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纯净美好的修仙界》 第1章 为什么修仙界也还要读书啊喂! 林慕望着这一片荒漠,凝固,向旁边的人问:“这是自创峰?”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轻道人,长相冷峻,眉眼深邃,背上负了一把用绷带缠住剑锋的灵剑,他面若寒霜,“嗯。” 嗯??? 林慕有那么一点反悔跟这个自创峰峰主走了。 “住的地方呢?” 年轻道人漫不经心的把手指耷拉在另一只手腕上,浅浅地画了一个圆。 下一秒,一座竹屋拔地而起。 “喏。” 喏??? 林慕再一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蜘蛛网广布、早已生尘的竹屋,脸上仍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我感觉上了贼船了。” 这厮还挺会接话:“那就做快乐的海盗。” 年轻道人摩挲了两下指间的戒指,一个木桶、一条抹布就凭空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我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礼节太繁琐了,取消。嗯,另外我姓叶,单名一个宿字。” “林慕,羡慕的慕。” 他的目光在木桶和抹布之间逡巡,试探地问:“我现在,是要......” 叶宿转过头来:“对。” 林慕清理完竹屋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 这个峰脉上并非是什么都没有,除了平地而起的竹屋和师徒二人,在黄沙中还藏了一条细河,林慕舀了里面的水清理,变成污水也不好意思再倒回去,便直接就地销毁了。 他一把坐在地上,双手撑着沙子,鼻间渗出汗珠,一边喘气一边道:“我清理完了......” 叶宿坐在一把变出来的藤椅上,闻言,悄无声息地睁开了那双颜色很浅的眸子,睨了一眼竹屋,摩挲了两下戒指,然后对林慕道:“从明天开始,你要去黄金屋开始读书。因为你晚些时间进宗门,所以知识可能跟不上,要勤学多练,赶上大家的进度。” 林慕:“......” 你再说一遍试试? “不是。”他话一出口自己心里都没了底,“修仙,不应该是背着一把剑然后掐手印满世界乱飞吗?为什么还要......读书?” 叶宿沉声:“想飞也得知道该怎么飞,灵气在经脉中的流转和循环、郊外药草的识别、炼器时的注意要点......这些不学,最轻也是走火入魔。” 林慕叹气,转了一个话题:“黄金屋是什么地方?” “书中自有黄金屋。”叶宿说,“这是书屋的代称。” “我该怎么去?” 叶宿将一个东西丢向林慕。 这是一个通体漆黑的令牌,周围一圈有金边镶嵌,上面突出了一小块地方,穿了一个洞,想必是用来悬挂的,它的正中央赫然写着一个“无”字。 林慕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叶宿又道:“通过这个你可以使用竹屋里的传送阵,传送时在内心默念着想去的地方就行了。黄金屋所在的峰脉是内勤峰。” 说完这些,他手一指向林慕身旁,只见白光一闪,林慕的旁边就已经多出了两样东西。 整整齐齐的排在最上面的是两套服装,看来是换洗用的,雪白中衣,外袍上淡金色线条秩序井然,分布交错,熠熠生辉,看上去一副张扬之气,除此之外还有靴子,林慕没忍住,问:“师父,你是不是......为此刻准备很久了?” 叶宿没说话,只是脸变绿了一点。 服装下是一本古朴的小册子,封面写着“道居宗介绍”,左上角画着一朵灰色的云朵,看来是logo,而后面写着“明世子着”。 林慕虽然学习没学多少,但对于各式各类的书、尤其是杂书特别感兴趣,而这本书内又是介绍所谓的修仙宗门,他更是见猎心喜,要不是叶宿还在场,不然他早就自顾自看起来了。 叶宿道:“你同我去卧室。” 两人踱步至卧室,此刻里面崭新如昨,一尘不染,就是陈设太简单,除了一个竹子制成的床板就再无其它,估计苦行僧看了都得发怵。叶宿看看,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然后竹板上就多出了垫子、厚实的被套和枕头。 紧接着,他又变出一个床头柜:“今后我会一直往竹屋里添置家具。” 林慕将服装放在床头柜上,拎着书:“师父,你不住在竹屋里吗?” “我经常有事。”叶宿道。 “哦。” “不过,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百灵石。” 怎么感觉被富有的女修包养了??? 林慕感觉一阵窒息。 “最后一件事。”叶宿道,“宗门入门的那个呼吸法你不要学,到时候我会帮助你。” 林慕乖巧道:“好的。” 叶宿拿出一条挂着戒指的项链,道:“小孩子最好不要戴戒指,比起来还是项链好一些,这是储物戒,里面大概有二十立方米的空间,你把神识探入进去就好了。” 你管十七岁的叫小孩子? 一想,林慕觉得也对。毕竟修士寿命悠长,别看叶宿相貌顶多二七二八,估计都活了三四百岁了。 林慕接了过来,这是一条很普通的白色细绳,上面悬挂着一个木色温和、样式简单的木戒指,他带上之后,手握住戒指,然后闭眸,将自己的意识往这个戒指上面探去,起初一片漆黑,但仿佛冲破了什么屏障,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叶宿道:“储物戒的知识那本书上有提,自己看看。” 而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些什么,略微颔首,花了点时间从自己的储物戒中翻出了一个小镜子,摆在床头柜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林慕睁开眼时,叶宿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漠,他道:“既然没有多余的事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看书,我先走了。” 林慕当然是求之不得:“好。” 叶宿走后,林慕先是又玩了一会儿储物戒,而当他正想把其中一套服装放入储物戒时,服装却毫无反应,他眉头一皱,然后又试了一次,服装仍是一动不动,他便连忙翻开那本道居宗介绍,对着目录找到了储物戒的一页,认认真真看完,然后才明白过来。 ——凡人可以窥入储物戒,但无法将东西放入储物戒。 只有修士才能完全使用它,并且,储物戒里只能放死物。 看了一半,林慕放下书,有些惆怅。 他一介凡人,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参加了道居宗的特殊招生仪式,硬是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几个时辰,本来就差一点就要放弃了,可没想到真的有所谓的“仙人”降临,他背着剑,目光在人群中行走,所见之处无不噤声,后来,仙人走到了林慕的面前,说,想成为我的徒弟吗。 林慕点点头,想。 然后......然后他就被一阵跌宕起伏的御剑旅程送到了这么个地方。 而如今,他已经是道居宗的一名弟子了,而且还是自创峰下的弟子。 而且...... 还要读书。 第2章 我怎么成了师兄了啊喂! 读书什么的果然都应该取消啊! 坐在藤椅上把书看完,林慕挪开视线,发现了那一面镜子。 他凑到跟前去,镜子里面照射出的是一张清隽的少年面容,肤色白皙,眉眼温柔,看谁仿佛都是一副好脾气的笑相。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少年不能算高,一米七零的身量,看上去宛如营养不良。 如果问叶宿为什么选自己的话,他大概会答“眼缘”之类的吧...... 林慕这么想着,捧起那块令牌。 他通读了书籍之后,才发现了令牌上“无”字的奥义,原来自创峰并不是自己所在的峰脉的名字,这座峰脉真名其实应该叫“无名峰”,是因为峰主和他以前的徒弟来来回回改名字始终觉得不满意,所以干脆不想了,演到最后,就叫无名峰了。 ——这是摆烂对吧!绝对是! 而自创峰,则是门内弟子对它的统称,因为在这座峰脉上的修士,无论峰主还是徒弟,所学的功法,全都是由自己创造的。 这么想,林慕总算是明白了叶宿选自己的原因。 他从小就是一位天资聪颖的孩子,脑子里灵感极其茂盛,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他只是把其中的一些做了出来,结果就风靡大街小巷。 就比如所谓的“麻将”,他拿着石头打磨出了个雏形,后流入了赌场当中,结果大受欢迎,尤其是些中年男女,尤其喜欢,爱不释手。长此以往,林慕的脑子也受不了,他便分割开了两个空间,一个空间盈放着那些越来越多的鬼点子,另一个空间用于思考。 不是他脸大,林慕确实觉得自己的悟性很高,也难怪会被叶宿选中了,因为悟性和天资实在是创造功法的重中之重。 有时候上等功法,也就是在那宛如闪电一般划过脑海的灵光之中了。 他挂上令牌,吊上储物戒,在竹屋里找了一阵终于发现了那个所谓的传送阵,深呼几口气,迈了上去,在心中默念了几声内勤峰,下一刻灵光闪烁,然后他眼前就换了天地。 日子已经走到了黄昏了,远方残阳似血,云层匀称地抹着一片的橙黄。而在他面前显露的,居然是一个又一个的擂台,满身肌肉的弟子们在上面对打,挥洒着汗水,有些还赤着膀子,看上去一片伤风败俗。 林慕:“......” 不是,他被传送到哪了? 他的传送阵正在中心,被夹得明明白白,而他此刻就宛如一只鹌鹑在老鹰群中,弱小而懵然。 这也算是另一种的“鹤立鸡群”了吧...... 他在内心吐了一句,结果一回头,所有人都在望着他。 林慕:“......” 满身大汉、进退两男、左右为男。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然后抬起手。 “嗨?” 那些大汉不为所动,仍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气氛更凝滞了些。 一个肌肉“澎湃”的大汉看着他,开了口,“小师弟,你也是要来战斗♂的吗?”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林慕连忙开口:“我只是来参观的!” 不对! 他在内心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 是来参观黄金屋保证自己明天别找不到路的,不是来参观这些战斗♂的! 可他话已出口,正如木已成舟,实在是不好再更改了,结结巴巴老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屁,只能低下头,无助地看着地面。 但半晌,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轰然的大笑。 “我说呢!这小师弟为什么要来这!原来是来参观的!” “小师弟!我来教你如何修炼如何!但体修其实我不擅长,我擅长的是剑修!” “来看我的擂台!拳拳到肉!这简直是男人的浪漫啊!” “......” 铺天盖地的喧哗声中,林慕被一群师兄带着来到了一个擂台前:“师弟,我跟你说,这个擂台绝对是最精彩的!我们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对决!他们两个的实力啊,可谓是......” 说话的师兄下一秒就愣住了,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了林慕腰间的那块令牌。 “小......小师弟......”他说话开始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这令牌是你的?” 林慕惶恐:“是......是啊......” 这一行人全都静住了。 然后全都成了结巴:“你......你师父是叶峰主?......” “对......对啊......” “你......你别再结巴了......你再结巴......我......我们可受不了了......” 所以说不要再给作者凑字数了啊喂! “怎......怎么了吗?......” 紧接着,林慕感觉身下一重,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的屁股底下多了一个带靠背的护垫,紧接着一把遮阳伞直接被蛮力插入了他旁边的地面,一个师兄捧着一杯饮料和甜点,贴心地站在另一旁。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林慕虽然猜到了叶宿在宗内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威望,徒弟都能受到如此待遇,诚惶诚恐,连忙站起身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被一把按下,一位大汉道:“师兄,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名称转换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不不不......”林慕连忙道,“不用这么对我,我其实......” “谁啊?这么大的威风......” 擂台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紧接着林慕的眼前出现了一抹夺目的光芒,原来是光滑的头顶反射而出的,他的内心紧张,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光头男子,面色坚毅,赤裸上身,浑身汗珠,此刻面色微愠,一位弟子走上前去:“大师兄,这是叶峰主新收的弟子......” 大师兄的目光在林慕腰间的令牌上停顿数秒,然后面色严肃地凑了上来:“师兄,请问您还要干什么吗?” 为什么连敬语都用上了啊! 林慕难堪此礼数,连忙站了起来:“不不不,不用这么对我。” 大师兄眉头一皱,转身朝后面的弟子们吼:“师兄说不用你们伺候了!都散了!” 不到三秒,人全空了,这个师兄也转过头来:“师兄,你还要干什么吗?” 林慕弱弱地说:“我想去黄金屋看看......” 他声若洪钟:“没问题!” 第3章 修仙界——使人苍老的诅咒 道居宗主峰悟道峰,一向是弟子口中神秘的代表词,它云雾缭绕,像是缥缈仙境,美不胜收,而更为它的神秘添上一笔的是,这座绝巘上只有各峰脉的峰主才能进入,而弟子只能在侧峰上眺望着一抹在氤氲的雾中裸露出来的背影,孤绝高贵,宛如戴着面纱的冷美人。 此刻悟道峰上,却是罕见地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身形颀长,青年模样,穿着玄衫,背负一把仙剑,面容虽是出挑,却仿佛千年不化的冰山般冷漠,站在原地,他滞了片刻,然后才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他的正前方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宝塔。青年的脚步虽慢,但却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托着他,一步走下,便已是正常人百步的距离,很快,他便走到了宝塔的面前。 他推开门,瘦高的身影在庞大的门下显得很渺小。 宝塔内并未点灯,漆黑一片。而青年却仿佛来过了很多次,轻车熟路的朝门旁边点了几个按钮,下一刻,他脚下的地板轰然回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像是妖兽的血盆大口,直接将青年给“吞”了进去。 紧接着,洞口缓缓闭合...... 洞口下却是一个明亮的玻璃空间,透过这个空间可以发现这宝塔下竟然是别有洞天,宛如洞窟。四周的墙上大面积的摆满了仙剑,上面川流不息地亮着灵纹,夜明珠镶嵌进墙,使得它亮若明堂,青年所在的空间则是这个洞窟的中心,一个匣子般的东西载着他缓缓向下,然后抵达地面。 在他面前一个柔软的靠背坐垫上,一人背对慵懒而坐,那人只单薄地披了一件雪白的中衣,双手在一个虚拟的面板上漫不经心地点着,听到后面的动静,猛地转头,露出一张俊美的青年面庞:“叶先生,来啦?” 叶宿行礼:“掌门。” 青年头发凌乱,眼下是混乱的黑眼圈,看上去不着边际,此刻貌似咬着一块糖,吧唧吧唧地发出声音:“听说你收了一个弟子?还是在那个废弃的招生仪式上招到的?” 叶宿道:“嗯。” 掌门把坐垫调了过来,抓了抓头发:“那个招生仪式我们早就取消了,你这么做,着实让我非常苦恼啊。明天这个时候,想必那个镇子又会排满很多自觉怀才不遇的人了。” “我会处理。”叶宿平淡道。 “那就交给你了。话说你多年来就没有再收过徒了,怎么今年突然又收了个弟子过来?”掌门递出一块纯白色的奶糖,“吃糖吗?” 叶宿婉拒了,沉声道:“心血来潮。” 掌门想起叶宿之前的那两个弟子:“真的是心血来潮?” 叶宿没再回话,掌门又道:“话说,你那徒弟怎么样?” “品行端正,悟性破格,虽然晚入门了些,但确实是一个好苗子,相信过不久就能赶上上一批入门的弟子了。”谈到他的徒弟,叶宿破天荒地说了长句。 掌门心中清明,微微眯起了眼: “不如,今年的这届大比,也让他上好了?” 叶宿点头道:“正有此意。” 紧接着,他又轻声问:“掌门此番找我来,应该不是为了谈这件事吧?” 掌门一笑:“的确。”他自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张纸,用纤细瘦长的手指点了点:“我最近的阵法分布,还差了几样材料……” ...... 现在,叶宿口中的“好苗子”正在那个大师兄的陪伴下参观着黄金屋,他探头探脑地观察一遍,其间还状作不经意地问了几个关于叶宿的问题,在脑内稍一梳理,然后就明白了这群弟子对自己那么殷勤的原因。 这些弟子大多数都是体修那一脉的人,看那个性,不犯事都难,而恰好的是,叶宿就是宗内负责行刑的执法长老,他这个人冷若冰霜,动手时无论见谁都是狠厉几鞭下去,这些弟子惹了荤,犯了事,免不得要与他多打交道——单方面的,长此以往,见到叶宿就条件反射地想躲,而对于他的徒弟,当然也必须是好生伺候着,说不准他在叶宿面前美言自己几句呢? 而且照这么看下去,林慕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执法者...... 林慕在内心想,照他师父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俨然一副规则最大,弟子排后的做派,别说替他们求情了,要是自己撞了门规,叶宿可能下手得比谁都狠。 但其实,光头师兄还有一个原因没说。 不只是在于叶宿,林慕本人,就很值得他们去套近乎了,毕竟这位可是自创峰上的弟子,要知道,从古至今,自创峰上所出的修士,无一都是惊才艳艳、空前绝后的天才,他们的眼光不行,叶长老总不会看错人吧?今后的准一流修士,冲着这个,他们就得好生结交。 他贴心解说:“黄金屋在内勤峰上并非是只有单独一座的,相反,它囊括的距离很广,数量也很多,讲师各不同,内容也各不同,弟子必须按照自己的课程来准时切换黄金屋便于听课,迟到了就不允许入内了。话说,林师兄要听的内容有哪些啊?” 他一回头,只见林慕一脸苦涩:“全部。” “哦,全部啊......”他的动作一怔,“全部?!” 天噜啦,要知道就是上一个峰主还在的时候,也没有给如今的叶长老布置这么多的课程吧?看来叶长老是痛定思痛,觉得自己师父没把自己整死,自己就把徒弟整死,这简直是魔鬼啊...... 光头师兄拍了拍林慕的肩膀,“师弟,啊不,师兄,加油。” 林慕:“......” 辞别了光头师兄后,林慕迈着散漫的步子驼着背回到了自创峰上,手上拿着从光头师兄那借来的笔和纸,脸上是那种社畜被榨干了的生无所恋的表情,仿佛过了一天,还没上学之际,他就已经从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急于还房贷的上班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 话说还房贷是什么鬼啊,上班族又是什么东西......脑子里又蹦出了奇怪的东西呢...... 他走进竹屋里,这才发现客厅多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白桦木桌子,想必是叶宿中途回来了一趟,他顺势坐下,然后把手中的白纸摊开,此刻上面记载了一下午和光头师兄走过黄金屋的收获,他对着时间和科目一一划分,开始给自己计划明天应该如何无缝衔接各个课程,在各个黄金屋内游走...... 感觉自己老了很多岁呢,原来修仙界本身就是使人苍老的诅咒吗...... 第4章 就算是修仙界也必须闹鬼 翌日,清晨,自创峰。 晨光熹微,却没有麻雀叫声,以及嘈杂的叫卖声,林慕从睡梦一惊,连忙转身去找自己的行囊,而当他触及到竹子制成的天花板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自创峰峰主叶宿收成弟子,现在处于自创峰上了。 还得读书。 想起这个,他不禁摆出了苦大仇深脸,赤脚下了床,他发现卧室的门旁已然摆了一个瘦长的落地镜,正好将他整个人照入其中,看来又是叶宿搬来的了。 这家伙...... 林慕的脑门不禁冒出几条青纹。 这面镜子果然是量身定做的吧?看样子也是恰好的一米七零,自己未来还会长高的啊混蛋...... 无论如何,他对着镜子穿好里衣和中衣,面对着自己原来的衣服和那件象征着自创峰弟子的淡金外袍,想,自己的衣服还是有点脏了,新来还是得给同期修士一点好印象才是,便一把抓起那件外袍,穿上之后,又束了一条细长的腰带。 不得不说,林慕好看是好看,但看他的体型,瘦骨嶙峋,仿佛营养不良,毕竟他从小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长大,饱饭是真的没吃到几顿,能活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能要求些什么呢? 他想想,然后还是束松了些,拿起那个洗得发白的皮绳轻车熟路的绑了个马尾,然后在腰间扣上令牌,胸口吊上储物戒,将戒指往里面赛去。 林慕正准备开启传送阵,突然想起些什么,连忙冲到客厅,然后一把抄起写满密密麻麻黑字的白纸,看着上面的字迹,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向传送阵。 传送阵的光芒再次亮起,林慕在内心念叨了好几句擂台,结果等他再次睁眼时,自己居然来到了一条修士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没有准备,他当时就傻眼了。 自己连擂台到黄金屋的路途中需要耗费多少时间都计算好了,结果给他整这一套? 不过没关系,林慕一直都是一个随遇而安、擅长随机应变的人,他往周围瞥了一眼,只见大多数都神色匆匆、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而且看身上的气场,应该是没有灵气的凡人,是比他前一步进来的弟子们,他拦住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弟子: “敢问这位道友,讲述药草基本学的黄金屋在何处?” 这位弟子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指了一个方向,然后道:“那一片都是。” 说完,仿佛惜字如金,飞快地走了。 林慕道了一声谢,然后赶快拉着步子走去,虽然中途不小心被绕得失了一会儿方向,但好算是时间掐得紧紧的,在打铃的前一秒进了黄金屋。 教书的是一个严肃的山羊胡老头子,拿着一捧讲义,时不时就逢人提问,教人心惊胆战,要不是林慕刚入门,不然也难逃此劫,不过看其它人的神色,应该是习惯了的,虽磕磕绊绊,但大多数都答得上来。 不过林慕在认真做笔记的时候,却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位黑衣的弟子正板着腰板坐在自己前面,目光炯炯地望着讲师,也不做笔记,仿佛用记忆就可以直接把内容全都记下了。 讲述这一门学科的黄金屋有很多座,没想到前一脚问了路,下一秒两人就相遇了,只能说缘,妙不可言。 而更让他感觉有缘的是,药草基本学讲述完毕之后,自己捧着那张课程计划表跑去下一科妖兽基本学的黄金屋,居然又在里面遇到了这个黑衣弟子,然后在后面的炼器要点、修仙界历史、灵气流转经脉等等一系列的黄金屋上,他都看见了这个黑衣弟子。 没想到两人课程一样就算了,来到的黄金屋也不约而同! 当然,林慕认为对方也是一位被师父压榨的苦惨弟子,要和自己做难兄难弟了,没想到临近正午时,这个弟子上完修仙界语文,写完一篇作文对老师颔首紧接着拂袖而去。林慕的文采一向不错,很有天赋,他于是也连忙交了作文,然后急匆匆赶过去,想结交一番,让对方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但又令他没想到是,这个黑衣少年走过去的目的地赫然是传送阵,原来他的课程已然结束,现在要回自己的峰脉了,林慕顿时僵在原地,内心泪流满面,不禁感慨,果然这么虐待弟子的,就只有叶宿一个人。 他是还有一堂课的,不过因为提前交了作文,被放出来自由活动,所以实际时间还有很多,林慕便想着好好利用时间,然后照着地图一路走到了弟子食堂。 此时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林慕驼着背,也凑了上去。 食堂的佳肴看上去并无问题,反而色香味俱全,林慕捧着着大铁盘走到桌前坐下,又去打了碗汤,这下,他这顿饭便三菜一汤,营养均衡了。 他吃完饭,掐好时间,走向了黄金屋。 ...... 一天繁琐的读书生活结束了,林慕却没觉得痛苦,反而还有一丝愉悦,一定是美食诱惑了自己......他不禁在内心道。 本来他还以为同期弟子们会因为自己这个不劳而获的自创峰弟子名额而对自己指指点点,没想到一天下来就没人和他多说过一句话,看来外门弟子实在卷得厉害,每个人都在忙不迭地读书再加上修行,根本没时间插科打诨。 他脱去外袍,穿着雪白中衣就倒在床上,片刻,才缓缓从床头柜上抓起一本书,然后抬起头来,坐起身开始阅读。 不得不说,他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同期弟子都开始学引气入体了,而他连灵气在经脉中循环都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今天听学时总是一知半解,懵头懵脑。 叶宿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看来可能是出去办事了...... 林慕随意地把目光投到一处,整个人却愣住了,一时间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他所看的事物,正是那一面穿衣镜,此刻它面前并无一人,但奇怪的是,镜子里面却隐隐约约倒映出了一个黑影...... 第5章 与大姐姐深夜谈话 这个黑影看上去瘦而修长,翘着腿坐在一把古朴巨大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遮脸,动作缱绻而又扣人心扉,虽然看上去有些模糊,但从那曼妙的身形看来,这是一个女人。 林慕内心一僵,缓缓放下书,一滴冷汗顺势落下。 叶宿拿来的这面镜子为什么会闹鬼啊喂! 他的内心飞快闪过两个决策: 一:立马睡觉,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二:靠近观察它,把这个鬼东西赶走。 思忖片刻,他立马一盖被子,迅速闭上眼假寐。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啊!林慕一摔被子,坐起身来,捶捶胸,让自己变得勇敢些,也是不惧,瞪着眼看向那面镜子。 修仙界不可能有鬼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而且,话说你为什么要坐在一把椅子上啊,因为镜子太矮了会挡住头吗?那我还真是对不起你啊! 林慕内心一热,下了床,盘腿坐在镜子面前,和它对视着。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调笑似的哼声,再次看向镜子时,瞳仁迅速放大,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屁股,心脏都漏了一拍。 这个镜子里面的人影居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且缓步往前走来! 这可真是恐怖了,看她这架势,是要一步一步走出镜子,出现在林慕的面前! 而且......果然是嘲笑我吧!高出太多了,镜子都不能完全照进去! 林慕嘴角一抽,扫荡四下,没有合适的武器,便也抓来一本教科,然后指向对面。 那道人影越来越近,缓缓的朝着镜子伸出脚,然后......镜子上面荡漾出了一圈圈水波纹,紧接着一截白如玉藕的小腿出现在了林慕的面前,红色的高跟鞋闪着异样的光泽。 不能让她出来! 林慕连忙一书拍去,然后躲开,四周去寻找能砸的东西。 出来的先是两条纤细白皙的长腿,然后便是殷红色的旗袍,风情万种,最后,一女子左手拿着折扇掩着嘴唇,低着头,眼中带着细碎笑意从镜子里完全地走了出来,她抬起眸子看着惊慌的林慕,嫣然一笑:“叶宿的弟子,还是这么有个性呢。” 听到叶宿,林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面前这人。 面前的女人生得一张美艳的脸,眼睛里情绪迷离,带着笑意,只是懒散地盘着一个丸子头,却平白带着妩媚之气,唇色枫红,妖艳之美,一颦一动都摇曳生姿,宛如深海中的血莲。 而让林慕侧目的,却是她的右耳,那个漂亮的耳垂上,挂着一片镜子碎片,它在屋内灯光的照射,闪闪发光,仿佛不可多得的珍宝。 “你认识叶峰主?”林慕问。 她一笑:“我不止认识。要是他见了我,都得喊一声师姐呢。” 这是道居宗的长老! 打破了鬼神之说,林慕感觉放松许多,“敢问师......” 他师了片刻,都没想出该师什么,只好行礼道:“敢问长老何名?” 他这一番其实是犯了大忌的,问人之前要先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来这是传统,况且这还是长老,贸然问名字也是不应该的,谁料这位长老根本就没有在意,展开折扇:“我的名字叫虞予夺,你叫我虞师姐就好了。” 林慕虽不知道辈分称呼,但也明白不该这么称呼,“鄙人林慕,羡慕的慕,虞长老好。” 虞予夺把手伸进镜子,笑道:“不介意我搬把椅子坐下吧?” 林慕道无妨,内心却在暗暗感叹这番神通,只见虞予夺从里面搬出来一把竹椅,看它的材质,竟是和竹屋所用的竹子一般无二,她坐下,“说起来,你已经是叶宿的第三个弟子了。” “第三个?”林慕没想到叶宿收徒居然这么少,他一直以为之前叶宿随意在一群人之间挑了个人的这种做法,徒弟应该很多了。但想想,叶宿收徒的要求那么苛刻,也可以理解了。 于是他连忙道:“前两个徒弟,不知是怎么样的人呢?” 虞予夺道:“叶宿和我交情很好,他收徒又很少,所以每个我都会替他看看。” 所以这第三个徒弟她也要来看看,只是用了这么一种独特的出场方式,也难怪自己把这个认成“闹鬼”了......这可真是闹了一个大笑话,林慕在内心擦汗。 虞予夺看到他的表情,扬起嘴角:“不怪你,这是我故意设计的,就是想看看叶宿的徒弟将会怎么面对。” “叶宿的第一个徒弟,是一个很儒雅的孩子,他当时面对我的出现,一脸正色,没有做出什么攻击的表现,只是很认真地盯着。果然,后面他成了一个很有名的修士。” “叶宿的第二个徒弟,是一个长得有几分邪气的孩子,当时面对我的出现,抽了一根竹子,在我出来时刺了前来,不过被我荡开了。不过后来可惜的是,他走火入魔,成了一个邪修。” 虞予夺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人进门时间不长,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师兄弟,后来闹掰了,师兄觉得是自己的职责,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抓捕他的师弟,期间有一次把师弟抓进了仙牢,不过又让他给跑出来了。两人纠缠许久,终没有个结果,我们这些外人又不好插手。” “仙牢?”林慕敏感的察觉到一个词汇。 “是囚禁那些妖兽魔头邪道的地方。”虞予夺道,“这正是我们道居宗的掌门提出来的。本来开始的时候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他们认为这种人或妖兽就应该就地正法,不应该是像凡人那样监禁。不过后来开了一次会议,不知为何就通过了。” “哦......”林慕若有所思。 “说起来,我当时很看好师弟的,面对不知来历的东西,做事狠辣胆大,丝毫不惧。”虞予夺的语气带着遗憾,“不过没想到最后居然叛入了魔道,真是让人唏嘘。” “而这两人,叶宿也都是有在认真地教导着的……”她侧目看着林慕那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一笑,“叶宿他教导徒弟就是这样子,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虽然看起来确实是有些无情无义,但必须得承认,他对徒弟都很用心。” 领进门?他确实是将我领进了门,不过是竹屋的这个门啊!顺带赠送我清扫竹屋和一套课程!这家伙是只看到了后面的“修行在个人”吧! 林慕悄声问:“叶宿的前两个弟子……课程布置如何?” “前两个弟子?”虞予夺把玩着折扇,“我记得给第一个弟子没有布置很多,而第二个弟子就严厉许多了,布置的课程占据了半天的时间呢!” 半天时间……半天时间…… 林慕感觉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看着自己排布的一整天课程,当下几欲流泪。 绝对是被第二个弟子刺激到了吧…… “那这个峰的……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侧目看向那一片荒漠。 “这个嘛……”虞予夺停顿片刻,一笔带过,“据说是他为了获取大量生命精华才导致的。” 林慕是一个精神洁癖,之前有过打算,现下更是坚定了自己改造自创峰的计划,道:“前面我的两个师兄没有打算改变过吗?” 虞予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作为修仙之人,目的当然以修炼飞升为主,修为都没有提上去,又谈何其它呢?这荒漠,叶宿没心思去管,徒弟自然也没有,看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不过林师弟你想去管?我可以给你带来一些帮助的。” “不必不必。”林慕连忙摆手,他已经请教了这位长老很多问题了,也不好再让对方帮助了,“叶峰主当时如何?” “叶宿当时面对徒弟的走火入魔叛入魔道,消极了很久,然后才准备去捉拿归案,不过当时被他的大徒弟拦住了,说是把事情交给他来办,此后的七八年内,他就再也没有收过徒。” 虞予夺手肘立在刚才从镜子里拿出的一张大桌子上,下颔撑在洁白的手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慕,直至他脸色发红移开目光,才突然一笑。 “叶宿收徒一黑一白,一正一邪,而作为他的第三个徒弟,你可谓是饱受关注。” 林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您这让我压力非常大啊...... 虞予夺看着林慕,话语突然变得很认真: “我希望你不要覆了两人的旧途,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林慕先是一愣,然后沉声道:“您放心。”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绝对不会的。” 第6章 入门大比 之后,林慕又和这位矜欢峰峰主聊了好一会,知道了不少从书上无法得知的信息,然后两者道别,林慕站在镜前鞠躬,而虞予夺挥手,带着笑意慵懒地走向镜子深处的雾气中,镜子恢复了原状,照映出少年干净清澈的眉眼。 林慕微怔,揉了揉眉心,然后才回到床前。 虞予夺是矜欢峰的峰主,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以上,是峰内数一数二的女修士,修为至少也能排前十,没想到居然愿意耗费几个时辰的时间来解答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从此可以看出品性之好、以及和叶宿的交情之好了。 矜欢峰,是宗内女弟子无比向往的地方,而它也只收女弟子,峰上环境极妙,而且灵气充足,在此修仙对境界大有裨益,所出女修士无不容貌极佳、修为高超,男修士们都暗戳戳地通过容貌排名。 而与虞师姐的对话中,林慕还了解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入门大比。 这个大比,指的并不是为了入门而进行的大比,那得叫入门测试,这个大比,是针对入门的弟子而进行的比赛,也就是那些通过了入门测试的凡人们进行的比赛,如若谁拔得了头筹,宗门将会有丰厚的奖励,而再不济,若摘得前五甲,那也是立马进入内门。 这个比赛的时间,一般会是进入宗门后的五个月后,那时几乎进门的凡人都已经成为了修士,习得了一些简陋的法门,可以进行比赛了。此番比赛,既是鼓励进来的修士们要勤加修炼,互相竞争,勇攀高峰,也是为了选拔其中的好苗子多加培养,不浪费倾倒资源在无关人身上。 即温柔,又残酷。 现在,其他人已经入门了一个月半了。 而且他也必须参加这场比赛。这也就代表着,他必须快马加鞭,追上其它弟子入门以来的努力,否则一天补一天,会恶性循环一直亏欠着这一个月半。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别人都已经开始引气入体了,而他连灵气的本质才刚刚开始了解。 想必叶宿表面上不说,其实内心已经对他报以极大的期望了。 林慕不禁感到压力又大了起来,因为前两个师兄的表现,外界肯定也对他投以目光,要是输了......他也是太失败了。 所以...... 读书吧。 ——等等。 林慕把目光投在面前的一张大桌子上,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刚才和虞峰主谈话太专注了,离开时对方把这一张桌子直接放在这里都忘了,要知道,这可是虞峰主从镜子里扒拉出来的啊!看这光滑的桌面和精致的做工,分明价值不菲。 看来只能下次虞峰主来的时候再还给她了……擅闯矜欢峰可是会被当成变态殴打的…… 林慕汗颜,继续看起书来。 …… …… 七日后,林慕没盼到虞师姐回来收走桌子,但却盼到了叶宿回来。 叶宿还是那一身熟悉的玄衣,冷漠自矜,他缓步走进竹屋,看见在灯火下看书的林慕,面沉如水,没有说话,从储物戒内拿出十枚灵石,道:“你储物戒还不能完全使用,一百灵石很难带着,我先给你十枚,如有需要还可以找我要。” 林慕被他这突兀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抬眼发现是叶宿才放松下来,道: “好。” 他连忙道:“虞长老来看过我了。” 叶宿沉默须臾,开口:“和你聊些什么了?” “入门大比的事情。”因为怕叶宿回想曾经,所以林慕还是很机智地没有提起他的两个徒弟。 叶宿懒散地点了下头:“你知道了就要好好努力。” 混蛋你这么虐待儿童就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 但林慕提起这个话题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吐槽叶宿:“虞师姐走之前忘记把她的桌子带走了,就一直放在这里,我没有动,我怕她以后不来了,我又进不了矜欢峰,所以麻烦师父你......” 叶宿打断了他的话:“她这是送给你的,不是忘了带回去。”他看了一眼桌子,继而道:“这桌子材质是金丝楠木,桌面下有隐藏的法阵,可以帮助你学习时凝聚心神,提高效率,还可以一定程度地聚集灵气。” 林慕一惊,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珍贵,他却是不好说什么“这太珍贵了还是退回去吧”,别人的一番好意,也只能在这次的入门大比上取得好成绩才能不辜负了,于是他拱手道: “那就谢过虞长老了。” 叶宿的手在桌面上一抹,登时,密密麻麻的皮绳出现,堆成了一座小山,他语气冰冷:“观你服饰太少,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些。” 林慕重新定义了“一些”这个词语,“谢过师父。” 叶宿这人表面上看来冷冰冰的,但其实人不错,那么多的课程,其实也都是叶宿对自己的期望,这显然就是外冷内热的典型,是个好师父的来着。 林慕在内心点头,又道:“师父,我能换其它的衣衫来穿吗?” 无它,道居宗的弟子服饰基本上都是单调乏味的灰色,就连剑修那一派也只是暗淡的黑色衣衫,除了那些颜色浅淡穿衣自由的矜欢峰女弟子外,就他一人整日穿着金纹外袍了,这像是孔雀开屏一般,生怕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力,回头率十分十,让林慕感觉非常不自在,觉得自己必须换个颜色的外袍来穿。 他内心其实更偏向黑色的外袍,因为这个颜色比较耐脏,摸爬滚打个数十天也不会有污渍,比如刚进宗门的时候,他就身穿一件藏蓝色外袍,作为一个小穷瓜,他还是很会计算一些零碎小细节的。 谁料,叶宿摇头:“不行。” “为什么?”林慕诧异问。 叶宿只是薄唇一抿,简短地吐出两个字:“规矩。” “好吧。”林慕绝望。 叶宿看向他,微抬下巴:“课程补到哪了?” 师父来查学习了,林慕连忙道:“我这几日主要补的是关于修行方面的知识,已经把进度拉到和其它弟子相同了,其它的药草学和炼器要点也补上了大半,估计再用几日就可以了。” 这话要是让其它弟子听见,准大喊一声怪物,仅仅凭借着七日时间,就追赶上了别人一个月多的课程,听语气,似乎还嫌慢了,这让别人脸往哪里搁?你还是人吗? 但叶宿貌似早就知道了一般,没有丝毫惊讶:“你既然把修行方面的知识补全了的话,就可以开始尝试引气入体了。” “你该开始修行了。” 紧接着,一道如空中游弋着的鱼般的光芒突然在空中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徐徐的微风,一个洁白无瑕的珠子突然出现,缓缓升空...... 第7章 小林慕 这个珠子洁白得让人想起骨头,丝丝裂缝,显出斑驳的岁月,中间一小点黑色,使它看起来反而像是白多黑少的眼睛,林慕平白被渗出一身冷汗,叶宿却抓住这个珠子,朝他递去。 “混沌珠,它可以让你领悟到属于自己的吐纳法门。” 在接触到林慕的那一刹那,这个珠子突然灵光大闪,蕴藏在其中的宝物的光芒宛若星空一般在空中绽开,然后化成薄雾,缓缓将林慕包裹起来,林慕只是手指接触了一下,它就凭空脱离,悬浮空中。 林慕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意识仿佛是一只在云层中跌宕起伏的飞鸟,伴随着起起落落,然后猛地朝地面上撞去。 现实中,叶宿连忙接住他如滩死水般倒下的躯壳,然后扶到竹床上,站在他面前长身鹤立进行护法,在这个过程中,混沌珠一直在林慕的眉心一尺前,从未离开过。 林慕再次睁开眼时,却是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双眼睛。 这一双眼睛很大,黑又亮,纯洁干净,带着笑,仿佛下一秒就可能弯成月牙儿。 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明白自己已经来到了混沌珠的空间中,只要在这里面领悟到修行纳气的法门,就可以离开了。 而这一双眼睛,他却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因为每日,他和它都会在镜子里、或水池的倒影里窥见它。 这是他的眼睛。 下一秒,视线拉长,林慕小时候的样子被如今的他一下子全部都看在眼底,揉了揉眉心,林慕有些好笑,但心里更多心酸。 这个时候的他,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黑得像个煤炭,头发如同杂草般丛生,一只脚穿了鞋,一只脚没穿,唯一露出来的眼睛满是好奇,在别人看来,大抵也是和乞丐无疑了。 可能是觉得头发太长挡住了视线,小林慕把额头上的头发往后面抓去,扒在一扇窗户前,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的场景。 林慕这才发现当时的自己处在一个私塾外面,很认真地看着里面的老师讲课。他儿童时期的事情都不记得太多了,现在的场景更是一分印象都没有,只好站在一旁继续观察。 他现在的状态是精神体,别人看不见他,他却看得见别人,宛如幽灵般,但什么都不能摸、什么都不能碰,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只能干看着。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不爱读书的。 可这时的小林慕,却是如痴如醉地看着那私塾先生讲课,一秒钟也不想移开目光,一个靠窗的小少爷对他比了个鬼脸,道:“乡巴佬恶心死了,快点给我滚开,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小林慕没理他。 这种表现,在这位小少爷眼中分明是看不起的轻视,他火冒三丈,抓起一根毛笔,朝他丢了过去,正正砸到脑门。 小林慕终于转过头来,外面的日头正盛,他那一双眼睛只有一派好奇,好像在问:你砸我干什么? 林慕感觉到一丝不妙了。 小少爷吐了一口唾沫,“我砸的就是你!” 这口唾沫没有砸到小林慕,他又转过头去,听那位私塾先生讲课。 小少爷更火了,他直接抓起教科穿过窗户砸到小林慕的身上,他一把站了起来:“我砸的就是你!” 他这一声吼,吼得整间屋子都听得见,小林慕也不多含糊,直接翻过窗栏跳了进来,与这位小少爷相互殴打起来,这个小家伙整天在外面混的,一些下三滥的野路子招式用得十分熟稔,而且力气本身就大,没一会儿,这小少爷脸上就鼻青脸肿了起来。 他发难如此迅速,不仅全班同学没有反应过来,就连那位小少爷都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回过神时,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拳,当下怒吼一声,两人扭打起来。 私塾先生反应最快,他走上前,把两人拉开,“怎么回事?” 看来小林慕已经在这旁听多天了,他拷问起他毫不迟疑。 小林慕没有说话,别过头去,小少爷一指:“他挑衅我!还先打我!” 私塾先生拿出戒尺,几下就是朝着小林慕的肩膀上打去,“死孩子!我看你在这旁边鬼鬼祟祟好几天!穷孩子就是穷孩子,是不是想偷东西?遇见你真是我们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这一番话像是早背好了一般,语气尖酸刻薄,用力也是极大,一个成年人的全力,一个八九岁的幼童,即使是在黑色污渍下,也能看见小林慕的背后红了一大片,还有血滴。 要知道,这小少爷的父亲可是这个地方的大官!被你毁了我的财路可该怎么办? 私塾先生神色阴鸷,又是大力打下。 突然,小林慕嘶吼了一声,然后迅速推了那位小少爷一把,跳出窗跑走了。 另一旁观看的林慕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段历史,他小时候吃过的苦多了去了,早就养成了一颗钢铁心,望着这一切,啧啧了两声。 画面转换,看样子已是黄昏,私塾放学了。 紧接着,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瞳仁一凝。 那位小少爷提着小林慕的后领,将他摁倒在地面上,用脚踩着后背,而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群男生,看来他们联合了起来,将小林慕给活捉了。 “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他几脚踩到小林慕的头上,翻过他的面,响亮地扇了几个巴掌,然后抓起地板上的一滩烂泥,塞进他的嘴巴里面。 小林慕想起身反抗,但很快被小少爷后面的几个人给按了下去。 小林慕叫了一声,然后开始横冲直撞,但下一秒,他被那个小少爷一把薅起头发,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你活该!” 紧接着,又是一顿殴打。 小林慕的眼睛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条缝,此刻已是初晚了,月亮升了起来,缱绻的月牙儿落在他的眼底,像是一滴欲流的泪,他貌似无声地说了句什么,但没有人听清,殴打他一顿泄愤之后,那群公子哥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吐口唾沫。 小林慕无声地躺在草坪上,睁开一只眼睛看着月亮,他的额头破了一个洞,鲜血潺潺流出,他又说了一句话,忽然闭上了眼,一滴液体很轻很轻地从他的眼角滑落,在月光下,它仿佛照映出很多东西,是一只清澈的眸子,是一轮盛日,是一盏月灯,但到最后,它的内里照射出一道光。 那道光渐渐盈实起来,然后将林慕的视线全部遮掩。 林慕的面前只剩下那闪闪发光的混沌珠,和无处不在的光芒,他的手往脸上拭去,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已经泪流满面。 第8章 灵光诀 林慕深呼几口气,稳住了心神,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看似奇怪的混沌珠居然还能唤醒起自己被封锁的记忆,他抬手,正欲拭干净眼泪,结果,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眼泪宛若被操控了一般缓缓飞淌起来,然后包裹住了混沌珠,两者像是融合了一般发出刺眼的白光,然后等林慕再次睁开眼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卷白纸。 林慕一愣,瞬间,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盛日和明月,以及无所不在的光芒。 他明白了,挽袖抬手,一只笔自动飞到他的手中,他提笔就写,那张白纸上很快就铺满了一行行字迹。 ...... 叶宿面无表情的守在林慕身旁,眼皮都不曾动一下,突然,那个悬浮的混沌珠光芒逐渐黯淡了下来,于此同时,林慕的小拇指轻微的蜷缩了一下。 他退后一步,掀开眼皮看向林慕。 这是混沌珠内的领悟结束了,弟子要脱身而出的迹象。 林慕是天生笑唇,此刻却压着一道平淡的弧度,他的眉头也不明显的皱了起来,这一切都代表着,他在里面的感悟并不顺利。 只是瞬间的功夫,林慕嘴角的弧度向上扬起,眉头平放,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似笑非笑,宛若锁在寺庙中慈祥的神像,但下一息,他就猛然睁开眼,一道光芒悄无声息的掠过瞳孔。 叶宿顺势接过混沌珠,收到袖内,问:“怎么样?” “有收获。”林慕颔首,“那是一部很奇妙的吐纳功法。” 光予灵,灵随光,皆予光之灵,皆可随之驱。这便是林慕领悟到的吐纳法门,他决定将这取名为《灵光诀》,光芒遍布整个世界,灵气也遍布整个世界,他可以借助光作为媒介,然后沟通灵气进行吸收,就算是没有光的地方,他也可以凭借之前的关系吸收灵气,虽然效率比起之前慢了,但也是常人的数十倍。 打了个比方就是,林慕这位大少,牵着一条四处乱咬的红眼疯犬(光),然后去尝试接触灵气这条霸气藏獒,因为他的这条疯犬和藏獒关系很好,所以他就能和藏獒成为好朋友。 虽然这个形容不太贴切,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他将自己功法的原理描述给叶宿听,叶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还不错。” “你修炼好自己的功法就行了,不要将此告诉别人。”他冷声道。 林慕点头:“好。” 沉默片刻,叶宿抬头:“她和你说了其它两个徒弟?” 林慕咽了口唾沫:“嗯。” 叶宿慢条斯理的说:“那就不要覆他们的旧途。” 虞长老也说过这一句话,林慕连忙点头:“好。” 叶宿貌似不想说这个话题,聊了几句就岔开了:“等入门大比结束后,我将会放你下山,寻找材料,等寻找好材料,你就可以上宗锻造自己的武器了。” 寻找武器材料啊...... 林慕的脑中不禁出现了一柄纤长锋利的剑,要论他最想要什么武器的话,那必定是剑啊,这不是很帅吗? “我要锻造剑。” 他把目光投到叶宿背后的那把剑上,它依旧稳稳当当的倚在叶宿的背上,纤尘不染,像是从来没有斩过妖兽,也从来没有显露在众人视线中。 叶宿察觉到他的目光,挑眉:“想看?” 对方既然都问了,林慕连忙点头:“想!” 叶宿想必内心是在轻笑的,他站着,然后缓缓的把背后的这柄仙剑卸了下来,说来也奇,这把剑明显锋利无比,只用一层薄薄的绷带缠绕着,却并无意外,林慕不禁问: “师父,你这把佩剑为什么没有剑鞘呢?” 叶宿修长的手指正小心翼翼的把绷带一卷一卷的拉下来,其认真程度,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道侣般专注,闻言,头也不抬:“因为没有一把剑鞘降得住它。” 没有一把剑鞘降得住,这霸气,林慕感觉心胸澎湃。 “这把佩剑名叫戾敛。” 他悄声道,于此同时,最后一卷绷带被拿下,剑的全貌刺进林慕的瞳孔中。 此剑长三尺,剑刃上滚着一道道繁华寒冰的蓝色纹路,攻击性十分外放,锋芒锐利,仿佛挑衅着的傲慢之人,厚度不失力量,又戾又利,这实在是一把令人窒息的仙剑。 难怪要叫戾敛,这把剑外露的攻击性未免也太强了些,也确实没有任何一把剑鞘能够驾驭得住。 叶宿等林慕看了个仔仔细细,然后才不疾不徐的将这把戾敛剑收了起来,沉声道:“如果你也想要一把好剑的话,那就自己寻找材料。这把剑也是我当年自己下山寻找材料锻造而成的。” “当然,剑可以进行二次锻造。”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慕松了一口气。他认为自己的实力和修为还无法寻找到那种很极品的天材地宝,炼成的剑也自然会不怎么样,正发愁呢,既然可以二次锻造,那就等自己以后苟成了还不错的修士,然后再把自己的剑升级变强。 叶宿瞥了他一眼,道:“别想太多了,你现在连练气期都不是呢。” 林慕泄了气。 也对,自己还是好好学习,好好修行,面对三个月多后的入门大比吧。 叶宿道:“既然我在,你现在不妨就尝试引气入体,走火入魔的话我可以进行疏解。” 不要把走火入魔作为前提啊...... 林慕连忙在床上盘坐,闭上眼睛准备引气入体。 “不对。”叶宿说。 林慕诧异的睁开眼:“怎么了吗?” 叶宿从头到脚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用这种姿势?” “传记里不都这么写的吗?” 林慕感觉奇怪。 叶宿扶额:“传记都是凡人写的,修士才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是,反正修行的时候姿势不是固定的,也不是决定灵气吸收的。” 林慕懵懂的点了一下头:“哦。可我们讲师说最好盘坐啊。” “因为躺在床上或者坐在椅上引气入体姿势有伤大雅。”叶宿耐心解释,“这样来看的话,你一边上茅房一边引气入体也是可以的,但你干吗?” 这样确定不会窜稀吗...... 林慕想想,自己还是盘坐着比较好,在叶宿的目光下,他闭上眼,缓缓运转起灵光诀...... 第9章 半修士 他感觉到在运转法诀的过程中,功法的那些小瑕疵也随之完善,像是一块材质良好的璞玉在细磨当中蜕变成一块美玉,周围的一切都涣散开来,然后,他的一只从未发现过的“眼睛”在悄无声息的张开。 在这只眼睛的视线中,林慕明显能看出一道灵光逼人的身影,他判断那是叶宿,然后把目光往人影前面投去,果不其然,一个模糊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人影盘坐在一块黑色上,想必这就是自己了。 而在空气中,飘荡着仿佛无穷无尽的蓝色气流,一缕缕的流转交换,像是与空气融为了一体,有的出去,便有的填充进来,无处不在。 灵气。 林慕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叫做“灵识”,这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可以通过运转功法来激活,在这个状态下,便可以牵引灵气进行吸收了。 他的意识掠出竹屋,黑夜中的月亮倒是清晰无比,光芒投射下来,裹在了世间万物上,流散在空气之中,给所有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纱衣。 林慕屏气凝神,再次默念了一遍口诀,刹那,周围的灵气全部都颤抖起来,然后不情不愿般缓缓的朝着他飘来。 成了! 林慕内心欣喜,有些恍惚想,引气入体,也不是那么难嘛! 但仿佛上天就等在这一刻打他的脸,下一秒,那些飘飘而来的灵气全部在一瞬间内化为齑粉,迅速消散在空中了。 林慕:“......” 这可真是难办。 他托着下颔,思考了半分钟,然后反应过来。 引气入体是很困难的,同时需要天赋。天赋绝佳的人可能一次就完成了,但常人都需要通过多次牵引才能成功,现下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如果执意要这么干的话,可能会耗费很多时间。 不过,那是一般吐纳法门的做法,林慕的吐纳法门可是特殊的啊! 林慕想起自己功法的原理,一拍大腿,把目标投向了月光,再一次默念了一遍口诀。 这一次,格外顺利,那些洁白的光芒乖巧无比,宛如断奶的幼童般围绕在他身边,非常亲昵的抱住了林慕的灵识。 林慕心道,来得好。 下一刻,他抬手唤起法诀,然后在心里想象着一个形象,月光全部汇于他的掌心,然后迸发出去,在空中化成了一条恶犬! 没错,就是一条恶犬。毛发漆黑,犬牙尖锐,一双眼中血色蔓延,无论如何看,这都是一只不死不休、极度凶残的红眼疯犬! 林慕一笑,然后手中攥起一根由光芒化成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捆着这条黑犬,他驱使着它,很快,这条黑犬就朝着那些飘散的灵气咬去。 之前打的那个比方现在想来,确实是很贴切,以至于林慕直接照搬使用了。很快,他便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流顺着这只野犬的嘴,传到绳索上,然后再传到他的身体内。 这回是真的成了,林慕连忙再次驱使着它,朝着那些灵气更多的地方咬去,那些灵气现在倒是不抗拒了,一个个都很快乐,争先恐后的冲进野犬的嘴里。 他本还想着狗越多吸收的灵气越多,岂不是更好?怎料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能聚集的光芒就不多,能造出一条已是极限,更遑论造更多条,所以也只能放弃,老老实实的栓狗吸收灵气了。 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震惊于现在的场景:一个少年人,气定神闲的牵着一条野犬在不断的撕咬着那些灵气,这么轻松真的好吗!要知道你的同龄人都还在喊着“灵气大人快进入我吧”艰苦斗争着啊!你这简直是把灵气当奴隶了吧! ...... 另一边,叶宿从储物戒拿出那一颗混沌珠,此时它的顶部已经裂开了一条很大的缝隙,看上去仿佛随时可能分成两半。 这一条裂缝,和之前使用出现的完全不同,之前弟子使用出现的裂缝与之比起,简直就是小打小闹了,很难想象林慕在里面的情绪波动有多大。 混沌珠,是自创峰历代传下来的助弟子领悟的法宝,可以进行自我修复,但貌似从来没有出现这么大的伤口。它真正的功能其实是让使用者情绪波动达到最大,帮助纠正错误和补上遗漏,根本无法提高使用者的悟性。当然,以那些弟子的资质,相信是靠自己,花一段时间的话,也是能创造出这个功法的。 所以充其量,它只是减短了弟子创造功法的时间罢了。 他静默着望了一会混沌珠,抿了抿唇,然后从容的收了起来,转头抬眼望向林慕。 眯了眯眼,叶宿的眼中出现了一片雪花,然后蓦的变白起来,此刻,在他的眸中,林慕的身体已经透明,只能看到一道又一道的灵气顺着经脉流动,循环,川流不息的流淌下去。 突然,它猛得转了一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运转而去。 出差错了。 叶宿抬手,准备帮助他修复路线,但下一秒,仿佛是逗他一般,灵气很快的再次转了一个弯,恢复到原来的路线上了。 叶宿:“......” 想走火入魔直说,我帮你。 林慕牵着那条野犬把灵气啃了个够,便散去了月光,带着自己身体内川流不息的灵气回归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全身上下,四肢五骸都充斥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还伴随着轻微的疼痛,叶宿不冷不热的祝贺: “恭喜,引气入体成功了。” 林慕喜上眉梢:“那我现在是修士了?” “半修士。”这句话让林慕垂下脑袋,“当你成为修士时身体将会排出毒素,也就是洗髓,要注意防控,很难闻。” 林慕知道这个。听其它弟子说,毒素是由毛孔里排出的,会直接弄脏衣服,洗也洗不掉,而且味道很难闻,极像粪便。 林慕之前的浴身就一直是在内勤峰的澡堂,如果洗髓那天顶着这一堆“粪便”去,不止别人受不了,林慕自己也做不到:“那怎么办?” 叶宿道:“我会解决。很快。” 林慕要成为修士也是指日可待了,因为目前的他已经引气入体成功了,只要下一次再进行一次修行,就可以洗髓变成修士林慕,正式成为修仙界的一员了。 第10章 准修士——林慕 第二日,林慕上学时,发现很多人都已经引气入体成功,变成半修士了,而令他惊讶的是,之前问过路的那个黑衣弟子,已经成为了修士,练气一层的修士了。 他穿着黑衣,必然是剑修那一派的弟子。剑修的主峰名唤剑典峰,上面插满了密密麻麻或折断或完好的剑,整个峰脉杀气逼人,煞气也逼人,寸草不生,人自然也不适居住,所以除了一小部分剑痴外,其它人都是居住在侧峰上的。 而每个弟子都有一次去剑典峰上摘剑的机会,修士越强能上到的高度越高,自然拿到的剑也就越强。林慕当时就这么想过,不过后来还是因为必须自己寻找佩剑材料而无告而终。 言归正传,据旁人说,此人沉默寡言,成绩优异,当初是入门测试第二关结束就被剑典峰峰主要走了,资质也高,虽然表面上是个外门弟子,但其实已经按照内门弟子来培训了,但令人没想到,这厮居然都已经成为修士了。 他必定也是要参加入门大比的,那和自己比起来...... 林慕摇头,不再去想,转而认真听课起来。 他这几日成绩补了上来,由于上升得太快了,引得同学侧目,议论纷纷,从天资聪颖的弟子一路演变成文修双全的天才,实在令人汗颜。自然,也是有人拿他与那位黑衣弟子做比较的,分不出胜负,但这个年纪的少年嘛,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却比天高,未必认同。 当晚,林慕结束了课程回到竹屋时,意外发现一旁多了间屋子,这回总算不是竹子制成的了,红砖白墙,看起来极为崭新。他走进去一看,这才发现是一座盥洗室。 叶宿的效率也真是快,仅仅一天的功夫就把事情全部都弄完了,而且内里除了大浴桶,还有热腾腾的洗澡水和毛巾一系列物品,实在是周到妥帖极了。 林慕脱了衣物,在热气氤氲里面躺在浴桶中——此刻也没有外人在,他大可用最舒服的姿势来修行,没有多做些什么,林慕只念了灵光诀的前一句,下一刻意识就沉没了。 溜到月光下,林慕这一次突发奇想,不想变出一条犬来吸收灵气,倒想搞些别的。 一条龙。 嗯......细节勾勒不出来,搞出了个四不像。要知道之前的那条疯狗可是真实经历过的啊。 一个美女。 啊,这个的话还是算了吧。 “jojo!我不做人了!” 这家伙是谁啊! “真相只有一个!” 这个小学鸡又是什么鬼啊!为什么配了两个玻璃片在架在眼睛上啊!反光是哪门子的设定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 总之,经过一系列的胡闹之后,林慕还是老老实实的用月光造成了之前的那条野犬,然后拴着它到处去吸收灵气。 真是的,脑子又冒出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量吸收得差不多了,林慕便散去野犬,将灵识回复到身体内。 这一次回归,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同,两次灵气的总和量到达了一个巅峰,加大马力地在他的体内疯狂循环,他惊诧地伸出一只手,那上面正缓缓排出一层乌黑的东西。 来了! 林慕内心一惊,刹那,他身上所有的毛孔都一齐张到最大,然后仿佛一刻也不停歇般的排出毒素杂质,其味极度难闻,使他不禁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等到最后,林慕早已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泥人”,与此同时的是,一股温润而又充满力量的感觉逐渐涌了上来,他明显察觉到周遭灵气对自己亲近许多。 这一切都表示着,他已经成为了一名修士了。 林慕不禁欣喜,但没把控住泄露鼻息,又是一阵芳香迷人,他连忙伸出手去找瓢子,然后舀起热水就往自己身上倒来。 等到洗涤干净全身,穿上中衣之后,林慕这才有空试验一下自己这准修士的实力。虽然是最弱的,但不妨碍他嘚瑟、高兴啊。 练气是最低的境界,它后面便是筑基、金丹、元婴、礼窗、灵门等等境界,除了练气分的是一到九层之外,其它的境界全部都是按照初中后期划分的,而林慕如今,便是一名练气一层的修士。 心胸澎湃。 林慕现下不用牵动那只野犬,随意地调动了些灵气附于拳上,然后蓦然朝着天际打去,只见炮弹发射出的声音响起,灵气的踪迹只浮现了一瞬就快速淡去,看起来好不威风。 小时候林慕捡了根形状良好的木棍子会高兴,现在,他可是懂得操控灵气的人了,其中的心情波动不言而喻,正如每个男人都有着无敌于天下的心愿,林慕此刻,倒真有些醉醺醺,觉得自己已经无敌于天下了。 以至于他玩了一个时辰还乐此不疲,虽然这种东西也没什么攻击性,甚至连一阵风都刮不起,但林慕实在是太过高兴,太过兴奋了。 云端之上,叶宿静静的看着底下的林慕挥舞双拳打出声响,从鼻内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声,然后便一挥袖子,隐了,周围的云彩顶替而上。 疯玩了一会儿的结果,就是林慕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他勉强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撑着走进屋内。 为什么这么累啊...... 而且现在挽回形象是不是太迟了...... 算了,也不会有人看见的。 成为了修士,林慕把目光投向挂在身前的储物戒上,眸子一亮,连忙随便取了一本教科,驱使着灵气将它包裹,然后再拉了一条灵气线让它与储物戒相连,只见下一刻,“咻”的一声,教科就消失不见了。 而再去看储物戒内部,果然出现了那一本教科。 神乎其神,如果拿这个把戏去民间行骗的话,想必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林慕随意的把弄着手上的一枚灵石,然后将它放入储物戒中,又变出来玩耍,但心思很快就转到了另一个方面上。 他前不久在内勤峰上的买卖街找到了比较心仪的东西,不过难为他的是,自己囊中只有十枚灵石,而买下所有的东西恰恰需要二十枚,差了整整一倍,是可以找叶宿要,但是...... 林慕纤细伶仃的手指翻转间,灵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修长方正的卡片,他无波无澜的朝着卡面上看去,一个色彩鲜艳的小丑正在狰狞的大笑着。 他想搞些别的。 第11章 林慕你就说你是不是穿越者吧! “林兄,你成为修士了?” 有一位半修士的弟子面带讶然的望向林慕,现在正是休息时间,他音量还挺大,一下子把全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林慕面有些薄,但还是装作镇定地礼貌一颔首:“嗯。” 一下子,室内的人都炸了。 “真的假的,我和他上了一节课都没察觉到!” “是真的,这么快的速度就引气入体成功了,这简直是天才啊!” “太行了吧!有没有什么秘诀啊!” “......” 林慕道:“仔细便可。” 这一句话下去他仿佛就不再开口了,室内的人一阵唏嘘,聊了一会儿,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了。林慕趁着自己眼前的人还没走,道:“这位道友,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他这个语气,活像诱拐小孩子的妖兽。 这位兄台是昨天发现了那位黑衣弟子引气入体成功,但又觉得他这人不好相处没说出来,把昨天的惊叹压到今天一块说出来的,正心情愉悦:“好啊,玩什么?” 林慕十指抬起间手中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叠厚厚的牌,他熟练地洗着,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这个游戏需要三个人进行。” “好说。”这个道友扭头叫了自己峰脉的一个弟子。 “怎么了?”被喊来的那个弟子不情不愿的。 “玩游戏。” 林慕讲解了一遍规则:“我的手中一共有五十四张卡片,我们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两人的修士方,一个是一人的妖兽方。修士方每人将分到十七张牌,而妖兽方则二十张。二作老大,往下排去一十三十二,一直轮到三最小,可以进行两张一样的牌出,或三张相同的牌出......” 规则讲解起来有些复杂,花的时间长了些,不过这两人还是很好脾气的听了下去,也没有扭头就走,只是稍稍有些倦懒,听到最后,一开始的那位道友一拍大腿,十分捧场: “这一看就很有趣。” 确实。 林慕在内心应和,“那我们开始吧。” 他发牌极快,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便将手上的牌发的一干二净,不得不说是很称职的荷官了,捻起一张正面朝上的黑桃三,他很狡黠而又无辜地眯了一下眼:“没办法,我这局居然是妖兽方。” 那位后加入的道友居然投入了角色:“那看我们修士如何斩杀你!” 正理着牌呢,林慕突然感觉身后投来大片阴影,他半侧过头望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那位黑衣弟子,他一言不发,抱着胸看着他手中的卡片,微微挑眉,貌似刚才讲解规则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从座位上起身,然后就站在一旁观看了。 这是被诱惑了? 林慕暂时还没有兴致管这些,他目前连人的名字是什么都不清楚,还是打牌重要,他转回头,几个抽牌将自己的牌理得明明白白。 他制造的卡片,当然知道该怎么玩,只不过现在不能显露自己过强的实力,不然让别人可毫无游戏体验了,假意皱起眉,林慕轻轻放了一张牌在桌上:“一个三。” 对面有人大喜:“我刚好可以!一个四!” “一个九。” 林慕依旧小心翼翼的下牌:“十三。” “二!” 弟子嘿嘿笑:“可以的吧?” 到了中期,林慕没想到对面居然有点吃透了规则的样子了,一个顺子再加连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的手宛若得了癫痫,颤抖地拿起一张牌,准备丢下,却听到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对。先出手上的顺子。” 是那个黑衣弟子。 林慕看去,朝他露了一个微笑,先把这一张牌丢下,然后再连续丢了四张牌——他本来就打算下对子,不过拆开罢了:“五六七八九十。” 对面的人面露难色:“不要。” 对面人的牌只剩一二张,现在下了顺子,林慕的牌也所剩无几了,两方人马对峙,面面相觑,真有战场上对抗的感觉了。林慕正思考着怎么下时,突然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怪只能怪在他们下牌的声音太大,引得不少人前来驻足观看,就算是不知道规则,也可以看出他们三人之间的博弈和算计有多精彩,个个便仿佛扎了根,挪不开了,于是良性循环,带来了更多人观看。 除了男弟子外,围观的人群中还有不少女弟子。林慕见女生就脸红,想跑,现在为了自己的前途只能装作看不到,闲散地甩出了一张红桃十。 人群登时一凝,他们也算是看出了些门道,知道林慕现在的处境不妙。对面的其中一人不禁笑意满面,然后得意洋洋的扔出了一张一,扬了扬手上的唯一一张仅剩的牌,道:“我要赢了。” 他的队友自然是不要,林慕脸上的一丝慌乱却消失得荡然无存:“二。” 对面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众人的心跳也随着他们的节奏开始跃动起来,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大气,站在林慕身后的人卵足了劲的想要看他手中的牌是什么,但林慕遮得严严实实的,漏不出来一点。 对面的队友很争气:“小王。” 他扔完牌,同时目光闪烁的看向林慕,这下,修士方可都剩下一张牌了,幸好之前他遗漏了没有把这张王用掉。 林慕露出了一个友善不过的微笑,伸出手,一张牌从他的指尖处滑落到桌上,众人纷纷把目光投过去,那是一张色彩鲜艳的joker,在牌堆上屹立,狰狞地大笑着。 “赢了!!可以啊!!” 人群爆发出一阵喧哗,绝地反杀这种戏码,哪里都不嫌多,林慕微笑着悠闲将最后一张牌脱手的场景,实在是燃爆了现场的弟子。 他在对面遗憾的“明明就差最后一张牌”的连声惋惜中淡定的将一块小牌匾搬到桌子上,那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规则,而最上方,赫然亮着“扑克”二字。 ——没错,这正是林慕时常冒出来的鬼点子其中之一。 “不行!再来一局!”对面的两人已经入迷。 林慕悄无声息地勾起唇角。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我来吧。”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众人往那个地方看去,只见黑衣弟子身形颀长,面色冷漠,他十分自然地走到对面,转了转手腕,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 林慕低着头,扬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可以是可以,但不妨,我们来赌个大的?” “十枚灵石,如何?” 第12章 买东西去~ 黑衣弟子毫不迟疑:“好。” 这家伙也属于不缺灵石的那一挂啊...... 林慕此番除了为了测试扑克在修士中的欢迎度如何之外,赚得二十灵石也是次要目的,漫不经心的清洗着牌,他慵懒的抬了抬眼:“请问有哪位兄台还要参加吗?” 众人被他扫到的都不禁退后一步,当然不是林慕气场太强,现在大家都可以看出,若要参加必须也赌上十灵石,除了一小部分弟子之外,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一个月最多三十灵石,这一次赌就耗费了三分之一,如此奢侈,没有人消费得起。 林慕垂下眼,行吧,自己也有两人的玩法...... “我来。” 他略带诧异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女弟子,利落短打,穿着淡灰衣衫,面色平静,容貌清秀,她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的朝前走了几步,与黑衣弟子站在同一线上,依稀有几声“师姐”零零碎碎的响起。 林慕扬起唇角:“好。敢问阁下大名?” “于絮。”她报出名。 林慕又把目光投向黑衣弟子:“敢问阁下......” 他抱胸冷冷道:“独孤暗。” 林慕抽出三张妖兽牌,开始发起牌来,游戏开始了。 毫无疑问,这回林慕又是妖兽方,如果他赢了,对面两人一人给他十灵石,若输了,他则要给对面一人十灵石。 “对五。”他先发制人。 独孤暗扔下两张牌:“对十。” 于絮示意不要。 林慕继续吃:“对十二。” 这一场对局实在是十分精彩,双方的博弈和心理战都很有感觉,气氛紧张得让旁人都不禁为他们而流下冷汗,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除下牌之外的交流,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自始至终林慕脸上都挂着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仿佛胜券在握,与上局略微轻松的胜利不同,这局他是险险胜过了对面两人。 人群先是极大的哗一声,然后有人前来祝贺林慕,有人过去鼓励对面两人。 独孤暗倒是明白林慕不可能作弊,众人都在看着呢,他最后手上的牌也只剩下了一张,就那么憋屈的输去也太让人失望了,他毫不含糊的往桌上甩去十枚灵石,然后转身就走了。 林慕笑眯眯的收起灵石,这时,对面的于絮看着他,缓缓的开了口:“......你还有其它的牌吗?我只借用,很快就归还。” 就这么输了她也不甘心,不过,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去虐自己峰上没玩过的菜鸟,特别是一些修为高的大师姐,这样自己赢了也非常有成就感...... 察觉到了林慕的目光,于絮反应过来,跑到自己的位子上拿出一个行囊,从中掏出十枚灵石,然后跑回来放到林慕面前。 林慕收下灵石,露出了一个纯良的微笑,道:“当然可以。” 于絮:“......” 她问:“不需要......租金吗?” 林慕笑着从储物戒中拿出另一副牌,“就当我卖师姐个人情了。” 于絮不知道最贵的就是人情债:“太好了!谢了林道友!” 连续又有好几个人拥上来:“林兄,我们也......” 林慕还是笑着的,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两副扑克全都分了,没有要什么报酬或者租金,瞬间,他原本平淡苍白的人设一下子光明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一下子变成了温柔而又懂礼貌的弟子了。 林慕手中的牌被瓜分,很快其它地方也都打起来所谓的扑克,虽然略有笨拙,但还算有模有样,每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偶尔有其它黄金屋的弟子前来“串门”,也很快被扑克的魅力折服,留在了此处。 林慕现在倒是将牌收了起来了,他坐在座位上,靠着椅看着众人,嘴角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没想到扑克很流行嘛。 当天傍晚放学后,林慕没有迅速回峰,而是提着储物戒中的三十枚灵石在内勤峰上拐过了几个拐角,来到了一处热闹的街道。 此街道车水马龙,人流不息,路两旁被人挤得满满的,卖什么的都有,几乎都是想来赚点外快的弟子,还有一些看了传记想要来捡漏的年轻人,林慕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摊子前,望着一粒粒饱满的种子,道:“没卖掉吧?” 没错,他看中意的赫然是这一些种子。 摊主道:“你再不来的话就卖了。” 林慕很干脆的给了他二十灵石,道:“说好的。我全要了。” 摊主手脚利索的帮他把几十粒种子全部都包起来,然后再往里面丢了一个小牌子,“这个牌子里面有生命能量,可以帮助种子生长。我按你之前说的往仓库里挑,这些种子全部都是适于在荒漠中生长的。” 林慕接过来,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突然皱起眉,从袋子里拿出一枚格外饱满的种子,问:“这枚是怎么回事?” 摊主望了一眼这颗肿大得不正常的种子,有些尴尬:“这个是发育太过头了,建议您立马种下它,不然很快就会烂掉的。” 林慕“哦”了一声,道:“今后我可能还会找你卖种子,希望不要拒绝了。” 摊主点头:“好。” 林慕辞别了这位做生意有点黑的师兄,却没着急走,他闲庭信步,仿佛在逛自家花园一般逛起这条买卖街来,握着自己仅存的十枚灵石,打算证明一下自己的眼力,看看能不能慧眼识珠,找出那些沧海遗珠来。 传记里面都是这么写的,主人公随便挑了个地方开始逛,结果意外找到了蒙尘的宝物,以极低的价格买了回来,在手中大放光芒。这不是很帅嘛! 林慕在一个摊子前停下脚步,随意拨弄了一个圆滚滚的蛋,装作行家问:“怎么卖啊?” 摊主带着面具,头也不抬道:“妖兽蛋,一个三灵石,三个七灵石。” 林慕道:“我要一个。” “......” 一阵瞎胡闹后,林慕把最后的十枚灵石花了个干干净净,兴奋的回了峰,他先又是修行了一会儿,然后才准备开自己的“惊喜盲盒”。 首先是第一个,古朴的瓶子。 林慕将它猛得砸在地面上,这个瓶子立即四分五裂,同时,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香飘万里。 哪个混蛋把自己的屁装里面了啊! 林慕掩住鼻子,连忙把这个东西清理掉了。 就这个东西,花了自己两枚灵石!还说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上面的现代字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啊!这坑爹东西我还买了两个! 另一个瓶子林慕实在是不想开了,放入了储物戒。 下一位,七色花。 林慕呆了片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下它,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可恶迟早把手剁了。 他找了个修长的瓶子,将花朵放进去,摆在了竹屋客厅的桌子上,两方相得益彰,皆是修长,看起来好不美观,但林慕依旧觉得它配不上一枚灵石这个价格。 还有一把小木剑,林慕抓着它在屋内四处乱甩疯玩了一会。 花了三枚灵石,这把木剑其实是可以用来杀敌的,尖端锋利,边缘都裹着一层铁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剑柄是用兽皮制成的,摸起来很舒适。这回倒是林慕占了个便宜。 还有一个一枚灵石买来的小木偶,纯属是林慕为了凑个整买的,瘦瘦高高的,面色冷峻,背上负了一把小剑,身形颀长,而神态之间居然隐约有叶宿的影子。摊主是一个圆脸的女弟子,在他买东西时望着他的令牌,然后又看了一眼木偶,突然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林慕:“......” 因为无聊的时候可以逗木偶来玩。 弄完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林慕终于进入了正题。 他看了一眼袋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各种植物的种子。 第13章 种树完了以后玩扑克 林慕听从那位摊主的话,先将那颗饱满得不正常的种子拿了出来,一时间不好分辨是藤蔓还是树木一类,不过没有关系,袋子里的植物都是可以在荒漠中生存的,他又拣出那块加快生长的牌子,拎着这两样东西走到竹屋前,这才惊觉,自己忘了买铲子。 林慕:“......” 他只能用手刨出一个小坑,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种子放进去,引导着将牌子里的一些生命能量泄出来一点,覆盖在种子上面。 只见盎然的生命之绿蓦然冒出,仿佛是春天破了一个角,熟得快要烂掉的种子和代表重生的生命能量结合,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一条长根飞速破开种子,然后触须四长,深深扎进泥土,褐色的树干从瘦弱逐渐变得粗壮,然后枝叶四散荡漾开来—— 仅仅是几秒的功夫,它就由一粒小种子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虬根粗壮的漂亮盛树。 这也太神了...... 林慕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黄昏苟延残喘的弱光透过大小树隙投射下来,涣散的光影斑驳。 他之前最多认为这个所谓的生命能量可以让植物变得茁壮,但实在没想到这么彪悍,直接给他一步到位,栽成大树了。 下一次,他围着竹屋走,特意挑了个远的地方刨坑,丢入一粒种子,然后再牵引生命能量进去。这一次仍旧加了速一般的生长,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次是藤蔓植物,趴在地上,像是给荒漠铺上了一层绿毯。 这也是不错的。 接下来,林慕如法炮制,在竹屋旁呈“冂”字形半包围的裹了一层茂密植被,在竹屋立一个方向轴,可以看见东西北三面都是生机勃勃,完全与荒漠隔开了,宛若绿洲,透露着深绿色的生气,沁人心脾。 不过可惜的是,到了中期时,那块令牌里面的生命能量就被用光了,所以只能委屈剩下的种子加油自己生长了,不过却不是那种左盛右秃,整体来看还是两列一行成熟的植物们,中间夹带着种子罢了。 树木俨然,藤蔓懒倚,颓日坠山,崭新换旧。 林慕得意的叉起腰来,脸上挂了满意的笑脸,看着辛苦的成果,觉得自己的审美还是没有问题的,确实搞得漂漂亮亮,换个人都搞不出来。 这个时候,他发现树下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背负一把仙剑......叶宿。 来查岗了? 该不会是不喜欢吧? 林慕咽了口唾沫,叶宿越走越近,面色依旧如往常的冷漠,没有什么表情,也窥探不到内心。 直至,叶宿站在他的面前,高出一个头,他向门前的空地挥了挥手,灵石出现堆成小山,然后道:“你现在可以使用储物戒了。剩余九十枚灵石,拿好。” 林慕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来拿灵石的。 叶宿走后,林慕这才连忙把门前的灵石全部收入储物戒,叶宿给他的灵石数量,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既不会拮据,也不会过得太奢侈。当然,如果一个月一千叶宿也是拿得出来的。 正当林慕这么想的时候,叶宿居然去而复返,他站在门前,看着那个背负着剑的木偶,挑了挑眉,然后再转头看向林慕。 林慕:“......” 叶宿:“......” 晚上,林慕又拴着狗好好的吸了一波灵气,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突破了,但不着急,留着最后的一点小尾巴睡去了,熬夜会使明天听课集中不了精神,不值当。 翌日,一节学讲完,林慕发现一群人眼中冒着诡异的红光,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擦了擦额,问:“怎么了吗?” “林兄和我来一局!” “我这次势必要赢你!” “我学习了一晚上,扑克这个游戏早已经被吃得透透的了!” “......” 原来是扑克,林慕扶额,他撸起袖子,道:“来吧!” 接下来,又是一阵单方面的屠杀。之前是为了勾起他人的兴趣,这一次扑克已经在弟子间流行起来,林慕也没必要藏拙了,大杀四方,片甲不留,其它弟子直呼受不了。 独孤暗这次没有再来玩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书,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全班都在打扑克,或沉默或嬉戏,连旁边路过的老先生都被吓得一惊,然后快步挟书走去。 实在是因为这扑克的可玩性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轮会发到什么牌,少年人都是争强好胜的,赢了自然想再赢,输了自然会想赢,特别是其中的紧张感和刺激感,都是其它游戏带不来的,这根本让弟子们抗拒不了,故都爱不释手了。 这一切被林慕看入眼底,不禁汗颜,觉得荼毒青少年的自己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中间趁着空档溜出去一看,好嘛,其它黄金屋也在玩,而且玩得比现下这个黄金屋还疯,跟个小赌场似的,不过,自己好像没有分出去那么多副扑克吧? 想必是他人自己去制作了。 这时,于絮走到他面前,向他递来昨天借的扑克,轻声道:“谢了林兄,扑克牌我昨日拿回去玩了一会儿,有保证没让它损坏。” 昨日她可是仗得众人还没完全搞懂规则狠狠的赢了好几把,正兴奋之际,突然身旁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笑道,这游戏还挺有趣的。 这个声音她听得一下就清醒起来了,转过头去,果然是虞峰主,她的手上拿着折扇,嫣嫣带笑,又道,不介意我玩几局吧? 接下来,虞峰主成了食物链的最高层,漫不经心地打着牌,轻轻松松就赢下了,直打得于絮内心大喊救命,峰主这也太强了吧! 最后,虞峰主将牌整好,问,这游戏很有趣,是谁发明的? 听到林慕的名字,虞峰主先是一愣,然后展开了折扇,笑靥如花。 想了想,于絮还是说道:“......虞峰主也玩了,并且知道创造这个游戏的人是你。” 林慕闻言,一阵窒息,接过牌,手直接僵在半空中,睁大了眼睛:“虞峰主也玩过?” 前不久还鼓励自己好好修行参加入门大比呢,现下自己就被抓包打牌...... 尴尬。 林慕脸色立马恢复如常,从容地将牌收入储物戒,道:“嗯,谢谢。” 于絮莞尔,这有什么好谢的? 当然,这只是林慕必说的客套话,辞别了于絮之后,他便赶去下一个黄金屋听讲去了。 但课上,一件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玩扑克,被老师抓包了...... 第14章 任务 李明走到讲师屋,手上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啊,上我的课居然在私底下偷偷做小动作,真以为我看不见吗?真是的,就因为我是新来的讲师,这些孩子太老油条了......” 一个男讲师转过头:“罚他们抄药草的名称功能相冲突啊。” 李明无奈地摇摇头,这时,另一位女老师问:“他们干什么了?你手上提着什么?” “他们就是在玩这个。”李明举起盒子,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卡片,顺着盖子的打开,一个小纸片掉了下来,李明蹲下身去捡,拿起来一看,愣住了。 “诶?怎么了啊?”其它修士被他弄得好奇心起。 李明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纸片。别人实在受不了,走过去一看,只见小纸片上,潦草瘦长的字密密麻麻,是在介绍这个游戏的规则,他嘀咕了一声:“还挺有模有样。” “到底是什么啊?说啊?” 其它讲师也纷纷起身靠过来,看了一会儿规则,齐齐惊叹:“这游戏很有趣啊。” 可诸位都是成年修士了,心里想玩玩看,但身份却不允许,就在这时,李明出声道:“不如我们来玩玩看?” 其它讲师表面上装作不情不愿:“既然李兄提出来了,那我们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李明:“......” 你再说一遍试试? 于是那位前来交检讨的弟子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三个讲师席地而坐,面色凝重地打着牌,一旁观看的其它讲师有的喊“快点啊”,还有的喊“你刚才不该下顺子的”...... 弟子:“......” 讲师:“......” 两者面面相觑,最后以弟子夺命飞奔而告终。 林慕听到这件事,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没想到除了学子,就连讲师也没逃过扑克的吸引。 他本来还以为会被处罚,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以喜剧收场了,如今讲师和学子谁也不谈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过如果还有人不知悔改的话,那就不会放过了。 当然,有了喜,忧也就来了。 之前林慕不是买卖街花三枚灵石买了一个所谓的妖兽蛋吗?他本来以为会孵出龙或者凤之类的东西,再不济虎或者鹰也行,但孵化和观察了好几天,他发现,这貌似是个鸡蛋...... 还是没受精的那种。 难怪摊主要带面具!这是怕被人打吧!! 这件事情最终以林慕把蛋给了食堂而告终,他还记得当时食堂阿姨的眼神,以及她轻飘飘的那句“你是这个月第五个”。 心宛如中了一箭。 以及,经过几个晚上的努力,他的境界升到了练气三层。 不过他也不是班级里面修为最高的,排第一的是独孤暗,他的修为已经是练气六层,这么说,排第二的是林慕?也不是,排第二的是一匹黑马,名字叫箫若,练气四层,后面才是林慕。 听到消息的当晚,林慕回去便盘坐在床上,准备来一次彻彻底底的修为大逆转。 他这次的修行与往日不同,不是栓狗了,从储物戒中拿出十枚灵石,林慕的手握住一枚,灵石的光芒先是耀眼了一瞬,然后就逐渐黯淡下来,肉眼可见,它上面的光芒正一步一步的朝林慕的体内流去。 它体内的灵气也在一步一步的朝林慕体内流去。 到最后,灵石体内的灵气已经荡然无存,它也在林慕的手中化为一堆碎屑。 吸收灵石内完整凝聚的灵气,要比在空中无脑的咬来咬去效率高多了,吸收了近二十枚灵石,林慕感觉体内一热,连忙闭上眼,运转功法。 伴随着极轻的一声轰,他升到了练气四层。 再来! 今晚,林慕耗费了四十九颗灵石,终于升到了练气五层,成为了同期弟子中排名第二的修士,他原本还想追上独孤暗的,但消耗的灵石实在是太多了,也就放弃了。 林慕于是继续拴着狗吸收灵气,顺便稳定一下根基。 吸收了片刻,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和叶宿,应该算是熟人了吧? 伴随着氤氲的雾气,月光在他的面前化为了面无表情的叶宿,整体有些模糊,但大致可以看出面容,为了追求真实,林慕还特意给他化出了背上的剑。 嗯...... 望着自己手上的狗链,林慕沉默须臾,然后把它给丢了。 叶宿不愧是叶宿,吸收灵气的时候也很优雅,不像之前的那条野狗般疯咬,而是缓步走去,把灵气当成幼童般提着放入自己的袖子中,到最后,甚至负着手不动,灵气就欢呼雀跃的钻进他的袖子。 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效率高多了。 然后等林慕吸了个爽之后,一睁眼,面前就站着叶宿。 林慕:“!” 师父你听我解释!! 他正欲开口,但转念又想,叶宿的功法原理必然与自己不相同,所以是看不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的,自己现在道歉,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且自己确实是没做什么啊,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为了提高修为所做的一切,能叫错事吗? 他想了个明明白白,“师父,有什么事吗?” 叶宿看样子真没看到:“就看你要不要去了。” 他说得这般神秘兮兮,林慕不禁好奇:“去哪?” “一个任务,派了金丹期的修士去办,刚好可以带几个弟子随行,有一个选择权在我手上。”叶宿平铺直叙,“就问你去不去了。” 林慕内心迟疑,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愿意多玩一会儿扑克。 “你们同期有选择权的弟子应该都会选去。”叶宿道。 想起独孤暗的练气六层,林慕点点头:“我去。” 叶宿拿出一卷竹简:“那好,一共七人。明天早上八点出发。” 明早? 林慕睁大眼:“这么快的吗?” 叶宿点头:“整理好一切。” 林慕接过竹简,前三个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名,后四个他就熟悉多了,分别是于絮、独孤暗、箫若和自己,他不禁啧啧两声: “看上去很轻松啊......” 第15章 第一个任务开始了! 清晨,林慕穿着那件金袍,面色闲散的逛到了任务的集结地点。 他来得甚早,目前这里只来了三个人。 一位背影窈窕的师姐,倚着树的独孤暗,最后的一位,和林慕有一面之缘。 那个“大师兄”。 光头的那位。 见到了林慕,这位光头师兄显然比他还有激动,“林兄,好久不见了。” 林慕笑着点点头:“师兄,好久不见。” 昨夜的竹简名字上,带队的三人中有两个名字都比较女性化,看来这位就是剩下的“庞兵”了,此刻他一掌拍在林慕肩上:“没想到你几日不见,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练气五层。” 林慕被震得发麻,“侥幸,侥幸而已。” 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位练气六层的天才。 林慕只看到了小队配置,但他其实是不知道任务内容的,现在遇见了熟人,连忙问:“庞大哥,不知任务内容是什么?” 庞兵爽朗的笑着:“这个嘛,是一位公主要去个地方玩耍,路程有点远,皇帝怕女儿出危险,所以要求我们去保护她。” 林慕:“......” 他没忍住问:“我们不能带这位公主直接飞到目的地吗?” 聊起这个,庞兵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这位公主刁蛮任性,说是晕传送,要好好看看路边的美景,皇帝也拿她没办法。” 晕传送是什么鬼啊!!我听说过晕御剑飞行的,传送有什么好晕的啊喂!!不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吗?纯粹是想游山玩水吧! 不对。 林慕转念一想,如果这位公主直接传送的话,他也没机会一起跟着出任务了。 感谢公主的蛮横...... 总之,林慕已经请了接下来几天的课程,这也就代表着,任务的这段时间内,他不用遭受学习的折磨了...... 正想着,远方突然跑来一人。 此人面容白净,眼睛清澈,着一身朴素的灰衣,看上去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此刻气喘吁吁,迎着升起的朝阳往这里快步走来,衣袖带风。 那位练气四层的箫若。 他跑到林慕两人面前,问:“我没迟到吧?你们好。” 林慕和和气气道:“道友好。” 庞兵很热情:“你就是那位箫若吧?来得很早,没有迟到!” 箫若闻言,松了一口气。 林慕打趣道:“现在才六点多,八点才开始出发,你甚至还可以修行一小会儿。” 箫若一笑:“这么点时间就不必了。” 林慕觉得也是如此,修行不必的话,他们三人完全可以来几局扑克。 要知道,他此刻的储物戒里面可是满满当当的塞了一群东西,甚至连换洗衣服都有,多带点东西,指不定哪个时候用得到呢。 不过有前辈在场,林慕还是没提出一起打扑克,他看了看远方那位静静端坐着的女性身影,不禁问庞兵:“庞大哥,那位师姐是谁啊?怎么一直坐着?” 庞兵显然了解过这位任务搭档:“这个是矜欢峰上的内门弟子,名字叫赵离,听说不怎么爱说话,性格有点闷,但你可别小瞧她,这位可是金丹期的修士!” 金丹期! 这可是林慕要跨过两个大境界才能到达的。 不过,矜欢峰...... 林慕又想起虞峰主知道自己在打扑克的事情,不禁擦汗:“这么看来,这个任务还是有难度的啊。” 庞兵摇摇头:“我们宗门做事稳妥而已。听说那位公主所在的国家统治方案是很亲民的,另外在外交上也没什么敌人,护送的路上不可能出现什么危险的。” 等等,师兄你先别立g啊...... 林慕感觉有些不妙。 他们只等了须臾,最后的那两位终于出现了。 而且还是一起的。 走在前面的是长发随意扎成马尾的师姐,脸上带着笑意,而在她的后面,于絮快步跟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来晚了。” 现在也才七点多吧...... 林慕想了想,这位师姐貌似叫顾言林。 赵离师姐貌似知道这位顾言林师姐的个性,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他们面前。 顾言林环顾了一圈,笑道:“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么就直接开始传送吧。” 没人说话反驳,除了箫若呆呆的一句“好”,独孤暗睁开眼睛,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到众人中。 顾言林带着浅浅的笑意,然后果断的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扔出了一个圆形的算盘般的东西,算盘落在地面上,下一刻便有阵法共鸣扩散开来,笼住七人,随着“咻”的一声,阵法光芒闪耀,七人,包括那个算盘全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林慕睁眼的时候明显感到脚下的触感变化了。 他睁开眼睛,低下头一看,洁白的石板一尘不染。 再次抬起眼,他们七人所在的是一个空白的房间,没有陈设,只有一扇精致的木门,这个地方,应该只是一个单纯的落点,不是住所。 顾言林道:“大家都跟着我,不要去多余的地方。” 林慕察觉到这个地方应该是专门作为落点的,看来这个王国应该有很多需要修士的地方,甚至,它就是某个修仙宗门下的附属。 这时,他听见庞兵在他耳边轻声说: “顾言林也是金丹期,但她已经是后期了。另外,我们现在是要去见皇帝。” 我的天,说明他们现在处在皇宫中? 林慕这辈子连见都没见过皇宫,何况现在是处于其中,内心有点紧张,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跟着顾师姐走,推开门,门外此刻就站着两名斯文有礼的侍女,她们齐声道: “修士大人,国王邀请你们去皇宫。” 显然以前也是招待过修士的,这姿态,不卑不亢。 顾言林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带我们去吧。” 林慕等人绕过几条道,在这华贵的走廊里走着,不多时,几道更加光明的光芒就射入他们的眼底,空间一下变得大了起来,空旷无比,地面都是金砖,在他们面前,一个男人坐在皇椅上。 皇椅高大无比,由各色的宝石构成,反射出冷冷的光芒,男人龙威燕颔,不怒自威,带着的皇冠数串珠子扣线利落而下,露出的,是一双锐利而又威严的眸子。 但比起平日上朝时,他明显要散漫了很多,眼中并没有带着审视的目光,脸上反而隐隐透露着一丝无奈,见到他们一行人,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笑意。 驻颜有术啊。 林慕暗暗想着,这位皇帝的真实年级,可能已经有四五十多了。 顾言林并没有跪下,而是行了一个见面礼,悉声道:“夏先生,好久不见了。” 第16章 驾车 好久不见?难道之前顾师姐见到这位皇帝?是以前在这里出过任务吧...... 林慕低着头,心思转动,沉默着面无表情。 这位皇帝一笑,看向顾言林:“又要麻烦你了。” 顾言林道:“无妨。不知何时出发?” 皇帝无奈:“得看欢了,她整日在宫中玩耍,说是腻了,准备出去看看,我本来不准的,但没想到爱妃也同意了,没法,也只能同意了。” 陛下,妻管严是病啊...... 听皇帝的话语,再结合顾师姐之前的那句夏先生,基本可以推断出公主名叫夏欢。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父皇,那些侍卫来了?” 林慕微微抬眼,只见一名身穿华贵锦衣的少女不急不慢的走了出来,她容貌秀丽,肤白若雪,负着手,生出骄傲之态,淡淡的扫了一眼修士群,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皇帝对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女儿总是发不了火:“用词注意一点,不是侍卫,是修士。还有,马车和其它的东西我都为你准备好了,你要去,就去吧。” “好耶!”少女开心道,她看着底下七个修士,语气变淡,“跟我走吧。” 说罢,她便负手朝着一道门走去,仿佛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入眼底,林慕等人是她的护卫一般,不过就此,众人还不至于生气,加快速度赶了上去。 林慕等人走出来,迎面就拍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几人接住,却发现这是一件黑衣,还是侍卫服,庞兵问:“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头都没回:“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服装,一个个穿金戴银的像什么话。” 林慕抬眼看了看其它人,都是浅淡的灰和黑色衣服,只有自己穿着金袍,明白这位公主是在暗戳戳的说自己了,没说话,脱了外袍放入储物戒,然后三两下穿上了这件侍卫服。 白嫖一件衣服,这有什么好拒绝的? 不过话说这件漆黑外袍虽然材质不如自创峰的外袍,但防御性表面上看来还是不错的,重了些,却给人平添不少安全感。 他们跟着行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一条隐蔽的道路,走出皇宫,路上就停靠着一辆看起来就很尊贵的马车,骏马精神,毛发柔顺,威武彪悍,马车木料上等,做工精细,牢固而又坚硬。 这位夏欢公主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自己的名字,或者是打招呼,自顾自的就上车了,留下她后面的七个小尾巴面面相觑。 林慕寻思着,这马车也没个车夫啊。 等等...... 顾言林颔首:“有谁会驾马车的吗?” 果然是要让他们来当车夫啊,是因为这样比较安全吗...... 林慕看了看四周,独孤暗和箫若都摇摇头,庞兵一个糙汉子也不懂,他弱弱的举起手:“我以前帮忙驾过马车,但时间久了,可能会生疏。” 顾言林爽朗一笑:“没事。我们会看着你的。” 对哦。林慕想起来,除了马车外没有其它的交通工具了,所以剩下六人必须靠着脚力追赶,听说路途很长的...... “那路线怎么办?”他又问。 顾言林道:“我会在旁指引你的。” 林慕还想说些什么,马车里面那位夏欢公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耐:“怎么还没开始走?” 他叹了一口气,跳到车前,拿起马鞭,回想起之前的经历,然后不算熟悉,但也绝不生疏的驾起这匹马来。 而其余六人便在周围追赶着,没有水也没有粮食,为首的三位前辈包括于絮全部都气不喘脸不红,轻轻松松,而接下来的独孤暗箫若两人就苦多了,他们仅凭着自身的体力和耐力勉强的跟着,独孤暗面色虽然平静,但汗珠却在不断的渗出,箫若根本就不掩饰表面上的难堪,喘着气,流着汗吊在最后面。 顾言林看着后面两位师弟,眼中渐渐带了一丝笑意。以她和赵离庞兵三人的修为,不可能没有什么快速移动的法门或者法器,但本次任务目的,不仅仅是护送公主到达目的地,而且还要有意识的培训这四位后辈在外的能力,所以,此番也要让他们多吃吃苦。 至于林慕......要多感谢他的驾驭技术了。 毕竟来之前没人知道这位公主居然会让他们驾马。 他们走的道路显然是特意挑的,人流稀少,见到这几人奇异的赶路也没多说话,林慕刚刚上路一阵,突然内里就传来了夏欢的声音: “谁在开车?能不能平稳一点?!” 林慕擦汗,没有接话,他们这一行人中有人会驾驭就不错了,难道还得要求技术和那些皇家专用马夫一样好?这公主未免也太难伺候了...... 只是到后面,他的记忆就越发清晰,手中的技术也越发熟稔,隐隐有了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姿态,他中间甚至还有空探出头去眺望后面的两人,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居然还在后面跟着,而且还轻松了不少。 他只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开车还是要看路。 至于为什么两人还能轻松跟着,他差不多找到了理由。刚才查看时,他分明看到独孤暗的脚上附了一层薄薄的灵气,仿佛是一团棉花,使得他行走轻松不少,看来箫若也是这样吊着的。他在前面见到于絮就是这么做的,看来两人是效仿了她的做法。 没想到灵气除了聚于掌上增加微末力量,还可能减少修士行走时的体力消耗和增加速度,那如果聚于腿上,聚于脑门上呢?现下的发现让林慕不禁联想出更多。 与此同时,他还特意把速度给放慢了些,不仅可以减少车子的颠簸,还可以让众人都跟得上,渐渐的,出了皇都,他们一下子拐入一片竹林当中。 这片竹林幽深寂静,遮天蔽日,伴随着冷风,不禁让人产生阴恻恻的森然之感,格外恐怖。林慕都怀疑顾言林是不是指错路了,但看了看周围几人笃定的神色,他还是继续面无表情的开着车。 期间,公主还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轻微的撩开了帘子,看了看周间,嘴角扳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细长的手指白得仿佛透明,很快,她就放下,缩回目光去了。 竹林如夜黑,仿佛杀人夜。 突然,一根银针泛着寒光,自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出,直刺向马车中的公主! 第17章 不要立flay 顾言林唤出储物戒中的佩刀,眼中精光一闪,一个转身,刀尖划出一道凌厉的线条,目的却不是斩断袭击的银针,而是阻挡,宽大的刀面宛若一堵墙般横在银针面前,伴随着极轻的一声“锵”,银针失去动力,掉地。 与此同时,一旁的赵离也掏出了一把长剑,目光灼灼的观察着四周。 马车依旧在缓步前行着,但除了两人之外,无人知道一场危机已经悄悄的被湮灭无踪了。 只一发? 顾言林提刀思索,微微眯起眼。 这一发,只是个试探罢了。 下一刻,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刺来了无数银针,宛若梨花暴雨! 这一次,袭击的目标不止是公主,还有前面的那匹骏马,甚至驾驭着骏马的林慕! 庞兵大喊:“有袭!” 他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掏出一面方方大大的盾牌,脱手往车前挡去,同一时间手上多出了一把流星锤,疯狂旋转,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挡下了后方的攻击! 虽然庞兵只是筑基期后期,但论实战能力,他可能是在场中最强的,毕竟这位可是天天泡在擂台上与别人切磋的狠人。 另外两位也没墨迹,顾言林挥手,默念了一句口诀,手上的刀宛如多出了好几把,甩出阵阵残影将银针滴水不漏的抵挡在外;而赵离的剑升空,她迅速的掐了一个手诀,剑阵成型,尽将银针都斩于剑下。 马车极急促的停了下来,林慕大喊:“师姐!没路了!” 一定是袭击的家伙搞的鬼! 顾言林咬牙:“赵离!你去保护公主!新人全部都往后躲!” 这话语,显然是表示新人们帮不上忙了,虽然有点扎心,但却是事实,银针他们三人对起来不显吃力,但如果让这几个新人对付的话,必然是九死一生了。 独孤暗迟疑了一会儿,丢下一个盒子般的小东西,然后才缓缓后退,箫若和于絮皆是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然后朝着众人后方退去。 “怎么了?”公主听到刚才的动静,知道事情不妙,没有探头在里面问。 没人回答她,因为银针第二波接踵而来。 顾言林呼出一口气,执刀继续抵挡,但这一次,一只苍白的手隐藏在银针后,狠厉的朝着她的脖颈掐去! 袭击的人料定了顾言林是里面最强的人!要擒贼先擒王! 顾言林瞳孔一缩,正准备后退出刀,但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一把白剑从左边自上而下的劈向那只手,剑气隐现,那只手不能无视,一抽,手上多出把黑剑,反手格挡。 赵离沉默的加大力度。也就是在此刻,众人看到了袭击人的真正面目。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那双手不止苍白,还布满了皱纹,黑袍尖锐的顶端下,赫然是一张苍老而衰弛的面容,一双三角眼浑浊不已,布满了恶毒。 顾言林一字一顿:“元婴初期。” 再也无法拖延,她一刀斩下! 黑袍老人的另一只手同样变出一把黑剑格挡,在两人的兵器施压下,他居然毫无紧张,反而嘿嘿笑了两声,这时,他的后方传来一声大吼,庞兵时机掐得好好,流星锤伴随着疾风朝着黑袍老人后背砸下! 但同样令人没想到的变数出现了,老人的后背,居然有一双手穿破了黑袍,直接抓住了那攻势极强的流星锤。 伴随着一声冷哼,老人后背上的手消失,他的后面竟然是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消瘦无比,同样披着一件大黑袍,生着四手,袍下目光幽绿,看那灵气波动,赫然是金丹后期。 庞兵直接被荡飞出去,抓着流星锤他又想再上,但却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什么,又跌倒在地。 当他起身一看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囚笼一般的东西早已将四人困在内,电光缠绕成为墙壁,其中的,还有丝丝缕缕向两个黑袍袭击者刺去。 四手黑袍笑了一声,看向旁边掐着手诀的独孤暗,幽幽道:“一个练气层,你们宗门居然舍得给你筑基期的电光囚笼?但在我们看来,不过如此!” 东西!独孤暗刚才丢下的那个东西! 下一秒,电光伴随着他的一声冷哼炸开,老人的四手其展,一跃而起,朝着顾言林劈去! 顾言林手持利刀,正与黑袍老人对峙,眼下无法躲避,只能暂退躲避此招,转身收刀,顺手掐了个火球轰向四手老人,趁着空档再次招出刀,劈开火球,直刺四手老人眼眶。 但就在另一边,黑袍老人失去一手的牵制,划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赵离瞳仁一缩,正想躲避,但顺着黑剑传来的攻击刹那轰向她,根本无法躲避开来,他居然还可以通过黑剑来传送自己的攻击!秘而不宣,就是为了现在的突然袭击! “噗”的一声,赵离拉开距离,嘴角流下一抹鲜血。 战局千变万化,但令人再次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林慕和其它人在一时间跳上马车,驱动着受惊的马惊险的跑了起来,方向正是那被竹子挡住的去路,马儿受惊,高高扬起前蹄,但这一片却如同虚幻的一般被荡开,瞬间浸入了半个马身! 林慕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驱着马儿毫不留恋的冲入了面前的竹林。 与此同时,真正的去路显现出来,原来之前挡住路的竹子,全部都是幻术! 四手黑袍脚上提速要去追赶奔驰的马车,但就在这时,他面前被一道强横的刀光所挡住了,顾言林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很大的狰狞的笑容: “你想去哪?” 四手黑袍向后退开,冷笑道:“正好,他们有他们的人对付。” ...... 另一边,林慕驾着马车狂奔,从竹林出来后,又拐过几个地方,他们来到的,居然是一个庄稼地,顺着阡陌,可以看到黄金的稻穗正迎风飘扬,大片大片的渲染着,根本就看不到边际。 就在刚才,他在四周察看情况时,突然听到顾师姐给他传音说:“那一片竹林是假的,你们找机会,从那个地方跑出去,我们三人拖住他们。”紧接着又给他脑内传了一张地图。 他便找准了时机,叫上其它三人,飞快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看着视野中的竹林越发远去,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林慕内心惆怅。 师兄啊师兄,你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立y呢? 前脚说没什么危险,下一脚就被埋伏刺杀了。 此刻于絮正在后座上,她可以及时保护公主,而且她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练气四层,十分可观;独孤暗和箫若则一左一右的坐在林慕的旁边,警惕的查看着四周。 突然,马儿前蹄一扬,停了下来。 于絮在后面问:“怎么了?” 林慕的语气很重:“有人拦路。” 第18章 不过如此 林慕将之前庞兵留下的那个盾牌扣在手中,和独孤暗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颔首,他对箫若说:“保护好这匹马,我和独孤暗下去一趟。” 赵离前辈三人被困在了竹林里,这个情况只能他们自己面对。 拦路,而不是偷袭,说明这个人有自信,而且觉得自己有能力在正面打斗上比过他们,实力大概在筑基期到金丹期之间。就像是他们一行人,为首的都是金丹期,剩下的就是练气了,想必面前的这人是刚才那两个黑袍的“剩下”,双方的强对强,弱对弱,由此可以推断,这位的实力在筑基期。 既然在筑基期的话,那就好办不少了。 眼下这个情况,林慕不能说不紧张,但是害怕没用,他在短短几秒内想明白了现状,和独孤暗下了马车,身子微压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阡陌的前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袍人,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隐约看到火红的发色,他轻蔑的笑了两声,“你们觉得两个炼气期真的可以打得过我?” 独孤暗轻飘飘的丢出一张法咒,法咒凭空燃烧,然后化成了一把看起来很脆弱的冰剑,他一言不发,顶着疾风劈向黑袍人。 “元素之剑?”黑袍人的话语中虽然带了惊讶,但却并无慌张,他转而笑了起来,“你们道居宗可真是宠弟子啊。” “不过可惜,它要是我的了。” 最后的这句话,他的语气没了虚伪的笑意,反而阴森寒冷,话音刚落,黑袍人突然探出一只被黑雾覆盖的手,狠狠的朝着独孤暗的脸上抓去! 独孤暗早有防备,反身散开,再次抓住空中的剑,几个箭步冲到黑袍人面前,面色冷沉,毫无波澜的举起剑,重重的劈了下去。 但黑袍人的动作还是不紧不慢,他改抓为轰,目标正是独孤暗的天灵盖。 这一次换命,他可能受了伤,但独孤暗接受这筑基强者一击,不死也得半残。就在这时,一面方方正正的盾牌顺畅的送了进来,几乎是盖在独孤暗的头上,黑袍人的黑雾之手重重拍下,只是将盾牌敛得更下去罢了,并无实质伤害。 黑袍人狠厉抬头,林慕的手中正拿着盾牌,笑唇微微上勾着将盾牌往上顶开,目光却冷冷的扫着他。 与此同时,独孤暗的攻击接踵而至。 冰剑看似脆弱,但剑锋却削铁如泥,他明知不可能一击杀死对手,便很机智的在他的脖颈上抹去,黑袍被狠狠的划开了一个口子,但露出的却是一节被黑雾覆盖的皮肤,独孤暗内心一惊,咬牙,拉开距离。 他们两人就冷冷的看着黑袍人,一击即走,林慕道:“我们无冤无仇,阁下为何下此毒手?” 当然,他这一番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嘴炮敌人,让他改邪归正,只是为了套对方的话罢了,毕竟林慕是从不相信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解除性命之危的,那可是主人公才有的待遇。 黑袍人仰天哈哈笑了两声,看样子居然十分兴奋,一把扯下摇摇欲坠的兜帽,一张英俊得浓烈的脸一下子就出现在林慕面前,他的脸上化开了一抹笑: “你们有你们的任务,我们有我们的。” 此刻,他脖子上的黑雾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来这个东西,就像是林慕修行时的光芒一样,是功法催造出来的,但不能制造太多,只能用在刀刃上。 林慕瞳孔一缩。 这句话,是代表他们也是宗门的弟子吗?接了任务来杀公主?那么是谁颁发的任务呢?有人要杀公主皇帝是不是知道?也许公主此番出来,目的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避难? 在这一刻,他脑内想了很多,但没有人给他时间多想,因为对面的那个人又攻来了。 那一对手上全部覆上了黑雾,指尖尤外细长锋利,攻击狠辣,全部都是朝着他们两人的致命地点抓来的,筑基期实力的恐怖终于体现了出来,遑论两人是练气期,连攻击功法都没学过! 一者,游刃有余,措置裕如,两人,招架不能,节节后退。 箫若看着他们两方你来我往,情势极为惊险,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下来进入战局,但每次林慕都掐在他内心鼓声大作的时候喊:“不要下来!你守好!” 正当箫若在内心暗暗咂舌时,场上的战况却发生了一次大变化。 黑袍人那尖利的爪牙狠狠的朝着林慕的眸子刺去,林慕下意识想要举盾抵挡,但这时他手中的盾牌正在为独孤暗抵挡着攻击,无法脱身。心中暗惊,林慕拔高脑袋,黑雾之手在他的眼下戳出了一个血洞,血流如注。 林慕在这一瞬中就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痛!痛!痛! 他内心喊着苦,鲜血如同泪珠一般在他脸上凝出一道血痕,流过鼻旁,唇角,滴落下巴,但就在这个时候,林慕的手上还继续着保护的动作,独孤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着黑袍人后方丢去,又是一剑刺去,但黑袍人早有防备,迅速在那个要害凝聚了黑雾,独孤暗冷哼一声,立即顺畅的改变了攻击方向,在黑袍人的胸前戳出一个洞来! “你们让我生气了。”黑袍人淡淡道,黑雾凝聚在受伤处,再次移开时,伤口居然已经恢复如初,他冷笑,“我和我以伤换伤,觉得自己配吗?” 林慕也在笑着,鲜血在他的脸上冲刷出殷红的痕迹,衬得红白分明,整个人都有点森然,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东西,猛得朝地面上一扔!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瓶子破碎声,一股恶臭迅速蔓延开来。 黑袍人立即用袖子掩着鼻间,准备再次攻击,但林慕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把木剑,木剑边缘锋利,攻势狠辣的朝着黑袍人头上斩去。 黑袍人立即后退两步,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林慕脸上显而易见的笑意,还有独孤暗似有若无勾起的嘴角。 有诈! 黑袍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脚下一个小盒子般的东西电光闪烁,以极快的速度组成了一个囚笼。 墙壁紫色的电流轰隆隆的游荡,稍一碰就会烫出一个洞口。 他目光狠毒:“你们做了什么?” 林慕抱胸:“筑基期的法宝困不住元婴期,但困筑基期那是恰好的。” 他们战了这么久,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有一个对上的眼神,没想到两人的想法皆是相同,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用之前的那个电光囚笼来制服对手。 之前所有的攻击,全都是虚招,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 图穷匕见。 林慕问独孤暗:“能直接杀了他吗?” 独孤暗冷冷吐字:“困住已经很不错了。” 林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小木剑,和破碎的那个古朴瓶子都慢悠悠收入储物戒,拭了拭脸颊,却摸到一手的鲜血,“能困住多久?” 要说起来,这两个东西全部都是买卖街上淘到的东西呢,第一个东西虽然看起来垃圾,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独孤暗道:“我在马车上继续发功的话,可以困住半个时辰。” 林慕点头:“那走吧。” 独孤暗把这挡路的玩意踢进了庄稼地里,其间这家伙污言秽语,两人全当放屁,林慕上了马车,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过如此。” 说罢,驾车扬长而去。 第19章 战斗终止 阡陌上,缓缓驶来一架精致的马车。 驾着马车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绷带在脸上裹了一道,被鲜血染红,显露出清晰的轮廓,但却又平添几分狰狞肃杀,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目若寒星。 他的左右各坐着两位同龄少年,一者黑衣,紧闭眸,手上掐着手诀,另一者灰衣,面色强装镇定,但身体的颤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马车安安静静,仿佛里面的两人从来没有交谈过一般。 正午已过,林慕按照着脑内顾师姐传给自己的路线飞快奔去,一路上只匆匆找于絮借了个绷带随便的缠了一下防止血再流出,毕竟时间要紧,谁也不知道后面那个黑袍人什么时候会赶上来。 独孤暗睁眼,手上多出了那个“电光囚笼”:“那个家伙可以行动了。” 他早已将这个法宝炼化为本命物了,所以对于法宝的一切情况都可以知道,在不远处的话,也可以直接召动法宝回来。 林慕内心念了一句“该死”,又加快了速度,但如今的速度已是最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箫若你的储物戒里有食物吧?” 他话题转移之快,箫若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嗯......啊,对对对,我有!” “不对,你怎么知道?” 林慕语气平静,仍旧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我们四个新人来出任务都是有位置搭配的。比如于絮是治疗者,所以她储物戒中有着绷带,独孤暗是攻击者,所以他会有师父给的电光囚笼,对于食物的解决,我没有,必然在你身上了。” 林慕是什么?不知道,他可能是因为师父叶宿地位高被硬塞进来的......别的师父都有意培养徒弟特定的一个类型,但叶宿完全不说,也什么都没做,所以导致林慕进来的时候位置尴尬...... 箫若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四块饼,然后递向林慕一块,道:“林兄,你现在要吃吗?” 林慕看了看手上的马鞭,摇头:“我现在没法吃,你先吃吧。” 箫若应了一声,又把这块饼递给了独孤暗,独孤暗倒是没有拒绝,拿起面饼就开始啃。 紧接着,箫若又撩开后面帘子,将两块面饼递过去: “于师姐,公主殿下。” 于絮接过,点头致谢,但夏欢却杏眼一瞪: “这是什么?” 箫若呆呆回:“面饼啊。” 林慕和独孤暗扶额。 “这种东西我才不吃呢!这些是贫民窟的人每天吃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沦落到吃这个了!给我拿走!” 放下帘子,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林慕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不知道顾师姐他们怎么样了。” 箫若道:“虽然他们人数上占了优势,但对面可是有一个元婴期的家伙,听说大境界差一个就有如天堑之别。” 林慕没接话,想,不一定人数上也占了优势呢。 双剑,四手,那一开始暗算的那银针呢? 只能希望是对方两人中使出来的了,本来希望就很渺茫,如果对面再加入一人的话,那战胜的可能性,更小了。 “勿长他人志气。” 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两人回首,居然是独孤暗发出的,他此刻面色沉静,半敛着眼,像是在休息,抿着唇,一言不发,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林慕笑了起来:“对,别灭了自己威风,我相信顾师姐他们会赢的。” 车子拐入一川平原,黄昏的太阳渐渐黯淡下去,隐藏在山的另一边,风从天穹吹来,呼啸得每人都衣袂飘飘,情不自禁眯起眼来。 赶了近一天的路,林慕汇报着进程:“只剩三分之一的路程了。” 看样子今日要赶上的话,估计要到凌晨多,林慕道:“不如稍作歇息?” 毕竟也是精疲力尽了一天,虽然大家是修士,但身体还是会吃不消的,更何况林慕今天又当车夫又打斗的,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其它人都没有说话,箫若道:“好啊。” 马车停在一棵树下,众人下了车,没有生火,几人聚在一起,林慕终于自箫若的手上拿到了面饼,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没一会就啃掉一片,箫若那里近十几个面饼,他于是又拿了一个,准备啃时,目光却突兀的停在了马车上。 不对,是还有一人没下车的。 那位夏欢公主。 他找箫若又拿了一个面饼,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倒不是他男子力爆表,想一举获得这位公主殿下的芳心,实在是这位公主碍于面子一天都憋着没吃东西,林慕怕目的地没到,这位公主先饿死在了路上, 夏欢此刻正坐在后座上,绝佳的容颜上情绪波动很明显,抿了抿唇,骂了些什么,但自己都不知道在埋怨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手撩开帘子,将一块面饼递到她面前。 手筋骨修长,纤细伶仃,“公主殿下,卖我几分薄面,吃个饼吧。” 这个声音是白天那个穿着金色外袍的家伙,这家伙穿金戴银的,分毫不似一个护卫,夏欢很不喜欢,没想到现在,居然是他给自己拿来的食物。 这句话,是给她台阶下。 夏欢没来由的感到委屈,强作镇定,远离皇宫,一路上的冷落,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眼前模糊,化成父皇的一句“你出去玩玩吧”,语气冷淡而决绝,不容置疑。 白天的那些袭击,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父皇怎么样了?国家又怎么样了? 现如今,向她递来救援之手的,居然是一个临时的护卫。 她在恨,也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泄愤般的拿过林慕手上的面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泪珠也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林慕递完面饼,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公主殿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来保卫你的安全的。” 落单必死啊兄弟,这是恐怖片里的常识。 说完这些话后,他便回到众人聚集的地方继续啃起自己的面饼了。 箫若问:“你去给那位公主拿吃的去了啊?” 林慕颔首:“嗯。” “这位公主还真是刁蛮。”箫若又道,“幸好我们做完任务就见不到了。” 林慕虽然认同他的观点,但还是道:“最好不要在别人背后议论。” 吃完饭后,林慕问:“继续赶路吗?” 毕竟之前那个黑袍人还在寻找着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人反驳,林慕一跃而上马车,道:“走吧。” 第20章 下一刻,他的脖子被人抓住,提了起来。 车轮滚动,骏马也略显无力,赶了这么久的路,再加上袭击的刺激,每个人的精神都显得疲惫不堪,林慕则更甚,他甩了甩头,勉强振作起精神,记着路线驾驭。 还有几十分钟,就能到目的地了。 再继续行驶了几分钟,突然,他的眸子中一道银光闪烁,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埋入了黑暗当中,林慕眸光挥洒,瞳仁一缩,大喊:“敌袭!下车!” 就在这时,前面奔跑的马儿突然尖锐的嘶鸣了一声,随即口吐白沫倒下,马车晃了晃,然后也横斜着倒下,林慕刚刚跳下车,前方就有一道挟着浓浓黑雾的剑气朝他劈来,正不待他反应时,又有一把宽刀杀出,以睥睨之势斩开了那道剑气。 林慕脸色一喜。站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长挑的女修士,扎着高马尾,身上的衣袍血迹斑斑,英姿飒爽,半侧过来的脸上有着一股很疲惫的笑意,她对林慕说:“保护好公主。” 林慕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跑向马车的位置,那道剑气还想故技重施,朝着林慕挥来,但很快又被顾言林一刀劈开,顾言林驻着刀,笑着看向对面那个黑袍老人:“就这,还能算是元婴期吗?” “黄口小儿,岂不是因为你那把刀诡异无比,我怎么会被拖住?”黑袍老人的眼中爬过怨恨,他死死的盯着那位公主的方向,“还不给我让开!” 他提着两把黑剑再杀上,但又被顾言林缠住,打斗起来。 另一边,林慕正待跑到马车处,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没有带着兜帽的黑袍人,他有着火红的发色,五官浓烈而英俊,勾着一抹浅薄的笑,挑着眉看向他: “想去哪?” 林慕看准了后方于絮正带着公主脱出,内心放松,想要拖住这个家伙,便从储物戒中郑重的拿出木剑和那面盾牌,呈战斗姿势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这人。 这位筑基期黑袍人见他没有答话,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和你耗时间吗?‘不过如此’?” 闻言,林慕内心一震,下一秒,面前的青年便伸手一挥,凝聚了一团黑球朝着公主的方向轰去,与此同时,他眼中猩红一闪,另一只手覆盖上黑雾,朝着林慕抓来! 林慕抬起盾牌,大喊:“独孤暗!” 不消他说,独孤暗早已从储物戒中丢出了一道法咒,法咒燃烧在空中化成了一面由水纹构成的盾牌,独孤暗反手挡在身前,几个箭步冲到公主她们面前,黑球如同一颗炮弹般撞在水盾上,他闷哼一声,左手的袖子被黑色的火焰燃烧,露出斑驳的血肉。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法器...... 不过林慕自身都难保,更是无暇关注独孤暗的伤势,白天自己的那句嘲讽仿佛是踩中了面前这位黑袍人的雷点,虽然他表面上是平静的,甚至在微笑着,但从比白天还要凶狠的攻击来看,他此刻内心十分愤怒,且急需要迅速把这股愤怒倾斜出来。 倾斜的对象就是林慕。 林慕连忙反手一挡住对面的爪牙,这么几招过下来,他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人一招一式全部都是朝着自己眼下的那个伤口戳来的。 “哐”的一声,林慕手上的那块盾牌被一脚踹飞,紧接着,那一脚又重重的踩到了他的胸口上,林慕明显感到胸口有几根骨头碎裂了,“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之前的胜利完全是和独孤暗配合,再加上法器的功劳,但是,修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拿着筑基期的盾牌,自己也没有丝毫胜算! 他缓缓抬眼,黑袍人正狰狞的笑着。 就在这时,他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掌,突然倒了下来,一脸阴鸷的向后转身,伸出手,一把将偷袭的那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林慕趁机想挣脱,但那只脚牢牢的踩住了他的胸口,不容挣脱。 与此同时,他看清了偷袭的人是谁。 箫若。 他此刻脸色涨红,嘴唇蠕动着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眼睛也泛白翻起,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怎么办? 突然,林慕的视线中闯入了一个黑衣身影,他眼色一亮,用力将自己手中的小木剑抛去。 独孤暗接过剑,蹲下身子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一笑:“你想干什么?” 但独孤暗的这一剑却正正好好的自黑袍人的身边掠过,他这么一闪开,便露出了身后拿着流星锤旋转的身影,庞兵一跃而起,流星锤砸向黑袍人的头顶。 两者同为筑基期,这一击不容小觑,黑袍人扔下箫若腾挪身形,他此举,也并不是单纯的逃跑,因为他这么一走,便露出了脚下的林慕——你们想借刀杀人,我成全。 但庞兵仿佛早就料到了他这一步,将流星锤一收,越过了林慕落在他后面的草地上,与平日的调侃玩笑样不同,他此刻一脸严肃,对着众人道: “我们这边的情况你们不用管,如今马车坏了,你们带着公主先走,相信顾师姐有给你脑内传地图,依照着地图走,到达了目的地就不用怕了。我的盾牌你先拿去暂用,保护好自己。” 林慕点头:“好。” 两者之间交流极快,行动也很快,等到庞兵挥舞着流星锤和那位黑袍人战在一起时,林慕已经迅速拾起盾牌开始奔向公主那处了,半路中一把黑剑向他劈来,但很快被宽刀格挡开,顾言林没有说话,一刀一式的劈下。 林慕抹了一把脸,冲到公主身旁,朝着其它人说:“都跟我走!” 公主此刻脸色苍白,脸上带着一丝很好的被压下去的慌张,刘海耷在额头上,六神无主,但听了林慕的话,还是很快站起身来,提着裙摆,最后一次看了后方,然后转头跟着林慕跑去。 就这般,他们四个新人,再加上一个公主,消失在了黑暗中。 马车不能用了,他们只能凭着人脚赶路,黑暗当中,林慕跑在最先,他起初一路狂奔,到后来才慢下来为众人引路,公主就跟在他身后,提着裙摆,其它三人则一左一右一后的守在公主旁边,一边赶路一边查看四周情况,四个人颇有默契的将公主包围在中间。 身后的打斗声音全都被远远甩下了,林慕眼前一亮,只见在远处,一座斑斓无比、火光灿烂的山庄在高处伫立着,他激动的指着那个地方:“目的地就在......” 下一刻,他的脖子被人抓住,提了起来。 第21章 自杀 熟悉的轻蔑语气响起:“你们真觉得自己逃得掉?” 林慕瞪大了眼。下一刻,一只手轻柔的抚上他的脸颊,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解他脸上的绷带,林慕对上的,赫然是一双邪气满满的眼眸。 他为什么会脱身?他不是在和庞师兄对决吗? 突然,林慕想起了那个四手黑袍人。 顾言林能拖延住那个元婴期的黑袍老人,但毕竟差了一个境界,也只能是限于“拖延”,看她身上的血迹,就能明白不易,而之前的那个四手黑袍修为也要比赵离师姐高,想必是这两个人仗着自己本身修为高,硬是抽出手来把庞兵也给笼住,让面前这个火红发色黑袍从战局脱身而出来了。 之前师姐希望的是“拖住”,但如今黑袍希望的却也是“拖住”。 他们没有了之前电光囚笼的出其不意,根本无法制败面前这位黑袍! 林慕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脸上的绷带被卸了下来,于是便露出了之前被戳出的血窟窿,他想到了面前这人想干什么,瞳孔瞪大,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可眼下黑袍人的手坚硬如铁,根本就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独孤暗化盾为剑,朝着黑袍人攻来,黑袍人冷哼一声,面前便形成了一个黑球,肆虐疯狂的朝着独孤暗轰去。 独孤暗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只能举盾防御。但不想,这次的黑球显然要比前一次还要强,其中黑雾弥漫,如同箭矢一般撞到独孤暗的盾牌上,却诡异的化开了,朝着盾牌边缘游荡而去,在独孤暗的胸前重新凝聚成了一个黑球,速度没有一丝减缓,直接将他掀飞开来! 这家伙对黑球的控制力,未免也太恐怖了...... 独孤暗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黑袍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望着林慕,微笑着将一根手指举了起来,直直的插向林慕脸上的血窟窿...... 就在这时,林慕从储物戒中唤出庞兵的那块盾牌,猛一发力,尖锐的端角狠狠的怼向黑袍人的太阳穴! 但是在半途,他的手腕就被握住了,黑袍人笑眯眯的折断了他的手骨,然后将盾牌抛下,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狞色:“不过如此?一个炼气期的废物,有资格和我说这句话吗?” 林慕的右手宛如折断的风筝一般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紧咬着牙间,让自己不泄出一丝叫声,“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黑袍人笑了笑,看向他不断挥动的另一只手,饶有兴趣道:“这个时候还能分心让其它人快跑?看来我折磨得还不够啊。” 他眼中蓦的暗起来,将林慕狠狠甩在地上,居高临下道:“你听好了。我不会立马杀你,我会先将你手筋脚筋都先挑断,然后削去四肢,做成人彘,慢慢折磨,看你能坚持到几何。” 林慕很勉强的扯出了一个不屑的笑。 下一刻,黑袍人猛得闪现到人群中,一拳砸向公主! 但就在这时,理所应当的,但又不可思议的,有一人冲上前去阻挡了。 箫若并无防具,完全是由肉身硬扛的,早已做好了死亡的打算。奇异的是,他的周身居然涌出了金色的气流,然后凝聚成一层薄薄的金膜,硬是阻挡住了黑袍人的攻击,看他的神情,也是很惊讶,但很快就转变成了坚毅,他猛一咬牙,竟然是直接把黑袍人挡退了几步。 林慕这时,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不过如此。” 黑袍人眼中猩红的光芒闪烁,他胸口急剧起伏着,竟是直接放弃了任务目标,直接闪现到林慕目前了,声音怨毒,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他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林慕一个打滚捡起盾牌,向着森林深处跑了过去,嘴里还一直大喊着“不过如此”,断了一只手,但也跑得飞快。 黑袍人低头,然后缓缓勾出了一个笑,“我想我改变主意了。” 两人远去,于絮带起公主,对着箫若说:“别愣着了!把独孤暗拉着,快点去那个山庄!” 箫若呆在原地,“那林慕怎么办?” 于絮咬牙:“他有办法的。” 远去的少年回着头,启唇,无声的对着于絮说了几个字,赫然是——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于絮沉重的迈开了步子。 另一边,深林中,林慕跑了很远,直到看不到众人的身影才停了下来,他仅存的一只手死死的握着盾牌,警觉的望了望四周。 “游戏继续。” 冷冷的一声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一手抓住他的脖子,没有再多前戏,黑袍人的手指如同钉子一般死死的戳进林慕之前的那个血洞中! 伴随着搅动。 林慕疯狂的大叫起来,但伴随着他的叫声,在他面前却有一缕缕月光汇聚凝结,变成了一支箭矢的模样,向黑袍人的心口刺去! 黑袍人瞳孔一缩,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下林慕,躲开箭矢的袭击,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倒地的林慕:“你做了什么?” 林慕此刻脸上又是血又是泥灰的,几乎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实在是狼狈极了,他的叫声停止了,一边发出声声笑,一边撑着手缓缓起身:“我没猜错的话,你害怕光吧?” “不对,应该说是,你修行的功法,所害怕的属性,是光属性吧?” 黑袍人眼中充满惊愕,此刻林慕的周身居然有月光伴随移动,然后缓缓变成了雾状,这个样子和他的黑雾简直是一模一样:“你偷学了我的功法?” 林慕笑笑,“做了修改的。自创峰嘛。” “你不可能通过观察发现我功法的弱点!”黑袍人突然发难,黑雾裹挟的手掌如刀般袭来,“你在诈我!” 林慕收起盾牌,酝酿攻击,皎洁的月光在他的左手形成了一副白色手套般的东西,他扯开后腿,面对着黑袍人,同样轰出拳头。 就在一黑一白即将碰撞时,林慕却是突然一个转身,险之又险的避免了正面交锋,一个鞭腿踢向黑袍人。 黑袍人往后一推,在林慕使出的这只脚上,也有着一点皎洁月光。 他抬眼:“你承认了?” “那又如何?”黑袍人道,“反正你都是要死的,知道这一点和不知道这一点有什么区别吗?” 林慕再次发起进攻,他没再说些什么了,接下来的攻击他都没有躲避,而是正面对抗,很快,他就伤痕累累了,黑袍人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划痕。 黑袍人捻起流下来的一丝血,突兀笑了起来,病态而疯狂,“折磨到死也不错嘛。” 下一次,他黑雾浓浓的手朝着林慕的肩膀劈去。 林慕的脸上却是罕见的出现了一点笑意,他扬起唇角,扯出了一个微笑,眼中光芒闪烁,像是一个孤注一掷、背城借一的亡命赌徒般狠狠的抬起头! 他这一番动作,竟是主动将这次攻击的部位从肩膀移到了脖颈! 第22章 战后 在旁人看来,这无非是茅房提灯笼,找死了,但在林慕看来,不然。 这是一场以命为赌注的赌博。 之前箫若生命危险时出现的那一层防御金膜,就连黑袍人都打不穿,想必修为在筑基期以上,必然是他的师父给他的在生死存亡之际出现的护身符。 那么,叶宿也可能有给林慕所谓的“护身符”。 很早之前林慕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却不敢付诸于行动,毕竟如果赌输了就真的死了,所以他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尽可能把自己剩下的底牌全出了,先看看能不能战胜黑袍人。 但在意料之中,无法。 既然这样的话,那倒不如别浪费时间了。 黑袍人手上的架势不停,见到林慕的动作之后,他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寒笑起来,“这么急着去死吗?!” 林慕只是抬起眼,死寂冰凉的望了他一眼,这种眼神与他平日里的一脸温良笑意盎然的样子全然不同,凉薄至极,仿佛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黑袍人狞笑着将手掌送到林慕脖颈前,他几乎可以看到林慕的脖子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松割开,然后自截面上滑落,尸首两分的场景。 但就在这时,仿佛察觉到了林慕即将出现生命危险,他腰间的令牌亮了起来。 紧接着,光芒大作,而在光芒之中,一把剑缓缓成型。 这把剑锋芒锐利,又戾又利,攻击性十分外放,仿佛带着莫大的威压,所释放出来的灵压让黑袍人动弹不得,他的眼中癫狂一闪而过,下一刻,剑锋横斜,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不......不......不!” 他惊恐的喊了几声,面露畏惧,但剑可没有长耳朵,速度放快,一瞬就直接贯穿了黑袍人的胸口! 黑袍人最后看向林慕的眼神,怨毒仇恨,但最终,他只能无力的倒了下去,胸口的那个大洞比林慕脸上的还要狼狈,鲜血潺潺流出,林慕撑着力气笑了两声,“原来我与你的战斗当中,从始至终,我都是胜家啊。” 他赌赢了,刚才出现的那把剑,是叶宿的戾敛。 下一刻,林慕再也忍耐不住冲上脑门的疲倦和睡意,头一栽地,昏睡过去。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悠悠转醒。 林慕撑着手坐起来,四周打量了一番,眨了眨眼。 竹子制成的墙壁和天花板,熟悉的场景。 ——他回到竹屋了?! 那任务完成了吗?公主护送成功了吗?其它黑袍人...... 嘶...... 林慕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攥住了布料,又躺了下去,等痛感如潮水般退去后,才缓缓起身,同时,下意识的朝脸上摸去。 没有绷带,也没有伤口。 林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也无恙了。 他受的伤全部都消失了。 林慕呼出一口气,他现在只穿了中衣,马尾也没扎,乌发懒懒的垂在腰间,把目光往床头柜上眺去,那件黑色的侍卫服叠成豆腐块状,而在其上,貌似还放了一堆书信。 为首的第一张字迹潦草洒脱: “伤已痊愈,任务完成。” “这是叶宿写的吧......”林慕嘀咕了两声,捻起第二封字条,缓缓移步到落地镜前,镜中的他不但无伤无血,不沾半点尘土,肤色还比之前还要白了一个度,透出几分冷。 他盘腿坐下,背倚着镜子,拆开第二封信,眉毛一挑,却是被惊到了。这一封信的开头大字,赫然写着——“致林慕”,底下还有两字,“夏欢”。 这公主哪门子闹的给他写信? 来骂人的吧...... 林慕垂眸,展开信封,里面的字虽然清秀,但却歪歪扭扭的,仿佛是原主人极不情愿、不好意思写出来的。 “首先,我要为之前的作为道歉。抱歉,林慕先生,我不该针对你,让你换上侍卫服,其次,我也不该训斥你们,并且耍大小姐脾气,真的十分对不起。” “而后,我要感谢你,还有你们。面对我的发作下仍保持着礼貌,不惜付出生命危险来保护我,我绝对会对你们改观的。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会带你去我国最美丽、最隐蔽的喜山上看看。” “没什么内容好写了,祝你生活愉快。” 字数不算多,但那位刁蛮的公主居然能拉下脸写这么一封信,这也着实让林慕改观了,他认为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也许今后这位公主会变得懂事些吧。 点点头,林慕觉得今后可以朝这位夏公主寄去一副扑克,好好打开“宗外市场”才是。 至于那三位黑袍人袭击的事情,蹊跷至极,想必是有人有意要杀害公主,但做多也错多,露出的狐狸尾巴越多,草蛇灰线,那位皇帝想必可以自己处理这件事,反正林慕是管不了了。 紧接着,第二封信。 这更让林慕惊讶了,寄来的人居然是独孤暗,这封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入门大比见”。 林慕摇头失笑。 第三封信是箫若的,上面写着一大串诸如“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然后帮上忙”的言语,从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箫若写信时少女般的泫然欲泣。 林慕:“......” 第四封信则是庞兵的,他大大咧咧的写着——“林慕师兄,痊愈之后一起去看炼器大会啊!” 不要叫师兄了啊...... 到这,所有的信封就看完了。 林慕沉默许久,站起身来,把所有的信封都放好,然后拉开床头柜,将信封都认真的放了进去,在皮筋堆里找了找,抽出一条白线来,熟练的绑了个高马尾,走出门外。 外面朝阳初升,光芒如同线条般披洒着,和煦的点明着世间万物。林慕一出来就发现了不同,墙上居然多出了一本日历。 他一挑眉,凑上前去,粗略看看,忍不住惊讶了一小会。 自己居然昏睡了三日。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啊...... 林慕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躁的止住了脑内的想法,其实到现在,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和黑袍人对峙的那个夜晚,竟是没想到,都过去了三日。 想起黑袍人,林慕不禁望了一眼腰间的令牌。叶宿留的后手就藏在这里面,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确保自己的安全了。 他转而想起那具现化的光芒,赤脚走出大门,来到外面的竹走廊上,伸出一只手,闭眼待了一会儿,再睁开时,手指间就已经出现了一把光化的匕首。 模模糊糊,光芒跳动。 林慕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又伸出一只手,为自己做了一双白色的光制手套,再挥挥手,手套就化作雾气散开了。 ——之前只能在灵识空间内才能操控光芒,没想到经过此次任务后,在黑袍人的黑雾上领悟到了诀窍,也可以在现实中操控光芒了。 虽然能够操控的光芒很少,但这本身的发现就值得重视了。 林慕想,具体功法还不完善,得以后再好好改进下。 他打开了储物戒,打算把金袍拿出来,早上还是有些冷的。 但一打开,他的瞳仁便骤缩成了针型。 在他的储物戒中,赫然躺着那个黑袍人的尸体! 第23章 该死的现充 林慕的呼吸几乎凝滞,他下意识的把灵识退了出来,抹了一把脸,把储物戒摘下,咽了一口唾沫,丢在了地板上。 这家伙怎么在自己的储物戒里? 假死? 林慕深呼吸了几下,在几秒内使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储物戒中只能装死物,有生命的装不进去,其次,叶宿给自己的保命符是很强横的,不至于杀不死一个筑基期的修士。 所以,眼下的这个情况,应该是在这个黑袍人死后,自己突然鬼使神差的,将他的尸首收入了储物戒中,最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这算什么啊,面对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战胜恐惧吗...... 林慕抓起储物戒,闭眼再次进入了其中。 黑袍人就躺在一众教材的上面,胸口有着一个血色窟窿,双手无力的垂下,死不瞑目,不甘而又恐惧的睁着眼,没气进也没气出,实在是死得不得了了。 林慕移动到他旁边,将周围的东西全部都挪开,沉思了一会儿,蹲了下来,将黑袍仔细而又完整的剥了下来。 而隐藏在黑袍下的,是一身黑衣,样式有点像他们道居宗的灰衣,什么标志都没有,林慕掀开袖子,只见在这位黑袍人的左臂上,印着一朵血色的莲花。 林慕若有所思,抬起黑袍人的手,从容的从上摘下了一枚戒指。 储物戒。 这就是杀人夺宝吗...... 林慕捻着黑袍人的储物戒脱了出来,再一次打开。 堆成一座小山般的灵石,一本功法,一块令牌,一件相同的黑袍,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以及一个小瓶子。 筑基期的修士东西就是多啊...... 林慕咽了一口唾沫,他分别将功法、面具和小瓶子取了出来,拿着面具端详了一会儿,无奈承认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面具。 也是,如果这是一个法宝的话,没有理由黑袍人战斗时不会拿出来。 紧接着是功法,它的封面上写着“黑雾诀”三个简朴的大字,显然是战斗时黑袍人使出的功法,这下为林慕以后完善自己的功法提供了帮助,他点点头,然后将这个功法收入了自己的储物戒中,毫不客套、理直气壮的占为己有了。 他自认不会于心有愧,毕竟对方在杀自己之前就要有被自己反杀的想法,自己落入他手中必死无疑,黑袍人落入自己手中就要做好东西都被掠夺的打算。 打开小瓶子,首先一股清香蔓延出来,沁人心脾,只见小瓶子里面摆着五枚圆滚滚的东西,其上条纹似有若无的挂着,灵气充盈,想必是可以提升修为的丹药。 “大丰收啊。”林慕吸了一口气,将所有东西都收入囊中,这下他就多出了一个储物戒,都戴上未免也太嚣张了,他便将黑袍人的所有东西都放入了叶宿所给的储物戒中,微微抬头,“黑袍人的尸首还是不要上交了。” 他从小在民间、赌场摸爬打滚长大,早就养成了一颗钢铁心,杀人都面不改色,遑论私吞宝物,况且自己还要利用黑袍人的东西增长实力,与其上交,不如自我消化好了。 想必支撑着他在最后关头将黑袍人的尸首收起的,就是内心隐藏的执念了,既然付出了,就必须要有回报。 他整理好仪容仪表,洗漱一番,卧在案前,掏出了那本《黑雾诀》,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番,标注出自己认为的几个重点,再依照着自己使用时的状态,迟疑许久,在案牍上落字,缓缓的写出了“光雾诀”三个字。 黑袍人修炼的功法属性为暗,光就是专门克制它的,两者相冲突,所以就算是依照着功法琢磨也费了林慕好大一番心神,他时不时就停笔蹂躏太阳穴,写写停停,极为痛苦,折腾了几个时辰才将功法的主要都写了下来。 既然都旷学了三日,不妨再久一点了,况且林慕完全可以自我进行学习补上进程。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补充好细节,改善漏洞,再催动着功法实验,又花了几个时辰,这才将完美的一版光雾诀呈现出来。 林慕沉声:“聚。” 光雾诀运转,光芒倏地的凝聚,在他面前,缓缓出现了一只红眼野犬。 野犬目光呆滞,仿佛灵魂出窍,林慕分出自己的一丝灵识进入其中,操纵着它优雅的行走了一圈,挥了挥手,野犬便氤氲成了雾气,雾霭沉沉,弥漫了整个竹屋,随着林慕的意愿又一一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事物。 但在过程中,林慕还是没胆让它变成叶宿,毕竟灵识空间里修行玩玩叶宿可能不知道,但在现实中嘛,也不知道叶宿有没有在偷偷看自己...... 突然,他感到一阵脱力,雾气消散在了空中。 灵气不足了。 不过可以确认,自己现在经过改良改善的这一部光雾诀,是可以进行运转并且实用于战斗中的。 林慕向那本黑雾诀瞥去一眼。 之后,他跑去了内勤峰,自买卖街上买了一个点火的小法器,在听讲学生惊诧的目光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自创峰上,找了块空地,启动法器,然后将这本黑雾诀晃晃,扔了进去。 黑雾诀:“......” 寒风吹来,林慕甚至还伸出手来烤烤火。 灰烬纷飞,像是翩跹的蝴蝶,顺着风漾开,四处散去,林慕实在百无聊赖,站立着看了一会儿,也自觉没趣,驼着背慢悠悠的回到了竹屋内。 一进卧室,他便愣住了。 退回几步,林慕挺直背,站立在镜子前,惊诧的挑了挑眉。此刻的他,站直后,居然要比镜子的顶部,还要高出来一点...... 林慕咽了口唾沫,再次凑近,拿出手激动的比划了两下,反复几次,颇喜的确认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长高了。 天噜啦,修仙居然还可以使人长高! 今天真是一个幸运日,他不仅通过那位黑袍人的储物戒成为了一位灵石王老五,而且还长高了,这下,林慕离“高富帅”这三个字又近了一步。 第24章 见掌门 接下来的时间内,林慕又测试了一番光雾诀的灵气消耗、全力运转变化大小、变化形态等等,谨慎而周密的详细记下。 咬着笔,他的目光却落在远处一位行来的颀长人影上。 叶宿仍旧一副冰寒的样子,眉眼仿佛是冰窟里面雕刻出来的,他走到门前,看了一眼林慕,拉了一把椅子,平平淡淡的问:“醒了?” 林慕点点头,“今早的时候。这三天的课程我会补上的。” 叶宿望着他笔下的功诀,“那就去找掌门报告吧。” 林慕被他波澜不起的话语中的内容一惊:“找掌门报告?为什么啊?!” 叶宿道:“你们所有人本来完成任务后就要报告,但因为你昏迷的缘故所以往后拖了拖。此次任务里出现的那群黑袍人疑似魔门弟子,我们宗门要慎重对待。”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他没有说。其次,是因为掌门想看看这群领先弟子,林慕这位叶宿徒弟排在想见榜第一。 林慕:“......” 他咽了一口唾沫,极为艰难道:“什么时候?” 叶宿道:“正午。悟道峰。” “......” 正当林慕噎住时,叶宿却平静如常,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是那位女弟子给你的信封。她说自己不知道还可以写信寄来,本还想来看望你的。” 女弟子? 林慕脑子一转,将信封拆开,果然,这是于絮寄来的。 信封的内容并不是很多,字迹娟秀,并不肉麻,犹如清风过境,关切而认真。 林慕点点头,将这封信收起。 叶宿又道:“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林慕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叶宿指的是“护身符”的事情,想必叶宿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并且是有意利用的,他微一颔首:“感谢师父救命之恩。” 叶宿道:“下次我不会保你的命了,死便死了吧。” 林慕点头,应了声好。 富贵险中求嘛,总不能一直让别人救自己。 叶宿道:“要我送你一程吗。” 林慕一看门外,阳光灿烂,落在沙上,一派炙烤灼热之势,显然正午已到,他于是端正道:“谢过师父。” 叶宿只是简单的掐了个法咒,下一刻,林慕面前就换了天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坚毅的面容,浓眉大眼,却没有头发,看上去就很壮,见到林慕,这张脸明显一喜:“林师兄!” 林慕行礼:“庞大哥。” 与此同时,他也在暗戳戳的观察着四周,只见身旁云雾缭绕,格调幽绿,杂草过靴,在他们的前方,还伫立着一座直插云霄的宝塔,垂尖挂灯,层表俨然,好不漂亮。 这就是悟道峰吗...... 庞兵连忙去搀扶他,这一副对待伤员的态度让林慕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摆摆手,顺便从储物戒里拿出那块盾牌,递给庞兵,“庞兄,你的盾牌。” 庞兵没有接过,摇头道:“赠与林兄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偿还的就是人情债了,林慕一惊,连忙推脱,双方你来我往,终于让庞兵收了回去。 林慕趁机岔开话题:“庞兄,不知后来任务的情况如何?” 庞兵道:“我们三人对抗那两位黑袍人是绰绰有余,那位金丹期直接被顾师姐一刀砍掉了脑袋,那位元婴期的也负了伤,带着金丹期黑袍人的尸首逃走了。” 他说得如此轻松,倒是叫林慕关心起三人来。 “你把黑袍人引走后,其它的弟子带着那位公主顺利的到了目的地。后来,我们突然看到你所在的地方光芒大作,连忙赶去,结果看到你一人倒在地上,面前还有一滩血迹,我们准备把你带到宗门治疗的时候,叶峰主就赶来了,他一抬手你就悬浮起来,然后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我们回到宗门后,知道了你在自创峰疗伤,便写了信寄去,你有收到吧?” 林慕点头:“嗯。不知两位师姐情况如何?” “都有伤。”庞兵道,“赵师姐伤得很严重,顾师姐也是,都是内伤,两人在丹药峰上躺了老大阵,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难怪都没见到她们的人影......林慕道:“看来也要给她们写封慰问信才是。” 庞兵道:“应该的。” 两人话语间,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现在面前。 独孤暗神色寡淡,他直立的站着,在看到林慕后,那双死鱼眼便凝住了,他微微伸出一只手,其上光芒一闪,出现了数十枚灵石:“抱歉,那把剑断了。” 林慕怔了怔,然后才反应过来独孤暗指的是那把木剑,想必是在当时被黑袍人打碎的,他没有接过灵石,礼貌的点了点头:“我可以看看它的残骸吗?” 独孤暗勾了勾唇角,另一只手伸出来。 白皙的手掌上,躺着断成好几截的木剑,零件缺了很多。 林慕一把抓了起来,笑道:“这个东西我收了,灵石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毕竟他现在也不缺灵石,黑袍人储物戒里小山般的灵石堆可以让他用一年了。 独孤暗一怔,抿了抿唇,也不反驳,收起了灵石。 林慕问:“你伤好了吗?” 他记得独孤暗这家伙好像受了不轻的伤来着...... 独孤暗一愣,随即沉沉道:“没事。” 言毕,他便转过头去了。 最后,白光闪烁,箫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见到林慕,他面色一喜,摆手:“林兄!你伤都好了?!你有看我的信吗?我一定会努力修行帮上你的!!” 林慕一一答:“好了。有。不必。” 箫若这家伙倒是出乎意料的单纯。 淡淡的光芒出现,于絮冷冷清清的朝众人行了一个礼。 庞兵扫了一圈大家,道:“那么我们就走吧。两位师姐养伤,不会来了。” 众人来到宝塔前,面面相觑一阵,林慕鼓起勇气走上前,贴上手,用力的推开门。 门纹丝不动。 他“咦”了一声,再次加力,门依旧一动不动。 庞兵也走上前,加了一份力,可这扇大门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众人:“......” 林慕抱胸猜:“这扇门该不会要注入灵气才能开吧?” 独孤暗走上前去,双手覆上灵气,一掌拍下。 门轻微一动。 “有效果!”庞兵走上前去,灌入灵气,一下子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片黑暗,随着大门的推开,光芒依步亮起,照明了整个偌大的地方,突然,一道低沉清朗的男声缓缓响起: “都是优秀的弟子啊。” 光芒的照射下,一人懒散的站着,他的乌发随意的披洒着,身披一件雪白狐裘,左眼佩戴着一片单片圆形玻璃,双手慵懒的靠在一把木拐杖上,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第25章 年轻掌门 众人低头拱手,行了一个见面礼。 这位掌门勾起唇角,他并没有特意的向众人施加灵压,虽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久居上位的威严还是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没人敢多说话,他道:“你们让我提了一分的兴趣。”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掌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颇有深意的落在林慕的身上,语调微扬:“都放轻松一点。” 为首的庞兵站直了身子,绷紧了后背肌肉,后面的林慕等人这才依法炮制卸礼,各个如同罚站一般挺直脊梁。 掌门道:“任务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三个黑袍人你们也是有正面见过、甚至与其中一位对抗过的,想必印象很深,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吗?” 众人沉寂片刻,庞兵向前走了一步,沉声道:“报告掌门。一共有三位黑袍人,两名老人和一位青年。第一名老人是元婴初期,会使用银针和两把通体漆黑的剑,第二名老人是金丹后期,生有四手,其中一对手还可以自由的从第一名老人的身体部位里探出进行攻击和防御,而且,他们每一个都会使一种诡异的功法,可以召唤出黑雾为其所用。”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慕的眼眸稍稍一凝。 而庞兵的话还在继续:“前面两位黑袍老人所使的法宝都不多,肉身很强横,而第一位黑袍老人可以通过一种奇妙的法门将攻击传到黑剑上增加攻击力,极为强横。” “他们还会一起释放一种秘法,凝聚出红色的血莲爆炸来进行伤害,顾师姐和赵师姐就是因此而受了极大的伤害,不过这招貌似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施出后两人也大受伤害的样子,就是因此那位四手老人才被顾师姐撑着伤一刀斩去脑袋。” 林慕在听到那个“红色的血莲”时,蓦的想起来,那位在自己储物戒里躺着的红发黑袍人手臂上,好像就纹着一朵红色的莲花。 庞兵停顿了半秒:“但在后面,那个元婴期的黑袍老人带着四手老人的尸首逃跑了。” 掌门站姿还是很懒散,其中一只眼睛在圆形镜的反射下晦暗不明,他嘴角微微上勾,但笑意却不及眼底:“嗯,还有吗?” 林慕正想说话,但独孤暗却已领先他一步,冷声道:“黑袍人他们也是为了任务而前来,想必是有人雇佣他们杀死公主,刚好与我们的任务所冲突了,所以导致了战争。” 这个猜测和林慕一模一样。掌门欣赏的点了点头,还是笑着的,“还有什么发现吗?” 他这番语气,竟有点像是知道答案后的考问了,于絮向前一步,不冷不热的说:“这几个黑袍人我看不像是雇佣兵,反倒像是一个宗门下的修士,而且还是魔宗。” 掌门的眼睛亮了一点:“还有吗?” 林慕想,自己不能一昧贪图利益,要把这群人连根拔起才是主要,他内心琢磨几秒,走上前,拱手温声道: “打斗中,我发现那位筑基期的黑袍人的左臂上纹着一朵血莲,而那化黑雾的功法,我想是这个宗门每个修士的基本功法,属性为暗,弱点则就是光。那位黑袍人与我缠斗一番,我不敌他,他要将我杀死时,我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这一番话,不仅提供了线索,而且还将后面的事情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作为发出任务的那位国主,我则认为他极有可能是故意让公主出去的。之所以不用传送反而让我们一路护送,其一的目的是让公主避难,而其二的目的便是为了引出那些想要加害自己的人,通过本次任务中的草蛇灰线来查出政敌。他的决定,虽然正确,但也极其残忍。” 毕竟这件事,就是拿那位公主的命在刀尖上跳舞,既是保护了她,又是在伤害她。 听到林慕的最后一句话,掌门的眸彻底的亮了起来,他笑了一声,用很看好的目光望着林慕,“不错。一点都没错。” “这次袭击你们的黑袍人确实是魔宗下的修士,他们所属的宗门正是魔宗之首血莲宗,此宗以祸乱天下为己任,是一群行走在黑暗中的蠹虫、渣滓。” “他们宗门也会接一些不得见光的任务来牟利,显然,这一次针对你们的袭击,就是这三位黑袍人接下来的任务,‘杀死公主’,就是他们的任务目标,而作为保护公主的你们,则是他们的敌人。” 掌门仗着那根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可看他的腿分明就没有异常,他面带笑意望着众人:“对于魔宗的事情,我们宗门会处理。” “听闻此次任务中,你们七人拼尽全力保护公主,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才没让那些黑袍人得逞,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让我非常欣赏。” 这番话,倒是让人受宠若惊了,几人都是连忙拱手,“掌门过誉。” 掌门不紧不慢道:“本次任务的报酬,我会连同奖励一起给你们,其它两位弟子我已经给予她们了,而你们的奖励,稍后我会给你们每人的师父。” 他用拐杖轻轻拍了拍地面,笑道:“你们四位新人虽然是第一次出任务,但也表现出色,都是同龄的佼佼者。除了灵石外,我会给你们一人一次在法宝阁一层挑选法器的机会,虽然在入门大比中不能使用,但也可以增强战力了。” “至于入门大比......” 言到如此,这位外表年轻的掌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祝你们好运。” 紧接着,他双臂一挥。 下一秒,林慕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一变,掌门的一个动作,甚至没有结法咒,居然直接使他们都回到了原处,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则实力深不可测啊...... 叶宿仍然坐在他面前闭目养神,仿佛只过去了一小会,他面无表情的睁开眼,道:“任务的灵石我放到你的卧室了。” 林慕点头:“哦。” 他顺势往卧室一瞧,里面的灵石虽然数量算是多的了,但却远远比不上黑袍人储物戒中的灵石山,不过有总好过没有,他歪头问:“那去法宝阁一层取法宝的机会呢?” 叶宿瞥了他一眼:“你现在要去?” 林慕讪讪一笑:“这还是算了,我等明日吧。” 第26章 小法术大全 不过在和掌门这次的见面中,其它人对自己引开黑袍人之后的行为都没有太多过问。林慕倒是觉得,除了礼貌之外,应该是众人都知道了原委,叶宿必然为他简短地解释过。 大概是‘我徒林慕与黑袍人缠斗一番不敌,启动了我留在他身上的护身符保得一命,而那位黑袍人要么奄奄一息跑了,要么死亡后尸首被那位黑袍老人收走了’这样的说辞吧...... 老实说,林慕心里是有点忌惮这位掌门的,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笑着的,仿佛一派无所不知的样子,像是洞悉了所有的事情,这种眯眯眼很可怕的啊......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发散思绪,须臾,叶宿面无表情的拿出了一本不厚不薄的书籍,放在桌上,淡淡道:“练习。” 林慕拉回思绪,把目光投在这本书籍上。 《小法术大全》。 他顿了顿,一种恐惧爬上心头:“这是什么!” 叶宿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林慕颤抖着手指将这本书艰难地拿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翻开。 第一页:清洁术。 第二页:火球术。 等等等等! 林慕面色愕然:“这是课外补习吗?” 叶宿:“......” “不。”良久,叶宿才缓缓道,他抬起那双浅色的眼,平视面前的林慕,“这是我为你开的小灶。” 林慕:“......” 他高高挑起眉,然后把这本书悄无声息收入储物戒,点头道:“我会看的。” 叶宿依旧看着他,不过林慕感觉他的眼神中多出几分怀疑,他调子平淡道:“多看看。很有用,你在入门大比上会用得到的。” 当然,林慕刚才的那句话也不是随便说说,咳嗽两声,林慕正色道:“当然。” 叶宿道:“你腰间的令牌我改造了一下,以后要找我的话把灵气灌入进去就行了。” 林慕点点头,他想起来,当时自己的护身符起效后叶宿就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想必也是和这个令牌有感应的。而对令牌的改造,应该是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完成的。 叶宿一向讲完话,给完东西就毫不留恋的走了,此刻,他缓缓站起,语气平平道:“努力学习。” 紧接着,白光一闪,人影就消失了。 这种师徒之间的相处方式,倒是避免了无话可说的尴尬。林慕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卧室,栽倒在床上。 片刻,林慕才拿出那本《小法术大全》,举起来开始看。他本来以为这是一本教科之类的谈兵书籍,但是没想到,书内的内容竟是分外有趣。 这一本书,共十八章,详详细细、从头到底的介绍了每一种辅助或主战的小法术,例如什么一键清洗全身(清洁术)啦、豪火球之术(火球术)啦、透视术啦......应有尽有,令林慕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与此同时,他也间接地知道了一些消息。 天地之间,除了灵气外,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元素。金木水火土是最基本的了,而在其上,还有更为高级的暗、光、电等等,它们也如同灵气一般逸散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人类一开始可以通过灵识来窥探、吸收灵气,当然也可以通过灵识来吸收元素,不过,方式不同。 灵气是修行用的,增长实力,而元素则可以附于在功法之上,用于攻击、防御、吸收。两者都可以单纯的使出,但如果不加以方式,则威力渺小。 林慕的《光灵诀》便是一种对于元素的巧妙运用,有点相似于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元素和灵气的关系是平等的罢了。 修士可以不断地窥探吸收元素,使自己的灵识增大,创造威力强大的功法,这正是《黑雾诀》,还有林慕的《光雾诀》,两者都是对于元素的巧妙利用。如果冒昧地聚集元素然后变化物品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运转功法,这就会轻松很多,甚至加强威力。 也就是现在,林慕才知道自己的光灵诀到底是多么妖孽的功法。附带元素,吸收灵气,这实在是一部又大胆、又不可思议、又要求颇高的功法了。 而元素,也可以进行凝结。例如将火元素制成剑状,放入符纸中,战斗时只要撕开符纸便可召唤出火剑,而独孤暗战斗时的那些冰剑、水盾全都是这样的原理。 林慕遂坐起身来,放下书,举起双手,念道:“清!” 这么一说,半生不熟的清洁术一放,他居然感到自己身上舒适了不少,明显能看到衣饰变得干净许多了,看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身上的污垢和脏乱就是这么清理的。 时间已经走到了黄昏,林慕兴致颇丰,又学了火球术,颤颤巍巍的火球在他指尖成型,紧接着歪歪扭扭地朝着天际飞去,消散。 之后,林慕写了两封分别给赵离和顾言林的慰问信,到了送件处,委托人员帮助自己送去,运费一枚灵石,他很豪爽地付了。 回到峰内,他又练习了片刻火球术,过了一会灵气便不足了,林慕坐在床上,从储物戒里掏出黑袍人的药瓶,盘腿坐下,闭眼,吞服下一枚。 但刚刚一吞,林慕就后悔了。 应该含服的。 登时,一股强横无比的灵气自他的丹田冲了上来! 等林慕再次睁开眼时,外边已经天黑了,一轮明月皎皎然地挂在夜色之上。 练气六层。 赶上了任务前的独孤暗,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再突破......话说这个药丸的能力还真是强横,直接升了一层...... 林慕还想要再修行片刻,但突然感到腰间一热,垂眸一看,那块令牌正在来回晃动着。 【庞兵请求进入自创峰。】 这怎么和添加好友一样啊喂!也太智能了吧! 原来,之前叶宿一个人住在这座无名峰上的时候,对于外面来的人一概不见,要找他还得用一些特殊手段,而现在林慕住进来了,叶宿又不常住,他想到林慕的好友可能会来找,所以特意开放了这个请求程序,如果外人要进来,必须通过林慕的同意才行。 林慕同意了庞兵的请求,下一刻,白光一闪,竹屋内的传送阵上出现了一个肌肉健硕、人高马大的人影。 庞兵露出一口白牙:“林兄,我们去看炼器大会吧!就在今晚!” 之前,林慕很明确地和他说了请不要叫自己“师兄”,两者之间以“兄”互称就行了,虽然最近还常有说错,但尴尬少多了。 林慕想起来,在之前庞兵的那封信里,的确是说过这件事,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他点点头,欣然接受:“好,走吧!” 第27章 退钱! 黑木重剑大赛,是每三年一度的尊贵赛事,它的比赛内容包括决斗、炼丹、炼器等等,前一百的宗门都可以派修士去参加,奖励虽然是凡人的金牌银牌,但却可以很好的亮一回肌肉,增加招生率,所以也一直经久不衰。 而炼器大会,只是其中的一项赛事,之所以遭到道居宗全体上下的关注,实在是因为:道居宗的炼器师,都有点掉档次。 当然,还是委婉了。他们宗门的炼器师每参加一次比赛,就得满满一怀的捧着嘲笑和质疑回来,别说什么金牌银牌了,就是铜牌的边都沾不到,所以当道居宗的弟子在别的宗门面前如何如何吹嘘其它项目是有多厉害时,别人但凡问一句“炼器怎么样”,就得尴尬拜地,架着宗门飞往别的星球。 久而久之,宗内骂炼器师也成了一股潮流,甚至还特意开辟出一个板块来看炼器大会,一边看一边骂,那些庞兵为首的体修骂得为其厉害,简单粗暴的骂,拐弯抹角的骂,什么都有。 今晚观看的炼器大会,正是如此。 林慕和庞兵齐道走到内勤峰上一个宛如露天电影院的地方,各自挑了位置坐下,林慕望着面前的一片虚无,有些疑惑,“庞兄,还没开始吗?” 庞兵一笑,“你看好就是了,这个观看场所,可是很高级的。” 其它的修士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个观看场所,随着时间增长,逐渐变得人山人海,后来的修士没座位,干脆直接蹲着坐着或站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挪移,几位推销零嘴的人员推着车走来走去,还真有几分样子。 林慕买了一把糖,放在嘴里吧唧吧唧的地,突然,他看到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黑衣身影。 独孤暗?他来干什么? 想到明日的挑选法宝的机会,林慕再想到宗门炼器师的水平,不禁默默流下一头冷汗,也想明白了独孤暗为什么会来。 炼器师如果差劲的话,那明天挑选的法宝岂不是也都是差劲的...... 稍刻,一位看起来教师模样的男子走上台面,他掐了个法咒,眉头一皱,朝着空中一挥,霎时,一面白色的屏幕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而这面白色的屏幕上,居然逐渐浮现出人影。 林慕:“......” 这不是实时直播吗?! 庞兵笑嘻嘻道:“这是镜花水月,两人使用,可以将对方那一边的景象呈现出来。” 法术啊...... 林慕安下心来,把注意力投在另一边的比赛当中。 黑木重剑比赛举行的场所每年都有变换,但都是在四个场所中徘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而今年的比赛,就在朱雀门举行。 一整晚看下来,林慕不得不承认,他们宗门的炼器水平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炼器时个个面色狰狞,青筋绽起,看起来专业疯狂至极,结果最后捧上一堆奇形怪状、功能微妙的法宝,望着评委僵硬的脸色,不得不说,林慕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这是自己的宗门啊...... 此时的观看场所已经是骂声四起,而今晚的比赛结束后,画面先是僵硬了几秒,紧接着出现一位容貌漂亮的女修,望着夜幕繁星,看来她已在朱雀门外了,她此刻面对着镜头,面色不改地撩了一下头发,拿着增大声音的话筒对着镜头道:“这里这么多的器迷,大家都在等待着炼器师的出来,那么今晚的炼器比赛已经是结束了......” 林慕疑惑问:“这是?” “采访。每年都有。”庞兵撇了一下嘴角,看来也是对今晚的比赛很无语,“我们宗门每年也有修士去现场观看比赛,不过每次都败兴而归。” 但这次宗门前去观看的修士情绪貌似更加激烈,女修士拿着话题继续道:“虽然很遗憾没有能够取得让大家都满意的一个结果,我们的器迷,在朱雀门现场,四千多名的器迷,他们不离不弃地陪伴着炼器师们走到了最后一秒......” 貌似是有人愤怒喊骂的声音太大了,她把话筒递到一位男修士面前。 那位男修士面色涨红,眉宇之间怒火狂烧,双手挥动:“日你妈,退钱!!” 林慕忍俊不禁,“去观看还要缴纳灵石的吗?” 庞兵点头:“可贵了,一人要五十灵石呢。” 女修士僵了好几秒,凭着自己良好的素养重新拉回镜头:“其实很难用言语去表述......但是我还是想要来问大家几个问题......”她转头看向一名器迷,“我想问问这里的器迷,你们觉得今天这样一个结果,是感到失望吗?” 器迷道:“太失望了我敲!” 女修士的神情已经看不清了,她依次将话筒递给其它几个修士,全都是愤慨的骂声,她挑了挑眉,“我知道大家现在可能都有失望或者愤怒的情绪,但是我们的炼器比赛才刚刚进行了三场......” 一个愤怒的器迷满脸通红地挤过来:“已经结束啦!!” 女修士:“......” “那剩下来还有七场的比赛,我不知道大家还会不会选择继续支持......”要找一句好话太难了,女修士把话筒递给一位温文儒雅的书生样子的修士。 书生看起来很平静,开头便道:“能赢七场吗?”紧接着又道:“还有七场比赛能全赢吗?” 面带嘲讽:“赢不下来吧。” 往后稍靠:“很难的啦。” 这夺命三连杀把女修士杀了个片甲不留,她嘴角抽了抽,还是勉强移动话筒:“我想问问年轻人,可能你们没有经历过......” 一名修士闪现入场:“我tm太失望啦!!” 年轻人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切尽在不语中了,这一次的闪现接大,实在是为这一波团战结了一个很好的尾,无懈可击,五连绝世。 另一边的修士都快笑吐了,最后画面一黑,貌似是那边强行切断了法术,实在是,如果再采访下去的话,炼器师都快被骂得全军覆没了。 林慕很礼貌地憋住了笑意,他貌似看到前边的独孤暗也嘴角抽搐,一副无语的样子,不禁想道,此行来得不亏啊。 但转瞬想到明天自己就要去挑选由这群炼器师铸造的法宝时,他便笑不出来了。 哭吧。 第28章 可怜的荆棘 总之,经过今晚的“熏陶”,林慕对于道居宗的炼器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也对道居宗的法宝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想到之前叶宿还叫自己找炼器师锻造剑,他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害怕。 他们不会把自己的剑锻造成一把大黑棍吧...... 翌日,林慕正常去上了一回学,因为任务的事情被隐瞒了,大家都只认为他感冒了请假几天,并无大碍,前来关心一番,讨论扑克技巧,倒也无生是非。 正午,林慕回到了峰上,先是休息片刻,然后再利用传送阵传送到了十二峰之一的炼器峰上。 问了几个弟子,他总算是找到了法宝阁。 这就是一座精美的宫厅,看上去有些时年了,一些隐处藏着斑驳的墙皮,但看上去还是颇为气派的。林慕对着守门的老人行礼,道:“掌门给予我......” 守门老人摆了摆手:“知道了。在一楼挑选,只能选一样,不能上二楼啊。” 这家伙不会是类似于“扫地僧”的人物吧...... 怀着这般的疑惑,林慕隐然的扫了几眼看门老人,然后道:“弟子谢过长老。”便迈步进了法宝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法宝阁一楼看上去泛黄老旧,蜘蛛网爬在天花板上,伴随着移动,灰尘扑簌的掉动下来,格调和图书馆很相似,但架子上摆放的却是各种各样的法宝。 林慕来之前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却是没想到这么的破旧。 他来回踱步,寻找着心仪的法宝,正认真挑选着呢,突然感到面前出现了什么,微微抬眼,箫若提着一把看上去很崭新的木剑,正兴冲冲地走向门口。 “林兄。”箫若道,他提了提自己手上的剑,“我找了好几十分钟,终于挑到了一把还算不错的剑。” 林慕迟疑问:“......你不打算在剑典峰上拔一把剑吗?” 箫若答:“当然要。不过那得是筑基期才能进行的,我打算先拿一把在练气期时练练手。” 林慕点头:“不知这把剑有何奇妙?” 箫若道:“这把剑有木属性,内含少量生命精华,可以使草木生长,修行时放在一旁也可以增加效率。” 很不错啊......看来这里的东西也不都是废品啊...... “等等。”林慕道,“......那这把剑用来斩敌的话?” 箫若无奈道:“会增强敌人实力。” 林慕扶额:“......” 果然是效果奇葩。 林慕拱手:“祝你修行有成。” 箫若走后,林慕又孤零零一人挑选法宝,突然眼前一亮,他挟出一张白纸,翻看注视。 极速纸:在上面写字、算数都会变快,且写完满满一张便可自动消除字迹,循环利用。注:双面皆可用。 “......” 撇下它,林慕继续翻看法宝,不稍时,他蹲下身子,把目光投到一样事物上。 这是两只布满尖刺的荆棘,颜色墨绿,鲜生生的,交互缠绕在一起,狰狞而阴毒,宛如吐着信子的眼镜蛇。 威武,猛力,林慕感觉很不错。 底下压着一张注释,林慕挟起来看。 玫瑰荆棘:本为玫瑰花的枝蔓,剪去花蕾和枝叶进行培育,用药过猛制成了藤蔓的样子。 林慕:“......” 说到底,虽然这介绍看起来很拉,但林慕感觉如果战斗中用来甩人的话,必然是很疼的——当然,用之前必须穿好手套。所以他决定了,就拿这件法宝。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拿起它? 总不能收入储物戒。林慕思忖片刻,默默启动了光雾诀,在双手凝聚了一副到手腕的长手套,微眯双眼,狠下决心,一把抓起这两条藤蔓。 有点痛,不过可以接受。 林慕一路抓着他来到守门老人的面前,道:“长老。我就要这个了。” 守门老人眺来一眼,撇了撇嘴:“算一样法宝。带回去吧。” 林慕忙不迭地将它收入储物戒,看架势不像挑到了好法宝,像是挑到了烫手山芋,他行礼:“谢过长老。” 随即,扬长而去。 守门老人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起了眼:“没人要的东西,这小子看起来还挺高兴。” 林慕回到自创峰后,便一把取出这两条荆棘,先是挥舞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点子,然后将手套又化成了雾气,氤氲着贴在荆棘之上,凝成表面的一层薄膜,心里微微一动,这两条荆棘如仿佛活了过来般盘旋起来,然后张牙舞爪地朝着远处探去。 林慕控制着荆棘之上的薄膜,而薄膜裹着荆棘,所以,林慕这可以间接地控制这两条荆棘了。 好法子啊。 他乐了好一会儿,玩完之后又小憩了片刻,下午就又继续开始枯燥无味的读书生活了。 又是这么过了好几日,一天傍晚,叶宿来了。 他近几日好像都有事的样子,见不到人影,见了林慕的第一句话就是:“法宝挑选完了?” 林慕:“......” 都过去了好几天了,你记忆还停在当初呢。 他点头:“嗯。”顺手从储物戒中拿出那两条荆棘。 叶宿看过去,“它快死了。” 林慕:“!” 这玩意还有生命的吗?! 叶宿睨他一眼:“草木都有生命的。它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慕:“那怎么办?” 叶宿有法,他不急不慢地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小瓶红色液体,道:“滴。” 林慕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叶宿道:“三角犀牛的精血。筑基期的。” 林慕道:“妖兽的精血滴在植物上?不会出事吗?” 叶宿道:“不知道。” 感情你也没把握啊!! 林慕问:“它死了会怎么样?” 叶宿道:“枯萎。烂掉。” 林慕还是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一撸袖子,他接过叶宿手中的瓶子,拔开瓶盖,猛灌下去,直到一滴不剩。 叶宿顿了片刻,“各自一滴就好。” 林慕额头冒出冷汗:“滴多了会?” 叶宿平平道:“会死吧。” 林慕和叶宿两人就这么看着荆棘颤抖,狂舞,抽搐,然后宛如死人一般倒下,一动不动。 第29章 修仙恐怖故事 林慕小心翼翼问:“它死了?” 叶宿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完全死。再过几日,你看看罢。” 林慕不禁心疼起荆棘来,但想到它的惨状完全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咳嗽两声,转而正经道:“师父,我学了两个小法术。” 这般的进度,不算飞速,但已是不错,叶宿微微颔首,语气不冷不淡:“还有三个月。” 入门大比,还有三个月就开始了。 林慕谨慎道:“我定会用尽全力的。” 他觉得以自己的进展,再加上黑袍人留下的灵石和药瓶,必定能在此之前突破到筑基期的,想了想,又道:“努力取得一个好名次。” 叶宿沉默不语,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药瓶,拔开盖子,倒出十枚丹药,道:“聚气丹,对修行有大裨益。” 林慕望着这十枚丹药,不禁咽了口唾沫。 原来这个叫聚气丹。再加上他储物戒里的,一共就有十四枚了,修行到筑基期前应该足够了。 他接了过来:“多谢师尊。” 叶宿朝他看来一眼,淡淡道:“入门大比结束后,你会被送下山。” 林慕只觉话里有话:“送?” 叶宿道:“随机传送。” 林慕此刻嘴里要是含着一口水,必定要喷出来了:“随机传送?是随便挑个地方送下去吗?” 叶宿微一颔首,“往来皆是如此。” 林慕僵持了片刻,还是选择平静接受,转了一个话题:“师尊,我想要订阅些修仙界报纸来看看。” 这个信息是他在前不久知道的。凡人有什么小道新闻、道听途说,而修士们不知是不是因为灵气贯通了大脑,八卦之心和吃瓜之心意外浓烈,甚至还专门创造了“修仙快报”此类的东西,上载例如“xx修士的道侣与人跑了”的信息,至于那天晚上炼器大会后的采访,也是为了冲报纸上的销量。 林慕现在手头上的灵石约莫有二千有余,也能算得上是一位有钱人了,自然会想看看,毕竟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说不定还能看到自己宗门的一些谐闻也说不定。 叶宿可能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个,迟疑了几秒,“......一份新闻报纸,一个月所需七枚灵石。” 林慕道:“不知‘修仙恐怖故事’需要多少灵石?” 这也算是报纸的分支了,有专门的修士笔者会在上面连载有关灵异的文章,赚些灵石外快。叶宿道:“三枚。” 也是,关于恐怖故事这一类的文章,题材还是算太冷清了。 林慕一拍大腿:“一个月十枚灵石,还勉强可以承担。” 他眼巴巴地望着叶宿,“师尊,可否帮我各自订购一个月的报纸。”他迅速从储物戒中掏出十枚灵石,放在桌子上:“灵石从我每个月的额度中扣就行了。” 要知道,叶宿每月只给他一百灵石,这么一订购,就花去了十分之一。 可惜叶宿并不是知道林慕此刻的储物戒中还藏着千枚灵石,他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倒是从容的收起了灵石,道:“如若感觉不好可以退订。” 林慕点点头:“我一定会的。” 叶宿做事一向很有效率,第二日,林慕回到峰上的时候,发现竹屋走廊上已经压了几张报纸。 “修仙快报”似乎是特意做旧的,泛黄,边角微微翘起,林慕随意一望,就看到了好几个加粗的黑色大字。 “震惊!北方一宗门掌门居然仗着职位对其下的弟子动手动脚!......” “某繁华地区一店铺易主,竟开始贩卖不明物品......” “道居宗叶宿长老居然悄咪咪地收了一个徒弟回来......” “......” 看到最后一个,林慕喷了。他连忙展开一看,前几句以夸张的描述将叶宿吹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把林慕说成乡间傻兮兮的泥腿子,差距之大,让人瞠目,难以接受,但苦于内料之少,写至一半就转到道居宗的炼器大会上了。 林慕瞠目了。 之后撇去报纸,林慕还是拾起“修仙恐怖故事”来看,想着至少这个会靠谱一点,结果迎面就看见一则“某修士家中镜子居然出现了一个黑影,转瞬一看便消失了,而且法宝全部也随之不见”...... 林慕:“......” 感觉十枚灵石花得亏了。 大亏。 当然,他订购这一份报纸并不是因为兴趣使然,看到最下面的一行“诚请新人作者投稿”,他唇角微弯,眼中透出了一点笑意。 他脑内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有得用了。 这次,是一位井内的白衣女鬼的故事...... 当然,林慕对于脑内一些不实际不存在的东西还是有修改的,例如将什么“录像带”换成了“诡异书籍”,当然,他没有全抄,而是按照自己的笔力和脑力写了一篇迥然不同的鬼故事。 写至深夜,林慕嗨了,但代入感太强,把自己也吓得够呛,之后躲在被窝里不敢露头,连伸出只脚都害怕得不行。 之后的几日,林慕找了机会将这篇稿子修整了几遍,再整整齐齐地抄到纸上,投了过去。 顾言林师姐和赵离师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有时不经意碰上,还会打几声招呼。 后来一日听讲时,林慕看到独孤暗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手中捧着张纸,仿佛被下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便闲散地靠了过去:“独孤兄,又在演算什么啊?” 顺带一提,当时在法宝阁被林慕嫌弃的那张“极速纸”被独孤暗给挑了过去,整日在上面草稿默写,写满了还能自动删除掉,让其它弟子好一番羡慕。 林慕和独孤暗的关系经过当初的任务,倒也是好了不少,林慕这般靠去并无强行套关系,独孤暗一言不发,只是将手中的纸张展给他看。 这么一看,林慕才发现此刻在独孤暗手上的并不是那一张极速纸,而是一张“修仙恐怖故事”,而独孤暗此刻看的那篇文章,正是林慕投稿的“不要翻开书”一文,话说这个标题他其实还藏了一副私心来着...... 一弟子坏笑着靠过来:“独孤兄,怎么样?恐怖不恐怖?我昨晚看到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都快被吓尿了。诶,林兄你要不要看?” 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这些弟子之前也都熟了起来,各自称兄道弟,哥哥弟弟的乱叫,林慕汗颜,连忙摆手:“我还是算了。” 他这算什么?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知识荼毒年轻人? “话说这位笔者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位弟子又转道,“吓完人又不彻底揭晓谜团,真是,‘倘若一日刀在手,斩尽天下断章狗’,我必定会好好地关心他一番的......” 林慕心道:“这种关心大可不必......” 却是没想到他的文章已经刊载上报了,闻言,其它看过的弟子都点头赞同,林慕心情微妙,也不好附和,随即转移阵地,跑到旁边一处打扑克去了。 第30章 入门大比开始啦 晚间,林慕回到自创峰上时,在那张金丝楠木桌子上,发现了一纸邀请信。 “亲爱的笔者‘森’,您投稿的文章《不要翻开书》经审核后,成功刊载志修仙恐怖故事第三栏第二章,如有意愿,可与编辑组达成协议,我们诚邀您加入本报纸成为专门笔者。” 紧接着,下面一章就是协议合同,林慕瞧它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合同书,还妥帖地放着近四十枚灵石。本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原则,还是认真地收了起来。 这么一来,订阅所需的灵石就回本了。 林慕写了一封言辞得当的同意信件,并将《不要翻开书》的下一章也一同放进文件夹,送报的是一只傀儡鸟,下一次来的时候给它就行了。弄完这些,他打开储物戒,将那两只恹恹的荆棘放了出来。 那日浇完三角犀牛的精血之后,它发了一阵疯,到后面全都维系着这般的状态,看来还是没挺得过去,也是,一个毫无灵气的植物和筑基期的精血,能活回来才是有鬼了。 想着箫若的那把恢复剑,林慕觉得明日可以找他借来,斩斩这两条荆棘,毕竟情况也不能再糟了,万一有转机呢。 他一口气吞了两枚聚气丹,盘腿便开始修行。这些天零零散散的修行了一会,早已触摸到上一层的边角了,只要一激,他便可升到练气七层。 突破之后,林慕便迫不及待的翻开了那本小法术大全,如狼似虎的学起来第三章的透视术——请不要误会,不是林慕好色,他只是想看清楚世界的真相。 但这透视术的内容却让人大失所望。 书中教的内容并不是那种福利技能,而是正儿八经的修行知识——“内视”,既可以用来观看自己体内的灵气走向,提高实力,也可以用来观看他人修行时体内灵气流动,防止走火入魔,虽然是一门朴素实用的老实功法,但因为没有符合预期的表现,在林慕的眼中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了。 但该学的还是要学,其中有一个需要凝神想象的一个事物,施法时眼睛里会出现,林慕随意的选了一个代表幸运的四叶草。阖了阖眼,他微微睁开,四叶草旋转在漆黑的瞳仁中,随即消失,他把手一抬,果然,在现在的视线中,血肉骨头等等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条亮着莹莹蓝光的经脉。 百无聊赖的解除了法术,林慕焉儿吧唧,把那个活像叶宿的木偶拿过来一顿蹂躏,将头拧过来,将手往后靠,怎么舒服怎么来。突然想到了什么,林慕拍拍脑门,启动了光雾诀。 雾气弥漫,林慕微蜷指节,缓缓勾起,它们便仿佛生了灵智般飘散,自主的缠绕上他的手指关节处,愈发清晰起来。 数条闪亮细长的丝线凝聚成型,散漫的勾在林慕纤细的手指上,熠熠生辉,宛如蝴蝶的触须,长度不可得,一路蔓延至虚空。 他唇角微翘,轻微地扯了扯,丝线便缓缓垂下来,恰恰好好落在木偶的肩膀、颈项、手脚之间,如蛇般缠绕起来。 紧接着,林慕几个熟练的挑动动作,木偶便似有了生命,一招一式地开始挥舞起来,倘若此刻有把兵器在手,它必定会操练得虎虎生威、势如破竹。 遮上帷幕,便是一场出色的皮影戏。 之后的几日里,林慕找了箫若几次,请求他痛快地给荆棘几剑,箫若欣然接受,缓缓起剑,切菜剁肉般给这半死不活的藤蔓几下,藤蔓起初还会回光返照般蹦跶两下,但到最后,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全无反应。 林慕只能感谢感谢再感谢,箫若对此是受宠若惊的,还了好几个鞠躬。最后林慕便只能把这两条荆棘当成鞭子来用了,而且还是极易损坏的鞭子。 直到有一日,林慕突破到了练气九层,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翻看着储物戒,终于发现了不同——这家伙的尖刺上,居然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铁皮层。 不是作假,确确实实存在。 林慕登时一惊,立即将它俩取了出来,仍是一副不分彼此的样子,不过因为那尖锐的铁刺,反倒是添了几分兵器的冰冷肃杀之意,比起先前的狰狞,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取出来后,这两条藤蔓甚至还张牙舞爪地行走了一段路,状似嚣张至极的毒蛇,叶宿不在,林慕也没面对此情况的法子,只知道这家伙居然熬过去复活了,半分欣喜半分忧愁,滴血认主什么的方法一律试了,然后再丢入储物戒中,拿书籍“封印”起来。 他已在宗内待了近三月了,如今入门大比近在咫尺,而大比上法宝是不允许用的,就怕有弟子依赖强大法宝取胜,只能依靠实力,便也没在多分关注,继续修行起来。 但跨越大境界需要的不仅仅是灵气的数量,更是对于修行的感悟,林慕始终没抓住要领,除了灵气日益增加以外,再无突破。 而叶宿露面少了很多,就连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半个月前,据他所描述,入门大比决赛的那一天,因为恰好时间撞上了十大宗议会的时间,不止他不能到场,包括虞予舵在内的其它重要长老也不能到场,这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这一派笃定了林慕会进决赛的语气倒让他汗流不止,想:“万一初赛就被淘汰下来可就太糟糕了......” 而期间,林慕也在修仙恐怖故事报上陆陆续续刊载了好几篇文章,有了名气和读者,由于他的断章技术“深得人心”,所以遭了很多读者的白眼,甚至还有人寄来一箱刀片...... 那一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温暖得有些刺眼的光芒投下,炽热烈烈。林慕站在竹屋前,微微扬首,目光澄澈,平静的眺望远方无际无垠的地平线。 入门大比,开始了。 第31章 一炷香未到 参加大比的弟子共有八百余人,地点定在“狂潮”峰上,通过抓阄的形式一对一进行对抗,先后分为“初赛、中赛、后赛、半决赛和决赛”,输了便是输了,没有重赛。 仍旧是一眼望不尽的各色擂台,四条笔直的黑线,框出个长方形的斗场,底下来观看的修士人山人海。林慕拿着自己的号码牌三百二十四,单单薄薄的往前挤去,最后在一个擂台下停住。 他初赛第一轮遇到的对手,是三十四号,据别人说,此人虽然天资不高,但好在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 林慕朝着底下的那个裁判走去,先亮了自己的号码牌,然后把储物戒交了,面色沉稳的走上台去。 这就开始了。 因为叶宿弟子的身份,在林慕这个擂台下观看的人比其它地方足足多出来一倍,勾肩搭背,摩肩擦踵,打赌着谁赢,买定离手,嘻嘻哈哈的眺着台上。 林慕的对面站着一位身量较高的弟子,细眉狭长,却端得一副认真以待的神色,微一行礼,道:“请林兄多多指教了。” 林慕蜻蜓点水般微微颔首,脊背微弯,手上悄无声息的旋了两下,摩挲出一个火球来。 但下一秒,他忽然觉得背后阴风袭来,瞳孔倏然放大,当即转身,顺手将火球打出。 这个弟子居然有位移的身法,直接绕到他身后来了。他以手作刀,当即覆上了一层铁皮,架势勇猛的迎了上来,却是一下便劈开火球,借着遮挡朝林慕的胸口戳去! 此般发难,当真始料未及,上一秒两人还在客客气气的打招呼,现在就已经要分出个胜负了。林慕的表情不变,从容的转身对上这位弟子的攻击,与此同时右手凝拳,和他撞在一起! “哇!” 底下喧腾了,林慕此举,以肉胎凡体,直面堪称炼气期无敌的功法“铁刀拳”,无异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难道这么快就要结束了?有心者甚至还在内心给那位弟子加起了油,期望林慕被打败,看看那位叶宿长老悉心栽培的徒弟在一开始就被打下来才好呢。 正午的光芒刺眼,众人只看到一道激烈的白光自双拳交击处绽放出来,宛如一颗炮弹炸开,擂台上的景象被吞没在茫茫白光中。随着光芒的逐渐黯淡,林慕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无柄无握的光凝刀片,他缓缓垂眸,将尖锐指向对面的脖颈——此刻他倒在地上。 台下安静了。竟然是这么一瞬的功夫,林慕就直接把这位练气六层的弟子制服在地了! 秒杀,绝对的秒杀。 有人抗议:“不是说上台不能带法宝吗?那他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不能就因为他是叶长老徒弟就包庇他吧!!” 裁判施舍般给了出话人一眼,对方瞬间噤声,他举起手道:“三百二十四号,胜!” 入门大比胜利的条件有三,对手认输,逼出场外,无反手能力,而依定林慕胜的条件,自然是最后者了。这位上台没至一炷香就输了的弟子狼狈的倒在地上,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沉声道:“不必再说,他化出的这把武器的确实不是法宝,而是功法,他也是用同样的功法击倒了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刚才那位出声的显然就是他的好友了。林慕面色冷沉,望着地面上的少年,顷刻,收起了刀片,伸出手,道:“你很强。” 这位弟子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扶自己一把,愣了愣,然后才接过他的手,站了起来,凝视着林慕的眼眸,他道:“林兄,下一次见面我会更强的。” 橘黄色的光芒氤氲散去,林慕行礼:“我期望见到那一天。” 擂台下掌声雷动。林慕却是没再多逗留,拿了号码牌和储物戒就走,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高处不胜寒的背影。 “这就赢了?这也太快了吧?!别的擂台还没开始战斗呢!” “不亏是叶长老的徒弟……” “劳驾,有谁知道刚才这位林兄使用的是什么功法?我看这都触碰到元素领域的中层了……” “你傻啊,自创峰上的弟子功法当然是自创的!怎么可能会有……” 林慕只用了两招光雾诀,一招覆拳,一招化刀,倒不是他吝啬灵气或瞧不起对手,只是用多被人知道的信息越多,后面对自己越不利,底牌这东西能藏还是要藏嘛。 他径直的走到了独孤暗的擂台下,一靠近就听到周围传来一阵倒吸凉气声,不禁抬头望去。 独孤暗的对手是一位女弟子,眉清目秀,但他这人就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只知辣手摧花,一招一招下去,让台下一众男弟子掩面,不忍再看。 但女弟子也不是块好啃的骨头,虽然落了下风,但显然一时还分不出胜负,她且战且避,直到独孤暗到了擂台的拐角,迅速掐出一张如蒲扇般的金光大手,直挺挺的朝独孤暗拍去! 台下皆是屏住了呼吸,这一下,独孤暗有八成的概率因为闪避而跳出场外,而如果他硬接的话,这练气七层的全力一击也不是好受了,只怕接下来都会一直处于负伤状态,获胜也有点悬了。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独孤暗没有闪避,也没有硬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消失了! 没错,就是消失,他整个人仿佛被虚空吞噬了一般,登时无影无踪。那位女弟子也有些诧异,望了望四周,将黄金大掌朝着自己的面前拍下,但什么都没有。 林慕神色稍凝。就在此刻,一道轻飘飘的劲力突然悄无声息的从一个地方打出,暗箭般的飞向女弟子,她虽然绷紧了精神,但这攻击实在太过于缥缈无踪了,像是没有破绽一般,当下被打得倒退三步,反应回来时已半脚踏出场外。 而就在这时,独孤暗的身影缓缓自虚空中显现出来,他目光冷淡的斜睨了一眼林慕,等到裁判喊“四百五十二号,胜”之后,才慢悠悠的走下台去。 林慕有点懵。 挑衅吗? 这家伙不装会死啊…… 第32章 后赛 林慕和独孤暗都是同期弟子里的佼佼者,还去出了一次任务,结束得如此之快并不意外。林慕记着箫若的号码,沿着人流来到一个擂台下。 台上两人打得激烈,难分你我的样子,底下熙熙攘攘,大多数都是男修士,居然还有尖叫的。林慕稍微眯起眼,望向台上的两道旋风。 箫若经过那次任务后就发奋修行,到目前已经是练气七层的实力,还学了几门功法,实力也能在弟子之间排到中上,此刻额上却都是冷汗,手臂也在微微颤抖,明显占了下风。 他借着一个机会拉开,与对方对峙,林慕这才将与他交战的对手全貌都收入眼底。 这是一个高挑漂亮的少女,冰肌玉骨,亭亭玉立,平平静静地望着对面,带着淡淡的贵气,气息毫不紊乱,从容至极,也自信至极。 就连她的衣袍,做工也是肉眼可见的精细,仿佛是贵族送来体验命苦的大小姐。 林慕的目光微微一凝。 她的修为与自己相同。 练气九层。 ——箫若赢不了。 正当林慕在内心下了结论时,台上的箫若却在刹那间动了,他的手竖成了刀型,跃起,锐利无比地指向少女的喉。 少女抬起一只手,未曾挪动半步,只见到她的手上也浮现出了一层铁皮,半丝不惧地对了上去。 这就是号称“练气期”必选的功法“铁刀拳”,箫若学了,这位少女也学了,两者对碰! 随着一声轰鸣,箫若仰飞出去,倒在地上,满面尘土。 林慕听到周围的人谈论: “不愧是宗门内定的圣女......” “我看她的对手也不弱的样子,反正我肯定打不过,但她从始至终居然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肯定是第一啊......” 裁判举起手:“六十七号,胜!” 箫若抹了把脸,面带无奈苦笑地下了台,来到林慕面前:“抱歉啊林兄,不能和你打一局了,没想到一开始就遇到了这个人......” 林慕感觉好笑:“和我道什么歉?”他又问:“话说这位是谁?” 箫若道:“这位姓叶,名若璃,是矜欢峰虞长老的弟子,听传闻说,她是我们宗门内定的圣女呢。” 虞长老的徒弟啊...... 林慕道:“你运气可真差的。” 箫若道:“谁说不是呢?” 箫若顿了顿,又道:“林兄,你打算给我看什么东西?新游戏?” 林慕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然后打开两个锁扣,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黑红两方圆棋,他道:“这个东西,叫做象棋......” 几日后,一款名叫象棋的游戏风靡宗门。 上至八十岁长老,下至十岁儿童,你要说你不会玩,简直是落伍了。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的“扑克”还要流行,如今那些小赌场上都是这两款游戏,据说连掌门都惊为天人,连忙拉着其它无事的长老打了几局,收获了好几个白眼。 “劳驾,这象棋的发明者......” “嗯,还是他。” 林慕要被供起来了,他现在的形象越来越离谱,都传到了什么“道居宗炼器的希望”,鬼知道为什么会从游戏扯到炼器上来,天天有人跑来问他新游戏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只能尬笑说很快,很快了。 而与此同时,林慕在入门大比上也一路高歌猛进到了后赛,所向睥睨,总是一招光雾诀覆拳对抗,然后再变化出那把刀片制敌,对手都知道他的下一步该怎么动,但就是破解不了这普普通通的两招。你说打吧,肯定会被那一拳直接撂下,但不打吧,那干脆直接认输好了。 林慕靠着他的光雾诀和练气九层的实力,彻彻底底的碾压。有人说他只会这么两招,但实力是偷来的?当然,林慕是可以用别的战斗方式的,但何必呢? 后赛,万里无云。 林慕站在台上,唇角微弯,眯起眼望向对面,眸和唇皆勾,这让他生出了笑眯眯打量的坏人感觉。 他的对手是二十一号,男,练气九层,其貌不扬,但神情却略显傲慢,很瞧不起人的样子,啐了一口:“要打就打!来战!” 下一秒,二十一号直接逼近到了林慕跟前,同样是一招铁刀拳,但他这次所化成的铁皮上,却隐隐泛着金属的光芒。 底下皆是一片吸气声。 林慕还会像之前一样硬接吗? 林慕的答案是不。他顺势往后退了几步,双手凝聚了一副白色手套,紧接着一个下蹲,一脚鞭去。 二十一号下意识地去劈他的腿,但林慕却是无意于此,迅速收回,然后猛然轰出一拳。 二十一号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瞬间如蛇般冲出,却是早有防备,打定了主意要和林慕来正面对抗。 林慕收回,拉开。 他现在唯一的攻击法门就只有光雾诀,而对手肯定不止学习了铁刀拳一种功法,两人境界还同为练气九层...... 不愧是被筛选到后赛的弟子,很优秀,天赋很高,很棘手。 林慕站在角落里,凝聚出几个火球轰向二十一号,企图拖一拖他的脚步,内心不断思考着对策。 这些火球没能拖多久,一阵罡风刮来,再次眨眼时,二十一号已经近在眉睫了,他笑了一声,伴随着疾风劈向林慕! 林慕顺势一个转身,一个小玩意奔驰着跑出他的袖口,然后在一瞬间放大,那是一只红眼疯犬,咆哮着张大嘴,像是要把对手的头整个吞入。 这是什么?灵兽吗?! 二十一号瞳仁一缩,下垂斩去的手立马抬起,切豆腐似的将这只犬斩开。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一把刀迅速架在他的脖项间。 花纹几近于无,简朴得显得粗糙了,但那元素制成的刀锋,没有人敢怀疑,它不能一下将人斩首。 死掉的野狗化成点点碎光消失,飞向天际,林慕喘着气,但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稳:“你输了。” 台下沉寂了片刻,疯狂起来。 第33章 半决赛 “三百二十四号,胜!” 闻言,林慕终于松了一口气,手中握着的那把光刀自刀锋开始破碎成片,他的刘海被汗水沾湿,趴在额头上,轻衫也薄薄一层附在背上。 他的手臂开始脱力,喘了几下,勉强站直,正准备下台去时,突然那位二十一号道:“林慕。” 林慕掀开眼皮,扫了对方一眼,“怎么了?” 他攥紧拳头:“别以为你赢了。” 林慕只想好好休息:“对对对,我输了,你赢了。” 二十一号:“......” 你是哪门子的阴阳大师。 他抬起头:“我迟早有一天会超过你的。” 好像每一个被林慕打败的人都要放句狠话,看来少年的天性如此,林慕连笑都没力气笑了:“拭目以待。” 但是你连名字都没有啊,只是拿了个代号在凑字数啊喂,这明显是龙套好伐...... 回到自创峰,林慕立即含服了一枚聚气丹,躺在椅上开始修行,过了片刻,等到灵气全部恢复后,他睁开眼,伸了个腰,站起身来。 明月一轮,光辉浅淡,竹屋旁边藤蔓随意生长,疯长的枝丫掠过视线,去勾光,一派生机勃勃、甚至可以说是春意盎然之景。很难想象,它在几个月前还是一片荒漠。 但如果走出竹屋一看,便会发现其实脚下的那些“绿毯”仅仅是缠绕的藤蔓罢了,没有花草,而朝着远处望去,还是会发现荒凉一片。 林慕攥了攥关节,发出噼里啪啦一阵响,朝着四处望了望,微眯起眼,大步走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一手一条,捻起了两条藤蔓。 在月光下可以看到,这两条藤蔓的表皮上生长着锋利的尖刺,泛着银光,宛如兵器,而林慕正是掐着它们的尾端,这才没被刺到。 荆棘。林慕之前粗略的检测了一下,发现它的攻击力是很高的,可以将三块拼在一起的木板一起捅破,这样的威力,打在人身上只会更恐怖。 也许是因为“死而复生”的原因,这条荆棘格外馋生命能量,常日不待在储物戒里就挂在那一棵发育过盛的树上,貌似是在吸收它身上溢出的能量,林慕看没有什么危害,便凭它挂去了。 扯下的一瞬间,荆棘胡乱的动了几下,但很快就像失去了能源的机器人一般垂了下来。 这算是有灵智还是没有灵智? 林慕又把它丢到树上,自顾自的修行去了。他这几日迫切地想要突破到筑基期,但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倒不是痴迷修仙,只是听说独孤暗已经摸到了筑基的边角,即将突破,同行之间内卷不停,只能迎头快赶了。 半夜过去,仍旧一无所获。 林慕属于夜猫,越到晚上越有精神,修仙上没果,转而便投到战斗上——比如,功法。 今天自己是凭借那招出其不意的野犬才堪堪扭转战局的,不然拖下去必定会输。但这下底牌也被揭了个彻底,人人都知道他自创了一门化元素为各种事物的功法,不止刀、剑这种兵器可以幻化,而且例如狗之类的动物也可以幻化,必定会多加提防,面对接下来的对手,自己可讨不着好了。 现在立马去创一门功法? 林慕叹了一口气,虽然他的悟性极好,但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在短短时间内凭空造物。所以这个方案还是取消掉吧。 那还剩下一种办法。 增强光雾诀这一门功法的实力。 林慕若有所思的垂下眸。 ...... 半决赛共有八人,一一对决,每个人战斗一场,最后剩下的四人则在决赛中取出名次。 而到了这一阶段,所有的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例如擂台变得更广更耐轰了,四周还设置了座位,十二峰脉的长老包括掌门都会来观看,观众也以肉眼可见的变多了,比赛不再交替进行,而是一场一场排序。 开赛前,林慕走到裁判的签筒前,抽出一根签来。 一百二十七号。 裁判瞥了一眼:“三百二十四号,对阵一百二十七!第二场!” 林慕心有所感抬头,正巧撞上一人的目光。此人眉眼刻薄,眸色幽绿,盯人的时候仿佛是一条毒蛇在审视自己的猎物,让人看了极不舒服,虽穿着不起眼的灰袍,但却格外扎眼。 这就是他的对手。 林慕不想还没开始就闹得这么大火药味,毕竟同一屋檐下,他扫了两眼便又转过头去了,他的对战是第二场,而第一场的对战,是六十七号对阵三十一号。 那位“内定圣女”叶若璃,对战一位英俊的男修士。 旁边的人声鼎沸,因为林慕是参赛选手所以拥有一个靠前的位子,不用害怕被挤走,只是经常有什么“南南放心飞妈妈永追随”和“璃璃璃璃,永不放弃”的叫喊声在耳畔此起彼伏地响起,着实让人汗颜无比。 “南南”,这指的是那位参赛的男修士吗? 林慕只短暂的回想了一下名字里带南的弟子,紧接着目光就转移了——弟子人流汹涌,但此刻竟然是撑着分出了一条大道来,一个红衣人拿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矜欢峰峰主,虞予夺。 一瞬间,林慕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喧哗一下子安静起来。 他看了前面的座位一眼,竟是不知何时,位子上面多出了一道人影,玄衫,长挑,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此刻叶宿倒是没有背着他的戾敛了,懒懒地倚在一旁。 林慕正想打招呼,叶宿却是瞥来一眼,微微颔首,继而转过头去观看擂台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 林慕挠了挠了头,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男声响亮的传了过来:“虞长老,我徒与你徒第一局战斗,千万要撑得住啊!” 话语挑衅,但语气却是调侃的。虞予舵展了展折扇,道:“我能做的只是原话奉还。” 林慕站高了些,这才看到了那位“南南”的师父:青色长衫,面容清隽,像是一个诗人,两袖青蛇的样子,显得飘逸自然。 林慕虽然消息不怎么灵通,但还不至于孤陋寡闻,对于各峰主都有了解的:例如现在,他就知道这位是丹药峰的峰主白言,而他新收入座下的弟子,名字叫做顾南。 丹药峰也称医疗峰,看起来是一派温和柔雅,但若因此小瞧了峰脉上的弟子,那可是要吃大亏的。他们以丹为道,炼出效果强横的丹药,例如林慕现在手上的聚气丹,便是他们的杰作。想想,林慕有了几枚便突破到了练气九层,但是他们当成糖丸来吃呢? 这么说是夸张了一点,毕竟聚气丹也不是那么容易熔炼的,但稍逊一筹的吸气丹用起来却真似吃糖了。林慕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位顾南道友身上如大河般的灵气波动,还有残存在经脉中的药物残渣,相比之下,对面的叶若璃却是黯淡了几分。 各峰主、长老陆陆续续地到了位,台上的两者皆是面容平静,顾南还调笑了一句:“美女,打完比赛后交个朋友呗。” 叶若璃笑了笑,没再说话。 伴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第34章 宋幽 这一回,双方都没有贸然动手,弓着腰蓄势待发,警惕的打量了对方几眼,顾南把手伸到背后,摩挲出一个火球来。 这个火球与那些普通的火球都不相同,即使是到了标准体积也没有停下来,而是越变越大,火焰炽热,一般人遭不起这般的灵气消耗,但顾南体内的灵气可是绰绰有余。 叶若璃眼尖,退后三步,面前突兀出现了一层水幕,她将手伸进水幕中,缓缓抽出来一把由水元素制成的剑。 林慕微一挑眉。 说时迟那时快,顾南一个箭步冲到叶若璃的面前,换手覆盖火球,将它砸向叶若璃! 叶若璃能杀进半决赛,显然战斗意识也不会差,一个下蹲,另一只手上出现了一把匕首,刺向顾南脖项。 “轰”的一声,烟雾弥漫开来。 那位丹药峰的峰主白言笑道:“虞峰主教导有方啊。” 虞予舵道:“白峰主不必谦虚。” 在氤氲的水雾中,两道身影你一招我一招,快如闪电的打斗了起来。 其它人都没看懂刚才的局势。但林慕却凭借着惊人的眼力看清楚了——叶若璃一手持剑一手持匕首,而那位顾南又何必不是一手化大火球一手化小火球?两人明面上看似真刀真枪的打了一回,但实则杀招暗藏,在暗地里又是彼此算计,火与水碰撞,这才产生了水雾。 铁刀拳终究是号称必学的功法,此时两人双手覆上铁皮,交战起来,实力竟是在伯仲之间,几个回合下来,叶若璃妆容不改,但顾南的胸口却是不偏不倚的被拍了一掌,倒退几步,落了下风。 如此看来,在与箫若的比赛中,叶若璃是还没有动用全力。这又是哪门子跑出来的怪物...... 正当林慕思考的时候,场上的局势却是瞬息万变。顾南咬了咬牙,伸手迅速的掐了一个手印,一张由火焰构成的符篆脱出,周围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被吸收了进去,顾南身上的灵气和药渣也全部一体被消耗了,他嘴角有血流下,而火焰符篆却在刹那间化成一滩血水。 叶若璃往后退了几步,面色凝重。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功法,但看顾南的状况,成了之后,威力想必十分恐怖。不能让他使成! 她身形挪移,一脚将悬空的血水踢到地上,但她又借着惯性向前冲去,目标赫然是顾南,只要把他推出场外,自己就赢了,不用管这什么东西了! 顾南只是抹去嘴边的鲜血,双手掐动,下一刻,叶若璃感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灼烧的炽热感,速度极快,绝对会在自己将顾南推出场外前伤到自己的! 场外发出了一阵尖叫,叶若璃寻了一个方向先跑再说,等她再次回头时,那平静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愕的神情。 那是一条由血水构成的龙! 气息强横,狰狞而恐怖,无故带着杀气和血气。 一刻也不停歇,血龙张大嘴巴,飞向叶若璃。 叶若璃不断的召唤出水球企图消耗血龙的前行速度,与此同时绕着擂台游走,血龙貌似很讨厌水,只是绕开,然后咆哮着冲向叶若璃,被巧妙躲开,只灼烧了她的一片衣角。但在之后的几个回合下,叶若璃越来越熟练,血龙逐渐碰不到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若璃看着顾南道:“不错。我无心与你对战。” 顾南察觉到她的意图,不禁睁大眼:“你!” “你这条龙存在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吧?”叶若璃道,“如果我一直拖延时间,是不是可以等到它消失?” 顾南也明白她所言非虚,这人的战斗能力强,而躲避也不会差,是可以拖到那个时候的,但那时血龙消失了,自己没有灵气,岂不是板上鱼肉,瓮中捉鳖?越这么想,他越心急,都没有注意到叶若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操控着血龙不断发起进攻。 那一刻,快如闪电。 由水制成的剑尖直指喉咙,叶若璃似笑非笑:“恐怕我们不能交个朋友了。” 裁判举起手:“六十七号,胜!” 虞予舵脸上都没有一丝意外,白言笑道:“你这徒儿倒是和你一般善攻心理。” 虞予舵道:“你说得对。” 白言:“......” 你又是哪门子的阴阳大师。 场上,顾南叹了一口气,还是颇有风度道:“真是遗憾。” 他又道:“希望打败我的你可以拿个第一,这样我也不算太尴尬。” 叶若璃收起水剑,没再说话。 于是顾南便更尴尬了。 好在裁判拯救了他:“第二场比赛,三百二十四号,对阵一百二十七号!” 林慕呼出一口浊气,站了起来,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下去,他的对手果然是那个眉目刻薄的少年,眼瞳放着诡光,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意外的,对面先开了口:“宋幽。” 林慕道:“林慕。” 众峰主都知道叶宿的性子,放了句狠话或者调侃他未必会接,要么扫来冷清清的一眼,要么干脆不搭理,自找没趣,便都把目光投向擂台。 “比赛开始!” 林慕先发制人,双手火球覆盖跃起轰下。 宋幽冷冷一笑,同样凝聚出两个火球,但在火球的中心,却是有一点如同鬼火般的绿色在燃烧,升腾,他丝毫不惧的对了上去。 林慕心知不妙,一个转身,先将火球发出,然后落地,迅速拉开距离,启动了光雾诀,幻化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 果然,他的抉择是正确的。那两个普通的火球在触碰到宋幽的绿火时,就像是老鼠遇到了蛇一般,被一口即吞噬掉了。 林慕迅速跟上,提剑便斩。 宋幽应对自如,恰似那滴水不漏,手掌在火焰上一抹,横向拉长成为一个平面,往上一靠,竟然像是盾牌一般挡住了林慕的攻击,而他心神微动,那拉长了的绿色火焰居然也变成了一把剑。 林慕去挑他那提剑的手,剑锋却被反一劈,虎口阵阵发麻,他便改刺为劈,重重使下,对面毫不逊色,像是使剑多年,轻车熟路,见招拆招。 如此几招下来,宋幽森然道:“你学了几年的剑?” 林慕道:“未曾学过。” 紧接着,他一剑自刁钻的角度狠厉抽出,直刺宋幽的眉心! “轰”的一声,元素碰撞,宋幽却是在紧要关头倒转剑尖,护住了自己的额部,他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语气却平淡自如:“未曾学过?” 林慕难以招架,只能且战且退,嘴上却仍然不停:“怎么?你一个学了几年被我这个外门汉打得怕了?” 宋幽冷笑:“激将法对我无效。况且,你觉得你比得过我?” 光元素是很罕见的,要在五行之上,按理来说对抗火焰是轻轻松松的,但偏偏宋幽他操控的这一团火不是一般的火焰,极为难缠,硬度上乘,林慕的一截剑尖又被斩破在地上,不过并没有化去,他汗珠落下,又是强撑着召来元素恢复了手上的光剑。 很快,他便被逼到了角落,一路上,被斩断的剑尖不说十个也有七八个。 宋幽道:“自创峰弟子,不过如此。” 林慕:“......” 感觉你这话有一点点熟悉。 林慕突然停滞住,没再后退:“你这句话应该让我来说吧。” 在宋幽的身后,林慕被斩断的那些光元素剑尖,如同虫子一般蠕动交缠在一起,化为了两条带着锋利尖锐的荆棘,猛得冲向宋幽! 第35章 无论怎么样,幸好,自己赢了。 照理来说,控制元素是一件麻烦的事。比如之前的顾南和叶若璃,他们两个幻化出来的剑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要将元素当成泥巴随意的塑造形状,更是难如上天,但林慕这门光雾诀却意外的柔顺自然,它所能达成的效果比起先前的黑雾诀还要强,自由自在的化万物,其实要点不在功法上,而是在施法人的身上。 林慕和光元素十分契合。 而宋幽使用的那一团绿色火焰,乃是他的父亲狂潮峰上的一位长老为他取来的伴生火焰,极为稀有,名唤“森幽焰火”,宋幽从小就和火焰进行接触,连名字都是因此而得来的,因为周身时常出现的火焰,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一直到现在,他便成为了个放冷箭、面奸邪的角色。 这团火焰和他的亲和度极高,几乎到了如臂驱使的地步,陪伴了十多年,自然也可以任意切换状态。而他自小便修习剑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修士。 入门大比,便是一个开始。他的父亲曾经甩袖而去:“你自小开始修行,还拥有伴生火焰,打不过那个刚进来不过五个月的弟子,干脆死了算了!” 那位被叶宿长老破格录取的弟子名叫林慕,长相比他好,修行速度比他快,悟性也比他高,就连周身围绕的弟子也比他多,宋幽曾经想,这就是主角吗? 他注定要打败自己吗? 不,不是这样的。 荆棘缠绕上宋幽的身躯,步步向上,宛如锁链一般捆住了他,林慕微一扬手,锐端直刺宋幽的胸口。 但在下一秒,宋幽身上居然有森绿色的火焰无风自燃,倏地涨大,将藤蔓全部都燃烧殆尽,林慕目光一凝,连忙将这些光元素全部都收了回来。 他之前佯装不敌,故意让宋幽斩断剑尖,就是为了此时的出奇制胜,本来已是十拿九稳、胜券在握了,但没想到,对面的那个家伙突然陷入了感悟突破一般的状态,那火焰发出的热量和之前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微微颦眉,林慕警惕的退后了几步,紧接着再次唤出一条光制荆棘,操控着它冲向前去。 宋幽仍旧站在原地。 他到底为什么要修行?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让他修行?为什么要在他一出生便把火焰混入灵魂?他生在世界上的唯一使命,就是在父母的操控下变成一位“好修士”吗? 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工具? 刹那,一股怒火和仇恨升腾上宋幽的心头,他面前绿色的火焰变得扭曲,然后妖异的漆黑色蔓延上来,他的目光凝实,却饱含着狠毒。 这一场比赛,一定要赢! 林慕操控的荆棘瞬间被火焰吞灭,湮在空中,林慕无心再战,连忙拉开,但宋幽却将火焰化成了一条长鞭,恶狠狠的劈向他。 实在躲不开,林慕的左肩挨了一下。 他痛得撕心裂肺,但也没喊停,趁着空档往前迈了几步,两条荆棘自袖口飞出,宛如毒蛇,张牙舞爪的朝着对面飞去,他夹在其中,一拳砸向宋幽!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赢,但是我也有必须要赢的理由!” 师兄师姐的鼓励、叶宿为满足他好奇心特意拆开绷带窥剑、和虞师姐的谈话、掌门的见面......一切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林慕的这一拳,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你要赢,我也要赢! 宋幽面色也不再冷漠,反而出现了一种微微的激昂的战意,这一点神情让他的脸霎时生动起来,他的手被森幽焰火全部覆盖,看上去像是一截冒火的柴,灼烧,炽烈,勇猛的对上林慕的拳头! 场外的观众只能看到双拳即将碰撞之际,一阵光雾氤氲而出,遮掩住了选手的视野,也遮掩住了观众的视野,而雾气中一道细长的绿焰一闪而逝,紧接着金光冲天而起,烟雾散去后,林慕单膝跪地,一只手却死死的扼住了宋幽的脖项!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林师弟怎么就赢了?原谅我一个筑基期都没看清楚......” 场外一阵喧哗,一个眉眼走向和宋幽如出一辙的长老悠悠道:“叶峰主还真是教导有方啊。” 叶宿没有接话。裁判道:“三百二十四号,胜!” 一切都很简单,但又不简单。就在刚才,林慕的拳头即将和宋幽对上时,他急忙催动了光雾诀,遮挡对方的视线,紧接着一个下蹲,恰恰好的躲开宋幽的火焰,然后要去扼他的脖颈。 没错,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到和宋幽正面交锋,之前的那些豪言壮语也全是狗屁,只是为了激起对面的意志和他拳对拳罢了。要说林慕这家伙,热血早就沸腾冷却了,他不相信单凭着一腔热血或者不屈意志就能逆转战局,目的只有赢,不折手段的赢。 但同样令他没料到的是,宋幽也抱着与他同样的想法,准备偷袭一招制敌,两人同时下蹲,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后面色由愕然迅速转变成了冷静,还有一丝淡淡的欣赏。宋幽当即将森幽焰火幻化成一条长长的鞭子,握在手里朝着林慕打去。 林慕一咬牙,弓腰箭步冲上前,分别为自己造了两个手套,同时用所有的力量强化它,竟是一手拼命的去抓鞭子,另一只手则扼向宋幽的脖颈! 回到现在,裁判宣定结果后,宋幽还是不可置信,他睁开林慕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你......你......”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失望的眼神,听到了场下观众的嘘声嘲笑,无法想象,无法对视,须臾,还是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情绪,扶了扶额,道:“我......”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和林慕互行了一个手势,走下台去。 林慕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再说什么话,径直走下台去。 归位的路途中,叶宿看了他一眼,平淡、静谧、不带一丝情绪,但林慕却从中品出了一丝鼓励。 僵持片刻,林慕终是吐出了一口浊气。 无论怎么样,幸好,自己赢了。 第36章 叶宿:??? 须臾,叶宿转过头来,将一个瓶子丢入林慕的怀中,继而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 林慕一愣,拿起药瓶,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疗伤二字,愣过之后,哑然失笑。 接下来的比赛是独孤暗对阵四百二十号,他那“消失”的底牌既然已经亮出来,自然也不会吝啬,屡次使用,皆卡在妙处,让人不禁叫好。 最后比赛是独孤暗胜了。 半决赛的最后一场比赛是六号对阵三百三十三号,两人的实力都很强,最后六号以一招偷袭险胜。 决赛明天开始,林慕一路打拼到这里,就算是现在开始一局不胜也可以混到第四。他和叶宿一起回了自创峰,两人相坐无言,颇为尴尬,最后林慕道:“那个荆棘......复活了。” 叶宿转过头,把目光投在那两条缠绕在树上的荆棘,沉默片刻,开口:“它现在的修为,是筑基。” 林慕一愣,他先前虽然知道荆棘重生后实力必定会有飞跃性的上升,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高,“这还真是......” 他现在的修为也才练气九层啊...... 明天的决赛叶宿不能前来,实在是遗憾,但林慕却意外地松了口气,可能是自己也不确定可以完美漂亮地绝杀对方吧,叶宿在的时候压力也实在很大,生怕出现一个错误,虽然叶宿的表情万年不变,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内心对自己暗暗摇头呢? 而且林慕,要使用一种极有可能冒犯到叶宿的办法获胜...... 希望那个办法用出来后,叶宿听说了不会千里之外飞回来暴打自己一顿...... 叶宿沉声道:“等我们会议结束后,决赛也就差不多结束了。我会立马赶过来。”然后把你一脚踹出宗门。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林慕脑补的,看着叶宿一本正经的脸,还有自己脑补的那句话,他憋笑憋得肚子抽筋。 叶宿:“......” 这小子什么毛病。 林慕发现自己的脑补真的鬼畜。 好在叶宿的离开对于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不至于伤春悲秋哭唧唧长喊师父不要走,又不是生离死别,莞尔一番,林慕还是道:“我会尽全力的。” 叶宿道:“不必强求。” 这便是叶宿今晚对林慕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什么鼓励和加油,他就是这么一个冷清的人。 林慕失眠了一整夜,翌日起来时眼下两团乌青,揉了揉眼便去穿衣洗漱,叶宿给那间盥洗室装了一个加热阵,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用上热水。时间还早,林慕坐在走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树下,将荆棘拿下,放入了储物戒中。 ——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他为自己的无聊又莞尔片刻,然后系上马尾,传送到了狂潮峰。 未及比赛时间,已人山人海,林慕来到那个擂台下,找裁判抽选了对手,六十七号。 叶若璃。 林慕交了储物戒,旋了两下手腕,望了几眼四周,果然大多数的长老都未来,昨日叶宿的位置坐着一位不认识的长老,掌门的位置倒是没人敢坐,空着。 这会议来得真是时候。 不多时,所有人都到齐了,顾言林师姐、赵离师姐、箫若、庞兵......林慕轻衣简衫,缓步走上擂台,直面对面那个华贵平静的少女。 叶若璃看着他,笑道:“象棋我很喜欢。” 林慕答:“我的荣幸。” 裁判一声令下,比赛开始。林慕当即唤出数十条细长的藤蔓朝叶若璃咬去,与此同时挟了数只张虚化的扑克在手中,锋利无比,一张一张如同暗器般朝着对方掷去。 两重攻击,叶若璃不慌不忙的抽出一把水剑,一个下蹲向前冲去,将林慕的攻击尽数截断,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至极,台下一群观众为她叫好,掀开了所有的招数,林慕跟随在其后,提着一把长剑一跃而起,一挥而下! 叶若璃早有防备,横剑阻挡,元素碰撞,下一刻金色的烟雾从林慕的剑上脱出,他的剑一下子消失氤氲,林慕踩着一点光向后行了一个空翻,转至身后,一脚踢向叶若璃的后脑。 叶若璃却在光芒遮挡视线时就已自然转身,面对着林慕慢一拍的攻击,一剑挥出。 所有的光芒再次汇集,在林慕的手中形成了一把剑,他边挡边退,这一次的袭击,没吃着一点好,还消耗了很多灵气。 叶若璃却不会给他恢复的机会,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她淡淡吐字:“聚。”数百滴水珠当即聚集在她的面前,蓄势待发。 “破。” 下一秒,水珠倒转,朝着林慕呼啸而来! 林慕的眼中一片四叶草一闪而过,那些水珠在他的眼中全都无所遁形,几个简单的拨剑闪躲,他将所有的攻击都劈开了。 叶若璃掐了个咒,她手中的那把水剑霎时悬空,宛如箭矢般朝着林慕戳去! 林慕微一沉吟,抬剑反挡,但这把水剑却是灵活异常,踩着空档朝着他的手臂斩去,林慕立即将剑化为荆棘,狰狞而又疯狂的去捉水剑,与此同时自己朝着叶若璃的位置迸发而去。 叶若璃仍旧平淡,她化了一层看似薄薄的水幕在自己的面前,再次操控水剑挣脱荆棘的束缚攻向林慕。 林慕微微一笑,将光剑朝叶若璃的背后丢去,舍弃了它,光制手套凝聚,一拳打在水幕之上。 叶若璃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愕,因为在林慕的这一拳下,她面前化出的水幕竟然是被打得凹陷进去,继而龟裂开来,彻底消散。 他所领悟的元素是光元素!凌驾于五行之上,必须得速战速决! 叶若璃反手握住飞来的水剑,朝着林慕的脖颈劈去,但林慕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一根光荆棘顺着指缝飞出,缠绕住水剑,另一只手却是化出了一把大刀,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这个人,很棘手! 叶若璃深呼一口气,双掌举起,对准了林慕,随着她的动作,一把把尖锐的水剑接连出现,叶若璃的面色苍白,道:“劈!” 水剑轰出。 林慕立即收回藤蔓和刀,化成了保护身体的一道薄膜,但光属性就算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一把水剑趁着空隙戳入,将林慕的左胳膊狠狠的捅了一道。 林慕拔出,不断后退,面上却带了一点浅淡的笑意。 叶若璃心觉不妙,化剑在手,转身持看,本想出剑,但在看清楚全貌后,蓦的愣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人冷冷的伸出手上的剑锋,直指她的脖项。 场外有人叫:“邪术!妖人!” 叶若璃缓缓转头,一愣。 实在不能怪他们这般慌乱,因为就在刚才,台下的观众眼睁睁的看着叶若璃身后被林慕抛弃的那把光剑消散成雾,然后变成了自创峰峰主,叶宿! 这位光制叶宿面无表情,林慕道:“你输了。” 但在下一秒,叶若璃的身上,突破的气息喷发了出来。 第37章 变故 林慕打从一开始就准备用这个战术——即,制造出一个“叶宿”进行偷袭,之前的试探,对抗,到现在的图穷匕见,这不是一场阴谋,而是一场阳谋。 叶若璃的反应速度很快,有极大概率在林慕偷袭时截断他的攻击,所以后赛的那次不能完全复制,思来想去,林慕另辟蹊径,想出了一个惊天的点子——幻化出叶宿来偷袭。 他在赌叶若璃见到叶宿时,会有一瞬间的滞愣,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时候,足以决定胜负。 叶若璃可能会想:为什么叶峰主会出现?这是决赛吧?就算她反应过来这是林慕制造出来的,那必定也是作为输者的角度来看了。 能赢就行,手段不重要。林慕千算万算,但终有一误——他没想到的是,叶若璃居然临阵突破了。 喂!拜托,不带这么玩的吧?!你以为你是主角吗?还可以这样开挂! 林慕连忙把目光投到台下,裁判不为所动,但其它的观众可都看到了,纷纷议论起来,交头接耳,有呵斥裁判不称职的,也有在暗暗说林慕欺师灭祖或者赞叹他这出点子好的,一下子乱了起来。 在他的对面,叶若璃的气息已经趋近稳定,正当林慕警惕要开始第二回合的时候,叶若璃抬手道:“确实是我输......”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就在这时,一块黑色的令牌凭空出现,带着邪气和魔气飞上天际,然后猛得撕碎开来,一股极其强大而且恐怖的力量充斥了整个擂台。 林慕目光一凝——那是他储物戒中的东西! 准确的说,这块令牌,是当初杀死那个黑袍人,从他的储物戒里搜寻到的东西! 会场更加乱了,人声鼎沸,有尖叫着向外跑的,也有站起身来微眯双眼眺望的,俨然一锅沸腾的水。那位裁判在这一片喧哗声中一动不动,宛如死尸,肉体却迅速的溃烂,一缕黑色的气流自他的眉心飞出,钻入那一股魔气中。 宛如龙被点了眼睛,魔气膨胀变大,拉伸成了一个长方形的类似门的东西,在众目睽睽下,一只黑靴踏了出来。 一位领头的长老喝道:“都别慌张,躲到我们身后去!” 但在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居然没有一个弟子听他的话,全都冲向传送阵,数十位长老排成一列,神色严肃的望着上面的那道传送门。 林慕趁机一个打滚自台上下来,捡起掉落的储物戒,套上脖颈,拔腿飞速向长老那边跑去。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上突然被搭上了一只手。 “我允许你跑了吗?” 这双手布满皱纹,苍白异常,漆黑的袖口,样式和林慕储物戒里黑袍人的一模一样,林慕一愣,缓缓转头—— 任务时的那位黑袍老人。 此刻他没有穿着黑袍了,一袭黑衫,血莲在胸前优雅而又诡谲的绽放,布满恶毒的三角眼却平和了下来,像是将仇恨都酝酿了,甚至唇边还挂着一丝和蔼的笑容:“林慕,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林慕毛骨悚然,全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喝到:“滚!”当即想要挣脱开来,但黑袍老人却是一把将他扼住,高高举起来,猛得甩在地上! 那道传送门内一道道黑影接连走出,渐渐的,在黑袍老人的身后,形成了一个阵列,而那些试图逃跑的弟子,大半都被抓了过去,包括独孤暗和叶若璃,其它没被抓住的,则畏畏缩缩的站在长老的身后,双方对峙着,剑拔弩张。 领头的长老道:“血莲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仗着今日我们宗门的掌门人和重要长老不在来偷袭,果真是一群该死的蛆虫!” 黑袍长老负手而立,“我想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想干什么,对于我们宗门出任务的青年修士下毒手也就算了,还将他的尸骨都湮灭,居然自称是正派,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这话太不要脸了,分明是他们要先下手为强袭击众人的,现在却反过来颠倒黑白,那位领头的长老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道:“一派胡言!我辈修士,岂会做偷鸡摸狗之事!” 黑袍老人扯动嘴角,冷冷的笑了两声,道:“随你怎么说吧。今日,你问我们想干什么,我就直截了当的和你说了,贵宗不是正在举办入门大比吗?我们入乡随俗,给你们的赛事,添点热闹!” 喧哗声立即四起,林慕和对面的箫若使了使眼色,黑袍老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谁再讲,我就扭断谁的脖子。” 场地一下子安静了起来,黑袍老人道:“你们,分别派出五位参加过这场赛事的人选,和我们入门的弟子比一比,以双方各自的道居宗弟子为赌注,你们赢了,我们就放掉手上这批抓到的弟子,并且立即离开,但如果我们赢了,你们就必须将手上的所有弟子都送到我们这里来,长老自我裁决。” 这真是太无理,太荒谬了。长老想还不如直接开战呢,但如果赢了对方就直接走人,输了的话,大不了违约开打,便也老神在在的半推半就道:“可以。但你们魔宗必须遵守规矩。” 黑袍老人阴森森一笑:“当然。还有,你们只能派出本届参加的弟子进行战斗,别忘了,裁判是我们安插的人,你们的信息我们全都了解。” 以生命为赌注的战斗,开始。 第一场比赛,长老将刚刚突破到筑基期的叶若璃派了出去,对面派出的也是一位筑基期的弟子。 这位弟子面容猥琐,在过程中不断想要吃叶若璃的豆腐,但结果都是被一剑隔开距离,最后恼了,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真剑,戳向叶若璃的肋部,将她捅得倒退几步,“臭婊子!” 长老眼睛一缩,正欲开口时,黑袍老人笑眯眯的道:“我有说不能用法宝吗?” 长老忍着火将叶若璃叫了回来,递给她一瓶治愈的药瓶,低声道:“你放心,等下,我会把那两人全部都五马分尸,让他们都不得好死的,妈的,两个臭傻逼。” 这句话实在是霸气无比,叶若璃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本以为道居宗的长老都是迂腐古板的老先生,没想到这么的......这么的......帅气。 第二场比赛,长老派出的是独孤暗,对面的仍旧是一位筑基期的修士,看上去像是一位风尘女子,浓妆艳抹,袒露颇多,实力却不容小觑,比赛的最后,以独孤暗自废一臂而险胜。 一比一打平,第三场比赛,长老派上的是林慕。 第38章 起身 林慕将储物戒戴上,理了理袖口的灰尘,面色凝重。台下的那位黑袍老人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不似不死不休的敌人,倒有几分培养弟子的老师,他像是完全忘记了上次任务的内容,对于赵离和顾言林一眼都没有投去过。 道居宗的弟子们全都望着林慕,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上台去。这眼神包含着期望、惊慌、佯装镇定,以在场的百千生命为代价的比赛,论谁都没办法平静。 林慕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知道如今魔门入侵有很大一份责任是自己造成的,而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别遭受到伤害,一个人也不允许死亡,也就是,赢。 他现在每使出的一招攻击,一下防御,都代表着保护和愧疚,这,是一场赎罪的比赛。 魔门派出的是一位长相艳美的筑基期修士,眉眼惑人,暗送秋波,林慕全当无视,摆了一个起手式,道:“请。” “比赛开始!” 林慕先发制人,抬起光剑就朝着对面斩去! 对手魅惑的笑了笑,像是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慵懒的挥了挥手,一阵黑雾就凭空出现在林慕的面前,遮挡了他的视线。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慕面色一喜,光元素就是专门来克制暗元素,光剑朝着雾气劈下,瞬间氤氲,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光雾来袭,吞噬住了暗雾。 这位魅惑美人的脸色暗沉了下去,她从储物戒中掏出了数根银针,冷冷的朝着林慕的方向发去。 林慕在任务时就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伸手一刷,在面前形了一面透明的光幕,再化出一把握,抓着它一路横扫向前,另一只手则迅速化了一把剑,剑锋临阵之时瞬间倒转,戳向女修士的心脏。 他这一击,是带着杀意的! 对手冷哼一声,左手上出现了一把花纹阴森的长剑,带着丝丝黑气劈向他。 两剑交锋,林慕手上的那把光剑竟然是直接被劈得消散了,他舍弃了盾牌重力丢向对手,同时极速后退,胸前的储物戒一热,两条墨绿森然、倒刺肃杀的荆棘顺势而出,肆无忌惮的朝着女修士索去。 荆棘呈绞杀之势包夹住女修士,她在攻击范畴中我自巍然不动,持剑斩下,面色却立僵。 这个法宝,怎么也是筑基期的?!这小子到底是哪个峰脉的弟子,身上的东西怎么这么多?!明明只是一个练气!! 她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嘴角渗人的勾起:“等你死了,这些东西可就归我了。” 她将灵气灌入手上的剑,持剑睥睨,重重挥下,荆棘却灵活的扭动了两下,缠上她持剑的手。 女修士冷哼一声,带着腐朽的邪气散开,荆棘当即外皮烂掉一层,险些折断,吃痛的落在地上。 “灵智没有完全形成的法宝......”女修士若有所思的道,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它是怎么移动的?是你在操控!” 话音未落,她已腾飞而去,指甲疯长,直取林慕的喉咙! 林慕躲不开,荆棘也赶不到,只能以伤换伤,他凝聚出光剑,将肩膀往上一抬,挥下。 女修士只蜻蜓点水般也一落,转而收走,这么微微的一下,连身体都没进入光剑的攻击范围,正当林慕疑惑时,他的心脏突然传来了一阵要命的疼痛。 这简直就像是有一柄大铁锤在疯狂的捶打着他的心脏,而且握着的人还是个失心疯。林慕当场跪地,紧紧的攥住胸口,再起不能。 女修士慢慢靠近,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我这指甲上可涂了金丹期才能解的毒素,它不会让你死,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只要你接触到了它,便会被立马传染上,沦为一个空有修为的废人。哈哈哈哈哈......” 她长笑起来,但场外的道居宗弟子全都面色凝重,“你的储物戒在哪里?让我猜猜?还是你自己交出来......” 林慕只能微弱的道:“我......我......” 女修士蹲下来,面带戏谑笑意的道:“哪里?来,慢慢说。” “在......在......”林慕抬起一只手,但在下一秒,手指之间却瞬间闪出了四根银针,他挟着并出,“这么点痛,你没吃饭吗?!” 女修士迅速后退,一脸阴鸷:“还能嘴硬。” 林慕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脸色已经恢复如初,“真可惜,没能偷袭到,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两条荆棘缠绕,在女修士的背后发动了袭击! 那简直就像是一个受罪的犯人,荆棘在她的腰上狠狠的勒了一道,带有的尖刺让她一下子多出了许多个小窟窿,鲜血直冒。 女修士持剑狰狞地向前一倾,她一剑将林慕的肋部捅了个对穿,钉在地上:“你只是在忍,你痛苦得想哭。” 林慕没能说出话来,女修士拔出剑,又找着不致命的地方捅下,鲜血渗了出来,沾脏了衣服,“小子,痛吗?” 林慕吐出一口浊气,他的面上很平静,一言不发,但女修士注意到他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紧接着,她看到,在那一双苍白的手上,每个关节,都缠绕着数根几乎透明、敛去光芒的细线,绷得笔直,连接的方向,是她的后背。 下一秒,她的背后被一把剑猛地一捅! 这一剑,正如刚才她捅林慕的那几下。女修士退开,冷哼一声将光剑拔出,抛掷一般丢向场外的道居宗弟子,被袭击的弟子一脸惊慌,但这把剑很快就被人拦截了,那是独孤暗。 他冷着脸,望着台上的......三个人。 就在刚才女修士对峙林慕的时候,在她的背后,突兀出现了一个人,此人全身上下都被严密的遮拦住了,穿着一身黑袍,脸戴青面獠牙的面具,身材高挑。而这一袭服饰,格外眼熟。 上次任务的黑袍人。 场外有人想叫,但那位黑袍老人却止住了,他面带笑意的看着林慕,道:“台上只有两个人,没有犯规。” 确实,只要认真看的话,可以发现那位黑袍人一动不动,宛若傀儡,动作也很僵硬,可以发现林慕的两只手上分别都缠了细长透明的丝线,连接处是黑袍人的脖项、手臂、大腿和肋部等等,像是舞台上被操控着的玩偶。 这是什么邪术?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血莲宗的弟子脑内都不禁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全都被唬住了。 林慕缓缓站起身来。 第39章 结束 全场皆静,无论是谁,都被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算是修为最低下的修士,也都看出来了——林慕操控的那个黑袍人,是一具尸体。 他从哪里得来的? 这可以操控死者的邪术是什么? 那些与林慕一同出过任务的修士,全都皱起了眉。但这片寂静和疑惑很快就被热意打破了,无论如何,林慕还没有被判定失败,他们还没有输。 还有机会! 林慕操控着黑袍人向前一迈,手中提着一把光剑向前冲去,荆棘宛如毒蛇一般缓缓延伸缠绕,朝着对手一剑挥下,荆棘自动分开,锁住了左右两条路,攻去。 女修士冷哼了一声,向后退去,林慕扬起了嘴角,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手掌凝聚起光球,席地一拍,光球奇迹般的腾挪到了女修士的背后,大放光芒。 “噗——” 她吐出一口血,跌倒在地。 林慕缓缓向前走去,他忍着痛,居高临下道:“解药呢?” 女修士抹了一下血迹,却长笑起来,“你觉得我可能会给你吗?我现在立马认输,你永远也别想拿到......” 疯子。 林慕抽出两把光剑,沉沉道:“既然你这么说......” 举起了剑,林慕一处指向腹部,一处刺向额头,看架势,竟然是要直接将女修士钉死在地板上。 有风拂过他的鬓角发梢。 “我想我来得不算晚吧?” 一道悠闲懒散的嗓音响起,略带笑意,林慕转过头去,只见一位颀长的白衣人缓缓的走近,持一根拐杖,戴单片眼镜,肩披狐裘兽皮,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掌门!可他不是去参加会议了吗...... 道居宗弟子一阵激动。黑袍老人抿了抿唇角,一副看好戏被破坏的神色,他抱着胸:“我道是谁,原来是远先生。” 掌门笑眯眯道:“趁着我不在,来道居宗挟持弟子,血莲宗,看来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黑袍老人冷冷道:“话别说得太满了。我没猜错,远掌门的真身还在开会吧?一个傀儡而已,又有了真身几分实力?” 掌门旋了旋手腕,懒懒道:“确实,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实力大打折扣。不过......” 他的眼中满是冷意,语气森然,“你们真觉得安插几个间谍来道居宗,我没有发现吗?” 掌门打了个响指,几道光柱自远方亮起,然后蔓延开来,像是一个碗般扣住在场的所有人,蓝光莹莹,他看了一眼对面被挟持的道居宗弟子,下一秒空间移动,他们竟然是直接被传送到了安全地带。 掌门再一次打了个响指,血莲宗前来的那些弟子中修为较弱的全都暴毙而亡,光芒蠕动,像是铁丝网一般困住了其余的人,黑袍老人抽出两把黑剑,劈开铁丝,正欲逃走,但一只箭矢却不知从何而来,直中他的胸口,他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掌门居然以一己之力将这些前来的血莲宗弟子全部都制服了,他负着手,道:“叶宿做事果然靠谱啊。” ...... 这一次的血莲宗入侵事件结束了,因为还有善后,所以入门大比理所应当的取消了,林慕老老实实的供出了自己储物戒里关于黑袍人的事件,结果掌门只是若有所思,顺便还告诉他:他昏迷后,应该不是自己将黑袍人的尸体放进储物戒中,而是那个逃跑的黑袍老人放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今日的入侵。 而且对于裁判其实是间谍一事,掌门也早就知道了,因为傀儡术好久没用过了,所以苏醒的有点晚,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会议结束后,其它长老都飞快的赶了回来,抓着自己的徒弟左看右看,检查伤势——叶宿不算。 而那两千枚灵石,理所当然的被没收了,林慕在入门大比中,再怎么也得是一个第二名,但奖励却也没分发给他,当作惩罚,而那个女修士给他下的毒很轻易的被叶宿解了,林慕又回到了一穷二白的样子。 林慕之前看到那两千枚灵石,还有黑袍人储物戒中的各样东西,还以为是送来的奖励,兴奋不已,但没想到这却是别人对他的算计,修仙界果然没那么多蠢人,相比之下,还是他蠢了。 下山之事已经提上了进程,林慕抓紧时间,又借着未消失的灵感创出一门攻击法门《钻地之光》,就是与血莲宗女修士对战,他的那一招制胜,将光元素灌入地面,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灵活至极。 独孤暗因为对战自废一臂,在峰上养伤,林慕常常和箫若去看他,顺便带上恐怖故事的稿子,吓吓他,虽然只要求没收黑袍人储物戒的东西,但林慕还是觉得问心有愧,将自己储物戒的灵石全部都上交了,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罪的,贪婪了,如果当初上交黑袍人的尸体而不是私吞的话,也不会让那些血莲宗的人得逞。 只能怪他传记看多了,认为杀人夺宝都是正常的事情。 修仙恐怖故事上连载的“不要翻开书”早已完结,而林慕将第二篇的“不要落单”的稿子一股脑传了过去,让他们自己照时间上传,灵石依旧送到自创峰上。 叶若璃和他是不相识的,但俗话不打不相识嘛,打了之后,叶若璃突破到筑基期,常常找林慕来切磋——象棋,被杀个片甲不留就会开玩笑说我们打一场吧,让林慕汗颜不已,心想你一个筑基期打我不是轻轻松松嘛...... 庞兵也常常找林慕来聊聊天,抱怨这抱怨那,活像个深宫怨妇,简直是个话痨,这是熟了之后就开始暴露逗比的本性了吗? 林慕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舒适而惬意,叶宿三天两头带着植物种子跑来,和他一起播种,施肥——施法,几分钟就成熟了,有一次直接召唤了洪水浇灌荒漠,两人都没经验,只能大眼瞪小眼,林慕虽然有点想笑,但还是矜持的憋住了。 直到某天,叶宿对他道:“你该下山了。” 第40章 下山 林慕稍微愣了一下,随即道:“明日?” 叶宿点点头:“午后。” 林慕道:“那我得整理整理些东西。” 其实林慕的东西并不多,两套衣袍,一只储物戒,加上他现在一枚灵石都没有,可称得上是孑然一身、一贫如洗,什么时候下山都可以。只是,内心有些复杂。 想一想。 第二日,林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束上发绳,利落而漂亮,他神色平稳的踏上了传送阵。 林慕自认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他先去见了独孤暗,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养,独孤暗的状态好多了,林慕和他来了一局扑克,势均力敌之时,突然听到独孤暗说:“林兄。问你一个问题。” 林慕抬起头:“什么问题?” 独孤暗神色平宁:“倘若有人杀你全家,你待如何?” “自然是十倍奉还。” “那如果是一群人杀你全家呢?” “百倍奉还。” 独孤暗思考了一阵,道:“祝你仙途昌盛。” 像是以往的任何一天,林慕主动拜访了师兄们,打打游戏聊聊天,闲散无比,按理来说,师姐们应该也是要拜访的,但林慕面薄,想想还是算了,没去。 而就在他挨个访问的期间,自创峰上,却是罕见的来了一个人。 竹屋门口,两人对坐,在下着一盘象棋。 一者着玄衫,负利刃,神色之冷,堪比冰窟;一者披兽皮,戴单镜,嘴角勾起,懒洋洋也。正是叶宿和掌门。 掌门动了一只马,道:“你以前见过这位徒弟吗?” 叶宿手上的动作滞停了一瞬,随即挺了一只卒,没有答话。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把他给收作徒弟。因为悟性?”掌门把目光投到眼前的棋盘上,“不错。他确实很聪颖,思想很新奇。” “但是我记得,周家有一个公子的悟性貌似更高吧?而且,这位可是真真正正的想要入你的门下,死心塌地。” “你的徒弟,林慕,无父无母,自小在贫民窟长大,十四岁后因为一手好字,帮人抄录卖字勉强生存。他是混迹市井的,圆滑、狡黠、市侩,这一次将血莲宗弟子的尸体私藏起来差点酿成大祸......”对于林慕的底细,掌门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他饶有兴致地支着下巴,看向叶宿,“这点我相信你也知道吧?” 叶宿垂下眼,悉声道:“这只是环境因素。如果我加以引导的话,他会像是一颗璞玉,抛弃掉杂质,显露出真正的性子来的,那会是非常漂亮的一块翡翠。这不就是师父应该做的事情吗?” “你对于此事而担保他,我才没有逐出宗门或者散掉修为。毕竟意图让邪宗侵入可不是一桩小事。”掌门的脸上若有所思,他的笑意很淡,“那他在决赛中幻化出你的虚像制胜,对于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叶先生?” 顿了顿,他又把目光投到自创峰上的那些树植上,眯起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宿站起身来,“我该送他下山了。” 掌门一愣,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连忙大喊道:“诶!诶!我们这盘棋还没打完呢!!至少和我打完一局吧!!其它的长老都不和我玩了诶!!!别走,别走啊!!” 叶宿没有理会他,微一沉吟,启动了传送。 ...... 林慕拜访完好友,去自创峰上吃了顿饭,午后,倚在一棵树上,懒洋洋地等着叶宿的到来。 说曹操曹操到,白光一闪,叶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负手而立,神色漠然:“走吧,下山去寻找你的佩剑材料。” 林慕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下山登记处。 登记修士看到叶宿后大惊失色,险些踉跄摔了个跤,但叶宿向来面不改色,而林慕也对这种情况经历多了,两人都一脸冷淡,相比之下倒还是他一惊一乍了,战战兢兢的为这位名叫林慕的师弟填了下山登记表。 林慕和叶宿走到一片空地,相对无言,须臾,林慕开口,声音很轻,“师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叶宿没有说话,望向林慕。 林慕迟疑了片刻,道:“每个人既然激活了灵识就可以修行的话,那就代表着无论是谁都可以修行,而最普通的吐纳法门哪怕是穷人也可以买得起,为什么不让凡人修行呢?准确的来说,为什么不将修行普遍整个世界?这显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为什么要搞出一个修仙界,和尘世分开来?修士高高凌驾在其上?” 叶宿沉默片刻,开口道:“你知道那些武功、内力就是我们修士的功法进行缩减而搞出的吧?” 林慕点头。 叶宿破天荒地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最终,他望了一眼林慕:“你以后会懂的。” 林慕道:“如果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修仙呢?” 望着林慕的眼睛,叶宿头一回发现,林慕内心潜藏的东西,他当上了修士,但不想变成修士。 叶宿没有接话,只是道:“下山,你自己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慕的头,缓缓地垂了下去,叶宿道:“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林慕蓦然抬头,叶宿对他道:“林慕的慕,是仰慕的慕。” 少年的喉中一哽,这句话是多么熟悉。 那天是修仙历二百五十六年九月十六日,入秋了,飒爽的风顺着长云吹拂,树梢秋意,人间沙场点兵,林慕不知怎么,突然在这个仅仅住了几个多月的地方,产生了一丝家的感觉。 叶宿掐了一个咒法,拍在地面上,法阵扩散开来,像是一个罗盘般包围住林慕,他道:“我随机启动了宗门的一个传送点,你去往哪里都有可能,但千万要记住,以正束行,以义固心。” 林慕:“......” 给我一点怀念的时间好不好啊! 等到光芒消散的时候,先是一阵激烈的吹锣打鼓声和祈祷声冲入耳帘,像是有千万人在顶礼膜拜,举行着什么仪式,随即,林慕听到了一声大喊: “神仙显灵啦!人鱼之灾有救啦!!” 第41章 二进宫 林慕半掀开眼,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冷静的扫了面前一眼——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台下”,有数不胜数的凡人百姓匍匐跪拜在他的面前,粗布麻衫,其中稍高一点的位置,站着一位长衫老人,穿着黑色的祭司服,头戴冕旒,脸上的神色,是恍如见到了奇迹的震惊。 他望着林慕,嘴唇蠕动,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神......神仙......” 林慕:“......” 他深呼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地面的绸缎上等,红金交汇,祈祷的带子飞扬,两面大鼓挟持住了自己,至于身后......林慕看到一片巨大的影子投了下来。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猝不及防的传入了他的耳中,那些跪着的百姓全部都抬起了头,眼中激动,“神仙!!” “神仙真的来了!人鱼之灾有救了!!” 首先,上一秒林慕被叶宿的传送法术随机传送离开了道居宗,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这里。其次,这里的百姓在举行着什么仪式,恰好自己被传送在了祭台上,所以,他们认为林慕是神仙降世,为他们驱散迷惘,溃散灾难。 总结:这是一个误会。 林慕望着台下台上几乎同出一辙的激动神情,觉得自己现在立马把误会澄清,要么被冲上来的百姓踩踏致死,要么就被当成不明人士处死。 再次总结:先别说话。 林慕就这么一言不发,负着手,装成一副居高莫测的世外高人模样一路被簇拥到皇宫,身后的门被关上,持着兵器的侍卫站在门外,而在面前的龙椅上,坐着一个龙袍男人。 怎么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龙袍男人站了起来,问:“仙人?” 林慕琢磨着怎么接这一句话,只见他一言不发,只是若有所思,这位皇帝面色喜悦的从台上走了下来,道:“我就知道!仙人你们一定回来帮助我们的!” “我们苦于人鱼之灾良久,做了好几次仪式都没有召来您,看来是没让您满意了,今日尽善尽美的召了您一回,真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烦您了!” 若有人在宫内,必定会为这一幕而震惊——一个位高权重的国主,居然会这么放低身价、甚至有点殷勤的对着一位少年说话,但若了解了其中弯绕,相信也必定会理解的。修士和凡人云泥之别,且修仙者几乎都驻颜有术,谁知道这位少年是不是一位老妖怪,更何况,若真是一名少年,那拉近关系,也不会差的。 林慕僵硬住了,“人鱼之灾”四个字在他的脑内不断循环,又绕入一个“麻烦”,两者重叠,让他的大脑有些宕机了,只知道皇帝在不断的说话,最后听到一句:“若您解决了此事,我们必将向您表达谢意,虽然我知道仙人看不上,但这是我们对您的感谢。鄙人张元,斗胆问仙人姓甚?” 有利可图。 林慕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道:“我姓林名慕。” 他犹豫了一下,“羡慕的慕。” 人鱼,又称鲛人,外表看上去是一种介于人类和妖兽之间的存在,实质还是妖兽,生长着漂亮的鱼尾,善泳,修为普遍不高,但胜在天生聪慧,能歌善惑,寿命悠长。 这些知识林慕在听学的时候都有背诵,没想到一下山就用到了。 皇帝道:“原来是林仙人。” 林慕问:“敢问,什么是‘人鱼之灾’?” 皇帝叹了一口气,“这必须从半年前说起了......” 原来,林慕被传送的地方是一个名叫“水源国”的地方,正如其名,这个国家坐落在湖畔和河流之中,国民多以捕鱼为生,以鱼肉低廉而鲜美而着名,尤其是这位张元皇帝坐阵龙椅的时候,那是一个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本来这么发展下去,会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夸赞一笔,但偏偏,在半年前......出现了一点问题。 去捕鱼的渔夫们,除了一例,全都死在了沙滩上,尸体的肚子被划开了,肠子和鲜血全部都洒落在地面上,惊悚无比。 而唯一幸存的一例,也处于半疯状态了,他颤抖的交代了事件的起末。 当时,渔人们正在海上捕鱼,全都有说有笑,突然,有一个人大叫了一声,指向一个方向。众人朝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几乎所有人都被震住了,紧接着,脸上开始浮现出狂喜的神色。 因为,在那个地方,有一群低垂着头、面部曲线流畅漂亮的“人”正随着河流的荡漾步步向前游荡,他们的乌发湿透了,露出一种诱惑的美丽,披到肩后,遮住后脑,露出一点鳞片覆盖的耳垂,透过浑浊的河水向下看,可以看到他们泅在水下的下半身,是模模糊糊的半块棱形,这分明是鱼尾! 在这个以水为生的国度,曾流传着一个传说:在水的尽头有着漂亮的美人鱼,如若你的真心能够感动它们,水之神明会降下神赐,美人鱼之泪,将化为无价之宝。 渔人全部被贪婪冲昏了头脑。同样是鱼,那些捕捞上来万只的海产鱼价值能比得上一只完整的美人鱼吗?千只,万只,千万只都比不上! 在一众渔夫中,唯有这位幸存的渔夫感觉不对劲,他觉得这群人鱼,好像......不对劲。 有一个渔人先下了水,其后船上的渔人都争先恐后的跳了下去。 没有人想着其中的蹊跷,所有人都被即将唾手可得的利益给包围了。如果说之前这群渔夫是勉强按捺住了心情,只是加快速度划向人鱼的话,那第一个跳下去的人,便好如军火库中划破的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其余人的心。 就在他们快要靠近这群飘荡的人鱼的时候,突然,为首的一个人鱼主动抬起了头,她拥有着这个世界最惊艳的美貌,说是“绝美”毫不尤过,但令渔夫们震悚的是,这只美人鱼,她的眼眸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此后,人鱼占领了海滩边,若有人要去捕鱼的话,基本上可以和找死画上等号了。国主派了数十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队伍去讨伐过,但结果都是一去不复返。 他明白这些人鱼不是凡人对付得了的了,便开始大量召集能人异士,举行了祈神仪式,前几次全然毫无反应,唯有这一次,祈祷正要结束时,倒霉蛋——林慕出现了。 皇帝琢磨着说:“仙人,全都让你自己一个人动手也太不好意思了,不如......为您找几个助手?” 潜台词是我怕你一个人解决不了,人多势众才是王道,群殴人鱼去吧你。 林慕已经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仙人”的这一层假冒身份,他点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第42章 心机男孩林某 说到底,这个皇帝还是怀疑他的能力,不然也不会再接待那些所谓的“能人异士”了。何况,一个不明身份的来人突然出现在国家的重大仪式上,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天神下凡”,而不是刺杀偷袭,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能久坐皇位人的表现。 林慕紧了紧衣衫。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一切实在都不怎么合乎常理。既然认定他是“神仙”,那么为什么还怀疑他的能力呢?既然对他的能力存疑,又为什么会这么坚定的相信他?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真解决不了,要么连夜出逃,要么大大方方的说了,凡人不知道修仙界的明确等级划分,但这位皇帝不可能不明白,听到个“炼气期”三字,应该就把自己的实力估量得大抵了。 林慕吐出一口浊气,一路跟随这位皇帝来到一处开阔宽敞的地方。 这地方是个风水宝地,微风拂面,带起旁边画着三条波浪代表“水”的红黄旗帜,他们身在一处高座,面前横跨着一条紫金贵桌,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而往台下望去,只见两面对峙着各个座位,像是大臣所坐之位,只不过现在座位上坐着那些“能人异士”。 有背后横架着粗刀的魁梧大汉,也有一边摇扇一边摇头的儒士,甚至还有闭目假寐的一个光头僧人,一个绿杉、面容刻薄、神色阴沉的一个少年...... 等等...... 林慕僵硬的把目光回挪,落在一人身上。 面色如同山雨欲来般阴沉无比,神色眸光恰似毒蛇缠绕,青衫色重,平添几分幽暗,此情此景,就差一撮燃烧的幽绿色火焰,林慕立马就得忌惮的后退几步了。 这不是半决赛上的那位“宋幽”吗?! 斯情斯景,实在是巧得不得了了,想必一定是在半决赛林慕胜利后,这位道友就下山历练了,听闻水源国有妖兽骚扰,便小小的露了一手,于是这么的就被当成“能人异士”给领上来了。 林慕装作没看见般扫了一圈过去,台下的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情,被晾在这里许久,只见皇帝带了一个少年人上来,一下子是群情激奋,人声鼎沸,好在素质都不差,没有爆脏口。 皇帝道:“不如仙人来看看?” 这纯纯是让林慕来当人肉扫描机,看看究竟谁是有本事的谁是没本事的了,筛选走装神弄鬼的,留下真正有实力的人,林慕一面承起淡淡的笑意,一面波澜不惊的道:“我看台下众人皆是英雄豪杰,能共进退是福气所在。”他本想说“荣幸之至”的,但为了保持高人形象,还是临时换了个词。 这一句话巧妙的回了皇帝的问,而且还给足了台下人面子,一时间台下的声音就少了很多,一个个的显然十分受用。 潜台词是:你们爱跟就跟,死了别怪我。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道:“也好!也好!不如,就让仙人带队,为我国剿除水难?必有重谢!” 林慕冲着的正是这个“重谢”,他一拱手,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应下了:“我的责任正是如此。” 因为某些人要做些准备,所以剿灾行动定在明日下午。皇帝为众人安排了住宿,林慕住的自然是豪华单间,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局势,但无功不受禄,和皇帝不断客气拉扯了一阵子,倒也半推半就的住了下来。 林慕:心机男孩.jpg 一住下,正准备思考异常之处时,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林慕猜到了来者是谁,起身,不急不慢的走到了门前,先是斟酌了片刻语句,然后才缓缓开了门。 门口的少年黑发绿杉:“林慕?” 林慕点头:“嗯。” 宋幽神色微妙:“你来这里是为了......” 林慕下意识觉得他要吐出的词不是个好话:“我只是随机传送到了这里而已!我今日才刚刚下山!” 宋幽道:“哦~~~” 这个骚破天际的波浪是什么鬼啊! 林慕正想追问,宋幽道:“那没什么事情了,明日的剿灾别死了。” 我可不信你来这只是为了鼓励我一句! 宋幽走的速度可算得上是迅雷不及掩耳,只留林慕一人在风中凌乱。他不禁想——这是个什么鬼啊! 早知道就让这个家伙把后半句话吐出来了。 被蒙在鼓里实在不好受,林慕现在的身份倒也是“大红人”了,一个人在宫中走走停停,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之前传送到的那座举行祈神仪式的祭台,这个地方简直就像是个超级大的擂台,下午的阳光有点刺眼,他不禁伸手挡了一下。 走上前去,微微抬起眼,林慕无意间瞥到了一尊石像。 就这么一眼,却让他当场愣在了原地。 在林慕没有来之前,百姓不可能对着空荡荡的祭台朝拜,这一点他早应该想到的。台上的石像雕刻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样子,儒雅俊秀,神色平和,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剑,而修长白皙的手指恰好靠在剑柄上。 本该是一副极具攻击性、剑拔弩张的画面,却意外的因为男人眸中的一点平稳神性而化开了,剑长,人也修长,依剑伫立,专注仔细而不失紧慢,有大家修士之风范。 但如果是因为好看,林慕是不可能愣住的,毕竟他天天都在看自己呢。让他僵立在原地的,是这位修士腰间的东西。 那是一块令牌。漆黑为底,金线镶嵌,正中央,赫然写着一个“无”字。 不知过了多久,林慕取下自己腰间的自创峰令牌,凑上前去,仔仔细细的对照观察。 一模一样,完全无差。 难怪百姓会认为他是“神仙”,难怪皇帝会信任自己但又不完全信任自己,难怪宋幽会那么一副难言的神色...... 因为他们之前祭拜、祈祷的那个所谓神仙,根本就是叶宿的第一个弟子、自己的师兄! 第43章 出剑 这可真是太“巧”了——但其实说实话,林慕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叶宿的安排。不是说好的“随机传送”吗?怎么能就这么巧,传送到自己的师兄曾经来过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朝着石像施了一礼,进而回到了休息的房间,一阵东打听西打听,总算是将事件的原委全部都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早在几年前,他的这位师兄下山历练,恰好一路南上来到此处,当时的水源国在犯妖兽之灾,他一人一剑剿了个干干净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神秘莫测的高人形象,强大无比的修为,在当时人的眼里可不就是上天派下来除难的神明么,他们于是开始自发的祭拜这位“神”,到现在成为了专门的祭神仪式。 但却是有些变味了,皇室和富商依此大力敛财,迷信的人们满脸推笑的献出自己的金钱,然后一次又一次麻木的跪拜着毫无灵性的石像。当年的这位师兄本不谓甚至不喜这种无脑的崇拜,所以轻衣简从,没有什么大做文章的把事情给解决了,优哉游哉的离开,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被他拯救的人开始崇拜他,依靠他敛财,这番景象,当真是人间寒凉。 愚昧。 当年他的师兄为这个国家除妖兽之灾,如今林慕为这个国家除人鱼之灾,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清晨,林慕盘坐在床上吐纳,两道白雾状的长条烟气自他的鼻中缓慢的探出,飘飘渺渺,氤氲而生,灿烂的金黄色光芒在升起的圆日中一闪而过。须臾,林慕睁开了眼。 很快,他就能突破筑基了。 穿上长靴,金袍,用一根白发带束起马尾,清瘦的少年推门而出,一路来到练武场——昨日张皇帝看他腰间无佩刀剑,便对林慕说,仙人,练武场是有几把好剑的,若不嫌弃的话大可拿去使用。 一位凡间皇帝,居然对一个刚踏入修仙界几个月的贫穷少年毕恭毕敬,仙凡之差距,真若天壑。 林慕的储物戒中只有两条荆棘勉强可以算是武器,但面对妖兽时甩来甩去,在旁人眼中未免不雅,何况他用得也不习惯,便也不推脱,来寻一把趁手的武器。 四下打量一番,林慕走到一台架子上,拿出了一把暗金色的长剑,轻轻推剑出鞘,锐利肃杀之气瞬间迸出,在剑身雪白处川流不息,好一把厮杀之剑。 林慕拍了拍剑柄,毫不客气的将这把剑收入储物戒中。现在的目的是除人鱼之灾,与其矜持拒绝,还不如拿剑增长下实力,这把剑虽然是凡品,但材质已是上等,林慕用来绰绰有余。 他大拇指一拨,剑出鞘,无师自通般甩了几个剑花,过处凌厉亮色,弧度圆美。 下午,众人集合。 比起昨日,今日的众人明显着装、神色都显得正式严肃多了,浩浩荡荡一百多人,儒士和尚武夫应有尽有,有的是花架子,滥竽充数,有的则修为深厚,内力充足,让人捉摸不透。 张元皇帝负着手,威压下放,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麻烦各位了,灾难解除后,我们水源国必有重谢。” 台下众人到底是为了这个“重谢”来的,还是为了什么东西来的,从或颦或放的眉眼中都看不出来,都是心怀鬼胎,须臾,场上响起了一阵参差不齐的掌声。 “我们当然会解决妖兽这一事。”一个光头,背负宽刀的汉子站出来,他的神色有些倨傲,抬了抬下巴,指向林慕,“但是让这么一个小屁孩领导,算怎么回事?” 张元似笑非笑的望向林慕,林慕向前走了一步,将手靠在腰间的长剑上,朗声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是了!” ...... 练武场。 场上两个人对立。 一人白衣金袍,长靴利落,手指不紧不慢的在剑柄上敲打着;另一人魁梧高大,肌肉虬结,缓缓的从背上抽下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蓄势待发。 当然,林慕并不是舍不得“领袖”的位置,只是他必须通过这一战,改变一下众人心目中对自己的刻板印象,想必这位汉子不说,也必定有其它人说,矛盾滋生了,就必须消除,否则后患无穷。 当然,这般做,也是因为林慕有十足的底气赢,他先前用透视术查看过了,这位汉子虽然天生神力,但却并未修炼功法吐纳,还在凡人的范畴中,自己打起来应该是不费力的,仍是光雾诀一招格挡,一招制敌就行了,点到为止。 正当他这么漫不经心的想着的时候,对面的汉子怒吼了一声,高举起宽刀,几个箭步加速,竟然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冲到了他的面前,九环刀的刀尖闪烁着银光,直指向林慕的额头。 就在这一瞬间,林慕的眼瞳涣散开来,在他的视线中,一切都慢了下来。 他可以看到在一旁的宋幽不屑地撇了撇唇角,不知是在叹汉子不自量力还是林慕大意轻敌,一位青衫儒士轻抚山羊胡须,微笑望着自己,几只飞鸟结伴飞过,灵动至极。最重要的是,发起突袭的这位汉子,他的一切动作,包括颤动的腋毛,都被林慕一清二楚的收入了眼底。 林慕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所有的景象在林慕干净澄澈的眼眸中飞速的流动了起来,他的瞳孔开始重新聚焦,微一下沉,林慕低了头,腰间的暗金色长剑应声出鞘。 下一刻,汉子全身颤抖起来,在他脖颈不到一毫米处,雪白锋利的剑尖正在死死地抵着。 第44章 下海 林慕收剑回鞘,神情平宁,拱手行礼道:“承认。” 周边喧哗四起。 那名大汉到底还是有胆识的,不易察觉的深呼吸了几下,同样拱让。 实力之别,高下立判。 场外的众人看向林慕的眼里或多或少都多了些忌惮,之前的轻视在这一剑之下都消弭无踪了,这是哪位不世出的英才俊彦?这一剑,把握恰当,精准无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找出了大汉攻击的破绽,可不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 宋幽立于场边,面色阴沉,如果有人靠近,必会发现他此刻咬牙切齿,满眸不甘之色。 对于林慕的身世,战后他也了解了不少,份份真实,不存在隐藏作假之可能,他确确实实只入门修行了几个月。可这锋芒毕露的一剑,其内在都可以赶超他练了数十年的剑术了! 真是......天道不公! 此战过后,众人再无异议,林慕领袖当之无愧,但他紧接着便将目光移至场外观看的众异士:“鄙人实在难当任此重职。既无三头六臂,也无超人之智,在场近数百人,恕不能一人领之,倒不如各自分为十人小组,各一人为领,如何?” 众人无异,于是分为十个小组,各选一位领导,其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是排练过了。林慕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刺出这么一剑,恐怕说的话还不会这么有效。 但说实话,他对于自己这么的震慑一剑,也不是那么的清楚,那个奇妙的境界,世界万物仿佛都为他停留了一般,眼中只有敌人与剑,破绽都自动浮现出来,任君采撷。 分好了队,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的朝着那人鱼肆虐杀人无数的海滩行去。 此行,除妖。 ...... ...... 一名穿着布衣、草鞋的少年跟着一名佝偻清瘦的老人混在队伍中,少年究竟好玩天性,步子快了一些,但看到后面老人的不急不慢后,长叹了一口气,慢了下来。 等到老者缓行在旁,少年终究奈不住了,兴冲冲的望着前面一人,问:“李爷爷,我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使出这么一剑啊?” 李姓老者只是笑笑,道:“等你成了侠。” “整天成侠成侠,我武功如今不早已是登堂入室了吗?这还不算是侠?”少年道,有几分憧憬的望向那位金袍佩剑少年,“要是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我必当一回大侠,长剑出天外,危冠切浮云。” 老者笑道:“侠这一字的分量,你还担当不起呢。” 少年泄了气,但转瞬便激昂起来,摆了一个擒拿的起手式,紧接着力道几拳向前打去:“等下我遇见了那些祸害百姓的怪物,就这样一拳打过去......一拳!两拳!三拳!......”察觉到了老人不悦的神色,他立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投降”,再不乱打了。 此刻林慕若是打开透视术往后看一眼,必会发现这一老一小体内经脉牢固,真气流淌不息,特别是那位老人,虽年老,却未力衰,反而在丹田处隐隐有圆形白光照耀,是为武学大家也。 奇也怪哉,过了正午,愈往后走,日光便越大,一行人中有老大些人汗流浃背,好在路程并不远,行走了一会儿,目的地就到了。 皇帝所说的什么尸横遍野,海成血海,滩成尸滩都没有,海潮跌宕泼来,拍打着金黄的沙滩,幽蓝色的海水迎着一轮圆日,光芒万丈,说是旅游圣地差不多。 但与这美好一景格格不入的,是沙滩上零碎的几只弓箭、长矛和黑色盔甲,海浪打来,偶尔起了兴,便卷起碎片而去,仿佛一只慵懒的巨大的妖兽,吞噬着一切,也注视着一切。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带路的侍卫和后面扛着船帆的大力士全都飞也似的跑了,毕竟这水源国究竟小国寡民,每个人的命是比如何都重要的。 不止一人生出了这个念头——这里,妖兽肆虐?! 但很快,诸如此类过于好笑的念头便被抛出脑外,每个人的神情都在一瞬间严肃了起来,身躯肌肉紧绷,武器或架在身前,或握在手中,之前那个输掉比赛的魁梧汉子单手将一只舟举了起来,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是了。我先去也!” 言毕,他一把将舟掷到岸边,紧接着几个助跑,先是一踹舟侧,将它笔直的往海里移去,然后一个跃起,落在舟中,神色警戒的提着那把大刀,一点一点的随着船浮荡到海里。 有人道:“也是,当初遇到妖兽的是凡人抵不过,但今日可是我们!我就不信它们还敢放肆!把船提来,其余成员全部进船,下海!” “下海!” “下海!” “下海!......” 数十艘用料讲究、做工细良的大船扬帆航行,代表着水源国的旗帜飘荡,一派肆意张扬。明秀少年缓步行于船头,回眸看了一眼岸边,默默叹了一口气,看似惬意,但他的一只手却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随时以待挺剑而起,斩妖降魔。不多时,另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青绿色衣衫少年走上前来,并肩而立。 “你觉得很奇怪对吗?我也是。”宋幽开门见山道,“一般来说,人鱼性格温和,且主在治愈和诱惑上,并不会这么大面积的伤害人类。” 林慕只是若有所思:“这个地方很偏僻。” “再偏僻也在我们衣襟洲。宗门也在这里设立过传送驿站。”宋幽道。 林慕问:“这是在哪?” 宋幽答:“衣襟洲的最南端,只要一直北上,就可以到达道居宗。” “需要我给你一张堪舆图吗?” 林慕摇摇头,打定主意这次历练一直北上到达道居宗为止,给自己寻找佩剑材料增加点危机感,若到达道居宗但佩剑的材料还没有找齐的话,就直接破罐子破摔铸剑好了。 宋幽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想一路北上到宗门吧?天哪,看来我不能这么走了......干脆往东方走过牛蹄洲去降妖洲?听说那里很凶险,同时机缘也很多......” 他的腰间也配了一把宝剑,自顾自的说了话,抽出来,抖了几个灵韵内含的剑花,很快便收剑入鞘。 林慕烦恼于自己之前怎么没看出这个家伙话痨的本性,说好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上来不应该放几句狠话或者要求单挑吗? 岸堤已经成了一条细细的黑线,其它船里从一开始的鸦雀无声到现在的吹牛打屁,那是一阵和谐,林慕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请教宋幽用剑手和一些知识,突然间一道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天际,打破了平宁。 “啊————” 第45章 你好,肾虚仔 林慕和宋幽皆是脸色一变,两人迅速出门,还未探寻到声音的来源,只觉船体吃水一沉,紧接着被一股怪力自下而上的掀翻了过来,肚皮朝天,四面楚歌,几乎是在同时,众人乘坐的所有船舟都颠倒了过来。 林慕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他只觉得眼前黑影飞转,一片令人眩晕的幽蓝色,他的水性不能算好,抽出佩剑四下挥舞,紧接着便张开手,匀速上升。 一只消瘦的手臂抓住船舷,不知不觉已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少年探出头来,林慕深呼吸了几下,刚准备沿着船边跳上来,突然,左脚处传来了一阵极大的拉扯力,这几乎使他半个脑袋再次沉入水中。林慕屏住呼吸,一剑探入水中。 剑锋碰到的像是金属般坚硬的东西,丝毫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就在这时,一只手臂从朝天的“肚皮船”上居高临下的抓了下来,握住了剑柄,幽绿色的火焰闪烁冲天而起,狠狠的一剑挥下,像是斩断了什么东西,那股拉扯力立即消失了,林慕趁机爬上船肚皮,大口呼吸。 救他的人正是宋幽,他虽然一身和林慕一般的水淋淋,但神色和姿态却比林慕好多了,微微眯起眼,宋幽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宝剑,眺望四下:“这绝对不是人鱼。” 水下的那古怪东西显然不只有一个,而其它人也不是吃素的,光辉流转,浪涛冲天,打得是如火如荼,热火朝天。 一只布满暗蓝色鳞片如刀剑锋利的手攀上船沿,等不及林慕两人反应,数不清的“鱼类”如弓矢般飞越而起,眸色纯黑,目标直指两人。 说是“鱼类”,倒也是夸奖它了。这些怪物牙齿如鳄鱼般错落排布、锋利无比,鳞片也是黑色的,一股阴森寒冷之气,有的只不过指甲盖大小,有的却已经长剑一般了,四面八方、无角不入的袭来,实在是让人闻之即怕。 “小心那只手!”宋幽道,他手腕抖动,长剑被扯出了一道道残影,竟是硬生生的杀出了个口子。 林慕微一抖手,两条荆棘伴随着金光冲出,他右手握住长剑,另一只手则幻化出了一个光盾牌,在鱼阵中还算是游刃有余,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观照着那只布满鳞片的手攀上的位置。 一切又慢了下来。在缓慢飞舞的怪鱼阵群中,带着冷光反射的鳞片之手如同绝杀的那一剑,取胜的那一棋一般递了出来,杀气四横。 林慕眉头微皱,向前迈了几步,顺势将手中剑横放调整,斜斜一剑斩去,无所畏惧,挥剑而已。 雪白的剑锋在即将接触到那只手臂的时候,手臂的主人反应速度极快,双指并拢,轻松写意的一捏,无声无息,剑锋碎成了白色的碎片,掉落而下。 变为了断剑。 林慕大喊:“火!!!” 宋幽没有告诉林慕自己可以操控的幽绿色火焰的名称是“森幽焰火”,更没告诉过他这诡异的本命火焰还有一个名称“水中火”,但林慕只是在之前的那一次借剑斩阻碍中,就判断出了宋幽的那团火焰在水中伤害显着,事半功倍。 曾有明艳火穿云坠海,直垂其下而色不变势不减,于水中不化,深压不散,经千年演变,色蜕青绿,如幽冥地狱鬼火盏盏,森然诡谲,故曰“森幽焰火”。 没有回答他的声音,在两名少年的周身之外,幽绿色的火焰如同蛟龙般冲天而起! 黑色的鱼种在一瞬间化为黑色粉末,如同雾霾般遮挡住视线,宋幽如驱使手臂般自在的化火焰为极长之剑,瞳孔中毫无温度,他朝着一个地方竭力斩去,所经之处“黑雾”自开。 就在这时,林慕将手中的一个东西高高举起,刹那间光芒万丈,刺眼无比,紧接着他便向着宋幽斩去的地方扑去——在他手中的,是一个由纯粹的光元素精华构成的光球,被压缩到了蹴鞠大小,没有任何杀伤力,唯一的用处就是带来不可直视的光明。 大海上仿佛多出了另一个太阳,虽小了点,但光芒却毫不逊色,极其霸道,照得他人要么立马闭上眼,要么坚持一会儿眼中有生理性的泪珠分泌而出不得不闭上眼。波澜壮阔的海面像是铺了一层碎金,仿佛伴随着浪花要直冲天际,不到天庭不罢休! 我有一日在手,谁人皆噤声闭眼! 林慕牢牢的将一条生有鳞片的长方体物品锁在胸前,不让它被任何人抢走,好如一只飞鸟般落入海洋的怀抱里,无法挣扎,步步向下。在他意识还清醒的最后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只有着银色长尾绝然的“人”在自己的周身不断游弋,一道十分清淡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请您想办法找到我......” 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 林慕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还算熟悉的天花板——正是那位张元张皇帝为他这“仙人”安排的豪华单间,豪华依旧是豪华,但单间...... 林慕看着两个来回忙碌的漂亮侍女,目光呆滞。 第一步,检查身体。 依旧是去时的那套着装,不过已经没有半点水渍。 那两位见到林慕醒了,施了万福,道:“仙人好生休养。”便安分的退了出去。 林慕还不至于一头雾水,坐在床上思考了几秒,想到自己现在的一切都可能是宋幽一手安排的,便下了床,穿上靴子,正准备出门,目光却在床头的柜子上停住了。 柜桌上摆着一把断剑柄,数十块雪白的碎片,安然无恙的长鞘,显然是之前碎掉的那把佩剑。 林慕叹气一声,伸手一握,将这些东西收入储物戒中。 果然凡器还是太脆弱了啊。 体内灵气枯竭微少,如同一个大白碗只装了一滴水,也是,林慕昏迷的这段时间内他的身体也不能给他汲取灵气。如果真有那种法门,那修士还费什么心思涵养灵气,埋头大睡得了,修为还一日千里。 看来林慕琢磨出来的那个化所有光元素为一体的法门还是得少用,光是这件事,甚至制造出的光球连杀敌能力都没有,就将他体内积攒了数月的灵气挥霍一空了。 当下林慕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脚步虚浮,敲开了宋幽的门,只见里面的床铺上坐着一个人,面色白得像是一只孤山野鬼,转过头来,眼下乌青更明显了,若不是那显眼的青绿色衣衫,林慕确实很难把他和意气风发的少年联系起来。 你你你你怎么也变成了肾虚仔啊!!! 第46章 原来已入筑基期 宋幽看着林慕,林慕盯着宋幽,沉默片刻,居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林慕问:“那一截手臂?” 宋幽点点头,从一旁抽出一条长长的匣子,轻拍道:“多亏了你,我们不至于无获而返。” 那场战斗的末尾,宋幽强撑着耗光透支了气室丹田中的灵气,才得以挥出那最后一剑,将那位偷袭者的手臂斩下。林慕与他心有灵犀,为了不让那只被斩断的手臂被收回徒劳无功,这才急中生智变出了那个光球,护住了那条手臂。 宋幽将匣子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条类似成年男人粗细的“手臂”,手臂上青筋凸起,健壮有力,此外覆盖着一层暗蓝色菱形鳞片,极为神异。 林慕瞪大眼,向前凑了几步。 如果说这么“威武”的手臂长在美人鱼的身上,其违和程度丝毫不亚于魁梧大汉一身粉红袍子,林慕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宋幽道:“你想想,这种东西是什么妖物?” 林慕合眸皱眉思索片刻,突然睁开眼道:“鱼人?!” 鱼人,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和“人鱼”关系很紧密。事实上,两者在九洲大陆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除去性格善恶,声音优美与否,两者的差距最明显的其实就只有一点。 人鱼,人身鱼尾。 鱼人,鱼身人尾。 天噜啦,你是希望一位漂亮的人鱼小姐姐与你发生一场露水姻缘还是希望一位魁梧的生长着人腿鱼头的鱼人大汉和你一拜天地?! 在那些山水游记中,人鱼类似于“聂小倩”,又漂亮又善良,至于鱼人,那就得是“法海”了。 林慕叹了口气:“我先前根本就没有往这个可能性上面想。” 宋幽打响指:“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了。” 林慕撇嘴。 “话说回来。”林慕脸色凝重,“其它人怎么样了?” 死伤大半? 宋幽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无一伤亡。” “啊?” 那些袭击者不可能只是来打个招呼就走的吧?莫不是其它人人都武艺高强,刀尖舔血惯了?也不能啊? 宋幽道:“你好奇?你疑惑?你想知道答案?” 林慕点头。 “巧了,我也是。” 宋幽看向窗外,语调缓慢:“说来也怪,活着回来的人当中,有将近五十人没说缘故就背着行囊直接离开了。我拦下一个人,他也只含糊的回答了一句‘命重要’,就忙不迭的跑了。” 林慕思绪急转。 在他昏迷之前,有一个声音响在耳畔,说了一句话,“请您想办法找到我”。难道是这个“我”救了其它人?既然“它”可以在这么猛烈的攻击下救下其它人,那为什么还要林慕这个小小的修士找到“它”呢?何况为什么独独这一次“它”出手救下了其它人? “我一个筑基中期,你一个练气九层,再加上那些臭鱼烂虾。”宋幽摇摇头,“我看是悬。就算那些人当中有几个扮猪吃老虎的,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无力回天。我看现在你见好就收行了,别淌这浑水,别到最后不但事情没解决,反而惹了一身腥。” 林慕坐在他面前的一张桌子前,眯眼,挥毫泼墨,行云流水,活脱脱一位文弱书生。正如那位远掌门所说,林慕在入宗之前,是一直以抄书为生的,在家乡那叫“摘字人”,也称“摘字书生”,写得久了,一旦坐于书桌前,自然有一种自成天地的感觉。 他随口答:“我再待些时日。毕竟答应了那位水源国皇帝,再说,我对他口中的‘必有重谢’可是念念不忘啊。” 宋幽无语,他实在是搞不懂面前这人的想法:“话说叶宿长老不是一个月给你一百灵石吗?那些凡俗金银,能跟这比吗?成了山上人,眼窝子怎么还这么浅。” 林慕无语凝噎。总不能告诉你我现在一穷二白吧? 他只能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你练剑已有数载,能不能指导指导我?” 宋幽的神色愈加讥讽,一双狭长的眼愣是透出了几分不屑,宛如一只被戳穿了把戏的狐狸,“我们林大剑仙战力卓绝,一剑退敌,我哪配指导您剑术啊?” 林慕不知道宋幽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阴阳怪气了,挠挠头,埋头写字。 仿佛凝滞的空气当中,林慕三两下写完手头的东西,道:“送你了,我觉得挺适合你的。”迈开腿飞也似的跑出门去。 静止片刻,宋幽下床去看林慕留下的墨宝,写得确实很好,标准的瘦金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让人见之如沐春风。难怪能以抄书为生,总算没冤枉了“摘字人”这份职业。 只是内容嘛......就有待商榷了。 四个字,惨绿少年。 宋幽的脸色一点点憋绿了。和这个成语倒是相得益彰。 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绿色衣裳,又看看字,闭上眼,像是要眼不见心不烦,但又突然睁开,面色不定。 最后,一手将字帖捞起,收入储物戒中。 ...... ...... 三天后。 屋内,林慕盘坐,不知不觉已是月挂枝头。 而林慕睁开眼,却好像只过去了一小会儿。修行便是如此,闭关久了的修士甚至需要数百年才能突破瓶颈,“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这便是对修行的最好描述。有时草长莺飞时闭关,结束之后推门一出满山落雪,这都是正常的事情。 凡人肉体孱弱,寿命短暂,便处于山下。而一旦开始修行,便是开始登山,成了山上人。修士,寿命长就是一大特点,得按几百年几百年来算。 林慕推门而出,衣襟飘飘,微凉。入秋得添衣了。其实林慕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身上的这套金袍外衣换掉,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实际用处,还惹人眼目,至于那块自创峰令牌,林慕早就已经收入储物戒当中了。 宋幽还是留了几日养伤,顺便教导林慕剑术,按他的话来说,便是“能教导林剑仙是我的荣幸”,今早就离开了这个地方东行去往牛蹄洲历练。几日来林慕受益匪浅,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林慕步于树下,任由思绪蔓延。 叶宿在林慕传送下山前,曾经说“以正束行,以义固心”。 可那个打小时林慕的私塾先生也曾经说遇见林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只是孩子被殴打那么简单。 曾经有一个孩子,在一处饭香四溢人声欢乐的人家下静坐了很久,直到有另外一个穿着锦衣的同龄人跑进家门,才起身去寻找下一顿饭。 修仙是为了什么呢? 吃饱饭吗? 故有少年和师父的一场问答。 他成为了修士,但不想变成修士。 成为了涵养灵气的不凡人,却不想成为俯瞰人间不沾红尘的“神仙”。 尽人事,听天命罢。 明秀少年笑意平淡。一瞬间,天地间的灵气如遇栲栳,宛如蛟龙般向着树下的金袍涌去。 原来已入筑基期。 第47章 放话 破境之后,林慕迅速的内视了一遍自身经脉,好像除了涵养灵气更多之外,也没什么变化。他捏了捏眉心,来回踱步。 那一批渔民,也算得上是肌肉精壮,这都死绝了,他跻身筑基期又有什么用?变得肉质鲜美? 话说回来,既然是鱼人杀的人,为什么那个侥幸回来的渔民却说他们当时所见的是一群人鱼?难道是两方联合了? 半年以来,这个以水为生的国家失去了海岸,经济已经一步步萧条。不是没有被逼得急或者不怕死的渔夫冒死捕鱼,但无一例外,一去不返。 而大多数的人,早已见势不对,举族搬迁了。 那些鱼人哪是只占据了海岸不让渔民捕鱼?这分明是在一步步的瓦解这个国家!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口! 至于为什么不久前皇室和富商联合开始举行所谓的“祈神仪式”,大肆敛财,林慕的内心有了一些猜测。 一枕黑甜。 一早,林慕没有继续在那个豪华单间中用膳,而是留了一封书信,轻衣简饰离开了皇宫。挑了一个闹市,在一处排档下,要了一份混沌。 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来送的餐,两个羊角辫,踮起脚,娴熟地将一碗混沌放在擦拭得干净的桌上,伸出手:“公子,十文钱。” 林慕坐在无人注意的墙角处,从身上掏出十个铜板,放在小丫头的手上,拿起筷子,问道:“小丫头,这里一直是你在送餐啊?” 小丫头认真地数着钱,“没有哩。阿爹阿娘只让我人少的时候出来接客,人多的时候才不会让我出来。好,十文钱!” 她朝林慕灿烂一笑,“公子早上好!” 林慕朝她点头,端然而坐,金袍温和,翩翩少年郎。 “早上好。生意兴隆。” 确实是生意兴隆了。要说林慕灵石都上缴了,也没从皇帝那里坑蒙拐骗来一笔钱,这十枚铜钱全都是他当摘字人一笔一笔攒下来的积蓄中的“宝物”。林慕日子过得抠抠搜搜,这一次吃混沌,算得上是大手大脚了。 林慕缓慢的吃着混沌。看着小丫头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人流越来越多,太阳越升越高,日头晃晃。 真是好晴朗的天气。不知道来年的秋天,还能不能见到这样的天气。 林慕的嘴角一点点上扬,刹那之间,心神大定。 ...... “参见陛下。” 水源国皇帝张元微微惊讶,连忙向前走了几步,道:“仙人这是为何?对于百姓来说,您是救人于水火之间的英雄,对于我来说,您更是延续国祚当之无愧的仙人。对于我,大可直呼其名,不用像其它人一般繁文缛节。” 林慕微抬眼帘,望着面前这个气度姿容从容的中年皇帝。 打从一开始,他就将林慕捧得极高。奉承话谁不会说?但把这种话说得漂亮且不着痕迹,那就是一种本事了。原来不知不觉中,林慕已经被这位皇帝架上了一座空中楼阁,几把剑几顿饭而已,能比得上国家兴亡吗?肩头架着的东西越来越重,一走了之心中的谴责和愧疚也会越来越重,对未来的大道前行伤害更是无法弥补的。 不愧是能坐上龙椅的人。 不过林慕已经打定决心真真正正的留在这里剿妖了,并不止是因为施加的责任囚牢。他更无法与这位皇帝正面对峙,怎么说?我其实实力很不行,麻烦另请高就吧? 当林慕与这位皇帝见面的第一刻,这场不见血肉的战争就开始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战场上双方手持的刀剑。毫无疑问,张元得胜轻松,林慕溃不成兵,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修仙修仙,拆开来无非分为两者。修行,和修心。 下山真是一件好事。林慕同样受益匪浅。 他挺直腰板,心念几个穿梭也只不过须臾工夫,道:“陛下既然想要除妖,那我们之间就必须坦诚相见。” 张元有些讶异,“仙人不妨直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说。”林慕道,“那个......水?” 张元愣了两秒,不像是装的:“仙人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林慕一拍手,“皇帝陛下不像是个蠢人,关键就在坦诚相见这四个字上了。能继续当一国之主,总比逃亡别地当个土财主好吧?在傍晚之前我再来找一次你,希望皇帝陛下能给我个完美的答案。” 他转身负手离开。 不留给这位皇帝陛下出声的机会,至于话里能嚼出多少的余味,就得看这位“待人真诚”、话术尤其高明的水源国皇帝了。 金袍已去。 张元面沉如水,终究还是一位久居龙椅的天子,往太阳下走了几步,就这么目送林慕一路走远。 祈神仪式举行擂台的方向。 偌大的擂台上,一尊年轻男子的雕像旁,一个少年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金袍已经被冷汗沾湿。 昼长人静。 之前出任务面见那位夏姓皇帝,毕竟有师兄师姐打头阵交流,林慕不至于太紧张。之前秉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的原则而且与这位皇帝交流时间不长的缘故,他应对得还算不错,但今日可是放话一国之君,怎么能不紧张? 深呼吸一口气,林慕强迫自己恢复情绪,眼中四叶草一闪而逝,灵气随着脉络运转,潺潺流动。四面八方的蓝色气流。 将目光往下移动,只见数十条金色纤细的线条组成了一个方位森严的大圆,中间一朵灰云。正是道居宗统一的传送阵图象。 而林慕当时传送而来的位置,正是这个大圆的中心。 传送阵和个人的腾挪之法是不同的。它需要以灵气驱动,要先制造出一个传送中枢,然后依次在需要传送的地方附近灵气充盈的方位设置驿站,虽然灵活性比不上个人的腾挪之法,但胜在传送人数多,是一般宗门的必备之物。弟子下山历练,大多数靠的就是这个。 长老使用传送阵进行传送只需要拈出法咒即可,例如此次叶宿传送林慕下山;而弟子则需要一件传送信物才可以进行传送,例如当时开始执行护送公主任务顾言林使用的罗盘,她在任务结束后就必须立马上交这件信物,丢失可是要吃大罚的,但即使外人获得了,信物层层禁制,极难追本溯源,一旦察觉到不同的气息便会自损。 当然,如若别有用心之人不但获得了信物,而且还成功破解了信物的禁制,也不可能会自由出入宗门内。因为每一次传送前传送中枢都会批准一次“权限”,用无可用,若想再用,除非将传送中枢一同破坏或入侵。可那样几乎就是和一个宗门宣战了。 而眼下的这个玄妙大圆圈,自然就是道居宗在此设立的“传送驿站”了。 难怪林慕当初会被直接传送于此。 第48章 各具风流 这个传送驿站是谁设立的?必定是当年那位一人一剑便除妖无数的林慕大师兄、叶宿首徒! 是觉得那些妖兽死性不改企图卷土重开,故而设立此驿站好再次退敌?但是...... 林慕蹲下身来,二指并拢,在金色线条上轻轻一抹,它便如同粉末一般被化开了,沾在林慕的指头上。 传送阵瞬间缺了一角。 这个传送阵经过林慕的传送,早就彻底荒废掉了。毫无灵性。 一个临时的传送驿站。 为什么没有升成正式的传送驿站? 林慕脑内思绪再起,自进入道居宗到下山以来每个人的话语都极其迅速地在他脑海过了一遍。须臾,睁开双眼,了然于胸。 虞长老曾经说过,叶宿的第二个弟子叛入魔道,而他的师兄、叶宿首徒为了抓捕他等同于和道居宗一刀两断,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个临时传送门是在那个时候设立的,所以等这位师兄上山之后,面对师弟叛变,情绪失控,没有将这个传送驿站升为正式! 林慕站起身来,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山上非山上,山下非山下。两者哪有个上下之分,明明就是一体的。一个临时驿站和石像,居然七拐八绕能扯上一桩蒙灰往事。 他揉了揉眉心。 这次的除妖事件,疑点实在是太多了。队伍的无一伤亡,游弋的不明生物,鱼人的亡国阴谋......再加上皇帝的不完全信任和高明话术,上下勾连的山峰往事,云里雾里,扑朔迷离。 “仙......仙人你好,我叫王望。” 一个略显青涩的少年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林慕睁开双眼,只见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粗麻布衣的少年,穿着草鞋,肌肉轮廓清晰,面色略带几分胆怯。 林慕愣了一下,“啊......你好。不用叫我什么仙人,鄙人林慕,羡慕的慕,或者叫我林兄也可以。” 这位名叫王望的高大少年小心翼翼道:“林......林兄?” 林慕微笑,“王老弟?有什么事吗?” 王望道:“林兄,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问一嘴,你怎么练的剑?练多久才能变得和你一样强?还有还有,能教教我怎么练剑的吗?” 好家伙,还是一个自来熟。 林慕扶额。这种问题问他还真是找错了对象,要不是宋幽走了不然应该去问这家伙的啊!林慕一个兢兢业业的小修士能指导什么?教什么? “嗯......”他正趁着停顿的几秒钟斟酌言语,少年的耳朵就被一只手给拧了起来,连声叫痛,一个面容慈祥的清瘦老人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语气平和道: “胆子大了?除妖还没吃够苦头?” 林慕连忙作揖:“您好。” 老者点头,“这个小崽子如果给你添麻烦了,我道个歉,现在就把他抓回去教训一顿......” “干嘛呢!”在林慕面前这么狼狈,少年显然很恼火,但老人只是轻轻地一瞥,他便瞬间哑火,弱弱道,“别人都在看呢......” “你也知道啊?” 于是少年王望就这么被老人拽着耳朵拉走。 林慕站在原地。他听闻过这一老一少。 老人姓李,名汶,武功极为出群,从除妖开始支撑到结束,救了不少人,所学招数驳杂而精;少年王望据说是他捡到的,也不认爹,就让他叫自己“李爷爷”,而且仅学几门招数防身,攻防兼备。 当然,这些小道消息都是宋幽与他闲聊得来的。林慕终究没什么获取消息的渠道。 仙道三千。有仗剑直行,自然也有双拳问天。 但古往今来,武道体修一脉虽然渐渐壮大,但比起涵养灵气之修士,仍是式微。只是修士辅助修行淬炼体魄的东西罢了。凡间武林以其为主,挣个霸主高手,其实多年下来,不过几招术法。 那位庞兵师兄便是一位体修。就拿当初林慕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来说,体修训练的地方竟然是在道居宗十二脉中最被人瞧不起的内勤峰上,其修仙界地位可见一斑。 虽说如此,但林慕自认自己对上那位李汶,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甚至战斗经验连少年王望都不如。 当初摘字人时,林慕常常只待在那座小巧玲珑的屋子里面,深居简出,一天其实也挺乏善可陈的。偶尔出门买些东西,也都与人和善,哪怕有人故意挑衅,他从来都是避轻就重,争求不与人起冲突。 为什么?因为打不过。 而且打过了,就要承受打过了后面接踵而来的报复。 林慕左手附上心口。感受跳动。 是鲜活的、沉稳的。 是崭新的、不同以往的。 当一个凡人成为了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修士,他的“心”会变的。他再次看向往昔和自己一般平凡的亲朋好友时眼中会带着隐藏的讥讽玩味,因为你还是你,我已不是我。一条狭窄的小路突然分岔开来,双方命运就此改变。 林慕有吗? 一颗石子或许会被击碎。 一条贪婪的蟒蛇或许会变得越来越粗壮。 但一棵树不会。它会生长得越来越高大,直入九霄,豪气干云,枝丫遮天蔽日,叶叶如刀凌厉。 直面大日,盖下福荫。 林慕迈开步子,嘴角带笑。 ...... ......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即使是经济受危,水源国的京城还是很热闹。家家灯火通明,河岸上歌女抚琴而唱,哀伤婉转,叫卖声、嬉笑声、觥筹交错声杂成混乱一团,热闹喧哗,闻笙歌而翩然起舞,一切都好像是奢丽梦境中那只停留在指尖缓扇翅膀停留的蝴蝶。 有大醉酩酊,有歌舞升平。 林慕与再没穿龙袍的水源国皇帝张元走在同一条小路之上,没有任何侍卫跟随护驾。 张元道:“仙师,再往前面走百步,便有一座水蓝近乎青的水潭。这是我们开国皇帝留下来的东西,嘱咐说是一定要保留下来,而且只有明确的皇位继承人才能知晓真正的位置。但我登基以后,派人里外仔细地检查过了一遍,确实是毫无神异之处。作为景观的价值都平平。” 林慕点头,没有说话。 把这一切看成是游戏。林慕是没有身份的玩家,那个水里的古怪东西和水源国是游戏背景,既然那个东西要叫林慕想办法联系到它,必然是笃定了一定有办法能联系到它,靠林慕一个外来客不可能,突破点只能是在水源国上了。 至于偏偏只找了林慕?总不至于是他实力太强悍,思来想去,到水源国以来,林慕和其它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与张元走得最近,获得的好感最多。 林慕之前模棱两可地问了一个问题,“那个......水?”,正是因为他觉得联系的关键是在这上面,至于剩下的,让这个皇帝琢磨去,没想到真的诈出来了答案。 当然,也不是张元故意隐瞒,他绝对是最希望水源国延续国祚的人之一。只是这个水潭已经传下了无数个皇帝,始终没有什么奇异,要不是林慕提起那个“水”字,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想起来。 张元停下脚步,林慕便也只好和他一同停下。 “仙师,我承认自己之前是利欲熏心了。”他语调认真,缓缓抬起头,“你说坦诚相见。那我也便直说了,我大肆举行祈神仪式,一方面是因为怕那个万一,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已经身患绝症,病入膏肓,没多少年可活了,便想着破罐子破摔。” 林慕默然,微抬眼帘。 没头戴冠冕,身披龙袍,眼前的高大男人一袭青色长褂,仍是俊美的容貌,但明显瘦相许多,眼下乌黑一层,眸中略带血丝,不再是威压布国的真龙天子,就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憔悴男人。 他笑道:“谢仙师点拨。” 自这趟路走来,男人便不再称呼林慕为“仙人”了。 “我有一事相求。” 张元语气坚定,朗声道:“求仙师延续水源国国祚!” 第49章 人鱼一族 夜,月,病入膏肓的一国之君,面无表情的少年。 林慕努力控制住面容,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端倪,既不夸大其词,也不胆小慎微,他只是道:“我会竭尽全力。” 张元抬起头来:“谢过仙师。” 月色似水,张元便就此止步,林慕一人独行。 他负手在后,悠然而行,看起来从容至极,实则在悄悄酝酿月光,若稍察不对,便立马会幻化出盾牌和剑。 总要谨慎一点,怕那个万一。 百步之后,平淡的景色终于有了变化。 大理石制的白色栏杆错落有序地将一座水潭包裹起来,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寒光。走近几步,便可俯瞰水色,呈诡谲的蓝色,宛如一只庞大的眼眸在直视上苍,谭中景色不可见,夜风袭来,甚至连涟漪都没有起一丝。 林慕环顾四周,皆无人迹,他便幻化出一小滴月色水珠,悬于指尖,缓缓滴下。 没有任何变化。 林慕仔仔细细地将周围搜查过一遍,毫无发现。 翻过栏杆,望向水潭。 少年有些苦恼。 难不成真要进去看看?万一等待他的是一大波鱼人怎么办?那还是不跳好了?跑路吧? 水潭之上,销金衣袍的少年犹豫不决。 又过了一会儿,林慕再次翻出栏杆,将周遭翻了翻。 须臾,他一脚蹬出,手中囚禁的皎洁月色聚集成一把长剑,屏住呼吸,飞鸟般笔直一线坠入湖中。 月光归拢。 加持在其上的灵气宛如一把钥匙,微末融入水中,却让它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慕缓缓下沉的视野中,目之所及,是完全看不到边缘的深蓝色液体! 潭水?亦或者是......海水? 这是哪里? 深海? 林慕其实从小就很怕这种东西,即使他没有真正的见识过。但一想想浸没在深海中,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宛如被人丢弃在了空旷的房间里,你所能触及到的东西便只有虚无,想大喊,想哭泣,想愤怒,都没有用,只有黑暗中的未知生物和窥伺的眼,是那种让人几乎疯狂的恐惧。 他曾经还设想过人死后万一只是肉体无法被意识支配,但意识却不会死亡,只能在虚无中思考,发泄以及痛苦,那种无人入眼的感觉,便和这个差不多。 但随着年岁日长,林慕早就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思维路线解决掉了这一类问题。 遇到深海就避开嘛,至于死后的那个猜想,管它呢,死后再说吧。 现在,林慕只是安静地注视前方,面无表情,清亮而漆黑的眼眸在水中显得有几分凉意。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兀响起:“避水。” 先是六点光芒先后在各处亮起,彼此之间连成了一个奇异的形状,紧接着,仿佛有丝丝缕缕的光线从水中折射而出,朝着林慕的身边旋来,聚集成一个将他包裹在内的茧状光球。 光芒散去,林慕余光瞥扫,只看到了一道速度极快的银色身影在自己的周边不断地游弋,灵动优雅。 最后,这道银影缓缓地出现在了林慕的面前。 一时间,身在庇护“水泡”中的林慕屏住了呼吸。 在他面前的“人”,呈女冠模样,身形修长,姿容极美,一头秀发随意披撒在身后,眉宇清冷,但眸子却灵气十足,顾盼生辉。冰肌玉骨,肤白若雪,身材清瘦。 但更吸引人目光的,却是在她身下一条摆动的、波光流转的银色鱼尾! 这是一条美人鱼! 一时间,林慕立马想起了那个侥幸逃回来渔夫的口述。 那些袭击他们的美人鱼当中,最先抬头、宛如领袖一般的,正是一位姿容美丽的人鱼! 这位银尾人鱼自报家门:“分江一脉姜沅。” 须臾,林慕道:“道居宗林慕。” 他是想过随便编一个假名的,但无奈之前在水源国已经暴露了真名,就不自作聪明、贻笑大方了。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为什么水源国历代相传下的水潭中会出现一条人鱼?现在在闹的,不就是“人鱼之灾”吗? 本来林慕还猜想可能是人鱼和鱼人联合,那可是如虎添翼,十个林慕都不可能解决的了。现在看来,不然。 名叫“姜沅”的银尾人鱼淡然道:“早在几百年前,水源国开国皇帝于我们人鱼一族有恩,故人鱼族打造了这座‘水恩’谭,并将开启水潭的信物交给了那位开国皇帝。将来水源国有难,打开水潭,人鱼一族自然秉力相助。” 林慕沉默了一阵,“信物蕴含灵气?” 姜沅点头,“这样就行了。” “至于那位水源国开国皇帝为什么既没有传下信物,也没有记录这个水潭的真正作用,无从得知。”姜沅道,“但既然你是受现在的水源国皇帝嘱托而来,我们就当水源国开始向人鱼一族求助。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这么简陋的信物...... “这么说来,只要一个炼气士会凝聚灵气,将灵气投于湖中,水潭的奥妙都会被开启?” “自然不是。首先,信物中的灵气蕴含着我族的一粒水精华和气息,不可伪造,其次,我们会关注水源国的情况,别有用心之人见水潭仍旧只是水潭。只不过信物丢失,你刚好又是张元这位现任皇帝派来的,我们才为你开方便之门。” 林慕点点头,“鱼人和你们的关系?为什么在那个逃回来的渔夫叙述中,攻击他们的是人鱼?” “鱼人一族和我们互相仇视,水火不容。”姜沅瞥了林慕一眼,“你觉得鱼人一族既然决心与水源国撕裂,敌对,会不斩草除根吗?真的是脑子蠢到了那种地步上,不小心让一个渔夫侥幸逃了?” 刹那间,林慕恍然大悟。 是栽赃啊!鱼人一族故意放跑了一个渔夫,让他将海岸的情况公之于众,目的就是为了将脏水泼到人鱼身上,让水源国害怕,让那些能人去讨伐人鱼一族! 那个渔夫,眼中所见之景极有可能被鱼人篡改了,甚至,这位渔夫根本就没有幸存下来!来的只是一个障眼法! 灯下黑。 林慕的脑子转得飞快,问:“鱼人一族是不是有人鱼协助?” 如果他的记忆没错的话,鱼人一族肉体强悍,力大如牛,擅长战斗,而对于幻术魅惑,可是半点边都没沾。 姜沅这次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点头道:“是。” 第50章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林慕问:“能否细说?” 姜沅沉默须臾,道:“人鱼一族出了一个叛徒,仅此而已。” 见她不愿多说,林慕心中难免好奇,与此同时,一些细微的线索脉络悄悄被拎起,林慕道:“当初我们出海讨伐时,被鱼人袭击,是人鱼一族暗下救的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林慕的心中几乎可以算是八九不离十了,但出乎他的预料,姜沅摇了摇头。 “不曾出手。” 霎时,林慕一头雾水:“另有高人?” 姜沅点点头。 难道是那些“奇人异士”果真有实力?既然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宋幽拦下的一个人会含糊地回答一句“命重要”? 还不等林慕继续问下去,姜沅便自己开了一个话头:“鱼人一族,分别分为三类,最上面的位置鱼人王自然是万人之上,而仅此于它的,便是六大戟者,你与那位绿袍少年斩下的手臂正是戟者之一的。此外,身份最为低下的就是平民鱼人了。” 妖还分三六九等的?如此不好做? 察觉到林慕的目光,姜沅咳了咳嗽,道:“人鱼一族通人性而少妖性,人人平等,自然不会做此类举。” 林慕一副温良态:“敢问阁下之身份?” 姜沅道:“分江一脉族长。” 若是含有一口水,林慕早喷出来了:“族长?敢问道友骨龄?” 姜沅道:“修道以来二十载。” 林慕似有若无地把目光投向姜沅的身下,那只摆动的银色鱼尾。他在道居宗的黄金屋上都背过这些知识的,知道普通的人鱼尾巴一般都是蓝色的。 姜沅,江源。 遏制住苦笑的冲动,林慕有些无奈。 怎么是这么盘横交错的局面? 不过没关系。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自林慕上道居宗以来很少有过的。 说实话,成为山上人,对于当初的贫寒而又干净的少年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是赌了那么一个万一。 林慕道:“我想让人鱼一族鼎力保护水源国,赶走鱼人,或者遥遥与它们对峙,不让国运衰落,可以吗?” 姜沅点头:“自然可以。但人鱼一族的人心已不是百年前的了,我可以做到,但却不能保证每个人鱼都能做到。” 大姐啊,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林慕能体谅别人的难处,这位姓姜名沅的人鱼小姐姐,一开始看似冷若冰霜,但与她交谈下来,言和而色夷,是一个温和的性子。不是说这不好,只是在一些事情上,严厉才好。看似鱼人一族族长很威风,但就如人间王朝一般,皇帝就能一言令天下事? 明秀少年叹了口气:“如此说话,倒是等于无言。虽是如此,仍然感谢前辈为我解答。” 林慕,周岁十七,修道三四月,姜沅,修道二十载,无论怎么说,喊一声前辈是丝毫不过分的。 犹豫了半晌,林慕还是将话题引到了一个相对敏感的点上:“人鱼一族出了一个叛徒?姓甚名甚?修为如何?为何叛出?姜道友可否为我解惑?” “姜鎏。一位曾经我族惊才艳艳、极有可能突破元婴期的天才。他叛出我族加入鱼人一族,是因为修炼走火入魔,不再适合修行我族功法,所以转投它人名户企图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大抵就此。” 没想到的是,姜沅就这么将一大串的信息毫不停顿地道了出来,像是斟酌了很久。林慕赶紧将这些情报全部记下,“那敢问姜道友修为?” 看向姜沅的脸,林慕有些郝颜,问完年龄问修为,这种聊天方式,对面没把你拉黑就不错了! 姜沅依旧平淡道:“金丹期圆满。” 林慕叹气。怎么说,好像遇到的修士一个比一个强? 人身小天地,先成后长,故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继而开辟丹田,便有了礼窗、灵门、全典、规矩、无衡,如人之第二次新生,据说到了礼窗境,寿命便添至六百年,而修为一旦到了规矩境巅峰,便可于人身硬生生分割天地,即我所处便于之领域,自有小世界心镜,种田、养鱼、逃命都是没得问题的。 而后面的境界,对于林慕来说便更加遥远了。讲师都不会深入讲解,就怕学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捡芝麻丢西瓜。 可这些与此刻的林慕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筑基前期修士罢了。甚至连一件本命物都没有。 最后,林慕问:“我今日之见你,是不是只是一个虚像?亦或者说这个水恩潭,只是人鱼一族布置的一个大型镜花水月?相当于幻术一般?” 姜沅略带惊诧地扫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头一回心中升起些忌惮,她道:“道居宗,林慕?是哪位峰主门下的弟子?” 不要用问句来回答问句啊喂! 林慕咬紧嘴唇,没有回答。 姜沅便道:“没错。我的真身此刻还在海中,与你对话的不过是一个虚像,我们人鱼一族对于幻术的造诣可谓是出神入化。而这水恩潭,更是上一任族长亲自监督建设的,精密非常,巧妙至极。” 林慕没有回答姜沅的问:“下次我还能否在此与你对话?” 姜沅摇摇头。 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开始淡化,仿佛一只欲飞的蝴蝶,向天的灵气飘舞,恍恍惚惚,姜沅道:“我由衷希望您能成功。” 林慕面无表情:“我尽力。” 瞬间,身上覆盖的灵气泡泡消失,水恩潭中那逐渐变清澈的潭水向林慕周身涌来,瞬间浸湿了销金袍子,林慕向上狗刨了两下,将头探出水面,几撮湿碎发落了下来。 林慕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他给自己施加了好几下净身术,总算是清理干净了,便倚在栏杆上,望月思忖。 远方万家灯火,身材消瘦而清秀的少年郎仿佛一根竹,虽然脊背微弯,好似一条白色山脉,但却多出了几分慵懒闲适之态。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第51章 递剑 静静地、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了一阵,林慕突然觉得“叹息”这个词实在是太妙,包含着一切世事的无奈、惆怅、凄惨,却又轻轻飘飘,仿佛撑不了一句的风骨。 少年既无佩刀剑,也无运转功法,便只这么一路沉默地往回走。张元依旧在分别之地等待,无挪步分毫,看到林慕低垂的眉眼,咳嗽起来,拿出一方素雅的手帕,竟然是咯出血来了,看手帕上的血迹,显然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张元与林慕就这么静悄悄同行。两者之间并没有交谈。 林慕忽然开口:“放心。我不会走。” 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少年如此安慰。张元却没觉得多好笑,他自然早看出眼前之人并不是那种童颜常驻历练红尘的老妖怪,就只是一个做事老道、慧极聪极的少年,甚至还有过一段泥泞中摸爬滚打的经历。少年一些不经意的行为、动作,可能自己都不清楚,但都被张元收入眼底,记在心中。 如今这一句话的分量,可谓极大。 少年分明在说:剿妖一事如果没有解决,哪怕是一年、两年、十年,我也会一直守在这里! “为何?”饶是张元,也不禁好奇如此决心由何而来。 林慕停顿片刻,道:“我不希望有一个全家以卖混沌而生的小女孩只能被迫迁离,寄人篱下,甚至食不饱穿不暖。” 他想了想,又道:“能让我见见太子吗?” 张元道:“没问题。” 漫长的道路,两人就这么走着。 林慕蓦然想到,修行之路,无非就是这么个拾阶而上,祈祈行。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 林慕又去了一回练武场,随意挑了把银剑佩在左侧。去见了那位未来必定要继承皇位的太子。那是一个野心勃勃、意气风发的青年,即使面对林慕这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山上仙人”也未曾胆怯,而是大展雄图、一叙抱负。林慕就这么一脸微笑地看着他,耐心倾听,倒是和张元的神色如出一辙。 怎么的,你俩是父子? 期间,林慕还发现了一位只敢在拐角处偷看自己的老人,林慕的记忆力不说过目不忘,只说还不错,正好处在记忆的黄金年龄,再加上他晚上入睡前还喜欢复盘白天发生的事情,稍稍一琢磨,便想起这位老人来。 林慕第一次传送至祈神仪式台上时,身穿黑色祭司服,头戴冕旒的老人,那一句略带颤抖的“神......神仙......”可谓是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林慕微笑望向老人:“你好。” 老人年纪大了,脚步却是很踏实,说话也中气十足,就是带了几分试探:“仙人,敢问水源国之灾?” 这副姿态怎么那么像追星打call的少女遇到了正主?林慕郝颜,刚想挠头,却又控制住了这个动作,他依旧重复那句说了很多遍的话:“我会竭尽全力。” 老人笑道:“好,那我便在此谢过仙人了。果真是光风霁月,胸怀虚谷,与当年那位一剑平之的仙师,可谓是青出于蓝......不,是各有千秋才对。” 林慕莞尔,自己竟然被一位年龄几乎大了好几轮的老人家给拍了一记马屁?而且对比的对象还是自己的那位师兄? 他笑道:“老先生不必恭维我,反而我观先生,那才是德厚流光,高风亮节,待人以诚。” 老人家朗笑出声,少年人脸色便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人间美事无非于此。 六天以来,林慕没有再靠近那片海岸,只是频繁出入皇室的藏书阁翻阅文献,亦或者练些基本的剑招。他没有提起剿妖这件事,那些剩下的“奇人异士”也没有提起,皇室和他们仿佛保持了一种平衡,你不问我,我自然也不问你。 但与那些鱼人不同,看似是两不相干了,但它们霸占着海岸,你们不自己作死,我们便也不动手杀人,却起了比杀人还可怕的效果。 漆黑的夜幕中,林慕静静地抚摸着那把银剑,眺看月色。须臾,少年站起,几日来只是以肉身行走、基础练剑,温养了许久的气息瞬间侵染剑身,竟然让它发出了一阵经久不衰的嗡鸣。四肢五骸中的灵气无声无息地流动着,在他的灵识中,一个由月色变幻而成的冷漠人影正在不断汲取灵气。 好个林慕,好个叶宿。 行走即修行,酣睡即修行。 幽幽一叹,林慕仗剑而行,独下海岸。 沉沉月色,深深海面。到了夜晚,便好像有巨物游曳在其中,一叠一叠的浪花拍打着沙滩,礁石,也步步逼近,拍打着人心。 然而岸边人心不用拍打。 林慕面朝潮海,拄剑而立,笑意满面道:“此时此地,正是一举歼灭对方的大好时机。不对吗?” 海上逐渐浮现出了几道身影。为首的低垂着头,少了一只胳膊,另一只威武有力的手臂提着三叉戟,仿佛等待很久了。 林慕笑意更浓,先是缓步向前,而后急速狂奔了起来,空中仿佛有零散的由月色制成的阶梯幻化而出,他一步步踩着向上而行,宛如要屠龙的勇者,要直奔月宫,几缕淡得透明的幽绿火焰突兀出现。 轰然一声,少年手中的银剑爆发出大量的火光,皆幽谧如鬼火,在夜色中好似青灯照耀。空中,再也没有什么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唯一人一剑,并驾齐驱,似要与明月争辉! 此剑必出! 让我一剑而平! 苍凉的天穹之上,仿佛有强横剑气稍纵即逝。 一条幽绿长线拖曳,经久不衰,非直去不顾,而是左右上下统统来了个遍,似有若无地勾勒出了一个剑阵,漫天绿线缠绕,所过之处皆身首异处! 道居宗林慕,剑斩鱼人三戟者! 少年十七岁以来的人生当中,从未有如此痛快过,简直像是身体里有一只野兽在不断怒吼、咆哮,狰狞地张开了爪牙,数日沉寂全在此刻倾泻而出,仿佛一切都颤栗了起来,少年高声道: “递剑斩敌!” 第52章 打 “啊————” 惨叫声再一次响起,透露着无边的痛苦和绝望。随着一流流涌上岸的,不再只有海水,而是一个个全副武装、枕戈以待的鱼人。它们蓝色的鳞甲在黑暗上显出几分阴翳,俱是眼珠外凸、布满血丝,好像埋藏着深深的仇恨。 林慕的一声喊下,明显是附加了灵气,竟然使得远方都隐隐传来了阵阵回声。紧接着,在紧靠着水源国的方向,轰然亮起了大批灯火,皆川流不息、井然有序,狼群一般朝着此地飞速赶来! 队伍等待已久,故而速度极快,须臾便窥见了那么一个轮廓。黑暗当中,为首的老人提着一只火把,身后既有持刀的魁梧大汉、也有赤足的光头僧人、微笑的中年道士......俱是那些答应好了要为水源国“除妖”的奇人异士们! 一个绿衫黑眸、身材长挑的少年自隐蔽处缓缓走出,掌心托着妖异火焰,一边摇头一边嘀咕:“好个林慕,胆大胆大,要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待了几日,今晚你能不能走出海岸还是一个问题呢......酷都被你装完了......” 正是宋幽。刚才林慕之所以能腾空斩出那杀力显着、事半功倍的缭火一剑,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他的身上。 少年人说要离开撒手不管,可究竟没狠下心这么做。可能也是想看看勉强算得上是同窗的林慕怎么解决这颇为棘手的“人鱼之灾”,于是多日以来便一直潜伏在侧观察。 可惜林慕平日里行动乏善可陈,要不是那一次前去水恩湖会面鱼人还算有趣些,宋幽说不定还真就此离开了。今夜林慕独下海岸,可谓是胆大包天,叫他眼皮直跳。于是宋幽便如一个贴心保姆般,先是迅速传了一封信给那位李汶老人,叫他们叫上有本事的人迅速赶往海岸支援,紧接着又跟在林慕身后,在他出剑之时借“火”,助他御敌。 近半百人,面对越来越多的上岸鱼人,显得有些势弱。 宋幽的脸色从容,带了一股疲惫的笑意,但眼中却绽放出了异样的光芒,他嘴角缓缓上扬:“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林慕高高举起剑:“不要。” 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一条手腕粗细的火焰如同蛟龙般狰狞游过。兵器交错的铿锵声响起,一瞬间,众人各显神通,面对着四面楚歌,硬生生顶着压力各自冲出包围圈! 左侧一剑斜出,角度刁钻,招式狠毒。林慕眯起一只眼睛,不再犹豫,一只手凝聚出月色光球,往地下一拍,紧接着人剑两去。 远方海面似乎有龙吟声响起。被林慕盯上的是一个戟者,面对席地而来的光球,它的瞳孔迅速放大,高举起手中的三叉戟,嘴里嘀咕着什么,指向林慕,嘶哑地吐出了一个音节。 周围的灵气仿佛都一滞。刹那间,林慕心头大震。但越到这个时候他反而越冷静,反应越快,剑尖一挑,那钻地之光忽得炸开,化为了零散的元素,即使这样,一滴水珠仍旧穿破元素势头不减地朝着林慕飞来! 林慕就地一滚,迅速向这位戟者奔去,三四个火球就这么凭空出现,射人先射马,擒人先擒王! 一个双袖卷起、武夫模样的老人突然出现在林慕身后,他微微一笑,一口真气奔腾而出,拉了一个古朴的拳式,老人浑身拳意如潮水般汹涌,便开始出拳不停。 林慕冲刺的势头不停,手中长剑灵气疯狂颤动,瞬间将那位戟者的头颅一举斩下! 这一滴水珠极有可能就是鱼人翻身的底牌,类似于入门大比上那位顾南耗尽灵气释放的那条血龙。祭出了水珠之后,它的实力就被消耗了五六成,名不副实了。 大军之中,林慕鬓角衣衫都沾上了蓝色的血液,但他的笑意越怎么也遮拦不住:“这就是我的答案!来打啊!” 深水中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生物。有的容貌美丽,生有细长鱼尾,鳞片点饰,嘴中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只针对鱼人,一旦入耳,则瞬间晕厥。为首的是一条姿容极美的银尾人鱼,她望着被包围在其中的林慕,眼神复杂。 有的则凶悍非常,似鱼模样,却通体纯黑,在水中有如一道道旋风,很快就让血色蔓延开来。 各自援兵已到! 出拳不停,出剑不停,出刀不停! 林慕向后一躲,避开偷袭,顺手斩开面前阻拦的鱼人,额头上有鲜血滴落而下,浸湿了销金袍和白靴子,身上也不太好受,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走一路鲜血便流一路,而林慕的目的地,赫然就是交战最为激烈的海面! 龙吟声越来越清晰。周围皆是惨叫声和交战声,林慕的大袍已经残破,接下来不换也得换了,话说这衣服真没有什么玄妙吗?如此普普通通,打起来很碍事的啊!还要防止走光! 林慕其实一直很好奇,传记里面的主角幸运儿和反派对打的时候怎么保持发型不乱、衣衫济楚的。 虽说杂想这么多,但林慕退敌依旧干脆。他手起剑落,周身已经空出了一小块无人区域了,但还是有不怕死的鱼人冲进来,林慕越发娴熟地出剑,站在原地,缓缓挺起脊背,他眯了眯眸,看向某个地方。 兵戎相交、血肉横飞一处,突兀多出了一个身穿暗蓝色大袍的中年男人。他模样俊美,眉眼冷峻,却手持一扇骨暗色的折扇,似笑非笑地抵住嘴唇,望向这里。奇异的是,周围的人视若无物,依旧你来我往地见招拆招、生死相向。 林慕微笑道:“姜鎏,你好。” 不再是那些没有对话过一句的莽撞鱼人,他也不拥有那暗蓝色的长尾。 身材高大,诡谲非常。 这就是那位叛离人鱼一族的离经天才,如今鱼人一族的智囊和军师,姜鎏。 他缓缓合上折扇:“说稀奇,真稀奇。为何不能师夷长技以制夷?” 第53章 就这么......死了? 林慕迅速持剑横扫一圈周身,喝道:“诡辩!” 他已经中了姜鎏的幻术! 前方一个血肉模糊、面容惊慌的年轻人被一个鱼人追赶,跌跌撞撞地向林慕扑来。林慕下意识上前一步,但下一刻便出剑抹喉。 这哪里是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分明就是一个杀气腾腾、不死不休的戟者! 如果林慕刚才毫无防备上前救援的话,下果又会是什么样? “幻术出神入化,资质惊才艳艳。果然没夸错。”林慕呵呵一笑,剑光凌厉划过,伴随着小声咔嚓,他的剑锋出现了一小丝裂缝,“材质还是太平庸。” 之前第一次下海,林慕手中的武器被一个戟者轻而易举地捏碎了。他至今都记忆犹新。所以这一次问剑于鱼人前他先以灵气加持了这把银剑。但富贵险中求,那也代表着鱼人的鳞甲材质要比凡器好得多!这不就是铸造剑的大好材料吗? 两条荆棘交错着冲出,分别缠绕上戟者的手臂。林慕乘胜追击斩向那大好头颅,但中途被拦截,只能临时换伤砍下一条胳膊。他面对戟者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吐出一口鲜血,林慕拼着灵气消耗斩下戟者的头颅。 六大戟者杀五个! 越来越多的鱼人感觉到了不对劲,它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林慕这个方向战来,企图趁他病要他命,将这个战功显着的少年给吃下。 战争仿佛逐渐走向尾声,有如战鼓擂到了最后的关头,近半百的人或死或伤,已经不如来时那么气势汹汹,他们有的是这个国家的原住民,为了荣誉而战,有的是为了心中的信念而战,有的仅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他们既然敢来此海岸,便也有着必死的决心。 战局已定了......吗? 突然。 水源国的方向,像是黑暗中长明灯亮起,山的另一边掠出一群飞鸟。 有铁蹄践踏土地的震耳欲聋声响起。数以计万的兵戈交横,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为首的人身材高大一身披甲,腰悬水源国制式长刀,身下一匹朱红千里马,唯一露出的眼睛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和那位太子简直一模一样: “我水源国岂无勇夫——” “杀!!!” 人头攒动,惊心动魄。 一位命不久矣的皇帝微笑坐于马车当中:“一个国家让一个少年来保护,这算是个什么事。” 鱼人与人类的战争,鱼人和人鱼的战争,以及这片深蓝海域大大小小种族之间的战争,仿佛在这一个夜里,全面爆发! 砍杀、偷袭、对弓、骑杀...... 骑兵、戟者、弓兵、盾兵...... 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原来幽深的海水逐渐变成了血红色,像是一只狰狞而又疯狂的眼珠。 明秀少年和麻衫老人背对而立,相互作战。一者递拳,一者出剑,两人明显是以老人为主导,少年就在旁边做一些补剑或者格挡的小动作,四周已经躺了许多鱼人的尸体了。 李姓老人在战斗中还简单地教了少年一门呼吸方法,少年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长久下来确实好多了。 肌肉酸痛。尤其是手腕。 但奇怪的是,灵气到现在都没有被完全耗尽,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天赋异禀? 林慕缓慢调整呼吸,鼻间血腥味环绕不去,而喉咙处又有温热的感觉涌上来,一股铁锈味。 一双眼眸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林慕辛苦调整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一颗道心何止是颤抖,简直就是几乎崩碎。强横无匹的气息只是短短出现了一瞬间,但那双眼眸,就好像是俯瞰着蝼蚁一般,没有任何感情! 一拳递出! 老人李汶面无表情。 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他转头看向林慕:“王望那孩子,麻烦你送到一个地方。年轻人,很不错。” 递拳而已。 如同断线的风筝,老人轰然坠地,已无半点生命气息。 林慕双眼通红。 出手了!一定是那位人鱼王出手了! 他如一颗炮弹般喷射而出,将老人的尸体背了起来,面对前方挡路的鱼人,拿起那把裂痕交错的长剑,沉默半晌,一剑递出。 无半点剑气。 几团光球席地而去,掀翻无数鱼人。 太弱了。太弱了。 龙鸣声。 背着尸体的少年。 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移动。 一身的伤痛隐患,就这么突破?难道就不怕留下瑕疵,导致结个劣质金丹?筑基筑基,你怎么筑的基础?没有打好地基,百丈高楼从何而来? 管它呢。 林慕直入筑基后期,直到叩门金丹才停下步伐。 随手捡起两把劣质长剑。 砍瓜切菜。 “可惜了。就差一点点,你就能到达和我一样的境界了。”一个低沉男声缓缓响起,姜鎏持一折扇,长身鹤立,周身虚无的轮廓宛如水纹般摇摆荡漾,他眺望四周,“真美啊。这龙气一点点消失的样子。” 林慕以一只灵气圆箍将散发束起,“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知道了吗?”姜鎏皱眉,紧接着舒展开来,“因为我走火入魔了啊。我要突破元婴期啊。我六亲不认啊。” “说稀奇。真稀奇。”林慕道,“你好像对于人类......不对,更多的是对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感到厌恶。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事?” “我觉得一个人的童年是可以影响一生的。”姜鎏答非所问,“过得怎么样?” 林慕执滴血双剑斩去。 姜鎏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另一处,“玩弄命运的,最终都将会被命运所抛弃。”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道悲戚的弧度:“师夷长技以制夷?” “非也。非也。” 林慕再一次穿过虚拟的幻术。 姜鎏想起少年和那位银尾人鱼的对话,双手合十,脸上居然有了解脱的神色,“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林慕这一次没有再穿过幻术,手中的剑结结实实地刺进了姜鎏的胸膛当中。红色的鲜血流出。 这一刻,饶是林慕也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就这么......死了? 与此同时,几缕像是灵气、然而颜色更深的气体自姜鎏的身体中飞出,争先恐后地挤入林慕的眉心处,林慕戴在胸口的储物戒突然明亮如星,气体便战战兢兢地停留在前,直到光芒退去,恢复平常,那几缕气体才飞速涌入眉心。 第54章 鱼尾 “这是什么?” 林慕虽然心有警铃,但现在的局面不由得他盘腿坐下检查伤势,确认灵气运输无碍之后,他便飞速起身,拾起破烂长剑。 战局已定了。 这一场战斗,水源国会胜。 既是因为那近半百人和林慕的拼命杀敌,让那六大戟者全员陨落,也是因为水源国自己兵队的敢打敢拼,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场战争鱼人一方,不仅树敌多,而且它们的领导人鱼王一次都没有出现过——除了那一次向李汶递拳。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流成河。 林慕眼神趋于平静。 远方的天幕像是孩子哭泣后的脸庞,逐渐柔和起来,镀上了一层光圈。 天亮了。 没有一个妖兽敢靠近。 林慕从储物戒中拿出那块令牌,然后又将挂在胸前的储物戒拿下来,仔细地端详了一遍两物,眼神少见地出现了迷茫。 认识林慕的人可能会说他是个朝气蓬勃而不失机灵的好孩子,但林慕从不觉得自己是没心没肺,也不觉得自己是乐天派。相反,他认为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你敢相信,自从叶宿第一次带林慕进宗门的时候,他就有一个想法如同浮萍般一闪而过,留下粒印记——如果叶宿死了怎么办? 他该如何在宗门内自处? 当时,在决定将红发黑袍人的尸体隐瞒的时候,林慕也有些无所谓地去想——被发现了怎么办?被赶出宗门了怎么办? 他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情况上去想,以防结果超出自己的意料。 自然,在决心下海岸的时候,他也会想。 如果宋幽死了怎么办? 在与老人并肩作战的同时,他会想。 李汶死了怎么办? “那么,你会想,自己死了怎么办吗?” 想了。 林慕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赌性很大的人。 他会想,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向阳花木嘛。 一缕光芒乍破了眼皮耷拉的天空,温柔却冷冽。林慕打了一个喷嚏,他的眼睛如同死水般冷寂,但只会给自己看,也只会看到自己。 “赢了?赢了!” “我们赢了!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 十不存一的兵队在遍地尸骸上呼喊,泥土仿佛都被鲜血浸得腐烂了。 一只旗帜被高高挂在尸山上,红底色,黄色颜料灵动地生出三道波澜。胜利是属于胜利者的,史书照样写。 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位人鱼族的天才为什么会叛变,也没有人关心为什么人鱼一族给水源国开国皇帝的信物会丢失。今天只会记录下“奇人异士显风流”“贤明皇帝御驾亲征”“邪恶鱼人终失败”。 正义的一方注定胜利,胜利的一方注定正义。 血山血海中,一位明秀少年背着一具尸体,垂着头,缓缓行走。他是那么悲伤,又是那么无奈。 ...... ...... 当天成了水源国史上的“贺寿节”。 京城举办了有史以来最豪华的游园会,即使捉襟见肘。他们急需要一场活动来安抚百姓的心理。 秋日也不利爽啊。 少年王望在听到老人战死这个消息的时候,何止是如遭雷击,简直是失魂落魄,紧接着转变为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变得愈发沉默起来,虽然那些宦官和侍女们都隔三差五地去安慰他,但无不例外全都被轰走了。 怎么办?救国英雄的徒弟,养着呗。 这家伙好像当时海岸打仗的时候也没去吧?这么贪生怕死,如今跟我们发起脾气来了,真是好生没道理。 类似的语言经常能在宫内听到。 舌头无骨,却能伤人。 林慕知道,当天草鞋少年是被老人严厉要求不准去海岸,最后被不讲情面的老人一拳撂晕才错过那场海岸厮杀的。作为李汶最后“托孤”的人选,在王望那边,林慕勉强能说上几句话。 那件破败残缺的销金袍子还剩下了个大致的轮廓,布料也不算难找,故而恢复起来不麻烦,林慕便交给宫内的裁缝修补去了。如今他整日穿一件灰色细条纹的衣衫,颜色平和,材质柔润,倒是道居宗最基本的着装了。 只是头上几道绷带真的很难受。如果脱下衣物,便会发现林慕几乎身上全部都缠绕了一层绷带,包括手掌,这极为臃肿,也算是林慕不常出门静心养伤的原因之一。 宋幽走了。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走了”,他这次没像上次那一般告知于众,或者出尔反尔,只是游园会结束的第一天来找林慕,两人围在圆桌旁边随意地聊了几段话,第二天便离开住居朝他念叨的那个降妖洲远游而去了。 真的只是几句闲话罢了。至少林慕是这么说的。 当时,宋幽眼珠漆黑,盯着桌上的热茶,开口道:“你下海岸前是不是早就给他们写过一封信了?” 林慕既无反驳,也无确定:“你知道的。” 宋幽于是又问:“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跟踪你了?” 林慕呵呵一笑:“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让宋幽自认为林慕“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这就是维持两人关系的最好方式。不让林慕在宋幽眼中那么无可匹敌,也只是一个需要自己来“救”的普通修士嘛。 宋幽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嘴角抽了抽,他的记忆力向来不差,记得林慕当时的用词,说的是“歼灭对方”。 宋幽像是想起了谁,罕见地有些惆怅道:“要我说啊,你们这类人不能叫天才,得叫怪物。天天这么揣测人心,不累吗?” 林慕只是微微一笑,结束了这场对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慕就只是养伤,他对张元说,想用自己的战功来换一具戟者的尸体,张元没有一如既往地高高捧起他,只是说好,还要让林慕看一件东西,也是代代祖传下来的。 皇室内只有两人。 张元面前摆放着一条长方形木匣,他叫林慕打开看看。 林慕按住纽扣,他一开始认为里面装的是一把剑之类的,没有多在意,但看到张元退避三舍后,难免生起几分兴趣。 但一切的情绪在打开匣子后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瞬间,林慕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脑子一片空白。 ——匣子里面装着一条暗蓝色的老旧鱼尾。 第55章 道友友道 张元问:“仙师,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怕妖兽反扑吗?难怪要撑到这个时候才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因为害怕鱼人卷土重来,忙活了这么久,功亏一篑。 良久的沉默后,林慕开始的悚然情绪消退。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姜鎏的双腿是人型的了,为什么他的鲜血是红色的了,为什么他有仿佛要吞噬世界的仇恨! 他缓缓转头,微笑道:“没什么问......” 张元瞳孔突然放大:“你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林慕迅速幻化出一把光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格挡。只见在他身后的是两条颜色幽暗的荆棘藤蔓,作蛇模样,在地上蜿蜒而行,一击不成,便钻进匣子当中,挟着老旧鱼尾飞出宫去。 林慕道:“我很快便回!” 话音未落,他就如同一道闪电般掠出宫外。 一路追赶着鱼尾和荆棘,不知不觉中,林慕竟然是到了一座墓园。 天边颜色深沉,风雨欲来。 少年与荆棘有来有往地对了几下,然后假装不敌跌倒在地,其实双手偷偷抹过两物,将它们全部都收入储物戒当中。 荆棘偷袭自然是林慕的一个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将这条鱼尾套现出来。 林慕站起身来,眼神发散望着墓园。 这里面也装着老人李汶的尸体。 他迈开步子。 当天那几缕气体进去林慕的眉心处,他本没有发现不对劲,但几日休息以来,倒是琢磨出了许多东西。 首先最明显的,便是储物戒中多出了几样东西。 姜鎏的尸体。和他经常把玩的折扇。 这里不是道居宗,对手也不是血莲宗。林慕没有听取上次的教训,仍旧保留了这具尸体。至于那支幽蓝色折扇,他也没有去碰过,端详了一番,他发现其下还悬挂着一粒颜色黄润的浑圆珠子。 仅仅只是因为他怕姜鎏留有后手、临死反扑而已。 而最为神奇、也最为奇怪的一点,则是在林慕的灵识当中。他一进入修行,便发现自己的“灵识”当中被强力纂刻了一篇功法,字字流光溢彩,龙飞凤舞,宛如灵气流动。 《暗水幻术》。 林慕不想看它,甚至不想接近它。做人还是要谨慎一点的。 姜鎏的死实在是太古怪了,在临死之前他甚至还双手合十,皈依了佛教。传记里面的boss不都是要主角三番五次地努力暴血才能打死的吗?怎么你就这么被秒了啊? 但林慕想想,也实属正常。 你无法看到一个人、一只妖波澜壮阔的内心世界,你不知道它为何而活,为何而死。修道便是如此,福缘机遇,一啄一饮,就是这么充满了可能性嘛! 这也就是那些山上仙人时常下山“历练红尘”的原因。 看管墓园的是一个假寐的老爷爷,一身青衫,听到少年走近的声音,摆了摆手:“自己挑个地方吧。不收钱。” 林慕作揖:“谢过前辈的待人以诚。” 青衫老人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每天都在死人啊。” 林慕拿了一个铲子便开始挖坟。 淅淅沥沥的小雨倾泻而下,仿佛在控诉着什么,又好像在倾泻着什么,天地间只有秋风吹过的苍凉空虚,冷雨洒下的寂寞。 边上的土围成了一个小山丘,林慕便放下了铲子,他俯下身子,将姜鎏的尸体从储物戒中拿出,平放在泥坑当中,紧接着将那一条老旧的鱼尾也拿出,安置在尸体的胸口。 为什么会有一条切口破碎、年岁已久的鱼尾在水源国代代相传?姜鎏为什么会恨整个水源国?死后的安详和宁静,一切都好像是......大仇得报? 雨夜中,一女子撑伞而立。 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林慕。 直到林慕准备将那支折扇也一并放入泥坑的时候,她缓缓地开口了:“这就是那个信物。人鱼一族给予水源国开国皇帝的信物。” “折扇你可以留下。但珠子必须给我们。” 林慕沉默半晌,道:“告诉我真相。” 姜沅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一把油纸伞递给林慕,她望着远边的灯火,道:“当年水源国开国皇帝于我们人鱼一族有大恩,是因为他无意间救下了我族的族长候选,姜鎏。” “我族打造了水恩湖,并承诺于他,未来若有困难必秉力相助。他当下瞬间就使用了这个机会,请求人鱼一族带他入修行之路。” “唯独这个无法做到。” “我们不知道成为仙人对于凡人那么重要,即使他成了皇帝之后也没有放弃,钻了很多空子,但一旦牵扯到修行,我们就会拒绝。他派人去寻长生不老药,未果。最终起了一个狠毒的念头。” “因为他救下了姜鎏,所以当时的少年姜鎏对于他十分地亲近,终于有一天,他将姜鎏引诱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高高举起手中的斧头,硬生生将少年的鱼尾砍下。” “鱼尾是一个人鱼的生命之精华、灵气之场所。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姜鎏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那位开国皇帝又是如何死去的。当人鱼一族再次见到曾经的天才姜鎏时,他修为停留在了金丹期,已经成为了鱼人族的军师。” “他成了一个被复仇所驱使的怪物。” 如此说来,为什么姜鎏的手上会有人鱼一族给予水源国的信物折扇,这也可以理解了。 那句“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不是无的放矢。 林慕皱起眉头:“这些是谁与你说的?” 姜沅道:“他让我看到的。” 战斗时第一次面对姜鎏,林慕能够识破幻术,这正是姜沅在暗处的手段。但她出手暴露了自己,姜鎏便不再去纠缠林慕了,他费尽了心思编造了一个幻境,让姜沅看到了“当年”。 姜沅看向林慕,眼神复杂,“最后他让我给你捎一句话,在他死后。” “他说,我们每个人都自认是棋手,但往往又陷在更大的棋盘当中。抬头看看吧,算计别人的时候,你是否也在被别人算计呢?我们是同一类人啊,所以放心吧,收下吧,少年。” 林慕将折扇交给姜沅。 姜沅将悬挂的珠子慢慢剥离出来,“三天后,我们将会举族搬迁至更大的海域,更辽阔的天空,不再与水源国有任何瓜葛。” 林慕点点头:“我也是。” 沉默片刻,姜沅突然道:“道友道为友。” 林慕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小东西,递给姜沅:“道友友为道。” 不是什么昂贵或者意义重大的玩意,便宜得有些廉价了。正是当初林慕为了销毁《黑雾决》,自自创峰买卖街上淘来的一个点火小法器。方方正正,桌子模样,小巧袖珍,下方一个按钮,点了便有火焰自“桌面”上冒出。 姜沅把这件小法器和泛黄珠子收起,掌心凭空出现一颗洁白无瑕、鲜明如玉的珠子。她伸手展开在林慕的面前,一折扇一珠子。 在这个以水为生的国度,曾流传着一个传说:在水的尽头有着漂亮的美人鱼,如若你的真心能够感动它们,水之神明会降下神赐,美人鱼之泪,将化为无价之宝。 “收下。我的眼泪。” 林慕沉默了很久。最终一把将两物收入储物戒中。 姜沅笑了起来:“林慕啊林慕,让一个女孩子为你而落泪,这可真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啊。” “姑娘请自重!”林慕义正言辞。 两者对视片刻,大笑起来。 第56章 复盘(上) 接下来的几日,林慕完全将自己封锁在房间内。 一开始林慕是冲着张元口中的“必有重赏”才留下来的,但到了现在,事情解决,他反而自己拒绝了金银。 不是为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名声,也不是性子一下子变得清高,林慕只是单纯地不想要了。 而姜鎏死后给他留的话,那两句“放心吧”“收下吧”自然是指林慕灵识中的那支《暗水幻术》。但他既然想到林慕会对自己多加防备,也应该会想到林慕不会立即就信。 绷带一日日减下,秋季也慢慢走向尾巴,落叶萧瑟落地,曾有人诗“我言秋日胜春朝”,但林慕真的觉得秋天实在是太“悲”了,哀吾生之须臾啊。 清晨,没有入古寺,初日,依旧照高林。 林慕盘坐在塌上,面前摆放着一盏灯。 他闭着眼,回味自从传送至水源国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遇见的所有人、所有诡异之处。 一切巧得如同......一盘局。 废弃传送驿站、大师兄、宋幽、冲突、国难、幻术、问心、各有千秋、人鱼、鱼人、恩水潭、开国皇帝、姜鎏、储物戒、令牌、龙鸣...... 当初少年在海岸上大喊“这就是我的答案”。 算是误打误撞余光瞥见了局外。 其实就是两件事穿插在了一起。百年前的开国皇帝斧劈少年姜鎏和数年之前的叶宿首徒剑平妖患。 不是说不想引起那些无谓愚蠢的“崇拜”,所以他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吗?怎么还是出现了祈神仪式?这样岂不是成了沽名钓誉之辈?既然说是低调内敛,为何连相貌都被雕刻得分毫不差?这就是,道貌岸然,自作清高? 不对的。不对的。 少了什么。 林慕双手骨节发白,攥得衣衫皱起。 等等! 为何是各有千秋?而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仿佛有灵光在林慕的脑海内一闪而过,他嘴唇颤抖,匆匆忙忙地穿上那件灰色衣衫,如风般掠出门去,甚至连门都没有关上。紧要之下居然连灵气加持都没有做到,只是以凡人肉胎在晨光中奔跑,一分一秒也不多停留! 少年无非明矑点火,飒沓如星。 目的地是那座祈神仪式的擂台。林慕奔跑得气喘吁吁,双眼通红,但依旧没有停下,两个踏步翻过墙去,正好是晨光熹微时。 擂台上一道人影沐浴在阳光中。 一位头戴冕旒、身穿黑色祭司服的老人手捧三炷香,向远方敬去,见到林慕到来,便转过头来,眯眼微笑: “还是不行。” 不再是原来祭司官的胆怯,也不再是那慢剑状态下青衫儒士的慈祥,更不是那掌管墓园的守墓人的死寂,眼前之人,气势磅礴,玄之又玄! 林慕问:“李汶呢?” 老人微笑道:“已经和他的好徒弟会面了。当然,是在人间会面。” “有时我真的很羡慕叶宿道友。”老人手中的香如同烟雾般渐渐化去,“他总能找到些有趣的好苗子。” 林慕竖起的汗毛并没有因为“叶宿”这个词的出现而放松,眼前此人决不能算是正统的修士,他这次的随机传送为什么会传送到水源国,极大可能就是此人的手笔! “鄙人姓张,你可以叫我玄官。别紧张,我和你的师父叶宿是老朋友了,今时我为你问道,他是知晓的。” “造这么一个局是挺累的。”自称“玄官”的张姓老人双手负后,“但能顺水推舟就更好了。” 玄官,这么一个简单的名字,却是九洲大陆许多顶尖天才少年的噩梦。这个老儒士,性情古怪、修为极高,却不杀人放火、热衷干架,偏偏就喜欢给青年才俊设计“棋盘”,如果有人能从棋盘中脱颖而出,那便大道可期,但一旦纠心于其中不得解,便会道心崩溃,再无修仙念。 因为他设计的棋盘大多数都是确确实实在为这些好苗子着想,且不是硬生捏造,而是适应时代潮流,所以能得到大多宗门的支持,甚至邀请玄官为自家的天才们设计一局棋盘,但也因为大多数的天才一颗道心被他蹂躏捣碎,所以此人毁誉参半,一般儒家的代表人物几乎不会想起他。 时而想起,便会咦一声,这家伙居然是儒家而不是道家的? 而叶宿与他是至交好友,则鲜为人知,叶宿的大弟子曾经也被玄官设计进去过一局棋盘,更是鲜为人知。 而现在,叶宿的三弟子林慕从一局棋盘中脱颖而出,更更更是鲜为人知——其实就三个人,叶宿,玄官,还有一个察觉出大概的林慕。 玄官,掌祭天的官。 林慕心思急转:“那些奇人异士都?” “都没死。”玄官道,“我在,他们还死不掉。不过水源国的那些兵队,是都死了。” “......” 林慕长叹出一口气。 “一身伤痛的筑基后期感觉如何?” 玄官微笑,“怎么发现这一条线的?” 林慕道:“老前辈待人以诚,之前那改口的各有千秋,让我蓦然惊醒。” 为何要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改口成“各有千秋”?因为林慕和那位大师兄不是师徒的关系,而是师兄的关系!这就是老人给林慕留下的一条线索,如果循着这条线索继续翻找,还能发现更多痕迹。 现在看来,两人先前的对话,未免好笑。 老人想起少年在海面上大喊出“这就是我的答案”的场景,嘴角沾染上笑意:“大开大合,大开阔斧地解决事情,你倒是第一个。为何不抽丝剥茧?我观你心思细腻,如果再等待几日,说不定会做得更好,在我心目中的评分更高。” 林慕摇摇头:“争取。” 看着少年的样子,玄官呵呵一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想了那么多,书没看进去几本,自然会迷惑。” 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了几本泛黄的书籍,批注详细,边角多折起,“这是我年少时几本觉得不错的书籍。你远游路上可以多看看。” 林慕作揖:“谢过前辈。” 他没有推辞,走上前几步,却并没有将书籍收入储物戒中,只是捧在手上。 玄官看了一眼林慕胸口的储物戒,微笑道:“你在水源国这棋盘中的表现要比叶宿的首徒好得多了。” 他伸出两只手臂,张开掌心,左手上出现了一本册子,“这是我自己研究改进的太极拳谱,有事没事打一打,可以静心。” 右手上则出现了一本无字的白书和造型奇怪的黑色细笔,“远游路上看到美好的句子,就记在上面。” “算是你通过棋盘的彩头。真正的好处还在后面。” 望向林慕,老者有些感慨。 时代终究要变了。其实就在少年离开宗门的第二天,由执法长老叶宿为首的裁决队就开始在道居宗内一个一个地拔“钉子”,而寻找到的第一个敲门砖便是自创峰竹屋上的一朵七色花。 魔门打主意都打到林慕身上来了。 不知道叶宿最护犊子吗。 然而,纵使林慕做事再好,做人再老道,棋盘中的表现再完美,让这位玄官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双清矑。 少年的眼睛,貌似黑得过头了。简直就像是藏着一个灵魂般,黑漆漆的,像是风雨中摇晃的火光,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坚定和不认输,执着地跳动着。 第57章 复盘(下) 沉默片刻,林慕开口道:“此外,还要麻烦前辈两件事了。” 玄官有点讶异:“哦?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是麻烦前辈不要像上一次一样,将我参与剿妖一事告知于众。” 修道之人若真要隐藏行踪,自然没人能发现。而至于为什么叶宿首徒除妖一事还是流传甚广,几乎人人皆知,想必是这玄官的手笔了。 作为一个修士,隐姓埋名在这水源国数载,皆以凡人身份行走,这可真是个怪人。 林慕不想那样。 玄官微笑点头:“好说。” 林慕紧接着又道:“第二件事,我要麻烦前辈将我的储物戒和无名峰令牌交还给师父。” 玄官大笑起来:“小子也没我想象得那么笨嘛!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叶宿收了个好关门弟子啊!” 关门弟子? 林慕心有疑惑,但转瞬即逝,他把两条荆棘唤出,将挂在胸口的储物戒摘下,令牌一并拿出,交到了玄官的手上。 玄官只是稍稍掂量了一下储物戒,便心知肚明。 叶宿折磨弟子有一套啊,居然嫌自己的棋盘难度不够,还私自又给徒弟加了把新锁。 古怪的开始,还要再往前,是林慕还在道居宗自创峰上,成为了准修士的那天晚上。他将灵气附于拳,不知疲惫地疯打,玩了一个时辰才勉强停止。 一个时辰? 一个练气一层的修士,别说一个时辰了,就连引用灵气个一刻钟,那也得是精疲力尽,再起不能。 更别说林慕是天才,他的资质也只能算中等偏上。而且就算是天才,也做不到能疯这么久。 而几乎可以算是揭晓答案的,是前不久的海岸杀妖。可以算是决战到天亮,但林慕的灵气仍旧没有被耗光。 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拥有这么浩瀚的灵气? 只能出于外物之上!只能是因为叶宿! 入门时叶宿给了林慕四样东西,分别是衣物、《道居宗介绍》、储物戒和无名峰令牌。 《道居宗介绍》不可能。衣物更不可能,林慕的销金长袍现在还在修补呢。只能是储物戒和无名峰令牌两者之一,给林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气补给。 而当初叶宿要求林慕把储物戒戴到胸口上,而不是手指上,随意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这是线索之一。只有储物戒紧贴人之心,它的效果才能更明显。 可能有人会说:这很好啊,怎么了吗?一个师父为徒弟着想,所以给了他防身的法宝,增长实力有什么不对? 但就好比一个婴儿没学会走路就开始跑,仿佛无穷无尽的灵气会扩实林慕的眼界,让他看不到脚下的路,最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旦失去了这浩瀚的灵气之海,便只能闭眼等死。 这是一场危险的试炼啊。 可能玄官愿意与自己一见,既有给予书籍和复盘的目的,也有暗地给自己一个交还东西的机会的想法。 但前提是自己必须领悟到这水源国除妖一事、大大小小之后仿佛有人在排兵布阵,最终找到他才行。 储物戒中,存放东西之外的空间,灵气如水般稠密地堆叠在一起,一眼竟然望不到边际。 玄官笑问:“感觉怎么样?” 林慕仰头,说了一个字: “难。” 换个人来试试? 首先要解决的是那些奇人异士的刻板印象,如果一旦没打过,那好,万事休矣。 打过了,接下来面对的就是皇帝张元,高明话术,骑虎难下,你只能被迫留下剿妖,看出了张元的种种语言,你对他埋怨;没看出,整天乐呵呵的,觉得真好,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数钱。 紧接着便是第一次下海岸降妖,活不下来game over不用说,活下来还得去找姜沅联系,找那皇帝都快忘记了的水恩潭。 找到了又是第二次下海岸,这一次的难度比起第一次直线提升,生的概率更小了。期间,你还要和张元打好关系,写好信,注意跟踪的宋幽,才能博来一线生机。 还有一次战斗是林慕看来最需要自己反思的。一般人谁也不会想到一位金丹期修士自愿让自己杀死,所以捅破了两次幻境,便不会再去徒劳尝试了,而林慕当时愤怒非常,所以一次又一次不懈地尝试,最终打杀了姜鎏。 如果没那么做呢?姜鎏是不是就不打算死了?那又会惹出什么样的后果? 在你觉得自己将剿妖一事做得完完美美的时候,还得马蹄不停地去开条支线——姜鎏的叛变原因和开国皇帝那点事,开启条件是张元的好感度,这就是之前刷好感度的作用,别瞧不起好感度玩家啊喂! 等等......怎么这一切跟打游戏似的? 管它呢,继续捋下来,你开了支线后还得别私吞任务奖励,因为姜沅一直在看着你呢,私吞了好感度绝对直线下降了好吧!而不私吞反而让姜鎏尸体入土为安——人鱼也要入土为安?——之后,姜沅的好感度上升,你才能获得真正的任务奖励:鲛人之泪和折扇。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还在玄官的掌握之下,你还得发现玄官的存在。发现玄官的存在之后,你还还还得警惕,发现叶宿早就为你锁上的枷锁,不然日子一长,成不了气候,一朝横死都说不定。 这么一长串下来,是不是害怕了?林慕自己都心有余悸,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字能概括得了的,除了实力、人情世故的掌握、反复的问心之外,还需要一点“小小”的运气。 林慕顿了顿,紧接着又说了一个字:“好。” 玄官面露欣慰。 至此复盘结束,玄官笑道:“当然,你师父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并不是你没察觉其中窍门他就任由你一直携带这储物戒不知轻重了。如果你实在没有发现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储物戒中的灵气将以极快的速度回归天地,让你不得不脚踏实地。” 林慕点头:“我知道。” 玄官点头喃喃道:“好一个‘好’,你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他并拢双指,虚点了两下林慕手中的荆棘,术法瞬间层层堆叠在其上,灵光逼人,紧接着指尖向上一挑,那两条藤蔓就如同泥泞一般压缩变形,颜色逐渐变淡,成了两捆修长的雪白绷带,温顺地缠绕上林慕的双手。 玄官抚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须,朗声笑道: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 下一刻,他的身形就有如青烟缥缈,缓缓飘向远方,如同一阵梦幻的雾,“这三炷香送给你了。灵识中的那篇幻术,可以学一学,挺有意思的。” 玄官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三炷香。 林慕弯腰拿了起来,深深作揖。 第58章 龙 林慕回去的时候,腕上缠着绷带,左手捧着书籍,右手抓着三炷香和一支笔,脊背微弯,已再没有佩挂那木储物戒。 如今一切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但一想想之前那位隐瞒身份的玄官前辈略带颤抖的“神......神仙......”,林慕依旧会觉得尴尬不已。 两人之前还小小地试探了一回,正是在墓园时,林慕心里察觉到了几丝端倪,所以与那位守墓老人道了一句“待人以诚”,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但谈话时玄官前辈并没有提到,可能也是觉得无所谓。 如何?你提前察觉了又怎么样?敢想就要敢做,如果那时将老夫揭穿身份,那我就要高看你几眼了。既然什么都没做,还不值得我谈论。 几本书籍,分别是《中庸》《礼乐》和《论语》,奇异的是还有一本传记,故事梗概和林慕曾经了解的大致相同,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老前辈会给自己这么一本书籍,是不是拿错了? 此外还有一部太极拳谱和无字摘录书,林慕对于太极还挺感兴趣的,如果有空的话会学一学打一打。 三炷香看起来十分平常,所以真正的价值绝对不平常,林慕最为看重。 不过林慕现在的目的地不是住居,把这些东西安置好,失去了那灵气充沛的储物戒,他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灵气加持在脚上,清凉之意传来,林慕头一次感受到自己体内川流不息的灵气在缓缓消耗。他奔跑了起来。 少年王望的房间当中,一个老者慢悠悠地将窗户推开,望着天际那明亮的太阳,便微笑道:“好。” 紧接着他走到王望的面前:“哭什么?我辈武夫,最没用的就是眼泪!以后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你也要像个娘们般抹眼泪吗?!” “就这德行,也想成侠?”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明秀少年眼中有光:“李前辈!” ...... ...... 老者被埋葬的尸体自然是玄官伪造的。他偷天换日,在人鱼王的拳下救了李汶,运用了一门广大的神通使得李汶灵魂出窍,其实几日以来,王望的颓废放弃都被他看在眼里。 王望见到李汶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中气十足地骂着自己的时候,瞬间便大哭起来。 而林慕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他又换上了那身销金袍子,皇家的裁缝就是不一样,衣服根本就看不出缝补过的痕迹,十成十的新。 张元即使日理万机,也会抽空来见林慕几面。可林慕只是和他打哑谜,从来不透露关于人鱼一族的任何消息,好像过了这局棋盘,少年的心计更深沉了。 那两条荆棘自玄官前辈的改造,变得更加灵巧方便了,完全可以当成饰品穿着在身上,如果再配上那支颜色幽蓝的折扇,轻轻扇动,微风拂面,啧啧啧......逼格不可与往日相比。 至于那具戟者的尸体,林慕将其优质鳞片一枚一枚都认真地割下来,装进小袋子内,便归还给了水源国。如今没了储物戒,他才知晓存放东西的烦恼。早日今日何必当初,叫你爱耍酷,干脆留下储物戒,叫玄官前辈把里面的灵气封锁起来不就好了...... 但玄官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无论林慕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他的伤势说重也不是太重,毕竟是一个修士,但说轻嘛,也绝不属于轻的那一类,再修养个二日就差不多痊愈了。 而伤势恢复的那一日,也就是林慕离开这个国家,北上寻剑的时候。 曾经练武场挑二剑,皆碎。 不是越挫越勇,但林慕今日又拿了把长剑,佩在腰侧直下海岸。 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没有散干净的血腥味,长天厚海都仿佛乱葬岗般透露出死亡荒凉的气息。走两步,要么碰到残骸,要么碰到断臂,不变的只有幽蓝色的海洋。 人鱼一族已经搬迁离开。 林慕祈祈而行,眼神迷茫,站在岸边,沉默地看着浪花拍打沙滩,水中鱼类游曳。 当初姜鎏说“为何不能师夷长技以制夷”,正是在说为何人类可以肆意捕捞鱼类,而成了精的鱼类不能猎杀人类。半年前的海岸上,那些死去的渔夫,肚子划开,肠血四溅,和他们曾经对待的鱼类死相是一样的。 这自然是姜鎏为了复仇而编造的一个大义凛然的理由,看似天衣无缝,林慕听到后大喊一声“诡辩”,也是不假思索地否认了这个说法。但几日下来默默复盘,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绕了进去,钻了牛角尖。 是啊,为什么人类可滥杀鱼类,鱼类不可滥杀人类?如果既然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则,那人类又为何要支起大义的旗帜粉饰自己?既然你们倡导众生平等,平等又在何处? 如果鱼类没有智慧,这一切都好说。但鱼类一旦生出了和人类一般无二的灵智,那么这个问题将变得极其复杂。 假如一群猿猴当中,一只猴子突然生出了灵智,它便用以前捕食者对待自己的方法对待捕食者,结果被降妖除魔,刺死了怎么办? 不然它难道还要放下心中怨怼,笑脸相迎? 错了,错了。 众生平等,不是结果平等,而是过程平等! 仿佛在冷风的拍打下,林慕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 首先要以一条线,分割开来“妖”和“兽”,就如同人类和猿猴的区别一般。妖性天生不定,暴躁怪戾,守不了本心,故要以对人类之外的方法对待。 其次,人妖兽都要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自上古时代起,人妖就是相互狩猎捕食的关系,只不过后来人族修士依次登高,不断发展,最后通过千年以前轰轰烈烈的一场战争,把妖兽大部分都赶入如今的“降妖洲”,这才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妖族没错,人族也没错,只不过人族更强! 成王败寇,这就是自然规律,恒古不变的规律。人族愿意和妖族讲道理,这不是妖族不讲道理的理由。为什么人类可以随意捕捞鱼类?因为它们没有灵智,是“兽”! 众生平等,不是那么狭义的平等。生出灵智,便是“妖”自“兽”群当中脱颖而出的一次进化,不再要以兽的标准衡量它,每个人其实都没有资格杀死一条智慧的生命。但修士愿意与你讲道理,妖、精魅、鬼怪便也要遵循“规矩”,是做好人还是坏人。 违反了规矩,即是坏人,下手除去会快,很快! 简而言之,便是:我们人族赢了战争,给你们妖族脸,好好做妖,我们便与你们讲道理,若是为祸人间的话,那就得听听剑鞘里面的道理了。 降妖除魔! 可是有些妖只听到了“好好作妖”,而不是“好好做妖”。 所以鱼人族拿此事做文章,才是在扯大义的旗帜!故意混淆了“妖”和“兽”的区别,甚至以一把诡辩的来自人族的刀刺向人族,企图崩盘人族好好讲的道理! 远方似乎有黑线呼啸而来。 林慕呼出一口气。 但很多时候,撞了南墙的人们会逐渐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是灰色的。 天下分九州,宗门星罗密布,天才层出不穷,规矩是那么的难以把握,难以整合!没有一个人能够统一整座天下的善恶之分,在混沌乱世之中制定规矩和礼仪,彻彻底底地划分黑与白,将整个世界拉回正轨! 故有双面人,双重标准。姜鎏当年被水源国开国皇帝劈砍鱼尾是他的错吗?今时他要让整座水源国陪葬又是对了吗? 期间对错,早就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混掺在了一起! 这又能如何? 唯余叹息。 林慕双手笼袖,深深向大海作揖。 当他抬起头来,眼珠却蓦然停住。 直直面对上的,是一双暗蓝色的竖瞳,极为庞大,尽显冰冷神色,与蛇相比,反而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武。 硕大的鳞甲披在身上,头生有有粗壮修长的须,五只爪子悬停空中,却仿佛揪住了林慕的心。 龙! 这一个字在林慕脑内不断重复。几乎压得他胸口难受。 它不言不语,气势有如吐爓生风,欱野歕山。林慕体内的灵气全部都被压制得不敢移动一分一毫,他额头上有汗珠滴落,咬紧牙关移动步伐,却发现自己此刻就如同扎根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龙威! 数年前叶宿首徒一人一剑除妖,什么妖? 自然是那能够呼风唤雨、兴云吐雾的海上霸主,蛟龙! 在第二次的海岸厮杀,林慕经常能听到有龙吟声自远方响起,原来不是姜鎏制造的幻觉。原来玄官没有出现,是在拖延这条龙的前进步伐! 那现在是在干什么,秋后算账吗? 林慕使劲将这条蛟龙的面貌全部都记入脑内。 第59章 出山 长风广海下,少年与龙对视。 像是看到了什么,这条鳞片甲甲呈漆黑如墨颜色的蛟龙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眼中竟然闪过了几丝转瞬即逝、难以遮掩的焦躁。 林慕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身形纤长,眉眼冷峻。仍旧是一身玄衫,面容年轻的男人没有再束缚戾敛剑,更没有束缚自己,浑身上下剑气缭绕,眸光好像冰霜一般地刺,俨然凶神降世。 然而少年就在他的身前,却并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见男人没有移动的打算,蛟龙吟啸一声,速度极快朝着远方乍去,很快便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龙威消失。 林慕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背后冷汗直冒。他颇有派头地取下腰侧的长剑,对比了一下,朝着那个愈行愈远的身影,一剑斩下。 ——依旧没有丝毫剑气。 他转过身去,决定接下来的养伤日子里再也不来此地了。 然而,下一秒,少年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弯铺天盖地、气势煊赫的磅礴剑气,像是他刚才那一劈的延续,轰然向远方那条落荒而逃的蛟龙斩去。 年轻男人与少年背对而立,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察觉,男人一寸寸推剑出鞘,化虹而去。 所以玄官当初念叨的那句“不知道叶宿最护犊子吗”,还真是一句实话。 ...... 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致使林慕接下来两日几乎可以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偶尔与李汶王望师徒二人聊闲天外,让人惊喜的是,武夫师徒二人旅途的路线也是一路向北,无巧不成书,林慕便加入他们的队列,结伴而行共同北上。 此外便是学学太极拳谱,看看那本传记,盘坐修行。林慕强行突破到筑基后期,可以算是隐患颇多,都需要一一拔除,实力大不如拥有储物戒时的筑基前期。 此外灵气还是个大问题。 林慕:脚踏实地可真难。(确信) 至于那本连玄官老前辈都说“有点意思”的《暗水幻术》,他一直没有去动。 储物戒没了,总不能左手书籍右手笔香闯南走北,于是林慕又自掏腰包,买了个青色书囊,把自己这趟水源国除妖获得的东西全部都一股脑放了进去。 没事看一眼,浑身舒畅。 四本书籍,一本无字摘录书,三炷香和一支名字叫“秀丽笔”的怪笔,鱼人一族戟者身上的优质鳞片,大约二十多枚,曾经人鱼族的信物暗蓝折扇和如今族长姜沅的一滴人鱼之泪。 要离开此地的最后一日,林慕去见了张元一面,那位太子就站在一旁。 脸色已经惨白的中年男人作揖道:“谢过仙师。” 林慕向左边挪步,躲开了这一礼,他道:“我要向你们道歉才对。” 姜沅和林慕说那个尘封的真相,也带有些倾诉的念头。因为她不可能会将这个真相告知于众,那样鱼人一族的人心将更加涣散,乃至仇视人类,她这个族长的位置也会坐不牢。这不能按平常的“沉冤昭雪”来处理,毕竟姜鎏也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自己的复仇,姜沅只能自己一人独自消受,在冰冷的海水中体会姜鎏的痛苦,反复叩问本心。 期间辛酸和劳神,不足为外人道。 想必姜鎏费尽心思让这位人鱼族族长看到所谓的“当年”,也正是出自这种想法。 而那条战后才拿出给林慕端详的老旧人鱼,则完完全全地体现出了这位皇帝的心计、顾虑之重。 “没有自那两条藤蔓妖的手里救回人鱼,我很抱歉。” 以上则全部属于胡说八道,言语中的“那两条藤蔓妖”现在就化为雪色绷带在林慕的手腕处缠绕着呢。 他看了那位太子一眼。第二次海岸厮杀,正是这位太子带领数万兵队支援,冲刺在最前列,当一个大将军绰绰有余,但如果真的要登基坐镇水源国的话,难说。 他微笑道:“这些日子来,要多谢谢张先生了。” “仙师说笑了。”张元摆摆手道。 可能是与张元的最后一次见面谈话,林慕依旧没有敞开心扉,只是互相客套、揣着明白装糊涂,满面笑容热忱,温良恭俭态。 走出皇宫,林慕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 他转过头去,脚步不停。 京城一处卖混沌的排挡,战争后生意不能算太好,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也整天愁眉苦恼的,整日就坐在凳子上期待有人能够在摊子前面停下脚步,坐下来要一碗混沌,然后飞速起来去叫爹娘煮混沌借此邀功。 只是今日阳光明媚得太美好了。小丫头便坐在凳子上打起了盹。 迷糊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缓缓停留在身前,一个少年清朗的嗓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一碗混沌。” 第二次来吃混沌,林慕依旧不急不忙,先摘下书囊放在旁边,然后将几枚铜钱放在小丫头的手上,眼神温柔看着小丫头开心地跑到父母身旁,最后,他呼了一口气,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认真道: “下午好。生意兴隆。” 哎哟,有点烫。 ...... “我和王小子,目的地是风雪山庄,那里有我的一个老朋友。”老人李汶道,“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得找个地方安身了。那是一个传承有序、武运充沛的地方,里面的年轻人几乎全都是武夫,以练武为荣,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吧。王小子性子太弱了,也需要在那里好好磨一磨。” 林慕点点头:“我此番下山并没有规定时间,但我给自己规定了路线。与你们一同到那个风雪山庄罢,然后接下来我可能得回自己的故乡一趟。” 李汶道:“有目标自然好。” 王望之前并没有接受那些金银财富,但老人却不介意,用他的话来说便是“死都为他们死一次了,不偷不抢,这些钱为何不拿”,不过也没有拿太多,只有满满一袋子的金条和银子。 清晨。 一架马车载着三人、沿着一条泥泞小道离开京城。 直到现在,林慕才算真正地下了山,离开了道居宗。 马车上,林慕突然间想起一段对话,会心一笑。 那是少年第一次进入到所谓的修仙门派,他不可置信地喃喃:“我感觉上了贼船了。”那样貌年轻的道人便接道:“那就做快乐的海盗。” 既然上了生活的贼船,那就做快乐的海盗。 第60章 一本书 晨光弱,此时又有点像是黄昏后,暗蒙蒙的,整个世界宛如一颗没有打破壳的蛋,安然沉睡。 四周都是竹木,马车没有行驶多久就停了下来。 林慕感觉一切熟悉得有些害怕,问:“怎么了?” 得来的答案也很熟悉。 车夫道:“有人拦在前面。” 林慕心里咯噔一声,左手上抢先凝聚了一个火球,右手撑起掀开幕帘往前方看去。 妈耶,不会还要和我说拦车的是一位身穿黑袍、发色鲜红的年轻人吧?作者一个套路可别用太多次啊......读者不爱看的...... 拦车之人头戴一顶斗笠,短衣窄袖,半新不旧,腰间左侧悬了一把厚背刀,右边则挂着一本袋装小说,手上还提着一柄蒯剑,身量很长,可能要高出林慕半个头。 斗笠下的一张脸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一双仿佛随时可以侧头逗鸟的含笑丹凤眼,短发披肩,切口并不整齐,零零散散地落下,配合着出彩的皮囊,有一种利落干练的感觉。 他的气息并没有刻意隐藏,正是筑基初期,一位年少修士,他扶了扶斗笠,笑笑道:“诸位可否能顺路载我一程?”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过古怪。原本寂寥的竹林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还要求乘载马车,别不是死在这里冤魂不散的厉鬼吧? 林慕和王望都把目光投向李汶,老人思考了一阵,道:“你上来吧。” “陈学习在此谢过老前辈。” 那提剑之人便抱拳,没有任何犹豫上了马车。 林慕将原本蓄势待发的火球化去,继续坐在原位上,自这个自称“陈学习”的家伙一踏上车就仔细观察、翻看每一个细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不能怪林慕疑心重。 车轮滚动,骏马奔跑。 陈学习坐在位子上,转头看向林慕,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陈学习,读书的那个学习。” 林慕和他握在一起:“在下......黄蛋,你也可以叫我蛋哥。” 真是好假的假名...... 马车内几人都不禁在内心吐槽。 “哪个蛋?” “鸡蛋鸭蛋的蛋。” 陈学习将目光移到老人李汶的身上,他抱拳道:“多谢前辈大发慈悲,晚辈可不想以足力在此竹林内行走。” 李汶点点头。 最后,陈学习才看向草鞋少年:“你好。” 草鞋少年有些羞涩:“王望,望尘莫及的望。” “不不不。”陈学习摇头道,“这个词不好。应该是喜出望外的望,才望高雅的望,德高望重的望,自然,还得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那个望。” 王望被这一连串的掉书袋给惊到了:“阁下是读书人?” 言语外他还瞥了一眼林慕,相对起这位江湖气的抱拳和故作文雅,怎么来说......还是身穿销金袍子的林老哥,不对,是“蛋哥”更像位书生。 陈学习笑着提了提自己手中的蒯剑,“江湖人。”察觉到了王望的目光,便问:“这位蛋哥是读书人?” 林慕笑容尴尬,早知道就不取这个假名了,还不如真名报出来呢。他将膝上的那本书拿起来,书名就透露出一股山水游记的感觉,“只是看看,娱乐心情。” 江湖人?筑基的修为以为我察觉不到吗? 私下找个机会与李汶说一下吧...... “《九天苍穹诀》......” 别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啊喂! 陈学习眼睛一亮,他把腰间的透明书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封面泛黄的小说,道:“同道中人啊!蛋哥,看看我的这本才子佳人之作,绝对独树一帆、匠心打造!”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不是同道中人...... 玄官前辈害人不浅,林慕接下来被迫被这位自来熟的陈道友当成同好,硬生生地讲了十分多钟的“才子佳人”,直到他灵机一动,从书囊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论语》,随意翻了两下,露出密密麻麻的批注介绍之后,陈学习才渐渐停止了言语。 “阁下还真是读圣贤书的?” 我是读圣贤书的,你还是读春秋的呢! 林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没想到玄官前辈年少时这么努力啊!这数量可怕的笔记,如此热爱读书?那为什么要给自己一本《九天苍穹诀》?难道这也算是“年少时觉得不错的书籍”? 陈学习像是遇到了天敌,连忙停下自己的口若悬河、信马由缰,他连忙抱拳道:“蛋哥,实在对不住啊,打扰你读书了。” 误会,却很美丽。 林慕微笑道:“无需介怀。” 林慕的看书习惯,看书种类,是一开始就彰显无疑的,他喜欢看书,尤其是杂书。当年还是摘录人的时候,林慕经常帮人写春联或者字帖,对于“厚德载物”之类觉得“泛而大而虚”的东西不感兴趣,但对于什么“手中三尺剑斩天下魔”的却很有感觉。 他常常借书,但借的也不是什么“圣贤之道”,而是那种出门即艳遇、入山即获宝的传记,穷酸书生借宿废庙遇美丽狐妖之类的故事。 摘录卖字能让他肉体勉强温饱,这些杂书则可以让他精神充实。 每当贫寒少年将新借到的书籍打开,心中默念“开卷有益”时,总有一个江湖在他的心中缓缓展开。 而如果那一次冒险参加道居宗入门测试不算的话,这一次下山,是林慕的第一次远游。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先是在水源国居住,然后真正开始远游,身边有一对奔波多年的武夫师徒,跟随他们,能学到许多在外的生活知识,也算是林慕的幸运了。 言归正传,当他翻开那些原本无感的书籍时,这才发现自己错了。 当初玄官前辈送给林慕四本书籍,他绝对会仔仔细细地阅读,但几日下来先看那本传记,一是因为古怪,二是因为按捺不住,如果没有今日的小插曲的话,也不会那么快翻开《论语》——至少也得等传记看完再说。 论语学而篇,第一句便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配合着周边的注释,林慕对这句话的理解更深一层。 他的心中除了惊喜之外,又多出了几分懊悔。 怎么就有人,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呢? 自己,怎么就没有早发现有这样的一本书呢? 林慕钻研得越来越深,说是如痴如醉毫不为过。仿佛眼里只剩下这一本书,再也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和言语声,往日里许多困惑而不得解的问题,他都在这本论语中寻找到了答案。 玄官对他说“思而不学则殆”,意为思考了而不学习就会疑惑,还真的没有错,如此地对症下药。现今手上厚厚本论语,写满了批注,无论别人拿多有价值的东西来与林慕交换,他都是不会换的! 第61章 借此悟道 九洲大陆孩童蒙学时要死记硬背的“四书五经”,林慕十七岁时阅读,如视珍宝。 一袭销金长袍,一只青色书囊,皮肤苍白的明秀少年坐姿端正,临摹般抚过书上的字字句句,眼神仿佛在放着光。 原来......是这样! 光芒肆意流淌,透过树林间隙投下斑点。正是风和日丽、凉风习习的日头,马车上,陈学习在和王望侃大山,东扯一句西论一头,把草鞋少年唬得一愣一愣的。 可以帮助妇人梳洗头发和画眉的袖珍精怪、深夜潜入村庄偷食鸡犬的怪物、映照出一个人前世模样的镜子...... 少年虽然跟着老人多年,不算是孤陋寡闻,但这些好像只在传记内才会出现的奇异,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再加上陈学习此人口才极好,描述得栩栩如生,两人很快就熟稔起来。 一问,得知几人的旅途是北上时,他便一拍大腿,说王望兄弟,你说这是不是缘分,鄙人此行路线居然和你们相同! 紧接着他便把目光投向老人,说李前辈,不介意我同程吧?在下虽然实力弱,但会的方面还挺多的,衣住行交给我就行了,另外如果各位有想做的小玩意的话,随意差遣! 林慕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书上挪开。现在这家伙得寸进尺,竟然想赖上三人了,他笑眯眯地说破了陈学习的境界,“这位道友,待人以诚是行走江湖头条规矩啊。” 此话一出,陈学习脸色窘迫,过了好久才悻悻然道:“但行走江湖也需要谨慎的嘛......而且我要真有二心的话,别说老前辈了,蛋哥您就可以单手锤杀鄙人不是吗......” 这辆马车内,毫无疑问,实力最高的是老人李汶——不然当初人鱼王也不会向他递拳,最低的则是草鞋少年王望,至于虽然是筑基后期但体内却气息紊乱的林慕和筑基初期的陈学习谁第二第三,不太好说。 见林慕只是微笑,陈学习连忙亡羊补牢,拍了拍腰间的厚背短刀,有几分谄媚道:“我观蛋哥道友没有乾坤物,没关系,我也没有!看看我这雪亮锋利的篾刀,鄙人虽然手笨,但制造竹箱却是一个好手,不失期待的!” 林慕问:“陈道友出自哪座宗门?” 陈学习神色立僵,摆手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林慕把目光投到老人身上。 李汶道:“盛情难却,帮王小子也做一个吧。” 马车停下,陈学习提着他的那把篾刀走下。 陈学习:“......” 马车最终只将四人送到一处小镇,远方是温山软水,长天辽阔,此地是人间灯火,觥筹交错,檐下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酒店中人声鼎沸,笑声不断,一副人间烟火。 接下来的旅途就要开始行走了。 一边,陈学习横剑在后,剑上还绑了好几根长短不一的翠竹,左手一把篾刀,右手一只未成型的竹箱,神情枯槁,生不如死。 姜还是老的辣啊...... 一边,林慕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铜板,略显惆怅。 要没钱了......意气用事一时爽,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四人在小镇上找了一个客栈,共开四间房,武夫师徒一间,林慕一间,陈学习一间,只居住一个晚上,而且都是自掏腰包。 深夜,林慕敲开武夫师徒的房门。 王望在房间的正中央走桩,李汶便在旁边负手指导,时不时踹几脚骂几句,林慕注意到地面上有一条草席和单薄的被褥,不禁同情起草鞋少年来。 林慕问:“为什么要让他上车?” 这个“他”,自然是指陈学习,这个人实在是太古怪了,仿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对劲”,林慕是想破脑子都想不出老人此举的目的。 李汶悠悠道:“是祸躲不过,是福不用躲。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害我们,在明处总比在暗处好。” 林慕便又问:“那为什么要让他同行?” 林慕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都知道这种人不应该靠近,要心怀警惕,没道理李汶不知晓。 李汶微笑道:“我们这里不也有个炼气士吗?” 林慕:“......” 不能这么算啊!! 回到房间后,林慕抽出那本无字摘录本,在封面上写下“风月集”三个字,出乎他的意料,那根奇怪的秀丽笔书写起来倒是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甚至不用沾墨,极为灵巧方便。 翻开第一页,林慕写下李汶的一句话。 是祸躲不过,是福不用躲。 满满的江湖经验啊!必须得写下来! 瓷白的月光宛如疲倦的鸟儿栖息在窗棂边,静谧而温柔,洒进来数寸,颇有节律地步行。近些的地方有点喧哗,铺满青石板的路上行人如点,沾了点暖黄色的光。 这就是......这个世界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苍白清瘦的少年便捧着本太极拳谱研究了起来,照着前几页依猫画虎,竟然还学得有模有样的。 最关键、也最惊喜的一点,是当他身架手臂缓缓游走的时候,内心一切的胡思乱想居然都在一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真正地做到了“心无杂念”。这个收获对于少年来说可谓是极大。 极大。甚至大过于那些功法、珍宝。 想到功法,林慕就不禁又是一叹。 灵识里的那篇《暗水幻术》可是玄官都说过一句“挺有意思的”,而他之所以没去碰,自然是因为“自创峰”这个说法。 虽然叶宿从来没有和林慕说过什么我们自创峰上的弟子所学功法都得是自创,但在宗内的日子里,林慕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自己所进入峰脉的规矩,其中就比如“自学功法都必须是己创”,他之所以不学这门可以算是姜鎏传承的功法,自然是怕坏了忌讳。 但听玄官老前辈说他与叶宿是好友,不可能不知晓这个规矩啊,既然如此,又为何会留下一句“可以学一学”? 林慕想不明白,干脆不想。房间内书籍搁浅床头柜,月光皎洁如水,少年认真地学着太极。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一个青涩的声音道:“开门,蛋哥,我是陈学习,那只竹箱做好了。” 林慕道了一句“等等”,收拾好东西,这才不急不忙地为他开了门。 一双修长的丹凤眼显出风流,不得不说,这位陈道友还是很有豪阀贵公子的样子,只不过因为此时的讨好神色而清减几分气度,“蛋哥,怎么样?” 他拎了拎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漂亮的翠绿竹箱。 林慕对于竹箱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领着陈学习走近屋子内来,两人相对而坐,他便笑眯眯道:“身为一个修士,还是筑基期的修士,为什么硬要加入我们的队伍?” 如此开门见山,陈学习眼中闪过几分讶异:“蛋哥,何出此问?鄙人消息堵塞,直到了京城才听闻水源国的人鱼之灾被解决了,又苦为路痴,在林子里迷路,要不是你们驾车经过,不然还得跌跌撞撞个数日呢。自然想报答诸位。” 林慕道:“待人以诚,道友终究还是不信任我啊。” 下一刻,他左手凝聚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猛地轰向陈学习。 陈学习双手自动,稍微扭了一下手腕,周遭灵气刹那间凝滞定型,还没等林慕手中的火球落到他的天灵盖上,便已化成了缕缕烟尘消散。 陈学习的神色变得平静,那双丹凤眼便显得很凉薄了,他淡淡道:“鄙人出自问灵观,师父言会在结金丹一事上困守数年,便让我出观寻找破境契机。” 林慕问:“所以?你破境的契机,是我们?” “是也不是。”陈学习道,“道法自然,福缘危机,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林慕摆手道,“究竟为什么?” 陈学习的表情瞬间破功:“你可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蛋哥,我们两结伴而行,还怕什么妖魔鬼怪啊!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岂不妙哉?!” 最后他被林慕礼送出境。 “估计一方面是想要以我们三人行事悟道,一方面是因为彼此之间有个好照应?......”林慕内心暗自思忖。 他此番想法已经对了十之八九。还有一点缺漏的,便是陈学习的第三个方面——可以死乞白赖地蹭别人饭。 家花哪有野花香! 第62章 山上有虎 当然,现在的林慕还是高估了陈学习的节操。思考完这些后,他便又慢悠悠地学起了太极,怎么说,有一点点上瘾?...... 翌日,林慕醒来。一如既往地给自己全身上下使了遍净身术,他望了望床头摆着的竹箱,思考了片刻,将书囊抚平,放了进去——依旧有大量的存储空间。 便不再犹豫,他背上竹箱,推门而出。 苍白少年模样干干净净,一袭销金长袍,肩背竹箱,手持书籍,神态认真,任谁见了面都以为是个赶考的文弱书生。 陈学习愣了好几秒:“蛋哥......派头很足啊,这副装扮,那些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少女都是很喜欢的。”他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林慕不想理他,手中随意晃着书,“李前辈呢?” “和王望买早餐去了。”陈学习道,“顺便帮我们两个买。” 我们两个? 林慕瞥了一眼陈学习的手,已没有再捣鼓他的竹箱了,看来是送了第二只给王望,他抬起头,诡异地沉默了一阵子:“你如今年岁如何?” 陈学习道:“十八,快十九了。怎么了吗?” 林慕如释重负地长叹出一口气,他看了下自己,然后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陈学习,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年纪比较小,矮别人几厘米很正常嘛。 还是青春期呢,长到一米八不是没有希望! 李汶和王望很快就回来了,草鞋少年同样背着竹箱,乐呵呵地把早餐分给两人,道:“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告示,说是这座柳叶山里面有只老虎!如果打死老虎把尸体拿回来就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 陈学习闻言从馒头里边抬头:“老虎?一百两?这也太......” 突然,他感觉到旁边的林慕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仿佛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老虎?一百两!降妖除魔可是我蛋蛋宗黄蛋的本分!为了这里生活百姓的生命,我们必须从这座山过!顺便打死这只老虎!” 是不是还有一句“顺便拿个一百两银子”? 而且话说“蛋蛋宗”这个名字也太假了......能不能走心一点啊喂! 陈学习内心不断吐槽,硬生生把后面的那句“太不值了”给咽了回去。 你开心就好...... 林慕连忙问:“告示被撕了吗?” “没有?那快走啊!指路指路!” 几个人被走在最前面的林慕带动着健步如飞,一边嚼着口中的馒头,一边来到了昭示处。 李汶道:“黄蛋啊,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在意些什么呢?莫急,莫急......” 怎么你叫我的假名也这么顺口了啊?这不对吧......喂喂喂,老前辈你手上可是满满一袋的金银财宝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是读书人。林慕将手中的论语放入竹箱当中,快步向前,只见前方站着几个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汉子,笑着将一张告示收入怀中,言语中夹杂着“老虎”“买酒去”之类的词汇。 林慕内心大震,走到昭示处,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无奈垂下头。 被人撕走了! 那几个猎户模样的大汉领头是个穿着皮甲的男人,面相有点凶狠,见到林慕急匆匆地打量昭示处,不禁笑道:“小孩快回家读书去吧!还想拿一百两?见到老虎可别被吓得尿裤子了!” 其余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看了眼后面跟来的几人,又笑着说:“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一个牙都要掉光了的老家伙,这就想屠虎了?别一个滑铲过去喂饱了老虎,增加虎尸的重量才好!反倒让我们搬回老虎尸体的时候累得半死,哈哈哈哈哈......” 林慕看向他,眸子古井无波:“积点口德。” 男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伸出手企图抓住林慕的脑袋将他提起来:“没有经过毒打看来是不懂世道的险恶啊......” 下坠的轮光仿佛在瞬间凝滞,众人只见到一道璀璨明亮的星芒急速闪过,像是离弦之箭、脱群野马,下一秒,那个少年就已经一把扼住了男人的咽喉,将他狠狠地摁在地面上。男人双眼翻白,无法动弹,只有几根手指还在顽强地蠕动着。 背着竹箱的少年缓缓起身,微笑道:“动口不动手。” 没有人看清他刚才的动作。 几个猎户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人走了出来,抱拳道:“多有得罪!在下先替许锄道歉了!” 林慕双手笼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猎户们将许锄抬起来,头都不回地离开了此地。想必今日过后这许锄被一个少年打到装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这座小镇,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慕很有分寸地留了力——其实就是凝聚了少部分的光元素作为护膜套在手上,所以这位许锄先生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灵气瞬间少了十分之一,看来以后能不用带元素的攻击就尽量不用,不然十下之后要么对手死,要么自己死。 钱,惆怅;修为,惆怅。 林慕面色变得更苍白了几分,他暗暗思忖,迎上三人。 李汶只是微笑,王望则情绪激动,喋喋不休,陈学习眼中波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口上却也马屁不断。 一言蔽之,“蛋哥威武!” 几人在小镇上购置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就准备出发过山。 柳叶山上高树极多,阳光炽热,有一条宽阔清澈的河流,自上而下流淌浇灌岸边植被无数,被当地人称为“柳叶河”。山很高很长,山脉延绵北方数百丈,野兽极多,但小镇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几百年下来,柳叶山上已经是很安全了,如今突然冒出来只老虎,自然整得人心惶惶。 林慕问:“李前辈以前有打虎的经验?” 少年王望叙述时那兴奋的样子,就好像一百两银子已是囊中之物了。 李汶摇摇头:“只是年少血气方刚,酒后打死只雌虎罢了。” 林慕喝了口水。 老前辈年少化名是不是“武松”? 草鞋少年语气激动:“但李爷爷可是越老越有精神!再加上我们是四个人,再来一只老虎也不怕!” 林慕扶额摆手:“先别立g......” 他现在的战力和水源国时可不能相提并论。一顿分析下来,林慕悲惨而无奈地发现,自己几乎所有的攻击功法都是和光元素有关...... 高伤害、低蓝条——脆皮。 以为我是鲁班七号吗?! 王望懵道:“夫赖......葛?这是什么?” 林慕解释道:“就是类似于‘战争胜利后我就回家和未婚妻结婚’之类的语句,我觉得做人还是要对事物报以敬畏的,狠话最好在事情结束后再放。” 陈学习抚掌叫好:“蛋哥真是奇思异想!夫赖葛,此称谓极妙!小王啊,以后千万不要随便立夫赖葛!” 王望虚心点头道:“也对。以后我绝对不立夫赖葛了......” 怎么事情逐渐变得奇怪了...... 林慕将刚刚购买的水壶收入竹箱当中,极为心虚。 李汶拿出一把短刀,递给林慕道:“防身用。没找到剑。” 林慕拔刀出鞘,刀光凛冽,银亮寒冷,极为锋利,他默默将短刀收入袖中,抱拳道:“谢过前辈。” 四人就此登山。 第63章 临溪聊 一条上山的羊肠小道上,走来四人。 双手负后的老人神色肃穆,气息绵长,虽然走了这么久,但丝毫不见疲惫;倒是旁边的草鞋少年头上已经渗出了滴滴汗珠,抹了抹额头继续跟上队伍。 有个清秀少年,肩背竹箱,面色苍白,也是不好受的样子,左手握着水壶,时不时饮上一口;旁边的人一身累赘,提剑也佩刀,很有仙人气度,闲庭信步。 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射下,也是热烈的,例如林慕此刻,就已经觉得自己脚下似乎在冒火了,只能给自己施个净身术,咬牙跟上。 为了锻炼,他没有给自己的腿脚施加灵气,只是以凡俗肉胎行走,无怪如此狼狈。林慕在未上山之前作为一个摘字人时,深居简出,就没有过训练,这细胳膊细腿的,上山修行后也没有刻意去强化,体力自然比不上其余三人。现今能跟得上众人,一是因为净身术的清凉效果,二就是因为行程的速度不快了。 头皮似乎是因为疲惫而阵阵发麻,林慕一个转身,手上便握住了一把锋利的短刀,一条黑蛇像是寻死般一头撞上刀背,扭曲地蠕动了两下,倒在地上。林慕从善如流地蹲下身子,几下乱砍,解决了它的生命。 林慕快步跟上众人:“怎么这山上蛇这么多?” 自登山开始,就有一条接一条的蛇向众人发起进攻:有的如枯枝静静装死在地上,有的则通过保护色缠绕在树干上,有的就躲在灌木丛中,在背后发起进攻......称得上是防不胜防,好在李汶和王望早就对此类野兽的偷袭轻车熟路,几拳下去便把它们打杀得了无生息了。 直到现在,林慕都能粗略地感受它们发起的攻击了。 王望疑惑道:“该不会是那只老虎搞的鬼?它可是百兽之王,会不会在控制这些蛇在试探我们的虚实?” 陈学习拍着马屁:“王老弟说得有点道理,老江湖了。” 王望挠头:“没有没有。” 林慕趁这个空档大喝了一口水,打着哈哈:“有可能,有可能的。” 走着走着,逐渐听到水声潺潺。李汶道:“休息片刻。” 林慕不易察觉地呼出几口气,李汶微笑,到底还只是一个少年嘛。 几人临近柳叶河休息。 王望大喊:“看我的!”他此刻脱掉了靴子,撸起裤管,扎在河流当中,摆了一个拳架,猛地一拳下去,恰恰好好地打在鱼侧边,一条鲫鱼悠闲悠闲地摆动着,逃过一劫。 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 林慕撸起裤管,拍了拍王望的肩:“这不行,看我的。” 他袖中滑出那把短刀,瞄准了一条鲤鱼,眼睛微微眯起,突然,就像是抓猹的闰土一般一刀刺下,缓缓起身。 鲤鱼悠闲而过。 “......” 陈学习不仅撸起裤管,袖管也一并撸起,他一脸微笑地走来:“蛋哥你还是太年轻了。”他打了个响指,河流中的水珠就夹着一条鲫鱼悬浮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落到河岸之上,“看我的才对!” 林慕:“......” 不带这么作弊的! 草鞋少年道:“这有什么!以前我和李爷爷两个人的时候,遇见一条河,李爷爷一拳下去不仅河水两分,那些鱼还全部都被震晕自己浮了上来呢!” 李汶上去就是一个栗暴。 林慕对于控水那是一窍不通,几刀下去依旧毫无斩获,便不再强求,一边看着老人李汶烤鱼一边运转《光灵诀》恢复灵气。 少年王望凑过来:“蛋哥,山上修仙好吗?无聊吗?” 林慕想了想自己在道居宗上的日子,那是个跌宕起伏,便老实回答:“有宗门的修士生活要好点,那些山泽野修就不太好了,风餐露宿。无聊的话也挺无聊的,有时候几乎一天都在修行,而且还要读书、听讲,背很多东西。” 王望大惊失色:“修仙人还要读书?!” 林慕呵呵一笑:“你以为呢?再偷偷告诉你,未到元婴期,那些仙女也都是要吃饭、如厕的。” 王望更是如遭雷击。 远处小解的陈学习传来一声哀嚎,便慌慌张张地提着裤子跑回来:“哎哟喂,你们猜怎么着?我解手的时候前面的灌木丛中突然冒出一条蛇来!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林慕满头黑线:“这是挺吓人的......” 他取下竹箱,从里面翻出《论语》,正准备打开时,王望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那蛋哥你见过仙女吗?” “女修士吗?”林慕托腮沉思,“还真见过不少。” 察觉到王望和陈学习的目光,他连忙道:“别想了,一个是我们宗门的峰主,一个是貌似内定的圣女。还有两位师姐一个金丹一个元婴,你们自己想想,够格吗?” 还有一个于絮,算是同龄女修士中的大姐头了,那性格也不是常人hold得住的。 陈学习点头:“蛋蛋宗真是人才济济啊......” 林慕神色无奈。是说破呢,还是不说破呢? 王望便转头问向陈学习:“学习兄,那你有没有见到什么漂亮的仙女......呸,女修士啊?” 陈学习点点头,神色严肃:“我们观内有一个道姑,勉强算是我师姐吧,长得漂亮是真漂亮,天资好是真的好,但脾气爆也是真的脾气爆,辈分偏偏大得要命,除了我师尊外,其它的弟子全都被她打了个遍,并且无一例外都是那种吊起来打,现在虽然出观远游去了,但我们观内还是流传着一条血的教训:‘宁惹观主,不惹师姐’。” 王望问:“那学习兄你被打过吗?”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我曾经还与一个传奇人物有过一面之谈,明明二十出头,却与我师父有说有笑,手谈一局打了个旗鼓相当,长得那叫个红颜祸水......” “那学习兄你被打过吗?”这次是林慕和王望一起问。 “啊啊啊啊气死小道了,被打过!被打过!这样舒服了吧!”陈学习抓狂,“不与你们说了,吃烤鱼去!” 林慕和王望相视一笑。 突然,林慕站了起来。 他眯起眼睛:“好像有人在呼救?” 第64章 古怪寺庙杀机现 确实,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话,有一个似有若无的沙哑男声,在反复地喊着“救命”。 李汶仍旧在慢悠悠地烤着鱼:“你们去看看。” 陈学习喊饿一动不动。林慕两人便一步三停,循声而去,虽然都背着竹箱,但气度和神色各有千秋。 最后来到一个大坑之上,林慕向下望去,只见坑壁光滑,坑底布满了散落的枯枝树叶,一个儒衫男人灰头土面地坐在角落,抱着一条染血的腿在有气无力地叫喊,嗓音因为缺水而沙哑,旁边的壁上布满了抓痕。 察觉到了脚步声,他猛地一抬头,看见两颗探出坑口的脑袋,就欣喜若狂道:“太好了!两位兄台,劳烦把我拉上去,鄙人胡天必有回报!” 王望刚想伸出手,就被林慕制止了,他就旁边放下竹箱,不急不忙地问:“你是这个金景小镇的住民?” “不是。”儒衫男人胡天连忙道,“我只是来这座山里边采药,没想到走着走着,误入了猎户抓兽的陷阱里面,待了一个晚上,又没吃又没喝,我又不是什么练家子,上不去,终于等到人了,您就大发慈悲拉我一把吧!在下必有重谢!” 他抬起自己的一条腿给林慕两人看:“你们看,这下面还有捕兽夹!我只是想采药而已啊!在下家内拙荆害了病,大夫说只有这座柳叶山上有解药可做药引,所以我才上山的!” 王望于心不忍,道:“也是个可怜人。”便弯下腰,伸出手去,“你抓住我的手!我把你拉起来!” 林慕只是若有所思。胡天一面手抓住王望的手,一面不断拜谢,感受到王望那边传来的力量,他眼中划过几丝诧异,但转瞬即逝,几个蹬腿爬了上来,便坐在林慕旁边,抱着那条踩中捕兽夹的腿哭嚎。 王望伸手抓住捕兽夹,“我的力气有点大,你忍一下啊。”紧接着便以蛮力直接撑开捕兽夹,他对林慕说:“得赶快做处理才对,正好我的竹箱里面有绷带。” 他转身去拿绷带,林慕便问:“说起来,那你就没有看到山上有虎的告示吗?” 胡天情绪激动:“我只想着拙荆的姓名安全!怎么会花时间去看这种东西!而且就算山上有猛虎,我也偏向虎山行!” “蛋哥你就别这么警惕了。”王望拿出绷带来,“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可怜人,怀疑他作甚?等下给他些肉干,让他自己下山去罢了......” 言毕,他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是的......怎么又开始立夫赖葛了......” 王林两人带回来个儒衫男人,使得陈学习开始迅速吃手中烤鱼,作护食状:“怎么?这位兄台又是谁啊?为何如此狼狈?” 林慕简略概括:“为救自己妻子上山采药误入猎户陷阱的可怜人。名叫胡天。” “原来如此。”陈学习眯起他那一双丹凤眼,微笑道,“胡天兄弟,来来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吃鱼吃鱼。” 胡天战战兢兢地微笑:“您好您好,要感谢各位兄台出手相助了,只可惜在下身上没有什么盘缠,若是诸位愿意陪在下下山一趟的话,鄙人愿意重金酬谢。” 陈学习递给他烤鱼,拍了拍肩膀,语气温和道:“兄台有这番心意已是最好,举手之劳不必强求回报。只是难道兄台没有看告示吗?山上有大虫出没,最忌落单独行啊。” 胡天刚想说话,陈学习继而又道:“不如胡兄,让我们护送你一途?顺便也可以帮你采摘药草,如今日头正盛,蛇群出没,说不得哪里就窜出头大虫,那可真是死无全尸了。” 这么一说,胡天已经是面无血色了,他颇为胆颤地瞥了旁边的李汶一眼,抱拳道:“那就有多劳烦诸位了。” 增加了一人的队伍解决完中餐后继续前行。 渐渐的,已经是残阳似血了,原本浓烈的光芒逐渐褪色,变得鲜艳而妖异,照在前进的道路上,却散不去黑暗的角落,所以斑驳而古老。天空中仿佛挂着一个血球,在狰狞地微笑,向众人露出它的獠牙。 原本静谧和谐的柳叶山换了面目,不绝的昆虫叫声,黑暗中窥伺的眼球,那条清澈见底的柳叶河仿佛变得漆黑起来,曳动的影子,都在矜持而又狂放地打量着五人。 林慕灌了一口水,晃了晃已经见底了的水壶,颇有些无奈。几缕光线照射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寂寥。继续行走,突然,在众人的视野正中央出现了一座荒废的寺庙。 大红色的墙壁已经褪色,蜘蛛网密布,大门敞开着,仿佛一只妖魔张开的嘴,等待着猎物的上钩。胡天浑身颤抖,带了点哭腔说:“这地方也太诡异了......” 此话一出,阴风怒吼。 胡天左右看了一眼:“我们还是走吧?这里面一看就很危险......” 李汶是主心骨,他负手而立,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寺庙,道:“今晚就在这里面休息罢,我来守上半夜,下半夜你们三人自己决定一人来守。” 林慕道:“我来好了,刚好我觉浅。” 几人迈步走了进去,胡天虽然十分抗拒,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咬了咬牙,还是一把跟了上去。 庙里面供奉的是一个栩栩如生、扬唇微笑的泥塑女神像,姿容艳美,不显得多么威武,反而有几分媚态,而且表情生动鲜明,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动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胡天几乎是腿发抖着走进来的,看都不敢看这尊神像,沿着砖线行走。相比之下陈学习就好得多了,他在这尊神像下环绕几圈,啧啧称奇:“如果总分十分的话,这位姐姐我给八点八分。蛋哥,你怎么看?” “……我站在前面看。”林慕双手合十拜了一下,然后在一旁放下竹箱,拿出毛巾扫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借着头顶上微弱的月光就开始看书。 草鞋少年也放下竹箱:“蛋哥别这么看书啊。” 四人拿干柴生了火,胡天则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有任何举动,夜色愈浓,陈学习和王望两个没心没肺的最先睡去,紧接着是胡天,林慕则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又学了几页太极,被老人说了几句“这种年纪学什么太极,干脆我教你几招武把式”,也沉沉睡去。 老人独自守前半夜,烤着火,突然转头,那尊泥塑女像神情不变,依旧一脸微笑,便回过头来。 很快就轮到了林慕守后半夜。 他盘坐在地面上,持书观看,一动不动,宛如雕像,只是时而翻书,时而折页,极其认真。 黑暗中传来老鼠的几声窃语,夹杂着极为轻微的踏地之音,一抹银亮在黑暗中隐匿,缓缓靠近...... 突然之间,一把锋利的猎刀探出黑暗,带着杀意临头砍下,只见胡天面色狰狞,动作果断! 然而下一刻,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袖里滑出一把出鞘的短刀,极为娴熟地向上一挡,“早就猜到你有问题了。” 第65章 前后为难 这副动作简直就像是排练过无数遍一般行云流水,胡天内心惊愕,少年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双极为锋利极为清亮的眼眸,猛地发力,少年双拳递出,其上缠绕手腕的雪色绷带如同蟒蛇狰然搠来! 这哪里是两条柔弱无力的绷带?分明就是铁刺覆盖、杀气浓烈的夺命荆棘! 胡天内心像是天光乍破了夜幕,他死咬牙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一刀劈向林慕。 荆棘向上突起,胡天便迅速收刀退后,他看向那尊诡异泥塑女像,急促道:“我们利益是一样的!不必刀剑相向!!这四个人归我家主人,那几个上山的猎户全部都给你!!这个老头也给你!合作,合作!只要能保我一命,什么都好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尊女像的脸色出现了沉思的神色,仿佛在权衡利弊,考虑胡天话的可能性。 林慕向前一步,荆棘在他的脚下曳动而行,紧紧抓住那把短刀,他低沉道:“这就开始谈合作了?以为我要等你变身吗?” 荆棘急速而去,林慕低垂着头摇晃几下,迎面直上! 胡天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和惶恐,他脸色愈发阴沉,“来啊!”提刀砍去,破风而至。 下一秒,林慕一个巧妙的弯腰恰恰好躲开了胡天的进攻,便往旁边退了几步,面无表情收回短刀。胡天心里暗知不妙,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控制好身体怕是来不及了,身后拳罡凝实,一击便将胡天打倒在地! 李汶负手而立:“你和那只老虎有什么关系?你家主人?” 胡天吃痛,伤口处居然没有流出鲜血,而是破碎成片片的灵气,他捂住伤口,怒吼道:“合作!合作!这些人都给你!我们什么都不要!” 原来这几人,全都是在假睡! 陈学习手贴着后颈,摇晃了几下脑袋,竟然和林慕不约而同地说了一个成语: “为虎作伥。” 两人对视一眼,陈学习道:“某些老虎成了精,会获得属于自己的本命神通,比如彪,会长出翅膀支持飞行,如虎添翼;而有些虎,咬人之后可以拘留被杀死之人的灵魂。那些被拘留的灵魂被称为伥鬼,会引导老虎去吃人,也就是古话说的为虎作伥。” 他托着下颚:“这种虎也称伥虎。” “如你所见,这位胡天兄台就是所谓的伥鬼。而他口中的主人,自然是那只食人老虎了。” 他这般轻描淡写地将胡天的跟脚道破,胡天的面色更加扭曲起来,“你们都得死!别想走出这座山!” 陈学习平淡道:“顺带一提,你现在的小命可是在我们手上。” 胡天紧接着表情就变得无比可怜,他跪倒在地:“鄙人真的没有说谎,我看到了山上有虎的告示,但只有柳叶山有草药可治拙荆的病了,不得不上啊!......我只是想治好她的病!真的不想死啊!我害你们也都是因为那只老虎想要吃人!不吃你们的话它就要吃我啊!” 一阵风吹过,冷得人四肢五骸仿佛都凝固了。那原本可以带来光线的火堆一下子被吹灭,寺庙里面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胡天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语气癫狂:“都得死!哈哈哈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 李汶道:“小心!” 他目光如炬,刹那间朝着一个地方轰去,拳罡如风。 “啊!!” 一抹红色悬空而立,张牙舞爪地向李汶抓去! 李汶一拳锤向那抹红色,“王小子,看好了,这才是拳!” 鬼影重重,阴气森森,红色身影如蛇蝎般难缠;拳罡烈烈,目光炯炯,年老武夫丝毫不落下风,拳开黑暗,睥睨寺庙! 林慕咬了咬牙,撑起一只光球,朝着两人交战处抛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众人终于看清了那抹红色是什么——那尊寺庙供奉的女神像! 大袖红袍,面容艳美,她没有和女神像一般高大,但嗜血仇杀的气势却压过了神像一大筹,一身红色好似出嫁,面容狰狞,十指如钩,眼中血丝纵横,赤脚而立,便鬼气肆虐,战斗起来,更凶猛无畏! 光线一至,女鬼抬肘便挡,却无意间露出了一个破绽,被李汶击退数十步,她仇视林慕,向他袭来! 林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估摸着自己此刻的灵气存量,迅速俯身拍地,一根细长的光箭便自地砖缝隙射出。 女鬼嘴角上扬,随着她的举动,地砖竟然是直接全部飞起,组成了一个椭圆形,将光箭囚禁在内,她攻势不改,迫在眉睫。 林慕双拳递出,荆棘飞跃,同时迅速拔刀出鞘,附上光元素让它变得更加细长。他没有撤退,反而主动进攻,紧跟在荆棘之后斩去,另一只手上迅速掐印火球术。 三管齐下。 大门被关上。女鬼极为忌惮光元素,暂避锋芒,一个空中腾空腾挪躲过。 然而这还没完,女鬼很快就被一发火球击中,林慕早有预谋地转身,两条荆棘缠绕住女鬼的脖颈,上前两步将长刀刺入她的胸膛。 女鬼怒吼一声,全身上下气势暴涨。 林慕见好就收,收回荆棘,敛好一切法门,往后退了数十步。 李汶向前走了几步,很明显呼吸方式已经改变,有金色的光芒如钟般将他笼罩在内,他摆了一个拳桩,汹涌拳意不再可以收敛,全部都喷薄而出,“我辈武夫,处于困境,只需记住四个字——” “痛快出拳!” 他伸手一拳就将女鬼打退至庙外,再一拳打碎寺内的女神像,大步走出。 “救命啊!救命啊!——” 有叫喊声自远处传来,不止一个人,急匆匆的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寺庙。 剩下三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向着求救声处赶去。 几个上山猎户皆是面目惊恐,落荒而逃,拼命大喊求救,见到寺庙处有人,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不敢回头,撒开步子朝着那个地方奔去。 但看到向他们走来三人中为首者的面目,有好几个猎户的表情都凝固了。 因为这个人就在白天时,将他们的领头揍了一顿。 林慕现在没空管这些:“谁在追你们?那只老虎?” 被他提问的许锄也顾不得白天丢脸的那些小事,他疯狂点头:“那不是一般的老虎!那是......那是妖怪!” 第66章 深刻剑 “妖怪?”林慕皱眉。能驱使伥鬼,这只老虎绝对是只妖,但远远称不上是“怪”,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能描述一下它的样貌吗?而且它只是追你们,没有猎杀你们?” 简直就像是......故意将这群猎户赶到寺庙来的。 许锄往后看了几眼,先是道:“仙师,白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救我!”他就好像溺水的人看见了稻草,神情和语气绝非胡天能比,“那是一只白色的老虎,很高大!很雄壮!牙齿里面有红色的肉,头上顶着一个黑色的王,猎杀我们......” 这个汉子眼中已经有了泪光,他猛地一抬头:“它已经吃了我们两个同伙了!” 林慕三人都不禁咽了口唾沫下去。 林慕道:“你们去那块空地,寺庙那个方向就不要去了,那边有一个危险程度不下于这只伥虎的鬼怪。” 他忽地抬起眼,因为视野尽头有一团影影绰绰的巨大黑影正在缓缓踱来,他拍着许锄的肩膀,抽出短刀:“快去!” 许锄等人迅速奔向那片空地,只留下三人对峙那只已经吃了不下十个人的伥虎,全都是翘首以待、蓄势待发,王望神色凝重,拳意上身,陈学习则抚摸着他那把从未出鞘的蒯剑,眯起眼睛。 刹那间,异变突生。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中弹出,猎户着装,手持砍刀,向着王望劈去! 陈学习小拇指迅速勾出腰间的篾刀,早有准备地渡上一层灵气,迎头砍下。 篾刀异常锋利,切豆腐般一线而下,竟然直接将此人切成了两半,诡异的是,地上的横截面并没有血肉横飞肝肠流出,他惨叫了两声,便化为了一团滚滚黑烟,向前方掠去。 王望心有余悸,陈学习则依旧目视前方:“小心伥鬼。” 仿佛“伥鬼”二字触犯了禁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冒了出来,皆手持利刃,凶悍地包夹住三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横冲直撞,乱挥砍刀。 林慕没有驱动灵气和元素,他静静地待在原地,只是眼神突然变得很专注,死死地盯着前面突袭的人。他的眼睛是很纯正的黑色,但就在此刻,仿佛有人在里面放了一团光——而光涣散了开来。 一切都慢了下来。 这个状态,被林慕私底下命名为“慢剑状态”,但现在手持一把短刀,得称为“慢状态”了。 世间万物为我停留! 林慕箭步而去,只余残影,一刀抹喉。 不用到任何灵气、功法,也不用到白天制服许锄的点穴,这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兽的本能。只是它被埋没太久了,所以直到现在才开始露出自己的獠牙。 林慕微微喘气,微抬眼帘,却是没再发现那巨大黑影。他环顾四周,并无发现一处诡异,内心疑惑。 为何要送三只伥鬼上来送死?如果道龄没有超过一甲子的话,一般的伥虎顶多也就只能拘留三只吧? 试探?也不可能,现在看来毫无疑问,白日登山时那些蛇全部都是这只伥虎试探的手笔,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的实力的。 为什么它要将猎户一群人赶至古庙附近? 古庙? 之前胡天说过的话再一次回响在林慕的耳畔。 古庙唯一的怪异之处,不就是那只红衣女鬼吗?而想必伥虎把猎户们往这里赶,也是因为这个女鬼! 林慕突然冲向那块猎户躲藏的空地。 伥虎这是把红衣女鬼应得的东西引到它的家门口!它们分配好了上山人各自应该死在谁的口中——猎户们全都归红衣女鬼,北游四人组则归伥虎! 伥虎之所以大方地送出自己的伥鬼,是因为接下来自己会拥有更好的人选。 猎户们有危险! 一道红影突然发难,脱离战场,如离群野马般朝着那块空地奔去。只要能让她杀一个人,实力就可以恢复大半! 但有个清瘦的身影更快,他站在原地,左手盾牌右手剑,皆是由皎洁月光制成,俄顷,突然拍地,光球席地而去。 不再是行动自如的寺庙中,女鬼躲过两个光球,然而被一颗光球直击鼻梁,林慕扛着盾牌持剑刺去,先发制人。 劈砍、格挡、躲避......林慕做得炉火纯青。 所以说玄官的棋盘怎么会让他的名声毁誉参半,输了即是大道无望、道心崩溃,赢了......便是心境处事对战全部都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林慕微笑:“练手,凑合。” 另一边。 见那只缓缓走来的伥虎消失了,王望和陈学习对视一眼,皆是不敢有丝毫放松。林慕突然脱离战场了是不假,但他是有目的的,是想到了他们想不到的细节才去的——拎线头和揣测敌人心理一向是他很擅长的活,作为第一道防线的他们俩,却是不能有任何懈怠。 仿佛伥虎正在周边移动,思考着怎么撕开两人。 陈学习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指向林慕那边:“除魔。”然后又指向王望的左侧,“降妖。” 王望没时间插科打诨,抿住嘴唇,蓦然间,一声吼叫响起,纯粹的以声震耳,在狂乱的月光下,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突然从黑暗中跳出,投下高大的阴影。 就在它跳出的一瞬间,陈学习像是预判到了它的动作般凝聚出两个火球,双手举起打去。 这只伥虎灵活地躲开,眼中流露出了拟人的嘲讽和讥笑,但一道身影闪过,王望双拳擂紧,疯狂递拳,在他的心中,李汶的那一句“痛快递拳”声音越来越大、分量越来越重。 “李爷爷,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侠?” 老人只是笑道:“当你出拳,心无旁骛、皆为正义。” 此刻正是成侠时! 王望心神大定,双眸明亮,他此刻真想呐喊。 天下武道由我拳开! 伥虎饶有兴致地把目光投向那位不断刮痧的小伙子身上,须臾,嘶吼一声,几下撞去,瞬间就把王望给顶飞了,狼狈倒地,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它奔跑至王望的身边,神色贪婪,张开了嘴,紧接着便俯下身去,要咬断王望的咽喉。 突然间,伥虎眼露惊愕,一时间居然顾不得到嘴的美食,向着林子里逃去。 陈学习一手持剑鞘,一手持出鞘的蒯剑,呈拔剑状,刚才伥虎站过的地方居然树枝树干都仿佛被一条极其锋利的线切割开来,形成平滑的截面,他缓缓走向伥虎: “剑名深刻。” 第67章 一虎一鬼,一剑一拳 两剑挥下,一横一竖,竟然有剑气如同长虹般生成,凌厉地朝着伥虎杀去。这是林慕梦寐以求的,但陈学习此刻却轻松地使了出来。 王望摇摇晃晃地从地面上站起来,他看了眼与女鬼打得难舍难分的林慕,又看向几乎是压着伥虎打的陈学习,双眼隐隐有血丝。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血来,草鞋少年对自己很失望。 李汶一拳击出,卡在间隙当中,直接将红衣女鬼打出十米开来。此刻的红衣女鬼面容破碎,青筋绽出,已不复精致的面容,她咆哮不已,恶狠狠地盯着挡在猎户前的林慕,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 林慕亦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须臾,李汶向林慕点了点头,林慕便放下心来,迅速离去。 伥虎的身上两条长长的伤痕淙淙冒血,糊在毛皮上,形成一块一块的血块,看起来狼狈无比。陈学习持剑就砍,眼神凉薄,身上灵气如同大海般浩瀚。 当他看到林慕来的时候,瞬间破功,“蛋哥!帮我拖延一刻钟!”毫不介意地将自己的剑抛给林慕,然后盘腿坐下,双手掐诀。 他这般坦诚相见,倒让林慕有些不知所措,他接过名为“深刻”的蒯剑,看了下双目紧闭的陈学习,实在没法,努力让自己进入到慢状态,便持剑而去。 先是试手地挥下一剑,果不其然仍是无剑气,林慕毫不气馁,阖眸静立,片刻,蓦然睁眼,面对着如同大树倾倒般扑来的恶虎,收敛剑身,一个滑铲而去。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人和人的状态也不能一概而论。林慕觉得如果换为平时的状态,这下耍酷估计只能把这伥虎喂成胖虎了...... 但如今世间万物分毫纤细、事无巨细地展现在他的明矑当中,可谓是极为变态。林慕手腕一转,猛地发力,蒯剑灵气迸发,颇有阻力地在伥虎的身下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伥虎死死地盯着他,突然奔跑而走,直指那群猎户。 为虎作伥! 李汶和那位红衣女鬼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如今突然冲出个变量,绝对会是改变战局的一招胜负手。陈学习依旧盘坐在原地,紧闭双目,念念有词。林慕快速赶上,也顾不得灵气消耗,伸手一挥,几片光扑克飞出,钉在伥虎的局部位置。 这个时候就别说什么正面战斗了,打哪里伤害大就往哪打啊! 伥虎转身,瞳孔满是愤怒,它朝着林慕疾驰而去。 林慕往左侧一闪,突然眸子恢复正常,战况瞬息万变,伥虎怒吼一声,径直撞去,同时一爪劈砍而下。 林慕仓促中只能举手格挡,迅速幻化出一只光盾牌,同时手中那把名为“深刻”的蒯剑死命朝伥虎的一只眼睛捅去。 但预料之中的受伤却没有到来,伥虎的手掌被两个人合力扛下来了。一个是脸色苍白、手臂颤抖的王望,另一个则是气定神闲的李汶,师徒二人同抗一爪,李汶看向王望的眼神中终于有了点欣慰。 蒯剑捅破伥虎的眼睛。 伥虎张开血盆大口,同时另一只爪子迎头拍下。 但突然,伥虎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般,动作静止,凝滞在原地。 另一边,陈学习站起身来,一只手捧着一团头颅般的黑雾,另一只手握着长长的剑鞘,指着林慕,“斩!” 蒯剑嗡鸣不已,林慕福至心灵,一剑斩下。 锋利无比、凌厉无匹的剑气如同水天接壤的一线,瞬间脱胎剑身,轻描淡写飞驰而出,收割了伥虎的头颅。 飞剑脱离他的手掌,自动收入陈学习鞘中,随着伥虎一死,陈学习手中的那团黑雾便自然消散。 林慕如释重负,但依旧拔出短刀,环顾四周。 李汶能来参与这边的战斗,自然是以一己之力打杀了红衣女鬼,而今这头伥虎身首异处,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座山上目前的两大危险都解除了,但即使这样林慕还是没有放松,缓缓呼吸,同时观察环境,有无杀机逼近。 片刻之后,李汶拍肩,“没有危险了。” 老江湖这么一说,林慕终于放松,坐下身来,吐纳灵气。 那群猎户东看西看,终于确认自己获救了,纷纷都凑上来:“仙师,大恩不言谢!”“你们帮我们杀了老虎,就是救了我们的命!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仙师你们帮我们报了仇,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之前那位许锄,长相凶狠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如今居然泪眼婆娑了起来:“小六,柱子都死了......都是因为我!我没脸去见他们的家人了!” 这么一说,气氛瞬间凝滞了起来。 “这事不能完全怪你。”林慕站起身来,“活人不能为死人牵扯住脚步,并且既然上山便生死自负,谁能想到这只老虎成了精?你若真有悔恨之意,还不如以后多多照顾他们的家属亲人。” 白天许锄轻蔑嘲笑四人,如今也为兄弟潸然落泪,这才组成一个完完全全的人,人性便是如此复杂、又如此融洽。林慕虽然不喜此人,但一码归一码,不是白莲花,也不是圣母心,他只是想和众人说一说自己的道理。 迟疑了一下,林慕接着说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李汶走到猎户们面前,伸出手:“身上的银两留下。虎尸带走。” 猎户们手忙脚乱地掏钱,毕竟目的是上山打虎,而不是市场赶集,最后凑出的银两还不到十两,许锄说道:“虎尸我们不会带走。但如果仙师可以陪我们下山一趟,不敢说重金,但我们必有厚礼!” 其余猎户纷纷点头,李汶道:“我们急着赶路,除害不过顺手而为。就不折返了,所以虎尸不会特地带下去,干脆你们拿下去,换了银子,也好照顾他人。” 猎户们面面相觑。陈学习执着滴血的长剑走来,道:“虎尸可以带走,但这个我们要留下。”他以剑为刀,缓缓将伥虎头颅上的那个漆黑王字切割下来,“出了这么多的力总不至于只是为了银两。” 林慕:“......” 没关系,有钱就行了,一百两银子而已,很多吗? 我出力只是为了银两还真不好意思啊! 陈学习又道:“拿不拿,你们自己决定。打到现在天都要亮了,困死了。” 他说完就朝寺庙里面走去,看架势,还要补一觉。 林慕道:“没错,你们自己决定,我们只是路过的假面修士罢了。”便快步朝着陈学习的方向走去,倒也不是同样要补觉,而是想问陈学习一些问题。 第68章 拎起线 寺庙里。虽然那尊女神像已经倒塌,石子碎片落了一地显得极为凌乱,但好在竹箱没有受损,只是脏了些,林慕拍去灰尘,望了望门外的天际,开口便问:“你是怎么让那只伥虎一动不动的?当然,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也可以不说。” 陈学习挠了挠头发,“这有什么好不说的。白天不是发现那个胡天有问题吗,你打算演上一演,我就没什么戏份了,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放入了我个人的一些东西,漫漫长夜装睡,无聊啊,便闲得没事追本溯源了一下,查到了正主。再利用小道的一点法门,就把它给定住了。” 林慕知道事实绝对不像他说的那么容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了。” “别介。”陈学习摆手,突然笑了起来,“说来我还要谢你。还没过几天呢,就送了我两场动荡,对于我的大道很有裨益啊。” 两场动荡? 红衣女鬼和伥虎吗? 林慕心有疑惑。 陈学习将他手中的那个漆黑王字递给林慕:“感谢。” 林慕想了想,收下了。 放入竹箱。 陈学习饶有兴致地托起腮:“蛋哥,讲讲,这条线怎么拎起的?” “这相比起水源国要简单得多。”林慕听到这个词还是吃惊了一下,“......毕竟很多线索都摆在明面上,直直的一条线,也没有交叉错峰。” “那张告示,即是线头。现在我们知道,这只虎不仅成了精,而且还拥有本命神通,所以一旦它暴起杀人,绝对不可能会有人逃脱。故不可能有人知道山上杀人的到底是什么,更不可能会有那张悬赏的告示。” “那它出现的原因就成了谜。为什么?” “要么老虎疏忽,放掉了一个人;要么有人使得老虎放掉了一个人,才导致了告示的出现。告示是通缉老虎的,老虎死了谁能得益?老虎有什么侵犯到它利益的地方?” “此般栽赃陷害泼脏水,我在水源国就见识了一次,这次不可能再灯下黑。所以当我看见那座废弃古寺,线头就拎得差不多了。” “当然,这个只是我其一的猜测。还有一个猜测自然是老虎没有成精,单纯只是杀力不足罢了。但是它自作聪明的动作出卖了这个线头。” 袭击的蛇群、求救的胡天...... 同样是水源国,之前林慕没有通过人鱼联想起鱼人,这一次没有犯错,听到老虎,迅速就联想起了一系列妖兽。 他在飞速成长。 陈学习沉吟两秒:“你现在才认为那漆黑王字还清了吧?你要那东西干什么?话说你北游的目的是什么?” 林慕“啊”了一声,“因为你不需要,所以我怕暴殄天物。” 陈学习同样学着“啊”了一声,像是中了一只箭矢般有气无力,他阖起眼,“补觉补觉,这种动脑子的我最不喜欢了。” 这惫懒货。 陈学习偷摸睁开一条缝。 这位口口声声说待人以诚、但自己却什么信息都不透露的少年面色平静,眸光收敛,手臂舒展,便仿佛有气流缭绕,缓缓起步,太极两仪,心无杂念。 算了,偷学别人功法这种事情太没品了。 他闭上眼睛,林慕也随之停止太极桩,这几步全是他瞎打的,如果陈学习也想养养生的话,就得无中生个有来了。 他开始捡地面上的碎石,全部堆在神像原本站立的位置上。 像是察觉到了林慕的疑惑,陈学习睁开眼:“这红衣女鬼当然不是吃香火吃出来的,而是周遭的孤魂野鬼,占据了神身,日长地久后就改变了神像,鸠占鹊巢,成为了这一方寺庙的主人。” 林慕记起之前红衣女鬼催使寺庙地砖飞起阻拦光箭的场景,点头。果真是在你地盘就听你的。 如今红衣女鬼已经被李汶老前辈几拳打得消散于天地了,沉默片刻,林慕突然转头,看向陈学习:“你是不是忘了一档事了?” 陈学习装傻:“你说什么呢?” 陈学习之前说自己在胡天的身上弄了“小玩意”,但后来胡天可是被红衣女鬼给斩杀了!那有没有可能,陈学习的“小玩意”已经转接到了红衣女鬼的身上? 这头伥虎成精不久,尸体不会有妖丹,但好歹也有漆黑王字;作为和它在柳叶山上互相对峙互相钳制的红衣女鬼,林慕不信就没有好东西! 李汶没有获得,林慕没有获得,王望没有获得,那谁获得了? 难怪那么痛快就把漆黑王字给自己了! 林慕认为面对陈学习,要以最大的警惕心来看。 陈学习无辜摊手:“我一个筑基前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林慕冷笑:“你把红衣女鬼掉落的东西给我看看我就信你。” 陈学习:“......” 待到林慕背过身去,陈学习微微垂下眼帘,合掌再张开,一套极其袖珍的阵法便瞬间收回,腾挪至掌心处,缓缓旋转,灵气盎然,片刻,凭空吐出一粒珠子,悠悠淡去。 珠子极小,带着灵气,却也掺杂着血气。 ——那位道行不高的女鬼结的“丹”。 算是小礼物吧。 陈学习甩甩手,那粒珠子消失不见。 林慕将满地神像碎石收集起来,堆放在了原本的神台之上,最后,他站在那碎石堆前,面色虔诚、动作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陈学习问:“干什么呢?拜那只已死的红衣女鬼?” 林慕摇了摇头。 我以诚礼敬神,料神明应以诚礼敬我。 来时借宿废弃寺庙一拜,如今尘埃落定一拜,倒也算有始有终,不过林慕敬的从来不是那位鸠占鹊巢的红衣女鬼,而是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神明”,或者说是命运。 举头三尺有神明。 陈学习甩着袖子:“可别到了以后,是我以半生狼藉赠天道,天道以穷困潦倒回赠我才是......” 猎户众人合力将头上缺了个王字的伥虎抬下山去,领一百银两,不知有无多多照顾那惨死猎户的家人;如今的柳叶山上再无吃人恶虎,也无躲在幕后的红衣女鬼,林慕没拿到钱,只获得了猎户们七拼八凑才堪堪拿出的银子和那漆黑如墨的王字型毛皮,不过依旧眉开眼笑。陈学习还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不过他在战斗中贡献很大,所以私吞了珠子的事情林慕没有和他计较,只是草鞋少年王望沉默许多,仿佛回到了水源国,变回那个知道李汶老人死亡消息后的样子。 林慕问老人:“王望这没事吧?我记得他伤得挺重的?不需要下山去看看吗?” 李汶只是微笑:“过个几日自然会痊愈,不然我为何收他为徒?” 北游的四人继续踏上脚步。 第69章 与你讲讲 这条山脉景色无雄奇,也无诡谲,实在是平淡得让人乏味。众人吃鱼、喝水过了三日,林慕终于意识到,远游路上不仅仅有降妖除魔扞卫正道,也有鸡毛蒜皮乏善可陈。 好在有书为伴。 陈学习依旧侃大山,不过王望再听时托着下巴,不时点头,没有了之前的激情和憧憬,也难免挫了说书人的心。 林慕白天修行巩固基础,晚上则消几时看书,一日不差。缝补基础,尤其是筑基期的基础可不是件小事,林慕按自己目前的速度计算,大约还要再过四个月才能把破碎经脉、体内窍穴缝补个大概。还只是大概。 如果有灵石的话就会快很多。 修行难啊,谁说穷文富武的,明明修仙才是最吃钱的。 夜晚,河流无声无息流淌。 吃过晚饭后,王望独自一人去到河岸边,说是散心。其实几日来一旦闲暇,他就会离开队伍,据小解回来的陈学习说,王望是在站桩。 林慕收起书放入竹箱中,孑然一身跟上。 说是明月,其实黯淡了很多,像是一双疲惫的眼,被黑云层层包围着,光芒落在河流上,亮不起一点。 这条河并不急湍,在四周的芦苇包裹下显得漆黑异常,夜幕沉沉当中,一个身影立于岸边,拳桩端正,出拳迅速,像是要一拳将河流断开。 林慕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王望出拳不停。 一拳、两拳、三拳...... 越来越快,仿佛在草鞋少年面前有一只恶虎,在不断咆哮。 最后一拳,猛地向上擂去,宛如把恶虎给打飞起来,像是要直指上苍。 王望突然坐下,“林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当初他信心满满、斗志昂扬,我辈武夫只管递拳,自觉胸膛热血沸腾,现在看来就像是蚍蜉撼树般不自量力,那毫不停滞的拳意,连同着少年的心气,全部都被伥虎撞得碎了满地,再也没捡起来。 还要别人来救,王望你真的就这么没用吗? 如果没有林慕,没有陈学习,那你是不是死定了? 这一次有人救,下一次呢? 当初水源国之时不就在内心立下承诺要拼命练拳吗?为什么知道李爷爷没死之后,就把这个承诺抛之脑后了? 王望,你就是个废物,彻头彻脑的废物。俗话说“这一腔热血只要卖于那识货的”,可你热血了又有什么用?徒增笑料罢了,当你狼狈落地的时候,林慕、陈学习甚至李汶会不会在心里对你大肆嘲讽? 呆子、傻子、废物...... 林慕走到王望旁边,同样坐了下来,“我不说那些‘其实你很有用,别伤心’的话,单论这场战斗的话,你确实没有派上一丝用场。” 当初林慕被伥虎一爪拍下,其实是老人李汶先以一己之力轻松抗住的,王望要先赶来,但是跑得慢落后了。 王望眸光一沉。 林慕看着旁边垂头的少年,他当年在水源国是那么意气风发、不败热血,如今心气一坠,佝偻垂眉,又是那么的狼狈,“但你是武夫。” “我按江湖的标准来判定,别说你,哪怕是那些习武多年的武者,面对那只伥虎,也难有胜算。这是句实话。” “我和陈学习掏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才堪堪打败,能要求你什么?当时你手臂颤抖抵挡住伥虎的攻击,我其实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你的心气并没有完全落下。” “你是一个武夫,所以你要出拳。出拳要快,打架要狠,但道理也要讲,不能谁的拳头大就是道理。” “但我......”王望抬起头,但又垂了下去,“我出拳不快,打人不狠,自以为是,讲道理更比不上林兄你。” 林慕知道问题所在了。远游四人当中,王望可以算是最没心计的,他是善良的、单纯的,但同时也是不服输、好胜的,跟着李汶学了多年的拳,依旧不成不就,平庸至极,自然会挫败、消极,而和林慕、陈学习同龄人一对比,更是自惭形秽。 武夫拳脚功夫太过粗鄙,在少年心中比不上仙气飘飘的修行。看着同龄人术法奥妙,自己却粗胚鲁莽,王望油然而生修行的想法,当初柳叶河旁,草鞋少年旁敲侧击修行之事,便是一条线。故意安慰自己说老人李汶可一拳开江,更是一条线。 修仙和练武,在王望的心中不断争斗。一个是李汶的稳扎稳打、夯实基础,只在山下耍耍功夫,另一个是修行中人的腾云驾雾、天地逍遥,王望的心在不断动摇。 伥虎只是个导火索。王望被刺激到了拼命练拳,实则效果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那个修行的想法已经扎根在了他的脑海中,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既然练武又苦又累效果还不好,为什么不转去修行仙家法术? 这层关系必须理清楚,不然谈话是起不到太大的用途的。 林慕沉默片刻:“你是个武夫,但你也是个少年。我也是个少年人,曾经也热血过,但沸腾的鲜血都冷却在了一座小屋当中,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古话说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正义比邪恶强罢了。重点就在‘实力’这个词上面,例如此次战争,你是正义的那一方,伥虎是邪恶的那一方,你会赢吗?不会。我们要认清自己的定位,不能一味莽撞、将愚蠢认成是热血,不然结果无非一个死字。” “你实力太弱了,我可以这么说。但既然帮不上什么大忙,那就在旁边做一些小事,例如你可以保护好那些猎户,或者补刀不对吗?位置很重要,僭越了位置下果会很严重。如果陈学习没有赶到,你的下场就不是断几根肋骨那么简单了。” “谨慎、仔细、少说话多做事,这才是行走江湖的道理。不是我有一腔热血,我有洪福齐天,就可以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 “我们都是人,都有血气方刚的时候,会夸大伤痛,会夸大功绩,或异于众人,或自命不凡,都是为了充盈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印象。但你要知道,王望,遇到了悲伤的事情,我们可以叹息,可以埋怨,但我们要沉默地接受命运加诸于身上的筹码,与世界和解,然后昂首迈步,继续前进,如此一来,才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人。” “管他十万八千,我们只需要走好脚下那条路。如果没有路,那我们就自己踩出来。” 王望抬起头,注视着旁边那位干净的少年,他眉眼飞扬,眸子明亮,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把剑,在与自己、与世界说着道理。 “我有一剑,可断江。” 林慕站起身来,目光坚定,“王望,你不用羡慕我们修士。从前我与师父拜访一位武夫,正巧乌云密布,他向天一拳轰去,方圆百里瞬间风和日丽,一拳轰山,山峦如蛟龙退避三舍!” “真的吗?” “武夫不输修士!”林慕点头,“当你有一天,一拳递出,要谁人都如遇蛇蝎落荒而逃!” 王望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嘴唇颤抖,认真道:“好!” 在他眼中,明月弯弯,像是善意的微笑。好像有一股沸腾的热流自膝盖、丹田直冲天灵盖,四肢五骸全部都如被烈火炙烤般滚烫,凌厉的风刮来,却再也动摇不了草鞋少年的内心,他独立在河岸边,芦苇群中,随之开始打桩,拳拳如龙。 芦苇更远处,一位武夫老人负手而立。 篝火旁,蒯剑横放膝上的少年双目阖起,喃喃道:“第一场动荡。” 第70章 恶趣味的玄官前辈 河岸上,林慕望着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领悟状态的王望,心情有些复杂。其实话说这么多下来,无非是个“光志气没用啊,还要有实力才行”的理,只不过他在其中掺杂融入了些自己思考出来的道理,说教罢了。 至于他最后说的那番话,自然是胡编乱造。君子可欺之以方,他给予了王望一个善意的谎言,是为了彻底打消王望心中修仙杂念,专心致志去练拳。王望有着可以别异于常人的体质,自然是适合练武的。 看着眼神明亮的王望,林慕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又道:“还有我要否认你一句。其实讲道理这件事上,你我平等,无分高下。” “道理就在身边。山上人讲得,山下人讲得,武夫讲得,修士讲得,纠结于鸡毛蒜皮小事的妇女讲得,每日高声叫卖的小贩也讲得,不只是藏在读书人的肚子里,哪怕是粗通文墨、甚至目不识丁的人,只要他们讲了道理,那彼此就没有身份的差别。” “不必说什么讲道理比不过谁,只要你讲了道理,那我们就是平等的!”林慕竖起大拇指,“道理也是平等的!以后如果你成为了内力深厚的武术大家,还能与平常人讲这个世界的道理,我便不得不高看你王望一眼了!” 王望气息绵长缓缓吐纳,双手抬降,看着面前那位眼神纯粹干净的少年,他笑了起来,“林兄,你放心!我绝对会和这个世界好好讲道理的!” 林慕一直觉得按王望的性子,他更适合当一位读书人,而不是奔波江湖的武夫。但世道如此,无分万一。 他和王望一同坐了下来,就这么在大片芦苇中望着月亮,任由心绪肆意飘摇扩散。 两名少年惬意而坐。 此事关风也关月。 ...... 林慕先回到篝火旁,他径直走向老人,坐在一侧,将枯枝丢到火中:“李老前辈。” 李汶道:“如果还是关于那个王字的话,就别问了。磨磨唧唧的,给你,便接好。” 毕竟伥虎是四人一齐击杀的,不只是林慕一人而已。林慕想用银子补偿,奈何三人都摆手说不用,他在李汶这里软磨硬泡良久,老人依旧是一副“好好拿着”的模样。 林慕笑道:“那前辈您可猜错了,我想问的是王望的体质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怎么还可以自动痊愈,这称得上是万里无一了。” 李汶沉默半晌,道:“天生的铜筋铁骨。最适合练武。可惜这小子天资愚钝,多年不入其门。” “你还记得我传给你的呼吸法吗?它名为《四肢百骸荡》,算得上一门品阶很高的呼吸法了,可作为开馆立派之基本,王小子吞吐了近十年,当真好似明珠蒙尘。” 老人垂眸望着火堆,“傻喽,是真傻喽。” 林慕也不是那极为罕见的望气士,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气运流转,轻易断人前途未来,便打着哈哈道:“也不至于,既然是前辈衣钵的继承人,自然差不到哪去。” 两人同时望向火堆,片刻,老人悠悠道:“黄蛋啊,你还真是......” 能别叫这个名字了吗?! 一旁的陈学习笑嘻嘻地挤过来,蹲着说道:“林兄,之前看你使出好几张白纸般的东西钉在那只伥虎的关键部位,攻势凶狠,让人胯下一凉,真我辈楷模。不知当问不当问,那是什么兵器?” 言毕他夸张地睁大了眼,连忙捂住嘴:“这是可以问的吗?” 连这点细枝末节的细节都能记住......果然你一直在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 林慕内心一动,道居宗上的弟子都被此吸引得如痴如痴,不愁你不中招,于是,他温和笑道:“这种卡片是一种游戏的用物,名叫扑克,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造一副出来,刚好够我们玩。” 陈学习一拍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 夜半时分,更换守夜人。林慕仍旧一人独自埋读,每当看到有写进内心的句子时,就抬起头来,眺望月色勾勒轮廓,给大地万物披上一层细纱,内心轻叹。 闲下来,终于可以细想一些事情了。 灵识空间中的那篇暗水幻术可望不可求,实在是让人心痒不得,当初人鱼姜鎏一手耍得可谓是行云流水、神鬼莫测,教人不知何是真何是假,要不是他让水源国经此一役损伤惨重,破了心中关卡,已是心存死意,不然只慢慢排兵布阵,就可以轻轻松松耗死林慕了。 当然林慕是不会真正死亡的,毕竟他处在玄官的棋盘当中,但结果却并不会好到哪里去,跌境是小事,一旦心境蒙尘,那可是大道不可弥补的极深损伤。 心念飞梭如剑尖,思忖片刻,林慕挑出了两个疑点,一个是玄官前辈的那句“灵识中的那篇幻术,可以学一学,挺有意思的”,一个是夹杂在那些圣贤书籍中的一本传记,《九天苍穹诀》。 想到某个可能,林慕脸色一黑。 别啊...... 他从书箱里把那本许久未碰的传记拿出来,手指拨动了两下,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花好月圆的大结局下面,仍有一大片留白,只见上面以规规矩矩的楷书写着: “剑慢慢找,灯缓缓挑。叶道友让我和你捎一句话,那些自创峰的规矩适用于上古时代,却已不再适合如今,你可以不遵循‘所习功法须是自己创造’这条,但切记贪多嚼不烂,要把精力花在尖端上,天上大道三千万,路,可以慢慢走,但不能后退。有一颗坚韧道心,没有谁的路会是断头。” “年轻一辈,争吧。” 林慕:“......” 玄官前辈,别这么恶趣味啊!传个话也七绕八绕的吗! 并非林慕是在为自己始终没有发现此中窍门而找理由开脱,只是......玄官前辈绝对算准了他阅读这本传记一段时间后便会暂且搁下,去看其他书籍。 若非今夜复盘,不然林慕还得蒙在鼓里一段时间。 他揉了揉眉心,颇为郁闷。 也罢,那篇暗水幻术,再等段时间学习吧...... 至少等境界稳固后。 第71章 机遇现 寒露的风很杀人,秋老虎一步步舔舐着众人的脸庞,一天走下来,常常耳垂和鼻尖酸痛不已。为此,林慕狠狠写了一笔江湖经验,语远游路上要多准备衣物应付,后想了想,又添了一行告诫: 白衣固然仙气飘飘,但却是最不适合用来赶路。 太容易脏。 断断续续赶了四五天的路,众人就快要走出这座柳叶山脉。晚上,烤火之际,林慕继续读书,却察觉到视角余光处有一夺目星光冲云而去,璀璨至极,比肩皓月,陈学习恰时大叫起来“看热闹了”,一行人同步抬头望天。 只见苍茫漆黑的夜幕中,无数群星点缀,但天边一道身影却仿佛盖住了所有的光芒,宛如一颗斗大的星辰,快如疾风,所行之处皆留下经久不消的霓虹,风流至极,潇洒至极。 剑修独有的御剑飞行。陈学习啧啧称奇:“这剑气,这轨道,这份从容,境界看来最低也是灵门期啊......” 林慕经不住连灌好几口水,却像喝了酒一般面色微醺,这份姿态,我辈自然心向往之。他寻到了自己的剑也可以这样吗?就像仙人一样。 虽说在道居宗内也不是没有见到过御剑飞行,甚至在一开始入宗的时候林慕自己就被叶宿强迫地载了一次——当时的体悟只有眩晕,但无论见过多少次,林慕的内心仍旧激昂。这份心情不是因为羡慕,而是想起以后自己也能如此,亢奋罢了。 好像很多人都在纠结于自己为什么要踏上修仙问道之路。是为长生,为富贵,为实力?......假如说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穿越客来到九洲大陆,他听闻有修行之事,必定会去想尽一切办法修行,为什么?答案就在于修行能给自己带来好处,无穷无尽的好处。人类就是这样,给了你一根向上的绳索,必定会向上的,就好像许多年前,猿猴为了生存而进化,现在修仙,仿佛就把“修士”和“凡人”当成两种不同的物种而分割开来了。 仙人登顶,俯瞰世间。 醉卧美人榻,醒掌天下权。 有一个很无赖的回答:修仙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林慕突然感到很悲哀。 目送这位潇洒剑修远去,一行人皆是惊叹。 王望道:“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剑修仙人,果然是风流无双,只不过不知道晚间风这么大,这位仙人眼睛痛不痛。果然还是蛋哥和陈兄带来的好运。” 陈学习笑嘻嘻道:“剑修仙人,哈,王兄,你可以简称一下,叫‘剑人’好了。” 王望睁大眼睛,望着陈学习手中提着的蒯剑,须臾,喃喃道:“陈兄没必要如此作践自己......” 陈学习大笑起来:“我又不是什么剑修,更不是什么剑客,之前不是说过的吗?我是一名......”他一字一顿道,“江、湖、人!” 突然间,陈学习面色凝重。 他迅速转头,瞳人紧缩,视野则在重重叠叠、荒郊野岭中穿梭,像是游荡的厉鬼,透过无数荆棘和遮拦,在森林的深处,发现了一株植物。 秆挺直,壁光滑,长三丈有余,枝叶舒展纤细,风中摇曳,更显其轻灵。传闻中用它所制成的箭矢威力无双,可穿透头颅而不沾一滴鲜血—— 箭竹。 一百来岁,很年长了。比他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年龄都要大。 它此刻浑身上下灵光晕染,却也带着不伤人的凌厉之气,称得上是“天材地宝,身有神护”,每一寸枝干都透露出不凡,轻轻摇动,便有银铃声响。 而在陈学习的目光内,除了这只柳叶山脉灵气孕育而生的箭竹,还有一条浑身黑白两色泾渭分明、腰粗如树干、身长如藤蔓的大蛇,它吐着信子步步靠近箭竹,血肉窥伺的竖瞳不近人情。刹那间,它猛然转头,一双冰冷的眼睛毫不掩饰杀机,死死盯着陈学习的方向。 陈学习阖上隐隐发痛的眸子,捏了捏眉心,片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蛋哥,有没有兴趣,当一回梁上君子啊?” 林慕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怎么?什么情况?” 陈学习徐徐道来:“除去那只伥虎和女鬼,这山上更是有好东西。有一箭竹载着山运孕育而生,为防止采药人采摘中途夭折,早早觉醒屏息敛神的本领,吸收日月之精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就这么活了一百来岁,可谓天为父地为母,始终不为外人所知。自然早生出灵智,如果这么下去,我们出了山脉也不知道它的所在,但妙就妙在,今夜有剑修乘剑过山头,‘箭’竹嘛,受过路剑修之剑气影响,与之呼应,企图更上一层楼,便泄了气息,灵气四溢,为我所察。” 如此有头有尾,林慕暗暗点头,好像命运这个推手把这天材地宝送到他们一行人面前了,他问道:“何来‘梁上君子’一说?” “其实也不算。”陈学习挠了挠头,“我们都知道得把这种好东西占为己有,尚且是那些仅靠本能行动的妖兽。有一条黑白双色的大蛇守在这箭竹旁边,当那‘守灵妖兽’,我观其修为已至金丹期瓶颈,但好像它数年来一直都守在这箭竹旁寸步不离、与世无争,吃点箭竹吐纳后留下的汤汤水水也没干什么了,厮杀能力相对差点。我们两个筑基,我想可以避免正面冲突,把那箭竹拔了就跑。” 林慕沉默片刻,细细思量后问:“把这箭竹挪出柳叶山脉,会对其造成影响吗?毕竟它不是乘载山运而生吗?” 陈学习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说这些年来这箭竹反馈柳叶山脉的灵气和精华早就已经填补了空缺,只说这箭竹,它来自山运又高于山运,因果命缘诸如此类的东西,都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小道不好说,但可以和蛋哥你打个包票,拔了这箭竹是不会给此地百姓和山水造成负面影响的。” 林慕又问:“那我又问一问,学习兄你可知那大蛇有无害过人?” 仅凭黑白双色这个特征,他还真想不起来是哪种妖兽。要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妖、魔、鬼、怪、精、灵、神、仙并存,数不胜数,哪有学了几个月就能对每种妖兽了解得滚瓜烂熟的。 陈学习挑了挑眉,略显诧异:“蛋哥不知道吗?黑白双色,我想是毒藤蛇的变种灰藤蛇,这种妖兽毒性不强,但力大无穷,有一牛之力,冲撞犹如青年蛮牛,与之角力与找死无二般。它们这一族有一个如何变都变不了的特征,便是吃的人越多利齿就被鲜血染得越红,不是靠清洗就能清洗干净的,所以也称赤牙蛇。” “我们只要看这只灰藤蛇牙齿是否染血,便可知它是否害过人。” 陈学习咽了口唾沫:“蛋哥顾忌还真是多啊。既为百姓山水着想,又为这只大蛇着想,在修行路上,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要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切讲个随性而为,蛋哥你没必要枯守儒家,用繁琐的规矩锁住自己,强迫让自己当个四平八稳、全无错漏的君子,这样到最后可是会被骂伪君子的,活着多累啊。” 林慕缓缓抬头,望着面前这位提着蒯剑的少年道人,他道:“带路,先看看那灰藤蛇是否害过人。” 第72章 偷偷偷 当那“梁上君子”的终究只有林慕和陈学习二人,皆轻装。倒不是武夫师徒二人不屑于做这种事,只是窃这种事,终究是人越少越好,跑得快,没有后顾之忧。 林慕伸手拨开拦路枝叶:“如果我们把那箭竹搬走,逃之夭夭,那只灰藤蛇大发脾性,四处害人怎么办?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但终究有点缺德了。” 陈学习面色淡然:“蛋哥,放一百个心好了。我有处理此事的后续手段。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的百年箭竹,称得上是价值连城了。” 林慕跟着他前进。大约一炷香后,陈学习停下脚步,身架降低,弓着颈椎,食指竖于唇瓣示意噤声,同时动作细柔地将灌木丛撑开一个小洞。 林慕睁眼望去,果然瞧见那高大箭竹和怪异大蛇。此刻的那条灰藤蛇正盘踞在箭竹周围,宛如一堵城墙,冰冷地审视着四面八方,箭竹灵气浓郁,同时灰藤蛇的躯干也泛起光芒,两者好像配合无间,天生一对。 陈学习将眼尾处血滴拂去,一双丹凤眸中只有认真和谨慎,他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在远处观察那只灰藤蛇。 片刻,那灰藤蛇张开嘴,吐出信子。 林慕瞳孔缩小,陈学习在他的手腕处轻轻拍打了两下。他们都看见了,那灰藤蛇看似雪白闪亮的利齿中隐藏的血色,这代表这只灰藤蛇吃过人,还不止一个。 行动。 两人在此之前就制定过方案,陈学习蒯剑轻轻在灌木丛中砸了树干两下,迅速弯腰离去,然后在别处如法炮制,林慕则一直待在原地。 寂静的森林当中,只有这微小的声音响起。像是挑衅,是明显至极的陷阱。 当陈学习的第四声响起时,那只灰藤蛇终于按捺不住了,它猛地张开狰狞的牙齿,庞大的身形如同炮弹般撞向陈学习的方位,力道之大,竟然是直接将树干拦腰撞断,木屑飞扬,尘土四溢。 一声尖锐的怒吼响了起来,毫无征兆,这只灰藤蛇大放凶性,唾液在唇齿间绵延,它像是一个被侵犯领土的帝王,伴随着声音阵阵传播,这只灰藤蛇刹那间就向着陈学习的方向发动了进攻! 无需质疑,这只灰藤蛇绝对要比那只伥虎强得多得多! 陈学习拔剑出鞘,姿态不乱,剑气横竖十字而去,但当初将伥虎斩首的剑气此刻劈在这只灰藤蛇的身上,就好像是瘙痒一般不起作用,连一条白痕都没有留下。灰藤蛇虽然体型庞大,但是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将陈学习围绕起来,紧接着,慢慢缩紧! 提剑少年骂了一声,他以剑为登山镐,钉在灰藤蛇躯干与躯干之间的狭缝之内,踩着鳞片往上荡去,三米,两米,一米......就快要出去了!但就在这时,灰藤蛇的头颅迅速而来,将这座“堡垒”的最后出口给堵了上去,使之一丝光芒都透不进来,黑暗之中,这灰藤蛇的眼中透露着人性化的讥讽。 长度之长,体型之大,竟然直接把陈学习这么个大活人给困了起来! 匪夷所思! 陈学习落在其中,指节发白,拼尽全力斩成剑气御敌,全落在一个部位,企图打开一个缺口。但直到灰藤蛇的身躯和他的距离只缩小到一个拳头,陈学习还没有斩开这畜生的血肉。 惨了,这家伙专修肉体,没有任何天赋神通。如此一来才可怕,这代表它的肉体坚韧程度,极有可能是同期之内最强的!怎么可能斩开呢? 陈学习反应极快,迅速转移目标,反而不断斩剑劈向地面,这松软的土地可比灰藤蛇的鳞片好开太多了,须臾,地面上就已经被劈开了一个小洞,看来有希望! 只是瞬间,灰藤蛇收缩速度加快,一下子将陈学习捆绑起来。 挤压当中,陈学习双目圆凸,面色青紫,他一只手悄悄地掐了个手印,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但他没有做,他在等。 突然,陈学习感觉到脚下的土地传来奇怪的触感。 像是有什么东西,铺卧在土地里面,一步步前进,速度极快,使之地面轻微凸起。 它的目的地,赫然是那根箭竹! 钻地之光席卷而去,与此同时,在原地苟了许久的林慕脚下覆起灵气,飞速朝着那百年箭竹的方向奔去,动作娴熟,甚至路线都宛如计划好的一般,就在要靠近箭竹时,他趁机一个滑铲。 钻地之光要比他早一步到达,爆发开来,迸出的能量在一瞬间就将箭竹的根部破坏,将它“推”出地面,使之更好抓取,林慕早有准备,一把抓住这高大箭竹,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逃去。 身后传来灰藤蛇凄厉而愤怒的叫声,但却渐渐远去。 到手! 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轻松,丝毫没有变故,林慕嘴角上翘。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这灰藤蛇会来追赶他,然后陈学习便可以借机脱困。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 林慕越行越远,身形矫健如猿猴,灰藤蛇的叫声却在降低。 这只灰藤蛇根本就没跟上来追赶偷走箭竹的小贼,反而力道愈大勒紧陈学习,要将他直接碾碎!难道是觉得无法从这个狡猾的人族修士中夺回箭竹,干脆直接不追了,先把同伙杀了吗? 林慕咬紧牙关,这也是明显不过的陷阱,但他却不得不跳。他当下转身,几个箭步原路返回而去,手中抓着那根纤细的箭竹,衣袂飞扬,宛如脱缰野马。 一步,两步,三步...... 林慕手中的箭竹随着体内灵气的注入,刹那间光芒大作,就好像森林深处多出了一盏明月,遮拦视线,使这只大蛇“目中无人”,当下唯风呼啸,唯风狰狞。 灰藤蛇大叫起来,巨大的身躯散开,陈学习趁机从中落下,面色苍白,吐出一口鲜血,而造成他重伤的罪魁祸首吐出信子,浑身一震,朝着光芒最重处张开大口,露出赤牙,一头撞去。 陈学习连忙伸手拂过腰间那本所谓的才子佳人传记,只是眨眼工夫,手上便多出了两颗浑圆的碧绿丹药,他灌入口中强咽下去,但注意力却一直在灰藤蛇与那轮“明月”交锋处,纤细箭竹如长剑,灵异非常,一白衣手持,就好似江湖剑客,“蛋哥,别上头啊......” 只见那白袍剑客丝毫不惧,迎面直斩蛇头。 第73章 归宗 道居宗上。 仙鹤环绕,高声鸣啼;灰白参中,静谧天地。放眼望去,只见宫阙重重,水榭叠叠,金碧辉煌,目不暇接。山川河流,终于彰显出一座九洲大地排名前十的仙家宗门该有的气派,山水形胜,灵气非凡。 远处天幕逐渐亮起数十道耀眼星光。 御剑飞行,视宗门阵法于无物,尽显写意从容。 由远及近,山门的弟子都提起好奇心,不知这是哪几位长老?数量之多,在这清洗魔门间谍的行动当中,显得很是不一般了,毕竟当下人都不够用的,哪又有闲心出宗。 众剑修为首的第一人破云而出。只见他青年模样,身形颀长,沐在光芒之下,显得飘然如仙。他英俊至极,每一处骨骼、皮肉都漂亮得恰到好处,不似人间应有,虽然衣着单调,并无饰品点缀,但浑身上下却大道环绕,光彩并辉,黑发白衣,想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必定鹤立鸡群。 青年风驰电掣地飞到了山门之前,紧接着贴地飞行,稍刻,剑上站定,便朝着其它看呆了的弟子含笑点头。宛若朗月入怀,令人如沐春风。 只见这位英俊得不似人间应有的青年身后,形形色色的人流跟着。有面色冷漠、背负二剑的紫衣,也有长相漂亮、白衣飘然的美人,更有草鞋粗衣的青涩少年......总而言之,各有千秋,林林总总二十多号人,唯一的特征,就是面容都极为年轻稚嫩。 气势磅礴,撑天盖地。 那位好似领头的青年微笑立定: “我们回来了。” 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听说宗内叶长老收了个天才回来?” 无视山门阵法桎梏、人数极多、面容年轻......尤其是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海般浩瀚无穷滔滔不绝的灵气波动,终于有人想起来这群人的身份了: “你们是......去中洲历练的那群......天才!” 天才。这个词用在他们的身上,都显得有些掉价了。 当初道居宗广收弟子入门测试,可谓是福缘深厚,往年一些个资质极为上乘的罕见苗子今年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其中任何一位单拎出来放在往届都是领袖人物,何况是如此多天才齐聚一堂,自然也不能以平常对待纳入内门,于是由剑典峰的峰主带头,各峰长老联袂带着这群天赋异禀、放荡不羁的少年少女们浩浩荡荡地进行了一次中土神州的“游历”,助于开阔眼界,拓展大道。 他们当中,有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的先天灵胎,也有祖上福荫深厚、机缘不断的幸运儿,更是有草根出生一路打上来为战而生的鬼才......听闻过这群人在中土神州所创下的种种事迹,宗内弟子对其的称呼早就由“天才”转变为了“怪物”,修行中的妖孽,斗法中的无理手! 正是因为这长达数月的历练,导致他们无法参加那入门大比。否则他们一旦参加,别说那无名峰叶长老的关门弟子林慕夺得前三甲,就是那血莲宗也不敢轻易造次,挑起那所谓的三场比赛——因为结果是毋庸置疑的败北! 作为这群人名义上——同样也是实际上的领衔人物,这名青年能够服众,自然也是因为自身的优秀。不仅仅是因为样貌好到让天地嫉妒的程度,青年在修行上的天赋以及心性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听闻他破境时天花乱坠仙鹤齐鸣,西望瑶池紫气东来,自有数条大道从天而落环绕其身自动认主,破境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在中土神州游历期间,不出一剑,却威慑近百大能,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 尤其,这名青年,极为年轻。 他名,宋道。 以道为名,以命为道。 面对宋道的问题,山门前的弟子全部都沉浸在震惊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也许是回答不上来。毕竟这句疑问,看似温和,实则却抱有敌意。 我们不在的期间,听说叶宿收了个弟子,被宗内私底下称为“天才”? 那我们算什么? 一位头戴月牙冠的少年道人双手笼袖,笑道:“好像被称作宗内炼器一脉的希望。若真能撑起炼器一脉的门面,替道居宗争回以往丢的面子,我想,叫几句天才,不吃亏。” “居兄,你怎么看?” 一个身材高大、面色木讷的汉子点点头:“好。” 汉子胸前挂着一张表面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的符咒,听闻好像能自动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从而生成对修士百利而无一害的“水珠”,既可以直接服用,也可以用来种植灵药,唯一的缺点就是要担忧一次摄入量太大身体无法接受从而爆体。这符咒是这名汉子立身的保证,之所以他敢直接暴露出来,正是因为背后站着道居宗,一般人不敢轻举妄动。 “貌似下山历练去了。”一位身穿丝绸长袍、仿若贵公子的少年应道,他无名指处戴着一枚金戒,眉目间一派桀骜不驯、个性张扬,“当初与魔门打一仗,很是风流嘛。” 言毕,又是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金戒,舔了舔嘴唇道:“听说资质也不能算好,在我们当中是吊车尾的水准,悟性嘛,也不能算顶尖,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叶长老怎么看上的?样貌?” 一旁白衣佩剑的美人冷哼一声,像是在对这句话表达不屑。 丝绸长袍少年挑眉,没事找事道:“我说陶师姐,没必要就这么胳膊肘朝外吧?再怎么说,我们还有五个月的友谊呢?这段时间以来,那个听说以前是摘字人的家伙,可只存在于仙家邸报里面啊?” 在这群天之骄子离宗远游时刻,常常会订阅些仙家邸报来了解天下大事、各宗波动,那位三番五次登上首版的同宗少年,自然会引起众人的好奇心。毕竟那玩法简单的“斗妖兽”席卷了整个宗门,上瘾性极强,现下道居宗弟子出山游历都或多或少都会带几副扑克,闲暇时便拉好友来一局,如果遇到别宗修士,也会热情地介绍和带领,传播出去,最近他们宗门私底下有了个新绰号,“扑克宗”,意为玩物丧志,无药可救。 白衣少女扶剑冷冷道:“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副嘚瑟样。要不找个机会再打一架?” 这个“再”字就很有灵性,意气风发的少年面色尴尬,青筋抽动,“有必要吗?有必要吗?你真令我失望!宋师兄,你不管管?” 与此同时,他在内心呼唤起一个名字。 在外人看来,这位少年周身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是金戒更闪亮了几分,但少年的心湖当中却是涟漪阵阵,落下了一个醇厚嗓音:“还需要百年炎花、精铁和七星草。” 少年啐了一声,默默在内心道:“我当然也知道。” 宋道侧了个头,笑容和煦。 妈呀,我这个二哈混在一群狼里面已经很累的,能不能别添麻烦?为什么游历的时候我不出一剑?因为这样就暴露了啊! 暴露我修行这方面一窍不通,过了这么久,才刚刚突破筑基期的事实啊! 众人目光中,这位最当之无愧“天才”名号的青年脸上笑意莫名,深不可测,一副万物尽在掌握的样子。这位师兄回来了,想必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轻松解决的! 实则,宋道心里慌张。 这位林小弟回宗后可千万不要一冲动来找我pk啊,我真没有一点敌意的! 总而言之,修仙历二百五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下山游历中土神州的道居宗二十二天才,归宗。之前林慕面对宗内尖子弟子的优势荡然无存,等到他归宗,将会看到翻天覆地的新光景,届时,所面对的挑战与入门大比也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边,他们口中不断被提起的摘字人、道居宗炼器一脉的希望、无名峰叶宿长老的关门弟子林慕,正偷了一根百年箭竹,被一条灰藤蛇追杀,夺命狂奔。 第74章 远游三人组 仇恨要不要持续这么久啊!陈学习好歹离你近一点,怎么不去追他! 山林的风穿过林慕的耳畔,他拼尽全力奔跑,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身后有一条金丹期的灰藤蛇穷追不舍,还是丝毫不敢松懈停留,于是咬紧牙关,如同毒箭追尾般向前冲去。 刚才那一下佯装要以箭竹作剑,与灰藤蛇硬碰硬,实则却是以退为进,使灰藤蛇放开陈学习,然后争取逃跑时间,逃之夭夭。不然呢?难道真的和它有来有回地打?林慕剑术不堪一提啊! 不过,也无怪灰藤蛇只追着林慕一人杀去。毕竟树树高大幽暗,月光阴晦破碎,只有林慕手中那一根细长的百年箭竹荧光淡淡,透露着不同凡响,陈学习经过刚才的那一番蹂躏,已是强弩之末,无需痛打落水狗,灰藤蛇目标明确,自然不死不休。 陈学习就吊在不远处,高声喊道:“蛋哥!信我,把箭竹丢给我!” 眼下,这箭竹就好似“仇恨吸引物”,烫手山芋,无论是谁拿到,都会招来灰藤蛇持续的追杀。林慕听到陈学习如此胸有成竹,便弯下身子,手上发力,投掷标枪一般将箭竹刺向陈学习的方位。 咻咻几声,箭竹破空而去。 灰藤蛇猝不及防,虽然反应极快,转身叼去,但还是慢了几秒。 陈学习高高跃起,抓住箭竹,他扬唇笑了一下,下一刻,林慕和灰藤蛇都呆了一呆。 箭竹在陈学习的手中,突兀地消失了! 不留一丝痕迹,直接就消失了。好像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过这东西一样。 灰藤蛇:“???” 显然,这金丹期的妖兽无法理解这一现象。它自然生出了灵智,但修道岁月几乎都在这柳叶山脉当中度过,什么神通法术都不知晓。 但林慕......是知道的。 这不就是......把东西收入储物戒吗?! 他一头黑线。但灰藤蛇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但终究还是有点脑子——箭竹是在陈学习那里消失的,那就追着陈学习好了! 于是,它干脆地放弃了追逐林慕,朝着陈学习的方向曳动而去。 陈学习的逃跑显然要比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林慕高明多了——他早有计划路线,蹬了两下跳到一棵较为粗壮的树枝上去,目光深邃望向前方,一个大跳宛如兔子般跃到前一棵树的树枝上,如此循环,最后向着林慕高高挥臂,放声道: “你们先走吧!下个地方再见!” 一人一蛇追逐着消失在丛林的尽头,唯有余音袅袅。 林慕:╭(°a°`)╮ 他机械般地点了点头,只能遵从,一整衣袖,便原路返回。 对于陈学习的这般“舍身饲虎”的大无畏可敬精神,王望第一个睁大眼睛,语调高昂道:“陈兄竟然如此仗义?他没事吧?” 什么叫“竟然如此仗义”啊……你也从他的口若悬河里察觉到不正经的本性了是吗……没事?应该没逝……吧? 林慕内心吐槽不断,道:“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大概率是胸有成竹才会去做这等事,我们不用担心,说不定下个转角就遇到他了……” 李汶点点头:“继续赶路就是。” 王望望了一眼林慕二人先前离开的方向,吞了一口唾沫,没再说什么。 北游四人组变为北游三人组,第二日便走出了这座柳叶山脉。李汶古板,林慕又一心只读圣贤书,偶尔与王望聊起些修行之事,都没有陈学习插科打诨那般妙趣横生恍在眼前,对比之下自然无趣,王望便终日站桩打拳,熬磨体魄,同时不断期待——“哈!倘若陈兄就在那里,那是何等惊人的喜事啊!” 他有时又会抵住下巴:“以前我和李爷爷赶路的时候,其实这般无聊的时候多得是,我都觉得没什么。但这次有了陈兄的有趣,我便发觉起无聊的可怕来了。” 再加深点,便是“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我没有见过光明”了。 林慕只是微笑。 他守夜时不会一直痴迷在书籍当中,有些时候,会合上书,盯着月亮思考。想些什么呢?净是些没用的,例如,如果林慕长相平平无奇的话还会有现在这般的待遇吗?又例如,你喜欢上一个漂亮的姑娘,但如果这个姑娘什么都没有变,就是样子变丑了,你还会喜欢她吗?再例如,孤独的反义词是什么?成长的反义词又是什么? 实际上,如果把王望放在林慕的位置上,他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无聊”。数年以来,都只能困守在一座小楼当中,不出门不结交朋友,同时忍受饥饿寒冷。至少,在王望十几年来的江湖路上,还有过山川河流、刀光剑影、风流人物等等值得回味的事物,而且他的生活条件也要比凡人时的林慕好得多,那时的林慕,可谓是孤苦伶仃、形影相吊,换一个正常人和他那么一样过日子,毫无指望,得疯。 但林慕就这么撑过来了。渴了就熬夜。他终日要么用树枝作笔于泥地里练字,要么看那些很廉价甚至免费的人物传,但最主要的娱乐活动,还是思考。 他的脑海里经常出现一些根本就不属于自己、一点踪迹都不可寻的东西——例如扑克象棋,这实在是太没道理,就像林慕的脑海是个垃圾桶,时常有人往里面丢东西似的。林慕便思考,并且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以缓解孤单,最终结果当然是无疾而终,但这至少让他消磨了那些无处可去的光阴。 实则林慕剪头发修刘海很有一手,画画也还可以,就在那座小楼的地板下还藏着他写的小诗。修了仙后,他想得就更多了,想的范围也更广了,毕竟知识拓展了嘛。 总之,王望现在面临的那些百无聊赖,对于林慕来说,就是海洋中的一滴水,同样的路线,同样的风景,但在于林慕看来,那可真是太有趣、太可亲了,他想,如果自己换成王望远游数载,这般山水,是怎么看都不会腻的。 第75章 偷 袭 陈学习脱离北游组的三日后,众人行至一繁华小镇,暂作歇息。 小镇名为蝶舞,占地极大,颇有特色的是一条河流贯穿全体,分开两岸,其上桥梁错落,游人往来,笑靥彩衣,显得极为热闹。尤其当夜色沉沉时,灯火通明,晚风袭人,坐于河旁木廊,自斟自饮,聆听远处歌女嗓音软糯,眺望近下锦衣形形色色,别有一番滋味。 武夫老人李汶表示,此地已处于水源国边境,过了这个小镇,再行走一阵,便可走出水源国了。 而越到这个时候,林慕才越发觉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越发牙疼。 通关文牒。在闲聊中,要不是老人李汶偶然间提起,林慕甚至不知道这个东西,他会傻愣愣地出边境,然后傻愣愣地被拷起来。 见林慕不知道这个东西,武夫老人显得十分诧异,他详细而周全地和林慕介绍了通关文牒的重要性,甚至把自己的通关文牒拿出来给林慕展示——上面各地印章密密麻麻,让人惊讶——最后又语重心长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位读书人模样的少年,无论危急时刻再怎么冷静,下手再怎么不留情面,在某些事情上,还真的只是一个“少年”,涉世不深,阅历较浅。 林慕点点头,面露难色。他向两人坦露自己只是第一次远游,很多方面还很稚嫩,还请多多担耐,转又询问其李汶,怎么获得那名字古怪的“护照”? 真是见笑了。离乡远游哪有想象中的那么潇洒,冒雪斫贼无数,千里不留行,还是得专注于眼下,把基本的手续弄好才是......听说私自越境,要把脚趾都切掉...... 李汶说,这得向当地官府申请,说不定还得交些银子,可惜当初在水源国皇室时,林慕是突然出现的“仙人”,没提这通关文牒的事情,那位皇帝自然也不会说起,毕竟是天上的仙人,怎么可能和常人一般老老实实地申请通关文牒游走各国,否则,当时林慕上一秒提出,下一秒估计“护照”就送到他面前了。 林慕汗颜,看书不能一直看圣贤典籍啊,既然出来旅游,自然各项事物要好好注意。 李汶又说,没事。据他所知,这位皇帝很会做人的,尤其在讨好这位拯救了水源国国祚的仙人这件事上,想必,他们到这座蝶舞镇的事情,已经从中央传到地区了。 林慕只能说希望如此。言毕,便垂下眼帘,看了自己的白靴子一眼。 吞了口唾沫。 半夜,河流静静流淌,拍打上岸,激出零星的浪花,抚慰着耳畔。林慕修行完毕,打开窗棂,眸子漆黑清亮,望着远处的热闹,倒映出斑驳靓丽的色彩,他抿了抿嘴角,看不出在想什么,微抬手指,似乎想把窗棂关上,但须臾,任由它敞开着,一身子躺下了。 在没有灯光的屋舍中,往上看,只有黑暗。 明天要去买几套颜色深点的衣衫和靴子,顺便看看有没有些帮得上忙的远游书籍提要,袜子,发绳,可以的话再买个大点的背篓,毕竟自己也不是真正的读书人,需要负笈远游......对了,还要购置一些合适的材料制作“扑克”......通关文牒的事情,也需要赶快操办,嗯,得向李前辈借点盘缠了......可惜手下的那些物品,例如鱼人鳞片,伥虎王字之类的东西无法变现...... 真是的,一穷二白啊。 正当林慕思忖之际,他的耳中传来了细碎的踩踏瓦片之声。 修仙之人,自然五感敏锐,更何况林慕等人处于较为安静的坏境内,林慕有些牙疼,因为这声音是从他的屋梁上传来的......谁大半夜不睡觉cos蜘蛛侠啊?能不能别专挑这种旅社走啊?我们要睡觉的啊...... 林慕有上去看看的念头,但转瞬间就放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原因要靠后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林慕不知道怎么上去......除非爬个墙?那还是睡觉吧...... 现在的林慕,在旁人看来,就是个懂点“巫术”的小子,但这些巫术可不包括飞天,也不包括爆衣强化,他的体质还是如同凡人一般脆弱,伤了就要贴药,还得防止感冒等疾病,甚至衣服脏了还得自己动手洗净。 林慕叹了口气,想自己还是得多学一点实用的法术,他起身,无视耳中传来的声响,正打算把窗子关上,突然有感,微抬眼帘,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身形长挑、眸光锐利的人影! 这位人影抱胸而立,背负长剑,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林慕,她戴着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饱含审视意味的眼睛,梳着简单的马尾,一身紫衣,眉眼却很清晰,不言不语,气势汹汹。 她什么时候来的?......一位擅长隐匿的修士?实力应该是筑基期,不过算得上是底子雄厚的筑基期了,简直完爆我这破烂筑基......话说你这么遮拦面目真的有用吗?戴个面纱别人就认不出你吗?喂喂喂...... 上方的声音似乎消失了,是她造成的吗? 林慕悄悄把手伸入枕下,庆幸自己有听从李前辈的建议,随时准备战斗,摸到刀鞘熟悉的质感,他心安许多,用大拇指推开刀鞘,却并没有贸然出手,因为他感觉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只是在......打量? 他把视线投到自己身上,不禁老脸一红。因为没有睡觉穿外袍的习惯,林慕此刻一件单薄的白中衣,领口扯开些,露出明晰的锁骨,不过也幸好,他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迎接的就可能是一剑了......所以说,神经病啊!别人在睡觉你站在窗前干什么啊?!变态吧! 他清了清喉咙,试探地问了一句:“阁下所欲何事?” 来人面容微动,似乎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随即,一旁檐角上落下一道黑影,白衣,戴冠,衣襟端正,五官普通,他神色枯涸,用生无可恋的语气念念叨叨道:“你又干什么了?怎么中途就停下来了?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任性?这次出任务,能不能听着我的话?听着我这个师兄的话啊?......” 他正想再说,但视角余光扫到呆滞的林慕,愣了愣,先是剜了那位紫衣少女一眼,然后转过头来,一脸微笑道:“这位道友,不好意思啊......” 第76章 小插曲 一位金丹期的修士。 林慕沉默片刻,先拉了拉衣角,拢合衣襟,然后端坐起来,“鄙人黄蛋,筑基期修士。” 那位五官普通、年龄二十出头的青年拱手,态度温和道:“鄙人路知游,是枫叶宗下一位金丹修士,当下和同门正在处理一个宗门任务,如果打扰了阁下的休息,我替这位师妹道歉,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希望阁下多多包涵。” 这位自称黄蛋的少年没有自报家门,要么是出于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要么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山泽野修,身为有编制的修士,路知游仍然以礼相待,诚恳道歉,算得上是很有礼貌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位紫衣少女,微皱眉头,示意道:“道歉。” 少女依旧抱着胸,她冷冷道:“我在追那个家伙的途中,突然感到有修士的气息,怕是障眼法或者同伙,所以下来看看。” 林慕心里捧出来第一个疑问:宗门?水源国境内有宗门?不,或许是传送来的,就像是自己当初道居宗上执行任务一样......不过,既然这个小地方请得起宗门修士来解决患难,那为什么水源国皇室请不起?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一位金丹期的修士领衔执行任务,这个所谓的枫叶宗,应该也是一个有规模的宗门,不应该水源国皇室没有向他们求救才对...... 难道是玄官老前辈封锁了水源国向外的求救消息?只是为了这一局棋盘不被打扰,方便自己更好地历练?不对,玄官前辈推崇的是“顺水推舟”,借着格子设计棋盘,不会如此大刀阔斧,玩弄人间......那为什么,当初帮助水源国处理人鱼之灾的只有那些五湖四海的奇人异士? 林慕的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眼下情况不容多想,便暂且搁下,“我是道居宗的一位修士,和你们类似,也是下山来进行任务的,并不是散修,身下的修为,全都是有实有据的,属于正统。不过,就算我是一位散修,自学成才,阁下也没有肆意窥探的道理,贸然扣一顶同谋的帽子于他人头上,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这番话逻辑清晰,主次有当,先点出自己的身份,然后再追问下去,很讲道理。路知游脸上笑意尴尬,心情复杂,看来这下子对面是不肯善罢甘休了,得赔灵石了吗...... 路知游介绍了一句:“旁边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妹,名叫顾霖临。” “道居宗的修士?你可知道此地距离道居宗有多远?”顾姑娘依旧抱胸而立,脸上先是闪过怀疑和困惑,紧接着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前几日听闻水源国曾经有人鱼之灾被修士解决了,是你的什么人?师兄?师父?亦或者是,你?” 她语带不确定,因为林慕只是个筑基期的修士,而人鱼之灾,就算是他们此次的队伍配置都不敢保证能顺利解决。而对于林慕自报家门出于道居宗,这位姑娘倒是不怎么怀疑,第一,是因为道居宗在衣襟洲居中而踞,距离此地极其遥远,算不上在一洲之地南北之间遥遥相望,但也至少隔着千山万水,就算要骗人别人也不会去编这么一个蹩脚的谎言,太假了。所以大概率这位少年不是在说谎,第二嘛,则很简单,看脸。 是我,不过当时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加成,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算得上是珍宝的灵气储物戒和玄官前辈的暗中操盘......林慕感觉自己有些脸大,之所以一开始他不自报家门,自然是因为之前骗了陈学习一顿,做戏要做全套,但现下又说了,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不说清楚难以摆脱这两位不速之客的怀疑,而且陈学习可能没有那么快到来。 在九洲之内,道居宗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 得唬唬人家才行。 他想了想,点点头,“是我和我的同门一起解决的,不过自此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自执行私人任务去了,当然,是有联系方式的。” 先给别人营造一个“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摇人”的印象。 只是语气相对柔和。 不过他此刻疑惑更甚,据这位顾霖临女士的描述,他们居然是在几天前才听闻水源国发生了人鱼之灾,那都距离结束不知多少天了......消息如此堵塞的吗? 他没有表现出自己内心的疑虑。那位顾霖临姑娘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的师兄路知游显然反应更快,只见他一手按在自己师妹的狗头上,微一发力,然后两人齐齐弯腰,他十分诚恳道:“黄道友,非常不好意思!请不要介意!” 动作娴熟,显然道歉惯了。 紧接着他贴心地把窗户关上,林慕只感觉窗外的两团人影“哗”的一声就消失了。 “嘶。”林慕被搞懵了。 这么有礼貌的吗?还是道居宗这个名字吓到他们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林慕的睡眠质量算不上很好。第二天王望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蛋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黑眼圈这么浓?” 诶,浓吗?林慕抹了抹眼下,估计是皮肤白显得黑眼圈比较明显,他答道:“想事情。” 没事,远游路太阳常伴,过不久估计就晒成小麦色了。 不过,仔细想来,水源国除妖这件事确实疑点颇多,水有点深...... “我找李前辈。”他老实道。 见到了李汶前辈,面对那一对饱含沧桑的幽黑眼眸,林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扭扭捏捏,有些结巴道:“李......李前辈,我......我想找你......” 李汶打断了他的话:“借点银子吧?” 果然是老江湖! 林慕点点头:“我会还的。” 装x一时爽,掏钱两行泪。此刻的林慕恨不得穿越回水源国的那段时间,给那个不想要赏金的自己来上两个大嘴巴子,做人啊,还是得务实一点......为了自己爽可吃不饱饭...... 他又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前辈教我两招轻功,起码让我可以身轻如燕,上个屋檐不成问题。” 老前辈递给他一个装满银子的小袋子,显然早有预料:“昨天晚上是什么回事?你想学轻功,是好事,起码强身健体,我这里有本武功,你先拿去,看看能理解几分。” 这位前辈对于后生习武一直抱以支持的态度,李汶很早就表现出教导林慕一些武功的念头,能看到这些年轻后生传承武道,他显然很开心。只不过这位前辈教学严苛,而且当时林慕确实分身乏术,抽不出空,所以婉拒了。 李前辈果然有察觉到...... 几人并不打算在此地停留太长,林慕便简洁地介绍了一遍事情经过,把这个小镇可能有些危险的事实告诉了武夫老人,他将李前辈递来的那本《类燕飞游》收入竹箱当中,便整理好行装,打算出去采购。 第77章 奇怪的说辞和奇怪的邪修 出门之前,林慕迟疑了片刻,紧接着他慢条斯理地撕下了一页白纸,再撕成条状的不易察觉的小碎片,往门缝处塞进去一小条,然后将另一片碎片揉成团状,隐蔽地塞在了左下角的位置。 他犹不放心,又借来一把扫帚,将走廊的积灰全部都扫到自己的门前,为了防止太过明显,便均匀摊开些。 李前辈给的小袋子里面装的盘缠不少,林慕走出这座旅社,慢悠悠闲逛,同时脑内反复排演买东西时自己该如何讨价还价,首先是在一家杂货店购买到了材质相对粗糙但便宜的数张可制成卡牌的纸张,他走出,正心疼钱的时候,猝不及防在前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白衣戴冠,五官普通,正是昨晚那位紫衣少女顾霖临的师兄路知游,他此刻站在另一道长挑的人影身旁,神情专注,眉头微皱,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 另一道人影少年模样,年龄大致和林慕相仿,衣物简朴,勉强算是清秀,只不过显得有些刻薄,他抱胸而立,带着些漫不经心听着这位师兄的话语,看气息,貌似是位凡人。 微抬眼帘,看见前方店里走出那位昨晚被误会的道居宗少年修士,路知游朝他点点头,便不再多做动作,无意刻意交好,继续倾诉。 那位少年也顺势看了林慕一眼,略带嘲讽和羡意,撇了撇嘴角,收回目光。 真巧...... 本来这次偶遇应该就此为止,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位样子明净、五官深刻的少年反倒是朝着两人走了过来,“阁下,好巧。” 路知游略感讶异,但还是微笑道:“好巧。又见面了。” “这位是黄蛋,黄道友。”路知游向旁边的少年介绍,“道居宗修士。” “他叫曹野。”路知游想了想,道,“是我的一位朋友,我们本次来进行这个任务,就是来源于他,他脑袋里鬼点子多得是。” 来源于他?......意思是,这次任务是由这名少年发布的......估计没有什么真正算得上是有价值的赏金,纯属是因为两人私情甚好,所以这位金丹期修士才来这里看看情况......是路道友的山下朋友......难怪......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林慕展开联想,霎时许多困惑迎刃而解,他微笑道:“你好。” 曹野没有回话,他状似随意地打量了林慕几眼,原本抿着的嘴角扯开了一丝嘲弄的弧度。 林慕开门见山,不留下尴尬的沉默,“路道友,我想问一问,你们此番的任务是什么?当然,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只是,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愿尽微薄之力。” 路知游先是下意识看了曹野一眼,见他没有反应,便打了个哈哈,笑道:“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眼下人来人往,声音嘈杂,正当林慕怀疑他莫非就要直接脱口说出时,心中突兀响起路知游醇厚的嗓音: “现在的蝶舞镇上,隐匿着一名金丹期的邪修。” 林慕心神略乱,但面不改色,路知游那神奇的传音入耳继续说:“前不久,一位流浪少年死相凄惨地被抛尸,顺着河流被冲走尸首,因为是流浪而来,所以消失并没有引起镇上人的注意。邪修不知为何取走了尸身的眼睛、脊椎、耳朵和双脚。我认为,是用于炼丹。” “在赶来的第二天晚,我与顾师妹在安置的侦查法器其一中发现了不对劲,赶到现场,正好是那位邪修企图于梦中杀人,邪修挨了我一剑,岂料遁法古怪,我与顾师妹力有未逮,如何追都追不上,刚好在途中发现了阁下的筑基气息......” 这套说辞让林慕大概明白了当下情势,他点点头,却是把目光投向一旁明显是个凡夫俗子的曹野身上,微微眯起眼睛,“可能问起来有些不礼貌,但我还是得问一声,路道友与这位曹道友相识多久了?” 还没等路知游回答,曹野便正正好地对上林慕的目光,说:“已有九年。” 阳光的照射下,有一瞬间曹野的眼球仿佛透明如琥珀,露出一对冷冰冰的竖瞳,使他看起来更是无比刻薄,不近人情,仿佛一只气息幽深的兽。 已有九年?说明从小就开始认识了吗......那为什么既然这位路知游道友都在宗门内当上一名实力已颇为不错的金丹期修士了,这位曹野道友还只是一个凡人?相识下来,路知游并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身为金丹期,他完全可以引荐曹野进入枫叶宗,去修仙......难道是这位曹野道友资质实在是太差,无论如何都无法引气入体吗...... 林慕将这些疑惑撇至脑后,说到底是别人的私事,问起来已经够不礼貌的了,道:“如果我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通知路道友。” 路知游道:“那可是太感谢了。我和顾师妹就在那家鱼家旅社下铺,在此谢过黄道友了。” 望着林慕走远的背影,曹野问:“可能是装的吗。” “不太像。”路知游说,“很端正,看起来确实像是宗门养了好久的少年修士,不过,也不排除是邪修的同伙就是了,怕就怕他在利用我们这种想法。” 曹野闭上眼睛:“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慕走在街上,心里盘算着刚才路知游所说的事情。第一,隔境如隔山,金丹期的邪修,随手虐打自己一个筑基期不成问题,虽然在道居宗上第一次出任务,自己不是没有联手和独孤暗等人越境束缚击杀筑基期黑袍,但那明显是一次机缘巧合,不可复刻,邪修能在此之后隐匿起来,也断然不可能被自己偶然撞破。踩狗屎也不是这么踩的。 第二,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那灵气补给储物戒,也没有任何疗伤丹药,如果凭着一腔热血去找那位邪修,后果就是成为一枚经验宝宝。 在明哲保身的前提下才能去逞英雄。这不是不正义。林慕当然也为那位死去的少年感到痛心,但他能怎么办?实力如此悬殊,自己不能看见什么不公,也不思索,直接一剑斩去,这不是愣头青吗?要了解对方,衡量自己,再做打算,做什么都只凭心中正义豪情的人,林慕敬他,但不是谁都像传记中的小老天爷,事事都险象连环然而又活到最后的,天下往往这种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死得最快。但这不否认他是个好人。 林慕在此之后又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看起来讨价还价异常认真,但其实还是心不在焉。 枫叶宗距离此地应该很远,不然水源国一难不可能不出手。 为什么邪修会在这个时候进入水源国,来到蝶舞镇?这是否是个巧合?还是说,这水源国的妖灾和这位邪修有关系? 路知游的说辞有明显问题。为什么尸首都被抛尸河中了,他还能知晓尸首上各部分的缺失情况?难道有人亲眼目睹了邪修的杀人现场?而且那位流浪少年死亡时路知游不可能会在场,那么是谁看到了邪修杀人,取器官,抛尸还没有被发现?那位曹野吗? 不,不一定,身为金丹期的修士,路知游可能拥有可以回溯案发的法器或者推算占卜的手段,所以这才了解到了具体的杀人内容......只不过这是他的看家本领,所以才模糊其词不告诉自己。那如此看来,这番话倒是很有诚意。 怕我是同伙? 一路回到下铺的旅社,林慕发现门前堆积的积灰已经消失了,轨迹并不是推开的弧度状,而是踩踏和清扫并行所造成的结果,两个放置隐蔽的小碎片倒是在原地待得好好的。 林慕没再管它们。也是,如果真的有人盯上他的话,怎么可能走正门?说到底这只是个惹人发笑的小心翼翼罢了,没有任何采取价值。 他推开门,一切如故,合拢关紧的窗子不太能隔音,时不时投下些狭长而古怪的影子来,仿佛折戟染血的锋芒,外面人声鼎沸,热闹喧哗,除了他们以外,没人知道这座热闹繁荣的小镇上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那条葬送了一个流浪少年的河流继续激流勇进,一往无前。 第78章 辣粉 整理完行囊,林慕蹲在屋子里制作扑克。方法很简单,找出五十四张形状大小、外观微有瑕疵而差别不大的可柔性纸张,在上面一一写上数字、画上图案就好了。 多亏了玄官前辈送的秀丽笔,林慕这下不用去买木炭或文房四宝,几笔轻描淡写勾勒下,随着时间流逝,一副崭新的手写牌就出现在他面前。 林慕合起笔盖,丢入竹箱,将这复数扑克依次铺开,等待风干——他并不知道这秀丽笔在这光滑表面上是不是下笔即干,也不敢伸手去摸,万一弄不好看了一张那就有够难受的了,还是稳妥一些。 掂量了一下装银子的钱袋,如鸣佩环,财富的声音让林慕神清气爽,轻松至极。 要不要去买些吃食?比如西瓜啊、糖葫芦、糖人、瓜子......这些东西有的他以前只在一位委托抄字主那里讨得一次,有的则根本没吃过,只能远远用眼睛剜一口,上了道居宗,那听学的食堂又不会做,林慕不好意思说,到了水源国,又立马陷入打打杀杀,除了吃了两碗混沌外再无其他。 说来好笑,一位筑基期的山上修士,居然连最简单的零嘴都没吃过。 其实还有很多想吃的东西。 等下去街上买吧。 林慕努力平复情绪,翻开了那本李汶给他的《类燕飞游》,开始大略观看一遍。 这本轻功武技是一位江湖女侠所创,灵动缥缈,敏捷鬼魅,如果领悟到其中的借势而为之精髓,小成便可飞檐走壁,蹿房越脊,大成之后更是可以如燕一般灵活,“蜻蜓点水”,踏雪无痕,连风都不会惊扰。 林慕感觉要么吹水的成分多一些,要么这功法很难练。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实情况是后果的话,普通武夫都很难练成这套轻功,更遑论林慕这个瘦弱少年呢?更别提什么打熬身体,这对于林慕来说完全是远在天边的事情。 当然,这纯属他脑子有坑。哪个有些天分的修士会去辛辛苦苦地练武呢?吃力不讨好、可能练不出什么出息外,就算你练成了,那能抵得过炼气士几招? 嗯......欲学此功,必先熬练足体魄,诶,为什么练个轻功还要求我要炼体啊?!这轻功讲的不就是个灵活敏捷吗?熬练体魄最适用以下药浴和桩位,艾草捣碎加入清水调成汁水,再调一剂烈火烧,此酒可加可不加,主要是那个味道很上头......武夫如果实在没有条件,可加入镇拳帮,加入后所有的药浴材料本帮派提供半价......这是什么鬼啊?! 林慕将这本武林秘籍一把合上,有点怀疑人生。敢问这位江湖女侠杜撰这本轻功前内容就是这样的吗?还是这轻功太受欢迎了直接广告位招到租了?总之这前置任务太繁琐了,先跳过吧。 本来林慕打算只是通读一遍,没想到刚进入正文部分,他的心神一下子就沉浸了进去,时间的流逝在他眼中仿佛变慢,时不时在脑海里推敲一下可不可行,当林慕翻完最后一页,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几乎天黑了。 肚子有点饿,这一晚餐就去吃小零嘴垫肚子就好了,虽然现在是长高的时候,但偶尔破例,不规范生活一次也未尝不可嘛。 夜间街道上虽然不比白日繁华,但依旧很热闹,游人们脸上仿佛戴着蜡做的笑脸面具。 林慕问:“一个糖人多少?” “一文钱。” “来个龙的。” 抿一口手上的糖人,甜丝丝的味感一路传到心里,林慕颇为满意,继续沿着摊贩逛了起来。 这就是糖人的味道?倒还可以。 倒是一些林慕眼馋了很久的水果因季节原因没有出售,不过往后的日子长得很,林慕并没有太大的遗憾,继续逛街。 “蛋......黄兄!” “诶,王望,怎么,你也在逛街?” 王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吃了这么久的烤鱼,好不容易来到镇上了,不得改善改善伙食嘛,这不,吃完了面条,来搞点小吃。” 他瞅见了林慕手上的糖人,“哎哟”了一声,“黄兄你怎么吃这个?这是小孩子吃的,来来来,跟我走,我带你去吃香的。” 牛筋面淋上酒红色的辣椒油,接着裹一层辣粉,俨然浑身火红,弥漫出刺激味蕾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王望说:“蛋哥,怎么样?这辣粉最近才推出的,老好吃了,每个地方都有卖!” 林慕被烟呛得咳嗽个不停,“来来来!” 两个人蹲在路边低头吃粉。 王望埋头呲溜呲溜个不停,含含糊糊地说:“这辣度不太够......” “这还不够?!”林慕感觉有一团火在肚子里熊熊燃烧,正干脆一鼓作气吃完,被这句话吓得不行,“我眼泪都快被辣出来了!” 王望抹了抹泛着油光的嘴唇,“蛋哥没事,这东西也讲一回生二回熟的,虽然辣,但还是很好吃的嘛。” “哪里是这么用的!......” 突然,林慕抬起头来,把目光锁在远处一个人影身上。 片刻后,他低下头,继续吃粉。 正疑惑怎么又一个修士呢,还是筑基期的,结果是那位顾霖临姑娘啊...... 希望能早日抓到那位邪修吧,拿人炼丹这件事未免也太可怕了...... “喏,蛋哥。” 王望递来一杯果汁,“解下辣,话说这里的夜市蛮热闹,其它地方倒是很冷清。” 林慕不客气地接下,猛灌了一大口,“怎么还这么辣?!” 王望刚想说些什么,结果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蛋哥,你看那里有个仙子啊!长得真棒,气质也很好,你说是不是修士?诶诶诶,怎么往我们这里走过来了......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林慕再次抬起头来,顾霖临说:“这里不对劲。我师兄消失了。” 林慕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霖临道:“人多耳杂,我们换个地方说。” 在王望写着“蛋哥你什么时候找上”的表情下,林慕跟着顾霖临姑娘一路走远,逐渐远开夜市,来到一处偏僻寂静的小巷之处,周围喧闹的声音完全消失,唯有夜风轻轻吹拂。 林慕跟在顾霖临身后,“敢问,路道友是......”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顾霖临倏地转过身来,杀意毕露,一把匕首直刺胸口。 第79章 阴沟里翻船 林慕心里一惊,却是在下个瞬间幻化出一面光盾,向后挡去。 眼前的顾霖临化作残影消失,与此同时身后的盾牌上传来了一股重重的袭击之力。 “什么?!” 哪怕是突然发难的顾霖临,此刻也不禁失声叫道,不说林慕与她早打过照面,此刻已放下警惕心,就是袭击一事上,他又怎么会猜到真正的致命一击在其身后的?如果是直觉的话,这战斗天赋也太可怕! 错愕之后,顾霖临面色暗沉,趁着还没消失的势,一拳往林慕的心口捶去。 林慕堪堪躲过匕首的穿心,拉不开距离,刚退后一步,只见那拳已近在咫尺,下意识地交错双肘抵挡。 哐当一声,林慕竟是被这一拳打得后退数十步,一把撞倒小巷内的木板竹筐,口吐鲜血,脊背弓如虾。 顾霖临乘胜追击,脚步灵活跟上,居高临下准备再赏他几拳,速战速决,迅速打杀。 就在这时,林慕手腕一翻,短刀从袖口滑出。 不行,现在没有借力点,这把短刀也杀伤距离有限,没法伤到对方。 咻的一声,短刀竟是被林慕当成暗器,投掷向顾霖临,顾霖临错身躲过,短刀钉在墙上,与此同时,一个覆着光元素的拳头朝她的面门重重撞去。 顾霖临丝毫无惧,嘴角挂起冷笑,脚下腾挪起来,那把淬毒的匕首舞出数道残影,朝着林慕的咽喉刺去。 眼前林慕就要以死换伤,他的手腕处一卷白带突然间仿佛有了意识般自主飞出,变成了覆盖铁刺的荆棘,在一瞬间扎上顾霖临持匕的那只手,狠狠收缩起来。 顾霖临吃痛,下意识收手,“嘭”的一声,她的面门被林慕狠狠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 而令林慕有些惊讶的,是那鼻血横流的皮肤下,露出的,竟然是一个男人的五官! 拔下插进墙内的短刀,林慕迅速跟上,打算废了他的膝盖。 假意是要将短刀刺入咽喉,林慕左脚覆上光元素,毫不留情地踩在这说不清到底是谁之人曲起的左膝之上,一把踩碎了他的膝盖,还左右旋转了一下。 当他一言不发,正准备废了另外一膝时,只见这人喷出一口鲜血,双眼无神起来,紧接着林慕感觉左脚一空,他低头定睛一看,这男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不对,应该不能说是消失,此刻在林慕脚下的,已经是一团阴影和红雾结合的东西了,一下子缩小,它的内部传来一道恶狠狠的声音: “今日之仇,我记下了!记住,你接下来和载灵教将不共戴天!” 言毕,它就要就此遁走。 它对这一手练至炉火纯青地步的血肉遁法可谓是十分得意,先前在金丹期修士的面前都尚可逃脱,更别提这筑基期小子。 这小子...... 想到林慕,它不禁心中大恶,眼下使用血肉遁法又消耗了不少修为和精血,它更是恨不得将林慕碎尸万段:“小子!你给我等着!不出三天,我要将你做成人彘,折磨至死!” 运转起功法来,它准备刹那间冲天而起。 只是下一秒,它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如坠冰窟。 缓缓挪动眼珠,它在自己的身后,发现了一只手掌,以及其下的,刚好扎在它的影子上的...... 一炷香。 林慕缓缓抬起头来:“那你就别走了吧。” 舞蝶镇上依旧繁华无比,各种各样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顺着呛人的烟味一同进入到游人的口鼻当中,但即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欢声笑语。 路知游说:“前面。” 顾霖临朝他点点头,两人穿过小摊,一路前进,并肩来到一处冷清的小巷口。 小巷的深处坐着一个人影,销金白袍哪怕在夜幕中都显得很亮眼。他此刻坐在一大团恶心的血肉旁边,看到两人前来,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还可以。我抓到一个,筑基期的。” 那团血肉缄默不语。 路知游连忙上前,递出一颗丹药,“百草丹。” 林慕不推脱,直接服下,然后开始闭眼盘腿,运转功法。 路知游和顾霖临也不催他,就这么守在一旁,不多时,林慕睁开眼,说:“这个邪修只有筑基期,我与他过了两招,说来也怪,他将我引诱至此,是用的这位顾霖临道友的脸。” 顾霖临将背上佩剑默默地取了下来。 林慕继续说:“我因此才觉得这事恐怕与你们有关。现在看来,隐匿在镇上的,不只是一个金丹期的邪修。” 路知游道:“他恐怕是将你当成我们的同伙了。” 林慕点点头:“这邪修通晓变脸换装之术,恐怕以为后来到镇上的我是与你们同宗的修士,但又不确定,所以,在此之前他变装成了顾道友,在我面前晃悠,确认我认识后,便打算先下手为强,用顾道友的身份将我骗至此地,企图打杀,只是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了。” 路知游摸着下巴:“只是没想到,这镇上居然还有与那邪修同阵营的魔道修士......这位怎么不说话了?” 他指的是这一团血肉,林慕道:“之前的时候还有力气叫唤几声,他有个师父啦,这遁法叫血肉遁法啦,之类的,可惜越叫声越小,现在干脆不说话了。” 路知游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慕手下的那一炷香,能“锁”住这遁法不让其逃跑,这多少是个法宝,但是他从中,完全察觉不到一丝灵气,完全就像是俗世用品,这更显其实力巍峨了,现在他相信少年就算不是道居宗修士,也来自完全不输于道居宗的庞然大物。 谁知林慕此刻也在后怕,要不是时刻带着玄官前辈赠送的香在身上,今晚这邪修要跑,他拦都不拦住,说来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居然真的定住对方了。 路知游取下自己背上的剑,微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斩了吧。” 那团血肉仍旧一声不吭。 林慕想了想,“那就听你的,以绝后患。斩草要除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侠饶命!” 在路知游佩剑即将落下的那一刻,这“宁死不屈”的血肉终于是叫唤出声来,因为它确认对方不是在恐吓或者玩笑。 可惜,晚了,路知游一剑斩落,这邪修被钉住,宛如板上鱼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镰刀落下,佩剑收起,一团血肉飞了出来,变为一只腿的形状。 顾霖临的脸色略有变白,但什么话都没说,林慕和路知游更是静静地看着这邪修表演。 “大哥大嫂,放了我吧!你们要调查的不是我,要杀的不是我,是我师父啊!一个小小的筑基期怎么可能抵得过一个金丹期呢?你们留我一条命,我不仅可以告诉你们我师父在哪,帮你们尽全力完成任务,我以后绝对还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真的啊!我本性善良!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当邪修呢!!” “哦?” 林慕和路知游皆是笼袖,笑眯眯地望向这团血肉:“你师父?” 第80章 尸身爆炸 “没错!我师父!” 见这两人有松口的可能,这位邪修不顾失去一条腿的疼痛,激动地说:“我之前说过吧,我和我师父都是载灵教的修士,我们这次来这个小镇......干什么事情,杀什么人,全都是我师父的主意!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路知游瞥他一眼:“姓甚名谁啊?” 邪修说:“在下郭云涛。” 林慕有点不明所以,“嗯......载灵教是?” “老派邪教,主要以拜血肉,拜肉体为主。”顾霖临这时插嘴道,“和其它邪教一样,宗门山头也在降妖洲,不过近几年在九州大地都格外活跃,什么事都干,尤其在我们衣襟洲,不知道为何,闹事极多。” 林慕“哦”的一声,“你和你师父来蝶舞镇干什么?” 邪修郭云涛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师父受伤了,我怀疑他是找人炼丹,而且找的还是那些有特殊体质的凡人来疗伤......” 他看了一眼路知游:“在前几天,他回来的时候伤更重了,好像就是被这位大侠给来了一剑。” 炼丹?这倒是和路知游先前的猜测相同。 路知游面色不变,说:“‘回来的时候’?你们现在躲藏的地方在哪里?” 说话同时,他站起身来,展开灵识查看四周,确认没有别的东西之外继续看向郭云涛。 郭云涛那团血肉里传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声,“这位大侠,你看,我这么一直躺在地板上也不好,而且一直被定成这个鬼样子,谁都不好受啊......” 路知游试探地说:“黄道友?” 林慕将那柱香收了回去,惊诧地发现烧没了一半,只留下周边香火缥缈如小雾。那团血肉是四扭八绕,战栗不停,最终变成了先前那个被打掉面具的男人模样,不过此时他一脚血流如注,白骨森森,而切面看起来十分光滑。 顾霖临拔剑出鞘,因为除去那张脸,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和她一般无二。 男人龇牙咧嘴,“大姐,没必要,要不是为了取悦那老头,我才不愿意穿女装呢。” 察觉到三人呆滞的目光,郭云涛连忙解释:“是立下战功取悦。” “闲话少说。” 郭云涛指了一个方向:“我那师父就待在那堆流浪汉的窝子里面,我们两个这几天就在那里吃喝拉撒。不过我这一身变装换脸的功夫,就是从他手中学的,你们要是想直接去抓他,有点不现实。” 下一秒,郭云涛便惶恐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脖颈上,竟然是出现了一条极为纤细的线条。 哐当一声,人头落地。 路知游收剑入鞘:“抱歉。” 林慕好奇地看着他。顾霖临则对此表现平常,好像这就是她这位一直笑眯眯的师兄会做出来的事情。 路知游翻出一袋黑土,围着死不瞑目的邪修尸首撒了一圈,紧接着咬破中指,在其间勾勒法阵,变戏法般连续掏出槐树叶、凝固的黑狗血、装着牛泪的小瓶子、两束通灵草,放在阵脚处,动作娴熟,念念有词,“九天阎冥,三重地境,问灵何解,问命何生。” 等待了三秒,路知游将不知何时变出的数十根银针插入邪修尸身当中。 随即,他伸手向前一探,像是抓到了什么,他又放开手,闭上眼掐起法咒。 林慕最后见到一团黑雾从这位邪修尸首上渗透了出来,虽然面容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出是郭云涛,不过此刻他眼泛绿光,低眉垂首,一副任人操控的样子。 路知游问:“你的名字是?” “张文高。” “刚才说的话当中,有故意缺漏或说错的内容,说出来。” “我师父道号无冥真人,前几次与宗门内长老斗法受伤,不仅没了居住山头,而且还受了内伤,遵守承诺离开宗门后,一路带着我南下,目的是抓那些体质特殊的凡人炼制丹药,一方面是为了让他恢复实力,一方面是为了神功大成。” “但是,这好像只是目的一,目的二是,他为了完成宗门交给他的任务,一路带着我南下。” “无冥真人真实修为是元婴期,只不过是跌境了而已,他现在是金丹期,实则只需要灵气积攒就能上一层楼了。” 三人听到这里,都不禁交流了一下眼神。 “他是和我居住在流浪汉中,不过已经有流浪汉被我师父制成火药了,只要你们这些带灵气的修士一接近,那么那些制成火药的流浪汉,就会瞬间爆炸,虽然炸不死你们,但可以炸死好多凡人,还可以让你们背锅。” “我不放心我师父,但我师父也不曾放心过我,他根本就没将我当成徒弟来看,我就是他手中的一条狗,如果我做得好的话,就奖赏我丹药、功法,我很生气,但无可奈何。” “我师父早就已经在我血脉里栽入鸠红草药了。” 此刻,最后一缕袅袅香火缓缓飘散。 在最后一句话入耳时,林慕神色大变,“路道友!快将此人尸首送走!” 路知游蓦然睁开双眼,然而,他却没有听林慕所说的话,而是飞快靠近尸首,张开单掌,一道闪电在面前成型,噼里啪啦地迅速展开来,变成了一个电网,将这邪修尸首包裹起来。 轰! 只见哪怕在电网密密麻麻的周密包裹中,这尸首依旧爆发出了不俗的伤害。 路知游擦了擦额间的汗:“好险。” 林慕和顾霖临皆是心有余悸,一时间没有接话。 林慕心里知道,这徒弟完全是一个自爆炸弹,只要死了,就能拉身边的所有人下水,然而为何他死的第一时间没有爆炸,想必是那玄官未消散的香火所起的作用,香火没了,被延后的爆炸自然就来了。 只是知道这鸠红草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伤害这么大。 吞咽了一口唾沫,林慕说:“想必我现在已经被这所谓的无冥真人盯上了,无论我是不是路过的,都不重要了,既然这样,倒不如我们联合起来,尽快渡过难关,铲除邪修,为正道添一份力。” 路知游点点头。也是,曾经的元婴期修士,多一份战力都是好的。 只见路知游张开手掌,收回电网,走到那已碎得不成样子、上面甚至有一股烤肉香味的破碎尸身上,沉默片刻,蹲下身来,开始翻找。 只是扬起了灰烬一团又一团,仍旧毫无所获,看来是全被炸没了。 路知游揉了揉眉心,“林道友,麻烦你来我们住处一叙了。” 第81章 百草丹 鱼家旅社距离林慕等人下塌的旅社并不远,林慕先是与王望知会一声晚上要晚点回去,紧接着便与路知游顾霖临两人聚集在一间中。 这一间看起来是路知游下塌的地方,他抱着胸皱眉道:“其实我们来此,是因为曹野。” 这点倒是和林慕猜测的相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起因,正是曹野在深夜逛街头的时候,偶然窥见那位金丹期邪修杀人现场。他自小目力惊人,所以清楚地看见了那位邪修的所作所为——杀人,取其器官,抛尸一系列过程。”路知游继续道,“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被这位邪修发现,所以成了唯一一个目击者,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镇上有危险的人。” 林慕继续点头,却心有疑惑。 能清晰地看见邪修作祟,而没有被发现? 那可是一位金丹期的邪修啊,灵识扫一圈一切都无处遁形,看来这位曹野少年的运气确实是相当不错,逃过一劫了。 “而我与曹野自小相识,一直保持着联系。在事出的第二天,他就秘密联系了我,道来事情来龙去脉,请求支援。不是他不想跑,只是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与大家都有感情,要这么佯装不知,接受所识之人个个死去,不是他的作风。而我知晓后,与这位顾霖临道友,立马就来到了这里。” 顾霖临说了一句:“我只是想下山来历练历练。” 想到林慕对载灵教都不认识,路知游想了想,补充道:“我们枫叶宗只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山头设在梁国。虽然比不上道居宗,但也算是根正苗清。” “在衣襟洲,算是第二档的宗门。” 林慕问道:“那载灵教呢?” 听学是讲过修仙界的邪教,但只是一笔带过,林慕知之甚少。 路知游瞥了他一眼,正想开口,却是顾霖临接过话茬:“天下邪教,原本与正道平分秋色,后来受到重创,现下唯独血莲宗一门独大,而剩下勉强能与它争一杯羹的,便是‘灵’‘钧’‘日’‘辛’‘好’‘忧’‘盗’‘浮’八大邪门,排在第一位的‘灵’,就是载灵宗。门派弟子极度繁杂,完全不挑资质,所以人数冗长,只要掌握几门烂大街的血肉功法,便可对外称是载灵宗弟子,讨伐了一阵又一阵,然而实在恶心,斩草又除根,偏偏灭不掉,就在之前曾经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弟子游走于各国各洲之间,杀人放火,着实可恨。” 林慕正在想这些邪教的宗名简称怎么都这么像正派时,路知游却是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那位金丹期邪修是躲藏于那堆流浪汉中。”路知游转过话头,“而他利用手段将人制成了人肉炸弹,我们接近便会爆炸。” 顾霖临道:“让曹野去,他估计可以分辨出来。我们的样貌恐怕已经被那位邪修知晓了。” 路知游摸着下巴:“那小子估计可以。” 对此林慕不想一笔带过,默默思索:曹野这个凡人可以识别出?“估计可以”,意思是聪颖的人可以看出来人肉炸弹吗?那就说明可以被肉眼察觉,只不过是一点小细节,有的人可以察觉出,有的人不行,纯看脑子灵不灵活? 嗯...... 毕竟对此不了解,林慕抿了下唇,将这疑惑暂时搁置一旁,转而开口道:“现在这徒弟死了,做师父的估计已经知道了,肯定会转移阵地,说不定会直接逃走,离开蝶舞镇——谁规定得跟咱们耗到底呢,逃之夭夭,再找个地方杀人放火,逍遥法外,咱们也不知道了。” 路知游道:“我早在镇子外布下灵眼阵了,如果他试图逃走或者破坏,我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除此之外我在镇内也布了一些。” 林慕对此刮目相看。如此粗暴耗钱的地毯式搜索,看来这位路道友在宗内地位蛮高啊,也是,毕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金丹期修士。 路知游摊了摊手,道:“但如果这位邪修——也就是那甚子无冥真人可以在不破坏阵法的前提下遁走,我就无可奈何了,逃到什么地方,无从得知。只是我和顾师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再卷土重来杀个片甲不留,那可真是回天乏术,力有未逮,所以最好还是现找现杀吧。” “黄道友。”路知游像是想起些什么,抖了抖袖子,里面顿时泻出些灵石,他再抖了抖,三颗圆滚滚的丹药又掉了出来,“这些你先收下吧,算是今晚的答谢。另外把你拖到这件事中,真是万分抱歉。” 按正常剧情,林慕应该欠身说“这怎么好意思”,推辞来推辞去再不好意思地收下,但偏偏是想到了这点,林慕就不想这么干了。 他道:“多谢。路道友,其实我真名林慕,树林的林,羡慕的慕。” “林道友。”路知游作揖,“这丹药是你先前服过的百草丹,不用来疗伤可以直接吸收其中的灵气,效果不比聚气丹差。” 林慕同作揖:“多谢。” 回到下塌旅社,林慕与武夫师徒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个镇上发生的事,令他没想到的是,李汶想了想,表示可以明天与曹野一同去拔除那人肉炸弹,毕竟武夫不靠灵气斗敌,多少也能出点力。 林慕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倒也不错,于是便打算明天与路知游一说。 回到房内,林慕锁紧门窗,服下一颗百草丹,开始打坐,聚精会神吸收其中灵气。 眼下强敌窥伺,能有一份实力是一份实力。 筑基之后就是金丹,只是金丹期貌似不是那么好进,算是炼气士当中第一个大难关,大分水岭了。练气期至筑基期,只要修士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引气入体,量变成就质变,那是轻松写意,毫不费劲,但要借此升入金丹期,可就要利用满身灵气,再就是自己对于“道”的感悟,在体内孕育一颗金灿灿的圆滚“丹药”。 此间之难,不足为外人道也。修仙界有其经久不衰、脍炙人口的说法,“半百金丹,耄耋灵门”,意思是五十岁能登上金丹期,八十岁能登上灵门境,那就是修仙界的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大领路者了,由此可得知这第一道分水岭的门槛之高和难磨。甚至还有说法,是指唯有登上金丹期的修士,才是修仙界的一员,彼此之间才可以“道友”相称,那些只在练气期筑基期中摸爬滚打的修士,与舞枪弄棒的武夫无二般,只不过是相对别人走上了一条途径不同的路罢了。 第82章 无事即平安 当然结成的金丹也是有品阶之别的,这大方面得看道心纯粹与复杂,小方面就得看之前“所练之气”“所筑之基”了,说到底林慕可以不管这一身支离破碎的病骨去强行结丹,不说成功与否,就算成功,那也只是个破烂金丹。 所以林慕继续勤勤恳恳地修补破碎经脉和紊乱气穴。虽然三枚百草丹是泥牛入海,但俗话说燕子衔泥垒大窝,林慕相信过不久,自己的表面实力修为就可以变成一个健全的筑基期修士,那个时候,也就可以着手突破金丹了。 吸收完三颗百草丹的灵气,将手掌探入外袍和中衣的夹缝中,林慕微感安心,因为其中是路知游交给他的支援烟花,相当于一件一次性法宝,只要使用,远在十里开外,路知游都能察觉。 只是不知这邪修会不会趁人之危,在他们睡着后发动攻击......毕竟是邪修,无所不用其极啊!先前已经拜托路知游在这家旅社布下灵眼阵,而这两位枫叶宗修士轮流守夜,应该不会有大碍...... 为什么到了灵门境才能“不寐”啊?明明到元婴期就可以“辟谷”,长时间不进食了。难道睡觉比吃饭都重要? 这么想着,林慕进入梦乡。 醒来林慕不禁感叹梦境造物之瑰丽神奇。身临其境,自己听了无数次学,疯狂翻阅修仙界已有资讯,再就是搜集善本孤本,嗜书如命,废寝忘食,最后在众目睽睽下一头栽进书里,成了一条天下独有、逍遥自在的书虫,无书处无我,无书不是我。 窗外破晓,林慕没心情睡个回笼觉,便起身披上销金外袍,给自己全身上下使了个净身术,出门张罗早餐。 说来也怪,之前还是凡人的时候林慕扳着手指算有钱后吃什么好吃的,同龄人吃的我也得吃,结果现在手上有了几个钱,反而一下子不知所措,想不出该吃什么了。 想了想,林慕落座一家小摊,“一碗馄饨。” “好嘞!” 比起一国首都的消费来说,边疆地区的蝶舞镇消费算是低廉,林慕要了两碗馄饨,开始解决早餐。 吃着吃着,林慕察觉到这张桌子旁的长椅有人影自然落座,咽下一个馄饨,林慕抬眼望去,只见来人少年面容,眉眼刻薄,不是那位曹野还能是谁,他此刻也端着一碗馄饨,默默吃着。 须臾,曹野突然说:“官府的人在找你。” 林慕第一反应是关于那位邪修的事情,然而思量之后,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通关文牒的事情吗......水源国开牒? 这般想着,林慕不动声色,继续吃着馄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曹野继续说:“那个邪修就在流浪汉当中吗......真是吓人。想到等下就要去直面他的其中一张面容,我就胆寒不已啊。” 林慕道:“你和路道友是怎么认识的?” 曹野喝了一口汤,“就这么着认识呗。战乱中的野孩子,我拉着他一路跑,到后面跑到了这里,就定居下来了,他要去参加枫叶宗的入门大比,我不想去,就待在这里。结果他还真选上了。” “然后也想让我去当仙人,结果我资质真是差得不行,连最简单的引气入体都办不到,只好继续待在这个镇子上了。” “当初那么多野孩子,曹野偏偏拉了我一起跑。”路知游笑着出现,施施然入座,“一个年龄比他大,与之相比他人毫无突出点的孩子。而且在此之前我们彼此都不认识。真是奇怪了,而且,偏偏要固执地待在镇子上。” 他要了一碗馄饨,“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偏偏会挑中我?” 曹野撇撇嘴,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因为我长眼睛了。” 两人这样一个愿挨一个愿骂的相处方式似乎已经成习惯了,路知游也不恼,“等下动作务必小心,如果那位邪修在现场的话,不要被看出端倪了。” “我做事你不放心?”曹野扣着木桌子。 林慕道:“等下与我同行的武夫师徒将会和你一起去。” 曹野转转眼睛,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让人忌惮的还是这位邪修的变幻能力。”路知游道,“他的徒弟尚可骗得林兄信任——哦,对了,这位黄道友真名林慕,仰慕的慕——可想而知他自身的本领有多硬。” “这能力反倒是让我想起来一种魔物,名叫千变魔,它的变幻能力就不止于人类了......” 林慕点头,实则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对了,顾道友呢?” 路知游道:“去排查灵眼阵了。” “哦。”林慕道。 林慕道:“对了路道友。你的佩剑是宗门分发的吗?”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路知游有些诧异。他轻轻取下背上的佩剑,将剑身的古朴二字呈现在林慕面前,是“半耳”,“是宗门分发的,我在前不久刚刚进行了二次锻造,已经被我练成本命物了。说起来,也陪伴我多年了。” “怎么,林道友,难不成你们宗门不负责分发佩剑吗?” 林慕摸摸鼻子:“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曹野和武夫师徒回来的时候,曹野气定神闲,王望却是一头雾水,一副“我干了什么”的神色,显然没搞懂状况。 曹野说:“全都排除掉了。那个家伙自始至终,没有出手过。” 林慕想到了一个可能:“不会是想就此遁入人海,藏木于林吧?他能在此耗几天几个月,但我们可不行。再说,灵眼阵也不能维持那么长的时间。” 路知游揉了揉眉心:“我已经联系了宗门。再者我有后招,不急,现在我们属于瓮中捉鳖。” “这是紧急情况的救助信号,一拉就会一飞冲天,然后炸开,大家先拿着,如果遇到了危险就拉开,我会立马去救援。” “紧张了一早上,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大家的。” 眼看就要就此先暂时解散,林慕刚迈开脚步准备返回客栈,一个人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曹野道:“陪我走一段呗。” 林慕不明所以,心中不禁提起几分警惕,思索一番,点了点头:“可以。” 曹野嘴角微翘:“随便逛逛。” “那边!在那边!” 突然,一阵嘈杂声在前方响起,林慕抬眼望去,只见几个捕头模样的人朝自己迅速跑来,腰间佩刀,身手矫健。 林慕脚底生根,一动不动。 须臾,几个捕头在林慕的面前停下,“仙师好!” 声音颤抖,哪里像强势的样子。 第83章 同龄人 在官府待了一会儿,林慕并不打算客套几下,毕竟对方把他视若神明,再加上老是有少爷大小姐之类的人目光往他这里投射而来,而那位笑呵呵的官老爷也不加制止,显然是打自己的算盘,于是便直接当机立断地说,我需要通关文牒。 官老爷仿佛才想起来地“哦”了一声,连忙说着瞧瞧我这脑子,然后便立马吩咐人将通关文牒递上来,接过通关文牒并揣进袖子里,林慕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我不喜欢太多的目光,你们只需要把我当成一个游客便好。当然,也不要试图打什么小算盘,我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言毕,不再多停留,林慕扬长而去。 走出官府,林慕便一眼看到了蹲在石狮旁边叼着根狗尾巴草的曹野,这下心里却是升起了几分有实有据的疑惑——为什么非要和自己待在一起?自己的修为没有路知游高,和他的关系也没有路知游好,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和曹野走在路上,将通关文牒揣得更深了一点,林慕佯装好奇问:“话说,你在蝶舞镇是有住宅的吧?” 不然比起路知游在枫叶宗的山清水秀,在蝶舞镇天为被地为床风餐露宿,这显然不是个正常人能做出的选择。 曹野本来自信的神色一下复杂起来:“有是有。” 林慕平时的语气都是温温和和、礼礼貌貌的,现在却罕见地不善解人意起来:“能带我去参观参观吗?” 曹野道:“恐怕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林慕歪头问,“不然,我回客栈好了。其实街上也没什么好逛的。” 曹野神色难看起来,他突然抓住林慕的手腕,道: “好。我带路。” 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地方。 此处偏僻,人迹寥寥,望着眼前不算小的宅子,林慕心中略有浮动,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他思索着这到底是曹野自己的还是路知游出手帮忙买下的时候,曹野道:“不是要参观吗?请进。” 林慕道:“多谢。” 跟着曹野进了宅子,林慕发现这完全没有一个家的样子——地上,墙上全都摆满了杂物,仿佛是长满杂草的荒郊野岭,只有中间一条小道可以让人行踏,拐入房间或上去阁楼,里面散发着一股不算好闻但也绝对不算难闻的气味,看上去简直是邋遢至极,难怪曹野当时表情如此古怪。 画卷、平安符、金瓯、錾刀、衣笥,甚至还有几片红瓦、一只銮铃、一面皂纛......各种五花八门、乱七八糟、毫无关系的东西全部都聚集在一间屋子内,这仿佛在彰显一个事实——房子的主人,也就是曹野,完全像是个......捡破烂的。 曹野道:“那边是我睡觉的地方,你要进去看看吗?” ‘估计是算准了我肯定会推托说不用不用。’ 这么想着,林慕微笑道:“如果可以的话。” 沉默一会儿,曹野笑了起来:“好。” 林慕四下张望,逛进卧房,与外面相比,里面就显得干净正常多了,几本武侠小说随意地搁在床上,一支画架落在床尾,上面的白面几笔勾勒,看上去倒是很有几分味道,画笔松垮垮地插在笔筒中,颜料几乎凝固定型。 林慕站在卧房门口,抬起靴子,轻轻地踩了两下地砖,成为修士后听觉惊人的他感到其里传来的空心感,表面上处变不惊,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天哪,为什么你把自己私密的东西也藏在主卧的地砖之下!那岂不是和我一样了吗?!虽然一块砖一块砖踩过去,但我真的没对这个抱希望啊!真的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吗! 曹野道:“之所以有这么多东西,是因为我在找一样东西。” 开始为这些东西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了。说不定不止是这块砖下,那些堆叠了许多物品的地砖下,也藏着很多小秘密呢。只不过被东西压着,不好踩来试试看。 林慕不动声色道:“找什么?” 曹野道:“不知道,可能是一样东西,也可能是多样,可能是东西,也可能不是东西,但我能感受到,它就在这个小镇上,就在这个舞蝶镇上,我一定得找到它,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的原因。” 林慕呵呵一笑,心说我信你就有鬼了,“加油。” 曹野突然间神色古怪:“你不会信了吧?” 林慕老实点头:“信。十分相信。” “这只是我个人的小爱好。收集东西罢了。”曹野道,如数家珍般挑起一串佛珠,“比如这个,是三年前我从一位乞丐的手上买回来的,虽然不昂贵也不稀有,但其上的珠子包浆程度非同一般,好看的嘞,就是几颗有裂纹。” “还有这个箭头,上面沾血......” 如此这般给林慕介绍了几样物品,曹野笑吟吟地转头望向他,只见明净少年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便开口道:“现在总参观够了吧。” 林慕想了想,望向卧房那支落在床尾的画架,道:“你还是一位画师?” 曹野道:“兴趣爱好。不然要我怎么消磨时光?” 林慕道:“……” 参观出来,不知不觉已经日落黄昏。林慕不得不承认,这曹野家中的器物,有些是很新颖独特,吸人眼球,他的故事也算是差强人意。 一下子居然生出点流连忘返。 夜晚的来临无法阻止曹野跟在林慕身边的决心。两人继续开始瞎逛,片刻后,林慕直接问:“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曹野一愣,紧接着恢复过来,“毕竟是仙师,我得沾沾仙气,说不定可以修仙了呢。” 林慕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走这条路,我要先回去客栈放东西。” 曹野没说话。 林慕突然开口:“你不是那变脸邪修吧?” 曹野抬眼:“你应该也不是吧?” 无言的前进。 林慕实在搞不懂这位同龄人的脑回路如何,又有什么苦衷非跟在自己身边不可,到底什么样的环境能养成这么一个人呢?虽然说起类型相同的“刻薄人”,自己认识一个宋幽,但二者毕竟不一样嘛。这少年总是给人一种奇奇怪怪而又与众不同的感觉。 但林慕的脑子里已经大概有了一个想法。 他慢慢前进,同时慢慢思索。 突然,林慕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襟。 他转头看去,在月光下,望见一张没有掩饰好慌张和惊恐的脸庞。 曹野呆滞在原地:“林慕。” “我在。” “前面那个蓝色衣服的胖子,看见没有?” “看见了。怎么?” “他就是......那个变脸邪修!” 第84章 突遇 哪怕是林慕这样的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他立刻调整好表情,心思急转。 伸手摸摸胸口,确认支援烟花和玄官给的两炷香还在之后,林慕下了决定:“曹野,你现在立马去找路知游。” 曹野此时也调整好表情,他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在这里?跟踪他?” 林慕道:“我没有隐匿自己身上的气息,那个邪修无冥真人应该已经察觉到我了——我刚一照面就离开,未免太过明显,你作为一个凡人,离开他的目标性小点,快去。” 曹野还想说:“可是……” 林慕道:“可是什么,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快走。” 曹野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说出口,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走去,等到走出一段距离,彻底撒丫子奔跑起来。 林慕望向那个蓝衣胖子,深吸几口气,恢复了平时逛街走路的样子,继续前行。 那个无冥真人伪装成的蓝衣胖子,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笑呵呵地继续买着东西,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林慕看似路线毫无章法,实则没有让那无冥真人离开过自己的视野,每当那蓝衣胖子转过头来时,他就侧过脸去,假装挑选商品。 就在一次人群交错之际,蓝衣胖子样的无冥真人消失不见。 跟丢了? 林慕回想起上一秒人群每一张模样和每一个背影,再把目光投向熙攘人群,他发现多出了一个尖耳猴腮的驼背男子。 没跟丢。 只是对方又悄无声息地换个张脸,换了个身份。 紧接着,那驼背男子一下子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了还来不及转头而去林慕的眼睛。这一下,如果林慕在看别处还好,可惜,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 驼背男子转身而去,窜入小巷。 林慕没有任何犹豫,跟上前去。 手中掐着玄官给予的一炷香。 正当林慕也要进入那条小巷的时候,一道清朗的男声从背后传了过来:“林道友,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路知游。 林慕闻言,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怎么就你一个?曹野呢,顾霖临呢?” 路知游缓缓走来:“曹野我让他不用跟来,顾霖临,还在灵眼阵那,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林慕将那炷香收入胸口,望着步步靠近的路知游,他想了想,取出了一个救援烟花,启动发射。 烟花在天空中形成了一片枫叶的形状,亮灼夺目。 这一突然的举动让路知游显得有点疑惑:“林道友意欲何为?这东西,我也是用一个少一个。” 林慕松了一口气。 “还好真的是你,路道友。那邪修有变脸之奇术,我怀疑他衣物也有一定的法术可以伪造,刚才害怕你是那邪修,故作试探。不过没关系,你给我了两个救援烟花,我还剩一个,你说是要交还于你,还是留着我自己用?” 路知游和林慕的距离已经剩下了不到十步,他笑着说:“林兄,你自己用吧。” 话音刚落,林慕立即脚上附上灵气,转身飞速而逃。 可见得他身轻如燕,更有灵气加成,几个观察的目光下去,稍微腾挪一下身影,林慕一脚踩上巷子里摆放的砖块,另一脚一蹬墙壁,跳到一边凸起的窗户边框上勉强站立,还没等站稳,一跳起来,双手抓住屋檐,幻化出一双光手套,猛地发力,整个人竟然是直接一个翻转上了屋顶。 在求生欲的驱赶下,林慕竟然是一下子靠着自己的方式“飞檐走壁”。 等到余光向下一瞥,一股后怕的庆幸一下子升上了林慕的心头。 “路知游”所在之处和那条小巷之前他站立的位置之间,竟是瞬间被黑红色的带着腐蚀性的血液覆盖……看血液喷溅的痕迹,就像是一个血球,突然爆开了一般。 就连墙壁都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如果承受的是他这蒲柳之姿,简直不敢想象其后果会有多严重。 林慕立即夺命飞奔。 那伪装成路知游的无冥真人眼见计谋被识破了,没有丝毫废话,双臂一张,遁法催动,全身上下全部化为一团庞大的血肉,迎头追上,可怖至极。 他先前的衣物竟然是直接变换成了一张半透明的布料,几下被裹进了血肉当中。 “轰”! 这团血肉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林慕的身后,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无冥真人一出手便是杀招: “贪血九爪!第一爪!” 林慕全身汗毛耸立,不敢懈怠,一个跺脚,一发“钻地之光”便席卷而去,紧接着右手如同扇耳光似的挥去,数十只光箭瞬间出现、呼啸而去! 看来以后不仅得学一门逃跑的遁法,还得学一门防御的法门! 无冥真人化作的血肉气势滔天,只见血气蔓延,在他的身前,一只强横的、弥漫危险气息的血爪倏地出现,面对林慕的光箭,这只血爪迎面直撞! “咦。” 那团血肉中传出此声。 烟雾散去,林慕的光箭消失不见,而那只血爪竟然也是被戳了不少的口子,威力至少比之前降低了一半还多! 就在这时,无冥真人看到林慕转过身来,看到他冷静得要命的神色,看到他掐咒控制的手。 “起!” 钻地之光一下子炸起,向无冥真人那团血肉轰去。 但在那团血肉中,却传出了一阵不屑的轻笑。 “呵呵,呵呵……”血肉变成无冥真人的模样——那是一个鹰钩鼻、头发凌乱、眉眼阴鸷的高瘦老头,眼睛里仿佛时刻闪烁着精光,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一抹鄙夷的、对“不知天高地厚”感到好笑的笑意,“你真觉得,这种东西,能伤到我?” 他负手而立,无动于衷,钻地之光轰到他的身上,竟然是连他的发丝都没有扰动。 林慕不禁面色难看起来。 下一刻。 “贪血九爪!第二爪!” 这一爪,何止比之前的一爪强了一倍! 根本避无可避! 林慕一手幻化出一面盾牌挡于胸前,一手摸出玄官的一炷香。 正当血爪挥下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剑光刹那间将血爪斩成两半。 佩剑,“半耳”! 路知游伸手,半耳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又飞回到他的手中,他眯了眯眼睛,“杀了一只千变魔,剥了它的皮囊穿在身上……” “道友,好本事啊。” 第85章 开打 闻言,无冥真人冷笑一声。 “道友真是好眼光。” 路知游拍了拍林慕的肩膀,示意他离开战场。 林慕会意,腾挪身影。 下一刻,无冥真人却是突然发难。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好的道理!” “贪血九爪,第三爪!” 一道血气更甚、更趋于真实的猩红兽爪横空出世,气势汹汹地朝林慕等人的方向挥去。 路知游的半耳灵光闪烁,毫不避讳,一剑斩出! 两位金丹期的正面交锋,其掀起之余威都险些让筑基期的林慕翻飞出去。 无冥真人早有准备,后手迭出: “蚀天血球!” 一个弥漫腐蚀之息的黑红色血球随着他手腕抬起,凶猛袭来,目标不偏不倚,正是林慕! 紧接着,无冥真人再道:“贪血九爪,第四爪!” 和之前不同,他这手法术的第四爪,却是影影重重,层层叠叠,从路知游的四面八方袭来,显然是要以量取胜,拖延时间,先打杀了林慕。 林慕一下子命悬一线。 反正现在逃是逃不了了,林慕停下脚步,双眼四叶草一闪而过,周身皎洁的月光瞬间爆开,化为淡淡的雾气,他随手撑开一面光盾,手掌再次张开,又撑开了一面光盾,在极短的时间里,如法炮制,在自己身前防御了数十个光制盾牌。 光雾诀! 无冥真人双眼微睁。实在是这功法,太熟悉了……不过他上次见到,那雾气还是黑色的。 血莲宗的黑雾诀! 这小子手头上的功法是哪里来的? 由不得他思量。那所谓的蚀天血球摧枯拉朽般穿破了林慕所设一半多的光盾,眨眼间来到林慕的面前,其中威力丝毫未减,眼看就要轰到林慕身上。 好歹拖延了一小段时间。 与此同时,路知游的半耳一口气斩断他面前所有的血爪。他正要上前。 林慕说:“对不住了!” 林慕双手光元素凝结成了两个拳套,他顺势往下狠狠一砸。 轰的一声,这户人家的屋顶,林慕所处之地,刹那间坍陷下去。 在其上的林慕,也瞬间坠落下去。 那血球自然落空,飞向远方。 林慕在下方朗声道:“路道友,我修为低不给你添乱!先撤了!” “……” 无冥真人脸色阴沉得要命,这次突袭,他胜券在握,势必要把这个他屡看屡不爽的筑基期修士打杀,没想到就这么落了空。 不能怪他再没有做多手准备,实在是林慕,太会利用地形撤退了…… 路知游微笑点点头,望向鹰钩鼻老头: “好。” 半耳斩去! 一直在进攻的无冥真人终于出现了防御的姿态,他伸手一挥,“贪血盾!” 在路知游手里如臂驱使的半耳毫不吹灰之力地将这贪血盾撕开后,继续朝着无冥真人斩去。 无冥真人化为一团悬空而立的血肉。 可能是知道这场仗是必须打的以后,无冥真人也不顾得什么隐蔽隐藏了,雷霆之势扑向路知游。 路知游皱眉,“你们载灵教的功法,真是看一次恶心一次。” “脏眼睛。” 无冥真人不多废话,抬手便是贪血九爪第五爪。 路知游道:“枫叶罩!” 金色的由枫叶纹理勾勒而成的灵罩将路知游笼罩在内,贪血第五爪关节扭曲狰狞地撕裂过去,路知游再念:“枫树问拳!” 他酝酿起全身灵气,汇于一拳,冲向无冥真人。 无冥真人面露忌惮,斟酌过后,甩出体内一张半透明的布料,心神一动,这已被他炼为本命物的千变魔皮便涨大,向路知游包裹而去。 路知游心说来得好,一拳递向这千变魔皮。 修士与其本命物息息相关,随着这千变魔皮裂痕出现,并逐渐扩大,无冥真人这团血肉也渗出猩红的血液来。 他的眼珠闪出疯狂的意味,扑到路知游的肩膀上,撕咬开一条大血口,开始疯狂吮吸路知游的血液,并试图钻进去。 一只光箭从某个地方袭来,扎进无冥真人血肉中,但造成的伤害,可谓是微乎其微。 紧跟在后面,一大片薄如蝉翼、边缘锋利无比的枫叶随之而来,死死扎进那团血肉当中! “啊!” 即使是这吝啬开口的邪修,此刻也不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顾霖临运完此法,面色苍白,可她眼神坚定,依旧拔剑冲来。 一向淡定的路知游此刻不由得面露痛色,因为那团血肉,已经快要钻入他的肉体当中了! 被阴了! 没想到这邪修弃了本命物不要,要和自己换伤! 血肉中传来无冥真人的冷笑。 “金丹期修士的肉体,灵气,足啊!” “……” “……” 沉默过后,路知游缓缓抬起头,那逐渐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枫叶罩!” 只是这一次的枫叶罩,不是将路知游笼罩在内,而是出现在他的身后。 “咚”的一声,路知游的身体被枫叶罩反震,向前掠去,随着路知游的控制,他的佩剑半耳横向飞来。 顾霖临握着佩剑,动作居然和半耳一模一样,她的眼神逐渐再次坚定起来,一剑斩来。 顾霖临的佩剑和半耳轨道在一瞬间完成了重叠。 向着路知游的肩膀,狠狠一削。 无冥真人和它所大快朵颐的血肉,经此一剑,与路知游彻底分割开来。 肩膀少了一大块肉,路知游显然不好受,他伸手握住半耳,看向无冥真人。 无冥真人的血肉遁法极为消耗灵气,此刻他变成了人形,那个干瘦老头的模样,不易察觉地拉开了距离。 顾霖临提着剑尖染血的佩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想杀我?”无冥真人笑了,“你们也得有这个本事!” “贪血九爪!第六爪!” 躲在远处的林慕抬手便是一箭过去干扰。 话好多。 在他的视角下,三人战在一起,路知游主攻,剑气封锁,顾霖临辅功,见缝插针,这无冥真人虽然招招狠辣,但眼见很快便落了下风。 也是,毕竟本就被人给打跌境了,现在不仅靠抓人炼丹来恢复境界,而且前不久还挨了路知游一剑,伤更重了。 眼下更是以一敌二。 无冥真人露出鱼死网破的神色,“贪血九爪,第七爪!” 他全身上下血色一闪而逝。 “爆!” 这一字落下,却没有他意料之中的反应,无冥真人不禁有些吃惊。 顾霖临冷笑,“你觉得我们没看出来你在其他凡人身上制作的炸弹吗?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罢了!就在刚才,我已经将它们全部摧毁了!” 摧毁确实有她一份力,这也是她赶来慢些了的原因,不过大头还是能找到这些炸弹的曹野。 无冥真人不管路知游挥剑斩来,主动送出自己的一条手臂,他怒目圆瞪,青筋暴起地盯着顾霖临,怒吼道: “第八爪!” 第86章 拜了 随着无冥真人一只手臂的高高抛起,血光四溅,那贪血九爪的第八爪也随之落在了顾霖临横于身前的佩剑上。 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响起,强大的气流轰的一下炸开。 顾霖临被击退得几乎要跌落下屋脊,她喷出一大口鲜血,一只手无力地下垂,另一只手则鲜血淋漓地握住自己那把佩剑。 不。 她握着的,只是一把……断剑了。 在远处观望的林慕瞪大双眼。 顾霖临现在的状态,显然是要跌境! 方才这贪血第八爪落下的时候,顾霖临不仅横剑在前,还暗掐了一门防御秘法,但哪怕是这样,也被这不可匹敌的邪术打得是佩剑破碎、经脉紊乱、几乎跌境! 这所谓的《贪血九爪》,威力层层叠加,到了封顶的几爪,杀伤力甚至直逼元婴期! 勉强使出这一爪,无冥真人的面色也不好看,他的眸子血丝弥漫,皮肤上开始有血疙瘩向外凸起,看向已经无还手之力的顾霖临,抬手就运转出一发蚀天血球。 路知游领先他半个身位——他看出这无冥真人是存了杀心,不顾自己性命——更快地使出一招枫叶问拳,击在顾霖临身上。 轻飘飘的一拳倒是不简单,产生的巨大推力一下子将顾霖临击得老远,林慕瞬间掠出,将顾霖临带到隐蔽地方,一掌印在顾霖临的身后,传输灵气,帮她巩固境界。 已经独臂的无冥真人披头散发地站在原地,气息虚弱,再维持不了淡定,那曾对林慕嘲讽“伤不到他”的千变魔皮被撕裂开来一半,随风飘扬。 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呵呵……呵呵……” 他凄惨地勾起嘴角,双眼上挑。 身为一名曾经元婴的金丹期修士,在同样金丹的修士手下,他居然连两名筑基都杀不了。 “我不甘心!!!” 无冥真人猛抬头,看见一抹凛凛的剑光挥下,他露出一脸狰狞,大袖一甩,双腿一蹬,居然是直接撞开了剑锋,朝天冲去。 轰隆一声,不知何时已经密布的乌云当中,传来一声沉重而惊魄的雷声。 在战场上空,一个紫色的漩涡慢慢凝聚起来,仿佛千万道恐怖的雷电在其中盘旋,随时准备降下。 路知游神色凝重地抬头。 这是……突破元婴期的,雷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冥真人在空中猖狂地大笑起来,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他张牙舞爪,像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我命不该绝!我命不该绝!” 阻止他度过雷劫!突破元婴! 路知游当下立断,将全部灵气灌入佩剑半耳当中。 半耳灵光大放,嗡鸣不已,像把十足的仙兵利器,路知游用尽全身力气,一剑朝天斩去! 那几乎遮蔽视线的剑光斩向无冥真人,然而却被轻松躲开,一瞬间时间如同静止,巨大剑光化分为数百道剑光,无死角飞向无冥真人。 “晚了!” 无冥真人龇牙咧嘴,用自己仅剩一只的手臂“顶天盖地”。 轰隆隆。 酝酿许久的雷劫在这一刻霹雳而下。它所展现出的威力,让在场所有人心中暗惊。 面对这两大杀招,无冥真人丝毫不惧,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催动起了功法: “贪血九爪,第九爪!” 仿佛来自远古的恐怖气息随着这一声,慢慢从岁月长河中循来,一只让人见了就恨不得自戳双眼发疯的巨大兽爪凭空出现! 不仅如此……无冥真人的眼中满是不死不休,他咬牙看向天穹,还有…… “贪血九爪,第十爪!” 好像打破了什么禁忌,根本不属于金丹期、甚至不属于元婴期的东西,出现了…… 路知游的数百道剑光,元婴境的雷劫,还有无冥真人这堪称怪物的功法,一瞬间全部都相撞在一起! 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霎时传遍方圆百里。 所有人的视线登时只剩下一片白光。 最后,在耳畔逐渐重合的嗡声中,众人听到了无冥真人最后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杀不死我!我不是被你们杀死的,我堂堂无冥真人怎么会被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杀死!” “我活了百来岁,杀过的人吃过的人比你们见到的还多!你们怎么可能杀了我?!哈哈哈哈哈,我不是死在你们手下,我是死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彻底疯狂不认输的笑声下,林慕挣扎着睁开眼睛,他看见天空中只剩下一团黑色的灰烬,被风吹得四散飘摇。 ——倒是和他徒弟的死相一样。 满天的黑色骨灰。这些颗粒在风的吹拂下,没有声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这些邪修生前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死后尸骨无存,也无法入土为安,只有永恒地飘零,孤独地漂泊,在亘古的岁月中,日复一日追寻自己那永远没有归宿的归宿。 载灵宗无冥真人,殒命。 顾霖临艰难地站起身来,“师兄!” 林慕也喊道:“路知游!” 沉默片刻后,战场的正中心,白衣染血的路知游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放心,我没事。” “……” 林慕坐在屋檐上,大出了一口气,他笑眯眯地笼住袖子,有些可惜地说,“你没事就好。可这邪修身上的乾坤袋储物戒,法宝兵器可算是被劈得渣都不剩了。” 路知游:“……” 顾霖临:“……” 赶来的众人:“……” 话题有必要转变得这么快吗?!你的温文尔雅去哪里了啊!打生打死一晚上财迷属性果然露出来了吧!要分赃也别这么急好不好啊! 片刻,林慕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来,“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天呐别人为了对付这邪修师兄妹都受了伤我居然在暗戳戳地提分赃之事!明明自己根本没出多少力怎么脸这么大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 雷劫结束后,原本浓厚的乌云逐渐消失,一层又一层,褪去之后,第一抹朝曦落了下来。 这险象环生、惊心动魄、无数时刻令人命悬一线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 呼。 众人为那惨死的少年报了仇,为这蝶舞镇彻底除去了一个潜在的巨大危害,更为世间公道,匡扶了一份正义。 林慕摸摸肚子。 饿了。 第87章 谢礼 “所以说,这邪修是渡劫失败,被劈死的喽?”曹野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 王望好奇:“雷劫,这么吓人的吗?” 林慕只顾着埋头吸面。路知游有点好笑,点点头道:“之前与我们一战,他本就油尽灯枯,暗伤无数,强行想要突破境界,哪怕将自己的功法使出了十之二十的威力,也耐不住体内灵气枯竭,抵不住煌煌天雷。” 这死法还真是稀奇。作为一名反派,无冥真人的下场不是被他们手刃,居然是临阵突破失败,活生生被自己的雷劫劈成了一堆渣子。 这就是命啊。 路知游突然拿出一片半透明的布料,放在桌子上。 他说:“这一半的千变魔皮,是之前我用剑割下来的。这一役我们获得的战利品就是这个。平分吧。” 路知游语气不禁有点埋怨,“谁叫雷劫把这邪修体内的金丹都给劈没了……” 金丹,还是一位老元婴的金丹,无论在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顾霖临搅面,开口道:“这东西我不要。” 林慕则是脸红。他刚才一下子放松,说了点不经脑子思考的话,“我也不……” “我也不要。那就给林道友好了。” 路知游说。 “林道友本就与此事无关,被牵扯进来,是我们之过。束缚住这邪修之徒,挽救凡人,这是一恩;不顾性命跟踪邪修,为我们争取时间,又是一恩;再加上为我师妹传送灵气,稳住境界,总共三恩。道友古道热肠,于情于理,这个镇子上的人应该感谢你,我们更应该感谢你,一过三恩,收下这千变魔皮,林兄不必推辞。” 果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一通话下来,别说林慕,其他听的人都感觉一阵舒坦。 “……”沉默片刻,林慕开口,“算我从你那买的吧。” “你出个价。以后我一定奉还给你。” “不可。”路知游面色微变,“林道友只管收下就是……” “算是买个心里的安慰好了。你说,多少灵石……” 接下来,两人上演了一幕“你推我来”“抢着给对方送钱”的戏剧,互相推脱。 李汶看着这场面,诡异地陷入沉默。 好熟悉…… 两人并没能分出个结果,因为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仙师?” 与蝶舞镇的官老爷再次会面后,林慕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在镇子上发生的事情,得知对方会负责修缮破坏的房屋之后,便一拱手,轻不胜衣地离开了。 这官老爷也不敢拦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蝶舞镇依旧热闹,毕竟是在偏僻地方发生的战斗,大多数人顶多听到最后那惊天盖地的响声,该玩玩该笑笑,丝毫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场劫难,而有小部分窥得一鳞半爪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个个讲得是有鼻子有眼,反倒使得喧哗翻倍。 重新返回摊子,林慕发现其他路人看他们的,尤其是看自己的眼神全都不对劲起来。 要知道,刚才官老爷可是把这少年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地“请”了过去,官老爷已经是“一方霸主、只手遮天”了,这少年是什么身份?居然让他这么卑微? 强耐着把面吃完,林慕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侠客做完好事要拂衣而去、深藏功名了。 太烦人了。 路知游道:“你收好这千变魔皮。等下来鱼家旅社找我一趟。” 回去的路上,王望缠着林慕问东问西,颇为好奇,林慕则一个个耐心回应。 当时曹野不仅叫去了路知游和顾霖临,还把武夫师徒给叫来了,让对方保护自己,然后更有效地拆除那些人肉炸弹,所以其实师徒二人对真正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王望时不时发出惊叹:“那么恐怖啊!” 李汶也在听着,摸着胡子,心中惊讶,也有些感叹。 好像自从和林慕见面同行以来,他们的远游路上就机缘不断、危险不断,总是会发生一些之前根本就遇不到的事情,短短的几天内,险象环生,就算是他这个老江湖,也猜不到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了。 王望一拍脑袋,“难怪这邪修会死!因为他立了夫赖葛啊!他敢大叫自己命不该绝,他立了夫赖葛!” 林慕捂脸。 别说这档事了…… 在自己的旅社中打坐了一会儿,勉强恢复了点灵气,林慕看了几页书,便启程去找路知游。 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林慕看到路知游也在打坐恢复。 “你来了。”路知游睁开眼,道。 “我是想告诉你,我们打算于明天之前就动身回宗。” 林慕诧异:“这么快?!” 他说:“你不是受了伤吗?顾霖临不是也受了伤吗?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 路知游道:“正是因为受伤,我们才需要尽快回宗。蝶舞镇灵气稀薄,无法支持我们养伤所需,而在宗内我和师妹有更好的丹药和更充足的灵气,伤势才能好得快,眼下是小伤,但如果待在这小镇上,拖成大伤就不好了。” “尤其是我师妹,她本来打算练成本命物的佩剑破碎了,如果现在回宗,说不定还有挽救的希望。” 林慕没说话。 路知游每次都能有理有据地说一大堆话来反驳别人,简直让林慕怀疑,他是不是时时刻刻打腹稿来着…… “除此之外,这个东西要给你。” 路知游拿出一片金黄的、有手掌大的枫叶,“这是我要给你的谢礼。你可以叫它知游叶,用力催动它,其中有三道堪比金丹境全力一击的法术,就算你用完了,也不必丢掉,可以用它来召唤我,我哪怕在千里之外,也能响应它的召唤。” “你也可以拿着它来到我的宗门,枫叶宗,此叶上有我的一滴心头血,也就是精血,有我的气息,不敢说宗门会奉为上宾,但礼貌欢迎至少还是有的。” 林慕一时间目瞪口呆。 这知游叶的作用,比那千变魔皮厉害多了…… 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我刚才不惜自己虚弱,还抽了一滴精血出来,再推脱的话,你就拂我的好意了。拿去。”路知游认真道,“我知道你的规矩,这叶子,收你一百灵石,到时记得给我。” “那千变魔皮,就不收你钱了。” 没有想到,这次的最大收获,居然是在路知游的身上…… 林慕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对了,最后给你一个东西。你应该挺需要的吧。” 路知游捧出一本书。 林慕望去。 《枫叶罩》。 第88章 半怜之质 “路道友此举,我不能理解。” 林慕没有大惊失色,而是狐疑地抛出一句问。 《枫叶罩》这一宗门色彩严重的功法,无疑是枫叶宗修士的修炼功法,而各宗门有各门规,极其重要的一条就是不经过允许不能私传功法给凡人或别宗修士。有的宗门口头警告,只作字眼约束,是因为他们的功法早就烂大街了,而有的宗门对其看得重要,甚至要求其修士发大道誓言。 大道誓言。要知道,“大道”这两个字在修仙中占有多么大的比重。发出去的大道誓言,若没有做到,那可是会走火入魔的。 难道枫叶宗的功法烂大街了?还是……这个宗门不对功法作任何约束? 不对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宗门? 路知游说道:“我看林道友没有一门适合的防御功法,这枫叶罩上手快,而且外人也难以打破,很适合你。” “林道友不用担心这功法的不正当性。我没有违反门规,也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之所以敢把这枫叶罩赠予你,是因为,这枫叶罩是我编写创造出来的。” “本功法的创造人自然有资格对功法做任何事。” 林慕挑起眉毛:“?!” 两秒后,林慕拱手:“路道友真是年少有为。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这门功法了。” 没想到路知游居然如此有天赋,居然都可以自己撰写功法,而且效果不错了……难怪那时战斗,他将这枫叶罩使得颇为灵巧。 你才适合去自创峰啊! 因为手头上实在缺防御功法,而且对路知游的人品也有一定了解,林慕便把对方是在诓骗自己的可能压在心底,连同那知游叶,一并收了起来。 “哦,对了。”路知游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顾师妹不好意思,叫我代为传话,说是你给她传灵气的事情,她领这份情了,很感谢你,也为之前怀疑你的事情抱歉。” 天。 林慕想到了一个好像已经很遥远了的人。夏国的公主,那位傲娇的小姐,夏欢。 怎么会这么像…… 摇头暗笑,林慕说:“不用。” “顾师妹现在去收回那灵眼阵了。她说可惜她眼下没有可以赠予林道友的东西,将来林道友登门枫叶宗,必捧上重礼,至于如今,就把心意连同知游叶和功法一起带上了。” 林慕收下《枫叶罩》,已是意外之喜,不敢多求,“麻烦路兄告诉顾道友,不必大费周折。” 两人随即闲聊起来。 路知游的肌肉放松了些,眼角弯了起来: “林慕,林道友,冒昧问一句,你是道居宗的修士吗?” 还没等林慕说话,他接着又道:“那位叶长老座下的第三位弟子,自创峰如今的关门弟子,林慕?” 林慕心中一惊,等反应过来,不禁苦笑了一下,“我说不是,你信吗?” 路知游道笑:“看来是了。” 意识到自己被诈了,林慕也不恼,“道友怎么看出来的?仅凭这个名字?我不曾记得自己还露出了什么马脚。” 路知游摇了摇手指,变出一卷泛黄的纸张,他平铺开来。 “这貌似不难猜。” 这是一期《修仙快报》。日期正是在几天前。 第一页有三个大标题。 “惊!面对外界对于玄官长时间的失踪之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玄官最近正面回复:全放屁。” “道居宗自创峰叶长老之徒、入门大比内定第一‘林慕’,竟在数日前就已秘密下山进行历练……” “杨开泽再次提高对于白卿的悬赏……提供白卿行踪线索,若证明内容确实,一人一万灵石,若弄虚作假,杨开泽表示自己将会亲自上门洗劫抄家……” 林慕扶额。 “所以只要订阅了修仙快报的修士都知道‘林慕’下山历练了是吗……” 路知游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不错。黄蛋道友。” 我名气也是蛮大的嘛…… 无视路知游话里的调侃,林慕摩挲下巴,“你说我以后逢人说自己叫路知游怎么样。” 路知游笑笑:“只要不做烧杀夺掠之事。” “总之林兄,你如今在衣襟洲的修仙界,可是出了名。道居宗身为一洲之代表,自创峰又是其上最特殊的派别,更何论你的师尊是叶长老……”讲到这里,路知游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罕见的仰慕神色,颇有几分神往,“……你又是凡人草根出身。” “别说其他大修士想看看你到底长怎么样,有没有三头六臂,在那些不怕死的宗门派别里,你的脑袋,可是开到了数万灵石的高度。” 林慕突然背后一凉。 天呐,我这么值钱的吗…… “以后你千万保护好自己。当然,叶长老肯定会保护你的,不用我瞎操心。我这回赠你这些东西,一方面确实感谢你,一方面也是锦上添花,卖个巧。” 林慕尴尬地笑了笑。 哪里是锦上添花,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接触下来,我觉得你这个人,非常不错。”路知游终于露出了个真诚的笑容,“如果修行路上没有你,想必会很无聊。” 林慕抱拳:“共勉。” “林兄不是很好奇曹野那小子吗?他的那本领。”路知游道。 林慕竖起耳朵,“愿闻其详。” 路知游有些无奈:“看来你真不知道。” 这话没错。林慕诚实道:“一头雾水。” 毕竟他才刚刚进入修仙界,哪怕一整天都在汲取知识,可奈何时间还是太短,人力终有限,而学海无涯,总有不知道的地方。 “在凡人当中,是会‘偶然’出现特殊体质的——这就是天道的垂青。”路知游道,“当然,那些破了天的便是什么剑子体质、圣体……这些自然是修仙界的香饽饽,天骄之子。” “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除此之外,有一类被称为‘半怜之质’的特殊体质。你没猜错,曹野就是其中一种。” “而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少年,王望,也是其中的一种体质吧?天生的铜筋铁骨。” 没想到这居然还和王望那自动痊愈的体质扯上了关系。林慕道:“没错。” “半怜之质。这其实很好理解,天道垂青他们,但只垂青了一半。曹野他拥有一双能够分辨虚伪、极其灵敏的眼睛,他自己称之为‘窥破虚妄之眸’,而作为代价,曹野的修仙体质极为糟糕,完全无法引气入体,哪怕我给他带来延寿丹,也泥牛入海、毫无用处。” 难怪…… 曹野屋内各种各样的东西、能够轻松拆除邪修的人肉炸弹、不随路知游进入枫叶宗…… 林慕一下子将这些异常之处串联起来,之前的疑惑,瞬间迎刃而解。 这确实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如果之前自己早知道这个方面,也犯不得猜来猜去。 林慕暗自咀嚼,“窥破虚妄之眸……” 这小子还挺中二…… 果然在这世界上,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在确定这个事实前后,我翻阅古籍,以及亲自了解半怜之质,我发现曹野的窥破虚妄之眸算得上是独一无二,毕竟这个世界上完全不能修行的人也是极为罕见,当然,不排除我没有调查全面的原因。他极有可能是拥有这双眼睛的第一个人。” 路知游这话谦虚了,他的调查,算得上是周全至极,毫无遗漏。 他露出了一口白牙:“所以说林道友,你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林慕笑,“那王望的铜筋铁皮呢?” “天生的铜筋铁皮,可自动恢复所受伤害,练武奇才,拥有此体质的人不算多,未来的武学成就不会低。作为代价,此类人在修行上的天赋低下。” 林慕点点头。 不知道李汶是否知道此消息,回去问问。 第89章 叶宿之过往 “但话又说回来。”路知游道,“那人鱼之灾的内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方便说的话,也就罢了。” 林慕笑而不语。 路知游会意,不再强求。 “关于我就是……”说到这里,林慕罕见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勉强地吐字出来,“那位‘林慕’的事情,我希望就道友你知我知。” 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那对武夫师徒?” “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路知游点点头,随即,他换上了一副带点崇拜的神色,颇有几分套近乎的样子,凑近了林慕,神秘兮兮地问: “那位叶长老,怎么样?” 通过之前的观察,林慕早就看出来这路道友是叶宿的仰慕者了,此刻林慕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阵。 “一个冷面人。但也仅仅是冷面。我认为他其实性情很温和,肚子里应该憋了很多话,要对天下说,对知己说,甚至是……对我说。他受人尊敬,应得的。至于其他……”林慕摊摊手,“原谅我说不出来。只能说,能机缘巧合拜入他的门下,我想,这可能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 “这样啊……”路知游若有所思。 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立即一把抓住林慕的手,又急切又诚恳道:“有一件事,林兄务必帮我!” “下次见到叶长老,一定要替我向他打声招呼!就说,‘枫叶宗路知游,仰慕已久!’” 看着这一双真挚的眼睛,谁会忍心拒绝呢?更何况这对于叶宿现在唯一徒弟林慕来说,不算件大事。 林慕点头:“我一定带到。” 这定心丸一吃,路知游顿感安定。 林慕道:“阁下如此崇拜叶……长老?” “是啊。”路知游承认,露出追忆的表情,“很久以前远远见过一面,叶长老的那种气质和气场,很少不能折服人的。” “尤其在了解过他的经历后,我更是将其引为榜样。” 林慕只能点头了。 作为叶宿的徒弟,在道居宗听书修行的那些日子,林慕是不可能不去主动了解自己的师父的。 只是愈了解下来,林慕愈感诧异。 叶宿的沉默寡言、面若寒霜,是有原因的。 作为一个庞大修仙家族“叶家”之族长的嫡生子,叶宿本应受尽宠爱和关照。只可惜,从小他就因为三魂七魄缺少了一魂而显得痴傻呆滞、愚钝迟缓,当同龄人在结伴玩游戏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旁边,静静地望着他们嬉戏打闹,当别人到了年纪上私塾摇头晃脑背书时,他紧闭金口,不哭不笑,仿佛一具稻草人。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他是孤僻、高冷、成熟,实则知道内幕真相的人,见了他,都会摇头苦笑。 长得是俊,可惜,是个傻子。 按理来说,一天两天下来,依照孩童顽劣的本性,势必会对这个孩子发动霸凌,可叶宿因为有一个护着他的哥哥,这种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就算是这样,免了拳打脚踢戏耍之灾,叶宿却逃不了别人看他时揶揄的目光,与他说话时高高在上的语气和优越感,以及亲人看他时失望的眼神,在那个重利重益的修仙家族,一对大修士膝下居然生出了一个天生的痴呆儿,这不能不说是对他父母的一种侮辱,于是,叶宿就在父母一次又一次的冷眼相加,和旁人一次又一次的幸灾乐祸中一天天长大。哪怕这些和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甚至有修士言之凿凿称,叶宿之所以会天生缺一魂,是因为叶家死对头为了报仇,对叶家的后代下了诅咒,他不幸中了奖。 叶宿就这么理所当然又极为无辜地成了一个牺牲品。当他那双经常被人称赞不可多得的漂亮的浅色眸子长久地凝视着长天大地时,当这位所有人都说缺少活力、没有灵气、木头疙瘩般迟钝的天生痴呆儿独处时,谁都不知道他会想什么,他会委屈吗?会不解吗?会疑惑吗?无人知晓,也不重要。 一切终止于叶宿十二岁的某天。 他一直都混沌不清、是非不明的脑袋,在某个瞬间,突然开了窍。 他的眼中迸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灵气,他的举手投足间彰显出淡淡贵气,他的一切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只是他从小因为痴呆而形成的冷漠和寡言,根深蒂固,可能再也无法从身上剔除了。 他的冷漠,是从小的游离于群体之外,是无法理解一切的笨拙;他的寡言,是从小勉强学会几个字,写完即忘,读完即忘,词不达意;唯有他修行的天赋,剑道上的天赋,一骑绝尘,惊艳众人,成了公认的“剑神第二”。 至于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叶宿的哥哥叶子白死去之后,叶宿遵从师尊夙愿,去了道居宗无名峰担任峰主,又身兼数职,其中分量最大的,便是道居宗执法长老,也是在这职位上他的雷厉风行、效率惊人,让他成了修仙界人人愿意尊称一声的“叶长老”。 之前林慕刚进宗的那一刻,还认为叶宿是那种驻颜有术、实则年龄过百的老神仙,恰恰相反,叶宿今天二十七岁,与他只相差了十年,在修仙界,算得上是极为年轻。 叶宿笨拙过去的痴傻童年,也仅仅只是在十五年前,在动不动就甲子之数的修仙界,只算得上须臾功夫,可叶宿如今改变之大,名气之大,实力之强横,竟让那段时光,变得如同老黄历一般遥远了,不得不说,是他的一种本事。 这十五年间,叶宿身上发生的故事,鼓舞人心,足以让人且歌且舞,且喜且叹。他实在是太强了,可以说有他在的一处地方,众人皆无后顾之忧,所以在强者为尊的修仙界,他的忠实拥趸、狂热追求者,不胜枚举。 恍然间,在大风大浪、大起大落中,叶宿凭借自己的从容不迫,走出来了一条后人不敢希冀奢望的宽阔大道。 第90章 告别 又和路知游闲聊了片刻,两人作揖告别,临走之时,路知游尤不放心,反复叮咛让林慕千万记得要把他的话带到叶宿面前。 林慕不禁有点莞尔,一再表示自己定不负使命。 再次踏在镇上最繁荣的街道,声音和烟火缠绕成长条,里一层外一层地包裹着群众,一如既往。林慕打着哈欠,走着走着,鼻间涌进熟悉的香味,回头望去,“辣粉”生意依旧兴隆。 最终林慕还是没有去买辣粉。 回到客栈,坐在床榻上,林慕整理和清点了一番自己目前的行李。 玄官赠送的书籍四本。分别是《论语》《中庸》《礼乐》和《九天混沌诀》。 摘录书一本。 秀丽笔一根。 大有所用的两炷香。 暗蓝色折扇一支。 鱼人戟者身上的优质鳞片十七枚。 千变魔皮半张。 知游叶一片。 《枫叶罩》。 扑克牌一副。 陈学习做的竹箱装这些东西显得有点勉强,可终究可以一用。 也算是“家当丰厚”了吧!粗略一算,下山以来不过近二月,就已经赚得如此多奇珍异宝,此等气运,难不成自己真的是上天宠儿? 心满意足后,将纸箱搁置一旁,林慕靴子都没来得及脱,就卧在被褥之上,大睡起来。 山水间。 林慕等人不知道的地方,钟灵毓秀,大好河山,一群老夫子高冠飘带、仙风道骨,说说笑笑,缓步而行,他们虽然外表老矣,可却精神矍铄,言语中似乎有紫气吞吐而出。 以肉眼凡胎来看,这些人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可若是一个有点道行的修士在这,便会发现眼前这些老者身上的气息称得上是深不可测,时而辩论起来,随手一挥,天边的云彩便仿佛要被拉扯而下。 领头一位身材高大、腰间悬挂戒尺的老者说:“快找到了。” 他身旁一位灰衣老者点点头:“也是,这几天下来,哪怕不用神通,我们也要走到水源国了。” 另一老者哈哈笑道:“这位林慕,可真是让我们一通好找。” 领首的老者回头,悠然一叹,“没办法,谁叫人家年轻人有才呢?” 这些貌似结伴旅游登山的年迈“驴友”们都笑了起来,笑声回荡,随着摇动的叶逐渐远去。 …… 林慕醒来之后,睡眼惺忪,忍不住又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终究还是睡不着了。于是他便起了身,接了把水洗了脸,回到房间,拿着那本《类燕飞游》继续琢磨起来。 创造并编写了这本书的武夫真是位女中豪杰,描述字字珠玑、针针见血,语气豪迈洒脱,对于武学的天赋简直力透纸面——这也使得能看懂的人视若珍宝,不能看懂的人苦苦钻研不得其门。虽然说是一门为了牟利而编写的武功,但却颇为精妙,其才华可见一斑。 苦了林慕,武学天赋不高不低,只能笨鸟先飞,笨鸟多飞。 接下来就这么过了三日。林慕的日常就在和武夫师徒吃饭、被王望拉去吃辣粉、和硬要过来的曹野尬聊、睡觉、钻研《类燕飞游》和“偶尔”看一看《九天混沌诀》中度过。 虽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但重心只投入到一件事上,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准备启程离开蝶舞镇的那天,林慕收拾好行李,依旧如来时那样,肩背着一只竹箱,白靴销金袍。 他在前天就与曹野说过他们会在今天离开,不过没有说具体什么时辰,倒不是故意躲着对方,而是确实没有一个固定的离开时间。 路知游和顾霖临离开的那天,他们也是悄无声息,虽然提前说过,但离开之后,连句“再见”也没说,连个背影也没见,未免有点让人失落。 王望问:“真不去找那个姓曹的家伙?虽然有点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林慕笑了笑没有说话,双手握着竹箱的肩带,眯眼望了一阵子闹腾的街道,说:“走吧。” 三人刚走出数十步,就听见一声急促而激扬的嗓音,伴随着双脚用力踏在路上的声音。 那是曹野的声音。他分明在喊:“等一下!先别走!” 林慕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面前的草鞋少年,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脚上的草鞋被磨损得不成样子,一双眼却还很明亮,他的手里拿着一筒东西,包装简洁,除了一些不小心点上的墨渍,几乎全白。 “我要给你一个东西。” 曹野说。 他把手上的那筒东西递到林慕的手里。 “这才不是我送给你的饯别礼。”他非常认真地说,“你看了自然会明白。当然,你不能现在就看,要看,也必须等到七天后,我给它密封了起来,你刚好可以放到你的竹箱里面去。” 被他这番话一说,如此神秘兮兮,林慕的心里生出好奇,但依旧不动声色。 曹野道:“这东西被拆开后就不能久存,一炷香时间便会化为飞灰。你千万要认真看。” “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望问。 曹野看一眼王望,呵呵笑了一下,“好,你也凑上来。那我就送你一句话,‘根须一直在动的树可长不大’,哦不,应该是‘活不久’。” 王望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被李汶一下子拉住,老人神情严肃。 林慕收起这筒,他说:“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曹野看着林慕,欲言又止,嘴唇蠕动,最后一句话都没说。 于是竹箱白衣的少年和草鞋少年互道了再见,迈开了离开的脚步。 曹野站在原地,目送着林慕一行人远去,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胸笑了起来,直到林慕走了很远,转头望去,依旧能看到草鞋少年带着邪笑的神色,和他身后充当背景的、烟火气息浓烈的蝶舞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