一拍大腿：“炼丹啊！我最近得了个方子，现在就差凝霄了。这丹药一旦炼成可让本王灵力大增……” 映彩看着五王子在那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雄心大略。心想这小子还是挺有上进心，知道自己灵力和能力都比不上其他兄弟。但他不勤修苦练提升修为，反而搞这种歪门邪道，还真是上进心用错了地方。 …… 九色居内，四人聚精会神的看着瓶子上浮动着的九色云。 墨燧歪着脑袋盯着九色云，抬眼问陆媚：“这…真是凝霄？” 穆因也满脸疑惑的看着陆媚。 陆媚连连摇头：“你们别看我呀，你问苍迟呗。” 苍迟坐下仔细的看着那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凝霄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一朵九色云… 陆媚见苍迟陷入了回忆半晌不吭声，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苍迟，白苍迟！这到底是不是娘子啊？” 苍迟回过神叹了口气：“不知道。” 这句话让墨燧似乎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怒道：“那就去找知道的啊！” 苍迟瞬间恍然大悟：“对，去仙界。”说走就走，他当即告别三人，带上白玉瓶直奔仙界而去。 龙宫内老李和阿尘眼下也是想出了各种招数，可是一套下来，九色云依旧纹丝未变。 当晚拂儿也从天雷府赶来。大家都想着这到底是不是凝霄？ 不论是万花仙子还是七悦仙子，最后素玉等几位织女们都用了各种仙术，那九色云还是老样子，别说有灵识了，整个就是一团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普通云团。 翌日，神女寒淮和夙沨一同下界，捎来了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盏。盏中盛放着天河水，寒淮将九色云从白玉瓶里引到了这琉璃盏中。九色云一挨到天河水就迅速沉了下去，浸在水中变得近乎透明。 还没等苍迟问这云究竟是不是凝霄，神女们眨眼间已经回了神界。 苍迟只好带着疑问拿着琉璃盏回到异界，向其他人说明了情况。 陆媚趴在桌上眼巴巴望着琉璃盏：“娘子？到底是不是你呀？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啊？我好想你的。” 墨燧满脸忧愁，倚着柱子仰天长叹：“唉……眼下这状况看来，哼…有的等呢！” 穆因透过琉璃盏看着九色云，觉得有希望总比没有强。 众人小心翼翼的将这琉璃盏放在凝霄房中。这时一旁许久未曾露面的萃茸，眨眼间破土而出，长出毛茸茸的嫩芽，像是摇尾巴似的围着琉璃盏晃个不停。 四人一愣，陆媚大笑起来：“这云一定就是娘子没错了！别忘了，萃茸这个小东西可是只认娘子的。” 听陆媚这么一说，众人看着萃茸摇摇晃晃的兴奋样子，都暂时松了口气，觉得这段时间来回折腾总算是没白费。 …… 恍恍惚惚他们守着琉璃盏，在九色居内又等了三百多年。 只是琉璃盏中的九色云，依旧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日一如往常，穆因拿上鱼竿钓鱼去了，墨燧则在自己的院子里练武。 陆媚将铃媚移了许多到凝霄屋外，现下正哼着小曲儿浇水。苍迟则在附近的亭子里看书。 “这花开的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陆媚欣赏着铃媚心情大好，忽听身后传来已经许久没听过的声音。瞬间屏住呼吸僵硬的转过身，只见凝霄身着九色云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娘子！”陆媚大喊着冲凝霄狂奔而来。 还未等他近身，下一秒他就重重摔在了那一片铃媚花丛。 陆媚倒在花丛里揉了揉胳膊，满脸委屈与不解：“娘子打我干什么？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了你三百多年呢！” “…你脑子有病啊？”凝霄满脸嫌弃的看着这个近似半裸的男人，心想你朝我猛冲过来，不打你打谁啊！ 其他人闻声陆续赶到。 凝霄警惕的看着四人往后连退了几步，尤其是离陆媚又远了些。 他们满心欢喜的赶来，但一看眼前的凝霄却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觉得她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娘子不会是把我们都忘了吧？” 墨燧一听就想冲上前问个明白，苍迟和穆因一把将他拦住。 苍迟转头对凝霄笑了笑，小心询问：“…姑娘…你还认得我们是谁吗？” 凝霄的目光在他们四个身上来回扫了几圈，最终还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们跟我…很熟吗？” 墨燧不可置信看着她，接着冷哼一声：“熟？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陆媚满脸堆笑，赶忙凑上前：“娘子我俩可是拜过堂闹过洞房的…你想起来了吗？” 凝霄向周围看了看：“这是哪儿？我…又是谁？”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娘子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苍迟也是心下一沉，转眼又温柔的看向她：“这是我们的家。你是凝霄。如果你暂时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带你在这里逛一逛，说不定你就能想起来了，可以吗？” 看着苍迟恳切的目光，凝霄又仔细瞧了瞧其他人，虽然还是不认识他们，但又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信任感。 苍迟领着她在九色居内转了一圈，告诉她这里都是她用法术所化，又将从前的故事都一一讲给了她。 三人远远跟在后面，看着好不容易醒来的凝霄，大家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可现在又被眼前的状况搞得不知所措。 当晚凝霄回房睡下后，四人面满愁容的坐在厅堂商量，要怎么才能让她恢复记忆。 墨燧嚷嚷道：“不如直接带她故地重游！老子就不信她还想不起来！” 穆因马上皱起眉：“你们可以带她去，但我不想再让她…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墨燧猛地想起他们在人界的事，顿时泄了气不知该怎么办了。 陆媚难得话少了一回，听着三人商量来商量去的。他在一旁的听了会儿突然起身：“我有办法！” 墨燧看他半天不说，不耐烦的看着他：“有屁快放！” “啧啧啧…唉…算了，我不跟你这种粗鄙之人一般计较！”陆媚转向其他人：“我觉得现在让娘子恢复记忆，不是最重要的…” 墨燧打断他：“那什么重要？” 陆媚鄙夷的瞅了他一眼：“让娘子重新爱上我们不就行了。” “哈？”墨燧一脑袋问号，连苍迟和穆因也是满脸疑惑。 陆媚拍拍胸膛，十分自信：“反正我觉得，我这个办法就挺好。你们不同意的话你们继续，我现在要养精蓄锐，明天就要重新追求娘子！” 说罢陆媚潇洒离去，迈着轻快步伐回屋睡觉去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下就各回各屋约定明日一早再作商议。 当晚除了陆媚，剩下三人是辗转难眠。 深夜，穆因躺在床上睡不着，闭着眼回忆起和凝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忆到近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拿上外套就直奔苍迟那儿。 门很快就敲开了，苍迟点起烛火迎他坐下。 穆因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凝霄她对我提起过之前被罚下界的事，听说是上次来的，那位鬼界的阿姜姑娘帮了她的忙…” 他又仔细回想片刻：“还提到过，她之前喝了孟婆汤所以记忆被抹去了，后来是阿姜姑娘又给她喝了一种叫什么…还魂水的东西，才恢复记忆的。” 苍迟听到还魂水觉得挺耳熟的，好像以前在仙界也听师姐们提过。 “…鬼界…穆因，多谢你的提醒。我明日一早就去找阿姜！” …… 作为当事人的凝霄一整夜也没怎么睡好。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对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自然也是记不起任何事情，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 反正也睡不好，凝霄想着早起出门透透气。 谁能想她一开门，陆媚就打扮的极为娇媚又清凉的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大捧的铃媚，正媚眼如丝的盯着她。 “娘子早上好。不知娘子昨晚有没有梦见这么迷人又美丽的我呀！”陆媚说着还冲她抛了个媚眼，顺势将一大捧铃媚塞进了她怀里。 凝霄没有一丝表情，愣愣的看着怀里的铃媚花，又抬眼看他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你…不冷吗？” 陆媚整个人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娘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话还没说完，墨燧那个大嗓门也来了。看陆媚这般打扮，一脸不屑冲他嚷嚷：“我说这大清早的，你发什么浪呢！” 陆媚转身白了他一眼，也不耐烦的嚷嚷起来：“怎么！你嫉妒我身材样貌都比你好呀，你看不惯你也脱啊！” “脱就脱，谁怕谁！”说着墨燧也开始宽衣解带。 凝霄抱着花坐在门槛上，虽然还没想起自己是谁，以及他们是谁。但此刻欣赏着眼前美好的肉体，她觉得这样开始新的一天，也挺好。 第133章 赔本 穆因早起听见凝霄这边吵吵闹闹的，以为又出事了。待他匆忙赶到，却见墨燧衣服斜挂在肩上，整个人几乎半裸着。果不其然和陆媚又杠上了。 两人紧贴着凝霄非要让她选，他们两个谁身材最好。 凝霄现下是左拥右抱，左右为难。见穆因来了便突然指着他：“他！他身材最好！” 闻言墨燧和陆媚齐刷刷看向穆因。凝霄也见机抽身来到他身边，眼神滴溜溜的看着他：“你是…穆因对吧？” 穆因一脸茫然，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凝霄脸色一变，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手也顺势移到了他的胸膛之上：“来都来了，要不…你也比一比？” 刷的一下穆因的脸红的像是熟透的番茄，连耳朵根都红透了，整个人就快冒热气了。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凝霄！” 应声看去，见来人是阿姜和苍迟。 墨燧也觉得没意思，将衣服猛的一扯胡乱拉了上来，陆媚倒无所谓，依旧是身披轻纱媚态十足的倚在栏上。穆因则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觉得他们来得真及时。 阿姜来到凝霄面前，一把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凑近仔细盯着她的双眼：“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凝霄戒备的往后一仰，疑惑的点了下头。 “你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凝霄继续点了点头。 阿姜回头对苍迟说：“没错，她确实是不记得了。不是装出来的。” 说罢她扫了一圈，看着凝霄打趣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忘了自己是谁了还不忘好色，你这本性啊，真是刻进骨子里了。” 阿姜利落的从包里拿出一个水壶，里面装满了还魂水。她递到凝霄面前：“喝吧，喝了就能想起来了。” 凝霄下意识看向苍迟，见苍迟点了下头。她接过水壶就惊道：“这么多？都要喝完吗？” “你这回情况不一样，少了害怕不起作用，你就喝吧。”说着阿姜帮她打开盖子，推到了她的嘴边。 凝霄尝了口发觉苦涩的很，本不想喝了，但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只好深吸一口气满脸痛苦的将还魂水一饮而尽。喝完擦了擦嘴刚想说些什么，立刻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阿姜顺势接住她，苍迟一脸惊慌：“这是怎么了？” “对呀娘子她没事吧？” 看着他们一个个担忧紧张的样子，阿姜无奈的叹了口气：“凝霄没事，你们就放心吧。” 苍迟坐在床边替凝霄把了把脉，穆因小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几人看没什么事了又害怕打扰她休息，便将房门带上出了门。 穆因问阿姜：“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估计，等明天就好了…” “呦，你们九色居挺热闹呀，看来今天的客人不止我一位。” 众人寻声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映彩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四人都是满脸惊讶之色，唯独阿姜搞不清状况：“这位是谁啊？” 陆媚低声：“妖界万妖楼的主人。” “哦…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楼主啊！” 映彩不紧不慢的走来，停在了几人面前。 阿姜冲她笑了笑：“楼主大人，久仰久仰。” 映彩看她的装扮猜到：“你就是阿姜姑娘吧，凝霄以前提起过你的…” 墨燧眉头紧锁，盯着她上前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映彩一抬手，一缕九色云从她袖中钻了出来。她笑道：“凭这个进来的。” 陆媚一见这云立刻瞪大了双眼：“你使诈！你究竟将九色云分了多少份！娘子现在失去记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缕云！” 映彩手一垂便将那缕云又收了回去。她一脸无辜：“我没有分啊，是你那日走得太急，没拿全。怨不得我呀。再说她这记忆跟这云有没有关系，那我就不知道了。” 语毕，墨燧狠狠瞪向陆媚。 陆媚心想就知道这楼主不会做赔本买卖！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映彩看着众人笑道：“别生气啊…我这不是，特意来给各位送这缕云了吗？” 苍迟开门见山：“要多少？” “哎呀，一上来就谈钱多不好呀…” “切！”墨燧实在看不下去，作势要走。 映彩也不在意继续道：“凝霄是我的老朋友，你们又是我的老客户，这样吧，给你们个优惠价…” 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映彩收了钱心满意足的坐在床边看着凝霄。轻轻抬起手那缕云又飞了出来，眨眼间钻入凝霄的眉心间不见了踪影。 可等了半晌，凝霄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穆因等不及问道：“怎么还没醒过来？” 映彩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应该是刚才喝了太多的还魂水吧。” 站在一旁的阿姜听到急忙解释：“还魂水又不是孟婆汤，顶多让她昏睡个几日就好了。大家放心吧。” 映彩见凝霄没大碍了，便起身和阿姜结伴离开。 路上闲聊时映彩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阿姜：“忘了问你，这凝霄如今是鬼是魔？还是…” 阿姜微皱着眉头：“她没有入生死簿，我也说不上来，她现在是什么。” 映彩苦笑道：“得，她兜了一大圈，又成了六界之外的‘怪物’了。” “凝霄现在能活过来就算不错啦。管她是什么，不都一样是我们的损友嘛。” 映彩揽过她的肩：“有道理！请你到我们万妖楼喝一杯，不知阿姜姑娘眼下有空没有？” “楼主大人的邀约，那自然是有空的。” …… 凝霄整整昏睡了七日，期间她在睡梦中将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又在脑中重演了一遍。 仿佛劫后余生，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各种恐惧慌乱喜悦的记忆都混杂在她的脑海里。恍惚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瞥向一旁发现是陆媚趴在床边睡着了。 陆媚见她醒了，揉了揉大眼睛下意识想要抱上去，却突然想起上一次被她打飞的情景，不由的将手又收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凝霄：“娘子…你…记得我是谁吗？” 凝霄来了兴致想要逗逗他，便冷着脸：“我怎么会记得，你…这个…丑八怪！” “什么！丑八怪？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陆媚神情呆滞的念叨着。随后绝望的看着她，近乎发狂的喊着：“娘子你忘了我不要紧。但是…你不能把审美给忘了呀！” 陆媚以极快的速度凑到凝霄跟前，整张脸贴在她眼前：“娘子你再仔细看看我…仔细看看我……” “你贴的这么近，怎么看？” “哦，不好意思。”陆媚往后仰了仰：“这样呢，娘子？” 凝霄看着他一声不吭，像是紧盯猎物般的靠近，盯的陆媚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开始紧张起来。 紧接着凝霄伸手在他那张妩媚的脸上，开始若有似无的触碰，逐渐让陆媚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就在这时，脸上一阵剧痛传来。陆媚的脸上多了一口清晰的牙印，他捂着脸咧着嘴：“娘子怎么咬我啊？” 凝霄理直气壮：“这么好看的脸，当然要做个记号，才能让别人知道…媚儿是我的。” 陆媚一愣便扑上来钻进她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用力蹭了蹭，撒娇道：“娘子终于记起我啦！” 凝霄也用脑袋蹭了蹭他：“我怎么舍得忘了，我如此娇媚动人的媚儿呢。不过…其他人呢？” 陆媚不乐意的撅起嘴：“其实我们是抽签决定守夜的。今天是我。”说着又撒娇起来：“人家明明就在这儿，在娘子眼前，娘子却惦记着他们…” 凝霄贴在他耳边轻声：“就算他们在我面前，我也会想起你的呀。” “真的！” “嗯。” 听到确定的回答，陆媚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出来。 翌日，彻底恢复记忆的凝霄出现在大家面前。穆因快步迎了上去，墨燧犹豫了半晌依旧僵硬在原地。 穆因淡淡笑着：“回来就好。” 凝霄自然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墨燧见穆因去厨房帮忙了，终于别扭着上前。他眉头紧皱嘴角都快抽筋了，憋了半晌才道：“你…没事了吧？” 凝霄歪着脑袋，眼含笑意的看着他：“难得啊，这么久不见，你竟然会关心人了。” 看着凝霄这么盯着自己，墨燧有些害羞的开始眼神乱飘：“你又不是人…” 话音未落，凝霄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墨燧虽然嘴硬，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 “今天算我回来的第一天，我们暂时别吵架啦。” 墨燧偷笑着依旧嘴硬：“又不是我想跟你吵。” 这时，不远处的陆媚挥手喊道：“开饭啦！” 一听吃饭，凝霄立刻就想挣脱墨燧的怀抱。 墨燧不乐意的松手：“吃吃吃，你就吃吧你。” “说的就像是你不爱吃一样，走吧。” 面对凝霄主动伸出的手，墨燧傲娇的犹豫片刻后才准备牵住她的手。 没成想，凝霄却突然将手背过身去：“你还挺好骗的嘛，大扑棱蛾子！”说着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转身跑远了。 “你……”墨燧看着她那熟悉的嚣张模样，又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生气的将手也背过身去。 凝霄跑到半路停下朝他招手：“别愣着啦大扑棱蛾子，快来吃饭吧！” “切！”墨燧恶狠狠的踢了下脚边的碎石，还是不争气的又跟了过去。 就这样九色居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大家吵吵闹闹的一晃又过了百年。 不过这天，楼主映彩又不请自来了。 第134章 嫁衣 映彩欣赏着眼前这依山傍水的田园景色，不由感叹凝霄这丫头可真是会选地方隐居。 顺着九色居外的菜园子和果树林一路闲逛，仿佛跟来到了自己家一样，还不客气的随手在花圃里摘了几朵花。 凝霄在院子里专心插花，抬眼见多了个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映彩放下花微微一笑，抬起手一根暗红色的丝线正缠在她的腕上。随后委屈道：“这么久不见，你怎么看到我像是看到鬼一样啊！” 凝霄心想你比鬼可怕多了，又问“你怎么有这个的？” “你给我的啊，不过之前你失忆了，现在不记得了也情有可原。” 凝霄心想是吗？有这么一回事吗？不过看着映彩，她突然想起陆媚说的事……就是映彩之前坑了他们四个人许多钱财宝物的事情，毕竟他们几个人的钱，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的钱嘛。 “楼主大人，您今天是专程来给我送这么多年以来的分红的吧。”说着就将手伸到了映彩面前。 “分红？什么东西？从没听过…” 凝霄猛的拍了下桌子，厉声道：“你最好是说话算话！” 映彩心想这丫头还不如不恢复记忆呢！看赖不过去，也只好悻悻地将一袋子财物拿了出来。 掂量着钱袋子凝霄嘴边泛起笑意，心想也该让这铁凤凰拔点毛了。 收到钱的凝霄立刻换了副笑脸：“不知楼主大人今天来我这九色居有何贵干？” 映彩一脸嫌弃：“我说咱俩就别装了，还什么楼主大人，搞得今天才认识一样。” 正说着陆媚见有客人兴冲冲的跑来，身后的穆因端着茶点也紧随其后。 “楼主好久不见呀。”陆媚说着就依偎在凝霄身边坐下。 映彩看着凝霄这一左一右的，打趣道：“你这丫头真是艳福不浅，你看他们各个都是一表人才…你知不知道现在人界…唉…奇形怪状的，那是一堆一堆的。” 陆媚听别人夸自己，理所当然的骄傲起来：“楼主大人，我们这么完美，那正是因为我们不是凡人啊！我们几个，特别是我这么完美的，更是不可能存在在人界的好吗？楼主你要认清现实啊！” “怎么！穆因不是人吗？” “拜托楼主…他现在是半鬼半妖好嘛，跟凡人有什么关系？” “人界？你去人界啦？”凝霄将她摘下的花顺势也插进了花瓶。 “对呀，总是要换换口味的嘛。你不是以前也在人界待过嘛。” 凝霄劝道：“我劝你还是别在凡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对我们来说…他们寿命太短……” 话没说完，映彩就笑了起来：“就是因为他们寿命短啊！” “啊？” 映彩耸了耸肩：“反正我时间多的是。”她随意拨弄着瓶中的花：“凡人的花期比这些花，还要短暂的多，不管是寿命还是爱情，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明白了，凡人对你来说既有新鲜感，又不会长久的缠着你，更不用负责任对吧。” “知我者莫若凝霄是也。”映彩说罢却又陷入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之中：“就算参与到他盛开最好的那段时间里，这份真心也维持不了多久的。” 映彩尽管抱着玩乐的心态，可她与这些凡人之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只可惜在这些短暂时间里，她也经历过不少背叛。 凝霄算是过来人，自然懂得她说的。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拥有了这朵花最好的时期呀。” “也是。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帮我把它保存下来了嘛。” “什么意思？” 映彩突然拉住她的手：“凝霄，你帮我做件嫁衣吧。我要嫁人了。” “啊！” “哈？” 凝霄陆媚是两脸惊讶，就连穆因也是不解的看着她。 凝霄回过神：“你…你不会是真的…真的打算嫁给凡人吧！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为了爱情，好好的万妖楼楼主不当，要去当凡人了！” 陆媚也上前劝：“楼主是不是凡人给你下什么邪术了？你要不要找人看看，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你可要想清楚啊！” 这回换映彩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她一拍大腿：“这都哪跟哪啊！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去嫁给凡人，然后也当凡人吧，怎么可能！我可是万妖楼的主人唉！” 听到这话，三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老娘可没昏头到那种程度，为个凡人放弃现在的一切。想让老娘为他们洗手作羹汤，变成任劳任怨的黄脸婆，做梦！不过陪他们玩玩而已，没几年他们就老了死了。老娘不走，难不成变成凡人留在人界给他们生儿育女端尿壶啊！” 陆媚诧异道：“那你找娘子帮你做嫁衣干什么？” 映彩无语至极，转头对他翻了个白眼：“老娘就是看别人成亲穿的很漂亮，所以也想要一件。正巧我在人界的现任情郎向我求婚了，所以这不就顺理成章的可以穿了呀！” “就这？” 映彩皱着眉头看向凝霄：“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做！” “拜托！我从来没做过嫁衣啊！” 映彩摆出诚恳的模样：“你不是在仙织府学过…再说你以前不就是件婚服嘛。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凝霄直摇头，心想这么麻烦我才不要。接着说道：“你在人界找个裁缝，帮你做一件不就行了，再不然你就买件现成的嘛。你这么有钱，什么样的买不来。再说你这也不是认真的，至于吗？” 映彩歪着脑袋,眯着眼一脸幽怨：“你不是也说了什么样的买不来。我可是堂堂万妖楼的楼主，怎么能随便买一件呢，当然要全天下独一无二的。” 说着她的眼睛在陆媚和穆因身上扫了一圈，打趣道：“再说凝霄，我看你不是时间很宽裕的嘛。总不能天天泡在这温柔乡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享清闲吧。” 还没等凝霄说什么，一旁的陆媚就猛地起身叉着腰气呼呼的：“娘子每天可是很忙的，忙到都没时间陪我呢！所以楼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映彩呵呵一笑：“是是是，哦不对，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位新任情郎入住这九色居呢，到时候她不是更没时间陪你了。我劝十殿下，还是多保养保养这张脸吧，免得以后来了新人呀，把你给比下去…” 陆媚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眼看着陆媚怒火中烧，凝霄和穆因连忙上来劝架。 凝霄哄了他两句，就使眼色让穆因将他拖走了。转身又坐下对映彩笑笑：“做嫁衣这事…也不是不行…”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最讲义气…” “得了，别给我戴高帽。一句话，得加钱。” “切！还说我爱钱，我看你也差不多！” “彼此彼此啦…” 于是两人开始了各种亲切的讨价还价。经过了漫长的拉锯战，最终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比较满意的价钱。 映彩爽快的付了订金，凝霄心想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最好。她询问起映彩喜欢的样式材质还有各种细节。 可映彩说了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凝霄瞥见地上的落花，便随手一挥使这些花瓣听话的在半空形成嫁衣的模样。 凝霄想着自己曾见过的样式，悬在空中的花瓣也在不断变换着款式。 “怎么样？你喜欢哪一件？” “嗯…每一件。” 各种细节都敲定后，凝霄终于开始动手制衣。她原来在仙织府看织女们织云染色制衣都觉得还好，如今自己一人包办，就觉得这活真是要累死个人了。 不久后，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送走穿着嫁衣兴高采烈去成亲的映彩，凝霄本以为这事就算办完了。却没想到，在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内，映彩就来定做了不下十几件嫁衣。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凝霄也只好变着花样的开始给她设计各种嫁衣，从可爱端庄到性感大气那是应有尽有。 这日，映彩又来了。 凝霄满脸怨气：“我说你怎么得空来了？这次的还没做好呢。” 映彩笑笑：“不急不急。” “你就不能找个活的久一点的吗？我这做衣服的速度都跟不上你情郎去世的速度了！你就非杠上凡人了是吧？我说那妖族仙族还有你凤凰一族，都找不到一个让你称心如意的吗？” “哎呀，那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有时候找一个活得久的，在一起百年千年的一想到就头疼，难免两看生厌。不过，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呀凝霄，虽说你也花心但还挺长情的…” 说到这儿映彩贴到凝霄身边，低声笑道：“他们几个虽说是极品，但你还没厌烦啊？我看是时候换换花样，尝尝鲜了。” 凝霄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换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说着一伸手，从虚空中取出一本花名册。 “这是什么？”映彩好奇的盯着她手里这本厚厚的，还闪着微光的册子。 “这里记载着我的前任情郎们，当然，未完待续。” “啊？你记这个干什么？” “万一哪天有人上门讨情债，我把他给忘了那多尴尬。这不是还有证据，有的查嘛。” 映彩哈哈大笑起来：“姐们你到底是去寻欢作乐啊，还是去干什么不法勾当的，还怕别人来寻仇啊？是不是分手太狠，伤人太深了？” “怎么？要不要给你也来一本，把你那些个短命的情郎们都来记上一笔。” 映彩连连摇头：“不要了，记那些干什么，我可懒得记。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嫁衣们也算是见证了我的爱情吧。” “我知道，死无对证，方便赖账对不对。” “我不是总说，知我者莫若凝霄也。不过你到底欠了多少人的情债，你还真准备还啊？” 凝霄冷哼一声：“还个屁，当初都是好聚好散的。硬要算的话，他们还欠我的呢！我只是留个纪念罢了。” 映彩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我就知道…不过陆媚他父王，可还没打算放过你们，你就这么在外界招蜂引蝶的，不怕他的眼线发现？” “怕什么，只要我溜得快就行了，再说他们又打不过我！更别提陆媚比我还讨厌他父王，他又不经常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罢凝霄随手一扔，花名册飞到半空又消失不见了。 “天色不早了，楼主大人不急着回万妖楼？” 映彩笑笑：“既然天色不早，不如今天也留在你这儿吃饭算了。” 凝霄一脸鄙夷：“你再来蹭饭，我可要开始收饭钱了啊…” “下次…下次再说……” 第135章 变数 当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归于平静之时。一场如烟如雾的红雨，却早就悄无声息的降在了妖界。 …… 这日拂儿得空跟凝霄约在人界，两人找了处较为清静的茶楼。 凝霄叹道：“这人界变化可真大啊…” 拂儿看向四周：“景色倒没变多少，只是这朝代更替快得很。” “难得仙君有空，今儿随便点，我请你。” 拂儿上下打量着凝霄，笑道：“看你离了仙界没了约束，现下是比我们清闲享福喽。” “哪里能比得上仙君您呢…” “行了…”见凝霄又要夸赞自己，拂儿急忙喊停。 说话间一阵凉风刮过，天色忽然阴沉起来，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不远处乌云密集电闪雷鸣，凝霄瞟了一眼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哪位通过监察的要渡雷劫了。” 拂儿抿了口茶：“最近，确实有两位通过监察的。” “啊？还真让我猜中啦？” “近几百年来有幸通过监察和雷劫的，也就这么几个。”说话间拂儿放下手中的杯子，似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通过监察和雷劫的名单里，有一个叫凝霭的。他已经轮回多世，积累了许多阴德福报，且每一世皆在修仙。可奇怪的是，他通过后却主动放弃了升仙。现在也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仙品的小小散仙。” “这人怎么想的？对了，他是人是妖啊？” “当然是凡人了，妖怎么会才几百年就轮回多世啊。听说他一直都在找一个半仙，一直没找到，所以才不愿意接受升仙的…” 凝霄觉得挺有意思，便接着问：“这人还挺执着…半仙？他找的人名字就叫半仙吗？” “好像叫什么凝…凝半仙，别人问他凝半仙长什么样，他只说凝半仙是天上来的，自己已经记不清她的样貌，你说这人真奇怪…话说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凝半仙这号人物…凝霄你听过没？” “咳咳…咳咳咳……” 拂儿急忙递上手帕：“你没事吧？慢点喝呗，这么着急干什么。” 凝霄呛了个半死，缓过劲儿一把拉住拂儿：“你说他找谁？” “凝半仙啊。” “…凝半仙……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凝霭。” 凝霄呆愣在那里念叨着凝霭二字，在脑海中搜索着往日的记忆。不久，一段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浮了上来，霎时间那双清凌凌的黑眸，也仿佛出现在自己眼前。怪不得自己刚才觉得这名字那么熟悉。 想起自己那时将他错认成小姑娘，不由嘴角泛起笑意：“小霭…真的会是…他吗？” 正想着，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凝霄！拂儿！” 两人探头一瞧发现映彩正站在楼下，提着大包小包的向她们招手。 映彩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下一口气连喝了三杯茶。 “我说怎么九色居里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儿享受呢。” 凝霄无语的看着她：“享受？楼主大人，我在九色居天天给你做嫁衣忙的是头昏眼花，你倒是在人界风流快活，我出来跟老友见个面都不行啊！” 映彩靠在凝霄身上笑道：“行，怎么不行啦。” “对了，这次的分红你还没给我呢？” 映彩立刻转移话题看向拂儿：“拂儿你最近升职后气色看起来比以前更好了，更有威严了。不愧是天雷府的中流砥柱…” 拂儿尴尬的笑了笑：“…是吗？” “对啦我刚买的茶点，是对面那家新开张的铺子里新鲜出炉的，快尝尝好吃不好吃。” 闲聊了一会儿，凝霄问她：“嫁衣都做了这么多件了，婚礼也办了这么多次了，还要继续啊？” 映彩一脸理所当然：“好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再说我又不是付不起，最重要的是有你这双巧手嘛。” 凝霄莫名想起南枫涟，吐槽道：“你的喜好，怎么越来越像小公主似的。” 没几日映彩又是不请自来了。对于这位客人，大家早已司空见惯，就当是没看见依旧该干嘛干嘛。院子里穆因和墨燧正研究着一本剑谱。 映彩老远就见陆媚殷勤的给凝霄揉肩，走到跟前笑着提醒：“十殿下，你父王可是还没放弃抓你们回去呢！你们出去可要小心点。” 陆媚撇撇嘴：“切，谁怕谁啊！再说我才不出去呢！” “你怎么又来了，衣服还没做好呢。” “不急不急…我那个短命情郎前几天突然死了，我不着急，凝霄你慢慢做。” 陆媚贱兮兮的笑了起来：“哦…死了…怪不得楼主你最近隔三差五往这里跑，不过你哪一个情郎不短命的？话说你整天不务正业，万妖楼的业务不管了吗？不会快要倒闭了吧？” 映彩鄙夷的看了陆媚一眼：“你要是个哑巴就完美了！老娘的正业就是谈情说爱怎么了？再说万妖楼正准备扩建呢，有阿喜和阿瑞帮我看着。要是真快倒闭了，我还能给凝霄这么多分红啊！” 片刻苍迟端着茶盘走来，陆媚接过顺势问她：“楼主你今天还留下来蹭饭啊？我们今晚准备吃……” 映彩猛地一拍脑门：“哎呀！说了半天跑题了。”她马上认真起来，一脸严肃的看向凝霄：“公主要见你。” 凝霄微微一怔：“南枫涟？” 映彩点了点头。 “公主她…她不是很生我的气，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凝霄心想南枫涟应该巴不得我死了才好。现在她不会是想亲手再杀我一回吧？而且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再踏进过妖界一步，现在突然要见我干嘛？ “公主她生你的气是没错，不想再见到你也没错。可是，她已经见到你了。” “什么意思？” 映彩不紧不慢的拿出通灵镜，众人看去，只见画面里竟然有一个长得跟凝霄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似乎正和南枫涟争辩着什么。两人旁边还有一个双手抱着头的男子，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整个画面显得异常离奇又十分古怪。 众人震惊不已，凝霄立刻拽住映彩：“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知道的，小公主派侍女来万妖楼将通灵镜给我。然后让我将你速速带回，剩下的什么都没说。” 墨燧看后忍不住问：“凝霄你什么时候去妖界见枫涟了？” 陆媚疑惑的盯着镜中人：“不会是有人故意化身成娘子的样子，行骗吧？” 苍迟发觉镜中男子长相和凝霄几乎无差别，只是身形略微有差，剩下的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 穆因跟凝霄呆在一起久了，对这些奇怪的事情也都见怪不怪了，不过看到有人长得跟凝霄一模一样还是不免担忧，也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故意加害于她。 映彩拿起通灵镜，看向仍旧是一脸惊吓疑惑的凝霄，又看了看镜中那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的男子。她也是摸不着头脑，小心问道：“凝霄，不会…真是你干的吧？” 凝霄噌的一下起身辩解：“我就是再闲着没事，也绝不可能再去招惹公主啊！” 映彩看凝霄这样子，心想还真不是她搞的鬼。难道说真的有人假扮搞事？只能拍了拍她：“先跟我回妖界再说吧。” …… 话说自天幕修复，魔族遭到重创无瑕来妖界生事后，妖界各族也渐渐归于平静，安稳度日。 凝霄不在了，南枫涟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止不住的煎熬和焦躁。她不知道自己放不下的究竟是肖苎、是南缠、还是凝霄。 那天她在万妖楼偷听到楼主和阿喜阿瑞的对话，得知凝霄可能在人界天池重生，便赶在映彩之前，去了天池。 在身下的莽莽群山中来回寻觅，终于在山巅找到了楼主所说的天池。只是她在天池上的重重云海中来回寻觅，也不见九色云的踪迹。 找了许久都毫无所获的南枫涟，无力的坐在一旁失落的望着云雾。想起凝霄曾说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再也不会来打扰自己。 这么看来凝霄是信守承诺的，现下哪怕身死没了神识化为一团云雾，却仍在躲着自己。 眨眼间天池上风起云涌，一道微光在前方不远处闪了一下，似是九色云的身影。可待她赶到时，刚才的九色云又消失不见了。 南枫涟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觉原是自己一时看错了，只是错觉而已。她感叹如果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觉就好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妖界，南枫涟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彻底的忘了她，不再去想她。毕竟过去这么久，也许真的该向前看了。 正当各种繁杂的思绪围绕着南枫涟时，殿外不远处忽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只是这雨极短，且是一场近乎透明的红雨。 就这样一晃又过了许久，南枫涟从映彩那儿得到了凝霄重生的消息。当下觉得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可以放心的忘记她，彻底放下过往的一切。 南枫涟真的开始渐渐淡忘关于凝霄的一切，专心钻研赤霜的法术，像之前那样过着无忧无虑的逍遥日子。偶然间想起也不过很快就抛之脑后，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烦恼执着于此。 她想母皇说的没错，时间会解决一切。 可就在她准备展开新生活时，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情况却突然出现了。 也许，当年凝霄将自己的半颗心交给南枫涟时，变数就已注定了。 这天像往常一样，南枫涟独自一人去了殿外不远处的树林练习新学的法术。 天色渐晚林中一片昏暗，觉着今日练习的差不多了准备回去。刚转身，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回头见半空有道光一闪而过，很快林中深处又有一道光闪现。那光似是在向她招手一般，不断在前方跳耀着，闪烁着。 觉得奇怪，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她便随着那光往林中走去，不一会儿就没入深林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一个身背药箱的男子，也来到了这里。 第136章 凝霭 那日拂儿口中提到的凝霭，确实就是很久之前凝霄偶然救下的，那个卖身葬母的小霭。 当年凝霄将小霭托付给赵伯之后，便渐渐将这件事完全忘了个干净，毕竟在那之后发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多的快要数不清了。 赵伯虽医术不精又沉迷修仙，但为人还是比较负责的。虽然日子过的不宽裕，但自收了小霭做徒弟之后，赵伯是尽职尽责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将自己替人瞧病消灾，画符驱邪的本领都教给了他。 小霭对师父也十分尊敬和孝顺，他天资聪颖很快就学会了大部分的技艺。师徒俩每日翻山越岭，走街串巷的替人看病消灾，日子过得清贫却倒也安心。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年那个长着兔牙的小男孩，也逐渐长大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一直执拗的说自己叫凝霭，时常挂念着姐姐想着她在天上过的好不好？ 听师父说天上一年，人间千年，又焦虑的想着如果姐姐将来找不到自己了怎么办？千年…自己早已化为一捧黄土，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了吧…… 凝霭本就对画符驱邪更感兴趣，加上师父的日日熏陶他便早早就开始持戒修仙。他知道只要自己成仙，就可以摆脱凡人寿短的枷锁，更重要的是可以见到姐姐。 由于师父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所以到后来也教不了他什么了。凝霭为师父养老送终之后，便背着师父的药箱开始四处求学。 他一路上替贫苦人家免费瞧病，不过也只能看些小病，他最拿手的还是画符驱邪。 某日在山间采药时，碰到一位老者正被半人半兽的狼妖迫害，他拿出符咒刚要出手，那狼妖见有人来，便噌的一下窜进附近的树丛中不见了踪影。 待他赶到近处，发现老者被狼妖活生生扯下一只胳膊，奄奄一息的眼看就要不行了。 凝霭立刻打开药箱给他包扎止血，连忙背起他回到了暂住的茅草屋里。在他的细心照看之下，老者昏迷数日终于由危转安。 老者醒来后怔怔的望向窗外，感叹着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向凝霭道谢之后，他缓缓向他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翁年轻时，曾是某处道观的小道士，因为年轻气盛又心急的想要快速成仙，便执意下山当了捉妖师。他觉得一来可以帮凡人除害，二来夺取妖孽的灵魄和灵力，可以助自己早日成仙。 但日子一久，以前的清规戒律也都被抛诸脑后。他开始变得逢妖必杀。尽管他也清楚，妖，并非全是恶类。但为了成仙他开始不择手段，在人界肆意残杀妖族。渐渐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修仙，还是在修魔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年，他彻底放弃修仙了。可他往日残杀的那些妖族同类，却没打算放过他。 他知道失掉的这只胳膊，是他的报应。他也知道他的报应，远不止于此。 老者不愿告诉凝霭自己的姓名，他也就没多问。老者看到他药箱里的符咒和法器，得知了他也在修仙，便将自己从前的法术心得全都传授给了他。 翌日凝霭早起，发现老者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书信一封。 信上写着与其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主动承受属于自己的报应。毕竟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更怨不得上天。 老者最后叮嘱凝霭往后捉妖驱鬼，一定要明辨是非不可滥杀无辜。不论修仙与否，平日一定要多行善事，切记凡事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就这样，凝霭带着老者的嘱托，背上药箱又离开了这里。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他不记得自己医治了多少人，又捉了多少妖，驱了多少鬼。日复一日的奔劳让他筋疲力尽，又在替人诊病时染上时疫，很快就结束了这一世。 化为鬼魂来到鬼界的凝霭，因为生前救死扶伤积德行善，积累了许多善缘福德，所以下一世可以投胎去一户富贵人家，衣食无忧的度过一生。 凝霭却选择主动放弃，他只想要保留这一世的部分记忆和样貌，仅此而已。他害怕忘了重要的人，也害怕自己换了样子，姐姐就认不得他了。 往后几世凝霭身世贫苦，每一世皆在苦修助人，每一世也皆在贫病交加中早早离世。 几世积累的福德和坚持的苦修，让他终于通过监察和雷劫，但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升仙。因为他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不在仙界。 尽管自己模样未变还保留了部分记忆，可经过数次轮回姐姐的音容笑貌，却在漫长岁月中变得模糊不清，支离破碎。 对于现在的凝霭而言，除了这些丝丝缕缕的模糊记忆外，就只剩下了腕上那条绣着云纹的紫色手帕了。又想或许姐姐并不是什么半仙，也不是天上来的。只是与自己一样，早已入了轮回了。 凝霭相信不管姐姐轮回几世，样貌怎么改变，再见时自己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她的。 …… 这日，凝霭像往常一样上山采药。在山中来回寻觅半天也不见要找到的药材，就准备下山明日去另一座山上找。 此时日暮西斜，凝霭背着药箱下山，忽听见不远处的林中传来吵架声。他本不想参与，可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这不是人在吵架，而是妖。 霎时四周妖气弥漫，这浓重的妖气让凝霭立刻警惕起来，他想起这附近村子的传说，说山上有一种神出鬼没的妖精，长相丑陋还会吃人。 来这么几回都没见着，难不成今天自己刚好遇上了？当下就决定去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确是恶妖作祟，一定不能放过。 凝霭弯腰伏在草丛里，慢慢走近拿出符纸。哪能想抬眼一看，眼前竟是两个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白发小老头，正互相扯着对方的头发骂骂咧咧的让对方先松手。 他只好尴尬的将符纸又默默了收了回去。再仔细一看，这瘦高老头不是隔壁山上的萝卜妖嘛。 见二人僵持半晌还没有松手的迹象，凝霭从草丛里站直了身子。 “妈呀！” “凝师傅！” 两个老头光顾着扯头发，等凝霭走近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萝卜妖一看是熟人立刻松了手，转头向凝霭哭诉起来：“凝师傅，你看这老东西他欺负我！” 另一边矮胖老头仍是不松手：“嘿…你这老萝卜说谁老东西呢！” 萝卜妖愤愤道：“你没听过在人界都说人参就是老萝卜和一个萝卜一个坑吗！我看你这老参精在妖界待久了，不懂人界的规矩是吧。这块地是我的！这个坑也是我的！”说着又上手去揪他的耳朵。 “唉…你个老萝卜皮给我松开！” “你这个死皮赖脸的老参精先松手！” 凝霭劝道：“好了二位，都松手吧。” 两人异口同声：“凭什么！” “凭这个。”凝霭和善的拿出了符纸。 两人瞬间松开了手，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冲凝霭笑了笑。 见两人依旧是不服气的瞪来瞪去，凝霭问道：“您二位，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 两人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萝卜妖不忿道：“是这老参精抢我地盘。” 那人参精也不乐意了：“谁抢你地盘了！我本来也不打算久留，就是想歇歇脚而已。” “歇脚，你在我头顶歇啊！” “大家都是地里长的，偶尔一时没看见很奇怪吗！再说我家在妖界，谁想留在这儿啊！” 凝霭问：“您是妖界来的？” “对啊，我可是妖界大名鼎鼎的事事通，五叔…” 不等他说完，萝卜妖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头一次听夸自己事事通的，你要真是事事通，怎么会不知道老子在这儿住着呢。眼瞎啊！” 凝霭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立刻问那萝卜妖：“老萝你家不是在隔壁吗？怎么跑到这座山上了？” 老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还不是前一阵从外地来了伙蜘蛛妖占山为王，杀了我们那座山不少的小妖，连灵力高的几个鼠妖都让他们给吃了。剩下的都逃的逃，跑的跑了。现在听说他们还敢吃人嘞！” “那你们的山神爷呢？” “那群臭蜘蛛灵力高强整日神出鬼没，搞得我们山神爷也是焦头烂额。他们又特别能生，前几天听老黄说啊，隔壁几个山头也都让他们给占了。眼下几个山神奶山神爷准备向仙界上报呢！” 五叔不屑的看着老萝：“切！看把你吓的，不就是群蜘蛛嘛，再说人界的蜘蛛妖能厉害到哪儿……”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连地面也传来微微的震动。 眨眼间，如潮水般涌来数不清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一浪接着一浪不断将绿色的草丛压在身下。更有许多已经修炼成半人的蜘蛛妖，张着血盆大口从四周袭来。 五叔被眼前景象吓得直往后退，突然一道蛛丝从树上垂下将他整个人倒吊而起，紧接着无数道蛛丝将他紧紧缠绕包裹起来。 五叔手忙脚乱使出法术，没想到蛛丝没破倒是误伤了一旁的老萝。 老萝捂着屁股扯着嗓子骂道：“嘿！你这个老参精！你有参精病啊！你不打蜘蛛你打我干什……”说话间他也被蛛丝缠住，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凝霭屏气凝神拿出符纸，口中快速念起咒语。语毕将符纸向前一扔，霎时火光闪现形成一道火圈，暂时将蜘蛛挡在了外面，可不远处的蜘蛛仍在源源不断的袭来，连附近的树木都爬满了黑压压的蜘蛛。 眼前尽是黑色，凝霭立刻将老萝和五叔身上的蛛丝去除。给了他们两张符纸交代道：“你们快走，让附近的村民和其他妖族都撤走。” 老萝不放心的看着他：“凝师傅你不走吗？” “附近山神都会来的，放心吧。”说着挥手让他们快走。 两人应下，互相搀扶着用法术飞速逃离。 凝霭盘腿坐下从箱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铃。闭目念咒，铜铃应声而动缓缓飞向上空，很快震耳欲聋的铃声就响彻在山野间。 不久见成群结片的蜘蛛在原地抽搐着翻过身，八条腿无力的挣扎着，很快就四分五裂化为一阵黑烟。 附近山神们也及时赶来，随着蜘蛛妖的头领被斩杀，附近的蜘蛛妖觉察到危险急忙转向撤退。 这时风声呼啸而过，无数张符纸从箱中飞出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悬浮在半空自动形成阵法将他们困住，剩余的蜘蛛妖不久便也化为黑烟消散于山野之中。 直到翌日清晨，周围几座山上的蜘蛛妖才被彻底清理干净。 第137章 一线 此时山中万籁俱寂，昨晚的一切如梦似幻。忙活了大半夜的凝霭收起法器，背起药箱准备下山。 他刚走到山脚下就被老萝和五叔拦住，被两人强行拉住来到附近的茶摊坐下。 原来他们昨晚通知村民和妖族撤走之后，不约而同又回到了山脚下守着，担心那蜘蛛妖来势汹汹，凝霭不会也让他们给吃了吧。 就这样两人隐身在附近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也待了大半夜，直到一大早看见凝霭背着药箱从山上下来这才放了心。 “真是谢天谢地，让凝师傅你安全回来了。”老萝连忙给凝霭倒了一大碗茶水。 五叔拱手谢道：“昨天多谢了。” 凝霭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心。” 五叔看凝霭背着个破旧药箱，不解问道：“师傅已是半仙，为何还在人界当个寻常郎中？” “嘿，你这老参精说什么呢！我们凝师傅可是附近有名的捉妖驱鬼的大师傅！而且凝师傅明辨是非，只杀恶妖捉恶鬼。” “心有挂碍…” 五叔一副很了解的样子：“哦…想必师傅是为情所困吧。” 老萝担忧的看向凝霭：“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还没找到要找的人吗？” 凝霭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五叔在一旁随口问：“师傅要寻的人，不知是哪一界的？” “我想她，可能在人界…” 五叔听凝霭讲后，从自己下巴上拔下了几根长长的胡须，随手往茶碗里一扔，胡须立刻变为一根根参须漂浮在茶水上，不断形成一个接一个奇怪的图案。 当参须终于停住不动时，五叔盯着缓缓上下沉浮的参须看了又看，半晌后对凝霭说道：“师傅，你要找的人可能不在人界，可能…在妖界。” “你是说…她是妖…？” 五叔摆了摆手：“倒不是说你要找的人是妖，毕竟妖界鱼龙混杂，其他几界的人久居妖界的也不少。” 凝霭站起身准备现在就去妖界，忙被五叔拦住：“凝师傅你先别着急，我只是说可能，也不一定的。再说妖界内妖族众多，又各有各的规矩。你还是再想想吧……” “不必了，有一线机会，就一定要去。” 老萝也上来劝：“妖界比人界还要大的多，没有具体的方位地址，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几百年都挨过来了，也不差什么。”说罢凝霭匆匆告别二人，独自去了妖界。 …… 寻光而去的南枫涟，被一道道耀眼的光源引到湖水旁，而这时光源却忽的消失，她四处张望再不见那光。 张望之间清澈的雨水从天上落下，湿润的微风带着些宜人的凉意，附近满是雨水落在树叶上啪嗒啪嗒的响声。雨滴落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南枫涟觉着这雨滴有些奇怪，仔细一看发现这雨，竟是红色的。 不等她细想，再看去又见对岸凭空多出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刚到妖界的凝霭。 凝霭一到妖界，腕上的手帕不知为何突然滑落，恰巧一阵风吹过，手帕乘风飞去，等他终于从树枝上找到手帕后，才发觉四周的景色早已变换。 他站在湖岸边，将那块带有岁月痕迹的手帕重新系在腕上。凝霭看着手帕，他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找到姐姐。 与此同时天上下起了小雨，凝霭也发现了，这雨是红色的。他想或许妖界的雨都是这样奇怪，透过细雨，他也看见了对岸的南枫涟。 正当两人都注意到了对方之后，这雨，却停了。 刚才落在四周和水中的雨水开始急速汇集起来，化为了一层层巨大的围绕着光环的红色水泡。它浮在半空，向着南枫涟的方向飘来。 一切发生在转瞬间，两人被眼前奇异的景象震住，直到水泡缓缓在南枫涟面前停下。 凝霭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此时心内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让他也飞身来到了对岸。 直到水泡停住不动，南枫涟才警惕的走近了些，她看水泡里好像有东西，好像是个人，可怎么也看不清。她犹豫着，伸出手对着泡泡轻点了一下。 水泡徐徐从半空降落在地面上，从上到下开始一层层瓦解。 直到水泡化为一阵云雾散去，当中的人影才完全现出真容，只见他双目紧闭一丝不挂的，侧身蜷缩在水岸边。 南枫涟只觉心头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那熟悉的侧脸：“凝…凝…凝霄！？……” 一旁的凝霭也觉血液倒流，呆愣着缓了半晌才喃喃道：“姐姐……” 震惊化为愤怒，南枫涟冲他吼道：“凝霄！你又想来骗本宫！”当下抬手使出法术就要杀了他。 凝霭立刻施法阻挡，急忙挡在他身前。 南枫涟见凝霭生的容貌俏丽，突然想起映彩曾说过，凝霄在外界花心得很。心下觉得他肯定是凝霄的新情郎，跟她合伙又来骗自己。 “你是凝霄的同伙对吧！跟她一起来骗本宫的！”说着又要施法攻向凝霭。 “等等！”凝霭看着地上的人，觉得是姐姐没错，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此时回过神余光往下一瞥，吓了一跳：“姐姐…怎么变成…男的了？” 南枫涟嘲讽道：“怎么？你们敢来骗本宫，此刻又怕死了！凝霄起来吧，不要躺在地下装死了！” 凝霭小心问道：“姑娘，你确定认识…他？” 南枫涟不耐烦的走近瞅了地上的人一眼，刚想说不就是凝霄嘛！心想她又不知闹哪一出，竟然光天化日光着身子，可随着她的目光往下移去，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心想这真是男子的身体，凝霄为了骗本宫还挺下血本的！ 凝霭则怀疑姐姐，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轮回转世才换了性别，可长相又为什么没变化呢？难道…他不是姐姐？自己认错人了？ “你还装啊！”南枫涟见她还不醒，就抬脚踢了踢。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凝霭回过神立刻制止了她。 说着对岸传来动静，南枫涟看夜已深，雨水又开始断断续续的，眼前乱七八糟的情况又见地上的凝霄还不醒，想着她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喂！你背着她，跟我来。” 凝霭刚要碰到他，南枫涟立刻挥手给他变了身衣服穿上。 南枫涟挑了一条平时没人走的小路，又让附近的侍卫侍女们都退下。只留下自己的贴身侍女可晴在门外守着。 确定附近没其他人之后，南枫涟才让他们进来。她本想让凝霭直接把凝霄扔在地上，可想了想还是不情愿的指了指床。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气，南枫涟的心此时泛起阵阵酸楚和纠结。她故意侧过身不去看她，可余光还是忍不住往床上偷瞄。 凝霭一脸的茫然无措。好像到达了终点，又好像一切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再次相遇，如今这般呈现出来，是他怎么也始料未及的。本以为能拨开云雾见月明，没想到还是迷雾重重。 屋内两人各怀心思沉默着，只有屋外雨水不断滴落的声音。 正当两人各自陷入惆怅和回忆时，床上的人醒了。 他恍惚着睁开双眼，像是睡了很久一样坐起身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忽然觉得有道寒气逼人的目光向自己投来。 缓缓转过头，只见一位姑娘满脸杀气的死死盯着自己。而一旁的公子则是用充满迷惘的眼神看向自己。 他尴尬的冲两人笑了笑。 南枫涟盯着她，想看她又想搞什么新花样！ 他四处看了看：“请问…这里是哪里？” 南枫涟冷哼一声：“换招数了哈，现在又装不认识了是吧？” “我…确实不认识你们啊。” “少装！” 南枫涟的吼声让他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凝霄，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凝霭在一旁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迷茫又痛苦的抱着脑袋愣在那里。 “凝霄？凝霄是谁？我不是凝霄啊。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化成灰，本宫也认得你！不然你说你不是凝霄，你有什么证据！” “这位姑娘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那个什么凝霄的！” 南枫涟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被他气笑了：“行啊，你不是凝霄。那你说，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肖苎。” “你说什么！肖苎？哈哈…哈哈哈……”南枫涟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才停下：“拜托！你说你骗人还不换个名字，肖苎这个名字你用过了，不如本宫还叫你原来的名字，南缠好了！” “又是凝霄又是什么，南缠的，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这位姑娘，我已经告诉你，我叫肖苎了。” “好啊肖苎肖公子。那请问肖公子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啊？” “我就是妖界的啊…”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人妖！” “你怎么知道的？” 南枫涟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拽起他的衣领：“凝霄你…” 凝霭见南枫涟又要动手，急忙上前隔开两人。 南枫涟转头瞪着凝霭：“你们俩在这儿演双簧是不是！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说着抬手施法设下结界，将二人困在其中。 “可晴！可晴！” 可晴即刻推门而入：“殿下…” 她还来不及行礼，南枫涟就将一面通灵镜扔给她：“现在去万妖楼找楼主映彩，把这个交给她。让她把凝霄马上给我带来！” 可晴从没见过公主这么生气，吓得愣住了。 南枫涟见她不动吼道：“快去啊！” 可晴点头如捣蒜，飞奔去了万妖楼。 南枫涟转头恶狠狠的看向肖苎：“你说你不是凝霄。好呀，那就看看凝霄，到底在哪儿！” 第138章 姐姐 可晴将公主交代的事情办完，又马不停蹄的从万妖楼赶回了涟霜宫。 南枫涟让可晴继续在门外守着，她则不耐烦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心想，一会儿映彩到了凝霄我看你怎么演下去！ 凝霭低着头坐在结界内，看上去既纠结又十分痛苦。他发觉越看这个肖苎，就越觉得他就是长相和姐姐相似而已，但并不是姐姐。那姐姐到底在哪儿？ 他绝望的看着眼前的肖苎喃喃道：“姐姐，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现在你明明在我眼前，你…却又不是你了……” 肖苎也是一脸无奈和绝望：“两位，我都说了我不是那个凝霄了…” 南枫涟打断他：“哦…对，你不是凝霄，那你来这儿干什么？找死啊！凝霄你骗本宫一次不够，又想来第二次，觉得骗本宫很好玩是不是！” 肖苎反驳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是来取走我的…” “你的？涟霜宫里早就把你的东西都烧了，如今这儿还有什么是你的！” 只见肖苎起身走到结界旁，抬起手一脸认真的指向南枫涟：“你…” 两人四目相交，南枫涟的心突然不安的躁动起来，她慌忙避开他的眼神：“笑话！本宫怎么会是你的！” 肖苎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解释道：“姑娘怎么总是打断我说话。我是说，你的心，是我的。” “哈？”南枫涟低头看向心口，抬眼不解问道：“你说什么？” 肖苎平静的看着她：“我只是来，取走我的心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映彩的笑声：“公主殿下，人我亲自给你带来了，这么十万火急的，可是要加钱…” 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门外的凝霄和门内的肖苎都不约而同的看呆了。 在场所有人看着两人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直接愣在原地，充满疑惑的眼神在凝霄和肖苎身上来回游移。 下一秒，一声“姐姐”打破了停滞的空气。 众人寻声看去发现凝霭眼含热泪，激动到有些发颤的站在那里望着凝霄。 凝霄回过神仔细一看，立马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小霭？” 听到姐姐还记得自己，凝霭开心的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兔牙。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泪水也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下。 也在愣神的南枫涟看着眼前景象，大脑像是一下卡住似的转不过弯了。眼下凝霄真的来了，那结界里的这个凝霄又是谁啊？难不成真的是什么肖苎？感觉脑袋要炸开了南枫涟，满脸厌烦的挥手将结界撤去。 凝霭径直朝着凝霄奔去，奔向她的这几步路里，他觉得自己积攒了几世的福德和苦修，总算是没有白费。 “姐姐…小霭终于找到姐姐了。”凝霭双手捧起凝霄的脸颊，紧盯着她的双眼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这时关于姐姐的记忆也像是一阵飓风袭来，瞬间在脑海里变得完整清晰了。 等确认眼前之人就是姐姐之后，他一把拥住凝霄：“真的是姐姐…”他抱的是那样紧，喜极而泣的泪水也不断落在凝霄的肩头。 凝霄安慰的抚了抚他的背，感慨道：“好久不见了小霭…” “哼！”一个不合时宜的冷哼传来，墨燧倚在墙边双手环胸，醋意十足的望着深情相拥的两人，阴阳怪气道：“我说凝霄，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好弟弟！” 他悻悻然来到南枫涟身边：“枫涟我先回去了…” 南枫涟一把拉住他：“唉墨燧，这事还没搞清楚呢，你就要走啊！” 墨燧没好气的瞅了两人一眼，回道：“你忙吧，我可是不想在这儿继续待着碍人眼。”说着就头也不回，即刻消失在了涟霜宫。 凝霄刚要喊住他：“墨…这小子走的还挺快…”回头一道寒光逼近，她正好对上南枫涟的目光。 南枫涟满脸鄙夷，用一副我就知道你这种花心大萝卜，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神色冷冷盯着她。 凝霄冲她尴尬的笑了笑，本想离她远点。但见她还在盯着自己，只好不情不愿的朝她挪了过去。 南枫涟瞪着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满眼怨恨是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凝霄，本宫跟你才是好……久不见了吧！” 她眼看凝霄和凝霭相认，心想果然还是凝霄搞的鬼！ “自从几百年前你不辞而别之后，我们俩这还是第一次见吧？怎么，听说你在外面四处留情，怎么不敢来妖界，害怕本宫认出你？还是害怕本宫死缠烂打！你都到妖界了，还不主动来找本宫这个老友叙叙旧，不会是心虚不敢吧？” 面对南枫涟的接连质问，凝霄低着头心虚道：“殿下，当初小人不是向您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了吗？” “哼！装的挺正派，当年把本宫气得大病一场，还是母皇从仙界寻得的仙药，才医治好本宫，你倒是挺潇洒挺会推卸责任！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这么多年连句道歉都没有。” 凝霄想起那半颗心的事，心想妖皇果然信守了承诺。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差点害死本宫！你置本宫于危险而不顾，你还视而不见！你罪该万死啊！” 听着南枫涟不断数落自己，凝霄小声道：“不是…殿下你也讲点道理吧。我之前都救过你好几次…” 说着说着，两人又开始争辩了起来。 另一边的苍迟几人，对凝霭的出现早已见怪不怪。 穆因则比起凝霭，更惊讶于肖苎的长相。只是平静的看了凝霭几眼，就仍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的守在凝霄不远处。 苍迟客客气气的对凝霭笑了一下，便继续看着肖苎跟一旁的映彩问询起了，这二人相似的长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媚倒是热情的很，丝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起了这个凝霭。觉得他长手长脚，男生女相。容貌秀丽，可爱有余，但惊艳不足。比起自己来那是差了，不过既然娘子喜欢，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天下间谁的长相又能比得上自己呢？拿他跟自己比，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看凝霭眼巴巴的痴望着凝霄，陆媚凑上去笑道：“你叫小霭是吧？” “凝霭。” “哦挺巧，你跟娘子一个姓。” “我是随了姐姐的姓。” 随后陆媚听到凝霭身为一个凡人，轮回几世坚持苦修，都没放弃寻找凝霄，不由赞叹他可真是个痴情的可人儿。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苍迟：“那是苍迟，他脾气挺好，但是你也不要轻易惹他。刚才走的是墨燧，你也看到了，他脾气非常差还非常小心眼。不过谁让娘子喜欢呢。”说着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又用下巴指了指穆因：“穆因，以前和你一样也是凡人。他人狠话不多，是不是不说话站在那儿，看着就挺吓人的，但其实人还不错。 接下来就是我，陆媚。我属清蚺一族，我们清蚺盛产美人，我自然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可以说是妖界的第一美人。别害怕，本人的美貌虽然看着攻击力很强，但我很好相处，是个热心肠来的。 现下我们都住在九色居，估摸着娘子也会留你在九色居吧？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记得千万不要搭理墨燧那个小气鬼……” “你这条蠢蛇说谁小气鬼！” 陆媚冷不丁被他吓得窜到了一旁：“妈呀！你不是走了吗？” 墨燧瞪了他一眼：“是走了，但是凝霄本来就脑子不好使，你们也没比她强到哪儿，我害怕你们再把她带沟里。”随即不屑的看向凝霭：“一家人？你这么心急啊，凝霄好像还没答应让你住在九色居里吧。” 凝霭不卑不亢的回道：“姐姐如果讨厌我，不想要我，我立刻就走。如果姐姐要我，就算跟在姐姐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仆役家丁，凝霭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墨燧冷笑道：“切！我看你就是天生奴才命！” 凝霭眼神坚定的看着凝霄：“自从姐姐救下我之后，我就是姐姐的人了。就算做奴才，我也是姐姐一个人的奴才。” 墨燧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喊道：“喂凝霄！这里有人上赶着给你当奴才，你收不收啊！”说着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要将他拽到凝霄面前。 凝霭马上挣开他，满脸鄙夷的看着墨燧：“你这蝶妖，真是无礼的很！” 眼看这边火药味十足，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苍迟和陆媚赶忙上来劝架。 那边凝霄也无心顾及这边，只是心想这都几百年了，公主她怎么还这么生气啊。她一直不住地在给南枫涟道歉，南枫涟则是一顿夹枪带棒的质问加嘲讽。 唯独映彩悠闲的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被众人晾在一旁的肖苎，此刻更是满脑袋问号。他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惊讶其中竟有个跟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姑娘。 他想这姑娘是谁？跟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可想了半晌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算了，还是先拿回自己的心要紧。 肖苎径直走到南枫涟和凝霄身边，他好奇的看了看凝霄，然后对南枫涟伸出手：“我的心，可以还给我了吧？” 两人停止争吵，转头看向肖苎。 南枫涟指着肖苎，质问凝霄：“这又是怎么回事！他跟你的情郎可是同时出现在我面前，还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说，你又想干什么！” 凝霄也是满头雾水，又被南枫涟训了许久，她也攒了一肚子气，于是上前反手擒住肖苎：“你又是谁啊！怎么会化成我的样子？你敢用老娘的脸骗人是吧？那就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说着她上手用力的撕扯肖苎的脸皮。 但无论凝霄怎样用力，使用何种法术，他仍旧长得跟自己一样。这下让众人更加疑惑不解了。 可怜的肖苎又被南枫涟施了法术，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也张不开嘴只能强忍着痛苦。 南枫涟见状心想这个肖苎的灵力怎么这么弱，跟凝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别说跟凝霄比了，眼看这满屋子里就属他最弱。恐怕连门口的可晴，都比这个肖苎要强。 于是半信半疑的看着凝霄：“他真不是你派来的？” “我对天地发誓，他绝对不是我派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南枫涟冷笑一声，盯着凝霄的双眼：“好，你说他跟你没关系，那就看看他到底是谁？”说着抬起手臂化为赤色镰刀。 她恶狠狠的看着肖苎：“你竟敢用她的脸，来骗本宫…” 肖苎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那锋利镰刀逼近，直至抵在自己脸颊上。不久剧痛便从脸上传来，血也顺着他的脸颊流向脖颈。 与此同时，南枫涟的心口也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霎时顿觉血气上涌，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第139章 手帕 下一秒肖苎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南枫涟也痛苦的捂着心口半跪在地。 看到南枫涟口吐鲜血，凝霄和墨燧当下冲到她身边。 “殿下你没事吧？” “枫涟…你这是怎么了？” 可晴也在第一时间赶到，递上手帕：“殿下还好吗？” 南枫涟缓了会儿，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瞥了一眼地上的肖苎。并未搭理凝霄只是对墨燧摆了摆手。 凝霄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肖苎，他的脸仍旧和自己一样。只是现在脸颊一侧，多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映彩，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想着，可晴搀扶着南枫涟来到她面前。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南枫涟的问询，映彩也是一问三不知：“殿下这事我是真不清楚，等我回万妖楼查查再说。” “快点查，钱不是问题…” 说着说着，映彩眼见南枫涟脸色越来越白，没想到南枫涟腿脚一软，直接晕厥了过去。 吓得映彩忙不迭的伸手扶她，跟可晴一起将她送到了床上。映彩转身就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肖苎。 眼看南枫涟和肖苎双双昏迷，凝霄心乱如麻的问映彩：“我说他到底是谁？怎么会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公主殿下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墨燧也急切询问：“枫涟她没大碍吧？” 映彩看墨燧紧皱的眉头，打趣道：“没看出来，你还挺关心朋友的吗？” 凝霄吐槽道：“本来就没几个朋友，可不是要多关心一下嘛，就他这脾气有几个朋友能受的了！” 墨燧一听就急眼了：“你…” 映彩见状立刻岔开话题，看着凝霄两手一摊：“这小子的事，我是真不知道，现在只能看出来他是妖。不过他长得跟你一样，怕是多多少少的跟你脱不了干系。” 转身看向墨燧：“至于公主嘛…暂时看来是没大碍，歇两天大概就能好。具体的等我回万妖库里查查资料再说。等我消息吧，先走一步啦。” 陆媚看映彩走了，上前挽住凝霄：“娘子天色不早了，既然暂时没有头绪，我们也回家吧。” 凝霄阴沉着脸，看了看床上的南枫涟又看了看地上的肖苎。 墨燧也是面露愁容的看着两人，毕竟他跟南枫涟是多年老友。更何况现在又冒出来个，跟凝霄长得一样的男子，他也是烦躁的紧。 凝霄觉得自己确实对南枫涟有所亏欠，而且现在这个肖苎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当下便拍了拍陆媚的手：“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照顾公主，顺便等映彩的消息。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苍迟上前嘱咐道：“多加小心，不要太勉强自己。” 穆因冲她点点头：“我们会在家里等你。” “娘子真的不走啦？娘子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留下陪娘子吧？”陆媚将头靠在她肩上，又开始熟练的撒娇。 凝霄安慰道：“要不了几天的，你跟苍迟和穆因先回去，你一个人万一遇上魔族的人怎么办？” 墨燧见陆媚还在一个劲的撒娇，忍不住一把将他扯走推到一边。 陆媚气不过想冲上去找他理论理论。一旁的苍迟和穆因见机行事，连拖带拽的将他拉走了。 见三人走了，墨燧回头看着凝霄没好气道：“老子跟妖界的很…多…朋友也好久没见了，我也不回去了。” “好啊，你想找他们叙旧就去呗，记得别又像上次…” “不劳您惦记，你还是先照顾好枫涟吧，还有这一堆事等着你呢。特别是你的专属奴才！”说着瞅了一眼凝霭，回头又消失不见了。 “喂墨燧！我还没说完呢！你小子别又像上次一样到处惹事！” 她想起上次墨燧跟仇家约架，结果是旧恨未消又添新仇，差点被仇家围攻落得死无全尸的地步。最后惹得他在九色居修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动都不能动。还非要嘴硬说自己伤的不重。 可晴满眼担忧的看着公主，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报上去。但之前公主特意吩咐了这事不能外传。 她想起当年公主与七驸马肖苎的事，在妖界闹得是沸沸扬扬，各种传闻满天飞。一时也搞不懂这地上的驸马肖苎，还有眼前跟驸马长得一样的凝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驸马的孪生姐妹？ 以前也曾听公主提起过七驸马，不过就算偶然提起，公主对他也没什么好话。 犹豫之间，可晴问道：“凝姑娘，眼下该怎么办？陛下那边…” 凝霄正蹲在肖苎身边观察，闻声想了想：“先不用。映彩那儿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到时候再说。”随即她和凝霭一起将肖苎抬到了长椅上。看他满脸血迹和那道伤痕有点碍眼，毕竟他长得跟自己一样，想着打算用法术将他的伤口愈合。 但奇怪的事又出现了，她的法术竟然对肖苎的伤不管用。她拉来可晴凝霭，让两人施法也都没用。无奈只有让凝霭给他上了些药，用布条简单包扎了起来。 她拜托可晴给凝霭找了间屋子暂住，她则继续守在南枫涟身边照看。 凝霭心里既开心又忐忑，他不知道姐姐究竟会不会留下自己。就这么纠结着一夜辗转未眠。 清晨，南枫涟总算是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见床边支着脑袋似睡非睡的凝霄，一种五味杂陈感情在心中来回翻腾。 转眼又瞧见长椅上的肖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燃起，心想怎么遇到她总是没好事！ 长椅上的肖苎也昏头昏脑的醒了，钻心的疼痛立刻从脸颊上传来，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还被绑着。 南枫涟发现肖苎醒了，赶忙又闭上眼睛装睡。可下一秒她发觉不对啊？自己为什么要装睡，想着就睁开了眼。 但门此时却被人推开了，吓得南枫涟和肖苎都又将眼睛闭上。 来人是可晴，她轻轻拍了拍凝霄，示意凝霭在外面等她。 凝霄一出门就发现凝霭低着脑袋不敢直视她，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姐姐…” “走吧，这附近风景很美的。” 凝霭跟在凝霄身后一语不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到底要不要问个明白。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之所，四周皆是极其漂亮的奇花异草，可凝霭却无心欣赏，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姐姐…” 听声，凝霄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姐姐，小霭能留在你身边吗？” 凝霄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刚想要答应但看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想要逗逗他。 “嗯…你也看到了昨天的那几位…” 不等凝霄说完，凝霭就急忙回道：“我不在意其他人。小霭只在意姐姐，只听姐姐的话。” 凝霄装出一副为难之色：“可…九色居，好像已经没有空房了。” 只见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立刻涌起了泪花。 “姐姐又要丢下小霭了吗？”凝霭语气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说着又将头深深垂下。 凝霄弯下腰，歪着脑袋凑了上去：“我一会儿就要离开了，小霭难道哭着送姐姐吗？” 凝霭立刻抬头，忍住泪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一想到姐姐又不要自己了，想着想着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好吧，看在小霭这么听姐姐话的份上。你愿意跟姐姐一起走吗？” 凝霭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吗？” “现在是真的，下一秒就不确定喽。所以你的答案是？” 话音刚落，凝霭扑上来紧紧抱着她：“愿意，我愿意。”说着就再也忍不住将头靠在她肩上哭了出来。 凝霄轻抚着他的背：“好啦不哭了。” 凝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当即转悲为喜：“刚才要把小霭吓死了，还以为姐姐又像之前一样不要我了。” 注意到他腕上的手帕，凝霄感叹：“都这么久了，你还留着呢？” 凝霭笑着晃了晃手腕：“我每日都带着，看到它就想起姐姐，就像姐姐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对了。”说着凝霄向他伸出手。 凝霭不知何意，乖乖解下手帕递到了她的手里。 只见凝霄一手拿着手帕，另一只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极细的红丝，她将红丝与手帕合在一起，红丝立刻隐匿在手帕中消失不见了。她重新将手帕系在他的腕上。 “姐姐，这是什么？” “算是…我们家的钥匙。” 凝霭满眼珍惜的抚摸着腕上的手帕，抬眼笑道：“谢谢姐姐。” 这时，不远处的南枫涟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再看一眼身旁的肖苎，更是怒不可遏。 肖苎当下被绳索捆住动弹不得，这一头的绳索正被南枫涟紧紧牵在手里。 一路疲惫不堪被她连牵带拽的肖苎刚要抬起头，下一秒就被她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凝霄和凝霭面前的草丛里。 凝霭慌忙挡在凝霄身前。 南枫涟吼道：“喂！万妖楼来信了，让你跟本宫去谈价钱！” 凝霄看着眼前肖苎的惨状，再加上他跟自己长得一样更是不忍心，上前和凝霭一起将他搀扶了起来。 肖苎被摔得头昏眼花，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凝霄刚把他交给凝霭照看，南枫涟又喊：“映彩让你带上那个冒牌货一起！” 她只好重新接过肖苎，让凝霭在涟霜宫等着自己，说罢便跟着南枫涟一同去了万妖楼。 第140章 三位 没想到一段时间没来，万妖楼从里到外又重新装修了一番。现在整个万妖楼看上去比之前大了快一倍，里面却还是妖挤妖，鬼挨鬼的好不热闹。 凝霄琢磨着映彩给自己的分红，是不是有点少？ 想着阿瑞突然出现：“主人正在楼上等着三位呢。” 随着阿瑞推开一道道门，三人终于见到了映彩。见她仔细翻看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桌子四周也堆满了有半人高的书册。 映彩见人到齐了，起身笑道：“来了…” 南枫涟将一袋子财物扔给了阿瑞：“少废话！本宫只想知道这冒牌货到底是谁？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肖苎：“就凭你小子还想谋害本宫，痴心妄想！” 此时肖苎恢复了神志，但他站在南枫涟和凝霄中间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浑身是伤一副认命了的倒霉样子。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映彩招呼三人来到茶桌旁坐下。 南枫涟眉头紧锁：“你到底什么意思？” 映彩手里忙着泡茶，抬眼见肖苎仍被法术束缚着僵硬的站着，便又笑道：“肖苎…他并不是冒牌货，也不想谋害殿下。他跑不了的，不如殿下还是将法术撤了吧。” 南枫涟不耐烦的随手将他身上的法术撤了去。 肖苎发觉自己又能动了，瞬间脱力瘫坐在椅上。脸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捂着脸，哎呦哎呦的喊起疼来。 “闭嘴！” 听到南枫涟的呵斥，肖苎立刻将声音压低了些又往旁边挪了挪，毕竟他可不想再招惹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婆子。 凝霄诧异道：“他不是冒牌货？那他为什么跟我长得这么相似？” 映彩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转头看向凝霄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殿下的给了，你的呢？” 凝霄原以为南枫涟给过就算了，没想到还要另外收钱，她指向肖苎：“照这么算，那你怎么不收他钱啊！” 肖苎立刻摆手：“我没有钱…” 映彩立刻接道：“他说的是实话。殿下，请讲一下肖苎是怎么出现的？” 南枫涟想了想，将诡异的光源和红雨以及巨大的水泡都一并讲了。讲完还瞪了一眼凝霄，仿佛认定肖苎的出现，一定是她派来的。 “凝霄，亏你想得出来！你安排他一丝不挂出现在本宫面前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要我说多少遍他跟我没关系！”凝霄是百口难辩，她急忙看向映彩，想让她帮自己作证，可映彩却是一副不关我事的神情。 “这次的分红，我只要一半…行了吧！” 映彩满意的点点头：“可以。”随即转头看向南枫涟：“殿下，肖苎确实跟现在的凝霄没关系。但是…跟以前的凝霄，有那么一点关系。” “哈？” “什么？” 肖苎听后忍不住凑到凝霄身边盯着她看，心想这个凝霄姑娘，还真的跟我有关系啊。我们俩长得这么像，不会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弟？还是兄妹？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啊？我难道失忆了吗？ 映彩像是看穿了肖苎的疑问：“你和她现在没关系。不过硬要扯关系的话，比较像是远房的远房的远房的，表兄妹。”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更是满头问号。 南枫涟猛拍桌子：“映彩，你有话能不能直说！” 凝霄也满脸诧异的盯着肖苎，想着我什么时候有个远房的远房的远房的，表哥了？ 映彩笑了笑，对两人伸出手：“你们两位的钱付过了，我也回答了你们各一个问题。有关肖苎的那份，麻烦你们两个，一人一半帮他付一下。这段时日，我在万妖库里帮你们查资料也是很累的。再说，我这万妖楼在妖界可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价格很公道的呦。” “奸商！” “黑店！” 凝霄和南枫涟义愤填膺的看着映彩。 映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你们不想知道肖苎是怎么来的…又和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的话…那我也无所谓的。”说着端起杯子，开始细细品茶。 两人恨得牙根痒痒，南枫涟从衣袖里又掏出了一个，看着就价值不菲的钱袋重重的砸在了桌上。 紧接着凝霄也恶狠狠的说道：“这次分红…剩下的一半老娘也不要了。” “好嘞！”映彩立刻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身旁的阿喜也将一本厚厚的书册递了上来。 映彩马上开始翻找：“现在…让我来看看你们三位，究竟是什么关系？” 凝霄挑眉问道：“大姐，你现找啊？” 映彩嘿嘿一笑：“也不是，就是资料有点复杂难懂。你们是万妖楼的贵客，自然要享受最优质服务。让本楼主给你们精简精简，好让你们简单易懂不是。” “切！” 南枫涟和凝霄无语的盯着她。 经过映彩好一阵翻找，阿喜又递上来了一本接一本的厚重书册，慢慢的几人都进入了双目无神的放空状态。 “好了！”只见映彩自信的将手中的书册合上，三人闻声这才回过神。 映彩喝了口茶润润嗓，她看着手中的杯子极其得意：“好看吧？这是新收来的…”回神见三人幽怨的看着自己，立刻将杯子放下。 “咳…据书中记载…这个，肖苎是由心所化，是所谓的‘心妖’不过更贴切的来说，他是半心妖。” “半心妖？本宫在妖界怎么从没听过？” 此时凝霄听到半心二字，已经明白了多半是与自己当年给南枫涟的半颗无根之心有关。 映彩耸了耸肩：“我也是不久前，才在好几本万妖书册的记载里找到些只言片语。据殿下描述肖苎的出现方式，跟书里记载的心妖，是差不多一致的。” 一旁的肖苎听到自己是半心妖，急忙冲上来辩解：“我是人妖，才不是什么半心妖！” 南枫涟将他推到一边追问：“他到底是怎么来的？” 映彩看向南枫涟的心口：“他是殿下的心所化，不过，也可以说是…凝霄的心所化。” 几人纷纷看向一直沉默的凝霄，映彩劝道：“事到如今也瞒不了，还是说出来吧。” 凝霄看向南枫涟，犹豫再三，还是将事情都告诉了她。 “什么！本宫的心是你的？你跟母皇一起骗本宫了这么久？”南枫涟随即质问映彩：“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了？” 映彩疯狂摇头：“绝对没有，我就是这几天查相关资料的时候瞎猜的。” 南枫涟当即起身打算施法挖心还给凝霄，被凝霄和映彩一把按住。 映彩急忙解释：“万万使不得，殿下强行挖心会没命的！这无根之心一旦入体跟殿下的血肉相连，就已经是殿下的了，跟凝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就算有关系，也是跟之前的凝霄有关。可给殿下心的凝霄已经死了，要还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凝霄，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肖苎愣在当场，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谁是谁？谁又是谁？自己不是人妖吗？怎么又会是什么半心妖？凝姑娘死了，那现在眼前的凝姑娘是谁？ 见南枫涟终于冷静下来了，映彩走到一旁松了口气。解释道：“之前的凝霄以身护送天石，在天幕修复那日就已身死魂灭。” 南枫涟缓缓回忆起当年，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你是她，却又不是她。” “我一直都是我。只是，不是给殿下心的那个我了。殿下的心永远只属于自己。为了陛下，更是为了殿下自己，请殿下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再做伤害自己的举动了。保重。” 凝霄不愿继续纠缠下去说罢便匆匆离去，带着凝霭一起回了九色居。 仿佛一场大戏落幕，南枫涟只觉精疲力尽。缓过来起身也准备回去，没想到映彩上前拦住她，转头对阿喜阿瑞说道：“快，带肖公子换身干净衣服。顺便给他换换药。” 阿喜阿瑞一左一右。不由分说拉着一脸懵的肖苎就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映彩笑道：“肖苎，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南枫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你想要…就留在万妖楼吧。”说着又准备走人。 映彩幽幽说道：“其实刚才书上记载的，我并没有说完…” 闻言南枫涟止住脚步。 “还没明白吗？肖苎就是你心中执念所化。他是心妖，这心就是你的心。不管是爱是恨还是怨，是这股力量强大又持续不断的执念，才足以让他，从你的心里幻化而生。 或许一开始，你内心深处惦念着的，就是肖苎，而不是凝霄。” 南枫涟不服气道：“那又怎样？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映彩摇了摇头：“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啊…杀了他，你也会死。” “为什…”刚问出口的南枫涟忽然想到，那日割伤肖苎脸颊的同时，自己也仿佛受了伤还吐了许多血。 “看来殿下是终于想起来了。” “要怎么解决？”南枫涟狐疑的看着映彩：“你不会…又要钱吧？” “哎呀，瞧这话说得。殿下是老顾客了。这回算是回馈老客户，免费。楼下新店开张，一会儿让阿喜阿瑞她们带你去…” “用不着，你还是快点说解决办法吧！” “三个办法。肖苎虽为心妖，但心妖却是无心之妖，这第一个办法就是，你把心给他…” “想得美！把心给他，本宫不就死了！唉…映彩你什么意思！” 映彩笑了笑：“没什么意思，还有第二个，让肖苎自愿化为心魄，回到你心里。” 南枫涟起身冷笑道：“行了！他敢不自愿，本宫就能打到他自愿！” “唉唉唉！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 第141章 没事 映彩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南枫涟，继续劝道：“他现在已经由心魄，化为一个独立于外的妖了。如果不是真的心甘情愿，让他强行入心，定会与你现在的心互相排斥。到时候殿下觉得，会发生什么？” 南枫涟越听越生气：“那你说最后一个办法是什么？” “让他长出自己的心，从心妖转为真正的妖族。” “啊！什么？” “只要肖苎长出属于自己的心，成为完整的妖。那你与他就可以彻底分道扬镳，各不相干了。” 南枫涟一脸丧气的坐在藤椅上，映彩特意换了一套粉色雕花的茶具给她重新泡了一壶茶，顿时香甜的气息弥漫在屋中。 不过再香甜的茶，此时在南枫涟尝来也变得苦涩无味起来。她静静地望着外边的云海，直到滚烫的茶水变凉，南枫涟似乎是终于想通了，问道：“他的心，怎样才能长出来？” 映彩一直在旁安静的翻看着书册，听她这样问，笑道：“按照书中所说，现在的肖苎是一个全新的独立的妖，不过就是不太完整。他的样貌长相，包括一些记忆，应该都是源于你心中的执念。 至于心妖怎样才能长出心，具体的书上没写。我还要再查查再说。” 南枫涟不知道映彩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让自己继续付钱。转念又想自己凭空多了个弱点，真是不爽！ 阿喜阿瑞推门进来。跟着进来的肖苎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不少。脸颊上的伤口也重新换了药。 南枫涟看他这副打扮，恍惚间又回到了几百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油滑轻浮的肖苎的时候。 封存的记忆也随着他走近，而重新浮现在眼前。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重重叠叠的回忆的掩埋覆盖。 一旁的主仆三人也好奇的看着肖苎，越看越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映彩也想起当年施法将凝霄变为肖苎的场景。 阿喜和阿瑞想起，肖苎这个名字还是她们随口一说出来的。 她们看南枫涟看向肖苎的复杂眼神，不由的庆幸起来。多亏当年妖界事务繁杂，后来公主也并未细查。要是让南枫涟知道，肖苎就是她们一手策划出来送去选驸马的……后果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本来她们以为凝霄重生之后，这些陈年旧事就能一笔勾销，谁能想到突然又冒出来个肖苎。 映彩也以为南枫涟已经放下，不过现在看来，她对当年凝霄假扮的肖苎，执念不是一般的深。当下觉得还是赶紧将这两个大麻烦送走比较好。 “天色不早陛下该担心了。阿喜阿瑞，快叫人护送公主殿下，还有肖苎公子回涟霜宫。” “喂！他的心…”南枫涟还没问完，她和肖苎就被阿喜和阿瑞一起推了出去。 映彩吆喝：“等我查出来解决方法，定会派人亲自请殿下…”见两人终于离开了万妖楼，她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肖苎疯狂看南枫涟的眼色，见她沉着脸一言不发，自己也只好闭嘴默默跟着，毕竟自己可打不过这个疯婆子。 肖苎的记忆，就只记得原来凝霄编造的部分过往，剩下的什么都不记得，以为自己真的就是由凡人修为妖的人妖。 刚才听那个叫映彩的说自己是什么心妖，难道自己真的是这个疯婆子的心所化吗？还有那个长得跟自己很相似的女子，真的是自己的远房表妹吗？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到了涟霜宫附近，周边的侍卫和路过的侍女刚要行礼，猛地看见公主身后的肖苎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今生还能在涟霜宫再次见到驸马。 南枫涟见他们都愣住：“喂！” 众人回过神立刻跪下行礼，肖苎哪见过这架势，当即吓得也跪了。 南枫涟见身旁跪着的肖苎，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将他踢翻在地。 “哎呦…”肖苎躺在地上捂着脸颊只喊疼。 见他刚要翻身起来，南枫涟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恶狠狠盯着他：“你这种冒牌货，还是比较适合在地上滚！” “我怎么是冒牌货了！我就是肖苎我冒充谁了？”肖苎一脸委屈，想着自己从一睁眼到现在短短几日，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 “可晴！”随着南枫涟的大嗓门，可晴瞬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立刻跪下行礼。 “你给我看着他，不许他站起来。要他一路滚过去！” 肖苎侧头望去，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层层叠叠的阶梯。他一脸绝望：“姑娘…公主殿下，这阶梯这么长走着都费劲，怎么滚啊？” 南枫涟看他脸颊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想着万一这小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宫岂不是也挂了？随即冷笑一声：“好。本宫行事向来仁慈宽厚…” 肖苎一听脸上泛起笑意，扶着地刚想起来，就又见她向一旁的树林指了指：“那边路平，比较方便你滚。” 说罢南枫涟便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可晴对他笑了笑：“驸…肖公子，请吧。” “啊？”肖苎顿觉无望，丧气的躺在地上。心想自己才认识公主几天啊，到底是怎么惹她了？她不还心就算了，还这样百般虐待自己，这还有天理吗！ 肖苎瞄了一眼周围的大批侍卫，和一旁皮笑肉不笑，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可晴，刚刚燃起想要逃跑的希望，马上就破灭了。 实在想不通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个刁蛮公主了。不行，一定要问个清楚，要不然被这个疯婆子折磨死，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我要去找公主问清楚！” 可晴站在一旁提醒：“可以呀，不过你先要一路滚过去，才能见到公主。” 肖苎尴尬的笑了笑：“就当我已经滚过去了，不行吗？” 可晴没有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肖公子如果不尽快完成公主的指令，到时候公主更生气，说不定会…”说着用眼神友善的提醒了一下他。 “…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肖苎躺在地上将身体挪向树林的方向。然后深吸一口气，就一鼓作气的朝着树林滚了过去。 可晴跟在一旁监督，时不时还要纠正提醒他滚错了方向。 眼见两人远去，周围的侍卫和宫女立刻八卦起来。 侍女小声问：“原来的七驸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难道诈尸了？” 身旁的侍卫挤眉弄眼一副很懂的样子：“唉，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咱们驸马呀，后来又复活了…这不一活过来，就马上来找咱们殿下了。” “啊！那怎么这几百年来都不见殿下提起他？连驸马的东西都一并清除了？还下令不准宫中人提起驸马。” “小情侣嘛，闹别扭肯定是有的。刚才那情况我一看呀，就是驸马向殿下负荆请罪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一个侍女不解的问：“可…有什么别扭，能让殿下这么生气？” “对呀对呀，驸马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能让公主殿下几百年了气都没消啊？” 刚才那侍卫一脸轻蔑的瞧着侍女们：“我说你们天天跟在殿下身边，怎么还没我知道的清楚啊！” 另一个侍卫呵呵一笑：“我知道。”随即故弄玄虚起来：“听说咱们的驸马呀…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癖好……” 见他停住，众人等不及催促：“你快点说啊！” “嘿…你这小子吊人胃口，等会儿赌钱不带你了啊！” 刚才的侍卫冷哼一声：“你小子不说，我说！驸马的癖好就是…女装癖…” “啊！” 众人听到八卦，震惊的大眼瞪小眼。 “女装癖？你是说驸马他…他喜欢穿女子的衣服？” “对。驸马不光喜欢女子的衣服，还喜欢涂脂抹粉，珠宝首饰什么的也喜欢得很呢！” 一个侍女默默嘀咕：“喜欢穿女子的衣服…也不见得见不得人吧。” 另一个侍卫立刻接道：“听我一个哥们说…殿下就是撞见了驸马打扮成女子的样子，这还不算完，当时据说驸马还跟公主的老友墨燧，正在搂搂抱抱呢。” 众人听后一脸不可置信，心想自己在涟霜宫这么久，这么劲爆的八卦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么说…驸马他不仅喜欢女装，还有龙阳之好？而且抢走驸马的是…是殿下的老友墨燧公子？” 两名侍卫自信的点了点头。 站在外围的侍女突然说道：“不对，驸马不在以后。墨燧公子他来过我们涟霜宫好几次呀。还跟殿下有说有笑的。” 又一个侍卫说道：“好像是驸马当年追求的墨燧公子。墨燧公子拼死不从，是驸马一厢情愿的…” “这个肖苎没看出来呀，花花肠子还挺多，不愧是是从人界来的。” “怪不得公主殿下这么生气呢。” “肖苎他怎么还好意思回来找公主的！” “就是，殿下没立刻杀了他就够仁慈了。” “肖苎他有什么资格继续当驸马！他连当妖都不配！这种两面三刀对不起殿下的贱男人，就应该逐出妖界。” “对呀，殿下怎么没杀他？” “我猜殿下…肯定是想折磨他一段时间解解气。再杀了也不迟……” 此时又来了一队巡逻的侍卫，见他们聚在宫门口走上前询问是怎么了。 没想到一问之下，这群侍卫们又纷纷贡献出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 有人说肖苎其实没有女装癖，当年也没跟墨燧有一腿。而是和叛徒芷绵私通，两人和魔族勾结里应外合，想要杀了公主夺权篡位，所以才故意装扮成女子的模样。 还有人说肖苎的秘密情人，其实是万妖楼的楼主。而且有人插嘴说，肖苎其实是被仙界贬下凡的仙子。想要投奔魔族不成才来了妖界。 更离谱的说肖苎不是妖族也不是凡人，而是是鬼界的厉鬼。他已经修炼成鬼妖，就是准备勾走公主的魂魄，是想要夺舍的。 在众人疯狂的添油加醋之下，肖苎的形象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有女装癖的，又男女通吃的，而且勾结外界辜负了公主的一片真心的负心汉，且对整个妖界都心怀不轨的，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总之，跟随肖苎一起回归的，还有尘封多年的八卦谣言。 而另一边树林里正在奋力滚动的肖苎，此刻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边滚边想起，自己那个远房的远房的远房的表妹来。 肖苎仍旧是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懂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心想反正目前看来也问不出什么，说不定这个叫凝霄的表妹知道点什么，要不改日找她问问情况也行。 他转念一想自己这个表妹也太不负责了吧，表哥在这儿受人欺负。这个当妹妹的怎么一走了之，也不来救救他这个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表哥啊！ 此时远在异界九色居中的凝霄，忽然也止不住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凝霭在旁立刻拿出手帕递给她：“姐姐没事吧？” 凝霄接过手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没事。不过…但愿是真的没事吧。” 第142章 结局 且说凝霄自从带着凝霭回到九色居之后，便打算这段时间内都不再出门了。 倒不是因为美人在侧，才懒得出门。只是之前每日担惊受怕，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扎堆，搞得她心力交瘁。不过现下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可以安心清静过自己的悠闲日子了。 可是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事情又出现了。 这不前几日，凝霭刚来九色居。凝霄带着他一起去选住的地方，告诉他不论是什么样的风格，一般的厢房或是单独的小院，还是像陆媚一样，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选址自建的都可以。 其实凝霭早就说过，自己只想住在离姐姐近一点的地方。可凝霄非要拉着他在九色居里逛逛，让他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如果没有满意的到时候再说。 自然九色居里来了新人，大家虽是见多不怪了，但除了苍迟忙着打理家中事务，不爱凑热闹以外，大家还是跟在凝霄身边，想要看看凝霭。 穆因一如往常沉默不语的跟在凝霄身后，陆媚本就好看热闹，连墨燧也被陆媚半推半就跟着一起来了。 其实他们也好奇这凝霭，一来他们不确定他的脾性，二来也好奇凝霄对他如何。尤其是陆媚，生怕娘子暗地里厚此薄彼，害怕自己落得个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下场。不过他在心里还是安慰自己，这个凝霭长得只是中上等而已，比不得自己这么极品。 走了一路，墨燧见他迟迟未选，便在后面嘲讽道：“这么大的九色居都找不到住处，还真是庙小容不下某尊大佛啊！” 凝霭当做没听见，也并不生气，依旧和凝霄说笑，最后仍是选在了凝霄附近的别院。这院子雅致静谧，院中还有一片花香馥郁，枝叶秀美的九里香。 凝霄看这院落里面什么都没有，笑道：“你可别嫌弃这儿简陋…”说着大手一挥，屋内屋外焕然一新，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凝霭摇了摇头，笑道：“小霭怎么会嫌弃呢，姐姐这院子里的九里香，可是大有用处呢。这九里香的枝叶可以行气止痛，消肿化瘀。用来治疗胃痛，牙痛也有很好的疗效，不论是内服还是外用都是可以的。” 凝霄叹道：“哎呀，当年把你托付给赵伯还有点不放心，现在看来小霭学的很好呀。” 看着姐姐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又夸奖了自己，凝霭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但墨燧见状早就忍不住了，又插口道：“这里是六界之外，大家也都不是凡人了。你那套人界的东西，就不用在这儿显摆了吧！” 随后墨燧又一脸嘲讽的，瞥了凝霭一眼：“像这种多余的东西，多了也不多，少了也不少。” 听了他一路的冷嘲热讽，凝霄也终于忍耐不住：“墨燧我说你少说一句，会死啊！” 墨燧见凝霄竟帮着他说话，怒道：“会！会憋死老子！” 不等众人劝说，墨燧又似一阵风消失在了众人眼前。由于他经常性的说走就走，大家也没当回事。 陆媚向凝霭摊了摊手，打趣道：“他这个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忒爱损人。别太在意，你以后就习惯了。” 但是没过几日，阿姜竟急匆匆来了九色居，说墨燧被人一路追杀，现下躲到鬼界去了。 仔细一听来龙去脉，还真是不出意外的，墨燧又双叒叕碰上了仇家。 他当年被仇恨蒙蔽，杀妖众多，杀孽极深。眼下是出了异界，隔三差五总能遇上寻仇的。 要问他那仇家，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就找到他。倒也不是他大摇大摆的，故意招摇过市。而是他天生东西混搭的长相，人又长得高，加上那股子桀骜不驯，谁都不服的蛮横气质，自然一露面就引人瞩目，极其容易被仇家的眼线盯上。 人家出门那都是左右逢源，胜友如云。到他这儿成了深仇大恨，冤家路窄。好友没几个，世仇一大堆。如今更是发展到只要一露面，那是五步一小仇，十步一大仇的地方。 墨燧这么多年仍旧是一副谁也不服的态度，虽然在凝霄的唠叨下有所改善，收敛了不少。但他仗着自身灵力不低，又隐居在异界当中，也没拿寻仇的妖族当回事，谁能想这仇是越结越深，仇家是越来越多。 他也只能吐槽他们这群寻仇的，自己技不如人，单枪匹马的不行。回头生那么多子子孙孙的准备搞人海战术，真是为人不齿，让人笑掉大牙。 没办法，凝霄将事情告诉了苍迟。她本想告诉大家一声，然后一个人去鬼界，她想墨燧肯定是害怕丢了面子，才会躲在鬼界不回家。 但是苍迟想着能让墨燧躲到鬼界，那寻仇的人数一定不少。便主动提议大家一起去，只让陆媚留下看家，省的他和凝霄一起出现，再把魔族的人招来。 交代完四人一起动身去了鬼界，准备把墨燧给捞回来。 话分两头，从前有句老话说得好：人想人，愁煞人。这轻则心神恍惚，耿耿于怀。重则思念成疾，一病不起。 如若有人问，那妖想人会如何？那就如这妖界的公主南枫涟一样，不论当初她是爱、是恨、还是怨。但是只要放不下，想的多了，念的多了，便不由得心魔丛生，使得丢了自己这心魄。 心魄独生于体外，进而化为心妖，又因她这心本为半心，故又称为：半心妖。 这心妖所生身材样貌，皆为本体所思所念。既是心魔的化身，也是这股执念的替身。 半心妖虽名为心妖，却是个空心妖。心妖的诞生更是极为罕见。因为心妖的出现，要持久强烈的执念，更要多种饱满的情感，真情实意的滋养。 不是简单的爱意绵绵，也不是单纯的恨意延延。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想念，或是怨恨就可以形成。 需要各种极限撕扯的情绪，在心中不断反复，且始终不能释怀，这种种念头久久留在心中不散，才能慢慢滋养出心妖。 南枫涟这许多年，不断反刍着当年与肖苎相处的点点滴滴，时而怀念，时而怨怼。她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消耗着自己的心神。也正是这一点一滴，才累积起来，有了如今的肖苎。 当中的酸甜苦辣是何种滋味，是怀念大于憎恨，还是恨意大过爱意。想必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