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随之》 第1章 醉梦中,身世悠悠 鹅毛大雪。 漫天飞舞。 枯木林间。 银装素裹。 粉妆玉砌。 寒风凛冽。 程随之。 粗布棉衣。 紧裹于身。 仍瑟瑟发抖。 望眼前苍茫。 屏息凝神。 全神贯注。 翘首以待。 于此坚守许久。 只为抓捕野兽。 仅在雪天出没。 可事与愿违。 始终不见其踪影。 雪豚不会出来了,放弃吧—— 意识,频频作祟。 意志,锲而不舍。 心中天平摇摇欲坠。 倾倒在即之际。 咕咕—— 一叫声传来。 虚无缥缈。 是幻觉吗? 程随之强打精神。 轻揉刺痛双目。 随即循声望去。 巨石洞穴。 突兀嶙峋。 一物。 探出脑袋。 双目犹如蓝宝石一般。 伶俐乖巧。 溜溜打转。 观六路后。 淅淅索索—— 缓缓爬出。 白色绒毛。 与雪无异。 头生双角。 耳朵拖地。 红头葱鼻。 玲珑剔透。 东嗅嗅,西闻闻。 开始觅食。 其最爱之物。 便是一种灌木。 名曰青谷。 枝叶红绿交缠,枝头长有青色小果子。 出动! 程随之从树后走出。 匍匐于雪中。 紧追不舍。 一路来。 枯燥漫长。 欲得之。 唯有坚持。 雪豚进食。 喜闭目。 就地回味。 就地消化。 时机来临! 程随之早已迫不及待。 轻搓冻僵双手。 略微调整呼吸。 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一! 扑将而去。 得手! 骑其身,抓其角。 一分不敢懈怠。 雪豚享受时光被惊扰。 猛然睁开双目。 眸中寒光闪烁。 反抗! 杀手锏。 后腿健壮有力。 一跃而起。 半空回旋。 落地翻滚。 可惜。 并未挣开程随之的束缚。 亮兵器。 锋利尖爪。 由掌中弹出。 后退再度发力。 高抬。 直刺程随之腹部。 小小之物。 真会乘机应变。 程随之始料未及。 肚子吃痛。 急忙岔开双腿。 曲膝驻地。 腰部为轴。 一个翻转。 重新将雪豚压至身下。 仅有的两招。 用尽。 仍旧无济于事。 雪豚使出浑身解数。 似人一般。 开始撒泼。 叫着刨着。 如疯如癫。 程随之坚韧不拔。 紧握其角。 随其折腾。 一人一兽。 开始比拼耐力。 谁先力竭。 谁为败者。 最终。 雪豚放弃了。 趴于雪中。 再一动不动。 咕咕—— 鸣叫之声。 微弱悲戚。 程随之大喘粗气。 闻其声。 心中一软。 好可怜,放了它吧? 不行! 连忙甩了甩头。 摒除杂念。 随后。 腾出一手。 解开缠于腰上的麻绳。 黄藤编织。 柔而坚韧。 绕雪豚一周。 固于自身。 抓捕结束。 双手解放。 颤抖不止。 全身酸痛。 回家喽! 休息片刻。 程随之咧嘴一笑。 起身。 背着雪豚。 兴高采烈。 向山下奔去。 群山起伏,林海莽莽。 白雪皑皑,雾气缭绕。 行于羊肠小道间。 细数过往之脚印。 山下村庄。 映入眼帘。 雪花。 白了屋顶,白了枝头,白了田野,白了大地。 咕噜咕噜—— 肚中传来饥饿之声。 想到家中可口饭菜。 想到家中温暖柴炉。 程随之不觉中加快了脚步。 村庄四面环山。 山中树木茂密。 潮气久蕴成雾。 随风飘而不散。 犹如居于天宫。 因此得名。 雾霭村。 雪豚于大别山之中。 独树一帜。 可驯化,可圈养。 镇中豪绅商贾。 得之。 皆爱不释手。 雪豚愈是年幼。 价格愈会更高。 贵妇们无所事事。 为彰显家中实力。 便会以之来进行攀比。 乐此不疲。 山民得此消息。 顿生发财之路。 每当冬季来临、雪花飞舞之时。 便会争先恐后。 纷纷拥入山中。 不过。 皆是兴致勃勃而去。 最后两手空空而归。 没有金刚钻。 勿揽瓷器活。 毅力,运气。 缺一不可。 这回。 是程随之初次进山。 实则并未怀有生财之念。 只是为了换钱购一画笔。 十二岁在即。 便为成人。 成人礼时。 自然要有一件像样的礼物不是? 紫兔毛画笔。 期待已久。 程墨渊。 站于家门口。 一块圆石之上。 举目远眺。 盼程随之归。 作为其爷爷。 心怀愧意。 本想亲手给予。 可惜力不从心。 唯一吃饭本事。 仅是做些字画。 平日换些生活用品。 维持生计尚可。 若想大发横财。 确实差强人意。 相依为命。 只求温饱。 孩子,苦了你了—— 风雪中。 现一人。 形单影只。 程墨渊微微一笑。 放下心来。 转身向院中走去。 添柴生火。 热粥暖炉。 程随之大步并小步。 入得屋内。 尚未解下雪豚。 便开始狼吞虎咽。 “ 孩子,慢些!锅里还有!” 程随之抬头一笑。 “ 爷爷,等卖了雪豚,给您买酒喝!” “ 饿坏了吧?” “ 嗯!” 大快朵颐后。 困意来袭。 将雪豚交给程墨渊。 奔至床上。 便沉沉睡去。 程墨渊静坐。 望雪豚。 甚是欣慰。 随之,只要你能茁壮成长,有爱向阳,我便心满意足—— ...... 一望无垠。 无山无水。 暗无天日。 此为何处? 不知! 洪水猛兽。 虎踞龙盘。 张牙舞爪。 嘶吼争斗。 不眠不休。 此是为何? 不知! 程随之藏匿于一角落。 毛骨凛然。 胆战心惊。 好似只要伸出手去。 便可触及到异兽的皮毛。 但。 不敢! 忽得。 一凶兽。 扭过头来。 青面獠牙。 仿佛发现了程随之的存在。 毫不犹豫。 张血盆巨口。 扑将而来! 啊—— 救命啊—— 程随之猛然起身。 醒了过来。 大汗淋漓。 被褥湿透。 原来是一场梦。 一场翻来覆去的梦。 绞尽脑汁。 亦想不出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惊魂未定。 程随之出得院门。 发现夜幕已至。 抬眼望去。 万家灯火。 洋溢着安静祥和。 伸出手。 雪花落入掌心。 融化。 一丝凉意。 鹅毛已变柳絮。 啊哈。 雪将停? 明日是否便可去镇上? 第2章 爷孙行,楚天琐事 嘎吱—— 程墨渊推开邻家木门。 “ 独眼张,今儿又得劳驾一下你的宝贝喽!” 简陋的院中,雪白长发扎在脑后的老人,正坐在一块被岁月侵蚀而变的圆润发亮的石头上,仰头对着一棵蓝棠树静静地发着呆。 “ 牵走!” 只闻脚步声便知来者何人。 老人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虽已至暮年,但腰杆依旧挺拔。 可惜,饱经风霜的脸上,仅剩下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另一边被一道斜斜的长疤代替。 据说,那只眼睛是年轻时在沙场上与敌军生死相搏时,被硬生生抠瞎的。 早年丧偶,独子亦入军英勇战死,如今,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程墨渊轻车熟路走进柴棚下,解开麻绳,牵出一只全身黝黑、头有赤色独角的健壮犀牛。 “ 早起鸟儿有虫吃,不说了,早些去早些回!” “ 雪豚得手了?随之这小子好样儿的!记得带酒!” 老人声如洪钟,不苟言笑。 “ 少不了!” 程墨渊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离开。 将搁置在院外的板车挂到独角犀身上,程随之便随着程墨渊踏上了前往镇上的路。 厚厚的积雪堆积在道路两旁,有了林木葱郁、枝繁叶茂的蓝棠树点缀,使得冬日的白不再显得那么单调。 雪豚咕咕的叫着,趴在笼中一动不动,眼神扫向四周,透露着惊慌。 淳朴村民,来来往往,皆在为全新一天的到来忙活着。 无意间瞅到雪豚的人,羡慕之情,不言于表。 行进两个时辰左右,远处终于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城镇的轮廓。 此时道路之上,背着竹篓与包裹的行人三五为伴,你来我往,摩肩接踵。 逐渐热闹起来。 程随之左顾右盼,指指点点,甚是好奇。 程墨渊摇摇头,笑骂一句没出息。 ....... 楚天镇,以东西、南北两条宽敞的碎石路作为主干道,整体呈圆形。 木楼住宅鳞次栉比,小巷、胡同错综复杂,数不胜数。 店铺基本皆是沿街而列,错落有致,个别独树一帜搭建在粗大蓝棠之上的房屋,皆为赌坊与红尘之地。 街道上,人头攒动,商贩的叫卖声不绝入耳,沸沸扬扬。 各色美味吃食摆放在木质小车上,看的程随之眼花缭乱,肚子不停地咕噜直叫。 在一座方形建筑前,程墨渊停下了车。 两扇黑黄玉石镶缀的红色大门敞开着,门口两边各放着一尊白岩玄龟雕塑,昂头向天,威严霸气。 大门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刻有“兽庄”两字。 传闻,此店铺是官府出资而建的。 站在门口迎客的店活计,百无聊赖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时不时的交谈上两句。 当看到笼子里的雪豚时,双眼猛地一亮,瞬间就提起了精神。 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来,询问程墨渊是否准备售卖。 程墨渊点了点头后,就被左右相护着请进了店铺之内。 大厅中央,是一座黄岩玄龟雕塑,栩栩如生,尽显高端大气。 一盆盆的粉莹花以底座为中心,有条不紊地绕其摆放,芬香四溢。 一个个巨大的木质货架依墙而立。货架上下分为三层,每层都依次放着诸多红铁筑成的笼子,笼上皆盖有透明的黑色薄纱,笼中嘶吼之声,断断续续。 角落里则是可攀至二楼的旋转木质楼梯。 此时偌大的店铺里,冷冷清清,顾客寥寥无几。 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白胡子老者,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雪豚的品相后,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扭头凑近一个店活计的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就见其兴奋地跑了出去。 得知并非需要寄售后,白胡子老者把程墨渊与程随之请到休息区域等待。 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还特意端来了一盘糕点与一壶茶水。 ...... 不久后,一只双头巨蜥拉着一辆圆形棚车来到了兽庄门口。 车内下来一男一女,男子嚣张跋扈,女子妖娆艳丽。 白胡子老者放下手头工作,连忙迎了上去。 女子看到雪豚后,满心欢喜,一副饥渴难耐的表情,蹲在笼子边再舍不得离开半步。 男子随白胡子老者来到程墨渊面前,不屑地瞅了瞅粗布麻衣的二人,特意抖擞了一下身上的绸衣,高傲自大地说道,“ 雪豚我要了,尽管报价格!” 镇中商贾豪绅皆是一副姿态,程墨渊不以为然。 “ 二十金币即可!” 男子拍了怕身上若有若无的尘土,斜眼道,“ 山村之人,不识抬举,胃口不小啊!” “ 雪豚尚幼,实属佳品,我要的价格并不贵!” 程墨渊淡然一笑。 “ 十五枚金币!” 程墨渊摇了摇头。 男子瞪眼,伸手就要去抓程墨渊的衣服,“ 老头儿,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程随之拨开男子的手,快速挡到程墨渊身前,攥着拳头,怒目相望,“ 你这人,怎的还要动手?是想要明抢了?” 白胡子老者急忙拉开男子,弯腰好言相劝一番,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程随之亦拉着爷爷愤愤不平地走到一边。 片刻后,男子与女子携手离开,两个店活计抬着装有雪豚的笼子紧随其后。 程随之欲追上去,却被白胡子老者拦下。 “ 还没有给钱呢!” 白胡子老者掏出一个钱袋,放到程随之的手上,“ 买主只给了十五枚金币,在下私掏腰包给你们另加三枚金币,就这样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后堂走去。 程随之可怜巴巴地望着走过来的程墨渊,“ 爷爷......” 程墨渊拍了拍程随之的脑袋,面无表情地说道,“ 人善被人欺,弱肉被强食,唉,只能这样了,咱走吧......” ...... 楚天镇店铺分固定店铺和流动店铺两种。 固定店铺,即那些临街以粗壮巨木为材料筑成的光鲜高档店铺,位置固定,极易寻找,但出售物品的价格略显昂贵。 流动店铺,即木车小摊与粗布搭建的临时小摊,随人流而动,喜扎堆,物品价格低廉。 已至晌午用食之时。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美食香气。 程墨渊为了安抚程随之低落的心情,特意带其来到一家挂满各色肉食的店铺内,买了些正冒着腾腾热气的烈兔肉,还有两壶甘果汁。 回到露天板车上,两人一边吃一边寻觅售卖笔砚的流动店铺。 咚——啪—— 杂乱的声响,吸引了二人。 近上前来,只见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正在打砸着一个粗布小摊。 一个个长短不一的小木盒,凌乱散落在地面上。 浑身沾满尘土的粗布衣男子趴在地上,脸上伤痕累累,边慌张地收拢着自己的东西,边乞求着。 “ 各位大爷,高抬贵手,恕小的有眼无珠,别弄坏我的东西,我马上就走......” 脸上长着一颗黑痣的领头汉子狞笑着,抬脚踩向一个盒子,男子急忙伸手去抓,虽保住了盒子,却被狠狠地踩住了手。 看着男子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汉子猖狂地哈哈大笑着。 “ 乡村野夫,就老老实实地在村子里扎着,想要在镇上讨生活,就得给爷交保护费!” 周围看热闹的人,冷漠地围观着,甚者还添油加醋地起哄。 程随之咬牙切齿,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气概涌上心头,拨开人群就要冲进去帮忙。 程墨渊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了回来。 弯腰按着程随之因气愤而不停颤抖的肩膀,“ 孩子,不要命了你!这些人咱可惹不起!” “ 爷爷,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 程随之倔强地反驳。 程墨渊摇摇头,叹息一声,强拉硬拽地把程随之拖回车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车上,不言不语。 待人群散去。 带头壮汉颠着手中从男子身上抢来的几枚银币,与同伴谈笑风生,“ 走,哥儿几个,喝酒!” 被打男子颓废地瘫坐在地上,红着眼眶,慢慢地将完好无损的与支离破碎的小木盒拾掇进包裹中。 程随之盯着壮汉们丑陋的嘴脸,怒火中烧。 猛然从板车上跳下,就一头撞向了其中一名壮汉的背部。 壮汉踉踉跄跄向前奔去,差点儿被撞倒。 面目狰狞地转头看向程随之,一脚就将其踹翻在地。 力道之大,程随之在地上愣是打了好几个滚,才止住身形。 几人一拥而上,准备继续痛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程墨渊大惊失色,慌忙伸臂挡住,满脸堆笑。 “ 大爷大爷,别打,有话好说,孩子贪玩一时没有停住,误碰到几位,还请见谅!” 伸手从身上掏出一枚金币塞到被撞汉子手中。 “ 几位爷喝茶,喝茶......” 汉子见钱眼开,嘿嘿一笑,轻轻地拍了拍程墨渊的脸,“ 老头儿,真会来事,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们一马,以后眼放亮点儿!” 程墨渊微笑着点头。 几人勾肩搭背地离开。 “ 爷爷......” 程随之委屈地坐在地上,不敢抬头。 程墨渊爱怜地拍去程随之衣服上的尘土,“ 没事儿,花钱消灾!” 程随之站起身,连忙又跑到被揍男子那边,开始帮其捡地上的东西。 男子一愣,随后坦然一笑。 收拾罢,从包裹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到程随之的手上。 “ 小兄弟,谢谢你,这个送你了......” 在程随之的注视下,黯然没入街道人群之中。 程随之痴痴地拿着盒子回到车上,打开盒子,里边装的正是一支心心念的紫兔毛画笔。 但,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 买了几坛劣酒后,程墨渊带着程随之便踏上了归程。 程随之完全没了来时的兴奋与期待。 看着闷闷不乐的程随之,程墨渊平心静气地安慰着。 “ 生活生活,人就是生下来,活下去,怎么个活法,大富大贵,或一穷二白,就要取决人的能力。” “ 不想做屠夫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想与雪豚一般,被随意买卖。只能发愤图强地努力去变强!明白吗?” 程随之抬起头,明澈的眼中充满淡淡的光辉。 “ 爷爷,怎么才能变强?” “ 呵呵,这个,得你自己悟......” 远处,一只灰鹰鸣叫着展翅飞向天际。 第3章 大征兵,惊喜参半 总是姗姗来迟的春季,给大地带来了温暖,积雪跟着开始悄悄地融化。 一阵春风袭来,树枝随之摆动,抖落晶莹的雪,露出了娇嫩的新芽。 房顶上的雪顺着挂在房檐下的冰柱,化作水珠,一滴滴落下。 村外的小河,缓缓流淌开来,田野脱掉银装素裹的外衣,引它来到自己的心怀,如波似浪。 小草捺不住寂寞,偷偷地露出头来,发现了天空中飞翔的小燕子,急忙开始呼朋唤友,山坡上刹那间变成了它们的王国。 程随之把存积在柴房的草药搬到了院子里,让它们亦感受一番这鸟语花香、生机勃勃的春天。 随后拿出画笔,便开始继续练习绘画。 时过已久,但程随之心中依旧对楚天镇所见所闻耿耿于怀。 是否谋得一官半职,就是变强? ...... 垣象历1012年,全国大征兵开始了。 雾霭村迎来了一队身穿黑色链甲的士兵。 水玄国的甲胄和印有龟蛇图案的军旗皆为黑色,象征着无懈可击的力量。 村长东奔西跑,开始挨家挨户的通知,让家里满十二岁的男孩都到村子的广场集合。 从军对于生活在山村的人来说,无疑是走出去的一次机会。但,并不是任何一个男孩都可以加入到军队中,要经过层层筛选,留精去糙。 片刻时间,广场上便聚集了十三个高矮不一的男孩,程随之亦在其中,程墨渊与男孩们的父母都站在广场外的碎石小路上,满怀希望地向这边眺望着。 村长来到一位盔甲左胸处印有龟蛇图案的士兵身边,告诉他村子可以应征的男孩已经到齐。 随后,只见其一脸严肃地一摆手,士兵们便分别走到男孩们的面前,相对而立。 程随之微微抬头,恰巧对上面前高大士兵的眼睛,只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死死盯着自己的麻鞋。 士兵的眼中闪烁着沉着与冷静,还有一丝丝的狠辣。 程随之心中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队长一声令下后,士兵们便开始从头到脚轻捏了一遍男孩们全身的骨头,随后一声不吭地就相继回到队列之中。 此时,广场上仅剩一名士兵,只有他在默默地举着右臂。 队长走了过去,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孩,然后又重新摩挲一遍。 “ 以体质与骨骼方面的要求,只有这个符合条件,可以留下,其余的都不行。” 队长指了指一脸错愕的男孩,扭头对村长说道。 “ 只有一个?” 村长一脸大失所望。 程随之落选!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程随之真的渴望得到。 紧紧握着拳头,缓缓随着其他男孩向广场外的人群走去。 村民们唉声叹气地带着各自的孩子回家。 程墨渊拍了拍程随之的肩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路不通,咱也可以择它路而行,不要灰心!” 无奈之下,程随之只好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正在此时,被程墨渊称呼独眼张的老人匆匆而来。 拦下正欲打道回府的二人,“ 很想参军吗?随之!” 程随之坚毅地盯着面前的老人,“ 我想变强!” 独眼张咧嘴一笑,“ 你们等会儿!” 随后便迈着矫健的大步向广场的军队走去。 可能是这个白发老人脸上的疤有些过于骇人,亦可能是其身上依旧残留着战场上那种杀伐的气势。 当军队队长看到这位老人之时,双拳紧握,全身肌肉不自觉地开始紧绷,瞳孔微缩,眸底凌厉光芒闪烁。 休息中的士兵们亦纷纷站直身姿,紧握长枪,严阵以待。 村长大惑不解,不知村里这个出了名的怪老头儿来此何意。 随即大呼道,“ 独眼张,你想干什么?” 独眼张冷峻地越过村长,一言不发。 来到队长面前,双臂弯曲合拢,握拳竖立于胸前,行了一个军礼。 “ 本人名叫张伟泽,曾驻守于金牛城右营镇六军,在战场上失去一只眼睛后,以残兵身份退役回到家中。我的儿子张圣昀,驻守于火猪城石平镇九军,在一场支援木獬城的战斗中,不幸身亡。” 队长闻言,甚是惊讶。 内心激荡不已,身体微微颤抖。 还一军礼,郑重道,“ 我叫杨鹏程,现驻守于水俞城楚天镇一军。” 军部,是一个以力量与功劳折服人心的地方,无上的荣耀,令人钦佩,令人敬仰。 在场的所有士兵皆默默的行起了军礼,庄严且肃穆。 防于未然! 独眼张眼神突变,一拳便重重轰在队长的胸部。 队长双脚离地,倒向后方,被身后士兵接住。 胸前盔甲深深的凹陷下去。 轻咳了两声,摆摆手,心中诧异,为何要突然发难? 独眼张冷哼一声,大声问道,“ 军部除了士兵外,战场上一支不可缺少的中流砥柱力量是何?” 队长被问的有些发懵。 转而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画师!” 独眼张再次问道,“ 如若有一名未来可期的画师放到你的面前,你收是不收?” “ 必然不可能让其错过!” 没想到独眼张竟指着队长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昏了头脑、瞎了眼的混账,亏你也能走上小队队长的位置,如今的军部内风气何等糜烂不堪!” 众士兵一时竟无言以对。 随后独眼张指着站在广场外的程随之,“ 看到那个孩子了没有?” “ 看到了!” “ 在下以一生的军功与一名士兵的荣誉作保,他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师!” 众士兵危言耸听,但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 独眼张拍了怕队长的肩膀,“ 带走吧,不会让军部失望的!” 言罢,不再做丝毫停留,转身走出广场,走向通往家中的那条小巷。 队长望着其背影,犹豫不决,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听从这名老兵给的意见。 唤来二人,让其回家准备,明早随军队出发! ...... 回到家中,程墨渊精心地做了几道程随之最爱吃的菜,把独眼张也叫了过来。 三人围桌而坐。 “ 随之,你从小到大,我一直看在眼中!心中有梦,就要大胆去追!好男儿志在四方!” 独眼张鼓励道。 程墨渊却淡淡地说了一句,“ 随之随之,遇水则长,遇木化龙。” 程随之不明所以,只好点点头,“ 我不会让您与爷爷失望的!” 程墨渊与独眼张把酒言欢,为程随之助行。 兴奋过度的程随之,却没有了以往的好胃口,草草地吃了一些后,就回到自己偏房中。 收拾了几件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并把那支可以激励自己的紫兔毛画笔,一并放入到包裹之中。 夜。 圆月依旧,明亮。 星光依旧,稀疏。 程随之从梦中再次惊醒。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便坐起身来,打开窗户。 带有春寒的冷风鱼贯而入,吹乱了头发, 梦中那只异兽竟口吐人言。 等我?在何处等我? 第4章 离家乡,行军受命 天渐渐破晓,大地如同笼罩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 此时,万籁俱寂。 突然一声鸟鸣划破天际,东方浮起了一片鱼肚白。 朝霞托出了气势磅礴的红日,霎时,光芒万丈,洒满了这世间。 万物走出黑暗,如同新生。 一束软软的阳光穿过树梢,透过窗户,照到了程随之的脸上,洋溢着温暖与幸福。 早早的已经没有了睡意,程随之懒惰地躺在床上,享受最后一次这属于家的清晨。 穿好衣服,背好行囊,走出房间,捻手捻脚地关好房门,不想打扰到熟睡中的爷爷。 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静静地放在桌子上,旁边的盘子里还放着两块他最爱吃的红米糕。 顿时,程随之的鼻子发酸,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原来,程墨渊早已醒来,还为程随之准备好了早饭。 程随之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把白粥合着泪水一并咽到肚中。 随后来到院里,捧着冷冽的水,洗了把脸,不愿让程墨渊看到自己的泪,还有那双红肿的眼睛。 程墨渊背着双手,站在门口的一块方石上,眺望着远山,微风吹拂着他的白发。 听到声音后,程墨渊转过身来,和蔼地看着程随之。 是鼓励,是不舍,更多的是对程随之深深的疼爱。 “ 爷爷的本事,无非采药、作画,整日与大山作伴,与耕地为伍,只能温饱罢了。” 程墨渊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进屋内,用油纸包好那两块红米糕,放入程随之的包裹中。 “ 随之啊,雏鸟始终要展翅,翱翔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好好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呵呵......” “ 一人在外,遇事莫慌,冷静想办法去克服,实在不行,撒丫子跑,总会吧?人这命啊,脆的很,说没就没,好了,去吧!” 纵有万般不舍,也到了该走的时刻。 程随之的眼泪夺眶而出。 程墨渊用手帮他擦着泪,亦红了双眼。 “ 孩子,切记爷爷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士兵要有士兵的样子,走吧......” 程随之转身离去,巷口再回眸。 “ 爷爷,保重身体,我走了......” 行至村中广场,黑甲队伍已整装待发,村民纷纷前来送行。 村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铭记于心。 队长一声令下,队伍便踏上了前往军部的路。 “ 再见了,爷爷。” “ 再见了,生我养我的地方。” ...... 此时,驿道之上,行军小队已有数列,除了黑甲士兵,便是刚刚从村庄中征召到的新兵。 队伍默然前行,整齐划一,个个神采奕奕,步伐有力。 行至岔道口处,队长下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整。 没有任何质疑声,所有人立即开始坐下休息,喝水。 只见一只红头黑毛的飞鸟翩翩而来,落到了队长的肩膀上。 队长从小鸟腿上的信管里抽出一张纸条,扫了一眼后便焚毁掉。 “ 所有人,跑步前进,越过楚天镇,改道巴虫镇。” 积雪融化,雪水流淌到道路之上,泥泞不堪。 不知前行了多久,程随之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感觉双腿上好似绑了很多石块一般,沉重的愈发迈不动脚步。 唯恐掉队,只能咬牙坚持。 当双眼开始变得模糊,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肺部传来阵阵剧痛之时。 终于等到了队长的命令。 在镇与镇相交的空旷地带,队伍停了下来。 一列列行军小队相继而来。 士兵们纷纷坐下,满脸通红,小口饮着水,笑望着队伍中狼狈不堪的新兵,如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程随之瘫软在地上,紧闭双目,气喘如牛。 片刻后,天际之上,两个巨大的黑影,由远及近。 掠至队伍上空,方见其貌。 原来是两只身长十丈有余、全身覆盖黑色羽毛的大鸟。 一颗圆而小的脑袋上长着一张长而尖的嘴巴,眸中红炎烈烈升腾,一双锋利的爪子,寒光凛凛。 程随之瞠目结舌地抬头望着它,世间竟还有这般的大鸟? 鸟背之上搭乘着一名同样制式的黑甲士兵,随手丢下数条用黄藤编织的云梯。 “ 军部传令,搭乘飞禽火速支援巴虫镇差役,配合剿灭藏匿山中的一支悍匪队伍!” 队长做了一个攀爬的手势后,众士兵开始井然有序地登上。 程随之紧紧地抓着随风摇摆的藤绳,双脚颤巍巍地向上攀爬,手心汗水不断冒出,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可谓千辛万苦,终于如蜗牛般登上鸟背。 凛冽寒风迎面而来,脚下一软,程随之站立不稳,向后仰去,紧要关头,被队长一把拉住。 “ 趴附!” 程随之胆战心惊地趴到柔软的鸟背之上,再不敢移动分毫。 准备就绪,巨鸟发出嘹亮的鸣叫之声,向东南方飞驰而去。 悄悄向下望去。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变得渺小,与河流,绘制成一副令人震撼的画作,只有那花红柳绿铺满山坡。 ...... 一条狭长的官道。 飞鸟降低,与树齐高,士兵们前赴后继,一跃而下,重新列队待发。 程随之揉了揉落地被震的有些痛麻的双腿,站到队伍最后方。 春暖花开,树木拔出新芽,周边山林更显幽深。 道边小溪流淌,缕缕微风,丝丝凉意。 忽有一伙身着青衣、头戴皁隶巾的人从林中涌出,快速向列队完毕的黑甲士兵靠拢。 近的身来,领头男子拱手道,“ 我等已静候多时!” 这群青衣人正是巴虫镇衙门的捕快。 平日里在镇上目中无人、作威作福习惯了,当下看来是受了不小的挫折,个个垂头丧气地提着腰刀,七扭八歪地站着,蓬头垢面,分不清是汗渍还是血渍。 队长不屑一顾地瞅了瞅这群乌合之众,冷声道,“ 山上什么情况?” 领头青衣人摆正腰刀,“ 山寨居高临下,易守难攻,那群人好似收到小道信息早有埋伏,我们已经有诸多兄弟折在了他们手里,还扬言挑衅来多少杀多少,否则也不会劳烦军部兄弟!” 队长转身厉色下令道,“ 整备兵器,准备进山。” 士兵们快速解开背上包裹,将简易手弩组装起来,与箭同时斜跨到腰间,攥紧手中长枪,气宇轩昂。 程随之低头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知所措。 队长巡视一圈,来到新兵们面前,指着溃不成军的捕快们,“ 一会儿上山,你们跟在他们后边,尽量找掩体躲藏,保住自己的性命!” “ 出发吧!” 队长率先进入,队伍以三角阵型挺进。 山林间,树木树梢交错,由稀疏处向上望去,一片苍黑之色。 满山遍野荆棘丛生,怪石突兀,极其难行。 除了时有时无的几声鸟鸣,便只闻心跳声与脚步声。 程随之跟在最后,左顾右盼,紧张至极。 一路畅通无阻,哪儿有什么伏兵,捕快们是否大题小做,亦不得而知。 众士兵心中紧绷的弦逐渐放松下来。 半山腰处,有一片被开拓过的平地,立着一面大旗,随风飘荡。 竖插的栅栏后,是一座座木质结构的小屋,藏于林后,若隐若现。 一条曲折逶迤的寨道,近在眼前。 嗖嗖嗖—— 箭支如雨,突袭而来。 第5章 下马威,新兵仪式 “ 隐蔽!” 众人急忙纷纷闪身到树后,躲避疾驰而来的箭。 反应迟钝的几名捕快,被箭射中胸部,瞪眼倒地。 程随之趴在尸体间,一动不动。 队长捡起脚下的一根箭,观察了一下,不过是用刀削尖的粗树枝罢了。 一波散射后,重归悄无声息。 当众士兵探出脑袋观察之时,大呼小叫之声,戛然而起。 一群手持大刀、粗布蒙面的汉子冲了下来。 士兵们以牙还牙,掏出手弩,毫不犹豫地向其射去。 一时间,哀嚎之声,响彻林间。 山匪死伤无数,士气大减。 队长抽刀奋勇杀将上去,士兵们持长枪紧随其后。 一个交锋,山匪们便开始落荒而逃,撤回山寨之中。 驻扎在寨内的另一批人搬起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向紧追不舍的士兵们投掷而去。 出其不备。 前锋士兵随着大石一起向山下滚落,直到被大树拦腰挡住。 受伤不轻,难以爬起。 后排士兵攻入平地之上,将滞留山匪杀伤殆尽。 残余山匪继续向山上奔逃。 当队长带领众士兵追上时,却发现山上出现许多由巨石与石片堆成的堡垒。 为时已晚。 堡垒口中再次射出箭支,闪躲不及的士兵被射中,惨然倒地。 狡兔三窟,没想到还有第二道防守。 队长下令,正面继续僵持,另分两个小队,择它路向上攻进。 山匪没有百发百中的本领,有限的箭支被消磨完,就各自弃堡垒撤走。 最后可藏之地,仅剩山顶大本营。 士兵们汇合一处,猛然追击。 眼前一幕,令众人吃惊不已。 一个个开凿的山洞,密密麻麻如蜂窝,洞中是一脸惊慌的农妇和懵懂无知的小孩,衣衫褴褛,脏污狼藉。 一位头戴青巾的汉子,撕下蒙面麻布,望着围拢而来的黑甲士兵,丢掉手中大刀。 “ 兄弟们,放下武器,投降!” 咣咣咣—— 众山匪纷纷将手中各式武器扔到地上。 队长走上前去,冷漠无情地持刀顶住青巾汉子的胸膛。 汉子举起双手,毫无惧色,正义凛然地说道,“ 我们本都是镇中各村百姓,不想与你们为敌,上山做匪,不过是为了满足温饱。” 随后指了指洞中面目惊慌的妇人与孩子,“ 他们都是无辜的,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们,我们只劫那些富商,从未欺辱过任何一个穷苦乡里!” 士兵们亦皆是从各个村庄中进入军部,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队长动了恻隐之心,下令道,“ 将他们统统带回镇中,交于衙门处理。” 扭头拍了拍身后捕快头领的肩膀,“ 劳烦带话给镇令,希望一切从宽,善待!” 程随之看着这一切,心酸不已。 或许,恶人也会有一颗善良的心,落草为寇,不过是不想被欺负罢了。 当士兵们与被俘的山匪从山上回到官道时,天边已布满红霞。 休整片刻,清点伤亡后,浩浩荡荡开始向巴虫镇行去。 ...... 水俞城,坐落于水玄国境内西北地区。 与国内其它城池相比,属于一座小城,只有楚天与巴虫两个镇。 月明星稀,万家灯火之时,队伍进入巴虫镇。 与衙门镇令交接完毕后,并未多做停留,队长带领队伍继续向军部行去。 大约又行军一个时辰左右。 当道路周边开始出现一面面印着水字的旗帜时,队伍终于进入了军部的管控区域内。 军部建于密林之中,整体呈长方形。 外围直接就地取材,把一根根粗壮蓝棠木的树冠去掉后,削尖树干顶部,再用刺藤把树与树连接起来,以此作为墙体。 墙体之上,选相对比较高耸的大树,保留树冠并建立多座哨堡。 军部的大门,以铁力木为材料,亦是只取树干,多根并排紧密地绑到一起,顶部打孔后穿一粗壮藤绳,用作拉升。 削尖根部,能更好地稳固在地面的同时,也能起到排水便利之用。 进入军部,是一条宽敞笔直的南北大道,南头树立着一面印有龟蛇图案的军旗,随风飘扬,耀眼,神圣。 北头是一个平台,平台之上建有中军帐,两面高五十六、直径五十二厘米的战鼓立于两侧,庄严,威武。 此大道把军部划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居住区,一个是练兵区。 居住区域,树上皆挂有水字旗帜,旗上印有编号,树间建有军帐,大小一致,整齐划一。 练兵区域,又分为训练区与储备区。 训练区,开拓成一片平地,有小型沙场和校场。小型沙场多用于熟练战场阵型与阵型变换。校场,是士兵们锻炼体能的地方。 储备区,则建有一排排规格一致的石屋与木屋,石屋储存军械与粮食,木屋多为兽棚。 一名身穿便服、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坐在军部大门外的一棵树下。 看到小队归来,急忙起身相迎。 队长留下新兵,便带队进入军部。 男子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嘿嘿一笑,“ 不错,刚刚参军,就有幸去执行任务!” 随后指着站在军部大门内的一个队伍,“ 归队吧,他们已经等你俩很久了。” 众人皆是今日刚刚从水俞城各个村子征召而来的新兵,此时都以一副哀怨的眼神盯着两人。 因为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知多久。 程随之被看的面红耳赤,低着头走到队伍最后。 便服男子走到队伍前,“ 好!新兵集结完毕!那么,鄙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名叫黄言锵,已从军二十余载,参加过大小战事三十余起,立过军功,亦挨过处罚,从此刻起,便是你们以后的教头!” 万籁俱静,毫无声息。 扫了一眼无情打彩的众人,咧嘴一笑,“ 鄙人晓得你们现在一定很饿,但,欢迎仪式还没有进行,是不可以用餐的!” 咕咚——咕咚—— 一阵阵咽唾沫的声音。 “ 很好,终于听到你们的回答了!那么,欢迎仪式现在开始,随鄙人先绕巴虫镇外围跑上一圈,何时回到此处,何时回军帐休息。” 说完,便率先跑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凌乱地跟上! 今夜的月色极美,明亮的光芒映照着大地,温柔、恬静。 蓝棠树与白桐树,静静地守护在道路两旁。 小溪缓缓流淌,一朵朵还未开放的血蝶兰铺满岸边。 游鱼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沉入水底。 一路行军,未作停息的程随之,此时体力已接近透支,汗水浸湿麻衣而不自知。 唯恐掉队,不愿掉队,心中的执念在支撑着向前跑去。 当月亮隐于云后之时。 队伍终于回到了军部大门处。 “ 休息!” 新兵们瞬间横七竖八地躺到地上,仅留呼呼喘息之声。 程随之眼冒金星,口干舌燥,身上几乎没有了一丝力气。 黄言锵捧腹大笑,咳嗽一声,“ 你们还需要吃饭吗?” 无人回答! “ 不错,知道为军部节省粮食,值得赞扬!下边,全部起身,鄙人带你们回军帐!” 众人疲惫不堪地勉强爬起身,追上已经大步走进军部内的黄言锵。 居住区的军帐以车、步、骑、船为编制,分为四个军帐群。 船兵相较于其它兵种来说,比较少,因此空出的军帐比较多,新兵们就被临时分配到了此处。 ...... 翌日。 黄言锵带领着新兵们吃完早饭,来到军备处,一人领了一套训练服。 说白了,就是一套粗布无袖衫和一根束腰绳。 另外,每人还领取了一小块精致的菱形黑色木牌,上面刻有龟蛇图案与水俞二军四字。 “ 这块木牌就是代表身份的军牌,稍后,将各自的名字刻上。以后,无论是在军部内,还是出征沙场,都要带在身上。” 黄言锵闻了闻众人身上刺鼻的汗臭味,皱了皱眉头,大手一摆。 “ 今日休息,马上回军帐,调整好你们的状态!” ...... 垣象历1012年。 就在今日,白金国的监兵神君一声令下,国内七个城池开始抽调军队,陆续向边境集结。 第6章 居四方,未雨绸缪 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万物复苏,翠色欲流,一碧千里。 斑斓野花,点缀其中,蝴蝶蜜蜂,狂歌乱舞。 一个个圆鼓鼓的毡房,搭建在蓝天白云之下、芳草萋萋之中。 有纯白的,有红花纹装饰的。 头生四角的羊与长有双尾的牛,扎堆聚在一起,静静地啃食着嫩草。 远处山峦,层层叠叠,绵亘千里,苍鹰于天际展翅翱翔。 一片房屋沿山脊而建,三座石门,三座木门,三座砖木结构门,门上皆刻有身长巨翅、口吐红信的大蛇图案。 四合院、吊脚楼与冲天楼,错落有致,造型各异,宏伟壮观。 此处正是雄踞花落大陆西北边缘地带的腾蛇部落。 建于最顶部的楼内,一个身高两米开外、身着绒毛大衣的粗犷男子,攥着手中刚刚得到的密函,一脸兴奋之色。 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 哈哈哈哈,白金国的监兵神君,始终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一个,平淡的日子填补不了他那个躁动的心!” 随后,狞笑着望向依次坐在大厅红木椅子上的十二人。 “ 此次从国内各城中抽调精锐部队,集结边境,意欲重新挑起各国的战火?” 闻言,十二个人的脸上同时流露出了贪婪与狠辣。 男子踩着兽皮地毯,缓步行至门口,远眺南方。 “ 春季已至,我们是时候给他们添些油加些醋了,否则,腾蛇部落会被他们从脑子中淡抹!” 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 申,你潜入到土应国,联络部落的潜伏者,收集他们手中这些年积攒的情报。” 一身穿绒甲、皮肤暗红之人默默地站起身,郑重地点了点头! 男子将手按到其头部,一脸肃穆之色。 “ 到时,辅城的中山镇会有人接应你,一路要谨慎小心,真主佑你!” ...... 一只羽毛绚丽的大鸟沐浴在阳光里,如一道雨后彩虹般,于空中疾驰而过。 鸟背之上,隐约可见一名身着红色甲胄之人。 顷刻间,便行至一片城池之上,鸣叫一声,优雅下滑,落入城中。 富丽堂皇、流光溢彩的大殿内,一位身着深红色长袍、头戴王冠的女子,眉头紧皱地端详着手中的一封信。 片刻后,抬起头,对半跪在地上的一名士兵展颜一笑。 “ 辛苦了,去休息吧!” 士兵起身,行礼准备离开,无意间,瞅了一眼身居上位的女子。 顿时,犹如惨遭雷击般,脑海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之态。 女子轻咳一声,士兵缓过神来,急忙转身,悻悻然离去。 此女子正是火朱国的陵光神君。 世间皆传其有倾国倾城之容颜,可惜有幸见过之人,可谓凤毛麟角。 刚刚那一笑,百媚生,险些夺了士兵的魂。 女子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嘴角微微上翘,伸手拿起桌案上一具镶着数颗璀璨宝石的面具戴到脸上,移步偏殿之内。 袅袅娜娜,摇曳生姿。 ...... 土应国,极城。 王城花园。 整块巨石凿空中心而成的池塘,冬去春来,池中水已消融。 此时,水面之上冒着腾腾热气,涟漪悬空,甚是奇异。 一座凉亭之中,黄袍加身的一男一女,拥裘对坐,执棋对弈。 “ 张陵殊乃粗中有细之人,定然不会无视停战契约,再次兵指火朱国,但这毫无来由地集结大军于边境,是闲的发慌,想调戏一下殷契麽?......” 长须男子二指夹黑子,落。 “ 说话要经过大脑,不可信手拈来!自家地盘,随意折腾,与我们何干?” 女子持白子,落于棋盘之上。 男子闻言,脸色微红,目不斜视地盯着棋局。 女子抬头,浅笑吟吟,轻挑眉目。 “ 白金国之国力,五国最强,母庸质疑!但姓张的不会无聊到耗费物资去做些荒谬出格之事,提醒你一句,无论何时都不要小瞧了殷契那个女人。” 随后轻轻落一白子,收官! 端起面前暖茶轻吮一口,起身走向一条黄岩铺就的碎石小道。 “ 一朵美丽的花,枝干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尖刺。猜来猜去,徒增烦恼,静观其变吧!” 止步回首。 “ 我已派通政使前往白金国找姓张的去了!” 一只獠牙外翻、头生独角的黄色豹子,从凉亭顶上一跃而下,摇摆着四条尾巴紧随女子身后。 行至一处花坛边,女子似乎是想起了一件被自己遗忘的事情,莲步轻移,转身骑到豹子身上。 “ 去九河镇!” 豹子低吼一声,体型暴涨两倍有余,几个跳跃,消失无踪。 ...... 教头黄言锵带来了一名瘦高男子。 告诉程随之这些新兵们,这个名叫刘晋茂的人,是军部赫赫有名的搏杀教头,希望大家要全身心随其训练。 众人闻言,热情高涨,心胸澎湃,跃跃欲试。 却被刘晋茂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 你们的体能太差,还不配修习搏杀之技,继续跟着老黄跑步吧!” 刘晋茂撇了撇嘴,抠着耳朵离开。 黄言锵面红耳赤,尴尬至极。 为了挽回颜面,只好加强了训练力度。 要求新兵们除了吃饭睡觉,就要一直跑跑跑,并增加了负重跑! “ 看不到天上的星星,就不必返回军部休息了!” 新兵们个个真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月明星稀,结束了一天的训练。 程随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双腿颤巍巍地准备回军帐睡觉。 “ 程随之,鄙人听说,你是走后门参军的?” 黄言锵欺身上前,突兀地来了一句。 程随之顿时语塞,愣在原地。 “ 教头,......,我只想变的强一些!” 黄言锵拍了拍其肩膀,“ 不必紧张,来时小队队长已有交代,画师之资,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程随之回想起独眼张曾叮嘱过自己的话,恍然大悟。 “ 黄教头,我只是跟着爷爷学习过绘画而已!” 黄言锵淡淡一笑,言语轻松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 说完,便大步离开,未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程随之。 “ 明日,鄙人带你去一个地方!” 程随之不明其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走远的黄言锵,兀自向军帐走去。 “ 军部里要画师做什么?” 第7章 识陈老,危言耸听 次日。 不再跑步,黄言锵带领新兵们来到一个校场。 校场,地面皆是开采平整巨石铺就。 周边摆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锁,和一些插着各式兵器的木架,树木上吊着一个个装满沙土的麻袋。 此时,已有诸多士兵在汗流浃背、专心致志地训练着。 俨然一副激情满满、热火朝天的景象。 而那个名叫刘晋茂的搏杀教头,却懒洋洋地坐在一个角落地打着瞌睡。 “ 自由发挥,熟悉场地!” 黄言锵撂下一句话,遣散新兵们后,就朝着刘晋茂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爱搭不理,一个曲意奉承。 貌似终于达成某种共识,一前一后地走了回来。 刘晋茂以二十一人为一个小队,重新为新兵们编制了一下。 “ 好了,继续跑步吧!” 随后指了指程随之,又指了指黄言锵,向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言锵拍了拍程随之,很潇洒地便向校场外走去,程随之急忙跟上。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一路沉默。 穿过一片白桐林,经过一个军部内的小型沙场。 此时。 一方,鼓角齐鸣,排兵布阵,昂首阔步。 一方,金戈铁马,英姿焕发,所向披靡。 惊心动魄。 程随之在震撼与崇敬中走过。 心神还未归位,恍惚间只觉一缕清风拂面。 眼前之景,恰如重回故里。 乡间小道,肥沃农田。 鸟鸣清脆,蛙声一片。 清新安然。 没有富贵高雅的牡丹,没有洁白素淡的玉兰,路边,田埂,簇拥或零星的覆盖着不知名的野花。 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有一座冒着炊烟的小茅屋。 篱笆门外,放置着一方黄木小桌,一把红藤躺椅。 一位身着黑色棉衣、白发羊髯的老者,双手捧着一个小水壶,眯着眼睛坐于椅上,悠然自得。 黄言锵正了正衣襟,表情严肃地叮嘱程随之。 “ 只听,不说!” 程随之茫然地点了点头。 “ 老夫并非那残暴异兽,有何惧怕之处?过来吧!” 实则老者早已察觉有人前来,但见二人迟迟不肯上前,便慢悠悠地催促了一句。 黄言锵拉着程随之,走到老者面前,溜须拍马道,“ 这不是怕打扰了您的休息嘛......” “ 敬而远之?” 老者睁开眼,将水壶放到桌上。 黄言锵摆摆手,“ 陈老,此话言重了......” “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有何事?但说无妨!” 黄言锵把程随之向前推了推。 “ 这个小子是刚刚征召来的新兵,劳烦陈老给看看有没有画师资质。” “ 哦?” 老者云淡风轻地打量了一下程随之。 程随之迎着其目光,礼貌地弯腰鞠了一躬。 毛遂自荐地说道,“ 我就在家时跟着爷爷学习过画画......” “ 来,画一幅让老夫瞧瞧!” 程随之闻言就向腰间摸去。 坏事儿!忘记带画笔...... 老者看到程随之的窘态,凌空一抓,手中便出现一支笔。 随手放到桌上。 程随之目瞪口呆。 黄言锵悄悄地踢了一脚程随之,使了一个眼色。 程随之拿起笔,看向老者,“ 墨......” “ 老夫的笔不需要沾墨,画吧!” 程随之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蹲下,略一思索。 就画那只自己捉的雪豚吧! 笔存意,画尽意。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只活灵活现的雪豚跃然地上。 “ 画好了!” 程随之站到一边,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这支神奇的笔。 老者慢条斯理地走过去,低头细细一看,笑逐颜开。 “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妙手,甚好!” 随后伸手掐诀,向地上画作一指。 一道绚烂法印,赫然出现。 光芒流转,璀璨夺目。 咕咕—— 随着啼叫之声响起,死物竟变为活物! 程随之与黄言锵皆是一副难以置信之态。 雪豚绕着老者跑来跑去,极其亲昵。 “ 陈老,这难道就是画师的幻化之术?” 黄言锵惊讶地望着雪豚,“ 啧啧......跟真的一样!” 陈老转身坐回椅上,“ 它现在就是一个生灵!没有什么真的假的......” “ 陈老,那这个小子的资质咋样?” “ 丹青大师并不一定拥有作为幻师的资质,但幻师一定拥有丹青大师的作画水准!” 黄言锵乃一粗人,并不擅长这种云里雾里的交谈。 “ 好了,把这个小子先留在我这里,你回去吧!” 老者下了逐客令! 黄言锵弯腰施礼,走到程随之面前,煞有介事地说道,“ 机会难得,好好把握!” 不再逗留,大步离去。 程随之望了望黄言锵的背影,又看了看假寐的老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轻轻地将笔放到小桌上,静静地站到一旁,鼻观眼,眼观天。 老者咳嗽一声,起身拿起小水壶,喝了一口。 “ 小子,姓甚名何啊?” “ 程随之!” “ 随之,随之,可随万物,好名字!姓程的丹青国手,想不起来有此人物,可能是老夫孤陋寡闻吧!” “ 我和爷爷都是山村人!” “ 民间藏龙卧虎,能人辈出,不置可否!” 老者点了点头。 随后便悠哉悠哉地向农田走去,“ 随之,随老夫走一走!” 芳草萋萋,禾苗茁壮。 田野的绿,绿的各异,墨绿、油绿、翠绿。 空气清新,神清气爽。 “ 万物皆有灵,你眼前所能看到的,皆存生命之气息。” 老者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摊开手掌,伸到程随之面前。 另一只手掐了几个诀,土中便飘起一个个黄色的颗粒,晶莹剔透。 “ 这就是属于土的气息。” 程随之瞪大眼睛,认真地盯着,“ 好神奇!” 老者哈哈大笑,挥手将土撒回田中。 “ 回归自然,深入自然,亲近自然,用心去感受生命的真谛。” 扑朔迷离,不明其意,程随之一头雾水。 “ 返璞归真,方得始终。” 老者笑眯眯地盯着发愣的程随之。 “ 闲暇之时,就多到农田走一走,看水,看土,看草,看鸟,看小虫......” 程随之点点头,小声问道,“ 那样就可以变强吗?” 老者闻言,甚是诧异,捋了捋山羊胡,“ 你所谓的强,是何强?” “ 不被别人欺负!” “ 哈哈......身居高官之位,亦或腰缠万贯之财,你就不会被欺负,此便为强!” “ 我要依靠自己!” 程随之眸中发出坚毅的光芒。 老者凝视着面前瘦弱的程随之,“ 你既无强壮的体魄,亦无绝技傍身,从何谈强?” 程随之倔强地说道,“ 所以我才要参军,我会努力锻炼,让自己变强!” “ 嗯,你说的有那么些道理......一名合格的士兵,确实比普通的人要强上许多。” 程随之咧嘴一笑。 老者忽然眼神变的冷冽,“ 但,这世间有一些真正的强大存在,弹指挥手间,便可令成千上百名士兵同时灰飞烟灭!” 程随之瞠目结舌。 “ 随之,初出茅庐,眼界尚浅,这个世间你不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嗯,确实很多...... ” 第8章 受君令,兵聚边境 无边无际的黄沙地,浩浩渺渺。 连绵起伏的小沙丘,高高凸起。 夕阳下,如画如梦,恍似海市蜃楼。 但,它被遗弃了,凄凉孤寂地存于这世间。 开心时,天气晴朗。 难过时,风沙骤起。 一队队身披战甲的驼马疾驰在这黄沙之地。 一只只巨大双头异鸟的身影在天空中若隐若现。 一个个身着白色甲胄、脸蒙纱巾的士兵,或趴附于马背之上,或坐乘于鸟背之中。 狂风肆虐,沙粒飞扬,天昏地暗,滚烫的空气似乎想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蒸熟一般。 这就是它,带给这些途经此处客人的仪式感。 ...... 芨芨草与沙柳就是此处的指示牌,把根部深深地扎到沙土地中,伸向有水源的地方。 士兵们追随这唯一可以生存在此环境中的植被,一路行至绿洲。 一座古朴的土城伫立于天地间,绵延百里。 城墙饱受岁月的摧残,上面一道道的划痕,诠释着它辛酸的过往。 如年迈的卫士,亦如蛰伏的猛兽,静静地守护着城中的生灵。 城内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湖泊,水波荡漾,草木葱茏,生机盎然。 一波又一波的士兵,穿过城门,进入城内,扎营于此。 此城没有名字,仅是白金国的东南边关地带。 越过土城,方见清澈见底之大河,流水潺潺,一路向北。 大河两岸,随处生长着各种树木,挺拔苍翠,盘根错节。 此处正是水域入内陆的始点。 河水由此分流为两条水源。 一条叫太微河,由土城处斜向北方,到达紫微山脉中心处后转折,一路流向花落大陆东南方,最后汇入大海。 太微河,途经白金国东部、水玄国东西北三部与青木国西部,被称为花落大陆第一河。 另一条叫天市河,相对来说小一点,仅由火朱国西北部横向流至东南部,最后回归大海。 火朱国是五国中贸易最为昌盛的国家,此河又是国内一条用作运送物资的重要水路,因此又被冠名金源河。 ...... 醉人的晚霞,风都那般温柔。 被河水冲刷的光滑无比的颗颗卵石和石砾,映射着点点红光。 一只只白红两色的海鸟在海面不停地盘旋,每一次擦着水面滑过,爪中必会有游鱼一条。 浅水滩,几名卸甲后捋起裤腿的白金国士兵,手中紧握钢叉在河水中跑来跑去。 捕鱼的同时,嘴也不停地大呼小叫着为自己加油打气。 “ 对面滴,哥儿几个看你们抓条鱼忒费劲了点,用不用教教你们?啊?......” 河岸另一边,几名身着红色甲胄的火朱国士兵“友好”地打着招呼。 一白金国士兵听到来者不善的言语,欲把手中钢叉抛向他们,结果脚下一滑,来了个五体投地,狼狈地趴到水中。 “ 嘿,估摸也学不会,满脑子都是小娘们儿的大白屁股,两条腿怕是都站不稳......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你看怎么着?话还没说完,就把自己放倒了。” “ 别捉了,昂,回家去,不行让伙房的大娘们儿来吧,哈哈哈......” “ 给你个建议,做个降兵,俺们皤滩镇的地牢里顿顿有鱼吃,管够,哈哈。” 火朱国士兵,做着扭扭捏捏的女人姿态,你一句我一句地冷嘲热讽,笑的前仰后合,唯恐气不死这些个白金国士兵。 太微河就是两国的国界线,平日里河岸两边的士兵,隔河相望,这种口水战,时有发生。 愤怒到极致之时,双方还会捡石头相互投掷,即使头破血流,亦不服输。 近日,火朱国得到白金国在边境土城集结大军的消息后,亦抽调火蛇城多个镇中军队,齐往边境驻扎,与其对峙。 ...... 白金国,木狼城。 王城花园。 此花园,非彼花园。 花花草草寥寥无几,琳琅满目的皆是插着各式兵器的红木架子。 此时,一男子怒目圆瞪,赤裸上身,正手持一柄大戟舞的虎虎生风。 一个檀木小方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身着华贵官服的男子,举止温文尔雅地沏着出自南方的白鸡冠茶。 待一套戟术打完后,赤膊男子大大条条地坐到金丝木椅子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无丝毫品茶之意。 “ 磨磨唧唧,伪男子派你前来,本君已知她意!一路劳累,劝你还是早些去歇息,如若实在无睡意,在我木狼城四处走走也无妨。” 赤膊男子声如洪钟,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披上一件长袍。 “ 若还有重要政事相商,明日议事殿再会,下去吧!” 官服男子起身拱手施礼。 “ 下官只字未提,您已知我的来意,不愧是监兵神君,可谓目达耳通。” 随后端起茶壶,为赤膊男子重新将水杯添满。 “ 另外,下官并无政事协商,只是带来了土应国神君殿下的一句话,不知您是否愿听!” “ 哈哈......伪男子有何闺房蜜语向说于本君听,不妨亲自前来!不过,本君对她兴趣不大,倘若换作殷契,还是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赤膊男子言语之中尽显戏谑调侃之意。 “ 监兵神君果然风趣!天元神君让下官告诉您,多读书,方可自知,少练武,保重身体。” 官袍男子言罢,弯腰施礼,告退。 “ 本君有句话带给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官袍男子疾步如飞,一路未停。 来到大殿外的华表处,骑上等待在此处的四尾独角豹后,方才回望一眼花园方向。 “ 伴其左右,真如与虎为谋,甚是凶险!” 豹子咆哮一声,疾速离去。 赤膊男子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抬头望天。 忽而不知想起何事,放声大笑起来,面目狰狞,如野兽。 夕阳余晖洒到其脸上,红似鲜血。 ...... 几日来。 程随之无所事事,只能徘徊在田野之中。 或许是陈老见其无聊至极,便幻化出一只赤角犀与一只双头牛,陪其左右。 “ 好好观察这两个家伙的不同之处!” 说完,陈老便径自离开。 程随之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惜始终毫无头绪。 “ 长相不同,头的数量不同,还有哪里?难道是毛发数量有区别?” 哞—— 大眼瞪小眼,甚是滑稽。 第9章 观牛争,心有所向 一山不容二虎。 或许,一田亦不容二牛吧! 憨厚老实的两只牛,相处久了也会看彼此不顺眼。 难免会发生争执,原因有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一棵嫩草。 哞——哞—— 牛的叫声中带着火气! 躺在田梗之上的程随之,循声望去。 两只刚刚还窝在一起的牛,此时正怒视着彼此,缓缓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随着牛蹄刨地的频率加快,尘土跟着飞扬、弥漫。 两者皆在蓄力! 气氛愈发紧张! 赤角犀率先发动攻击,健步如飞,风驰电掣地撞向双头牛。 双头牛不甘示弱,稳扎马步,双头四角抵向赤角犀,眼神犀利。 角与角交叉,发出清脆的“咔咔”之声。 进入较力阶段! 双头牛慢慢地调整着脚步,只见其快速向后后退一步,然后尽全力往前一推。 赤角犀重心不稳,四肢离地,被双头牛托起。 牛角分开,赤角犀转身就跑。 双头牛于其后紧追不舍! 赤角犀猛然转头,后肢撑地,扬起粗壮的前蹄,将猝不及防的双头牛两个大头压到地上。 双头牛前肢跪地,后腿蹬直,伸长脖子,竖起尾巴,用力一挺,便将赤角犀掀翻在地。 局势急转,双头牛尽占优势! 赤角犀并未因此而一蹶不振,坚强爬起,鼻孔张合,喘气粗重。 惊奇的一幕出现! 突然,赤角犀的双目迸射出红芒,顷刻间便袭遍全身,体型骤然增大一圈有余,独角之上,火焰腾腾燃烧,顿现星火燎原之势。 嘭—— 双头牛被赤角犀再次的猛烈一撞,竟毫无招架之力,翻滚着飞了出去。 身体与土地剧烈摩擦,狼烟四起,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口鼻窜血,一时爬将不起! 哞—— 赤角犀发出胜利的叫声,低沉有力。 正在此时! 只见一圈圈淡淡的黄色光晕从双头牛身上扩散开来,如石入清水之中荡起的层层涟漪。 随后,其脖颈处与腱子处,青筋根根暴起,体型亦逐渐增大,黑色的眼眸变为黄色,凶光毕露。 四肢撑地,缓缓起身,牛鼻之中喷出一团气浪,小草东倒西歪。 决战时刻,最后一击! 嘭—— 两牛再次冲击相撞,红色与黄色的对决! 现地动山摇、排山倒海之势。 声势浩大,一泄百里! 呜—— 气浪携沙粒与尘土席卷向四方。 站在远处观望的程随之急忙趴到地上,口中沾满土气。 待一切归于平静。 程随之吐了口唾沫,慢慢爬起,坐到地上,用手挥了挥面前阳光映照下的飞尘。 眯眼向前方望去。 两牛岿然倒地。 皆四肢挺直,肚子剧烈起伏! “ 幸好,都还活着......” 程随之小心谨慎地走了过去。 陈老笑眯眯地跟在其后。 牛目圆瞪,口鼻中有鲜血缓缓流淌而出。 “ 随之,你看到了什么?” 正在全神贯注观察两只牛伤势的程随之被吓了一跳。 “ 唔......陈老啊!” 程随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原来牛也可以这么厉害!” “ 发现他们的不同之处了吗?” 程随之思考片刻,“ 它俩变大以后,身上散发的光芒不一样......” “ 对!” 程随之抬头看向陈老。 “ 牛身上散发的光芒,就是它们体内所拥有的兽之力!” “ 兽之力?” “ 简而言之,即为潜力!” 程随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 兽之力是兽类身上独有的!从颜色上,大致上可分为黑青红黄白,即为五行,可相融,亦相克!” “ 陈老,那人身上也拥有这种力量吗?” “ 对,人身上的叫作辰之力!” 程随之握拳放到自己的眼前,目光之中充斥着希冀。 “ 可惜,世间有些人,到死,都不会激发出体内的辰之力!” 陈老言语如泼冷水,随后,转身渡步回到躺椅上坐下。 程随之怅然若失。 快步走陈老面前,不甘心地问道,“ 陈老,您告诉我,怎么才能激发身上的辰之力!您一定有办法的吧?” 陈老摇了摇头,“ 天赋各异,老夫没有办法!” 程随之大失所望,垂头丧气。 陈老起身,端起小茶壶,饮了一口,抬起手指,点了点程随之的脑袋。 “ 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不去尝试,怎会知己不行?” 程随之点点头,“ 我可以的!” 陈老虚空勾画,掐诀,法印现。 橙芒闪烁,随着咆哮之声,一只体型健壮、生双头赤角的黑豹幻化而出。 程随之不寒而栗,向后退去。 “ 随之,不必惊慌!” 陈老眼神冷漠地扫了一眼张牙舞爪的黑豹,黑豹低吼着趴到地上,若无其事地用舌头舔着毛绒绒的前肢。 “ 这只黑豹,生有赤角犀的角,亦拥有双头牛同样的双头,这就可以理解为兽之力的相融!” “ 幻师的能力仅此而已,不过是对五行的深度理解与运用罢了!” 程随之重燃希望,一脸羡慕与渴望。 陈老和颜悦色地背着手,向小茅屋内走去。 片刻后,换了一身衣服又走了出来,干净利索。 “ 剑不磨,无刃!人不学,无知!” “ 随之,闲来无事,随老夫出去走一走!” 言罢,便骑到黑豹的背上,向程随之招了招手。 程随之战战兢兢地坐了上去。 “ 先南后东,再向北,去摇光溜达溜达吧!” 陈老轻轻地拍了拍黑豹的脑袋。 黑豹起身,一跃而出,雷厉风行。 ...... 土应国,辅城九河镇。 镇中店铺鳞次栉比,出行的居民摩肩接踵,商队人语马嘶,川流不息。 壹雀居,是此地出类拔萃的酒楼之一。 传言,其掌柜与火朱国陵光神君关系匪浅。 此时,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坐着两名着装华贵的男子。 一肌白如雪的男子小口抿着酒,痴痴地望着热闹的街市,嘴角上扬,尽显满足之意。 “ 神君殿下,经核实,中山镇确实有一批人户籍有所异常。” 对坐男子却一脸苦相,不停地用衣袖抹去额头渗出的汗珠。 “ 属下失职,还请责罚!” 美若女子一般的男子,巧笑嫣然。 “ 既已知罪,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本君只是有点闷,出门走走罢了!” 轻轻放下酒杯,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市,似发现有趣之事一般。 “ 小鱼小虾不好吃,本君还是比较喜欢肉肥味鲜的大鱼,你去吧!” 对坐男子四下张望一眼,悄悄施了一礼,起身慌张地沿楼梯走下。 出的门后,重重呼出一口气,理了理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襟。 “ 本以为神君殿下贸然前来是问罪的,未曾想到是在教我做事,恕我大惊小怪了,呵呵......” “ 继续监视这批人的动作,没有命令不许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斜靠在门外立柱旁的两人,身影一闪而逝。 归园,是中山镇赫赫有名的茶楼之一。 此处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 掌柜是一名其貌不扬的外地人,名叫木山华。 此时,刚刚招呼完几位贵客,忙里偷闲准备坐下喝碗热汤,却忽觉背后一阵莫名的发寒。 打了个喷嚏后,疾步走到院中,抬头望了望天空。 “ 这是倒春寒?还是有人惦记我了?看来得准备几款养生的新茶品了!嘿嘿......” ......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一只巨鸟载着诸多黑甲士兵翱翔在水玄国上空,日常巡逻。 忽然,队长透过下方树木稀疏处,发现有一物在快速向西南方移动。 定睛细瞅之下,断定是异兽出没,其肩之上犹搭乘一人。 随即掏出通讯骨笛吹响。 片刻之后,一只同等大小的巨鸟疾驰而来,与其并肩同行。 “ 似有异族入侵国境,火速前往木獬城,请求出兵,进行围捕!” 得令后,巨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10章 密林行,红瞳降临 林中树木,郁郁葱葱,高傲挺拔。 青色的蟒藤缠绕着虬曲苍劲的枝干,奋力向上,试图突破层层繁密树叶。 冲入天际,迎向光明。 乳白色雾气,飘荡树间,如梦如幻。 山雀站于树梢,鸣唱歌曲。 惊扰了根洞之中的鼠兔,探出脑袋,欲探究竟。 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顽皮的河流,将水珠撒到嫩草之上。 小草振臂,心有不服,与其争辩。 忽见花朵姑娘,换上笑脸,挺直腰板,展露勃勃生机。 求其青睐。 一道纤细靓影,悠然而来! 嗒—— 青色靴子,将其打败。 原来是一女子。 头扎马尾,冰清玉洁。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却,诚惶诚恐,一脸疲惫之意。 坐于河边,脱掉青衫外那件挂着数个大小不一空鞘的褐色软甲,摘掉遮掩着口鼻的面纱。 手捧着清水,畅饮几口,又轻轻地打湿了脸庞。 随后仰头躺下,闭目休息。 “ 树渐小,边境到,前边应该就是了吧?” 片刻之后,重新披挂戴纱,起身向西北方行去。 腿绕青芒,身轻如燕,若隐若现。 ...... 水玄国与青木国交界,一片荒芜,太微水脉流经于此,两岸却寸草不生。 此地,土壤沙化严重,常年狂风肆虐,活物难以生存。 恶劣环境,只存厉鬼,毫发无损过之者,皆神仙也! 世间给予大名,神鬼界。 两国为了贸易往来,无奈摒弃前嫌,协商出谋,欲双方各自设立载运驿站。 并饲养诸多可乘飞行异兽。 人员汇聚之地,便有商机。 明眼之人皆知! 随着载运驿站的成功建立,各国商人趋之若鹜,纷纷投重金于此。 于是乎,以载运驿站为中心,浴场、客栈、酒楼、赌坊与勾栏之地,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日积月累,城镇化,渐显雏形。 每一个店铺的背后,皆有幕后黑手,财阀、官员混迹其中。 暗箱操作,尔虞我诈,恩怨纠纷,不可告人之事层出不穷。 故得名,黑市! ...... 陈老携程随之出得水俞城。 有官道不走,偏向密林行。 此林,非彼林。 大别山之林,山道交错,野兽温顺。 而此地,环境复杂,行走不便。 时常还会被众多不知名猛兽追随、包围与偷袭。 真可谓步步惊心。 唯可庆幸之处,便是黑豹的存在。 二人方保全性命,未变成猛兽口中的美味佳肴。 可惜,防不胜防。 愈是深入,湿气愈重,程随之只觉呼吸不畅,浑身生满脓包,痛痒难耐。 留心观察后,发觉罪魁祸首原来是一些体含剧毒的不知名虫子。 程随之浑身乏力,头晕目眩。 陈老却事不关己,无动于衷。 “ 堂堂七尺男儿,应无畏立于天地间,行大丈夫之事!区区小伤小病,岂敢挂于嘴边?” 程随之忍得着实难受。 有弊,亦有利。 游荡于密林间,见多识广,认知范畴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扩大。 几日前行下来。 程随之最终败在体弱的缺点之下,病倒了! “ 唉,你我皆不易啊......” 陈老望着靠在树下萎靡不振的程随之,叹息一声,唯恐其命丧于此。 再次虚空勾画。 这次看似有些吃力,额头汗水不断渗出。 约半柱香时间。 陈老完成作画,掐指结印。 顿时,紫黑色光芒大亮,一条黑色巨蟒惊现眼前。 蟒蛇头生双角,面有鱼鳃,额头正中一块红色菱形鳞片,耀耀生辉。 疾速缠绕到一棵大树枝干上,蛇信吞吐,软滑躯体之上一双白光凛凛的骨翅,赫然展开。 趴在地上休息的黑豹,察觉其的到来,猛然起身,仰头咆哮,如临大敌。 巨蟒红瞳闪耀,目中无人,甚是不屑。 咚咚—— 有力的蛇尾拍打着地面,挑衅之意甚浓。 陈老淡然留下两只对峙的异兽,搀扶着程随之远远躲开。 战斗,一触即发! 两者皆是以迅捷着称,黑豹自觉力量占优,当仁不让,率先进攻。 经验之谈,打蛇打七寸! 黑豹纵身蹿至树上,猛然向巨蟒扑去。 嘶—— 巨蟒嘶鸣一声,急速缠绕,绞碎树干,轰然落地。 黑豹一击扑空,从树木碎屑之中飞速越出,呲着獠牙,再次咬向巨蟒躯体。 巨蟒仰头,居高临下,红眸中寒光流转,收尾抬高,拍向黑豹。 黑豹行动灵活,凌空转向,躲过巨蟒尾鞭,着地再转向,弹起狠扑。 兵不厌诈! 巨蟒躲也不躲,任由黑豹前来。 黑豹得逞,双头同时张口,尽全力咬向巨蟒躯体。 可惜,锋利异常的牙齿,始终破不了巨蟒身上的厚厚黑鳞。 中计而不自知! 巨蟒蛇尾攀上,逆向缠住黑豹身躯。 黑豹发觉被缚,为时已晚。 即便再灵活,亦无法再施展! 只剩无能咆哮。 巨蟒低眸冷视,蛇信摇摆,对其宣告死亡。 嘎嘣——嘎嘣—— 巨蟒收紧蛇躯,黑豹骨骼作响。 双头四目,圆瞪无神,恐意横生,巨口怒张,无法发声,鲜血顺嘴角溢出。 生命悄悄流逝,已到尽头。 战斗仅仅持续几个呼吸之间,胜负已见分晓。 多日陪伴,程随之见黑豹将死,于心不忍。 “ 陈老......” “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自然法则。同情,只会将自身置于万丈深渊之中。” 陈老面无表情。 咯吱咯吱—— 巨蟒张开血盆巨口,将黑豹吞入腹中。 程随之闻之,吞声忍泪,心痛不已。 “ 强者为大,决策生杀,摒弃那狐兔之悲,坚守初心,以后你会懂得!” 陈老轻轻地拍了拍程随之的背,好言安慰。 “ 老夫便是一名幻师,你们口中所谓的画师!丹青国手,皆有流世佳作,老夫亦有呕心沥血之精品!” 随后自豪地抬手指向巨蟒,“ 就是它,红瞳黑鳞蟒!” 程随之情绪低落,心中莫名地对巨蟒产生恨意。 “ 陈老,谁可以将这条巨蟒击败?”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 陈老露出些许颓然之色,坐到程随之身边,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 曾经,一位天赋异禀的少年英才,就轻松地击败了陈尚尊的巨蟒......” “ 啊?” “ 一只名叫七虫的巨鸟!呵呵......” “ 少年英才,七虫......” 程随之嘟囔着。 “ 陈老那个少年是谁啊?现在在哪儿?” 陈老时喜时悲,慢慢说道,“ 这个少年就是老夫的弟子,况西桐!已经离开了......” “ 死了!?” “ 呵呵......不不,是追求属于他的梦想去了!” “ 梦想啊......” “ 对!正如你所言,希望变强,变的更强!” 程随之眼神复杂地望着陈老,“ 我也想变强!” 陈老低眉垂眸,迎上程随之的目光。 恍惚间,如重回那年。 风飒飒兮木萧萧。 况西桐蓬头垢面,眼含泪光,“我要变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般委屈,那般倔强...... 远去的风,化雨的云,无法停留。 记忆的碎节,温热的痴语,成全情怀,亘古牵念。 陈老不觉中,抬手放到程随之的头上。 “ 你愿意做老夫的弟子吗?” 程随之一愣,如那时的况西桐般,“ 我愿意!” 坚定不移的回答,重游陈老耳湾! 一滴泪,不知不觉中由眼角滑落。 “ 陈老,您怎么了?” 陈老急忙将泪水抹去,扭过头去,“ 老夫失态了!” “ 哦......” 陈老如孩童般呲着大牙咧嘴一笑,“ 或许,在以后的某天,你会遇到况西桐与七虫的......” 站起身,向巨蟒招了招手。 巨蟒极通人性地爬来,蛇信于陈老的手上一舔而过。 凉飕飕。 “ 走吧,随之,有了它在,以后你便不会再被毒虫侵扰!” 程随之用力地锤了捶发软无力的双腿,咬牙站起身。 巨蟒骨翅一扫而过。 将陈尚尊与程随之揽入躯体之上。 “ 红瞳,去摇光!” 嘶—— 巨蟒划着曲线,向东飞驰而去。 第11章 可远观,不可亵玩(上) 一层淡淡血雾,于林间飘荡。 爬满蟒藤的树上,繁密枝叶之间,藏匿着一名身着黑色轻甲的女子。 侦察兵! 颤抖着手拨开面前树叶,眼前之景,惨不忍睹! 尸横遍野,肢体不全,长枪铠甲,支离破碎,损毁殆尽。 身躯如铜浇铁铸般的黑猿,立于其间。 大手握着一名黑甲士兵,另一手握拳,轰击在其脑袋上。 顿时,脑浆四溅,洒于树干之上,黏稠液体点点滴落。 黑猿砸吧砸吧嘴,随手将无头尸丢弃于地,好似意犹未尽。 随后,斜眸如人般阴冷地看向枝繁叶茂间。 双眸,一黑,一蓝。 冷酷,无情! 女子毛骨悚然之感,顷刻间袭遍全身。 不好,被发现了! 迅速将手伸入甲内,掏出通讯骨笛。 尚未放至嘴边,却发现嘴巴已被一只手牢牢捂住,滑腻无骨。 一抹凉意于脖颈处,一闪而逝。 是一把带有槽沟的利刃! 女子发现,温顺的空气好似开始厌恶自己,远离自己。 无论如何去挽留,它依旧不愿回头。 大脑缺氧,头晕目眩。 恍恍惚惚,血花喷至眼前。 那可是自己身上的血啊! 噗通—— 从树上跌落于地。 女子瞳孔扩大,双手握着脖颈,鲜血仍旧从指缝间流出,回归苍茫世间, 静静地躺着,接受死亡! “ 女人的血,味道果然不一样,腥中有甜味儿,哼哼......” 一个身着牛皮绒甲的长发男子,蹲在树枝上,舔着匕首上的血珠。 黑猿咧嘴,狡黠一笑。 “ 咱们的行踪已被发现,下边的路不好走了!” 男子从树上轻飘飘跃下。 将匕首插于腰间鞘中。 “ 既然如此,那就转变方向,向东吧,边境黑市是个好地方!” 黑猿贪战,高举双臂,兴奋异常! “ 能避则避,否则,水玄国这边人多势众,下个被肢解的将是你,煞!” 男子一脸冷厉地指了指黑猿。 黑猿置之不理,哼哼唧唧。 大手握住男子,放到肩上,迈着大步,向东边密林蹿去。 一人一兽尚未离去多久。 两队黑甲士兵便奔赴此处。 入目惨烈之象,恰如人间地狱。 死去的都是同伴,都是兄弟! 士兵们皆为之动容,咬牙切齿,怒火万丈! 队长屈膝下蹲,细心观察战友死状。 “ 手法残忍至极,并非人力可为,大家需谨慎对待,勿让愤怒蒙蔽内心!打起精神!” 满腔怒火。 “ 你,你,你, 立即原路返回至军部,请求画师异兽出战!” “ 你,急速前往日鼠城,请求侦查部队协助!” “ 你,急速前往边境,告知边防驻扎队伍,加强人员排查!” 队长抚平澎湃的内心,点兵下令。 士兵们领命,相继离去。 “ 死者已逝,我等存活之人,势必手刃仇敌,让兄弟瞑目!” “ 留十人,收集军牌!其余人,随我继续追踪!” 队长抹了把泪,决然带队奔去! ...... “ 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力见长,不错不错!” 男子坐于黑猿肩上,调笑夸赞。 此人正是来自腾蛇部落的十二勇士之一,申。 黑猿闻言,停下脚步,猛然一跳,双手抓住头顶树枝,翻身而上。 申坐到其旁边,摇了摇头。 “ 在部落把你憋出毛病来了,小心玩火自焚!” 黑猿默不作声,闭上眼睛。 申自然心知肚明,懂其埋伏之意。 时间悄然流逝。 哒哒—— 一阵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临近。 黑猿睁眼,咧嘴攥紧双拳。 猎杀时刻,到来! 队长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 戒备!” 话语刚刚出口,一黑影从天而降,挡于面前。 ...... 黑豹的穿梭速度,确实不如巨蟒。 巨蟒强,果然有强的依仗! 只是苦了尚未适应过来的程随之。 速度带来的窒息感! 脑瓜子一直处于迷糊状态。 “ 照这速度,咱们很快便可到达边境木獬城。” “ 陈老,还要多久?” 程随之揉了揉有些扭曲的脸。 “ 三至四日左右!” “ 哦......” 程随之一脸苦相! 正在此时。 巨蟒突然停了下来! 嘶—— 蛇信吞吐,淡然自若。 程随之望向前方。 黑甲士兵,黑猿! 一方,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一方,摩拳擦掌,面不改色。 “ 又来一只!?” 黑甲士兵发现巨蟒,顿时万念俱灰。 今日看来难逃一死。 “ 此处发生何事?” 陈尚尊走下巨蟒骨翅,向士兵队伍靠近。 士兵们握紧长枪,指向来者。 “ 老夫来自水俞城巴虫二军!” 陈尚尊摆了摆手,掏出军牌,示于队长。 士兵们瞬间如释重负。 “ 自己人,自己人!” 队长望见军牌,立即上前施礼。 “ 见过画师大人!我等正在缉拿越境入侵者!” 陈尚尊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黑猿。 “ 如果老夫猜的没错,这异兽应该是异眸猿煞无疑。” 被点名的黑猿漠然置之,始终盯着巨蟒不放。 “ 你的搭档,应该亦在这附近,为何不现得身来?躲躲藏藏,岂是大丈夫所为?” 敌在暗,我在明,危机四伏! 激将之法,毫无用处! 四周依旧鸦雀无声。 队长欺身上前,“ 画师大人,您的意思是,此处还有他人?” 陈尚尊谨慎地观察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 异眸猿煞,来自西北部腾蛇部落!” “ 腾蛇部落?” 队长闻言,虎躯一震,倒吸一口凉气。 蛮族! 嗜血,好战! 巨蟒红眸,黑猿异眸,隔空相望,火花肆意。 恰有英雄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情。 不战个百八十回合,怎能过瘾? 战意弥漫,一触即发! “ 这个老头儿,一眼便识出煞的身份,看来并非一般之人啊......” 悄无声息蹲于树上的申,啧啧称奇。 慢慢抽出腰间双刃,寒光凝结。 “ 越来越有意思了,水玄国并非全是废物之辈!” 申眼神扫向巨蟒,发现了仍旧坐于躯体之上的程随之。 “ 咯咯,所谓擒贼先擒王,我就喜欢反道而行。” 就你了,小子! 第12章 可远观,不可亵玩(下) 风吹叶落。 一道身影惊现巨蟒躯体之上。 一把短刃,锋芒逼人! 划向程随之脖颈处。 千钧一发之际。 巨蟒骨翅,急速收缩,化为罩子,救其一命。 扭头张口,咬向袭击者。 程随之望之,恐慌万状,心有余悸。 “ 小子,你命真大!咯咯......” 闪身躲开巨蟒血口,快速离去,几个跳跃,失去踪影。 下一刻,来到黑猿身边。 “ 此巨蟒,非一般异兽,谨慎对待,切勿大意!” 黑猿哼吱一声,脸露不屑。 轻视之意,甚浓! “ 煞,小心驰得万年船!咱们只是途经水玄国,而非前来屠杀,好自为之!” 众目睽睽之下,申的身影渐渐消散。 “ 你打主力,我一旁协助!咯咯......” 此言随了黑猿意。 黑猿一脸笑意。 陈尚尊向程随之招手。 程随之跃下,奔至士兵队伍中。 空间模糊。 黑猿粗壮前肢驻地,鼻孔张合。 黑焰升腾,缠绕其身。 强健线条,愈发显眼。 士兵们只觉热浪扑面,空气稠密扭曲。 望而生畏,向后退去。 一层紫黑色光芒,莹莹点点。 由巨蟒之身扩散开来。 黑猿气压,瞬间消散。 战! 黑猿助跑跳跃,双手抱拳,由上而下,砸向巨蟒头部。 刚劲有力,势如破竹! 初次会面,怎甘示弱? 巨蟒仰头,竖瞳呲牙。 绿液着地,嗤嗤作响。 尾坚如铁,与其对撞。 嘭—— 一触即分,气浪翻滚。 飞沙走石! 黑猿顺势擒住巨蟒之尾。 洋洋得意。 巨蟒风驰电掣,扑向黑猿。 由下及上,将其牢牢缠住。 张口欲咬其头。 黑猿松其尾,再擒其头上之角。 巨蟒攻势被阻。 一口烈焰喷出,再袭黑猿大头。 一刹那,毛发烧焦之臭味,充斥空气之中。 黑猿闭目,右手握拳,痛击巨蟒头部。 当—— 火花迸射。 虽无大伤,但晕眩之感极其不适。 接连三拳,巨蟒难承其巨力。 挣脱黑猿握角之手,放弃缠绕,蹿向一旁。 黑猿亦向后跳跃,搓掉头面焦毛。 气愤异常! 所谓,一而强再而衰三而竭! 趁势猛攻,方为上策。 黑猿伸展双臂,扑向巨蟒。 巨蟒骨翅舒展,飞至半空。 蛇信翻飞,挑衅戏耍之意,显而易见。 似在告诉黑猿,我会飞,你能奈我何? 黑猿抬头仰望,拳拳杵地,砂石飞溅。 发泄不满。 巨蟒瞳孔逐渐变红。 陈尚尊大呼后撤。 众士兵随其向远处奔去。 巨蟒张口,火焰再现。 火凝如柱似剑,射向黑猿。 吃过一次瘪,怎会再上当! 黑猿拔腿就跑,左闪右避,窜入密林之中, 欲借树叶之稠密,遮其视野。 巨蟒不管不顾,兀自喷火。 几个呼吸间,范围内树木皆被化为灰烬。 狼烟四起,不见黑猿。 巨蟒妄自菲薄,觉黑猿已死。 停下攻击,落身入地。 始料未及! 黑猿于层层黑灰之中,一跃而起。 恰好骑到巨蟒七寸之处。 你阴我,我亦阴你! 有备而来! 双手握拳,对着巨蟒脑袋便是一套输出。 惊天动地,报仇雪恨。 巨蟒骨翅化锥,刺入巨蟒背部。 奈何其纹丝不动,毫不退缩。 咚咚咚—— 飞沙转石,盖地而来。 众士兵躲在巨石之后,向此眺望。 只闻声,不见其影。 待烟尘散去。 皆惊悸不安,触目惊心。 两兽之地,已变深坑。 殊不知。 坑中巨蟒早已惨不忍睹。 角断鳞裂,双目紧闭,鲜血横流。 生死未卜! 可见黑猿力之大。 众人担心不已,起身欲前往查看。 胜负是否已见分晓? 呃—— 队伍之中,忽一闷哼传来。 众人止步回望。 只见一士兵,双目圆瞪,捂着喷血的脖颈,惨然倒地。 “ 有暗袭!戒备!” 队长眉头紧皱,急忙发号施令。 “ 抱团,切勿分散!” 众人皆半蹲屈膝,围作一团,四下张望。 “ 不必担心,老夫心有感应,巨蟒暂时无碍!” 陈尚尊护着略显惊慌之色的程随之。 “ 此男子擅长暗杀之术,来无影去无踪,实属棘手!” 陈尚尊愁眉蹙额,思索克制之法。 暗处,枝叶间。 申口叼短刃,脚尖着一片叶之上。 脸露阴冷,纹丝不动。 “ 这老头儿烦人至极,当刀刀入肉,杀而后快!” 牙齿摩擦刀身,吱吱作响。 黑猿只觉心中怒火尚未发泄完毕。 欲将巨蟒骨翼根根掰断。 不曾想,任凭全力尽出,其竟无半分损伤之色。 随即起身。 双手攥住巨蟒蛇尾,原地打转,抡圆将之抛起。 待巨蟒落地之际,高高跃起。 双脚狠狠再次跺在骨翼之上。 依旧未损分毫! 黑猿大喘粗气,心胸起伏,鼻孔猛张。 蹲坐于巨蟒七寸,思破之妙法。 大有,不碎之誓不罢休的精神气。 巨蟒不动声色。 眼皮微动,裂一小缝。 趁其不备,抬头张口,喷出一团绿液。 强弓之末,能有何耐? 黑猿察觉,不躲不闪,举右臂遮挡护头。 绿液触及,黑烟顿生。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腐蚀、延伸。 直指全身。 黑猿吃痛,左拳凝力,黑光耀耀。 一拳砸在巨蟒脑袋之上。 雷霆万钧! 一跃而起,远离此地。 当机立断,左手握右臂,撕将下来! 臂断血涌,剧烈疼痛刺激黑猿神经。 哀嚎之声,传遍千里。 林中鸟飞绝! 再无心顾及巨蟒骨翼之事。 恐其再有后招,慌忙向密林中奔去。 众士兵与申皆闻此撕心裂肺之声。 惊恐万分! 正欲再次出手的申,心胸激荡。 “ 煞的声音!” 放弃攻击,身影于树间消失,循声而去。 巨蟒从昏迷中醒来。 望不见黑猿身影。 晃了晃脑袋,心中担忧陈尚尊安危,蹒跚地爬出深坑。 依靠与之感应,向其所在之处疾驰而去。 ...... 一棵枝繁叶茂的核桃树,随风摇摆。 甚是惬意。 一只喜鹊立于枝叶间,闭目养神。 甚是享受。 一群麻雀结伴飞来,争先恐后。 叽叽喳喳,似乎是在讨论喜鹊的美。 可能是厌烦了它傲慢的姿态,便对其发动围攻。 以多欺少,拉开帷幕。 缭乱的鸣叫声,惊扰了静谧的环境。 最终! 喜鹊战败,落地身亡。 ...... 木山华驻足树下,目睹全程,心情压抑,思绪凌乱。 却,并非是怜悯喜鹊的死,而是手中紧紧攥着的密函。 今日之成就,辛酸往事,历历在目。 入中山镇,进归园,从打杂做起。 不畏艰辛,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时过境迁,天道酬勤,升任掌柜! 平凡之人,事业圆满。 爱归园,如爱己出的孩童一般。 若再遇一知己,安居乐业,携手白头,何其美哉? 心有一梦,待到暮年,回归农田,养牛种菜,含饴弄孙。 最后,埋于他乡,结束此生。 可惜,人活世间,哪能事事随愿? 腾蛇部落,宛如枷锁,束缚命运。 候娄訇勒的使命在上,自身不过棋子一枚。 罢了! 木山华蹲下身躯,双手捧起喜鹊尸体。 “ 你我,何其相同?或许,最后我会像你这般,死无葬身之地!” “ 幸好,你遇到了我,我便将你埋葬!” 喃喃自语间,行至火炉旁。 喜鹊、密函,一并丢入! 熊熊火焰,愈加旺盛。 成灰! 木山华痴痴而立,火光映面。 是不甘,是悲伤! 转身回到居内,换衣梳洗。 店铺内事务安排妥当。 出门等车,再回眸。 归园,请待我归! 嘎吱嘎吱—— 马儿拉车,缓慢前行。 木山华动身前往土应国边境,接应部落来客。 心有不甘,恶心至极! 第13章 黑市黑,人心更黑 洞之鼠兔,古灵精怪。 探头探脑,蹿入草丛。 淅索之声,惊动紧绷心弦的士兵们。 四下张望,空无一物。 圆石之上,趴有一猴,紧闭双目,悠然自得。 正是陈尚尊幻化而来,破解偷袭者唯一之法。 此猴身覆红色长毛,耳大如蒲扇。 抖来抖去,甚是灵巧。 名曰火灵。 其具敏锐听觉与灵活身法,极善追踪。 发现目标,可攀附其身,散高温炙烤,甚者,同归于尽。 故广受军部青睐! 吱吱—— 不知何故,嗜睡懒惰的火灵突然跃起。 铜铃般双眼,犹有担忧惊慌之色。 士兵们随其手指方向,紧盯东面密林。 枝叶哗哗作响,有一物正疾速而来。 士兵们攥紧长枪,神情肃穆,静待大敌。 嗖—— 庞然大物,现于众人面前。 看清来者,士兵们皆满目欢喜之色。 正是巨蟒无疑! 此时巨蟒面容凄惨无比,鳞失露血肉,精神亦萎靡不振。 巨蟒望向陈尚尊,见其安然无恙,便放下心来。 随后,就地盘缩,了无声息。 众人疑惑之际。 紫黑色星芒蓦然升腾而起。 环绕其身,悠悠旋转。 甚是奇异。 士兵们心有余悸,眼光转向巨蟒背后之密林。 唯恐黑猿尾随其后。 陈尚尊欺身上前,静观巨蟒伤势后。 转头安慰众士兵,“ 不必紧张,红瞳这是进入自愈状态,后方应已无追兵!” 黑猿被击败了? 众人半信半疑。 队长猛然想起方才那声哀嚎,顿时明白,原来出自黑猿之口。 迎向陈尚尊投来目光。 不必再言,心之所想,不谋而合。 “ 黑猿非死即伤!” 此时,众人才算是彻底安下心来。 “ 原地休整,不可松懈,时刻保持警惕!” 队长言罢,掏出骨笛,吹响! 向密林中其它队伍传递信息。 等待支援。 程随之紧抱双膝,背靠大树。 初临生死境地,依旧惊魂未定。 “ 若不是有巨蟒相护,可能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 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的滋味,真难受!” 暗自嘟囔间,深觉自己之软弱与渺小。 在强者面前,一文不值! 此刻与苟且偷生,又有何异? “ 我一定要变强,我的命由我自己主宰!” 陈尚尊缓步渡来,坐于其旁。 “ 陈老,红瞳伤势重吗?” “ 无妨,黑猿只是伤了其表,并未深入肌理!给予足够时间,会自我恢复的!” 程随之点点头,“ 幸亏有它在!” 陈尚尊微微一笑,“ 这是它存在的意义与使命!” “ 陈老,见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偷袭者,您会害怕吗?” “ 会!” “ 您能击败他吗?” “ 不能!” 程随之未曾想到陈尚尊会回答的如此干脆,毫无遮掩。 陈尚尊会意,淡然说道,“ 老夫并非神明,没有那刀枪不入的躯体,说来,还没有这些个士兵的身体强壮,呵呵......” 程随之点点头。 “ 自身武力极弱,便是幻师致命的缺点!” “ 如若失去了异兽的保护,不过一介凡人罢了!” 陈尚尊拔起地上一棵嫩草。 “ 我们人,就与这草一般,平凡,脆弱,不必庸人自扰,想那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 “ 身处这不公的世间,生死看淡些,快乐才会多些,呵呵......” 程随之紧盯陈尚尊双目,摇了摇头。 “ 我命由我不由天!” 陈尚尊眸中闪过惊讶之色,转而恢复平淡。 慈祥地拍了拍程随之的头。 “ 正值壮年,有此精神,情有可原,亦是应该的!呵呵......老夫果然是老了!” “ 师父,您不老!” “ 师父?” 陈尚尊仰起头,哑然失笑。 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一个称呼,已有多久未曾听到过? ...... 载运驿站。 建筑规模呈长方形,占地长千尺,宽八百尺,地面皆以碎石铺就。 边缘地带以楠木为材料建有座座房屋,用以办公。 中心地带以花岗岩为材料建有四座高约十尺的飞行塔楼。 塔楼分十层,中心掏空,便于阳光照射、空气流通。 下六层载物,上四层载人。 每层内设有五个兽棚与五个大窗口,窗口用以飞行兽进出。 飞行兽身体承载强度有限,考虑到其超载会影响寿命这一关键点。 因此如需过境,还需走一流程。 首先要到办公处登记,详细阐明过境人数与运载物品的重量与品种,得到官府清点人员发放的通行牌后,静待通知即可! ......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枯燥的。 此时,酒楼、赌坊就发挥了其巨大作用。 利益的诱惑下。 本是消遣快活之地,却变成了黑暗的泥潭。 贪念极重之人,一旦落网,进入圈套。 轻则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重则血本无归,命丧黄泉。 青木国,边境黑市。 与水玄国这边伯仲之间,毫无二致。 紧邻载运驿站处,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 诗情画意的雕花大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牌匾。 名曰庭轩。 店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生意可谓是如日中天。 据说,这家客栈的掌柜以及店内活计皆是容颜绝佳、秀色可餐的妙龄女子,无一男性。 晌午之际,用餐住店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突然,一声莫名的尖叫,引得行人们停下了脚步,争相望来。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长发男子被几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一脚踹倒在了大街之上。 一身尘土,连滚带爬,好生狼狈! “ 没错,就是你,找的老子好生辛苦,未曾想到假扮成了乞丐,有两下子!” 一名留有两瓣小胡子的男子一脸阴狠之色地凑近倒地男子的脸庞,瞧了又瞧。 “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逃得过老子的五指山?” 围观之人愈来愈多,指指点点。 胡子男闲庭信步地望着周边之人,指着地上的乞丐。 “ 此人在我万金台赌坊欠下五万三千枚金币赌债,无力偿还,竟欲蒙混过关,扮乞丐一走了之!” 围观之人皆是一脸怀疑之色。 胡子男拱手,高高举过头顶。 “ 生意难做,人尽皆知,苍天有眼,怜悯我苦命之人!” 随后盯着倒地之人,恶狠狠地说道,“ 恶有恶报,咱们公堂之上见分晓!” 围观之人议论之声,不绝入耳。 冷嘲热讽,好言相劝。 “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 活该,没钱还去赌,莫非还想着空手套白狼不成?” “ 得饶人处且饶人。” ..... 达到预期效果,胡子男得意洋洋。 休要说本人仗势欺人! “ 还望诸位给予见证!” 胡子男继续添油加醋! 突然,低头不语的乞丐发声了! “ 诸位休要信了此人的鬼话,万金台赌坊背后使诈,还行那利滚利的肮脏手段,专坑外来商人!还请哪位好心义士帮忙报官,在下一定......” 话未说完,便被身边一壮汉一记重拳打到了肚子上。 口吐血沫,颤抖不止! “ 有借有还,收些利息实属正常!休要血口喷人,咱们公堂之上见真章!走!” 胡子男捏了捏唇边几根稀疏的胡须,唯恐迟则生变,越描越黑! 大手一挥,快速离场! “ 此人凶多吉少喽,还去什么官府,估计还不上钱,多半会被卖到勾陈族......” 人群之中,一男子话讲一半,就被同行良友急忙伸手捂住了嘴。 左顾右盼,慌张地拉扯着离开。 没有热闹可观,人群亦逐渐散去。 唯留一名头戴斗笠、蒙有面纱的女子,驻足此处,不愿离开。 只见其抬头凝眸,死死盯着眼前店铺招牌。 纠结之意甚浓! 最终,四下观望一番,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第14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骨笛之音,悠远细腻。 如鸟鸣,却非鸟鸣。 密林之中,遍布搜捕小队。 相距近者,随音而至。 四面八方,前赴后继。 汇于一处,谋定追捕计划。 浩浩荡荡,以扇形于林中铺展开来。 临行之际,陈尚尊派遣火灵猴加入队伍。 以防不备之需! 巨蟒红瞳尚未苏醒。 陈尚尊与程随之,原地继续静待。 一朝一夕,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三日已去。 巨蟒盘缩之处,光芒依旧,生生不息。 正所谓。 “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时不待我。 程随之闲暇之余,举石练力。 陈尚尊望其勤奋之精神,深感欣慰。 “ 随之随之,只争朝夕,未来可期啊!” 程随之抹去汗水,坐下休息。 担忧地望向巨蟒。 “ 愿你快点儿好起来!” 陈尚尊喜容可掬。 “ 随之,多多留心自己身体,拔苗助长,有时不见得是件好事!” 程随之望了望因过度使力而颤抖不止的双手。 “ 师父,爷爷曾经常对我说,少年不知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 陈尚尊毫不吝啬地给予夸赞。 “ 教子有方,智者也!” 程随之憨憨一笑。 不经意间。 巨蟒周身光芒消散,悠悠睁眼。 双目炯炯有神。 旧鳞去,新鳞生。 断角长新芽。 神采奕奕! “ 出发吧!” 巨蟒携二人,继续奔赴木獬城。 ...... 白金国。 以木狼城为都。 其内,镇镇相依,呈圆形。 布局严谨,首尾呼应。 举世闻名。 享有“十五明月上天宫”之美誉。 月十五镇。 一居民区。 房屋错落有致,井井有条。 独角骏马拉车而行。 于一与众不同的院落处,止步不前。 七步台阶! 富不可求,唯有贵! 车帘起,一人下。 罩黑袍,戴兜帽,不见其貌。 步态阑珊,疑为老者。 登上台阶,站于门前,脱帽。 回头仰望初升朝阳。 只见其满头银发,面容枯槁,皮肤黝黑,戴一红色眼罩。 望之,毛骨悚然,非人似鬼! “ 此时辰,应已不在榻上,咳咳......” 吱嘎—— 推木门而入。 满院皆是兵器架! 与此同时,正室镂空屋门亦被拉开,出一男子。 剑眉虎眼,高大神武。 老者见之,弯腰,拱手施礼。 “ 见过神君!小老儿冒昧登门,可否污了这满园清新?” 男子闻言,啼笑皆非。 疾步走来,搀住老者,请其坐于椅上。 “ 糜童,话语尽显嘲讽之意,难道本君有怠慢之处?” 老者笑而不语,摇了摇头。 男子沏茶倒水,可见对其敬待有加。 “ 为本君带来了好消息?” 老者羞愧难当,暗眸低头,“ 坏消息!” 男子闻言,脸露阴冷之色。 变脸之快,如那三月的天。 “ 众人皆知,本君有一陋习,不喜听那坏讯,一旦入耳,十步之内,必见鲜血!你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老者瞬时汗如雨下。 “ 小老儿既已前来,自然已怀必死之心!” 男子心烦至极,摆了摆手。 “ 废话不必再言,本君见你人,已知你意,杀或不杀,自有定夺,说吧!” 老者如坐针毡,胆战心寒。 “ 神君大费周章,集大军七十万于边境,实属给足小老儿颜面,只是那边突生变故,确实意料之外!” 男子静待后话。 “ 南海隐月阁,插足而入!小老儿唯恐火朱国陵光神君得此消息,亦出军争夺,两国因此开战,后患无穷啊!” 男子怒气填胸,椅之扶手欲被其捏碎。 “ 南海隐月阁一向不问世事,此次为何如此执着?倘若本君只派月乌城林鸱部队渡海争抢,会有几分胜算?” 老者沉默不语,思量片刻。 “ 隐月阁于南海,虽仅仅一小派,但极擅长海中作战,赎小老儿直言,我等不是其对手,必然会吃亏!” “ 你有何破解之法?” “ 南海梵斋,人心不齐,凌乱不堪,唯利是图,小老儿思前想后,欲前往游说他们出手相助!这般,白金国边境就可避免损兵折将之危,只驻扎防守火朱国即可!” 男子听罢,起身,行至兵器架前。 伸手提起一柄大刀,于周身旋转三周,劈向院中铁力树下一块巨石。 嘭—— 刀之锋,力之大,巨石应声而碎! 男子竖刀于地,回首望向老者。 “ 此巨石便代你死了一次,休要心存侥幸,倘若事情办砸,我张陵殊想杀之人,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最终亦难免一死。本君之作风,你懂得!” 老者惊恐起身,连连应是。 眨眼间,男子便来到面前。 皮包骨的肩膀被其一把掐住。 言语阴寒,吹至耳边。 “ 本君向来视士兵情同手足!他们于边境吃尽苦头,本君心中难安!希望最后,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的美好结局!” 老者隐忍剧痛,不敢动弹丝毫。 “ 去吧!” 此话如赦令,如久旱逢甘霖! 老者弯腰,施礼告退,匆匆奔出小院。 登入车内,方得心安,轻柔肩膀,满脸劫后余生之喜色! “ 与虎为谋,如履薄冰,小老儿今日不死,必有后福,咯咯.......咳咳......” 男子依旧静立树下,低头望着一地碎石。 “ 待其出得月十五镇,便一路尾随其后,切勿被其发觉,如若路途之中见其与他人有亲密接触,直接抹杀!” 随后,只见围墙之上,一脸戴金色面具之人,单膝跪地,一闪而逝。 男子蹲身捡一石块,捏碎,扬至半空。 “ 始终都要死,仅是早与晚罢了!哈哈哈哈......” ...... 旭日东升。 暖阳洒落大地,映于一座宏伟庄园之上。 庄园之内。 春色满园,草长莺飞,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紫檀、黄花梨、凤凰,还有香樟和木棉等名贵树木。 不计其数,争奇斗艳,五彩缤纷。 可谓世外桃源。 阁楼之上。 一女子,明媚皓齿,冰肌玉骨。 斜依在雕花枣木栏杆上。 恬淡寡欲地望着园中,莺歌燕舞。 清风徐来,撩其纱裙,乱其长发。 女子巧笑嫣然,伸手理顺青丝。 “ 风儿亦这般调皮!” 这一笑,楚楚动人。 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婢女轻手蹑脚而来。 绵言细语。 “ 神君,收到密信一封。” 交于女子之手,弯腰退去。 抽出纸条,凝眸一撇。 随后指尖火光一闪,信函化为飞灰。 南海隐月阁,倾巢出动! 嘴角上扬。 口有千千语不言,藏于心中。 待何人? 第15章 各一边,出门入城 青木国,载运驿站。 人山人海。 载货车队,浩浩荡荡,延绵蜿蜒。 未至夏暑,却烈日炎炎。 人皆汗流浃背,心浮气躁。 谩骂哀怨之声,此起彼伏。 “ 怎的如那五黄六月一般?” “ 夏日可畏!” 官府人员,焦头烂额。 车水马龙间,有丽人两位,小巧伶人,甚是惹眼! 胭脂香气,清淡芬芳,若有似无。 令人望之,神清气爽,清风拂面。 男子皆瞪眼如牛,如那饿虎逢羊般,垂涎欲滴。 闲来无事,只得自寻乐趣! “ 小可人真是貌美如花啊!” “ 啊,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 嘿,听闻那庭轩之内,姑娘个个美丽动人,如我猜的不错,这两位可人儿肯定出自那里!” “ 待登记完毕,一起去逍遥快活一番?” “ 妙,甚妙......” 污言秽语,闻而生厌。 两位姑娘,深恶痛绝,疾首蹙额。 “ 念夏,听闻烟雨掌柜所言,水玄国那边好似有腾蛇部落之人侵入,因此才排查严密,致使运载阻滞不前。” “ 野蛮之人,四处皆有,有何大惊小怪之处?前些时日,不是还有一部落来者上门拜访吗?......” 拂冬四下观望,急忙捂住念夏之口,竖青葱玉指于己嘴前。 “ 嘘,休要乱讲,小心隔墙有耳!” “ 哦......” “ 我还听说那边已尸首成山、血流如海!” “ 怎能有这般凄惨?你此话过于渗人了吧......” “ 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自作孽,与我们无关!只是咱俩迟迟不归,如若大小姐发起脾气来,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 大小姐的脾气,唉,一言难尽啊!” 二人谈虎色变,惶恐不安。 踮脚望纹丝不动的队伍,心中只能默默为自己祈福祷告! ...... 庭轩,一雅间之中。 窗边站一女子。 双瞳剪水,鼻梁高耸,樱桃小嘴,肌白如雪。 此时正傻眉楞眼,一副心事重重之色。 雅名,安芷梦。 青木国,七大财阀之一的安家千金。 那日徘徊在庭轩门口的,真是此人。 自幼于宅中,视为掌上明珠,众星捧月。 故养成刁蛮任性、暴躁无常之脾性。 不喜女红,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但对舞拳弄脚,兴趣颇深。 家族世传身法,移形幻影,向来授男不授女。 怎奈何其纠缠不休,无奈只好教其习之。 未曾想此女在习武之上,天资过人,一点即通。 长辈皆赞不绝口。 当下习到一瓶颈之处,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机缘巧合下得知水玄国有摇光之地,内有诸多修行之人,境界可一日千里。 是否谣传,无从查证。 鬼迷心窍,不顾阻拦,独自偷跑出门。 去摇光,碰一碰运气! 入得客栈以来,足不出户。 唯恐父亲派人前来,生拉硬拽回家。 店内活计虽未亲眼见过安家千金,但其脾性之坏,如雷贯耳。 除去日常端水送饭,皆敬而远之。 几日已过,毫无异样,方才稍稍心安。 却又纠结难当。 “ 难道父亲一气之下,不要我了?” “ 母亲见到我留下的信,一定会坐立不安、茶饭不思,千万不要因此而急坏身子了啊......” “ 我真的错了吗?” “ 哼,既已出门,破不了境,解决不回,省着被别人笑掉大牙!” 自言自语,时喜时悲。 庭轩之掌柜,是一位妇人。 名曰,烟雨。 虽已至不惑之年,但依旧风韵犹存。 容颜中人之姿,却足智多谋。 于安家亦是一位不可或缺之人。 烟雨实则早已收到安家家主发来的密函。 让其不可声张,低调行事,最好可派北修、南樾二人,保安芷梦周全。 烟雨心思何等细腻? 自然装作一无所知。 派念夏、拂冬两位贴身丫鬟前去载运驿站排队领牌,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以其如今在黑市之地位,如此简单之事,岂不手到擒来? 必然不用大费周章! 一切不过仅仅是在安芷梦面前逢场作戏而已。 趁此良机,与其处处关系,不亦可乎! 烟雨手端新鲜瓜果,入得门来。 告其边境突逢意外事件,出行之事,可能略有耽误,已做安排,稍安勿躁,静心等待即可! 安芷梦欲发作,但却无从下口,只好作罢。 “ 小姐,闲来无事,常独处室内,岂不心闷?属下愿做向导,陪小姐去那黑市中走走看看,可好?” 烟雨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安芷梦毕竟年少,小女儿家心境。 贪玩自是本性。 闻言立现兴高采烈之色! 可转念一想,万一遇到父亲派遣之人,该如何处之? 转而又恢复沉闷冷淡。 “ 不去!” 其表情变化,尽在烟雨眼中! 烟雨眉飞眼笑。 “ 小姐放心,属下精通乔装之术,稍后咱们略作打扮,保证熟人迎面不相识!” 顿时,安芷梦忍俊不禁。 点头应下! 烟雨命熙春、敛秋两位贴身丫鬟,购男子衣物,备车出行! ...... 马不停蹄的奔赴。 程随之与陈尚尊进入木獬城的势力范围。 木獬城,坐落于水玄国、青木国与土应国三国交界地带。 为水玄国边陲大城,至关重要。 近的城下,见其貌,叹为观止! 筑城之材料,皆采自山中整块花岗岩,消磨打平,堆积成垒,再辅以特制白胶,密不透风! 墙身厚达丈寻,斧刃溅星,锥凿无痕。 城门取材于以坚固着称的铁力树,表面再覆一层黑玄铁皮。 可谓固若金汤! 城楼之上,龟蛇图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黑甲士兵持长枪驻守四周,巡逻队伍,目不暇接。 由于近日入侵之事作祟,警惕程度比之以往更甚! 此时城前,入城人员已排起长队,比肩继踵,人语马嘶。 全副武装之士兵,挨个检查,寻幽入微,不漏一人。 雷打不动! 巨蟒红瞳,过于惹眼,只好留其于林中。 程随之与陈尚尊徒步至队伍最后方。 方站稳脚跟。 不知何故,城楼之上,骨笛之声大作! 只见一士兵,居高临下,持一令旗,指向程随之与陈尚尊站处。 顷刻间,黑甲士兵奔赴而来,将其团团包围,长枪抵胸,寒光凛凛。 二人莫名其妙,满腹疑惑。 排队之人皆争相观望,投以好奇目光。 原来是林中巨蟒探出头来! 被城楼之上士兵发现。 疑与此二人沉瀣一气。 陈尚尊不慌不忙,掏出军牌,呈于带队之军官。 “ 诸位不必惊慌,异兽是老夫携带而来,不便入城,置于林间!” 黑甲军官识得军牌,态度恭敬有加。 双手奉还。 “ 画师大人,您受惊了!我等职责所在,还请多多包涵!” 陈尚尊报以微笑,收军牌于衣内。 随后,军官大手一挥,带二人径直走到城门前。 免检,优先入内! 众人自是虚惊一场! 入得城来。 陈尚尊便雇一等待拉客的牛车。 “ 有劳了,去怀荒镇!” 咯吱咯吱—— 车轮滚动,踏上行程。 城内比之密林,更显平和安详。 程随之顿觉心胸开阔。 欲问询陈尚尊城内趣事。 不料,其却已开始闭目养神。 “ 师父一路辛苦了!” 只好放弃念头,兀自观赏沿路风光。 “ 怀荒镇的木獬六军军部有老夫的故友,正好可前去拜访一下,待老夫回得水俞城,还需指望他们对你照料一二!” 程随之闻言,一惊。 “ 师父,刚来您便要走?” 第16章 战无战,束手就擒 石林洞穴,暗无天日。 滴答滴答,呼哧呼哧。 水珠滴落之声,粗重喘息之声。 “ 煞,伤势如何?外边侦察士兵已被解决,第二十三波......” 申款款而来,一手拖尸体,一手提头颅。 随手丢掷地上,如石头一般咕噜到角落。 “ 失去一臂,战力大跌,但心犹不服,战!战!再战!” 气弱声嘶,鬼哭狼嚎。 竟出自黑猿之口! “ 哼,早已提醒过你,不可大意,可惜你一意孤行,不听好人言,没办法!” 申话语间,幸灾乐祸之意甚浓。 “ 区区小蛇,岂是我猿煞对手?” “ 休要吹牛皮,最后咋样?搬石头砸自己脚!” “ 大意了!” “ 一失足,千古恨!下次,你就变成无臂猿了!” “ ......” “ 不可再继续僵持下去,车轮战,对于你我极其不利!” “ 这次听你的!” “ 有些晚了点儿,那......只好将计就计了!” 乱石林外,大树之上。 密叶之内,藏匿一人。 目不转睛,紧盯洞穴。 栗栗危惧! 同伴尸首分离之画面,于脑海无法抹灭。 侥幸存活,感激那一股巧而不巧的尿意。 敛容屏气,思得,只有活着,才可将入侵者藏身之地传达出去。 枝开叶散,甚是压抑。 偶有鸟儿展翅之声,更显此地阴森之意。 此地不宜久留! 士兵鬼鬼祟祟,向后挪步。 一步、两步、三步...... 呼—— 逃离了吗? 成功了吗? 未被发现? 转身! 嗯? 怎的手脚不听使唤了? 咯咯—— 诡异的笑声! 嘣—— 头颅被捏碎! “ 申,这次是你大意了!扯平,休要再喋喋不休!” “ 好好,扯平扯平!” 残影划过,申扶住士兵无头尸体。 拖入洞穴之中。 终究难逃一死!悲哉! 浓重血腥气,进入火灵猴鼻腔之中。 叽叽喳喳,手足舞蹈。 黑甲队伍,随其手指方向,行步如飞! 约莫有五十人左右。 队长令启。 “ 你二人,速去通知林中其余队伍!其余人,包围等待!” 二名士兵,脱离队伍,疾速离去。 其余士兵,开始分散,呈半圆阵型,继续挺进。 意欲,瓮中捉鳖! 咚—— 一士兵突遭重击,倒飞而去,肋骨尽断,喷血而亡! 又一士兵,头颅崩裂,缓缓倒地。 众人瞠目结舌,瑟瑟发抖! 黑猿、申,于队伍背后出现! 众人急速抱团,列队持长枪,待战! 战战兢兢! 始料未及! 申双手高高举起,黑猿坐地不起。 “ 不打了,有些累了,认输,认输,投降!你们人多,你们威武!” 束手就擒? 为何言语之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定然有诈! 一时竟无一人胆敢上前。 申讥笑着坐于黑猿身边。 闭目! 队长身先士卒,大步向前。 众士兵弃枪换弩,将一人一兽包围。 二者依旧纹丝不动! “ 不必再摆这些个无用的阵型了,投降便是投降,过来拷上吧!磨磨唧唧......” 申抬起双臂,举于胸前。 再不迟疑! 队长掏出玄铁锁链,挂于二者手腕与脚脖处! 收取申腰间双刃。 如此简单? 对,就这么结束了! 不可思议! 士兵心犹不安,再为黑猿套上一身捕兽网! “ 哼,小题大做!” 申站起身! 骨笛声响,密林中散布队伍,开始集结! 押解,班师回朝! 目标,木獬城! 浩浩荡荡,大气磅礴! “ 煞,不亏吧?前呼后拥,何其壮哉?” 咯咯—— 笑中有刀! 木獬城南门。 士兵列阵,巨弩上弦。 过往人员,皆被隔于城墙之下。 个个跳脚仰头,欲识闹得纷纷扬扬的始作俑者。 庐山真面目,即将揭晓! 一只大猿猴,一个瘦了吧唧的男子? 就这? 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切! 不知者不怪,无知者无罪! 咚咚咚—— 忽有迈步之声,于城中传来! 扭头望之。 待蒙眼呛鼻的烟尘散去。 一只体阔庞大的白熊现于眼前。 比之黑猿,不分上下。 毛白如雪,血红双眸,眉宇间一缕金色,若隐若现,威严而狰狞。 昂首嘶吼,气势如虹。 傲慢之姿。 颇有君临天下之威。 周边惊呼之声,不绝入耳。 黑猿一脸不屑,轻蔑一撇,扭过头去。 完全无视! 白熊受激,紫色火焰于四肢升腾而起。 挑衅! 黑猿依旧无动于衷。 一老者,轻抚白熊,越过人群,走上前去。 白眉长须,鹤发童颜,一席白袍,风度翩翩。 行至押解队长面前。 “ 在下单余梁,受抚冥镇木獬四军军部之令,前来协助押解!” 队长态度恭敬有加,施一军礼。 “ 见过单余梁大画师!您的到来,如虎添翼,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您了!” 老者坦然受之,站于一旁。 队长清点伤亡,待城主府指令。 一炷香时间。 一传令使,随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城主令! 入侵者押往画师异兽相对较多的武川镇木獬三军驻防地牢。 得令! 老者登上白熊之背,率先入城。 士兵撤防,列行军阵型,紧随其后。 远离官道,拣选驿道而行。 黑猿与申,心灵相通。 暗语交流,无人识。 “ 煞,收敛浮躁,安静跟进,时机成熟之时,定会通知于你!” “ 听你的!” 申悄悄瞥眼,四下观望。 道路平坦,路旁皆为密林。 来往者,唯有疾驰而过的驿卒与信差! 押解,并非急行军! 队伍十里一休,三十里进食饮水。 到达第一处驿馆之时。 开始卸重甲,着轻甲。 食物由驿馆提供。 就此过夜! 夜间,士兵交替休息,保持时刻警惕。 “ 不争不闹,待这些个人放松警惕,便是出手之时!” 咯咯—— 黑猿笑声于万籁俱寂的夜,格外醒目。 士兵纷纷持长枪行至二者面前。 “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睡觉,你们水玄国就是这般对待外来之客的?” 申心平如水,淡然处之。 “ 恬躁!” 一士兵抬脚踹到其脸上。 嘴角有血,缓缓流出。 申舌头一舔,将之收回口中。 “ 都是精华,怎可浪费!” 阴冷之眼色紧盯士兵不放。 士兵顿觉后背之冷风呼呼而至。 见此一人一兽并未有过分动作,便悻悻然离开。 “ 哼,记住此人!我要将其碎尸万段!” “ 咯咯......,申,你有些浮躁了!还有何颜面来教导于我?” 第17章 甘运晓,非法地带 大地广袤,山峰壮阔。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世间。 山山相连,连绵起伏。 此山名曰,铜绿山。 高大巍峨,由西北延伸至东南,斜跨白金国、水玄国与土应国。 既为三国领土交界之标志,亦是百姓登高望远,必选之地。 大山轻托泥土,泥土包裹大山,相依相偎。 山体以青石为主,植被茂密。 尤至黄昏之际,墨黛色浓云缠绕于山间,美不胜收,如梦如幻,流连忘返。 沧海桑田,海陆变迁。 水玄国与土应国交界之处,便以石林居多。 山石千奇百怪,或卧或躺,蘑菇状、塔状、树状,应有尽有。 条条小溪,穿错其中,孕育土地,亦孕育此处独特的生命。 石林之中,生存者皆为奇虫,种类繁杂。 且身含剧毒,喜成群结队,捕杀猎物,以误闯至此的动物与落单之人居多。 攻击手段,大致可分为毒气与毒液两种。 久而久之,加上环境阴冷潮湿,致使石林间瘴气氤氲,经久不散! 地势复杂,如迷宫,且沼泽之地遍生。 初到此处之人,尚且不说遇不遇得到毒物,可能就已困死于石林间。 穷山恶水,无形之中,成为了两国不争之天然防御屏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毒瘴之外,却是另一番风光! 密林绿郁葱葱,花团锦簇,芬芳馥郁,不知名小河交汇分离,清澈见底,鱼游虾戏,穿梭游戈。 林间遍生果树,硕果累累。 果实清脆爽口,汁多肉厚。 防不胜防之处,便在于此。 辨别不清者,如若误食毒果,必死无疑。 七窍出血,骇人至极! 这般不堪之地,定然是神憎鬼厌。 出乎意料! 此地却生存着许多人,成千上万! 于是乎! 拉帮结派,各成一体。 利益往来,繁衍生息。 世间广大,不选它地,偏偏集聚于此。 脑瓜有病不是? 非也! 其有共名,通缉要犯! 想方设法,奔逃于此,苟且偷生罢了! 重犯汇聚至一处,那还了得! 官府就置之不理,一了白了? 非也! 国家曾多次派遣军队来此围剿,由于不熟悉地形与环境。 且犯人诡计多端,狡猾异常,设陷阱,摆机关。 最终,皆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结果。 久而久之,亦懒得与其纠缠。 只要不跑至城镇中为非作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么滴吧! 故,外界给予此处一赫赫大名。 非法地带。 适者生存,自然法则。 想要生存,必然开荒。 忆往昔峥嵘岁月,后人皆要缅怀先人。 如今美好家园,皆由森森白骨堆积而成。 国,以君为主。 非法地带,以弑为尊。 弑,作为第一组织。 可谓,春风得意,鹏程万里。 依附者多如牛毛。 财源滚滚,根源来自稀有贵重药材与玉石。 据说,与土应国官府研究毒物之部门,亦关系匪浅! 毒物供给! 组织首领,甘运晓。 并非面目狰狞、牛高马大之人。 恰是一书生模样,眉清目秀,留一八字胡,和蔼可亲,逢人便笑。 个头不高,青衫加身,头戴方巾。 胳膊之上,常年挂着的一块黑纱,便是其标志。 初次相识者,与之相处,皆如沐春风,甚为舒坦。 但,平凡的外表之下,却深藏恐怖实力。 辰之力已至玉衡! 时间与机遇到时,突破至天权,指日可待。 他人只羡慕其风光无限。 但辛酸往事,却仅有寥寥数人知晓。 ...... 曾经的甘运晓,并不叫甘运晓。 而叫,甘岱旭! 土应国辅城燕海镇,一个普通村庄的凡夫俗子罢了。 年少轻狂,风华正茂。 梦想不过是考取功名,尽享荣华富贵而已。 衣食无忧的家庭条件下。 甘岱旭发愤图强,鸡鸣而起,悬梁刺股,孜孜不倦,持之以恒。 心中坚信,天道酬勤,终会有金榜题名时! 可,天有不测之风云! 一日,其父驾车携其母与小妹,前往镇上赶集。 小妹初长成人,含苞待放,美人之姿已显几分。 于镇上恰巧被一达官显贵看上,意欲纳其为小。 此事,甘岱旭父母自然不会答应。 但,转念一想,民与官斗,何来资本? 只能委曲求全,暂且答应,脱身后再另想它法! 狗官见其应允,心花怒放,竟当场便荒谬地下了聘礼。 可笑至极! 回的家来,甘岱旭见父母皆是一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之相,小妹更是哭哭啼啼,将己锁入闺房,不肯出门。 心中诧异! 为何如此? 百般问询之下,方知其因。 顿时火冒三丈,提起家中钢叉便要奔去与那狗官拼命。 父母搂腰拽腿,好言相劝,终使其放弃这鱼死网破之法。 捶胸顿足,只得哀怨苍天无眼。 甘岱旭忽想起吴越镇之远方亲戚,告于父亲。 慌乱中,竟忘了此事! 遂请人快马加鞭向那边投递书信一封。 委婉告知亲戚来龙去脉,希望可以过去暂避一些时日!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家人,实则所有举动皆被藏于暗处的官吏鹰犬得知。 夜黑风高。 收到回信的一家人,来不及收拾细软,便匆匆启程。 行至燕海与吴越两镇交界处,希望就在眼前! 却被一众官吏派来的鹰犬挡住了去路。 殊死挣扎一番后。 父母惨死刀下,小妹含恨自尽。 唯有甘岱旭伤未及要害,侥幸捡回一条命。 辗转反侧,东躲西藏。 精神疲惫、遍体鳞伤地回到村中。 祸不单行! 家中房产早已被他人所占。 凄风冷雨,彻底一败涂地! 何处为家? 哪里还有希冀? 一蹶不振! 流离失所的甘岱旭,浑浑噩噩,整日于镇中街道之上游荡。 突然冒出的疯子、乞丐,人们不以为然。 大人嘲讽,孩童戏弄。 不过一世间笑柄罢了! 白驹过隙,甘岱旭逐渐消失了踪影。 人们以为这个人已经死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就这么被淡忘。 忽有一日。 一大事件,惊动整个辅城。 燕海镇,上至镇令、镇丞,下至教谕、主簿,一日之内,全家皆被灭口。 据说,连家中牲畜都未放过。 传言,官员及家属死相凄惨至极,尸体拼凑不全,血腥之气弥漫不散,令人作呕。 城主紧急调查此事之际。 一个名叫甘雨的村庄,一夜间,村民皆被屠戮殆尽,房屋亦被大火焚毁。 两凶案相加,可谓惊天动地。 难道世间有魔神降临? 一时间,整个辅城居民,皆深居简出,人人自危。 后,不知从何而知,惨案竟出自一人之手。 杀人者,甘岱旭! 通缉令下达,人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时隔多年,并未破案,一直就这么悬着! ...... “ 自古至今,凡成大事者,必经三境界。 第一境界:昨夜西风雕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甘运晓之下,有二能人协助! 夏花望,甘运晓之妻,素衣素面,喜扎麻花大辫,有一双与白狐一般的竖瞳双眸。 平日组织运转,以及财务收入与支出,皆被其打理的井井有条。 闲暇之余,亦会如邻家大姐姐一般,帮组织人员缝补衣服,做拿手的梨花糕分食。 妇孺孩童,人见人爱,皆对其赞不绝口。 上官无洛,身世如谜。 或许,只有甘运晓知晓吧! 不苟言笑,沈默寡言,喜将己罩于黑袍之中。 凡甘运晓出没之地,必见此人! 形影不离! 幸亏甘运晓已有结发之妻,否则别人还以为此二人有龙阳断袖之喜好! 夏花望与上官无洛,于非法地带,人尽皆知。 赠于大名,黑白无常! ...... 一棵大树,枝繁叶茂。 树上搭有一木屋。 屋内,一方黄花梨木桌。 一鼎香炉,云烟缭绕。 其旁搁置着一封打开了的密函。 此云烟,芬香奇特,闻之,沁人肺腑,回肠荡气。 神清气爽之际,却不知此烟有毒! 长期嗅之,会使人上瘾,欲罢不能! 香料便出自夏花望之手。 名曰,蛇兰。 待客之道,饮茶焚香! 室内椅上,坐六人。 甘运晓、上官无洛,与辅城中山镇而来的归园掌柜木山华,还有三名身着锦衣的官绅样貌男子。 皆一脸愁容。 黑猿与申被捕,欲求第一组织出手搭救。 第18章 变故生,兄弟情义 土应国,辅城中山镇。 街上居民,三三两两,聚于一起,不知探讨何事。 官兵全副武装,列队而出,行色匆匆, 只觉似有要事发生。 益寿堂,一家买药所。 门外,身着黄色甲胄、手提绿铜刀之士兵,将此围的水泄不通。 围观行人,站于远处,指指点点。 嘭—— 四名带头探路士兵,倒飞而出! 后方躲之未及之人,被砸倒一片。 可见力之大! “ 名单上的此人,是一辉辰者,大家小心!” 被打士兵,爬将而起,一脸惊慌失措,大声提醒。 随后,一面容憨厚、身着粗布麻衣的寸头男子,夺门而出! 面无表情,从容淡然。 众士兵持刀,严阵以待。 只见其冷眼相对,右手握拳,左手为掌,屈膝下蹲,一副应战姿态。 赤色光芒,怦然而起,缠绕于身。 “ 既已暴露,那便战吧!” “ 好!好!好!” 一身着黄色软甲男子,鼓掌由后行至队伍前方。 “ 尔等后退,让出地方,让我与其斗上一斗!” 言罢,黄甲男子率先发难,毫不留情,一飞踢,直击寸头男子面部。 寸头男子心高气傲,躲亦不躲。 攥拳砸向来者小腿之处,硬碰硬! 腿拳相交之际。 只见黄甲男子快速收腿,身体前倾,单手撑地,另一条腿再次出一扫腿,击向其腰部。 寸头男子,身体一倾,后空翻,轻松闪过。 初次交手,皆为试探。 两人同时后撤,拉开距离,站稳身形。 不可轻视! 黄甲男子敛色屏气,双手握拳,双腿发力,再次冲击。 寸头男子毫不示弱,握拳迎击,与其对撞。 嘭—— 赤色光芒,耀眼刺目! 二人皆毫不吝啬地运转体内辰之力。 你来我往,战力旗鼓相当,招招直击要害。 战于一处,僵持不下! 忽,二楼窗户跃下一人。 只见其身着华贵锦袍,长发及腰,脸色阴冷苍白,令人心头发寒。 一言未发,便加入战局。 干净利索,心狠手辣。 一掌拍向寸头男子,直击天灵盖! 寸头男子诚惶诚恐,挥拳迎击,拳掌相接,光芒四射。 登登登—— 寸头男子被掌之罡气震的连连后退。 勉强稳住身形,嘴角有鲜血缓缓流出。 长发男子并未乘胜追击,冷哼一声,双手背于身后。 掌泛橙色黄芒,忽隐忽现。 仅一击! 孰强孰弱,已见分晓! “ 还要反抗?” 长发男子冷语冰人。 “ 呵呵,辰之力已至开阳,在下岂是阁下对手?” 寸头男子抬手擦掉血迹,脸憨皮厚,微微一笑,束手就擒。 两士兵急忙上前,将其手腕与脚踝处套上锁链,拳打脚踢,押解而去。 其余之人纷纷后退,列队待命。 围观行人,一哄而散。 “ 属下辅城中山四军百长,见过大人。” 黄甲男子识得此人,上前拱手施礼。 “ 哼,如那老牛拉车般,拖泥带水,还需加强锻炼!” 长发男子摆摆手,不咸不淡。 随后转身没入大街人群之中。 一住宅院内。 地上尸体,横七竖八,血流一地。 围墙之上,亦是血迹斑斑,兵器七零八落,散于各处。 几名身着黄色甲胄的士兵,龇牙咧嘴,正各自包扎伤口。 “ 宁杀错,不放过!反抗者,一律就地正法!上有令,我们只需执行即可!清点伤亡,列队!” 队长心惊肉跳,惊悸不安。 这被杀的平民百姓怎会是潜伏者? 不会错杀无辜吧! 哀哉! “ 队长,列队完毕,下边去往何处?” 士兵亦一副厌恶之情,不想继续留在此地。 “ 唔,下边是......,归园,木山华,出发!” 队长掏名单细瞅一眼,率先走出院门。 那日。 中山镇镇令忽收到辅城城主一封加急密令。 命其将侦查出的户籍异常者,列名单,交于四军军部! 军部得到名单,迅速出击。 逮捕、斩杀! ...... 天空依旧湛蓝,无云。 草原依旧辽阔,苍翠。 牛羊依旧肥硕,成群。 一毡房,豪华巨大。 门外,一粗犷男子手持一羊腿,正啃食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 大胡子上沾满肉屑,毫不在乎。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随后在一旁侍女的衣裙之上,将手擦拭干净。 起身! 身躯魁梧如山。 理顺满头小辫,手指东方,又指向东南方。 哈哈大笑,莫名其妙。 其声,好似在哭泣! 腾蛇部落之候娄訇勒,一作覆罗·震鼎。 便是此人! 四名男子,不约而至。 站至其面前,毕恭毕敬,一言不发。 “ 我等每一位子民皆是此蓝天下无畏的勇士,我们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五国之中,谁敢与我们一争高下?这些个冠冕堂皇之人,各自心怀鬼胎,却还要成立个同盟,胆小如鼠,俨然是惧怕了我腾蛇部落!哈哈哈哈......” “ 想尽一切龌龊办法,行尽一切无耻手段,加害威逼我们的子民!死去的人,已走向真神,我等活着的人,定要向真神展现出力量与勇气!我们不惧怕死亡,不惧怕失败,腾蛇部落才应是中原大地的主人!” “ 这么多年,我们居于这偏隅之地,秣兵历马。安逸的外表,并不能淹没我们的野心!我始终坚信,只要我们的铁蹄踏入中原大地,我们的子民皆会拿起手中的武器,死战到底!......,但是,我不能啊!我不能看着我们的勇士毫无作为的死去!” “ 卧薪尝胆,我一直在等着他们变天,在等着他们分裂!天无绝人之路,利益纷争之间,该来的终会到来!我们才是真神的宠儿!” “ 申已被捕了,那是他过于狂妄自大,所以,我不希望尔等再犯同样的错误。” “ 酉,亥,你二人即刻出发,过大别山,去水玄国木獬城解救申。” “ 寅,巳,你二人由斯河入土应国,先至非法地带落脚,再找机会入土应国中山镇,收集情报。” 絮絮叨叨,豪言壮语。 不过是鼓气罢了! 其心之苦,其心之怕。 又有何人知? 十二个,同甘共苦,一起行至今日的兄弟。 一个都不能少! 不想失去! 眼神犹有关切与担忧,但坚定不移! 言罢,撩门帘,入得毡房内。 四人望其背,施礼,转身,启程! 兄弟情义,一切尽在不言中。 “ 好兄弟,保重!一路小心,愿真主保佑!” “ 等你们回来,一起喝酒吃肉......” 第19章 忆过往,今非昔比 吱嘎吱嘎—— 老牛拉车,悠悠荡荡。 程随之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乡间小道,路边小河流淌,河堤绿柳成荫。 独具地方特色的红樱树,映衬在绿荫之下,红绿相间,格外迷人。 田埂片片相连,半青半黄,已有丰年稔岁之意。 村庄烟囱,炊烟袅袅。 遥闻远处,鸡鸣狗吠,此地六畜兴旺,不在话下。 路途之上,骑马者,马拉车,川流不息。 无所事事之际,陈尚尊与驾车老农只能拉闲散闷。 “ 陈兄弟啊,如今民富国强,神君功不可没啊!知人善任,节俭爱民,老头儿我侥幸未身死沙场,可安享晚年,心满意足喽!” “ 村子里的几个老弟兄,聚到一起,口口不离那些年的风风雨雨,尤其对军部的画师,皆是赞不绝口!异兽中流砥柱,免去多少士兵白白枉死,好啊!” “ 呵呵,栗老哥,过奖了!我们不过皆是各尽其职罢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浴血奋战换来今日安稳太平!” “ 退役老兵,每月可领一份抚恤金,栗老哥何必还要辛苦做这拉人的活儿?” “ 老头儿我闲不住啊,提不动那长枪了,但驾驾车这等小事儿,还是手到擒来,不过打发打发时光而已,哈哈......” 陈尚尊喜眉笑眼。 “ 呵呵,您这精神抖擞,可谓老当益壮啊!” “ 陈兄弟谬赞喽,当下连家中小孙都追之不上了,哈哈......” 老农摆摆手,仰头,忆往昔,历历在目! 今非昔比! 起身遥望。 “ 嘿,镇子就在眼前!” 陈尚尊将手轻轻放到老农肩上。 “ 晌午了,到镇上,一起吃口饭,再回去吧!” 老农受宠若惊。 “ 不了不了,你们一路舟车劳苦,吃点饭找个客栈好好歇息一番!” “ 实不相瞒,家里那口子每到饭点儿,见不到老头儿的人,食之无味啊!哈哈......” 闻言,陈尚尊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哀伤。 不知为何! “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如此,就不挽留栗老哥了,亦省得老嫂子于家中坐立不安......” 二者相谈甚欢! 至怀荒镇! 牛车停于路边,陈尚尊唤醒熟睡的程随之,下车。 递于老农两枚金币。 老农受之有愧,急忙双手推回。 “ 使不得使不得!哪里用的着这么多钱!” 陈尚尊义不容辞,将金币置于牛车之上,快步向镇中行去。 老农拿起金币,就要追! 陈尚尊止步,转身,拒人于千里之外! “ 栗老哥,兄弟作为后人,不过是为前人尽一份心意,不必在纠结!回吧!” 随即拱手,一副敬恭桑梓之姿态。 “ 有劳栗老哥代我为家中小孙买上几件小玩物,如若改日有空,定然前去登门拜访!” 老农感激涕零。 未曾想今日遇到的此人,竟这般有情有义。 再喋喋不休,便显得自己有些不识抬举! 摆手道别,登车掉头,离开! 陈尚尊郑重其事,对其背影,施一军礼! 致敬老兵! 程随之百思不解。 转而又咧嘴一笑。 世间情真意切,应当这般! 入怀荒镇! 叫卖之声、讨价还价之声,涌入耳中。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程随之东张西望,满心好奇。 顿觉楚天镇比之此地,犹有不足! “ 本店招牌醉仙鹅,出锅喽,一共二十只,今日吃不上,怕是要再等好些个时日的......” “ 客官,进店瞧瞧,上等雨花露,酒香不醉人,镇上只有咱家有,莫要错过喽......” “ 来自火朱国亚丁镇的胡子鲇,客官,来尝一尝喽,肉质嫩滑,保证您吃一次,想吃第二次......” “ 我家掌柜特地从南方同里镇请来了厨子,那一手莼菜做得叫地地道道,补血健胃,清热解毒,机不可失喽......” ...... 镇中店铺林立,个个门庭若市。 饭菜香气,弥漫大街小巷。 程随之肚子咕咕直叫,唾沫咽个不停。 可惜! 一路前行,陈尚尊似乎并未有停下的意思。 左拐右拐,走街串巷,极其熟稔。 最终,于一小胡同口,止步! 入目一片死气沉沉! 店铺皆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掌柜与店伙计,个个无精打采,一副少气无力之态。 对于街上行人,爱答不理。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莫不是换了一个镇子? 天壤之别啊! 陈尚尊抬手指向一家店铺,笑逐颜开。 程随之顺势望去。 来碗面! 门口竖一酒旗,仅有这三字,千真万确! 这名字,这是一言难尽啊! 程随之呆若木鸡! 难不成掌柜并不是来做生意,而是来搞笑的? 竟这般随意! 入得店内。 乌漆嘛黑,气味闻之欲呕。 四方木桌木凳。 柜台旁,酒缸坛坛相依,并未署名。 见有客人,掌柜猛然一喜。 不过一皮肤黝黑、五大三粗之人。 “ 两碗面?” 汉子有气无力地拿起挂于脖间的汗巾,在桌面之上随意擦了一下。 “ 一碟腌猪肝,一份花兔肉,再来一盘小葱拌豆腐。面量要给足,最后记得多给倒上点羊油儿。” 陈尚尊与程随之落座。 “ 嗯...对,碗中多放茭白。” 陈尚尊好似对此处了如指掌一般。 汉子闻言,愣在当场! 自己并未介绍菜样,这老者怎么知晓? 上下打量一番此二人。 陌生!非熟客! 竟连独家调配的羊油儿都知道! 有蹊跷! 转而轻声问道,“ 这位客官,您是......?” “ 严老二故交。” 陈尚尊慈眉善目。 汉子恍然大悟! 不再言语,大步走进后厨,叮叮当当,开始忙活。 “ 师父,严老二是何人?” 程随之望汉子惊讶表情,好奇至极! “ 吃饱喝足,不够再要!” 陈尚尊答非所问,神秘一笑。 随后起身,于小店之中,缓缓渡步。 小店之内,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有何可观之处? 却是一脸怀念神色。 很快! 两大碗面与三个小菜,便被端上木桌。 香气扑鼻! 程随之拿起筷子,不再犹豫,大快朵颐。 可谓狼吞虎咽! 看来饿得不轻啊! 陈尚尊却细嚼慢咽,吃菜如品酒,一脸陶醉。 “ 呵呵,这味道,一点儿未变啊......” 汉子沏茶一壶,放置桌上,欲言又止。 转身进入后厨之内。 “ 掌柜的,请问那住一晚客栈如今可否还在?” 陈尚尊突发一言。 汉子从后厨猛然窜出,目瞪口呆。 “ 客官,您怎晓得这家客栈?” 陈尚尊毫无波澜。 “ 呵呵,既然认识严老二,怎的能不识严老黑?” 汉子端起柜台上一个破碗,饮了一口。 额头直冒冷汗,肚上肥肉颤颤悠悠。 胆敢张口直呼小名儿! 要么是关系匪浅,要么是自寻死路! 此老者到底何许人也? 怎的会一点儿记忆都无? 程随之人小饭量大。 “ 掌柜,可不可以再来一碗?” 汉子闻言,停止绞尽脑汁的思考,撩门帘入内。 “ 呵呵,好吃吧?” “ 嗯,虽然店里脏兮兮的,但饭菜味道,真好!” “ 那是肯定的!” 陈尚尊一脸居功自傲的笑。 片刻之余。 又是一碗香喷喷的面条上桌。 吃饱喝足! “ 你必通知他二人,老夫自会亲自登门拜访!” 陈尚尊付钱,留下一句话,便带程随之出门而去! 汉子点点头,望其背影,依旧一脸迷糊。 与镇中购得两身新衣服。 陈尚尊携程随之又是一顿走街串巷。 来到一座居民院落门前。 两扇红色小门敞开。 门口挂一旗,书三字。 住一晚! 简单朴实,亦无华。 这这这...... 程随之心服口服! 此世间,真的是无奇不有! 思维,天马行空,高! 心中默默为其点赞! 一中年妇人坐于院中。 头裹包头布,荆钗布裙,红黑相间。 举止娴雅,秀外慧中。 来此者,别无它事! 自然是住宿休息。 妇人问也不问,收钱,开房。 一气呵成,转身离去! “ 师父,怎的感觉这人怪怪的?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程随之有些心神不宁。 陈尚尊盘腿于床上,闭目养神。 “ 有何不妥?” “ 怎的什么也不问就直接让住了?” “ 有何可问?门口旗上不是皆已写明。” “ 住一晚?” “ 对,仅留一晚,不留二日!” “ 师父,这还不够奇怪吗?” “ 呵呵,人品如何,做事亦当如何,并未不妥之处!” “ ......” 程随之不明其意。 “ 好了,随之,早些休息,明日咱们便去拜访老友!” 程随之躺到床上,目盯屋顶发呆。 虽简陋,但温馨。 如置身于自家之中,极其舒服! 闭目,酝酿睡意。 陈尚尊隔窗遥望天际明月。 多年未见,你二人可好? 第20章 怀荒镇,故人再逢 水玄国。 北有紫薇山脉,峰峦叠嶂。 西有大别、铜绿二山与斯河,高山流水。 南有非法地带,盘踞要津。 东有摇光之森、神鬼界,应运而生。 天时地利,可谓得天独厚。 以无懈可击着称五国,实至名归。 水玄国亦有着自成一格的军事战略部署。 只守不攻,敌退我退,战场瞬息万变,静待军阵遗漏。 漏洞现,便出击。 一击若成,全力以赴,若不成,则退。 周而复始,敌不言败,吾不停息。 因国之地势与作战方式这两点。 故,国民亦得了个“窝国人”之称。 尽显羞辱与嘲讽之意。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们不在乎! 有本事就来打我们! 厚颜无耻,天下无敌! 木獬城。 作为水玄国入关第一城池,其人口数量、物资存储与边关布防力度,可称为全国之最。 金牛城。 坐落于木獬城西北方,与之面积不分伯仲,遥遥相望。 既要承受来自摇光之森的异兽暴乱,也要替木獬城分担边防之压。 任重道远,真可谓“难兄难弟”! 土蝠城。 两座大城之间一小城。 虽为方寸之地,但大有作为。 不仅是国内、国外物资集结与流转的重要枢纽城池,亦是弥补两城之间防御空隙的重要据点。 此三城,两大一小,三点一线。 居功至伟! ...... 一膘肥体壮的黑熊,驮一人,窜入怀荒镇木獬六军军部内。 一闪即逝。 哨兵、巡逻士兵,只觉清风拂面,之后皆是目瞪口呆。 “ 好似有一物从身边过去了......” “ 呃......好像是!没看清!” “ 一般这种情况,应该是千户大人回来了! ” “ 那还是老老实实巡逻吧......” 一队黑甲士兵,交头接耳,转向,正欲离去。 嘭—— 撞个满怀。 东倒西歪! 愤怒站直身姿,正欲发作,看清来者。 “ 副......副千户大人?这是有何急事不成?” 一男子,身着刻有兽纹之铠甲,身姿挺拔,理顺凌乱的头发。 “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是追着千户大人回来的!” 随后指了指军部门外的一只花豹。 “ 把小花带至兽棚,好好款待,哈哈......” 疾速离开! “ 是!” 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军部之内,东南角。 建有一小院,三间瓦房。 院中,百花争艳,绿草如茵。 一把藤蔓躺椅,置于正中。 一老者,手持水瓢,正细心浇水。 帮人帮心,浇花浇根! 不干不浇,浇必浇透! 自悟栽培之心得! 咣当—— 院门被暴力推开! 人未到,声先至。 “ 老二,我回来了!” 严博昌大步流星而入! 口不停歇,骂骂咧咧! “ 城主府这破地方,老子可是不想再去第二次,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老二,名曰,严博盛。 闻言,似早已习以为常,毫无波澜。 “ 多亏此次新换的门,特意选的上等铁力木,否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严博昌一屁股坐到躺椅之上。 咯吱咯吱! 躺椅对其似是抗拒、不满! “ 老二,咱可不差门的那几个子儿!” 严博盛小心翼翼,掐掉花丛中已枯萎的小朵。 “ 千户要有千户的样子!你这纯纯一副暴发户姿态,岂不让人笑话?” 严博昌伸个懒腰! “ 说的好像我很稀罕这千户似的,大不了提前告老还乡,谁爱干谁干去,老子才懒得伺候!” 严博盛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全心全意伺候着花花草草! 严博昌起身,将院门关好! 轻轻的,省着某人再心疼不已。 “ 对了!老二,明日便是那菖蒲节,你我二人是留于军部,还是回家团圆一番?” 严博盛转身,捡起扫把,将地上散落的枯叶,清扫干净。 “ 许久未曾回过家,今年回去一趟吧!” “ 好,听你的!咱们即刻出发!” 严博昌准备进入屋内收拾几件衣物。 当当当—— 敲门之声响起! “ 进!” 严博盛淡然吐出一字! 严博昌站于台阶之上! 小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人。 气喘吁吁! 来者正是士兵口中的副千户,石啸宇。 “ 见过画师大人!” 石啸宇屏息凝神,施一军礼。 “ 哼,大哥回来,我便知你这个跟屁虫必然会紧随其后!” 严博盛指了指躺椅。 “ 坐下,稳稳神!你俩这,成何体统!” 严博昌瞪目怒斥。 “ 老子费尽心血将你提拔上去,你跟着回来作甚?赶紧滚回城主府去!” “ 您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石啸宇嬉皮笑脸,毫不畏惧! “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么些意思!” 严博盛婉约一笑,文质彬彬。 “ 你个混蛋玩意儿,老子打死你!” 严博昌举起满是老茧的手,三步并两步走到石啸宇面前。 石啸宇低头,静待挨打! “ 好了,别搁着演戏了,回来就回来吧!这有何大不了的!” 严博昌冷哼一声,走进屋内。 石啸宇盘腿坐到地上,抬头望向天空,一脸满足之色。 似带有些得意! 严博盛望其神色,嘴角上扬。 这股倔劲儿,与那三弟,何其相像? 而你,如今又在何方? 不知多少个日夜,魂牵梦萦! 当当当—— 敲门之声再度响起! 得应允,入一士兵。 “ 禀报画师大人,军部门外有一老者,带一个孩子,说要见您!声称是您的故交,姓陈!” 姓陈? 严博盛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难道是你? 遂,慌不择路般冲出小院! 咣—— 屋门拉开! 严博昌一言未发,紧随严博盛而去! 什么情况? 失心疯不成? 石啸宇与传话士兵,目瞪口呆! 黑熊携二人于军部之中,风驰电掣,奔向军部大门! 这黑熊今个儿是哪根弦没有搭对,还是闲的发慌? 巡逻士兵皆无语至极! ...... 晨光熹微,天色微明。 程随之便被陈尚尊从梦中唤醒。 “ 一日之际在于晨,早上的清新空气对身体有益,怎可浪费?” 收拾妥当! 陈尚尊便带着迷迷糊糊的程随之走出客栈。 霞光万道。 街上人烟稀少,仅有几个卖早点的小摊。 一笼包子,两碗稀饭。 二人吃的不亦可乎。 随即雇一牛车,择路向西而去! 此牛非老牛,正值壮年,行走如风,健步如飞! 约莫一炷香时间不到。 便已至怀荒军部。 程随之举目望之。 熟悉感! 恰如巴虫镇水俞二军军部一般! 难不成国内军部皆是如此模样? 哨兵一脸严肃上前问话。 陈尚尊出示军牌。 哨兵立即施一军礼! 凡国之军部画师,皆受士兵敬仰! 得知来者之意,哨兵毫不犹豫便进去通报。 陈尚尊唤程随之,行至军部外一棵大树下静待。 程随之突然想起来时陈尚尊之言。 “ 师父,见外您的老朋友,您就要回去了吗?” 依依不舍,溢出其表! 陈尚尊低眸,眼中尽是慈祥。 “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宴席终有散时!” “ 老夫不可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就如那雏鸟一般,终有一日要展翅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 闻其言,程随之忽又想到家中爷爷。 那日离家之时,爷爷亦是这般话语。 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顿觉心中如失去万物般,空空如也! 不自觉眼眶之中,泪水打转。 虽相处时日不多,但情真意浓,绝非那虚情假意,做作一番! 陈尚尊抬手指向天空。 “ 随之,你看,天空这么大,还有何物容忍不下的?” “ 吃饱喝足不想家!怎的想做个爱哭鬼?呵呵......” “ 你总是说,你要变强。那老夫告诉你,强者,是没有眼泪的!” 程随之急忙抹去泪水! “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用哭去解决问题,对于强者来说,眼泪只会模糊了他前方的路,模糊了他辨别是非的心!” “ 师父,我要变强!不会让您失望!” 程随之挺起胸膛,傲立! 陈尚尊点了点头。 恰逢此时! 一黑影由军部内疾驰而出! 黑熊! 两位相貌极其相似之人,由其背一跃而下。 心急火燎地四处张望! 期盼、希望! 陈尚尊望二人,脸上浮现出微笑。 六目相对! 眼中再容不下它物。 微风起,叶飘荡。 那年那月那日。 便是如此! 第21章 陈旧事,严氏兄弟 怀荒镇,严博昌、严博盛。 此二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严博昌,乐天达观,外向开朗。 严博盛,成熟稳重,善解人意。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人主前,一人善后。 百姓亲切地称呼为,怀荒哼哈二将。 自古朝中为官,文武不合,人人皆知。 但在此处,却迥然不同! 上至镇令、主簿,下至司务、典簿。 皆是严博昌的崇拜者,更是以他马首是瞻! 事出必有因! 在木獬城中,怀荒镇人口占据六镇总人口三成之多。 自严氏兄弟二人来到此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城主府申报,要求减免怀荒镇一半的赋税。 荒谬至极! 这等无理要求,城主怎会同意? 严博昌不依不饶,展露出无耻一面,依仗战功赫赫,日日前去城主府闹腾。 “ 那日若不是老子毅然辞去爵位,尔等皆要听命于我!” 大小官员哑口无言! 此人是不是吹牛皮不打草稿? 还爵位,怎的不说自己是神君子嗣? 可笑至极! 他人不知,但城主云牧鸿却知晓此人并未信口雌黄。 只好明里如实上报,暗里答应下来。 减免的那一半赋税怎么办? 大笔一挥,悄悄地加到另外五镇之中。 镇令察觉管辖内赋税莫名增加后,便恍然大悟! 个个气的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谩骂之声,可谓昏天地暗! 但,严博昌却一心只管军中事,两耳不闻镇外声。 你们爱咋滴咋滴! 不服来战,看不把你们打的落花流水! 如今的怀荒镇,那可是千金散去、户帖难求之局面! 他镇之人,如叛徒般,皆想迁家于此! 可笑可笑! ...... 伟人定有非凡事! 那便说上一说! 严氏兄弟,本是日鼠城威楚镇朱里村人。 那年。 兄弟二人被接生婆从屋中先后抱出,可把严老夫子高兴坏了。 严老夫子,严三同,是这片唯一一个教书先生,德高望重。 前来道贺之人,绵绵不绝。 于是乎! 大摆宴席,三天三夜,为两个儿子庆祝。 并以昌盛二字为名,欲博严家世代昌盛之意。 间隔一年。 严夫人又为其生下一女,严三同更是喜上眉梢。 子女双全,人生圆满。 望严家儒雅之风永流传,便为女儿起名博雅。 往后之日,春风得意。 三个孩子,茁壮而长。 为了子女以后可成人中龙凤。 严三同对于教导之事,可真是软硬兼施,煞费苦心。 老大严博昌生性顽皮,打小坐不住,更甭说熟读诗书之事。 为了稳其心神,严三同当机立断,将其送至镇上的武馆。 文不行,咱就搞武! 老二严博盛,与女儿严博雅,自此便失去了大哥这个捣蛋领袖。 只能按部就班地在父亲的私塾中,与同龄之人一起学习。 及时悬崖勒马,亡羊补牢。 严三同对于自己的决定,甚是满意! 子女双全,咱搞个文武双全! 高!实在是高! 朱里村中,有一穷困之户,姓陈,名嘉田。 平日里做些粗劣毛笔拿到镇中贩卖,用以维持生计。 天不佑可怜人! 家中婆娘为其生下一子后,便撒手人寰。 雪上加霜! 于是,陈嘉田只能独自抚养儿子。 当爹又当娘,可谓艰苦至极! 一日。 在赶集回家的途中,突然天降大雨。 陈嘉田想到家中只有五岁小儿一人,心中焦急不堪,不自觉便加快了脚步。 不曾想脚下一滑,滚落到路沟之中。 恰巧,一头撞到了沟中大石之上。 当场就不省人事。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 次日,天放晴。 同村路过之人,看到躺在沟中的陈嘉田。 便把他背回家中。 可人,早已凉透! 村长让村民集资,把陈嘉田埋葬。 可是,仅剩一小儿! 怎么办? 家家户户,并不富裕,皆不想再增累赘。 村长无奈,只好找到严三同。 与之商议! 把孩子放到其私塾中学习,平日帮其扫扫地,擦擦桌子,给口饭吃即可。 严三同亦是心善之人,便一口答应下来。 即使不干活,给博盛当个小书童也相当不错! 当问及孩子姓名之时。 小孩摇头,只知姓陈,不知其名。 严三同心中不忍,便自作主张,为孩子取一名,尚尊。 其意,是希望可以摒弃过往,积极向上,尊敬师长,做一善人。 陈尚尊长得虎头虎脑,聪明伶俐,且不辞劳苦。 严家三个孩子,看到陈尚尊吃住在自家,非但不反感,并且还把其当做亲弟弟一般对待。 便经常称呼之,陈老三。 时光如梭! 四个孩子眨眼间,便已至豆蔻年华。 严博昌虎背熊腰,高大威猛。 严博盛温文尔雅,书生姿态。 严博雅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尤其是陈尚尊!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英气逼人。 且做事干净利落。 严老夫子与夫人对其,甚是满意!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严博雅对陈尚尊暗许芳心,陈尚尊对其亦是心生好感。 严老夫子与夫人间二人情投意合,便决定择一良辰吉日,将博雅许配于陈尚尊。 严家兄弟二人亦是大力支持。 这般,便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一家人。 可,天有不测风云! 当婚假之日逐渐临近,严家上下欢天喜地着手准备之时。 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日鼠城! 那日。 严博雅与母亲作伴去往镇中置办嫁妆。 回到家后,母女二人皆感觉浑身无力,且呕吐不止。 严老夫子急忙请来郎中医治,开了处方,抓了药。 可,并未出现一丝好转。 反而二人病情愈发严重起来,全身开始生出红疮,口鼻出血。 郎中再来之时。 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让严老夫子为二人准备后事。 晴天霹雳! 严老夫子伤心过度,一蹶不振。 却不知自己亦染上疫病。 随着染病之人日渐增多,镇中及各个村落家家户户有号泣之哀,人人皆曰此为鬼神之作。 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日鼠城城主府,急速颁令凡染上疫病之人,皆集中焚烧,以防继续传播。 同时,集结所有医术高超的郎中加急研制抗疫药物。 待严氏兄弟二人与陈尚尊从求昌镇购置家具回来之时。 威楚镇辖区皆已戒严,不得进入。 得知镇中发现疫病传播,三人个个更是心急如焚。 深夜,越过荒野之处,三人悄悄地溜回村中。 发现已无人烟! 只有焚烧殆尽的房屋,漆黑一片。 看到此情此景,三人悲痛欲绝! 不愿放弃,千方百计,打听父母与小妹的下落。 疫来如山倒! 瘟疫不知不觉中便覆盖了日鼠城全域。 百姓开始四散奔逃,纷纷向城外涌出。 三人寻无可寻,只能随着人流离开故乡。 出城以后,人们为了争抢食物,不惜大动干戈。 横尸遍野,路有饿死骨! 人慌马乱之中,陈尚尊与严氏兄弟二人走散。 ...... 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便要阴阳相隔吗? 陈尚尊始终不相信他们已不在人间。 待日鼠城瘟疫过后,又悄悄跑回城中,回到威楚镇,回到朱里村,打听,寻找。 依旧杳无音信! 曾那时。 花前月下,二人坐于房顶。 博雅说,“ 我想去王城,去木朶镇,看那满池荷花别样红。去石湾镇,看那万千帆船争流渡。还想和你一起去大别山,登上山顶,看日升日落。尚尊,你说可以吗?” 尚尊说,“ 只要能在你身边,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此生与你,不离不弃。” 博雅伸出小拇指,尚尊亦伸出。 紧紧勾到一起。 向着明月,许下承诺,携手白头。 “ 你若骗我,那就惩罚你变成一只小狗吧......” 博雅依偎至尚尊的怀中。 他低头,她抬头,四目相对,情深意浓。 ...... 陈尚尊,心灰意冷。 带着无尽悲伤,出日鼠城,一路向西北。 “ 博雅,你在大别山山巅等我......” 严氏两兄弟,为了温饱,进入左营镇,加入金牛五军军部。 你找不到我,我找不到你。 自此。 再无相逢! 第22章 陈老归,怀荒托付(上) 真的是你! 即使化作飞灰,音容笑貌亦不会从脑海中抹去! 发色黑白相间、留有长须的严博昌。 大步而来,双手颤抖着,一把紧紧地抓住了陈尚尊的肩膀。 老泪纵横! 严博盛站于一旁。 用宽大的衣袖擦拭着眼泪。 无论如何用力,亦是擦不掉、抹不净! 索性,就任由它顺着面庞滑落吧! 见故人! 有些许驼背的陈尚尊,腰杆挺的绷直。 “ 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兄弟情! 情深似海! 程随之亦被气氛感染,不觉泪流如注! “ 老三啊老三!” 严博昌虎目怒瞪,咬牙切齿。 心有万千语,不知从何说! “ 你我离别是少年,再见竟已至暮年!老三,你于心何忍?” 严博盛依旧温文尔雅。 此时却满脸悲伤。 “ 路途虽遥远,但我一刻不敢懈怠!严大哥,严二哥。” 陈尚尊双目通红! 风过叶扬,衣带飘摇。 时隔多年,三人的手终于再次握到一起。 童年时的欢声笑语,犹在耳间回荡! “ 休要让小辈儿再看我等三个老家伙的笑话了,这军部大门是让进还是不让?” 严博昌闻言一愣,大手抹掉眼泪与鼻涕。 转过头,盯着军部内凑出的脑袋。 “ 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滚进去,该干啥干啥去!” 听到吼声之声! 士兵们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眨眼间,空空荡荡,不剩一人。 严博昌用力搭上陈尚尊的肩膀,唯恐一放手,就会丢失一般。 陈尚尊感受着肩膀传来的疼痛,一脸苦笑,摇了摇头,随其向军部内走去。 严博盛一脸笑意,向程随之招了招手,紧随其后。 ...... 未曾想到,此二人来去如风。 未赶至军部大门处的石啸宇,半路又折回小院。 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忙的连汗水都来不及擦。 “ 你小子别在这无事献殷勤了,坐那儿,老子给你介绍介绍。” 石啸宇明事理! 严博昌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嘴上却丝毫不软。 “ 这是我严家老三,陈尚尊,你喊陈伯伯就好。” 严博昌亲切地拍了拍陈尚尊。 擦着汗屁股还未挨到椅子的石啸宇。 急忙站直身子,弯腰鞠躬。 “ 陈伯伯好,久仰您的大名!” 严博昌转而指着程随之,疑惑地望向陈尚尊。 “ 这兔崽......哦,不,这孩子是?” 陈尚尊慈眉善目,向石啸宇点点头。 “ 这是我的弟子。” 严博盛闻言,将茶碗置于桌上。 “ 那况西桐......” “ 他的七虫击败我的红瞳后,不听吾之劝言,已离去!” 陈尚尊虽一脸淡然之色。 但其心之澎湃,却不愿让他人知! 苦涩滋味,只可独享! “ 往事易心伤,他何去何从,身在何方,我不知亦不想再提及。” 严博昌与严博盛听罢。 对望一眼,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 那年,你我走散,待疫病散去后,我与大哥回到威楚镇四处走访打听,始终没有家父家母还有你的消息,所以,我们只好暂时放弃。” 严博盛移步门口,抬头望天。 “ 直到从况西桐口中得知你还活着,我们才撤去为你设立的牌位,呵呵,或许确实有些仓促了,还望三弟莫怪!” “ 二哥,言重了!” 陈尚尊洒脱一笑。 “ 我亦是寻而无果,才一路向西北而去,只因我曾经答应过博雅......” “ 你于西北固步自封这么多年,心中还是放不下她吗?” 严博盛眼眸之中,尽是遗憾与忧伤。 严博昌捶胸摇头,唉声叹气。 三人所言。 程随之与石啸宇不明所以。 “ 那年,西桐告诉我你二人之事,我激动不已,立即就动身来到了怀荒镇。” “ 可是,我却忽然发现不知该如何面对两位哥哥!仅吃了碗面,住了一夜,便离开,知你二人平安无恙,我便心满意足!” 陈尚尊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处。 “ 博雅是我的小妹,亦是我的妻,她住在这里,没有什么放下与放不下之说。” “ 老三,我已报仇雪恨,亲手宰了那个混账城主与镇令,满脑子的大粪,狗屁不是!” 严博昌提及往事,怒火万丈! 一拳砸在椅子上,扶手应声而断。 吓得程随之与石啸宇,猛然一激灵! “ 如今朱里村虽已重建,但却早已物是人非。” 严博盛叹气一声,坐回椅上。 “ 家父家母与叔父叔母的牌位,我已设好!今日你我兄弟重聚,正巧又遇菖蒲节,应当前去拜祭一下,以慰老人在天之灵。” “ 对,对,对,老二说的对,我们兄弟三人,定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不对,应该是不醉不睡,哈哈......” 严博昌一扫心中压抑,大声提议。 “ 唉,你呀,一直劝你多读读书,你就是不听!” 严博盛白了一眼正摸着脑袋哈哈大笑的严博昌。 “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不、醉、不、睡!嘿嘿......” 石啸宇添油加醋。 尤其在“不醉不睡”四字上加重语气。 严博昌一巴掌拍向石啸宇脑袋。 却被其嬉皮笑脸地躲开。 “ 陈伯伯,还没有介绍我呢!在下石啸宇,是千户大人的小跟班,兼徒弟,兼仆人,兼干儿子,兼......反正,能兼的都兼上吧。” 陈尚尊微笑点头。 屋内阴郁气氛,被这么一闹。 一散而尽! ...... 菖蒲节。 作为花落大陆传统四大节日之一,必是普天同庆! 翌日。 节日来临,怀荒镇百姓,家家户户门上早早悬挂上艾叶,其意用以驱邢避毒。 将准备好的稻米与馅料,用箬叶包成甜粽籺,蒸一大锅,分而食之。 在此地,菖蒲节亦被叫作浴兰节。 吃完丰盛的午饭之后,人们会用佩兰煎水,用来沐浴。 洗罢更衣后,唤上三五好友,出门踏柳。 日落西山,鸟归巢。 风吹柳摆,虫鸣叫。 严氏兄弟二人驾车,带着陈尚尊与程随之。 当然,还有死皮赖脸跟来的石啸宇。 来到怀荒镇与柔玄镇交界处的一片田埂。 明月当空。 于一条小溪流岸边,五人席地而坐。 摆上些许下酒干果。 推杯换盏,细数流年。 “ 时光如箭羽离弓,一闪即逝,去而无返。不曾想我们会这么快就堪堪老矣,呵呵......” 严博盛举杯邀月。 “ 那时你我皆孩童,吃饭争个第一,便可兴奋一日之久!心无忧,亦无愁,天真烂漫,真好......” “ 咳咳......那个第一在这里坐着,这是母什么疑来着?” 严博昌本想展现一下文学,结果却打了自己脸。 “ 毋、庸、置、疑!我的千户大人,对不对?” 石啸宇不合时宜地补充了一句。 “ 滚一边去!你以为老子不晓得?......,只是想考验一下你们而已。” 严博昌一巴掌把石啸宇拍到一边。 “ 老二,说话甭那么文绉绉的,听着费劲!......” “ 老三,未曾想到你我兄弟皆会踏入这幻师界,巧合还是冥冥注定?” 严博盛与陈尚尊对饮一杯。 “ 这是天命,我的解释,可还符合二哥胃口?......” 陈尚尊再饮一杯。 “ 唉,你我如今皆是身不由己,同为军部效劳,却各有归处......” 严博盛为陈尚尊斟满酒。 “ 我知留你不住,就不再白费口舌......” “ 二哥,天南地北,心在一起,我感觉就很好,你意为呢?” 陈尚尊举杯,一饮而尽。 “ 好!很好,三弟说的很好!......” 严博昌举坛,痛饮一口。 “ 我不可久留此地,对随之亦放心不下,所以只能托付于大哥、二哥多多照料。” 陈尚尊拍了拍程随之。 “ 三弟,如今的摇光,已非昨日之光景!内部组织错综复杂,明抢暗夺,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严博盛面露慎重之色。 “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兽群,而是人心!” “ 怕什么?有我严博昌在,那些小虾米敢来,必让他们有来无回,打的他们屁股尿流,头昏眼花,口鼻窜血......石小子,还有啥来着?” 严博昌转头望向石啸宇。 “ 嗯......痛不欲生,千户大人,您看行不?” 石啸宇托着下巴,一副极力思考的样子。 “ 好,不错!这么多年对你的用心栽培,不亏!哈哈......” 严博昌向石啸宇竖起了大拇指。 “ 大哥去年辰之力突破玉衡,已至天权,陪护左右,确实可以心安许多。” “ 大哥如此实力,这个正五品千户,实至名归啊!” 陈尚尊举杯邀博昌。 “ 战功显赫,头顶三等侍卫头衔,已可随意出入王城。” “ 你看他有点儿千户之模样吗?” 严博盛话语如一瓢凉水,泼至得意忘形的严博昌头上。 “ 三弟,随之如今是否已踏入幻师门槛?” “ 怪我疏忽大意,并未问及随之梦灵之事。” 程随之闻言,一脸迷惑之相。 “ 师父,何为梦灵?” “ 你可否有一个翻来覆去的梦?” 严博盛淡然问之。 “ 画师大人,我有,我经常梦到被千户大人追着揍,这算不算梦灵?” 望程随之有些紧张之意,石啸宇笑嘻嘻插了一嘴。 果不其然! 石啸宇头上再挨严博昌一巴掌。 严博盛,幸灾乐祸! “ 呵呵,你那个不叫梦灵,那是心理阴影。” “ 有,基本每晚都会做!” 提及夜晚之梦,程随之心有余悸。 “ 梦中有何物?” “ 一群体型巨大的野兽,战斗不休!还试图攻击我......” 闻言。 陈尚尊与严博盛,四目相对。 眼中皆是疑惑不解之色。 不应该啊! 此为何种梦灵? 第23章 陈老归,怀荒托付(下) 清风抚岸柳,愉悦众人心。 游玩行人发现了坐于树下的严氏兄弟后,便蜂拥而至,把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随后争前恐后上前敬酒。 “严千户”、“严圣人”,不绝于耳。 一番激烈斗酒后,人们逐渐散去。 “ 不再打搅大人的赏春雅兴,吾等先行离去了......” 不胜酒力的石啸宇已躺到嫩草丛中,呼呼大睡。 杂乱之中,程随之亦在盛情难却之下被“灌”了两碗酒。 此时满脸通红! “ 严大哥与严二哥真是处处为民的好官啊!” 陈尚尊感触极深,内心甚是欣慰。 “ 咯......哈哈,肯定的!有我严博昌在的地方,必须得......咯,那什么,......对,一片太平盛世!” 严博昌打着酒嗝,自我吹捧。 严博盛亦是满面绯红。 “ 三弟,谬赞了,我们一路走来,吃尽苦头,只是不想人们再重蹈覆辙,做些分内之事罢了。” “ 如若官员皆如大哥二哥此等作风,那咱们水玄国怎还会有窝国之说?” 陈尚尊有些黯然神伤。 “ 世间之大,固守本心,做好自己之事,即可!休要杞人忧天,伤神亦无用。” 严博盛看了看已经有些坐不稳的严博昌。 “ 回吧,咱们到家再叙。” 陈尚尊与程随之带着未吃完的食物,严博昌扛着石啸宇,歪歪斜斜进入车厢之中。 严博盛驾车,向家中奔去。 ...... 住一晚客栈。 严博昌妻子,杨翠翠,依旧是头裹包头布,身穿墨绿麻衣。 此时正坐于小院之中,待君归来。 听闻马车之声。 急忙走进屋内,提着已烧开的热水,沏上一壶香茗,置于方桌之上。 严博昌用胳膊夹着石啸宇,推开一间客房门,将其扔至床上,便坐到院中凳子上。 “ 与死猪一个样儿!” “ 劳烦嫂嫂了。” 杨翠翠接过陈尚尊手中吃食,一声未吭,回屋休息去了。 银河星闪烁,明月撒光芒。 “ 能与两位哥哥共度佳节,我很开心。” 陈尚尊品了一口茶。 “ 明日一早我便准备起身返回水俞城,随之就拜托两位哥哥费心了。” “ 啥?这么着急走干啥?不行,必须再住上几日!” 严博昌大声嚷嚷。 “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严博盛把手放到严博昌的肩膀上,神情黯淡,脸露忧伤。 “ 明月照我心,与弟共千里。” “ 今夜之月,与故乡之月,应该一样明亮,对吧?二哥。” 陈尚尊拱手微笑。 严博昌与严博盛,沉默不语,低头饮茶,泪水悄悄滑落于杯中。 程随之听到陈尚尊说要离开。 心有万千不舍,眼含泪水,深望师父。 “ 二哥,随之如今梦灵应该还是处于混沌之中。” 陈尚尊抚须思考。 “ 未现臣服之象,还不能早下断论。” 严博盛否认了陈尚尊。 “ 梦中混乱,亦可能是废灵。” “ 梦灵本源之力无法确定,便无法印加持,谈不得融合幻化。” 严博盛一脸担忧之相。 “ 先进摇光,与各类异兽相处一段时日再说吧。” “ 此事怪我,当下只能如此了。” 陈尚尊有些追悔莫及。 “ 大哥坐镇军中,既要处理军中事务,又要应付城主府,所以不能离开。” 严博盛为陈尚尊添满茶水。 “ 就让石啸宇陪程随之进入摇光吧。” 严博盛站起身来,双手背于身后,在院子缓慢踱步。 “ 石啸宇平日虽是一副玩世不恭之态,实则粗中有细,心思极其慎密。如今二十七岁的年纪,辰之力已经半只脚迈入天权,加以时日,定会步步高升,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 严博盛站到陈尚尊身后,双手放于其肩上。 “ 三弟放心,有石啸宇在,定会保程随之周全。” “ 把他交到两位哥哥手中,我已心安!” 陈尚尊以茶代酒,敬严博盛一杯。 “ 明日,我们再痛饮一次,我与大哥为你送行。” 严博盛端起茶碗,仰头饮尽。 鼾声传来,严博昌已经手驻脑袋,沉沉睡去。 “ 时辰已晚,早些休息吧。” 严博盛与陈尚尊将严博昌架进屋中。 安顿好后,各自回房。 ...... 陈尚尊看了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程随之。 “ 怎么?睡不着吗?随之。” 程随之转过身来,望着陈尚尊,满脸泪水。 “ 师父,我舍不得你离开。” 陈尚尊起身,坐至程随之的床边,轻抚其头发。 “ 呵呵,傻孩子!幼鸟长居于翅下,便会失去自立之能!有你两位严伯伯在,有何惧?” “ 进入摇光以后,要处处小心,记住为师在路上对你说过的话!能走多高,走多远,还是要全看你自己的能力。” “ 当你的本源之力确定之时,你的灵兽会主动帮你加持法印,之后你便可将其幻化而出。” “ 师父看好你,就如你严伯伯说的那般,你也会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强者,对吧?” 程随之擦干眼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 我不会让师傅失望的!” “ 好了,不再多说,睡觉吧!” 陈尚尊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云朵翻滚,遮住圆月。 月缺时,离别日。 ...... 程随之悠悠醒来。 已日上三竿。 屋内不见陈尚尊身影。 枕边只留一封书信。 当严博昌与严博盛打开信封,看完书信之后。 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 三弟已走,望两位兄长切勿挂念。 吾等之情谊,堪比金坚,永生难忘。 吾之归途,欲于朱里村购置房屋一处。 心念博雅仍在此间,待吾之晚年,亦会魂归故里,与其长相厮守。” 严博盛紧紧搭着程随之肩膀,满面笑颜。 “ 汝之弟子,即吾之弟子。汝之所托,吾定不负。” ...... 陈尚尊迈着轻快的脚步,行走于乡间小路。 “ 此生已无遗憾。” 紧了紧背上的包裹,看了看初升的朝阳,笑逐颜开。 包裹之中。 正是一块严博雅的牌位。 我的妻! 我们终归会走到一起,终归会长眠一起。 你,莫念。 安好! 清风拂面,如博雅亲至。 第24章 螳捕蝉,黄雀在后 “ 我路过小镇夜凉如水,天边月正弯。” “ 我路过江南看到书生,睡在杨柳岸。” “ 我路过长街熙熙攘攘,叫卖都宛转。” “ 我路过栖霞看到小姐,画楼绣牡丹。” 一名长相秀丽的歌女,弹着古筝,吟唱着悦耳的曲子。 装饰典雅恬适的房间内。 三个商贾模样的男子在喝着花酒。 皆是锦衣玉带,肥头大耳。 时不时挑逗一下陪在身旁倒酒的妖艳女子。 “ 老丁,明日会有一批瓷器从青木国至载运驿站,价值不菲,你有没有想法?” 一个左脸上长着一颗大痣的男子凑到另一名男子耳边。 “ 我看你是被钱财迷了心智,一天天糊里糊涂的。” 男子轻蔑地瞥了一眼同伴。 “ 你可知那批瓷器是谁家的货?” “ 胆小如鼠,这就是你发不了大财的原因。” 大痣男子摇摇头,喝了口酒。 “ 老子可不管这货是谁家的,只要我想要,那就得跟着我姓骆。” “ 行,在下承认胆小,有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如今衣食无忧,很知足。” 被贬低的男子毫不在意。 “ 那是青木安家的货,你胆儿大,去拿吧。” “ 额......安家?哈哈......真是巧了,我骆信争就是他安家的克星,你难道不知?” 大痣男子痛饮一杯酒,开怀大笑。 “ 老骆,你屡次劫安家的货,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人家只是不屑与你计较,那兔子急了还咬人,更别提可呼风唤雨的安家了......贪小失大,后患无穷啊!” 男子言语之间还是为老朋友着想,试图劝其放弃。 “ 笑话,你们这是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老子胆大心细,有恃无恐,时至今日那能令我惧怕之人可能还未从他的娘胎里出来,哈哈......” 骆信争一把搂过一名搔首弄姿的女子亲了一口。 “ 小美人,大爷说的对不对?” 女子满脸献媚的笑,口口称是,端起酒杯就往骆信争嘴边放。 “ 假如安家真要动你,那澹台家肯定会选择袖手旁观。” 默默饮酒不曾言语的男子一语便直击骆信争的软肋。 骆信争心中恼火,一把推开女子,把酒杯重重扔到桌上。 “ 他丁具治畏首畏尾,有诸多忌惮,你何望怎也变成前怕狼后怕虎之辈?真是扫了这喝花酒的雅兴!” 三人不欢而散,相继走出这家名叫莳花馆的酒楼。 各回各家。 ...... 水玄国,载运驿站。 站门通道处,一幅人满为患之景象。 喧哗马嘶之声,此起彼伏。 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在混乱的人流之中被挤的左摇右摆。 无奈之下只好躲到角落,隔岸观火。 安芷梦压低斗笠。 随着人流移出大门,进入黑市。 心中并无逗留打算。 准备直接雇一辆车。 穿过边境,进入木獬城。 可惜。 空间宽敞且行驶速度最快的巨蜥厢车,却并不单独租赁。 安芷梦商无可商,心急如焚。 只好默默坐入人未满不出行的圆厢之中。 委屈至极! ...... 官道宽阔平坦。 车辆畅通无阻。 一路之上,安芷梦无心观风景。 紧捂口鼻。 对于篷车里的汗臭味儿,着实有些不习地土之感。 打小在蜜罐中长大,百依百顺。 何时受过这等苦? 突然。 车子停了下来。 乘客们百无聊赖,很是好奇。 便纷纷撩开窗帘向外张望。 只见一伙手持大片刀的劫匪,拦停了一个装满木箱的车队。 身穿黑衣,脸蒙黑巾。 煞有气势! 一腰粗膀圆的汉子。 大声喊道,“ 废话不多说,老规矩,只要货物,不害命,都给老子赶紧滚蛋!” 随车押货的活计们,面色苍白,战战兢兢。 无人搭话,亦无人离开。 “ 吆呵,今儿碰上不怕死的喽,大爷们手中的家伙事儿可不长眼睛。” 劫匪首领看对方无动于衷,被气的大笑两声。 手一挥,后方劫匪喽啰们蜂拥而上。 将三辆马车团团围住。 一头裹青色布巾的中年男子,跳下马车。 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拱手道,“ 好汉们,这批货物乃是青木安家指定要送往火猪城的,这里是金币五十枚,权当是给弟兄们的茶水钱,还请给行个方便。” 劫匪首领接过钱袋,塞入腰内。 不屑道,“ 这位老哥看来是个明事理之人,可惜大当家的说了,今日这批货要定了!你也不必拿什么青木安家来吓唬我们,在这一亩三分地,谁来了也不好使!” 中年男子闻言,深觉此事不可善了。 便不再委屈求全,准备放手一搏。 押货的活计们极不情愿地抽出了藏在木箱下的武器。 严阵以待! “ 兄弟们,一个活口不留,上!” 劫匪首领举起大片刀砍向中年男子。 战斗一触即发。 火拼起,道路上的车辆纷纷后退。 有的甚至已经调转车头,开始奔逃。 坐在篷车中的安芷梦,听到“青木安家”时。 大吃一惊。 自己家的货物被抢,怎可袖手旁观? 于是慢慢走下车,站到路旁的树荫下。 向乱作一团的“战场”望去。 “ 喂,小姑娘,你还走不走了?不走车费可不退的!” 驾车准备掉头的汉子大声向安芷梦喊了一句。 安芷梦向其摆了摆手。 巨蜥厢车便向来时路奔去。 ...... 双方战力悬殊。 劫匪人多势众。 押货的活计们相继被砍翻,倒在血泊之中。 逐渐。 场内只剩下中年男子一人。 全身伤痕累累,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 “ 阳泉大道你不走,偏要选那黄泉路,老子成全你,安心的去吧!” 劫匪首领挥舞大刀砍向中年男子。 唰—— 一个身影从道边树上一闪而过。 眨眼间。 当—— 便出现在劫匪首领面前,用一把小匕首架住了大片刀。 来者一身兽皮紧身衣,脸戴恶鬼面具。 劫匪首领大吃一惊,踉跄后退。 不忘大呼,“ 兄弟们,砍死他!” 瞬间,大片刀如暴雨般。 夹杂着风声,凌空而下,统统向面具男要害处砍去。 面具男用手抓住中年男子肩膀,奋力一跃,飘飘然地脱离了包围圈。 落地刹那间。 右手快如闪电地洒出一簇银针。 扑——扑——扑—— 劫匪喽啰们双目圆瞪,张口无声。 前排十几个人,应声而倒。 劫匪首领目睹此景。 便知这是碰上了硬茬子。 心中七上八下,退堂鼓响个不停。 准备溜之大吉。 当面具男意欲再次洒出银针之时。 不知何处猛地窜出一壮汉。 身高马大,壮如小山。 一个闪耀着赤色光芒的炮拳,便将面具男轰击到路边的树干之上。 余威震荡,落叶纷纷而下。 面具男右手捂着胸部,艰难地站起。 左臂无力下垂,面具内亦有鲜血顺着下颚流出。 “ 辉辰者?” 劫匪首领看清来者,喜出望外。 高呼道,“ 哈哈......蛮牛兄弟,来的正是时候。” 壮汉蛮牛又是一拳,将正欲逃跑的中年男子砸倒在地。 大坑现,尘土扬。 中年男子口喷鲜血,出气多,进气少。 已是将死之人。 紧接着,蛮牛一个猛冲。 一把抓住了跳跃而起正欲逃离的面具男小腿。 抡圆旋转,将其狠辣地甩到地上。 不给其留下喘息余地。 抬起大脚,又向其头部重重踩去。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一道青色身影翩然入场。 蛮牛便扑腾一声倒了下去。 脚筋已被利器划断! 左右翻飞,所过之处,无一可站立之人。 一瞬间,只剩下痛苦的呻吟之声。 最后。 闪着寒光的利刃,停在了劫匪首领的脖子上。 汉子一动不敢动,满脸汗水。 “ 青木安家的货物,你还要不要了?” 出手之人,正是一直在暗中观察战局的安芷梦。 “ 女侠,饶命啊,小的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啊,再借我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去动安家的货了!......” 劫匪首领连连摇晃着双手求饶。 安芷梦语气冷淡如水。 “ 那你就告诉我,谁付钱请你出来打劫的?” 劫匪首领大汗淋漓,就差尿淹裤裆了。 听到问话后,更是双腿颤抖不止。 “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已经知错了,行行好,放过我这条贱命吧,小的要是说出背后之人的名字,他会杀了我的......” 一道血线喷射而出。 劫匪首领下跪,倒地,死亡。 “ 哼,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安芷梦擦了擦利刃上的鲜血,转头望向面具男。 面具男右臂支撑身体,瘫坐在地上。 以为此人想要赶尽杀绝,后背直冒冷汗。 安芷梦扶正头上的斗笠,走到面具男身边。 “ 不要害怕,我也是安家之人!后边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吧,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话音落,青影去。 只留官道一片狼藉。 ...... 密林之中,枝叶之后。 藏有一人,全身笼罩于黑袍之内。 不见其相貌。 亲眼见识了官道上发生的一切。 “ 安家之人?哼哼......我让你有来无回!” 簌簌—— 树叶摩擦之声,随风而来。 还有人? 黑袍之人急忙快速逃离。 第25章 乱战起,风雨欲来(上) 啪嗒—— 安芷梦止住身形,轻轻一跃,择一树的粗枝而坐。 摘掉斗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一改冷酷容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 嘻嘻,被别人称呼女侠的感觉真好,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厉害......” “ 无车可乘,真是累死本大小姐了,到了木獬城一定得吃点那边的美食,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 歇息片刻。 站于树梢,眺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官道。 转而叹息一声。 继续向西北方疾行而去。 自始至终。 都未曾发现,一只极小绿色甲虫,时刻随其左右。 ...... 一辆巨蜥篷车。 快速地移动在日鼠城通往金牛城的官道之上。 车中搭坐六人。 甘运晓、上官无洛、木山华与三名锦衣男子。 “ 甘首领,钱已运至您的营地,您可传书确认是否属实。” 木山华撕毁刚刚到手的一封密函。 甘运晓正在闭目养神。 “ 不必了,商人讲究一个以诚为本,我相信你们!那些赖我账的人,估么着坟头草已有三尺高了。” 木山华啼笑皆非。 “ 甘首领大度!......,鄙人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讲?” 甘运晓始终一副波澜不惊之态。 淡定自若道,“ 请讲!” 木山华心中酝酿一番,问出憋了许久的话。 “ 那个女人只一句话,您就确定申与煞肯定会进入摇光?” 甘运晓闻言,睁开双眼。 眸中寒光,一闪即逝。 “ 当然!因为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夫人!” 甘运晓宠妻,众人皆知。 木山华等人皆悻悻然报以笑颜,不再言语。 那日。 于非法地带,木山华等人苦苦哀求甘运晓鼎力相助。 出手搭救被捕的申! 哪知甘运晓却以生意人自居,直接拒绝了这一请求。 还有钱办不到的事儿? 几人经过商议,出价十万金币作为报酬。 甘运晓呵呵一笑,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金币! 形势紧急,几人别无他法,只好答应。 一锤定音! 夏花望运筹帷幄,指明道路。 摇光之森,是申与煞逃离后唯一可藏身之处。 一切听甘运晓指挥,先入日鼠城,雇车走官道,再进金牛城,从摇光西部沿边缘地区绕至南部。 伺机而动! 几人搭乘上官无洛幻出的异兽碧蟾,踏上征程! ...... 怀荒镇木獬六军军部,小院内。 “ 石小子,如今你虽已官至副千户,但常年居于军中,与外界之人接触极少,可得放低姿态,不可轻视任何一人。” 严博盛眉头紧蹙,悉心教导。 石啸宇却依旧一副嬉皮笑脸之姿。 “ 画师大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随之的。” 严博昌站于一旁。 大声呵斥道,“ 放个屁的心!你给老子严肃点!你要有个什么闪失,等老子死了以后,到那边怎么向你爹交代? 随之跟着你出事的话,老子也再无颜面去见我那三弟!” 恨铁不成钢! 尽是些丧气话! 严博盛叹息一声。 “ 吉人自有天相,难处必有天助!石小子,这一路我会让墨耳随行,但是你要记住,墨耳离开我身边以后,只能存于世间半月有余。” “ 谨遵画师大人的良心用苦!” 石啸宇收起笑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严博盛站起身,走到程随之面前,双手扶住其肩。 “ 随之,一切要听石啸宇的,切不可独自乱跑!” 程随之乖乖地点点头。 “ 我记住了,严伯伯!” 吱嘎—— 严博盛拉开院门。 “ 出发吧!” 黑熊墨耳早已在门外等候。 石啸宇与程随之攀上其背,向严氏兄弟挥手道别。 “ 啸宇,切记,时刻提防勾陈族人!此为重中之重!” 言罢,转身走回小院。 “ 滚吧,保全自己,才能照顾好随之!......” 严博昌拍了下黑熊的屁股。 黑熊一溜烟向军部大门跑去。 石啸宇回头大声喊道,“ 千户大人,我这个副千户的位置你可不能给别人坐啊,给我好好留着,哈哈......” “ 小兔崽子!......” 严博昌扬了扬拳头,大步回到小院中。 “ 老二,我这个心里不踏实啊!石小子一直在我身边,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真要出点儿事儿,可怎么办!” 随后心事重重地向屋内走去。 严博盛淡然道,“ 如今太平盛世,无战场可上,出去磨炼一番,不是什么坏事。” 而后,抬头望天,由衷祈祷。 “ 愿天降怜悯,佑我弟子,平安归来。” ...... 哗啦—— 桌上的茶具与水果点心,散落一地。 骆信争怒瞪双目,满面通红。 浑身肥肉,颤抖不止。 “ 废物,都他妈是一群废物!屁大点儿事儿都办不成!竟然还把蛮牛给折了进去!” “ 骆哥,要不是因为那个女的,兄弟们不可能失手的......” 跪在地上的小跟班低着脑袋,不敢抬起。 悬心吊胆! 竟敢狡辩? 骆信争破口大骂。 “ 还有脸说?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斗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儿,你还有勇气活下去?你怎么不去死!” “ 骆哥,冤枉啊!......幸亏小的我有点儿事儿晚到了一会儿,不然也就被那个女的给废了!您是没见,那嗖嗖的,根本看不到她怎么出手的......” 小跟班一脸委屈。 “ 对了,那女的还说她是安家之人,我听得千真万确啊!骆哥!” “ 哦?安家的人?” 骆信争轻拍肚皮。 狰狞一笑。 “ 安家果然派高手前来护送货物了,难不成是被我姓骆的劫怕了?......” 正兀自得意洋洋之时。 一个声音从院中传来。 “ 你大难临头还不自知?可笑可笑!” 骆信争心头一颤。 澹台白柏? 骆信争此人。 本是木獬城沃野镇一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 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生活可谓异常艰苦! 懒散惯了,不想着自食其力,改变一下。 却天天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发一笔横财。 一日。 有一猪朋狗友提一良策。 寻一空地,搭个帐篷,开个小赌坊,如何? 其他的甭说,要说赌,那可是家常便饭! 未曾想。 凭着多年练就的老千之技,还真狠狠的宰了一批冤大头。 几人望着桌上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钱财,兴奋至极。 这门路可以啊! 必须做大做强! 于是乎,又倾尽所有,请了一位老江湖出山,来撑场子。 这一决策! 致使骆信争敛财无数。 逐步走向辉煌。 时至今日。 沃野镇大小赌坊基本皆已姓骆。 风光无限! 随着黑市的建立,骆信争野心越来越大。 跟风而去,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可是与全国各地的大财阀相比。 骆信争着实显得有些实力不济。 渐渐被排挤到边缘地带,无客可接!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 却迎来了人生中的一位贵人。 一个自称青木澹台家的男子! 另谋它路,打劫! 劫青木安家的货物! 打劫? 我堂堂骆爷,能去做这种事情? 但,扛不住男子的威逼利诱! 只好试上一试。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这玩意儿可比开赌坊来钱快啊! 空手套白狼! 一次又一次! 骆信争摸清门路,逐渐迷失自我。 你个只会动嘴,不愿动手的家伙,凭什么来指挥我骆爷? 欺师灭祖,分道扬镳! 不再事事听从澹台家男子的安排。 拉帮结派,顶门立户! “ 只要是老子看上的货,那就得跟着我姓骆。” 第26章 乱战起,风雨欲来(中) 骆信争喝退小跟班。 一着黑袍、戴黑兜帽的男子行至屋内。 哼哼—— 冷笑连连。 随后毫不客气地坐于上座,好似家中的主人一般。 “ 哼,没有我的安排,敢动安家的货,吃瘪?正常不过!” 男子将兜帽退于身后,露出一头银色长发。 不知为何。 骆信争每次与澹台白柏相见,总是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如一个未见过世面的晚辈遇到权尊势重的长辈一般。 “ 安家的货,不是谁想动,就能动得了的!没有丢了小命儿,已是你的福气!” 澹台白柏一脸幸灾乐祸之态。 骆信争一言不发。 却是心有另想。 澹台白柏如人间蒸发般突然消失。 现在又不请自来,是好是坏?是吉是祸? 一侍女端一壶上好茶水而来,白净甜美。 放至桌上,弯腰欲退。 却被澹台白柏抓住了手。 “ 骆老弟,此女我怎的未曾见过?金屋藏娇,想要独食?” 澹台白柏色眯眯的目光于侍女身上四处游走。 恨不得当场一口吞下! “ 白柏老哥,你看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若是喜欢,今夜便让其与你共度良宵!” 他妈的,老色批! 就会来老子的院中觅食! 骆信争还是决定先不要撕破脸皮。 侍女用力挣脱澹台白柏,满脸羞涩通红。 转身跑了出去。 “ 哈哈,看似温顺,骨子里却藏着一股辣劲儿,真乃极品!我喜欢!” 澹台白柏开怀大笑。 笑声之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淫秽之意。 “ 我一来,骆老弟就送一份这么大的礼,我就这么两手空空,有些不雅!最近回去了一趟,得到些风声,想听听吗?” “ 白柏老哥言重了!你说,我听着便是!” 骆信争外表恭顺,心中直骂娘。 澹台白柏起身溜达到门口,背对骆信争。 “ 我问你,如今在水玄国黑市,谁的势力最大?” 这东西,骆信争那可是一清二楚。 做生意,必须得知己知彼不是? “ 要说势力大小,火猪城蒙化镇的梅家与金牛城乌沙镇的屠家,不相上下。” “ 你与这两家相争,可有几分胜算?” 澹台白柏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骆信争。 看的骆信争心中直发毛。 这他妈还用问? 肯定是毫无胜算! “ 白柏老哥此话有些羞辱于老弟了......” “ 哼,水玄国财阀势力如枝散叶,在这偏僻之地,能够脱颖而出,必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 不怕白柏老哥笑话,我与这两家斗,好比以卵击石。” 骆信争心中猛颤。 这个不安好心的玩意儿不会想要老子去找他们碰霉头吧? 澹台白柏疾步行至骆信争身边,阴险地凑到其耳边。 小声说道,“ 梅家与青木安家世代交好,你动安家货物,梅家之人会袖手旁观吗?” 骆信争闻言,大惊失色。 大怒道,“ 白柏老哥,当初你怎么不说?你这是在害老弟啊!你不会是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而弃之不顾吧?” 澹台白柏摊开双手,退后两步。 “ 你现在翅膀硬了,没有我,不依然随心所欲吗?自己想办法嘞......” 骆信争咬牙切齿,面如死灰,颓然地瘫在椅子上。 良久后。 狠辣地盯着澹台白柏。 冷笑道,“ 想要我做替死鬼?你觉得你能跑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澹台白柏看到骆信争急了! 悠悠走到其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其肩膀。 “ 我的骆老弟,你看你这话说的,甚是令哥哥心寒啊!假如我要弃你不顾,直接待在家族之中看你自生自灭,岂不挺好?为何又跋涉千里跑来找你?” “ 那你今日前来,究竟是为何意?” 骆信争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个干干净净。 澹台白柏轻饮一口茶水。 “ 为救你而来!” “ 白柏老哥,有何秒点子?” “ 据家族探子消息所言,安烈肖的千金已出青木国,准备前往摇光之森。” 澹台白柏满面寒霜,阴冷之极。 “ 哦?” 什么驴嘴不对马口的! 骆信争一时猜不透其意。 澹台白柏用手指绕着茶杯转了几圈。 很有深意地盯着骆信争。 “ 骆老弟,还需要我细说吗?” “ 白柏老哥的意思是......,绑了安烈肖的千金?以命换命?” “ 哈哈,骆老弟一点就通,实属难遇之大才,佩服佩服!” 澹台白柏站起身,戴上兜帽,向院中走去。 “ 今夜我在住处等着你的礼物!哈哈哈哈......” 人去声留,一片淫笑荡漾。 骆信争站起身,并未相送。 脸色极其难看。 妈的,不是劫道,就是绑人! ...... 花落大陆。 上至王朝贵族与官员,下至财阀与平民。 皆有一个讲究! 便是台阶! 它是为门面,代表着礼节与尊严。 且有“ 阳挂奇阴挂偶 ”之说。 神君为九阶,贵族为七阶。 官员随品级高低,为七、五、三与一阶。 财阀随势力大小,为五、三与一阶。 平民却只有台而无阶。 黑市。 两座三层建筑傲然耸立。 飞檐青瓦,雕梁画栋,秀巧富丽。 顶部檐处挂有铜铃。 叮咚之声随风而奏,清脆典雅。 三步台阶! 彰显主人地位之非凡。 建筑异曲同工。 一座名曰云鼎,一座名曰星宿。 三楼,甲字上等房内。 一书生装扮男子,大发雷霆。 “ 骆信争此等宵小,厚颜无耻,多次劫取安家货物,为何还不给以颜色,以示惩戒?” 一位慈眉善目老者,轻俗淡然地逗弄着笼中之鸟。 “ 呵呵,稍安勿躁!安主尚未发话,你这么大火气从何而来?” 书生装扮男子,正是梅家之主梅宸风的三子梅平。 老者是为梅平叔父,梅黎阳。 梅平转圈渡步,难咽恶气。 “ 梅家与安家百年交好,同仇敌忾!骆信争如此作为,与打梅家耳光有何异?” 梅黎阳抬头,拿起桌上两颗小金球把玩。 “ 无妨无妨,跳梁小丑,能蹦跶个几日之久?呵呵......” “ 我如今一日等待不得,必须派人给父亲书信一封,将骆信争及党羽一并诛之。” 梅平正欲甩门而出之际。 当当—— 叩门之声响起。 随即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来者,正是心腹之一。 男子看到梅平,低头弯腰,呈上一封密函。 “ 三公子,方才收到来自青木国书信一封。” 梅平接过密函,摆了摆手,心腹转身退去。 关好房门。 梅平打开密函,阅完即焚。 手指轻叩桌面,望向梅黎阳。 “ 安家来信,称安主之女安芷梦已到水玄国,欲动身前往摇光之森,希望梅家照料一二。” “ 呵呵,即使安主不说,我们也应当好生接待!” 梅黎阳淡然自若。 梅平却皱起眉头,道出心中所惑。 “ 按理来说,安家千金出行,身边必定会有高手随从,何必还需梅家来保护?” “ 强龙不压地头蛇,安家再强也是在青木国强,于水玄国,能有我们梅家熟悉?呵呵......” 梅黎阳一语道破。 “ 你只需派人监视澹台家那厮即可,好人做到底,如遇时机,来个一石二鸟,有何不可?” “ 叔父高明,小侄这就去办!” 梅平起身施礼,疾步离去。 ...... 夜虽至。 亦遮盖不住街道之繁华。 酒楼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赌坊叫嚣四起,尔虞我诈。 骆信争宅中走出一名侍女,浓妆淡抹。 登上前往澹台白柏住处的马车。 吱嘎吱嘎—— 马车慢悠悠行进。 在一拐角处。 一个纸团轻飘飘地从车窗掉落到地上。 恰巧被一路过的男子捡起。 随后低头快步离去。 第27章 乱战起,风雨欲来(下) 黑市边缘地带。 建有一片私宅,树木环抱,极其隐秘。 时常有娇美女子、富商与官员出入此地。 因此,便得了个“藏娇窝”与“纳贿所”之称。 一间外表朴实、内部奢华的琉璃瓦房内。 澹台白柏赤裸上身,面色红润。 侧卧于一个枣红木躺椅之上。 酒坛散落一地,此时已有六分醉意。 “ 这么多年,我为澹台家呕心沥血,老爷子始终不让我染指家族商业,整日只做些这勾心斗角之事。” 澹台白柏仰起头,将酒倒入口中。 “ 咯......名为外部安置,实则流放千里,我心中之苦,又能向谁人诉说?” 啪—— 澹台白柏缓缓坐起身,将酒饮尽。 狠狠地把手中酒坛砸到墙壁之上。 碎片与残余酒液溅落一地。 “ 外人羡慕我钱财万贯,整日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咯......却不知我何其厌烦,何其恶心!” “ 我志不在于此,咯......我志在扬名青木国,我志在助家族兴旺!” 马蹄声,叩门声。 接连响起。 “ 遵骆爷之命,已将人送到!小的先行告退。” 门外传来一男子之声。 随后便是马拉车离去之声。 澹台白柏一个激灵,急忙奔至窗边。 顺着缝隙,向外窥探一番之后。 便一把将房门拉开。 微风轻拂婢女衣,体香迎面扑鼻来。 澹台白柏醉眼朦胧,盯着面前淡妆素抹的女子。 顿时神魂颠倒! 迫不及待,拦腰将其抱起,用脚关住房门。 纱窗之上。 女子褪去衣衫的影子,若隐若现。 春宵一刻值千金。 ...... 一身着夜行衣、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的男子。 从一棵蓝棠树上,轻飘飘一跃而下。 随后蹲于墙角处,小心谨慎地左右张望。 发现并无异常后,缓缓叹息一声。 “ 呸,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不再犹豫。 起身疾步离开。 却在一个巷弄转弯处。 被两名粗布麻衣男子挡住了去路。 不妙! 黑衣男子急忙后撤! 未曾想。 背后围墙之上亦蹲有两名麻衣男子。 此时,皆是一脸戏谑之色。 何时而来? 谁又知! 前有狼,后有虎。 黑衣男子心中明了,这些人必是有备而来。 在劫难逃! 随即抽出背上钢刀,向转角处两名男子劈去。 两人一左一右侧身躲开刀锋。 同时抽出随身长刀,向黑衣男子拦腰砍去。 黑衣男子右手持刀,左手抚刀身,竖于腰间。 以一人之力硬抗两人合击。 力之大,震的其蹬蹬后退不止。 待卸去力道之后。 只见黑衣男子猛然一跃,跳至墙上。 趁两人大意,准备逃之夭夭。 可惜事与愿违。 围墙之上的另外二人早有准备。 见黑衣男子此举,便知其意。 抽出长刀,追击围堵。 黑衣男子横举钢刀于头顶,架住一名麻衣男子的迎头一刀。 却闪身未及。 被另一名麻衣男子一刀砍中腰部。 刀过血洒! 黑衣男子滚落到地上,浑身气力随着腰间伤口一泄而空。 下方两名麻衣男子不给其换气之机。 上去便是一顿乱砍。 黑衣男子一命呜呼。 来去匆匆。 四人收刀,隐于黑暗之中。 ...... 澹台白柏。 是澹台家主澹台仲宏与四妾所生。 自小聪颖过人,能言善辩,深受澹台仲宏喜爱。 二十岁庆生宴之时,却无意间流露出自己的野心。 自此被打入冷宫。 失去父亲宠爱的澹台白柏心灰意冷。 常常流连于红尘之地,整日沉迷于酒香与女色之中。 一发不可收拾! 澹台仲宏冷眼看着其自甘堕落,彻底在家族生意中将其除名。 只让其做些见不得光之事。 就类似于派他来水玄国暗中打击安家货物进出之事一般。 澹台白柏自认是一光明磊落之人,不屑去做这些事情。 但,为了能重新在父亲心中树立形象。 只能毫无怨言地去做。 久而久之,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每当心中憋屈之时。 唯一发泄之处,只有酒和女人。 澹台白柏一把将女子推倒于床上。 看着她羞涩而惧怕的神情。 心中更是燥热难耐! 尤物于前,宽衣解带。 冰肌玉骨,丰润圆满。 澹台白柏御女无数。 携云握雨,手到擒来。 情之所至。 二人迎风待月,正欲巫云楚雨之时。 忽然。 澹台白柏只觉鼻间瘙痒。 伸手一抹,掌中竟是大片鲜红血液。 触目惊心! 心知被人暗算,大骂一声贱人。 便跳下床榻。 哪知双腿竟如面条般软绵无力,踉踉跄跄蹲坐到屋中圆桌之下。 随后尽力抬起手臂,指着正在缓缓穿衣的女子。 却未能再吐出一字半句。 原来。 女子从骆信争院落出门之前。 已经在自己嘴唇与全身各处涂满了无色无味的剧烈毒药。 当女子准备打开房门离去之时。 突然发现桌上放置着一个红色葫芦状小瓶。 拿到手中,打开瓶塞。 一只极小红色甲虫,无声飞出。 落于女子手背之上。 女子盯着小虫观察一番,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塞住瓶塞,将小瓶放于袖间。 闪身离去。 ...... 四名粗布麻衣男子回到澹台白柏私宅的角落暗处。 继续守卫。 “ 屋内灯火通明,房门大开,这是又要玩哪一出?” 一男子用胳膊肘杵了杵另一名男子。 “ 花样儿真多,真会玩......把你的哈喇子收一收!我眯会,你们盯着点儿。” 男子瞧了瞧,淫笑一声。 怀抱长刀,背靠墙壁闭上眼睛。 俺梦里玩去! “ 唉,还他妈是有钱好啊......” 三人异口同声! 一夜无话。 鸡鸣之声,送走黑夜,迎来黎明。 “ 一晚上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一男子趴在墙头上。 转而看向围墙下三人。 “ 要不去瞧瞧?” 于是四人瞧瞧推开院门,进入院内。 入得房内。 只见一人,坐于地上,面对着床,背靠着桌腿。 一动不动! 一麻衣男子捻手捻脚走过去。 看到七窍出血、面色发黑的澹台白柏,脸色剧变。 双指颤巍巍地在澹台白柏脖颈处探了一探。 大呼,“ 出事了!” 其余三人亦是惊慌失措。 “ 应该是昨夜就已经死了!” “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星宿通知屠掌柜啊!” “ 等等,到时候问罪下来,我们该怎么说?......” “ 这个......” “ 你赶紧去把昨夜我们击杀的那个黑衣人尸体背到这里,你回去通知,我们二人在这里守着。” 商量一番,分头行动。 ...... 梅平背着双手,一脸喜相。 绕着刚刚来到云鼎的报信女子缓慢渡步。 “ 啧啧......不简单啊!我只让你去监视,你竟然杀了他!” “ 三公子,对不起,属下知错了......” 女子低着头,脸有惶恐与羞涩。 “ 哈哈,你何错之有?说于公子我听听。” 女子哑口无言。 “ 好了,去账房领金币一百枚,回火猪城吧。” 女子猛然抬头,眸中皆是惊慌之色。 “ 三公子,请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帮您做些事情而已......” 梅平曲指在女子的头上轻轻一敲。 “ 你个笨蛋!本公子这是在保护你,待此事平息之后,你再回来亦不迟。” “ 我真的还能再回来吗?” 梅平挥了挥手。 “ 在他的屋中发现了此物......” 女子掏出袖中葫芦小瓶放于桌上,便弯腰退下。 梅平拿起小瓶子看了又看,亦不知此为何物。 “ 澹台白柏,没想到吧!生于贱女之身,死于婢女之身,可笑,可悲!” 那夜女子丢出马车的纸团。 仅有一句话。 今夜前去与澹台白柏相会,请命,先斩后奏! ...... 侍女、小跟班,一夜之间。 如同蒸发了一般。 去了哪儿? 骆信争想不明白,也不在乎。 对其而言。 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当务之急。 便是查出安家千金的下落,将其抓住。 想要进入摇光之森,沃野镇是必经之路。 那便在自己地盘来个守株待兔,岂不美哉? 为了保险起见。 骆信争准备先联系上相熟的几个辉辰者。 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有钱,鬼都得给老子推磨! 第28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一) 怀荒镇的街道之上。 安芷梦慢慢地行走着,悠哉悠哉。 各色美食,香气扑鼻。 再加上店铺伙计的吆喝呼悠之声。 早已饥肠辘辘,口水泛滥。 醉仙居。 安芷梦抬头望着门上牌匾。 “ 每日限量?醉仙鹅?就吃这个吧!” 一群壮汉横冲直撞而来。 闪躲不及的行人,被推搡的七倒八歪。 有些正欲口吐芬芳的路人。 看到壮汉们凶狠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刻。 安芷梦正沉浸在肉味儿之中。 察觉之时,为时已晚。 脚步轻移,闪过了一人。 却被后来之人撞了一下。 差点摔翻在地。 腰间不知被谁轻抚一下,稳住了身形。 当回过神来。 人早已不见。 安芷梦气的跺了跺脚。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本小姐不与你们计较!” 随后哼哼唧唧地走进店铺内。 一卖糖人的小摊处。 商贩抬头望着面前两人。 皆着青色紧身衣,长相英俊。 “ 两位客官,要不要来个入口即化的糖人尝尝鲜?” 其中一男子冲着商贩微微一笑。 抬起握着拳头的右手,示意同伴来看。 啪—— 一微弱之声后。 只见男子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里赫然现出一只被捏爆的不知名绿色小甲虫。 其同伴面露惊讶之色。 男子神秘地凑近同伴耳边。 “ 这便是从小姐身上抓来的虫子,看来小姐已经被人跟踪了。” “ 哦,那用不用告知烟雨掌柜一声?” “ 先不用了,等等再说吧。” 男子将虫子丢到脚下,用力的与地面摩擦又摩擦。 此二人。 便是北修与南樾。 受烟雨掌柜所托,暗中保护安芷梦。 ...... 云鼎,甲字房。 梅黎阳与梅平凑在一起。 盯着桌上五颜六色的小甲虫。 眼花缭乱! “ 叔父,看出来个所以然没?” 梅平揉了揉太阳穴。 “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用来追踪之用的昆虫。” 梅黎阳捏起一只黑色小甲虫观察着。 忽然。 一只绿色的甲虫开始剧烈震动翅膀。 同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片刻之后,便肚皮朝上。 死了? 死了。 叔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回事? 这玩意儿还会自杀? ...... 星宿。 屠掌柜得知澹台白柏死讯后。 可谓怒火冲天。 刚刚拉拢好,准备谈一笔生意。 这一死。 不就前功尽弃了! 虽然心中断定定是梅家所作所为。 但是没有证据啊! 就这么带人冲过去拿人是问,不值得! 再搞个敌伤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那更是亏大了! 冷静下来。 还是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再动手不迟。 从哪里下手呢? 对,好像有个叫骆信争的。 与澹台白柏联系较为亲密! 就他了! 兴师动众,明察暗访。 几日下来。 几乎快要将黑市翻了个遍。 愣是找不到此人,奇了怪哉! 最后听闻骆信争的发家地在沃野镇。 就再次派人前去。 釜底抽薪!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 国之驿道,修建初衷。 皆是是为了方便传递官府文书与军事紧急文件。 随着五国止戈,战乱停息。 各国秣兵历马,百姓安居乐业。 驿道逐渐被荒废。 花落大陆政权尚未统一之前。 战火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到时临阵抱佛脚,确实有些时不待我。 神君下令,驿道不可废! 因此投下重金,进行维护修缮。 王城智者献策。 大力扶持民间通信行业。 百姓多一条谋生之路,国家亦可以在赋税上增加一份收入。 既省国库开支,又广得民心。 双赢,皆大欢喜。 于是乎。 信馆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各地遍布生花。 木獬城内,驿道之上。 过往者,有身着布衣的信差,亦有披着制式轻甲的驿卒。 此时皆被一头擦肩而过庞然大物所吸引。 不约而同,都会看一眼,再看一眼。 正是黑熊墨耳。 程随之与石啸宇,出得军部,日夜兼程。 除了在驿馆吃住,便一直在路上。 争取早日到达摇光之森! “ 随之,累不累?” 石啸宇关切地看向露出疲态的程随之。 “ 啸宇哥,我没事。” 程随之用手使劲搓了搓脸。 强打精神。 “ 咱这关系,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 “ 没有......” “ 随之,你怎么总是不吭声,在想什么东西?给我说说!” “ 没有......” “ 长路漫漫,甚是无聊,咱没事就得谈谈心,你说是不?随之。” “ 嗯!” “ 你想聊点什么?我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 啸宇哥,你去过摇光之森吗?” “ 没有!” “ 哦......” “ 听严千户说,那里边挺危险的,弄不好就会命丧于那儿!” “ 那确实得小心点儿!” “ 放心,有我在,不用怕!” “ 啸宇哥,你去摇光之森,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 这个......如果能有只强大的异兽相中我,就太好了!” “ 你要异兽干什么?” “ 那我便可以做纵灵使了!” 石啸宇眸中闪烁着希冀之光。 “ 那时,我便会如虎添翼,实力就能更上一层楼!” “ 那就祝啸宇哥实现心愿!” “ 随之,一起加油,一起成长!你也会变强的!” “ 嗯!” 两人四目相对,更是对摇光之森充满期待。 远处。 一座两层驿馆,映入眼帘。 为了照顾程随之的身体。 石啸宇还是决定停下休息一下。 于是拍了拍黑熊墨耳,指了指驿馆方向。 黑熊心领神会。 降慢速度,直奔而去。 带起一路滚滚尘烟。 第29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二) 驿道如网,纵横交错。 押解队伍,长如盘龙。 水玄国士兵们皆身着甲胄。 阳光映衬下,黑光凛凛。 一股气贯长虹之势,直冲千里。 行军不止。 驿馆补给。 现已至抚冥镇郊外,即将到达武川镇。 “ 煞,已出抚冥,我们准备动手,临近武川军部就有些棘手了。” 申嘴唇微动,话语只有黑猿可闻。 士兵们却毫无察觉。 这便是纵灵使与异兽之间的独有联系秘术。 “ 好!我早已饥渴难耐!” 黑猿黯淡的双眸,瞬间明亮起来。 “ 当下的麻烦便是我的玄铁锁链与你的困兽网。” “ 破网之时,就是这些人的粉碎之日,嘿嘿......” 黑猿面露狰狞之色。 “ 短刃虽已被缴,但这难不倒我。” “ 很好,后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即可!” 黑猿不觉中咧开了大嘴。 队伍前方。 画师单余梁盘坐于白熊背上,闭目养神。 白熊突然停下脚步。 扭头看向黑猿与申。 “ 金眉,可有异常之处?” 单余梁睁开眼睛,跟着扭头望了望。 白熊摇了摇大脑袋。 迈动脚步,继续前进。 “ 经我观察,这网应该是由白额狼蛛的丝所制成,遇到反抗便会收紧。” 申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 为了验证真伪。 黑猿用力地摆动了一下仅剩的左臂。 果不其然! 身上的困兽网瞬间便开始急剧收缩。 勒的黑猿手臂显出一道道沟壑。 唰—— 士兵们亮出长枪,指向黑猿,锋芒毕露。 “ 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想耍什么花招!” 黑甲队长发现骚动,骑马从后方赶来。 “ 怎么?身体有些僵硬,还不让活动一下嘞?” 申一脸冷漠。 斜眼撇向黑甲队长。 队长不与其争辩。 警觉地扫了眼这一人一兽后,向士兵们挥了挥手。 “ 所有人收起兵器,继续前进!” 队伍重新回归队形。 整齐划一,毫无散乱之相。 过往信差与驿卒皆靠边远离。 军队优先通过。 驿馆现,行军止。 “ 前排出一队,进驿馆领食物与水分发!后排队伍靠边原地休息,时刻保持警惕!” 健马由后至前,军令声声入耳。 未过多时。 驿丞在前,士兵们推着一辆木质板车在后。 装载热馒头、熟食与稀粥。 开始沿路发放。 美味食物,勾引味蕾。 到手后,士兵们便开始狼吞虎咽。 因为,吃饭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 时机已到,煞,准备!” 申咬着馒头,偷偷的瞄了瞄四周。 哗啦啦—— 申用尽全力,携沉重玄铁锁链,用力一跃。 跨过士兵头顶,右手扣住化为束腰绳的软剑剑柄。 自上而下。 一剑便将黑猿身上的困兽网划开一条口子。 黑猿束缚已解! 大手握住身为落地的申,一把又将其抛至空中。 同时大步奔向趴附在地上的白熊。 左手握拳,黑焰迸发。 重重锤向其硕大头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白熊防料未及,情急之下,只好抬起前肢抵挡。 低估了黑猿的拳力。 被一拳怼的翻滚不止。 士兵们纷纷丢掉食物。 捡起身边长枪,摆攻击阵型,杀向黑猿。 黑猿得逞! 又是一掌,将奔赴而来的士兵拍飞。 随后曲膝下蹲,看向申的落点。 蓄力之后猛然高高跃起。 精准无误! 申稳稳地落到黑猿肩膀之上。 一人一兽着地,便蹿进驿道西边的林中。 白熊稳住身形,怒吼一声,黄色光芒闪耀,拔腿追了过去。 箭虽已上弩,但有些晚了。 根本看不到入侵者的踪影。 “ 马上通知东西北三个城门驻军,增加兵力,加强戒备!” “ 去驿馆登马,火速通知各个军部,请求出军援助搜捕!” “ 通知各个镇令,做好村镇防备,避免居民受袭!” “ 其余小队,呈扇形,进行追击!” 黑甲队长脸色阴沉。 紧急指挥抓捕。 ...... “ 这附近怎么回事?食物被丢的到处都是,真是浪费,可耻!” 石啸宇与程随之来到之时。 押解队伍已经散去。 只看到满地的残羹剩饭。 石啸宇不明情况,很是气愤。 “ 我得好好地问问这驿丞还想不想干了!” 随后从黑熊背上一跃而下,大步向驿馆奔去。 尚未入得大门。 便见一男子与一老者。 老者听闻脚步声,转过身来。 与满面通红的石啸宇,四目相对。 “ 吆,这不是单画师吗?” 石啸宇有些惊讶。 “ 喔,怀荒的石啸宇,石千户。” “ 哪里哪里......” 石啸宇谦虚地打了个哈哈。 “ 您老怎会有闲情雅趣到这地儿溜达了?” “ 溜达谈不上,只是奉命协助军队押解入侵者。” “ 这是完成任务了?” “ 入侵者逃进林中了。” 单余梁有些汗颜。 噗—— 石啸宇差点儿笑出声来。 急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 往哪儿跑了?用不用我帮忙?” 单余梁看到趴伏在后边的黑熊墨耳,心中猛然一喜。 抬起手臂指向西边树林。 “ 能得到石千户的援助,那岂不是马到功成?” “ 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过去,您老进去歇着吧!” 石啸宇转身小跑跃上黑熊背,指了指西边。 黑熊起身冲进林中。 沿着倒地树木,追击而去。 单余梁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捋着胡须,频频点头。 似是胜券在握。 “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黑白合璧,所向披靡。” 这一来一去。 听得一旁的驿丞迷迷糊糊。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 “ 突破东边,进入黑市,有点儿不太现实了。咱俩此时只能全力向北,试图进入摇光之森。” 申趴在地上,手臂向前伸直。 嘭—— 黑猿大脚踩住玄铁锁链一端,弯腰用左手紧紧抓住另一端。 全身黑焰升腾,猛一用力。 锁链应声而断! 正欲去拉双脚上的锁链之时。 树木倒地之声随风而来。 黑猿循声望去,冷酷残忍。 “ 你先走,我再会会这些蠢货!” “ 不要恋战,后方还有追兵,我在前边等你!” 申站起来,拉着锁链向北边走去。 白熊早已锁定黑猿气息。 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而来。 望见黑猿之时,并未止步。 而是如一支黄色箭矢般加速向其撞去。 黑猿咧开大嘴。 正视迎面而来的这一团白芒,身上气焰闪耀。 毫不示弱! 一黑一白即将相撞之际。 黑猿单臂撑地,身体腾起。 翻转一周,两只大脚重重地踩到白熊背上。 一切戛然而止。 尘土飞扬,深坑现。 咚咚咚—— 黑猿占优,骑于白熊身上。 左拳凝力,重重地砸着它的身体。 大地随之震荡不已。 白熊一时难以挣脱,前肢抱头,准备就这么先挨着。 洁白的毛发之上,灰蒙蒙一片。 狼狈不堪! 忽有一道黑影冲出。 将沉迷于一回合拿下而得意忘形的黑猿撞的双脚离地,倒飞出去。 随着一棵棵大树的折断。 黑猿终于止住身体,散落的枝叶将其埋没。 吼—— 黑猿怒气滔天,将压在身上的树木碎屑震开。 鼻孔猛烈张合,左顾右盼,寻找袭击者。 白熊得以喘息,慢慢爬起,抖落尘土。 瞅了瞅站在身旁的黑熊,好似在熟人跟前丢人了一般。 低下头向一边挪了挪,故意与黑熊拉开距离。 石啸宇早已拉着程随之的胳膊飘离到远处。 告诫程随之藏好以后,石啸宇身上黄芒涌出。 亦有绿芒若隐若现。 “ 你俩稍等,我来打前锋!” 树木断裂,空间开阔,黑猿发现目标。 与那一黑一白两只大熊遥遥相望。 隐约间。 似乎看到有一人影正快速地奔来。 黑猿捡起脚下一截树干,眯眼瞄准。 向那人影丢掷而去! 树干与空气疾速摩擦,点点火星嘣现。 眨眼间。 端部火焰已汹汹而燃。 石啸宇在树干之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踏而过。 下一刻,便出现在黑猿的面前。 黑熊抬起前肢,怒吼一声。 将飞射而来树干拍至粉粹。 黑猿低头,石啸宇抬头。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望着。 石啸宇向黑猿弯腰鞠了一躬,嘴角上扬。 随后,如幻影般在黑猿周边上下翻飞。 啪啪啪—— 拳拳入肉之声,不绝于耳。 黑猿的身体之上出现了一个个凹陷。 几个呼吸之后。 石啸宇的身影又回到了原地,满头大汗。 黑猿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痛感。 倒吸几口凉气,龇牙咧嘴。 “ 你可真是皮糟肉厚啊!不玩了,溜了。” 石啸宇揉捏着双手,疾速后退而去。 黑猿自始至终,还未做出任何反应。 黑白二熊,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下头。 以左右夹击之势,携旋风飞奔向黑猿。 “ 煞,双拳难敌四手,撤吧,我现在无法帮你!” 申的声音传入黑猿耳中。 黑猿未报被撞被踢之仇,心有不甘。 权衡利弊之后,身体一跃。 左手抓住一截粗壮的树枝,翻身而上。 哼哼唧唧,默默离去。 下一秒,随着轰隆之声响起。 黑猿所处位置的这棵树被撞的支离破碎。 枝叶翻飞间现出两熊身影。 当士兵们赶来,战斗已经告一段落。 众人视满目狼藉而心有戚戚然。 石啸宇站在程随之身边。 向众士兵大概描述了一下黑猿逃离的方向。 便准备离开。 第30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三) 黑猿与申。 在密林中迂回潜逃。 逐渐与后方追兵拉开距离。 失去右臂的黑猿,战力明显大打折扣。 虽然在黑猿的暴力拉扯下,申脚上的玄铁锁链已被扯断,可自由活动。 但,挂在手腕与脚腕之上。 其重量依然限制着申的武力发挥。 城中林区极少,军部极多,兵力集结速度极快。 拖得时间越久。 对于这一人一兽越是不利。 最终会陷入危机四伏之境地。 申与黑猿经过商议。 准备先分开行动,然后在临近木獬城北门的沃野镇郊区集合。 当务之急。 便是想办法将这玄铁锁链从手脚上清除。 ...... 一身穿麻衣布履的黑壮汉子。 背起捆绑整整齐齐的木柴。 从林间走向一条通往村庄的土道上。 “ 这镇令一天天的没有一点儿正经事儿了,净想些馊主意,少拿罪犯逃脱的理由吓唬人,什么狗屁禁足令,平民百姓的,没有柴怎么生火做饭,不就是想给他那开柴坊的妻弟揽生意吗,我才不怕,......” 汉子一边走一边嘟囔个不停。 时不时把脚下的小石头踢进道边的小河流中。 一阵风夹杂着哗啦之声吹过。 汉子下意识地扭头向后望了望。 渺无人烟,景色依旧。 汉子提了提肩上绑着木柴的麻绳。 抬眼却看到一个身挂锁链之人,出现在了前方。 “ 啥玩意?!大白天的闹鬼不成?” 汉子吃了一惊。 握紧了手中的砍柴刀。 “ 这里属于武川还是怀朔?” 申一脸阴冷之色。 “ 这还用问,当然是怀朔镇的地界了,咋......咋的?” 汉子心中开始不停地打鼓,但面上很是硬气。 “ 很好,那么,借你一用。” 申咯咯地怪笑起来。 “ 啊?你......你想咋的?你是个逃犯啊?......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的!” 汉子头冒冷汗,抡着手中的砍柴刀。 一呼一吸间。 申就到了汉子面前。 腰中束带化剑置于其脖颈处。 一道细细的血线,赫然在目! “ 好汉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儿,家中不能......” 汉子屈服了,两腿颤抖不止,就差跪下。 “ 闭嘴!” 申打断汉子的话,抬手指着远处的村庄。 “ 你家在那儿?” “ 啊不,.......对,是的是的......家中没有值钱的东西啊......” 汉子现在是真的后悔出门了。 “ 你向前走,回家,我就跟在你身后,别想耍什么心眼,否则我会杀掉你,包括你的全家老小。” 申用剑柄顶了顶汉子后背。 汉子踉踉跄跄,三步一回头地开始向家中走去。 申小心翼翼地四处观望着紧跟其后。 ...... 入侵者城中潜逃的消息传入各个军部。 怀朔镇木獬二军军部五位百户亲自带队,出动六百人,三只画师异兽,向西北方进军围堵。 沃野镇木獬一军军部出动三百六十人,一画师异兽,增援北门。 武川镇木獬三军军部出二百轻骑兵沿条条驿道游走巡逻。 抚冥四军与柔玄五军各出三百六十人,一画师异兽,赴西门与东门增援设防。 怀荒六军由严博昌亲自带军五十人坐守南门...... 木獬城城主云牧鸿亦是无言以对。 如此兴师动众,布下天罗地网。 困兽之斗,拉开帷幕。 插翅难逃,已是必然。 ...... 淳朴而简洁的村庄院落内。 几只鸡在草丛中扎头觅食着小虫子。 木棚下一只毛驴在悠闲地甩动着尾巴,时不时扯起嗓子引吭高歌。 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服的妇女。 正抱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蜷缩在房门前。 看着院中满头大汗的丈夫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咣咣咣—— 汉子高高举起手中的斧头。 一下一下用力地砸在申的手腕锁链上。 “ 好汉,你这链子实在是太硬了,根本就砸不开啊......” 汉子擦了擦汗,气喘吁吁地揉着酸痛的手臂。 “ 砸不开?哼哼,不想你的孩子变成孤儿,你就老老实实地砸,不要想着拖延时间,官兵一时半会可不会过来。” 申看出了男人的拖拖拉拉,是另有想法。 “ 好......好汉,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可这玩意确实是硬啊,真的砸不开......” 汉子瞅了瞅满眼恐惧的婆娘与孩子。 “ 好,那我就先杀了你的婆娘,然后再慢慢的将你孩子的肉一块一块削下来,你看如何?” 申抽出腰间软剑,走向哇的哭出声的母子三人。 汉子急忙跑到家人面前,伸开双臂挡住申。 “ 好汉,您手下留情,我们村里有个手艺精湛的铁匠,我去帮您请来,让他给您想想办法,行不行?” 申收回剑,做到院中的磨盘上。 “ 速去速回,收好你的花花肠子。” 汉子安抚好妻子。 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申戏谑地盯着这个一动不敢动的妇女。 她那因常年在田中劳作,风吹日晒下有些粗糙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 去,做些饭,我有点儿饿了。” 妇女点点头,拉着孩子慢慢挪步到伙房。 开始生火做饭。 约莫半个时辰后。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汉子拖拽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赤裸上身、围着裙布,手提大铁夹。 虽看起来很壮硕。 但从其青涩的眼神来看,应该还是一个成年不久的男孩。 “ 好汉,我把铁匠师傅给您请来了......” 汉子喘着大气向身边的男孩使了使眼色。 申招了招手,继续埋头吃着碗中的葱花面。 男孩看到这个陌生男人手腕与脚腕的锁链,胆怯地走来过去。 拉起锁链仔细打量着。 心中惊叹。 妈呀,这不是官府的玄铁链吗? 这人是个逃犯吧! “ 怎么?能不能弄开?” 申大口吃完面条,抹了一把嘴,将碗放到一边。 “ 呃……能是能,但只能将链子剪断,手腕上的锁没有钥匙,我也打不开......” 铁匠男孩小心翼翼地看着申,生怕说错话会引来无妄之灾。 心中咒骂着说谎的汉子,骗自己说是家中板车铁环坏了。 “ 好,动手吧!” 申甩了甩脚腕上的锁链。 铁匠男孩提起铁钳,夹住靠近腕部的一个铁环。 嘎嘣—— 稍一用力,环上就出现一个裂口。 再一扭,链子就被取了下来。 取完脚链和手链后。 铁匠男孩叉腰一笑,“ 完事儿,小菜一碟。” 申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 久违的自由感,甚是舒坦! 虽然还是有些深重,但已经不妨碍行动。 申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男孩。 “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 不用不用......” 铁匠男孩连连摆手。 一道寒光过。 申手起剑落。 面带笑容的铁匠男孩扑通一声爬到了地上。 鲜血从脖颈处喷洒一地。 “ 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怎么能不感谢你!哈哈哈哈......” 汉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回过神后急忙向自己的妻儿跑去。 唰唰唰—— 申的身影止于小院门口。 慢悠悠地擦拭着软剑上的鲜血。 回眸撇了撇倒在血泊中的夫妻二人和两个小男孩。 邪魅一笑,闪身离开。 “ 哼哼......一路走好!” 第31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四) 石啸宇并未参与追捕。 从林间回到驿道上。 带着程随之继续赶路,前往沃野镇。 实际上。 石啸宇对黑猿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只是很期待与那名纵灵使交手。 ...... 安芷梦于怀荒镇吃饱喝足。 休息一夜后,亦不再停留。 租了一辆私人马车,向沃野镇奔赴而去。 镇中梅家的眼线。 看到一名与画像之上极其相似的女子后。 急忙回黑市禀报于梅平。 梅平与叔父梅黎阳商议之后。 派出居于云鼎的两名辉辰者暗中跟随安芷梦。 “ 必要时可出手相助!” 木獬城许久未见的各镇大规模出兵。 一传十,十传百。 如今已经人尽皆知。 随着怀朔镇大舍村一家四口和一名年轻铁匠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后。 全城居民亦是人心惶惶。 百姓们彻底从心中放弃抵抗。 开始积极配合镇官府的号召。 无事安稳居家,足不出户。 各镇官府官差倾巢而出,分成小队。 于各个村庄徘徊巡逻,并在官道之上设岗排查。 一时间。 木獬城失去了往日的热闹。 进入前所未有的空洞期。 ...... 此时居于沃野镇中的骆信争,很是郁闷。 从相熟官差那儿得到消息后。 只能宅于家中,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闷酒。 “ 总是在老子准备做大事儿的时候,出点儿意料之外的幺蛾子,闹心......” “ 澹台白柏这家伙也没了一点儿动静,竟然忘记向他索要一幅安家千金的画像。” 骆信争千算万算,万事俱备。 却只差这关键的东风。 “ 骆爷,刚刚收到一封黑市赌坊来的书信。” 管家静悄悄地将信封放到石桌上。 站到一边,等待吩咐。 骆信争喜出望外。 以为是来自澹台白柏的好消息。 结果打开一看。 整个人都傻了! “ 澹台白柏已死,屠家派人前往沃野镇拿你是问。” 管家看着主子颤抖的双手和惊恐的表情。 急忙上前问道,“ 骆爷,发生了什么事儿?” 骆信争回过神,喝了口酒。 随后站起身急匆匆地向大门走去。 “ 无事,赶紧备车,我出去一趟。” 此时此刻。 捉那安家千金事儿小,保命最为要紧。 钱要用在刀刃上! 花大价钱于相熟的两位辉辰者,能得到他们的庇护。 才是上上之策! ...... 金牛城,右营镇。 一间客栈内。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还有木山华等六人。 吃着桌上丰盛的饭菜。 “ 今夜我们就准备进入摇光吗?” 木山华悄声问道。 “ 只要你不嫌弃耽误的时间多,随你,我无所谓。” 甘运晓直接一句话打脸木山华。 木山华脸微红。 赔笑道,“ 不不,甘首领,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做些准备,就这么直接进去?” “ 听你的安排,你说还需要准备什么?” 甘运晓很是淡然。 “ ......还是听甘首领的吧。” 同伴男子在桌下踢了踢木山华。 木山华不再言语,开始埋头吃饭。 ...... 金牛城北门外的密林中。 乱石处,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中。 两个头扎粗辫、身穿牛皮绒甲的男人。 围着一簇篝火,盯着在篝火上冒着香气的烤肉。 飘忽不定的火光映照着男人的脸。 皆是浓密的胡须。 与一双透着凶残嗜血的眼睛。 此二人,正是酉与亥。 日夜兼程,一路时刻躲避水玄国空中巡逻飞兽的腾蛇部落勇士。 “ 酉,下边是直接入金牛城还是绕道去木獬城?” 亥撕下一块火架上的肉扔进口中。 “ 不能进城,城中太过显眼,容易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酉踢开旁边不知名小野兽的头颅,枕着手臂靠到石壁上。 “ 再向东走,应该就到了摇光之森了,相对咱俩来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 仅凭你我二人,进入驻军十几万的城内,能不能救的了申还是个未知数啊!” 亥吧唧吧唧地嚼着肉,话语含糊不清。 酉看着满嘴流油的亥。 取笑道,“ 你也就知道个吃,知不知道什么叫兵法?” 亥吐出一块骨头,剃着牙。 “ 兵法?能吃还是能喝?我反正知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仗!” 酉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但很信服亥的话,亥的武力强度值得去佩服。 “ 咱们不是出来打仗来了,只是救人,那就只能干他个出其不意。” “ 听你的,你说话,我动手。” 亥拍了拍吃饱的肚子。 躺到地上,开始休息。 洞穴外。 两只体型庞大的异兽,趴在大小不一的石块中。 留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一只名曰绿玉花雉。 全身长满灰红色长条羽毛,每根羽毛尾端又覆盖着一片圆形绿色鳞片,粗壮的双腿如树干,尖长的喙上是一双小而圆的双眼,眼眶处是一圈白色的绒毛,极其滑稽。 一只名曰蝠翼猪鬣。 稀疏的体毛如暮年老者的头发一般,暗红色的厚皮清晰可见,面部长满了与蛤蟆身上一般无二的黑色疙瘩,黄色的眼睛周边却蔓延着一片赤红色。长长的猪鼻与四只猪蹄上时刻在分泌着一种绿色的液体,落入地表之上,发出嗤嗤腐蚀之声。身体两侧长有一双蝠翼,扑棱扑棱地扇动着。尾巴细长拖地,尤其是尾梢处,竟还长着一颗圆形的肉球。 这俩家伙在一起。 登上戏台,不用画脸谱。 即可一个唱红脸,另一个唱白脸。 ...... 木獬城城内。 枕山临水有一片建筑群。 青砖碧瓦,亭台楼阁,气势非凡。 城主府居中。 各级官员府邸,南北为序,竖列排开。 官员府邸主体建筑基本一致。 只是在府门台阶上略有差异。 台之高低、阶之多少,即可分出官员品级。 这种制式,在水玄国各城大同小异。 由王城特供瓦匠统一建成。 知州蒋志鹤乘车到同知府上拜访。 跟着管家走过长廊,来到书房。 章文方早已备上点心两碟,香茗一壶。 静静等待。 两人当年同时被知府鲍丰元提拔而上。 向来无话不谈,私下常以兄弟相称。 “ 入侵者在城中潜逃之事,相信章兄早已耳闻。是否因押解官兵玩忽职守造成,还未定论。” 蒋志鹤落座并未客套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 现在全城各镇都在积极追捕之中,此为重中之重,至于因何逃脱,现在讨论为时尚早。” 章文方拍了拍蒋志鹤的手。 “ 老弟,切莫先失了阵脚啊!” “ 尤其是这严博昌老匹夫,目无王法,傲慢自大,仅带兵五十人前去增援,成何体统?” 蒋志鹤义愤填膺。 “ 小心隔墙有耳,你这话传到盐运司那边,可就不好收场喽。” 章文方指了指墙,微微一笑。 “ 城主大人对此都没有发言,你可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 章兄,你这可就是在消遣老弟我了。” 蒋志鹤端起茶碗与章文方共饮。 “ 如今之计是能早日将那入侵者绳之以法,还城中百姓一片安宁。问责何人之事,老弟可不要再挂于嘴边。” 章文方面露严谨之色。 “ 章兄此话,老弟谨记于心。” 蒋志鹤欣然接受,凑到章文方耳边。 “ 严博昌与那盐运使司运同的袁君谦关系如同你我,这次可否将其一并,咔嚓!” “ 呵呵,他二人关系人尽皆知,并非秘密之事,择日你我二人前去知府那边走一走,听听大人的警世之言,可好?” 章文方阴险一笑。 “ 当年严博昌斩杀日鼠城城主,虽削去神君赐予他的爵位以示惩戒,但上边可是还有人耿耿于怀的。” “ 甚好!章兄妙言,喝茶喝茶,哈哈......” 蒋志鹤如吃蜜糖般,瞬间心情奇好。 “ 无事多下去走走,不要总来我的府上,近些时日流言蜚语有点儿多了,我这双耳啊,都要生茧子喽。” 章文方这拉拢帮众的言外之意。 蒋志鹤了然于心。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一碗茶饮尽。 即散场。 第32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五) 何为摇光之森? 未曾去过者。 定以为那里会是一幅古树参天、万木争荣之景。 实则,非也! 摇光之森,无土。 目之所及,皆为红沙。 沙中却可生万物。 有石、有丘,如树高。 巨石之奇,嵯峨嶙峋。 丘群之广,浩瀚连绵。 石中生树,树上产石。 秒也不秒? 四季交替只在昼夜朝夕之间。 天气变幻更是令人咋舌! 上一刻风和日丽,下一秒便大雨倾盆。 烈日炎炎下的漫天飞雪。 奇也不奇? 大环境致使平凡的野兽亦产生变异。 可以说,在摇光之森兽群中,没有任何一只温顺的存在。 强者为尊,弱者为食。 体现的淋漓尽致! 此地唯一的水源,便是那太微河。 传闻。 河岸生长有世间罕见的草药与水果。 外界有人豪投万金,亦求而不得。 引无数人趋之所往。 摇光极北之地。 是一片紫薰花海,此花四季盛放而不衰。 白日,蝶飞蜂舞。 夜晚,萤火点点。 花海中心是一面小湖泊,由太微河一支分流冲刷汇聚而成。 翠绿清澈。 湖之上,常年厚云压顶。 日升,风起云翻滚,飘动成旋涡,水汽凝柱瑶瑶而上,与之相连。 月临,云散现银河,星辰挂漫天,偶有流光拖尾而行,划破天际。 摇光之美。 不似人间境,只应天上有。 ...... 摇光之森。 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但,每一个国皆想占为己有! 曾几何时。 勾陈一族公然昭告天下。 奉摇光极北之地为族之圣地。 外族不可入内! 就这般将其划为自己领土? 五国怎会同意? 宣战? 挑衅? 经协商。 达成共识。 聚兵一处,剿灭勾陈。 大军压境。 却被摇光之森中的异兽,与神鬼界所阻碍。 寸步难行! 未入得勾陈族境内,便已伤亡惨重。 情急之下。 只好转至青木国,以此向北突进。 结果又被高山挡道。 行军异常艰难。 怎么办? 空袭! 由飞行异兽携兵前往。 变故又起! 始料未及,勾陈族竟极其擅长空战。 刚入勾陈族领地上空。 便被纷纷击落! 士兵基本有死无生。 怎一个惨字了得? 五国本就各怀鬼胎,谁还愿意投注更多士兵? 一拍即散,不了了之。 以少胜多! 以一敌五! 多么光辉的战绩! 经此一战。 勾陈族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亦是元气大伤。 只好收起嚣张气焰,默默养精蓄锐。 偷偷派遣族人入得摇光林中。 神出鬼没。 暗杀外族之人。 ...... 花落大陆东北地带。 靠山临海,植被荒寂稀少。 天气寒冷,积雪常年不化。 大地白茫茫一片。 冰川随处可见。 此一地带。 便是勾陈族之领地。 族人于绵延而来的紫薇山脉中凿山开洞。 再从摇光之森中开采树木,搭房居住。 被外界成为“野人”。 此一族群。 可汗,与其妻妾、子女为一脉。 旗下又分为十个小族群。 每个小族,由一位勇士领衔。 勇士俯首称臣。 一身穿胡服、卷发梳理整洁的男子。 站于一处崖边。 举目眺望远方。 两名女子,默默站于其身后。 皆内穿红色布衣,外披褐色皮夹。 一个系绿色绸缎腰带,另一个系黄色绸缎腰带。 “ 可汗,山风越来越大,小心着凉,早些回去吧!” 绿腰带女子行至男子身边。 柔声细语,亲切关怀。 男子正是沙锛略可汗,阿史那·额日和木。 额日和木伸手指向西南方。 满目惆怅。 “ 你看这沃沃疆土,何其宽广?却被那中原人立于足下,我们只能在这方寸之地苟延残喘,何其悲哀!” 转身轻叹。 “ 本汗每日来此驻足,别无他意,只是怕丢了心中雄志!” 山路之上。 草黄树枯,一片衰败景象。 额日和木行于前,两女子随其后。 回到牙帐。 帐内装饰朴实无华。 家具较为低矮,造型方正、简洁。 与中原地区大不相同。 柜、橱、条案上,注重在主框架以外进行侧边装饰、裙脚装饰、边耳装饰。 多雕刻镂空并饰以重彩。 族人极喜鲜艳。 红色是其主色调。 大红漆描金,黄绿蓝做辅。 再以大量的蝙蝠、喜鹊、松、鹤、鹿、荷花、莲花、梅花、鱼、元宝、扇、戟、琴、磬等组合描绘其上。 使其更显庄重高雅,且寓意吉祥。 三人尚坐稳。 族人便来报。 “ 乙族勇士昂格尔求见!” “ 让他进来!” 片刻后。 一高大男子,昂首挺胸而来。 头戴四棱帽,身着胡服。 弯腰鞠躬。 “ 昂格尔见过可汗!可敦!阏氏!” 额日和木伸手,示意其坐下。 “ 昂格尔,有何事?” “ 前些时日在林中采集的十五株草药与二十枚蓝貂果已封装完毕,何时送往火朱国,只待可汗指示!” 昂格尔话语声略显粗犷。 额日和木仰坐于椅上,若有所思。 “ 此事你大可自行安排!昂格尔,水玄国木獬城出动大量兵力抓捕腾蛇部落之人的事情,你可有听闻?” “ 略有耳闻!哈哈,不过是一笑话罢了!” 昂格尔毫无避讳,开怀大笑。 “ 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机密之事,不能公开。” “ 可汗,与我族毫无干系,何必为此伤神!” “ 昂格尔,你有所不知,震鼎此人,表里不一,一般不会轻举妄动,本汗猜其中定有隐情!” “ 可汗,要不我潜入水玄国内探查一番?” “ 不必冒此风险!草药与水果送往火朱国之时,本汗写密函一封于那殷契,旁敲侧击打听一下便知!” “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 昂格尔站直身子,再次弯腰鞠躬。 大步离开。 额日和木扭头看向身旁女子。 “ 震鼎尚有魄力派人前去中原闹上一闹,本汗却只能于此如兽蛰伏,是我老了吗?” 女子巧笑嫣然。 “ 可汗,您爱民如子,众人皆知,这般只是不想徒增无辜的伤亡而已。臣妾看您容光焕发,一如既往,多虑了!” 额日和木行至帐门,轻声嘟囔。 “ 岁月磨我少年志,时光凉我善良心,人间总有风一两,填我十万八千梦!” ...... 水玄国,火猪城。 王城,寝殿。 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 一体型宽大的男子,从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上翻身而起。 一把撩开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的鲛绡宝罗帐。 望着跪于地上的领侍卫内大臣。 怒不可遏! “ 大军押解一腾蛇部落小小勇士,竟让其逃脱?皆知可笑至极!” 领侍卫内大臣浑身颤抖不止。 “ 神君息怒!我军已布下天罗地网,无论生死,定会将其拿住!” “ 狗屁的天罗地网!你们与那酒囊饭袋之辈有何异?” “ 神君请宽心!此事平息后,臣便重整军纪,震我水玄国之雄风!” “ 纸上谈兵,毫无意义!本君自会拭目以待!传信云牧鸿,若摘不下那蛮人的头颅,便拿自己的人头来见!” 啪—— 榻上的青玉抱香枕狠狠砸到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上。 疼! 一声不敢吭! “ 休要让他国之人笑掉大牙!速战速决!小小腾蛇部落还想泛起波浪?简直是痴人说梦!下去吧!” 领侍卫内大臣起身施礼。 灰溜溜退下。 此男子。 正是水玄国执明神君,禹玄冥。 第33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六) 官道之行,似深入密林。 关卡之多,如荆棘丛生。 官差放行,马车继续向北行去。 安芷梦有些心急,撩开车帘。 “ 大叔,距沃野镇还有多远?” 驾车马夫头也未回。 出言安抚。 “ 姑娘,稍安勿躁!已出了怀朔镇,很快便能到沃野镇!若不是路上层层排查耽搁了时间,早就到了!” “ 嗯,好的!” 安芷梦坐回车中,耐心等待。 忽得。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急促而凌乱。 一人大喊道,“ 前边的马车,都给老子闪开!” 好大的口气! 安芷梦正觉枯燥乏味,闻声急忙撩开窗帘。 想要一睹这狂妄之人,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 这一瞧。 竟看到一熟人! 冤家路窄! 带头的正是那日在怀荒镇撞了安芷梦之人。 这次绝不能放过你! 本小姐岂是你想撞就撞的? 安芷梦伸手探入软甲的空鞘之内。 摸出一黑色圆珠。 夹于双指间,瞅准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 急速挥出。 乌光一闪。 便击中了汉子胯下的马腿。 马儿吃痛。 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滑进道边田中。 正儿八经地来了个人仰马翻! 相邻几匹马,亦被波及。 东倒西歪。 汉子连滚带爬,稳住身形。 缓过神来,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一身尘土,好生狼狈。 马儿却悲鸣不止,始终爬将不起! 汉子走近查看。 马腿竟折了! 何人所为? 下手竟如此狠辣! 面目狰狞,跑到官道之上。 咆哮怒吼,“ 他妈的,哪个不要命的偷袭老子?站出来!” 汉子同行之人,纷纷抽出大片刀。 快速向前奔驰,拦下过往车辆。 路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望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张皇失措。 “ 大叔,你在前边等我就好,我有些儿小事儿处理一下,很快!” 安芷梦招呼马夫一声,走下马车。 “ 嘿,傻大个!刚刚摔的狗吃屎,舒服吗?” 不打自招? 汉子暴跳如雷,循声望去。 一个长得还挺不错的小姑娘。 但,那一副谑浪笑傲的表情! 忍无可忍! 哪还有空儿讲什么怜香惜玉? 挥舞大片刀,奋力砍去。 神奇的一幕出现! 片刀犹如砍到空气一般,从安芷梦身上一划而过。 其身影渐渐消散。 竟是一道影子而已! “ 中看不中用的大笨蛋,哈哈,我在这里!” 不知何时。 安芷梦已跃到一棵大树之上。 此刻,正神定气闲地坐在树枝上做着鬼脸。 这是身法? 众人甚是吃惊! 但,颜面更加重要! 管他三七二十一。 上! 一群人向安芷梦涌去。 安芷梦不慌不忙从软甲之中摸出数颗珠子,甩向众人。 嗖嗖嗖—— 一阵破空之声响起。 啪啪啪—— 精准无误! 珠子专打右臂关节处。 力道之大! 众汉子右臂顷刻间脱臼。 一时间,片刀落地之声。 响彻耳畔。 哭爹喊娘的痛苦哀嚎,随之而来。 过往车辆再不敢停留。 慌不择路地奔逃而去。 安芷梦跃下大树。 “ 哼,敢招惹本大小姐,记住了,本女侠姓安,......” 忽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 捂住嘴! 便头也不回地向等在路边的马车跑去。 “ 姓安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汉子望其背影,咬牙切齿。 “ 唉,小姐跟谁学会了自报姓名?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隐于一块巨石后的北修看了看身边的南樾,摇了摇头。 随后,身影一闪即逝。 快速跟上愈行俞远的马车。 ...... 骆信争阴沟里翻了船。 寻到相熟几名辉辰者,慷慨地掏出两个大钱袋。 无它事儿,请求护卫。 看到这么多钱,几人便痛快答应。 称兄道弟,一片和谐。 心有疑惑,随便一问。 为何要寻求保护? 骆信争直言不讳。 屠家来人要找自己麻烦。 不说还好。 这一说,出事了! 黑市屠家,谁人不知? 那可不是能够得罪得起的主儿! 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推搡拉扯,要将骆信争赶出户门。 骆信争以为这几人想要黑吃黑! 趁火打劫? 随即怒火三丈,破口大骂。 虽说仅是开阳之境。 但也是货真价实的辉辰者。 怎会受这气? 不惯着你这臭毛病! 废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游刃有余! 随后将其五花大绑,扔到屋内。 并扬言要等屠家的人来到后,双手奉上。 骆信争一听。 瞬间如霜打的茄子。 蔫了! 嚷求着希望能够放过自己。 愿意支付更多的钱。 谁知几人好似铁了心。 油盐不进! 拿起桌上两个钱袋。 将骆信争一人留下。 摔门而出! 骆信争此一举。 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竹篮打水一场空。 ...... 程随之与石啸宇,到达沃野镇。 已与木獬城北门相距不远。 近日,随处可见列队巡逻的士兵队伍。 全副武装。 气氛极其压抑肃穆。 同为军部之人,不愿袖手旁观。 应出一份力气。 因此,决定先不出城入摇光之森。 待入侵者被捕,一切事务安定下来,再走不迟! 寻一客栈,暂居下来。 ...... 黑猿独身,一路向北逃窜。 所过之处,故意留下痕迹。 制造假象,打乱追捕队伍的集中力。 出得林区。 庞大的身躯,着实再难以隐藏。 别无他法。 一不做二不休! 放下高傲姿态。 找了一片农田,竟挖了个大坑将自己埋了! 进入假死状态。 这一埋,就是两天。 直到申东躲西藏摸到此处。 黑猿才从坑中爬出。 一队正欲进入摇光之森采集草药的亡命徒。 在边缘地带被酉与亥拦住。 武力威胁下。 得知全城已戒严! 正在对入侵者进行抓捕。 一个活口未留。 二人争分夺秒。 急速奔赴至木獬城北门附近的林中。 干等也不是办法啊! 城中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一无所知。 酉急中生智,试图用部落的鹰啸密语与申联系。 未曾想,竟得到了回应。 于是,信息传递。 约定里应外合! 助申与黑猿突破军防,冲出北门。 “ 候娄訇勒派人前来相助,此时已到北门!现在,咱俩不必再躲躲藏藏,只需一鼓作气向北冲击即可。” 一人一兽,默契一笑。 阴险毒辣。 大开杀戒吧! 就这样。 申与黑猿边打边跑,向北门逼近。 骨笛声声鸣。 响彻千百里。 收到讯息的追捕队伍与前来支援的队伍。 开始向北门处集结。 沃野镇,木獬一军军部。 更是加派十名百户率一千五百名士兵紧急增援。 ...... 兵荒马乱。 四处再无闲杂居民游荡。 安芷梦被士兵阻于沃野镇外。 只好放弃乘车。 “ 大叔,你赶快掉头走吧,镇中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我要去看看。” “ 姑娘,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不行就随我回去吧!” 安芷梦最喜欢凑热闹。 怎么舍得放过此次机会? 礼貌一笑,感激马夫的善心,留下两枚金币后。 便如风一般向沃野镇以北奔去。 “ 这难得一见的场面,本大小姐怎么能错过,嘿嘿......” 屠家鹰犬拖着伤残身体。 谎称就是沃野镇居民。 保证入镇后绝不出门。 方才被允许通行。 一伙儿人不假思索便向骆信争宅院冲去。 而,甘运晓、上官无洛与木山华等人。 从金牛城东门出,一路南行。 进入了木獬城管控辖区。 ...... 乌云密布,大雨欲来兮! 第34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七) 北门,城墙。 旗帜随风,猎猎招展。 箭楼之内,城台之上。 士兵持牛角巨弓。 上弦,待号令。 骨勾车铜围铁马,列阵城墙之下。 弩箭倒刺,寒光凛凛。 铁铸锁链,盘旋于地。 主针对异兽。 一旦命中,定然令其凶多吉少。 士兵皆手持巨大燕尾盾与长矛。 严阵以待! 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 当申与黑猿的身影出现。 顷刻间号角连鸣。 嘹亮劲急! 攻击! 万箭齐发。 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般。 铺天盖地,掠向一人一兽。 随后,又一阵号角声鸣。 群均凌厉,响彻云霄。 士兵们傲慢阔步。 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去。 无可阻挡! 黑猿低沉嚎叫。 搬起地上一棵倒地大树。 猛然挥舞,荡开箭支。 同时,奋力向城门冲去。 悍不畏死! 申紧随其后。 冷眼观察城下布局。 距离逐渐拉近。 只见申一闪而逝。 下一刻。 便出现在众士兵上方。 软剑拉直,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于盾牌之上。 道道裂痕,触目惊心。 方一接触。 怎可落于下风? 岂不是折了己方军威? 长矛凛冽刺出。 雷厉风行! 申双脚于盾牌之上轻轻一点。 闪身重新回到黑猿身后。 攒射不息的箭支,坚不可摧的盾牌。 阻挡下了一人一兽前进的脚步。 过于轻敌了! 申眉头紧皱。 黑猿虽身强力壮,皮糟肉厚。 但,依然不敢硬抗。 只能凭仗手中粗壮树干,与之抗衡。 终有力竭之时。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看来只能寻求城外伙伴的救援了。 事不宜迟! 申口中发出鹰啸之声。 向城外的酉与亥传达信息。 暗语送达。 二人从林中走出,满面寒霜。 “ 行动!” 绿玉花雉,腾空而起。 疾驰至北门上空。 毛羽皆竖。 恰如利剑。 狠辣地射向城台上的士兵。 羽末鳞片散发幽幽绿芒! 噗噗噗—— 羽剑锋利异常,破甲而入。 士兵们哀嚎倒地。 眨眼间。 便撂倒一片! “ 城外有敌袭!” 士兵匆忙蹲下,挽弓搭箭。 予以还击,射向空中异兽。 火力被分散! 黑猿与申,压力瞬减,得以喘息。 黑猿将近乎支离破碎的树干,抛向军阵之中。 一刹那。 出现些许凌乱之相。 申趁虚而入,剑过血洒,数名士兵丢了性命。 随后。 黑猿蓄力,撞向前排坚盾。 摧枯拉朽。 盾破人飞。 硬生生打开一个缺口。 随即黑炎缠绕全身。 毫不留情地锤击持矛士兵。 士兵们望着眼前庞然大物。 灰心短气。 有开始回退的趋势。 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在此时。 黑熊墨耳不知从何方猛然蹿出。 如神兵天降。 撞向黑猿。 气盖山河。 将其撞飞出去。 黑猿始料不及。 吃了一亏! 挣扎爬起,气愤至极。 啼声震天。 与此同时。 石啸宇持双棍而来。 攻向正春风得意的申。 “ 纵灵使,你的对手是我!” 指挥官一声令下。 一队队士兵开始奔上城墙。 支援防御外来敌袭。 石啸宇架住如毒蛇般的软剑。 抬腿踹向申的胸部。 申凌空后跃,软剑脱手而出。 直刺石啸宇心窝。 石啸宇一棍敲开。 脚步未停,缠斗不放。 软剑如有灵魂般,于空中旋转一周。 再次直插石啸宇后心。 正中目标! 石啸宇的身影却缓缓散去。 假象? 申手指一勾,软剑入手。 毫不犹豫反手刺向身后。 当—— 正好抵住石啸宇袭来木棍。 “ 不简单啊!咯咯,但骗不了我!” 二人出招变幻莫测,战于军阵之中。 势均力敌。 士兵只闻武器交锋之声。 却猜不出下一刻人会出现于何处。 北门一阴暗拐角处,藏有一人。 正是偷偷潜入进来的安芷梦。 观二者之斗,连连称奇,津津有味。 疏密有致的草堆之中。 还藏有一人。 便是仅有一把长矛防身的程随之。 战战兢兢地在为石啸宇鼓气。 说起来。 黑猿可是被黑熊墨耳撞了两次。 有仇不报?非君子。 更不是黑猿的性格。 那便新仇旧仇一起算! 火力全开! 一熊一猿,如两团绚丽黑焰。 相交,分散。 咚——咚——咚—— 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 就是肉体之间的碰撞。 几个回合下来。 胜负基本已显。 黑熊四肢颤颤巍巍,筋疲力尽。 黑猿却依旧傲然而立。 仅仅在大口喘着粗气。 赶尽杀绝! 黑猿得优不饶人。 再次冲撞向黑熊。 毁灭一击! 异兽之战。 士兵们只可远观。 谁敢近身? 只能搭弓射箭,给予一丝帮助。 但,基本可忽略不计。 不可言败! 黑熊卯足了劲儿。 静待黑猿的到来。 但心中明了,自己即将战败。 千钧一发之际。 忽—— 一道白色光芒,由远及近。 轰—— 黑猿身上炸开火花,皮毛尽被烧毁。 来者正是白熊金眉。 黑猿气急败坏! 拍打着嗤嗤冒着白烟的胸部。 怒目而视! 士兵们拉动骨勾车,瞄准黑猿。 趁其不备,要其性命! 绿玉花雉发现其踪。 机警如智者。 改变攻击目标。 羽剑凌空而下。 将操控骨勾车的士兵,钉死在地上。 战场一时僵持下来。 随着增援士兵陆续到来! 一人一兽,处境开始变得愈发窘迫。 不可再耽误时间。 否则定然万劫不复。 黑猿正欲痛打白熊之际。 却收到了申的密语。 “ 撤向城门处!” 黑猿岔岔不平! 但看到远处黑压压逼来的军队。 不得不放弃。 转身便跑。 士兵们握紧长矛,专扎其腿,阻其之路。 噗噗—— 入肉之声,不绝于耳。 不痛吗? 当然很痛! 黑猿龇牙咧嘴,不敢停下脚步。 大手一挥,拍倒无数。 白熊于其后,紧追不舍。 支援队伍带来的三只异兽。 不由分说。 直接加入战场。 纷纷向空中正在偷袭的绿玉花雉攻击。 炫丽光芒相继在其周身炸开。 自身难保。 再无暇偷袭。 绿玉花雉左摇右晃,向城外飞去。 士兵们集中。 呈扇形围拢一人一兽。 战局立现压倒之势。 眶—— 一男子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高大魁梧,皮甲裹身。 蹲于角落,警惕观察四周。 恰好,程随之便在其后不远处。 胆颤心惊! 看其着装打扮,应该与那入侵者是一伙儿的。 更是一动不敢动! 此男子正是酉。 前来制作混乱,分散注意力,缓解申的压力。 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酉背对程随之,阴冷一笑,体随心动。 眨眼间。 便出现在程随之身旁。 不假思索,伸手便向其抓去。 程随之急忙起身,边退边挥舞手中长矛。 毫无章法! 大声喊道,“ 快来人啊!有敌人!” 酉一个箭步,追上程随之。 一拳打折长矛。 又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程随之痛苦地喘息着。 只觉全身骨架要散。 目露胆怯。 酉口中发出怪笑。 望着眼前待宰羔羊。 安芷梦目睹一切。 本不想暴露,但挨不住良心的谴责。 于是摸出数颗珠子,甩向酉。 但皆被酉灵活躲过。 “ 呸,本大小姐最看不起你这种欺负弱小的行为了。” 竟然还有人? 酉闪身向安芷梦奔去。 逃! 安芷梦脚步轻移,与其拉开距离。 但,酉的速度更甚。 逐渐追上! 一拳砸向安芷梦的天灵盖。 躲无可躲。 安芷梦出拳与其对碰。 结果被震得连连后退。 手臂疼痛难耐。 “ 本小姐打不过你,不吃眼前亏!” 将移形幻影发挥到极致逃跑之时。 却被酉左手一把抓住了肩膀。 “ 小小把戏,也想在爷面前班门弄斧,死吧!” 右手三指杵向安芷梦心脏部位。 完了! 大志未成,身先死? 安芷梦闭上眼睛。 可。 等了半天,未发现动静。 睁眼一瞧。 看到程随之正死死地抱着酉。 狠狠地咬着其手背。 事不宜迟。 安芷梦抽出腰间小匕首。 刺向酉抓着自己肩膀的手。 酉急忙松手后退。 一个重拳砸在程随之腹部。 程随之滚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精神萎靡,不再动弹。 安芷梦不知如何是好。 救与不救? 内心纠结! 还是跑吧。 四面楚歌。 石啸宇依旧听到了程随之的呼喊之声。 不再与申缠斗。 越出战圈,向那边奔去。 血珠挥洒一地。 方才分神之际。 露出破绽。 被申刺了一剑。 申亦无心追击。 向黑猿身边冲去。 ...... 藏在它处的南樾早已无心等待。 看着身处险境中的安芷梦。 若非被北修死死按住。 早已出手。 “ 别慌!还未到时候!” “ 非要等到小姐死了才行?” “ 呵呵......” 第35章 川赴海,缉拿救赎(八) 城外。 蝠翼猪鬣,张着巨口。 将绿色液体一口口喷到城门之上。 城门表层的黑玄铁皮,逐渐腐蚀。 散发出一圈圈涟漪。 如石落水! 绿玉花雉,于空中灵活回旋。 躲过一波箭羽与异兽袭击。 反身而回,继续偷袭城下士兵。 士兵如潮,悍不畏死,奋勇向前。 一人一兽如海中孤帆,摇摇欲坠。 围攻之下。 两者早已到达体力极限。 申全身颤抖不止,大汗淋漓。 伤痕累累,喘息粗重。 黑猿身体之上插满长矛,鲜血淋漓。 有气无力。 皆已是强弩之末! 士兵亦是伤亡惨重。 尸体横七竖八。 甚是惨烈! 石啸宇狂奔而来。 酉望来者。 观其势,便知其力。 不敢大意。 运转辰之力,黄芒闪耀。 抽出背上弯刀。 迎面而上。 论武力。 石啸宇绝对凌驾于酉之上。 可惜,与申战斗,体力消耗过大。 再有身上之伤。 方一交手。 便有落于下风之征兆。 几个回合下来。 就已败阵。 鲜血飘洒。 弯刀自石啸宇腿上划过。 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石啸宇滚落在地。 甩出手中一棍。 单手撑地,弹跳而起。 背靠城墙,紧锁眉头。 安芷梦并未离开。 而是拉着昏迷的程随之,躲到一边。 看到石啸宇身负重伤。 心中唏嘘不已。 自己再待在这里。 已毫无意义。 估计待此人解决对手,便会再次对自己下手。 与其相比。 自己更无招架之力。 还是趁早逃离为妙。 望了望远处士兵。 如黑云压境。 又撇了眼躺在地上的程随之。 砸吧砸吧嘴,“ 互不相欠嘛,我救你,你救我,扯平!” 随即闪身离开。 林间飞鸟。 一哄而散,冲向蓝天。 石啸宇余光扫了一眼安芷梦。 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好奇怎会有一陌生女子在此处。 不怕死麽? “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望东看西?放心,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酉一步一步走向石啸宇。 几名士兵瞧见此间情况。 急忙奔来相助。 酉看也不看。 甩出弯刀。 士兵尚未靠近,便被封喉。 血洒当场。 如此心狠手辣? 视人命如草芥? 不杀你,誓不为人! 石啸宇勃然大怒。 咬紧牙关,站直身子。 今日。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人一兽被逼进北门门洞之中, 两者相视一眼。 凄凄楚楚。 黑猿坐于地上,申靠至其身。 皆喘息不止。 “ 束手就擒,亦或就地处置,两者选一!” 黑甲队长大声喊话。 申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依旧不肯服输。 冷笑道,“ 就凭你们这些蝼蚁?” 黑猿安静至极。 缓缓闭上双目。 “ 弓弩手,箭上弦,准备!” 不到黄河心不死! 黑甲队长意欲将这一人一兽乱箭射死。 突然。 一声嘹亮的鹰啸之声响起。 “ 哼,算你命大!” 酉马上收回扬起的弯刀。 轻轻一跃,飞檐走壁,登上城台。 闪身离去。 石啸宇一屁股坐到地上。 莫名其妙。 “ 煞!全力冲撞城门!快!” 申传音黑猿。 黑猿猛然睁开双目。 起身,左手握住申。 曲膝,撞向城门。 哐——轰—— 城门被撞出一个大洞! 鹰啸之声。 其意,门已可破,速速撤离。 士兵们对于这一突发现象。 有些不知所措。 “ 还愣着干什么?追!” 队长一声令下。 士兵们蜂拥入门洞之中。 追击而去。 前排士兵一马当先。 踩到地上留下的大滩绿液之上。 顿时发出嗤嗤之声。 双脚瞬间被侵蚀。 摔倒在绿液之中后。 眨眼间,便面目全非。 化作一滩血水。 惊! 后面之人急忙停下脚步。 再不敢上前。 队长反应过来。 厉声大呼,“ 将盾牌置于地上,掩盖绿液!” 为时已晚。 门外早已不见一人一兽踪影。 ...... 程随之迷迷糊糊醒来。 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荒芜之中。 “ 这是哪儿?我已经死了吗?” 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 怎么感觉不到痛了?” 突然。 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缥缈深邃。 如来自遥远的地方。 “ 你还活着!” 程随之急忙爬起身。 四处张望。 心惊肉跳! 黑色光芒,浓如泥流。 由四面八方汇聚一处。 刺的程随之双目生疼。 连忙抬手,遮住双眼。 待耀光消散。 方才慢慢放下手来。 一只巨龟,赫然出现在面前。 全身覆黑色鳞甲。 此龟。 四足之下生海洋,身处波涛汹涌中。 背有巨壳如大陆,其上山岛环相生。 一条青色大蛇,缠绕龟身。 张血盆之口,对天嘶吼。 威武霸气! “ 异兽?” 程随之惊为梦中,难以置信。 惊恐地连连向后退去。 “ 你......你别过来!” “ 你与本尊并非初次相见,何来惧怕之由?” 巨龟声如洪钟。 程随之目瞪口呆。 “ 咱们......咱们见过面吗?” “ 于你梦中,数次试图接近你的,便是本尊!” “ 啊!就是你想要吃掉我?” “ 吃你?没有兴趣!” “ 那你想要做什么?你......你是异兽吗?” “ 笑话!区区异兽,亦能与本尊相提并论?” 明明就是异兽,却矢口否认。 那是个什么东西? 程随之百思莫解。 “ 你躯体之弱,超乎本尊所想,若非本尊袒护,你早已魂飞魄散!” 程随之环顾四周。 漆黑一团。 “ 谢......谢谢你救我!” “ 你如今尚未至死亡之时!” “ 哦......” 这小子是个白痴吗? 黑龟与青蛇相对无言。 “ 世间之人,自觉拥有八斗之才,颐指气使,妄加断言,令他人误入歧途!日日坐井观天,以为高瞻远瞩,可运筹帷幄,实则愚昧无知,终会作茧自缚,尚不自知,实属悲哀!” 程随之不知所云。 害怕石啸宇担心自己。 支支吾吾道,“ 我......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巨龟闻其言。 面目狰狞,眸中隐现黑炎。 “ 莫要再妄自菲薄,轻易听信他人之言!本尊是你,你便是本尊!散!” 所处空间。 瞬间支离破碎。 程随之只觉头晕目眩。 犹如堕入万丈深渊一般。 ...... 程随之睁开双目。 猛然坐起。 双眸无光,茫然望向四周。 “ 随之,你醒了?吓死我了!” 石啸宇从衣服上撕下布条。 正在包扎伤口。 “ 这是哪儿?” “ 这是哪儿?这是木獬城,沃野镇,不远处的北门!” 石啸宇精疲力尽地靠在城墙上。 程随之良久才缓过神来。 “ 啸宇哥?” “ 正是在下!随之,有何指教?” “ 你......你还好吧?” “ 好!很好!非常好!” “ 啸宇哥,是你救了我吗?” “ 是一个陌生姑娘救了你!” 程随之茫然四顾。 “ 她人呢?” “ 走了!” “ 入侵者抓到了吗?” “ 没有!” 石啸宇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伤腿刚一着地。 巨大疼痛瞬间冲击大脑。 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幸亏被程随之扶住。 “ 啸宇哥,你受伤了!” 程随之忧心忡忡。 “ 走吧!先回镇上,寻个郎中!” “ 墨耳呢?” “ 幻散了!” 艰难行走。 程随之回头。 城墙之上,旗帜依旧。 只是其上图案,好似有些面熟。 大龟与青蛇? 第36章 百不多,一不为少 听而熟悉。 似又陌生。 鹰啸密语,是腾蛇部落专属的的传信方式。 此声。 尖锐,细长。 到达摇光之森边缘地带的木山华。 听到了! 遥记童时。 父辈曾说过。 此一秘技,在战斗中巧妙使用,可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尚未接触到。 便已潜伏到土应国中。 记忆,如过往云烟,悄然消逝。 定然是城中出现变故。 于是甘运晓等人便悄悄向北门处靠近。 恰巧看到了破门那一幕。 “ 如此大费周章,就这般轻松结束!权当游山玩水吧!” 甘运晓叹息一声。 如释重负。 木山华几人,无言以对。 “ 合作到此结束!如有机会,欢迎多来叨扰。” 甘运晓一笑置之。 转而望向上官无洛。 眨了眨眼。 “ 许久未曾来过这座边关雄城喽,咱进去走一走?” 上官无洛一言未发,撩开车帘,走下马车。 甘运晓随其后。 “ 木老弟与诸位,后会有期!” “ 甘首领,您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 哪里有不妥之处?人已逃离官府追捕,便与我等无关了!若你们想要与其见一面,自行去往摇光之森即可!” 言罢。 留下茫然的木山华几人。 向城中行去。 ...... 抓捕失败。 军部之责,不可推卸。 石啸宇上药包扎后。 顾不得休息疗养。 叮嘱了程随之一声,不要乱跑。 便独身前往驿馆。 回怀荒镇! 石啸宇觉得很有必要! 程随之孜然一人。 酣然入梦。 醒来已至傍晚时分。 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准备出去买些吃食。 方出得门。 却见衣衫有些过于邋里邋遢。 灰头土面。 还是得先去混堂洗漱一番为好。 程随之背着包裹,走下楼梯。 恰好遇到正手忙脚乱的客栈伙计。 “ 小哥!请问在哪儿可以洗澡?” 客栈伙计皆是逢人讲人话、逢鬼讲鬼话之辈。 望着其貌不扬的程随之。 一顿胡言乱语。 甚是不耐其烦。 “ 出大堂内门,右拐,直行,再左拐便到!” 不管明白不明白。 说完就一溜烟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无奈。 程随之只好依其言,自行寻找。 客栈浴堂。 是用大石砌池,弯幕用砖。 再置巨锅与池相通。 辘轳引水,冷热相宜。 此时正是用餐时刻。 浴堂内洗漱之人,寥寥无几。 两名胸毛茂密的脚夫,坐于水中,背靠池壁。 插科打诨,不亦乐乎。 净是些青楼女子与邻家寡妇之事罢了。 另外之人。 有躺于池边平台上闭目养神的。 有弯腰沾水用粗布擦拭身体的。 程随之走进浴堂。 张望一番。 脱掉身上沾满泥污与汗渍的衣服。 来到池边,撩水打湿身体。 一汉子看其小心翼翼的样子,甚是好笑。 打趣道,“ 小兄弟,不进池子里泡上一泡,怎的能洗漱干净?” 与其作伴的汉子,哈哈大笑。 “ 这小兄弟一看便知是一处子,未享受过房中悦事,自然有些放不开手脚。” “ 哈哈,小兄弟快些洗,一会儿哥哥们带你去开开眼界!” 几句荤话。 程随之便面红耳赤。 怎会不知这些汉子说的什么! 方撩开内衫。 汉子们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如见鬼一般。 吃惊的指着程随之。 “ 你胸上的扎青?” 程随之尚有些懵。 急忙低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幅龟蛇图案。 身上怎会有扎青? 何时有的? 扑通—— 程随之惊慌失措。 脚下一滑,跌入池中。 其余人闻声凑近一看。 皆是瞠目结舌。 “ 此图乃是水玄国之禁忌,只有神君、贵族与国旗之上方可绘制,你竟刺于身上,大逆不道,死罪难逃啊!” 而后。 纷纷穿衣。 匆忙向浴堂大门奔去。 恐与其为伍。 免无妄之灾。 仅留程随之一人。 如坐针毡,心乱如麻。 这怎么办? ...... 今夜之月。 出奇明亮。 如意楼。 一客栈。 禁足令解除。 居民争先恐后出门放风。 街道热闹之景,恢复如初。 安芷梦坐于窗边,微风拂面。 极其惬意。 身上疼痛之感。 时有时无。 叹息一声。 “ 唉,我太弱了!摇光之森,必然要去!” 安芷梦换上一身青衫薄纱裙。 小小年纪,如出水芙蓉。 更显清俗靓丽。 散心去! ...... 屠家鹰犬扑了个空! 没有找到骆信争! 唯一庆幸。 骆宅中有一郎中。 帮手臂脱臼的众人逐一归位。 省得麻烦去医馆了。 官府让出门后。 一伙儿人便火急火燎地开始寻找骆信争。 挂有骆字招牌的赌坊,一间不漏。 赌坊中的伙计。 望着这些气焰嚣张的汉子。 诚惶诚恐。 不敢有丝毫怠慢。 以为是来寻滋惹事的! 急忙悄悄通知掌柜。 掌柜匆匆而来。 鞍前马后,好言美语。 亦是心惊胆战。 屠家鹰犬扬言,若是骆信争不露面。 就吃住在此间。 骆信争神龙见首不见尾。 掌柜手忙脚乱。 亦是有苦难言! 好巧不巧。 几名辉辰者正在此间豪赌。 一掷千金。 输个精光。 正欲离去之时。 闻得此事。 便走上前来,“ 想找到骆信争,就随我来!” 屠家鹰犬喜出望外。 兴高采烈随几人而去。 终于送走了这些瘟神。 掌柜不忘递上茶水钱。 旧雨重逢。 一伙儿人尚未走到住处。 便在大街之上遇到了安芷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大街之上。 抽出大片刀,便一拥而上。 “ 姓安的,这次看你哪里逃!” 安芷梦正处憋屈之时。 无地方撒气。 这下好了。 真是一群不长眼的家伙! 你来我往。 大片刀舞的虎虎生风。 但却挨不到安芷梦一下。 只见其潇洒穿梭其中。 片叶不沾身。 随后,拳掌相交。 将壮汉们打的晕头转向。 这群人也是精神可嘉。 倒地再爬起,爬起再被打倒。 就是不肯言败。 围观居民,人山人海。 叫好之声,连绵起伏。 几名辉辰者一直在袖手旁观。 并不想插手此事。 但看着一群人惨不忍睹的样子。 属实有些于心不忍。 何不趁此良机,助其一臂之力。 笼络人心。 顺势接近屠家! 一商便通。 随即加入战斗。 实力高低,立见分晓。 几个回合,便将战局改变。 虽已占优。 但依旧无法擒住安芷梦。 其身法着实令人头疼。 一时间。 竟有些僵持不下。 那便耗到你力竭! ...... 程随之身有扎青之事被客栈掌柜得知。 生怕殃及池鱼,惹祸上身。 当即退还其房钱。 将其赶出门外。 程随之心酸不已。 可怜兮兮地行于大街上。 喧哗之声将其吸引。 出于好奇,疾步奔去。 一群汉子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程随之一瞧。 这不就是那个帮过自己的姑娘吗? 很想帮忙。 转念一想。 也帮不了什么忙。 弄不好还会越帮越忙。 怎么办? 急中生智。 程随之鼓起勇气,大声喊道。 “ 官差来了!” 这一嗓子。 就好似将一块巨石抛入平静湖水之中。 水花四溅! 人群一哄而散。 交战之人,急忙收手。 老老实实地站到街边。 程随之却如鹤立鸡群一般。 傻站于此。 尤为显眼。 众人东张西望。 并未看到有官差影子。 猛然醒悟,有人使诈! “ 他妈的,刚刚就是你小子喊的吧?” 一壮汉抓住程随之。 穷凶极恶。 扬起片刀就要砍。 趁散开间隙。 跃至房顶的安芷梦低头一看。 “ 怎么又是你!” 摸出一颗珠子。 抛出! 将汉子手中片刀打掉。 轻飘飘落于程随之身旁。 拉扯着向远处跑开。 一群人稀里哗啦追了上去。 叫骂连迭。 ......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亦是围观之人。 “ 无洛啊!这世道,啧啧......乱不可言!但,心善之人还是要比恶人多,对不对?” 甘运晓抬头望向夜空,嘴角上挑。 上官无洛依旧一言不发。 第37章 风不容,枝花将折 街道之上。 行人如织。 程随之与安芷梦。 如孩童般。 灵活穿梭,动如脱兔。 无意间。 安芷梦扭头回望。 程随之惊鸿一瞥。 貌美如花! 第一次牵女子之手。 手如柔荑! 潮湿,温热。 不自觉。 顾景惭形。 被追杀。 完全抛之脑后! 漫无目的。 两人就这么一直跑着。 周围逐渐变得安静起来。 殊不知。 早已逃出沃野镇。 止步。 前方是一条羊肠小道。 坑洼不平。 安芷梦松开了程随之的手。 光滑细腻之感,随之而去。 程随之顿有一丝失落惘然之感。 攀上心头。 安芷梦擦下额头汗滴。 冷眼观察四周。 渺无人烟! 随即松了口气。 终于摆脱了那些人! 程随之双手驻膝,气喘吁吁。 安芷梦微微一笑。 “ 跟我来!” 率先向小道行去。 未行多远。 便见一座小庙。 年久失修,殿宇倒塌。 四周荒草丛生,断壁残垣。 一副破败之相。 吱嘎—— 安芷梦推开庙门。 尘土飞扬。 一股浓重腐朽之气,扑鼻而来。 庙内神像毁坏,香炉倾倒。 到处蛛网结织。 失去了香火的供奉。 真可谓凄凉不堪。 咳咳—— 安芷梦坐到一堆柴草之上。 双臂环膝。 疾首蹙额,一脸嫌弃。 庙顶露空,繁星点点。 苦涩堵满心田。 “ 本小姐何时吃过这等苦?” 毕竟小女儿家。 泪水于眼眶开始打转。 程随之呆立于庙门口。 踌躇不前。 安芷梦抬头。 正好对上程随之望来的目光。 憨态可掬。 噗嗤,笑出声来。 “ 傻乎乎的,你不累吗?还在那儿站着!过来坐呀!” 安芷梦拍了拍身下草堆。 “ 呃,好......” 程随之坐下,忸怩不安。 又向一旁挪了挪屁股。 安芷梦发现其举动。 “ 怎的?还怕我吃了你呀?” “ 不......不是,男女授受不亲......” “ 都什么跟什么呀!” 安芷梦满目幽怨。 程随之自惭形秽。 “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 不怨你......是我先惹得他们!” 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随之。 浓密乌黑的头发,扎于脑后。 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鼻梁高挺,嘴唇微薄。 机敏灵气。 越看越顺眼。 程随之只觉脸颊滚烫。 羞口羞脚,望向门外。 安芷梦看其窘态。 捂嘴偷笑。 “ 你一个人吗?” “ 不是,啸宇哥有事去办,我在等他。” “ 哦,你家就在这边吗?” “ 不是,我家在水俞城。” “ 你跑到这边做什么?” “ 我要去摇光之森。” “ 哎呀!你也要去那里啊!” “ 嗯......” “ 你去干嘛?” “ 去锻炼自己,变得更强。” 安芷梦闻言,笑的花枝招展。 程随之语无伦次。 “ 怎......怎么了?” “ 没事儿,你确实有点儿弱!比我还弱!” “ 是......是啊,就你自己吗?” “ 对!本女侠也要去摇光之森闯荡!” “ 那里很危险的......” “ 本女侠不怕!” “ 要不到时你和我们一起吧,啸宇哥很厉害的,可以保护你......” “ 好啊!我答应你的请求了!” 程随之嘿嘿傻笑一声。 “ 你家是哪儿的啊?” “ 本女侠是青木国人。” “ 青木国?” “ 对啊,你不知道吗?” “ 没......没有去过。” “ 以后有机会去我家做客。” “ 好......好。” “ 你叫什么名字?” “ 程随之,你呢?” “ 记住啊,本女侠姓安,名芷梦。” “ 安芷梦,名字真好听!” “ 程随之,名字真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再无言。 此刻。 同为天涯沦落人。 静坐良久。 安芷梦开始打盹。 “ 安芷梦,你躺下睡觉吧,我去外边守着。” 程随之起身向庙外走去。 安芷梦睡眼惺忪。 嗯了一声。 便沉沉睡去。 程随之坐于草地之上。 头靠庙宇残壁。 夜晚的风,有些凉。 但心中暖洋洋的。 眺目向庙里望了望。 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疏疏的林,淡淡的月。 不知何处传来笛声。 笛蕴悠扬。 倾听。 心旷神怡。 毫无睡意。 ...... 追丢了! 屠家鹰犬与几名辉辰者回到住处。 骂骂咧咧。 气急败坏。 看到骆信争后。 上去便去一顿拳打脚踢。 他妈的! 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来沃野镇。 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遇到那个姓安的。 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挨揍。 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丢人现眼。 反正。 都是因为你! 骆信争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姓安? 猛一机灵。 弱弱问道,“ 好汉们,你们遇到了一个姓安的小姑娘?” 汉子回首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扇的骆信争眼冒金星。 “ 给老子他吗老老实实呆着,有你什么事儿?” 骆信争冤天屈地,低声下气。 “ 好汉,手下留情啊!你说那个姓安的,可能就是安家千金。” “ 安家千金?” “ 对对对!青木国安家的大小姐。” “ 当真?” “ 我也是听白柏老哥说的,回沃野镇,就是为了捉她。” “ 就那个澹台白柏让你来的?” “ 是是是,我就是以白柏老哥马首是瞻,他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 这话你对老子讲没用,待回去后,你向屠掌柜解释去!” “ 好汉,相信我说的,这个姓安的姑娘,不,贱人!大有用处!您向屠掌柜汇报一声吧!” 汉子半信半疑。 左思右想。 还是决定向屠掌柜阐明此事的来龙去脉。 “ 老三!给屠掌柜书信一封!咱们在此等候指示!” “ 行!” 一名抱着酒坛子正打盹的汉子。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汉子有些犯愁。 这去哪儿找她呢? 净他妈给自己找事! “ 好汉,好汉,姓安的贱人要去摇光之森,咱们只管在北门外守株待兔即可!” “ 告诉你!别他妈给老子耍什么心眼子,要是被老子知道了,定然剁了你的手脚,将你拉去喂狗!” “ 不敢不敢!” 汉子偷偷瞟了一眼几名熟睡的辉辰者。 沾沾自喜。 借他人之手。 为自己建功。 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 第38章 行路难,歧路安在 木獬城,城主府急诏。 六军部千户,纷至沓来。 济济一堂。 死气沉沉。 皆是一副愁眉不展之态。 啪—— 城主云牧鸿将一把军刀重重拍到议事案上。 垂头丧气。 “ 抓捕失败,我们皆难辞其咎!” 厅内鸦雀无声。 云牧鸿颓然而坐。 郁郁寡欢。 “ 千人围堵,亦有画师协助,竟能让一人一兽破门而逃,是为何故?” 转而望六人,怒目而视。 六人躲其眸,默不作声。 “ 伤亡惨重,姑且不谈,我军之尊严,尚可存有几分?外人如何看待?不过贻笑大方罢了!” 起身,绕案踱步一周。 “ 我云牧鸿就任木獬城城主之职,时日不长,亦不短,算是碌碌无为!不求有何辉煌政绩,只求人人皆可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美满!于军于民,殚精竭虑。” “ 我问心无愧!” 铿锵有力,直击人心。 六千户心知肚明。 此言句句属实。 确实当之无愧。 汗颜! “ 神君已得知此事,大发雷霆!” 几人抬起头来。 忧心如焚。 望向云牧鸿,静待下文。 云牧鸿坦然一笑。 “ 旨意,让我提头去见!” 严博昌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 妈了个巴子的!谁说这事完了?我军依旧在追缉之中,怎的就被定为抓捕失败了?指定是有小人在神君面前煽风点火!” 云牧鸿哈哈大笑。 “ 老严,你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严博昌哑口无言。 掏出虎符,扔到议事案上。 “ 云老头!这玩意儿暂且押到此处!若是我严博昌未能取那贼人项上头颅,那我是没脸再坐这千户之位了!” 义正言辞! 说罢。 转身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其余五人面面相觑。 随即纷纷起身。 将各自虎符放至案上。 相继离去! “ 众志成城,决不言败!此便为吾愿,死又何妨?” 云牧鸿眉开眼笑。 次日。 携鱼符与一军刀。 攀上飞兽,奔赴火猪城。 孑然一人,面见神君。 官员们如履薄冰。 议论纷纷,皆猜其意。 议事厅。 桌案之上,六枚虎符。 整齐排放。 外人望而止步。 ...... 安芷梦与程随之。 重新潜回镇上。 专挑狭窄阴暗的小巷行走。 购得一些吃食后。 便向北门而去。 以免再生纠纷,决定先出城。 等候石啸宇归来。 密林。 树木,枝繁叶茂。 藤条,相互缠绕。 遮天蔽日。 寂然无声。 若不是有鸟儿掠过。 还以为误入死地之中。 一切顺利。 两人逐渐放下戒备之心。 权当玩耍,随处溜达。 微风拂过。 阵阵香气,沁人心脾。 程随之喜出望外。 撩开与人等高的蔓草。 是一条小溪流。 河岸之上,果树成片。 果实累累,挂于叶间。 水灵灵,红艳艳! 令人馋涎欲滴。 安芷梦行至岸边。 双手捧水,打湿脸庞。 清凉舒畅。 疲惫之意,一扫而空。 程随之爬到树上。 摘下一些果实。 递给安芷梦。 “ 尝尝,可好吃了!” 安芷梦将果子用溪水清洗一番。 方才入口。 汁甜肉脆,清爽可口。 “ 嗯,确实好吃!它有名字吗?” “ 我也不知道,就是野果吧!以前随爷爷去山中采药,经常以此充饥。” “ 哦,这么好吃的果子没有名字,怪可惜的!本女侠就赐它一个,唔......,酸酸甜甜,如何?” “ 酸酸甜甜?好!” 两人相视而笑,其乐融融。 突然。 一声音从后方林中传出。 “ 哈哈哈哈!好一个酸酸甜甜,来,让老子也尝尝!” 二人大惊失色。 扭头望去。 不是别人。 来者正是那伙儿屠家鹰犬。 还有一高一矮两男子。 与,骆信争。 一路尾随。 本以为会有人在城外接应此二人。 并未轻举妄动。 直至此刻。 才发现是多虑了。 收网吧! 话不多说。 便将程随之与安芷梦团团包围。 摩拳擦掌。 汉子面目狰狞。 冷笑道,“ 老子看你俩这次往哪儿逃!” 安芷梦虽心中惊慌不已。 但,依旧面不改色。 “ 逃?笑死我了!一会儿看谁被打得屁股尿流!” 眼神不觉扫向曾于镇上交过手的两名辉辰者。 这个胖子? 是何人? “ 哈哈,死鸭子嘴硬!” 汉子挥手。 纷纷抽出大片刀。 迫在眉梢! 安芷梦与程随之背靠背。 悄声道,“ 你找机会逃入水中,他们捉不到我的!” 程随之撇了眼湍湍而流的溪水。 点了点头。 刷刷刷—— 大片刀携风声。 劈头盖脸砍来。 安芷梦将程随之按到地上。 单手驻地,一个扫腿。 便将几名壮汉撂倒。 随后脚尖轻点程随之后背。 一跃而起。 由上而下,撒出一把黑珠。 叮叮当当—— 响作一片。 壮汉们纷纷躲闪,向后退去。 要逃吗? 两名辉辰者出手。 一左一右,夹击。 橙黄两道拳影,交映生辉。 轰向安芷梦。 屠家鹰犬唯恐伤及自己,躲到一边。 安芷梦双腿轻移。 闪开攻击。 缕缕长发,挥挥洒洒。 落于地面之上。 于此同时。 不忘狠狠一脚踹在程随之屁股上。 授意! 程随之连滚带爬。 向溪流之中奔去。 壮汉们持刀急忙去追。 却被安芷梦再次撒出的黑珠击退。 噗通—— 程随之跃入水中。 潜入溪底。 没有后顾之忧。 安芷梦全力运转移形幻影。 躲躲闪闪。 等待逃跑时机。 罡拳封空。 片刀封路。 安芷梦处境岌岌可危。 这般下去。 被擒,只是时间问题。 ...... 南樾局促不安。 “ 小姐当下甚是危险!还不出手麽?” “ 不急!林中还有二人没有出面,不知是敌是友。” 北修淡定自若,指了指西边。 “ 管他是敌是友,先救下小姐为好!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俩无法交差啊!” “ 你忘了安主信中所言吗?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尽量让小姐多吃些苦头!咱俩也是奉命行事,不是麽?” 第39章 塞月落,未成莫回 百密必有一疏。 安芷梦稍慢一步。 便被一记橙芒拳罡轰中。 犹如万箭穿心。 趴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 疲惫不堪。 唯恐其再耍手段。 屠家鹰犬纷纷扑来。 准备将其乱刀剁死。 以绝后患。 骆信争慌忙挡住众人。 “ 诸位好汉手下留情,留着她一条命,大有用处啊!” 一壮汉抬脚将其踹翻在地。 大骂道,“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骆信争瘫坐于地。 望向领头汉子,苦苦哀求。 “ 老哥,你忘记我对你说的话了吗?” 领头汉子醒悟过来。 制止住众人。 “ 暂且不要伤她!找些藤蔓将其牢牢绑住即可!” 啪啪啪—— 忽得。 鼓掌之声,随风而来。 众人回首望去。 只见两男子从林中走出。 剑眉星目,神采奕奕。 皆着一黑色紧身衣,额头附有护额。 护额之上,镶有一字。 梅。 “ 世间之大,第一次见你们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两男子满目皆是嘲讽之色。 敢出言羞辱? 屠家鹰犬正欲发飙。 领头壮汉定睛一瞧。 嘿,这不熟人麽! 急忙上前,抱拳施礼。 “ 我当是谁,原来是梅家护院吴氏兄弟,幸会幸会!” 正是梅平派出暗中保护安芷梦的二人。 吴战与吴争。 “ 吆,是你啊!黑手帮黄老大,幸会幸会!” 吴战双手插腰,甚是轻蔑。 “ 不知两位路过此地,是要去办何事?” 黄老大阿谀逢迎。 “ 小事小事,奉我家梅公子之命,带她回去!” 吴战抬手指向趴在地上的安芷梦。 闻言。 黄老大心中咯噔一声。 面露难色。 “ 这......不是折两位颜面,在下恕难将其拱手想让,屠掌柜也在黑市等候!” 吴战嘿嘿一笑。 “ 不能让吗?那好说,我抢来便是!若是误伤了弟兄们,还望多多包涵!” 随即衣襟鼓起,气劲爆发。 束腰带飘摇不定。 赤色光芒,夺目耀眼。 屠家鹰犬望其势。 双腿不觉开始哆嗦,慢慢向后退去。 高矮两名辉辰者行至黄老大前面。 一跺脚。 周身赤橙两色光芒。 拔地而起。 “ 宵小之辈,区区摇光之境,也敢在此口出狂言!” 开阳之境! 吴战心中早有准备。 从容不迫。 “ 两位,想要插手此事麽?这般可是得罪了黑市梅家,可要掂量一下!” “ 梅家若是出手,屠家不会袖手旁观!” 瘦高个男子寸步不让。 话已至此。 立场分明! 便无话可谈。 吴战、吴争同时伸出右手。 只见一团赤芒逐渐拉长,化为光剑。 锋芒逼人! 高矮二人直截了当。 打出拳罡。 吴氏兄弟躲也不躲。 迎拳罡而上。 光剑直刺,破风而行。 嘭—— 拳罡消散。 被兄弟二人合力击破。 余劲尚存。 林间树叶,哗哗作响。 近身而战。 吴氏兄弟剑法娴熟。 砍、撩、搅、压、格、挂。 皆携千钧之力。 胖瘦二人,亦不示弱。 劲力灌注双臂。 直、摆、勾、刺、震。 拳法运用自如,气势磅礴。 一时间。 僵持不下,胜负难定。 屠家鹰犬擒住安芷梦。 慢步向林中挪去。 正欲趁此良机先走为妙。 程随之去而复回。 身藏水中,露出脑袋。 心急如焚。 怎么才能救下安芷梦? 摇光战开阳。 实力之差,无法弥补。 嘭—— 对轰一击。 吴氏兄弟与高矮二人分开。 虽皆无败相。 但吴氏兄弟手中光剑明显黯淡许多。 明显处于劣势。 高瘦男子胜券在握。 洋洋得意。 吴战、吴争对视一眼。 轻轻点头。 打出底牌。 成败在此一举! 只见二人全身光芒瞬间暴起。 比之起初更甚。 手中光剑陡然增长。 雷弧缠绕其上。 殊死挣扎,最为致命。 高矮二人不敢大意。 屏气凝神。 极速运转体内辰之力。 进攻! 吴战挥出一剑。 弯月状剑芒如同实质。 吴争随其后。 亦挥出弯月剑芒。 弯月相融,即为满月。 风卷残云,摧枯拉朽。 高矮二人。 额头青筋毕露。 分别向满月剑芒打出一拳。 拳罡化形。 一为豹,一为狼。 张血盆之口。 扑将而上。 嗞嗞—— 两者相遇。 璀璨夺目。 均匀力敌,相互吞噬。 场面极其震撼。 屠家鹰犬再不敢动丝毫。 皆是一副目瞪口呆之相。 最终。 满月之芒消磨殆尽。 豹狼拳罡余威犹存。 轰在吴氏兄弟身上。 吴战、吴争口吐鲜血。 蹲坐在地。 心有不甘,但已尽全力。 死而无憾了。 高矮二人行至其旁。 满面悲怜。 “ 何必呢?” 吴战咧嘴一笑。 “ 敬其主,遵其命,各司其职。成为王,败为寇,废话少说!” “ 是条汉子!” “ 过奖!” “ 我不杀你俩!” “ 不屑动手麽?” “ 哈哈,就如你所说好了!自生自灭吧!” 斗一场。 却有了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 北修淡然一笑。 摘下一片树叶,叼入口中。 “ 摇光之境,竟有如此战力,大开眼界了!” 南樾亦表示赞赏。 “ 尤其是那合力一击,甚是厉害!叫什么来着?” “ 合气斩!” “ 对对,合气斩!这得两人配合到一定度才可施展的绝技,少之又少啊!” “ 此二人是良才,若能收到安家效命就好了!” “ 是啊,日后再加一培养,又是一对悍将!” “ 啧啧......” “ 修,还要继续等待吗?” “ 对!” “ 已经没人能救小姐了吧?” “ 不到最后,你怎敢断言?” 口中苦涩,北修吐掉咀嚼良久的树叶。 南樾神色紧张,目不转睛地看向安芷梦那边。 ...... 嗙—— 一众人准备撤离之际。 忽一壮汉,手捂光头蹲了下去。 鲜血自指缝间流出。 其余人好奇不已。 谁在偷袭? 四下张望。 一长发汉子指着岸边一块巨石之后。 大喊一声,“ 那边,藏有一人!” 屠家鹰犬呜呜喳喳。 一拥而去。 程随之正藏在此间。 方才正是他狠狠抛出一石子。 故技重施。 吸引注意力。 给安芷梦制造逃脱机会。 眼见一群人奔来。 程随之转身跃入水中。 未曾想。 屠家鹰犬的水性,犹有过之。 不出片刻。 便被逮住,拖到岸上。 不由分说。 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 怎么处置?” 黄老大看向满头鲜血的光头。 “ 交给你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光头汉子龇牙咧嘴。 抽出大片刀。 “ 他妈的!敢动爷爷,看我不弄死你!” 第40章 置死地,而后生也 手起刀落。 咔—— 鲜血四溅的场景,并未出现。 大片刀却断作两截。 光头壮汉懵了。 其余之人,也懵了。 什么情况? 光头壮汉随手丢掉手中的半截刀。 蹲下身去。 死死按住用力挣扎的程随之。 这一瞅。 吓了一跳。 程随之的脖颈之处。 竟覆盖着一层黑色鳞片。 曲指一敲。 竟坚如铁力木! 噗—— 一道青芒。 透体而过。 光头壮汉难以置信。 惊恐地望着胸口上的血窟窿。 起身。 后退。 扑通—— 直挺挺倒地。 圆瞪双眼,张着嘴巴。 定格。 一众人如白日见鬼。 头皮发麻。 纷纷扭头向远处跑去。 程随之匍匐于地。 身体之上。 黑青色气焰,升腾而起。 周边空气犹如烈火炙烤。 模糊,扭曲。 花草瞬间枯萎。 化为黑灰。 程随之犹如傀儡一般。 悬浮而起。 脑袋下垂,双脚离地。 身着布衣。 片片分离。 破碎。 化为虚无。 左胸处扎青。 逐渐消失。 黑色鳞片极速蔓延全身。 发色由黑变青。 “ 他不是人!不是人!是异兽!” “ 快跑啊!” 屠家鹰犬,落荒而逃。 程随之慢慢抬起头。 双眸空洞。 红色火焰,若隐若现。 两颊青筋虬露,凹凸不平。 狰狞,恐怖。 口水。 由嘴角流出。 滴在身上,落到地上。 所发之声。 不似人声。 狂风起。 浪炎滔天,乌云密布。 巨龟与青蛇的虚影。 现于程随之身后。 仰天嘶鸣。 只见其缓缓抬起手臂。 轻轻一挥。 黑青色火焰,犹如浪潮。 席卷而去。 屠家鹰犬,无一幸免。 在惨绝人寰的哀嚎之中。 被腐蚀殆尽。 化滩滩血水。 蒸发为一缕青烟。 吹散于空气之中。 高矮两名男子。 曾试图反抗。 劲力全出,拳罡飞舞。 但。 袭至程随之面前。 皆如石牛入海。 毫无波澜。 最终。 亦被黑青色焰浪吞噬。 骆信争虽体态最胖。 但率先逃脱。 可惜。 亦未能存活。 程随之初现异象之际。 北修与南樾,便已冲出林中。 绿黄两色,耀熠生辉。 一人抱起安芷梦。 一人扛起吴家兄弟。 逃离此地。 方圆百里。 万物皆毁。 生灵涂炭。 程随之如野兽般。 仰头嘶吼。 阴森低沉。 如疯如癫。 手如利爪。 挥舞不休。 火浪滔天。 惨如人间地狱。 良久之后。 眸中红炎熄灭。 程随之恢复如初。 茫然无措。 四处张望。 哐当—— 躺到地上。 昏迷不醒。 全身黑色鳞片褪去。 如蚯蚓入泥般。 汇聚至左胸处。 赫然还是那幅龟蛇图案扎青。 电闪雷鸣。 瓢泼大雨。 倾盆而下。 程随之赤身裸体。 躺于地上。 双目紧闭,七窍流血。 血水被雨水冲刷。 洗涤灵魂。 如在赎罪。 狂风呼啸。 如在哭泣。 是在向这片面目全非的大地忏悔吗? ...... 雨过天晴。 鸟鸣阵阵。 悲戚哀凉。 好似丢了家园的孩童。 迷失了方向。 何去何从? 两道人影,疾驰而来。 落于此地。 满目荒凉。 酣然泪下。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二人闲来无事。 于城中登高望远。 欲一览美景。 恰巧望见天空异象。 有宝物降世麽? 匆匆而去,一探究竟。 “ 此一壮举,非天之力,人断然不可为!” 甘运晓惊叹不已。 上官无洛置若枉然。 “ 我貌似看到了异兽的影子。” 声音嘶哑。 难听至极。 “ 若我猜的没错,无洛,定然是你老眼昏花!” 甘运晓尚有心思打趣。 一条几近干涸的河道。 仅留有雨后水洼。 二人止步。 并肩而立。 “ 周边皆被烧毁,怎还有人存活?难不成仅衣服被燃了?” 甘运晓盯着一丝不挂的程随之。 啼笑皆非。 上官无洛一言不发。 大地震颤。 马蹄声声。 甘运晓脱下长衫。 将程随之裹住。 扛到肩上。 拍了下上官无洛。 “ 走了!官兵来了!” 一闪即逝。 沃野镇军部。 百户亲自带队而来。 望眼前之景。 叹世之无常。 只希望无人葬身火海之中。 侦查一番。 无一丝异样。 百户断言。 应是天气炎热,导致发生火灾。 星星之火,蔓延焚烧。 一发不可收拾。 幸苍天有眼。 降下甘霖,将其浇灭。 合情合理! 遂收队回程。 不了了之。 ...... 密林东南方。 溪流下游。 安芷梦与吴家兄弟,卧于花草间。 尚未苏醒。 北修南樾,衣不遮体。 大汗淋漓,痛苦不已。 此时。 正盘坐于地。 努力运转辰之力。 压制体肤之上的黑青色火焰侵袭。 “ 此火焰竟这般厉害,攀体表,侵肌理,燃而不灭。” “ 那个小子还是个人麽?” “ 能救下小姐已是万幸。” “ 是啊!” 北修伤势极其严重。 大半身体,糜烂不堪。 试图站起。 疼痛难耐。 猛然坐下。 南樾伤势稍轻。 意欲搀扶。 可,有心无力。 唔—— 安芷梦醒来。 坐起。 伸懒腰,深呼吸。 忽得就地一滚。 躲到一棵树后。 警惕观察四周。 并未发现那伙儿屠家鹰犬。 放下心来。 远处有二人。 看着有些眼熟。 小心翼翼走过去。 大喜。 “ 修叔叔?樾叔叔?你俩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并未答话。 当安芷梦看到其伤势。 惊恐不已。 眼含泪水,支吾哽咽。 “ 是谁把你俩伤成这样了?” 北修与南樾,苦笑一声。 “ 何人所为?你去问你作伴之人。” “ 作伴之人?程随之?” 安芷梦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 二人实力。 安芷梦自然晓得。 实属难以相信程随之能够伤其分毫。 遂四处打量。 没有看到程随之影子。 “ 程随之去哪儿了?那些坏人去哪儿了?程随之被他们带走了吗?” “ 那些人都被那小子杀了!” 南樾一语惊魂。 不可思议。 此话简直犹如天方夜谭。 安芷梦始终难以置信。 当务之急。 便是为二人治伤。 唯恐有些闪失。 “ 修叔叔,樾叔叔,咱们快点儿走吧,到镇中寻个郎中!” “ 只怕是郎中亦难有对策,不过,先用药治疗体表,是唯一之法,体内火毒,还是自己想法驱逐。” 北修南樾,只吸凉气。 安芷梦看二人依旧动也不动。 心急如焚。 上前便要去拉拽。 “ 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南樾制止安芷梦。 “ 当下是想走也走不了啊!得等这二人醒来,让他俩背着我俩走!” 亦无它法。 只能等候。 说好的一起去摇光。 程随之,你去哪儿了? 第41章 无声时,更胜有声 披星戴月。 夜以继日。 石啸宇赶回怀荒镇。 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身心疲惫。 入木獬六军军部。 敲响小院门。 不待里边回应。 便推门而入。 席地而坐。 严博盛看仅有一人,心中不觉咯噔一声。 “ 石小子,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随之呢?” 石啸宇大口喘着粗气。 “ 画师大人,您别......别急,我......我把随之留在沃野镇了,很安......安全。” 如释重负。 严博盛倒了一碗茶,递给石啸宇。 “ 墨耳突然失去气机,我便猜到应是出了事,是不是遇上了潜逃者?” 咕咚咕咚—— 石啸宇将茶水一饮而尽。 “ 是啊!于北门处大围堵,结果还是让这个纵灵使破门而逃!” “ 你与随之平安无事,便是最好!” 严博盛长舒一口气。 石啸宇四下张望。 并未看到严博昌的身影。 “ 画师大人,严千户呢?” “ 抓捕失败,城主怪罪下来,六军部千户,皆立生死状,披挂上马,已亲自前去缉拿。” “ 出动千人尚未能拿下他,仅凭六位老将,恐亦难办到,您为何不阻止严千户?” “ 他的脾性,说一不二,你又不是不知,况且此举还是他做的出头鸟,唉......” “ 我曾在北门与那纵灵使交过手,实力与我旗鼓相当,定然不是严千户对手。但,他还有同伴在外接应,尚不知人数多少,再加上皆有异兽跟随,恐怕......” 石啸宇越说,心中越怕。 “ 唉,神君已得知此事,甚是不悦,只能听天由命了,担忧无用,只希望他们能马到功成,大胜而归!” 严博盛抬头望天。 默默祈祷。 石啸宇急忙爬将起来。 “ 我跑回来,就是怕城主降罪于千户大人,看来,还是有些晚了!不行,我得去寻千户大人,助其一臂之力!” 说罢,便要夺门而出。 严博盛急忙将其拉住。 “ 灾祸降临,天意注定,若无法抗拒,能避则避之!照顾好随之,才是你的任务!莫再去添乱!” “ 画师大人,您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定夺!” 匆匆而去。 严博盛心如刀绞。 怅然若失。 你们一定都要全身而归! 石啸宇大步流星。 来到兽棚。 不敢停歇一刻。 登上花豹。 返回沃野镇。 ...... 申、酉与亥。 逃至摇光之森边缘地带。 唯恐节外生枝。 并未再度深入。 只能暂且修养一番。 再作打算。 摇光之森。 方被一场大雪席卷。 此刻正是一片白茫茫。 转而又烈日当头。 属实难以捉摸其变化。 雪融,化水。 滴答滴答—— 水珠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三人捡了一些树枝。 费九牛二虎之力。 才将其燃着。 围坐于旁。 烘干衣服,烤熟肉食。 火苗跳动。 暖意带来些许心安。 “ 水玄国这下定会四处设防,我们恐是在劫难逃,寅与巳那边不知怎样,若是前去非法地带,必然是步步艰难,实属不易!” 酉谨小慎微。 “ 那如何是好?” “ 咱们三个只能绕道先回部落,侦查之时交于寅与巳去做!” 申有些踌躇不定。 “ 侯娄訇勒交于我的使命尚未完成,怎可回去?” “ 没了命,什么也就做不了了!” “ 现在不是好好的麽?” “ 不要再心存侥幸,能够从木獬城逃出,并不是运气好,而是他们大意了!没有下次!” 吧唧吧唧—— 亥真可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心大! 吃肉吃的很香。 对于下一步如何走。 根本不放在心上。 “ 你俩不要再叨叨了,吃饱心不慌,不懂麽?” 地上有尸体。 横七竖八。 几个倒霉蛋罢了! 申起身,扒拉了几下。 扯下衣服,穿到自己身上。 “ 好吧!下边就由你来安排吧!” 闻言,亥差点儿被肉噎死。 “ 我安排?” “ 对!” “ 我可没有那个能耐!你俩商量,我来做,还行。” “ 哈哈......” 酉剃了剃牙,站起身来。 “ 别逗他了,再吓出个什么好歹,就不好了......” 亥丢掉手中的兽骨。 在身上胡乱地擦了下油腻的手。 “ 酒能治百病,现在要是有壶酒喝,该多好!” “ 废话少说!咱们往西还是往北?” “ 往西!” 噼啪——噼啪—— 脚步之声。 有人来了! 申不假思索。 提起一具尸体便按到篝火之上。 火焰被覆盖。 嗤嗤—— 冒起阵阵黑烟。 恶臭味,令人作呕。 接二连三。 尸体堆积。 烟雾终被掩盖。 三人藏进暗处。 “ 百闻不如一见啊!无洛,你看,那边艳阳高照,这边白雪皑皑,神奇不?哈哈......” 来者正是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还有被扛在肩上的程随之。 忽然。 上官无洛停下脚步。 “ 有血腥味!” 甘运晓一脸云淡风轻。 “ 此地有血腥味,就像酒馆有酒味一样,纯属正常,有何大惊小怪的!” “ 还是小心为妙!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 咱俩这次要栽了?” “ 你的嘴开过光,好事不灵,坏事灵。” “ 哈哈哈哈......无洛,还是你了解我!” 上官无洛甚是无语。 首领真是个没心没肺之人! 随即拉了一下甘运晓。 “ 走这边!” 前行二三里。 “ 无洛,生个火吧,烤上一烤,咱俩无所谓,我怕这小子顶不住!” 上官无洛环顾四周。 鸦默雀静。 “ 好!我去捡些干柴。” 甘运晓掐指一弹。 地面未化积雪便被尽数吹开。 随后。 伸手一抓。 树叶便脱离树枝。 纷纷被吸附而来。 飘浮于甘运晓面前。 “ 小子,帮你做个床。” 反手一压。 树叶平铺于地。 将程随之放到上面。 “ 唉,如今这世道,像我这样的好人,打着灯估么着亦是难寻。” 上官无洛抱着一堆树枝回来。 扔到地上。 “ 干的没有,只有湿的,你想办法吧。” 甘运晓叹息一声。 “ 指望不上你!” 随即双手放于树枝之上。 绿芒乍现。 水汽升腾。 呲呲—— 噌—— 火苗燃起。 毕毕剥剥—— 忽高忽低。 甘运晓收手。 望向上官无洛。 沾沾自喜。 “ 怎么样?” 上官无洛竖起大拇指。 二人坐下。 暖流将其笼罩。 程随之皱着的眉头。 缓缓舒展。 呼吸匀畅。 “ 突破了?” “ 那不是简简单单麽?” “ 呵。” “ 有点儿饿了,怎么办?无洛。” “ 你刚才说指望不上我,自己想办法吧。” “ 别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纯属口误。” “ 没有下次!记住!” “ 好好好!一定谨记在心!” “ 我去找找看!” “ 我看好你!无洛!” 上官无洛起身离开。 甘运晓斜眼向方才来处瞅了一眼。 酉蹲在蔓草之中。 一动不敢动。 寒毛卓竖。 妈的,点儿背! 竟是天权强者! ...... 吴氏兄弟。 终于悠悠醒来。 有气无力。 浑身酸痛。 死了麽? 此处是天堂,还是地狱? 鸟鸣蝶舞。 绿意盎然。 不见凶神恶煞的鬼差。 那肯定是天堂了! 感激上苍怜悯。 “ 喂!你俩还做梦呢?赶紧起来吧!” 安芷梦打断了二人的梦呓。 吴战、吴争缓过神来。 原来还活着啊! “ 快些过来帮忙!” 二人慢慢爬起。 望向安芷梦。 “ 是你救了我俩吗?” “ 不是!是修叔叔与樾叔叔救的你俩!” “ 感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 别套近乎了,现在到你俩报恩的时候了!” 陌生的两名男子。 长相不错。 就是当下看着有些凄惨。 “ 怎么回事?” 吴战望北修与南樾伤势。 心有戚戚然。 “ 别问了,你背着修叔叔,你背着樾叔叔,去镇上寻郎中!” “ 好!” 第42章 君来饮,杯中有梦 花落大陆,西部。 为白金国。 高原横卧山脉。 河流贯穿全国。 自北而南。 昆仑山脉、阿尔金山脉、祁连山脉、唐古拉山脉、喀喇昆仑山脉、冈底斯山脉与喜马拉雅山脉,雪峰连绵。 西高东低。 斯河、伊列河、药杀水与乌浒水,川流不息。 大漠戈壁,浩如烟海。 黄土高原,沟壑纵横。 广阔牧场,此起彼伏。 祁连冰川,雄伟壮阔。 山水洞林石。 国之地貌,甚为奇特。 大小盆地。 镶缀于山岭间。 牧草丰美,湖光潋滟。 国之资源,丰富多彩。 别具一格。 白金国人,性情豪放,能歌善舞。 喜赛马摔跤。 族群,不可胜数。 信仰,大相径庭。 ...... 那日。 糜童于木狼城告别监兵神君张陵殊。 欲先至迦湿弥罗区,寻渔船入伊列河。 再转太微水域南下。 夏季时节。 山峦千姿百态,小溪涓涓细流。 水草丰美,风光宜人。 糜童一路之上。 走马观花。 闲云野鹤,甚是惬意。 停下马车,撒了泡尿。 抬手遮光,举目远眺。 “ 前有木桥一座,过桥便是那金狗城了,寻一集市,小老儿我要先醉上一醉,再论他事。” 金狗城。 位于国都木狼城西南方。 山脉纵横,峰峦重叠,湖泊众多。 峡谷、盆地,星罗棋布。 地形所致。 仅建有城门,并无城墙。 城中无镇。 分为三区。 吐火罗区、迦湿弥罗区与犍陀罗区。 商贸汇聚之地,名为集市。 集市,以摆摊为主。 售卖物品,样式繁多。 可换可购,一应俱全。 人山人海,极为热闹。 着筒裙、撑油纸伞的姑娘。 挑箩筐、头戴斗笠的壮汉。 背背篓、肩扛袋子的商贩。 随处可见。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 此起彼伏。 商贩与顾客。 买卖为次,谈笑为主。 热火朝天。 一快马,奔驰在峡谷间的山路之上。 其背坐有一男子。 身着黑色长袍、背有三把长刀。 出得谷口。 便至集市。 米酒之醇香,弥漫空气中。 一声长哨。 马儿停下。 男子舔了舔嘴唇,摘下头上斗笠。 一双桃花眼,万般风流情。 长身玉立,修眉俊目。 嘴角上扬,轻佻一笑。 将马儿栓于一棵树上。 “ 你且在此等候,我去找酒解渴。” 拍拍马背。 大步向集市行去。 人群之中。 八尺身高,并不罕见。 但,这容颜。 令过往女子,皆忍不住多望几眼。 玉面含羞。 一小摊。 挂有酒字旗。 男子择一桌凳坐下。 大声喊道,“ 掌柜的,来坛美酒,一碟炸豆腐。” 大嗅鼻子,迫不及待。 摊主是一壮汉。 外表粗犷,但心极细。 瞧见男子气势,断其定然不凡。 满面春风。 招呼道,“ 这位俊哥儿,一看就会吃,晓得俺这小摊的豆腐一绝。” 男子大笑,人畜无害。 “ 那是!您这豆腐香已飘至三千里外,我快马加鞭,只为吃上这一口。” “ 得嘞!独家特酿米酒,喝一碗,余香绕口三年,您先喝着,俺把豆腐给您热上一热,稍等片刻!” 摊主搬上一坛酒。 便忙活起来。 男子将酒倒入碗中。 酒色白而微黄,略显浑浊。 喝一大口。 气味芳香扑鼻,入口绵甜爽净。 砸吧砸吧嘴。 大呼一声,“ 果然好酒!” 摊主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 “ 小哥不仅人长得俊俏,话也说的漂亮,您今个放开了喝,我只收一半酒钱!” 男子连干三碗。 意犹未尽。 又来一人。 坐于邻桌。 正是糜童。 噔噔—— 糜童伸手摘下兜帽。 敲了敲桌子。 “ 店家,给小老儿来上一坛美酒。” 摊主将热气腾腾的炸豆腐端到男子桌上。 闻声回望。 吃了一惊。 银发,独眼。 红眼罩。 风烛残年。 亦有宝刀未老之感。 面挂微笑。 急忙拿出汗巾擦拭桌子。 “ 老人家,俺这就给你拿酒。” 糜童伸手指向男子桌上的酒坛。 “ 小老儿要一坛和他一样的酒。” “ 得嘞!” 摊主一甩汗巾,搭到肩上。 小跑着去搬酒。 哐—— 一把刀放到桌上。 刀柄犹如人之手骨。 漆黑如墨。 望之,不寒而栗。 男子悄悄撇了一眼。 碗中美酒洒落桌上几滴。 “ 俺滴妈呀!这是个什么玩意?” 摊主搬酒而来。 不经意间。 被吓一跳。 差点儿将酒坛扔到地上。 糜童淡然一笑。 “ 莫怕莫怕,不过一把刀而已。” 眼眸之中尽是爱惜。 爱如珍宝。 摊主毛骨悚然。 放下酒坛。 远远走开。 糜童倒一碗酒。 端起。 轻轻摇晃。 酒于碗中旋转流动。 只见其伸出一指。 于碗中一拈。 便拉出一根细长酒丝。 随后将手指放入口中。 轻吮。 “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一饮而尽。 又倒一碗。 “ 老去渐知时态薄,愁来惟愿酒杯深。” 仰头,酒尽。 再倒一碗。 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酒洒桌面。 伸手沾了沾。 放于手心。 开始搓动。 几息后。 将脸埋入手掌中。 如获至宝般。 使劲儿嗅着鼻子。 贪婪至极。 摊主撇了撇嘴。 小声嘟囔,“ 这老头儿脑子多少得有点儿病。” 糜童端起酒碗。 把酒喝干。 “ 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 伸出舌头。 舔了舔碗边。 恶心至极。 “ 粮香与糟香皆有,只是有些糠味,但已实属佳酿。” 自言自语。 抓住酒坛坛口。 倒尽。 喝一口。 却不再急欲咽下。 而是在口中咀嚼。 咕咚—— 下肚。 “ 柔而圆润,好酒!” 摊主悄悄走到桌前。 “ 老人家一看便是懂酒之人,但是光饮不吃菜,是不是有些无趣?要不要来一碟炸豆腐?” 糜童眯眼。 抬头。 “ 店家,小老儿这不叫饮酒,而叫吃酒。” 啊呸! 摊主点点头。 走开。 咯—— 糜童打了个酒嗝。 摇摇晃晃站起。 将一枚金币放到桌上。 提起刀。 便要离开。 摊主快步跟上。 “ 老人家,您给多了!” 糜童似睡似醒。 “ 不多,小老儿还觉得给的有些少了。你的酒,好喝!” 摊主喜笑颜开。 将金币揣进衣袖中。 “ 老人家,您走好!有空常来!” 男子走到摊主身边。 递上一枚金币与一个酒葫芦。 “ 钱收好,劳烦帮忙将葫芦装满。” 摊主兴高采烈。 “ 得嘞!俊哥儿请稍等!” 难不成今儿个祖宗显灵了? 还是大风可以刮来钱了? 客人皆如此慷慨大方。 实属难遇。 装满。 将酒葫芦还给男子。 毕恭毕敬。 “ 走了!” “ 俊哥儿,有空常来啊!下次俺请你喝酒!” ...... 糜童出得集市。 登上马车。 准备启程。 “ 舒服!这一眯瞪,就该到伊列河岸喽!” 忽得。 一男子挡住了去路。 糜童定睛一看。 “ 呦呵,这不是邻桌的那人吗?你拦下小老儿马车,有何贵干?” 男子一笑。 一副玩世不恭之态。 “ 你手中的刀,可是魔刀之一的鬼手?” 糜童闻言,心中一惊。 酒醒大半。 竟有人识得此刀! 不简单。 “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子嘴角上扬。 邪魅一笑。 伸手搭住背上刀柄。 “ 是或不是,不能如何。但,既遇到,那便杀了吧!” 第43章 雨打萍,身世浮沉 此男子。 并非他人, 而正是陈尚尊的弟子。 况西桐。 ...... 垣象历981年。 夜。 风雨交加。 于水玄国火猪城的茫施镇。 况西桐,呱呱坠地。 其父,况筠承。 腰缠万贯之财。 晚年得子,欣喜若狂。 奔至雨中,跪谢上苍。 老天啊—— 您真是待况某人不薄啊—— 况某人定会迁善远罪,恩惠于民—— 于是。 一掷千金。 修建庙宇一座。 并购粮数石,广发于贫苦之人。 况西桐满月之日。 于街道之上,大摆流水席。 凡见者皆有份。 凡知者皆为客。 不论身份尊贵与卑贱。 乞丐亦可上桌共饮。 一日。 忽有一道人,登门况宅。 大摆筵席,盛情款待。 酒过三巡后。 道人受况筠承之邀。 散步于宅中花园。 谈天说地。 上聊治国良策,下谈黎民苍生。 二者可谓志同道合。 深夜。 况筠承刚欲就寝。 当当当—— 房门便被敲响。 “ 何事?” “ 老爷,白日那名道人不知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此时非要见您一面,小人百般劝阻,亦是无果,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况筠承思量一番。 还是披上衣衫。 走出房门。 随下人来到小花园中。 道人坐于石墩之上。 抬头望月。 早已在此等候。 况筠承遣退下人。 走上前去。 辞尊屈卑。 “ 道长,夜已深,怎的还不早些卧榻而眠?” 道人轻锊长须。 “ 况大善人敬贤礼士,招待颇周,心中有话不对你讲,愧疚不已。” 况筠承坐于道人对面。 “ 道人言重了!有话尽管道来,况某人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道人摆摆手。 微微一笑。 “ 事关你况家百年基业。” 况筠承闻言。 心中一颤。 “ 道长,此话何意?” 道人面露严谨之色。 “ 流水之席,为庆子满,广施恩惠,传为佳话,贫道即食入口,所谓无功不受禄,便于你宅中转了一转,看了一看,风水极佳,阳宅无疑。” “ 道长谬赞了!” “ 但,黄泉曜气最凶恶,阴阳混杂家零落。” 况筠承虽不明何意。 但听着也不是什么吉利之言。 “ 还请道长明说。” “ 黄泉即为四经五行,一个是向天干黄泉,一个是向上天干反复黄泉。曜气,即煞气,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八煞曜,如若宅院遇到,生气皆会消亡。” 况筠承点点头。 不懂。 等待后话。 “ 曜杀,即为黄泉杀,是为四金,金位星气,凶相最重,如阴龙见阳水,阳龙见阴水,阴阳混杂,便会使得家道中落。” “ 还请道长指明!” “ 如果贫道没有算错,你子定是雨夜出生,此为一股阴流,即阴气,正巧落于你阳气中正之宅,成癸丑双行之势。” 道人所言,无半分差异。 况筠承目瞪口呆。 “ 道长之意,是说我的爱子是一凶物?” 道人摇了摇头。 “ 贫道不知其生辰八字,无法断言吉凶,只是奉劝一句,留于宅中,必生祸端。” 胡言乱语也好,赤诚相待也罢。 况筠承愁肠百结。 信还是不信? 该如何抉择? 道人起身。 “ 时辰已晚,话亦至此,往后之事,你自定夺,贫道这就告辞了。” 况筠承起身相送。 却被道人拒绝。 独留其一人。 于风中凌乱。 往后时日。 况筠承愁眉苦脸,茶饭不思。 夫人多次询问。 况筠承亦是不肯说出。 将子丢弃,怎能舍得? 只当那夜为黄粱一梦好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况家一切照旧,安然无恙。 况西桐亦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生的虎头虎脑、聪明伶俐。 甚是惹人怜爱。 况筠承逐渐将道人之话忘却。 况家祖上铁匠出身。 世代传承。 到况筠承这一辈儿。 仅兄弟二人。 其上还有一长兄,况筠运。 如今已官至正二品内务府总管。 常年居于王城之中。 水玄国军器、军械的制造,由神君设部门专门管理。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 况筠运有权在手。 自然想到为家族牟利。 于是。 插足其中,上下运作。 硬生生为况家拦下一部分制作权。 况家精通铸刀之术。 出品军刀。 从外观与形制方面,皆与国制毫无差异。 纹理与色泽上,还更胜一筹。 以此。 况家日趋壮大,富庶一方。 不在话下。 况西桐,自小天赋异禀。 知难好问。 旁人稍一点拨,立刻即通。 况筠承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吾儿将来必成大器—— 时光荏苒。 转眼间。 况西桐已十二岁。 总角之年。 是为成人。 况家却迎来了灭顶之灾。 又是夜。 又是风雨交加。 一伙儿黑衣人,越墙而入。 心狠手辣。 屠尽男女老少。 不留一个活口。 血色染红整个况宅。 惨不忍睹! 当况筠运得知此事。 冲冠眦裂。 黯然泪下。 派人四处查访。 亦不得丝毫线索。 难道是天要灭我况家? 唯一庆幸之处。 况西桐还活着。 那夜躲于花园池塘之中。 归功其习得一门闭息之术。 得以逃脱此难。 况筠运找到况西桐之时。 只闻其口中念叨。 方才恍然大悟。 “ 龙牙、虎翼、犬神 ”。 三把祖传之刀。 将况家置入万劫不复之地。 没有了家族作为靠山。 况筠运从政之路举步维艰。 政敌陷害之下。 多条罪名压身。 一落千丈。 将功抵过。 留其性命,贬为庶民。 自此。 伯侄二人相依为命。 回归故里。 亦被人处处刁难。 况筠运郁郁寡欢。 整日以酒为伴。 没过多久,便含恨离世。 况西桐跪于况家坟前,痛哭流涕。 这世间。 再无一亲人。 之后。 四处游荡。 欲自食其力。 但况家灭门之事。 已家喻户晓。 火猪城诸镇。 凡见到况西桐者,皆敬而远之。 得臭名,灾星。 走投无路之下。 只好离开火猪城。 何去何从?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一日。 为填温饱。 入密林摘果子。 不巧遇上一群凶兽。 遭围堵。 或许并不该绝。 危在旦夕之际。 被一路人救下。 并将其带回军部。 此人正是陈尚尊。 名师指导。 况西桐成为一名画师。 自踏入摇光之境后。 实力便突飞猛进。 与此同时。 心中那颗仇恨的种子。 亦跟着逐渐壮大。 为况家报仇雪恨。 寻回祖传之刀。 准备离开之际。 才将身世告知陈尚尊。 “ 冤冤相报何时了?” 努力劝导。 可况西桐依旧固执己见。 一意孤行。 不过一孤苦伶仃的孩子罢了。 又懂些什么? 回忆往昔。 自己不也是这番模样? “ 只要你能打败我的红瞳,为师便放你离开!” 七虫战红瞳。 红瞳败。 况西桐离去。 一年后。 况西桐归来。 跪于陈尚尊面前,泪流面目。 “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定会扬名世间,不负师父教导之恩,不辱师父德高之名。” 严氏兄弟,居于木獬城怀荒镇。 这是况西桐留下的最后一言。 自此。 再无音讯。 第44章 满山红,朔云边月 狂悖无道! 糜童怒气填胸。 面色冷若冰霜。 “ 就凭你?不怕大风闪了嘴!” 况西桐置若罔闻。 慢慢拔出一刀。 刀出鞘。 金黄流转,黑气缭绕,凝而不动。 一铜环,缀于刀尖之上。 铛铛作响。 寒光血影。 “ 杀人不过信手拈来。” 盛气凌人! 糜童望而生畏。 心生胆怯之意。 开门见山。 况西桐单刀直入。 刀芒在前,人随其后。 快如闪电,气势如虹。 嘭—— 马车支离破碎。 尘头大起! 骏马受惊,嘶鸣奔逃。 糜童站于马背之上。 满头银发随风飘扬。 想逃? 况西桐回首。 又劈出一刀。 绿芒刀罡,风驰电掣。 将马儿一分为二。 鲜血四溅。 糜童一跃而起。 悬于半空。 血滴分毫不沾身。 竟已至天权之境—— 不可小觑—— 随即抽刀出鞘。 鬼手出! 周身瞬间血色弥漫。 洒于地面之上的马血,如受召唤。 再度飘起。 融于刀身。 刹那间。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 骷髅之影,与之携来。 悚然恐怖。 况西桐只觉背脊发凉。 手脚如被邪物束缚般。 无法移动分毫。 体内辰之力运转缓慢。 似亦被压制。 鬼手之刀。 正如其名。 可控人心智,扼人行动。 攻心脉,混知晓。 任其宰割,自刎而死。 不利之势。 况西桐右手紧紧握住犬神刀。 聚力于左手。 一拍背后之鞘。 又一刀跃出。 刀背锯齿分明,如龙鬃。 刀刃条条血槽,如利齿。 泾渭分明。 护手镶珠,红焰回旋。 犹如兽目,蕴含杀意。 破镜重圆。 龙牙刀现。 风云幻变。 以邪治邪。 鬼哭神嚎之声。 响彻四野。 集市之上。 人们纷纷抬起头来。 望天空乌云密布。 要变天了? 风来。 况西桐眼眸被一层红晕覆盖。 神志恍惚。 如疯如癫。 糜童见此异象。 大惊失色。 魔神降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溜! 嗡嗡嗡—— 钟鸣之声。 亦如万人祈祷之声。 灌注耳畔。 糜童毛骨悚然。 回头望向况西桐。 嗖—— 况西桐犹如时空穿梭。 眨眼间。 便出现在其后。 双手各握一刀。 口吐三字,“ 告死暝!” 交叉挥出。 落地。 收刀入鞘。 乌云散。 砰砰砰—— 只见糜童全身猛然崩出团团血雾。 随后。 肢体分崩离析。 块块掉落地上。 卒。 死不瞑目! 魔刀鬼手,灵魂似被抽离。 失去华彩。 埋于碎肉之中。 况西桐行去。 大喘粗气。 弯腰将其与刀鞘捡起。 拔了一把嫩草。 擦去血迹。 塞入衣服内。 赶集之人,手忙脚乱。 匆忙收摊,寻处避雨。 天空忽得却又云开见日。 骂声连连。 什么鬼天气—— 况西桐掏出酒葫芦。 痛饮一口。 眼眸一撇。 曲指一弹。 一道绿芒射向一处。 杂草横生,乱石突兀。 轰—— 石砾纷飞。 不见一物。 “ 耳朵不好使了,还是赶路太累出幻觉了?” 况西桐自嘲一句。 大步向集市走去。 石坑之中。 石块压着一人。 面戴金色面具。 屏息憋气,一动不动。 直至况西桐走远。 方才坐起。 嘎嘣—— 面具应声而碎。 现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 男子吐出两大口血。 擦拭一下嘴角。 强打精神。 左摇右晃地向北奔去。 惊魂未定! ...... 数日后。 木狼城,月十五镇。 监兵神君张陵殊望着躺在地上之人。 一脸冷漠。 糜童已死,被一个背有三把刀之人所杀—— 天权强者—— 这是此人留下的最后两句话。 已死透。 ...... 火朱国。 火蛇城。 一处庄园。 陵光神君殷契。 漫步在一处曲廊之中。 光线隐晦,空间狭窄。 其后跟着一女子。 着粉色纱衣,容颜靓丽。 二人皆不言语。 行至一古木交柯之处。 视野猛然扩大。 南面小院透光。 北面漏窗透景。 豁然开朗。 女子欣喜异常。 忽生寻幽探秘之感。 左拐右绕。 来到一处小院。 挂有牌匾,涵碧山房。 院前。 假山居中,周边树木环抱。 乔木、灌木与花卉,层次分明。 生机盎然,野趣横生。 女子看的有些痴了。 好美啊—— 殷契止步,坐于圆凳之上。 莞尔一笑。 良久之后。 女子方才回神。 殷契摆摆手,让其坐下。 “ 灵儿,此处如何?给个评价!” “ 神君,此间只应天上有,世上哪有几回得!” “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咱俩私处之时,莫要再张口闭口的神君,喊姐姐!” 殷契佯嗔薄怒。 女子捂嘴一笑。 “ 遵命!神君姐姐。” 殷契伸手便要去打。 却被女子闪身躲开。 “ 灵儿,你在外玩的开心了,可是我甚是无聊啊!” “ 姐姐,我这是在外为您分忧解难呢!” “ 净瞎扯!” “ 嘿嘿......姐姐,那我便于你讲些趣事吧。” “ 快些讲,我最喜欢听你讲故事了。” 女子姗姗道来。 一,月鹿城朝歌镇—— 卞氏一族,被人灭门—— 杀人者仅有一人—— 缘由只为三把刀—— 传言说,仇人上门,报仇雪恨,刀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二,土应国辅城—— 军部出兵,于各镇缉拿腾蛇部落根深蒂固的潜伏者—— 由于漏网之鱼过多—— 汇聚一处,背水一战—— 城主反被暗杀—— 打狗不成反被咬,一时成为笑柄—— 三,水玄国木獬城—— 出动上千兵力,追捕腾蛇部落一纵灵使—— 却被其破门而逃—— 只得了个伤亡惨重的结果—— 执明神君勃然大怒—— 亲自暗访梅、兰、竹、菊四家—— 不知何意—— 区区一纵灵使,不至于惊动这四人吧—— 殷契面淡如水。 “ 这三个故事,你怎么看?” 女子颦眉蹙頞。 “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很佩服此人,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嘻嘻......” “ 死那么多人,官府如何处置的?是否上报?” “ 姐姐,江湖恩怨而已,卞家财产肯定被镇令中饱私囊。” “ 很好!你通知月鹿城城主,扣除朝歌镇镇令及以下官员三年官饷。” “ 哈哈!姐姐英明!” “ 腾蛇部落有些不安分了,你派人前去查探,若是没有大举出击之意,且不必回报!” “ 我记住了!” “ 各国有各国的烦恼,不必深究,听一听,一笑了之便好!” “ 姐姐大度!” “ 呸!臭灵儿,莫要再奉承于我!” 殷契巧笑嫣然。 “ 姐姐不是喜欢被人奉承吗?” “ 你还不了解我吗?” “ 灵儿就是姐姐肚子里的蛔虫!” “ 诶呀,你真恶心!” 两女子开始撒泼放刁。 俨然一副小女儿模样。 “ 姐姐,咱就这么放任白金国驻兵数十万在边境?虎视眈眈的,怪可怕的。” “ 人家在自己家里,爱咋咋样,我的胳膊可伸不了那么长!” “ 张陵殊居心莫测,不得不防。” “ 不过为了南海之物罢了,他不敢越火朱国半步!” “ 姐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不愧是我们的陵光神君!” “ 还不是多亏有你这个爱鼓唇弄舌的小机灵鬼!” “ 姐姐,我这叫体贴入微!” “ 灵儿,姐姐很累的!” 殷契伸出玉指。 帮女子梳理满头青丝。 呷呷—— 鸟鸣声,嘹亮刺耳。 划破天际。 二人皆抬眸。 望向天边。 第45章 知有处,报答春光 程随之。 迷迷糊糊。 昏睡五日。 上官无洛手捧芭蕉叶。 接满水滴。 递于甘运晓。 甘运晓将其置于程随之嘴边。 看水流入其口。 “ 何必呢?” “ 大火焚林,唯有这小子独活,岂能没有过人之处?即便是凡人一个,那亦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沾沾福气也好!” 摇光之森。 天气变幻莫测。 为遮风雨。 两人用树枝搭了个简易棚。 坚守此处。 可谓用心良苦。 咳咳—— 程随之悠悠睁开眼睛。 又急忙闭上。 多日不见阳光。 已有些不适应。 甘运晓欣喜异常。 关切问道,“ 你醒了?” 咳咳——咳咳—— 程随之只觉口干舌燥。 浑身酸痛不已。 有气无力。 想要起身,又躺倒在地。 “ 这是哪里?” 上官无洛又捧来一接满水的芭蕉叶。 甘运晓继续喂水。 “ 摇光之森。” “ 你俩......你俩是谁?” “ 你的救命恩人!” 甘运晓和颜悦色。 “ 哦......谢......谢谢了。” “ 不必言谢,乐于助人,是为美德。” 甘运晓一本正经。 上官无洛实在看不下去甘运晓的嘴脸。 坐到一旁。 “ 他......他们呢?” 程随之被甘运晓扶起。 背靠一树干上。 “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再无他人。” “ 安芷梦呢?她......她去哪儿了?” “ 安芷梦?不认识。” 程随之面露慌张之色。 竭力扭头,四下张望。 “ 小子,在林中发生了何事?” 甘运晓问出心中疑惑。 “ 有人要......要杀我俩。” “ 所以你为了自保,就放火烧林?” “ 放火?我......我没有啊!” “ 不是你啊,那会不会是那些要杀你的人放火毁尸灭迹?” 甘运晓一副幸灾乐祸之态。 “ 安芷梦,不会......不会出事了吧?” 程随之用力抱住树干。 急欲起身。 甘运晓一把将其按下。 “ 五日未食东西,仅靠露水续命,你能去哪儿?” “ 我......我要去......寻安芷梦!” “ 自己小命暂且不保,还想要救人?可笑!” 甘运晓冷哼一声。 看向上官无洛。 上官无洛心领神会。 起身离开。 “ 待你神志清晰以后,我再问你。” 甘运晓不再搭理程随之。 未过多时。 上官无洛扛着一只野猪归来。 抽出匕首。 开始清理。 甘运晓生火。 准备烤肉。 程随之迷离恍惚。 魂不守舍。 安芷梦,你可千万不能死。 那些人会将她带到哪里? 啸宇哥,你回来了吗? 篝火熊熊。 暖意横生。 闭上眼睛,理顺思路。 不觉中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被甘运晓唤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猪腿。 滋滋冒油。 “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救人。” 咕噜咕噜—— 肉味入鼻。 肚子开始抗议。 程随之接过猪腿。 细嚼慢咽。 咽喉干涸。 难以下咽。 缓和许久。 方才大口啃食。 吃饱后。 顿觉神清气爽。 甘运晓看其变得有神。 甚感欣慰。 “ 小子,哪里人?” 程随之抹了把嘴。 “ 水俞城,楚天镇人。” “ 那么远,你跑这边做什么?” “ 为了来摇光之森。” “ 嘿,歪打正着了不是,这里便是摇光之森。” “ 谢谢两位大哥,你俩真是好人!” 甘运晓摆摆手。 “ 此处凶险异常,你不怕死?” “ 啸宇哥与我作伴,只是有事先离开了。” “ 啸宇哥?” “ 嗯,怀荒镇军部的。” 甘运晓闻言。 看向上官无洛。 不妙! 匪人怎能与官兵打交道? 欲弃之。 程随之却未发现二人神情变化。 “ 大哥,我叫程随之,你呢?” “ 程随之?你姓程?” “ 对啊!怎么了?” “ 没没,没事!” 甘运晓内心激动不已。 “ 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 家中还有爷爷。” “ 你爷爷叫什么?” “ 程墨渊。” “ 你父亲呢?” “ 我没有见过。” 甘运晓低下头。 面露痛苦之色。 殊不知。 多年以前。 正是一姓程之人救了其一命。 欲报恩。 无能力。 待有能力后。 却再寻不到。 一直耿耿于怀。 苍天有眼,冥冥之中,便是给了一次报恩之机? 了确心愿? 甘运晓看向程随之。 慈眉善目。 “ 程随之,深觉你我有缘,待那个什么啸宇哥回来之前,我甘运晓定会护你周全!” 上官无洛大吃一惊。 甘首领有病了不是? 菩萨附体? “ 原来大哥叫甘运晓啊!” 甘运晓点了点头。 抬手指着上官无洛。 “ 他叫上官无洛。” 程随之颤巍巍站起身子。 弯腰鞠躬。 “ 谢谢甘大哥,上官大哥。” 甘运晓急忙将其扶住。 “ 无妨无妨,反正我二人也是闲来无事。” 有所图? “ 待啸宇哥回来,我一定会报答两位大哥的!” “ 不必!你不要心生疑虑,我之所以帮你,只因你姓程!” 程随之哑口无言。 “ 程随之,你胸口为何要刺这个图案?这会要了你的命,可知?” 程随之此刻方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 急忙裹了裹长衫。 “ 我的衣服呢?” “ 被火烧了。” “ 我也不知道胸口为什么会有这个图案......” 甘运晓懵了。 扎青还会自生? 这小子是傻还是痴? “ 此图为水玄国禁忌,切勿展露于他人。” “ 甘大哥,就是因为它,我才被赶出了客栈。” “ 没有抓你报官,已属实运好!” 程随之低头看着胸口。 黯然无语。 摇光之森未知风险颇多。 甘运晓准备带程随之离开。 “ 程随之,下边你想要做什么?” 程随之支支吾吾。 “ 我想先去寻找安芷梦。” “ 安芷梦在哪儿?” “ 应该会在沃野镇吧......” “ 你那个什么啸宇哥与你约定之处在哪儿?” “ 沃野镇。” “ 好,咱就回沃野镇等候。” 说走便走。 二人起身。 甘运晓向上官无洛使了个眼色。 上官无洛一把将程随之背起。 “ 要不我将碧蟾幻出来?” “ 不必,过于显眼,不便行动,容易招来是非。” “ 那你怎么不背着?” “ 你身体好,在下自愧不如!” 甘运晓坏笑连连。 上官无洛骂骂咧咧。 “ 上官大哥,你是画师吗?” 程随之趴于其背。 平易逊顺。 “ 是。” “ 能教教我吗?” “ 教不了。” 甘运晓哈哈大笑。 “ 程随之,此为天赋,学不来的。” “ 哦......” 既然二人没问。 程随之还是决定不说出自己来摇光之森的目的。 打道回府! ...... 申、酉与亥。 苦了五日。 此二人不走。 三人不敢走。 唯恐此二人是官府之人。 甘运晓大笑之声。 三人闻之。 胆战心惊。 以为已无耐心,准备出手。 未曾想。 就这么走了? 我们。 解脱了吗? 第46章 同风起,大鹏齐飞 嘭—— 一声巨响。 由客栈内传出。 大厅内。 杯盘狼藉,凌乱不堪。 石啸宇单手将掌柜提起。 火冒三丈。 店内伙计皆躲在一旁。 惊恐万状。 用餐食客纷纷仓皇出逃。 咚—— 石啸宇一拳砸在掌柜脸上。 口鼻窜血。 “ 好......好汉饶......饶命!” 石啸宇横眉瞪目。 “ 说!为何将我弟弟赶出客栈,让其流落街头!” 掌柜连连求饶。 “ 好汉......你弟弟可是......可是身怀重......重罪之人啊!” “ 放你妈的屁!” 哐—— 掌柜越过店门。 飞至街道之上。 将一辆小木车砸碎。 石啸宇一跃而出。 重重地踩在其肚子上。 “ 说!我弟弟现在身处何地?” 掌柜支支吾吾。 两眼一翻,再不出声。 昏厥过去。 行人不知发生何事。 绕其而行。 唯恐殃及池鱼,大祸临头。 石啸宇折身回去。 站于客栈门口。 冲内大喊。 “ 凡是本客栈伙计,全给我上街寻找,天黑之前,若无讯息,我必将你们挨个扒皮抽筋!” 客栈伙计如赦大罪般。 抱头鼠窜而去。 石啸宇心急如焚。 不知该如何是好。 “ 妈的!让本爷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短命鬼胆敢在老子地盘闹事!” 一声大呼。 由围观人群中传来。 随即。 一壮汉大摇大摆行将而出。 身高体阔,皮肤黝黑,壮如小牛。 腰间别有两柄开山斧。 其后跟着七八名喽啰。 呜呜喳喳。 盛气凌人。 原来石啸宇气势汹汹前来问罪之时。 便已有客栈伙计跑去喊人。 亦有伙计奔去报官。 当下。 石啸宇正是怒火中烧之时。 忧心忡忡。 理也不理。 “ 我数三个数,马上带着你的人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后果自负!”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当众被折颜面。 那还能行? 黝黑壮汉哈哈大笑。 “ 本爷今个儿还真想看看怎么个后果自负法儿!” 沃野镇地痞流氓。 声名赫赫。 嚣张跋扈惯了。 目中无人惯了。 “ 一!” 石啸宇心平气和。 黑壮汉无动于衷。 伸臂大手一挥。 调遣一众喽啰。 “ 去,看看掌柜伤的是否严重,再算算被损坏的桌椅值多少钱!” “ 二!” 石啸宇迈开步。 走向黝黑壮汉。 其却四平八稳。 继续大声吆喝。 “ 在场的所有乡亲父老,一会儿若是此人被打残,定要替我牛三儿做个证,在下并非滋事之人,而是替天行道,伸张仗义!” “ 三!” 石啸宇抓住壮汉肩头。 黝黑壮汉却措手不及。 轻而易举被抛飞出去。 嘭—— 黝黑壮汉落到客栈屋顶之上。 哗啦—— 瓦碎。 落到客栈之内。 躺于地上。 一动不动。 生死未卜。 老大被揍,小弟岂能置之不理? 喽啰们一哄而上。 手中小斧头抡的虎虎生风。 石啸宇腾挪躲移。 拳拳入肉。 眨眼间。 再次回到客栈门口。 安闲自得。 众目睽睽之下。 喽啰们接连倒地。 痛苦哀嚎。 哭爹喊娘。 行人皆目瞪口呆。 好厉害的后生! 此为何许人也? 正在此时。 一队官差前来。 飞扬跋扈。 带头之人。 贼眉鼠眼,官帽歪斜。 唇上留有胡子两片。 大声呵斥。 “ 是何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闹事?” 石啸宇撇了一眼来者。 甚是不屑。 不过一帮白吃镇衙官饷的废物! 毫不啰嗦。 直接将军牌丢了过去。 带头官差伸手接住。 一瞧。 不可一世之态。 瞬间全无。 低头哈腰,一路小跑。 来到石啸宇面前。 阿谀奉承。 “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 随后站直腰板。 向围观路人摆了摆手。 “ 散了吧!都散了吧!官府办事,闲杂人等,一律闪开!” 路人闻言。 各行自路。 街道之上,再不拥堵。 石啸宇接过军牌。 淡然道,“ 谁在闹事,你应该已经一目了然,不用我多说了吧?” 带头官差何许人也? 溜须拍马,手到擒来。 转身指着躺在地上打滚的喽啰。 趾高气扬。 “ 弟兄们,来呀,将这些个目无王法之人统统给我押入牢中,大刑伺候!” 石啸宇急于寻找程随之。 不再停留。 拍了拍带头官差的肩膀。 “ 办事效率不错!我先走了!” 带头官差卑躬屈节。 “ 大人慢走!有啥事儿,您招呼一声就好!” 石啸宇扬扬手。 头也不回。 没入人流之中。 ...... 疾步如飞。 石啸宇走街串巷。 四处打听。 毫无程随之消息。 焦头烂额之际。 一人将其拦下。 “ 阁下可是石千户石啸宇?” 石啸宇一脸茫然。 “ 你是何人?怎的会识得我?” 此人亦不废话。 “ 在下已等候数日,请随我到如意楼!” “ 是不是程随之派你来的?” “ 到了您便知!” 一前一后。 大步流星。 行至如意楼客栈。 上楼。 推开一间上等房房门。 入得其内。 三男一女。 正是安芷梦、北修、南樾与吴战。 带石啸宇前来的,便是吴争。 安芷梦曾于城墙下惊鸿一瞥。 模糊记得石啸宇相貌。 急忙上前。 “ 啸宇哥?你来了!” 石啸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抱拳施礼。 “ 姑娘面生的很,寻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安芷梦放下大小姐姿态。 为石啸宇搬来圆凳。 斟茶倒水。 北修将那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石啸宇难以相信。 北修与南樾叹息一声。 轻轻褪下衣衫。 体之灼伤,触目惊心。 石啸宇倒吸凉气。 头乱如麻。 “ 程随之现在身处何地?” 几人皆摇头。 咕咚咕咚—— 喝下一杯茶水。 石啸宇起身。 拱手。 面带歉意。 “ 诸位,对不住了!此事确实出乎意料!我这就前去勘察一番。” 吴争自告奋勇。 愿引路前往。 石啸宇亦不推辞。 二人匆匆离去。 ...... 摇光森外。 一匹健马嘶鸣止步。 独角,乌黑。 一人翻身而下。 身着黑色铠甲,手提锋利长枪。 望眼前参参巨树。 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片刻后。 转身轻抚马鬃。 一脸释然之色。 “ 老伙计,就此别过,你回吧!” 黑马如通人性。 将头凑到此人脸庞。 蹭来蹭去。 恋恋不舍。 浓情密意间。 被一破锣嗓子打破。 “ 老任,竟被你捷足先登了!跟个娘们儿似的,口味真重,与马搞上了!” 循声望去。 来者。 亦是黑马黑甲。 随即哈哈大笑。 “ 要论恬不知耻,于你面前,甘拜下风!” “ 我呸!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给你念叨念叨?” “ 一军部据此最近,为何却晚我一步?难不成昨夜临行之际,与你家婆娘大战了三百回合,爬不下床了?” “ 听你此话,大有不服气之意,要不咱来比划比划,看我是否老当益壮?” “ 得!省点力气吧!我怕一会儿入得摇光,你拖我后腿。” “ 我呸!耻与你这等人为伍!” “ 真是蹬鼻子上脸!” 一言不合。 二人你来我往。 打了起来。 却是不下狠手,点到即止。 走了几个回合。 便止戈。 “ 热身结束,就这么滴吧!” 席地而坐。 休息片刻。 “ 出发?” “ 好!” 此二人。 沃野镇一军陈千户,陈啸乙。 怀朔镇二军任千户,任向游。 相视一笑。 往昔。 历历在目。 峥嵘岁月,驰骋沙场。 浴血奋战,携手共进。 以前是。 现在仍是。 两匹黑马,望各自主人背影。 仰头嘶鸣。 如在送别。 亦似在祈祷。 第47章 水欲流,抽刀断水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身处异国他乡。 净受些窝囊气。 亥怒目切齿。 “ 他妈的,仅区区二人,就令咱们三人如此胆怯?” “ 此人可是一天权强者!” 酉精神紧绷。 申目光阴冷。 “ 咱三人合力击杀他,也不是完全无可能!” “ 与之同行之人,尚不明实力如何,贸然出手,弊大于利!” “ 腾蛇部落,勇士悍不畏死,逢人便躲,岂不是丢了我等气节?” 五日,备尝艰苦。 酉与申对视一眼。 点了点头。 亥面露凶狠之色。 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 我打头阵!” 申将其拉住。 “ 我与黑猿率先出手,你俩静观其变。” 摇光林中。 暴雨止,云散日出。 亥早已急不可耐。 一跃而出。 蝠翼猪鬣心照不宣。 从密林深处奔来。 张口便向甘运晓喷出一口绿液。 丧心病狂。 甘运晓抓住上官无洛肩膀。 闪身躲开。 毒液洒至树干之上。 瞬间变为焦黑之色。 甘运晓安之若固。 “ 果然没忍住,还是出手了!” 上官无洛掐指幻化。 法印现。 碧蟾出! 张开巨口。 将蝠翼猪鬣再次喷来的毒液。 直接吞下。 转而肚皮胀圆。 以牙还牙。 将毒液吐向蝠翼猪鬣。 噜噜—— 蝠翼猪鬣折身。 完全无视毒液的存在。 尾部肉球。 蓄力砸向碧蟾。 碧蟾伸出细长舌头。 缠住肉球。 将其攻势阻下。 亥抱住方才被侵蚀倒地的粗树。 抡起。 砸向甘运晓三人。 雷霆万钧。 甘运晓躲也不躲。 握拳。 手臂绿芒流光溢彩。 将树干击个粉碎。 亥亦被其力。 震的连连后退。 “ 不自量力!” 甘运晓嗤之以鼻。 亥只觉体内翻江倒海。 一口鲜血涌出。 又被其声声咽了回去。 嗡嗡—— 震耳欲聋之声。 随清风徐来。 绿玉花雉紧急支援。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运转辰之力于双耳。 将声音隔绝于外。 可却苦了程随之。 程随之只觉气血翻滚,头晕目眩。 站立不稳。 上官无洛见状。 双手急忙捂住其耳。 黄芒氤氲而生。 酉行至亥身旁。 无声无息。 “ 那个小孩毫无战力,黑袍男子不过一玉衡境幻师,只此天权者有些棘手!” 甘运晓扫了一眼二人。 身形缓缓消失。 二人瞬间神经紧绷。 背靠背。 关注周边风吹草动。 提心吊胆。 下一刻。 甘运晓便出现在绿玉花雉上方。 嘭—— 一脚跺在其头部。 扎入泥土中。 泥浆四溅,树木晃荡。 力之大。 令人魂飞胆破。 声浪戛然而止。 甘运晓坐于绿玉花雉背上。 挖了挖耳朵。 “ 真是恬躁!这下安静了许多。” 既已出手。 怎可坐以待毙? 酉与亥不再犹豫。 左右夹击。 挥出重拳。 力可拔山。 甘运晓张开双臂。 将二人拳头握住。 轻描淡写。 呵呵一笑。 “ 勇气可嘉!” 二人心惊肉跳。 差距竟如此之大? 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欲抽手退去。 却发现如何也拔不出来。 甘运晓慢调斯文。 不冷不热。 “ 其实早已察觉你们的藏身之处,不过井水不犯河水,我亦不愿出手,各行己路,不好麽?非要出来寻死,我三人身上可有你们看上之物?亦或是有滥杀无辜之恶习?” 酉闻言。 拘拘儒儒。 “ 阁下不是前来缉拿我等的军部中人?” “ 你从何处看我像军部之人?” “ 那个小孩曾混迹于军队之中!” “ 原来如此!你三人是逃犯?” “ 误会,我三人只是异域来者。” 甘运晓放开二人之手。 酉与亥急忙后退。 远离。 各自之手背。 一道印痕,触目惊心。 甘运晓若是想要将二人废掉。 简直轻而易举。 二人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未来及欣喜。 突然。 一道黑影由天而降。 咚—— 砸于碧蟾身上。 将其压入淤泥之中。 “ 无洛小心!” 甘运晓身影一闪。 落于上官无洛身后。 双指夹住剑刃。 偷袭之人。 正是潜藏在暗处的申。 甘运晓勃然大怒。 “ 你找死!” 申弃剑后退。 却被甘运晓一掌拍中胸部。 双脚离地。 倒飞。 撞至一棵树上。 口喷鲜血。 酉与亥怛然失色。 大呼。 “ 阁下请留手!” 全力奔向申。 甘运晓身形再度消失。 下一秒。 嘭—— 一拳砸在黑猿脑袋之上。 地动山摇。 嘭—— 又一拳。 砸在黑猿胸口。 顿现一坑。 黑猿轰然倒地。 四肢抽搐。 生死未卜。 甘运晓此人。 竟如此恐怖! 一失足成千古恨。 酉唯恐甘运晓锱铢必究。 急忙解释。 “ 阁下,全怪我等不明事理,您莫要计较,我等马上离去!” 正在此时。 林中传出一言。 “ 想要往哪儿走?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铿锵有力! 震惊众人。 随后行出二人。 目光如剑。 嫉恶如仇。 长枪驻地。 傲然而立,威风凛凛。 来者正是陈啸乙与任向游。 闻打斗声而来。 第48章 萧萧下,无边落木 黑甲? 毋庸置疑! 军部之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酉与亥顿时方寸大乱。 神色仓惶。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却是神意自若。 悠游自如。 摇光之森,并非水玄国之地。 人人可至其中。 不过来了两个军部之人。 有何害怕之处? 一目了然。 程随之喜出望外。 在此凶险之地。 看到国之军人。 犹如遇到亲人。 急忙伸手入怀。 欲掏出自己军牌。 却发现连裤子都没穿。 军牌早已不翼而飞。 虽心急如焚。 却也是无计可施。 腥风血雨。 陈啸乙忍俊不禁。 “ 这是起内讧了?哈哈哈哈......” 任向游望众人着不同服饰。 妙趣横生。 “ 亦或是狗咬狗,落个满嘴毛?” 闻其言。 甘运晓一笑置之。 酉与亥咬牙切齿。 怒不可遏。 程随之欲上前阐明身份。 却被上官无洛拉住。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唯恐此二者身后有大队士兵相随。 剑拔弩张。 针锋相对。 左等右等。 再不见有一人前来。 亥瞬间暴起! 雷厉风行。 转瞬即至。 一记重炮拳砸向陈啸乙面门。 陈啸乙点枪。 向后掠去。 闪过一击。 随即反手一拍枪尾。 枪脱手。 长驱直入。 刺向亥之胸部。 亥眼神冷冽。 不闪不躲。 左手一掌拍开任向游一式拦枪。 右手握住陈啸乙袭来枪头。 陈啸乙随枪而至。 抓住枪杆一拨。 便摆脱掉亥之手。 于背后舞一枪花。 杆弯势猛。 一式抨击拍向亥的脑袋。 亥双臂交叉。 护住头部。 被荡的退后两步。 陈啸乙握枪之手。 亦有酥麻之感。 体魄,坚如磐石。 不可小觑! 任向游再次袭上。 枪如惊雷。 急速刺出。 犹如点点梨花开。 岌岌可危。 亥运转辰之力。 行于全身。 当当当—— 枪刺其身。 如以卵击石。 “ 此二位之枪法造诣,着实非凡!” 甘运晓怡然自得。 坐山观虎斗。 上官无洛付之一笑。 “ 以二敌一,尚未有半分优势可言,枪技再好又如何?久战必败!” “ 无洛,你真是别具慧眼啊!” 陈啸乙与任向游。 珠联璧合。 两杆长枪。 虚实奇正。 进锐退速。 亥只能防守。 却无力还击。 斗的不可开交之际。 蝠翼猪鬣向战团喷出两团毒液。 三人分开。 各自躲避。 亥方才有了喘息之机。 一寸长一寸强。 亥赤手空拳。 虽未被戳的千疮百孔。 但亦近不了二人之身。 愁眉不展。 难道此二人在拖延时间? 等待后方大队支援? 迟则生变! 申虽受伤极重。 但尚有脉搏。 暂时不必担忧。 酉抽出弯刀。 欲加入战团。 速战速决。 一触即发。 刀与枪的摩擦。 拳与枪的碰撞。 四人皆如履薄冰。 不敢大意。 陈啸乙与任向游。 体力与年龄。 皆不占优。 蝠翼猪鬣时不时在旁偷袭。 二人逐渐败阵下来。 再不出几回合。 战斗便要分出胜负。 败者必定会以死亡告终。 甘运晓喟然叹息。 “ 此二人来时,定是抱着必死之决心!” 上官无洛与其不谋而合。 点了点头。 “ 只攻不守,已是穷途末路,垂死挣扎罢了!” 程随之心急火燎。 “ 你俩为何不帮忙?” 甘运晓一笑。 饶有风趣。 “ 帮谁?帮水玄国将士,还是帮欲刺杀咱们之人?” 程随之一本正经。 “ 当然是帮水玄国将士了!” “ 为何要帮他们?” “ 因为......因为他俩是好人!” “ 你怎的看出他俩是好人?” “ 坏人能够参军入伍吗?” “ 哈哈哈哈......” “ 你笑什么?” “ 军部之中,亦或官府当差,皆有臭鱼烂虾掺和其中,纯属滥竽充数。” “ 不可能!” “ 若取胜一方是水玄国将士,咱们三个亦会被逮捕,你信不信?” “ 我不信。” “ 幼童心智,不与争辩!日后见识多了,你自然会明白。” 咔嚓—— 枪杆断裂。 任向游应声倒地。 胸甲碎裂。 口吐鲜血。 气息奄奄。 嗤咝—— 一道寒光闪过。 陈啸乙右腿之上。 血流如注。 吃痛,单膝跪地。 酉收刀入鞘。 一拳砸在其天灵盖上。 陈啸乙双目圆瞪。 面白如纸。 满口猩红。 岿然倒地。 失去生机。 程随之目眦欲裂。 心痛不已。 泪水夺眶而出。 甘运晓摇摇头。 “ 弱肉强食,自然法则,咱们该走了!” 上官无洛扛起程随之。 随甘运晓疾速离去。 ...... 摇光森外。 两匹黑马。 双目空洞。 奄奄一息。 嗒嗒—— 马蹄声至。 驰来三人。 黑甲黑马。 “ 自是老陈与老任急于求成,先行一步。” “ 军功可不是这么个贪法儿!” 其中一人望倒地两马。 已是油尽灯枯之姿。 触目恸心。 “ 咱们还等老严麽?” “ 等他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 先进去吧,或许还能为老陈与老任搭把手。” “ 好!” 下马。 毫不迟疑。 并肩向林中行去。 矢志不渝! 三人即。 武川镇三军郝千户,郝林山。 抚冥镇四军齐千户,齐广洲。 柔玄镇五军汪千户,汪臣钊。 飞鸟成群去。 无暇天地黄。 待君凯旋日。 举杯话桑麻。 矻蹬蹬—— 尘土飞扬。 又一人至。 人仰马嘶。 风尘仆仆。 扫了眼五匹马。 哈哈大笑一声。 摸了一把马鬃。 直截了当。 迈步向林中行去。 来者正是严博昌。 怀荒镇六军严千户。 激流勇进。 第49章 向天笑,我自横刀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的离去。 陈啸乙与任向游的死亡。 前狼后虎之势。 瓦解。 酉与亥皆一副如释重负之态。 申的偷袭。 真可谓得不偿失。 “ 糊涂!若不是那人手下留情,白白搭上性命。” 酉盯着申。 心有余悸。 “ 亥,你怎么样?” “ 无碍。” 战胜对手。 要说轻而易举。 痴人说梦罢了。 被长枪枪刃擦出的伤痕。 比比皆是。 只是不影响行动而已。 二人歇息的功夫。 摇光森中又开始下起雨来。 亥抬头。 目光怨毒。 “ 什么破天气!” 酉站起身。 扫视一圈四周。 “ 走吧!再这么接二连三来些这人,真有些吃不消。” 亥轻轻背起申。 跟上酉。 尚未行出几步。 簌簌簌—— 又有人来! 酉与亥止步。 齐齐望去。 三人! 又是身着同样制式黑甲。 毋庸置疑。 援军。 不过是想要撤离。 就这般难如登天? 来者。 正是郝林山、齐广洲与汪臣钊。 距三人不远处。 二人静静躺在地上。 黑甲残破。 命丧黄泉。 齐广洲大步行去。 蹲下一瞧。 面露哀伤之色。 转而抬头向郝林山与汪臣钊点了点头。 “ 来晚一步!” 三人冲冠怒发。 盯着酉与亥。 “ 束手就擒,还是我们将你俩就地正法?” 酉闻言,脸若寒霜。 眼中布满血丝。 咬牙切齿道,“ 想死?岂不很容易!” 蝠翼猪鬣如收号令。 向三人喷出毒液。 酉抽出弯刀。 奔袭而去。 三人急忙错身闪躲。 迂回—— 包夹—— 击溃—— 声起声落。 郝林山、齐广洲与汪臣钊。 呈掎角之势。 身影现于蝠翼猪鬣旁。 双刀砍其尾。 双锤砸其头。 双戟刺其背。 噜噜—— 哀嚎响彻。 蝠翼猪鬣鲜血四溅。 绿色的血液。 沾满三人全身。 始料未及。 血液竟亦有极强腐蚀性。 黑甲。 顿现融化迹象。 三人大惊失色。 一跃。 远离蝠翼猪鬣。 手忙脚乱。 卸甲! 蝠翼猪鬣皮糙肉厚。 重新爬起。 冲向距其最近的郝林山。 与此同时。 酉如鬼魅般。 现身于齐广洲身后。 郝林山双手抵住蝠翼猪鬣的独角。 借势。 跃起。 躲过其野蛮冲撞。 齐广洲觉后背似有冷风。 不假思索。 就地一滚。 闪过酉的拦腰一刀。 过于轻敌。 出师不利。 优势尽去。 汪臣钊疾驰而去。 架住酉砍向齐广洲的后继一刀。 蝠翼猪鬣返身再次撞向齐广洲。 千钧之际。 一声大呼。 严博昌来也—— 如久旱逢甘霖。 一绿色刀芒先至。 势如破竹。 唰—— 蝠翼猪鬣四肢大腿。 皆被斩断。 严博昌紧随其后。 长刀抡下。 将其一分为二。 亥痛心入骨。 蹲坐于地。 噗嗤—— 喷出一口鲜血。 纵灵使。 人与异兽,血脉相连。 黑甲! 又是黑甲! 酉疾速向后退去。 胆颤心惊。 严博昌哈哈大笑一声。 抬手分别指了一下郝林山、齐广洲与汪臣钊。 “ 你们三个败将,往一边挪挪,别影响老子发挥!” 斜眼撇了一眼阵亡的陈啸乙与任向游。 面无表情。 周身绿芒怦然大盛。 天权! 酉愁眉苦脸。 心如死灰。 严博昌握住刀柄。 大开大合。 抡一满月。 长刀旋转着飞向酉。 酉聚力。 一刀砍去。 咣—— 长刀被阻下。 插于地上。 手中弯刀。 却寸寸断裂。 酉额头青筋毕露。 双手颤抖不止。 心生退意。 无再战之心。 身影一闪。 奔至亥身旁。 轻声道,“ 我拖住他们, 你趁机带申离开。” 亥摇了摇头。 严博昌迈步向酉走去。 “ 我严博昌最讲道理,既然你的兵器已被破坏,那老子便与你赤手空拳比试一场,如何?” 郝林山、齐广洲与汪臣钊。 闻其言。 皆哭笑不得。 酉无畏一笑。 “ 既然你是讲理之人,那就放我们离开,我已连战数场,咱俩论体力,有些不公,你意下如何?” “ 哈哈,真是个无耻之徒,徒手已是给你三分颜面,休要不识抬举!” 奋力打狗拳—— 拳罡。 排山倒海。 酉顿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额头冒出汗来。 凝力一脚将亥踹开。 纵身一跃。 跳至树上。 几个起落。 不见踪影。 亥背着申。 扑进蔓草之中。 奔逃而去。 就这么走了? 走的了吗? 严博昌大喝一声。 向酉追去。 郝林山、齐广洲与汪臣钊。 起身向亥追去。 密林之中。 时有群鸟冲天而起。 鸣叫之声。 连绵起伏。 约一炷香时间。 严博昌归来。 手提一尸。 血肉模糊。 随手丢到泥土之中。 坐到陈啸乙与任向游尸首旁。 满目悲怜。 “ 老兄弟,走好,已帮你俩手刃仇敌,放心,老严是一拳一拳将此人的全身骨骼打碎致死的,痛快了麽?” 未过多时。 郝林山、齐广洲与汪臣钊。 三人归来。 手提两头颅。 鲜血淋漓。 行至严博昌身旁。 席地而坐。 皆默不作声。 严博昌伸手抓住酉的头发。 稍一用力。 将其头颅拔出。 放到地上。 扭头问道,“ 就这三人麽?” 齐广洲点了点头。 “ 应该是!” “ 可有漏网之鱼?” “ 不知道。” “ 此地泥土翻飞,树木七倒八歪,应不仅仅经历一场战斗。” 严博昌粗中有细。 郝林山盯着陈啸乙与任向游尸首。 撕下一片布条。 擦去二人脸上雨水与血迹。 “ 两位老兄弟不知经历了什么,即使再心急,危及生命之时,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 严博昌不敢苟同。 “ 若是猜的没错,此三人应皆是纵灵使,我到时却仅剩一只异兽,还有一人重伤,单凭老陈与老任二人实力,断然不可能做到!” 汪臣钊赞同。 “ 老严所言极是!” 郝林山起身。 “ 事不宜迟,咱们四个再去周边搜查一番!” 严博昌一动不动。 大义凛然。 “ 你三人带着老陈与老任尸首回去吧,将这三个头颅交给云牧鸿,算是一个交代,后期搜查之事,交于我一人即可!” 齐广洲拒绝。 “ 让老郝与老汪回去,我与你一起,起码可相互照应。” 严博昌起身。 大步走到长刀落处。 拔出。 背对三人。 “ 多说无益,我一人干净利落,来去自如,无后顾之忧,就这吧!” 说罢。 入得密林之中。 三人叹息一声。 未发一言。 多年交情。 严博昌性格。 皆了然于胸。 动身。 返回木獬城。 第50章 几笔兰,赠尔春风 香炉焚香。 烟氤。 稀薄蔚蓝。 铜质底柱,琉璃炉身。 两侧双耳,各坠一环。 一老者。 轻捧于手。 视如珍宝。 抚摸器表。 数圈突起小点。 用手指轻点其顶部小孔。 错落有致。 把玩一番。 仰坐闭目。 一副意犹未尽之态。 “ 规矩精巧,质朴蕴敛,实属难得佳品!” 当当当—— 敲门声起。 一人在外。 声若蚊蝇。 “ 老爷,知州蒋志鹤与同知章文方登门求见。” 老者雅兴顿无。 将香炉放置柜架之上。 “ 让他们进来吧!” “ 是!” 片刻之后。 脚步声至。 二人推门而入。 温文尔雅。 俯首弯腰。 “ 蒋志鹤见过先生!” “ 章文方见过先生!” 老者和颜悦色。 平易近人。 “ 莫要多余礼节,坐吧!” 。 正是。 木獬城知府鲍丰元。 屋内。 烟霭迷蒙。 芬芳怡人。 二人落座。 顿感心境平和。 杂念全无。 “ 香之道,意义非凡,可祛秽致洁,安和身心,调和情志,对养生多有益处,你二人无事就去参悟一番。” 鲍丰元启口。 “ 木獬城政务空虚之时,你二人应秉守初心,安分守己,多去为城主分担手头事务,少动些个歪心思。” 两人连忙点头称是。 门开。 丫鬟低眉垂目。 徐徐而来。 将茶杯与香茗放置桌上。 为三人各斟一杯。 悄然退下。 “ 云城主自执政木獬城以来,深得人心,受百姓爱戴,军部千户皆拥护有加,此为我等的榜样与表率。” 鲍丰元端起茶杯。 轻吮一口。 “ 此次突发事件,以失败告终,众千户立生死状,齐心奔赴摇光之森,结局尚未定论,莫要东猜西揣。” 轻咳一声。 “ 官员各自心思,城主了然于心,置之不理,不过不屑为此费神罢了,以戴罪之身,前去王城领罚,临行之时无任何交代,实为故意留下间隙,测尔等耐力,重新洗牌之时,不远矣!” 起身背手。 “ 老一代人终会相继离去,多为家中后人集福,留的一喘息空间,是为重中之重!” 行于蒋志鹤与章文方身后。 “ 这些年来,城主对于提拔新人极其上心,尤其是各镇军部,副千户之职皆由青壮担任,蓬勃之气,焕然一新。” 伸手。 各搭二人一肩。 “ 云城主将二子云天宝由王城唤来,交于一军陈啸乙之手,任其鞭策摔打,身为父,谁人不疼子嗣,却一言不发,是为何意?” 二人一言不发。 静待下文。 “ 再说那盐运使司运同袁君谦,观得云城主这一举动,立即照猫画虎,敲断三根木棒,将家中独子打入二军任向游部下,又是为何意?” 章文方含蓄笑言。 “ 此事学生略有耳闻,以为敲山震虎之意极其明显。” 鲍丰元眯起双眼。 脸上阴霾浮起。 “ 敲的是哪座山,震的是哪只虎?” 章文方提了提嗓子。 洋洋得意。 “ 学生以为袁君谦敲的是木獬城政坛官员聚拢而起的文山,震的是咱们师生党中居于首位的您,这只猛虎!” 啪—— 鲍丰元重重拍在桌上。 杯盖掉落。 茶水倾洒。 章文方与蒋志鹤。 猛地一个激灵。 “ 你个混账东西,混淆黑白,不明事理,整日不思进取,满脑子的歪门邪道!” 鲍丰元怒目而视。 章文方目瞪口呆。 随后一指点在蒋志鹤头上。 “ 还有你,安于现状,中饱私囊,娇纵子女,不管不问。” 破口大骂。 狗血淋头。 二人低头。 再不敢发一言。 “ 蒋志鹤,你的长子整日沉迷于花天酒地之中,宿醉勾栏红尘之地,于镇中搭帮结派,仗势欺人,明目张胆调戏良家妇人,你不但不去管教,还于背后为其撑腰,长其嚣张跋扈之气焰。王法于你眼中是为何物?” 鲍丰元坐回椅上。 怒形于色。 “ 章文方,背地里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羞于多言,党派之争,不是乌合之众的聚会,而是高明棋手的博弈,多读书,百利无一害。” 二人愁眉苦脸。 “ 你们以为这里是王城吗?大错特错,这里是边境,是木獬城,武强文弱之势,看不明白?” 鲍丰元叹息一声。 语重心长。 “ 一味的贪婪,只会蒙蔽自己那双明世的双眼,悬崖勒马,尚有生机,否则,功亏一篑,万劫不复。” 不再言语。 蒋志鹤六神无主。 章文方在其腿上轻捏一下。 眨巴眨巴眼。 “ 先生,还请您息怒,学生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助您更上一阶,别无他意。” 蒋志鹤回过神来。 低声细语。 “ 先生息怒,学生回去后定然对犬子多加管教,禁足于府中让其面壁思过。” 鲍丰元慢条斯理。 “ 我鲍丰元将步至暮年,仕途升迁,早已看淡,对于城主之位并无奢望。你我师生一场,不愿看你们自甘堕落,只希望良言劝诫能够开尔心门,入的心扉。” 再次起身。 行至门前。 “ 这世间无论官员还是富商,亦或者黎民百姓,谁也不敢妄言可以己之身保后代千秋万世。” 拉开房门。 “ 老夫并不是你们的登天之梯,也不要寄所有希望于吾身,树倒猕猴散,危难之时,我并保不了你们所有人的周全。” 迈腿。 跨过门槛。 “ 章文方,送你四字,踏实务真,务必谨记于心。” 止步。 “ 蒋志鹤,回去后,让你不懂礼数的儿子熟读圣贤书,然后送到军部去磨砺一番!” 慢步离去。 二人望其背影。 深鞠一躬。 疾步走出。 关好房门。 鲍丰元行至一处凉亭。 低首盯着石桌之上的棋盘。 喃喃自语。 “ 棋局早已铺开,你我仅仅只是黑白子中的一子,背后执棋者,岂是我等能够撼动的?” ...... 一宅。 屋顶之上。 一老一少。 盘腿而坐。 老者摸了摸少年的头。 如老牛舐犊。 “ 世间万物皆有灵,异兽、猛禽与人是一样的,平等的,是不可或缺的一份中坚力量,善待之,它们亦有回报。” 少年抬头。 童真无邪。 “ 爷爷,若是野兽肚子饿了,我亦没有食物相喂,那让其吃掉我,是不是一种善待?” 老者眉笑眼开。 “ 傻孩子,此举万万不可!所谓善待,是由内而外彰显出来的一种平和姿态,一种由衷尊重,懂了吗?” 少年似懂非懂。 “ 爷爷,那我们吃鸡、吃鸭、吃鱼,岂不是对它们的不尊重?” 老者语塞。 沉思片刻。 “ 此话有理!但过于尊重,就会被视为懦弱,被尊重有时候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 如何争取?” “ 若是鸡鸭鱼拥有强大的力量,自然便无人再敢去吃它们,正所谓,弱肉强食。” “ 爷爷,如何才能变强?” “ 变强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恒心,重念,多问,多学。” “ 爷爷,父亲是一名强者吗?” “ 不是,但你的父亲很努力,一直走在变强的路上。” “ 我要以父亲为榜样!” “ 可以!” 少年站起。 意气风发。 向天空猛地挥出小拳头。 转而望向老者衣衫。 “ 爷爷,你衣服上的这只野兽强不强?” 老者微微一笑。 “ 此为云雁,代表官居四品,强亦不强。” “ 我记得父亲衣服上好像有一只大熊,熊居然比不上雁?” “ 那叫熊罴,是为武官!和爷爷的不一样的。” “ 爷爷,那其他人衣服上有什么野兽?” “ 来,过来坐下,爷爷给你讲讲。” 少年甚是乖巧。 重新盘腿而坐。 老者轻咳一声。 “ 官,分文官与武官,皆有九品之阶。” “ 文官绣禽,以示文明,一品为仙鹤,二品为锦鸡,三品为孔雀,四品为云雁,五品为白鹇,六品为鹭鸶,七品为鸂鶒,八品为黄鹂,九品为鹌鹑。” “ 武官绣兽,以示威猛,一品、二品为狮子,三品、四品为虎豹,五品为熊罴,六品、七品为彪,八品为犀牛,九品为海马。” “ 另外,公爵、侯爵、驸马、伯爵,则为麒麟、白泽。杂职为练鹊,风宪官为獬豸。” 少年听得迷迷糊糊。 低头沉思。 转而抬头。 目光如炬。 “ 爷爷,你还少说一个。” “ 漏掉了谁?” “ 神君啊!” “ 对对对,是爷爷疏忽大意了!” “ 说说。” “ 陆有五国,水玄国为玄武,青木国为青龙,白金国为白虎,火朱国为朱雀,土应国为应龙。” “ 爷爷,我记住了。” 六只鸟儿。 五彩斑斓。 呈现一字。 翱翔于空。 翩翩起舞。 忽然。 不知何故。 其中三只。 坠落而下。 失去踪影。 老者。 心中一颤。 急忙起身。 拉起少年。 “ 观霄,我们该下去了。” 第51章 凭过雁,好把音书 怀荒镇。 六军军部。 岗哨士兵。 神情错愕。 三只山羊,拉一车。 止于此。 山羊。 娇小玲珑,漆黑漆黑,油光可鉴。 头呈三角,角如镰刀,双耳倾立。 此一物种,屈指可数。 车辆漆红,顶覆皂缯。 可避雨遮阳。 一老者,撩车帘走下。 发色黑白相间,留有长须。 观军部大门,傲然而立。 目光如炬。 绝非一般之人! 两哨兵急忙上前。 老者谦卑有礼,和颜悦色。 “ 在下盐运使司运同袁君谦,前来拜访军部严画师,有劳通报一声。” 哨兵闻言。 比肩而立,昂首挺胸。 施一军礼。 “ 袁大人,请您稍等!” 一人转身。 一路小跑而去。 留一人陪同。 袁君谦敛容屏气。 “ 你们严千户可否归来?” “ 尚未归来!” 袁君谦紧皱眉头。 不再言语。 半柱香时间。 严博盛走及奔马。 行了出来。 “ 袁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包涵!” “ 客套话就免了吧!” 二人如久违老友。 谈笑自若。 向军部行去。 两哨兵望其背影。 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 文官入军部,指定没好事!” “ 此话差异!我可听说这袁大人与咱的严千户,那可是金石之交。” “ 哼,耍笔杆子的,皆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 袁大人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 得,你看吧,八成得出事!” “ 乌鸦嘴!” 入得小院。 斟茶倒水。 袁君谦与严博盛。 相对而坐。 “ 袁大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 我很想日日前来,就怕流言蜚语压死人!” “ 木獬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惧怕?” “ 万万不可这般说,鲍大人不认同的!” 严博盛嗤之以鼻。 “ 有何指示?” 袁君谦轻吮茶水。 “ 无事就不能来看望一下老朋友了?” “ 能!不怕有人指桑骂槐,戳你脊梁骨了?” “ 哈哈哈哈!你啊!” 严博昌与袁君谦。 一文一武。 肝胆相照。 义结金兰,亦不为过。 外人所言。 此二人便是云牧鸿之左膀右臂。 一茶毕。 严博盛再为袁君谦甄满茶。 “ 茶不如你的好,将就着喝。” 袁君谦不与其针锋相对。 眼露忧愁之色。 “ 博昌这一去,不知如何,我心甚是不安。” 严博盛叹息一声。 “ 只要能平安归来,一切皆好!” “ 博昌一身好本事,应无大碍的,对吧?” 严博盛并未搭话。 “ 云城主此一去,不知能否将神君怒火压下,木獬城群龙无首,有些人应该是坐不住了。” “ 谁人敢轻举妄动?” “ 我猜测云牧鸿此一举,定然是居心莫测。” “ 哦?” “ 枪打出头鸟,归来后,正好将不安分之人一起连根拔除!一场大变革,蓄势待发啊!” “ 呵呵,你想多了,云城主这一去,便回不来了!” 严博盛危言耸听。 “ 小命不保?” 袁君谦坦然一笑。 “ 云城主罪不至死!” “ 那?” “ 空置城主之位,应是神君之意。” “ 何以见得?” “ 无据可查!” “ 等于白说!” 袁君谦若有所思。 “ 过于安逸,只会停步不前,此次抓捕事件,便可看出将士有何等懈怠松懈,若不及时制止,待病入膏肓,再想对策,便为时已晚。” “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 正是!有争斗,才可进步!” “ 自来缉捕失败之事,多不胜数,如今在逃通缉犯,未归案者,多如牛毛,神君岂会为了一个区区的腾蛇部落而大发雷霆?气愤之处,不过是看到了国之军士的颓败模样罢了!” “ 神君之所忧,言之成理!” “ 如此下去,官场定然会有人如坐针毡,走抱团取暖之路,是唯一良策。” “ 师生党?” “ 我就是鲍丰元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趁此良机拔掉,他怎会善罢甘休?” “ 你意何为?” “ 静观其变!” “ 甚好!” 袁君谦微微一笑。 将茶饮尽。 起身。 “ 安心等待博昌归来,莫要胡思乱想,苍天有眼,定会护良将周全!若是博昌回来了,请书信一封于我!有劳!走了!不用送!” 转身离去。 严博盛点点头。 惶恐不安。 ...... 白金国。 边关土城。 大军驻扎。 十人一帐,五帐一旗,五旗一行,五行一营。 井然有序。 将军帐,居中而建。 哨兵轮番值守。 帐间。 皆挖有排水沟。 为防疫病发生。 面面俱到。 营外壁垒。 伐粗木。 底部削尖。 用火烧焦,预防腐烂。 极其牢固。 留树枝。 上下插地。 再铺木板。 便成碉堡。 虽是简易搭造。 但却独具匠心。 居此良久。 上无指示。 士兵百无聊赖。 日常训练完毕。 只好自娱自乐。 此时。 一草地。 一马平川。 人山人海。 围拢而坐。 大呼小叫。 不绝于耳。 场中空地。 两男子。 身高马大。 皆裸臂盖背,腰系绸子围裙。 奋力对抗。 一男子。 悄无声息而至。 使劲挤到前排。 轻声问道,“ 此处搏克有何特殊规矩麽?” 一士兵闻言。 头也未回。 “ 老规矩呗!不限时间,不分体重,膝盖以上任何部位着地则负。” 男子再问,“ 我可以上场吗?” 士兵扭头。 打量了下男子。 有些面生。 爽朗一笑,“ 人人皆可!” 男子点点头。 脱掉长衫。 虎背熊腰。 铮铮铁汉! 士兵一笑。 “ 兄弟,体魄不错啊!我看好你!” 男子回以微笑。 开始活动手腕。 对抗二人。 一人倒地。 比赛结束。 两者击拳拥抱。 败者黯然退场。 “ 可还有上来挑战者?” 男子缓步入场。 虎目圆瞪。 仅穿一牛皮紧身半袖坎肩。 方才胜者。 见有人来。 挥舞双臂。 仿狮子之姿态。 严阵以待。 就位。 顿时场外喝彩助威之声。 怦然爆发。 热火朝天。 对抗开始。 两人,四目炯炯,分毫不让。 顷刻间。 争夺斗扑,盘旋相持,腿膝互击。 力量与技巧。 淋漓尽致。 焦灼阶段。 二人双臂相互环绕。 下蹲发力。 不相上下。 忽然。 被挑战者猛然向后倒去。 顺势踢向挑战者小腿处。 观者。 皆知胜负已分。 可惜。 始料未及。 计谋未成。 被挑战者竟先倒地。 而挑战者却来了个金鸡独立。 结束。 败者爬起。 竖大拇指。 憨憨一笑。 一言未发。 默然离场。 男子向众人举手示意。 走出场地。 离开。 士兵们并未在意。 意犹未尽。 开始继续撺掇欲上场者。 将军帐。 一人瘫坐于桌案后。 一脸不悦之色。 案上。 一碟花生,一碟豆腐,三坛米酒。 无精打采。 “ 唉,一天又一天,何时有尽头?” 自带军至此。 以为有仗要打。 踌躇满志。 欲争军功。 结果上边却再无消息。 自作主张。 派出斥候前往火朱国。 回报令人匪夷所思。 那边风平浪静。 无一丝风吹草动。 这? 无所事事。 混日子吧。 边陲之地自然比不上内地。 只能饮酒。 消磨时光。 日日如此。 早已索然无味。 可谓度日如年。 “ 真是怀念月一镇的云良阁啊,那姑娘,那花酒,啧啧......” 美滋滋。 忽得。 哨兵来报。 急忙坐好。 “ 讲!是不是上边来令了?” “ 回禀都司,并未受到任何旨意!” “ 那你来干什么?” “ 外边有一人说要见您!” “ 何人?” “ 不知,有些面生!” “ 让他进来!” “ 是!” 哨兵尚未出帐。 一人便撩帐而入。 正是方才那名搏克的获胜者。 都司望向来者。 目瞪口呆。 不会吧? 做梦呢? 揉了揉眼睛。 再看。 惊慌失措。 奔至男子面前。 单膝跪地。 “ 神......神君,您......您怎么来了?” 监兵神君。 张陵殊。 第52章 阁斋寺,南海有岛 南海有岛。 名曰穆禅。 岛屿之上,碧树迭起,葱茏吐翠。 杉、红桧、樟、楠等名贵木材。 闻名于世。 此处。 冬季温暖,夏季炎热。 雨量充沛。 盛产稻米、蔗糖与茶。 水果亦是种类繁多。 岛屿之上。 高山流水。 沃野千里。 期间。 有一阁,一斋,一寺。 即隐月阁,梵斋,宿燕寺。 三足鼎立,各据一方。 岛中居民。 皆打渔为生。 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若是问其由来。 那便渊源颇深。 向上追溯。 已不知何年何月。 滩涂之上。 筑道堤坝,便成渔港。 小舢板,随处可见。 渔船,多为木帆船。 船狭,舱窄。 吃水浅。 潮涨开航,潮落搁浅。 比之大陆。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截然不同。 时至五月。 正是休渔期。 便不再出海。 男女老少。 围坐一团。 闲聊家常,缝补渔网。 其乐融融。 “ 嘿,听说没,最近咱们这边来了好多背着剑的女修士。” “ 好像是什么隐月阁的人......” “ 行色匆匆的,也不知发生何事,与之搭话,也不理人,高傲的很呢......” “ 那是自然,人家个个神通广大,怎会瞧上咱们?” “ 呸,豆生于土,不也是渔村走出来的!” “ 我说,你们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好像见过一样......” “ 是不是哪个几碗老酒下肚,搁这侃大山呢!” “ 还真说不准,哈哈......” “ 还听说那些女修士个个貌美如花,细皮嫩肉的,自家婆娘不能比啊!” “ 嘘,小心你家那位听见了,今夜不让你上炕,哈哈......” ...... 墨桦山上宿燕寺。 夜半钟声到渔村。 枭枭钟声。 铿锵浑厚,清扬激越。 自山脚起。 登阶八十一。 即至寺院。 香火缭绕。 寺内。 宝塔层檐迭叠。 檐上飞天,栩栩如生。 风来铜铃响。 宝殿正中。 设有须弥座。 其上供奉如来佛像。 金光闪闪。 阿难与迦叶胁持。 各立左右。 两侧沿墙。 列坐鎏金铁罗汉雕像,十八尊。 神态各异。 寺内僧人。 闻钟而起,闻鼓而眠。 闻板上殿,闻梆过堂。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 年年依旧。 朝暮课诵,布萨诵戒,上供、过堂、普佛。 时之日常。 僧人。 以福、慧、智、子、觉。 排列辈分,以命法名。 方丈为福敬,监院为福真,典座为福逸,寮元为慧静,知客为慧玄,维那为慧广,衣钵为慧敏,书记为慧清。 一丈四方之室。 福敬大和尚。 面有忧色。 “ 近日来隐月阁频繁出海,可是发现了文鳐的踪迹?” 福真和尚。 端坐一旁。 “ 目前尚未有确切消息,师兄这次准备出手?” “ 文鳐的出现本是吉祥之兆,但是落于歹人之手,便是为一祸害,普度众生之责,我们责无旁贷。” “ 师兄所言极是,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愿所有灾难可逢凶化吉。” 福逸和尚。 虽辈分极高。 但阅历尚浅。 “ 师兄,这文鳐到底是为何物?竟能令往日足不出户的隐月阁如此痴迷。” 福敬大和尚起身。 手拨佛珠。 慢步移至门口。 仰首。 不知看向何方。 “ 文鳐,又名蠃鱼,是为一种异兽,形体像鲤鱼,有鸟翅,头白红嘴,能在海中游,亦能入空飞翔,喜夜出,其鸣似鸡。” 福逸和尚,望穿秋水。 “ 师兄可否见过?” “ 见过,但早已忘记是何年。” “ 举世罕见之物?” “ 是,蠃鱼喜成群结队出没,且游行速度极快,民间传言,见之可大丰收,食之可治疗癫狂之症,其肉味道酸甜。” 福逸和尚,心有疑惑。 “ 既然是一吉祥之物,师兄为何这般忧虑?” 福敬大和尚转身。 义正言辞。 “ 蠃鱼拥有一种恐怖的能力,可控水,至陆地便可引起洪水之灾。” 福真和尚闻言。 心有余悸。 “ 若是被心有不轨之人得到,生灵涂炭!” “ 正是如此!” 福敬大和尚点了点头。 双手合十。 面向福逸。 “ 师弟,多留意隐月阁动向,费心了!” 福逸和尚应是。 福真若有所思。 心中忐忑。 “ 师兄,梵斋那边对此不感兴趣吗?” 福敬大和尚眼睛眯成月牙。 一脸笑意。 “ 梵斋更喜欢坐山观虎斗。” “ 原来如此!” “ 梵斋之人,野心之大,欲吞日月,耻与此等贼人同宗!师兄,我这便下去安排!” 福逸甩袖而去。 福敬与福真。 相视而笑,默然不语。 ...... 梵斋与宿燕寺。 两者关系。 理不清,理还乱。 本为一体。 却分为两派。 宿燕寺的分支? 宿燕寺的叛离者? 非也! 梵斋之中。 有修行和尚。 有携宝道人。 有的和尚长发还俗。 有的道人光头吃素。 梵斋之掌门。 与宿燕寺方丈。 曾为师兄弟。 相逢如仇敌。 一地。 古木参天。 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 一羊肠小道。 道旁皆是银杏树。 尽头。 有一草堂。 周边人烟稀少。 幽静肃穆。 一男子。 身着白色长袍,头挽道髻,手持拂尘。 背有一口宝剑。 轻抚长须。 于院中来回渡步。 似在等人。 不久。 一名男子匆匆而来。 与其装束一般无二。 只是背有一面铜镜。 两人。 相视一笑。 进入堂内。 贼眉鼠眼。 关好房门。 “ 得一密信,有好有坏,先听哪个?” “ 别卖关子,赶紧说!” “ 好消息,白金国边境已驻扎七十万大军。坏消息,糜童已死。” 背有宝剑之男子一鄂。 转而面带笑意。 有些渗人。 “ 目的达成即可,人死了就死了吧,就是可惜了那把鬼手......” “ 这事儿要是被掌门人知晓了,咱俩定然会不得好死。” 背有铜镜之男子。 心思不宁。 “ 这可是坏了老祖宗规矩的大罪啊!” “ 时至今日,这小小岛屿之地已无可留恋之处,想成大事,必须心狠手辣。” 背有宝剑之男子。 眼中凶光毕露。 咬牙切齿。 “ 糜童只是一个引荐之人,蠃鱼的消息由他带入大陆之内,以隐月阁作为挡枪之盾,我们再假装与白金国联手,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 七十万大军啊,白金国神君好大的手笔,嘿嘿......” “ 嘿嘿......” “ 掌门人一心沉迷修炼之中,不问世事,整年处于闭关状态,待他出关之时,这世间或许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 这种担惊受怕又充满期待的感觉,真是令人血脉喷张......” “ 哈哈......” 第53章 践危机,更堪末路 梵斋有峰。 与墨桦山遥遥相望。 峰巅。 耸立一古楼。 琉璃瓦,金碧辉煌。 墙体朱红,门楼巍峨。 门上挂匾。 题金沙二字。 赫然醒目。 楼外。 绿树环抱,花草簇拥。 摩崖雕像,栩栩如生。 似至云端,恍如仙境。 楼内。 供奉一千手千眼观世音。 菩萨双膝盘坐。 双手合十,面泛微笑。 惟妙惟肖。 对面一金甲金刚。 全身披挂,威风凛凛。 一老者盘膝于蒲团之上。 头戴星冠,身着黄色素衣。 满面红光,双目紧闭。 亦如雕像一般。 唉—— 只闻一声叹息。 老者慢慢睁开眼睛。 起身刹那。 便不见踪影。 下一刻。 现于崖边。 抬眸,远眺北方。 “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此老者。 正是梵斋掌门,福空。 ...... 摇光森。 甘运晓、上官无洛与程随之。 退避三舍。 一不留神。 误入腹地。 淅索脚步之声。 愈发增多。 直觉相告。 有人跟踪。 一个眼神。 三人止步。 甘运晓身影凭空消失。 顷刻间。 便手提一异装男子。 返回。 洞隐烛微。 “ 若我猜的没错,你便是那勾陈族人,是也不是?说吧,跟着我们有何谋?” 男子怒目而视。 面目狰狞。 一声不吭。 甘运晓咧嘴一笑。 掐其脖颈。 单手提起。 “ 嘴硬?” 男子呼吸困难。 脸如猪肝。 额头青筋毕露。 紧咬牙关。 视死如归。 嘎嘣—— 甘运晓干净利索。 直接掐碎其颈骨。 “ 以为不说话我会放过你?想多了!” 随后。 抛尸于地。 上官无洛环顾四周。 “ 还有麽?” “ 与其相伴者,还有二人,应该已经溜之大吉了。” “ 若是勾陈族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 呵,回去搬救兵去了?” “ 有可能!” “ 来者不拒!” 上官无洛白了甘运晓一眼。 “ 咱们是要离开此处,不是来此寻滋惹事的!” “ 无洛说的对!” “ 不能再向西北行,往西南吧!” “ 听你的!” 程随之盯着死去的男子。 顿足搓手。 怎么可以这样? 视人命如蝼蚁? 说杀就杀? 甘运晓望其表情。 一眼看穿。 拍了拍其肩膀。 云淡风轻。 “ 走吧!不杀他,他就会杀咱们!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上官无洛寻路前行。 二人随其后。 匆匆离去。 林中。 二人狂奔。 面罩黑巾。 与被杀男子同样着异服。 一副诚惶诚恐之态。 直至望见一条小河。 一个小木棚。 方才心安神定。 棚内坐四人。 皆身着胡服,头生卷发。 围一火盆。 吃肉喝酒。 二人行至木棚外。 急不可耐。 “ 报!林中现天权强者,滥杀我勾陈族人!” 小题大做。 夸大其词! 闻言。 其中一男子。 满脸胡须,面有刀疤。 将割肉刀插于木头之上。 横眉怒目! “ 有几人?哪国的?” “ 两壮一幼,不知哪国人!” 随即站起身来。 “ 毕力格,你留下!莫日根、布日固徳随我去看看!” “ 巴特尔,先探查清楚再出手!” “ 好!” 莫日根背起箭囊,拿起弯弓。 巴特尔与布日固徳,各持一根木棒。 相继出得木棚。 由报信二人带路。 疾驰而去。 轰隆—— 天响炸雷。 大雨在即。 严博昌手持长刀。 正与狼群对峙。 嗯。 应该说是一群赤焰狼将其包围。 嗷——呜—— 狼嚎声声。 悲怆威武。 严博昌临危不惧。 哈哈大笑一声。 “ 一群杂毛,亦敢挡爷爷去路?” 挑衅! 狼王。 额生白色毛发。 低吼一声。 带头冲锋。 群狼随其后。 一拥而上! 轰—— 一记满月斩。 绿芒四射。 撼山拔树。 眨眼间。 血肉横飞。 狼群近乎泯灭。 狼王骨寒毛竖。 带着残余几只赤焰狼。 掉头。 逃窜而去。 “ 不堪一击!” 严博昌坐于一木桩上。 擦掉脸上雨水。 “ 他妈的,这什么鬼天气,咳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咳咳......” 咳嗽不止。 似染风寒。 ...... 郝林山、齐广洲与汪臣钊。 三人回城。 将腾蛇部落勇士的人头悬于城门之上。 昭告全域。 凯旋而归。 此一事件。 尘埃落定。 百姓皆大欢喜。 张灯结彩。 敲锣打鼓。 普天同庆。 唯独沃野、怀朔二镇。 家家缟素。 悼念陈啸乙与任向游之死。 密函两封。 一封至王城。 复命。 一封至严博盛之手。 告之。 严博昌尚未归。 “ 兄长,这是何必呢?” 木獬城解禁。 门户洞开。 出入自由。 第一时间。 三辆马车。 装饰华丽。 奔驰而出。 向官道而去。 车厢内。 一男子。 衣装阔绰,锦衣丝履。 左拥右抱。 两女子。 穿金戴银,盛装艳丽。 侃侃而谈。 皆是些污言秽语。 “ 终于可以好好透透气喽!” “ 蒋公子,这次带我姐妹俩去哪儿戏耍?” “ 无聊至极,去那黑市耍上一耍,可好?” “ 听说那边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人家好怕啊......” 娇娇媚媚。 女子故作惊慌状。 扑入男子怀中。 男子不可一世。 妄自尊大。 “ 有我蒋砚名在,何患之有?” 第54章 逐香尘,繁华事散 夜幕降临。 黑市。 花灯高挂。 亮如白昼。 坊巷市井,买卖并朴。 酒楼歌唱,纸醉金迷。 衣帽扇帐,盆景花卉。 鱼鲜猪羊,糕点蜜饯。 时令果品,应有尽有。 李仁坊的澄沙团子。 秦安坊的十色汤团。 市西坊的泡螺滴酥。 太平坊的麝香糖。 香味扑鼻。 眼花缭乱。 蒋砚名与猪朋狗友。 行于街道之上。 大摇大摆,肆无忌惮。 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两妖艳女子。 搔首弄姿。 紧随其后。 过往路人。 情不自禁。 皆会多看几眼。 众花捧月之感。 蒋砚名更是超然自得。 大手一挥。 “ 走!去星宿!所有开销本爷买单!” 闻其言。 个个喜笑颜开。 星宿。 侍客伙计。 阅客无数。 见精识精。 精明能干。 望见行来之人。 急忙相迎。 低头哈腰。 一脸献媚。 把蒋砚名几人引入店内。 大厅之内。 座无虚席。 行酒令与碰杯之声。 混杂交织。 “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 “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歌声婉转悠扬。 回肠荡气。 一歌姬。 手持琵琶。 天生丽质。 不施粉黛。 肤白凝脂。 蒋砚名望之。 顿时。 有些痴了。 店伙计玩味一笑。 “ 爷,您看,需要点什么?” 蒋砚名回过神来。 尴尬一笑。 “ 给我来两间最大最豪华的上等房,再备两桌你们这里的招牌好菜好酒。” “ 得嘞!爷,您这边请!” 几人跟随店活计。 顺楼梯行至三楼。 入得房内。 店伙计正欲离去。 却被蒋砚名一把拉住。 “ 大厅唱曲的女子,可否给我一并送上来?” 闻言。 店伙计一愣。 面露难色。 “ 爷,这......有点难为小的了,那姑娘不单独侍客的!” 蒋砚名趾高气扬。 “ 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 爷,您误会小的意思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实不相瞒,那姑娘是屠掌柜的人。” 蒋砚名色迷心窍。 势在必得。 “ 带我去见你们屠掌柜!” 娇生惯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想要之物。 蒋志鹤皆会满足。 不觉中已成为习惯。 呵。 这世间还有用钱摆不平的事儿? 屠掌柜。 屠进。 自收到屠家鹰犬的一封来信。 便一直在等待。 多日已过。 依旧不见带人归来。 竟然还断了联系。 派出去的一伙儿人。 如人间蒸发一般。 杳无音信。 真是奇了怪哉! 难不成又横生变故? 心绪不宁。 一老者。 锦衣华服,眉长遮眼。 “ 稍安勿躁,梅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 梅家一切照旧,毫无动静。” “ 木獬城方才解禁,可再安心等上几日。” “ 我早已失去耐心!” “ 摆不上明面的事儿,只能等,别无他法!” 当当—— 敲门之声。 “ 屠掌柜,有一贵客,想要见您!” 屠进猛然一喜。 “ 进!” 蒋砚名推门而入。 一副桀骜不驯之态。 坐到一把椅上。 悠然自得。 屠进看蒋砚名之举。 眉头紧皱。 来者即客。 还是为其斟上一杯香茗。 “ 这位贵客,寻我何事?” 蒋砚名端起茶碗。 慢调斯文。 轻吮一口。 “ 小事,就是来向你问下大厅那位卖唱歌姬的价格!” 嘭—— 屠进闻言。 脸色立变。 一巴掌重重拍到桌上。 “ 你算个玩意?还想动我的人?” 蒋砚名一个激灵。 差点儿将茶碗扔到地上。 硬茬子! 心中不觉打起退堂鼓。 但转念一想。 有父亲撑腰。 何惧之有? 立马又装起胆识! “ 甭给本公子摆脸色,你随便开价便是!” 咳咳—— 一旁老者轻咳两声。 屠进坐回椅上。 “ 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蒋砚名轻蔑一笑。 “ 本公子只是通知你一声,若是不开价,那便自取了!” 玩世不恭! 着实有些蹬鼻子上脸。 嘭—— 屠进再忍无可忍。 抬腿一脚把蒋砚名踹翻在地。 破口大骂! “ 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再这般呜呜渣渣,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蒋砚名面如土色。 转而恼羞成怒。 爬将起来。 指着屠进的鼻子。 “ 好好好!你竟敢打本公子!我定会让父亲拆了你这破店!” 说罢。 便欲夺门而出。 “ 妈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屠进大步追去。 一把掐住蒋砚名后颈。 准备痛下杀手! “ 慢着!” 锦衣老者一声大喝。 阻止了屠进。 拉过蒋砚名。 为其弹去衣衫上的灰尘。 “ 出门在外,为了一介女流而大动干戈,伤和气,亦是不值得啊!” 将二人拉回。 重新入座。 锦衣老者倒两杯香茗。 “ 来,喝口茶,消消火!” 转而望向屠进。 “ 生意之人,进儿啊,你这待客之道着实不雅!是你的不对!” 屠进一愣。 什么情况? 胳膊肘往外拐? 老者和颜悦色。 “ 这位公子,斗胆问一下家父姓名,说不准还是相识故交!” 每当提起父亲。 蒋砚名便会目空一切。 “ 家父木獬城知州蒋志鹤,你可识得?” 老者闻言。 喜形于色。 “ 哎呀,你看看,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都是自家人,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啊!” 蒋砚名笑逐颜开。 傲慢地扫了一眼屠进。 老者察言观色。 “ 蒋公子,你先回房歇息,为表歉意,稍后老夫会命进儿亲自带着那名歌姬上门赔礼!意下如何?” 话碰其心。 蒋砚名抚掌大笑。 “ 甚好!” 起身向房间走去。 老者恭敬相送。 蒋砚名沾沾自喜。 父亲之名号。 果然好使! 啊呸—— 屠进横眉瞪目。 吐一口唾沫。 老者回屋关门。 “ 此人思维单纯,处世颇浅,可加以利用!进儿,将那歌姬送过去,并赔酒一杯。” 屠进难以置信。 “ 那女子可是......” “ 可是什么?一红尘之人,有何留恋之处?切勿因小失大,按我说的去做!” 老者打断屠进话语。 直接下令。 不容推脱。 屠进心不甘情不愿。 “ 是!父亲!” 第55章 边关月,征人未归 唰—— 掌风澎湃。 席卷落叶。 滚滚而过。 一猛虎。 獠牙上翻。 落荒而逃。 “ 这愈行异兽愈多,且老奸巨猾,出手便逃,回头继续骚扰,甚是烦人啊!” 甘运晓边行边抱怨。 “ ......” “ 无洛啊,我觉么着应该给随之弄套衣服穿,老这么衣不遮体的,不大好,你说是不?” “ ......” “ 随之啊,别老是一声不吭啊,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老憋着,会生病的。” “ ......” “ 你俩这是咋了,怎得都不讲话?” 甘运晓止步。 回望上官无洛与程随之。 大眼瞪小眼。 “ 闭上嘴,抓紧赶路,好吗?” “ 好的!” 甘运晓弯下腰。 捡一石砾。 轻轻一颠。 猛然转身。 甩向一枝繁叶茂处。 呃—— 一呻吟之声。 几不可闻。 “ 唉,勾陈族人真是阴魂不散!” 上官无洛作掐诀幻化之姿。 甘运晓拍其肩头。 “ 无洛,不要紧张,那人受击已逃,对了,你的碧蟾何时才可归元完毕?” “ 你有事儿?” “ 走的有些累了!” “ 哦,难道你不知晓画师还可幻化其它异兽?” “ 你!不!早!说!” “ 你也没问啊!” ...... 严博昌下蹲。 观察地上一尸体。 手背于其脖颈处一探。 眉头紧锁。 “ 尚有余温,死的不久,从服装样貌来看,应是那勾陈族人......” 嗖—— 啪—— 严博昌就地一滚。 一支箭深深插入尸体旁。 尾羽颤抖不止。 “ 何人偷袭?” 严博昌起身。 望向箭支飞来之处。 “ 反应敏锐,不错!” 三人。 皆着胡服。 并肩于密林之中走出。 正是巴特尔、莫日根与布日固徳。 “ 勾陈族人?” 严博昌握紧手中长刀。 严阵以待。 “ 身着黑色铠甲,你应是那水玄国军部之人吧!” 严博昌冷眼相望。 “ 战便战,勿废话!” “ 呵,滥杀我族人,还有理不成?” 巴特尔冷笑连连。 布日固德持木棍上前。 莫日根慢步后退。 搭箭上弦。 剑拔弩张。 战斗一触即发。 严博昌抢占先机。 提刀便劈向巴特尔。 雷霆万钧。 当—— 巴特尔双手托棍。 挡下长刀。 不得不说。 此平平无奇之木棍。 确实够坚硬。 竟然没有断裂。 布日固德趁机而行。 持棍捣向严博昌腰部。 严博昌脚步轻挪。 闪身躲开。 浮光—— 一声大喝。 以刀柄杵向布日固德脑袋。 布日固德淡定自若。 不退反进。 以棍治柄。 嘭—— 力道之大。 两人皆后退连连。 一道绿色光晕。 随布日固德手臂攀爬而上。 直击大脑。 头晕目眩。 布日固德连忙以棍驻地。 险些倒地。 电光火石。 便已吃瘪。 果然是一名天权强者! 巴热尔不给严博昌喘息之机。 持棍猛劈。 严博昌疾步后退。 双手左右交替。 长刀旋转如轮。 风火—— 又是一声大喝。 一刀劈下。 威猛至极。 刀罡化形。 绿色火焰,流转生辉。 巴特尔止住攻势。 插棍于地。 双臂伸展。 瞬间周身升起一绿色护罩。 如泡如烟。 嘭—— 气浪翻滚。 巴特尔踉跄后退。 灰头土脸,衣衫破烂。 硬抗下这一击。 其后一树。 被一分为二。 轰然倒地。 “ 天权,果然不一般!” 严博昌冷嘲热讽。 “ 同为天权,你却如此不堪!咳咳......” 巴特尔与布日固德。 提棍再次攻上。 左右夹击。 二人棍法娴熟。 身步相随。 搂、合、压、架、挑、背、戳。 配合极其默契。 一时间。 严博昌竟被逼的毫无还手之力。 久战。 必现破绽。 巴特尔一棍砸中严博昌肩膀。 布日固德一棍扫中严博昌左腿。 严博昌吃痛。 倒地一瞬。 万丈—— 再次大喝一声。 一道半月刀芒。 怦然而出。 直击二人双腿。 巴特尔与布日固德。 放弃上前补刀之念。 急忙驻棍于地。 欲想法阻挡。 刀芒势大力微。 一闪而逝。 竟被虚晃了一招! 二人勃然大怒。 持棍便要再上。 却发现迈不开腿。 犹如被千钧之力拉扯一般。 低头查看。 双腿之上。 丝丝绿色电弧。 若隐若现。 严博昌正欲起身之际。 嗖—— 嗖—— 两箭相继而至。 直袭要害。 严博昌单手撑地。 挥刀将箭斩作两段。 “ 暗箭伤人,懦夫之为!” 莫日根不骄不躁。 对其恶言置之不理。 搭箭上弦。 又射出三箭。 严博昌咬牙切齿。 逐电—— 大喝一声。 迎向飞来之箭。 直奔莫日根而去。 神奇一幕。 箭支犹如被召唤一般。 竟吸附于严博昌周身。 岿然不动。 巴特尔与布日固德之长棍。 亦有飞离之意。 二人发力。 死死摁住。 莫日根略一愣神。 急忙将弯弓背于身后。 拔出腰间匕首。 留下一道道残影。 逃窜而去。 严博昌紧随其后。 每一刀挥出。 便有一残影被劈碎。 其身法极其怪异。 始终追其不上。 头痛之际。 突感腿部一凉。 一阵阵火辣疼痛之感。 冲击神经。 严博昌低头一瞅。 裤子不知何时竟被划开一道口子。 有鲜血浸出。 严博昌震怒。 掠影—— 二字出口。 顿时。 犹如分身之术一般。 出现了众多严博昌之影。 如实如幻。 影子齐挥刀。 瞬间。 将莫日根残影同时击破。 化作点点荧光。 消散。 无一真身? 严博昌不解。 四下观望之际。 嗖—— 扑—— 一箭来。 没入胸膛之中。 严博昌盯着箭羽。 难以置信。 咯咯—— 莫日根阴险一笑。 现出身来。 “ 百密必有一疏!” 严博昌颓然坐于地。 只觉力气正在悄悄流逝。 擦去嘴角溢出血丝。 畅然大笑。 “ 咳咳......大意了!咳咳......” 巴特尔与布日固德。 磨去电弧。 持棍而来。 三人呈犄角之势。 攻向严博昌。 严博昌将长刀插于地。 左手抓住箭尾。 咬牙用力拔出。 一条血线随之迸射。 “ 咳咳......咳咳......” 严博昌自嘲一笑。 雷霆—— 默默念出二字。 刹那间。 绿色电流弥漫全身。 头上白发奇迹变黑。 不再拔刀。 紧握双拳。 迎三人而上。 拳拳入肉之声。 棍击体肤之声。 匕首划裂之声。 混作一团。 于林间回荡。 咣—— 电闪雷鸣。 有雨来。 细雨如丝。 透人心脾,迷人眼眸。 转而。 风雨交夹。 倾盆而下。 落于躺地四人之身。 有三人颤巍巍爬起。 而后并肩站立。 向严博昌深鞠一躬。 挪步离去。 “ 真乃勇士也!” 严博昌双目紧闭。 嘴角含笑。 血水随雨去。 不知向何方。 尸骨尚未寒。 英魂已归乡。 第56章 不见人,月冷空房 白驹过隙。 长刀,静插于地。 黑甲,支离破碎。 尸首,森森白骨。 石啸宇至。 泪流满面。 睹物思人。 肝肠寸断。 啊—— 严千户—— 严伯伯—— 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 鸟惊而散。 良久。 石啸宇蓦然脱下内衫。 铺于地。 双手颤抖。 将白骨根根捡起。 眼神惊慌无措。 四下观望。 生怕遗落分毫。 包裹起身。 紧紧系于背上。 拔出长刀。 步履蹒跚。 向南而行。 所过之处。 不留一活口。 冒头袭击之异兽。 暗地跟踪之歹人。 皆被砍的血肉模糊。 惨不忍睹! 一路未有丝毫停歇。 浑身上下。 沾满血污。 犹如魔神。 狰狞恐怖。 行人。 皆远远躲开。 入城。 进驿站。 登马。 向怀荒镇狂奔而去。 “ 千户大人,随石啸宇回家!” ...... 披星戴月。 不知累死几匹驿马。 终踏进小院。 石啸宇面如死灰。 将内衫解下。 放于严博盛面前。 “ 我带千户大人回来了!” 言罢。 仰面朝天。 倒地不起。 严博盛望长刀。 便已知晓结果。 瞬间泪如雨下。 将内衫包裹搂入怀中。 瘫坐于地。 泣不成声。 “ 我的兄长啊!” “ 明月清风归旧貌,想见音容云万里。等闲暂别犹惊梦,此后何缘再晤言。” 布置灵堂。 严博盛之子与石啸宇。 披麻戴孝。 长跪不起。 一僧侣在旁设坛。 奏乐诵经。 杨翠翠。 一袭白衣,头扎黑带。 趴附于严博昌棺椁边。 将纸钱轻轻撒于瓦盆中。 泪眼婆娑。 怀荒镇居民。 得此噩耗。 不约而同。 皆来吊唁。 队伍如长龙。 望不到边际。 抽泣之声,此起彼伏。 惊天地,泣鬼神。 木獬城官员。 持金字挽联。 前仆后继。 皆是一副痛心疾首之态。 天上陨颗明星,人间少名俊杰—— 一代国粹垂青史,千秋美名化金星—— 丹心卫祖国,翠柏伴英魂—— 高风传乡里,亮节昭后人—— 赞扬之名。 数不胜数。 夜深人静。 四男一女至。 正是吴家兄弟、北修、南樾与安芷梦。 石啸宇急忙相迎。 却不知这几人为何会来。 原来。 北修南樾伤势愈发严重。 不可再耽搁时日。 于是乎。 吴家兄弟便准备带他们回到黑市。 寻梅平觅良策。 马不停蹄。 行至怀荒镇。 天色已晚。 便欲投宿客栈。 却发现家家户户皆闭门,挂白灯。 一番打听。 才知此事。 几人商议。 决定有必要登门悼念。 以表缅怀。 严博昌身死。 程随之失踪。 严博盛心乱如麻。 忧心忡忡。 石啸宇悔之莫及。 一拳一拳砸在身上。 严博盛叹息一声。 拉住其胳膊。 “ 此事并不怪你!切勿再自责。” 安芷梦低眉垂眼。 紧咬嘴唇。 “ 若不是因为我,程随之也不会有事......” 严博盛坦然一笑。 “ 事已至此,追责孰是孰非,已毫无意义,当下只能想法继续寻找,是生是死,总也得有个交代。” 石啸宇附耳低言。 “ 严伯伯,要不要告知陈伯伯一声?” “ 待此事毕,再议它事吧。” 严博盛起身。 黯然走开。 杨翠翠无声无息行来。 面容憔悴。 “ 时辰已晚,各位若不嫌弃,今夜暂且在此留宿吧。” 转身。 推开院中三间房门。 又径直向灵堂而去。 石啸宇疾步跟上。 “ 您也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杨翠翠止步。 “ 博昌此人,生性大大咧咧,实则最害怕孤单,有我陪着,他会安心许多。” 闻言。 石啸宇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招呼一声安芷梦等人。 亦回到灵堂之中。 跪于严博昌棺椁前。 望其灵位。 喃喃自语。 “ 您就这么走了,我以后还和谁斗嘴?” “ 您亲手酿的酒,我还与谁喝?” “ 您不是说准备告老还乡麽?还说要多读兵书,以后做我的幕后谋臣。” “ 您食言了,不是说要给我抢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做婆娘麽?” “ 若是我成家有了子嗣,忙于公务,谁来帮我照料呢?” “ 千户大人!您就是个不讲信用的赖货,应下我那么多,一件也不兑现!” “ 咋的?又想揍我了?有本事起来啊,我等着呢,谁怕谁是乌龟王八蛋!” “ 严伯伯!我舍不得您!舍不得啊!” 一句一句。 如数家珍。 衣襟被泪水浸透。 握拳砸地皮开肉绽。 不知。 亦无觉。 焚香焰火。 萦绕哀思。 一缕飘向远方。 可否至您身旁? 严博盛轻抚其肩。 “ 石小子,要振作,往后之路遥遥无期,还需你挑起大梁。” 石啸宇仰头。 哽咽。 “ 严二伯,当我找到千户大人时,其肉身已被林中异兽啃食殆尽,无法查其伤痕,我始终无法相信,以千户大人如今实力,怎会被人轻易击败?” 严博盛老泪纵横。 “ 摇光森中,变数极多,突发之事,防不胜防,长兄已不在壮年,不宜长途跋涉,不便持久作战。” 石啸宇咬牙切齿。 “ 千户大人定然是被奸人所害!” “ 凡入摇光森者,皆是各取所需,为一物而争,大打出手,实属正常,何来奸人一说?” “ 腾蛇部落的余孽!” “ 石小子,切勿妄下断言,腾蛇部落入侵者已赶尽杀绝,此事告一段落,不要再提起。” “ 可是......” “ 没有可是!” “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 怎么?你还想要前去腾蛇部落中兴师问罪?” “ 有朝一日,我定让那部落寸草不生!” “ 呵呵,傻,真傻!若是长兄犹在,听到此话,定会拿皮鞭抽你个皮开肉绽!” 石啸宇抱头大哭。 “ 我不甘!我不甘啊!” 严博盛蹲下身去。 百般抚慰。 “ 石小子,人已去,不甘又有何用?前人终有一死,后人仍要奋步前行,勿荒废了长兄的教导,好好活着。” 石啸宇抹一把泪。 “ 以您的猜测,摇光森中对千户大人最大的威胁是何物?” 严博盛痴痴望着严博昌之灵位。 “ 长兄,勾陈族人,对吗?” 第5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停丧排五。 毕。 安葬之日。 怀荒镇。 街道之上。 人满为患。 皆脚缠白丝带,身着白衣。 差役。 持黑红棍,戴黑红帽。 敲锣打鼓。 于前方开路。 持皮鞭子者。 紧随其后。 严博盛之子搬严博昌之灵位。 八名壮汉抬棺椁。 慢步前行。 严千户,一路走好—— 严千户,我们不会忘了您—— 声声道别。 随送葬队伍,飘至远方。 严博昌。 入土为安。 不念生前事! ...... 云牧鸿。 并未由王城归来。 仅来了一封神君之诏书。 沃野镇一军军部。 由云天宝代陈啸乙,任千户之职。 怀朔镇二军军部。 由袁明恩代任向游,任千户之职。 怀荒镇六军军部。 由石啸宇代严博昌,任千户之职。 陈啸乙、任向游、严博昌三人。 将功抵过,无册封,无奖罚。 木獬城城主之位。 暂时空置。 其职务由知府鲍丰元与盐运使司运同袁君谦全权代理。 ...... 人心莫测。 有人欢喜,有人忧。 黑市。 星宿。 门被敲响。 屠家探子来报。 梅家护院吴氏兄弟。 携两男一女入云鼎。 之后。 足不出户。 得报。 屠家父子相视一笑。 胸有成竹。 屠进之父,眯眼假寐。 “ 秣兵历马多日,体现其价值之时已到,进儿,去吧!” 一间房内。 装饰奢华。 美味佳肴。 歌舞升平。 屠进举杯。 “ 砚名兄弟,哥哥若遇难事,可否伸手一助?” 蒋砚名饮酒过量。 脑瓜子迷迷糊糊。 口齿不清。 “ 屠哥,说见外话了不是,你的事就是兄弟的事,尽管说!” 屠进仰头。 饮一杯酒。 哈哈大笑。 “ 砚名兄弟见多识广,自然知晓隔壁云鼎,若与星宿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蒋砚名荒淫无度。 盯着舞姬柔软腰肢。 目不转睛。 “ 小小云鼎,岂能与日月争辉?不值一提,上不了台面!” 屠进闻其狂妄之言。 心花怒放。 再举杯邀饮。 “ 砚名兄弟当的是英雄出少年,豪气冲云霄,哥哥与你真是相见恨晚啊!” 蒋砚名嬉皮笑脸。 开怀畅饮。 “ 屠哥,兄弟亦是此意啊!” 屠进作如梦如醉之态。 “ 不瞒砚名兄弟,哥哥看上了云鼎一女子,可是苦于只能远观,近来日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心急如焚啊!” 一丘之貉。 谈及女子。 蒋砚名立即变得生龙活虎。 “ 好家伙!此女子何许人也?竟能令屠哥如此痴迷?细细说与我听!” “ 啧啧......犹如出水芙蓉!” “ 切,貌美女子那不是手到擒来,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 实不相瞒,此女尚幼!” “ 尚幼?哦?哈哈,原来屠哥好这一口!” “ 砚名兄弟见笑了!” “ 哪里哪里!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既然喜欢,抢来便是!” “ 砚名兄弟啊!你有所不知,哥哥这不是碍于身份,不便出面嘛......” “ 让手下人来做啊!” “ 此女身边有高手相护!” “ 斗他不过?” “ 斗他?那不就如捏死蚂蚁般简单!” “ 那便大胆做啊!” “ 砚名兄弟,哥哥是生意人,两家相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着实不方便。” 屠进一副为难模样。 蒋砚名顿时亦无对策。 屠进阴冷一笑。 指点迷津。 “ 砚名兄弟,你看,咱私的不行,走一下公,如何?” “ 走公?” 蒋砚名一头雾水。 屠进提纲挈领。 “ 你看定她个入侵者余孽之罪,如何?” 醍醐灌顶。 蒋砚名悟了! “ 哈哈,原来如此!好说,此事交于我了!” 推杯换盏间。 一场无耻之阴谋。 就此达成! ...... 云鼎。 梅平搓手顿足。 抓耳挠腮。 “ 你行不行,不行赶紧换人,别耽误时间!” 床边。 一白发老者。 聚精会神。 查看着北修与南樾身上的伤势。 “ 公子莫急,且容老夫看个详细。” “ 哪有你这么看的?都看了一个时辰了,写方啊!抓药啊!” “ 公子,这两位的伤势,实属罕见,老夫亦不敢妄下定论啊!” “ 那就是你的医术不行,赶紧换人!” “ 公子,黑市之中,若老夫医不好的,那其他之人,更是甭提了!” “ 吹!继续吹!” “ 公子,老夫行医多年,句句属实,不过......” “ 不过什么?” “ 若是老夫诊断无误,有那么一味药,应可药到病除!” “ 说!” “ 此药材恐怕极其难寻!” “ 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找到!” “ 五裂黄连!” “ 五裂黄连?不就是黄连吗?” “ 非也!此味药材对于清火解毒,可谓立竿见影!” “ 没听过,换一个可行?” “ 不行!” “ 你见过?” “ 自然!” “ 在哪儿见过?” “ 老夫已忘记那是何年何月何地。” 梅平闻言。 气的七窍生烟。 顿时无言以对。 老者轻咳一声。 “ 公子,此味药材,勾陈族中定然会有!” “ 我说,咱能不能别难为人?勾陈族?那可是有去无回之地!” 老者起身。 轻抚胡须。 不苟言笑。 “ 两位壮士皮表糜烂犯黑,生疱流脓,是其内有火未灭,市面一般药材只可治表,但不能治本啊!” 梅平妥协了。 “ 好好好!大师,您先想办法维持,让这伤别再加重,我这就去想办法。” “ 公子,当下老夫亦只能行针灸,使两位壮士减轻痛苦,但至于不使病情加重,着实有些无能为力!” 时不待我。 梅平不再与之废话。 急匆匆拉门而出。 怎么搞? 一筹莫展之际。 被一店内活计撞个满怀。 瞬间。 心火攻上。 怒不可遏。 “ 他妈的,你眼瞎?” 伸手便要打! 活计急忙抱头躲到一边。 “ 公子!公子!出事了!” 梅平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 把你的乌鸦嘴给我闭上!” 活计胆颤心惊。 不敢起身。 “ 少爷,咱们店被一群官兵给包围了!” 梅平静下心来。 急忙向楼下奔去。 千真万确。 这群官兵正是蒋砚名以蒋志鹤之名调遣而来的。 有驻防于黑市的官兵。 亦有木獬城中前来支援的官兵。 可谓浩浩荡荡。 气势磅礴。 门外。 梅黎阳与一私下交好之官差交头接耳。 “ 怎么回事?” “ 梅老啊,咱这是闯大祸了,知州大人口谕,蒋公子亲自坐阵,来这儿缉拿入侵者余孽来了!” “ 余孽?我这里怎会有什么余孽!” “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 可有提名道姓缉捕何人?” “ 只知姓安,是一女子!” 闻言。 梅黎阳心头一震。 大事不妙! 有人使诈! 正在此时。 梅平由店内行出。 风风火火。 义愤填膺。 “ 来此何事?” 蒋砚名巧言令色。 “ 奉木獬城知州口谕,前来缉拿入侵者余孽!” 梅平盛气凌人。 “ 你们搞错了,我们云鼎并无什么余孽,请回吧!” 蒋砚名慢步后退。 大手一挥。 “ 凡挡道者,与之同罪,杀无赦!” 唰—— 官兵们纷纷抽出腰刀。 面露冷色。 梅平淡然自若。 挑了挑眉。 “ 云鼎姓梅,出门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 剑拔弩张。 梅黎阳见势不妙。 急忙出来圆场。 “ 诸位稍安勿躁,云鼎住客极多,尚不明此事,请待我进去好好问询一番,可有纰漏,定然会给出一个交代!” 随后。 拉起梅平。 疾步向内行去。 “ 来找安小姐麻烦的,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梅平闻言。 目瞪口呆。 骚动惊扰了安芷梦。 开窗一瞧。 顿时有种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唤来吴家兄弟。 让其火速前往怀荒镇。 寻石啸宇。 带话。 希望能来黑市一趟。 就说。 生命堪忧! 第58章 一波平,一波又起(上) 先人去。 遗物留。 严博昌之长刀。 风雨同舟。 伴其数十载。 严博盛赠予石啸宇。 “ 严二伯,您不留下做个念想吗?” “ 与其置于此地让其蒙尘,不如让其随你再开辉煌。” 石啸宇爱不释手。 翻来覆去摩挲。 严博盛百感交集。 长兄—— 九泉之下,你应亦是此番想法—— 对吗—— “ 此刀名曰鄂钢,当年五国联手绞杀勾陈族时,无意中获得。” 骇人听闻。 石啸宇方知。 原来严千户曾经亦参加过那场惨绝人寰之战。 严博盛心有余悸。 默叹。 大难不死,确实有后福可享。 “ 刀柄是长兄亲手制作。” “ 严千户竟还有这般手艺?” “ 外粗内细,总是喜欢做些令人意外之事。” “ 哈。” “ 石小子,你有所不知,当初你陈伯伯的弟子来此,便是为了此刀。” “ 为何没有送给他?您与陈伯伯的关系......” “ 长兄本就是为了留给你。” 闻此一言。 石啸宇情凄意切。 悲痛欲绝。 严博盛轻抚其背。 “ 石小子,如今你已上任怀荒镇六军千户之职,记住,军为民,无论何时,莫要寒百姓的心。” 石啸宇吞声忍泪。 “ 我记住了!” “ 将怨恨深埋于心,莫要失了分寸,当务之急,继续寻找程随之,明白吗?” 石啸宇点了点头。 愁绪如麻。 “ 总也得给你陈伯伯一个交代。” 石啸宇成竹在胸。 “ 严二伯,放心吧,您好好歇息,我定然会寻觅到随之下落。” 严博盛微微一笑。 石小子,长大了—— ...... 吴氏兄弟。 皆着厨子之衣,背菜篓。 鬼鬼祟祟。 出得云鼎后门。 放眼一瞧。 果不其然。 门外亦有官差把守。 此时。 一伙儿人正东倒西歪而坐。 插科打诨。 见有人出。 呼呼啦啦—— 围拢而来。 举眉扬目。 “ 站住!你俩干什么的?” 吴氏兄弟假做唯唯诺诺之态。 “ 官爷,掌柜的要小的出去购些新鲜菜品,款待贵客。” “ 回去!当下禁止出入!” 吴战百般奉承。 顺便悄悄向带头之人手中塞入一枚金币。 “ 官爷,小的亦是有苦难言,您多多通融一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 得了好处。 眉开眼笑。 带头官差将钱塞入袖中。 左顾右盼。 一把将吴氏兄弟推开。 扭头指着远处街口。 “ 嘿,兄弟们,你看那个婆娘,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 环肥燕瘦?” “ 对对对,还是你小子机灵!待事毕,我请哥儿几个喝酒!” 一众官差个个喜笑颜开。 污言秽语。 勾肩搭背向一旁行去。 皆不再理会吴氏兄弟。 人情世故。 懂者都懂。 二人疾步离开。 入一阴暗小巷。 脱去油腻衣衫。 越墙而去。 “ 时间来的及吗?” “ 应该差不多。” 云鼎内。 一雅间。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 食如画,酒如泉。 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梅黎阳为蒋砚名斟酒一杯。 “ 蒋公子,您先尝尝我这特酿美酒,那边我已安排人去逐个筛查,必然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蒋砚名妄自尊大。 举杯饮下。 “ 本公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会来事儿!” 梅黎阳何其精明? 察言观色。 “ 实不相瞒,老身亦与蒋大人交情颇深,只是蒋大人日理万机,忙于公务,相见实属不易啊!” 蒋砚名喜不自胜。 大点狗头。 “ 正是你所言,家父为木獬城呕心沥血,闲暇时光确实极少。” 梅黎阳趋炎附势。 “ 加以时日,老身登门拜访,还望蒋公子给引荐一下,定然感激不尽!” 蒋砚名大手一挥。 扬言没有问题。 两人推杯换盏。 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 已有酩酊烂醉之态。 梅黎阳向一旁侍女使一眼色。 侍女弯腰拉门而出。 未过多时。 便引领一貌美女子而回。 梅黎阳和颜悦色。 “ 蒋公子,老身不胜酒力,与您相比,差之甚多,这样,先让小小姑娘陪您,老身出去问询一下事情办的咋样。” 蒋砚名头蒙眼花。 只觉一柔软入怀。 体香扑鼻。 顿时忘乎所以。 “ 去吧去吧!” 梅平坐于大厅椅上。 心急如焚。 毫无对策。 见梅黎阳出来。 急忙起身。 “ 叔父,怎么样?” “ 你安排的如何?” “ 云鼎四下皆有官兵把守,根本没有机会送出,只能藏于阁楼之中。” “ 知晓梅家与安家关系之人,唯有星宿屠家。” “ 屠家为何要拿安小姐?” “ 糊涂,你忘记澹台白柏是怎么死的?” “ 澹台家与屠家有何关系?” “ 据我打探消息,澹台白柏除了与骆信争有来往,与这屠家关系亦是不一般。” “ 还有这事?” “ 澹台白柏恐怕是屠家的一块敲门砖。” “ 那抓安小姐对他也没有多大好处啊!” “ 将安小姐除之,正合了澹台家主心意,这可是一份不菲的见面礼啊!” “ 这个混蛋!” “ 安小姐何意?” “ 安小姐说已经委托吴战吴争去请什么怀荒镇军部的千户了。” “ 千户?” “ 暂且不说这个,叔父,要不通知一声父亲吧,让他走动一下,您看如何?” “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 梅平杀气腾腾。 将手掌在脖子上一抹。 “ 要不直接将那厮?” “ 万万不可,若是蒋公子死在咱们这里,事儿就大了!” 二人焦头烂额之际。 一官差头领走了进来。 声称要寻蒋公子。 梅黎阳急忙相迎。 谎称其正在歇息。 官差头领急不可耐。 焦眉苦脸。 心中大骂。 狗日的,你在里边享清福,让我们在外边等着——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饭桶—— 犹豫片刻。 转身大步离开。 二人方才松一口气。 蒋砚名却东摇西摆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大呼道,“ 问询的怎么样了?” 梅黎阳上前。 将其扶住。 曲意逢迎。 “ 蒋公子,稍安勿躁,由于住客甚多,还在筛查。” 蒋砚名暴跳如雷。 “ 你手里的都是一群废物吗?让我的人现在马上进来,协助你搜查!” 说罢。 便要向大门外走去。 梅黎阳急忙将其拉住。 “ 不用劳烦蒋公子大驾,我这就再加派人手。” 蒋砚名一把甩开梅黎阳。 出得大门。 下令道,“ 所有人都进来,开始搜捕,可疑之人,一个不要漏掉!” 梅平与梅黎阳。 顿时怛然失色。 第59章 一波平,一波又起(中) 甘运晓、上官无洛与程随之。 披荆斩棘。 终于出得摇光之森。 马不停蹄。 入得金牛城。 行至右营镇。 如逃荒乞丐般。 行于街道之上。 路人皆投以鄙夷之色。 灰头土脸。 不必多言。 主要是程随之。 衣不遮体。 过于夸张。 寻一客栈。 却不被接纳。 直到甘运晓将金币拍到桌上。 接待伙计方才换上笑脸。 洗漱完毕。 又为程随之购得一套衣衫。 三人神清气爽。 坐到大厅之上。 准备胡吃海喝一番。 以告慰近些时日所受艰辛。 程随之愁眉苦脸。 一副不悦之色。 “ 程随之,怎么了?” “ 不是说好回木獬城吗?怎的跑到这里了?” 甘运晓一副含冤受屈之态。 指了指上官无洛。 “ 你问他,我是跟着他走的。” 上官无洛一言不发。 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 正在此时。 邻桌酒客高谈阔论之声。 飘入程随之耳中。 “ 木獬城出动千军,抓捕外来要犯,死伤无数不说,最后还落个鸡飞蛋打的结果,真是可笑。” “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城主也畏罪潜逃了。” “ 真的假的?不是说城主自己前往王城负荆请罪去了吗?” “ 净扯犊子,神君若是知晓,那定是死罪难逃,要是你,你跑不跑?” “ 说的是那么回事。” “ 不管咋样吧,反正那几个外来之人都被绳之以法了。” “ 还好意思说,就为了抓这几个人,硬生生搭进去三名千户的命。” “ 可惜啊!当个官也不容易啊!” “ 尤其是那怀荒镇姓严的千户,下葬之时,镇中皆缟素,人们千里送行,那阵仗,没的说。” “ 这说明人家确实为咱们百姓做好事了,应得的!” “ 老天无眼,好人命短啊!” 哐当—— 哗啦—— 茶碗落地。 摔个粉碎。 程随之瞠目结舌。 惊得食客皆投来好奇目光。 不敢相信。 亦不愿相信。 程随之望着几名谈话酒客。 “ 你们说的是怀荒镇严千户?” 几人略一愣神。 纷纷点头应是。 “ 严千户死了?” “ 千真万确!”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程随之失魂落魄。 呆坐片余。 起身便要向客栈外跑去。 被甘运晓一把拉住。 “ 你干什么?” 程随之声嘶力竭。 “ 放开我,我要回木獬城!” 上官无洛起身。 将其按回椅上。 波澜不惊。 “ 市井多谣言,人亦口无遮拦,不可信!明日咱们便去木獬城。” 甘运晓沉默。 眼神飘忽不定。 ...... 石啸宇方才由城主府取回虎符。 回到军部。 便有哨兵通报。 有人求见—— 石啸宇出门。 看到吴氏兄弟。 二人此时犹如热锅上之蚂蚁。 坐立不安。 相见。 道明缘由。 石啸宇迟疑不决。 此事本无权限去管。 但。 望吴氏兄弟翘首企足之态。 还是拿定主意。 前去一看。 稍作安排。 攀上花豹。 风驰电掣。 向黑市奔去。 云鼎。 乱作一团。 三层楼。 被官差翻了个底朝天。 一无所获。 哪有什么年龄尚幼之女子? 屠哥是不是花了眼? 事已至此。 就这般偃旗息鼓。 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已经答应了屠哥。 空手而归。 显得有些一无是处。 断然不可鸣金收兵! 大厅上。 蒋砚名气急败坏。 拉过一把椅子。 坐下。 敲起二郎腿。 “ 说吧,将人藏哪儿了?” 梅黎阳幸灾乐祸。 “ 蒋公子,您的人找也找了,查也查了,确实没有此人啊!” 蒋砚名怒目切齿。 “ 包庇藏匿之罪,你可承受的起?” 梅黎阳鸣冤叫屈。 蒋砚名固执己见。 百口难辩。 梅黎阳亦不再言语。 开始装聋卖傻。 蒋砚名火冒三丈。 唤来官差。 要将梅黎阳缉拿。 梅平急忙阻拦。 却被一众人按到在地。 再忍无可忍。 随即破口大骂。 “ 姓蒋的王八羔子,老子告诉你,若是今天敢动我二人一根毫毛,日后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蒋砚名闻言。 上去对着梅平就是一个嘴巴子。 穷凶极恶。 “ 就动你了?怎么的?” 梅黎阳赫然而怒。 “ 无理取闹!还有没有王法了?” 蒋砚名不可一世。 “ 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随后转身。 下令。 “ 将此二人压入牢中,另外,将云鼎给我封了!” 官差头领闻其言。 提心吊胆。 行上前来。 声如蚊蝇。 “ 蒋公子,您三思啊,梅家真的不好惹的!” 蒋砚名一脚将其踹开。 吆五喝六。 “ 什么梅家,没听过,少废话,赶紧按本公子的命令执行!不就是一家客栈吗?能有何通天之能!” 官差头领不敢再言。 开始派遣官差驱赶住客。 蒋砚名颐气指使。 “ 不要赶人,让他们继续住着,只管将云鼎所有出口派人看守,本公子就这么给他耗着!” 就在这时。 楼梯上走下一人。 “ 你是在找我吗?” 声虽小。 但铿锵有力。 众人闻声。 望去。 正是安芷梦。 梅黎阳与梅平大惊失色。 一众官差懵圈。 蒋砚名一瞧。 眼前顿时一亮。 虽豆蔻年华。 但已楚楚可人。 “ 你姓安?” 安芷梦看了一眼被押解的梅家叔侄。 眉头紧皱。 “ 对,我姓安,你找我有何事?” 蒋砚名轻咳一声。 摆出一副正人君子之态。 “ 接上面之令,怀疑你是那潜入者的同谋,随我走一趟吧?” 安芷梦嗤之以鼻。 “ 有何凭证说我是那什么潜入者同谋?” “ 无凭证,我们只是照章办事!” “ 无凭证?那你们岂不是在冤枉好人?” “ 好人歹人,一查便知,跟我们走便是!” “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若是在我家中,定将你乱棍打死!” 梅家叔侄闻言。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蒋砚名无地自容。 摒弃怜香惜玉之情。 恼羞成怒。 第60章 一波平,一波又起(下) 唯恐梅家叔侄被百般刁难。 安芷梦不顾北修南樾之劝阻。 毅然决定出面。 北修南樾欲随之一起。 却被喝退。 二人伤势。 自保已难。 更别说尽护卫之责。 安芷梦心中自有算盘。 与其周旋。 拖延时间。 等待石啸宇到来。 伶牙俐齿。 蒋砚名不想节外生枝。 急欲完事收兵。 不再与其斗嘴。 大手一挥。 “ 将她给本公子捉住!” 众官差收令。 将刀入鞘。 如老鹰扑小鸡一般。 一拥而上。 安芷梦嫣然一笑。 脚步轻挪。 左闪右跳。 一时间。 无一官差可触及身。 始料未及。 此女小小年纪。 竟身怀如此鬼魅身法。 梅家叔侄见状。 安下心来。 笑看安芷梦逗猴。 蒋砚名怒不可遏。 在旁破口大骂。 一群饭桶—— 实则自己亦是无计可施。 只能干耗。 这般下去。 总有体力不支之时。 本可凭身法逃离此处。 但不愿连累梅黎阳与梅平。 于是。 安芷梦一跃。 掠至二人身旁。 上踢下踹。 将押解官差放倒。 随后。 伸手入怀。 摸出一把珠子。 唰—— 唰—— 甩向背后袭来众人。 顷刻间。 大厅之内。 哀嚎连连。 眨眼间。 安芷梦又移至蒋砚名身后。 拔出匕首。 置于其脖颈处。 “ 别动,再动就送你归西!” 蒋砚名大惊失色。 双腿颤抖不止。 完全没了方才傲慢气势。 “ 安姑娘,安姑娘,手一定要稳,你说怎么滴就怎么滴。” “ 让你的人闪开,我们要走,你看可行否?” “ 行行行!” 性命要紧。 哪儿还顾得上帮屠进办事。 王被擒。 兵束手无策。 只能收手。 静观其变。 三人胁蒋砚名步步向门口挪去。 出得大门。 来到街上。 围观居民见状。 一哄而散。 纷纷让出路来。 梅黎阳担心安芷梦手误。 把蒋砚名杀死。 在旁轻言。 “ 安小姐,此时已无阻碍,放了他吧。” 安芷梦犹豫片刻。 一掌拍在蒋砚名背上。 蒋砚名踉跄前扑。 摔倒在地。 三人正欲转身逃离之际。 人群之中。 忽得奔出二人。 皆脸覆恶鬼面具,着黑色劲装。 不由分说。 冲安芷梦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 安芷梦一跃。 飘至一旁房顶。 未曾想。 二人身法非凡。 于其后紧追不舍。 逃窜间。 安芷梦发觉二人腿上有光芒闪烁。 心中咯噔一声。 不妙! 辉辰者! 此二人。 正是屠进派遣而来。 混在人群之中。 以防其逃跑。 大约一炷香时间。 二人一左一右。 押着安芷梦来到蒋砚名面前。 蒋砚名欣喜若狂。 “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他妈的,还敢胁迫本公子!” 伸手想打安芷梦。 却又有些舍不得。 只好作罢。 “ 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梅家叔侄愁容满面。 不知如何是好。 收兵。 欲打道回府之际。 异兽咆哮之声。 由远及近。 众人止步。 回首望去。 石啸宇来了! 安芷梦喜上眉梢。 大喊,“ 啸宇哥哥,救我!” 石啸宇慢步上前。 一身黑甲。 威风凛凛。 声色俱厉。 “ 放开她!” 蒋砚名一愣。 心中忐忑不安。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军部之人。 一本正经。 “ 官府办事,你莫要插手!” 石啸宇掏出军牌。 官差头领一瞧。 千户? 千户! 没错没错! 诚惶诚恐。 施一军礼。 “ 见过千户大人!” “ 你们履属于官府,不归军部所调遣,但我想知道你们为何要缉拿这个姑娘?” 官差头领支支吾吾。 面红耳赤。 扭头望向蒋砚名。 蒋砚名词严义正。 “ 受知州蒋大人口谕,缉拿潜入者同谋!” 石啸宇闻言。 昂昂不动。 “ 哦,原来如此,蒋大人真是费心费力了,军部之事都帮忙办了,改日我定登门道谢!” 蒋砚名以为此人忌惮父亲。 瞬间又来了气势。 “ 大可不必,同为木獬城分忧,分内之事罢了!你回吧!” “ 既然是军部之事,那就有劳将这个姑娘交给我吧!” “ 此事咱再后议,当下着急回去交差,就这么滴吧!” 石啸宇指了指天空。 “ 可别,我怕上边怪罪下来,说我玩忽职守,在下可承担不起!” 蒋砚名失去耐心。 “ 此事与你无关,忙你的去!” 石啸宇视其如敝屣。 “ 军部之事,自然与我有关系。” 蒋砚名怒目而视。 “ 告诉你,知州只有一个,千户可有许多!休要多管闲事!” “ 阁下言重了,不过我这人就喜欢管闲事。” “ 我今天还就不交给你,你能怎么的?” “ 请问,你于木獬城官任何职?” “ 无官无爵,平民百姓。” “ 那么,你有何权利指使官差办事?” “ 我奉知州大人口谕而来!” “ 一般这种情况,要先文书一封至城主,再由城主下令军部,军部出兵,尚合情合理!” “ 城主不在城中!” “ 哦,那知州蒋大人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 你你你,你要为你今天的话负责任!” “ 自然,我说的,我自然做到,但,蒋大人也要为今天做的事负责任!” 石啸宇横眉冷对。 蒋砚名色厉内荏。 思索再三。 相信这一亩三分地没有父亲摆不平的事儿。 一不做二不休。 不再搭理石啸宇。 直接下令。 “ 带走!” 石啸宇大步行至安芷梦身旁。 推开押解官差。 将安芷梦拉于身后。 “ 你们回吧!我将这个姑娘带回军部审问,自会给蒋大人一个交代。” 蒋砚名七窍生烟。 “ 你算个什么东西?” “ 在下是人,不是物,怀荒镇六军千户,石啸宇!警告你,管好自己的嘴!” 蒋砚名怒气填胸。 “ 管你什么啸什么宇,信不信我弄死你?” 两个戴恶鬼面具之人。 突地发难。 挥拳砸向石啸宇脑袋。 黄芒耀眼刺目。 石啸宇躲也不躲。 出拳对撞。 嘭—— 二人倒飞而出。 口喷鲜血。 石啸宇双拳泛些许绿芒。 忽明忽暗。 天权? 二人不敢再动分毫。 躺地不动。 蒋砚名连忙后退。 拉过官差头领做挡箭牌。 “ 此人是假冒的千户,怀荒六军的千户是严博昌,我想起来了!快,将此人缉拿!” 人可以冒充。 但军牌可是做不了假的。 这一点儿。 官差头领自然知晓。 依旧踌躇不前。 蒋砚名咬牙切齿。 “ 知州蒋志鹤便是我的父亲,我的话你敢不听?严博昌那个老不死的已经不在了,你怕个卵?怀荒已经没有千户了!” 老不死? 石啸宇就听到了这三个字。 千户大人为城为军为民。 兢兢业业,殚精竭虑。 岂是你能侮辱之人? 怒了! 身形一闪。 嘭—— 一拳。 蒋砚名双脚离地。 倒飞而出! 石啸宇紧随而至。 不待其落地。 又是一脚踩在其胸部。 势大力沉。 噗—— 一口鲜血。 由蒋砚名口中喷涌而出。 未发一言。 两眼一翻。 不省人事。 官差头领小跑过来。 惊慌失措。 将石啸宇拉开。 好言相劝。 转而蹲下去扶蒋砚名。 却发现其一动不动。 伸手一探鼻息。 瘫倒在地。 死了? 蒋公子被打死了? “ 千户大人,您闯祸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蒋公子啊!” 一拳一脚。 石啸宇怒气渐消。 闻其言。 傻了眼? 我杀人了? 第61章 子之错,父之过也 人各有爱。 蒋志鹤独爱鸟。 为了养鸟。 特意于宅内开辟空地。 遍种树木。 并起爱名。 百鸟苑。 苑内。 绿树成荫。 绿草如茵。 一副生机勃勃之象。 树挂鸟笼。 形状各异。 皆雕镂精细。 钩子,盖板,食罐,顶棚,鸟杠。 应有尽有。 笼罩有蓝有白。 极其讲究。 百灵,画眉,鹦鹉,扑雕,黄鹰,红子。 鸟类繁多。 多不胜数。 以鸣叫,观赏,技艺,狩猎。 细分四类。 编排整齐有序。 平日之喂养。 更是无微不至。 玉米面与小米面。 其内要拌上蛋黄。 牛肉需要烘干。 还得碾成细末。 时不时配备些活食。 蚱蜢,蟋蟀,玉米虫。 真可谓煞费苦心。 阳光明媚。 蒋志鹤手提鸟笼于前。 边走边甩。 仆人低头哈腰于后。 能说会道。 “ 老爷,您这般甩来甩去,不怕伤了此鸟?” “ 愚昧!我这叫武遛,是在给小鸟锻炼身体!” “ 小的不懂,听老爷一讲,顿觉醍醐灌顶,真是读书百卷,不如亲眼所见!” “ 哈哈,多学习,益处良多!” 仆人察言观色。 话语投其所好。 “ 老爷,小的斗胆一问,那何为文遛呢?” 蒋志鹤停手。 将鸟笼挂于树上。 “ 看到没有?就这么一挂,让小鸟自个敞开了叫,便为文遛。” 仆人竖起大拇指。 “ 老爷,小的今儿个真是受益匪浅!” “ 哈哈哈哈!” 仆人巧言花语。 蒋志鹤心情甚是愉悦。 讲养鸟之门道。 最是擅长。 随即指着一鸟笼。 “ 这画眉,要看眼外的白圈,这眉子愈是清晰,说明此鸟品质愈好!” 疾行几步。 仆人相随。 又抬手指一鸟笼。 “ 这百灵啊,要大头的,嘴短的。” 仆人连连点头。 一副虚心请教之态。 蒋志鹤见状。 眉开眼笑。 “ 百灵可是了不得啊,它可身怀一绝活!” “ 老爷,什么绝活?” “ 十三套口!” “ 老爷,何为十三套口?” “ 百灵加以训练,可模仿多种动物之鸣叫,便为套口。” “ 老爷,鸟不就会鸟叫吗?” 蒋志鹤轻敲仆人脑袋。 “ 没见识了吧,麻雀叫,老鹰叫,喜鹊叫,母鸡叫,更甚者,猫叫与狗叫都学得会。” 仆人一副大惊小怪之态。 “ 老爷,此真可谓奇鸟也!” 蒋志鹤眉飞色舞。 转而却黯然神伤。 摇了摇头。 作惋惜状。 “ 可惜平日忙于公务,没有时间去训练,真是白瞎了这一好鸟,耽搁了这一绝活!” “ 老爷,您多教教小的,小的愿意替您分忧!” 蒋志鹤哈哈一笑。 “ 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可!有些东西,需要天赋,教是教不会的!” “ 可惜啊可惜!只能怪小的天生愚钝了。” “ 人各有长有短,切勿妄自菲薄。” “ 老爷所言极是!” 蒋志鹤不再言语。 背手闭眼。 倾听百鸟争鸣。 怡然自得。 优哉游哉。 人有人言,鸟有鸟语,听的懂了,乐趣自然就出来喽—— 忽然。 另一仆人。 颠颠撞撞而来。 搅扰了闲情雅趣时刻。 蒋志鹤睁开眼。 满面冰霜。 “ 这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仆人上气不接下气。 “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 何事之有?” “ 老爷,黑市那边来信,说少爷......” “ 少爷怎么了?又闯了何祸?” 蒋志鹤习以为常。 并不以为然。 仆人胆颤心惊。 “ 老爷,有人说......有人说......少爷被人......被人打死了......” “ 放屁!何来此胡言乱语?” 仆人低下头去。 “ 老爷,小的没有瞎说,是真的,真的,您快去看看吧!” 骇人听闻。 蒋志鹤面如土色。 匆忙向苑外奔去。 心乱如麻。 ...... 入夜。 月明星稀。 知州府。 烛火点点。 一妇人。 嚎哭之声。 撕心裂肺。 蒋志鹤。 望床榻上白布遮体之人。 万念俱灰。 此刻。 后悔莫及。 后悔没有听从先生之善言,好生管教独子。 懊恼不已。 懊恼为何生了个这么不成器的蠢货。 怒发冲冠。 气愤竟有人胆敢杀害他蒋志鹤之人。 但。 一切皆为时已晚。 军部之人又如何—— 身居千户又怎样—— 石啸宇—— 蒋志鹤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蒋志鹤定会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 六军军部。 严博盛小院。 石啸宇跪于地。 大义凛然。 “ 严二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会前去知州府请罪!” 严博盛大发雷霆。 一巴掌接一巴掌。 扇在石啸宇脸上。 却痛在己心。 “ 石小子啊,次次劝你遇事冷静,莫要乱了方寸,我的话,都喂给了狗吗?” 石啸宇心如刀割。 “ 我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良苦用心,但,我石啸宇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严千户!” 严博盛痛心疾首。 哀哀欲绝。 “ 这是天要亡我严家吗?” 那些个以笔杆乱天下之人—— 个个锱铢必究,睚眦必报—— 怎会善罢甘休—— 石啸宇猛然起身。 向门口行去。 “ 不就以命抵命吗?我还他蒋志鹤一条命便可!” 严博盛一把拽住石啸宇。 发指眦裂。 “ 石小子,不可!万万不可!不能再失去你!你回来,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严博盛仰坐于椅上。 迁思回虑。 “ 石小子,听我的,马上与那名叫安芷梦的姑娘离开水玄国!” 石啸宇目瞪口呆。 “ 畏罪潜逃?” “ 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就此沦丧,可惜至极!” “ 男人顶天立地,我这般有辱严千户之名,不行!” “ 命将不保,还要何名声?” “ 可是......” “ 没有什么可是,你走得走,不走也得走!” “ 若是我走了,您怎么办?” “ 呵,半身埋于黄土之人,我有何惧?” 说罢。 严博盛便起身推搡石啸宇。 催促其立即动身。 唯恐迟则生变。 石啸宇再次跪于严博盛面前。 泣不成声。 “ 严二伯,若是有人胆敢伤您,我石啸宇定然归来,灭其满门!” 严博盛轻抚其头。 满目爱怜。 仿佛看到严博昌初次带石啸宇来到小院之时。 石啸宇尚处孩童。 乖巧懂事,能言善辩。 二人视如己出。 百般呵护。 含辛茹苦。 将其养育成人。 如今。 长兄已去。 严博盛是其世间唯一亲人。 我不护。 谁人来护? 前方纵是刀山火海。 我亦要保其一生周全。 分别之际。 不觉酣然泪下。 “ 孩子,去吧!” 石啸宇埋头。 磕三个响头。 跑了出去。 严博盛望着石啸宇背影。 颓然返回小院。 关好木门。 站于院中。 抬头望月。 面带微笑。 兄长—— 你在那边—— 可否已见到爹娘—— 可否已见到博雅—— 你们应已欢聚一堂—— 唯独缺我一人—— 其乐融融,我甚是羡慕—— 第62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一) 正所谓。 好事无人提。 丑闻传千里。 一时间。 知府家事。 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一笑谈。 沸沸扬扬。 有人赞石啸宇为民除害。 大快人心。 有人为蒋砚名扼腕叹息。 抱恨黄泉。 争风吃醋? 市井恩怨? 究竟是何其缘由。 无人知。 各执一词。 以讹传讹。 ...... 蒋宅。 门庭若市。 大小官员。 随波逐流。 皆登门。 堪以告慰。 到底是否真情实意。 鬼知道! 盐运司副使刘承志。 行出大门。 蒋志鹤相送。 又寒暄数句。 方才分别。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蒋志鹤心中大骂。 愤然回宅。 刘承志登车。 春风满面。 尚未行出多远。 便看到对面有两辆马车。 齐驾并驱而来。 轻唤一声车夫。 靠边让路。 未曾想。 两车竟忽然止步不前。 车夫匪夷所思。 静待刘承志指使。 正在此时。 两车车帘同时撩起。 下得二人。 快步流星。 行将过来。 毕恭毕敬。 “ 见过刘大人!” 刘承志撩开窗帘。 皮笑肉不笑。 “ 我当是谁,原来是通判黄大人与理问苏大人,有礼有礼了!” 二人阿谀逢迎。 “ 刘大人,这是去了蒋宅?” “ 袁大人忙于公务,一时无法脱身,便嘱咐在下前来慰问。” “ 袁大人日理万机,任劳任怨,实属我等之楷模!” 刘承志付之一笑。 “ 您二位这是?” “ 蒋大人白发送黑发,我等深表惋惜,欲上门告慰一番。” 刘承志微一轻叹。 “ 着实可惜,身为同僚,理应如此!” “ 那便不再叨扰刘大人!” “ 无妨无妨!不过奉劝二位一句,方才在下入府,深觉凉意横生,还请多加件衣裳!” 二人闻言。 略一愣神。 转而笑容满面。 拱手施礼。 “ 多谢刘大人提醒!” 随后急步返回车上。 让出路来。 刘承志轻点头。 马车离去。 见其走远。 二人再度凑到一起。 “ 方才刘承志所言何意?” “ 形势严峻,多为自身考虑!” “ 他蒋志鹤死了儿子,管我等何事?” “ 确实与咱们无关,但你想啊,仅凭蒋志鹤实力,能撼的动军部千户?” “ 也是!” “ 你觉得蒋志鹤会就此作罢?” “ 自然不会!” “ 对嘛,只能请动背后靠山出面撑腰喽!” “ 鲍丰元?” “ 风浪愈来愈大,甭殃及咱们这些池鱼!” “ 洗牌站队?” “ 懂者皆懂!” “ 那咱俩这趟?” “ 我出门忘记多带一件衣裳,今日就不去了!” “ 还真是感激刘承志好言提醒。” “ 人之多,不差距你我二人。” “ 回吧?” “ 回!” 二人重新登车。 原路返回。 ...... 章文方等候多时。 蒋志鹤驱车而来。 书房相聚。 再议。 开门见山。 “ 来龙去脉,我已打探清楚。” “ 章兄费心了!” “ 黑市云鼎与星宿,涉及火猪城蒙化镇梅家与金牛城乌沙镇屠家。” “ 此两家与石啸宇有何干系?” “ 并无干系,只是砚名拿性命为他人做了嫁衣罢了!” “ 章兄此言何意?” “ 两家利益之争,砚名无妄之灾,祸源于此。” “ 那我儿亦是被那石啸宇亲手打死,他难辞其咎!” “ 呵呵,只能从石啸宇着手,咱们也动不了梅屠两家。” “ 商人而已,一并铲除!” “ 蒋老弟,你有所不知,此两家上边之人手眼通天,可直接当面神君。” 蒋志鹤大惊失色。 章文方运筹帷幄。 “ 老弟莫慌,此两家并不会出面干涉,咱们拿住石啸宇便可。” “ 怀荒六军,严博昌已死,仅剩一个严博盛!” “ 正是如此!” “ 可那袁君谦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 头疼之处便在此!” “ 章兄,你随我去寻先生,让先生做主!” “ 先生早有言在先,让你对砚名多加管教,你却当作耳旁风。” “ 章兄,我当下心烦意乱,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 沉住气!自乱阵脚,还怎么为砚名讨回公道?” “ 章兄,我该如何是好?” “ 先生刀子嘴豆腐心,无论先生如何咒骂,你只管认错大哭即可!” “ 这般能行吗?” “ 一山不容二虎,先生早有意削弱那袁君谦!” “ 以此为由?” “ 这不正好出师有名了吗?” “ 听你的!” ...... 袁君谦大发雷霆。 将手中茶杯狠狠摔于地。 破口大骂。 “ 妄你聪明一世,竟能办出这般愚蠢之事!” 严博盛心如止水。 无动于衷。 “ 有什么,就冲我来便好!” 袁君谦气急败坏。 “ 你个老糊涂,这是害了石啸宇,知道不知道啊!” 严博盛一副生无可恋之态。 “ 我不会让石小子白白送死!” 袁君谦无处泄愤。 只能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 “ 畏罪潜逃,罪加一等,明白吗?” 严博盛仿若无事。 细细品茶。 “ 本是那蒋志鹤逆子有错在先,我到觉得石小子这是在伸张正义!” “ 你们兄弟二人真是护犊子护的有点儿过了!” “ 若是兄长在,亦会如我这般,他已离世,我不能让他再有遗憾!” 袁君谦闻言。 再不言。 喟然长叹。 严博盛起身。 将散落于地之茶杯碎渣。 弯腰片片捡起。 “ 破镜不能重圆,人死不能复生,我自会给蒋志鹤一个交代。” “ 怎么交代?” “ 呵呵,一命抵一命呗!” “ 博盛兄弟,大可不必!” “ 袁老哥,你有何高招?” “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静观其变?” “ 鲍丰元定会顺水推舟,拔了我这根肉中刺!” “ 关你何事?” “ 当下木獬城群龙无首,若是我死了,你想一下,谁获利最大?” “ 你们这些人,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累也不累?” “ 斗什么斗?诈什么诈?只是自保罢了!” “ 笑话!” “ 博盛兄弟,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博昌击杀日鼠城城主之事?” “ 记得,怎么了?他该杀!” “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那你知道那人与鲍丰元有何关系吗?” “ 你这驴嘴不对马口,越扯越远!” “ 非也!” “ 有话直说!” “ 博昌击杀之人,正是鲍丰元之长兄!” 一言出。 严博盛呆若木鸡。 第63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二) 一滴血。 由手指滑落。 啪嗒—— 溅于地。 如花绽放。 严博盛却丝毫不知。 事已至此。 覆水难收。 回过神来。 重坐椅上。 “ 那又如何?” 袁君谦超然物外。 重拿一杯。 斟上茶。 “ 不如何,我之意思,石啸宇之事可大可小,即便你们置之不理,他蒋志鹤亦不能怎样。” 轻吮一口。 皱了皱眉。 或许是茶有些凉了吧。 严博盛目不转睛。 紧盯袁君谦双目。 “ 此事你为何不早些告知我们?” “ 因为我太过了解博昌的脾性,不想看到博昌出事!” “ 你怎会知晓此事?” “ 云牧鸿告诉我的。” “ 居心叵测!” “ 博昌不知,你不知,他鲍丰元就没有针对你们的理由,只能等待良机。” “ 那还要感激你了?” “ 感激与否,我左右不了,但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 好一个天地可鉴!” “ 于此,幸有云牧鸿器重,再有博昌帮衬,我袁君谦才得以安稳。” 严博盛若有所思。 不再针锋相对。 沉默不言。 袁君谦彻底打开话匣。 “ 如今,两人皆已不在,剩我孤家寡人一个。” “ 势单力薄之际,这边又火上浇油,那鲍丰元终于拿住发难理由。” “ 即便蒋志鹤不去寻鲍丰元诉苦,鲍丰元亦会不请自来。” “ 往后之日,绝无再有安宁之期。” “ 呵呵,幸亏云牧鸿未雨绸缪,早有安排,否则咱们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严博盛抬眸。 “ 有何安排?” 袁君谦端起凉茶。 一饮而尽。 “ 云牧鸿之子云天宝,我儿明恩,分别执掌一军二军,加上你坐阵六军,此便为凭仗!” “ 想当初,外人笑我是云牧鸿的一条狗,只是他们坐井观天,不识时务罢了!” “ 实不相瞒,当初我打断三根孝棒,才将明恩打入军部。” “ 本可平步青云,谁又愿入军吃亏?” “ 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 前些时日缉捕腾蛇部落勇士之事,我便怀疑是鲍丰元于其中作梗,捅到上边。” “ 其目的主要还是针对博昌。” “ 有幸云牧鸿深明大义,孤身前去王城戴罪说清,事态平息,神君诏书册封,便可见得。” “ 云天宝,袁明恩,石啸宇,皆是无名之辈,能被提拔而上,便是云牧鸿之提议。” 闻其言。 严博盛恍然大悟。 袁君谦坦然一笑。 起身。 “ 今日前来,便是为你解惑,话不再多言,你明白便好。” 行至门口。 转身。 目光如炬。 “ 莫慌莫怕,凡事有我在!” 严博盛。 感激涕零。 ...... 鲍宅。 一葡萄架下。 鲍丰元卧于躺椅之上。 怀抱狸花猫。 悠然自得。 待蒋志鹤与章文方前来。 未过多时。 二人至。 皆不言。 鲍丰元睁开眼。 “ 寻我有何事?” 噗通—— 蒋志鹤跪地。 痛哭流涕。 “ 先生,您一定要为弟子做主啊!” 鲍丰元面露不悦之色。 “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蒋志鹤置若枉然。 “ 先生,我那可怜的儿,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啊!” 鲍丰元落井下石。 “ 原来是为此而来啊,你儿蒋砚名实属活该,整日与狐朋狗友为害乡里,人在做,天在看,我正寻思着找袁君谦商议一下,看如何表彰石啸宇!” 此言。 犹如晴天霹雳。 蒋志鹤顿时目瞪口呆。 失魂落魄。 “ 先生,我儿真的冤枉啊!” 随即头触地。 砰砰—— 磕响头不止。 直至头破血流。 期间。 鲍丰元冷漠相待。 一言不发。 唯恐蒋志鹤下了狠心。 将自己碰死。 急忙向章文方使一眼色。 章文方方才把蒋志鹤拉住。 鲍丰元弯腰。 将猫放至地上。 让其自由活动。 喵呜—— 猫咪叫一声。 追着一花蝴蝶跑开。 “ 好了,蒋砚名有何冤屈?说于我听听。” 蒋志鹤抬头。 满脸的鲜血与泪水。 “ 先生,弟子知错了,没有听您良言,及时悬崖勒马,才酿此大祸!” “ 呵呵,天意不可违之!” “ 先生,砚名虽纨绔,但罪不至死啊!” “ 罪不至死?你儿何罪之有?” “ 砚名他假传口谕,私自调动官差。” “ 该如何处罚?” “ 若无紧急之事,又不先上报,私自调谴十人以上、九十九人以下者,判徒一年。” “ 继续!” “ 满一百人判徒一年半,超过一百人罪加一等,七百人以上流放三千里,一千人处绞刑。” “ 嗯,砚名私自调动多少人?” “ 大概一百人左右。” “ 确实罪不至死,判徒三年,绰绰有余,私调官差,所为何事?” “ 抓一民女。” “ 兴师动众,仅为这不耻之事,真是令人贻笑大方!此罪,如何判?” “ 强奸者,处绞刑,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 成也未成?” “ 未成!.” “ 如何定罪?” “ 杖一百,判徒三年。” “ 好,砚名之罪已定!那么杀人者,该如何定罪?” 蒋志鹤咬牙切齿。 “ 致人死亡,不论主犯从犯,全部斩刑!” 鲍丰元点了点头。 “ 别跪着了,起来吧!” 蒋志鹤颤颤巍巍站起。 章文方急忙将其扶住。 鲍丰元声色俱厉。 “ 蒋志鹤听令,把蒋砚名之尸首,送入怀荒镇大牢,杖一百,判徒三年!” 此言一出。 二人惊愕失色。 蒋志鹤惶恐不安。 “ 先生,砚名都已经死了,还让其肉身受这等罪?” 鲍丰元忿然作色。 “ 你若不愿遵循王法,那有何理由去驱使他人遵循王法?神君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难不成你儿还要高贵一些?” 蒋志鹤茅塞顿开。 “ 先生教育的对!” “ 好了,你二人先行退下,我这便去寻袁君谦,要个说法!” 风雨欲来。 虽无声。 但官员皆已有所觉。 频繁走动。 抱团取暖。 酒局宴会。 座无虚席。 广谋从众。 皆在等待作出选择。 第64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三) 土应国。 辅城。 中山镇。 街道之上。 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 一男子。 着一身黑衫,头戴斗笠。 漫步穿梭。 让一让—— 一声大喝。 随后便见一队军士列队奔来。 皆着黄色甲胄,手持长枪。 行色匆匆。 路人纷纷避让。 站于道旁。 观其通过。 男子伸手将斗笠帽檐压的更低。 窃窃私语之声。 不绝于耳。 “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 还能咋,准是又去抓捕腾蛇部落的潜伏之人。” “ 这么长时间了,此事还没有告一段落?” “ 人家那些人又不傻,收到风声,自然会逃跑。” “ 看着方向,应该是要去归园。” “ 归园?” “ 听说归园掌柜亦是一名潜伏者。” “ 那个姓木的掌柜?” “ 还能是谁!” “ 那个木掌柜逢人便笑脸相迎,挺不错的啊。” “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 唉,世事无常啊!” “ 不光是咱们这儿,那水玄国的木獬城也不太平。” “ 发生了何事?” “ 腾蛇部落有人侵入,军部出兵缉捕,死伤惨重,还折了好几名千户!” “ 怎么严重?” “ 那可不,腾蛇部落这群天杀的玩意儿,没一个好的。” “ 哼,我看这当官的亦是一无是处!” “ 嘘,可别瞎说!” “ 我说的都是实话。” “ 你可莫要以偏概全,就人家木獬城的怀荒镇有一个姓严的千户,待民如子,虽身在军部,但名望早已盖住了镇令。” “ 这世道,还有如此之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 唉,晚了,听说那个严千户已经不在了。” “ 真假?” “ 我一表哥经常走商那边,应该不会假。” “ 那确实可惜,好人不长命。” “ 下葬那天,镇中人皆缟素,百里送行。” “ 那是人家应得的。” “ 走喽,不聊了,还有事儿。” “ 回见!” 男子听得聚精会神。 待人散去。 微微一笑。 向北而去。 ...... 木山华几人。 白跑一趟。 无功而返。 归途可谓历经千辛万苦。 先奔至水玄国黑市。 由黑市渡至青木国。 再由青木国跨回土应国。 跋山涉水。 苦不堪言。 这不。 尚未歇过劲儿来。 又被士兵包围了店铺。 站于窗边。 望街道之上。 人头攒动。 木山华。 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日。 还是到来了? 不甘与遗憾。 无人可诉说。 叹息一声。 行至床边。 褪下旧衫。 换上一身新衣裳。 随后将平日之用品摆放整齐。 又将卫生打扫一遍。 一丝不苟。 依依不舍。 关好房门。 不紧不慢。 走遍归园每一处。 最后停留在院中。 抬头。 望着那棵树。 那棵看了不知多少次的树。 依旧。 绿意盎然。 生机勃勃。 两行泪。 不觉中。 滑落。 生之时。 命注定。 余生。 三分努力。 七分看天意? 果不其然。 终究未能改变什么。 认了—— 我木山华认了—— 一路辛酸。 不再言。 往后心愿。 就此结。 转身。 放达不羁。 在众店铺伙计的注视中。 走向士兵。 坦然面对。 或许。 这一生。 就这样了吧。 ...... 陈尚尊。 收到一封书信。 来自木獬城。 喜不自禁。 坐到躺椅上。 打开。 尚未靠到椅背。 猛然起身。 信上仅有寥寥几字。 却如晴天霹雳。 兄长离世—— 随之失踪—— 博盛无颜面对贤弟—— 目瞪口呆。 转而。 泪如泉涌。 之后。 犹如得了失心疯。 幻出一兽。 攀上。 狂奔出水俞城。 弃之。 再幻红瞳。 风驰电掣。 飞向木獬城。 ...... 甘运晓、上官无洛与程随之。 租赁一辆马车。 出得金牛城。 一路向东南。 驶向木獬城。 “ 无洛,咱俩是不是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 “ ......” “ 无洛,咱就这么进入军部,会不会有些不妥?” “ ......” “ 无洛,你为何总是东张西望,不愿回答我,还是我多虑了?” “ ......” “ 无洛,能不能把你的兜帽摘下来,你不觉得闷麽?” “ 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 好的!” 三人各有心事。 一路再无话。 风尘仆仆。 终于到达怀荒镇军部。 军部大门在前。 止步。 上官无洛撩帘观望。 面有胆怯之色。 “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随之,便是此处吧?” 程随之点点头。 走下马车。 甘运晓随其后。 “ 无洛,既来之则安之,军部啊,可不是想来便来之处,珍惜机会。” 上官无洛迟迟不肯下车。 犹如深闺怨妇。 “ 待回到营地,我定要上花望那儿告你一状,小河捡豆的苦楚,你是时候回忆一下了。” 闻其言。 甘运晓大惊失色。 “ 无洛,咱俩是不是好兄弟?” “ 不是!” “ 我口误,咱俩是亲兄弟,你可不能害我!” “ 你不仁,莫怪我不义,是你在害我!” “ 我怎会舍得害你?你有没有搞错!” 甘运晓厚颜无耻。 攀上马车。 抱着上官无洛的大腿。 却被其一脚踹开。 程随之对其二人。 视而不见。 置之不理。 快步走向门口哨兵。 哨兵将其拦下。 大声呵斥。 “ 军部禁区,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程随之苦苦哀求。 “ 我之前来过的,我要见博盛伯伯。” 听闻面前男孩提起严博盛。 两哨兵面面相觑。 “ 你姓甚名何?我帮你前去通报!” 程随之急不可耐。 “ 我叫程随之。” “ 稍等!” 一哨兵转身向军部内奔去。 甘运晓强拉硬拽。 将上官无洛搬了过来。 静静站于程随之身后。 未过多时。 严博盛随哨兵疾步而来。 喜不自胜。 嘘寒问暖。 程随之泪流满面。 “ 二伯,大伯他......” 严博盛黯然神伤。 “ 咱们先进去。” 随后看向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 此二位?” 程随之急忙介绍。 “ 这一路便是他俩一直护我。” 严博盛拱手施礼。 “ 两位壮士,感激不尽,无言以报,请随在下入内一叙。” 两人拱手还礼。 “ 无妨无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严博盛在前引路。 三人紧随其后。 甘运晓凑近上官无洛耳边。 “ 西南方,树上藏有二人。” 上官无洛一脸嫌弃。 “ 与你何干?” “ 不知是敌是友。” “ 肯定不是你的故交!” “ 自然,此二人应是在监视某个人。” 上官无洛略微一愣。 “ 不会是在监视咱俩吧。” “ 应该不是吧?” “ 莫要忘记咱俩的身份!” “ 羊入虎口?” “ 闭上你的乌鸦嘴!” ...... 树。 枝繁叶茂。 两男子。 藏匿其中。 皆着褐色劲装,脸上涂满丹青。 目露凌厉之色。 “ 去,向章大人汇报,有三名陌生男子与严博盛亲密接触。” “ 我看这两人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 哦?” “ 貌似在海捕文书之上见过......” “ 通缉要犯?” “ 不敢妄下定论,还是要去镇令那里确认一下。” “ 事不宜迟!” “ 你留心看好,我这便前去。” 风吹。 枝摆,叶舞。 一男子。 悄无声息。 一闪即逝。 第65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四) 鲍丰元与袁君谦。 会晤。 对石啸宇与蒋砚名之事。 皆只字未提。 相坐饮茶。 唠唠家常。 政务处理。 各抒己见。 仅此而已。 这日。 再次于城主府议政堂相见。 依旧相安无事。 各自埋头处理手头文书。 业毕。 二人起身。 专职人员将一摞摞文书分类。 有条不紊。 摆放于架子之上。 鲍丰元双手捶腰。 一副疲惫不堪之态。 “ 唉,不服老不行喽,坐得一久,浑身不舒服,腰酸背痛。” 袁君谦神采奕奕。 伸个懒腰。 “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还是要多走走。” 鲍丰元眉开眼笑。 “ 言之有理,那么斗胆占用袁大人宝贵的时间,陪在下走上一走?” 袁君谦一副受宠若惊之态。 “ 既然鲍大人话已出口,那袁某人便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 袁大人谈吐生风,在下望尘莫及啊!” “ 皆如缸中之醋,半斤八两罢了。” 二人并肩而行。 跨出堂门。 章文方与刘承志。 于其后。 寸步不离。 鲍丰元遥望天际。 唉声叹气。 “ 不在其位,不知其苦,在下日日盼着云城主归来。” “ 鲍大人此言,袁某人以为是有想偷懒之意。” “ 哈哈,实不相瞒,正是此意。” 袁君谦笑而不言。 鲍丰元抬手抚摸廊柱。 满面悲切之色。 “ 我等不过就如此根根顶梁之柱,缺一,便有所不稳。” “ 鲍大人伤春悲秋,可是有何心事?” “ 在下只是对于近来木獬城发生之事有所惋惜。” “ 确实不太平。” “ 云城主离去,三名千户离世,皆可为一大损失。” “ 是啊,袁某人亦是引以为憾。” “ 蒋大人丧子,悲痛欲绝,向在下告归,这肩上又多一担。” “ 此事袁某人略有耳闻,对蒋大人亦是深表同情。” “ 对于此事,袁大人有何看法?” 袁君谦正色直言。 “ 人皆有悲欢离合,伤痛只能交给时间,慢慢磨灭。” 鲍丰元强颜欢笑。 “ 袁大人果然宽仁大度,深有海纳百川之胸怀。” “ 鲍大人过奖了!” 鲍丰元止步。 手扶栏杆。 “ 若是不给蒋大人一个说法,恐怕此事难息,亦是有寒官员之心。” “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知深浅,属实难料。” “ 王法有规,杀人偿命,就这么让行凶者逍遥法外?这般不管不顾,恐怕之后在立法推行之上,千难万难。” “ 行凶者?” “ 正是如此,在下怀疑此事为故意伤人。” “ 鲍大人言重了,袁某人以为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街头斗殴。” “ 那日,所见之人甚多,众口纷纭,就这般不了了之,岂不是有损官府之颜面?” “ 市井大有多嘴多舌之人在,鲍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 此事与在下并无多大干系,但念在蒋大人这些年为木獬城鞠躬尽瘁之情,不给予合理安抚,心中属实难安。” 有心人。 有备而来。 百般推脱。 无济于事。 袁君谦心中亦是烦恼不堪。 “ 确实在理,那么,鲍大人想如何处理?” 鲍丰元疾言厉色。 “ 缉拿行凶者,伏法认罪,袁大人意下如何?” 袁君谦波澜不惊。 “ 同意!” “ 碍于外界流言蜚语,此事有劳袁大人出马,如何?” “ 袁某人如今尚不知鲍大人口中所言行凶者是为何人,如何出马?” “ 当真不知?” “ 确实不知!” “ 怀荒六军,千户石啸宇。” “ 千户?” “ 正是!” “ 那便恕袁某人无能为力了。” “ 袁大人此言何意?” “ 贵为千户,袁某人属实动其不得。” “ 神君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区区千户,有何动不得?” “ 区区千户?鲍大人,其官职与你我几乎相当,我等有何权利去缉捕?更何况是军部之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 袁大人,我等动不得,那这木獬城中何人能动得?” “ 若是城主下令,我等自然可着手去办。” “ 城主如今尚未归。” “ 所以,还需从长计议。” “ 袁大人之意,等城主归来再去翻旧账?” “ 正是此意。” “ 城主归来之日,遥遥无期,再者,神君那日颁令,让你我二人代理城主之职务,在下以为当可行城主之权利。” 袁君谦若有所思。 不再言语。 鲍丰元顺水推舟。 “ 若是袁大人不愿做那得罪人之事,在下亦不强人所难,只好亲手操办了,希望袁大人不要从中作梗。” 袁君谦依旧不言不语。 面红耳赤。 正在此时。 章文方突然插嘴。 “ 下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鲍丰元一挥手。 “ 有话直说!” 章文方伸手入怀。 掏出两张海捕文书。 递于鲍丰元之手。 袁君谦茫然不解。 凑上去一瞅。 甘运晓? 上官无洛? 通缉要犯? 二人同时看向章文方。 异口同声。 “ 此为何意?” 章文方弯腰拱手。 “ 鲍大人,袁大人,昨夜不知何人将此物丢入下官宅中,恰巧被管家捡到,交于我手。” “ 可是有此二人之行踪?” “ 除去这两份海捕文书,还有一封密函。” 言罢。 章文方从袖中取出。 交于袁君谦之手。 袁君谦将信函打开。 只一眼。 心中便如波涛汹涌。 久久无法平息。 通缉要犯甘运晓与上官无洛藏匿于怀荒六军军部—— 六军画师严博盛亲自相迎—— 千户石啸宇因一青木国之女子,出手击杀蒋砚名—— 鲍丰元勃然大怒。 “ 章文方,若是你有诬陷之意,断然不可轻易饶恕!” 章文方毛骨悚然。 急忙跪地。 “ 下官亦不知真假,因此才呈于您二位过目。” 鲍丰元脸色阴沉。 “ 窝藏要犯,假公济私,滥用职权,其罪当诛!” 袁君谦思索再三。 “ 鲍大人请慎重,莫要妄下定论,此事还需勘查清楚。” “ 事不宜迟,以免两个要犯收到风声,再度逃窜而去。” “ 马上着手去办。” “ 袁大人,你意派何人去比较妥当?” “ 知根知底,我儿袁明恩较为合适。” 言罢。 袁君谦转身看向刘承志。 “ 马上通知二军,由千户袁明恩亲自带兵奔赴六军,封锁调查!” 刘承志领命。 正欲离去。 却被鲍丰元伸手阻拦。 “ 在下以为有所欠缺。” “ 有何欠缺?” “ 在下以为,袁明恩处事经验尚浅,恐会出现纰漏,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让五军千户汪臣钊带兵前去较为合意,正所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况且二军较之六军距离尚远,恐会延误时机。” 刘承志不知所措。 看向袁君谦。 袁君谦大义凛然。 “ 就按鲍大人所言去办,速速安排!” 刘承志疾步离去。 目的达成。 鲍丰元告辞。 带着章文方打道回府。 独留袁君谦一人。 于风中凌乱。 火上浇油。 心烦意乱。 鲍丰元老匹夫—— 机关算尽—— 奸诈狡猾—— 棋差一招。 满盘皆输。 绞尽脑汁。 亦无良策。 袁君谦颓然坐于地上。 双手合十。 求苍天怜悯—— 佑六军平安无事,安然度过此劫—— 还能如何? 第66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五) 严博昌离世。 石啸宇在逃。 来龙去脉。 原来皆与我有所关联—— 是我害了他们—— 程随之泣涕如雨。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此情此景。 亦是见哭兴悲。 严博盛好言安慰。 “ 随之,如今你平安归来,亦是了却了他俩的心愿,我心再无千斤重。” 随后。 再度向二人道谢。 欲问其名。 将恩人铭记于心。 做好事不留名—— 甘运晓婉约拒绝。 随即唤上上官无洛。 行至院中。 “ 无洛啊,军中住别院,大有闹中取静之意,对不对?” “ ......” “ 无洛啊,你看咱们营地是否亦能像这样搞一搞?” “ ......” “ 无洛啊,......” “ 闭上你的嘴!” “ 好的!” 严博盛望院中二人一眼。 转而看向程随之。 目光如炬。 “ 随之,将你的衣物褪下,让我看看你的刺青。” 程随之言听计从。 脱掉上衣。 龟蛇图案映入眼帘。 面目狰狞。 栩栩如生。 严博盛凑近。 明察秋毫。 亦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伸右手。 覆于刺青之上。 左手掐诀。 法印怦然而出。 光芒熠耀生辉。 龟蛇图案。 依旧如故。 毫无异样。 严博盛喃喃自语。 “ 此图与幻师貌似毫无干系......” 突然。 异象现。 只见一股黑青色气焰。 轰然而出。 眨眼间。 便将法印吞噬。 嘭—— 严博盛亦被震的连连后退。 蹲坐于地。 大惊失色。 甘运晓闻声。 疾驰至程随之面前。 右掌携绿芒。 压制气焰继续为非作歹。 绿色与青黑色。 僵持。 几息后。 皆消散不见。 甘运晓额头冒汗。 内心震撼不已。 真是难得一见之怪力—— 程随之急忙捡起上衣。 披至身上。 将严博盛扶起。 “ 严伯伯,您没事吧?” 严博盛坐于椅上。 依旧有荡魂摄魄之感。 “ 随之,记住,以后此图千万不可轻易示人,会危机到生命的!” ...... 汪臣钊难以置信。 刘承志苦不堪言。 二人大眼瞪小眼。 “ 妈的,一个个什么玩意?秋后算账,卸磨杀驴麽?” “ 汪千户,下官不过就是个传信的,莫要这般大动肝火。” “ 我呸!” 汪臣钊紧咬牙关。 咯吱咯吱作响。 双颊之上。 肌肉抽动。 一脸黑麻子。 随之涌动。 怒目圆瞪。 盯得刘承志浑身不自在。 随后。 一脚将身旁椅子踹翻在地。 大步走出军帐。 “ 传令百户,集结士兵一万,全副武装,随我出征!” 听闻此言。 刘承志吊着的心。 方才平稳下来。 ...... 一男子。 眉清目秀。 面如冠玉。 身着山文甲。 翻身下马。 大步流星。 跑进袁宅。 管家早已等候多时。 弯腰问好。 “ 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您!” 随后将宅门关好。 袁君谦背双手。 眉头紧皱。 绕桌而行。 目光始终停留于桌上的棋局。 当当当—— 叩门之声响起。 “ 明恩吧,进来!” 袁明恩推门而入。 反手关好。 “ 父亲,这般着急唤我回来,所为何事?” 父子实则已多日未见。 袁君谦望着袁明恩。 眉头舒展开来。 蔼然可亲。 “ 还是改不了你这火急火燎的脾气?” “ 军中事务繁多,我近来亦是手忙脚乱。” “ 军中可有变故?” “ 唉,任千户去世,随其左右的老部下悲痛不已,皆告老还乡,我百般挽留,亦是动摇不了他们的心。” “ 新君登基,老臣必换,这是自古以来的死理儿,这些个老家伙很有自知之明,亦是不愿看你为难,合情合理,切勿因此多有烦恼。” “ 是麽?我还以为是看不上我袁明恩呢!” “ 杞人忧天!” “ 父亲,您有所不知,自神君颁令,我升任千户之职,军中大有不服之人。” “ 这些不服之人,你如何对待?” “ 嘿,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服从者,一律换掉!” “ 明恩,要以理抚心,以力服众,万万不可寒了众军士的心。” “ 放心吧,我做事有度的。” “ 有度便好,对了,明恩,我问你,你与那一军云千户的关系如何?” “ 云天宝?” “ 对!” “ 关系一般,不好不坏。” “ 你如何看待此人?” “ 云城主之子,王城来的贵公子罢了,军中闲言碎语,数不胜数!” “ 如何评价?” “ 一身的戾气,不过是来军中镀镀金而已。” “ 言之过早,时间会证明一切。” “ 证明什么?就会打打杀杀!” “ 呵呵,等着看吧,那么,你又如何看待六军千户?” “ 石啸宇?” 袁君谦点点头。 袁明恩喜上眉梢。 “ 此人可深交,光明磊落,说话风趣,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且有一身好武艺。” 赞不绝口。 袁君谦甚是欣慰。 袁明恩悄悄凑近袁君谦。 面色稍显紧张。 “ 父亲,听闻石啸宇出手击杀了蒋志鹤之子,对麽?” 袁君谦不以为然。 “ 对!你怎么看待?” 袁明恩撩起裙甲。 大大咧咧坐至椅上。 义愤填膺。 “ 就仨字,杀得好!” “ 杀的好?怎么个好法儿?” “ 蒋砚名不过一坨烂泥,扶不上墙的,即便石啸宇不杀他,早晚亦会有人杀他,看到他那熊样儿,我就来气。” “ 哈哈哈哈!” 袁君谦开怀大笑。 袁明恩不明其意。 “ 父亲,你是不是也甚是赞同我的说法?” “ 明恩,我问你,若是你杀了蒋砚名,你会怎么办?” 闻言。 袁明恩眉头紧锁。 “ 杀都杀了,还能怎么办?” “ 蒋志鹤会善罢甘休?” “ 切,区区一个蒋志鹤,又能奈我何?” “ 蒋志鹤会想尽一切办法,至你于死地!” “ 父亲,不是我吹牛,给他敞开了,随便来,看我收拾不收拾他就完了。” “ 你可以毫无顾忌,但我呢?你的母亲呢?你的妻儿呢?” 袁明恩闻言。 顿时语塞。 “ 这......” 袁君谦指了指袁明恩的鼻子。 “ 年轻气盛,果然是朝气蓬勃的一代!” 袁明恩摸摸脑袋。 傻笑起来。 “ 父亲,您官压那蒋志鹤,他也拿您没有办法,对不对?” 袁君谦叹息一声。 “ 可是那个鲍丰元令人甚是头疼啊!” 袁明恩面露狠色。 “ 父亲,要不我找人帮您做了他?” “ 万万不可,命官岂是说杀就杀的?”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徒增烦恼。” “ 明恩,今日将你唤来,便是告知你一声,大战在即,做好准备。” 袁明恩大吃一惊。 “ 大战在即?” “ 对,木獬城内部之争。” “ 父亲,我怎么没有收到一点儿风吹草动?究竟所为何事?” “ 主子要为恶犬撑腰,找咱们的麻烦,忍气吞声吗?” “ 痛揍!” “ 明恩,切记,不可与天宝产生分歧,咱们可是一伙儿的。” “ 我还是比较喜欢与石啸宇一伙儿。” “ 石啸宇已经逃了。” “ 啊!啊?” “ 莫要大惊小怪,迫不得已罢了。” “ 真是可惜!” “ 明恩,现在所有矛头皆指向六军,咱们不能坐视不理。” “ 肯定的,为了石啸宇,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 回去吧,此事不可声张,按部就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袁明恩起身。 挺直腰板。 “ 明白!” 转身便走。 拉开门。 却停下脚步。 “ 父亲,那是什么时候?” “ 五军与六军开战之时!” “ 懂了!走了!” 第67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六) 火猪城。 蒙化镇。 深宅大院。 鳞次栉比。 尽显雍容华贵。 其间。 坐落一平房。 不以为奇。 院门之上。 挂有牌匾。 仅有一字。 梅。 房屋四角。 立汉白玉柱。 四周墙壁。 皆由白色石砖砌成。 其上镶有朵朵梅花。 妖艳绽放。 黄金材质。 惟妙惟肖。 琉璃屋檐。 黄绿相间。 其下。 挂青色纱帘。 随风而漾。 细碎阳光。 斑斑点点。 透过镂空雕花窗桕。 射入房内。 洒于一古琴之上。 檀木香气。 清新闲适。 一老者。 白发披肩。 身着灰袍。 正静坐于雕花木床之上。 看着手中一封展开密函。 面无波澜。 面部。 干瘪多皱。 老人斑。 密密麻麻。 眉毛稀疏。 两眼却炯炯有神。 片刻之余。 双指一撮。 密函便消失不见。 下床。 身形佝偻。 一副老态龙钟之相。 但步履却极其矫健。 行至木琴旁。 喃喃自语。 老伙计—— 陪我走一趟—— 随后。 持一黑布。 将古琴包裹于内。 背起。 拉门而出。 门外一侍女。 安然恬静。 早已等候多时。 见老者出得门来。 低首弯腰。 “ 梅老,有什么安排吗?” “ 备车,王城。” ...... 王城。 依北山而建。 向西向南延伸。 覆盖三百多里。 五步一高楼。 十步一亭阁。 参差环抱。 长廊如带。 迂回曲折。 屋檐高挑。 犹如鸟喙。 回廊回绕象勾心。 飞檐高耸象斗角。 气势磅礴。 两条河流。 一条谓玄。 一条谓冥。 弯弯转转。 穿城而过。 城道之上。 一辆马车。 畅通无阻。 缓缓驶进一座花园之中。 幽静秀丽。 一凉亭。 有四人。 谈笑风生。 执明神君禹玄冥。 三名白发老人。 车停。 侍女搀扶。 梅老慢悠悠行下。 双脚尚未站稳。 一语便传入耳中。 “ 未曾想许久不见,梅老大已颓败到生活无法自理之地步,是可喜,还是可贺?” 鄙夷不屑。 耳目昭彰。 禹玄冥起身。 疾步行至梅老面前。 恭而有礼。 “ 小禹参见梅老!” 梅老面不改色。 语气淡然。 “ 老夫见过神君!” 随即迈步。 越过禹玄冥。 目光瞟向凉亭中一人。 屈指一弹。 一道蓝色光箭。 疾驰而去。 被针对者。 镇定自若。 抬手伸掌。 蓝色涟漪波动。 光箭化为乌有。 “ 岁数皆已不小,脾气就不要这般火爆了吧?肝火大,易伤身。” 梅老入座。 笑意盈盈。 “ 让老夫瞅瞅你口中还有几颗牙齿?” 老者起身。 为其斟茶。 “ 不多喽,梅老大手下留情,让它们再多留几日,可否?” 另外两位老者。 不。 应该说是老妪。 闻其言。 不禁笑出声来。 此四人。 正是水玄国之开国元勋。 梅傲、兰幽、竹坚与菊淡。 如今。 退隐幕后。 颐养天年。 老妪兰幽。 语声忧忧。 “ 自那一别,以为便是永别,竟还有重聚之日。” 老妪菊淡。 面目淡淡。 “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禹玄冥慢慢坐下。 触景生情。 “ 小禹对四位甚是想念,常在梦中相见,若是再不见,唯恐再也看不见。” 竹坚漠然一笑。 开门见山。 “ 趁着我等还未卧床不起,有何吩咐,神君尽管道来。” 禹玄冥摆摆手。 “ 竹老,看来您并未感受到小禹的真情实意。” 梅老端起茶杯。 一饮而尽。 “ 小禹,莫不是把我们四个当做了外人?做人要实诚,打哑谜就没有意思了。” 禹玄冥装傻充愣。 嘿嘿一笑。 “ 能有如今太平盛世,您四位功不可没!” “ 说正事!” “ 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 怎讲?” “ 前些时日,木獬城发生之事,四位可有耳闻?” “ 一点点。” “ 四位有何看法?” “ 无话可讲。” “ 唉,水玄国千余将士,竟不及那蛮夷之地一人一兽。” “ 普通将士自然斗不过纵灵使。” 禹玄冥看向竹坚。 “ 竹老,当时可是有幻师异兽参与其中的。” 竹坚目不转睛。 “ 异兽与幻师拉开距离,实力便会大大削减,众所周知。” 禹玄冥叹息一声。 一副闷闷不乐之态。 “ 事已发生,多说无益,小禹心中甚哀。” 梅傲抬手。 点了点禹玄冥脑袋。 “ 问题在你,治理无方,懂吗?” 禹玄冥犹如孩童。 点点头。 “ 梅老教训的是。” “ 作何打算?” “ 环境安逸,人便会懒惰萎靡,将士多有懈怠,小禹准备略作调整。” “ 如何调整?” “ 打乱重组,激发斗志,坐山观虎斗。” 四人面面相觑。 再齐齐看向禹玄冥。 静待下文。 禹玄冥轻咳一声。 意气风发。 “ 军卫民,民供军,民中出谋臣,这谋臣多了,便会以群分。” 竹坚撇了一眼梅傲。 “ 民中亦会出英勇骁战者。” 梅傲淡然一笑。 “ 你是想动文,还是动武?” 禹玄冥端起茶壶。 为梅傲重新甄满。 “ 自来文武不和,但动一发而牵全身,谁也跑不了。” 兰幽虽年事已高。 但笑容依旧犹如少女。 羞人答答。 轻撩白发。 “ 打打杀杀,大可不必,国事如家事,凡物皆可平均分配,长子少得,次子多得,如有争辩,以理服之即可。” 菊淡点头应是。 “ 听小禹之意,是想以利诱发文武斗?但可得想好了,动军如抽筋,需谨慎,莫要使人有机可乘,最后本末倒置,事与愿违。” 禹玄冥眼眸大亮。 话入心坎。 “ 菊婆婆所言正是,小禹怕就怕在乱局无法收拾。” 此言一出。 四人顿时明白今日被请之意。 心知肚明。 但皆不言语。 禹玄冥愁眉不展。 “ 若是小禹亲自前去监督,定然会有风声传出,人便会按兵不动,那策略自然无法实施。” 菊淡释然。 “ 纸始终包不住火。” 梅傲喝一口茶。 闭目细品。 慢慢咽下。 “ 计划杀鸡儆猴,还是全面展开?” 禹玄冥若有所思。 “ 大规模兵变,伤亡会愈加惨重,收拾起来,较为棘手,便以事发之地为样儿,杀一儆百吧。” “ 木獬城?” “ 对!” “ 矛盾可已激化?” “ 小禹已将木獬城城主软禁于此,当下群龙无首。” 四人不约而同。 “ 原来你早已布局!” 众人皆为棋子罢了。 禹玄冥一言不发。 四人同时起身。 梅傲开怀大笑。 “ 这般小事,值得前去这么多人?都坐下,老夫一人足矣。” 竹坚竖起大拇指。 “ 不愧是梅老大!” 梅傲转身。 背对四人。 “ 若再不出门走走,恐怕此生再亦无期,恰好边境有我梅家产业,作为长辈,过去视察一番,给予建议,实属应当,路途遥远,老夫先行一步,诸位安好。” 说罢。 便大步向马车行去。 禹玄冥急忙相送。 却被其制止。 “ 做你应做之事,此事不用挂怀。” “ 有您老在,小禹心安。” 梅傲登车。 侍女调转马头。 突然。 梅傲撩开窗帘。 “ 菊妹儿,给你那屠家提前打个招呼,若给老夫下绊子,老夫会不辞劳苦替你出手教训一番,不麻烦的,哈哈。” 菊淡佯怒。 “ 梅老大,一路之上,小心点儿,喝水之时,亦要慢点。” “ 哈哈哈哈......” 竹坚与兰幽。 笑出了眼泪。 一年十二度。 圆缺。 能得几多时。 少年。 再聚可有期? 何年? 何月? 第68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七) 汪臣钊。 领衔万余士兵。 浩浩荡荡。 奔至怀荒镇六军军部。 将其围个水泄不通。 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突如其来之变故。 六军有些措手不及。 虽早得哨报。 但并未上心。 本以为是行军拉练。 未曾想真敢兵临部前。 于是乎。 紧急列队。 披挂持械。 集结门口。 两军对峙。 剑拔弩张。 骨笛声声。 一触即发。 汪臣钊一路小跑。 奔至严博盛面前。 打躬作揖。 “ 小事小事,咱别这么紧张,行不行?” 严博盛冷颜以对。 “ 若是小事,为何不提前通报?若是小事,值得汪千户亲自带队?更何况带这么多人!” 汪臣钊面露难色。 “ 您别急,这不接到上边命令,说六军之内藏有通缉要犯,要在下带兵前来侦查,您以为我愿意来啊?” 闻言。 严博盛破口大骂。 “ 上边谁下的命令?纯属放屁,空悬来风,无中生有。” 汪臣钊好言安抚。 并递上两份海捕文书。 “ 上有令,下不得不从,您就配合我一下,咱走个过场,都好交代不是?” 严博盛接过手来。 打开一看。 心中猛然一震。 此二人相貌。 岂不正是与程随之结伴而来者? 有诈! 其中定然有人做手脚! 诬蔑造假? 暗使黑手? 鲍丰元! 必然是此小人所为! 汪臣钊见严博盛面色青白变幻。 亦是不再言语。 左右张望。 并未看到石啸宇。 于是岔开话题。 “ 石千户未在军中吗?” 严博盛回过神来。 “ 不在,我托他出去办点儿事。” “ 哦,您看咱下一步怎么着?” 严博盛将海捕文书还给汪臣钊。 “ 我六军军部并未有此二人,你带兵回去吧。” 汪臣钊左右为难。 “ 这......” 严博盛严声厉色。 “ 放心,我自会给上边一个交代。” “ 这么着,就我自己进去,行麽?” “ 军有军规,汪千户不会不知吧?军事重地,外人不可轻易踏入。” “ 您不会拿在下当外人吧?” “ 并非此意,只是当下不便,改日再来做客,定然拱手相应。” 话已至此。 汪臣钊哑口无言。 都是自己人。 并未有何深仇大恨。 总不能硬闯吧? 心中大骂上边下令之人祖宗十八代。 气冲冲回到己方军中。 席地而坐。 左思右想。 大喊道,“ 你们自己人搜搜吧,我在这里等着,完事给个回话就行!” 六军士兵。 依旧严阵以待。 严博盛转身向军部行去。 心乱如麻。 怎么办—— 怎么办——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此次真是天要亡我严家吗—— 回到院中。 关紧木门。 双腿再难挪动分毫。 肩上如扛千钧重负。 举目望天。 仿似泰山压顶。 程随之望之。 一副忧心忡忡之态。 上前问询。 “ 严伯伯,您怎么了?” 严博盛视若无睹。 目光落至其身后二人。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 说,你俩与那鲍丰元有何利益关系?” 莫名其妙。 二人满腹疑团。 “ 鲍丰元?是谁?” 严博盛勃然大怒。 “ 事到如今,还要在此装腔作势,我严家有何得罪之处?” 甘运晓糊里糊涂。 上官无洛不明所以。 面面相觑。 严博盛不依不饶。 “ 釜底抽薪,鲍丰元这步棋行的妙啊!” 咬牙切齿。 恨之入骨。 甘运晓恼羞成怒。 “ 在下不明白你之意,亦不识得什么鲍丰元,有话直说便是!” 言行举止。 入眼入心。 严博盛重拾方寸。 “ 你俩通缉犯之身份已暴露,军部窝藏之罪落实,亦是骑虎难下!” 程随之大惊失色。 呆若木鸡。 通缉犯? 怎么可能? 甘运晓神色不动。 “ 原来如此,我俩当即便悄悄潜伏而去,绝不会拖累你们。” 严博盛黯然无神。 “ 军部已被大军所围,少不得有万余军士,你俩如何逃出?” 此言一出。 甘运晓亦是愁眉不展。 无计可施。 并非天神下凡。 如何以二敌万? “ 疏忽大意,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想为你们徒增麻烦。” 严博盛惨然一笑。 “ 你无意,他人有意,不怪你。” “ 若是有损军部名声,我俩这便冲出,拼他个鱼死网破。” “ 当下并未确定你俩就在军中。” “ 那?” “ 当我六军是吃素的吗?我矢口否认,他们也不敢硬闯。” 甘运晓拱手。 “ 多谢相助,感激不尽!” 严博盛摆摆手。 慢步行向屋中。 “ 你俩有恩于随之,我亦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 夜幕降临。 六军军部尚未出得一人。 汪臣钊百无聊赖。 双臂枕头。 躺于一棵树下。 虫鸣之声。 清心悦耳。 恰如美曲。 余音绕梁。 报与不报。 无所谓。 该撤了—— 坐起。 提起身旁酒坛。 行至军前。 望军部大门。 痛饮一气。 畅然大笑。 令尚未出口。 却见一队士兵出得门来。 皆推木车。 满载吃食。 一士兵来到汪臣钊面前。 施一军礼。 “ 严画师有令,来者即客,务必予以厚待,无大鱼大肉可供给,粗食杂粮,填饱肚子,绝无问题。” 说罢。 一摆手。 身后士兵开始逐一分发食物。 五军士兵亦不拘谨。 各自席地而坐。 大快朵颐。 一炷香时间。 令起。 撤军。 士兵列队。 拔寨回营。 汪臣钊止步。 回望六军。 喃喃自语。 严博昌之恩情—— 无以为报—— 军虽分为六部—— 但始终是为一体—— 互相残杀—— 属实可笑—— 今日我已尽力—— 往后,善自珍重—— 翌日。 严博盛独自出得军部。 身骑墨耳。 前往城主府。 行前嘱咐。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休得行出小院半步。 防人之心不可无。 同一时刻。 武川镇、抚冥镇与柔玄镇。 分别出得一画师。 异途同归。 城主府。 章文方心急如火。 行至鲍丰元身旁。 尚未呈上手中密函。 便已被鲍丰元抬手阻拦。 一言不发。 盯着桌上之棋盘。 目不转睛。 口中念念有词。 袁君谦,棋差一招,你便满盘皆输—— 天意皆倾向于我—— 你还拿什么来于我斗—— 微微一笑。 双指夹一白子。 落。 转而看向章文方。 “ 函中是不是说那严博盛已动身前来寻我?” 章文方点点头。 鲍丰元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 莫要惊慌,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章文方竖起大拇指。 趋炎附势。 “ 先生,真乃神人!” 鲍丰元淡然一笑。 伸双指入棋笥。 夹出一颗黑子。 落。 “ 文方,去,传我之令,通知三军郝林山与四军齐广洲,即刻出兵,封锁六军军部,继续调查,若遇阻拦,可采取强攻,务必擒下通缉要犯,与其同流合污者,同罪!” 章文方应允。 疾步离去。 第69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八) 文武不和。 人所共知。 章文方狐假虎威。 施令于郝林山与齐广洲。 得意洋洋。 毫不在意其冷眉冷眼。 他妈的—— 拿支鸡毛当令箭—— 齐广洲破口大骂。 怒不可遏。 郝林山面无波澜。 欣然接令。 实则早已怒火攻心。 但。 皆不得不为之。 ...... 严博盛至。 鲍丰元亲自相迎。 和颜悦色。 落座。 斟茶。 严博盛开门见山。 “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鲍丰元假以辞色。 “ 严画师,此言何意?我不明白。” 严博盛今日前来。 便心意已决。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鲍大人,杀人偿命,不过就是以命抵命,我的命拿去便可。” 鲍丰元两面三刀。 “ 严画师,我与袁大人只是代理城主职务,但秉公执法,恪守本心,绝不会变。” 严博盛横眉立目。 “ 实不相瞒,那日便是我指使石啸宇前去杀人的!” 鲍丰元无孔不入。 “ 严画师,此言可否属实?” 严博盛再一琢磨。 冷汗直流。 百密一疏。 言多必失。 但话已出口。 如覆水难收。 再加狡辩。 毫无意义。 “ 属实!” 鲍丰元狼子野心。 “ 好!杀人者有杀人者之罪,指使者有指使者之罪,黑白分明,不可混为一谈。” 严博盛冷颜以对。 “ 那么,鲍大人,指使者是为何罪?” 鲍丰元起身。 背对严博盛。 “ 严画师幡然悔悟,甚好,但此罪,还需我与袁大人商议之后再做定夺,不过在此之前,要委屈严画师在此住上些时日了。” “ 鲍大人,此举是想要软禁在下?” “ 此话言重了,只是想要严画师避开些流言蜚语。” “ 呵,那在下是不是还要感激鲍大人的厚爱了?” “ 不必不必,有此心意便可。” 严博盛起身。 一甩衣袖。 大步行至门口。 “ 那么,鲍大人的好意,严博盛心领了,定完罪,大可来军部缉拿在下,奉劝鲍大人一句,少耍些小聪明,以免引火自焚。” 说罢。 便要行将出去。 鲍丰元话语冷冽。 “ 严博盛,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当这里是何处?” 脸皮既已撕破。 便无须再遮掩。 何处? 我严博盛给其颜面—— 此处便是木獬城主府—— 我严博盛不给颜面—— 此处不过一方寸之地—— 威风凛凛。 英姿勃勃。 鲍丰元七窍生烟。 “ 好一个大胆之徒,今日你可走不了。” 严博盛不可一世。 “ 严博盛执意要走,谁能拦我?” 此言一出。 黑熊墨耳心领神会。 咆哮连连。 雄厚激昂。 威慑之意。 不言而喻。 鲍丰元呆立当场。 一时亦无计可施。 正在此时。 武川、抚冥与柔玄三镇画师赶来。 鲍丰元如捏住救命稻草。 指着严博盛。 声嘶力竭。 “ 给我拿下这名意欲谋反之狂徒!” 三名画师闻言。 愣在当场。 面面相觑。 严博盛。 谁人不知? 美名传千里。 岂会做那灭德立违之事? 鲍丰元见三人无动于衷。 火冒三丈。 “ 我以城主之名,命令你们拿下此人!” 严博盛不愿三人为难。 大义凛然。 “ 动手吧!” 咚—— 墨耳如受召唤。 破墙而来。 垣坍塌。 尘四起。 三名画师不再犹豫。 急速掐诀。 三法印。 三异兽。 一白狼。 一犀牛。 一黑豹。 体大身阔。 皆是一副穷凶极恶之态。 此地不宜久留。 鲍丰元逃窜而去。 异兽遇。 各不相让。 战斗一触即发。 白狼率先发难。 身缠白色焰火。 张开血盆之口。 喷出一道白芒。 向着黑熊墨耳。 席卷而去。 黑熊视若无睹。 甚是不屑。 扑将而上。 粗壮前肢。 拍向白狼脑袋。 白狼骄傲自大。 躲也不躲。 张口咬向黑熊臂弯。 未曾想。 力量悬殊。 一个照面。 便被黑熊擒住。 黑熊毫不留情。 怒撕白狼上颚与下颚。 千钧一发之际。 黑豹袭来。 双头皆张口。 狠辣咬住黑熊后肢。 无眸四目。 赤色火焰飘摇。 尽显狡诈。 黑熊忍痛。 不予理会。 前肢使力。 咯嘣—— 血液四溅。 白狼巨嘴被生生掰断。 生死未卜。 与此同时。 黑熊后肢亦被黑豹双头分别撕下一块血肉。 哀嚎震天。 黑豹得利。 疾速撤离。 黑熊正欲追击。 却被犀牛阻拦。 只见其全身青色斑点瞬间生出骨刺。 随即杵着巨角冲来。 嘭—— 黑熊受击。 翻滚倒地。 躯体鲜血淋漓。 触目惊心。 本以为黑熊就此便已战败。 哪知其愈战愈勇。 爬起。 仰头狂啸。 黑气环绕。 风驰电掣。 撞向犀牛。 犀牛傲慢。 纹丝不动。 自认绝对防御。 无兽可敌。 轰—— 风卷尘烟起。 树枝叶翻飞。 地砖寸断裂。 风刃四散奔袭。 房屋瓦片粉碎。 墙壁千疮百孔。 满目狼藉。 风息。 战止。 黑熊趴地不起。 血液流淌。 犀牛角断萎靡。 全身伤痕。 黑豹再次趁虚而入。 双头齐咬黑熊脖颈。 最后的倔强。 黑熊昂然站起。 周身狂风旋转。 将黑豹引其中。 随后甩向犀牛。 嘭—— 巨大冲击。 一豹一牛。 飞掠而出。 撞断立柱。 怼塌墙壁。 方才止住。 残枝落叶。 碎砖瓦砾。 散落一地。 黑熊不甘不屈。 咆哮一声。 凝望严博盛一眼。 逐渐幻散。 严博盛颓然坐地。 万念俱灰。 果真是。 棋差一招。 满盘皆输。 我败了—— 第70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九) 千军万马。 行于驿道之上。 雄姿英发。 锐不可当。 郝林山与齐广洲。 领军到达怀荒六军辖区。 时间几乎相差无几。 令出。 原地待命。 二人上前。 六军军部行出数名百户。 金刚怒目。 与其对峙。 “ 敢问来者何意?” “ 你们石千户何在?” “ 有事出去了!” “ 这么回事,那么严画师可在?” “ 不在!” 闭门羹? 这是玩的哪一出? 有事说事。 这般之意。 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打自招麽? 齐广洲直言不讳。 “ 带兵前来,只是走个形式,办事,我俩人即可,走,带路。” 同为军人。 皆具一身傲骨。 几名百户并肩而立。 动也不动。 直截了当。 “ 严画师临行前,已下令,非六军之人,不得擅自入内,此次恕难从命,还请改日再来!” 国之军士。 光明磊落。 遮遮掩掩。 成何体统? 齐广洲脸色阴沉。 “ 身居千户,难不成我连踏入一军之部的资格也没有?” 六军百户不与其争辩。 就这般直挺挺而立。 刹时间。 齐广洲进退两难。 郝林山见机行事。 疾步上前。 一副谦谦君子之态。 “ 咱们虽各自服役不同军部,但皆为同一城将士,兄弟相称,亦不为过,是也不是?” 言之有理。 百户点头。 郝林山察言观色。 “ 有道是,同根生,相煎勿急,咱们也无冤无仇,没必要这般紧张,对不对?” 合情合理。 百户认同。 郝林山从容不迫。 “ 我等今日前来,不过例行公事,上有令,下不从,这就是咱们在犯错,没毛病吧?” 通情达理。 百户心服。 郝林山春风和气。 “ 不带一兵一卒,不伤一草一木,入内观摩学习,相互指教,千户之职,未越本分,诸位兄弟,现在能不能进去了?” 恰如其分。 百户无法反驳。 交头接耳。 稍一商议。 可! 一百户代言。 “ 郝千户,齐千户,咱得说话算话,不能言而无信啊!” 郝林山正颜厉色。 “ 若是连忠与义都做不到,我还有何颜面担任一军之首?” 此言一出。 百户无言以对。 伸手示意。 请! 齐广洲乐乐呵呵。 “ 对嘛,大大方方,这才像个军士的样子!” 一路相谈甚欢。 “ 郝千户,多大的事儿啊,至于这般兴师动众的吗?” “ 唉,上边之人,闲的蛋疼,没事找事呗。” “ 这般针对我们六军部,到底是何原因?” “ 骨头里挑刺,说你们六军部藏匿通缉要犯。” “ 这不扯淡吗?通缉犯又不傻,会自投罗网吗?” “ 这不就对了!但为了不被参上一本,只能硬着头皮走一遭了,权当拉练。” “ 这些个耍笔杆子的,真不是个东西,啊呸!” “ 哈哈,提醒你小子一句,小心隔墙有耳。” 不知不觉。 行至严博盛小院附近。 郝林山与齐广洲止步。 指指点点。 啧啧称羡。 “ 听闻已久,就是未曾进过严画师别苑一观。” 齐广洲勾住一名百户肩膀。 甚是亲热。 “ 兄弟,趁严画师不在,让老哥进去瞅瞅,行不行?” 百户甚是为难。 “ 齐千户,这......这不太好吧?” “ 有何不好的?又不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看一眼无妨。” “ 好......但是就能看一下啊,盛着严画师怪罪于我。” “ 没问题!” 说罢。 齐广洲便大步向院门行去。 一把推开。 目瞪口呆。 院中。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还有程随之。 无所事事。 正在闲聊。 顺便商议对策。 门开。 站一黑甲将士。 目目相觑。 郝林山跟上。 只一眼。 便摆摆手。 “ 原来严画师有友到访,打扰了打扰了。” 说着。 上前重新将门关上。 拉起齐广洲便走。 轻声细语。 “ 里边那两名男子,便是海捕文书上的通缉要犯。” 齐广洲闻言。 瞠目结舌。 藏匿。 原来是真的。 “ 怎么办?” “ 切勿打草惊蛇。” “ 是先知会严画师一声,还是先斩后奏?” “ 先斩后奏!” “ 那还往回走啥,直接上去缉捕不就行了。” “ 观二人气势,绝非一般之人。” “ 咱俩敌不过?” “ 五五开。” “ 那就干!” “ 不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只是略微估计,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令军将此处包围,以免他们逃脱。” “ 好,听你的。” 一旁百户。 见二人窃窃私语。 心中甚是诧异。 “ 郝千户,齐千户,你俩走错方向了,该往这边走了。” 郝林山回首。 强颜欢笑。 “ 不看了,不看了,就这么的吧。” “ 那我送两位出去。” 郝林山与齐广洲。 一个眼神交换。 分头行事。 郝林山猛然出手。 擒下百户。 捂住其口。 “ 兄弟,无意伤你,情况紧急,你莫要惊慌。” 齐广洲飞也似的。 奔向军部大门。 一声令下。 大批士兵开始拥入军部之内。 六军值守士兵。 猝不及防。 皆被制服。 瞬息万变。 顷刻间。 严博盛小院。 便被团团包围。 甘运晓听闻杂乱脚步之声。 心中顿觉不妙。 ...... 陈尚尊。 抵达木獬城。 出示军牌。 顺利入城。 幻出一兽。 疾驰向怀荒镇。 一路之上。 在自责。 在忏悔。 无法自拔。 行至六军军部。 眼前一幕。 更是吃惊不已。 黑甲士兵相互推搡缠斗。 人山人海。 嘈嘈杂杂。 乱做一团。 发生了何事? 吼—— 异兽咆哮之声。 震耳欲聋。 外围士兵扭头望来。 惊慌失色。 庞然大物。 震慑人心。 纷纷抽出兵器。 节节后退。 陈尚尊漠然视之。 “ 你等可是六军将士?这是在做什么?” 第71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十) 有报。 至袁明恩。 郝林山与齐广洲—— 带兵前往怀荒—— 蓄势已久。 出征! 一路狼烟滚滚。 势不可挡。 此时。 柔玄镇早设关卡。 闲杂人等。 皆被遣返。 汪臣钊盘腿坐于木障前。 静品佳酿。 时而迷茫。 时而激愤。 他妈的,一个个什么玩意—— 狗娘养的—— 拿老子当枪使,是不—— 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真他妈乱—— 乱吧—— 老子就看你们最后如何收场—— 骂骂咧咧。 口不择言。 随手将一封令函。 撕个粉碎。 其后。 黑甲士兵。 不计其数。 列队持械。 严阵以待。 ...... 郝林山淡然自若。 推开严博盛小院之门。 盯着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目光如炬。 “ 两位,是束手就擒,还是决定拼死抵抗?” 甘运晓嘿嘿一笑。 “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听过?” 说罢。 拍了拍上官无洛肩膀。 “ 动手吧!” 上官无洛脸若冰霜。 一言不发。 掐诀。 印现。 碧蟾出。 嘭—— 碧蟾从天而降。 一屁股坐至院门前。 黑甲士兵四散分逃。 躲闪不及者。 被活生生压死。 稳下心神。 皆持长矛。 向其围拢。 欲斩之而后快。 郝林山抽出双刀。 面露异色。 “ 竟是一名画师?” 甘运晓不予回答。 曲指一弹。 一道绿色光束。 射向郝林山。 郝林山慌忙向一旁滚去。 大惊失色。 “ 天权!” 随即。 双刀齐舞。 刀罡气势如虹。 黄芒耀耀。 劈头盖脸袭向甘运晓。 甘运晓视若无睹。 手托一团绿芒光球。 慢悠悠抛出。 轰—— 刀罡消失殆尽。 劲力余威。 掀起瓦片。 毁坏花草。 “ 严画师,对不住了,若以后有机会,定然双倍赔偿。” 随后一个踏步。 便至郝林山面前。 一拳。 将其砸翻在地。 郝林山铠甲护心镜。 支离破碎。 口喷鲜血。 甘运晓不屑一顾。 轻描淡写。 “ 你我尚无仇恨,亦不愿立下仇恨,各司其职罢了,就此别过。” 说罢。 快步行出小院。 攀至碧蟾项背。 上官无洛。 紧随其后。 此时之碧蟾。 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 虽身插数根长矛。 血液四溢。 但好似无关紧要。 长舌如鞭。 上下甩动。 鞭影纷飞。 将攻上士兵纷纷撂倒。 哀嚎连连。 上官无洛回望。 见程随之依旧站在院中。 无动于衷。 兀自下令。 “ 碧蟾,走!” 碧蟾后肢蓄力。 一跃而起。 蹦蹦跳跳。 奔向军部大门。 每一次所落之处。 便有士兵伤亡。 齐广洲临危不乱。 下令士兵远离。 弃矛搭弓。 箭在弦上。 顷刻齐发。 如雨。 铺天盖地。 只见。 甘运晓双臂撑开。 一绿色光罩。 现。 将箭支逐一弹开。 不可近身。 陈尚尊搞清来龙去脉。 方才入得军部之内。 便见一异兽。 正横行无忌。 向这边冲来。 不由分说。 意念驱使。 身下狮虎兽。 迎敌而上。 尚一接触。 便高下立分。 狮虎兽被碧蟾毒液。 瞬间瓦解。 慢慢幻散。 陈尚尊惊愕失色。 连忙掐诀。 红瞳黑鳞蟒。 眨眼间便出现在上空。 居高临下。 回报一口毒液。 周身光罩。 破碎。 甘运晓抓着上官无洛肩膀。 一跃而下。 毒液沾染碧蟾之身。 黑烟升腾而起。 咕—— 呱—— 碧蟾痛苦不已。 其表皮。 如冰遇火。 渐渐融化。 血肉。 清晰可见。 红瞳黑鳞蟒。 凌空而下。 冲向碧蟾。 张开血口。 一下咬住。 吞入腹中。 碧蟾之血。 四溅。 凡沾染之士兵。 皆觉如被火烤。 难以承受。 呼喊之声。 惨绝人寰。 死伤无数。 甘运晓着地。 一拳挥出。 围攻而来的士兵被打散。 东倒西歪。 随后拽住上官无洛。 向军部北面奔去。 程随之望见空中巨蟒。 大喜过望。 是红瞳—— 是师父来了—— 拔腿便向其奔去。 刀剑无眼。 局势甚危。 红瞳认出程随之。 再次冲下。 张开双翅。 将其护住。 待陈尚尊前来。 当下很乱。 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在逃。 郝林山与齐广洲之人马。 在追。 六军将士。 在阻拦。 但不知道应该阻拦哪方。 “ 无洛,这只巨蟒很强,一击便可击破我的气罩。” “ 嗯。” “ 还捎带着击杀了碧蟾。” “ 蟒蟾相克,即便这只巨蟒不强,碧蟾也不是其对手。” “ 这么回事啊。” 甘运晓挥出一拳。 只赶人。 不伤人。 气浪席卷而去。 扫清前方之路。 嗙—— 一声闷响。 不知何处飞来一铜锤。 击中上官无洛后背。 将其砸爬在地。 甘运晓止步回首。 看到后方齐广洲。 手中握有一同样铜锤。 顿时。 怒意横生。 曲指连弹。 遏制住追兵。 扶起上官无洛。 一脸关怀之意。 上官无洛嘴角尚有血迹。 看来受伤不轻。 甘运晓正欲出手。 被上官无洛拉住。 “ 我无妨,当下逃离此地,是为紧要之事。” 甘运晓稍作思量。 背起上官无洛。 扫一眼齐广洲。 狠辣至极。 继续向北奔去。 齐广洲与郝林山。 却被六军士兵截住。 双方对峙。 剑拔弩张。 大有一言不合。 便拼个你死我活之意。 郝林山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二人。 心急如焚。 “ 都给老子让开,前边那二人是通缉要犯,你们可知?不分青红皂白,竟帮倒忙!” 六军士兵无动于衷。 依旧未有让路之心。 郝林山无可奈何。 怒不可遏。 大手一挥。 “ 强攻!” 令下。 战起。 一时间。 刀光剑影。 犹如疾风暴雨。 兵器碰撞之声。 鼓气呐喊之声。 混作一团。 与此同时。 军部大门亦被外部士兵突破。 六军士兵悍不畏死。 开始发起猛攻。 所谓。 强龙不压地头蛇。 但。 此时之地头蛇。 着实有些无法抗衡。 其根本。 在无领袖。 百户带队。 各自为团。 毫无章法。 未过多时。 便现节节败退之象。 历经多时。 师徒终于再见。 思念与委屈。 袭上心头。 程随之泣不成声。 陈尚尊心如刀割。 “ 随之,坚强起来,告诉我,你严伯伯去了哪里?” 程随之抹了一把泪。 “ 严伯伯说是要去城主府,至今未回。” 陈尚尊环目四顾。 乱象。 与城主府绝对息息相关。 不祥之预感。 严博盛肯定是遇到麻烦。 事不宜迟。 拉着程随之攀上红瞳之背。 心念驱动。 巨蟒展翅。 围拢士兵惊慌失措。 急忙后退。 国之将士—— 本应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如今竟开始相互残杀—— 可悲可叹—— 嘶嘶—— 巨蟒升空。 向城主府飞去。 “ 师父,被追的那二人曾经救过我。” “ 随之,当下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二人中有一天权强者,是否能够逃出生天,只能看他俩的造化了。” 程随之俯首。 目之所及。 兵荒马乱。 硝烟四起。 好好的。 为何会这样? 第72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十一) 马蹄声响。 万物纷扰。 前有异族来犯。 闹个鸡犬不宁。 此次又是何故? 难道有战事起? 众说纷纭。 并无定论。 八面玲珑之人。 以讹传讹。 城主离去—— 群龙无首—— 高官联合军部—— 争抢此位—— 内乱啊—— 人心惶惶。 有的信以为真。 有的半信半疑。 但皆开始备粮。 足不窥户。 商人趁此间隙。 极力哄抬物价。 赚的盆满钵溢。 喜不自胜。 一时间。 各镇中。 尽显萧条败落之象。 ...... 官道之上。 黑甲士兵。 披坚执锐。 挡住去路。 袁明恩望之。 皱眉蹙眼。 “ 你们哪个军部的?速速让开,休要耽误本千户执行公务!” 无一人回应。 袁明恩怒目切齿。 翻身下马。 行至一众军士前。 亮出军牌。 “ 我乃二军千户袁明恩,命令你们马上闪开!否则,莫怪我不讲情面。” 士兵们依旧无动于衷。 袁明恩正欲大发雷霆之际。 一言。 由后方悠悠传来。 “ 哎呀,袁千户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这不就有些强人所难了麽?” 袁明恩举目远眺。 一人坐于树下。 嬉皮笑脸。 “ 汪臣钊?汪千户?” “ 没错,袁千户慧眼识珠,正是在下!” “ 特意设防,阻截我二军?” “ 上有令,不得不从,回去吧,兄弟,莫要再去怀荒添乱。” “ 恕难从命,今日非去不可,莫怪兄弟不给老哥颜面。” “ 你今日去不了。” 汪臣钊举起酒坛。 仰头饮一大口。 砸吧砸吧嘴。 横眉冷对。 袁明恩怒形于色。 “ 汪老哥,再问一句,让是不让?” 汪臣钊摇了摇头。 “ 相互理解。” 袁明恩咧嘴一笑。 转身登马。 抽出长刀。 振臂一挥。 众将士听令,随我突破—— 唰—— 数万军士。 列进攻阵。 横持长矛。 整个压进。 犹如移动之高山。 气势磅礴。 大地为之震颤。 汪臣钊叹息一声。 起身下令。 防守—— 众军士竖大盾。 间隙长枪突兀。 寒光凛凛。 后排挽弓搭箭。 锋芒毕露。 犹如坚若磐石之城池。 两军相触。 甲胄相撞。 恰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金铁之声。 沉闷刺耳。 喊杀之声。 如雷震谷。 剑与刀。 铿锵飞舞。 矛与枪。 呼啸飞掠。 天地间。 血腥味弥漫。 仿若来自九幽地狱。 星月失色。 凄惨苍凉。 两军酣战。 百米之外。 一队重骑至。 约有千余。 为首之人。 身着明光铠。 青衫白马。 侧脸如玉。 英风乍现。 其后骑士。 皆戴黑色面甲。 左臂系有红巾。 尘土飞扬。 滚滚而来。 来者正是一军云天宝。 如一抹星芒。 挟烈烈劲风。 加入战团。 高头大马环绕。 刀枪兵戈如林。 如入无人之境。 令人骇然。 云天宝一骑当先。 长缨枪飞舞之间。 如蛟龙盘旋周身。 挥洒纵横。 一记横扫。 十多人长刀生生折断。 断刃飞出。 虎口震裂。 枪之余力未尽。 又重击士兵腰间胸部。 带倒一片。 重骑军纵马驰于千万人间。 来回冲杀。 汪臣钊军士。 士气低迷。 纷纷后退。 无一人敢追击半步。 汪臣钊登马与之交战。 几个回合。 便败阵下来。 随即大呼。 “ 五军所有将士听令,放下武器,我们认输了!” 同时向袁明恩与云天宝竖起大拇指。 “ 后生可畏!” 袁明恩拱手施礼。 “ 过奖,我们这便过去了。” 汪臣钊摆摆手。 “ 去吧去吧!” 大军重整队列。 绝尘而去。 战止。 伏尸处处。 哀嚎连连。 汪臣钊黯然神伤。 “ 无死伤,事难息,何必呢?” 各百户清点伤亡。 上前汇报。 完毕。 汪臣钊大手一挥。 回军部—— 百户迟疑。 “ 千户,二军留下的伤亡士兵如何处置?” 汪臣钊翻个白眼。 “ 能咋样?都是自家兄弟,亡者厚葬,伤者加急治疗!” 百户领命。 分头行事。 ...... 城主府。 一片狼藉。 严博盛被五花大绑。 鲍丰元坐于其面前。 优哉游哉。 细品良茶。 老气横秋。 “ 你说你,此不就是自讨苦吃?” 严博盛怒视。 恨入心髓。 “ 假公济私,如今乱局,看你最后如何收场!” “ 笑话,何为乱局?缉捕通缉要犯,合情且合理,最后王法自有定论。” “ 狼子野心,莫拿王法作掩护,有辱其名!” “ 哈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多条罪名加持,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脚步声起。 行来二人。 章文方与袁君谦。 章文方望向鲍丰元。 一脸关切。 袁君谦望向严博盛。 怒发冲冠。 第73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十二) 苍穹之下。 旌旗飘摇。 六军军部。 黑甲漫天。 光泽夺目。 刀剑参差。 寒光冷冽。 喊杀四起。 金刃相击之声。 震耳欲聋。 血染大地。 四野肃杀。 各自为战。 其结果。 可想而知。 百户。 污渍斑驳。 面露慌张。 兵卒。 丢盔弃甲。 满身血污。 踉踉跄跄。 兵败如山倒! 三军、四军联军。 杀红了双眼。 冲锋陷阵。 不知疲倦。 箭矢飞掠。 刀剑交击。 硝烟弥漫。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惨不忍睹。 六军将士。 一部分已弃械投降。 一部分还在拼死抵抗。 军部变战场。 一望无际。 犹如人间地狱。 血腥之气。 引来食肉飞鸟。 于空中盘旋。 嘶哑鸣叫之声。 令人毛骨悚然。 绝望眼神。 无声呐喊。 忽的。 大地开始震颤。 阵阵马蹄之声。 由远及近。 六军将士。 举目望去。 是重骑。 是敌是友? 是来一网打尽? 亦或鼎力相助? 当三军四军联军。 被撞破阵型之时。 六军将士。 重燃希望。 没错。 来者是友。 不是敌。 不再犹豫。 奋力反击。 随着袁明恩与云天宝的到来。 方才消停的战场。 再次战火重燃。 几只落于尸骸间之秃鹫。 被惊得展翅飞起。 鸣叫高亢。 消失于云霄深处。 郝林山与齐广洲。 带兵。 将上官无洛与甘运晓。 团团包围。 殊死抵抗。 亦有力竭之时。 基本胜券在握。 突发之变故。 二人心慌意乱。 恰逢此时。 上官无洛最后幻出之异兽战败。 趁此间隙。 甘运晓奋力挥出滚滚气浪。 将周边逼近兵卒震退。 背起上官无洛。 向着近在咫尺之围墙奔去。 一跃而过。 围墙之外。 驻扎将士。 阻拦等同杯水车薪。 被求生之欲极强二人。 一击击破。 杀出一条血路。 齐广洲与郝林山。 再无暇顾及此二人。 急忙调兵前往军部大门之处。 稳定局面。 ...... 黑市。 云鼎。 梅平兴高采烈。 将一株五叶药草交于老者之手。 老者全神贯注。 观察一番。 抬头。 “ 以老夫多年经验来看,此株药草并非五裂黄连,公子可能又上当了。” 梅平目瞪口呆。 “ 老家伙,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本公子花了四十枚金币刚刚收到的!” 老者低头再看几眼。 胸有成竹。 “ 公子,的确是假的!老夫绝对没有走眼。” 啪—— 梅平怒拍桌案。 愤然离座。 “ 他妈的,来人啊!把刚才那个头戴红巾之人给老子抓回来!” 老者猛受一惊。 差点猝死当场。 走廊之中。 脚步之声。 乱作一团。 有人离去。 有人奔来。 “ 禀公子,大厅来一老头儿,声称要梅掌柜亲自相迎。” 梅平正气不打一处来。 撒腿便向楼下跑去。 骂骂咧咧。 “ 又一个来送假药材的,看老子不整死你!” 原来近些时日。 云鼎于黑市散布消息。 高价收购五裂黄连。 一时满城风雨。 人人皆知。 可惜重金花去。 竟未得到一丝回报。 待行医老者归来。 逐一辨识真伪。 全是假货! 怎能不气? 梅平疾步行至大厅。 大呼小叫。 “ 谁找梅掌柜?站出来!” 此时。 梅傲正观人来人往之昌盛。 怡然自得。 这一嗓子。 顿时。 兴趣全无。 斜眼瞥向梅平。 火冒三丈。 “ 我在这里!” 梅平循声望去。 张口结舌。 爷爷? 怎么可能?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再瞧。 瞬间。 如霜打茄子。 彻底蔫了。 嚣张气焰。 一扫而空。 低头哈腰。 一路小跑。 乖乖站到梅傲身边。 一言不发。 店内伙计皆大吃一惊。 从未见过公子于人前这幅模样。 梅傲声色俱厉。 “ 平日黎阳就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 梅平语无伦次。 “ 不,没,不是,爷爷,叔父有事......出去了......” 大有东拉西扯之意。 梅傲声如洪钟。 “ 心浮气躁,转弯抹角,成何体统?” 梅平吞吞吐吐。 “ 爷爷,平儿知错了......” “ 当不当罚?” “ 当罚!” “ 好!” 梅傲起身。 指了指门外。 “ 我再问你,张贴告示,收那五裂黄连作何用处?四十枚金币一株,好大的手笔!” 梅平结结巴巴。 “ 有一朋友......朋友身受重伤,需要......需要此药材救命......爷爷,您不是常常教导......教导要乐善好施麽?” “ 好一个乐善好施!暂且不提,随我上楼!” 梅傲于前。 梅平于后。 向楼上行去。 好日子到头喽—— ...... 袁君谦。 旁若无人一般。 走上前去。 便要为严博盛松绑。 却被鲍丰元出手制止。 袁君谦一字一板。 “ 鲍大人,你此为何意?” 鲍丰元尖酸刻薄。 “ 袁大人,严博盛已认罪,还想刺杀本官,我绑他,你说应不应当?” 袁君谦疾言倨色。 “ 严画师何罪之有?” “ 指使他人,谋害人命,窝藏要犯,投敌卖国!” “ 鲍大人,话可不能随便讲,罪可不能随便定,劝你谨言慎行!” “ 指使之罪,严博盛亲口承认,郝林山与齐广洲正于六军部全力缉拿要犯,相信袁大人已经收到风声,石啸宇畏罪潜逃,无需本官再多言了吧?” 胜券在握。 丝毫不把袁君谦放在眼中。 脸皮既已撕破。 便无需再伪装。 袁君谦凛若冰霜。 “ 鲍丰元,为言尚早,孰胜孰负,尚未定论!于公于私,想拿我的人开刀,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鲍丰元道貌岸然。 直接冲三名画师下令。 “ 听令,袁君谦鬼迷心窍,执意包庇罪犯,与严博盛同流合污,给本官一并拿下!” 袁君谦正色直言。 将鱼符重重拍到桌上。 “ 我看谁敢!” 三名画师。 进退两难。 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 章文方指着天空。 瞠目结舌。 快看—— 怎得有蟒在天上飞—— 第74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十三) 红瞳黑鳞蟒。 嘶鸣阵阵。 异兽入城。 惊动驻城防卫队。 一列军士。 疾驰而来。 皆身着紫花罩甲。 下骑乘独角白马。 威风凛凛。 鲍丰元望庞然大物。 大惊失色。 此异兽是谁人唤来—— 三名画师。 面面相觑。 无人知。 鲍丰元下令。 让画师幻出异兽。 以防不备之需。 陈尚尊一筹莫展。 偌大城主府。 该去何处寻找严博盛? 恰巧此时。 望见下方有异兽现身。 鲍丰元真可谓。 弄巧成拙。 此地无银三百两。 红瞳黑鳞蟒。 与陈尚尊心意相通。 疾驰而去。 驻城守卫队先至。 看到此处乱象。 忐忑不安。 指挥使六神无主。 “ 袁大人,鲍大人,此地发生何事?” 鲍丰元贼喊捉贼。 “ 来的正好,袁君谦与严博盛联合欲谋害本官,幸得三位画师出手相救,你们快些将此二人逮捕!” 袁君谦气极反笑。 “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在下看你不仅是人老了,脑瓜子也糊涂了吧?” 各执一词。 指挥使左右为难。 不知该何去何从。 争辩之际。 强风袭来。 威压致使下方众人睁不开眼。 红瞳黑鳞蟒半悬于空。 吞吐蛇信。 望下方三只异兽。 不屑一顾。 陈尚尊大呼一声。 严博盛可否在此—— 闻言。 有人欢喜。 有人忧。 鲍丰元怛然失色。 袁君谦喜出望外。 三弟? 是你来了吗? 严博盛心有所依。 酣然泪下。 猛然翻身。 仰面朝天。 声嘶力竭。 我在这里—— 红瞳黑鳞蟒。 俯冲而下。 陈尚尊行至当院。 此情此景。 心如刀绞。 为严博盛松绑。 再无一人敢阻拦。 兄弟相见。 泣不成声。 “ 相别数日,便已时过境迁,二哥,苦了你了!” “ 三弟,一言难尽啊。” “ 他们为何绑你?” “ 公报私仇!” 陈尚尊目光越过严博盛。 望向鲍丰元。 残暴不仁。 鲍丰元战战兢兢。 疾步向殿内奔去。 大呼。 拦下他—— 章文方见时机不妙。 早已躲到殿内屏风之后。 大气不敢喘一下。 陈尚尊咬牙切齿。 “ 有何私仇?” “ 三弟,长兄曾击杀的日鼠城城主便是此人兄长,其隐忍至今,待博昌离世,欲将严家赶尽杀绝。” “ 原来如此,二哥,此地已不宜久留,随我离开吧。” “ 可是......家在这里啊。” 放虎归山? 万万不可。 陈尚尊深思熟虑。 做出一个决定。 将这些人全部灭口。 随即下令。 红瞳,将此地毁灭—— 一言出。 惊四座。 守卫队指挥使直眉怒目。 “ 你敢!” 随后。 发出号令。 众护卫搭弓挽箭。 准备拼死一搏。 三名画师步步后退。 令各自异兽发动攻击。 犀牛单刀直入。 悍不畏死。 撞向红瞳黑鳞蟒。 白狼与黑豹。 不甘示弱。 从侧翼包夹。 巨蟒负才傲物。 张口向犀牛喷出一口绿液。 犀牛迎难而上。 周身黑芒大盛。 绿液沾染其身。 竟化作颗颗石砾。 撒落于地。 既然如此。 巨蟒低首。 头撞头。 硬抗下这一击。 同时。 双翼化锥。 直刺两侧袭来异兽。 嘭—— 一声巨响。 犀牛之角。 寸寸断裂。 精神萎靡。 瘫软于地。 巨蟒仅脱落几片黑鳞。 白狼与黑豹。 躲过巨蟒双翼。 半空回旋。 再攻。 巨蟒腾翅高飞。 二者扑空。 白狼怒吼。 口中一团白芒若隐若现。 似在蓄力。 似在酝酿。 炸雷之声。 不绝于耳。 唰—— 张口。 一道白色光柱击向巨蟒。 耀眼刺目。 巨蟒不慌不忙。 喷出一道细长火焰。 与其对抗。 一时间。 腾焰飞芒。 势均力敌。 相互吞噬。 黑豹老奸巨猾。 极善偷袭。 趁二者对抗。 双头之口齐张。 射出两道黑光。 直击巨蟒躯体。 巨蟒眸生寒意。 额头红色菱形鳞片。 散发耀耀星辉。 刹时间。 身躯被一层红晕包裹。 如水荡漾。 将袭来两道黑光化解。 欲速战速决。 再无戏弄之心。 巨蟒口中火焰。 骤然变粗。 压下白色光柱。 摧枯拉朽。 轰于白狼之身。 同时。 蟒尾猛然蹿向黑豹。 将其缠住。 蜿蜒而下。 一口咬掉黑豹一脑袋。 力道加重。 只闻骨骼崩裂之声。 黑豹一命呜呼。 烟雾散去。 白狼不见踪影。 只留一摊黑灰。 哞哞—— 犀牛哀嚎。 放弃挣扎。 巨蟒置之不理。 任其自生自灭。 伏地。 陈尚尊、程随之与严博盛。 攀上其背。 展翅高飞。 袁君谦并未跟随。 遥遥相望。 陈尚尊于空中回望。 指使巨蟒避开袁君谦所在之地。 授意。 毁灭。 红瞳黑鳞蟒。 张口。 火焰迸射而出。 肆无忌惮。 城主府区域。 顿时火焰弥漫。 兵荒马乱。 官员携家眷。 四处逃窜。 护卫队指挥使。 拉过袁君谦。 亦登马而逃。 袁君谦早已将亲属安置于二军军部。 孑然一身。 了无牵挂。 静听四周哭喊呼救之声。 心无波澜。 章文方望外面熊熊火海。 肝胆欲裂。 生拉硬扯。 鲍丰元无动于衷。 如疯如癫。 “ 我没有输,我怎能输?我要在此等待军部捷报!” 章文方面目扭曲。 内心似在做着挣扎。 片刻之余。 释然一笑。 展臂。 轻揽鲍丰元。 “ 先生,莫怕,学生一直在陪着您!” 噗—— 鲍丰元只觉后心一凉。 微笑定格。 一把推开章文方。 瞪大双眼。 慢慢后退。 直至蹲坐于一把椅上。 始终难以置信。 章文方。 接班人。 一手栽培。 竟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章文方痛哭流涕。 大叫一声。 丢掉手中匕首。 盯着手上鲜血。 连连摇头。 “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随后。 夺门而出。 狂奔而去。 鲍丰元嗓音嘶哑。 欲言无声。 双臂慢慢垂下。 再无声息。 滴答滴答—— 仅有血珠落地之声。 ...... 梅平面壁。 熟背家法。 梅傲起身。 行至窗边。 眺望西北方向。 眉头紧皱。 “ 爷爷,背完了。” 梅平不敢有丝毫懈怠。 未经同意。 亦不敢转身。 等待良久。 屋内鸦雀无声。 未得到梅傲回应。 梅平以为自己哪里背错了。 急忙于脑海之中回忆梳理。 实则。 屋内早已空空。 仅剩其一人。 天空之中。 梅傲背双手。 凌空渡步。 一步。 便行百里。 几个呼吸间。 已至怀荒镇上空。 望下方乱象。 叹息一声。 不知神君是对是错—— 此番作为—— 福祸同门—— 祸大于福—— 第75章 天苍苍,王心凛凛(十四) 号角逐。 干戈激烈。 长箭划出黑色光线。 鸣镝之声撕裂烽烟。 战袍染红。 呐喊声声。 败马悲啸。 响彻云霄。 郝林山与齐广洲之将士。 颓败苦撑。 袁明恩与云天宝之将士。 愈攻愈勇。 满目疮痍。 七尺男儿。 国之壮士。 本应血洒四方。 魂佑边疆。 如今却放手一搏。 相互残杀。 梅傲望之。 心泣泪。 自悲切。 此愚蠢之作为—— 该结束了—— 抬手轻挥。 大风起兮尘飞扬。 只见周边之林。 树叶自行脱离。 旋转飞舞。 汇聚于军部上空。 片余之际。 便如滚滚乌云。 遮天蔽日。 亦似末日降临。 寒意凛冽。 笼罩人心。 众将士止戈。 纷纷抬头望。 不可思议。 梅傲曲指一弹。 呼呼呼—— 叶障扑下。 无情肆虐。 幽怨仿佛飘雪。 哀伤凝结成霜。 扰战马。 惊树鸦。 将士手之兵器皆被击落。 头晕目眩。 无法自拔。 双目一黑。 相继倒地。 意散。 光明现。 枝叶成榻。 亦如棉被。 覆盖众人。 战火就此熄。 梅傲冷哼一声。 入梦去—— 是为最佳冷静之策—— 随后抬眸。 望向城主府方向。 颦眉蹙頞。 跨步。 一闪即逝。 ...... 城主府域。 房屋坍塌。 黑烟滚滚。 哭声。 喊声。 火烧木声。 嘈杂之音。 将人之恐惧与紧张无限放大。 熊熊烈焰。 扩张爪牙。 肆无忌惮。 野心庞大。 意欲将此地完全统治。 此情此景。 严博盛心有不忍。 “ 三弟,停手吧!” 陈尚尊冷眼旁观。 “ 纵观此间,皆是一群争名夺利之辈,留之有何用?” “ 三弟,期间亦有无辜之人在。” “ 无辜之人?若非今日我在,他们皆会成为推波助澜之人!” “ 可是......” “ 二哥,没有可是,既已犯错,便一错到底有何妨?” 放肆—— 呵斥之声。 犹如钟鸣。 自四面八方袭来。 冲击耳膜。 震颤不休。 陈尚尊与严博盛大惊。 急忙环顾四周。 眨眼间。 便见一老者背手而来。 现于红瞳黑鳞蟒面前。 站于半空。 云淡风轻。 伸手。 轻轻一握。 其后风驰电掣。 虚空顿显一掌。 硕大无朋。 将巨蟒压制。 红瞳黑鳞蟒奋力反抗。 无济于事。 梅傲轻蔑一笑。 反手一拍。 巨蟒怦然而下。 如断线之风筝。 轰—— 落地。 荡起无边尘埃。 梅傲曲指。 向河流一勾。 只见河中之水。 蒸腾而起。 化作点点水团。 飞奔至城主府上空。 静静悬浮。 去吧—— 梅傲张口。 令启。 水团倾泻而下。 犹如瓢泼大雨。 将大火覆灭。 滥木与碎瓦之中。 红瞳黑鳞蟒缩蜷不动。 精神萎靡。 已有幻散之相。 最后之际。 其仍旧不忘护三人周全。 否则。 陈尚尊、严博盛与程随之。 定然会被摔个粉身碎骨。 此老者是为何人—— 实力竟这般恐怖如斯—— 陈尚尊蹲坐于地。 惊魂未定。 抬手抹去脸上水珠。 不知该如何是好。 举目寻找。 望见严博盛与程随之皆安然无恙。 心中稍定。 正在此时。 梅傲身形出现在其身旁。 “ 你便是那兴风作浪始作俑者?” 声绵绵。 陈尚尊望之生畏。 连退数步。 大义凛然。 “ 是又如何?” 梅傲冷笑。 “ 如何?” 抬手一托。 陈尚尊便被一蓝色光团笼罩。 飘起。 碎裂。 泯灭。 消失无踪。 仅留血雾。 淡淡。 三弟—— 严博盛惊愕失色。 目眦欲裂。 师父—— 程随之目瞪口呆。 咬牙切齿。 梅傲回眸。 迈步而来。 严博盛极速掐诀。 法印频现。 一只只奇形怪状之异兽。 咆哮而出。 张牙舞爪。 相继向梅傲扑去。 梅傲视若无睹。 每一步着地。 便有一只异兽幻散。 此番。 犹如飞蛾扑火。 哼—— 星星之芒,岂敢与日月争辉—— 几个呼吸间。 梅傲便至严博盛面前。 伸手掐其脖颈。 将其提起。 “ 一丘之貉,死罪难逃!” 咯嘣—— 严博盛一言未发。 双臂下垂。 身死当场。 啊—— 啊—— 啊—— 亲眼目睹两位至亲之人死去。 程随之悲痛欲绝。 顿觉身体犹如被抽空。 心亦跟着空空如也。 彼此。 于相互世界消失。 从此。 再也无法相见。 谁人再嘘寒问暖? 谁人再日日挂念? 堕落感? 颓废感? 亦或。 空虚感? 噗—— 程随之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双目泛白。 无黑瞳。 红芒隐现。 黑焰升腾。 阴风起。 龟蛇幻影于其背后逐渐放大。 面目狰狞。 仰头长啸。 巍然屹立。 程随之全身布满黑鳞。 奔向梅傲。 梅傲稍吃一惊。 嗤之以鼻。 握拳轰向程随之。 嘭—— 拳罡四溢。 大有地崩山摧之势。 竟未阻下程随之分毫。 程随之挥拳。 挟青色蛇影直袭而去。 梅傲撑掌平推。 气吞山河。 蛇影瞬间消散。 咚—— 梅傲受其力。 退后三步。 有点儿意思—— 梅傲弓腿而立。 不再上前。 只见以其为中心。 寒流开始蔓延。 气机所过之处。 万物结冰。 程随之猝不及防。 顷刻间便被化为冰雕。 再无法动弹一丝。 梅傲迈一步。 便至程随之身前。 悉心打量。 啧啧称奇。 方才确实是为玄武之影—— 此子难不成是王室之人—— 但是—— 并未听神君有所提及—— 那么—— 此子留是不留—— 随即曲指。 于程随之额头轻轻一弹。 黑鳞褪去。 露出肉身。 龟蛇刺青。 极其醒目。 梅傲望之。 愁眉不展。 一破烂围墙。 况西桐趴于其后。 双手深攥土中。 泪流满面。 其搭乘七虫奔至怀荒镇。 马不停蹄。 欲取严博昌之刀。 意料之外。 竟望见红瞳黑鳞蟒。 惊喜于。 师父在此。 随即欣喜而来。 却见陈尚尊被杀一幕。 欲奋勇而出。 为师父报仇。 看到梅傲周身所散蓝芒。 便知力不能敌。 与其白白送死。 不如想方设法。 救走程随之。 方未出手。 又见程随之周身异象。 只好静观其变。 想到竟是在此。 见陈尚尊最后一面。 师恩未报。 便已阴阳相隔。 心痛不已。 竭力压下满腔怒火。 再不能等。 掐指结印。 一声尖锐鸟鸣。 七虫临世。 对不起—— 只能委屈你了—— 烈焰。 由半空。 喷涌而下。 将梅傲笼罩。 梅傲扭头。 接连推出两掌。 方才将其化解。 低首。 观衣角焚烧之火星。 大笑不已。 凤焰—— 今日真可谓不枉此行—— 藏龙卧虎之辈皆出—— 况西桐。 动了。 飞身而出。 光速。 至程随之身边。 携起便跑。 犹如流星。 一闪消逝。 梅傲斜眸一撇。 嘴角上挑。 逃? 随即曲指连弹。 一点蓝色豆芒。 飞向况西桐离去方向。 其余豆芒。 直击七虫。 声声悲鸣。 七虫瞬间幻散。 百丈内。 空气扭曲。 炽热高温。 将一切化为粉尘。 梅傲身居一坑中。 周身一蓝色光罩。 若隐若现。 光罩之上。 攀附赤红火焰。 燃而不灭。 啧啧—— 不愧是世间最强之火—— 实至名归—— ...... 一林间。 况西桐。 仍在跑。 面色苍白。 大汗淋漓。 鲜血沿其嘴角。 奔流不息。 眼前之景。 逐渐模糊。 再迈不出一步。 噗通—— 趴到于地。 生死未卜。 只见其背。 一血洞。 触目惊心。 第76章 李郎中,救死扶伤 苔藓和蕨类植物湿湿滑滑布满在参差错落的石壁上,石与石的缝隙间吸附着一只离群的蜗牛。 或许是这只蜗牛感觉生活有些平淡,想要寻找一些刺激。 就那么跳了下去。 恰巧砸到一个人的脑袋上,又滚落到了地上。 呃—— 这个人好似睡了很久,被这么一砸,悠悠醒来。 干燥开裂的嘴唇,病态苍白的脸庞,充满血丝的眼球。 “ 水......” 虚弱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之中。 况西桐稍一动身,便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的他龇牙咧嘴。 痒痒的感觉传来,好似有东西在舔自己。 费力地抬起头望去,竟然是四只幼狼趴在身上。 原来那日况西桐带着程随之昏倒在林间,被觅食的野狼发现,叼入到石洞中,当成了储备粮,准备供给幼崽吃。 野狼的这一举动,却救了这二人。 梅傲脚踏虚空,寻觅良久,没有发现二人的踪迹,只好放弃离开。 况西桐撇见了一丝不挂躺在离自己不远之处的程随之,才算是放下了心。 运转体内辰之力,充盈舒适之感攀上心头。 体力在慢慢的恢复。 片刻之后,况西桐忍痛猛然起身,挥臂将四只幼狼扫开。 半跪于地,从衣服上撕下一溜布条,紧紧地将伤口缠住。 幼狼呲着稚嫩的獠牙,嘴中发出呜呜之声,胆怯地望着自己的食物。 况西桐咧嘴笑了笑,沙哑地说道,“ 谢谢你们救了我!” 由于剧烈的动作,伤口又开始流出血液,况西桐背起程随之,奔出山洞。 灿烂的阳光,令其急忙闭上眼睛,待头晕目眩之感消失,方才再度前行。 寻到一条小溪流,况西桐趴到岸边,将头扎入水中,凉爽之感透人心脾,游走每一条神经。 大口大口喝了些水,瞬间感觉精神抖擞,随后又喂了程随之一点儿。 事不宜迟,要先找个医馆疗伤。 况西桐辨识了一下方向,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绑到程随之身上,将隐私部位遮住,急速向北而去。 ...... 况西桐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睡,已过去四日。 梅傲回到王城,将木獬城所发生的事一一向执明神君道来。 禹玄冥心有余悸,自己的一念之想,竟会引起这般大的变故,只好暂时放弃对其他城的军部整治。 同时,发布通缉令,水玄国境内捉拿程随之与况西桐,五国范围内捉拿石啸宇,画像张贴于每个显眼的位置。 木獬城知府鲍丰元身死,将六军军部严博盛定为凶手,严博盛又被梅傲击杀,便既往不咎。 各军部听信谗言,不辩是非,贸然出兵,责罚闭门自我反省,伤亡士兵由各自军部以军资发放抚恤,务必厚待。 盐运司副使刘承志顶替袁君谦之位,原盐运使司运同袁君谦升任木獬城城主。 章文方升任知府,蒋志鹤升任同知,黄才俊升任知州,苏畅升任通判。 众官员协助城主,由王城出资并派遣工匠重建木獬城城主府。 ...... 土蝠城,长贤保镇。 李郎中百无聊赖地从躺椅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襟。 走到门口,望着日落西山后天边残留的红云,叹息一声,“ 日风渐下,怀才不遇啊......” 回想着祖辈,那当年何其之风光,官至王城御医。 时值当下,自己却只能守着这个门可罗雀的小医馆艰难度日。 “ 身为医者,虽说宁可塌上药生虫,但愿世间庶寡疾,可没有钱财进账,要没法子活了啊......” 摇了摇头,走进馆内,关好店门。 端上中午的残羹剩饭,喊上好吃懒做的婆娘。 “ 你个窝囊废,就让老娘吃这烂东西?” 油头粉面的肥胖妇人看到桌上的饭菜,大发雷霆。 李郎中麻木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哗啦—— 碗筷瓷盆被掀翻在地。 妇人扭着宽大的臀,向内屋走去,“ 给老娘买两只烧鸡回来,否则今夜你就在这破店里睡吧!” 李郎中委屈地蹲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碎片捡起。 眼泪在打转,有理无处讲。 当当当—— 叩门声响起。 李郎中大喊一声,“ 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当当当—— 门外之人继续敲着门。 李郎中火气腾的一下燃起,大步走到门口,用力拉开馆门。 “ 都说了,打烊了,你还......” 一双如野兽一般,透露着杀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未说完的话被李郎中硬生生地咽回肚中。 况西桐背着程随之,一下将李郎中推进馆内,跟着走进去,关好门。 “ 客......客官,您......您哪里不舒服?” 李郎中双腿打着颤。 况西桐将程随之轻轻地放到一把椅上,将缠在身上已被鲜血浸透的布条解开。 李郎中看着况西桐左腹的血洞,眼睛都直了! “ 受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没有死......” 况西桐虚弱地说道,“ 止血!” “ 止血出者,燔发,以安其清。如要断血,须用绳及绢带缚住人手臂。” “ 快!” 李郎中蹬蹬蹬地跑了出去,随后提着一兜木炭灰,拿着一条麻绳走了回来。 “ 你忍一忍!” 李郎中手捧着烧灰一下下按到况西桐的伤口处,又为其缠上一层细布。 紧接着拿起麻绳,牢牢地绑在况西桐的臂肘处,打了个死结。 况西桐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头上汗珠一滴滴落下。 李郎中呼出一口气,拍打着手,走到放在墙边的百子柜前。 分别取出大蓟、白茅根、槐花、三七,放入砂锅中,生火开始熬药。 况西桐摸索遍全身,掏出两枚金币放到桌上,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 不知这钱够不够?” 李郎中点了点头,走到依旧昏迷不醒的程随之面前,拨开其眼皮看了看。 程随之七窍处残留的血迹早已干涸。 “ 此子怎么虚弱到如此地步,内耗极其严重,精气皆失......很有可能就这么在昏迷中死去!” 李郎中再次快步回到百子柜前。 取黄芪、白术放入另一个砂锅中,咬了咬牙,将抽屉里唯一一根人参也放进锅中,“ 救人要紧!” 随即再开一锅,取阿胶、红枣、桂圆放入其内,开始熬制。 做完这些,拿着一包银针来到程随之面前。 取针分别扎在其人中穴、十宣穴、百汇穴、涌泉穴、太椎穴、内关穴。 李郎中捏针在程随之人中穴如雀啄般快速点刺,又在其十宣穴放出几滴血来。 收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到一把椅子上。 “ 稍等片刻,此子便可苏醒过来!” 况西桐对李郎中竖起了大拇指,李郎中露出满嘴白牙,笑了起来。 “ 李废物!老娘要的烧鸡买回来了没有?” 婆娘一声大呼,李郎中瞬间变得惊慌失措,抬脚便要夺门而出。 妇人双手叉腰,大步走进了医馆。 正欲发火之际,忽然看到坐在椅子上浑身血污的两人,有些失神。 “ 这二人......怎看着有些面熟呢?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77章 药虽苦,郎中更苦 告示!通缉令!对! “ 李废物,快去报官,这俩人是通缉犯!” 妇人想起来了,白日与玩伴游肆时,在镇中有看到过这俩人的画像。 拉开门的李郎中听到婆娘咋咋呼呼的喊叫,愣住了,脑筋急转,哐当又把馆门关上。 “ 你给我住口,别喊了!” 李郎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一把捂住了自家婆娘的嘴。 况西桐对妇人的话并不在意,一下将馒头塞入口中,顺便又用手捏了些桌上残留的菜叶。 “ 无人见我,怎会有我的画像?” “ 官府户籍里有......” “ 无人识我,怎会知我的姓名?” “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顺藤摸瓜,咋也能查到......” “ 我何罪之有?” “ ......” 李郎中老老实实地代夫人回答,但这个问题他就确实不知道了,只好松开婆娘的口。 婆娘指着况西桐,“ 你......你......杀人了!!” “ 哈哈,你告诉我,我杀谁了?” 况西桐左看看右瞅瞅,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 ......” “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们,一会儿喝完药就离开。” 况西桐指了指冒着滚滚热气的砂锅。 咳咳咳—— 程随之醒了。 况西桐冲李郎中竖起大拇指,“ 厉害,真有你的!” 李郎中看到其不加掩饰的夸赞,嘿嘿傻笑起来。 妇人拧住李郎中的耳朵,“ 好呀你,竟然给通缉犯治病,你这是犯罪啊,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李郎中疼的龇牙咧嘴,“ 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我应该做的事啊,夫人......” “ 给钱了麽?” “ 给了!” “ 在哪儿?” 李郎中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两枚金币。 “ 就这么点儿?......” “ ......” “ 不行,我要报官,告示上说会有一笔丰厚的奖励!” 妇人说完就要去开门。 一根弦的思维,真的是不知死活! 况西桐抽出背后的一把刀,拍到桌子上。 “ 郎中,这药还需要多长时间?” “ 还得一炷香的时间......” 李郎中拉着婆娘的胳膊,匆忙回道,“ 好汉,您不要生气,不要与妇人一般见识。” “ 我们丑时便离开,安静点儿!否则......” 李郎中将婆娘生拉硬拽地拖进内屋。 程随之睁开眼首先想到的便是陈尚尊,“ 师父他......师父在哪里?” 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寻找,腿一软,趴倒在地上。 “ 这是哪儿?我要找师父,还有严伯伯......” 况西桐一脸哀伤地看着程随之,“ 不用找了,师父已经没了......” “ 你是谁?” “ 我叫况西桐。” “ 师父的弟子?师兄?” “ 嗯......可以这么称呼。” “ 你为什么不救师父?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人为师父报仇?你不是很厉害吗?” 程随之坐在地上,满脸泪水地喊着。 况西桐将程随之提起来,按到椅子上,红了眼眶。 “ 你给我冷静点,我现在没有为师父报仇的能力,请原谅我!” 程随之大声哭了出来,即使将泪水流尽,也无法宣泄心中的痛。 “ 你叫什么名字?” “ 程随之。” “ 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不被别人欺负!才能帮师父报仇!记在心里!” 听到医馆的动静,用绳子将自家婆娘绑住的李郎中跑了进来,疑惑地看着二人。 “ 你个杀千刀的,你个窝囊废,快点把老娘放开!” 二人看向李郎中,李郎中尴尬地笑了笑,走到砂锅前,揭开锅盖,看了看正在熬制的药。 “ 郎中,能不能帮我师弟弄些吃食?你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 我姓李,就叫郎中......” “ 呃......这名字......好!” “ 呵呵......我出去帮你们买点吧,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 李郎中拿起桌上的两枚金币匆匆忙忙地走出门。 当当当—— 李郎中出去没多久,门就被敲响。 况西桐警觉地站了起来。 “ 郎中,我在家都听见你家夫人大呼小叫的,咋的?又吵架了?” “ 男人嘛,该低头就得低头,认个错,又掉不了一块肉,没啥大不了的,日子还得往前过,你说是不......” 听这语气,应该是邻居来劝架的。 这个李郎中生活过的很是不如意啊。 医馆内毫无动静,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外之人应该是离开了。 没过多久,李郎中便提着一些散发着香味的熟食回来了。 放到桌上,催促着况西桐与程随之赶紧趁热吃,自己则站在一边砸吧着嘴。 忙活到现在,李郎中也是滴米未进,肚子饿啊。 况西桐抬头看见正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李郎中,急忙招呼他一起过来吃。 李郎中也不做作,坐到椅子上大口吃起来。 “ 这个小包,我特意让店家包好的,你们走时带着,在路上吃。” “ 谢谢你了,李哥!想的真周到。” “ 都不容易,长辈在世时,常常教导,行一善,积一德,广交五湖四海之友,路好走!” 况西桐再次竖起大拇指,“ 说的真好!对了,李哥,把嫂嫂放开吧,刚刚你家邻居都上门了。” “ 唉,甭管她,整天都是这个样子,习惯了......赶紧吃,等会喝完药再说吧。” “ 听你的,李哥。” 三人大快朵颐后,李郎中起身将熬制好的药倒入碗中,端到二人面前。 况西桐与程随之试了下温度,不凉不烫,刚刚好,便一饮而尽。 “ 李哥,我这身上确实也没有钱了,不然肯定要再付一些于你。” 李郎中摆摆手,“ 你给的已经够多了。” 随后便在医馆的一间偏房铺好被褥,让二人进去休息。 ...... 况西桐迷迷糊糊还未睡着,便听到医馆内传来啪啪打脸之声。 “ 好啊,李废物,长本事了啊,敢给老娘动手了,还瞒着老娘吃好吃的。” “ 咋的?那两个通缉犯呢?被你放走了?你真是胆大包天啊,窝藏要犯,你是要被砍头的,知不知道?还会连累了老娘!” 啪啪啪—— “ 不行,我要将功赎罪,必须去报官,就算不为那丰厚的报酬,也要为自己小命着想。” “ 李废物,你给老娘等着,咱这事没完!” 啪啪啪—— 紧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还有拉扯的声音。 况西桐纵身而出,下一刻,便出现在门前。 一脚将门踹的关上。 转身望着目瞪口呆的妇人与满脸通红的李郎中。 况西桐眼中杀机毕露! 第78章 张陵殊,不请自来 况西桐一指点到妇人的额头之上。 妇人睁大双眼,后退两步,岿然倒地。 李郎中面色苍白地傻站着,望向自家婆娘,却一动不敢动。 “ 李哥,你是个好人,不应受这般苦!丧门星罢了,挡你财路!” 况西桐坐到椅上,喝了一口水,转头看向窗外。 毕竟是长相厮守的夫人,李郎中面露心痛之色,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子,抹过其圆瞪的双眼,让其瞑目。 “ 我的舅哥是镇衙门的典簿,父亲去世,家道中落,他就更加看不起我......” “ 他的姐姐死在家中,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明日便去投案自首,就说是我失手杀了她......” “ 你们走吧,此事与你无关,我命卑贱,无足挂齿......” 况西桐顿时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夜深,万籁俱寂。 况西桐带着程随之翻越城墙,离开土蝠城,一路南下。 ...... 南海。 海天一色,辽阔无垠。 或浓光粼粼,或汹涌澎湃,或温柔细腻,或震撼人心。 一只只海鸥忽飞忽降,盘旋在海面之上,捕鱼,嬉戏。 寥寥无几的渔船与天上的白云朵朵,相映成辉。 一人,单脚踏在一只飞鸟身上,背着双手,享受着腥咸的海风扑面,随之而行。 穆禅岛,映入眼帘。 突然,漫天剑光飞舞。 二十一名脚乘飞剑的白衣女子挡在其前进的路上。 “ 三人行,必有一师,三剑客,必有一强。一带二之型,想必诸位都是来自隐月阁吧。” 张陵殊玩味地盯着面前衣带飘飘、眉清目秀的众女子。 “ 来者何人?” 领头一女子厉声喝道。 “ 在下白金国监兵神君张陵殊。” “ 大陆之人?!” “ 同在一片蓝天下,何必要区分什么大陆岛屿,见外了!” “ 你速速离开南海区域,否则后果自负!” “ 这位姑娘,请帮忙引荐一下你们阁主,在下与之有事相商!” “ 我们从不与大陆之人相交,阁主也不会见你,请回吧!” “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 张殊陵其实很不喜好言好语与人交谈。 撑开双臂,蓝色气韵在周身回旋,虚空之中一把巨刀快速凝结,光芒万丈。 “ 结阵!” 二十一人皆抽出背上另一把剑,分为七组,一组三人。 随后呈圈型将张殊陵包围,每组则锁定其一处要害,即头、喉、胸、腹、腰、背、胁。 七组边环,既可进攻,亦可自守,毫无破绽可寻。 阵成,剑芒大盛,似有毁天灭地之威能。 张陵殊环顾四周,轻蔑一笑,“ 有那么些意思!” 巨刀已成,漂浮在其头顶,只见其轻轻打了个响指,刀便开始急速旋转。 罡风起,一道道锋利无比的光芒射向四周。 “ 守!” 众女子皆竖剑于胸前,双指抵剑身向前推出。 如墙壁一般的屏障凌空而起,将刀芒隔档于外。 张陵殊抬手托住刀柄,一式横扫千军,由剑芒组成的屏障瞬间被砍的粉碎,化作点点流光,四散纷飞。 敌不动,我不动,破绽现,方可攻! “ 攻!” 众女子持剑从四面八方冲出,如天女飞舞般,快速穿梭。 一击便退,来来回回,不管有没有刺中,始终保持各自站位。 叮叮当当—— 张殊陵双臂蓝芒莹莹生辉,护着自己的每一处要害,不胜其烦。 “ 和女人战斗,真是麻烦!” 脚尖一点,脱离飞鸟,疾速下坠,落入海中。 众女子皆是一愣,没想到他会出此下策。 嗖嗖嗖—— 水滴突然从海中激射而出,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众女子纷纷躲闪,阵型瞬间出现凌乱之象。 张陵殊猛然从水中窜出,抓住一个就近女子的腿,将其拉下。 另一只手锁喉,捏碎其颈骨,一气呵成。 众人急忙高高升空,与张陵殊拉开距离。 少一人,阵则破。 张陵殊从水中露出脑袋,看着空中有些惊慌的众女子,咧嘴一笑。 随后踏空而行,与其对峙。 “ 还要不要继续打?” 领头女子心脏怦怦直跳,“ 可控天地之力,天璇境无疑,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回去通知风火雷电四位长老,撤!” 众人抱团开始向南奔逃。 “ 想走,没那么容易,咋也得留下几个陪陪我,要不多无聊。” 张陵殊紧随其后,轰出两拳。 末尾女子转身挥剑抵挡,结果手中剑被震碎,身受重击。 扑通扑通—— 喷出一口鲜血,不知是生是死,落入水中。 “ 没想到你们这么不堪一击,下手有些重了。” 张陵殊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其余女子并未回头,加快速度,继续逃离。 张陵殊不再攻击,就这么在后边跟着。 “ 师姐,咱这么往回赶,不就把此人引到咱们阁中了吗?” “ 倘若不走,咱们都会被他杀掉的。” “ 四位长老能斗得过他吗?” “ 联手应该没有问题......” “ 要不还是通知阁主吧......” 领头女子思索片刻,做出决定,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圆筒,用力向上丢出,剑指其身,随后一道白芒将其击碎。 嘭—— 高空之上浮现出一柄巨大的红色长剑。 张殊陵看着这华丽的一幕,有些疑惑,“ 这是发信号?” 片刻之后。 一个人影由远及近,风驰电掣地奔赴而来。 气爆之声,连绵不绝。 张殊陵停下身姿,静静等候。 同样一身白衣,胸前绣有一轮弯月的女子,挡到了众人身前。 “ 见过阁主!” 女子轻轻点头,望向张殊陵。 长发飘飘,风华绝代。 “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还以为是一老妪,没想到竟是一如此美人。” 张陵殊一脸坏笑。 女子冷若冰霜地问道,“ 是你将我阁中弟子逼入绝境?” “ 吆喝,何为绝境?你的弟子这不都好好活着吗?只是失手打死了几个,也不能怪我......” “ 我看你不像岛中之人,何人指使你来此为非作歹?” “ 无人指使,不请自来!” 领头女子悄悄说道,“ 阁主,此人自称什么神君,来自大陆!” 女子紧皱黛眉,红唇勾起,一副阴冷之色。 随即双指并拢,凛冽挥出,一道剑芒袭向张陵殊。 张陵殊举臂格挡,只觉双臂麻木难耐,连忙向后退去。 “ 要么滚回你的大陆去,要么将小命留下!” 张陵殊怒火中烧,“ 呵呵,好大的口气!本君真想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亦如此之大!” ...... 梵斋掌门福空,宿燕寺方丈福敬,亦看到空中那柄红色巨剑。 “ 此为隐月阁求救的信号!” “ 难道文鳐即将现世?!” 第79章 挡前行,止战劝诫 “ 你们退后。” 隐月阁阁主尔容一声令下,众人急忙踏剑远离此地。 意念随心动,赤剑鞘中出。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萧杀之意。 领头女子回望,惊呼道,“ 是赤霄剑!” 尔容单手持剑,平举当胸,目光紧紧锁定张陵殊。 她知道此人不好对付! 张陵殊单拳之上凝结出庞大的气势,蓝色的光芒遮天蔽日,一只若隐若现的白虎形成,浩浩荡荡地冲向尔容。 天空忽明忽暗,似乎周围空间全部被这股气势给波及到。 尔容看着这摧枯拉朽的白色虎影,提掌纳气,蓝色气劲宛若冰柱冲天而起,一时雷霆电掣,风云激荡。 随即,一道剑光化作火凤在云层之中闪耀,转而俯冲而下,迎向白虎。 凤鸣虎啸,骤然相撞,风声呜咽,云雾翻滚,一股毁灭的气息笼罩四方。 相互试探,不分伯仲。 下一刻,尔容凌空掠出,迎风挥剑,一道寒光直取张陵殊咽喉。 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破了北风。 张陵殊脚步一溜,后退七尺,猛然打出一拳,震碎剑芒。 尔容赤霄剑凛然变招,笔直刺出。 张陵殊再次笔直下坠,躲过其锋芒。 尔容冷哼一声,冲天直上,赤霄化作一道飞虹。 人剑合一。 逼人的剑气,摧的远处海鸥如枝头枯叶,飘飘落下。 这景象凄绝,亦艳绝! 张陵殊双臂一震,剑气飞虹,堪堪掠过,随海鸥飘落。 尔容凌空倒翻,一剑长虹再次化作无数光影,向张陵殊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剑之威势,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张陵殊周围方圆三丈之内,皆被剑气所笼罩,已无任何方向可闪躲。 锵—— 一柄斧钺急速凝于张陵殊之手,其音苍浑。 张陵殊果断出手,将蓝色大钺抡起,刹那间,风起雾涌,这一斧,如江河决堤,磅礴沛然的劲力势如破竹。 叮叮叮—— 一瞬间,漫天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海鸥噗通噗通方才落入水中。 二人一上一下,一人持剑,一人提斧,对峙而立,气定神闲,淡然自若。 剑鸣铮铮,如剑意复苏。 尔容身后陡然分化出道道剑光,剑光相互联合,组成剑网。 剑气凌厉无匹,冰冷刺骨,杀意鼎沸。 天穹屏蔽,火云遮天,剑光从天而降,再次刺向张陵殊所在的方向。 尔容随之俯冲而下,剑花翻飞,柔韧如鞭,皆是狠厉杀招。 张陵殊撇了撇嘴,如东施效颦,身后幻化出各种巨型兵器光影。 意念驱动下,相继飞出,与剑光交缠湮灭。 张陵殊则提斧与尔容战于一处。 转眼间二人便交手了数十招。 尔容每一招剑法都妙到巅毫,看似平常稀松,实则蕴含无穷玄妙。 张陵殊大开大合,攻守皆备。 实力不相上下,一时难分胜负。 “ 停停停,美人,花里胡哨的,你也伤不了我,别费劲了!” 张陵殊闪身躲过一剑。 “ 我来此也没有恶意,只是想与你商量些事情。” “ 是你的弟子出手在先......” 张陵殊不再还击,一味躲避。 “ 在下白金国监兵神君张陵殊......” “ 只是想迎一对文鳐回国罢了......” 尔容听到文鳐二字,慢下来的攻击,瞬间又猛烈起来。 剑法大开大阖,气势恢宏,每一剑刺出,都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当—— 张陵殊用双臂夹住了尔容的赤霄剑,咧嘴善意的一笑。 尔容毫不领情,弃剑后退,食指连动,赤霄剑瞬间从其臂间消失,重新回到手中。 正欲再次发动攻击之际。 一僧一道,出现在不远之处。 “ 阿弥陀佛,尔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尔容斜眼看看了来者,正是宿燕寺方丈福敬。 “ 老秃驴,有你何事?速速回你的寺中吃斋念佛去。” 福敬闻言,不悲不喜,双手合十。 “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缘认得性,无喜亦无忧。阿弥陀佛......” 尔容脸露厌烦之色,冷言道,“ 你说的我听不明白,亦不必再喋喋不休地讲些废话,否则连你一起杀掉。” “ 见性成佛不困难,只要无憎爱,即可洞然明白。” 张陵殊幸灾乐祸地叉腰看着这个有些可爱的老和尚与尔容。 尔容向福敬和尚挥出凌冽一剑,却被其轻抹淡写地一掌拍开。 “ 观一切音声,如风过树,观一切境界,似云浮空。阿弥陀佛......” 转而福敬望向张陵殊,“ 不知你二人为何在此争斗,贫僧只希望大家能化干戈为玉帛,休要伤了和气。” 张陵殊双手合十,“ 大师说的对!” “ 这位施主,你来自哪里?又为何事而来?” 尔容冷哼一声,“ 来自大陆白金国,为文鳐而来。” 不动声色的梵斋掌门福空挑了挑眉毛,脸色变得阴沉,“ 你怎知此处有文鳐?” “ 呵呵,听说的听说的......” “ 文鳐为穆禅之物,我等皆会尽心守护,与你大陆毫无干系,回去吧。” “ 在下诚心求得一对,定......” 福空抬手打断了张陵殊,“ 不必再多费口舌,不可能!” “ 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施主,你之意,贫僧懂得,回去吧!” 三言两语间,这一僧一道一女子竟然成为了一个阵营。 张陵殊自知若继续一意孤行,定会变成以一敌三的局面,势必讨不到好处。 “ 别再执着,别再纠结,放下执念,放过他人,也饶过自己。” 方丈福敬观其面,知其心,继续劝诫。 张陵殊笑了笑,“ 那么,在下登岛休息片刻,恢复一下体力便回去,可否?” 尔容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大喝,“ 不可!” “ 历尽劫波始豁然,念佛醒悟绽芳莲,放下执着,自在随缘,施主,还是请回吧!” 强龙不压地头蛇,张陵殊虽心中恼火不已,但此时亦不敢发作。 “ 不去也罢,三位请先回吧,我闲来无事,观一下这南海风光。” 三人不动声色,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张陵殊。 逐客令,显而易见! “ 在下好话说尽,你们休要欺人太甚,若真的惹怒本神君,踏平你们这小小岛屿,轻而易举!” 方丈福敬双手合十,“ 菩提并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施主,劝你一心向善。” 尔容提剑。 福空盘腿凌空而坐,身前豁然出现一把古琴。 第80章 岛屿人,初登内陆 琴音奏响,典雅清净,悠远旷达。 “ 碣石调幽兰。” 方丈福敬闭目凝神,口念佛经。 尔容运转辰之力,汇于双耳,将音调杜绝于外。 张陵殊疏忽大意,竟摇头晃脑听起了曲子,还做出了评价。 “ 节奏缓慢,力度亦不强烈,哀而不伤,如入无人之境,妙曲。” 不知不觉中,抑郁伤感之情袭上心头。 张陵殊本以为此道人在调和紧张气氛,却不知已落入陷阱之中。 忽然。 福敬和尚揭下身上袈裟,飘飘然丢向张陵殊。 尔容身后道道剑芒再起,紧随袈裟之后,将张陵殊包围。 “ 不好,中计了!” 张陵殊瞧见此番景象,急忙运转辰之力,欲抵挡,却发现体内辰之力好似被压制住,失去控制。 “ 原来此曲竟能扰人心神......” 袈裟似有灵性一般,爬到张陵殊身上,如包粽子一般,将其紧紧裹住。 张陵殊越是挣扎,袈裟越是紧缩。 “ 本以为你们是堂堂正人君子,没想到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暗算本君,小人之为!” 张陵殊大怒,出言嘲讽。 福空指停,曲散。 “ 自己愚笨,休要责怪他人,即使堂堂正正斗上一场,你亦不是我们三人对手。” 尔容控剑,欲下杀手,却被福敬和尚制止。 “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尔施主,收手吧!” 尔容冷哼一声,赤霄剑入鞘,剑芒散去。 福空无名指扶在琴弦之上,重重一打。 张陵殊只觉脑海轰然炸响,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袈裟重新飞回福敬和尚身上。 噗通—— 张陵殊直直坠入海中。 “ 缘起则聚,缘尽则散,随缘而至,顺其自然,人各有命,上天注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福敬和尚双手合十,转身踏空而去。 福空与尔容,相继各自离开。 ...... 夕阳落山不久,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海面,也被其染成红色,比天空的景色更加壮观。 浪涛如顽皮的孩子一般,跳跃不定,撩起蒙蒙水雾。 一艘小渔船就这么晃晃荡荡漂浮在海上,随波逐流。 船上乘坐着两名身穿白色长袍之人,一人背有宝剑,一人背有铜镜。 “ 这么久了,会不会已经溺水死了啊?......” “ 失去掌门的音波控制,辰之力就不会再被束缚,应该无碍......” “ 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此人死去,他可是我们两兄弟的希望所在啊!” 背有铜镜之人跪在船上祈祷着。 “ 到了,应该就是这个位置。” 背有宝剑之人四处张望,确定了一下方位。 随后对背有铜镜之人说道,“ 你下去捞人!” “ 师兄,你水性比我好,还是你下去吧!” 背有铜镜之人面露难色。 背有宝剑之人抬腿一脚将其踹入水中,“ 磨磨唧唧!” 幽蓝的海水,神秘而深邃。 背有铜镜之人屏住呼吸,遨游在海水中。 各种奇异的鱼类、贝类、海星与水母成群结队地从其身边穿梭而过。 这茫茫无边际的大海,怎么能找到一个人?!师兄到底靠不靠谱啊?! 随着不断的下潜,其顿感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运转体内辰之力来缓解。 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黑暗寂静,大型鲸类已经随处可见。 背有铜镜之人心脏怦怦直跳,放弃寻找的念头慢慢潜入脑海。 忽然。 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沟壁上,浓密的海草丛中似乎缠绕着一人! 背有铜镜之人欣喜若狂,急忙快速游了过去。 发力震断海草,拉着此人,便向上游去。 背有宝剑之人坐在船上,焦急地搓着手,“ 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哗啦—— 背有铜镜之人探出脑袋。 “ 找到了吗?” “ 找到了!” 一个在下边推,一个在上边拉,将张陵殊弄到了船上。 背有宝剑之人急忙伸手探了一下张殊陵的脉搏,笑道,“ 万幸,还活着!” “ 然后呢?回岛?” “ 你傻啊!还回什么岛,直接向大陆出发!” ...... 经过一夜的航行,二人终于看到了陆地的影子。 太阳,驱散罪恶,赶走黑暗,阻挡邪气,带来温暖,送来光明,使人有追求向上的勇气。 渔船靠岸。 背有宝剑之人带头,背有铜镜之人扛着还未苏醒的张陵殊在其后。 “ 师兄,咱不会上错岸吧?这里是不是白金国,要是弄到火朱国,咱可就死定了!” “ 闭嘴,我也是第一次来大陆,不是很清楚。” “ 那怎么办?将这厮想办法弄醒,问问路?” “ 注意语气,他可是白金国的神君,好好说话!” “ 明白明白!”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连一棵树木都没有。 热浪袭来,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二人瞬间大汗淋漓,热气绕身。 望眼欲穿,口干舌燥,终于看到一点绿,那是点缀在无边沙海中的沙柳。 “ 师兄,这是什么地方啊?” “ 不知道啊,这荒了吧唧的,怎的还没有咱的穆禅岛好!” “ 太热了!” 背有铜镜之人将张陵殊放到地上,脱掉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 “ 原来这就是大陆,出乎我的意料了!” “ 师兄,要不咱回去吧?” “ 回去个屁,覆水难收,走一步看一步吧!唉......” 两人皆露出绝望的神情...... 咳咳咳—— 张陵殊猛然起身,双臂撑地,吐出了几口海水。 环顾四周,“ 白金国?” 背有宝剑之人小声说道,“ 神君,您醒了?” 张陵殊疑惑地看向这二人,“ 你俩是?” “ 我俩是梵斋的人,是我们在海中救了您,又把您带回大陆......” 背有宝剑之人阿谀逢迎。 “ 你们怎会识的我?” “ 您还记得糜童吗?文鳐的消息就是我让糜童带给您的.......” “ 哈哈哈,咳咳......原来如此!极好!” 张陵殊撕掉身上潮湿的衣服,露出健壮的身躯。 “ 神君,这里是您的白金国吗?” “ 没错,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都属于本君与我的子民!” 张陵殊站起身,呼吸着熟悉的空气。 二人彻底松了口气。 “ 你俩救了本君,我定会赐予你们一份荣华富贵。” “ 神君,我俩只想助您得到文鳐,别无他求!” “ 哦?” 第81章 逃亡者,四海为家 话说那夜况西桐与程随之离开日鼠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好选择于密林行。 有时候感觉那些凶猛的野兽也要比人容易对付,人心莫测啊。 “ 待我的七虫归元完成,咱们就离开水玄国,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 可是家就在水玄国啊,师兄,咱们还能去哪儿?” “ 天下之大,四海皆为家。” 况西桐亲密地搭着程随之的肩膀,“ 那日我见你浑身生满黑鳞,好似已失去本心,这不是幻师应该有的表现......” “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胸部有了扎青,梦灵也没再出现过......” 况西桐微微低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师弟。 程随之,或许是这个世间自己唯一的亲人了,除了师父的教诲,这也是他留下的唯一财富。 “ 师父,你在那边还好吗?” 况西桐抬头,透过繁密的枝叶,望向天空。 “ 师兄,咱这是去哪儿?” “ 嗯......先去非法地带落脚吧,养好伤势再作打算,那里才是通缉犯的温暖港湾!” 况西桐自嘲地笑了笑。 “ 非法地带?我有两个朋友就居住在那里。” 程随之忽然想到甘运晓与上官无洛正在被军部追捕,“ 也不知道他俩从怀荒镇逃出来了没......” 况西桐拍了拍程随之的肩膀,“ 放心吧,逃犯之所以叫逃犯,因为最擅长的就是逃!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 一个叫甘运晓,一个叫上官无洛......” “ 甘运晓?吆喝,你竟然认识此人!” “ 师兄,你也认识他吗?” “ 他可是非法地带第一组织,弑的首领,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 是吗?” “ 嗯!” ...... 腾蛇部落勇士寅与巳由斯河登陆后,商议一番,并未去非法地带落脚。 而是直接前往土应国中山镇,找那里的情报联络人木山华,欲得到相关的消息后,再回非法地带等待酉与亥,还有申。 当二人千辛万苦来到中山镇后,恰巧看到镇中士兵正在抓捕部落的潜伏者,急忙躲而避之。 窝藏数日,多方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木山华并未在镇中,又待数日,还是不见其归来。 镇中的警戒亦未松懈解除,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动身前往非法地带。 群英会,是非法地带一个不上不下、占据中流的小组织,人数不足百人。 首领梁修杰,人如其名,身材修长高大,且健壮,是水玄国的一名通缉犯。 其空有壮大组织的雄心壮志,可势力却是不允许。 来此数年之久,只能苟于人下,过着平淡而心惊的日子。 有时组织的兄弟惹事,其它组织找上门来,还得砸锅卖铁帮其进行赔偿,尽受些窝囊气。 或许是上天眷顾,组织里近些时日迎来了两位贵客,正是寅与巳。 众人对这两名貌似很不简单的二人都客客气气,高看一眼。 梁修杰更是勒紧裤腰带,日日好酒好菜地招待着。 心里却在谋划着一场阴谋,这大出血不能白出,得从二人身上刮下来一层油水。 他的目标就是第一组织,弑。 在梁修杰的特意安排下,几名兄弟常常进入弑的地盘,寻滋惹事,有人追,扭头就跑。 起初,弑的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但频繁如此,不禁心有火气。 小头目便唤上二十几名兄弟,浩浩荡荡地来到群英会的营地。 不知为何,出了名唯唯诺诺的梁修杰这次竟非常硬气的不给一丝好脸色。 争吵之下,小头目动起了手,今日不灭了这个小组织,誓不罢休。 谁曾想,木屋内出来一虎背熊腰、满脸阴冷之色的陌生男子,轻轻松松地就把自己二十几口人打的满地找牙。 小头目怂了! 带着自己的兄弟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群英会营地一片欢呼之声,真是扬眉吐气啊! 夜里还大摆宴席,开了一场隆重的篝火晚会,那叫一个热闹。 弑的人何时受过如此委屈? 回到营地,小头目便找到夏花望,那哭的叫一个梨花带雨。 夏花望看着自家兄弟在外被打的头破血流,听完其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里亦是气愤不已,但转念一想,此时甘运晓与上官无洛皆不在营地,贸然过去,恐有不测。 随后便好言相劝,声称最近忙于一单大生意,不要节外生枝,先让群英会蹦跶嘚瑟几日,后边一定帮兄弟们找回场子。 小头目也是个知进退、识大体的人,了解夏花望说一不二的性格,将火气埋于心中,退了出去。 自从甘运晓与上官无洛出门后,夏花望整日心神不宁,常常责令组织的兄弟们要低调行事。 嘿,这真是怕啥来啥,偏偏就遇到了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破事。 一个弱女子,支撑着一个几百人的组织,还要打理生意,心神早已疲惫不堪。 “ 岱旭,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累......” ...... 经过这次痛揍第一组织的事件后,群英会的人更是对寅与巳刮目相看。 数日已过,并不见弑的人上门找事。 个个更是趾高气扬,以为弑的人怕了,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 呸,还第一组织,我看啊,就是一群窝囊废!哈哈......” 梁修杰知道,既然已经与弑结下了梁子,那此事定然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不了了之。 一不做二不休,干票大的! 你们不来找我,我就过去找你们! 夜。 群英会营地,梁修杰小院。 一张桌子,几碟下酒菜,几坛美酒。 三人围桌而坐。 “ 两位哥哥,小弟感激你们前几日的仗义相助,来,敬你们一碗!” 梁修杰双手捧着大碗,高高举起。 寅与巳这些时日被众人捧的确实有点儿飘了。 “ 小菜一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 寅端碗与其碰了碰。 巳饮了一口酒,笑道,“ 日日吃住在梁兄弟这里,不帮你做些事情,心有愧疚啊。” 梁修杰笑了,笑的很开心,等的就是这句话。 “ 哎呀,此话可就见外了,木老弟的哥哥就是我梁修杰的哥哥,我俩的关系,一个字,好!盛情款待,那是我应该做的!” 梁修杰神神秘秘地凑到二人面前,“ 两位哥哥,那日上门来的那些人,感觉实力如何?” 寅与巳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 一群小蝼蚁,不值一提!” 寅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比划着。 “ 哈哈,哥哥果然神勇威猛!来,喝酒!” 碰碗之声,连绵不绝。 酒过三巡,梁修杰满面通红,开始嚎啕大哭。 二人相互望了一眼,不知发生何事。 “ 两位哥哥,你们不知道啊,这些年我和我的兄弟们整日被弑的人欺负,排挤打压,受尽委屈,有苦不能言啊......” 梁修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 还有这等事儿?无妨,反正我二人闲来无事,既然来到梁兄弟这里,就为你主持公道,好好地教训他们一番!” “ 两位哥哥的好心,我梁修杰心领了,还是算了吧!” “ 算什么算?不灭了它们,我就不叫寅!” 酒劲上头的寅,豪言壮语。 巳沉默不语,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睁开眼,沉声道,“ 明日你便带我们去看看!” 第82章 纵灵使,独眼猫虎 清晨,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若有若无,好似仙女舞动的轻纱。 柔柔的阳光洒在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呈现着深深浅浅的绿。 芳草如茵,不知名的野花绽开了笑脸,花瓣上的露珠闪动着五彩的光。 小鸟欢快的鸣叫,营地充满了勃勃生机。 夏花望站在窗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 随后坐到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便衬映出人的倒影,镜中人儿妍丽无比,娥眉轻扫,淡红的脸颊泄露出了几分俏皮。 将长发轻挽,缀上淡紫色步摇,再配上一件浅紫色连衫裙,美的不可方物。 夏花望双眸含笑,又执起一盒胭脂,轻点朱唇,淡然抿唇。 “ 嗯......就这样吧!” 站起身,拿起账簿,出了门。 一路上,面带微笑与营中忙活的兄弟们打着招呼,径直来到一座木质的库房。 库房之内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一个个箱匣。 夏花望将箱匣打开,认真地与账簿对照着,清点里边装着的草药与各色玉石。 一文质彬彬的男子轻轻走到夏花望的背后,恭敬道,“ 当家的,您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批货昨夜我已经对过数了!” “ 哦,陈账房啊,我这心里一有事就睡不着,这不早些过来看看。” “ 当家的,让您费心了......” “ 无妨,我再对一遍,你去忙吧!” “ 当家的,这边还有一些最近捉来的毒物,要不要一并送过去,要是送的话,我就记到账上。” 陈账房指了指一些用黑布遮住的笼子。 夏花望想了想,“ 这次暂时不送了,还有两笔钱没有给!拖一拖吧......” “ 知道了,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 哦,你去吧。” 陈账房刚刚离开不久,夏花望就听到外边嘈杂的脚步声与阵阵呼喊之声。 “ 兄弟们,抄家伙,有人来闹事!” “ 快去通知当家的!” 夏花望心中一惊,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放下账簿,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 怎么了?!” 一个汉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当家的,外边来了几十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咱们的兄弟打伤了!” “ 不要慌,通知兄弟们先不要和他们动手,我去看看!” 营地外,熙熙攘攘地站着大约四十人,一个个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目,皆手拿刀斧棍棒。 正是梁修杰一伙儿人。 弑组织陆陆续续地集结了将近一百人,正在与其对峙。 人数明显不占优的梁修杰等人,却毫无惧意。 此时,梁修杰脚下正踩着一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汉子,指着门口的一众人,大呼道,“ 叫你们的甘首领给老子滚出来!” 弑组织的一个小头目冷笑道,“ 我们当家的也是你这种小喽啰想见就见的?” “ 我看就是一只缩头乌龟,哈哈哈哈......” 群英会一帮人皆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小头目咬牙切齿,提起手中大片刀,高呼,“ 兄弟们,今个这些人一个都不要留下,全给我剁了!” 说完,就一马当先,准备开战! 正在此时,夏花望来了。 “ 都给我停下!回来!” 众人止住脚步,皆回头望去。 夏花望穿过人群来到前边,脸色凛若冰霜,淡淡地说道,“ 你们是哪个组织的?想怎么样?” 梁修杰淫荡一笑,“ 爷爷们是群英会的,好好记住了,想怎么样?想要你们的营地!” 夏花望冷笑一声,“ 群英会?我们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到自己送上门了!” “ 老子不喜欢和娘们儿说话,叫你们甘首领出来!” “ 我们当家的没空见你!” “ 哦,原来是一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窝囊废啊,我还以为甘运晓是个人物呢,哈哈哈哈......” “ 你说话干净点儿!” “ 来,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说话干净点儿,哈哈哈哈......” 夏花望怒了,弑的兄弟们也怒了! 夏花望转身挥手,“ 将这些垃圾清理干净!” 众人摩拳擦掌,准备一哄而上。 忽然,一男子从群英会众人的后方走了出来,大喊道,“ 美人,请留步!” 夏花望转身冷漠地望向这个身穿软甲、一脸浓密胡须的高大男子,“ 何事?求饶?有些晚了!” “ 不不不,我就问一下,今夜我想与你共度良宵,你看行不行?” 群英会众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夏花望默不作声,转身离开,弑的小头目将手中大片刀猛然甩向男子。 随后带领众人,冲向群英会。 言语调戏夏花望的男子正是寅,他站在后方,一眼就相中了貌美如花的夏花望,心中饥渴难耐。 寅很随意地用手指夹住了迎面飞来的大片刀,抬脚将挥拳而来的弑小头目踹翻在地。 双指一搓,片刀旋转升空,握住刀柄,将倒地小头目的脑袋砍了下来。 弑组织众人纷纷挥舞手中武器,砍向寅。 寅丢掉片刀,双掌朝前,黄色光芒呈半月状,喷涌而出。 前排众人被强大的气劲轰的倒飞而回,撞倒了身后躲闪不及的自家兄弟。 望着倒下的一群人,群英会众人纷纷叫好鼓掌。 弑组织众人看着倒地不起的自家兄弟,一时竟不敢上前,“ 玉衡之境辉辰者!” 营地一座木楼窗户中,一瘦小男子,猛然窜出,一闪而逝。 下一刻就出现在寅的面前,挥拳砸在其胸膛之上,寅始料未及,倒飞出去。 “ 啊,是侯飞!” 弑组织众人看到来者,如找到主心骨,瞬间士气大涨。 侯飞正欲乘胜追击,却被一只不知何处窜来的黄色巨虎一掌拍翻。 翻滚数周,单手撑地,侯飞止住身形,定睛看向这只异兽。 一身黄色绒毛,头生两大两小四只耳朵,面部却只有一眼睛,还是竖着长的,三条粗大的尾巴摇摆不定。 异兽露出獠牙,冲着侯飞一声长啸,似在挑衅,似在嘲笑。 两个组织的人看到这只体型巨大的异兽,皆心生胆怯之意,不自觉地开始后退。 寅揉着胸脯,缓步走到异兽身边,冷声问道,“ 你就是甘运晓?” 侯飞站直身体,双手叉腰,大笑道,“ 谢谢你的抬举,我可不敢冒充我们的甘首领!” “ 这样啊,那么,在你临死之前,也让你死的没有遗憾,告诉你,它的名字叫独眼猫虎!” 寅抚摸着异兽脖颈处的绒毛。 侯飞惊耳骇目,“ 原来你是一名纵灵使!” 第83章 难割舍,侯飞身死 侯飞从怀中掏出两个小布袋别于腰间。 “ 你们都退回营地内,关上大门!” 弑组织众人不明其意,不愿留其一人独自抗敌。 “ 对方虽人少,但有这名纵灵使在,恐怕我们倾巢出动也不会是其对手,何必再徒增无谓的伤亡。” “ 你们想办法带着当家的先行撤离,我尽力拖住他们,否则我们组织今日在劫难逃!” 众人懂了,亦动了,开始缓缓地向营地内退去。 “ 甘首领,你的大恩,今日侯飞便是还了!” 侯飞释怀地大笑一声,双手快速从布袋内抹过,交叉于胸前。 十指间赫然夹有八颗黑色珠子。 嘎吱—— 木质大门在众人的合力推动下,开始缓缓合拢。 群英会众人急忙上前想要阻拦。 嗖嗖嗖—— 侯飞甩出珠子,精准无误地击打在涌来众人的膝盖之上。 随着痛苦的哀嚎声,瞬间便趴下数人,后排之人皆一脸谨慎地向后退去。 寅右拳左掌,合着一揖,拳风凌厉,攻向侯飞。 侯飞陡然间身形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四个圈子,愈转愈高,又是一个转折,轻轻巧巧的落在百米之外。 寅扑了个空,不禁心中恼怒,大喝,“只会躲躲藏藏, 敢不敢正面较量一番!” 侯飞嘿嘿一笑,“ 不敢!” 侯飞此人自小体弱多病,并不擅长与人争斗,但怎奈何其有一个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大侠梦。 其父是一个杂耍艺人,极其擅长跳丸与走索技艺。 侯飞常常于家中观父亲练习,久而久之,心有感悟。 勤加练习,便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手法,百发百中,暗器之道。 长大后,巧合之下,遇一位老僧,得其深传,又学的一套身法,踏雪无痕。 此功夫练成后,可在荷叶、密草、厚雪地上行走如飞,不留丝毫痕迹。 寅双手握拳,再次攻向侯飞,猛然挥舞,形似罗汉双形,宛如猛虎出笼,有呼啸欲出之势。 侯飞脚跟抬起,足尖于地略点,快速向前滑动,竟就这般于拳势之中穿梭而过,分毫不沾身。 同时双手一搓,快速从袋中夹出八颗红色珠子掷向寅。 寅不躲不闪,内心甚是看不起这雕虫小技,任其击打在身上。 嘭嘭嘭—— 一团团红色烟雾升起。 寅吸入鼻腔后,泪眼婆娑,喷嚏不止。 大意中计! 趁此间隙,侯飞扭头望向梁修杰众人,脚步轻挪,步履轻疾,不扬丝毫微尘,便至人群之中。 咚咚咚—— 众人只觉一道人影窜过,随后便感到腹部疼痛难忍,一个个如虾一般,双手捂着肚子,弓腰蹲下,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忽然。 一只手抓住了侯飞的肩膀。 侯飞运转辰之力欲将其震开,却发现此手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随即心中大惊。 “ 嘿嘿嘿嘿,你这拖延时间的拙劣之技过于明显了!” 出手说话之人正是一直在后偷偷观察的巳。 侯飞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捉着自己的人。 刀至,人影散,巳眨眼间便出现在侯飞的另一边,一拳打在其胸口,大惊失色的侯飞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围墙之上。 “ 寅,破门吧,不要再耽误时间!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 寅听到巳的呼喊,抹了一把泪水,对着异兽下令道,“ 独眼,撞破大门!” 独眼猫虎咆哮一声,四肢蓄力,向营地大门奔去。 “ 寅,此人交给我,你进去收拾其他人!速战速决!” 寅心有不甘地边打喷嚏,边向营地大门处走去。 咚——咚——咚—— 独眼猫虎一下下地撞在木门上,木门震颤,碎屑与尘土挥挥洒洒而下。 出乎意料,此门竟异常坚固,一时无破碎之象。 侯飞背靠石壁而坐,紧闭双眼,呼吸深长如急息,待浊力换尽,猛然起身,腰似车轴,气若车轮,翩若惊鸿,行至营地大门处。 探手入袋,八颗黄色珠子齐发,丢向独眼猫虎上空。 黄珠爆裂,雾气弥漫,如云一般快速汇聚到一起,绿色雨幕,倾盆而下。 雨水沾染到独眼猫虎皮毛之上,极速腐蚀,发出滋滋之声。 异兽吃痛,连连咆哮,伸出厚实前肢狠狠拍向侯飞。 侯飞脚尖连点,来去如电,倏忽百米之外。 一个巨大黑影突然出现,张口咬住了刚刚止住身形的侯飞。 侯飞艰难扭头看去,对上了一双黄色大眼睛。 “ 嘎嘎,四彩巴蛇早已待你多时!” 巳阴森地笑出了声。 群英会众人望向这只异兽,皆面露惊恐之色。 只见一条长着青色脑袋、浑身布满青黄红黑四色混杂鳞片的大蛇盘旋在地。 咕—— 巨蛇仰头将侯飞吞入腹中。 看到侯飞身死,群英会众人一个个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远离巨蛇,唯恐下一个将自己吃掉。 “ 好了,杂鱼已清理,全力破门吧!” 巳来到梁修杰身边。 梁修杰急忙招呼众人向木门靠拢。 “ 一个手下都这么厉害,甘运晓会不会更加厉害?” “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见过甘运晓本人......” “ 这么久了,甘运晓还不出面,肯定是怕了,再说了,咱这边有这两位高人在,还有何惧?” “ 对,你说的对!” 众人一边破坏着木门,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寅与巳站在一边,看的直皱眉,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 全都给我让开!” 寅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众人急忙散开。 随后大步走到门前,辰之力聚于双拳,轰在木门之上。 轰——哗啦—— 起初独眼猫虎一顿猛撞,门已有开裂之相,再经寅这凝力一砸,瞬间支离破碎。 ...... 弑组织,营地后门。 “ 当家的,你赶紧走吧!我们留下一些人在这里守着!” 夏花望面露不舍,“ 丢了大本营,等首领回来,怎么向他交代啊!” “ 当家的,丢了性命,要这营地也没有用了啊!” “ 走吧!” “ 赶紧走吧!” 组织众人都在催促着夏花望离开。 “ 你们斗不过他们的,要走大家一起走!” 夏花望拉扯推搡着组织的兄弟们。 正在此时,破门之声响起。 “ 侯飞大哥看来已凶多吉少!” 一众人不由分说强拉着夏花望离开,一部分人面露决然之色将后门关上! 随后抄起武器,向营地奔去。 夏花望扭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关闭的后门,流下滴滴泪水...... 第84章 要么杀,要么闪开 况西桐与程随之搭乘七虫,翱翔于空。 “ 师兄,这就是七虫啊,好漂亮的一只大鸟!” 程随之抚摸着七虫斑斓的羽毛,望洋兴叹。 “ 是啊,它就是七虫,嘿嘿。” 况西桐洋洋自得。 七虫听到程随之的赞扬,鸣声悦耳,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两只脑袋伸向程随之,欲向其示好,却把程随之吓得连忙躲开。 “ 怕什么,它很温顺的......” 况西桐将七虫的一个脑袋揽入怀中。 即将进入非法地带。 “ 随之,看到下面的瘴气了吗?” 况西桐指着林间飘荡的层层雾气。 “ 瘴气?” 程随之趴在七虫背上向下望去。 “ 对,人吸食入体内就会死掉,而且死相极其恐怖,外人想要经过这里,一般都要乘坐飞禽异兽。” “ 那甘运晓和上官无洛是怎么在这地方生存的?” 况西桐在程随之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道,“ 经过这里,瘴气就消失了。自然有一些本身就含有剧毒的异兽可以自由穿梭,你的见识忒窄了点!” “ 也不知道甘运晓和上官无洛回来了没有?” “ 你知道他们的营地在哪儿吗?” “ 不知道......” 况西桐一拍额头,无语至极,躺到七虫背上。 这个师弟果然不靠谱! ...... 群英会一众人冲进弑的营地内。 此时,已人去木楼空。 “ 不愧是第一组织啊,果然不同凡响......” “ 人都跑完了,那以后这个营地是不是得改名群英会了?......” “ 他们储存的食物,还有钱财,都是我们的了!哈哈......” 众人个个欢天喜地,开始四处溜达起来。 梁修杰望着营地内鳞次栉比的建筑,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 有这营地和地盘,还怕以后招不到人?第一组织,以后是我群英会了! 群英会的一名汉子吹着口哨,将一间库房的门锁撬开,打开门,看到屋内整齐摆放的箱匣,眼睛直了! “ 这么多物资!?发财了!” 正欲打开箱匣查看里边是何物时,突然被人从后捂住了嘴。 脖颈一凉,只看到两名手持片刀的人,便倒地气绝身亡。 鲜血喷洒了一地。 同一时刻,营地内每一处,落单的人皆被暗杀。 百密必有一疏! “ 首领,有埋伏!!” 一声惨叫引起了梁修杰等人的注意。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众人慌张地四处张望。 既已暴露,那就不再躲藏。 营地四面八方开始陆续有人从暗处走出,皆是弑的人。 人头攒动,手持兵器,集合到一起,约莫得有百人。 “ 兄弟们,誓死守护我们的营地!” “ 誓死守护家园!” “ 杀!” 群雄激愤,士气高涨,喊声响彻营地。 “ 哼,一群蝼蚁之辈!” 在寅与巳的指挥下,独眼猫虎与四彩巴蛇首当其冲,扑向弑的众人。 痛苦哀嚎之声,片刀入肉之声,人员倒地之声,声声入耳。 这是一场屠杀,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 况西桐架着程随之就这么从七虫背上一跃而下。 单手结印,七虫消失。 落地后,程随之瘫软在地,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况西桐环顾着四周,哈哈大笑。 这个师弟真可爱! “ 既然号称第一组织,那么占地最广的营地,肯定就是弑的!师弟,走!” 况西桐辨识方向,拉起程随之就要去寻找弑的营地,“这边,我刚刚已经在半空观察了一番!” “ 师兄,七虫呢?” 程随之双腿依旧在发软。 “ 回去了,我可舍不得让它再受伤,得好好休息休息!” “ 这么高跳下来,你不怕吗?师兄!” “ 有什么好怕的?比面临死亡还可怕吗?” 况西桐一脸阴森地望向程随之,程随之胆颤地后退两步。 “ 哈哈哈哈......随之,你的胆子可真小!” 石块堆积而成的围墙,赫然出现在眼前。 “ 奇怪了,怎么这一路走来,看不到一个人啊!” 况西桐蹦跳了两下,四处了望。 程随之寸步不离,战战兢兢,“ 师兄,他们会不会还没有起床?” “ 真是笨!这都什么时辰了!” 况西桐在程随之的头上弹了一下。 程随之捂着脑袋,望向天空。 “ 大门在那儿!” 况西桐大步走去,脚下一地的木头碎块,令其皱起眉头。 “ 此处有战斗过的痕迹!” 当二人进入大门后,眼前的景象,使其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人间地狱! 一虎一蛇两异兽,三十多个手持各种武器的人,还有,尸横遍野。 鲜血汇聚成细小河流,缓缓流淌。 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程随之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听闻声响,众人回头望,一个背有三把刀的男子和一个男孩站在大门口。 “ 甘运晓?” “ 甘运晓在不在?” 梁修杰与况西桐异口同声。 “ 此处是不是弑的营地?” 况西桐再次问道。 梁修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以前是,但今日起便是我们群英会的营地了!” “ 打扰了!” 况西桐拉着程随之转身就要离开。 “ 站住!” 梁修杰大喝一声,况西桐止住脚步,回头不屑一顾地问道,“ 何事?” “ 你们与甘运晓什么关系?” “ 不认识!” 况西桐捏了一下正欲开口说话的程随之。 程随之疑惑地望向况西桐,“ 师兄,甘运晓是我的朋友,他救过我的!” 况西桐真的很是无语! 梁修杰感觉有寅与巳撑腰,说话语气也比以往硬气不少,“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第一组织是何物?” 第一组织首领的气势拿捏的很是到位。 况西桐不乐意了! “ 一,没吃你家粮。二,没喝你家水。三,没睡你家婆娘。请问,我们为何不能走?” 听到况西桐的话,当着众人的面,梁修杰竟无言以对,尴尬至极! 懊恼之意袭上心头,梁修杰一挥手,“ 给我留下这二人!” 群英会众人奔向况西桐与程随之,将其团团围住。 “ 怎的?杀了人家这么多人不知足,还想杀了我俩?哦,我明白了,是怕我俩向甘运晓通风报信吧!” 况西桐面不改色,安之若素。 随后抬手握住背上刀柄,扫了一眼众人,“ 我劝你们快点闪开,否则,不留活口!” 第85章 二刀流,赶尽杀绝 况西桐缓缓从背上刀鞘中抽出一刀。 刀身刀柄浑然一体,长约两尺,刀背泛幽幽绿芒,冷气森森,刀刃弯曲,锋芒逼人。 “ 声驰惊白帝,光乱失青春,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 况西桐双指于刀刃之上轻轻摩挲而过。 “ 杀你们,犬神再合适不过!” 左手按于程随之肩膀,一跃而起,划出一个满月。 唰的白光一闪,仅一刀便曲终,落幕。 一滴血珠在如镜般的刀刃之上流动,行至刃口处,竟融入刀内,甚是诡异。 扑通扑通—— 刀入鞘,包围况西桐与程随之的群英会众人接连倒地,皆是咽喉处一道血红伤痕。 几个呼吸间,群英会便被团灭,只剩三人站于营地之中。 梁修杰胆颤心惊,寅与巳嗤之以鼻。 况西桐转身,“ 现在,我俩可以走了吗?” 梁修杰愁眉苦脸地望向身边的寅与巳,“ 两位哥哥,此人看起来不好惹啊,要不让他走吧!” “ 他杀了你那么多兄弟,就这么放他走?” 寅怒目圆瞪地盯着梁修杰。 “ 毕竟......” 梁修杰左右为难。 寅与巳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向况西桐与程随之掠去。 虎啸蛇嘶,同时从两面夹击。 “ 随之,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一会儿可能顾不上你!” 况西桐目光炯炯地盯着呈包夹之势而来的两人两兽。 程随之转身跑向门外,“ 师兄,你小心点儿,打不过咱就跑!这是师父说的!” 况西桐嘿嘿一笑,“ 我知道,师父曾经也对我说过......” 况西桐快速从刀鞘之中抽出虎翼刀,豪迈地大喝一声,迎向寅与巳。 闪烁着森寒幽光的大刀携着雷霆之势由上劈砍而下,刀身虽然还在半空,但那锋利无比刀刃上的逼人寒气,却已奔涌而去。 寅与巳顿时有种死神降临之感。 不假思索,寅抬手一拳轰出,一道宛若黄金浇铸的巨大拳影,砸向席卷而来的寒气, 巳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把极细黝黑长剑,快速舞动,剑影翻飞,黄色剑气四散开来,将况西桐笼罩。 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响起,拳影与寒气交融消散。 况西桐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绿色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剑气,化解了杀身之噩。 而后虎翼刀挥洒,刺眼的刀芒直冲而起,宛如下山的猛虎一般,携绿色电光凌厉地袭向巳。 “ 天权!” 寅与巳惊愕失色,梁修杰抱头向远处鼠窜而去。 巳当即在剑上运足了辰之力,连续向刀芒挥出三剑。 第一剑挥出,刀芒之上电光泯灭。 第二剑挥出,刀芒仅留一半。 第三剑挥出,刀芒烟消云散。同时,长剑嘎嘣一声断裂。 巳望着手中仅剩的剑柄,呆若木鸡。 寅双拳黄芒闪耀,独眼猫虎抬起粗壮前肢,四彩巴蛇长着血盆大口,三面夹击向况西桐。 况西桐泰然处之,左手快速从背上刀鞘中再次抽出犬神刀。 体内辰之力极速运转,顿时一团绿色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双刀之上闪出深邃的光芒。 刀身、阳光浑然一体,像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刀刃则像壁立千丈的断崖,高耸巍峨。 “ 二刀流,山岳崩,生灵灭!” 况西桐双腿微曲,双刀于手中交错挥舞,顷刻间一道道极光,杀意弥漫,荡漾而出,如涟漪,似波浪,席卷四方。 地面之上,一条条裂纹随之而生。 苍啷啷—— 双刀入鞘。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随后,木楼坍塌,墙壁碎裂,树木倾倒,雀鸟纷飞。 寅与两只异兽身上鲜血迸射,轰然倒地,化作一堆肉块。 巳趴伏在地上,面如土色,魂惊胆颤,眼神阴冷地穿过况西桐,望向远处探出脑袋的程随之。 身若游蛇,骤如闪电,一闪而逝。 “ 师兄真厉害啊!” 程随之躲在一棵树后,望着威风凛凛的况西桐。 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当况西桐察觉出异样之时,已为时尚晚。 巳冷笑着站在程随之身后,程随之的脸色如猪肝一般,双手不停挥舞挣扎,却无济于事。 况西桐怒不可遏,迈动步伐,电光火石间便来到巳的对面。 “ 站住!我只要稍一用力,便可送他去见阎王!你信是不信?” 巳呵斥住况西桐,手掌之上黄芒吞吐。 况西桐万般无奈,“ 我信!阁下英武非凡,是难得一见英雄好汉,还请你手下留情,放过他!有什么不满之处,尽管冲我来!” 话语之中尽显嘲讽之意。 可处于当下不利形势的巳完全不在意。 “ 嘎嘎,你说的,可不能言而无信!” “ 那是自然,本人向来说话做事诚实守信!” “ 那你便自刎在我面前!” “ ......” 况西桐听到巳的要求,瞬间便拉下了脸色。 “ 师......师兄,不......不要啊!” 程随之快要哭了出来。 况西桐紧咬牙关,脸部肌肉不停地抖动着...... “ 快点动手,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巳言语阴冷地催促着况西桐。 况西桐伸出右手握住后背上的刀柄,极其缓慢地抽着刀。 左臂轻轻一抖,衣袖遮住了左手。 “ 好汉,我是直接抹脖子呢,还是把刀插进心脏之中,您给个让您痛快的建议!” 况西桐左手开始快速结印。 “ 少耍小聪明,赶紧的抹了脖子!” “ 好好好,我这就抹!您的手不要掐的那么狠,我师弟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况西桐将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嗖—— 一道细长火焰凌空而下,精准无误地击中巳的后背。 一瞬间,巳便被化作灰烬。 况西桐跑过去扶住程随之,将其身上沾染的火焰尽数弹灭。 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长鸣,是七虫。 “ 七虫啊,差点把我师弟一并给烧了,你这攻击还是不够精细,要勤加练习啊......” 况西桐抬头望向天空。 程随之脖颈处留下一个骇人的手印。 况西桐衣服内缠在伤口处的细布开始浸出血来。 七虫的出现,引起骚动。 其他组织的人员纷纷向弑的营地靠近,欲探究竟。 同时,躲藏在外的夏花望与弑的众人也开始向营地赶回。 第86章 不早说,你没问啊 二人在弑的营地内翻箱倒柜。 程随之闭着眼睛,绕开一地惨不忍睹的尸体,跑进一间屋内。 有几个打开的箱匣,其中正是草药。 程随之喜出望外,急忙跑出来,冲着一座木楼大声喊道,“ 师兄,你快来啊,我找到药了!” 锵锵——锵锵—— 守在门口的七虫发出一阵阵鸣叫之声,身上腾的冒出火焰。 聚集而来的其他组织众人顿时被吓的落荒而逃。 况西桐行至门口,向外张望,却只看到一些人的背影。 “ 七虫,咱们是客人,客气点......” 摸了摸七虫的羽毛随后就向程随之奔去。 两人看着一箱箱的草药,却开始为难了。 “ 这玩意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瞎喝瞎吃可是会死人的......”拿着一块干枯的块茎,况西桐翻来覆去的又看又闻,也搞不出个所以然来。 “ 师兄,我以前跟着爷爷去山上采过药,这个长的挺像白及的,但是我不确定......” 况西桐翻个白眼,“ 你这等于白说......” “ 反正肯定是药,要不先熬着喝点儿吧......” 啪—— 程随之脑袋挨了一巴掌。 “ 你是在拿你师兄的命开玩笑?” 况西桐哭笑不得。 程随之委屈地揉着脑袋,向外走去,“ 我出去给师兄找个郎中去!” 况西桐快步跟上,搭着其肩膀,“ 随之,外边这么乱,还是师兄和你一起吧,嘿嘿......” 程随之咧嘴笑了起来。 夏花望带领着众人来到营地外,眼前残垣断壁,满目萧条之光景。 众人心中皆难受不已。 当望见营地内满地的尸体时,众人更是个个怒火万丈,说着就要冲进去拼个鱼死网破。 结果,却被一只异兽挡住了前进的步伐。 “ 当家的,刚刚我在天空看到的那只鸟,应该就是它!” 一个汉子指着七虫。 夏花望怒形于色,忍无可忍,“ 去,找歃血为盟组织的首领,让他带人过来相助,就说愿意拿出库存的一半作为报酬!” 几个兄弟领命就要离开。 “ 当家的,你看,里边走出来的两个人!” 夏花望向内望去,看到一个背个三把刀的男子和一个孩子正在有说有笑地走来。 “ 师兄,你快看,外边那么多人,是不是和刚刚那些人一伙儿的?” 程随之止住脚步,指着门外。 况西桐不屑地笑了笑,“ 不怕,来多少杀多少!随我去看看!” 看到况西桐的七虫,身上的火焰瞬间熄灭,老实巴交地窝坐到地上,一个脑袋伸到其身边撒着娇。 况西桐拍了拍七虫的脑袋,“ 嗯,表现不错!” “ 你两个是何人?” 夏花望嗔目切齿地问道。 “ 上来就倒打一耙,我还想问你们是何人?怎的,召集这么多人,回来报仇来了?” 况西桐垫着脚望了望夏花望身后的一众人。 夏花望面红耳赤地指着院中的尸体,大喊道,“ 你们好狠的心,竟杀害我们这么多兄弟,苍天有眼,定然会遭到报应的,他们何错之有?不过就是想守护自己的家园......” 毕竟是一介女子,夏花望说着,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 喂喂喂,我最怕女人掉眼泪了,先告诉你,这些人可不是我杀的,杀你兄弟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况西桐有些语无伦次。 夏花望擦掉眼泪,疑惑地望向况西桐。 “ 我和我师弟是来此寻找甘运晓的,并不想找麻烦,但是有人想要对我动手,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况西桐推了推程随之。 程随之连忙说道,“ 对对,我们是来找甘运晓的,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我和甘运晓是朋友,还有上官无洛......” 夏花望听到这二人提及甘运晓与上官无洛,吊着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 甘运晓是我的夫君!” 况西桐一愣,傻呵呵地笑道,“ 熟人,都是熟人......” 随后便掐指结印,“ 回去好好休息!七虫!” 七虫当着众人的面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声嘹亮的鸣叫在此回荡。 原来是一场误会! 庭院破败,围墙半塌,房屋歪七扭八,碎石瓦砾散落满地,地面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触目惊心,只留几朵不知名的野花顽强地点缀其间,阳光清晰地映照出凌空飘舞的细密尘埃。 众人望着如此凄凉的营地,喟然长叹。 况西桐摸着头,尴尬地说道,“ 当时没有控制住力度,这些都是我造成的,不好意思!” 夏花望笑了笑,摆了摆手,“ 有些房屋已经年久失修,正好我们不用费力地去拆除了,这应该感谢你,至于围墙呢,恰巧我们也计划加高一下,地上的碎石有地方用了......” 况西桐顺着夏花望给的台阶,急忙厚着脸皮点头称是。 程随之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烫。 随后,夏花望严肃地转身对众人说道,“ 将死去的兄弟,给予厚葬,每一个人都要刻字立碑,记住,一个都不能少!” “ 有家属的,让其搬入营地居住,一切生活所需由组织全权提供!” 众人同时大呼道,“ 谨遵当家的指令!” 夏花望唤来一男子,轻声说道,“ 陈账房,修缮及后期费用,都要记在账上,待首领回来让其过目!” 陈账房点头离开,随众人开始忙活整理营地。 况西桐走到夏花望身边,问道,“ 这个......那个.....请问,你们这里有郎中吗?” 夏花望看了看捂着腹部、头冒汗珠的况西桐,“ 有,我这就帮你找来,请随我先去屋内歇息!” 接客厅。 一老者正在全神贯注地查看着况西桐的伤势,口中唏嘘不已。 随后,站起身向坐在一旁的夏花望小声地说了几句话,便快步离开。 “ 情急之下,乱了手脚,迷了心智,竟还不知两位恩人的名字,方便告诉我吗?” 夏花望笑颜如花地开口问道。 况西桐指着程随之,毫无避讳地说道,“ 这个是我师弟,名叫程随之。在下叫况西桐!” 夏花望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叫夏花望!再次感激两位的大恩大德!” “ 如果甘运晓身在营地,定然不会让他人趁虚而入,出现此等光景......” 况西桐叹息道。 夏花望淡然一笑,撩起遮住眼睛的头发,“ 是啊,世道凶险,人心莫测啊......” 随后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那就不打扰两位了,好好歇息一下,稍后便将饭菜与药送来!” 况西桐与程随之起身相送,“ 有劳了!” ...... “ 无洛啊,这些个当官的真不是人,就会以多欺少,你说是不是?” “ ......” “ 无洛啊,现在我才感觉还是在营地待着比较安全,你说是不是?” “ ......” “ 无洛啊,你的碧蟾什么时候才能归元完啊,我腿有些酸了......” “ ......” “ 无洛啊,你别装死啊,说句话,行不行?” “ ......” 甘运晓背着上官无洛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密林之中,准备回非法地带。 “ 腿酸了?你不早说,我还可以幻出其他异兽的......” 上官无洛一脸奸诈的笑。 扑通—— 甘运晓狠狠地一下将上官无洛丢到地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去。 “ 你不早说!” “ 你也没问啊!” “ 我......” 第87章 莫埋怨,送你离开 白金国边境驻扎的七十万大军开始陆续拔寨回营。 此举一时间传遍大陆各地。 却皆不知监兵神君张陵殊这是唱的哪一出。 空中,一只飞行异兽疾速飞向木狼城。 异兽身上乘坐着三个人,一人背有宝剑,一人背有铜镜,一人英武伟岸。 “ 神君,您这突然撤军,什么意思啊?不要文鳐了?” “ 要,只是换一个方式。” “ 假如火朱国来抢,仅靠边境那些兵力,恐怕不行!神君,三思啊!” “ 本君越是这么做,他们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老奸巨猾,不动声色,想拿本君当枪使,哼......” “ 神君,......” 张陵殊抬手打断了背有宝剑之人的话,“ 无需再白费口舌,文鳐目前尚处于孕育期,是本君过于心急了,有那一斋一阁一寺守护,想要轻易得到,谈何容易?我大陆之人皆不擅长海战,大军空有余而力不足......” 无功无绩,何来话语权? 二人垂头丧气,不再言语。 “ 两位只管在我白金国住下,闲暇之余可四处游玩走动,只希望你们不要与穆禅岛那边断了联系便好!” “ 神君此话,小的谨记于心!” 张陵殊望向东方,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 原始神君毛犊与天元神君羽嘉的一局棋,完美收官。 孟章神君鲁因高一脸轻松之色地走出王城。 陵光神君殷契与一名女子有说有笑地乘车进入民间游玩。 执明神君禹玄冥躺到床上呼呼睡去,失眠之症不治自愈。 监兵神君的这一可能引发大规模国战的导火索切断,大陆貌似回归平和,殊不知,这些站于顶峰的人心中皆在酝酿着另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 ...... 况西桐在弑的营地经过几日安心的休养,伤势基本已痊愈。 弑的众人欢天喜地的迎来了甘运晓与上官无洛。 夏花望紧紧抱住甘运晓,埋头痛哭,哭出了这些时日的心力交瘁,哭出了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哭出了这些时日所有的委屈。 新的一天来临,阳光明媚。 况西桐带着程随之准备离开,前去向甘运晓等人告别。 甘运晓与况西桐多日的接触,生出相见恨晚之情,此时英雄相惜,依依不舍。 百般劝阻,想要留下况西桐,怎奈何其执意要走。 “ 待我的使命完成,定然会回来找你,日日与你饮酒作乐、比武切磋......” “ 况兄弟,我在这里等你!” 挥手告别,况西桐带着程随之一路南下。 “ 师兄,我们去哪儿?” 况西桐若有所思地望着程随之,“ 随之,师父是不是曾经对你说过,羽翼之下的鸟儿永远无法飞向蓝天?” 程随之想了想,点了点头,“ 嗯,好像是有说过......” “ 出了非法地带,咱们俩在别人眼中就是十恶不赦的人,会遭到所有人的厌恶和憎恨,你怕不怕?” 程随之坚毅地望向况西桐,“ 有师兄在,我不怕!” “ 事事袒护你,处处帮着你,你永远都不会成长的,那何时才能帮师父报仇?” 况西桐摇了摇头,“ 要学会享受孤独,要学会坚强,要控制住懦弱的眼泪,师父只能将我们领进门,往后的修行只能靠自己,无论是走哪条路,都要坚持,走到尽头!” “ 师兄,我记住了!可是我已经没有梦灵了,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再修行了?” 况西桐停下脚步,双手抓住程随之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其双眼,“ 你身怀毁天灭地之力,你可知?” 程随之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师兄,说不出话来。 “ 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但不能对你说......或许将来,真的可能是......” 况西桐不再说下去。 程随之听的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随后况西桐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药丸,递给程随之。 这颗药是临行之际,况西桐从夏花望那里求来的。 “ 师兄,这是......” “ 吃了吧,对你有好处。” 程随之对师兄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仰头便将药丸吞下。 “ 随之,记住,生命只有一次,要珍惜!不自爱,没有人会爱惜你!” 不知为何,况西桐却红了眼睛。 程随之点点头,“ 师兄,你怎么了?” “ 我没事,记住今天我对你说过的话!” 况西桐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 一阵天旋地转,程随之感觉眼皮重的睁不开眼,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况西桐将程随之背起,“ 希望你不要埋怨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掐指结印,幻出七虫,况西桐一跃登上其背。 “ 七虫,穆禅岛,隐匿!” 七虫升空,渐渐地消失了踪影。 ...... 一棵参天大树上站着两个人,并不是两只猴子。 “ 无洛啊,咱这非法地带是不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主意都打到我的头上了。” “ 确实,竟敢欺负花望!” 上官无洛一脸愤怒地说道。 “ 无洛啊,我怎的感觉我的婆娘受委屈,你比我还生气?” “ 朋友妻,不客气......错了,是不可欺!”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应该说是,被人踹了下去。 而后数日,非法地带的大小组织首领皆被甘运晓修理了一顿,重则断手断脚、伤筋动骨,轻则头破血流、卧床不起。 “ 我甘运晓在外界可以无人识,但在非法地带这一亩三分地,必须做到让你们谈虎色变!” ...... 木獬城的城主府还在夜以继日的重建中。 随着鲍丰元的死,师生党已名存实亡。 这一众党羽,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事一个比一个高明,在章文方的表率下,纷纷向新任城主袁君谦示好、靠拢。 袁君谦来者不拒,摒弃前嫌,皆诚心接待,虽给予的都是忠言逆耳,但也是为了他们以后能更好的行走。 众人了然于心。 在袁君谦的安排下,严博盛之子严兴达关闭了自己的小店铺,加入了怀荒六军军部,成为了一名士兵。 而六军军部内严博盛的小院变成了袁君谦的私人专属,平日只有杨翠翠可以随便出入。 这日,袁君谦提着一个包裹来到了小院。 关好院门,推开屋门,映入眼帘的是桌案之上摆放有序的灵位。 严博昌和其父母的,还有陈尚尊父母的。 袁君谦轻轻将包裹打开,又取出用梨花木新作的三块灵位。 严博盛、陈尚尊与严博雅。 “ 终于还是将你们聚于一堂了,呵呵,在那边一家人要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 袁君谦将陈尚尊与严博雅的灵位放到了一起,笑了笑,“ 陈兄弟,虽然你我二人并未有多么深厚的交情,但我这么做,你定然要念我的好,这是你欠我的!” “ 博昌,博盛,摸打滚爬了一辈子,不容易,好好歇着吧。弟妹与兴达有我照料,你们放心!” 上香,关门。 袁君谦走到院中,给一盆盆的花花草草浇上些水,又将地上的枯叶清扫干净。 然后坐到躺椅之上,仰头望向天空,白云朵朵。 “ 你说,这人,有来生吗?” 第1章 程随之,岛屿复苏 哗——哗——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晶莹水花。 海浪涌到岸边,轻轻地抚摸着细软的沙滩,又恋恋不舍地退回,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光着脚丫,在海滩上奔跑着、戏耍着,时不时弯腰捡起五颜六色的贝壳。 “ 哥哥,快来看呀,这里有一个人睡着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向远处喊道。 几个皮肤黝黑的男孩闻声跑了过来。 其中个子最高、身材最壮的男孩壮着胆子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见其一动不动,便蹲下身来查看。 有人带头,几个孩子也大胆地围拢而来。 “ 他死了吗?” “ 你摸摸,还有呼吸没有?” “ 我不敢......” “ 胆小鬼,我来......” 男孩学着大人的模样,将手指放到此人鼻间,一股热息若有若无。 “ 还活着,没死!” 小女孩噘着嘴说,“ 哥哥,这个人好可怜,咱们把他带回家吧。” 健壮的男孩挠了挠头,扫视了一圈,见无人作声,便答应下来。 小渔村,有用石块堆成的平房,有用木头搭建的小楼,有废弃船舱改造的简易房,参差不齐,但错落有致。 条条泛着青光的石板路,崎岖蜿蜒地将房屋连接在一起,路旁杨柳依依,花团锦簇。 “ 母亲,母亲!” 一个身穿对襟无领无袖衫的妇女正坐在板凳上缝补着渔网,听到有人呼唤,便抬起头望去。 满脸宠溺的笑容,“ 锦儿,秀儿,你们回来了!” 男孩应了一声,把背上之人放下,拨弄了一下其手脚,让其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到地上。 妇女一愣,“ 这是谁?!”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海滩上捡来的!” “ 人家都捡鱼捡虾捡贝壳,你们倒好,捡了个人......” 妇女佯怒地用手指点着,靠近躺在地上的人打量一番,“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穿的衣服挺奇怪的......” 妇女直起腰,走进石屋内,端了一碗水走出来,扶起昏睡的男孩,轻轻给其喂了几口,“ 让他睡吧,等他醒了好好问问。” 俩孩子坐在此人身边,撩拨撩拨头发,拉扯拉扯衣服,甚是好奇。 太阳落山,余晖洒满渔村,将此处变成一片橘黄色,极其醉人。 他还在睡。 夜幕降临,星星点缀苍穹。 点起一盏油灯,一家四口围着一张木桌正在吃饭。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昏睡男孩的身边,兴高采烈的向屋内喊道,“ 他醒了!” 只见其迷迷糊糊地睁开无神的双眼,张口便问道,“ 这是哪儿?” “ 这是我家啊,我叫秀儿,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古精灵怪的小女孩映入眼帘。 “ 哦......我叫程随之。” 妇女端着一碗鱼汤走了出来,放到一块圆石之上,关切地说道,“ 孩子,快吃点东西,你都睡了一天了。” 程随之肚子此时恰巧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小女孩捂着嘴笑了起来。 尴尬一笑,端起碗,大口大口喝下,一股暖流瞬间游遍全身。 “ 大婶,这是哪儿啊?看到我师兄了吗?” 程随之抹了抹嘴,把碗递给妇女。 “ 这里是穆禅岛啊,你不知道?师兄?你是哪里的?” 妇女一脸疑惑之色。 程随之站起身,呼吸着腥咸的空气,活动了一下腿脚,略显惊慌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 我是水玄国人......” 咣当—— 屋内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把碗重重的放到桌上,打了个酒嗝,“ 水玄国?你是大陆之人!?” “ 大陆?请问这是何意?” “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汉子并未解释程随之的迷惑,直接下了逐客令,“ 秀儿,赶紧回屋里!” 妇女一脸嫌弃地撇了一眼程随之,拉着小女孩走进屋内,关上房门。 态度的急转直下,程随之愣在了当场。 “ 这是怎么了?” 程随之裹紧身上的衣服,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走到感觉双腿酸痛,才坐到了一棵树下休息,开始整理凌乱的思绪。 “ 我不是和师兄在一起吗,他给了我一个药丸,吃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师兄这是去哪儿了......” 望着远处家家户户的灯光,听着时有时无的笑语声,孤独感顷刻间将程随之笼罩。 此时唯一陪伴他的,只有肆虐的风而已,眼泪不知不觉中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当——当——当—— 缈缈钟声,随风而来。 程随之起身,循声而去。 “ 今夜便去寺庙借宿吧......” 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程随之停下脚步望去,只见黑暗之中几个人影快速向自己奔来。 “ 就是他,说自己是大陆之人!” 来者正是白天背程随之回家,名叫锦儿的男孩,和一群年龄相仿的玩伴。 不由分说,这几个男孩围住程随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打死你”。 程随之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疼痛。 或许是打的有点儿累了,几个男孩停手,随后便一哄而散。 程随之倒吸着凉气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藏到一片高而茂密的草丛中,唯恐他们去而复回。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万籁俱寂,只有蛐蛐的鸣叫之声。 程随之方才从草丛之中走出来。 借着月光,撩开衣服,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势,内心委屈至极。 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他们为何要出手伤害自己。 踉踉跄跄地行走在一条小道上,再一刻不敢停歇。 直到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一座山的轮廓,程随之才坐到地上,稍作休息。 黑暗中的密林,处处透露着阴森恐怖,不知什么动物发出的咕咕之声,亦能使程随之毛骨凛然。 “ 师兄,你到底在哪儿啊?......” 程随之哆嗦着站起身,加快脚步,想要快点离开此处。 突然,左胸处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程随之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低头,透过因撕扯而有些破烂的衣服缝隙,看到身上的扎青正在泛着悠悠的青黑光芒。 程随之惊恐不已。 又是一阵疼痛传来,满头大汗的程随之再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第2章 无归处,借宿寺院 当程随之醒来时,已是天明。 只觉浑身上下湿哒哒黏糊糊的。 一只小松鼠在林间的树枝上窜来蹿去。 程随之睡眼惺忪的望了望,伸手使劲儿在脸上搓了搓,模糊的双眼变得清晰。 站起身,向前方的大山走去。 来到山脚下,遇到一位挑水的僧人。 程随之急忙上前,“ 请问这边是不是有一座寺庙?” 一身灰色僧袍的和尚一脸怪异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孩。 “ 寺庙在上边,小施主,你是上香拜佛还是有其他的事情?” 程随之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我想借宿......” 僧人噗嗤笑出了声,“ 小施主,你没有家吗?” “ 没有......” “ 那你随我来吧!” 僧人挑着两木桶水在前,健步如飞。 程随之在后,气喘吁吁。 假如让爬山,那便不在话下,但这登台阶,确实有些累。 终于攀至尽头,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程随之早已大汗淋漓,弯腰双手扶着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挑水和尚已等候多时。 “ 小施主,登山一共八十一级台阶,象征佛门九九八十一难,渡过劫难,愿你前程似锦,大展宏图。” 程随之闻言站直身子,“ 小哥,谢谢你的吉言......” 抬眼望去,豁然开朗。 一座高大的石雕山门立于面前,山门两侧各站有一尊雕像,皆头戴宝冠,手执金刚杆,面貌雄伟,满脸愤怒之相。左边的力士怒颜张口,右边的力士则忿颜闭唇。 挑水僧人微微一笑,指着雕像说道,“ 此为哼哈二将!” 随后继续引路,程随之急忙跟上。 经过第一座石门。 僧人边走边说,“ 此为空门,过之,则我空法空有为空无为空。” 经过第二座石门。 僧人止步,双手合十,“ 小施主,此为无相门。无相者,谓一切染净之法,悉为因缘生,过之,则一切诸法,皆空无相也。” 程随之听不懂,只能点点头。 经过第三座石门。 僧人转身虔诚的望着程随之。 “ 此为无作门,即无因缘之造作也。” “ 经过的这三座门,亦可称为三解脱门。” 程随之不知这个僧人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东西,只好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弯腰点头。 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便看到建在参天古木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 寺门之上挂有一个牌匾,刻有宿燕寺三字。 二人进入寺内。 僧人对程随之说道,“ 小施主请稍等,我去向知客师傅说一声。” 便挑着水桶离开。 寺庙内香烟缭绕,香客络绎不绝,程随之站到一个角落,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挑水僧人便带着一个身披袈裟、须眉皆白的僧人寻到程随之。 “ 这位小施主,贫僧是寺院的知客慧玄,听觉明说你要借宿,不知何故?” 程随之望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低下头,“ 我没有地方可去......” 慧玄和尚望着程随之身上破烂的衣服,微笑道,“ 小施主无亲属吗?” “ 我有爷爷,在水......” 程随之突然想到那名汉子和妇女就是听到自己说出水玄国之后,才将自己轰出门的。 “ 嗯?” 程随之灵机一动,“ 我和爷爷走散了......” “ 原来如此,小施主请随贫僧来。” 慧玄和尚转而严肃地对挑水和尚说道,“ 觉明,今日二十缸水,可已挑满?” “ 已满。” “ 嗯,你去向福真师叔祖禀报一声。” “ 是。” 挑水和尚转身离去,慧玄带着程随之向斋堂走去。 来到一处挂有五观堂牌匾的瓦房。 慧玄为程随之端上一碗青菜和两个馒头,“ 吃吧,吃完我便帮你安排一个住处。” 程随之早已饥肠辘辘,便大快朵颐起来。 “ 大师,请问这个吃饭的地方为什么叫五观堂?” “ 呵呵,这个五观,就是五种思维境界,即计功多少,自忖德行,防心离过,正事良药,为成道业。” “ 哦......” 程随之听不明白,“ 师傅,我可以再吃一个馒头吗?” “ 可以!” 慧玄起身帮程随之又拿来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 待程随之吃饱喝足,便带其穿过座座殿宇,来到僧舍。 推开一间房屋的门,屋内有六张床。 慧玄抬手扬了扬尘土,略一皱眉,“ 你便暂住在此处吧,稍后我让人帮你拿件衣服换上。” 室内宽敞明亮,简约整洁。 程随之感觉很是舒适,“ 大师,怎么看不到其他人呢?” “ 这个时刻都在诵经习武。” “ 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习武吗?” “ 你想出家为僧?” “ 出家?......不出家可以习武吗?” “ 不可!我还有其他事务,小施主早些歇息吧。” 慧玄关门离开。 程随之躺在床上,看着胳膊上的伤发呆,忽然想到了师兄说过的话,只有变强,才能不被欺负,才可以为师父报仇。 “ 梦灵消失了,是不是就不能再有属于自己的异兽......” “ 如果我像师兄那么厉害,也就不会被别人随意欺负......” “ 师父曾经说过画师的体质都比较弱,那我就一定要让自己变的强壮起来!” “ 唉,不知道师兄到底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这个穆禅岛是什么地方,索性就先出家练武算了......” 程随之就这么在自言自语中做了一个决定。 坐起身,下床,打开门,院内极其空旷,除了几只飞来飞去的小鸟,一个人也看不到。 “ 算了,等晚上问问别人再说吧......” 躺到床上,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一阵脚步声,程随之惊醒,望向窗外,天色已黑。 门被推开,走进来五个僧人。 其中一个僧人将食盒与一套僧袍放到程随之床边,“ 小施主,赶紧用膳吧。” 然后五人上床,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腿上,两大拇指轻轻相触,闭目开始轻声诵经。 程随之无声无息地吃着饭菜,不敢打扰他们。 一炷香后。 僧人们躺到床上,开始聊天。 “ 觉明又挨罚了......” “ 怎么回事?” “ 早上诵经之时睡着了,竟还打起了呼噜......” “ 哈哈......真有他的!” 程随之插嘴道,“ 各位大......小......大师们,请问出家是为何意?” 五个僧人同时疑惑地望向程随之。 距离其最近的一位白白净净的和尚说道,“ 出家就是戒掉七情六欲,切断世俗联系,居于寺中每天吃斋念佛。” “ 那出家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每天和大家一起习武了?” “ 习武只是一门功课,小施主,你想出家?” “ 嗯,我想习武,让自己变强!” 像师兄那般厉害,为师父报仇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 小施主,你可要想好,明日我便向师傅知会一声。” 程随之一夜无眠,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3章 入空门,剃度为僧 天蒙蒙亮。 屋内僧人便已起床。 穿好衣服,然后洗漱完,就匆匆出了门。 ...... 程随之被一阵呵斥之声吵醒。 “ 室内乌烟瘴气、尘土飞扬,你们注意点儿,下不为例。” “ 是!” 五个僧人低着头,站作一排。 “ 好了,去禅堂打坐吧。” “ 是!” 僧人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慧玄提着食盒,望向坐在床上发愣的程随之,“ 小施主,昨夜睡得可好?” 程随之揉揉眼睛,“ 嗯,好。” “ 用膳吧!” 程随之急忙接过饭盒,打开,吃了起来。 慧玄坐到一张床上,“ 听说小施主想要入我佛门?” “ 嗯,我想要习武。” 程随之将馒头塞入口中,囫囵咽下。 “ 小施主可否想好?” “ 嗯,想好了!” 程随之站起身,手忙脚乱地穿上僧袍。 “ 随我去见方丈!” ...... 慧玄向方丈福敬道明此事后,福敬询问了一些关于程随之身世与家庭的信息后,便准备于下午未时为程随之进行剃度仪式,慧静担任剃度僧。 走出方丈的禅房,程随之心中不停地打着鼓,因为其隐瞒了很多。 未时转瞬即到,大雄宝殿已准备妥当。 方丈福敬、监院福真、典座福逸、知客慧玄、维那慧广为程随之主持剃度仪式。 法会伊始,引礼师引领诸弟子拜佛和唱诵。 经过引导、启白、请师后,程随之向剃度僧拜了三拜,并随其念忏悔语。 慧静为程随之剃度前,高声赞誉一番,声称其有大丈夫的勇气与宿世的善根福德。 “ 希望佛弟子剃度后,不要泛泛悠悠混日,要精勤修持道业,勤修戒定慧,息灭贪瞋痴,辨明善恶,深信因果,一向念佛,绍隆佛种,续佛慧命。” 闻言,程随之心中顿生恐惧之感,说了很多谎话的他,闭眼不敢睁开。 慧静握着剃刀手柄站于程随之身前,将剃刀放到其头上,开始剃度。 “ 第一刀,愿断一切恶!” “ 第二刀,愿修一切善!” “ 第三刀,愿度一切众!” 三刀缓慢,此后,便加快了剃度的速度。 随着一撮撮头发的落下,程随之变成了一个光头。 由于现场没有程随之的亲人,慧静捡起一撮头发包好后交给了方丈。 这撮头发便代表了此子以后为佛门弟子,不染世俗,从此了无牵挂。 肃穆严谨的气氛,程随之忽然很想哭,很想念爷爷、师父和师兄。 剃度结束,众人开始唱赞颂。 程随之身上穿着僧袍,就不必再换。 “ 十方三世佛,阿弥陀第一。九品度众生,威德无穷极。我今大皈依,忏悔三业罪。凡有诸福善,至心用回向。愿同念佛人,感应随时现。临终西方境,分明在目前。见闻皆精进,同生极乐国。见佛了生死,如佛度一切。无边烦恼断,无量法门修。誓愿度众生,总愿成佛道。虚空有尽,我愿无穷。情与无情,同圆种智。” 方丈福敬颂回向词后,剃度仪式结束。 ...... 自此以后,程随之便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名修行和尚,法号觉醒。 除了每日的朝暮课诵、吃饭睡觉以外。 程随之并没有如愿以偿的随着大家一起习武,而是只能做些劈柴挑水的苦差。 很是不理解,曾多次找师傅询问缘由,总是被一句话打发,“ 习武前,要增强自身体质。” 挑水,摔坏过木桶,从台阶上滚落过,大伤没有,小伤不断。 劈柴,手被斧柄磨的皮开肉绽,双臂酸痛的拿不起筷子。 程随之一直咬牙默默忍受,只能趁闲暇之余跑去偷偷看其他人习武。 夏去,秋来,冬已至。 岛屿之人皆知宿燕寺有一个飞奔在山门台阶之上的打水和尚,他的勤奋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程随之眼神变得坚毅,性格变得坚强,身体变得壮实,而且也长高了许多。 转眼间,便来到了年末。腊月三十,夜。 程随之一人坐在僧舍的房顶,抱着膝盖望着天空繁星点点。 以往每到除夕时,一定会张贴对联,点鞭炮,挂彩灯,做很多好吃的美食。 而在这里,却和平时一样,没有一丝喜庆之意。 明日大年初一。 却听其他僧人说,是弥勒菩萨的圣诞。 “ 师父,你和两位严伯伯在那边,每天可以在一起了,一定很开心吧......” “ 爷爷,这个时候,你一定正在家里喝着酒、炖着肉吧......” “ 师兄,你在哪儿呢?记得吃饱穿暖。” 不知不觉中,眼泪一点一滴的流了出来。 “ 我好想念你们啊......” 程随之偷偷地抹着眼泪。 “ 快跟我来,小声点......” 忽然,两个和尚蹑手蹑脚地从一间僧舍中走了出来,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向后山跑去。 “ 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干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程随之从房顶慢慢下来,小心翼翼地一路跟随而去。 林间山路崎岖难行,黑咕隆咚,程随之与两个和尚特意拉开距离。 不知走了几里路。 俩人突然停了下来。 “ 应该就是这里,看,这是我做的记号。” “ 嘿嘿,我可是带着火镰的。” “ 甚好!” 只见两人开始卖力地挖掘起来,随后就是搬动枯柴的声音。 火光一闪,程随之看清楚了,这两个和尚他认识,正是觉心与觉思,还有一只野兔。 “ 点着了吗?赶紧把火灭了!” “ 怕什么,这个时辰,那些老家伙早都已经睡了。” 觉心站起身,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 程随之急忙蹲到一棵树后。 “ 哼,这大过年的,山下的渔民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咱们却偏偏要吃那些淡了吧唧的菜叶子,不给自己改善改善,那还行?” “ 你看这是什么?” 觉思笑嘻嘻地从怀中拿出一小坛酒。 “ 高啊!这都能被你搞到!” 觉心竖起大拇指,高兴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程随之看着俩人熟练的烤肉手法,断定其一定是经常出来偷荤的惯犯。 这要是让福真师叔祖知道,有他俩受的!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肉香味便飘了出来,俩人用手呼扇着,开始吃起来。 还一人一口地轮番饮着酒。 程随之咽了口唾沫,准备回去。 一转头,却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 哎呦!” 此人急忙捂住了程随之的嘴,却为时已晚,惊动了正在吃的不亦乐乎的两人。 “ 谁!?” 惊慌的大呼之声传来。 觉心与觉思也跑了过来。 黑暗中的人放开程随之从树后走出。 “ 吆,我当是谁,原来是经常挨罚的觉明啊!” 觉心挑了挑眉毛,开始摩拳擦掌。 “ 哼,你们犯戒之事,当真以为福真师叔祖不知?只是不屑与你们计较,没想到你们屡犯不改,今日被我逮个正着,看你们明日如何解释!” 说完,觉明拉起程随之扭头就跑。 “ 怎的还有一人?觉思,弄死他俩!” 觉心狠辣地说了一句,便快速追了上去。 第4章 显身手,无心为之 单论对此地环境的熟悉,觉明自然不如觉心与觉思。 并未跑出多远,程随之与觉明就被二人追上。 觉心前扑,伸手抓住觉明的肩膀,觉明推开程随之,上身左转,双拳虎口相对,划成弧形,击向背后觉心。 觉心见其拳势劲力奇大,不敢挡架,身形一扭,便向一旁溜开。 “ 吆,平时经常偷懒,没看出来还有两下子!” 随即左拳圈花扬起,屈肘当胸,虎口朝下,攻向觉明。 觉明只觉自己上半身已全在其掌力笼罩之下,当即双指并拢,以指作剑,点向觉心掌心处。 他知道这是破解此招的唯一办法。 觉心万万没有想到觉明竟然会如此应对,一惊之下,急忙缩手变招。 双手大开大阖,宽打高举,觉明慌忙阻挡不及,劲力到处,被打倒在地。 觉心冷笑一声,紧追不舍,并狠下杀手。 双掌交错,似慢实快,似轻实重,若有若无,拍向觉明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程随之奔来,抬手呈掌,以掌对掌,与其交互相撞,帮觉明挡下这一击,觉心蹬蹬向后退去。 “ 你......你怎的看清我的掌法?!” 觉心大惊失色,望向程随之。 程随之挡在觉明身前,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我也不知道,好像你们习武之时,我有看到过......” “ 好啊,你小子竟敢偷学武功!” 觉明从地上爬起,大喝道,“ 血口喷人,何为偷学?觉醒也是寺内弟子,为何不能学习?” 觉心哑口无言,咬牙切齿。 不知觉思什么时候偷偷溜到觉明与程随之身后。 只见其猛然奔向程随之,左手一扬,按住程随之头顶,右手探出,便去托程随之的下颚。 程随之脑海之中浮现出僧人对打时的场景,在旁指点的大师曾说过,这招杀处是要攻击其颈,一旦得手,重则颈被扭断,轻则扭脱关节。 当即斜身踏步,左手横过觉思身前,一翻手,扣住其左肩,右手疾如闪电,伸手到其颈后。 伸手一提,就将觉思身子提得离地横起。 觉思双足离地,什么功夫也无法再施展,自然是偷袭不成反被袭,很不服气的大喊道,“ 放开我!” 程随之闻言双手轻轻一送,便将其抛出两丈之外。 觉思被这一摔,一时爬将不起,口中发出阵阵呻吟之声。 觉明与觉心被程随之这一手惊呆了。 其实,程随之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觉心望了一眼远处的觉思,冷哼一声,提腿左跨一步,左手小垂拦,右手大肘槌,再次攻向程随之。 程随之弯腰,间不容发地从其拳下闪过,随后左挡右拒,双拳击出,力之大,可碎石,正中其胸口。 觉心被打退,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捂着疼痛难耐的胸部,咳嗽不止。 觉明瞧见二人被击败,兴奋不已,拍了拍程随之肩膀,“ 觉醒,真有你的,功夫学的不错啊!” “ 我没学啊,就是看过你们习武......还是每天挑水、劈柴。” 程随之看着自己双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装,你继续装!哈哈......” 觉明转身跑开。 片刻后,拿着两条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藤蔓走了回来。 “ 将这俩人绑住,送到福真师叔祖那里!” 觉明把一条藤蔓递到程随之手中,便向觉思走去。 程随之拿着藤蔓来到觉心身边,将其双臂翻到身后,用藤蔓结结实实地束缚住。 “ 觉醒,咳咳......师兄弟一场,不要这么绝情,咳咳......放过我俩吧......” 程随之看着觉心一脸哀求之色,顿时心软了下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觉明押着觉思走来,“ 觉醒,不要相信他说的话,刚刚还喊着要弄死咱俩,现在开始求饶,晚了!” 觉明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急匆匆地跑开。 一会儿功夫,拿着已凉透的兔肉与酒坛走了回来,“ 这就是罪证!” 觉心与觉思彻底蔫了,低着头一声不吭。 觉明与程随之各押一人,向寺院中走去。 “ 立大功喽!” ...... 翌日。 斋堂的对面,一座花木扶苏的四合院。 此处正是寺院戒堂,是贮藏佛经、举行授戒礼的地方,也是高僧议经、诵念戒律、商讨事务、忏悔赎罪的地方。 分为前厅、正殿和两厢,前殿挂有外匾“宣律戒堂”,内匾“离垢地”。 此时,觉心与觉思正跪在一脸怒容的福真面前。 “ 破戒法受苦果报,堕在地狱,堕在恶鬼,堕在畜生。” “ 你二人屡次破戒,我亦认为是无心为之,这次被当场捉住,看来是绝无忏悔之意。” “ 喝酒吃肉,有损我宿燕寺形象,你二人之后也再无好好修行之心,鞭杖处罚完后,便脱下僧袍,还俗去吧。” 福真甩袖离去,身后传来木杖击打之声与痛苦哀嚎之声。 随后唤来觉明,一起去面见方丈。 觉明分毫不差地把全过程讲于方丈听,方丈喜上眉梢,赶紧让其叫来程随之。 程随之此时此刻正坐在柴房之中,一边劈柴,一边自言自语。 他于心不忍,感觉是因为自己,才让觉心与觉思受到处罚。 同时,也在沾沾自喜,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变得如此厉害。 “ 可是这在别人眼中,或许就是一些皮毛功夫吧......” 转而又变得沮丧起来,“ 我要是能和大家一起习武该有多好......” “ 觉醒!觉醒!” 觉明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 程随之放下斧头,站起身,“ 师兄,有什么事情吗?” 觉明兴高采烈地抓着程随之的肩膀,“ 好事,方丈找你,一定会好好奖励你的!” “ 为什么啊?” 程随之疑惑地问道。 “ 你忘记了?昨晚可是咱俩抓住了觉心与觉思。” “ 哦,这事啊......” “ 快点,随我来,方丈还等着呢!” ...... 方丈福敬绕着程随之转了一圈,那是越看越喜欢。 “ 内心纯洁,毫无杂念,勤奋好学,能吃苦耐劳,此为福报啊!是一棵好苗子,阿弥陀佛......” “ 觉醒啊,你可知近些时日,来寺香客,很多都是希望见到你一面的。” 程随之满脸疑问,“ 师祖,他们为什么要见弟子?” “ 你可知你如今在山下众多渔村中那是鼎鼎有名的,人们给你取了一个绰号,叫宿燕飞人。” 福敬捋着胡须,满脸笑意。 “ 啊!?飞人?” 福真与觉明望着一脸窘态的程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 福敬大和尚出声提醒了一下二人,要注意仪态。 二人急忙止住笑声,一脸严肃地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 觉醒啊,以后你就不用再每日挑水劈柴了,跟着师兄们一起习武吧。” “ 再给你一个奖励,藏经阁中的一些武学书籍,你可任意翻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阿弥陀佛......” 福真脸露惊讶之色,没想到方丈竟然会如此看好程随之。 觉明心中更是欢喜,毕竟程随之可是自己领进寺院之中的。 “ 觉醒,你过来,让贫僧查探一下你的福报深浅!” 程随之受宠若惊地走到方丈福敬的面前。 福敬抬起手,按住程随之的头顶,一圈圈蓝色光芒将其环绕。 片刻之后。 福敬收手,瞪目咋舌地盯着程随之,转而又变作一脸大惑不解之色。 第5章 缘聚散,终究有时 让福真与觉明先行离开,单独留下程随之。 “ 觉醒,贫僧发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你的屋翳穴、神藏穴、灵墟穴、神封穴、天池穴与乳中穴之间来回游荡。” 方丈福敬义正词严地盯着程随之。 程随之惶恐地问道,“ 师祖,我有些听不懂,您说的是哪个位置?” 福敬大和尚抬手点了点程随之的左胸处。 程随之想到自己左胸处的扎青,想到严伯伯曾经的叮嘱,脸色变得很不自然。 这一变化恰巧被福敬看在眼里,“ 觉醒,既已成为佛门弟子,你的过往无论发生过什么,贫僧都不会在意,只要以后一心向善,精修道业便可,实话告诉贫僧,你是不是知道体内的异常?记住,出家人不打诳语!” 程随之低着头,紧握双拳,面色阴晴不定。 “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 觉醒,一味的执迷不悟,定然会将自身处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程随之闻言,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方丈。 猛然脱下上身棉衣,露出左胸处的扎青。 福敬大和尚凑近,看着这幅栩栩如生的龟蛇图案,咂嘴弄唇道,“ 此为玄武!” “ 师祖,不是弟子有意隐瞒,弟子也不知道这个扎青怎么就跑到身上了......” 程随之略显委屈。 福敬摸了摸程随之的光头,笑道,“ 无妨无妨,你以前是不是修行过辉辰之道?” “ 嗯,我以前一直有梦灵,想要做一名幻师......可是自从有了这个扎青,梦灵就消失不见了......” 福敬转身背对程随之,右手捋着胡须,左手不停地拨动着手中的一串佛珠。 转而,拉起程随之的手,坐到床榻之上。 程随之一脸茫然。 “ 一会儿或许会有些疼痛,你一定要屏气凝神,守住本心,切记不可深深睡去!” 程随之点了点头。 福敬将右手放于程随之左胸处,层层蓝色光芒绕龟蛇图案不停旋转。 几个呼吸后,一团黑青色气焰腾然而起,将蓝色光芒吞噬殆尽,同时,一股强大的推力袭向福敬。 福敬左手抓住右臂臂肘,蓝色光芒顿时大盛,与这团气焰对抗。 撕心裂肺之痛,冲击着程随之的大脑,头上的汗水如断了线的珠串滴滴落下,后背之上,亦是汗如雨下。 程随之咬牙坚持,呼吸之声愈来愈重,几近昏厥 黑青色气焰在蓝色光环的压制下,逐渐缩回龟蛇图案内。 与此同时,室内忽然狂风大作,桌椅东倒西歪,门窗咣咣作响,程随之身后顿时浮现出巨大的龟蛇虚影,面目狰狞地盯着福敬。 程随之的双眼亦变成血红色。 福敬大和尚冷哼一声,左手化掌毫不留情地拍向龟蛇虚影,蓝色罡风席卷而去,虚影瞬间消散。 右手两指并拢,点在程随之龟蛇图案之上,一道蓝色光剑窜入其体内。 只见龟蛇图案渐渐淡去,黑色鳞片爬满程随之全身。 程随之心神如被控制,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之声,抬起泛着青芒的双手,抓向福敬的脖子。 福敬大和尚不慌不忙,双指又重重点在程随之的额头正中。 程随之只觉脑海中一物轰然炸裂,便一头仰到床上,昏了过去。 福敬走下床来,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随后将倒在地上的桌椅摆放到原先的位置,目光如炬地看着熟睡的程随之。 “ 此物凶悍异常,此子体内无丝毫辰之力镇守,定力亦尚且不足,如若被其占据心智,定然引起轩然大波,必会灾难降临,是祸不是福啊......” ...... 直到夜幕降临,程随之才悠悠转醒。 “ 你醒了?” 程随之看到在床边打坐的方丈福敬,急忙翻身下床。 只觉双腿发软,浑身疲惫不堪。 福敬大和尚走下床来,摸了摸程随之的胳膊和腿,笑道,“ 并无大碍,回去休息吧!” 程随之吞吞吐吐地说道,“ 师祖,弟子......” “ 明日一切照常,晚上还来我这里!” “ 是!” “ 我让斋堂为你留了饭菜,先过去吃完,再回去睡觉!” “ 是!谢谢师祖!” 福敬摆了摆手,程随之匆匆离开。 望着其背影,福敬咧嘴一笑,狠狠说道,“ 既然你欺负我的弟子,那我便日日揍你,直到将你打服!” ...... 此后,程随之日日诵经习武,晚上来到方丈的禅房,清晨从禅房走出。 起初众僧皆对其举动甚是好奇,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不再关注。 就这般,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时光,如一缕清泉,似一阵芳香,稍纵即逝。 眨眼间,枯叶落,冬来到,马上又是一年。 程随之从刚开始的精神萎靡,到现在的神采奕奕,可见其身体与精神都在发生着剧变。 海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程随之吃过斋饭,迈着轻松的步伐一如往常地来到了方丈福敬的禅房。 关好房门,双手合十,“ 师祖,弟子来了!” 随后便习惯性地脱掉上衣,坐到床上。 福敬点点头,微笑道,“ 忽然心有所触,觉醒,陪我去赏月,如何?” 程随之一愣,急忙穿好衣服,“ 好!” 出的门来,福敬大和尚提着程随之,一跃而起,脚尖连点,踏瓦,踏树,踏山壁。 顷刻间,便来到了山顶之巅。 一轮明月当空照。 福敬盘腿而坐,程随之亦相随。 “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福敬和蔼可亲地看向程随之,“ 你可否想念身在大陆的亲人?” 程随之目瞪口呆,“ 师祖,您......” “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想犯戒?” “ 我......弟子日日有所想念!” “ 身在异乡为异客,怎能不思骨肉亲,有所念,是应该的。” 福敬痴痴地盯着天上明月。 “ 师祖,您怎么知道弟子是大陆过来的?” “ 从看到你的扎青那刻起!玄武,是为大陆水玄国之象征物。” “ 那您不怕弟子有异心?” “ 贫僧对寺院内的弟子,一视同仁!” 程随之起身,跪到福敬身前,拜了三拜。 “ 师祖的教导之恩,弟子永生不忘!” 福敬抬手轻轻一托,程随之便飘然起身,“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 弟子舍不得您!” 程随之这句话发自肺腑,并非虚言。 “ 你并非池中物,总有一天要跃龙门。” 福敬摸了摸程随之的光头,“ 藏金阁内有很多书籍,要多多去看,去记,对你很有帮助!” “ 弟子谨遵师祖教导!” “ 如今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已被折服,日后你加紧熟悉,便可运用自如。” 福敬抬手放到程随之的左胸处,“ 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切莫随意动用,向善向恶,只在你的一念之间,阿弥陀佛......” 程随之伸出手掌,心念一动,手上便生满黑色鳞片,握拳一挥,一道青色蛇影,便袭向远方。 福敬不动声色,依旧抬头望月,“ 你我能够相遇,这便是一份缘,缘聚缘散缘如水,花开花落花如梦,呵呵......” 程随之心中顿生伤感之情。 “ 觉醒,以后无论你在何方,请记得宿燕寺这个家!” 程随之泪流满面。 第6章 救众僧,文鳐现世 远天,白鸥盘旋海面,翅膀仿佛擦过晚霞,海边的黄昏,令人流连忘返。 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霞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 程随之望着这天水相接,浩浩荡荡、深不可测的大海,顿生敬畏之心。 转而看向海面上闪烁着一串一串五彩缤纷的光圈,轻声问道,“ 师兄,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吧?” “ 等等吧,师祖只是让来查探一下......” 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蹲在船边,满脸疑惑地观察着水中络绎不绝冒出的气泡。 程随之哦了一声,盘腿坐到甲板上不再言语。 近些时日的南海,不再像往常一样温柔细腻,而是像一头咆哮的猛虎般,汹涌澎湃,掀起阵阵狂澜。 方丈福敬推算了一下时间,怀疑是蠃鱼即将现世,便派遣弟子前来查看。 顺便叫上了从未下过山,一直沉浸在众多武学书籍中的程随之。 唰唰唰—— 一阵破空之声响起。 程随之循声望向岛屿方向,只见一个个白衣飘飘的倩影踏剑而来。 “ 哼,是隐月阁的那些人!” 与程随之同乘一船的僧人站起身,一脸厌恶之色。 顷刻间,便有九人来到众僧人小船的上方,皆是一副冷傲的姿态。 带头一女子居高临下,嘲讽道,“ 不老老实实地待在你们寺院中敲钵诵经,跑到海上来做什么?想用你们的光头为南海点亮一盏盏灯吗?” 身后讥笑之声轰然而起。 船上的僧人皆怒目以对,紧紧地攥着拳头。 “ 净会逞些口头能耐,不知是哪些人,曾被一个大陆之人打的如那丧家之犬一般!” 另一艘船上的觉明不忍被辱,大声反怼道。 被说到痛处的带头女子,眼中闪着寒光,“ 哼,我们的能耐收拾你们这些秃驴绰绰有余!” 随后祭出另一把剑就狠辣地刺向觉明。 程随之看到有些惊慌失措的觉明,轻轻一跃,脚尖在船篷上一点,便疾速掠向持剑女子。 欺身上前,一脚踢在剑身之上,使剑偏离了方向。 随后左手捏住女子手腕,趁其手松之际,顺势握住剑柄,将剑夺入自己之手,紧接着右手在其肩一拍,借力飘向下方小船。 一个潇洒的后空翻,便落到觉明的船上,耍了个剑花,双手持剑,背于身后。 刹那间,女子就丢了剑,空了手。 众僧人目睹这一场面,皆赞叹不已。 隐月阁众女子深感颜面尽失,纷纷抽出背上之剑就要大动干戈。 “ 秃子还了俗,海上抢媳妇,哈哈!” 一声戏谑之语先至。 四名身穿白色长袍的道人乘着一个巨大的玉盘后来。 众人闻言,火冒三丈,皆向其望去。 一名背有长笛的道人站起身,捋了捋胡须,笑道,“ 你们继续,我们只是凑个热闹,顺便给你们捧捧场。” 程随之置若罔然,将剑抛向那名带头女子,微微弯腰施了一礼,以表歉意。 女子接剑冷哼一声,不屑再计较,随后向身后众人喊道,“ 收剑!” 背有长笛的道人嬉皮笑脸地扭头看向身后同伴,“ 看来咱们来的很不凑巧,貌似打搅了人家的好事。” 三人哑然失笑,笑声之中尽是淫秽之意。 隐月阁带头女子面红耳赤,怒道,“ 再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看我不割了你们的牛鼻子!” 背有长笛的道人张开双臂,调侃道,“ 来啊,我早已饥渴难耐!” 起初与程随之同船的僧人,双手合十,插了一句,“ 阿弥陀佛,这位道长还请自重!” 背有长笛的道人撇撇嘴,嗤之以鼻,“ 我说今个这隐月阁怎的如此放肆,原来是背后有秃子撑腰,哈哈......” “ 道长,如若你再出言诋毁我等出家人的名誉,就休怪贫僧对你不客气!” 身材高大的僧人一跺脚,船跟着剧烈晃荡起来。 这些个道人本想挑起隐月阁与宿燕寺等人的矛盾,结果却搞成二对一的局面。 眼看形势对己方不利,便看向海面,不再言语。 ...... 当夕阳悄无声息地沉入海底,带走最后一抹余晖,大海开始变得一片昏暗沉寂。 程随之暮观大海,想到陈尚尊、况西桐与石啸宇,丝丝伤感、惆怅爬上心头。 忽然,大风骤起,海面顿时潮汹波涌,惊涛骇浪。 一浪高过一浪,后浪推前浪,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试图摧毁此处的一切。 一艘艘小船被掀起的万丈波涛拍的支离破碎,僧人相继落入水中。 隐月阁众人观此景,皆是一副恐惧之情。 便率先仓皇地向远处逃去。 巨大的玉盘躲开巨浪,升至高空,四位道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在水中不停挣扎的僧人。 背有长笛的道人悲天悯人地说道,“ 秃子们经常念叨的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咱救救他们?” 其余三人尚且惊魂未定,急忙催促道,“ 赶紧离开吧,别到最后弄个鸡飞蛋打,再把咱们四个折在此处。” “ 撤!” 不再犹豫,四人急速向岛屿方向逃去。 程随之死死地抱着一块船上掉下的木板,漂浮在海中,随波逐流。 此时的他,被一波波的巨浪拍的头昏眼花,甩了甩头,心急如焚地向周边眺望,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在这危急关头。 突有一物从海中猛然窜出,一个、两个、三个...... 恰如黑夜中的明灯,泛着悠悠白光。 直到程随之被托至空中,才真正地看清此为何物。 明明是一只全身遍布白色鳞片、头顶长有红冠的大鱼,却长了一双五彩斑斓的鸟翼。 嘎嘎——咯咯—— 鸣叫之声,音如鸳鸯,震耳欲聋。 此物难道就是师祖口中所说的赢鱼? 数不尽的大鱼将落水的僧人一一托起,随后向岛屿飞去。 将众僧人扔到海滩之上后,随即返回海中,巨浪紧随其后。 真可谓大难不死! 此时,唯有程随之是清醒的,其余同门师兄皆昏迷不醒。 待大鱼消失无踪影,海面亦跟着恢复平静。 程随之躺在海滩之上,望着夜空之中的星辰,又痴又惊,不由自主地念叨了一句,真美! ...... 躲到远处的隐月阁与梵斋之人,只看到海面上有白色之物一闪而逝,却并未看清是为何物。 或许,是惊慌的有些眼花了吧。 站立在山顶之巅的方丈福敬,眼眸之中蓝色光芒渐渐熄灭。 随后盘坐在地上,慢慢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 文鳐现世,福祸双至!” 第7章 一叶舟,破浪渡海 穆禅岛屿,冬日无雪。 清晨的山顶之上,冒着乳白色的烟雾,缭绕,蒸腾,汇集成云朵。 澹澹的几朵白云,一半镶在天空中,一半粘在山峰上。 如白银宫阙。 昨夜,程随之在海滩上一直守护昏迷的众师兄,直到苏醒。 回到宿燕寺,已是月落星沉。 未曾想到福真和尚一直静候在寺院门口。 遣散众僧人后,唯独留下程随之一人,目光深邃地盯了其有良久。 最后轻轻地伸手,重重地放到程随之的肩膀之上。 “ 辛苦了!觉醒,方丈传话,明早在山顶等你!” 随后便转身离去。 鸡鸣而起。 不知为何,今日朔风凛冽,有些刺骨。 程随之抬头望了望略显灰蒙的天空,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哈了口气,疾速向山顶奔去。 方丈福敬早已闭目端坐在山巅等候,实则是一夜未归。 “ 见过师祖!”程随之悄悄走到福敬身后,双手合十,弯腰施礼。 福敬手指点了点旁边的地面,“ 坐!” 程随之老老实实地坐下,眺望着远处凝重而壮观的海面。 “ 觉醒,昨夜你看到了什么?” “ 会飞的大鱼,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鱼......” 福敬缓缓睁开眼,“ 诵习千章,不如一行。” 程随之不明白此话何意,疑惑地看向福敬。 “ 你猜想的没错,此鱼便是文鳐。” 福敬捋了捋胡须,“ 既见其美,心中可否生出占为己有的欲望?” 程随之不假思索地说道,“ 师祖,鱼本就应该生活在水中,我强制它离开自己的家园,是为杀生,是为背道而驰,是为佛法不容。” 福敬哈哈大笑道,“ 觉醒,好一个佛法不容!命自我造,福自己求,一切福田,不离自性,愿你有一天可以己之力来守护这些生灵。” 程随之跟着坦然一笑,“ 师祖,我这想法是不是也可称为一种禅呢?” 福敬将常年不离手的一串佛珠放到程随之手中,“ 安祥是禅,睿智是禅,无求是禅,无为是禅。” 程随之受宠若惊地说道,“ 师祖,您这是......” “ 觉醒,实不相瞒,贫僧对花落大陆已思念许久,此生应是无缘再踏入分毫了。” 程随之闻言,吃惊地站了起来,“ 师祖,难道您也是那个......” “ 没错,贫僧与你一般,亦是大陆之人!” “ 那您为何不回去呢?以如今您的实力,应该无人能够拦下吧。” “ 要离开的是怎么也留不住的,人生总要经历过失去,才能明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程随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福敬站起身,甩了甩衣袖,转身准备下山。 “ 师祖,您当时为何要来到这个穆禅岛呢?” 福敬扭头,一脸童真的笑,“ 青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来当和尚,就是这么简单!哈哈......” 程随之看着福敬滑稽的表情,笑了,笑的很傻,似乎看到了福敬眼里无意中流露出的无奈。 “ 一年四季,春为始,这个冬即将过去,觉醒,你本非笼中之鸟,休要继续在此虚度光阴,回去吧,回到大陆,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程随之急忙追上福敬的脚步。 “ 师祖,可是......” “ 贫僧知你心中有苦,但如果我们能看清苦的真相,看出苦由何处而生,由何处消逝,那么便容易做到不令苦的形成,也就能够控制苦。” “ 师祖,弟子懂了。” “ 不求名利,不求荣,只么随缘度此生,一个幻躯有几日?为它闲事长无明。” “ 师祖,弟子谨记于心!” “ 觉醒,假若有一日你去到那青木国,土貉城的虚阁镇有座真如寺,你便替贫僧上柱香,可好?” “ 好!” 程随之默念几遍,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福敬停下脚步,慈祥地看着程随之,摸了摸其光头,“ 觉醒,你我缘聚于此,缘散于此,就此别过吧,阿弥陀佛......” 程随之跪地,眼眶通红,向着福敬大和尚拜了三拜。 当抬起头时,眼前早已无了福敬的身影,只剩一句话在耳边回荡。 “ 孩子,回去吧!” ...... 程随之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包括关系一直最为亲密的觉明。 肆无忌惮地来,了无牵挂地去,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带一丝尘埃,只带走了方丈福敬送的那串佛珠。 行至山脚,程随之驻足回望隐于山中的宿燕寺。 最后一眼,极为深情,随后大步向前! 此时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轻松与沉重果然有着天壤之别。 阳光拨开云层透射下来,静静地洒落在林子里。 清风吹送丝丝凉爽,阳光随树叶子翻飞,树影婆娑,轻吟浅唱。 蝴蝶兰在石缝间兀自盛开,鸳鸯茉莉并蒂开放,散发出淡紫色的清芬,纯洁浪漫,未蒙世俗。 程随之行走之间,目不暇接,虽为冬日,却似春色满园,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感恩穆禅岛冬日所遇皆良善美好。 来到海岸边,解开绑在礁石上的缆绳,搭上一艘宿燕寺的乌篷船。 起航,渡海回大陆! 大海如厚厚的蓝毯一般,微微地动荡着。 程随之从来未曾全身心地去观察过它,亲近过它。 满眼的清光蓝影,如同走进了一个蔚蓝的空间,程随之如痴如醉。 摇动篙橹的手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躺到船板之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它的活力,倾听着它的脉搏。 ...... “ 走了走了,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大海果然具备无限魔力......” 程随之爬起身,搓了搓脸,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时间悄悄流逝。 一路向北,已不知行至何处。 程随之环顾四周,碧波浩渺,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忽然,海风吹过,海面上掀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浪头,层层叠择,远远望去如一行行展翅飞翔的白鹭。 巨浪哗哗临近,顿似千万匹脱缓狂奔的烈马,又像无数条怒吼狂叫的蛟龙。 猝不及防的程随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差点儿沉入海底,小船摇摇欲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惊涛骇浪,壮阔雄浑,再次咆哮而至。 程随之擦了擦模糊的眼睛,吐出几口腥咸的海水。 “ 小船再这么被拍下去,肯定要坏掉的......” 心念一动,双臂黑鳞萌生,程随之向着巨浪猛然一拳接一拳的挥出拳头。 顷刻间,如一堵墙般的浪涛,轰轰烈烈,被青色的强大气劲硬生生从中间一分为二,开辟出一条道路。 程随之转身逆向对着海面再次挥拳,小船借着反推之力,嗖地一跃而起,越了过去。 随后浪涛合拢,潮声似千声鸣谷,万雷惊涧,壮观至极。 犹有惊心动魄之感。 ...... 浪如天降,来时毫无征兆。 程随之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一直保持着头脑清晰,体力充沛。 之后的航行中,遇浪则破之,无浪则慢行。 晚霞布满天,又到苍穹星闪烁。 程随之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前方出现了陆地的影子。 呼出一口气,心胸激荡。 “ 这是到大陆了吗?我回来了?......” 第8章 至渔村,讨斋遇事 西北风。 寒风刺骨。 程随之着陆。 与已经破烂不堪的乌篷船道别。 入目。 远方渔村,灯火点点。 附近船只,大小不一。 皆落帆收橹。 渔船连成排,桅杆顶端竖着一面面火红的旗帜。 迎风猎猎飘扬。 “ 我回来了!” 程墨渊,陈尚尊,严博昌,严博盛,况西桐,石啸宇。 还有,安芷梦。 往事如风,如影随形。 曾经的一幕幕由心底跃至脑海中。 一丝愁绪,几抹悲凉。 恰逢此时。 渔歌入耳,曲调悠扬。 奏唱者无心,倾听者有意。 千丝万缕,点滴凄凉之意。 更甚! “ 嘿!内边之人,你是作甚的?” 一声大呼,唤醒了触景生情中的程随之。 两个身着玄色大棉袄、手提红灯笼的汉子走了过来。 横眉冷目,肩扛鱼叉。 程随之双手合十,低眸。 不知不觉,已成习惯。 “ 阿弥陀佛,请问此处是何地?” “ 吆,是个小和尚!” 两名汉子望着眼前光头、着僧袍的程随之,放下戒心。 “ 此处就是曾村啊,你是哪个寺院的?半夜三更跑这里作甚!” “ 曾村?” “ 没错!” “ 我是宿燕寺的!请问曾村是哪儿?” “ 宿燕寺?没听过......曾村就是曾村啊!” 皮肤黝黑的汉子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小村庄。 程随之一笑,自知是有些口误。 “ 请问曾村是哪国?” 俩汉子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 水蚓城,哦......,火朱国!” “ 请问从火朱国到水玄国需要多久?” “ 水玄国?!” 俩汉子怀疑遇到了一个傻和尚! “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你说有多远?” 说罢,俩人絮絮叨叨,径直离去。 只留程随之傻傻站在原地。 “ 那到底是有多远?” 火朱国。 花落大陆南部。 此处的冬季,看不到雪的影子。 花败了又开,叶永远都是绿的。 无奈之下。 程随之只好沿着浅滩向北而去。 夜幕凝止,星斗满天。 金沙滩,蓝水面,柔软细腻。 走的累了,寻一礁石遮风。 程随之缩蜷在石间,抱紧双膝,饥寒交迫。 “ 黑咕隆咚的,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等天明再做决定吧。” 风吹,心冷,思念长。 凝眸,望川,人断肠。 月下孤影。 天涯路,不知通向何往。 ...... 当大地的第一缕曙光洒下。 海岸线,美轮美奂。 程随之迷迷糊糊醒来。 寒风侵肌! 冷! 慢慢起身,活动手脚。 望向近在咫尺的村庄。 一片石屋,错落有致,坚如磐石。 温柔、静好。 不再犹豫,择一条石板路,奔跑而去。 取暖,吃饭。 不然会死! 入得村庄,猪嚎鸡跳。 一片热闹之相。 对啊! 程随之犹然想起。 今天是年二十九了。 霍霍磨刀向鱼蟹,唏唏沙沙扫鱼鳞。 嘁嘁嚓嚓剁鱼肉,乒乒乓乓敲鱼面。 在门外贴对联的人们,皆疑惑地望向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和尚。 程随之略显尴尬之色。 行至一户人家。 “ 施主,可否乞得一些斋食?” 汉子哈哈大笑,热情地将程随之请进家中。 “ 家中素食甚少,还请小师傅将就!” 白菜萝卜汤。 程随之吃的津津有味。 顿觉一股暖流袭遍全身。 “ 小师傅,从何处而来,要去往何处啊?” 掸蓬尘、洗盆碗的妇人一边忙活,一边搭话。 程随之有所觉。 既然已经离开寺院,回归大陆,那便是还俗了。 不可再以俗家之人自称。 否则有辱宿燕寺名声。 “ 我......我从北边来的,有些事情,办完还要回北边。” 语无伦次。 妇人听得不明所以。 “ 年关了,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过年吧!” 渔民好客,人尽皆知。 汉子依附,劝其留下。 程随之纠结再三。 转念一想,暂无去处。 “ 那就多多打扰了,我......我是个还俗和尚。” “ 哈哈,无妨无妨!” “ 那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 来,贴对联吧!” 程随之跟着汉子走到门外。 拿着汉子递过来的对联,甚觉奇怪。 与那时在家中贴的不一样。 对联上头留两寸宽的一截白。 “ 留下这个是为何?” 程随之向汉子比划着。 汉子咧嘴一笑。 “ 这叫白眉联,吊唁亲人的意思。” “ 哦,竟然还有这风俗,怪我孤陋寡闻了......” 贴完对联。 汉子通烟囱、沽老酒。 程随之帮忙挑水劈柴。 “ 家中就你们两个人吗?” “ 子在外,赶不回来了!” “ 那团圆不了了,怪可惜的......” 汉子与妇人,满面笑颜中流露遗憾之色。 咣—— 院门被推开。 六个面目可憎之人,鱼贯而入。 汉子望之,脸露惊慌之色。 领头一尖嘴猴腮之人,捏着唇边几根稀疏的胡须,毫不客气地坐到院中木凳之上。 五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站其左右,凶神恶煞。 不怀好意! “ 俗话说的好,旧账不过年!年关将至,咱该把账结一下子了吧!” 笑里藏刀! 家中汉子端着一杯热茶毕恭毕敬地递至其手。 “ 狼爷,我这人啥人品,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借您的那笔钱,肯定一个子儿也少不了,咱能不能再宽限一些时日?” 被叫做狼爷的人漠然视之。 “ 甭说这些没用的,人品能当饭吃?一码归一码。” 妇人在一旁搓着手,一副焦急之态。 家中汉子面露难色。 “ 狼爷,方才换了渔具与风帆,当下手里真是没有钱......” “ 没钱!?” 狼爷蹭一下站起身。 吹胡子瞪眼。 步步紧逼家中汉子。 五个壮汉皮笑肉不笑,摩拳擦掌。 妇人上前,苦苦哀求。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百般刁难之际。 程随之一步跨到狼爷与家中汉子之间。 “ 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突如其来! 狼爷面如土色。 转而怒气冲冲。 “ 和尚,有你什么事儿,滚一边去!” 不屑一顾。 主子生气了,鹰犬还能不好好表现一番? 五名壮汉二话不说,纷纷伸手去抓程随之。 程随之脚步轻挪,轻松躲开。 一个箭步,便至狼爷身后。 “ 师祖常说,人生不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好高骛远,得失随缘。” 狼爷吓得连滚带爬奔至墙边。 惊慌失措。 闹鬼不成? 怎的一眨眼就跑到后边了? 身法而已,不知者不怪! 五个壮汉大眼瞪小眼。 碰到硬茬了,不简单! 出门混,没点儿胆量那还行? 心里打鼓,但气势不能弱。 不由分说。 五人张牙舞爪地再次扑向程随之。 可是! 程随之早已不是昔日的程随之。 眼疾手快,身姿飘逸。 手刀连挥,分毫不差,砍中壮汉们的后颈处。 砰砰砰—— 五名壮汉翻着白眼,倒地昏厥。 下一刻。 程随之站到了狼爷的身旁。 “ 施主,您意下如何?” 狼爷如那惊弓之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再顾及兄弟,转身便奔至院门外。 “ 好你个和尚,给爷等着!” 狼狈不堪,只剩嘴硬。 家中汉子与妇人望了望跑路的狼爷,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五人。 叹气剁脚,如遭大灾! 程随之疑惑不解。 “ 完了完了!这下子可无安宁之日了!” “ 为何?” “ 唉,这个叫狼爷的只是个小喽啰,肯定是回去叫人去了!” “ 这些人如此之坏,您为何还要向他们借钱?” “ 小兄弟啊,唉,说来话长啊!你可闯大祸了!” 程随之一脸淡然。 妇人哭哭啼啼。 “ 我们不想连累你,看来不能留你过年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就开始轻轻地推搡程随之出门。 “ 师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走!” 家中汉子闻言更是慌手慌脚。 程随之侃然正色地坐到门外的一块圆石之上。 等! 第9章 败其手,邀其为客 阳光,沙滩,海浪,船老大。 几块碎石堆积,绕圆,便成炉。 平淡无奇。 噼噼啪啪—— 木柴燃烧,火星四溅。 一着蓝色粗布棉衣的老者,坐于炉旁,取暖。 时不时拿起一根木棍扒拉几下。 海风吹拂着老者如枯草般的白发。 好似感觉不到寒冷。 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 陆续有一伙一伙的壮汉路过。 皆会向其弯腰问好。 “ 船老大!” 然后才会进入依礁石而建的木屋内。 老者却是无动于衷,不理不睬。 石屋连墙接栋的渔村,木屋真可谓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其主定然是贵不可言之人。 青石板羊肠小径,苔藓成斑。 行至尽头。 便见小小两三房舍,桶瓦泥鳅脊。 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 木屋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 过之,现一石洞。 洞内烛火辉煌,尽显宽敞明亮。 竟犹有淡淡檀木香气充斥其中。 一张精致雕花装饰木床,与花梨木大案。 一床锦被,铜镜,梳妆台。 闺房无疑。 案上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插的笔多如树林。 一着青色棉衣的翩翩公子,正在黄纸上潇洒地挥舞着毛笔。 笔走龙蛇。 公子? 体态婀娜,吐气如兰,上扬嘴角,媚态横生。 一七尺壮汉走了进来,轻手蹑脚。 拱手施礼。 “ 虎爷,村东旧账已收缴完毕,您过目!” 说罢,便将一袋金币放置大案之上。 “ 不错,自个儿取上应得金币,回家团聚去吧!” “ 小的退下了!” 七尺壮汉转身,刚刚行至洞口。 便被一人撞个踉跄。 遂大怒! “ 妈的,瞎了眼了?着急投胎?” “ 哎呀,好狗不挡道!” “ 我当是谁,原来是狼爷啊......啧啧......” 七尺壮汉看清面前一脸惊慌神色之人,戏谑不言于表。 来者正是被程随之吓破了胆的尖嘴猴腮之人。 “ 这是在哪处吃了瘪?” “ 闪开!” 听闻洞外争辩之声。 虎爷走了出来! 步伐轻盈。 “ 大呼小叫的,有何事?” 二人哑言,站直身姿,一副严肃神态。 “ 虎爷,为小的做主啊,今个儿带人去村西收账,被一和尚给打了!” 尖嘴猴腮之人一脸委屈之相。 七尺汉子噗嗤笑出了声。 “ 被和尚打了?狼爷可真有能耐!” 虎爷皱眉。 “ 哪里来的和尚?” “ 小的不知!” “ 废物!” “ 那和尚身手好的很,否则小的也不会吃大亏......” “ 离开了没有?” “ 没有!” “ 走,去看看!这世道,和尚挡道,有意思!” 虎爷开道,两人紧随其后。 别人占山为王,他们却占洞为王。 名曰,雀寨。 虎爷,原名胡燕。 一介女子! 生意人,靠海吃海。 收鱼贩鱼,做些羔羊儿利勾当。 ...... 家中汉子与妇人几度好言相劝。 程随之依旧一意孤行。 初次做行侠仗义之事,心中虽暗自开心。 但忐忑不安之情,无法平复。 毕竟是帮了自家的忙,家中汉子与妇人一不做二不休。 一咬牙,决定陪程随之一起扛。 左等右等,不见狼爷带人前来。 难不成是虚张声势? 逐渐放松。 正在此时。 三个人影,由远及近。 狼爷向这边指指点点,另外两人却闲庭信步。 程随之站起身,挡在夫妇二人前面。 “ 虎爷,就是他!” 狼爷小眼睛使劲儿瞪着,恨不得扑上来将程随之撕碎。 “ 好清秀的一个小和尚!” 胡燕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 夫妇二人看请来者,毛骨悚然! 这不是此处鼎鼎大名的虎爷吗? 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七尺汉子毫不做作,大步上前,就要开打! 却被胡燕伸手拦住。 “ 小和尚,你与这户人家有何干系?” 程随之望着这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子,顿时有些懵。 “ 虽无亲无故,但萍水相逢!” “ 好!说的真好!” “ 要报仇,尽管来吧!” 程随之摆出应战姿态。 “ 小和尚,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喜欢有话好好说!” 胡燕一笑,楚楚动人。 狼爷与七尺汉子听到此话,目瞪口呆。 这还是我们的虎爷吗? 今个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 程随之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 那你想怎的?” 胡燕望向夫妇二人。 “ 不请我进去喝杯热茶?” 夫妇二人战战兢兢,急忙推开院门。 一众人前后进入院内。 地上躺着的五人仍旧未苏醒。 胡燕撇了一眼,冷哼一声。 “ 小和尚下手挺重啊,把我的人打的现在还在睡觉。” 入座,饮茶,皆不言不语。 气氛有些紧张,尴尬! “ 浪子,这户欠咱多少?” 胡燕突然转头问话。 狼爷略一思考,“ 回虎爷,本带利,十五枚金币!” 胡燕点点头,看向如坐针毡的程随之。 “ 小和尚,你替这户还钱?” 程随之愣了。 “ 我?我没钱!” “ 没钱?没钱还敢做那出头鸟!” 胡燕眼神瞬间变得冷冽。 唰—— 手握成爪,袭向程随之。 说时迟那时快。 程随之携木凳旋转横移,躲过一击。 反手欲擒其手腕。 胡燕收手,一个回旋踢再次扫向程随之脸部。 腿风迅猛! 程随之施展身法,移向他处。 胡燕紧追不舍。 眼花缭乱。 二人于小院之中来来去去。 不知斗了几个回合。 程随之惊奇地发现。 胡燕总是会在自己的落脚点等待。 先人一步! 高手! 一碰即退,胡燕并未狠下杀手。 众人眼见程随之渐落下风。 半柱香时间。 胡燕闪身回到木凳之上,手中捏着一块布料。 一脸讥笑。 “ 小和尚,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程随之站于院门口处,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的破烂不堪的僧袍。 一脸淡然。 “ 请问,你是男是女?” 胡燕愣了。 夫妇二人愣了。 狼爷与七尺汉子愣了。 这个问题? 从何而来? 程随之回忆起与胡燕交手中,那一抹柔软的触感。 不由觉得脸颊滚烫。 随后指了指了胡燕的胸口处。 几人皆随其手指方向望去。 胡燕右胸处,衣服之上有一个小洞! 怒不可遏! 胡燕眸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嘭—— 猛然一击! 程随之飞至门外。 竭力挥舞双臂,止住倒退身形。 胡燕紧随而来。 拳影如幻,将程随之笼罩。 始料未及的发难。 程随之有些措手不及。 硬生生地挨了不知多少拳。 耐心有限! 程随之趁其换气间隙,一掌拍向其肩。 青色火焰,如隐若现。 胡燕顿生被烈火炙烤之感。 闪身不及,翻滚倒地。 程随之望着火焰于其身蔓延,急忙上前伸手覆灭。 胡燕衣衫褴褛,漆黑一片。 大惊失色! “ 辉辰者!?” 前者犹有手下留情之意。 后者怎有赶尽杀绝之情? 程随之起身站于一旁,冷眼旁观。 本欲出手相助的七尺汉子与狼爷,胆怯地收手退至胡燕身边。 护其左右! “ 你不是我的对手,走吧!” 胡燕尚坐于地上,仍无起身之意。 咬牙切齿! 转而,坦然一笑。 “ 是啊,我不是小和尚的对手!” 似有悲切之感。 “ 我是一女子!” 程随之闻言,验证了心中所想。 瞬间面红耳赤。 “ 姑娘,对不住,我并未有意伤你,可你确实有些欺人太甚!” 胡燕起身,脱掉烧毁至不堪入目的棉衣。 扔至一旁。 露出内衬粉色绸衣。 “ 浪子,这户人家欠的钱不要了!咱们走!” “ 待我的人醒了,请放他们自行回家!” 说罢,率先离去! 七尺汉子与狼爷忿忿不平,怒视程随之。 随胡燕离开。 未行至多远。 胡燕回首,嫣然一笑。 “ 小和尚,有兴趣去我雀寨作客吗?” 第10章 他随她,辞旧迎新 噼里啪啦—— 鞭炮声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年三十傍晚。 渔民们不约而同皆来到海边。 烧纸,上香。 将果品与食物倒入大海。 祭祀海神与祖先。 程随之望着忙碌的人们,感受着热闹融洽的气氛。 喜笑颜开。 人群中,忽然看到了胡燕,与一位白发老者。 胡燕对其莞尔一笑。 “ 走吧,跟我回家!” 顿时,程随之面红耳赤,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光头。 既来之则安之。 去就去! 人家都邀请两次了,再不去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不打不相识! 怪异之事,真多! 程随之跟在胡燕身后,傻傻地笑着。 除夕夜。 木屋内,木桌。 仅三人! 煎炒烹炸,凉拌蚬肉,热煮海蟹,炖鱼,炸虾。 色彩斑斓,味道鲜美,色香味俱全。 老者举杯。 “ 第一杯,敬海神,保佑来年出海吉祥平安,一帆风顺!” 撒于供奉的海神画像地面之上。 “ 第二杯,祝雀寨,福禄群香聚财宝,万事昌隆庆有余!” “ 第三杯,为家人与来客求福,兴犹在,心犹健!” 程随之与胡燕共饮。 “ 吆,小和尚竟然能饮酒!” “ 我......我其实已经还俗。” “ 还俗好,不用再守那些个戒律清规!” “ ......” 其乐融融中,酒足饭饱。 胡燕邀程随之出门走走。 月晕础润,明千里。 海不波溢。 遥望渔村内,烟花爆竹,火树银花。 不夜天。 “ 过完年,有何打算?” “ 回水玄国!” “ 原来你不是火朱国之人啊。” “ 不是!” “ 那么远,你跑火朱国作甚?” “ 路过!” “ 要不......” “ 嗯?” “ 别回去了,留在我雀寨做事吧!” “ 不行,我还有要事未办!” “ 有何要事?我可以帮你办!” “ 你帮不了!” 胡燕从未被人拒绝的如此干脆,有些羞恼,转而一想,自己实力确实不如眼前之人。 倘若他办不到,那自己或许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 只是,我不知该如何回去......” 程随之支支吾吾。 噗嗤—— 胡燕笑出了声。 “ 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 “ 我......我忘记了。” “ 你真有才!” “ 这......确实需要你帮忙!” “ 水玄国在北,火朱国在南,路途有些遥远啊......” “ 你有飞禽吗?” “ 我去哪儿搞飞禽去!?” “ ......” 程随之止步,寻了一块礁石,坐到上面。 胡燕随之。 有些惆怅! “ 那日怪我出手唐突,对不住了。” 胡燕诧异。 豪爽一笑。 “ 你出手自保,没什么错!” 二人并肩,不言不语,静享安逸时光。 胡燕双臂置于双膝上,将下颚埋于其间。 望前方镜花水月。 双眸柔情似水。 如若雀寨的帮众看到此时的胡燕,定然会惊掉下巴。 虎爷,何时有过如此一面? 伊人柔情为谁似水,俏丽佳人,唯美似夏花! 偶然遇见,清喜,浅蒸淡墨间。 程随之看向胡燕。 胡燕慌忙扭过头去,脸颊微红。 惊鸿一瞥。 那一刹那,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程随之记住了胡燕带着淡淡哀愁的容颜。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情窦初开? “ 你准备何时离开?” 程随之如梦方醒般移开视线。 “ 哦!” “ 嗯?” “ 你说什么?” “ 我问你准备何时离开?” “ 哦,明天吧......” “ 这么快?” “ 怎么了?” “ 过完初二再走吧!” “ 为什么?” “ 初三有一批货物要送往水蚓城,到时可以带上你。” “ 嗯,好!” “ 不早了,该休息了,咱们回去吧。” “ 回去?回哪儿?” “ 当然是回我家。” “ 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能在你家过夜。” 站起身的胡燕闻言略显尴尬。 “ 那你晚上在哪儿睡觉?” “ 我就在这儿,守夜,守岁......” “ 还有这个习惯?那我陪你?” “ 不用不用,你回吧!” “ 不知好歹!” 胡燕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程随之无言以对。 怎的又不知好歹了? 怜香惜玉有什么错吗? 莫名其妙! “ 喂,小和尚,明天早上见!” 胡燕站在远处,向程随之挥了挥手。 消失在夜色中。 “ 爷爷,师父,两位严伯伯,师兄,啸宇哥,新年好!” 程随之依石听清风,将孤独与落寞藏于内心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 初一。 又是新的一年。 程随之手捧冰凉的海水洗了把脸。 精神抖擞。 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 衣服还是胡燕送的。 “ 给,吃吧!” 不知何时胡燕已经来到程随之的身后。 递上为其带来的早饭。 两个热乎的黄米面豆包。 程随之看着今日换上女装的胡燕,神摇意夺。 穿紫衣,瓜子脸,双眉修长。 肤色虽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撤去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显小鸟依人。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 走吧,今日要祭拜海神!” 程随之边吃边跟上带路的胡燕。 行至渔村。 已聚拢了很多的人。 人们只知穷凶极恶的虎爷。 却不识女装的胡燕。 老爷们唏嘘,偷窥几眼。 这是谁家如此动人的小娘? 只见十几个壮汉,用结实的长木干,挑起丰盛的海鲜美食。 开始向后山行去。 人们稀稀拉拉紧随其后。 胡燕拉起程随之急忙跟上。 佳人配和尚? 这,是否有些可笑? 程随之红了脸。 但又很贪婪地享受纤纤玉手带来的滑嫩柔软触感。 约三十多里。 孤山,一座庙。 庙里供奉着海神的大神像。 壮汉们将海鲜美食放至海神前面的大供桌上。 先,由长者恭恭敬敬的烧纸上香。 后,村民们一起给海神磕头祈福。 程随之亦随着众人稀里糊涂地拜了一拜。 胡燕接过长者递过来的香,就带着程随之率先悄悄离开。 回到家后。 放鞭炮,把香插至供桌上,点燃,跪拜祖先家谱与海神画像。 吃完丰盛的午饭。 程随之帮着白发老者与胡燕,抬出仓库的渔网。 用谷草烤网。 驱邪气! “ 不怕烤坏了?” “ 棉线织的,浸泡过加热的猪血,早已经晾干了,只是去去霉气与腥味!” 程随之又涨了些知识! 白发老者从未见过自己女儿如此有耐心地去对他人讲解。 惊讶,欣慰。 长大了! 晚饭。 程随之又在胡燕家蹭了一顿。 准备离开之际,被白发老者强行留下。 胡燕笑的很邪魅。 一夜无话。 初二。 一大早。 胡燕带着程随之再次来到渔村。 随村民们一起上山割草。 山野间。 似草兰花,旁生大黄叶,酷似车前草而无花。 遍地皆是! 程随之识得! 以前随爷爷于村庄后山采集过的一种草药。 “ 石菖蒲,有大毒,可敷恶疮,效果奇好!” “ 这是剑草!” “ 呃......” “ 什么这那的,笨死了!” “ 采这个做什么?” “ 一会儿你便知!” 胡燕神秘一笑。 村民们背着装满后的箩筐,开始陆续下山。 兴高采烈! 回到渔村后,各自铺于阳光下晾晒。 午后。 再次聚于一起。 将晒干后的草用绳子扎成龙头、龙珠、龙身与龙尾。 然后用带有叉的木棍牢牢撑起。 “ 龙?” “ 对,晚上要舞草龙的!” 夜来皎月清风引。 悠暇春意在烟中。 吃完饭,胡燕带着程随之早早来到山上海神庙。 舞龙开始。 舞龙者按步行进,龙珠动,龙头跟着动。 舞龙头擎向右,龙尾就摆向左,火龙逶迤曲折地前进。 火龙所到之处。 家家点燃红烛,奉上生果、水酒,燃放爆竹与纸宝。 整个渔村一片欢腾! 最后。 舞草龙队伍来到海边,举行“化龙”仪式。 先举龙向西北方拜三拜,然后把龙头放上,龙尾放下,堆在一起。 接着,烧纸宝蜡烛及龙衣。 点燃草龙,并燃放爆竹。 全村男女老少皆会来送龙。 一时间。 鞭炮、锣鼓齐鸣,火光冲天,蔚为壮观。 程随之沉浸其中,心之所向。 却不知胡燕无心观龙,一心望他。 笑颜如花! 第11章 恐离别,终会别离 美好时光总是短暂。 转眼便到了出行的日子。 一大清早。 众多壮汉纷纷从家中赶至雀寨。 脸上依旧洋溢着新年的愉悦。 相互道一声新年好。 便捋起袖子开始往车上装一个个早已备好的箱子。 五匹骏马,引颈甩鬓,昂首嘶鸣。 胡燕重新换回男装。 站于一旁,默默清点。 “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 海货!” 未过多久。 一壮汉行至胡燕面前。 “ 虎爷,货已装载完毕,何时出发?” “ 即刻出发!” “ 是!” 众人登马。 启程。 白发老者站于木屋前,目送车队离去。 车辚辚,马萧萧,人人弓箭各在腰。 程随之与胡燕乘坐于为首的一辆马车中。 车内铺着厚厚的鹿皮绒毯,一张软塌早已收拾妥当。 置于一小案,一只玲珑白玉瓶儿插着三枝吐蕊红梅。 银霜炭盆儿搁在角落,车内温暖如春。 程随之东瞅瞅西望望。 “ 这马车真好!” “ 那是,我的专属座驾!” “ 不亏是虎爷!” “ 啊呸!” 吱呀吱呀—— 车队行驶在土道上。 马儿脖子上缀着的铃铛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极其悦耳。 车内二人不言不语,各有心事。 一个想着如何离开。 一个想着如何将其留下。 不知行驶多久。 感到车内气氛有些沉闷。 程随之撩窗帘,向外望去。 路两旁水田布满绿油油的秧苗。 小桥流水住着美丽人家。 忽,一声煞风景的话语传来。 “ 画扇山地界,众车留步!” 只见一头土灰的驴子挡住了去路。 其旁站着一身褴褛麻衣、脖子挂一顶千疮百孔草笠的老汉。 正低头看着脚上脏旧的草鞋。 百无聊赖! 车队停下。 马儿焦急地踏着蹄子,鼻中打出响啼,喷出一口白气。 “ 怎么了?” 程随之意欲下车查看。 被胡燕伸手拦住。 “ 坐下,无事!” 后方一壮汉驰马奔至老汉面前。 横眉冷对! “ 我等是渔村雀寨车队,速速闪开!” 老汉抠了抠耳朵,咧嘴露出一口黑牙。 毫无惧色! “ 今日老汉执岗,新年伊始,收些酒水钱,不过分!” 这一地带听到雀寨之名,无动于衷者,甚少! 人不可貌相! 壮汉一时拿不定主意。 “ 老头儿,你是哪个山头的?” 老汉一副未睡醒的样子。 傲慢不逊! “ 起初就已报过画扇山大名,不知是老汉口齿不清,还是阁下有些耳聋?” 话语锋芒毕露! 壮汉闻言大怒,抽出腰间佩刀。 “ 妈的,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老汉镇定自若地靠到驴子身上。 鄙夷不屑! “ 呵呵,老汉自知未长狗眼,却知阁下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针锋相对! 壮汉忍无可忍! 跃下马来,挥刀就要砍向老汉。 正在此时! “ 慢着!” 胡燕走下马车。 慢步行至老汉身前,随手丢出一葫芦。 “ 如若我猜的不错,阁下便是画扇山黑角寨之人!” 老汉伸手接住,放至耳边摇晃一下。 拔掉塞子,小饮一口。 “ 啧啧......好酒!” 眼中一亮。 笑道,“ 嗯,可算来了个长眼之人!” 程随之很无语。 这是演的哪出? 土匪打劫土匪? 果不其然! 胡燕双手叉腰,豪爽一笑。 “ 回吧!上山告诉你家寨主,雀寨虎爷亲临,饶你不死,并赏酒一壶!” 老汉伸出两根手指。 “ 两枚金币,买路钱,不然谁都不好使!” 刚刚转身准备上车的胡燕,闻言,气极反笑。 止步,猛然夺过站于一旁壮汉手中的刀。 手起刀落! 老汉反应不及。 瞪目倒在血泊之中。 身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驴子惊慌逃窜。 胡燕疾步追上,又是一刀! 硬生生将驴子的脑袋砍落于地。 臂力惊人! “ 哼,给脸不要脸!” 将刀丢还给惊魂未定的壮汉,登入车内。 “ 继续上路!” 壮汉收刀登马,匆匆向后奔去。 还得是虎爷啊! 车队践踏着老汉的尸体而过! 程随之目睹胡燕杀人砍驴全过程。 心有余悸! 望着坐下的胡燕,不自觉向一旁挪了挪。 胡燕察觉,挑眉。 “ 怎的?害怕了?” “ 你......你真狠!” “ 不狠站不稳!” 胡燕坦然一笑。 程随之只觉这笑容看起来很是渗人! “ 以后尽量少杀人吧!” “ 我不杀他们,他们便会害我!是你太单纯!” “ ......” 程随之无言以对。 师祖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却从来未说过杀人会怎样。 一切向善,便是禅。 那么拯救自己,是不是也是禅呢? 无从得知! 单纯? 难不成正如胡燕所说,这世间,众人皆醒,唯吾独醉? “ 嘿,对了,相处几日,只知你是个小和尚,却不知你姓甚名何?” 胡燕岔开话题。 “ 我叫程随之!” “ 程随之?这个名字真奇怪!” “ 你呢?” “ 本寨主名叫胡燕!” “ 我知道啊,别人都喊你虎爷,一个女子竟然叫这个名字,也是挺奇怪的!” 胡燕顿口无言,知是程随之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 我姓胡,古月胡,名燕,燕子的燕,就是天上飞的那种燕!” 程随之哭笑不得。 “ 对不住了,是我听岔了!” “ 我并没有怪你啊!” “ 呃......” 程随之转念一想,忽然悟到一事。 “ 胡......胡姑娘,你杀了那个什么角寨的人,回去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拦截你们报仇?” 胡燕靠到车厢上。 云淡风轻。 “ 我不怕,早已习惯了打打杀杀的生活!” 眼眸之中透露着些许无奈。 “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 胡燕心中藏着一句话,却未说出口。 不是有你在吗? 你在,我便心安! 眼前之人,终究会离开。 此后,天涯海角,再见,何其难! 程随之看到胡燕脸上闪过一抹哀伤。 “ 胡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胡燕未语。 就这么痴痴地盯着程随之。 程随之浑身不自在。 窘相毕露,双手无处安放,不知如何是好。 胡燕捂嘴一笑。 榆木疙瘩,果然不开窍! 车队不知不觉中,已行至水蚓城管辖区域。 过检,入城。 一壮汉奔至胡燕马车旁。 “ 虎爷,去哪镇?” “ 瓯海镇!” “ 是!” 车队歇息片刻,继续前进。 时至晌午。 进入镇中。 处处张灯结彩。 依旧沉浸在喜庆之中,年味十足。 沿街店铺皆贴有对联,与福字。 且门口挂有红灯笼,与摆花。 居民于街道上来来往往。 相互恭贺祝福。 一派和睦融洽之相。 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拉着马车,慢慢驶过街巷。 大街尽头。 一人早已等候多时。 只见其胯下一匹黄骠马,鞍韂嚼环鲜明。 手中擎着一口三尖两刃刀。 相貌堂堂,仪表非俗。 “ 来者可是渔村雀寨车队?” 一汉子奔上前。 “ 正是!” 男子调转马头,带路。 “ 随我来!” 汉子向车队摆摆手,紧随其后。 “ 程随之,你何时走?” 胡燕有些恋恋不舍。 程随之思索片刻。 “ 待交完货,你回家,我便离开!” “ 哦!” 胡燕黯然神伤。 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须感伤离别。 既然带不走一丝温暖,为何还要惹得伤痕累累? 自我安慰! 有什么好难过的。 以后,你的生活中不过少了一个我,罢了! 可有可无! 胡燕闭目,不再言语。 程随之,就当你不曾来过。 我依旧是我! 雀寨的虎爷。 而不是那个你认识的胡燕! 第12章 尔不仁,吾便不义 国之文献。 “ 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侯馆,侯馆有积。” “ 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积集。” 骑乘黄骠马的男子引领车队行至一处邸店。 下马静候。 车队。 一车一马夫,两护。 加上胡燕与程随之,共计十七人。 此邸店门户。 四角立汉白玉柱子,墙壁皆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 金色兰花于白石间妖艳绽放。 大门之上挂青色纱帘,随风而漾。 程随之望之,心中赞叹不已。 “ 候爷已在内等候,请随我来!” 说罢,男子径自走了进去。 胡燕唤了程随之一声,快步跟上。 入得其内。 只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区区一邸店,竟有如此规模。 足可见火朱国之富饶。 穿过一处庭院,迈上一步台阶。 于挂有一牌匾的门前停下。 题字,荣堂。 男子轻叩木门。 “ 侯爷,人已带到!” 片刻后。 屋内传来一瓮声瓮气的话语。 “ 进!” 胡燕推门而入,程随之紧随。 入目。 条几、八仙桌,两边各放一把太师椅,椅上铺着红布椅垫。 隔扇门皆挂有雪白门帘,里间屋被遮挡住。 程随之看着墙上挂着的帐幔,啧啧称奇。 一副金银各色丝线绣成的狩猎图。 精致! 一身着兽皮绒衣的男子,撩帘而来。 肥头大耳,大肚腩,小眼睛。 一笑,猥琐至极! 胡燕拱手施礼。 “ 侯掌柜,货已送到!” 男子伸手示意坐下。 “ 虎爷果然守时,与你做生意,舒服!” 胡燕拉了一下四处张望的程随之,坐到了镂花象牙脚凳上。 “ 侯掌柜过奖了,守时诚信,基本之道!” 侯爷扫了一眼面前年龄不大的程随之,露疑惑之色。 “ 这位小和尚是?” “ 手下一随从!并非外人,谈话不用避讳!” 侯爷点了点头。 “ 新年岁首,祝福雀寨鸿运强盛,更进一步!” 胡燕婉约一笑。 “ 那在下也祝福荣堂,宝店如同摇钱树,取之不尽有钱花!” “ 虎爷讲究,此话甚妙!” “ 才疏浅薄,献丑了!” “ 哪里哪里!虎爷过于谦虚!” 侯爷拍了拍手。 只见内屋走出一女子,手捧一锦盒。 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将锦盒交于侯爷手中,便转身复回。 “ 听闻虎爷信佛,我便送金佛一尊于你,希望笑纳!” 胡燕道谢一声,并不做作。 伸手接过! 程随之默不作声,安详恭敬。 此为何人? 出手竟如此阔气! 胡燕转手递到程随之手中。 “ 恭敬不如从命!可我却没有为候掌柜准备随分!” 侯爷大笑,摆摆手。 “ 虎爷说的哪里话!你看侯某人像是斤斤计较的人吗?” “ 呵呵,候掌柜心胸大度,人尽皆知!” “ 谬赞谬赞啊!” 胡燕却忽然瞋目竖眉。 “ 侯某人对我确实有些不地道了!” 侯爷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 “ 哦?虎爷何出此言?” “ 手下人每次送完货皆空手而回,不知候掌柜是何意思?” “ 候某人有些不明白虎爷的意思!” “ 呵呵,难不成非要我亲自出面,候掌柜才肯结账?属实是忒不给薄面了!” “ 哈哈!原来如此!” 胡燕望着侯爷的面孔,心中顿觉厌恶。 侯爷再次拍了拍手。 出来的依旧是那名女子。 这次手中提着一个钱袋。 侯爷郑重其事地放到胡燕面前。 “ 咱做的是长久生意,何必在意那些小节,虎爷千万不要大动肝火!” “ 呵呵,雀寨养活那么多兄弟,不容易!怎能与腰缠万贯的候掌柜相比!” 胡燕打开钱袋,瞅了一眼! 顿时大发雷霆! 怒目而视! “ 候掌柜,这是何意?” “ 先拿着用,剩余的咱从长计议!” 胡燕闻言,将钱袋丢至侯爷身上。 “ 没的商量,这次必须结清!否则,你我的生意,就此作罢!” 侯爷将钱袋放到桌上,傲睨自若。 “ 作罢?钱在侯某人手中,你大可现在便离去!” 胡燕火冒三丈地起身。 “ 想拿这个来要挟于我?” 侯爷撇了撇嘴。 “ 此言出于你口,又不是侯某人所说!” “ 看来候掌柜是真的不了解我的作风与为人!” 胡燕笑里藏刀。 侯爷慢调斯文地抚摸着衣服上的绒毛。 “ 你想怎的?” 眨眼间。 胡燕便掠至侯爷面前,一把掐住其脖子。 咣—— 门开,一道人影疾驰而入。 一口三尖两刃刀便顶在胡燕的后心处。 持刀之人正是引路的那名男子。 胡燕无奈,只好放手。 冷笑道,“ 我说候掌柜的如此淡定,原来是有备无患!” 侯爷摊手奸笑。 “ 没办法,小命重要!” 始料未及的变故。 程随之有些猝不及防。 谈的好好的,怎的就动起手来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吃黑? 无耻至极啊! 出手! 噗—— 程随之身形一晃,欺近男子背后,左肘反撞其后心。 随即双手轻挥,便将其手中刀夺入自己之手,右足一点,坐回凳上。 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男子愣了! 侯爷懵了! 男子勃然变色,感觉在侯爷面前脸面尽失! 怎能服气? 抽出腰间一把短刀,逼近背对其的程随之。 程随之后背如生眼睛,竟不回头,左脚反足踢出,脚底踹中男子胸膛。 嚓—— 男子大叫一声,直飞出去,右手短刀这一砍之势,力道正猛。 竟将自己右腿砍了一道口子。 晃了几下,瘫软于地。 口中与腿上,鲜血不住涌出! 胡燕微微一笑,心中甚暖。 “ 程随之好身手!” 侯爷脸色惨白! 胡燕转身再次掐住其脖子。 “ 咱这帐是结还是不结?” 侯爷低声下气。 “ 结结结!虎爷先放手!候某人这就让人送钱过来!” 闻打斗声,撩起帘子,出来察看的女子。 花容失色! “ 啊!侯爷!” “ 叫什么叫,赶紧去喊人送钱过来!” 侯爷气急败坏! 女子双腿发软,喘息未定地跑向门外。 弹指之间。 哗啦哗啦—— 门外便聚集了一群人。 个个凶神恶煞,手持片刀。 胡燕望之,掐着侯爷的手,青筋毕露! 侯爷脸色瞬间如猪肝! 喘不过气了! “ 你们侯爷在我手中,不想他死的,尽管过来试试!” 壮汉们无一敢上前! 程随之终于捋清楚来龙去脉,不由心中怒火横生。 送货不给钱,想赖账! 堂堂男子欺负女子! 现在又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卑鄙! “ 你们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第13章 有利图,斤斤计较 程随之厉喝一声。 冲至门外无计可施的众人面前。 一掌,便将为首之人震退。 一招,知深浅。 东横西倒的众人爬将起来。 望着站于门前尽显从容自如的和尚。 战战兢兢! 纷纷向后退去。 此人不简单! 各怀鬼胎。 顿时谁也不敢做那出头之鸟。 唯恐迟则生变。 程随之急于突围。 便不再与其对峙。 如猛虎鬼魅,入得包围圈中。 拳脚大开大阖。 风卷残云般将众人打倒在地。 并未狠下杀手,只是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万丈豪情。 看得胡燕更是心生涟漪。 眼眸中现沉迷之色。 开的路来。 二人挟持候爷一路向邸店大门处奔去。 近在咫尺。 却被纷至沓来的四人拦住。 头上皆戴有一黑色护额。 分别刻甲、乙、丙、丁字样。 不必多疑。 从侯爷惊喜的目光中。 便知,定然是藏匿于此的高手护卫。 狭路相逢。 并无言语交互。 如大厨献艺般,开始相继出手。 乙、丙、丁三人各打出一拳。 拳罡之中皆有赤色光芒闪烁。 程随之为护身后胡燕,并未闪躲,硬生生承受下三拳。 顿觉体内如翻江倒海般,难受至极。 “ 辉辰者?” “ 随之,你没事吧?” “ 无碍,你躲远些!” 胡燕用手锁着侯爷的脖颈匆匆向一旁行去。 眼中是对程随之满满的担忧之色。 程随之见其退开,蓦地心念一动,呼的一拳打出。 潇洒大方! 拳之劲力,刚中有柔,柔中有刚。 正是从宿燕寺习得的拳术绝学。 丁字男不甘示弱,与其硬碰硬,对上一拳。 嘭—— 倒飞而出,踉跄倒地! 其余三人面露惊色。 辉辰者竟不是普通武夫的对手? 站于远处的胡燕,不禁喝彩一声。 “ 随之深藏不露啊!” 甲字男伸手拦住正欲上前与程随之分个高低的乙与丙。 二人疑惑不解。 “ 此人不可小看,让我先来试探一番!” 随即双手握拳,跃至程随之身前。 战! 二人所使拳招,皆是一般平平无奇。 但程随之每一招都是慢了一步,任由甲字男先发。 甲字男一出招,程随之跟着递招。 却,每一招都是后发先至! 只拆的七八招,便高下立判! 乙、丙、丁三人看的啧啧称奇。 此和尚的拳术真可谓已至完美之境。 出手刚好克制! 高手! 落于下风的甲字男不再保留。 竭力运转体内辰之力。 霎时间,双手之上,橙色光芒,耀耀生辉。 “ 开阳之境!” 胡燕大惊失色。 “ 逼我使出全力,小和尚,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甲字男气机锁定程随之,再次挥拳而去。 程随之毫无畏惧之色。 与甲字男拳对拳! 接下来。 本以为会是血肉横飞的凄惨场景。 却出乎几人意料! 青色火焰弥漫。 由甲字男手上快速延伸至全身。 哀嚎之声尚未发出。 便已化为灰烬! 乙、丙、丁三人怵目惊心! 这火焰是何物? 由何而来? 怎的有如此恐怖之威! 保命要紧,不敢再战。 亦不再犹豫,落荒而逃。 见四下再无人。 程随之望向远处的胡燕与侯爷。 最后的救命稻草已折。 侯爷处境,如日薄西山。 “ 虎爷,放手吧!” “ 嗯?” “ 这样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咱有话还是坐下好好说!” “ 哼,死到临头,知道好好商谈了?” “ 都怪那个臭婆娘,我让她去取钱,偏偏将这群废物给叫了过来!” 侯爷露出一脸假惺惺的委屈之相。 胡燕心知肚明。 “ 候掌柜准备怎么个谈法?” “ 自然是将欠虎爷的钱一并结算清楚!” “ 候掌柜是个识时务的,早这样不就好了!” 侯爷悻悻然一笑。 望着走来的程随之,胆战心惊! 不觉后退几步。 胡燕望之,极度欣喜。 这次多亏有程随之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关心地问道,“ 随之,你没事吧?” “ 没事!咱们走吧?” “ 候掌柜妥协了,想要结账了!” “ 哦。” 三人回到屋内。 落座。 侯爷搬出账本,开始查账。 “ 有这么豪华的住宅,肯定不缺钱,非要赖账!” 程随之话语中有些抱怨。 侯爷汗颜! 胡燕微微一笑。 “ 随之,这个地方可不是候掌柜的。” “ 这不是他的宅子吗?” “ 此处是邸店,属于官府的地盘。” “ 在官府的管辖内,还敢如此胡作非为?” “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候掌柜感觉自己能够一手遮天吧!” 侯爷强颜欢笑。 “ 虎爷切莫再羞辱在下了,只是与官府几位当差熟稔一些罢了!” 噼里啪啦—— 算盘一顿打。 侯爷起身,行至内屋。 不一会功夫。 便提出鼓囊囊的四个钱袋。 “ 虎爷,一袋五百枚金币,一共二千!” 胡燕皱眉。 “ 算盘打的确实不错,抹的有些多了吧!” 侯爷一愣。 转而满脸堆笑。 “ 不多不多,也就几十金币,虎爷大人大量,不会这么计较吧?” “ 怎的不计较?跳蚤虱子皆是肉!一分不能少!” 侯爷脸颊肥肉跳了一跳。 显然心中有火,但是不敢爆发罢了! 随手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钱袋,放至桌上。 “ 里边有五十枚,这下只多不少了吧!” 胡燕老奸巨猾地一笑。 伸出两根手指。 “ 还差二百!” 兔子急了还咬人! 更甭提平日里不可一世惯了的侯爷。 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只见侯爷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 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姿态。 “ 没了,就这么多!” 胡燕腾地站起身。 吓得侯爷一哆嗦。 “ 看来候掌柜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当下之举,穷途末路。 “ 虎爷,你这是要逼死侯某人不成?这二百如何解释?” “ 候掌柜失信,就要受些惩罚!二百金币对于你来说,不多!” 纯属趁人之危! 侯爷心中怒骂胡燕狼心狗肺! 但只能委曲求全。 讨价还价地伸出一根手指。 “ 虎爷,手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一百,你看成不?” 于宿燕寺长久受佛家氛围的熏陶。 程随之依旧坚持以善行事! 伸手拉了拉胡燕的衣角。 “ 就这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咱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殊不知! 胡燕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后边追加的钱财,全是在为程随之着想! 路上的盘缠! 胡燕奸笑着扫了程随之一眼,扭头继续死死地盯着侯爷。 “ 看到了吧,有人为你求情,我便卖小和尚一个面子,一百就一百吧!” 云开见月! 侯爷彻底舒了一口气! 急忙走进内屋,再次取出一个钱袋。 “ 虎爷,不多不少,正好一百!” 胡燕与程随之分别拿起六个钱袋。 “ 那就不叨扰候掌柜了,后会有期!” 临走之际。 胡燕不忘带走侯爷送的金佛。 侯爷咬牙切齿。 “ 虎爷,一路走好!” 邸店门外。 车队货物早已卸完。 皆在静静等候! 看到胡燕与程随之出得门来。 尤其是手中醒目的钱袋。 皆大欢喜! “ 启程!回家!” 胡燕大喝一声。 与程随之登入车内! ...... 引路男子包扎完伤口。 一瘸一拐向荣堂行去。 恰巧。 妖艳女子亦慌张奔来。 二人对望一眼。 一起推门入内。 满屋狼藉! 侯爷正在大发雷霆! 一些贵重摆件皆被其用手扫落于地。 “ 候......侯爷,那二人已经离开了!” 妖艳女子胆怯地蹲下身躯,收拾。 “ 废话!用得着你对我说?” 侯爷七窍生烟。 有气无处撒! 便一脚将女子踹翻在地! 又裂眦嚼齿地盯着男子。 “ 你个废物!还有脸来见我!” 男子羞愧低头。 “ 侯爷莫怪!小的亦是一时疏忽!” 侯爷发泄一番,心情平复下来。 坐到椅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浅饮一口。 “ 四护卫尚且不是和尚的对手,更别提你了!” “ 哼哼,怎么吞下去的,就得怎么给我吐出来!” 随后指着男子。 “ 去,给我去请天机老爷子!” 第14章 长亭里,杀机四起 出得瓯海镇。 车队停。 胡燕将两个钱袋交于程随之手中。 “ 这些钱你拿着,路上用。” 程随之推托。 “ 这些时日多谢胡姑娘的收留,怎还能拿你钱财!” “ 我的一点儿心意!” 确实,无钱寸步难行。 程随之自然晓得! 仅收下那个最小的钱袋。 便撩开车帘下车。 胡燕跟着走下。 程随之向胡燕与车队随从拱手。 “ 各位,归途一路平安!程随之告辞!” 壮汉们无言,拱手还礼! 胡燕含情脉脉,依依不舍。 “ 随之,东边的火蛇城中也许能够寻到你所说的飞禽。” 程随之点点头。 转身欲离去。 “ 等等!” 胡燕紧走几步,来到程随之面前。 小女儿一般咬了咬下唇。 “ 你乘我的车走!肯定比你步行要快!” “ 这......你怎么回去?” 胡燕微微一笑,指了指车队。 “ 你是真的笨!这么多车,怎能容不下我一人!” 程随之摸了摸光头,尬笑。 胡燕遣人上车取下钱袋与金佛。 登上一辆马车坐下。 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程随之。 转头。 黯然神伤。 大呼,“ 启程!” 车队踏上归程。 一曲离歌起,醉落相思无人依。 一念相思起,两颊清泪泪相伴。 全当是做了一场美梦。 梦醒时分! 自此,依旧。 程随之看了一眼远去的车队。 登上胡燕的专属马车。 拍了拍马儿的屁股。 分道扬镳。 你向南,我向北。 ...... 四护卫。 甲字男卒。 乙、丙、丁三人逃。 此事怎会就这般善罢甘休。 正如那句话所说。 有仇不报非君子! 分头行动。 乙字男一直在暗中跟随车队。 目光始终不离那个不知姓名的小和尚。 丙、丁二人马不停蹄地去向师父汇报情况。 水蚓城,亚丁镇。 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居。 一鹤发童颜的老者手中轻轻地抓着一只信鸽。 身着长衫,头戴方巾,衣纹飘逸,道骨仙风。 丙与丁二人默默站于一旁。 “ 分开了?和尚向北而来?” “ 那些个押车的武夫,不值一提。” “ 主要是这个身怀未知实力的和尚。” “ 青色火焰!瞬间秒杀甲!难不成是天玑之境?” “ 不可能不可能!如此年纪怎会有这般境界!” 老者听完丙与丁的描述。 看完乙传递过来的密函。 脸色阴晴不定,自言自语。 身为一名辉辰者。 如今辰之力已至天权之境的他。 怎会不知想要达到天玑境,是何其难! “ 定然是身怀秘宝!” “ 老夫便会上一会这个和尚!” 推断一番后,些许释怀。 轻咳一声。 信鸽展翅入空,老者身影消失。 恰巧此时。 被侯爷派遣而来的男子奔至小院之中。 望着依旧在发愣的丙与丁二人。 “ 请问,天机老爷子可否在?” 丁字男自然识得侯爷的身边之人。 一扫颓然之色。 挺直胸膛,傲然而立。 “ 师父已经前去阻截那个和尚,回去通报侯爷,静候佳音!” 师父出手,还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男子闻言,面露喜色。 拱手告辞。 ...... 程随之记得胡燕说过。 出得水蚓城东城门,再向北行驶半日便可见火蛇城西城门。 回水玄国心切。 务必搭乘飞禽。 一心赶路,不知不觉已至黄昏后。 路上廖无人烟。 程随之撩窗帘。 暮色模糊,天河堆满晚霞。 隐约可见田园环绕村寨,炊烟袅袅。 不时有狗吠鸡鸣之声入耳。 遥远,朦胧。 忽然很想家。 或许觉得赶路有些累了,亦或许是在车厢中有些憋闷。 程随之唤停马儿。 下车欲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左顾右盼。 一长亭,映入眼帘。 便慢步行去。 长亭中有一人,在抽着旱烟。 火光忽明忽灭。 程随之骤然发现。 这点点火光明灭之间,有种奇异的节奏。 忽而明的时间长,忽而灭的时间短。 光亮好似一盏油灯。 程随之从未看到一个人抽旱烟,可以抽出这般火光来。 既诧异,又欣喜。 加快脚步,准备上前搭讪问路。 就在此时。 长亭中的火光突然灭了。 此人的身形顿时被黑暗吞没。 程随之木立在道旁,良久良久。 难道是一位不善言谈之人,察觉到有人前来,离开了? 叹息一声。 反正已经走到这里,那就歇息一下吧。 走上长亭。 围于四方的四盏高挑灯笼,骤然明亮起来。 程随之一惊。 只见一位老者正低着头,坐在亭子的石椅上装旱烟。 穿着一件已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袍。 似乎全未发现有人到来。 程随之并没有说话,静静坐到一旁。 盯着老者的手,观察其每一个动作。 仔仔细细! 老者自烟袋中慢慢地取出一撮烟丝,慢慢地装入烟斗里。 塞紧! 随后取出一柄火镰,一块火石。 动作很慢,手却很稳。 老者将火镰火石放至石桌上,取出一张棉纸。 搓成纸棒。 再持火镰火石,敲火。 程随之忽然走了过去。 拿起桌上的纸棒。 纸棒搓的很细,很紧。 纹理分布均匀,无丝毫粗细不匀之处。 瞧了两眼,便将纸棒凑近火镰与火石。 叮—— 纸棒燃着,火星四溅。 程随之慢慢将燃着的纸棒凑近老者的烟斗。 旱烟管有两尺长。 二人的距离却已不及两尺。 不知是烟叶过于潮湿,还是塞的太紧。 纸棒即将燃尽,烟斗却许久没有燃着。 老者抽烟的姿势很奇特。 左手的拇指、食指与中指托着烟斗,无名指与小指微微翘起。 程随之拇指与食指捏着纸棒,其余三根手指微微弯曲。 老者的无名指与小指距离其腕脉不及七寸。 二人都没有动,头亦没有抬起。 只有纸棒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火焰将要烧到程随之的手上。 程随之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呼—— 就在此时。 烟斗中的烟叶终于被燃着。 程随之弯曲的三根手指动了动。 老者的无名指与小指亦动了动。 程随之开始后退。 老者开始抽旱烟。 二人始终没有去看对方一眼。 起初。 程随之仅仅只是想以帮老者点烟的契机,搭讪。 但近的身来。 忽然从老者的身上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杀伐气息。 期间。 二人的手指变化,细腻精妙。 看似不过是在点烟,实则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 一个在试探。 一个在抵抗。 可见武学之深奥! 程随之离得远了,紧张的心情稍有松懈。 老者依旧低头。 “ 你来迟了!” “ 阁下认得我?” “ 不识!但此处是你的必经之路!” 程随之长长吸了口气。 “ 阁下在此候我,有何事?” “ 小和尚,你心中自知!” 程随之诧异。 “ 我不知!” 老者淡淡地说道,“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程随之闻言。 握紧双拳! 长亭里。 顿时,杀机四起。 第15章 濒临亡,梦灵重现 此老者并非他人。 正是侯爷口中的天机老爷子。 由于心中始终拿捏不准和尚的实力。 谨慎起见! 便换了一身衣服,假扮老农,进行试探。 此一试。 豁然明了! 小和尚并没有猜测中的天玑之境。 无后顾之忧。 成竹在胸! 天机老者长长吸了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自其口中吐出之烟,本是一条细长的烟柱。 转而。 烟柱却发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弯曲与变化。 突然! 一折,快速射向程随之。 程随之大吃一惊。 措手不及之时。 烟雾却于面前消散。 凝注刹那间四散的烟雾,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天机老者阴沉一笑。 起身,缓步向程随之走去。 望着来者。 程随之顿觉天气开始变得愈发寒冷。 手脚冰凉。 牙齿咯咯打颤不止。 来者不善! 先下手为强! 程随之不再犹豫。 向着天机老者攻出三拳。 拳,招沉力猛,拳风虎虎,先声已夺人! 这三拳虽然未必能击石如粉,但将一个人的脑袋打碎。 绰绰有余! 天机老者全身似已在拳风的笼罩之中,眼看无招架之力,甚至闪亦无处可躲。 出乎意料! 只见其即无招架,亦未闪躲,只是轻轻一挥手。 程随之的拳头尚未沾着其衣裳,就被其一掌掴在脸上。 一个斤斗,便跌倒在地。 挣扎着爬起身,左边的半张脸已肿起老高。 火辣辣的疼! 好快的速度! 天机老者狡黠一笑。 “ 不过如此,还不快些亮出你的秘宝!” “ 秘宝?” 程随之并不知老者之意。 当下局面,亦只能动用隐藏于体内的那股力量了。 方有转机。 心念一动。 嗯? 怎的毫无动静? 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 依旧如故。 天机老者默然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甚是奇特,好似硬逼出来一般,声虽大,但脸上仍如死鱼般全无表情。 “ 阅历尚浅,便要吃些无知的亏!嗅过老夫烟雾之人,辰之力便会被压制!” 可是。 程随之体内并无辰之力存在! 难道龟蛇刺青的力量亦可被压制? 天机老者止笑,瞪着一脸迷茫的程随之。 “ 杀老夫弟子,那你便下去陪葬!” 说罢! 手持烟斗,再次狠辣地砸向程随之的脑袋! 一巴掌尚有如此威势。 母庸质疑! 如若这一击打到头上,定然会头破血流,甚至脑浆四溅。 说时迟那时快。 程随之猛然一跃,便向马车方向奔去。 心中谨记师父曾说过的话,打不过就跑! “ 笼中之鸟罢了,无论如何折腾,亦逃不过老夫的五指山!” 天机老者追也未追。 随手拍出一掌。 绿芒闪耀,紧随其后。 风驰电掣! 程随之察觉身后压迫之感。 急忙扑向一旁,就地打滚。 嘭—— 掌罡击中马车。 分崩离析! 骏马在悲惨的嘶鸣中,身体扭曲,死去! 程随之如惊弓之鸟。 转而脸红筋暴。 再次竭力催动龟蛇之力。 依旧毫无响应! 一骨碌,爬起身。 天机老者已出现在其面前! 嘣—— 一烟斗敲在程随之的头上。 紧接着又是一拳锤在其心口。 口鼻窜血。 程随之眼前一黑。 便毫无知觉,瘫软倒地。 天机老者弯腰,伸双指于其脖颈处一探。 已无脉搏。 “ 哈哈哈哈......” “ 宵小之辈,亦敢于老夫面前舞弄拳脚?不知天高地厚!” 随后于其身上翻找一遍。 除了一个钱袋,一串佛珠。 再无它物! 天机老者把玩着佛珠,翻来覆去查看。 难不成这串佛珠便是一秘宝? 塞入怀内! 身形消失于黑暗之中。 唯有四盏灯笼随风晃晃悠悠。 惊悚,凄凉。 残月投下苍白的光芒。 远山近林,迷迷茫茫。 天地一色,冰冰凉凉。 ...... 铅色苍穹,乌云翻滚,无日月星辰。 坚硬的荒原,一望无际,灰茫茫, 一条褶皱也没有。 枯草不堪劲风,发出嘶哑哀鸣。 贫瘠,凄清,空旷,阴冷。 这是哪儿? 程随之盘坐于地。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一点儿不疼! 记得方才被那名老者敲了一记! 意识模糊,竟然没死? “ 你既已臣服,为何不救他?” “ 他死了,你难不成还能独活?” 问话声传入耳中。 悠远,空灵。 如袅袅余音,却又铿锵有力。 程随之循声望去。 是它! 黑色的玄龟,青色的蟒蛇。 蛇缠于龟身之上。 此时。 二者,皆萎靡不振。 其对面落一怪鸟。 挺拔健硕。 如一团火焰般。 炽热,耀眼。 鸡的脑袋,燕子的下巴,鹰的嘴,蛇的颈,鱼的尾。 一身赤橙色的羽毛,闪着玛瑙般的光泽。 凤眼炯炯有神,双眸如墨晶般浓黑。 时不时有细小火焰,随着眼皮的眨动而跳跃。 望而生畏! 话语正是出自其口。 “ 呵,你有何资格这般与本尊说话?” 玄龟不屑一顾。 怪鸟鸣叫一声。 高亢明亮。 似在嘲笑! “ 你也就那身鳞片能够多看一眼,但能不能抗下本尊的火焰,还不知可否!” 玄龟无言。 青蟒感觉被无视,傲然仰头,蛇信吞吐。 似在挑衅! 怪鸟目空一切。 “ 你二者,一攻一守,相依相生,方有如今之地位,切勿好高骛远,不知好歹!” 玄龟赫然而怒。 身下立现海洋,波涛汹涌。 “ 你若再这般口气,休怪本尊不给你一丝颜面!” 怪鸟自知,如若战,实力势均力敌。 谁也奈何不了谁。 当下。 不过逞些口舌之快罢了! 见其动怒,便不再咄咄逼人! 玄龟付之一叹。 “ 这小子自身实力不行,与本尊毫无干系!” “ 你的意思是,他发挥不出你的真实战力?” “ 本尊若全力施展,恐会令其暴体而亡,岂不弄巧成拙?” “ 给你台阶,你还真敢登!不行便是不行,说的天花乱坠!” 话锋突转! 怪鸟眼中再现戏谑之色。 玄龟艴然不悦。 “ 你若不服,咱俩战上一场,便一切明了!” “ 罢了罢了!” 成功激怒龟蛇,心中痛快不已。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怪鸟不与其争。 玄龟却愁容满面。 “ 哼,若不是本尊将那老者的攻击全然抵消,这小子现在就不是假死,而是真死!” “ 这么说,你还是有些用处的!哈哈......” “ 隔岸观火,净会逞些无用口舌!真有本事,你怎得不入这小子之体,来施些威风!” “ 本尊没有兴趣与你抢风头!” “ 不敢便是不敢,无能便是无能!” 程随之心惊胆战地听着二者的斗嘴之语。 明其意。 心中对龟蛇甚是感激。 “ 谢谢你救我一命!” 不自觉,脱口而出! 怪鸟与龟蛇闻言。 齐刷刷扭头,俯视向程随之。 一双明眸,清澈真诚! 怪鸟心血来潮。 “ 护便护,本尊让你知晓,何为风头,何为真能!” 忽然。 一道道裂痕横空出现。 眼前之景,片片分离,化为粉尘。 飘散! 程随之重新跌落于黑暗之中。 一团赤红色光芒凝于其右胸处。 熠熠生辉。 片刻之后,缓缓消逝。 现,怪鸟刺青! 与左胸处龟蛇刺青,争锋相对。 哒哒—— 脚步声。 “ 父亲!父亲!你快来!这里躺着一个和尚,好像......死了!” 一天真烂漫的小男孩,望着程随之口鼻处的血迹。 被吓的哭将起来。 “ 怎么了?我看看!” 这是程随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度昏迷,沉沉睡去。 第16章 他乡地,他乡风俗(上) 亚丁镇西北,至天凝镇。 此一区域。 峡谷险峻,大河汹涌,湖泊清澈,坝子宽阔。 神奇,美丽。 云遮雾障。 河流如玉带,绕山九曲盘折,峰回路转。 河谷与山麓间,沃土良田,分布均匀。 山坡台地上坐落诸多村寨。 阡陌交通。 一处,两间木楞房。 房子为两面滴水的茅草顶,楼楞用粗细相等的冬瓜木铺成,上面覆盖竹篾笆。 下层矮小,只做关栏猪、鸡之用。 房内仅摆设有床柜桌简单物件。 但其上皆铺有以棉麻为原料、用五彩线手工织成的毯子。 质地柔软,别具一格。 当地人称之为独龙毯。 此毯。 白天为衣,夜可作被。 男子把毯披在背后,然后由左至右掖,拉向胸前系成结。 下身穿短裤,只掩臀股前后。 女子则用两块,自两肩斜披至膝,左右包抄向前。 一条在腰际用绳系紧,遮蔽前后,另一条自然披落即可。 程随之躺于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旁边站一男子,一女子,与一小孩。 紧张兮兮。 还有从村寨中请来为其治病的巫师。 只见其先点燃松树枝熏屋。 以示洁净。 再将酒肉饭食摆于桌上。 用于献祭。 最后身披麻布毯,摇铃击鼓。 迎接南木降临。 片刻后。 行至程随之身前,手持一小碗,将药物滴入其口中。 眼见药物被程随之吞下。 几人皆露出喜色。 “ 天药生登梯已入病人体内,不久便会痊愈。” “ 有劳南木萨。” 巫师点点头,开门离去。 治病为何不请郎中,而是请巫师? 那便说上一说。 由于此族人皆信奉鬼魂之说。 因此巫师于族中的地位更加显赫。 其分为“南木萨”与“乌”两种。 “南木萨”一般由家族长或村寨头人兼任。 据说其拥有特殊的眼睛,能和会治病消灾的“南木”交往。 而“乌”则是预言与祭鬼。 一种称为“纳木萨”,主持祭祀、打卦。 另一种称为“夺木萨”,专门从事驱鬼。 “纳木萨”的地位相对较高。 巫师走后。 男子又点燃一块麻布。 顿时烟雾缭绕,臭气熏天。 口中道道有词。 “ 阿细请去阿细默里,莫再加害于人。” 为程随之祈福。 只至夜来。 程随之方悠悠醒来。 睁眼望着这个陌生之处。 猛然坐起。 那名老者去了哪里? 怪鸟与龟蛇又在何方? 程随之心中仍有心惊胆战之感。 往身上一摸。 钱袋呢? 佛珠呢? 遂慌张地在床上找来找去。 不见踪影。 那可是师祖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啊! 焦急万分! 正欲下床继续寻找,门开。 走进一服装怪异、皮肤发红的男子。 面露惊喜之色。 “ 你醒了?” “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 “ 那夜我携子归乡,恰巧看到你躺于路边,脸色苍白,以为你身怀重疾,便将你带回家中。” 程随之闻言。 放下心来。 原来是救命恩人! 随即拱手施礼。 “ 感谢您的搭救,无以为报!” 男子摆手,示意无妨。 “ 这位大哥,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串佛珠?” 男子诧异,摇了摇头。 程随之叹息一声。 难不成打斗之时,丢失在了长亭之中? 看来得再去那里寻找一番。 男子出门唤来家中妇人。 妇人端来烧烤土豆与玉米,还有一碗炒面。 程随之下床,接住。 “ 赶紧吃吧!特意为你留的一份。” 男子取出家中自酿的低度水酒。 坐于房内挖有一小坑、四周垒有砖石的火塘边。 口念祝词。 转而望向程随之。 “ 要不要来一碗?” 程随之只觉身体尚且有些虚弱,连忙摇了摇头。 男子一笑,开始自饮。 饮了几碗后,将酒碗抛在火塘上的竹架之上。 碗口朝天。 男子大喜。 “ 此为吉兆啊!” 程随之对男子怪异行为,甚觉疑惑。 未多言。 继续埋头吃饭。 饭食虽然口味有些清淡,但入肚顿觉暖意袭遍全身。 舒服至极。 “ 感谢您的热情款待!” 男子又是一笑。 “ 有饭不给客人吃,天黑不留客人住,在我们族中可是一种见不得人的事啊!” 程随之悻悻然,报以笑颜。 “ 请问此处是哪儿?” “ 这里是当生一族。” 心中不解。 程随之亦不好意思再问,只能点点头。 男子坐到程随之身旁。 “ 你是哪里人?怎会昏睡于路边?” 程随之左思右想。 怎么也不能说是被人打晕的。 “ 我是一还俗僧人,急欲回家,或许是多日行路,身体过度疲乏吧!” 男子点头。 “ 路边还有一死去的马匹,与许多木车碎片,还以为你被拦路贼人袭击了!” 程随之哑口无言。 竟然忘记这一出! 支支吾吾道,“ 这......嗯,确实,我看到有人被一伙强盗拦住,本想帮忙,却奈何势单力薄,只能藏于暗处,他们心狠手辣,可能受惊过度......” 男子并未怀疑程随之话语的真假。 “ 吉人自有天相!” 程随之尴尬地笑了笑。 男子站起身。 “ 明日是我族中剽牛祭天仪式,便不再与你多言,以免叨扰你休息。” “ 剽牛祭天仪式?” 程随之相送,男子拉门走出。 再次躺于床上。 毫无睡意。 推窗向外望去。 村落幽静。 远处山峦叠嶂,凌石俊秀,树林密布。 隐约间,似有流水之声。 “ 此时身在山中?” ...... 翌日。 程随之被杂乱的脚步声惊醒。 下床。 出得房子。 登高望远。 河流夺路而出,大山雄奇壮观。 低头。 田块井然,村落毗邻,袅袅炊烟,鸡犬相闻。 质朴,原始。 如世外桃源! 程随之不由惊叹出声。 “ 竟有如此天颐风光之地!” 村落中央有一广场。 周边早已围满人群,男女老少皆有。 只见一身着黑衣的老者,将一头膘肥体壮的大公牛牵到广场中央。 拴好立定。 妇女们便一拥而上。 纷纷把珠链等饰物挂到牛角上。 然后走出一位美丽的年轻姑娘。 将身上披着的一块色彩艳丽的毯子取下,披到牛的背上。 祭品摆放妥当以后。 老者点燃了广场上的松明和青松毛。 场内一派肃穆之相。 随后带领族人开始面向东方叩头,念祝词。 礼罢。 一身强力壮的男子走进广场。 手持锋利的竹茅。 对准牛的心脏部位,猛刺过去! 刹时。 大公牛轰然倒地! 广场上的人群,欢声雷动。 自动地围成圆圈,敲起芒锣,挥舞弓刀。 跳起舞蹈。 程随之望此情此景。 瞠目结舌。 顿觉村落之人惨无人道。 又为大公牛的死感到惋惜。 转念一想。 祭天仪式,大致皆为此。 心中稍有慰藉。 最后人群于广场中,喝酒聚餐。 热闹非凡。 仪式结束。 人们皆分到了一份牛肉。 便兴高采烈地各自回家。 男子回到房中。 将牛肉置于桌上。 看到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的程随之。 关切道,“ 身体可有不恙之处?” 程随之摇了摇头。 男子以为族中仪式影响到了其休息。 “ 族中剽牛祭天仪式,意为保村寨平安,祈愿新的一年,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堪以告慰。 程随之强颜欢笑。 实则心事重重。 “ 我们那里也有祈福仪式,不过与你们这里不同。” “ 对,信仰不同,各地风俗自然有差异!” 男子随即又问道。 “ 你家乡是为何处?” “ 水玄国。” “ 哦,原来你不是火朱国之人,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 确实有些远,我准备去往火蛇城搭乘飞禽。” “ 这样啊,我于火蛇城有些生意,过几日你可与我同行。” 程随之猛然一喜。 正发愁怎得离开。 天无绝人之路啊! “ 那便有劳大哥了!” 第17章 他乡地,他乡风俗(下) 正月。 在此地被称为过雪月。 族人口中的“阿猛”。 村寨中,人们日日无所事事,唱歌跳舞,悠哉游哉。 真可谓与世无争。 程随之心中很是费解。 当问起借住的这家主人时。 男子只是笑笑。 “ 正月本就是休息月。” 话糙理不糙! 对于这个回答,程随之无法反驳。 男子名叫当生松旺。 经商多年,阅人无数。 自然明白程随之心中所想。 便带其来到田间,指了指正在种植旱洋芋的族人。 程随之恍然大悟。 爱好,并不是懒惰! 几日下来。 无论走到任何一户,皆会被热情地请入家中,吃饭饮酒。 族人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程随之彻底感受到何为友善相爱。 回忆过往。 那些出现在身边尔虞我诈、自私自利的人与事。 此处,说一句人间天堂,毋庸质疑! 如若不是还有未完成的愿望。 亦可说是使命。 宁愿就居住于此,度过余生。 当生松旺看到程随之身着之衣有些脏污。 便取了自己的衣服让其换上。 程随之并不做作。 在其指导下,披上一块独龙毯。 “ 你身上竟有巴克图?” “ 巴克图?” 当生松旺指了指程随之胸部的刺青。 程随之低头。 吃了一惊。 右胸处的图案,从何而来? 细细一看。 不正是梦中的那只怪鸟吗? 唯恐发生像曾经那次被赶出客栈之事。 程随之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当生松旺亦不追问。 为程随之倒一碗水酒。 “ 族中唯有女子才会纹面。” 原来这里的人对身有刺青之人并不排斥。 如何刺青。 程随之未曾见过。 所以很是好奇。 “ 纹面?” “ 是的,女子的成人礼,辟邪消灾。”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却要于脸颊之上刺上图案。 岂不是等同于毁容? 程随之心中为族中的女子感到悲哀。 当生松旺识面便猜出程随之心中所想。 “ 听祖辈说,这也是为了躲蔽外族人掳掠妇女。” “ 竟有此事?” 当生松旺呵呵一笑。 “ 我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说,习俗就这么流传下来。” 其实程随之这几日于村寨之中亦见过有些女子脸上的花纹。 这种隐私之事。 只是不便多问罢了。 未曾想还有这般说法。 谈话间,二人早已几碗水酒下肚。 当生松旺皮肤本就呈红色,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不胜酒力的程随之已经有些醉熏之意。 “ 早些休息吧,明日正巧有一户为家中女子办成人礼,我便带你去观礼,后日,我们便上路前往火蛇城。” “ 好!” 当生松旺起身离开。 程随之躺到床上。 眉头紧锁。 人不可貌相啊! 如若再碰到那日长亭中的老者,该如何应对? 吃亏便在于自己的阅历尚浅,才会上当。 忽然想到什么。 程随之坐起来,扒开衣服。 有些惊奇地盯着右胸处的怪鸟图案看来看去。 隐约记得梦中。 怪鸟说过“护便护”。 自己会不会拥有了另外的一股力量? 四处张望一番。 便刻意去催动体内隐藏之力。 一团青黑色气焰赫然现于手掌之中。 与以往并无差异。 “ 唉,可能是我想多了!” 有些失望地躺到床上,酒劲儿上头。 沉沉睡去。 殊不知! 一双赤色火翼于程随之背后猛然展开。 房内空气瞬间变的扭曲。 而后,缓缓合拢。 将其团团包裹。 渐渐隐于其以内,消失不见。 若是被外人看到这场面,定然会惊掉下巴! 怪物! ...... 次日。 当生松旺与程随之吃完早饭。 便来到另一户人家。 被热情接待到房内。 摆设与当生松旺家基本无异。 这家男子亦是肤色泛红。 衣着、发型也与当生松旺极其相似。 身材相对矮小,脸上带有淡淡羞涩的笑容。 身披毯子。 散发,前垂齐眉,后披在肩上,左右盖耳。 程随之心中捉摸不透。 难不成村寨之中发型亦有规定? 估么着,可能也是当地的一种风俗吧! 只见一年长妇人与一尚幼少女,对坐。 二者皆坠系耳饰与佩挂项链。 妇人手持竹签。 蘸锅烟灰水在少女前额、双颊、鼻梁及上下唇描好纹型。 待水迹干后。 又拿起一根长有硬刺的老荆棘,自上而下地对准少女脸上图案。 用木棍轻轻敲击,沿纹路打刺。 随后。 拭去血水,敷以锅烟灰。 并反复擦揉刺纹,使之渗入皮下。 期间。 程随之看着少女紧咬牙关的表情。 心中难受不已。 一定很痛吧! 默叹。 希望早日将这些不好的习俗摒弃。 礼毕。 二人便离去。 实则是程随之婉拒了这户人家热情的挽留。 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 “ 七日左右,脸上被刺纹处便会红肿结痂,待创口愈合脱痂后,所纹图案就会呈青蓝色。” 当生松旺慢慢地说着。 “ 此后便再也洗抹不掉,永远留在脸上。” 程随之从其表情变化看出,当生松旺亦对这种习俗抱有偏见。 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回家的途中。 忽看到一房子后壁被撬开一条缝。 这无风无雪的天气。 如此坚固的房屋怎会损坏? 程随之驻足,疑惑的望向当生松旺。 当生松旺笑了笑。 拍了拍程随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 只见一老者手持刀具在前挥舞。 身后四人抬着一具棺椁。 “ 这是故人去,正欲下葬。” “ 就葬在这附近?” 当生松旺点了点。 “ 远葬亡故的亲人,那可是一件于心不忍的事!” “ 故人尸首不能从大门抬出,必须由住房的后壁或地板上撬开一条缝,将尸首送出。” 程随之匪夷所思! 当生松旺一笑,再次指点迷津。 “ 族中认为,这样做才不会继续死人。” 程随之摸了摸脑袋。 一脸苦笑。 此地风俗,果然与众不同! 将程随之留下。 当生松旺奔向送葬队伍。 把一家有事、全村相帮的优良传统,发挥的淋漓尽致。 回到家中。 由于族中有一日只食两餐的习惯。 为照顾程随之的不适应。 二人便围坐于火塘边上,继续饮酒。 几日的相处。 俨然已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 不知不觉。 程随之又是酩酊大醉。 一觉醒来,已至深夜。 安逸的生活。 确实能够磨灭一个人的斗志。 这般醉生梦死。 纯属浪费宝贵的光阴。 不可取! 一大早。 当生松旺便来唤程随之吃早饭。 “ 昨夜睡得可好?” “ 白日睡得久了,晚上有些无眠......” “ 吃饭吧,吃完我们便抓紧上路。” 马车已备好。 当生松旺携子登车。 程随之跟着进入车厢之内。 “ 犬子跟着镇上的一位教书先生学习,希望将来能有大出息,不必再像我这般,只能做些整日看人脸色的行当。” 小孩瞪着大眼睛一直盯着程随之的光头。 “ 当和尚有趣吗?” “ 无趣枯燥,这是一种修行!” “ 何为修行呢?” “ 嗯......就像你跟着先生学习一般。” “ 那你有什么大出息了吗?” “ ......” 程随之被小孩子问的哑口无言。 当生松旺在儿子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佯怒道,“ 口无遮拦!” 程随之尴尬一笑。 “ 你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 顿时。 车厢内三人皆笑了起来。 气氛甚是融洽。 “ 松旺大哥,可否麻烦您先带我去一趟那日救我的地方?” “ 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 我有一物丢失,甚是重要,想要再去寻找一番。” 当生松旺点了点头。 程随之面露忧色。 已过去这么多时日。 可能已被路过之人捡走了吧。 但是。 程随之不去看看,始终心有不甘。 第18章 仇人见,分外眼红 满怀希望而来。 一无所获而去。 长廊依旧。 杀机已无。 “ 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会失而复得!” 当生松旺此话,好似在安慰程随之,亦好像是在说于自己听。 程随之失落,不言于表。 一路无话。 更无心观赏沿途风景。 天色已晚。 行至澄谭镇。 寻一客栈,吃饭入住。 “ 明日咱们继续北行,前往永嘉镇。” “ 为何不出东门,而要北行?” “ 我要去镇上邸店取一些存放的货物,然后咱们从北门出城。” “ 哦,这样啊。” “ 于城中赶路,相对来说,要比城外安全许多。” “ 哦?” “ 城外拦路响马多如牛毛!” “ 这般猖狂,官府不会派兵去剿灭吗?” 当生松旺凑近程随之耳边。 小声说道,“ 官匪一家亲!” 程随之附和一笑。 曾几何时,自己可也是一名士兵! 原来充满荣耀之感的士兵在百姓眼中竟是这般印象。 可悲! ...... 天初亮。 便已上路。 官道之上,车辆、人烟稀少。 畅通无阻。 近中午时分。 至永嘉镇。 沿街店铺皆已开门迎客。 未做停留。 寻得邸店。 程随之下车望之。 规模与瓯海镇邸店几近相仿。 入内。 来往之人甚多。 个个巧言令色,油头滑脸。 难道行商之人皆是这般模样? 也不对啊。 当生松旺便给了程随之一个忠厚老实的好印象。 多虑了,多虑了。 来到一门前。 挂有牌匾,达三江。 叩门行进。 一头带方巾、留有八字胡的男子。 坐于桌案之后,打着算盘。 噼里啪啦。 消瘦的身形,更彰显出案之宽大。 抬头,望向来者。 笑意横生。 起身拱手。 “ 吆,松旺掌柜!新年吉祥!” 当生松旺亦拱手还礼。 “ 货已备好,松旺掌柜只管去取便可,只是镖局还要您自个择选。” 熟稔之意,恰似常年交往之老友。 随后,唤来一人。 应是跑腿随从之流。 抬手示意。 “ 请随我来!” 七转八拐。 行至库房。 十余箱纻麻,整齐排列。 当生松旺谨慎地挨个打开,查看一番。 确认无误。 转头看到坐于一旁东张西望的领路跑腿男子。 “ 小哥有劳了,请帮我联系通四海镖局。” 从身上掏出一把铜币塞到其手中。 跑腿男子喜笑颜开。 装入衣内。 “ 掌柜的稍等,我这就去通知。” 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程随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言不发。 有钱好办事啊! 大约一炷香时间。 三辆插着通四海镖旗的马车行驶而来。 每辆车皆跟着两名镖师。 人高马大,背弓挽刀。 绑腿护腕,缁衣马裤,中缠一条腥红腰带。 还跟着一名趟子手,两名杂役。 一着黑衣、长发束于脑后、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走上前来。 当生松旺急忙迎上。 “ 熬镖头亲自前来,松旺这趟安心许多!” 浓眉大眼的汉子哈哈大笑一声。 “ 听闻松旺掌柜要走镖,熬某人便不请自来!” 随后,大手一挥。 镖师们便开始往马车之上装货。 二人闲聊之际。 程随之兀自走到不远处的小亭中歇息。 左观右望。 不知水玄国镇中可否有这般地方。 无聊之余。 忽一道身影映入眼中。 似曾相识。 眯眼望去。 不是别人,正是长亭之中袭击程随之的那名老者。 天机! 只见其正背着双手,漫步于院中。 一副闲云野鹤之态。 好似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身后跟着两人。 额头皆戴一护额。 分别刻有壹、贰二字。 路过之人,不约而同地皆会与三人打招呼。 老者慈眉善目地点头回应。 程随之咬牙切齿。 心中怒火喷涌而发。 大步便要行上前去,报仇雪恨。 可转念一想。 此人诡计多端,该如何应对? 若这次啄米不成反被捉,肯定会难逃一死。 一时间,心中忐忑不已。 站于亭中,犹豫不决。 冤家路窄。 老者无意中的一撇,却看到了程随之的存在。 顿时有些吃惊。 驻足不前。 嗯? 这个和尚? 没错! 就是那个和尚! 竟然未死? 跟从二人看到老者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中疑惑。 “ 师父,怎么了?” “ 你二人先去,老夫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 “ 什么事情还值得师父亲自动手,交于我二人便可!” 天机老者摆摆手。 似有不悦。 二人不再献殷勤,匆匆走开。 天机老者随即身影一闪。 便行至亭中。 与程随之对望。 一脸奸诈。 “ 小和尚,未曾想你的命如此之硬,竟在老夫的一击之下逃得一死!” 事已至此。 程随之不再回避。 横眉冷对。 “ 我的那串佛珠是不是在你手里?” 天机老者闻言。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和尚有意思。 死到临头,竟还惦记着那串佛珠? 将背在身后的左手伸于胸前,摊开手掌。 “ 可是此物?” 正是一串佛珠。 程随之望见,急急上前,伸手便要去拿。 天机老者右手一指点在其手腕之处。 程随之顿觉一股酥麻之感袭遍全身。 匆匆向后掠去。 左手轻轻揉着右腕,踌躇不前。 有些狼狈。 天机老者轻抚胡须。 “ 既然死里逃生,不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藏起来,竟然还敢若无其事地到老夫的地盘溜达,嫌命长了不是?” 程随之紧咬的牙关中蹦出四字。 “ 还我佛珠!” 确实有些固执,冥顽不化。 若是换作他人,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逃之夭夭。 天机老者眼中迸出杀机。 将佛珠放入衣内。 身影闪动,逼近程随之,伸出右手,五指成爪,向着其头顶疾插而落。 指尖绿芒闪耀。 这一击若是落于头上,立是破脑之祸。 一味躲避退让,必会步步落于下风。 不及细想。 攻便是守。 程随之猛地右手抓住天机老者手腕,左手手肘倏地向其胸口撞去。 天机老者错身闪过,左手成拳,砸在其背部。 二者分开。 程随之感胸腹间血气翻涌,脚下微一踉跄。 差点儿摔倒。 天机老者面露惊讶之色。 这是在做殊死挣扎,还是藏有暗手? 此和尚难道真的不怕死? 身怀天权之力,自然无所畏惧。 辰之力压制,尔亦毫无优势可言。 管你有何压箱底之宝,尽管使来。 天机老者左手微挥,轻轻一拂,一掌推出。 掌罡如清风,但威势不容小看。 不可在做保留。 程随之催动体内隐藏之力。 青黑气焰豁然起于右手之中。 向着迎面掌罡挥出。 嘭—— 二力相撞。 消失无踪。 天机老者望之,心中惊叹。 和尚身上果然还藏有秘宝。 这么一阻。 程随之见机,脚步轻挪,扑向天机老者。 双手直掐其右肩近颈之处。 天机老者毫无慌色,左掌回转,便斩其手腕。 力道凌厉之极。 迫于无奈。 程随之强止攻势,只能招架劝阻。 天机老者上身不动,下身不移,双手连施八下险招。 姜还是老的辣! 程随之与人交手次数过少,阅历尚浅。 再次吃亏。 电光火石间。 终有一招未能挡下,被天机老者震的连连后退。 噗通—— 摔倒在地。 程随之肩受重伤,五个伤孔中血如泉涌,登时便染红了半边衣裳。 天机老者霍地住手不攻。 并未趁势置其于死地。 而是如老猫戏耍幼鼠。 就这么一脸笑意地盯着程随之。 皮笑肉不笑。 打斗之声。 引来诸多行走之人。 亭外观者皆屏气凝神,无不惊得呆了。 当生松旺与熬镖头亦在其中。 不知如何是好。 第19章 亭之战,物归原主 程随之咬牙站起。 一言不发。 肩头鲜血,点滴溅开,满地都是。 围观之人见多识广。 虽见过江湖之上不少异事,但今日亲见二者神奇至极的武功。 无不神眩心惊,谁也不敢多言。 程随之运转龟蛇之力。 伤口处渐渐浮现出一层黑色鳞片。 血止。 这一幕看的天机老者啧啧称奇。 内心对其身上秘宝更是渴望至极。 围观者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此为何物。 天机老者打量了一会儿。 忽然伸出右手。 啪—— 身影一闪,便至程随之身前。 打了其一记耳光。 这一下出手奇快。 程随之没能想到,亦未能躲开。 天机老者嘿嘿一笑。 第二记跟着打来。 两掌之间,相距只是绿芒一闪。 程随之岂能让其再打中? 但发现又无力闪身相避。 啪—— 果然又中了。 这一次。 天机老者却急急向后退去,右手悄悄藏于衣袖之中,五指轻轻相互揉搓。 痛,麻! 程随之脸颊之上,赫然亦生出一层鳞片。 将天机老者的掌力化解五分,返还五分。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 天机老者出手之余。 本欲当众羞辱程随之,令其情急之下,招露纰漏。 再趁机给予其致命打击。 如意算盘打的好,却未料到对方竟身怀如此棘手秘宝。 程随之见天机老者吃瘪。 纵身跃起,左拳便向其面门打去。 这一拳乃是虚势。 不待天机老者伸臂挡架。 右手五指成虎爪之形。 拿向其胸口。 即快且准,犹如星驰电掣。 天机老者以为程随之已做只防不攻的打算。 未曾想到其竟如此大胆。 将计就计! 当下右手亦摆出虎爪之形,与其相扣。 左手呈拳,与其相撞。 砰—— 双拳相交。 刹那间。 程随之只觉胸口气血翻腾。 借势向后飘出两丈有余。 吸一口气,吐一口气,急忙将气息调匀。 反观天机老者。 只是身子微微一晃。 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围观之人中,竟有一不长眼者,叫出好来。 天机老者冷冷向其撇了一眼。 此人顿觉一股寒冷气息将己团团包裹。 全身瑟瑟发抖不止。 随后冷哼一声。 当机立断,不可再与程随之纠缠下去。 决定尽快将其解决。 天机老者走神之际。 程随之再次奔来,右手握拳打向其颈部。 天机老者径不理会其袭来右拳。 右手食指与中指陡然伸出,成剪刀之形。 点向其右腕。 出手之快,指法之奇,程随之竟生出赞叹之意。 一瞬之间。 程随之立即变招。 五指一勾,便去抓其手指。 这次就算是再受一次重创,亦要将其指骨扭断。 天机老者竟不缩手! 其余三根手指一伸,翻成掌形,手臂不动,掌力已吐。 凡是伸拳发掌,必先后缩,才行出击。 但天机老者这一掌手臂已伸在外,竟不弯臂,掌力便即送出。 果然不同凡响! 程随之再次被震退而回。 天机老者好似已经失去耐心。 “ 小和尚,让你于老夫面前蹦跶如此之久,已给足你颜面,只希望你死而无憾!” 抽出别于后腰的那根烟斗。 转而身形急速向程随之而去。 人未至,森寒霸道的威势先至。 程随之虽已运转龟蛇之力护住身上要害位置。 但仍觉咽喉处刺痛不已。 随即脚步一溜,后退七尺有余,背脊贴到一棵树干上。 全身气血震荡不已。 烟斗如利剑,冲天而起。 长啸一声,化作飞虹冲向程随之。 围观之人见机不妙,争前恐后地远远跑开。 一刹那。 周围方圆三丈内,皆被这一击的气息所笼罩。 程随之自知已躲无可躲。 咬紧牙关,双臂之上黑鳞横生。 死死抵住飞来烟斗。 叮——叮——叮—— 火星四溅。 天机老者紧随烟斗之后而至。 一拳砸向程随之头部。 其势似可劈山断浪。 树叶簌簌落下。 如雨幕。 如陨落。 远处之人,胆小者已捂住双目。 小和尚这下死定了! 当生松旺闭目,心中为程随之默默祈祷。 轰—— 惊天动地一声后,一切归于静寂。 天机老者双目圆瞪。 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程随之。 只见其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赤红色光芒之中。 数根如长枪般的刺芒,吞吐不定。 已透天机老者之体而过。 “ 这......这怎么可能?” 烟斗无气机牵引,随即掉落。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天机老者肢体亦染红地面。 噗通—— 倒地不起,死不瞑目。 到死亦没有搞明白这刺芒是为何物! 程随之不知是力竭,还是惊慌过度。 虚脱地蹲坐到树下。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围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真可谓预料之外的大逆转。 一直处于下风的小和尚,竟瞬间秒杀了处于上风的天机老者。 此举定然可轰动江湖。 当生松旺跑到程随之身边。 关切地问道,“ 可还好?” 程随之无力地点了点头。 双臂双腿颤抖不止。 心中疑惑,这突如其来的红芒是什么? 是谁在帮我? 额头戴着护额的两名男子,扒开人群,匆忙地跑到天机老者尸体前。 怒视程随之。 但却不敢出手为师报仇。 心目之中已经站于不败之地的师父已折在此子手中。 我等怎会是其对手? 如若目光可以杀人。 估计程随之现在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 师父怎会败,怎会死? 不可思议! 但事实确实如此!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天命不可违。 当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师父抬回家中,厚葬。 悲痛不已,准备离去。 “ 等等!” 程随之在当生松旺的搀扶之下,慢慢站起。 二人扭头。 惊慌中带着些许坚毅。 这是要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大不了一死。 又有何妨? 去了那边再做师父的弟子! 抽出腰间佩刀,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程随之缓缓向前挪步,二人缓缓向后退去。 心意虽已决,但还是有些怕! 程随之走到天机老者尸体旁,蹲下身去。 伸手入其怀。 摸出一串佛珠。 脸上露出笑意。 “ 你......你竟然还要抢夺师父的遗物!” 程随之仰头。 面无表情。 “ 这佛珠是你师父从我手中抢夺而去的,这叫物归原主!” “ ......” 二人无言。 瞪了程随之一眼。 气急败坏地离开。 围观之人如刚刚品完美食一般,尚有余味地簇在一起,指指点点。 当生松旺招呼一声熬镖头。 便搀扶着程随之向邸店门外行去。 准备登车。 程随之与天机老者战斗之时。 镖师们手头工作却未停下。 观战之余,早已将货物装载完毕。 甚是敬业! 熬镖头一声大呼。 三辆镖车随其向门外驶去。 仇已报,物已归。 尘埃落定。 有人欢喜,有人忧。 轻敌,将自身置于万丈深渊之中。 天机老者之悲哀,无人知。 于外人眼中,不过一场华丽的战斗,一段茶后饭余的谈资。 辘辘—— 当生松旺的马车紧随镖车。 向水蚓城北门而去。 第20章 万峰林,镖行至此(上) 水蚓城与火蛇城交界之地。 山脉众多,重峦叠峰,绵延纵横。 大娄山,自西向东北斜贯北境。 河流亦是数不胜数。 上游交错,下游分流。 处处川流不息。 由于此地域的关系。 每逢雨季,阴天与降水较多,日照极少。 “ 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 初闻之,以为赞美之意。 实则是为怨言。 气候的不稳定,灾害时有发生。 当地人叫苦不迭。 程随之自然不晓得这些。 抬眼望去。 水环山绕,跌宕多姿,风姿卓越。 带队镖车停下。 熬镖头策马来到当生松旺马车旁。 “ 松旺掌柜,前方即将路过万峰林,中途不再停歇,我们尽量在天黑之前穿过此地。” 当生松旺走下马车。 “ 那我们便在此地稍作歇息吧。” 二人对望一眼,心知肚明。 提起万峰林,便令人不禁心中一颤。 响马集中之地。 熬镖头向车队招呼一声。 “ 哥几个都抓紧吃点东西,攒足劲儿,打起精神!” 由于赶时间的缘故。 并未在永嘉镇饱餐一顿。 只是顺手于街边小摊上买了一些熟食。 当生松旺看到程随之下车,急忙将食物与其分食。 程随之摆摆手。 苦笑道,“ 我有些吃不下!” 肩上之伤,稍一动,便疼痛难耐。 更加没有胃口。 当生松旺看到脸色有些发白的程随之。 如长者关心小辈一般,督促道,“ 受伤了,更要吃东西,否则怎么能好,到达火蛇城,便寻一郎中帮你诊治。” 程随之无奈,只好伸手接下一块牛肉。 索然无味地啃食着。 行至路边,眺望。 曾记得在雾霭村时,便听闻南方风光神奇秀美。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山、水、洞、林、石,交相辉映,浑然一体。 五光十色,流连忘返。 置身其中,属实令人陶醉不已。 熬镖头无声无息地来到程随之的身旁。 一脸恭敬、仰慕之态。 拱手施礼。 “ 这位高僧......额,兄弟,武艺高超,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佩服佩服!” 程随之回过神来。 闻有人搭话。 连忙拱手还礼。 “ 大哥,别这么说,高僧我可不敢当,已还俗,已还俗,呵呵......” 熬镖头旷达一笑。 “ 原来如此,小兄弟真是过于谦虚了!” 程随之尴尬赔笑。 “ 大哥定然亦是一位武艺超群之人,深藏不露罢了!” “ 哈哈,谬赞,熬某人三脚猫功夫岂敢与小兄弟相比!” “ 大哥此话过于贬低自己了!” “ 小兄弟,别一口一个大哥喽,我可担当不起!在下熬不悔!” “ 熬大哥,我叫程随之!” “ 程兄弟!” 当生松旺静静站于一旁,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颤。 熬不悔看了一眼当生松旺。 “ 松旺掌柜身旁有程兄弟作陪,此趟走镖,定然会安然无恙!” 程随之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头。 “ 哪里哪里......” 当生松旺闻言,亦如服下一颗定心丸。 心中淡定至极。 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插话道,“ 熬镖头,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上路吧,到了城中,多敬程兄弟几杯,可比在此喋喋不休美上许多。” 熬不悔一拍大腿。 “ 松旺掌柜此话甚好,那必是熬某人请客了!哈哈......” 说罢便大步向镖车走去。 大喊一声,“ 哥几个,出发!” “ 好嘞!” 程随之与当生松旺登车,随镖车上路。 “ 小兄弟,火蛇城有一绝,你可知?” 当生松旺坐定搭话程随之。 “ 哪一绝?” 当生松旺神秘一笑。 “ 玉屏萧笛,轻音舞伴瑶池。美酒佳酿,玉液醉倒仙人。可否有所耳闻?” 程随之并非酒囊饭袋之辈,自然无从听闻。 摇了摇头。 “ 到了城中,我带你转转便知!” 热情之意,无法拒绝。 程随之只好拱手,“ 多谢松旺大哥厚待小弟了!” 当生松旺已至不惑之年。 而程随之尚是将笄之年。 以兄弟相称。 真可谓忘年之交啊! “ 你俩真烦人!” 当生松旺的幼子被谈话声从梦中吵醒。 揉着眼睛,嘟着嘴,一脸不悦之色。 当生松旺瞪了幼子一眼。 看向有些尴尬之色的程随之。 “ 小儿娇生惯养,小兄弟多多包涵。” “ 松旺大哥言重了。” 程随之果然不善交谈,翻来覆去只会说那几句话。 但却很是中听。 “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坐车好累的......” “ 你再睡一觉便到!” “ 真的吗?” “ 父亲可有骗过你?” “ 没有!但我有些饿了,睡不着......” 当生松旺取出特意为幼子留的一块牛肉。 “ 吃吧!” 其子便兴高采烈地大口吃起来。 程随之望之,顿生羡慕之感。 此刻,很是想念家中的爷爷。 那时,自己何尝不是这般被爷爷疼爱着? 当生松旺看到程随之面露疲乏之意,便不再与之过多交谈。 “ 松旺大哥,我稍作休息!” “ 你身有伤势,自然应该多多休息,忍一忍,入城一切都会好!” 程随之点点头,闭目。 万峰林。 风过留痕,雁过拔毛。 众所周知。 当车队行至此处。 嗖——嘣—— 天空响箭声起。 随后怪叫之声、马蹄之声,不绝入耳。 一众人舞枪弄棒,骑马奔腾而来。 挡住了镖车的去路。 熬镖头奔至镖车前方。 众镖师抽出佩刀,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为首劫匪是一中年男子。 贼眉鼠眼、脑袋光秃秃。 尖尖的鹰钩鼻子,快要触到上嘴唇。 下巴蓄着一撮四寸长的山羊胡子。 身穿一宽大的貂皮袄。 “ 吆喝,我当时是谁,原来是通四海的镖车。” 熬镖头拱手,面带笑意。 “ 诸位好汉,规矩我懂,废话不多说!熬某人请喝茶!” 随即抛出一个钱袋。 劫匪头目伸手接过,数也不数,塞入怀中。 “ 嘿嘿,我最喜欢与明白人打交道,识相!多那么一嘴,这趟镖压的何物?” 熬镖头咧嘴一笑。 “ 噢,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批纻麻!” 劫匪头目大呼一声。 “ 祝通四海此镖一路平安!让路!” 率先行至路边,身后喽啰皆听令让开。 熬镖头再次拱手。 扭头大呼,“ 上路!” 镖车继续向北行驶。 这或许就是镖局与绿林好汉的一种默契吧! 其实,镖局真正厉害之处并非镖师武功高低。 而是会打点关系,会与江湖上各位好汉建立情谊。 有些劫匪识大体。 但,有些劫匪却鼠目寸光。 就怕碰到这样的人。 前路是否平安,无人知! 干的就是这一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熬镖头心中着实捏着一把汗。 第21章 万峰林,镖行至此(下) 有惊无险。 几波响马收了熬镖头的茶水钱后,皆让路通行。 有关系相对熟稔的,分文不取。 如今何世道? 国泰民安,太平盛世。 为何响马土匪竟这般猖獗? 落草为寇者,皆是一般百姓。 可见不公不法之事依旧枚不胜举。 只是藏于暗处,不知罢了! 但,有些好吃懒做之辈,想以此圆发财梦。 亦是不置可否!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 未行至多远,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便扑面而来。 令人作呕。 前方一众响马正在打扫战场。 个个身着衣物,色彩艳丽。 一商队被洗劫。 打斗痕迹极其明显。 死者多伤者少。 一瘦小男子扛起一尸体丢掷到路边。 淫笑着冲蹲坐于地的一名梨花带雨之女子吹了一声口哨。 女子虽无闭月羞花之姿,但仪态不凡,气质高雅。 一看便知,出身不俗。 男子伸手抹下其脸上血迹。 轻薄之意,不言于表。 女子眼眸中满满皆是恐惧。 瑟瑟发抖。 男子欲上下其手之际。 忽听到身后似有声响。 回头一望,看到有车驶来。 兴奋不已,大喊道,“ 当家的,又来一队!” “ 哈哈,今个儿什么黄道吉日,连番有人送钱而来!” 一男子从响马队伍中行了出来。 戴一金丝眼镜,头顶小礼帽,上身着锦缎小袄,下半身穿裙子。 咧嘴一笑,满是黄灿灿的大金牙。 不伦不类! 眯眼一瞅,望见镖车上的“通四海”三字。 “ 原来是几辆镖车!” 熬镖头看到这个团伙与被称为当家的之人,有些面生。 按部就班,抛出茶水钱袋。 当家的伸手接过,打开扫了一眼。 皱起眉头。 “ 这位兄弟不敞亮啊,你看看我手下这么多兄弟,就给这几个子儿,够干啥?” 闻得此言。 熬镖头心中一颤。 不好,果然碰上些不上道的货色。 随即拱手一笑。 “ 不知这位好汉落草哪座山头儿?” 不待当家的答话,其身旁一喽啰便大呼起来。 “ 不长眼的东西,我大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金牙!可有听说过?” 熬镖头没有控制住,噗嗤笑出声来。 不敬之意,极其明显。 “ 不好意思,这位兄弟,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 当家的不乐意了。 拉下脸来。 “ 废话少说,不伤性命,只求钱财,货留下,人离开。” 此话何其矛盾? 被扔到路旁的尸体,显而易见。 真以为别人眼瞎不成? 只怕是乖乖交出货物,也难逃一死。 熬镖头不再和颜悦色。 “ 万峰林中将军峰,山上坐落梯子寨,寨里住着个财神到掌柜,你们可知?” 一众响马听闻“财神到”三字。 个个面露惊慌之色。 开始窃窃私语。 财神到此人,于万林峰这一亩三分地,大名何其响亮?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金牙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 这位兄弟认识财神到掌柜?” 熬镖头傲慢一笑。 “ 财神到掌柜与我们镖局大掌柜,二人来往密切,常以兄弟相称!” 此话千真万确。 但,大金牙可不相信熬镖头的话。 因为有些人为了能够安全通过此地,便经常打着财神到的名号,狐假虎威。 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冷冷一笑。 伸手指了指路旁一尸体。 “ 方才此人口口声声说与财神到掌柜的是远方亲戚。” 此言一出。 熬镖头便知这次碰到了油盐不进之人。 “ 那这位当家的意思便是今日不留下些东西,此路是不通喽?” 大金牙哈哈大笑。 指着熬镖头一众人。 “ 说的很对!今个儿谁来都不好使!” 喽啰们个个阴阳怪气地奸笑着将四辆车团团包围。 轻轻的摩挲着手中大刀的刀刃。 既已至此,再说什么好话亦是无济于事。 要么对方团灭,要么自己这些人被赶尽杀绝。 熬镖头抽出佩刀奔向大金牙。 将出兵随。 镖师们亦挥刀砍向身边响马喽啰。 以少对多的战斗打响。 霎时间。 乒乒乓乓—— 四处皆是刀与刀的碰撞之声。 程随之从打斗声中醒来。 看到当生松旺紧紧抱着幼子,正悄悄撩车帘向外观望。 一脸惧色。 “ 松旺大哥,外边怎么了?” 当生松旺扭头看到程随之。 如捡到救命稻草般。 “ 熬镖头与响马们打起来了!” “ 一路相安无事,怎的会突然打起来?” “ 我也不知,可能是遇到难缠的主了!唉......” “ 我去帮忙!” 说罢。 程随之便要起身。 结果却牵扯到肩上伤口。 顿时,又痛的坐了回去。 手捂肩膀,龇牙咧嘴。 不停地倒吸凉气。 当生松旺急忙爬过去,看向其伤处。 鲜血浸出。 “ 小兄弟,你暂时不要出去,看熬镖头能否解决,在做定论!” 当下局面。 只能如此。 这些个响马并未一般响马。 似是个个皆身怀一些武功。 再以人数之优势。 镖师们眼见落于下风。 只能持刀抵挡,毫无进攻可言。 熬镖头那边,大刀舞的虎虎生风,逼的大金牙节节败退。 可见其在刀法修习上已有些火候。 眼见斩首在望之际。 嗖嗖嗖—— 道旁林中忽的飞出一根根利箭。 竟还有埋伏! 突如其来。 熬镖头始料未及。 情急之下,一个转身回旋踢,一脚将大金牙踹翻在地。 挥动大刀将射向要害部位的箭支砍掉。 噗噗噗—— 箭入肉之声。 右臂中一箭,左腿中一箭。 熬镖头手中大刀嘡啷落地。 单膝跪于地。 额头之上瞬间大汗涔涔。 大金牙爬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大笑一声。 蹲到熬镖头的对面,面上一副假惺惺的惋惜神情。 “ 啧啧......这么好的身手,今个儿就要搁在这儿了,可惜可惜......” 熬镖头气急败坏。 破口大骂,“ 亏你有脸立足此地,丢了绿林好汉的颜面,不敢堂堂正正战上一场,净施些个下三滥手段!” 大金牙站起身,一脚将熬镖头踹倒。 “ 我可没有自称什么好汉,再者说,我让手下兄弟藏在林中,怎的能叫下三滥?这叫智谋,懂不懂?” 镖师们皆已挂伤,一名杂役被乱刀砍死。 眼下镖头已败。 士气可谓跌入谷底。 或许确实是大意了吧! 败局已定! 熬镖头扭头看向当生松旺的马车。 眼中全是希冀。 程兄弟为何还不出手? 难道是要见死不救? 这次是熬某人眼拙了吗? 程随之自然已经看到车外战局。 心急如焚! 怎奈何一动便会牵扯伤口,属实疼痛难耐。 大金牙捡起地上大刀,置于熬不悔脖颈处。 熬镖头默默闭上眼睛。 认命了! 蹲坐于路旁的那名女子。 燃起希望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 呼—— 青黑气焰席卷而来。 闪过镖师,逐一贴附至响马喽啰之身。 以掩耳不及之势。 轰到大金牙处。 控制可谓毫厘不差,一针见血。 嚣张的响马团伙被瞬间消灭殆尽。 再无一死声响。 地上仅残留一抹黑灰。 林中脚步之声渐行渐远。 残余之人,应是已落荒而逃。 震惊! 这是何等实力? 熬镖头与众镖师,皆呆若木鸡。 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死里逃生! 神经彻底松懈下来。 相继瘫坐于地。 各自开始紧急包扎伤口。 程随之站于马车之上,收手! 只觉浑身再无一丝力气。 咚—— 躺倒于马车之内。 第22章 坐隅处,见闻江湖 枝节横生。 耽误了行程。 薄暮冥冥。 车队再次踏上了前往火蛇城的路。 此时当生松旺的马车里显的有些拥挤。 其幼子被挤到了角落里。 闷闷不乐。 程随之如日薄西山的老人一般。 脸色惨白,咳嗽不止。 熬不悔受伤后,再不便骑马。 简单包扎后与程随之并排而坐。 还有那名被搭救的女子。 楚楚可怜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 程兄弟这伤势着实有些严重!” “ 早知如此,便在水蚓城请位郎中诊治一番再上路,唉......” 当生松旺与熬不悔忧心忡忡。 程随之勉强一笑。 “ 不必担心,我没事......” 被搭救女子轻轻地挪了挪身子。 靠近程随之。 有些唯唯诺诺。 “ 我......我略懂一些医术,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伤?” 二人闻言,喜出望外。 “ 请......请脱一下你的上衣......” 女子低眉垂眼,面红耳赤。 程随之有些犹豫。 熬不悔直接就伸手去扯其衣服。 “ 郎中帮你看病,怎的还墨迹上了!” 五个血洞,触目惊心! 女子凑近一看。 伤口化脓,内有黄水浸出。 黛眉微蹙。 “ 请穿上吧......” 熬不悔不解。 “ 这......这就完事了?” 女子手伸入怀,掏出一针灸包。 拉过程随之的手,取三针,扎于其大拇指背上。 止诞穴,制污穴,妇科穴。 随后又取五针,扎于熬不悔之身。 合谷穴,后溪穴,委中穴,太阳穴,风池穴。 “ 我只能帮你们止些疼痛,后边还要外敷内服,才可治愈。” 熬不悔一副激动之态。 “ 姑娘出手,熬某人感恩,不知尊姓大名?” “ 是我应该谢谢你们相救才对,叫我元香就好。” 言谈举止,娇柔恬静,温婉可人。 几人对其顿生好感。 四辆马车。 行色匆匆,风尘仆仆。 夜黑风高,出得万峰林。 路旁一点点星火,若隐若现。 为众人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走近方知是三根粗木交叉托着的一火盆。 不远处一客栈,映入眼帘。 客栈本就不大,此时住满了被夜色所阻的旅客。 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镖车。 西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红色镶金边的镖旗。 于风中猎猎作响。 分辨不清其上绣的是何物。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 有的竟故意敞开衣襟。 生怕别人不知已几碗酒下肚似的。 众人相互搀扶,进入客栈中时,连一张空床都没有了。 只好先于饭铺中寻了几张桌子,要了酒,慢慢地喝着。 程随之、熬不悔、元香与当生松旺坐于角落里。 其幼子很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 身上有伤,还要饮酒?” “ 哈哈,去去晦气,杀杀毒气,甚好!” 臂上、腿上插着半截箭支的熬不悔大笑一声。 更是引来旁人的瞩目。 程随之依旧咳嗽不止。 “ 来,喝碗酒,啥事没有!” 熬不悔将倒满的一酒碗推到其面前。 程随之摇摇头。 熬不悔叹息一声,兀自喝了起来。 等待饭食余间,静听邻桌谈话之声。 “ 三金镖局也有人住在客栈,像是刚从月鹿城中回来。” “ 哦?押镖者是何人?” “ 就是那如意剑,段一凡。” “ 哈哈,这狂徒一向目中无人,如今竟还活着!属实不易!” 正在此时。 掩着棉布门帘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入饭铺之中。 其中走在前边的紫红脸胖子,嗓门极其大。 谈论着一些江湖上的勾当。 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三金镖局的大镖头段一凡。 行至一张已经上满酒菜的桌旁。 入座便大口吃起来。 可是这也塞不住其嘴。 几杯酒下肚,更是豪气如云。 大笑道,“ 左撇子,你还记得那日在大娄山下那事儿吗?” 另一人恭维道,“ 当然记得,那四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想要劫大哥的镖,谁曾想刀还未落下,就被大哥刺破了喉咙,有眼不识泰山,也算不白白枉死!” 第三人为段一凡将空碗倒满酒。 亦是一脸讨好的笑。 “ 不是俺吹牛,论掌力,咱们总镖头当之无愧,但要说剑法之快,估么着天下只怕再无人比得上大哥了!” 段一凡听着趋炎附势的话语,更是忘乎所以。 得意忘形,不言于表。 棉布门帘再次被撩起。 走进二人。 皆头戴宽边斗笠,身披鲜红披风。 身材、高矮极其相仿。 饭铺内食客望其夺目打扮,不禁眼睛有些发直。 二人缓缓摘下斗笠。 露出两张枯黄消瘦的脸,丑陋至极。 耳朵小,鼻子大。 大到将眼睛都挤到了耳朵旁! 目光毒恶锋利,似蛇眼。 随后脱下披风,露出里边一身黑色紧身衣。 令人不禁望而生寒。 或许此二人的唯一区别。 便是一人脸色苍白,一人黑如锅底。 只见其走过柜台,行至段一凡桌前。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此时,饭铺内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段一凡本想装作没有看到此二人,但实在办不到啊! 只好站起身,勉强一笑。 “ 恕在下眼拙,不识得两位好汉,不知寻在下有何事?” 脸白之人嘿嘿一笑。 “ 你便是那如意剑段一凡?” 其声音略显急促尖锐,亦似在颤抖。 段一凡闻声,瞬间汗毛倒竖。 “ 不敢不敢......” 脸黑之人冷笑一声。 “ 就凭你,也配叫作如意剑?” 随即手一抖,掌中便多出一把漆黑细长的软剑,指向段一凡。 一字一字地说道,“ 交出你身藏之物,今日便饶你不死!” 左撇子忽然站其身来,挡到段一凡面前。 赔笑道,“ 两位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的镖车早已空空如也,哪来什么藏货,你们......” 话未说完。 脸黑之人剑柄一带,软剑缠上其脖颈,将其头颅削下。 鲜血喷涌而出,又如雨点般落下。 洒了段一凡一身。 怵目惊心! 头颅掉到地上,滚了两滚,静止不动。 食客皆惊恐不已,桌下双腿颤抖不止。 段一凡既然能活到今日。 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小布包。 放到桌上! “ 两位,我身上确实有这么一物件,但想就这么带走,只怕没有那么轻松!” 脸黑之人阴森一笑。 “ 我也这般取了你的项上人头,那便很是轻松!” “ 俗话说得好,以理服人!杀了我,只怕两位以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段一凡话未说完,人已退后七步。 呛—— 拔剑入手。 这是要垂死挣扎,拼命不是? 非也! 只见其反手将桌上一盘炸丸子挑了起来。 剑风嘶嘶! 光芒过处,十几个丸子皆被斩为两半。 落于地上。 随后,得意一笑。 “ 若是两位能像我这般露上一手,那桌上物件双手奉上,如若不然,请哪里来回哪里去!” 程随之看到这一幕。 只觉好笑! 观此人手法,确实不弱。 但又不得不佩服此人真是聪明。 斩丸子,便不能斩其人头。 无论胜负,最起码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熬不悔与程随之对望一眼。 微微一笑。 看来两人是想到了一处。 脸黑之人咯咯一笑。 “ 你这手法,做厨子不错,配得上叫武功吗?” 只见其长长吸了一口气。 地上丸子竟然轻飘飘飞了起来! 乌黑光芒一闪。 半空中的丸子忽然全然不见。 竟已被其一个不漏地穿到软剑之上。 甭说会武功的,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亦知,砍丸子容易,但穿丸子,那便属实不易了! 手劲,眼力,两者缺一不可! 段一凡望之。 面如土灰,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悄悄退后几步。 “ 莫非二位便是......便是那黑白双煞?” 第23章 为他人,亦是为己 听得“黑白双煞”四字。 存活的那名镖师,一下子就溜到了桌子之下。 或许程随之并不知。 但熬不悔却如雷贯耳。 不禁皱起眉头。 此二人,近些年忽然崛起于乌江一带。 论心狠手辣,极少能有人在其之上。 据传言,二人身上的红色披风,便是用鲜血染成的! 脸黑之人阴险一笑。 “ 竟然能够认出我二人,看来你的眼并不瞎!” 即已至此。 段一凡不服不行,咬了咬牙。 “ 既然是您二位看上了这物件,那便请......请拿走吧!” 脸白之人却不依不饶。 “ 今日我二人不但要拿走这东西,还得要你跪下喊一声爷爷!如若不然,便将你人头一并拿走!” 段一凡闻言。 愣在当场,脸色阴晴不定。 经过一段艰难的思想斗争后。 跪到二人面前,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爷爷。 一无是处! 程随之喃喃自语。 “ 也难怪此人能够活到今日,竟这般能屈能伸......” 此言不知是褒是贬! 声音虽小,但却入了黑白双煞的耳。 二人竟齐刷刷地望向程随之。 脸白之人冷冷一笑。 “ 莫不是还有高人在此?恕我兄弟二人不识,还请自报尊姓大名!” 脸黑之人狰狞一笑。 “ 如若你的剑法比我快,那我便将此物双手奉上!” 程随之摇了摇头。 “ 我对你们争抢的东西并无兴趣,对剑法亦不怎么精通!” 当下身体本已虚弱无力,面无精神。 但看在二人眼中,却认为此为大大的不屑一顾! 黑白双煞一时拿捏不准其实力,并未直接出手发难。 似有进退两难之意。 正在此时! 人未至,声先至! “ 你二人脑袋与此物件,哪个更为贵重?二者选一!” 棉布门帘被掀起。 走进来一少年。 身着一单薄长袍,背脊笔直。 浓眉大眼,嘴唇微薄。 高耸的鼻梁,使得其脸看起来更加瘦削。 腰间别有一三尺多长的黑铁片,无刃。 两片软木钉于其上,便为剑柄。 眼眸之中透露着孤独与倔强。 生人勿近! 闻言极其气愤的脸白之人。 当看到这名少年,戏谑一笑。 “ 方才那句话出自你口?” 少年面无表情。 “ 正是!” 脸白之人又是咯咯一笑。 “ 二者选一?如若我不选呢?” “ 那么,你二人的脑袋与此物件,我便全都收下了!” 闻其言。 脸白之人纵声狂笑。 因为他看到少年腰中之剑,甚是滑稽! “ 就凭你?” 少年静静地站在门口。 一言不发。 唰—— 柜台上的蜡烛熄灭。 唰—— 柜台上的蜡烛被点亮。 不对。 应该说是一根蜡烛被分作了七段,整整齐齐地排列于柜台之上。 皆被点亮。 还有。 黑白双煞的两颗人头! 少年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仅仅几个呼吸间。 无人看到发生了何事。 食客皆是瞠目结舌。 少年走到二人的尸体处。 从其衣服内摸出一些钱财。 全都放到柜台之上。 “ 掌柜的,在座所有人的酒菜钱,我一并算了!打扰了!” 早已藏于柜台之下的掌柜。 此时才悄悄探出脑袋。 一脸惊恐地点点头。 少年拿起黄色小布包,提起两颗人头。 转身便要走。 忽然。 跪于地上的段一凡,狂吼一声,暴跳而起。 提剑刺向少年后背。 嘭——嗖—— 段一凡手中剑脱手而飞,插于屋脊之上。 倒于地上。 身体被一团青黑色火焰瞬间吞噬。 这一脚是少年踹的。 这一火焰是程随之挥出的。 段一凡本该感激这名少年,却为何要偷袭? 黑白双煞当众折了其颜面。 而少年又杀了黑白双煞。 当下,只有杀了这名少年,段一凡方可于江湖重新立足。 这,或许就是人心之险恶吧! 程随之第一眼看到少年,便如看到了自己。 形单影只,无依无靠。 心中对段一凡人品更是厌恶至极。 那句能屈能伸,可想而知。 定是辱其卑鄙无耻! 出手,为他,亦是为己。 少年撇了一眼化为灰烬的段一凡。 无一丝惊讶之态。 转而望向站在角落桌后的程随之。 眼眸不再那般冰凉。 竟是露出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程随之面色愈加苍白。 双腿一软便坐到了长条凳上。 少年大步走了过去。 从邻桌拉过一条凳子,坐于程随之对面。 “ 手段如此刚猛,身体却这般虚弱......” 程随之惨然一笑。 并未过多解释什么。 饭铺内经过此一波三折的战斗。 食客匆匆吃完饭,相继离去。 仅剩程随之一伙儿人。 胆儿小的食客唯恐再次发生大的争斗。 连夜都不过了,直接退房走人。 甚好! 解了程随之他们无床可睡的燃眉之急。 简单吃罢后。 众人便上床入睡。 只留人轮替于外为镖车货物放哨。 少年并未住店。 在客栈门外坐了一夜。 一夜无话。 晨光熹微。 众人便爬将起来。 买得一些馒头与包子。 转道向东,再次上路。 不知何故。 少年却坚持跟随。 登上了熬不悔的那匹马。 由于出行的比较早。 路上甚是寂寥。 “ 中午时分,便可到那火蛇城西门!” 熬不悔撩车帘向外扫视一番。 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擦之不尽。 这箭头依旧停留于身上。 时间久了,恐怕伤口会感染。 那便大事不妙了! “ 熬镖头,过了万峰林,便再无劫道之人了吧?” 熬不悔点了点头。 现在只盼着快点儿到达火蛇城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带头镖车忽然停了下来。 一镖师急步跑到当生松旺的马车旁。 “ 熬镖头,前边有人挡道!” 言语中略显惊慌。 “ 我去看看!” 说着就要下车。 当生松旺关切地拉住熬不悔。 “ 你的伤......” 熬不悔回头,挤出一丝笑容。 “ 常年在外,受些伤已是家常便饭,无妨!” 一瘸一拐地在镖师的搀扶下走到镖车前。 只见路中站有二人。 呼—— 熬不悔放下心来。 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响马。 拱手施礼。 “ 两位朋友,不知何故要挡我通四海镖局的路?” “ 哈哈哈哈......也不枉白等!苍天不负有心人啊!” 熬不悔闻言,眯眼望去。 大吃一惊! 原来是一老者与一男子。 老者颧骨高松,面如淡金。 双目似鹰隼之眼。 独臂! 这名男子...... 不正是段一凡的跟班镖师吗? 三人中,唯一存活之人! 第24章 少年人,神乎其技 同行虽大多皆相识。 但,亦是冤家。 段一凡死后。 少年径直坐到程随之一桌。 一切看在这名镖师的眼中。 随食客混出客栈饭铺后。 便飞鸽传书三金镖局的总镖头。 告知藏物被抢之事。 总镖头正是这名独臂老者。 查封! 连夜赶至此处。 守株待兔! 查封并不想节外生枝。 “ 通四海的熬镖头,在下识得!” 随后抬臂指向骑于马上的那名少年。 “ 此时不管与你们镖局有无干系,在下只想取回属于三金镖局的东西!” 熬不悔闻言。 扭头望向少年。 少年轻轻拍了拍马屁股。 马儿便来到熬不悔身边。 查封冷冷一笑。 “ 江湖英杰辈出,在下很是欣慰。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假以时日,造诣定然更加不凡!” 少年冷眸相对,一言不发。 查封略显尴尬。 “ 眨眼间便可斩杀黑白双煞与段一凡,在下佩服!段一凡偷袭阁下,有错在先,死有余辜!但你抢的物件,本是三金镖局之物,乖乖交于我手,此事便就此作罢!” 少年将小黄布包提于手中。 “ 你唤此物一声,它若有应,我便还你!” 噗嗤—— 熬不悔笑出声来。 死物,怎会发声? 此不明摆着是在有意挑衅! 查封挑了挑眉。 并未生气。 哈哈大笑两声。 “ 伶牙俐齿的小儿,逞口舌之利,对在下无用!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在下便帮你圆梦!” 少年将布包塞于怀中。 伸出手臂,向查封勾了勾手指。 嚣张至极! 查封忍无可忍。 飞掠而起,扑向少年。 少年握住软木剑柄,严阵以待。 正在此时。 道边林中忽的窜出一人影。 半空中迎上查封,拉住其手,斜飞至一边。 落地。 查封正欲发飙。 一撇! 竟识得拦截之人! 随即吹了吹胡子。 “ 呵,虞跛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矮小老者阴沉一笑。 “ 我自然是嗅到了布包中物件的香气!” “ 那是三金镖局之物,你想也甭想!” “ 查疯子,说话得讲理,正如那名少年所言,那物件可识得你?哈哈......” “ 哼......” 熬不悔并不识得此矮小老者。 但对其高超的身法,属实佩服! 可惜! 竟是个右腿畸形之人。 “ 此少年人身手不凡,后边马车里还有一位高人坐镇。” “ 哦?” “ 切莫鲁莽出手,你我二人联手!这般可好?” “ 得手后,你凭仗身法携物逃走,知我定然追之不上!呵呵,打得一手好算盘,你当我傻?” 叮叮当当—— 二人悄声争论之时。 一阵悦耳之声传来。 人随声至。 林中又走出五人。 身着五颜六色衣裳,腰扎围裙,脚穿虎头鞋。 相貌狞恶,挤眉弄眼,嘻嘻哈哈。 手腕与脚踝处皆挂有一串铃铛。 年纪已不小,却非要做出顽童之态。 令人望之,恶心不已! 虞跛子与查疯子看向来者,不禁皱眉。 “ 蜈蚣、毒蛇、蝎子、壁虎与蟾蜍,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五人只笑,并不答话。 来意可想而知! 亦是为了那黄布包中之物。 熬不悔头大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招谁惹谁了? 走趟镖竟遇上这么多事儿! 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老子不管了! 向同行镖师使了个眼色。 镖师便搀扶着熬不悔慢慢向后退去。 叮叮当当—— 五人振臂摇铃。 虞跛子与查疯子不明其意。 厌恶至极地撇了五人一眼,转过头去,不再搭理。 可。 顿觉腿部一痛。 传来似被蚊虫叮咬之感。 刹那间。 便深感全身力气被丝丝抽离。 噗通—— 两人相继倒地。 “ 糟了!被暗算了!” 发现之时,为时已晚! 还欲说些什么,但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动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三金镖局那名镖师大叫一声。 窜进林中。 两人就这么死了! 无声无息! 脸庞泛黑,狰狞丑恶。 恶毒双目,如死鱼般凸了出来。 中毒而死! 不可计数的蜈蚣与蝎子从两人的裤筒里爬了出来。 五人咯咯笑个不停! 熬不悔大惊失色。 少年面若寒霜。 其中一位黄衣男子身影一闪而逝。 随那名镖师窜入林中。 片刻之余。 提着镖师的衣服,又将其抓了回来。 镖师口中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随后,五人皆看向少年。 一言不发,伸出手来。 如出一辙! 少年置若枉然。 坐于马上一动不动。 镖师见五人不再搭理自己。 咬了咬牙,猛然从黄衣之人手中脱身。 手一抖。 不知从何处解下一条亮银链子枪。 银光洒开。 软软的链子枪被抖得笔直。 如毒蛇般刺向黄衣男子。 黄衣男子头亦未回,甩出手腕处铃铛,套住枪尖。 手指一弹,一物飞出。 链子枪的链子断作两截。 又穿镖师喉咙而过。 镖师双目圆瞪,倒地身亡。 干净利落,杀人不眨眼。 咯咯笑声,再起! 五人歹毒,不必多言。 少年动了。 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 快若迅雷。 嘭嘭嘭—— 五名男子身站之处。 不知何故,烟雾突起,弥漫。 少年入得浓雾之中。 不见踪影。 黑光一闪。 仅一闪! 便见少年从雾中慢慢走出。 三尺铁片依旧别于腰中。 面无波澜。 行至马前,翻身上马。 风来,雾散。 现出地上五人的尸体。 摆出一个十字。 铃铛散落于地,脸上狞笑犹在。 皆是咽喉处被一剑刺穿。 通四海镖局的众人目瞪口呆。 好厉害! 好快的剑! 真可谓神乎其技! “ 走吧!” 少年率先策马越过地上尸体,向东而去。 镖车急忙紧随其后。 一镖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满地尸体,满目凄凉。 人命薄如纸! 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一路再相安无事。 日轮当午。 镖车来到火蛇城西门。 抬眼望去。 城墙皆是用石条垒筑。 雄厚方正,巍然耸立。 城上垛口密密麻麻,观敌台数不胜数。 形状奇特,呈凹形。 周边均设有登城马道。 赤红色城门敞开,更显气势恢宏。 尤其是城楼之上的怪鸟雕像。 傲然而立,栩栩如生。 展翅,似欲一飞冲天。 程随之放下车帘。 心中有所疑惑。 此怪鸟雕塑,与自己右胸处怪鸟刺青,何其相像? 元香亦偷偷撇了一眼程随之的胸口。 盘查,入城。 顿觉如入丛林深处。 棕榈树林,高高挺立,直插天空。 枝叶茂盛,野花遍地。 小溪潺潺,泉水叮咚。 梅花鹿于溪边优雅散步,猴子在矮树间悠来荡去。 向远处眺望,依稀可见山峰层叠。 千姿百态! 车辆穿行在山林小径间,时有鸟儿追逐歌唱。 不觉令人心旷神怡。 悠然自得! 好美的城! 行上官道,两炷香时间。 便至阳朔镇。 第25章 寻郎中,再见郎中 九曲十三弯。 由北向南,就势建镇。 中心街道皆以青石铺就,街道两旁小巷纵横交错。 呈网状。 或长或短,或宽或窄,古朴悠远。 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镖车行至一店铺前停下。 门上挂匾,千丝万缕。 当生松旺下的马车,已有活计上前相迎。 “ 掌柜的,您回来了!” 当生松旺点了点头,指了指镖车。 随后将幼子交于一名女子手中。 再度转身回到车上。 活计们会意,开始卸车。 马车走街串巷。 行至一药局门口。 当生松旺搀扶程随之,元香搀扶熬不悔。 下得车来。 入内。 当生松旺大呼,“ 快请李郎中来!” 片刻后一男子匆匆而来。 看到程随之时,顿时呆住。 程随之望其,亦是感觉有些面熟。 “ 你?......” “ 你?......” “ 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 你是水玄国土蝠城长贤保镇的?” 两人四目相对,再次愣住。 “ 你是背着三把刀男子的师弟?” “ 你是李郎中?” 他乡遇故人。 两人顿感热泪盈眶。 当生松旺、熬不悔与元香,听二人对话,满脸疑惑。 “ 你怎的跑到火朱国了?” “ 唉,还不是拜你师兄所赐,那日杀了我那家中悍妻,我本欲投案自首,但想了一夜,往后时日,定然会生不如死,还是决定逃走。” 程随之有些汗颜。 但,确实怪师兄况西桐过于鲁莽。 “ 你怎么出家当和尚了?” 李郎中望着程随之光光的脑袋,很是诧异。 “ 说来话长,也是被迫无奈之举......” “ 你那师兄呢?” “ 我也不知。” “ ......” 李郎中观程随之气色不佳。 “ 伤了哪里?” 程随之拉开衣服,露出肩膀。 伤处红肿,臭味散出。 李郎中一看。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 与人打斗所致?耽搁的时间有些长......” 程随之点点头。 李郎中不假思索,开始诊治。 少年静静站于其身后,看到程随之伤口,不觉皱了皱眉头。 “ 那日以后,舅哥便利用关系,发下通缉令,我一路向南奔逃,无人敢收留,颠沛流离,逃到这里。” “ 幸得药局掌柜不计前嫌,才有一安身之所,无以为报,踏踏实实做一名抓药活计。” “ 熟稔之人知晓我懂些医术,对我尊敬有加。” “ 于不识之人眼中,我连废物都不如!” 李郎中一边小声絮絮叨叨,一边帮程随之处理伤口。 程随之深深体会到其心酸之意。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本感觉此生再不会见面之人,却就这般相遇。 世间很大,亦很小。 何时才能再见师兄? 未过多时。 李郎中将药粉撒于程随之伤处,为其缠上白布。 又匆匆奔至百子柜,为其抓药。 不知是再遇故人的激动心切,还是李郎中的药到病除。 程随之感觉肩膀不再那么疼痛。 李郎中将药包放到程随之手中,又望向熬不悔。 一看便知! “ 箭伤?” 熬不悔点头。 “ 有劳郎中了!” 李郎中回到柜台内再次抓药。 一气呵成。 “ 服用药后三日,箭头便可自行脱离,到时再来这里,我帮你敷上些膏药,加以时日,便可行动自如,恢复如初!” 熬不悔拱手! 当生松旺付钱。 “ 李郎中,闲暇之余,可到我的店铺做客,门有牌匾千丝万缕,据此不是甚远,一打听便知!这就先告辞了!” 李郎中将几人送至门口。 挥手道别。 眼中情深意切,大有不舍之意。 程随之登上马车。 撩车帘,探头入内。 忽有一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红米糕? 抬眼望去。 是一家售卖糕点的店铺。 顾客沸沸扬扬,应接不暇。 爷爷以前每次去镇上,都会带一些红木糕回来。 自打离开村庄,就再也没有吃过。 不知是怀念其味道了,还是想念家乡与爷爷了。 程随之转而走下马车。 行至店铺门口。 坐到屋檐下一门墩之上。 当生松旺不知其意。 “ 咱先回去吧,想吃糕点,一会儿我派人来买。” 程随之摇了摇头。 “ 不必再麻烦松旺大哥了,你们先回,我自个儿买些便好。” 当生松旺掏出两枚金币塞到程随之手中。 转身登车。 “ 拿着吧,你身上没钱。” 程随之一愣,苦涩一笑。 却看到少年依旧站在身旁。 “ 你先跟着回去歇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少年一声不吭,就这么站着。 程随之叹息一声。 真是个怪人! 一干枯瘦小的老婆婆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店铺内走出来。 刚刚出的门来。 两个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吵吵着要吃糕点。 “ 不是对你俩讲过吗?在路上不许吃东西!” 话虽是这么说。 但依旧拿出糕点分给孩子。 未曾想,俩孩子拿到糕点后却闹得更凶。 小男孩跳脚大喊。 “ 她那块比我的大,不行,我要那块!” 小女孩自然不肯与其换,拔腿就跑。 小男孩不依不饶在后边追着抢。 老婆婆拦不住,只能叹气一声,摇了摇头。 一不留神。 小女孩便跑到了程随之身后。 抓着其衣领。 “ 好叔叔,救救我,拦住这个小强盗!” 小男孩叉着腰站在程随之面前。 气鼓鼓地嚷道,“ 叔叔才不会帮你,肯定是要帮我的,因为我俩都是男人!” 程随之笑了。 望着两人调皮可爱的打闹。 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还有那些玩伴们。 只是,时光一去不复返。 顿时有些感伤袭上心头。 随即拉过两个孩子的手。 语气温柔地说道,“ 你俩在此等会儿,我一会儿买到后便再分给你俩可好?保证一样多!” 俩孩子兴高采烈地扑到程随之怀中。 程随之伸手,将二人抱住。 亦是开心至极。 就在此时。 剑光一闪。 俩孩子手中的糕点一分为二,掉落于地上。 受到惊吓。 俩孩子哭着跑回老婆婆身边。 程随之愣了。 惊讶地扭头望向身边少年。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 “ 你为何要这般?” 语气有些冰凉。 少年撇了撇嘴。 “ 我在救你!” “ 哦?两个孩子能把我怎样?” “ 他俩会杀了你!” 程随之又愣住了,看向两个孩子。 俩孩子不再哭泣,瞪着双眼。 老婆婆正拉着二人,慢慢后退。 程随之觉得心中甚是拥堵。 低下头,盯着掉在地上的糕点。 糕点之中竟有光芒闪动。 捡起。 用手一扒拉。 现出一机簧钉筒。 少年轻轻一笑。 “ 我没有骗你吧!” 程随之不解。 “ 互不相识,为何想要取我性命?” “ 你错了,并不是想取你性命,而是在找我,只是认错人了!” 言罢。 少年轻身一跃,掠至老婆婆身前。 第26章 未曾想,你竟叫蔚 老婆婆笑了。 瘦骨嶙峋的脸上。 狰狞毒恶! 少年冷眸相望。 “ 你想要的那个黄布包在我身上,不在他身上。” 程随之愤怒至极。 “ 蛇蝎心肠,竟然利用纯洁无辜的孩子行那歹毒手段!” 老婆婆笑容更是可怕。 “ 无论藏在谁的身上,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一样一样!嘿嘿......” “ 孩子喜欢替外婆做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握住剑柄。 程随之闭嘴,手上青色光芒,若隐若现。 “ 要上便一起上,我才不怕......” 老婆婆凶神恶煞地将手中糕点狠狠砸到地上。 轰—— 尘土飞扬,硝烟四起,火星点点。 少年凌空翻身,后退两丈。 程随之身靠墙壁,拿衣袖遮挡溅来砂石。 烟尘散。 老婆婆与两个孩子已不见踪影。 地上仅留一个大坑。 少年与程随之呆立当场。 跑了? 人群快速围拢而来,又快速散去。 “ 只可惜没有救出那两个孩子......” 少年无动于衷。 程随之有些悲伤。 但始终拒绝不了红米糕的诱惑,还是买了一些。 “ 唉,这俩孩子一定是被那个老婆婆拐来的,他们的父母该有多伤心......” “ 有些事,真相并非仅仅是你眼前所看到的......” “ 这样啊,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少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扫了眼程随之。 牵起马,转身便走。 “ 跟我来!” 程随之默默跟其身后。 ...... 尺璧寸阴。 三日已过。 期间几人皆居于当生松旺店铺后院。 闭门不出。 熬不悔手臂与腿上的箭头果然如李郎中所言。 自行脱离。 再次由其敷上药物后。 行动无碍,便准备返回水蚓城。 虽是利益往来,但长久接触,相互早已知根知底。 于夜。 当生松旺在镇中择一上等酒楼。 为熬不悔一众人设宴送行。 直至半夜时分。 众人方酒足饭饱,谈笑风生而归。 店铺后院之中生有一落羽松。 树干圆满通直。 甚得当生松旺喜爱。 做人便应与此树一般,心胸宽阔,豁达直爽。 “ 我已等候多时!” 正欲入屋的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话语惊的全身一震。 如魑魅魍魉,绕身耳语。 酒醒三分。 循声望去。 只见树冠一细枝上。 飘飘然落下一白衣女子。 手撑湘妃竹伞,衣衫一尘不染。 身法轻盈,姿容美绝。 “ 你是何人?” 当生松旺皱眉问道。 白衣女子仿佛未曾听到其言语,目光紧紧盯着莲足上的白绫剑靴。 被地上一滩脏水,染了几点污泥。 神情瞬间变得惶急忧愤。 “ 有人托我前来取那小黄包裹,乖乖交过来吧。” 当生松旺扭头看向少年。 几日以来,一直相安无事。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未曾想到又来了个因此物找麻烦的。 黄布包中,究竟是什么? 少年并未拔剑。 问也不问,身形一闪。 双拳齐出,直击向白衣女子的肩头。 白衣女子纤腰微拧。 叱道,“ 真是个好生无礼之人!” 身子一挺,迎将而上。 “ 你怎得不问一下我是受何人所托?” 少年一拳方出,闻言硬生生收住拳势,后退而去。 女子妩媚一笑。 “ 你就算是问了,我也未必会告知于你!” 少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深觉被其当众摆了一道。 随即面露阴沉之色,目光中杀机毕露。 将手搭于剑柄之上。 走向白衣女子。 仅四步。 便闻尖锐风声起。 树上一蓬光雨,暴射而出。 数十道银芒直击少年。 少年倒窜而起,凌空急转,落于屋顶之上。 银针迎面而来。 程随之挥出一拳。 意欲阻挡。 未曾想。 却打了个空! 叮叮—— 银针化弧而起,汇于一处。 再次袭向少年。 眨眼间。 少年拔剑,收剑。 银针四散。 回旋,再聚。 程随之看准时机,双掌齐挥。 将银针震落。 白衣女子一拍伞柄,竹伞飘浮于半空,旋转飞舞。 而后扑向程随之。 掌影翻飞,急如骤雨。 瞬间便攻出十招之多。 程随之只守不攻,一一避开。 “ 我不想与你动手,休要欺人太甚!” “ 你这是怜香惜玉,怕弄伤我麽?” “ ......” 忽的一股冷风透体而过。 程随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急忙闪身后退。 与此同时。 飞至程随之头顶上方的竹伞猛然撒下一簇银针。 程随之连连挥拳。 银针散落他处。 毫不恋战。 白衣女子脚尖点地,疾速后退,与程随之拉开距离。 竹伞飞回至其手中。 轻轻一笑,声如少女,轻柔娇美。 树枝一阵剧烈晃动。 跳下一男子。 头顶竹笠,身着锦缎衣衫。 面膛紫红,狮鼻阔口,颔下微蓄短髭。 “ 辉辰者?” 程随之答也不答。 男子缓步至女子身边。 “ 此次任务必然以失败告终,咱俩联手亦并非一名辉辰者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吧!” 说罢。 深深的瞪了程随之一眼。 似要记住其相貌一般。 率先闪身离去。 白衣女子轻吻了一下手掌,红唇微启,冲着程随之吹去。 口吐芬芳。 “ 谢谢你的手下留情,有缘再见!” 一跃而起。 消失无影无踪。 程随之却红了脸颊。 少年悄悄地从后背上拔下数根银针。 攥于手中。 跃下,转身向屋内行去。 程随之紧随其后。 “ 冒昧问一下,那个黄布包里是何物?为何三番五次有这些个怪人前来抢夺?” 少年止步。 回头望了一眼程随之。 “ 与你无关!” 随后走进一个房间,关上门。 众人面面相觑。 叹息一声。 各自回房歇息。 鸡鸣声响起。 熬不悔与几名镖师收拾完毕。 向当生松旺与程随之告辞。 “ 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目送镖车远去。 二人回到院中。 程随之伸了一个懒腰。 活动一下手脚。 伤势基本已无大碍。 “ 感激松旺大哥多日的深情款待,我想,我也该走了!” 当生松旺一愣。 转而轻轻一笑。 “ 上元节将至,何不再多留几日?” 程随之摇了摇头。 “ 不可再叨扰松旺大哥了!” 当生松旺伸手搭上程随之的肩膀。 “ 我们是至交,何来叨扰一说?” 程随之望其真挚眼神。 心中感动不已。 “ 能有松旺大哥这样的至交,是我三生有幸,不过,确实有事挂念于心,不可再作逗留。” 说话间,二人行至屋内。 “ 好吧,若以后有机会,再回这里来。” “ 嗯!” 程随之转身便要回屋收拾。 当生松旺迈步挡其身前。 “ 怎的这么急?说走便走,吃完午饭再走,权当做哥哥的为弟弟饯行!” 盛情难却。 不愿伤了当生松旺的热情之心。 程随之只好点头答应。 “ 这就对了,这几日,我已为你打听到了可搭乘飞禽的去处。” 程随之闻言,喜上眉梢。 “ 松旺大哥费心了!” “ 你看,又说客套话,大可不必啊!” “ 呵呵,我的错,我的错......” “ 你可知你们水玄国与青木国之间设有的载运驿站?” “ 好似听说过......” “ 火蛇城的皤滩镇为了方便货物可以更加快捷地运往他国,便效仿载运驿站,建立起了转运站,此处就有前往水玄国的飞禽!” “ 太好了!” 程随之激动不已。 当生松旺拍了拍其肩膀。 午饭可谓丰盛。 皆是当地名菜。 酸汤鱼,状元蹄,盗汗鸡等等,香气四溢。 程随之,当生松旺,元香与少年,围桌而坐。 觥筹交错,挥霍谈笑。 “ 这么多日,竟还不知你的名字。” 程随之举杯向少年。 碰杯。 “ 叫我蔚,就好!” “ 喂?” 少年不知作何解释,指了指外边的天空。 当生松旺若有所悟,插话,“ 大观之蔚?” 随即手指沾酒,于桌上书写一遍。 少年点头。 程随之恍然大悟。 “ 你家在何方?” 程随之又看向捂嘴浅笑的元香。 “ 木犴城。” “ 哦?” 当生松旺指了指东北方。 “ 有些远!不过尚在火朱国境内。” 程随之点了点头,正欲继续问话。 “ 松旺掌柜!松旺掌柜!” 门外忽的传来急促呐喊之声。 四人起身望向于外,一脸疑惑。 只见一灰头土脸、遍体鳞伤之人跌跌撞撞而来。 正是清晨与熬不悔一起离去的其中一名镖师。 似乎喊这两声已经用尽全部气力。 趴到地上,大口喘气。 当生松旺急忙奔过去,将其扶起。 “ 这位兄弟,发生了何事?” 第27章 小小物,落他人手 程随之递上一碗温水。 镖师大口喝下。 “ 我们......我们随熬镖头刚刚出得阳朔镇,被一婆娘拦下,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打。” “ 昨夜那名女子?” “ 不是,未曾见过,也无恩怨......” “ 怎的就只有你一人回来,其他人呢?” “ 兄弟们......兄弟们都被那婆娘打死了......” 镖师咬牙切齿,目光中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四人闻言,大吃一惊。 “ 这婆娘竟如此厉害,究竟是为何人?熬镖头不会也已经......” “ 不......不,没有,熬镖头被那婆娘掳走了,临......临走之时放话在集市上等候,让拿黄布包内之物来换,否则便将熬镖头碎尸万段......” 毋庸置疑! 一众人遭遇的无妄之灾。 又是因为这一小小黄布包。 担心熬镖头生命安危。 程随之心急如焚。 “ 松旺大哥,那人所言的集市在何处?” 当生松旺皱眉沉思。 “ 镇上并无集市,唯有一菜场......难道说的是那里?” 蔚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大步向门口走去。 程随之二话不说跟上。 “ 我会遣人去请郎中,麻烦元香姑娘好好照看这位兄弟。” 当生松旺叮嘱一声,亦随二人离开。 或许是上元节将至的缘故。 菜场热闹非凡,比之往日更甚。 抱着孩子的妇人,拄着拐杖的老妪,满身油腻的厨子,散发桂花油香气的俏丫头...... 各式不同的人,提着篮子,挤来挤去。 与卖菜村妇、卖肉屠夫,讨价还价。 争得面红耳赤。 腥气、油气、泥土气、骚臭气,充斥在空气之中。 虽被这混合之味呛的鼻子发麻。 但却乐在其中。 这或许就是生活,鲜明而生动。 充满活力! 三人穿梭在人群之中。 东张西望。 顾不得与人争辩为何被推搡。 只希望快点儿寻到熬不悔的影子。 “ 卖肉卖肉,新鲜的肉......” 吆喝之声飘来。 随后便是一阵阵惊呼之声。 紧接着就看到人们向后拥来,个个面如死灰,小孩啼哭不止。 “ 前边发生了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后边正欲向前之人好奇不已,纷纷发声询问。 一人喘着粗气,回了一句,“ 有个妇人在卖肉!” 人们笑了。 “ 菜场之中卖肉的有十几家,这有什么可怕之处!” “ 此妇人卖的不是一般的肉,那可是人肉啊!” 笑声戛然而止。 个个瞠目结舌,心中惊恐不已。 但并未停下向前的脚步。 事不关己,瞧个乐子。 市井之人,皆有此爱。 谁还肯走? 一时间,前呼后拥,乱作一团。 显而易见,一探究竟之心战胜了理智。 三人听得话语,变了脸色,随着人群向前挤去。 菜场之中,肉摊基本都聚在一处。 因为卖肉的屠夫始终看不上卖青菜豆腐的。 与之相比,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不屑与其为伍。 就好似青衣瞧不起花旦,卖唱的瞧不起土娼。 殊不知,两者本身其实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当下,闻得此事。 平日趾高气扬的屠夫们都萎了,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三人千辛万苦,终于挤上前来。 一巨大肉案,映入眼帘。 旁立一招牌,仅有四字,现杀现卖。 一身材高大、腰似水缸的独眼妇人,手持剁骨刀,站于案后。 身着红缎小皮袄,头梳万字髻。 黑眼罩下是一张好似兽类的血盆大口。 挂着诡秘的笑。 此人根本称不上是一女人,用凶神来形容更为恰当。 肉案之上。 正是被五花大绑的熬不悔。 上衣被剥去,口中塞着一团麻布。 欲挣扎,欲叱骂,皆于事无补。 只能不停地左右扭动。 独眼妇人不耐其烦。 左手扼住其脖子,右手高举剁骨刀。 目露杀机。 围观之人全身发抖,惨无人色。 汗水早已湿透几层衣衫。 独眼妇人看到上前三人。 面目更显狰狞,“ 几位,可是来买肉的么?” 三人无言以对。 妇人再言,“ 我就知道除了你们,别人绝对不敢买,所以早早的就在此等候。” 当生松旺望着熬不悔,悄悄叹息一声。 蔚从怀中掏出小黄布包,攥在手中。 程随之紧握双拳,怒火中烧。 为了这一物件,真的可以不择手段到这般地步?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真可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妇人见三人无动于衷。 怒道,“ 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说句痛快话!” 唰—— 随即扬起剁骨刀,砍向熬不悔的脑袋。 “ 要!” 程随之大声制止。 夺—— 剁骨刀没入熬不悔脑袋旁的肉案中。 之间仅差半寸。 妇人厉声道,“ 东西拿来,肉你们带走!” 蔚将黄布包抛给妇人。 妇人接住,轻轻一捏,咧嘴一笑。 提上剁骨刀。 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当生松旺与程随之急忙上前为熬不悔松绑。 蔚却紧追妇人而去。 “ 松旺大哥,你先带熬大哥回去,我跟上蔚,必要时可助他一臂之力。” 说罢。 急步离开。 ...... 阳朔镇以北。 除了树木,便是一片山丘。 山丘间有一处荒芜坟地。 坟堆边有间小小的木屋。 冷风自小屋木隙中吹了进去。 声似鬼哭狼嚎。 胆敢住在此处之人,那得何其胆大? 只怕是早已空空如也! 可却并非如此。 木屋内放至一破旧木桌,桌上摆有一黑黝黝酒坛。 一身着破棉袄,头戴破毡帽之人。 当下正静静坐于桌旁。 颧骨高耸,浓眉阔口,脸庞发黑。 后腰别有一柄斧头,屋角扔着半担柴。 或许只是一过路歇脚的樵夫吧。 正在此时! 沙沙沙——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只见其目光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猛然抽出腰间斧头。 沉声道,“ 谁?” “ 是我!” 木门被推开。 来者正是菜场的独眼妇人。 “ 怎样?” “ 东西已到手!” 樵夫嘿嘿一笑,“ 此事办的漂亮!” 独眼妇人提起桌上酒坛,仰头喝了一口。 随后吐出一口痰。 “ 本娘子出手,何时出现过闪失?” “ 废话少说,咱这就走!” “ 他们三个呢?” “ 马上过来!” 说着,又有三人而来。 一个肩背药箱之人。 一个挑着担子之人。 一个测字卜卦之人。 进得门来,异口同声。 “ 事办的咋样了?” 独眼妇人继续喝酒,理也不理。 “ 应是已成,否则怎会有心情喝酒......” “ 那倒未必,酒亦可用来泄愤!” “ 非也,两位此话差矣。老夫掐指一算,此事必成!” 三人在旁,喋喋不休。 独眼妇人似是有些不耐烦。 掏出小黄布包扔到桌子之上。 三人住口,面露喜色。 “ 你看怎么的,我就说是庆功酒吧!” “ 那更得少喝两口,酒喝多了伤身,但是俺不怕,都留给俺吧!” “ 哼哼,这还得多亏老夫的无双计谋、神机妙算!” “ 我呸!你这净会说大话的瞎子,骗骗那些个无知之人还行!” “ 非也,此话差矣!老夫当得是那天尊下凡......” “ 得了得了,你可歇歇吧,啊!” ...... 蔚追到此处。 并未急于入内抢夺。 而是坐于一座坟头儿之上。 抬头望天,毫无焦急之态。 不知其是胸有成竹。 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么百无聊赖地静静坐着。 翘起了二郎腿...... 第28章 我等你,不约而至 坟地。 不过一个个长方形的土堆罢了。 四周枯草丛生。 仅有几株大树荫蔽。 无人守护,无人管理。 风来。 冥纸飘飞,山花摇曳。 早已黑不可识的红烛寂寥地躺在土中。 可悲! 但,最起码曾经有人记得地下所埋之人,来拜祭过。 心中惧怕不已的鬼魂。 可是某些人朝思暮想的亲人。 人这一生。 争名逐利,勾心斗角,不择手段。 最后。 即使富甲一方,亦或者权倾朝野。 走时,又能带走什么? 不过一块石碑与一口棺材。 这般,到底是何苦呢? 触景生情。 蔚不禁想到曾经的过往。 十六余载。 呱呱坠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临池学书,长大成人。 不知父母是谁,不知家在何方。 记忆之中,只有那个人,一直陪在身边。 随其走南闯北。 去过世家大族的私邸,住过贩夫走卒的杂院。 进过千金小姐的闺阁,睡过几十铜币的土嫖馆。 到过可以在地上将鸡蛋烤熟的白金国。 荒漠中嘴唇被晒的干裂。 走过可以把鼻子冻掉的水玄国太微河岸。 爬上紫薇山巅看日出。 流浪至青木国的荒山中,与衣不遮体之人一起吃过血淋淋的生肉。 在火朱国南海中游过泳,硬生生将仅有的衣裳暖干。 如今。 那个形影不离的人却死了。 只剩下自己。 精彩吗? 不,是无尽的折磨。 “ 遇到喜爱之物,就去抢。看到不喜之人,就杀掉。” 那人经常这么说。 不会讲什么大道理。 如此便好? “ 嘿,往事随风,爱恨随意......” 蔚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自己都不晓得这句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 五个人......”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土块。 慢慢向小木屋走去。 将近。 用尽全力,向屋子的窗户抛去。 随后加快步伐,一脚将本已有些破烂的木门踹开。 屋内哪有一个人影。 只有一堆燃起的木柴。 浓烟滚滚。 呛的蔚咳嗽不止。 心念一转,脸色急变,“ 不好,烟中有毒!” 转身便跃向门外。 五人从小屋后方走了出来。 望着面颊有些微红的蔚。 樵夫冷笑一声,“ 我说,这木柴配马粪的味道怎样?” “ 看这小子的脸色,应该不怎么好闻......” “ 哈哈哈哈......” “ 废话少说,赶紧打,赶紧走......” 挑担子之人大喝一声,笔直扑向蔚。 蔚身形一缩,暴退三尺。 挑担之人脚尖点地,如影随形,再次急攻而至。 双掌齐出,左截胸膛,右劈肩头,掌影带风,猛如饿虎。 蔚不迎而退,脚下倒转七星,再次连退七步。 挑担之人三击不中,随后的攻势已远不及方才凌厉。 既已搓了对方锐气。 蔚反客为主,左拳右掌,反扑而来。 刹那间。 掌形与拳风激荡。 一时竟难分胜负。 其余四人站立一旁,只观不语。 眨眼间。 二十余招已过。 未曾想。 蔚竟然越战越勇。 拳脚施展处,风声激荡,慑人心魄。 “ 小看了这少年,若再不出手相助,恐怕必败无疑!” 说罢。 背药箱之人便凌空扑上,加入战局。 以二敌一。 蔚逐渐落入下风。 额上已沁出汗珠。 牙关紧咬,边打边退。 忽然寒光一闪。 肩头被划出一道血口。 皆未拔刃,怎会有如此锋利似刀的招式? “ 嘿嘿......” 背药箱之人手中发出叮叮轻响。 眯眼望去。 才发现其双手皆握有一个似仙人掌般的铁球。 蔚恍然大悟。 初观其招式,甚为奇特。 本以为是不曾见过的武功。 原来是其中藏有猫腻啊! 倘若继续纠缠下去,定然还会负伤。 顾不得鲜血流淌。 蔚右手握住软木剑柄。 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面上毫无畏怯之意。 “ 好倔强的小子,乖乖就擒,我会考虑免去抽筋剥皮,让你死的痛快些!” “ 小杂种,也不知谁给你的勇气,竟痴心妄想,来虎口拔牙,自寻死路?” 蔚一声不吭。 心中突然有些埋怨那人。 教自己什么不好,非得教个这拔剑斩。 仅有一击。 若成,必胜。 若败,便再无后招。 樵夫目光始终盯着蔚的右手。 但却见其迟迟不肯拔出这把怪异的剑。 不免有些心慌。 迟则生变! “ 动手吧,不要给其拔剑的机会。” 说罢。 抽出斧头,扑向蔚。 独眼妇人提着剔骨刀,紧随其后。 一对二,尚有些费力。 这再加两人,更如雪上加霜! 蔚并没有信心可以一剑斩四人。 心中逐渐生出退意。 但看当下局势,恐怕退亦不好退了。 眼见四人呈夹击之势,愈来愈近。 蔚眼神开始慌乱,心中有些着急。 今日,这坟地或许便会再多一座新坟吧...... 也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唉...... 这一剑,是拔,还是不拔? 突然! 一道青黑色光芒,凌空飞来。 雷霆万钧! 四人心头一颤,纷纷闪身躲避。 随后。 程随之站到了蔚的身旁。 蔚得以喘息。 “ 你来了?” “ 你没事吧?” “ 你还是来了......” “ 我当然要来,我不会看着我的兄弟去死!” “ 兄弟?” “ 对啊!” 蔚笑了。 好难得的一笑。 发自内心的一笑。 樵夫厉声叱道,“ 你是什么人?” 程随之淡淡一笑,“ 寻物之人!” 四人脸色瞬间低沉下去。 卜卦之人慢吞吞地走到四人身边。 “ 此人应是一名辉辰者,方才老夫感觉到辰之力的波动......” 四人愣了一下。 真不知这人是真瞎,还是假瞎! “ 辉辰者又如何?” “ 想当年咱们不也与辉辰者交过手?” “ 结果还不是被我等几人合力绞杀!” 好似在安慰自己。 亦好似在给自己鼓气! 卜卦之人皱起眉头,向四人心头泼了一瓢凉水。 哇凉哇凉的那种。 “ 此辉辰者,非彼辉辰者,如果老夫推断的没错,其强力,应可以瞬间秒杀咱们五人!” “ 这......” “ 难道要功亏一篑?” “ 留下那物件,咱们走!” 樵夫极不情愿地掏出小黄布包,抛向程随之。 程随之接住,递给蔚。 五人开始慢慢向后退去。 “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句话也不知道蔚是从哪里听来的。 程随之闻言,望向蔚,有些不解。 既已追回此物,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此时的蔚,脸色有些苍白。 “ 你可能有些不愿,但江湖险恶,人心莫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基本没有上过几天私塾的蔚。 此时说话大有才高八斗的大儒之味。 程随之望向五人。 五人止步,呆立当场! 第29章 落魄时,与谁为伍 呵! 年龄不大。 心思却如此老辣! 既然不给退路。 鱼死网破也罢! 五人面色沉重,准备做殊死一搏。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 你们走吧,我不会杀你们!” 程随之思索良久,做出决定。 樵夫一怔,转而放松一笑。 拱手道,“ 果然是条好汉,咱们后会有期!” 向身旁四人使了个眼色。 五人同时转身。 正在此时! 唰—— 一道剑光,一闪即逝。 蔚松开握着的剑柄。 “ 你个狗娘养的!” 樵夫满脸大汗黄豆般滚了下来。 其余四人面如土灰,一声不吭。 皆失右臂! 怒目而视! 程随之吃了一惊。 蔚重新坐到一座坟头之上。 略显疲惫地说道,“ 你们走还是不走?我若再拔一剑,取的便是你们的头颅,只取一臂,是给这位一薄面!” 抬臂指了一下程随之。 随后捂住肩头伤口。 五人不再犹豫,快速离去。 因为他们知道,少年此言非虚! 程随之叹息一声。 并未与蔚多做争辩。 走到其身边,“ 回吧?” 蔚点点头,起身。 ...... 回得当生松旺店铺后院。 除了熬不悔与那名镖师。 还有一人在等候。 竟是那夜撑竹伞的白衣女子。 气氛并非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而是极其融洽地在饮茶聊天。 恰巧李郎中尚未离去。 省得往药局跑上一趟。 白衣女子见二人归来,微微一笑。 “ 我今日前来,并没有切磋之意,只是带几句话,听与不听,随你们,我反正是要说的。” 当生松旺冲程随之点了点头。 程随之坐于白衣女子对面。 “ 你请讲。” 白衣女子美眸撇了一眼正在包扎伤口的蔚。 语气有些清冷。 “ 野心,人皆有之!但,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江湖之物,拿在手中,吃不香,睡不稳,这滋味可确实不怎么好受吧?” 蔚抬头,望向白衣女子。 眼神冷冽至极。 程随之与当生松旺如听哑谜。 一脸疑惑。 “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怀璧其罪!” “ 怀璧?唔......这位姑娘说的可是那个小黄布包?”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 蔚猛然站起身。 “ 我不喜欢与官府的走狗鹰犬打交道,有那本事便亲自来取!” 白衣女子莲步轻移至门口。 回眸一笑。 “ 强扭的瓜不甜,好言相劝,还请三思,此事本不想声张,如若那人真的生气了,后果可不是你能够承担的起的......” 随后指了指屋顶。 离开了。 蔚望其背影,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转身便要回屋。 被程随之拦住。 “ 我并不理解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很想知道这个小布包中究竟是何物,为何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它?” 蔚背对程随之,肩头颤抖不止。 不知是伤势带来的疼痛。 还是心里在做着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几息后。 蔚坐到了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 伸手入怀,掏出那个小黄布包。 轻轻打开。 屋内几人凑上前来。 一鱼符,一官印,映入眼帘。 皆吃一惊。 不言而喻。 持此两件东西,便可握权在手,稳坐一方。 当生松旺急忙走到门口,伸头向外张望一番,紧紧关住房门。 表情凝重。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还要,诛九族! 元香捂着嘴,眸中满是惊慌。 熬不悔额头瞬间汗如雨下。 程随之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 蔚,你要这东西做什么?想要做官吗?” 蔚摇了摇头。 “ 只是帮人圆一个心愿......” “ 你不怕死吗?” 蔚眼神复杂地环顾屋内几人。 随后盯着程随之。 “ 对不起大家,本与你们无关,却连累你们趟这滩浑水,我这就走......” 说罢,起身便要拉门离开。 却被程随之扯回到椅子上。 “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陪你还回去,便没事了吧......” 蔚甩开程随之的手。 “ 既已在我之手,不可能有归还之理,这就是我的理!” 当生松旺劝诫道,“ 你这是何苦?” 程随之气愤的站起身来。 “ 你怎的这般冥顽不化,此时不是你固执的时候!人丢掉了性命,还要这东西有何用?” 当生松旺拍了拍程随之,又将蔚按到椅上,分别为二人倒了一碗茶。 “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都不要生气......” 蔚惨然一笑。 “ 他曾经说过,做官多好啊,不愁吃穿,万人敬仰,在家坐着钱财拿到手软......” “ 如果能够谋得一官半职,便不用再颠沛流离......” “ 他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若有来生,还是想要当官......” “ 养育授教之恩,无以为报,只有让他瞑目,我才心安......” “ 不用说什么来生,今生便可......” “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几人谁也没有打断蔚的自言自语。 也不知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但,对蔚来说,一定是生命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存在吧! 程随之忽然明白。 原来蔚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也有一颗滚烫的心。 蔚哭了。 哭的泣不成声,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 那个人死的时候。 都未曾落下一滴泪。 此时,是弥补,还是真的难过? 无人知。 男儿有泪不轻弹。 虽相处时日无几。 但,蔚已经把面前的几人当做了可以信任的人。 亦或者已经当做了世间唯一的亲人。 没人安慰,没人劝阻。 就这么让其肆无忌惮地痛哭。 或坐,或站,静静地倾听。 谁人没有过往? 谁人能够如愿以偿? 谁人做事又能十全十美? 无! ...... 万牲园。 雅量高致! 不过一根根木桩圈起的一片空地。 穷乡僻壤,荒无人烟。 远离村镇。 鸡鸭鹅羊牛,各自为伍,各自觅食。 边缘有八间房屋。 上无片瓦,下无卓锥。 着实有些凄凉。 其中一间屋内,有七人。 天色还很亮,屋里却是黑黝黝。 充满了一种阴森戚惨之意。 七人盘膝于地,个个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 咱们火蛇八义,何时受过如此屈辱!想当年,随便一处,一跺脚,谁人敢不从?” “ 若不是大哥死于那水蚓城的天机之手,我等何以落得如此地步!” “ 唉,虽说天机已被人击杀,算是报仇雪恨,但不能亲自手刃,我心有不甘啊!” “ 当下又被一少年暗算,五人皆失一臂,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虬髯大汉,满面怒容。 其余几人,脸带悲惨之色,垂首无话。 独眼妇人长长叹息一声,“ 十七年,十七年......” 一连说了七八遍,越说声音越是辛酸。 “ 姓翁的到那边享福去了,自然早已大富大贵,怎会像我们这般依旧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 老五只能挑着担子在街上卖酒,二哥已变成瞎子......” “ 老三帮人采药营生,老四假扮樵夫四处打探消息......” “ 七弟与八弟,整日与这些个畜生混在一起,艰难度日......” “ 都是拜那人所赐......” “ 既然天机已死,我们便无愧于姓翁的,死而无怨了......” “ 此仇不报,也罢!” 虬髯大汉怔住了。 其余几人亦怔住了。 脸色皆由白转红,又从红转白。 忆往昔。 八人,豪气昆仑,义薄云天。 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家的都爷、总爷、相公,遇事谁会不给三分薄面? 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现如今。 惨淡光景,不言而喻。 谁还识得谁? 隔三里,便会远远躲避而行,恐染晦气于身。 时值当下。 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一时间,屋内长吁短叹,连绵不绝。 殊不知。 院中一名男子,背靠墙壁。 早已静立多时。 怀抱一巨大铁扇。 头顶竹笠,身着锦缎衣衫。 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游荡的鸡群。 好似在数着究竟有几只。 第30章 神秘人,一语惊魂 唉! 男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或许是数来数去,着实有些数不清吧。 头痛! 吱嘎—— 推门而入! 屋内几人如惊弓之鸟般猛地皆站起身。 盯着这名不速之客。 眼中皆是疑惑与敌意。 只留卜卦之人依旧稳如泰山般盘坐于地。 “ 你是何人?” 男子戏谑地扫视一圈。 “ 火蛇八义,如今却变成了火蛇八虫,不对,应该是火蛇七虫......只能藏于这鸟不拉屎之地,苟延残喘,怨声载道,可悲可悲......” 闻其言,虬髯大汉大怒。 “ 放你妈的屁!” 男子撇嘴一笑。 “ 你妈放屁,我妈也放屁,反正世人皆要放屁,难道你还有何不同之处?” 虬髯大汉怔了怔,反而说不出话来。 真是未曾见过如此说话之人! 独眼妇人拉了一下虬髯大汉,上前拱手。 “ 这位江湖朋友,废话就别说了,还请自报名号,说明来意。” 男子望着独眼妇人,缓缓启口。 “ 本是来杀人的,但突发奇想,决定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樵夫冷笑一声,不禁发急。 “ 就凭你,也想杀我们?笑话,天大的笑话,出门前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 与此同时。 一柄扁担已抵住男子的咽喉。 男子可以躲开,但并未闪躲。 “ 争抢那黄包内之物未成,却失一臂,混迹江湖多年,竟被一乳臭未干的小子暗算,不觉有些丢人吗?” 打击,实打实地打击。 专戳别人痛处! 失臂五人几乎快要被气晕过去。 “ 哼,若不是有辉辰者出手,那小子岂会是我等对手!” “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不与强词夺理之人争辩。不妨告诉你们,那名辉辰者便是杀天机之人,可是你们火蛇七虫的大恩人啊......” 男子语气平平淡淡,就好似在聊着家常。 但眼眸中却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光芒。 七人闻言,俱都骤然变色。 “ 此话当真?” “ 我不喜欢对着一群将死之人撒谎,没什么意义......” “ 你个狗娘养的,来这里充什么好人!” “ 吆,生气了?” 男子无所谓地把弄着怀中的铁扇。 “ 话我说了,但信不信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卜卦之人一直未吭声。 虽双目已盲,但心思极稳。 “ 何人派你来杀我们?” “ 对黄包内之物生歹意者,都要死!” 樵夫大吼,“ 你算哪根葱,好大的口气!” 话犹未了,便已出手。 一柄斧头向男子当头砍去。 风声虎虎! 力道非同小可。 男子却是一副不屑之态。 躲也不躲。 血溅五步之时。 噗—— 光芒一闪。 好好的一柄大斧头却断作两截。 当的一声,落在樵夫脚下。 抵着男子咽喉的扁担亦寸寸断裂。 后发先至! 男子将铁扇合拢。 樵夫肩头、手肘、腕子三处关节皆插有一枚银针。 身子一栽,倒地疼晕过去。 其余几人瞧的清清楚楚,不禁脸色惨变,抱团站到一起。 “ 莫慌莫慌,他还活着,休要摆出这狗急跳墙的样子。那么,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要么服从于我,要么被我全部抹杀!” 男子坐到靠墙的一把椅子上。 脸色阴森,冷冷淡淡。 静等答复。 几人咬牙切齿,大汗涔涔。 自知合力亦不是其对手。 便不再怀有反抗之心,但也不愿屈尊。 独眼妇人仰头,目光黯淡。 屋顶之上,一只蜘蛛在慢慢地结着网。 回想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 一直被仇恨这张网禁锢着。 人岂不是与蜘蛛一般? 自己结网,再将自己网在其中。 一生都休想从网中逃出。 仇人已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不知不觉,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实在是可怜,也很可笑。 “ 好,我们跟你!” 男子起身,哈哈大笑两声。 指着独眼妇人。 “ 聪明之人,很是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随后转身走至门外。 “ 好好休养,后边自会有人来请你们!” 说罢,轻轻一跃。 身影消失无踪。 同时院中亦少了两只大公鸡。 ...... 天黑了下来。 程随之还是决定要离开。 此地已不宜久留。 时间越久,事儿便越多。 准备尽快去往皤滩镇。 蔚要跟着其一起离开。 未曾想到。 元香竟也要跟着程随之前去水玄国。 程随之不明其意。 好言相劝,无济于事。 元香低头不语。 还真有一股子执拗劲儿。 无奈下,只好应允。 路上有人作伴,相互照应,不也很好吗? 告别当生松旺,便登车出发。 出得阳朔镇。 不走官道,一路向北,寻山路前行。 风吹枝叶,如轻涛拍岸。 赏悦春初之景的静美,聆听春初之风的呢喃。 不喧,不吵,心安下来。 突然。 远处现灯光,如豆。 穿林而来! 两个青衣小鬟,提着两盏青纱灯笼。 挡住了马车去路。 程随之撩车帘走下。 两女子正在悄悄地说,偷偷地笑。 瞧见有人下车。 急忙住口止笑。 程随之满腹狐疑。 “ 不知两位姑娘挡车是为何故?” 左边的青衣鬟,年纪较大,身材较高,垂首作礼。 “ 我家主人有请,还劳烦随我们走一趟。” 程随之失声,有些紧张。 “ 你家主人?可否与在下相识?” 右边的青衣鬟抢话。 “ 您到了自然便知,只是准备了几样精致小菜,请您小酌一杯。” 程随之拱手施礼。 “ 虽然我猜不到你家主人是谁,但还是感激他的厚爱,只是当下有急事缠身,不便前去。还劳烦两位姑娘带话回去,若以后有机会,定然亲自登门拜访!” 可,两名青衣鬟并没有让路的打算。 面露难色。 “ 若请不到您回去,我俩就会丢掉性命......” 程随之闻言,心中顿时怒火横生。 怎的还有这般的人,竟拿她人性命要挟! 随即弯腰进入车厢内。 两名青衣鬟愣在当场。 程随之望向蔚与元香。 “ 看来今夜咱们是走不成了,相信你俩也听到了这两名女子的话,索性就跟去会上一会她们的主人,如何?” 元香点点头。 蔚却眉头紧锁。 “ 无事不登门,恐怕其中有诈......” 程随之摸了摸自己的头。 无奈道,“ 唉,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随后撩开窗帘。 “ 那就请两位姑娘前边带路吧!” 两名青衣鬟面露喜色。 转身便走。 天地间一片静寂,似带有些许幽痴。 越过林子。 未行多久。 一座两层小楼,出现在山脚下。 一看便知。 应是一富贵人家择雅处建的别院。 两扇黑色大门敞开。 门檐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灯光很是柔和。 两名青衣鬟在前引路,三人跟在其后。 一股淡淡的梅香,扑鼻而来。 行至院中一处挂有竹帘的凉亭。 “ 请三位稍等,我这就去请主人!” 年龄稍长的青衣鬟急匆匆向小楼内行去。 凉亭中放置着一大理石桌子。 桌上摆着几个淡青色的碟子。 醉鸡,蜜炙云腿,青莴苣,一壶酒。 三人四处打量,皆是一副疑惑神色。 不多时。 两女子从小楼内走出。 着粉色纱裙女子在前,年长青衣鬟低首跟其后。 向凉亭而来。 三人齐齐望向来者。 只见为首女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乌黑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一梅花白玉簪。 双颊晕红,容貌娟秀。 衣衫飘动,风韵楚楚。 但看其青涩之意。 约莫不过正处花信年华。 元香不觉有些自惭形秽,扭头望向它处。 女子上得前来,笑吟吟地伸手示意几人坐下。 入席。 程随之绞尽脑汁,发现并不识得此人,正欲发问。 女子却一言出,惊四座。 “ 于水玄国被通缉的程随之,这么急着离开,是要寻那梅老头儿求死麽?” 第31章 陈琬灵,故弄玄虚 通缉犯? 骇人听闻! 陈旧之事再次被提起。 程随之目瞪口呆。 蔚与元香不觉有些匪夷所思。 女子则不以为然。 “ 唔......你的师兄况西桐如今在白金国那可是威名赫赫,混的风生水起!” “ 可是躲藏在青木国的石......对,石啸宇,就有些狼狈了,寄人篱下,做些下等人所谋之事,真是可惜了这位栋梁之才......” 程随之脸色愈发阴沉。 “ 程随之,别这样啊,我又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告诉你所挂怀之人的近况而已。” “ 你到底是何人?” “ 我吗?嘻嘻......我姓陈,名琬灵!与你师父陈尚尊可是一个姓哦......搞不好很多年以前还是一家人呢!” “ 陈琬灵,你的废话很多,知道吗?” “ 程随之,你说话很难听哦,若是怀荒镇的严氏兄弟听到此话,定要打你的屁股......” 嘭—— 程随之一拳砸在大理石圆桌之上。 青黑气焰突起。 桌面寸寸裂开。 唰—— 两道人影瞬间出现在陈琬灵身后。 皆脸覆赤红色恶鬼面具。 双臂绿色光芒闪耀。 剑拔弩张! 陈琬灵摆摆手。 两人收敛气势。 犹豫片刻,离去。 “ 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我说的又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琬灵指了指程随之身边的元香与蔚。 “ 你信不过此二人?” 难不成还要以潜逃与被通缉引以为傲麽? 元香与蔚哭笑不得。 程随之努力地平息下心中那团即将迸发的怒火。 “ 陈琬灵,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 我不想怎样啊,我也不能怎样......” 陈琬灵瞪着一双大眼睛。 俨然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 闲言泼语,废话连篇!” “ 火气不要这般旺,我说的可不是废话,一字一句,绝无半点儿虚假!” “ 我看你这分明就是在挑拨我们三人的关系!” 程随之疾言怒色。 陈琬灵付诸一笑。 “ 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黑心!” “ 你邀我前来,究竟是为何事?” “ 程随之,你有些耐心可好?待我细细给你道来......” 程随之起身便要不辞而别。 陈琬灵急忙收起嬉皮笑脸之态。 “ 你给我回来,坐下!” 程随之扭过头来,横眉冷目。 “ 程随之,不妨告诉你,如今以你的实力,连我身边的侍卫都敌不过,更甭提回国复仇之事!” “ 梅傲、兰幽、竹坚与菊淡,于水玄国可是龟龙麟凤般的存在!” 事关于己! 程随之不得不重新坐回圆凳上。 “ 你口中所言的梅老头,便是那梅傲?” “ 没错,就是灭口严博盛与陈尚尊之人!” “ 即便你于火朱国富贵骄人,但我很疑惑,你怎么会晓得这些事情的?” 陈琬灵神秘一笑。 “ 我所知之事,那可是多了去了......” 程随之半信半疑。 “ 或许宿燕寺的方丈福敬,尚可与那梅老头儿过上几招,胜负我就很难定论了......” 程随之难以置信。 陈琬灵轻咳一声。 “ 况西桐这段时日杀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 所谓枪打出头鸟,再这般嚣张下去,处境真可就有些不见棺材不落泪喽......” 程随之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 石啸宇作为青木安家的昌亭之客,只能说是良驹未能遇上识马的伯乐,空有壮志,无处施展......” 陈琬灵啧啧两声,一副惋惜之态。 蔚与元香听闻其话语。 如雾中看花。 着实有些昏头晕脑。 程随之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琬灵的美眸。 依旧敌意甚浓。 陈琬灵拍了拍额头。 “ 非要我派人到楚天镇的雾霭村,将程墨渊请到你的面前,你才能与我坦诚相待吗?” 程随之腾地站起身。 怒不可遏! “ 陈琬灵,我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胆敢动我爷爷一根汗毛,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陈琬灵亦站起身。 与其针锋相对。 “ 喂!程随之,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啊,我有说过要伤害你爷爷吗?你到底懂不懂这个请字的意思?” “ 不懂,也不想懂!” “ 我是逼着你过来做客的吗?我也是派人请你来的啊!你是不是傻?” “ 呵,你这做法,也能叫作请?不过是视生命如草芥,拿你婢女的命来相要挟罢了!” “ 我呸!你太小看我陈琬灵了!我才不屑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陈琬灵分别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名青衣鬟。 语气冷冽,“ 你俩作何解释?” 两名青衣鬟惊慌失措,急忙跪地垂首。 “ 主子莫怪,是小人自作主张,才出此下策的......” 陈琬灵笑嘻嘻地看向程随之。 一副与我无关之态。 程随之咬牙切齿。 实在做不到对二人痛下杀手以此泄愤之事! “ 陈琬灵!有话直说,别再拐弯抹角了!” 陈琬灵毫不在意,伸手示意程随之稍安勿躁,坐下再说。 “ 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尚未尽地主之谊,实在是愧疚不已!” 随后分别为三人斟上一杯清酒。 “ 来,动动筷子,尝尝我精心为贵客准备的菜肴。” 三人无动于衷。 陈琬灵略显尴尬。 “ 放心,酒菜之中没有下毒!” 举起玛瑙酒杯,一饮而尽! 三人只好将酒喝下。 不然,确实显的有些不识好歹了! 程随之再次发问。 “ 陈琬灵,陈姑娘,你到底想要怎样?” 陈琬灵夹着一块青莴苣放入口中。 “ 我这人很惜才,不想你就这么陨落于水玄国,所以才将你拦下!” “ 这就是请我来的目的?” “ 你以为呢?” 程随之无言以对! 却猛然醒悟。 “ 你是不是也想要得到小黄布包中的东西?” 陈琬灵噗嗤笑出声来。 “ 里边不就一鱼符与一官印嘛......不瞒你说,我对那东西没有一丝兴趣!” 三人皆大吃一惊! 她怎会知小黄布包中有何物? 陈琬灵伸出芊芊素手,向下压了压。 “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吃饭,先吃饭,好吗?这些美味,不吃掉,怪可惜的......” 一陌生之人。 素不相识,想法设法拦下自己。 难道真如其所言,仅仅是一位惜才之士? 这般简单,绝无可能! 程随之思前想后,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 明人不说暗话,陈姑娘就别打马虎眼儿了,想要我做什么?” 陈琬灵放下筷子,用丝帕擦了擦嘴。 “ 还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 陈姑娘这般厉害,无所不知!还需要在下一个无名小卒帮忙?直接让你的手下人去做,岂不万无一失?” “ 这个......主要是我和我的侍......哦,手下,皆有不便之处......” 程随之疑虑顿生。 “ 陈姑娘,伤天害理之事,就免开尊口了,在下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陈琬灵玉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 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一位执行者,寻觅了很久,都未找到一个合适之人,恰巧在我一筹莫展时,你,程随之,出现了!” 此话有些高深莫测。 程随之有些茫然不解。 “ 陈姑娘,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言听计从?” “ 当然了!因为我有筹码,可以与你等价交换!” “ 什么筹码?” “ 梅傲的项上人头,如何?” “ 陈姑娘,我说过了,我不会帮你去杀人!” “ 我有说让你去杀人吗?” “ ......” 程随之紧闭着嘴,嘴角的肌肉却在不停地抽搐。 思想挣扎,显而易见。 陈琬灵起身走到横跨在水上的朱栏小桥。 满塘荷香,香沁人心。 “ 程随之,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我绝不会强求的!” 此时的程随之,心中极其沉闷。 沉闷的有些痛苦。 抬头,望向陈琬灵。 眼中布满血丝。 “ 你需要我做什么?” 陈琬灵咯咯一笑。 转身向小楼行去。 “ 夜已深了,先住下,咱们明日再议!” 第32章 报恩麽,那就妥协 翌日。 敲门声起。 依旧是昨日的那两名青衣鬟。 分别为各住一间房屋的三人送来朝食。 看着摆在桌上的美食,程随之心中不由大呼,“ 真讲究!” 羊肉卧蛋粉汤,酸菜丝,肥鸡白菜,酥油豆面。 当然! 这些名字也是青衣鬟边从饭盒中端出,边一字一字报出的。 程随之扪心自问。 从小到大,可是第一次享受如此待遇。 富贵人家的生活,果然非同一般。 不觉对陈琬灵的身份更加迟疑。 饱食后。 拉门而出。 准备去继续追问昨日之事。 哇——哇—— 粗劣而嘶哑的声音入耳。 是乌鸦在叫。 程随之不觉皱起眉头。 乌鸦来时,必有灾祸。 今日难道是有什么无法避免的灾祸? 元香与蔚亦走出房门。 三人结伴而行。 在一房屋转角处。 恰巧碰上一男子。 鲜衣华服,面色铁青,肩背一剑。 似有心事,亦似在等待着某人。 听闻脚步声,男子抬头。 程随之尚未开口问询陈琬灵住处。 男子便抢话道,“ 你便是拔剑斩秦田河的传人?” 程随之与元香大惑不解。 但蔚却上前两步,一言不发地瞪着男子。 男子仰面狂笑。 呛啷—— 握剑于手。 “ 是也罢,不是也罢,你腰中的剑确实有些扎眼了!” 剑光如一泓秋水。 撒向蔚。 “ 退后!” 蔚大喝一声。 程随之按住元香的肩膀,疾步向后退去。 随后毫不犹豫地拔剑,收剑。 剑光散。 无声无息。 哧—— 剑风破空之声再至。 男子一剑自蔚的脖子旁刺出。 啪—— 墙壁之上,一道细长沟壑,惊现! 蔚脸色涨红,额头青筋凸起。 好快! 男子收剑入鞘,背对着蔚。 “ 拔剑斩,不过如此!我若想杀你,刚刚那一剑绰绰有余!” 蔚咬了咬牙,并未吱声。 技不如人,服! 男子转身,面带微笑。 淡淡道,“ 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以你师承来说,若是这般出去闯荡江湖,不出三五年,你师父和你的招牌只怕要砸在你的手里!” 不仅羞辱对手,还要带上人家的师父! 蔚可忍,程随之不可忍。 顿时,手臂上青黑气焰升腾而起。 欲替蔚打抱不平。 却被蔚伸手拉住。 “ 我的事,与你无关!他说的没有错!” 正在此时! 一女声悠悠传来。 “ 大家子,却来欺负别人家的小徒弟,我都替你汗颜,若是人家师父没死,恐怕现在你要先早一步魂归故里了吧!” 男子闻声便知来人是谁。 并未反驳。 收起傲慢姿态。 靠边,弯腰低首。 “ 见过陈内司!” “ 闭嘴!” 来者正是陈琬灵。 眼神冷冽,语气清冷。 “ 管好自己的嘴,再乱叫,小心让你的脑袋搬家!” 男子身体轻轻一抖,头往下更低了几分。 “ 明白!” 陈琬灵转而笑吟吟地盯着程随之。 “ 你们这是在找我吧?不用麻烦了,不请自来!嘿嘿......” 这态度转换,比翻书都快。 “ 请我去你的房间,没有意见吧?” 程随之点了点头。 陈琬灵伸手,“ 请吧!” 三人只好随其打道回府。 正欲行进之际。 陈琬灵忽然转头,斜眼撇向那名男子。 “ 为了惩罚你的口无遮拦,我要你把你的十三剑传授于他!” 说完用手指点了点蔚的肩头。 男子闻言,脸色青白不定。 蔚却不识趣地说了俩字。 “ 不学!” 陈琬灵莞尔一笑。 “ 你是在嫌弃他?” “ 没有!” “ 为何不学?有些人要死要活地求着他,也并不一定能到他的应允!” “ 一生一师!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他!” 蔚的眼中,是坚定,是不屈! 陈琬灵转头。 “ 既然人家不想和你学,我也没有办法,那就你自己想办法让他学吧!” 言罢。 便向程随之的房间走去。 男子脸色变回铁青,一拳砸在墙上。 真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感。 搬石砸到自己脚! 入得屋内。 落座。 “ 鄙处的朝食可还符合诸位的口?” 确实好吃! 程随之轻嗯一声。 “ 陈琬灵,感谢你的款待,咱别再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行吗?” “ 行!” “ 你想让我做什么?” “ 对了,冒昧问一下,你如此年纪,难道已至天权之境?” “ 我没有辰之力!” “ 你看,程随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都已经看到了,何必还藏着掖着?做人实诚点儿不好吗?” “ 没有必要骗你!” “ 唉,得人易,得心难!” “ 什么?” “ 没什么!” “ 陈琬灵,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当当当—— 敲门声起。 “ 进!” 走进一人。 黑衣黑发,面覆黑巾,黑鞘的剑。 乌黑的脸上带着一股死气。 若不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在发着光,真以为是一个死人! 见陈琬灵,弯腰低首。 “ 讲!” “ 回禀陈......” “ 住口,讲正事!” “ 呃......人已带到!” “ 带进来!” “ 是!” 黑衣人倒退而出,轻轻关上房门。 “ 程随之,有一个人,你想不想见见?” “ 谁?” 陈琬灵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 笑容中带着一股深意。 “ 等等便知!” 程随之对于陈琬灵此人,真是无语至极。 说话总说前半句,后半句得自己猜。 着实有些费脑子! 稍稍片刻。 房门再次被敲响。 “ 进!” 黑衣人,身后跟着一人。 程随之猛然站起身,目瞪口呆。 来者亦是吃了一惊。 “ 胡燕?” “ 程随之......” “ 你怎么来了?” “ 你怎么在这儿?” 陈琬灵走到胡燕身边,将其拉到圆桌旁,很是殷勤地搬过一圆凳,让其坐下。 “ 程随之,若非不是我让人救了她,恐怕此生你俩再难相见喽!” 胡燕盯着程随之。 红了双眼。 闻言急忙站起身。 向着陈琬灵深深地鞠了一躬。 “ 原来那四位出手相助之人,是您派来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陈琬灵亲热地将胡燕按回凳子上。 “ 助人为乐,不必言谢!” 转而伸手指着程随之。 “ 若真有心报恩,就让他来报吧!” 程随之哑口无言。 并未理会陈琬灵,而是担忧地盯着胡燕。 “ 到底发生了何事?” 胡燕虽常是一身男子装扮,但毕竟亦是一介女流之辈。 咬紧牙关,止不住眼泪流出。 “ 还记得邸店那个赖账的侯掌柜吗?” “ 记得!” “ 那日,你出手杀了一个邸店的护卫。” “ 不得已而为之!” “ 许久后,又听说他们的师父阻一个和尚不得,反而被击毙,我一猜便知是你!” “ 侥幸而已!” “ 随之,你不晓得,整个水蚓城的邸店护卫皆是那天机的弟子。” “ 啊?” “ 他们斗你不过,寻你不得,但是为了给师父报仇,便从候掌柜那里得到了我的消息,把气撒到我雀寨的身上!” 程随之气愤地站起身,满脸怒容。 “ 走,咱找他们去!” 胡燕脸色苍白,一副生无可恋之态。 “ 晚了,一切都晚了,雀寨没了......家父,还有我的兄弟们,都没了......” “ 你们人多势众,怎会输?” 胡燕可怜地抬头盯着程随之。 “ 武夫,怎么会敌得过辉辰者......” “ 那日若不是忽然有四人来助,我便自刎当场了......” 程随之一拳砸在桌子上。 “ 对不起,胡燕,因为我连累了你,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恨了!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你不要再想那么多!” 胡燕欣慰地擦拭着眼泪。 陈琬灵识趣地将一块手帕递给胡燕。 “ 程随之,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已经派人帮胡燕报过仇了,天机的所有下属与弟子,皆已被灭口!” 胡燕与程随之不由望向陈琬灵。 吃惊于她雷厉风行的手段! 程随之转念一想,感觉有些诧异之处。 “ 陈琬灵,你怎会知我与胡燕相识的?” “ 我想知道的,自会知道。” “ 你让人跟踪我?” “ 有那个必要吗?无聊哦......” “ ......” “ 程随之,我的诚意,你看到了吧,那么,怎么表露一下你的诚意呢?或者说,你要怎么替胡燕报恩呢?” “ 这......你说吧!” “ 决定权交给我了麽?我让你去杀人,去不去?” “ ......若是杀这些个十恶不赦之人,我答应你!” “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反悔是王八!嘿嘿......” 第33章 有僧人,不请自来 大地沉睡,夜难眠。 凤凰镇,千百民居中的一栋。 毫无惹眼之处。 黑暗之中。 有人在呻吟,有人在喘息。 软玉温香抱满怀,金针刺破桃花蕊。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良久之后。 一女声传出。 甜美娇柔,欲罢不能。 “ 有些话,明知不该问,但还是有些忍不住。” 一男声,懒洋洋。 似来自远方,又好像近在咫尺间。 “ 有话便讲,憋着岂不难受?” “ 你是人,还是牲口?” “ 你自己感觉不出?” 女声甜腻。 “ 若是人,我怎么觉得你永远不会累似的......” “ 你受不了?” 一阵娇笑之声。 “ 何不再试上一试?看谁先求饶......” “ 呃......今天不行了!” “ 为何?” “ 我有事儿让你去办!” “ 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 杀一人!取一物!” 许久无声。 淅淅索索,似在穿衣。 “ 名望,财富,皆已有,不明白为何还要做这刀口舔血之事......” 女子叹息一声。 “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用再多解释其意了吧!” 男子语气有些清冷。 “ 你就会借刀杀人,就会利用我......” “ 哦?” “ 不是吗?” “ 是又怎样?” “ 哼,你倒是挺会占便宜......” “ 是你太天真!” 女子沉默了。 半晌后。 “ 你不想再多留我一会儿麽?” 女子幽怨。 “ 不想!” “ 呵呵,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总是舍不得我,只有你,每次一完事,就赶我走!” “ 虚情假意,别拿肉麻当有趣,咱俩不过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你我都明白!无需多言!” 吱—— 门开。 一窈窕,一壮硕,出得屋来。 星光璀璨。 映在女子脸上,美丽纯真。 任何一人,不会对其安上荡妇之称。 一棵树下,盘坐着两名僧人,如石刻般。 紧闭双目,一动不动。 只是面带痛苦之色。 好似在艰难忍受着屋内的那些声音。 男子死灰色的双目茫然望去。 并未发问。 女子仿若无人般,笑声如银铃。 纤手搭上男子的肩,轻抚其耳背。 忽又附在其耳边。 “ 告诉你一个秘密,昨夜那人,虽年纪不小,但比你还要强壮,而且,经验很丰富哦......走了!” 男子依旧没动。 衣服内,身上的每一根肌肉却皆在颤抖。 “ 阿弥陀佛,施主已深入泥潭之中,灾祸缠身,还请早日放下屠刀,清明自心,方为正途。” “ 哦?” ...... 潇湘馆。 镇中最大、最昂贵的烟雨之地。 在这里,只要带着足够的钱,便可获得一切最好的享受。 尊口一开。 最好的菜,最出名的歌姬,最美的女人,皆会送上门来。 所有房间。 白日闭门,无声无息。 但到了夜间,便会统统敞开。 洗漱声,吆喝声,谢赏声,娇笑声,请安声,声声入耳。 猜拳行令声,碰杯声,歌声,吹牛声,掷骰子声,热火朝天。 送菜的活计们,浓妆淡抹的女人们,来来往往。 人声鼎沸! 却仅有一个房间,实为特殊。 门始终关着。 只是偶尔传出一两声女子的哀唤声。 每日黄昏时分。 都会有一名小姑娘被送进去,皆美艳娇小。 进去时。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面带训练出来的微笑。 第二日出来之时。 却都头发蓬乱,毫无神采,面容憔悴。 甚者,头发被扯落许多,眼眶深陷,泪痕连连。 这般情况,已持续七日。 起初,无人关注。 但久了,自然便会有人觉得奇怪。 寻欢作乐之人,皆会留意这些个稀奇古怪之事。 猜疑不断。 “ 此屋内究竟居于何人?竟这般厉害!” “ 定然是一魁形大汉,体壮如牛那种的!” “ 或许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奇葩癖好之人吧!” 越谈论,心越痒。 更加想要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人便召来曾经去过那间屋子的女子打听。 这不问不知,一问吓一跳。 “ 屋子里住着一个发育不全的孩子!” 被问话的女子,每当提起此人。 皆会全身颤抖不止,眼泪夺眶而出。 看来心中阴影的确颇深。 问多了,便只字不再提。 被问急了,女子们只有一句话。 “ 他不是人......” 今夜依旧。 屋内一脸色苍白的孩子坐在一扇窗户前。 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一株大树。 眸中却不时地闪过一丝狡黠狠辣之光。 桌上酒菜,动也不动。 对外边喧哗之声,更是充耳不闻。 应该说是,毫无兴趣可言! 当当当—— 敲门之声响起。 孩子头也不回,冷语道,“ 进来!” 门开。 脚步很轻,很慢。 走进一女子,带着几分畏怯。 这,才是孩子所爱之物。 女子走到桌子旁停了下来。 “ 带你来的人,已对你说过价钱了吧!” “ 嗯......” “ 比平时高出两倍有余,对麽?” “ 嗯......” “ 所以,要听我的吩咐,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能反抗,懂麽?” “ 嗯......” “ 很好,你把衣服全都脱下来,脱光!” 女子沉默了。 忽然说道,“ 我脱衣服时,你不看吗?” 声音甜美。 孩子仿佛怔了怔。 女子柔声道,“ 看女孩子脱衣服,也可是一种享受呢......” 孩子骤然转头。 女子却呆住了! 这哪儿是一个孩子,分明就是一个侏儒! 奇丑无比的侏儒! 獐头鼠目,乌面鹄形,肿厚的嘴唇上还留有稀疏的胡须。 猥琐至极,不堪入目! “ 哼哼,脱吧!我随你愿,一处不漏地看着!” 女子心中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颤巍巍地说道,“ 爷,小女子突然感到身子有些不适,这就去给您换一位其他姐妹儿,可好?” 说着便开始悄悄向门口移去。 啪—— 侏儒男子将一柄剑砸到桌上。 一柄很薄的剑,没有剑锷护手。 “ 既然拿了钱,就没有中途退场一说!甭废话,赶紧给老子脱!” 女子盯着那柄剑,怕了! 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踌躇不定。 侏儒男子等的心急。 怒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要老子亲自动手麽?若劳驾了本人,可就没有那么温柔了!” 当当当—— 敲门声再次响起。 对于女子来说,犹如天籁之音。 不待侏儒男子同意,急忙拉开房门。 店内活计,身后站着两名头戴斗笠之人。 “ 爷,此二人说有急事寻您,事关生死,多有打扰了!” 随后向女子使个眼色。 二人匆匆离去。 关好房门。 头戴斗笠二人摘下斗笠。 竟是两名僧人! 慈眉善目。 正欲大发雷霆的侏儒男子,硬是将已到嘴边的狠话咽了回去。 不屑地撇了撇嘴。 “ 笑话,和尚不在寺里吃斋念佛,偏偏跑到这寻花问柳之地,怎么的?寂寞难耐了?不准备再一心向佛了?嘎嘎......” “ 阿弥陀佛,施主请口中留德,休要胡言乱语!” “ 打搅了老子的好事,没和你们算账,已经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 施主可是在等人?” 侏儒男子挑了挑与胡须一般稀疏的眉。 并未答话。 “ 阿弥陀佛,我二人今夜前来,是为救赎施主!” “ 老子需要你们来救?” “ 施主灾祸已至,尚不自知罢了!” “ 吆喝,既然看不成女子脱衣,那便只好听听和尚絮叨了!但,丑话说到头里,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都甭想走!” 侏儒男子伸手放到软木剑柄之上! 第34章 三人行,行于正义 明月如画。 山道荒凉,杳无人烟。 一切静悄悄的。 此地貌似除了徐徐而来的山风,再无它物。 出乎意料! 平广的山顶之上,此时却端坐着三个和尚。 恰如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良久后。 方见一人动了下身子。 随后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月光之下。 只见此人面色甚白,无一丝血色。 脸上遍布皱纹,却无一丝胡须。 “ 诸位,我们这般做法,会不会惹怒了那人?” 另外两位,亦是老者。 面呈褐色,颏下皆有灰白色的胡须。 依旧闭目。 “ 既已决定入世,做那惹人厌的说客,便把生死置之度外吧,普度苍生,拯救江湖,何尝不是我们最后唯一能做的善事?应计一功德!” 驼背弓腰的老者苦苦一笑。 “ 如今江湖,那些个老人皆不问世事,年轻俊彦已占半壁江山,谁会识得我等,谁又会给我等一丝薄面?” 风来。 吹起白面无须老者的右手衣袖。 无右臂! 只见其哈哈大笑一声。 转而一脸悲伤。 “ 如若不管不顾,任由他们斗来争去,不过两败俱伤,何苦来哉?最后正中下怀,背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驼背老者站起身。 望向东方。 “ 自那一小小黄布包入了江湖,我便猜测定有阴谋,果不其然!” 另一位老者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跟着霍然站起。 拄着一鸟头拐杖。 仅有一右腿独立。 “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早些出手,阻止消息传入江湖,亦少了今日之麻烦!” 驼背老者叟声怪气一笑。 “ 听你话中,多是在数落老叟的不是!老叟所言很是明了,当时仅仅只是猜测!” “ 呵,你的意思是在说我以己之心,度尔之心?” “ 尔心之不正,休要会错他人意!” “ 那咱俩就较量一番,以此正心,如何?” “ 算了吧你!老叟并非那厚颜无耻之徒,专挑残疾之人欺负!” 驼背老者斜目撇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的独腿老者。 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笑声有些过于凄厉。 白面无须老者最后起身。 “ 好了好了,斗了一辈子了,也没有分出个胜负,就此作罢,如何?” 两人冷哼一声,皆不再言。 白面无须老者面露担忧之色。 “ 咱们吃的闭门羹已经不少了,不知他们四位当下游说的如何。” 一朵乌云遮住明月。 顿时天黑地暗。 缺腿老者轻咳一声。 “ 此女怎会生出如此歹毒之念,真是匪夷所思!” “ 无论是为国,还是为了一己私欲,都不会是一件好事!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死去......” “ 重新洗牌,还是意欲收编,老叟依旧是不敢妄下定论啊!” “ 总有人会站出来,答案总是会揭晓的!” “ 走吧......” 乌云飘去,明月重现。 山顶早已无人,恢复了荒道原有的寂静。 ...... 巨雷鸣。 震彻长空,余音袅袅。 雨点滴滴而落。 随着雷声愈来愈烈。 雨点变为倾盆大雨。 如万马奔腾,甚为骇人。 闪电交互。 轰隆轰隆,响个不停。 黑暗深林,时明时暗。 隐约间可见有三条人影在林中奔逐。 最前边之人,左手持剑,披头散发。 如血人一般,没命地在逃跑。 后边两人,身子高瘦,面如骷髅。 皆持一怪形弯刀,与其后紧追不舍。 “ 今天你是逃不掉的,乖乖跟我们回去,若是被我俩抓住,定要你小子好好尝尝地狱十八刑的滋味......” 任凭如何叱骂与恐吓。 前奔之人就是不肯止步。 停下来,面临的只能是死亡...... 三人可见都已精疲力尽,但皆在不停地挪动着脚步。 闪电逸去,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哗啦哗啦—— 唯有雨声,充斥双耳。 “ 喂,好像看不见人了......” “ 哼,一定是躲到哪棵树后了,放心!那小子中我一剑,能迈步走已是奇迹,待毒发,谅他也逃不过我的五指山!” “ 那就等下一个闪电!” 两人慢了下来,衣服早已被雨水浸湿。 喘着粗气,聚精会神地东张西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闪电却迟迟不来。 “ 那小子说不定已经趁机溜走了......” “ 废话!你以为他是个傻子啊!还等着咱俩捉他吗?” “ 啊!那这小子逃跑了,咱俩回去怎么交代啊?” “ 你问我,我问谁去?” 正在此时! 心心念的闪电终于亮起。 林间顿时明如白昼。 “ 快看!那小子在那儿!躺地上了!” “ 嘿嘿,我就说嘛!中了我的毒,是万万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逃逸之人此刻躺在两人三丈之外。 一动不动。 若不是尚有微弱的呼吸,还以为已经死去! “ 赶紧的!先砍了这小子的双腿,看他还怎么跑!” 说着,便毫不留情的一刀砍去! 林间重新被黑暗笼罩。 啊—— 惨叫之声响起。 闻声不对! 一人急忙发问。 “ 二哥,你怎么了?” 另一人捂着鲜血如泉涌的大腿。 声音颤抖。 “ 妈的,我被暗算了!恐怕此地有埋伏,赶紧撤!” “ 就这么认栽了?” “ 废话!” 一阵脚步声后,再无动静! 许久后。 红光亮起。 一人持着火熠子照了照躺在地上之人。 满身鲜血,八成已是死人! “ 晚了一步,怕是救不活了!” “ 阿弥陀佛!” 正是山顶三位僧人。 欲转身离去之时。 “ 救救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躺地之人口中传出。 面白无须老者弯下身子,探了一下其的脉搏。 跳动微弱,且极其异常。 身中剧毒! 虽还有一口气在,但离死亦不远矣! 随后缓缓起身,摇了摇头。 三人皆面露悲色! 躺地之人忽然拼尽全力,伸手入怀。 掏出一个锦盒。 便不再动弹。 面白无须老者拿到手中,打开后,见内装有一密函。 急忙又将锦盒盖好。 向另外两位老者使个眼色。 三人匆匆离去! 雨下了一夜。 直到天亮。 才完全停下。 乌云渐散,阳光探出。 一间废弃破庙中。 三位老僧从打坐中醒来。 相互点了点头。 起身,出门向北而去。 杂草中仅留一半烧毁锦盒。 密函书,有六字。 离阳朔,往皤滩。 第35章 二人行,行于使命 午时不到。 一架华丽的马车进入凤凰镇。 车内仅有两人。 程随之与乌鸦。 乌鸦便是那位全身黑衣的男子。 一棵大柳树下。 站着一人。 黑瘦矮小,双眸无神。 不停地绕树徘徊,看似很紧张的样子。 程随之沉闷地坐于车厢内。 心事重重,一脸不悦。 那日。 程随之中了陈琬灵的计。 果然是让其杀人。 要杀的人还是僧人! 程随之一听,那是一百个不同意。 陈琬灵无奈。 只好让其作为陪同,只要求在紧急关头出手相助便可。 既然各自都退了一步。 程随之也只好不情愿地答应。 而。 蔚却执意要将那小黄布包埋于恩师所葬之地。 以圆其生前所愿。 那名剑客,随其而去。 陈琬灵送了胡燕一份大礼。 让其回到水蚓城,接管天机所属的所有邸店护卫工作。 美其言。 “ 小小助力,帮你东山再起!” 元香却被陈琬灵留在别院之内。 安排近身青衣鬟带到一间书房。 房内藏有从世间各地搜罗而来的医书。 任其随意翻阅。 知他人所需。 毫不吝啬地满其心愿。 轻松拿捏。 陈琬灵此人,果然不一般。 同时,也是想为程随之宽心,行而无忧。 可,程随之好似并不买陈琬灵的账! 瘦小男子看到马车,自然识得。 诚惶诚恐地奔到马车旁。 “ 公子,客栈已安排好!” “ 上来!驾车引路!” “ 是!” 卿吾居,上等房。 环境优雅,舒适静怡。 三人入内。 便有清一色年幼女子端各色美食,上桌。 身材丰腴,略现妖艳。 秀色可餐! 瘦小男子赶走服侍众女子,关好房门,却不敢入座。 站于乌鸦身边,战战兢兢。 似是极其惧怕。 程随之却不顾那么多,一视同仁。 邀其坐下。 瘦小男子微笑示意,眼神依旧停留在乌鸦身上。 “ 坐吧!” 得到应允,亦是半个屁股挨着凳子。 “ 捡着重要的话说!” 或许是语气有些重。 瘦小男子一惊,蹭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 公子,小的习惯站着了,还是站着说吧!” 程随之唯有苦笑。 瘦小男子手捏喉结,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 公子,据小的近日来的调查,确实有四位老僧以游历之名来过凤凰镇。” “ 继续!” “ 公子,小的很是疑惑,这四位老僧却是专挑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拜访,不知为何。” “ 还有麽?” “ 唔......听闻水蚓城的天机被人所杀,小的不知是否与这四位老僧有关......” “ 说重点!” 乌鸦放下手中酒杯,抬头盯着瘦小男子。 只见其一脸惶恐,浑身开始颤抖不止。 程随之急忙为其倒上一杯热茶。 缓和自己的尴尬,与其紧张的心情。 “ 公子,小的无意说废话,只是道出心中猜测。” “ 继续说!” “ 江湖上那些个常年不出的老家伙们,近日来不知是收到什么风声,皆已开始抛头颅面。” “ 有此事?” “ 公子,千真万确!小的听说是有一官府之物,好似流入江湖......” 噔—— 乌鸦再次将酒杯重重放到桌上。 瘦小男子吓得差点跪到地上。 程随之咳嗽一声。 乌鸦瞅向程随之,以为其有话要说。 实则亦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呛了一口水。 等待片刻。 见程随之没有下文。 乌鸦便摆了摆手。 瘦小男子急忙起身向门口走去。 “ 继续暗里调查四个老和尚的行踪!” “ 是!” 瘦小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 公子,听说四人已经向溪口镇去了......” “ 知道了!” 瘦小男子轻轻关好房门,离去。 屋内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程随之很是纳闷,道出心中不解。 “ 那什么,问句不该问的,这些个人要名声有名声,要钱财有钱财,为何还要去为了一个鱼符搞的头破血流?” 乌鸦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青菜。 细嚼慢咽。 “ 因为想做官啊!” 程随之诧异。 “ 拿着抢来的鱼符,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任?城主府那边就不管不问,不调查吗?” “ 火朱国只认鱼符与官印,不认人!” “ 这么说,直接拿钱买一个官做做不就好了。” “ 没人卖!” “ 那就抢!” “ 你会带领着一群帮众冲进官府内抢麽?你以为驻扎在镇外的军部是吃素的?” “ ......” “ 喝酒麽?来,干一杯!” 乌鸦举杯邀程随之。 程随之端起热茶与其碰了一下。 “ 混江湖的,有了官职,能得到什么好处?” “ 能得到国家的庇护,能拿到国家发放的关饷!” “ 哦......就是扶正了。” “ 两帮相斗,有官兵插手,气势上便胜出三分,战力上亦再加三分,这便有六分,稳赢!” “ 呵呵......” “ 无论用何手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 你不想要个鱼符,弄个官当当吗?” “ 我?我不敢!” “ 你是害怕那个陈琬灵吗?” “ 怕!” “ 这个陈琬灵是个什么境界的高手?” “ 不是什么高手,就是一普通的女子!” “ 那你怕什么?” “ 怕她背后之人!” “ 谁?” “ 不敢说,你以后或许会知道!” “ 哦......” “ 吃饭吧,吃完休息一下,咱们去溪口镇。” 乌鸦不再言语,闷头开始吃饭。 饭菜热气腾腾,身上却不停地在起鸡皮疙瘩。 感觉今天说的话有点儿多了。 程随之无心吃饭。 “ 喂,你说,陈琬灵为何就执意要杀僧人呢?僧人一心向善,不贪功名,难不成出山拜访一下江湖之人,就有罪了?” “ 奉命行事!” “ 我只是陪你走一趟,绝不会去杀僧人的。” “ 你不是还俗了麽?” “ 对啊,天下僧人一家亲,我可不会去作恶!” ...... 溪口镇。 一高门别院。 四周围墙延伸数十丈。 每距两丈便种有世柳一株。 内有一座广大府邸。 却并非官府之地。 赫赫有名,无极门。 处处遍植花草树木,房舍俨然,一派富贵堂皇之气势。 曲折回廊中。 丫鬟在前引路,一男子扶着另一男子,跟其后,向众多房屋中的一间走去。 正是雨夜林中追逐受伤男子的两人。 一书房内。 藏书数千册,白玉牙床,绫罗锦缎,绣枕绢被。 四壁山水字画、剑、箫,琳琅满目。 皆是当世精品! 一须发雪白,锦衣华服的老者,轻轻取下一萧。 红光满面,步履稳健。 行至门外不远处的一座假山下。 坐稳,吹箫。 霎时间。 萧音飘荡在建筑物之间,洋洋盈耳。 只是音调有些幽怨,有些凄凉。 不觉令人徒增悲伤之意。 却无人胆敢上前询问。 白色大理石石阶上。 此时正站有三人。 管家与两位老僧。 管家叹息不止。 两位老僧双手合十,闭目倾听。 第36章 舍脸面,登门求助 一茶顷。 箫声止。 老者闭目,无悲无喜,似在回味。 管家带着两名僧人来到老者面前。 轻手轻脚,噤若寒蝉。 “ 老爷,有客到访!” “ 嗯,你下去吧!” “ 是!” 待管家走远,老者方才睁开双目。 盯着面前二人,一言不发。 “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尤门主!” 老者站起身,大笑不止。 “ 我说,祁远谷,你少给我整这一套啊!不请自来,必有烦事,但来者即客,不招待又显得我老尤不懂得礼节!” 另一位老僧面带微笑,双手合十。 “ 尤门主,今日贸然拜访,确实有事相商!” 老者背手走出几步,回首,摆出请的姿势。 “ 那便书房一叙,如何?” 两僧人弯腰施礼,随其后。 香炉焚香,茶茗飘香。 三人落座。 “ 祁远谷,杜远山,不知你们另外五位师兄弟如今怎样?” “ 贫僧感激尤门主挂念,无地自容!” “ 你们几人可是出了名的形影不离,当下怎得却分头行事了?” “ 事关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 唉,这一晃,我们都是即将要入土之人了......还有何事放不下的?” “ 关系到生死存亡!” “ 一路奔波,想必早已口干舌燥,先品尝一下我这茶,如何?” 两位僧人端杯慢饮。 尤门主眺目,望窗外。 “ 郑远桥,黄远舟,边远岩,池远溪,谭远亭,还有你们两个,想当年谁又不是威震八方的主?” 悠然叹息一声。 “ 只可惜,万峰林之巅那一战,败北!伤的伤,残的残......从此遁入空门,不问世事!这么多年已过,生死还是尚未看淡?” 提及往事,两位老僧肩头一震。 尤门主依旧自说自话。 “ 当年与你们齐名的火蛇八义,自翁弘死后,你看看,一个个又成了什么德行?哈哈,话说回来,还是你们几个师兄弟有远见!” 眼中尽是不屑。 “ 对了,想必你们也知道,将军峰上的财神到便是你们七仁堂的人,除了散去的弟兄,剩余的皆已落草为寇!可是已经忘记了你们堂口的堂规?可悲可叹啊......” 祁远谷咬牙切齿。 杜远山不动声色,轻轻地点了点其手背。 “ 尤道全,尤门主,你如今家大业大,我们这些个烂人确实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但也没有必要如此挖苦吧?” 尤门主捋了捋胡须,得意之情攀上眉梢。 “ 叙旧便是叙旧,何来挖苦一说?这个罪名,老尤我可担当不起哦......” 端起茶壶,为二人斟满茶水。 “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五毒子,还有天机那老家伙,已江湖除名,皆死在后生之手。老尤奉劝几位还是安心吃斋念佛,颐养天年,江湖之事,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杜远山手掐佛珠,手背青筋毕露。 “ 尤门主,对落入江湖之中的官府之物,持何态度?” 尤道全心中一紧。 果然是为此物而来! 面上却波澜不惊。 “ 这东西老尤可万万不敢染指,老了,胆儿也小了,现在啊,只研究研究那些精品画作与良品乐器,对那玩意儿真的是不感兴趣!” 祁远谷撇嘴一笑。 “ 当真不感兴趣?” “ 当真!” “ 尤门主可不要去做那心口不一之事!” “ 笑话!” 尤道全冷冷一笑。 “ 你们师兄弟不会是卧薪尝胆,准备拿到此物东山再起,一雪前耻吧?” “ 我们自觉无任何之耻残余世间!” “ 听你此话,便知你心有不甘!” “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 哈哈哈哈......” 尤道全拿起香夹夹取一香片放于香炉中,又用香箸于香灰上写了个佛字。 “ 今日来我寒舍,究竟为了何事?” 杜远山善意一笑。 “ 如今江湖,无极门可谓一呼百应,尤门主亦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各路英杰皆敬仰不已。” 尤道全一脸笑意,不停地捋着胡须。 “ 杜老弟此话,老尤爱听!” 杜远山端起茶杯,敬向尤道全,一饮而尽。 尤道全指了指杜远山。 “ 酒是你那么喝的,但茶可不能像你那么喝,得品,得细品!” 杜远山并未在意,开门见山。 “ 今日前来,有劳尤老兄代我向江湖各路豪杰广发一枚英雄帖,可好?” 尤道全闻言,收起笑意,一脸严肃。 “ 这可不敢儿戏!” “ 绝不儿戏!” “ 所为何事?” “ 将大家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 哈哈哈哈......杜老弟,老尤看你是头脑有些迷糊了吧?念佛念傻了?” 杜远山指了指房顶。 “ 上边之人向江湖中洒了鱼饵,只等收网,一锅炖!” 尤道全站起身,溜达到杜远山身边。 俯下身子,“ 你有病,病的还不轻!” 祁远谷已经忍无可忍,站起身,怒视尤道全,拉起杜远山便要走。 杜远山却甩开其手,一脸真挚地望向尤道全。 “ 不管我是不是有病,还是恳求尤门主能出手相助!” 尤道全撇了一眼祁远谷,吹了吹胡须。 “ 帮你?老尤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杜远山沉思片刻。 这一路走来,游说不止,可惜被他人当做疯子。 每一处、每一人都费尽口舌,但却皆是碰了一鼻子灰。 师兄弟们于江湖原来早已无威望可言! 实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寻上无极门。 没有好处,没有利益,他人怎会卖力? 只好狠下心来! “ 我师兄弟可助你子嗣入朝为官!” “ 哈哈哈哈......你太小看我尤家了吧,老尤我的子孙后代,自会发愤图强,金榜题名,那是迟早的事儿!” “ 尤门主,如今朝堂之上的水有多深,有多浑,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 呵呵......” 尤道全只是信口开河而已! 其实他自己深深的了解子孙是块儿什么材料。 真的要他们拿起悬梁刺股之精神,一步步考取功名,岂不是痴人说梦麽? 尤道全背对两人。 “ 不妨先在寒舍住下,容老尤我好好思量一番!” 杜远山起身施礼。 “ 劳烦尤门主了,还请尽快,时不待我!” ...... 漫天残霞。 一匹毛色如墨的乌骓健马,狂奔在山道之上。 绚烂残阳,映照马上之人。 浓眉大眼,钢筋铁骨。 灰色长发,风中翩翩。 一岔口处。 马儿止蹄,仰首长嘶。 男子好似艰难地选择了一条路。 随后扬鞭,马儿飞奔而去。 不知不觉。 夜色渐浓,无月无星。 苍茫荒野,凄凉萧索,枯草丛中,虫声啁啾。 仍是不见一人影。 男子挠了挠头。 “ 嘿,不会是我选择有误吧!这他妈就有些尴尬了!” 第37章 一念间,僧来僧往 乌鸦与猫鹰。 可谓陈琬灵的左膀右臂。 两人的性格脾气与做事风格,陈琬灵自然了如指掌。 那日。 程随之与乌鸦于别院出发后。 猫鹰亦跟着离去。 虽然走的方向不同,但使命却是一样的。 杀僧! 对于程随之,较多的还是偏向试探。 但,猫鹰这边,是死命令。 任务失败,提头来见! 前往皤滩镇的山路间,定有阻拦。 猫鹰一丝不敢松懈,择路狂奔。 结果,却一个人影都未看到。 “ 嘿,陈主子向来料事如神,这次看来是要事出不意了......无妨无妨,人非圣贤,谁还没有个失算的时候,即便失败了,也怪不到我的身上喽......” 猫鹰斜靠在树干上,望向天空。 阵阵春风,吹散云雾。 满天红云,晶莹耀眼。 “ 这一等又是一夜,过一天算一天喽......” 猫鹰敏捷地攀上马背,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马儿抬蹄飞奔而去。 山谷两旁,峰峦陡立。 仰望掠过山鹰,犹如蜻蜓般小。 猫鹰耳朵、鼻子、眼睛,皆已有效运用。 山路上,树丛间,以及空气中,只要是有关人的痕迹,绝不会错过。 前路漫漫。 不觉间,一小小酒家现入眼底。 遥望其高挑的青帘。 停下马来。 “ 印象里,好似来过此处,那便先喝上它几斤酒再说吧!” 终于有了人烟。 酒家面对青山,襟带绿水。 春日游人极多,红男绿女。 猫鹰独自饮酒,打趣从前。 “ 上次来的时候,见过的那些人,想必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幼女嫁为他人妇,夫妻携手归黄土,桃花埋于沃土里。 酒家,还能伫立在此间,奇也! 猫鹰不觉傻笑起来。 “ 店家,再来一坛!” “ 好嘞!” 酒虽不佳,但也带着应有的那份甘甜。 敬过往,敬故人! 仰头,灌入喉咙。 望着不知名山花,缤纷馥郁。 此情此景,淡酒亦变为佳酿。 忽的。 三位老僧,由远及近。 一个缺右臂,一个无左腿,一个面白如鬼。 行走如风,而无声。 吱—— 却在踏上酒家的走廊地板时,发出了声响。 年代已久,有些腐败。 猫鹰望去,嘿嘿一笑。 店家迎上,满面春风, “ 三位大师,吃点什么?” “ 有什么上什么,垫补肚子,无需好坏,越快越好!” “ 好嘞!请里边坐!” 猫鹰将酒饮尽,舔了舔嘴唇。 “ 宁杀错,勿放过!” 随后假装醉酒,东倒西歪向老僧桌边靠近。 磕磕绊绊,一个不稳,扑在那名脸色苍白的老僧身上。 另外两位急忙起身。 却有些晚了...... 面白无须的老僧咽喉处插着一把短刃! 无一丝鲜血流出。 眨眼间封喉? 此人得多么狠辣,手法得多么轻捷? 两位老僧眼中满是惊惧与愤怒,嘴角抽搐。 猫鹰并没有给他俩反应的时间。 抽出另一把长刃,刺向缺右臂老僧。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如箭一般窜进店内。 游人大呼小叫,一哄而散。 店家扔掉手中托盘,蹲到房角,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缺右臂老僧站稳脚跟。 怒视紧追而来的猫鹰。 面色变为紫红,肚子瞬间涨大。 随后冲其张口。 嗡——嗡—— 沉闷之声发出,犹自不绝。 柜台之上摞着的碗,一个个酒坛,瞬间破碎。 桌椅、窗台,亦跟着震颤不止。 声力之强,猫鹰顿觉耳膜将要被震破。 大惊之下。 凌空一个翻身,退到店外。 店家无妄之灾,趴在地上,生死未卜。 双耳处有血丝浸出。 与此同时! 无左腿老僧,稳坐于一把椅子之上。 手抓一串檀木佛珠。 随着手指的每一次拨动,便有一颗珠子飞射向猫鹰。 乌光道道,锁定其肩头、腕肘、前胸、仁中,不偏不倚。 辉辰者? 猫鹰精神一振,长刃之上,青锋暴长,光芒流动。 神情萧杀,目光冷漠,长发飞舞。 脚步微错,长刃回旋。 每一次挥出,看似慢,实则快。 待佛珠拨尽,却无一颗能够伤及分毫。 呛—— 一道黄色光芒,凌厉而去。 隐有雀鸣之声传出。 猫鹰随其之后,再次冲进店内。 霎时间。 只见其内光华流转,喝声阵阵。 未多时。 一切归于平静。 缺右臂老僧与无左腿老僧,一仰一卧。 仰者,口尚未合拢,眉心鲜血泊然,左臂被砍下。 卧者,肩头、腕肘、前胸、仁中,皆有一血窟窿,右腿被砍下。 而猫鹰。 右手长刃仍在不停轻颤,鲜血一连串滴下。 衣衫之上,几处掌印,血肉模糊,左臂无力地向下耷拉着。 “ 嘿,这样看着不就舒服多了,我真是个好人!追求完美,将你俩身上多余的地方都给修整好了!不用感激,乐于助人而已!” 将三位老僧的头颅用青帘包好,系于马上。 回望一眼小小酒家。 猫鹰伸手摸出几枚金币丢进店内。 “ 想起来了!上回到此处,是看别人杀人,这次路过,是自己杀人!还有下回吗?果然是个不吉之地啊!” 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吸了口凉气。 原地转了一圈。 “ 这他妈老家伙的掌力不一般啊!这里......距离溪口镇应该不远,得找个郎中买点药喝喝喽!” 远处一声鹰唳,其声断肠。 猫鹰吐口血水,上马扬鞭。 “ 陈主子说是一共七个,嗯,还差四个!费劲啊!” 向东而去。 ...... 长乐镇位于溪口镇东面,相距不远。 一条弯曲的官道之上。 基本没什么人。 此时,仅有两位老僧在疾步前行。 “ 确定在此处?” “ 应该就在这附近!” 始终没有看到传闻中的那个岔口。 止步,于一棵树下,四目相望,有些为难。 恰巧。 一个骑着毛驴的丝帛贩子,从远处走来。 两老僧猛然一喜。 急忙上前,将其拦住。 贩子目光不禁一愕,向两人身上望了半晌。 “ 真和尚,假和尚?货还没有卖出,身上没有钱......” 二人闻言,醒悟。 自己原来被当成了劫道的! “ 阿弥陀佛,施主莫慌,只是想要向你打听个人?” “ 大师您说......” 两老僧对视一眼。 “ 据传闻,太保大人有一庶子,是不是就住在此处?” 贩子一听,赶紧低下头。 “ 什么庶子嫡子的,俺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随后从驴背上摸出一个水袋递给老僧。 “ 俺不是当地人,喝些水......解解渴......” 说罢,扬起小皮鞭抽了一下驴屁股。 毛驴驮着贩子放开四蹄,跑了开去。 “ 不敢说,还是其中另有猫腻?” 猜疑之际。 远处突地尘头大起。 两人急忙躲到林间。 不多时。 奔雷似的驰来几匹健马。 来到这林子处一打盘旋。 停了下来。 五骑人马,透着古怪。 清一色淡青绸衫,绸衫之上,缕着金线。 马鞍之上,金丝流苏。 就连马镫上,都闪着金光。 这些个物件,一看便知,肯定是有钱人家,普通人用不起。 骑士们一勒马缰,马儿就慢慢地进入到林子里。 一长相威猛,声如洪钟的大汉。 将头上镶着一粒明珠的淡青武士巾往后面一推,翻身,飕地跳下了马。 四下一望,便在树间,看来瞅去。 “ 就是此处!” 第38章 奇女子,居心叵测 山脚之下有竹林。 林中有一废井,遮满浮萍。 蛙声片片! 无人问津的草径间,蝴蝶挥舞彩翅翻飞。 还有着别处罕见的红色与绿色蜻蜓。 其旁是一间茅草垛成的房子。 建在一处凹下的坑里。 昏暗潮湿! 仅有的一面墙,凹凸不平,墙皮也早已脱落。 残颓不堪! 但。 若是入得屋内。 定然令人眼眶大跌。 那真是别有洞天! 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子,四周墙壁皆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 正中挂着一幅烟雨图。 左右书有一副对联。 “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花梨木大案,案上有大鼎。 左有紫檀架,放置官窑大盘。 盘内盛着大佛手,娇黄玲珑。 右边设有拔步床卧榻。 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 镶玉牙桌凳,精雕细琢,极尽奢华。 金丝楠木躺椅,更是富贵逼人。 里外真可谓,天差地别! 此时。 凳上坐一男子。 身着褴褛长衫,手拿一本烂书。 鼻梁挺拔,星剑眉,眯着双目,嘴角挂笑。 白白净净,书生之气甚浓。 桌上一盖碗,浑然宝蓝色,细致光滑。 碗盖上沁着水珠子。 “ 公子,快些喝了这冰镇梅汤吧,可是奴婢亲手为您做的......” 一青衣女子,站于男子身旁。 不矮不高,神情悠闲。 却戴着一青色面具,看不见本来面目。 男子起身,背负双手,悠然渡步。 “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汤中下毒?想害我的人千方百计......” 女子直勾勾地望着男子的眼睛。 “ 奴婢与公子相处时日穷年累月,对公子的唯一情分就是爱慕,又怎会处心积虑地去害您呢?” 男子收敛笑容,一副冷冰冰。 “ 外贼易防,家贼难防,越熟悉的人越容易得手!” “ 原来奴婢在公子心中就是这么一个人呀......” 女子话中带有哭腔。 “ 你口口声声说是老爷派来照料我的,但又拿不出一丁点儿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我又怎能相信你?” “ 公子,奴婢......” “ 我派人书信一封于父亲那里,回信中确实说有派人过来!” “ 公子,老爷都这么说了,您为何还是不信?” “ 万一所派之人已死在半路,而你又是乔装打扮的......” “ 公子,不可能的!” “ 自你来了后,知道我这所住处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更加证明我的猜测是无误的!” “ 公子,这可真的不是奴婢说出去的......冤枉啊!” “ 之所以留你到今日,就是想要钓出你背后指使之人,我的人应该也快要到了......” 女子黯然。 一言不发。 忽而笑了起来,声音犹如出谷黄莺般娇美。 “ 公子,难道我们的缘分今日便要尽了吗?” 男子叹了口气。 “ 本无缘分,偏要相识,便是孽缘,即便尽了,又有何遗憾?” 女子依旧在笑。 “ 奴婢确实无一丝加害于公子之心!您要不要看看我的心?” 一双毫无瑕疵的手,一拉袖子。 衣袖便断落而下,露出一双丰韵而无肉、纤美而无骨的手臂。 男子顿时有些炫目。 向后退了两步。 “ 你要做什么?” 女子轻轻扭动,衣衫滑落,仅剩一件轻纱制成的内衣。 雾里看花,极为销魂。 男子咽了口唾沫。 女子又褪下鞋袜。 笔直修长的双腿,雪白的脚踝。 美不胜收。 男子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 多么完美的躯体! 致命诱惑! 明月贴胸前,葡萄碧玉圆。 随着女子胸膛的起伏,似跟着在涨大。 声音轻颤,“ 公子,奴婢的心是黑是红,您自己来取,看个清楚......” 男子却闭上了双目。 不敢再逼视,害怕最后无法抗拒。 但,女子身上散发的一缕甜香,却在不停地攻击着男子的最终防线。 “ 公子,为何不看着奴婢?您是不是等着看面具后的脸?” 话语轻柔荡魄。 女子伸手摘下面具,就这么直条条地站着。 等着男子观赏。 无法控制的好奇欲,致使男子挣开眼睛。 呆住了! 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狐狸眼。 女子轻咬下唇。 委屈中带着些许倔强。 男子口干舌燥,下腹犹如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急忙端起那碗冰镇梅汤,喝了两大口。 就在此时!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与马儿打响鼻之声。 “ 公子,您在里边吗?” 一声粗犷的喊叫,瞬间破坏了这柔情蜜意、春色荡漾之氛围。 男子清醒。 拉开房门。 女子刹那间便穿衣上身。 五个大汉,半跪于地。 “ 属下已到,请公子指示!” 领头汉子微一抬头,撇见男子身后戴着面具的女子。 吃了一惊! “ 公子小心!” 猛然起身,拉过男子,抽刀便砍向女子。 女子玉手急伸,五指如钩,一下捏住长刀刀尖。 手腕一震,大汉把持不住刀柄,撤刀退步。 女子引臂一送,一掌拍在汉子前胸。 汉子惊呼一声,翻身倒地。 两汉子眼见头儿吃瘪。 怒叱一声,两柄长刀,一左一右,交剪般劈向女子左右双肩。 刀光犹如电光,一闪而至! 女子扫了男子一眼,发现其并未有任何制止的意思。 心中一横,便屈身进步,翩然自长刀间钻出。 右肘倒撞,左边汉子闷哼一声,缩作一团。 同时,左掌扣住右边汉子的手腕,一拧一带。 竟然就这么将重逾百斤的汉子斜斜抛飞了出去。 剩余两名汉子准备挥刀再上。 终被男子大声喝住。 随后鼓了鼓掌。 “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身手,藏得够深啊!现在怎么解释不是来加害于我?” 女子呆呆站着。 “ 公子,奴婢可有动过您一丝一毫?” 男子长笑一声。 “ 时机未到?” 转而冷眼冷面,“ 拿下她!” 两名大汉收令,抽刀便上。 “ 未曾想公子竟这般无情无义!” 女子说罢,身子突地跃起。 凌空一脚,踢向一名大汉的背脊。 汉子大惊失色,翻身扑倒在地,险险避开这一脚。 没想到女子却急转而下,屈指成爪,一下抓住这名大汉的足踝,振腕一抡。 刚刚爬起的四人,再次被抡的人仰马翻。 接着几个雀跃。 落到远处。 “ 公子,您的所有住处,奴婢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请您好好思量一番!” 转身没入林中。 “ 公子,奴婢还会再来找您的!” 这一切皆被尾随而来的两位老僧看在眼中。 第39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一) 这一撞。 五人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站稳下盘。 此处哪儿还有那女子的身影! 堂堂五条七尺大汉,竟敌不过一柔弱无骨之女子? 初来乍到,便被扫了颜面。 顿时面色涨红,低头不语。 男子望着女子消失之处,一言不发,亦并未有丝毫责备之意。 五人才松了一口气。 “ 阿弥陀佛,贫僧贸然前来,可有扰到公子清修?” 两位老僧从林间走出。 垂眉敛目,合十为礼。 五人急忙挡到男子面前。 敛色屏气,小心翼翼。 男子却扒开面前之人,一脸笑意。 “ 两位大师既然能够寻到此处,定然是有备而来,不知有何事寻我这小小无名之辈!” 两位老僧同时扫了一眼五个汉子。 男子便知其意。 主动邀请二人进屋细谈。 对于突如其来的访客,男子竟无一丝惊讶与戒备之意。 两僧人不得不佩服其沉着与冷静。 果然身怀大家风范! 待客之礼,分毫不差。 “ 请!” 男子端起茶杯,细细品味。 两老僧却未入座,而是又施一礼。 实则心中对此屋里外差距之大惊叹不已,面上却波澜不惊。 “ 贫僧怀生!” “ 贫僧怀意!” 男子撇嘴一笑。 “ 两位大师,坐下说话,自报法号,怪我实难能够记住与知晓。” “ 在下黄远舟!” “ 在下池远溪!” “ 哦......原来是您二位啊,当年的七仁堂,赫赫威名,如雷贯耳啊!” 男子拱手施礼。 二人自觉其并无丝毫敬意。 “ 两位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 希望公子能够帮忙引荐一下太保王大人!” 男子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江湖中人,素来不与官家打交道! 这忽然要寻父亲,何事之有? 再说,如今身居高位的父亲,岂能是说见就见的? 出了什么茬子,我岂不是要背上不忠不孝之名? 万万不可! 男子轻吮一口茶,将茶杯置于桌上。 “ 不瞒二位大师,父亲日理万机,忙于政务,实属是抽不出时间会客,我也是许久未曾谋面了!恐怕两位要白跑一趟了......” 目露真诚,毫不做作。 两位老僧亦不好说些什么。 沉思片刻。 “ 公子,我等自然晓得王大人鞠躬尽瘁,一心为神君排忧解难,实属不易!” 男子微微点头。 “ 这次前来,只是希望公子能够书信一封于王大人,我等自己前去即可!” 男子负手站起,背对二人。 “ 怪我帮不上此忙了!二位大师请回吧!” 逐客令! 二人相视叹息一声。 站起身,施一礼。 “ 那便告辞了!” 转身欲走! 黄远舟突然止步。 “ 公子,方才你的属下与那女子的打斗,我二人尽收眼底。” 男子却并未吱声。 “ 公子,贫僧奉劝一句,尽快换个居地,再于身边增添几名护卫,才可吃睡无忧!那名女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了的!” 说罢! 二人迈步,出得小茅屋。 走的很慢! 五人急忙让开道路! “ 大师,请留步!” 黄远舟一笑,再次止步。 “ 公子,不知还有何事?” 男子眉头紧锁,大步而出。 “ 你们可否识得她?” “ 素不相识!” “ 一般人制服不了,又是从何说起?” “ 从其身法便可看出!” “ 二位大师可否能够制服她?” “ 阿弥陀佛,出家之人本不应参与世俗恩怨,倘若是公子的请求,我等必然会试上一试!” “ 有几成把握?” “ 七成!” “ 两位大师,屋里请!” 男子再次相邀二位老僧入内。 这次,两人却并未受邀。 “ 公子,那名女子看似对你并无恶意,为何偏要将其置于死地?” 男子冷哼一声。 “ 知人知面不知心!” 二人不再说话,就地盘腿而坐。 “ 公子,可好好歇息,我师兄弟二人在此值守一日,无论那名女子来或不来,第二日,便会自行离去!” 男子张口欲言,却没有说出来。 唤了一声领头大汉,便返身回屋! 片刻。 领头汉子向其余四人交代一声,匆匆离去。 ...... 尤道全思前想后,权衡利弊。 最终做出了决定! 以“ 传位长子,望见证!”之名,广发英雄帖。 时间定于二月初二。 老谋深算,实则心中还打着另一个小算盘。 到时,群英汇聚,从而更易获得那小黄布包的消息。 再来个暗度陈仓,若能得手。 岂不两全其美? 当程随之与乌鸦来到溪口镇。 此消息已轰动全镇,人尽皆知。 一茶肆。 几人围桌谈论。 “ 你说奇怪不奇怪,尤门主一向对次子疼爱有加,为何却偏偏要将位传给长子?” “ 人家的家事,你操那么多心作甚?” “ 是啊,我们这些人,估计连进入人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 我到希望传位于次子,我们也能跟着沾些光......” “ 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 你小子,真是健忘,上次那大米、白面是从何人手中获取的?” “ 那是无极门应做的......” “ 人家欠你的啊?就该白白的救济贫困之人啊?这都是尤清泓主持的,来于民,惠于民!” “ 说到这,不得不说说那个尤泉泓,同是一父一母所生,为何差距就这么大呢?” “ 小点声儿,被人听去了,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嚣张跋扈,唉......” 程随之如同在听故事。 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心态。 可乌鸦却犯了愁。 此事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次聚会盛事,定有他谋。 老和尚肯定就在无极门中,是否要继续动手? 还是先向陈主子汇报一声? 耽误了时机,又会被责怪。 真是左右为难! “ 唉......” “ 怎么了?” “ 有些麻烦了......” 程随之置若枉然。 正在此时。 一人来到程随之桌旁,坐到乌鸦身边。 “ 哼,不能有个风吹草动,听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猜来猜去,你累不累?” “ 你怎么来了?” “ 路过而已,找郎中接了下胳膊,顺便买点药吃吃!” 猫鹰一脸云淡风轻。 “ 你怎的知道我在此处?” “ 嘿,兄弟啊!你这破车用了少说也得有四五年了,我不瞎!” 猫鹰指了指乌鸦停放在外的马车。 “ 陈主子这次给你我安排之事,是不是一样?” “ 机密之事,不便告知,嘿嘿......” “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 这溪口镇会越来越热闹,我自然要留下凑个数喽,顺便找几个和尚杀杀......” “ 此次无极门尤道全广发英雄帖,我猜肯定与那几名僧人有关!” “ 真费劲!人家爱怎么发怎么发,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猫鹰抠着耳朵白了乌鸦一眼。 眼神一撇。 “ 你就是那个叫程随之的小子?” 第40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二) 程随之喝着茶,吃着点心。 听着传入耳中的闲言碎语。 有些舒服! 见一不相识的男子数落乌鸦。 以为两个是老熟人。 并未放在心上。 本来也没有插科打诨的喜好。 不曾想,这个看似毫无耐心的男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 对,我就是程随之!” 叮—— 一根竹筷便刺到了程随之的胸膛之上。 其势之快,始料未及。 猫鹰只觉如碰到一块铁力木上,再无法入得分毫。 哪里又会知道,其衣服之内早已有黑色鳞片浮现,护住心口。 程随之一脸疑惑地盯着这个陌生男子。 眼中不免有些愤怒。 猫鹰收回竹筷,丢到桌上。 “ 陈主子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 乌鸦淡淡一笑。 轻蔑说道,“ 陈主子说了,天权以下,他无敌!你不是他的对手!” “ 哦呵,真的假的?说的我有些手痒了!” 猫鹰盯着程随之,就像野兽寻觅到猎物一般。 饥渴难耐! 乌鸦为猫鹰倒了一碗热茶。 “ 一身的酒气,喝酒只会让人变得迟钝!虽说你一只脚已经踏入天权,但还是劝你不要自取屈辱!” 猫鹰将茶碗推到一边。 伸手从腰间摘下酒葫芦,拔下塞子,喝了一口。 “ 啧啧......这辛辣的滋味,只会令我更加热血沸腾!死在我手里的天权强者,早已两只手数不过来!” 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程随之身上,眸中尽是挑衅。 程随之却不以为然,理也不理。 于心中,将此人已经定义为一个不懂礼数之人。 无话可讲! 但于猫鹰心中,这是强者对自己大大地不屑一顾。 随即掐指一弹,一极小黄色光球激射而出。 将程随之刚刚端起的茶碗,击个粉碎。 滚烫茶水洒了一身。 程随之站起身,怒目而视。 “ 你想怎样?” 猫鹰再喝一口酒,砸吧砸吧嘴。 目光炯炯。 “ 与我一战!” 程随之甩了甩手上的茶水。 回头喊道,“ 活计,给重新拿一个茶碗,麻烦了!” 随后重新坐到长凳之上。 细嚼慢咽地继续吃起点心。 不时点点头,挺甜,真软。 乌鸦咧嘴,低头偷偷笑着。 忽而凑到有些急赤白脸的猫鹰耳边。 “ 水蚓城的天机,便是被程随之所杀!” 猫鹰一手推开乌鸦的头。 “ 切,天机与我,不过也就五五开!” 一手端起茶碗,将水泼到地上。 估么着是嫌就着葫芦喝酒不痛快吧! 倒满,仰头,饮尽。 “ 咯......” 桌下,一脚踢向程随之的长凳腿。 准备给其来个人仰马翻。 有一,有二,没有再三再四。 程随之不动声色,回之一脚。 踢到猫鹰的脚踝处。 随后掐指连弹两下。 青黑色豆芒,接连而至。 一豆芒被其化解。 但另一豆芒却击到猫鹰衣服之上。 顿时,便有将其全身燃烬之势。 猫鹰急忙灌力于手掌之上。 迅疾地拍在身上各处。 却是依旧无法阻挡火苗的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 猫鹰快速脱下衣衫,扔到地上。 眨眼间,便化为一团灰烬。 大惊失色地望着程随之。 随即拱手施礼。 “ 多谢兄弟手下留情,方才是猫鹰的不对!还请见谅!” 此一举动,惹来茶肆内众多目光。 乌鸦当作和事佬一般。 急忙伸手拉着猫鹰坐下。 “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嘛......” 程随之一脸无所谓。 举起茶碗冲着猫鹰颠了颠。 猫鹰拿过茶壶,倒满。 咕咚咕咚,倒入肚中。 “ 今夜我便再去寻四个和尚,取其头颅,打道回府!” 乌鸦疑惑地看向猫鹰。 凑近其耳边,小声说道,“ 杀和尚,以泄心中气愤?” “ 什么跟什么!及早完成陈主子交代的,早些回去!” “ 随便杀几个和尚就算是完成了?” “ 又没有点名道姓,不就是随便杀?” 乌鸦闻言,不觉后背冒出冷汗。 一时想不到陈主子到底是为何意。 难道是让猫鹰滥杀无辜,杀鸡儆猴之意? “ 自然不是随便杀,据我所知,这七个僧人是当年七仁堂的堂主!” “ 七仁堂?” “ 对!虽然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但堂主依旧苟活于世!” “ 出家了?” “ 没错!” “ 嘿,那在酒家杀的三人,岂不是白白冤死我手?” “ 你已经杀了三人?” “ 嘿,碰上了,就干掉呗!” “ 呵呵,你真行!” 乌鸦嘴角挂满苦笑。 拉了拉猫鹰的腰带。 “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几个僧人说不好就在无极门中!” “ 当真?” “ 嗯......应该是的!” “ 那直接冲进去杀了不就得了!” “ 说的轻巧,无极门中那两个老而不死的存在,不是你我能够应付的!” 猫鹰指了指程随之。 “ 不是有他在吗?” 乌鸦摇了摇头。 “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都是扯淡的!程随之再强,也敌不过无极门人多势众的!” 猫鹰嘿嘿一笑。 “ 那你肯定有什么妙计了吧?” 乌鸦又摇了摇头。 “ 没有!” 猫鹰一把推开趴在桌上的乌鸦。 “ 那你说这么多,不都是屁话吗?” 乌鸦勾了勾手指。 两人趴到桌上,再次凑到一起。 “ 不如这样,你先回去向陈主子禀报一声,我与程随之到无极门附近监视着!” “ 陈主子说了,一切问题自己解决,想要回去,要么带七个僧头,要么提头来见!” “ 这不事情有变,有些突然吗?待到无极门中汇聚越来越多的江湖豪强,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 不不不,要回去你回去!我反正是坚决不回去!” “ 这叫能屈能伸,能明白不?” “ 嘿,教育起我来了,你怎么不回去?” “ 让你去监视,我怕你一冲动,直接提刀上手!” “ 嘿,还是你小子了解我......” “ 那就听我的,赶紧回去禀报!” “ 不能,你只是瞎猜的!万一忙活半天,那和尚没有在无极门中,我岂不是要被陈主子......咔嚓......” 猫鹰横着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乌鸦无语至极。 与莽夫讲道理,那可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万全之策,看来是实行不通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亲自去验证心中猜想。 “ 今夜我们三个便潜入无极门中,一探究竟!” “ 好!” 程随之并不知道两人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 怎么潜入?” “ 夜黑风高,翻墙而入!” “ 怎么听着好像是做贼一样......” 猫鹰喝了口酒,狞笑一声。 “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41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三) 庭院深沉,浓荫如盖。 一棵古树下,尤道全着一身青袍。 负手而立,安详悠闲。 一男子,不过弱冠之年。 正盘膝端坐于一张矮几前。 手拿一笔,笔杆黝黑。 粗如儿臂,长约两丈。 低头在写蝇头小楷。 神情贯注,一丝不苟。 旁有两名丫鬟手提灯笼,为其照明。 一个在看,一个在写。 天地间一片寂静。 好似墙外的嚣闹烦扰。 皆与此无关。 良久。 男子置笔于矮几之上。 抬头微笑。 “ 父亲,怎么有兴趣来看清泓练习书法了?” 尤道全报以笑颜。 “ 我儿一直待到一篇华严经书写完毕才顾上搭理为父,看来养气的功夫进境颇快!” 尤清泓起身摆摆手,与尤道全并肩。 两名丫鬟低首弯腰退去。 “ 父亲广发英雄帖,日日应有数不尽的烦事要安排,还不早些休息?” 尤道全看向池中游鱼。 “ 清泓啊,对为父的决定,心中是否怀有怨气?” “ 清泓不敢!” “ 日后,无极门中尚有大任要你承担,不可因一门主之位,与你大哥心生芥蒂!” “ 父亲的定夺,定然经过深思熟虑,清泓不敢质疑。” “ 我儿能有如此胸怀,为父甚是欣慰!” 尤道全拍了拍尤清泓的肩膀。 “ 早些休息,莫要累坏眼睛!” 转身离去。 尤清泓点点头,坐到一块圆石之上。 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道人影,越墙而入。 身手矫捷地攀上屋顶。 左顾右盼,而后悄悄挪到屋檐处。 恰巧看到小院中有一男子正在发呆。 “ 拿下他,然后逼问一番如何?” “ 不知此人实力高低!” “ 可否见到院中藏有护卫?” “ 没看见......” “ 如若打草惊蛇,要先想好退路!” 三人正是乌鸦、猫鹰与程随之。 口鼻处皆罩有一块黑布。 “ 磨磨唧唧,我先去试上一试!” 猫鹰对乌鸦的喋喋不休甚是头疼。 一跃而下,疾速向男子扑去。 一手捂其口,一手锁其喉。 男子竟淡定如初,一动不动。 房檐上的乌鸦与程随之目瞪口呆。 就这么轻松的制服了? 随后相继落入院中,四下观望,竟未发现一个人影。 无极门中,防护竟如此稀疏? 看来此男子并非什么重要人物。 三人轻松押解男子入得屋内。 “ 别大呼小叫的,否则要你小命!” 猫鹰警告一声,便放开男子。 男子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衫,坐到圆凳之上。 “ 三位深夜造访,雅趣异然,所谓来者即客,还请坐下饮一杯劣茶。” 若无其事,从容不迫。 三人对其态度与气魄,心中默默竖起大拇指。 好修养! 但,哪有空喝茶啊? 男子越是心平气和,乌鸦越是心中不定。 “ 不要怕,只是问你一句话,无极门中可否住着几个老和尚?” 男子为三人各甄一杯茶。 “ 在下姓尤,名清泓,还不知三位好汉的尊姓大名!” 猫鹰可管不了那么多。 “ 你以为要与你擂台比试麽?还自报家门!赶紧说有没有和尚?” 程随之却插了一嘴。 “ 你就是无极门门主的幼子尤清泓啊?” 尤清泓抬头,微笑。 如沐春风。 “ 你识得在下?” “ 嗯,那日刚刚听说!” “ 请坐!” 程随之竟真的想要坐下。 乌鸦一把拉住程随之。 “ 回答问题,我们马上离去!” 尤清泓略一思考。 “ 门中确实住着和尚,但不知三位想要寻几位?” 乌鸦唯恐迟则生变。 “ 有几个算几个!” “ 仅有两位!” “ 住在何处?” “ 门中房间颇多,即便我告诉你们,只怕是你们找不到!” 乌鸦一想,确实如此。 “ 你能不能把那两个和尚叫到你这里?” 尤清泓饮一口茶。 “ 只怕夜深,两位高僧早已卧榻而眠,不好再去打扰!” 猫鹰对于这拖泥带水的一问一答甚是烦躁。 “ 别跟这家伙继续絮叨了,唠家常呢?直接干掉他,咱们自己去找!” 不待尤清泓辩驳,程随之便有了意见。 “ 不要杀他,这人是个好人!” 尤清泓闻言,向程随之举起茶杯,报以感激的一笑。 乌鸦凑到猫鹰耳边。 “ 既然知晓无极门中确实住着和尚,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还是不要伤人为好,若是见血,恐怕近期定会加紧防护,空惹一身骚!撤吧!” “ 你他妈是不是傻?不杀了他,他一定会去告密,不一样惹一身骚?” “ 他又未看清咱们的相貌!并且还是尤道全的幼子!” “ 你他妈脑子真的有病!” 说罢,猫鹰抽出短刃,便要击杀尤清泓。 正在此时!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 “ 二公子,老爷特意吩咐,让厨房为您熬了酸枣桂圆汤,奴婢为您送来了!” 尤清泓看向步步逼近的猫鹰。 乌鸦急忙上前将猫鹰拦下,向尤清泓使了个眼色。 “ 知道了!放在树下的圆桌上就好,我一会儿出去喝!” 只听门外应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尤清泓摊开双手,表示与我无关。 等待片刻。 乌鸦拉着猫鹰与程随之。 轻呼一声撤,便要离开。 尤清泓站起身,拱手。 “ 三位若是以后有空,便常来门中做客,在下极喜交友!后会有期!” 猫鹰白了其一眼。 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 乌鸦轻轻拉开房门。 窥探一番。 摆了摆手,三人便鱼贯而出! 可惜未行几步。 便被不知何时站于墙下的五条锦衣大汉挡住了去路。 两汉子一个错身。 就跃到了三人后边,挡住了房门。 一手提金背九环刀的汉子冷笑一声。 “ 何来贼人,胆子够肥啊!知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猫鹰曲指弹了一下右手的短刃。 “ 无极门呗!” 汉子厉声狂笑。 “ 知晓是无极门,还敢闯进来,谁给你们的勇气?” 话犹未尽,金环震动,一刀便砍向乌鸦。 树叶亦被刀风震的簌簌飘落。 可见其势有多么威猛! 乌鸦却凝立不动。 难道要挨这一刀不成? 其余四个汉子还以为这三个毛贼被吓傻了! 嗤——当—— 只见乌鸦手指一弹。 汉子手中的金刀便已落地。 呆立当场。 汉子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半个身子亦有些发麻。 随即脸色大变。 既不敢进,也不敢退。 “ 让不让路?” 乌鸦傲睨自若。 突然。 汉子就地一滚,抢刀入手。 大呼,“ 兄弟们还不动手!” 瞬间,其余四人各持丧门剑、虎头钩、判官笔、链子枪,携风声。 将三人包围。 第42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四) 刀光剑影。 只听一清朗笑声。 猫鹰抓着程随之的肩膀,跃至房顶。 乌鸦以一敌五。 出手迅猛无比,出招雷霆万钧。 势不可挡! 哗啦啦——咔嚓—— 九环刀钉入树干,丧门剑折为两段。 判官笔冲天飞起,虎头钩挑破持者下腹,链子枪缠住用者脖子。 几个呼吸间。 五个大汉便倒地不起。 乌鸦站于其中,目光灼灼,英气逼人。 猫鹰观战,长叹一声。 “ 身手着实不赖,就是平时有些磨唧。” 程随之也是第一次见乌鸦争斗。 赞之,干净利索! 遗憾的是,还未待其离去。 四面又跃出二十余个各展刀剑的黑衣大汉。 个个脚步轻灵,身手矫健。 脸部皆蒙一块花巾。 一言未发,便强攻而上。 一时间。 刀光闪动,寒芒漫天。 看似乱作一团,实则章法有序。 攻上的攻上,攻下的攻下,砍头的砍头,削足的削足。 乌鸦气定神凝,手持乌剑。 黄芒大盛,横扫而出。 金铁交鸣之声,立即大作。 瞬间。 钢刀铁剑,弯的弯,折的折,脱手的脱手。 内围十余大汉,身子齐被震出。 肩痹腕麻,抬将不起。 而猫鹰如在看戏,并未有出手的意思。 大汉们并非一般俗手。 虽惊不乱,前退后继。 再不硬碰力拼。 只是乘隙抢攻,四下游击。 “ 你还不帮忙吗?” 程随之对猫鹰的无动于衷很是疑惑。 猫鹰却一屁股坐到房檐上。 “ 不用操心,他自己能应付的了。” 乌鸦将乌剑插入后背剑鞘。 双手十指指尖黄芒猛地延伸而出。 细如线,韧如鞭。 轻盈灵巧,千变万化。 只见其双臂挥动,便光华乱舞。 有人大呼道,“ 辉辰者!” 嗞哩啪啦—— 刹那间。 大汉们便纷纷倒地不起。 猫鹰打了个响指。 “ 搞定!” 程随之此刻对乌鸦刮目相看。 “ 厉害!” “ 何人如此厉害?又是把何人搞定?让老头子瞧瞧!” 一个如同来自深渊的声音于两人身后幽幽响起。 猫鹰与程随之茫然回头。 一位面容枯槁、眉长及地的麻衣老者。 静静负手而立。 霎时间。 一股无形威压袭来。 压制着两人无法起身。 “ 你是何人?” 猫鹰大口喘着气。 “ 呵,深夜擅闯我无极门,又伤我这般多的门人,却反打一耙,问老头子是何人?无礼之徒!” 麻衣老者将手慢慢压下。 猫鹰与程随之顿觉如泰山压顶般。 趴到了屋顶之上。 “ 原来是无极门的无字前辈!” “ 吆,竟还有人识得老头子,说吧,何人指使你们前来?” “ 无字前辈,恕在下无法告知!” 乌鸦站于院中,一动不动。 双目布满血丝。 不是其不想反抗,而是无法反抗。 在房上二人被困住的同时,乌鸦亦被老者束缚。 “ 好家伙,两个玉衡境的后生竟然皆不敢透露,看来背后之人的背景有些深厚吆!” 老者如飘浮在半空一般。 缓缓移到程随之面前。 左手虚空一提! 程随之便双脚离地,悬于半空。 “ 这个后生,老头子竟看不透你的实力!” 右手竖起双指,微微弯曲。 空气便凝聚成一把利剑,刺向程随之胸膛。 程随之只觉万箭穿心一般,全身疼痛难耐。 汗珠于额头,滴滴落下。 这种压力,似曾相识。 好像在宿燕寺时,方丈福敬给予过。 忽得! 程随之身后一双赤红色羽翼,一闪即逝。 就那么随意呼扇一下。 利剑瞬间支离破碎! 麻衣老者踉跄退后两步。 吃惊道,“ 后生,你与神君殿下有何关系?” 程随之翩翩落于屋顶上。 身上一股暖洋洋之感,舒服至极。 “ 神君殿下?我不认识!” “ 那么,你怎会拥有神君殿下一般的凤凰赤焰?” “ 凤凰赤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老头子明白了,或许是神君殿下加持于你身上的咒印吧!” “ 咒印?” “ 一种身份的象征!你们走吧,老头子就当今日无事发生,若再来无极门中为非作歹,老头子便真要出手教训一番不懂事的晚辈了!” 说罢。 麻衣老者身影消失于半空中。 程随之仍晕头转向,想不明白这个老头在讲些什么。 乌鸦与猫鹰身上压力消散。 长舒一口气。 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不敢再做丝毫逗留。 “ 撤!” 三人奔逃进夜色之中。 尤清泓拉开房门走出。 飒然一笑,“ 此三人,有些意思!” 直到回得客栈里。 二人才敢松一口气。 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 “ 几年未见,老头儿竟恐怖如斯!” 猫鹰灌了一气烈酒,乌鸦连饮三碗茶水。 程随之却不以为然! “ 怎么办?” “ 若再去无极门,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 “ 回去!向陈主子禀报!” “ 好!” ...... 随着传位典礼的日子愈来愈近。 溪口镇越发热闹起来。 先一批到来者。 并非收到英雄帖之人。 而是一群来凑热闹的江湖无名之辈。 皆怀他意。 结识闻名遐迩的豪杰义士。 再者。 倘若有幸能拜在某个掌门、某个馆主,亦或某个堂主的门下,那便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于是乎。 茶馆、酒肆与客栈,日日宾客爆满。 都在等待。 人多了,事儿就多。 既然无聊,那便要找些事情做。 有些人为争抢一张桌子或一壶酒,大打出手。 头破血流! 有些人为得到一美人的笑颜,兵刃相见。 断手断脚! 斗殴事件,层出不穷。 官府本不想插手江湖之事,但迫于无奈。 只好派出官兵入驻镇中,维持秩序。 名曰,“ 维护百姓宁静生活!” 不过是想从商人手中谋得一份利罢了! 陈琬灵得到消息后,只好将杀僧计划暂时搁浅。 唤来,铁扇男子,持伞女子。 令其召集各自手下人马,奔赴火蛇城各镇,阻击受邀前来之众。 当程随之见到此二人后。 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人都是陈琬灵的下属。 当时二人上门,只是以索要小黄布包为名,来试程随之的。 并探其行踪。 乌鸦与猫鹰亦被分派出去。 蔚尚未归来。 元香沉迷医书海洋之中。 程随之变得无所事事。 找了陈琬灵几次,皆是询问其何时兑现承诺。 却都被陈琬灵稀里糊涂的话语推搡而过。 “ 与其每日来寻我麻烦,何不去溪口镇见识一下何为江湖、何为人情世故!” 程随之迁思回虑。 “ 对啊,这也是一种成长、一种阅历啊!” 学习使人进步。 于是,便一人重新奔向溪口镇。 第43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五) 这次。 程随之并未走山路。 而是于阳朔镇租赁了一辆马车。 沿官道行驶。 不管陈琬灵所言是真是假。 承诺是否会兑现。 都不打紧。 扪心自问。 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奔回水玄国寻那梅傲报仇,能胜吗? 心中无数! 虽说可利用龟蛇之力。 但又想到梅傲拥有与福敬师祖不分上下的恐怖实力。 不寒而栗! 结果,必败无疑! 该怎么办呢? 束手无策! 看来当下只好继续隐忍,继续想方设法提升自己实力。 唯一之法! 星光满天,夜凉如水。 心有忧愁。 程随之喝停马车,慢慢走下。 不知走到了哪里,目之所及,皆是水田。 绿油油的秧苗,貌似还有莲藕。 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清香,在弥漫。 躺到田边,望满天繁星。 下定决心,初衷不可变。 莫虚度光阴,要更加努力! 本想冷静思绪,却越理越乱。 满脑子皆是怎么才能变强! 不经意间,一个多时辰已过。 程随之苦无门路,叹息一声。 欲继续赶路。 夜风中却突然传来凄凉的哭声。 心中猛地一紧,两股战战。 却扛不住好奇之意,慢慢循声而去。 渐近。 隐约中看到一个又瘦又矮的老头儿坐在一棵杨树下哭泣。 屏住呼吸。 这深更半夜的,怕不是遇到了吃人的鬼魅灵怪吧? 老头儿哭了一阵,便拾起几块石头垫住脚,解下腰带悬在树枝上。 竟要上吊! 程随之再忍不住。 急忙掠去。 将其一把推开。 老头儿连滚带爬,摔个四脚朝天,又开始大哭。 “ 你救俺干啥?反正活着已没有啥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程随之苦笑。 是人就好! 于是出声劝诫。 “ 有什么想不开的?若你死了,你的亲属该有多伤心!” 老头儿嗓音沙哑。 “ 孤零零一个人,谁又会为俺难过......” 程随之轻轻将老头儿扶起,让其坐下。 “ 师祖说过,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放下执念,才会坦然,放下追逐,才会安然。” 老头儿停止痛哭,呆了半晌。 “ 啥也不想,啥都放下,活着更是没有意思......” 程随之若有所思。 “ 我离乡之后,家里就剩爷爷一人,虽无亲无故,但我想爷爷一定会以采药与喝酒消磨时光。” “ 你爷爷最起码还有你,就是个盼头,俺可什么盼头也没有......” 闻其言,程随之顿觉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 明天过得能比今天好,不就是一种盼头吗?” “ 唉,俺这一辈子啊!倒霉透顶!还要啥子盼头?” “ 凡事都是有定数的,不能强求,一切都是缘,一切都是天意。” 老头儿木讷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 俺天生就是个苦命的人!” “ 师祖还曾说过,人之所以会痛苦,在于追求了错误的东西!” “ 想要顺顺当当地过日子也是错误?” 程随之强颜欢笑。 “ 人活着嘛,当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总要有坎坎坷坷的事情,对吧?要悠然、随心、随性、随缘。” 老头儿一脸沮丧。 “ 家里就剩只毛驴,已经走不动了,也就窖穴中的那点儿存粮了......” “ 虽然干不动活儿了,但可以陪伴你,有家有粮,不怕风吹日晒,不怕挨饿受冻,多好!” “ 俺听你讲话,就像那年在寺庙听高僧讲禅一样......” “ 我本就是一个和尚,不过,现在还俗了!” “ 跟你唠唠嗑,心里突然觉得也不那么空荡荡了......” 程随之拉起老头儿。 帮其拍拍了身上的尘土。 “ 夜深了,我还有事在身,得赶紧上路!搭我的车回家吧!” “ 唉,不用麻烦你送了,俺自己走回去就好......” “ 那便告辞了!老爷爷,好好照顾自己!” “ 慢走!” 登车。 程随之顿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双手合十。 “ 阿弥陀佛,度他人,又何尝不是在度自己?” ...... 过池塘,越桑林。 啃过菱角,吃过桑葚。 又过一日。 到达一镇,名叫加去镇。 怎么会起个这名字? 神神秘秘的! 程随之颠了颠身上的钱袋。 心情放松,决定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反正钱是临行之际陈琬灵死皮赖脸要给的。 不花白不花! 于是便美美地大吃了一顿,还买了些爱吃的糕点。 吃饱喝足! 继续出发! 意气风发时,却遇到了个分叉口。 这该怎么走? 此时,恰好行人极多。 程随之匆忙下车,寻人问路。 “ 沿官道向东北方可至德夯镇,向东南方可至岜沙镇。” 依稀记得溪口镇在北边。 去德夯镇! 再次踏上官道。 忽然发现武士装扮的人多了起来。 个个趾高气扬,意兴匆匆。 鞭丝帽影,风光热闹。 跟着他们走,应该错不了。 传位盛会,武林中人,谁不想凑凑热闹? 混迹江湖中人,遇到相识,皆会搭伙同行,高谈阔论。 程随之边行边听。 “ 听说紫花袍凤阳公子,要去溪口镇与一神秘女子相会!你猜会是谁?” “ 那个玉龙刀赵大侠若遇到了多年仇敌,会不会再拔刀相向?” “ 金燕子黄姑娘可否已找到伴侣?” 江湖琐事,不绝于耳。 乐不可支! 不觉中便到达了德夯镇。 程随之本欲寻个客栈歇脚,住上一晚。 未曾想皆已客满为患。 无奈之下,只好将马车送回租赁行。 自我安慰。 观一下此地乡土风情,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于是乎。 便漫无目的地开始在大街之上溜达起来。 一家店铺的屋檐下,坐满乞丐。 个个干枯瘦小,手拿竹竿。 蓬衣赤足,有老有少。 掌柜的也并未派活计出来驱赶。 “ 这家店掌柜的是个好人,功德无量啊!这些人无家可归,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真是可怜!” 程随之心中不忍。 左顾右盼,寻了个摊子。 买了些包子送了过去。 奇怪的是。 乞丐们一个个虽然口中感激不断,但好似并不是很饿的样子。 有行人看不下去。 拉过程随之。 “ 小兄弟,他们可是有帮派的,不用你来施舍,白白浪费钱财!” “ 是吗?” “ 那可不,难不成你没有听过丐帮?” “ 没有......” “ 啧啧......好自为之,走了!” 程随之匪夷所思,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 无所谓!我自行我善,勿念他人意......” 突然! 一人影从其身旁猛然窜过。 急如星火。 第44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六) 程随之茫然望去。 只见一披头散发之人,持一剑鞘拍向一乞丐。 额头绑有红绳的老乞丐,望气势汹汹的来者。 却淡定自若。 肩头一滑,闪开七尺。 其身旁两名乞丐不由分说。 扬起竹竿,左右夹击,点向袭击者腹部。 披头散发之人一击落空。 腰部一拧,脚尖连点。 急速退回原处。 站稳脚,未再攻。 而是指着那名红绳老乞丐,破口大骂。 “ 你个厚颜无耻的贼,把老子的钱袋还回来!” 老乞丐,笑嘻嘻。 伸出舌头,舔了舔漏风的门牙。 “ 你哪只眼睛看到俺拿你的钱袋了,休要冤枉好人!” 披头散发之人面红耳赤。 “ 我就问你,是交还是不交?” 老乞丐答也不答。 含笑走向程随之。 “ 长老,此人已气急败坏,要不咱把钱袋还给人家吧?” 猝不及防。 程随之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长老? 在与我讲话吗? 尚还蒙在鼓里。 红绳乞丐却已转身面向披头散发之人。 左手叉腰,右手指指点点。 大呼道,“ 长老发话,到手的东西就是俺们的,从未听过归还之理!” 披头散发之人闻言,怒火冲顶。 话亦说不利索。 “ 好......好......好你个小人,今天老子要与你不死不休!” 说着便抽出鞘中长剑。 刺向程随之。 “ 我不认识他们啊!” “ 放屁!” 真是无妄之灾! 程随之行善未成,竟被拉入火坑。 有口难言,百口难辩。 披头散发之人一剑复一剑。 毫不留情,迅疾辛辣。 程随之只是躲闪,不愿还手。 本就与自己无关,若是反击,那岂不是正中下怀? 更会被认为与这些个乞丐是一伙儿的。 披头散发之人步步紧逼。 程随之连遇险招。 乞丐们却站在街边,仿如看客。 若无其事,有说有笑。 “ 此人剑法看似点点飞花,实则并不连贯,并非大派门下弟子。” “ 确实如此!” “ 这个少年性本善,并非不会武功,只是不愿还击,毕竟送了咱们那么多包子,不应让他再受这罪!” “ 是啊是啊!” 评头论足间。 剑光一闪! 程随之稍有怠慢,耳朵险被削去半边。 不禁怒道,“ 你都不听我的解释,就这么相逼,再这般下去,休怪我不客气!” 披头散发之人剑势一收。 冷冷道,“ 一丘之貉,何来脸面狡辩?” 说罢,再次攻上。 一剑接着一剑,一口气又连刺十七剑。 程随之避开十七剑,喘了口气。 喝道,“ 等等!你的钱袋中装有多少钱财?” 披头散发之人剑势一收,眼睛瞪大。 厉声道,“ 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刚好三十枚金币!” 程随之掏出自己怀中的钱袋,向其勾勾手。 “ 不打了,你丢了多少钱,我还你多少钱,可好?” 披头散发之人沉下脸来。 缓缓道,“ 堂堂丐帮,威震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竟出了你们这些杂碎,真是有辱其名!你身为丐帮长老,纵容下边弟子做些这见不得人的事儿,害不害臊?” 程随之满肚子冤枉,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 我不知道什么丐帮不丐帮的,我也不是什么长老,你丢钱,我还你,这般骂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披头散发之人冷冷一笑。 指着程随之手中的钱袋,“ 装腔作势!你手中的钱又不知是从哪位江湖朋友那里偷来的!” 程随之将钱袋塞回衣服之内。 “ 既然你不想要,那便与我无关了!” 披头散发之人起剑。 大喝,“ 你们以后不要再叫丐帮了,我看叫贼帮甚为妥当!” 复刺向程随之。 尚未近身。 七名乞丐从人群中一跃而出。 呈合围之势,将其围在中央。 老乞丐慢慢走来。 皱眉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之人!且替我们帮主将敝派改了名!为了以表敬意,只好打掉你的满嘴牙作为厚礼了!” 话犹未了。 一阵长笑曳空而过。 众人失惊抬头。 只见一人影闪了一闪,便消失无踪。 哗啦—— 一串用麻绳穿着的金币掉到老乞丐的脚下。 还有一个装着米的小布袋。 老乞丐弯腰捡起,面色立变。 失声道,“ 长老!” 随后让意欲动手的乞丐们纷纷散开。 行至披头散发之人面前,将金币交于其手。 长揖含笑道,“ 江湖朋友,方才多有失礼,不过一场误会,还请见谅!” 披头散发之人怔了怔。 对这态度的忽然转变有些不适应。 转而苦笑一声,“ 本人太过冒失,误会误会......” 老乞丐拱手。 “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告辞!” 转身招呼一声众乞丐,便欲离去。 路过程随之身边。 拊掌道,“ 这位朋友,深情厚谊,无言以报,如不嫌弃,请移驾随我等到本帮暂居客栈歇歇如何?” 程随之亦是一脸懵。 想了一想道,“ 也好!” 反正也找不到住处! 就这样。 程随之稀里糊涂地跟着一群乞丐走街串巷,行至一家客栈。 大门之上挂有牌匾,题字“辉煌”。 此处,灯火通明,厅堂宽敞,却无桌无椅。 墙壁之上,未悬字画,而是挂着一幅幅巨大的人像。 程随之一幅一幅瞧过去,无一识得。 不明何意。 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份各不相同。 俱是神情威严,气度不凡。 老乞丐跟其身旁。 笑道,“ 这些画中之人,皆是武林之中的前辈,功德极大。而这客栈,应该叫迎宾馆更为合适,也是出自这些前辈之手,城中每个镇中都有这样的地方,就如同供给商人中转的邸店一般!” 程随之闻其言,恍然大悟。 穿厅堂。 豁然开朗! 一条条走廊,纵横交错。 众人行至一处挂有“丐帮”牌匾的拱门。 井然有序地挨个进入。 院中有人在练拳,有人在使棍。 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老乞丐等人也不去瞧,眼观鼻,鼻观心,向内走去。 “ 咱这是去干什么?” “ 见长老!” 一间房门口,一老者,在等候。 面容清癯,神情安详。 看到众人前来,面露微笑。 老乞丐上前,双手捧米袋,交于其手。 第45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七) 此老者。 正是丐帮执法长老,放鹤。 老乞丐站于一旁。 神情惨然,垂首无语。 放鹤老人轻轻掂了掂米袋,又将其递给老乞丐。 “ 我本生性恬淡,不喜过问江湖中事,早已有退隐林中之心,无奈老友发帖相邀,不去一趟,有些折煞其颜面,唉......” 老乞丐接过米袋,如获至宝。 喜上眉梢! 放鹤老人抬眼扫视众人。 “ 本帮弟子来自五湖四海,能够聚到一起,便是缘,需珍惜。”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放鹤老人拍了拍老乞丐的肩膀。 “ 帮中向来秉承帮规,奖罚分明,这次街头闹剧,我不想过问,亦不愿辩分谁是谁非,赐你一袋,是我看到了弟子们的团结,呵呵,属实不易......” 众人闻言。 皆面泛红润之色,低下头颅。 是愧疚? 还是尴尬? 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放鹤老人挥挥手。 “ 都散了吧,该吃饭吃饭,有事便去做,无事便早些休息。” 老乞丐站直身子。 目光炯炯。 “ 长老,弟子知错,下次绝不再犯......不,是绝无下回......” 放鹤老人面带微笑。 “ 帮中鱼龙混杂,我心明了,错事是否是你亲自亲为,已不重要!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敢于为手下弟子出头,你做的很好!” 老乞丐本以为会得到惩罚,没想到长老竟无一丝责备之意。 却不知放鹤老人话中有话。 “ 长老,您一路奔波劳累,早些休息,我等先退下了!” 说罢,向众人摆摆手。 一哄而散! 放鹤老人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转而望向正欲随众人离开的程随之。 “ 这位朋友,敢问是哪派弟子?” 程随之止步,转身。 “ 见过长老,我孜身一人,无帮无派。” 放鹤老人上下打量程随之一番。 “ 身无束缚,逍遥自在,甚好!在此感谢少侠为我帮中弟子排忧解难。” 程随之苦笑一声。 助人为乐麽? 我这纯属毋望之祸! “ 无妨无妨,换作他人也会出手相助的!” 放鹤老人点点头。 “ 少侠,天色已晚,若不嫌弃,今夜便在此处住下!” 程随之拱手施礼。 “ 多谢长老厚待,恭敬不如从命!不再打扰您休息,我先告辞了!” 放鹤老人亦拱手还礼。 这一夜。 程随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第二日清晨,方自朦胧入梦。 却被院中嘈杂习武之声扰醒。 呆坐半晌。 下床,准备前去租赁行租马车,继续上路。 行至客栈门口。 便见人头攒动。 围满了武林中人。 发生了何事? 不久。 便见一辆四马大车,拉一特大车厢而来。 车身豪华,白马神骏。 于客栈门口停下。 陆续下得五人。 程随之匆匆一瞥。 身穿紫花衣衫的少年,黄衫佩剑的少女,华服紫面的大汉,两个装束打扮完全一样的玄服道人。 人群之中,有仰慕之声,有鄙夷之声。 “ 紫花袍凤阳公子怎得与金燕子黄姑娘结伴而行了?” “ 要会的神秘女子便是黄姑娘?” “ 黄姑娘苦苦寻找的伴侣便是凤阳公子?” “ 赵大侠一直与道人水火不容,竟然同乘一车?这......滑天下之大稽啊!” “ 这两个人模狗样的道人,俺貌似见过,老奸巨猾,不是什么好东西,呸!” 五人听得议论之声,并未出口反驳。 亦不搭理旁人! 犹自走进客栈大门。 唯有凤阳公子静静站于车厢旁,好似在等人。 随后撩起车帘,探头入内。 “ 芷梦,好了吗?” “ 好了好了!” 只见一身着青衫、头扎马尾的妙龄女子搭着凤阳公子的手,弯腰而出。 气质清雅,翩若惊鸿。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 这女子是何人?” “ 一双灵瞳,如玉如珠,美人啊!” “ 花容月貌,仪态大方!” “ 我就说嘛,凤阳公子怎会看的上那金燕子,原来另有其人啊!好眼光!” 于夸赞羡慕声中,二人结伴进入客栈。 凤阳公子的头,抬得更高。 洋洋得意! 当程随之看到此女子之时。 瞪目哆口,如遭雷轰! 安芷梦? “ 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会来到火朱国,一定是我眼花了!” 女子从程随之身边走过之后。 亦回眸望了一眼。 这个看似和尚之人,怎的这般眼熟? 程随之? “ 绝无可能,听说不是被通缉,潜藏到非法地带了吗?是我眼花了?” 擦肩而过! 车门关起,马嘶车动。 一汉子驾车离去。 人声嘈杂。 程随之思绪更乱。 拨开人群,准备离开。 未行几步,止身皱眉。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虽是许久未见,但音容笑貌早已深刻脑海之中。 不会错的! 此女子决然便是安芷梦! 程随之转身掉头,疾步奔回客栈。 可惜,片刻功夫。 已不见几人身影。 程随之心急如焚,四处寻找。 误入它派院中。 两名黄衫男子将其拦下。 “ 这位朋友,看着有些面生啊!不知来我琴剑山庄歇脚之地所为何事?” 程随之连忙道歉,退出拱门。 两男子不依不饶,再次伸手拦下程随之。 “ 朋友,别着急走啊!敢问你是哪派弟子?” 程随之着急再去它处寻找,不想在此耽误时间。 “ 我无门无派,只是在寻人而已!” 其中留有小八字胡的男子,冷笑一声。 “ 寻的何人?看你面带慌乱之色,是不是对我们琴剑山庄怀有不轨之意?” 程随之闻言,气极反笑。 “ 我只是要寻那凤阳公子罢了,更不知什么琴什么剑什么山庄的,哪儿来的不轨之意?” 另一名麻子脸拉过八字胡男子。 “ 休要胡说八道,万一是公子的故交,小心咱俩挨批!” 转而看向程随之,面带微笑,言语平和。 “ 兄弟,原来是我们公子的朋友啊!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嘿! 歪打正着? 程随之猛然一喜。 “ 凤阳公子就居住在此处?可否劳烦阁下带我去见一下?” 两人却面露难色。 “ 方才公子特意吩咐,有事要谈,不让打扰。” “ 我有急事!” “ 那......那你先随我俩入院中稍等一下,如何?” “ 好!” 两人转身带路,却偷偷地相互使了个眼色。 见有人来。 院中之人纷纷站起身来。 皆是身着一身黄衫,神情严肃。 程随之顿时有种羊入狼群之感。 带路两男子猛然闪身站到同伴身边。 八字胡男子指着程随之。 怒喝,“ 真是个有眼无珠之人!连我们琴剑山庄的大名都未听过,便胆敢以相识我们公子之名走进来,哼,胆大包天!” 麻子脸更是一副咄咄逼人之态。 “ 老老实实供出你的同伙儿,还有你的歹意,免得受皮肉之苦!” 事态的转变。 程随之有些懵头。 好似阶下之囚一般。 自己上当了? 还是他们错识了人? 第46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八) “ 死鸭子嘴硬!” 程随之的默不作声。 却被这些人当做是对琴剑山庄的蔑视。 “ 这小子恐怕是被识破身份,不敢说话了!” “ 兄弟们,休要再与其废话,先擒下再说!” 一国字脸、酒糟鼻之人率先发难。 双拳齐出,扑杀而来。 拳风猛烈,震的程随之衣袂飞起。 说来就来? 程随之连避两拳。 喝道,“ 我并非心怀歹意之人,中间有些误会了!” 男子理也不理。 左拳一引,右拳再次砸来。 大有石破天惊之意。 处于包围之中。 程随之躲无可躲之处。 只好硬接一拳。 砰—— 双拳相击,如木击革。 男子被震的连连后退。 己方吃瘪。 四人抽出背后长剑,齐地袭来。 光芒闪动。 直逼程随之后背、肩膀、右胸。 程随之并未反抗。 本就是来寻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自己一定要冷静。 否则真就是无事生非了。 剑尖仅仅触及衣衫。 程随之便觉一股寒气直刺肌肤。 四人见其没有动作。 便未再度深入。 “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算你有些脑子,知道以己之力难以取胜,束手就擒才是明智的选择!” 程随之语气平淡,毫不惊慌。 “ 我说再多,你们也不相信,不如请你们凤阳公子出来!” “ 你算哪根葱?我们凤阳公子也是你说见就见的?” “ 都是人,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有何不能见的?” 一人剑光微动。 程随之前胸衣衫裂开,如被针刺。 “ 莫要说些带有侮辱我们公子的话,否则就不客气了!” 程随之低头看看了破损的衣服。 眉头紧皱! “ 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是你们这些人在无中生有,我一再退让,不要再逼我!否则......” “ 否则怎样?” 众人哄堂大笑。 程随之目光慢慢变的冰冷。 突然。 身子向左一倒,撞入左面那人的怀中。 右手同时搭过另一柄剑,撞上身后一剑。 左手乘势一个肘拳,将正面之人撞得弯下腰去,痛呼失声。 被困之局,立解! 众人耸然动容。 看来确实小看了这个小子。 于是纷纷抽出背后长剑。 “ 大家一起上,拿下这小子,不要再与其墨迹!” 程随之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客气!” 气氛凝重! 一触即发之际。 忽得传来一声,“ 住手!” 众人齐齐望去。 从屋中走出一人。 正是紫花袍凤阳公子。 起初以为众人在院子中比武切磋。 并未当回事。 但越听声响越不对。 只好出门瞅上一眼。 望着站在包围圈中的程随之。 凤阳公子面色极其难看。 “ 来者何人?为何要在此胡闹!” 麻子脸收剑,弯腰拱手。 “ 凤阳公子,此人贸然闯入,声称要见您,小的怀疑他图谋不轨,一再问询,就是不招,便唤众兄弟想要将其拿下,没想惊扰了您!” 凤阳公子摆摆手,展颜一笑。 但,笑容中皆是盛气凌人之态。 “ 江湖朋友,找我有何事?” 众人见势,急忙收剑,整齐地站到一边。 默不作声! 程随之整理一下衣衫。 “ 我别无他意,就是来寻安芷梦安姑娘的!” 凤阳公子略一愣神。 转身望向身后听到有人唤名儿而走出来的安芷梦。 一双清澈的眸子。 “ 程随之?” 语气中,有疑问,有惊喜。 程随之点了点头。 两人隔空相望。 他乡遇旧交,情谊悄然流出。 完全被忽视的凤阳公子略显尴尬。 轻咳一声,“ 芷梦,你认识他?” 安芷梦依旧一脸欣喜。 “ 对呀!老朋友了!” 说着便走过去,很自然地拉着程随之,要往屋里走。 凤阳公子轻轻一笑。 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 原来如此!那其中确实有些误会了,芷梦的朋友,便是我凤阳的朋友!好了!别在这里围着了,散了吧!” 能跟随在公子身边的人,哪个会是没有点儿眼力劲儿的? 看到凤阳公子面带不悦之态。 一个个比兔子蹿的还猛。 眨眼间,院中便仅剩凤阳一人。 冷哼一声。 大步走进屋内。 看到两人正亲密地坐在一起,聊得正欢。 气的差点儿吐血二斤! 凤阳看到安芷梦向他看来。 急忙调整姿态。 彬彬有礼,“ 阁下,方才门人多有得罪,还望宽容包涵,所谓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朋友!” 安芷梦洒脱一笑。 “ 柳凤阳,放心吧!我这个朋友人很好,不会与你的手下斤斤计较的!” 有些打脸! 仿佛是自己以小人之腹妒君子之心了。 柳凤阳哭笑不得。 “ 那就不打扰两位叙旧了!” 说罢,转身就要出去。 安芷梦莞尔一笑。 “ 没事儿没事儿,你坐下来听着也无妨的!若是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安排,就不强人所难了。对了,你手下把随之的衣服划坏了,给拿一套新的吧!有劳凤阳哥咯......” 柳凤阳双手紧紧攥着,青筋毕露。 却是面带微笑。 “ 确实还有事情处理,不能陪同,还请见谅!我这就安排人出去购置新衣。” 也就安芷梦最后那句“凤阳哥”让其心中稍微舒坦分毫。 否则定要憋出内伤。 嘎吱—— 门关上! 随后便听到柳凤阳在院中的大吼之声。 怒火冲天! 可燎原! 安芷梦悄悄捂嘴一笑。 小声说道,“ 随之,偷偷告诉你,这个人的气量很小的,估计要被气死了!嘻嘻......” 程随之目不转睛地望着安芷梦。 不知为何,竟有些痴了。 女大十八变。 一点儿也没错! 如今的安芷梦,更显亭亭玉立。 凤眉明眸,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如梅。 锦画中的仙子,不过如此! 熟悉的马尾,熟悉的古灵精怪,未曾改变。 “ 程随之,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安芷梦在程随之的大腿上拧了一下。 这才将其从沉醉中唤醒。 程随之满脸通红,如猴腚。 “ 没......没想什么......,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芷梦却面露悲伤之色。 “ 唉,说来就话长了,还是为了找五裂黄连。” “ 五裂黄连?” “ 对呀,若不是有族中爷爷以深厚辰之力每日为樾叔与修叔疗伤,估计他俩早就死了......” “ 啊!怎么回事?” “ 还不是因为......” 安芷梦忽然想到那日程随之正处于疯癫状态,并不知情。 亦不愿再提起旧事。 “ 没什么,就是受的伤有些严重......” “ 这个凤阳公子手里有你说的五裂黄连吗?” “ 没有,听他说,无极门中好像有......” “ 你们这是要去溪口镇啊?” “ 对呀,你也要去吗?” “ 嗯!” “ 那正好,一起吧!” “ 好!” “ 你怎么跑到火朱国了?不是藏到了非法地带吗?” “ 嗯......这个说起来也是有些话长了,对了,啸宇哥还好吗?” 安芷梦有些沮丧。 “ 对不起,怪我没用,没能照顾好石啸宇哥哥......” 程随之猛然站起,瞠目结舌。 “ 啸宇哥怎么了?” 安芷梦拉住程随之的手,让其坐下。 “ 我知道石啸宇哥哥住在我们家很憋屈,但没有办法,听到博盛伯伯去世的消息,他跟疯子一样,就要回去,幸亏爷爷将他镇压住,禁足在房中,不过并没恶意,只是怕他做什么傻事......” 程随之听到石啸宇还活着,就放下心来。 “ 这么做,也是为他好......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 石啸宇哥哥与族中人去了勾陈族寻五裂黄连,我是从家中偷偷溜出来的......” 第47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九) 安芷梦烟视媚行。 程随之低眉垂眼。 久别重逢。 本应有千言万语。 可只言片语。 已相对无言。 程随之面有沧桑感。 天真无邪之态已去。 这几年经历了什么? 那次。 约定共赴摇光森。 差点儿阴阳相隔。 这次。 共赴溪口镇。 算是约定吗? 又会怎么样? 对于安芷梦来说。 程随之算是离家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亦可说是志同道合。 比之柳凤阳的虎视眈眈。 与之一起。 不用故作姿态。 不必貌合神离。 更觉安闲自得。 安芷梦伸手在程随之的头上摸了摸。 新发初长。 有些扎手。 程随之抬头。 疑惑不解。 安芷梦低眸。 嫣然一笑。 “ 看来这几年涨了不少见识呢,头发都掉完了,嘿嘿......” 程随之呆头呆脑。 一如以往。 “ 当初幸得师祖收留,不然就饿死他乡了。” 安芷梦收敛笑容。 情凄意切。 “ 随之,苦了你了。” “ 不苦。” “ 还回水玄国吗?” “ 回,家在那里,爷爷在那里,师父师伯的灵,在那里。” “ 何时回?” “ 当下尚回不去,回去也是挨揍。” “ 为何?” “ 我要替师父师伯报仇!” “ 你不怕死吗?” “ 不怕。” “ 你不能死,死了我......就再看不到你。” 安芷梦忸怩不安。 程随之正气凛然。 “ 安芷梦,我保护你,不会让你死的!” 安芷梦白了一眼程随之。 娇嗔。 “ 我是在说你,不是我!” “ 我?” 真是个榆木疙瘩! 当当当—— 门外的柳凤阳。 忐忑不安。 还是叩响了房门。 “ 芷梦,将至晌午,有朋远方来,在下权当为其接风洗尘,你意下如何?” 油腔滑调。 安芷梦鄙夷不屑。 “ 凤阳哥哥稍等,我们这就出去。” 转而凑近程随之。 “ 这个人讨厌极了!若不是有求于他,我一刻都不想在此多待。” 吹气如兰。 体香扑鼻。 程随之心猿意马。 “ 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溪口镇,莫再理他!” “ 不行,还需他出面向无极门索要五裂黄连。” 安芷梦揉乱青丝。 行至门前。 一把拉开房门。 故作整理衣衫之态。 “ 不好意思,让凤阳哥哥久等了。” 柳凤阳一愣。 强颜欢笑。 “ 不急不急!” 撇了一眼坐在圆凳之上的程随之。 七窍生烟。 安芷梦扭头。 娇声娇气。 “ 随之,凤阳哥哥出手阔卓,要带你去吃好吃的,走吧!” “ 好!” 两人在前。 如胶似漆。 柳凤阳于后。 怒目切齿。 院中琴剑山庄众人。 皆视若无睹。 避而不谈。 凤阳公子的脾气谁人不知? 这个小子死定了! 程随之扭头扫了一眼柳凤阳。 轻声问道,“ 安芷梦,你是一个人来的火朱国吗?” 安芷梦凑近程随之耳边。 “ 东柯与西凌也来了。” “ 东柯?西凌?” “ 我母亲的贴身护卫,她放心不下,特意派来的。” “ 他俩在哪儿?” “ 我在明,她俩在暗。” 不过闲聊。 但于柳凤阳眼中。 实属私情蜜语。 咳咳—— 火气攻心。 差点儿吐出血来。 安芷梦闻声。 掩口而笑。 回眸。 “ 凤阳哥哥,你没事吧?” 柳凤阳强为欢笑。 “ 无......无妨,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 好,凤阳哥哥想得真周到。” 柳凤阳哭笑不得。 ...... 山风怒号,云蒸雾涌。 苍龙岭。 一脊孤悬,长至三里。 两旁陡绝,深陷万丈。 山道之上,一队人马。 行色匆匆,风风火火。 正是自新叶镇销魂轩而来。 参加传位仪式。 时日无多。 只好弃了官道。 改走山道。 昼夜兼行。 舟车劳顿。 早已人困马乏。 只见一人策马由后方超越队伍。 奔向道路尽头。 晓色云开,浓雾渐稀。 翻身跃下马。 赫然竟是一绝色少女。 体态如柳,风姿绰约。 柳眉低颦,明眸流波。 一手轻抚风鬟。 一手微弄衣袂。 向来路凝睇。 见众人慢吞吞之态。 大呼,“ 快点叻!越过此岭,前边就到镇山镇,我们便可好生歇息一番。” 转而上马。 驻足静候。 柳眉微展,轻轻一笑。 笑声冷削阴寒。 满含怨毒之意。 难以置信。 竟出自其口。 或许是后方之人迟迟未跟上缘故。 失去耐心。 策马扬鞭。 再度向前奔去。 只见其烟波一转。 纤腰微拧。 唰—— 掠出数丈。 几个起落。 身形现于一座矮山之上。 望面前二人。 一人腰别一剑,一人肩背一剑。 螓首轻抬。 微微笑道,“ 两位,紧随我们如此之久,不知何意?” 此二人。 正是蔚与庄明坤。 庄明坤便是身怀十三剑绝技之人。 依旧脸色铁青。 领命陈琬灵。 袭击前往无极门道贺帮派。 庄明坤干咳一声。 “ 江湖传言,销魂轩个个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若是皆命丧我手,确实有些暴殄天物。” 风过。 吹动女子云鬓发丝。 女子幽幽叹息一声。 “ 许久未曾遇到你这般狂徒,真的有些不忍心将你一掌毙命,千刀万剐最好不过。” 白云冉冉,山风寂寂。 二人再不语。 对望数十眼。 良久良久。 庄明坤仰天一笑。 “ 如此娇美之人,我还真下不了手,等你自刎,你却不识抬举!” 女子冷哼一声。 “ 妙极妙极,姑奶奶也正想说此话!” 庄明坤浓眉一皱。 拔剑而出。 呛—— 剑鸣传遍四山。 余音袅袅。 随后一步步走向女子。 女子一整面色。 迎面而上。 双掌之上,橙芒耀耀。 左掌拍其右胁,右掌拍其左胁。 快如闪电。 部位之妙,妙到毫巅。 好快! 蔚退到山边。 一脸惊愕。 庄明坤厉叱一声。 拧腰错步。 横刃挥剑。 我受你两掌,你受我一剑。 我伤,你丢命。 划算! 千钧之际。 女子却双掌一撤,脚步一滑,倒退三尺。 行云流水。 “ 剑气凶戾,携绝灭生机之息,湛泸剑!原来是你!” 庄明坤朗声一笑。 “ 都说头发长见识短,我看你还是有些眼力劲儿!那便还需我继续动手麽?” 女子垂下头。 喃喃自语。 “ 以凡夫之剑技,曾轻易斩杀玉衡境强者,......十三剑!” 深知自己绝不是其对手。 萌生退意。 庄明坤一脸冷漠。 反手轻挥一剑。 嗖—— 尖锐之声划过。 石边古松。 一阵轻颤。 断而不倒。 仅落下一片松针。 女子骇然。 转而娇靥之上,却泛起微笑。 得意骄傲。 “ 杀我容易,想灭销魂轩众人,你还不够格,不妨告诉你,此次轩主亦跟随而行!” 第48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 山巅浓云,绽开一线。 一道阳光,破云而出。 雾更稀了。 庄明坤沉吟片刻。 语声微顿。 “ 轩主?向姬?” 女子神色自若。 “ 亏你还识得!” 庄明坤满面寒意。 叱道,“ 不过区区玉衡境,来了又有何妨!” 女子秋波一转。 望向蔚。 这个始终面容木然、不言不笑之人。 “ 没有确切情报,你也敢来阻截?轩主已破玉衡,至天权。” 语气冰冷,极为犀利。 玉衡与天权。 可不是仅仅一个境界之差距。 天权之境。 才可被称为真正的辉辰者。 庄明坤自然懂得其中利害关系。 不管这名女子所言,是真是假。 都不可用生命去试探。 命,只有一条。 没了,就真的没了。 庄明坤浓眉一皱。 “ 走!” 微退一步。 高大身形,突地一飘而去。 犹如轻烟。 袍袖微拂。 去而复返。 伸出手来。 抓住蔚的肩膀。 袍袖再展。 霎眼之间。 便已消失在白云深处。 女子莲步轻抬。 抚云鬓。 “ 草包一个!” 一掠而去。 山风嗖嗖。 木叶簌然。 浮云无定。 忽而飘来,忽而飞去。 波诡云谲,变迁不已。 ...... 男子将长刃自中年美妇的小腹之中徐徐抽出。 刃尖鲜血。 滴滴淌下。 端详了一下尸身。 冷冷自语。 “ 杀人杀的有些厌倦了麽?方才几乎下不了手,可惜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 呛—— 长刃一抖,脆响亮起。 沾染之血皆被甩落。 夜风自舱门吹进。 长发飘动。 一灯如豆。 男子面部轮廓。 依稀可见。 正是猫鹰。 无情韶华。 眼角已有鱼纹。 举步。 绕船舱而行。 足步过处。 血渍斑斑。 十数具尸体。 死状各异。 恐怖凄惨。 “ 阴山镇锁穴坊所派道贺之人皆已在此,颇费了些手脚,坊主未至,倒是躲过一劫,这美妇应是其夫人无错,白白做了替死鬼......” 边哼边行。 欲出舱登岸。 蓦然之间。 只觉背后劲风压体。 猫鹰回过身子。 长刃横于胸前。 疾如闪电。 朦胧中。 只见一华服老者自死尸堆中挣扎撑起。 左手按在小腹之上。 指缝间一片殷红。 右手伸双指疾速点来。 嗤—— 猫鹰右腕一抖。 寒光现。 长刃贯穿老者胸膛。 老者哀嚎一声。 “ 坊......坊主,定......定会替我......我等......报......报仇!你......你......逃不......” 断断续续。 话犹未了。 仰身倒下。 胸前血如泉涌。 须臾。 猫鹰才弯腰下去。 探了下老者鼻息。 断气了! 叹息一声。 “ 手法果然有些迟钝了,幸亏我反应灵敏,否则......,不敢想,不敢想......” 后怕。 猫鹰顿感浑身无力。 急忙坐下。 视线横扫,不禁嗟叹。 “ 听闻你们坊主以前是开医馆的,精通针灸之术,救人无数,名扬千里,之后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建立个锁穴坊,广招门人,以为江湖就那么好混麽?何苦呢?” 自言自语。 船舱一片静寂。 月光自窗口入。 洒落一片银白。 缓和一盏茶时间。 猫鹰欲起身离开。 忽的。 舱外传来橹桨摇水之声。 心中一颤。 半夜时分。 何人会于这水上泛舟? 一掠至舱外。 游目四顾。 只见右舷边恰有一小船驶来。 船未至。 琴音先至。 隐有女子吟唱之声。 夹杂其中。 琴声咽,漫妮梦断青衣月—— 青衣月,年年柳色,兰亭伤别—— 霜落虫鸣满竹舟,烟云白金音尘绝—— 音尘绝,哀鸿为伴,清唱此阙—— 歌声委婉。 漾出篷舟。 顾盼间。 小舟已紧傍而停。 船头之人。 挥起竹篙于舱船之上一点。 小舟便偏侧过去。 猫鹰大声喝道,“ 来者何人?” 并未有人搭话。 片刻后。 舟帘一掀。 一女子报一木琴。 施施而出。 亭亭玉立。 荷叶祆,石榴裙。 眉似柳叶,眼如蜜桃。 秀发垂肩,清新秀气。 猫鹰心魂不定。 桃花运麽? 方才杀了一中年美妇。 又来一美艳女子。 女子冲船头之人微一颔首。 “ 有劳送我上去。” 猫鹰闻言,回过魂来。 急忙阻止。 “ 莫要急着来我船上,你有何事?” 女子柳眉微皱。 “ 爷,您可是由阴山镇而来的锁穴坊中人吗?” 猫鹰一愕。 “ 别啰嗦,有事直说。” “ 以此木琴为证,家主特派小女子前来引领,您不知此事吗?” 猫鹰略一思索。 哈哈一笑。 口放豪语。 “ 自然知晓此事!这么的,你且不用过来,夫人偶染风寒,当下不便见人,派在下作为代表前往溪口镇无极门,舱船天明便要返回。” 说罢。 不给女子踌躇之机。 身子一拧。 便凌空飞落至小舟之上。 小舟下沉少许。 晃动不已。 女子一个站立不稳。 差点儿落入水中。 幸被猫鹰拦腰护住。 女子面色一红。 垂首挪向一旁。 “ 爷,功夫好生厉害!” 猫鹰哼哈一声。 兀自坐下。 向船头撑篙之人摆了摆手。 “ 走吧走吧!莫要再耽搁时间。” 撑篙之人望向舱船。 “ 这位大爷,小的怎的闻着有股血腥味,不会有什么事吧?” 猫鹰打个哈哈。 “ 无碍无碍,只管走你的便是。” 女子点头。 邀猫鹰入得蓬中。 小舟向来路返回。 两人相对而坐。 桨声荡漾。 女子体香,随风袭来。 猫鹰嗅着,竟觉微醺。 甩了甩头,提起精神。 “ 方才听姑娘来时于小舟之上吟唱,甚觉唱奏俱佳,不知能否再为我来上一首?” 女子摆好木琴,调弄几下。 低声道,“ 爷,您谬赞了,小女子唱的不好,多多担待。” 猫鹰微微一笑。 伸手示意。 女子便幽幽唱起。 今夕何夕兮,芙蓉洲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郎君同舟—— 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郎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声音凄伤。 荡于舟上。 猫鹰听曲。 生起怜惜之心。 曲毕,击掌。 女子含羞起身。 转身弯腰。 由箱柜中取出酒壶与酒觥。 置于桌上。 “ 爷,长夜漫漫,若无睡意,您便尝尝这青衣佳酿。” 随即倒了两杯。 待女子饮下。 猫鹰方才擎起酒觥。 一饮而尽。 女子赞道,“ 爷,好酒力。” 随后伸出玉手。 将灯芯捻熄。 扑到猫鹰身上。 碰倒酒壶,打湿船板。 幽香扑鼻。 猫鹰把持不住。 紧紧将其抱住。 夜渐阑。 月影偏斜。 女子秀发蓬散。 咬着猫鹰肩膀。 扼住猫鹰脖子。 猫鹰用力喘息着。 犹如一落水将死之人。 鱼水之欢。 临近迸发之际。 猫鹰却突然将女子推开。 横跨其身。 一把抓住置于桌上的长刃。 第49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一) 女子躺地。 双臂遮胸。 一动不动。 惊慌失措。 “ 爷,您还好吗?” 猫鹰盯着腹下尤物。 放声大笑。 “ 果然还是英豪难过美人关!” 女子玉面含羞。 “ 爷,您谬赞了!” 猫鹰斜眼瞥了下抓着长刃的右手。 比之先前已肿起两倍。 黑如漆。 热似火。 自嘲一笑。 “ 大意了!” 女子双手轻抚猫鹰胸口。 口蜜腹剑。 “ 爷,是不是有种酥麻酥麻之感?” 猫鹰坦然一笑。 点了点头。 女子稍一用力。 将猫鹰推倒。 捡起地上衣衫。 披于身上。 于指缝中摸出一针。 “ 爷,凡是被小女子这立地夺魂无情针扎过之人,便是神仙来了也是救不活的。” 猫鹰只觉全身无力。 呼吸愈发困难。 “ 你这般以身体为诱、暗下杀手的伎俩,属实难防,杀我是为了什么?” “ 爷,不杀掉你,怎么变成你?” “ 果然是一妖女,还会变化之术不成?” “ 随您怎么猜吧。” 猫鹰长笑。 气若游丝。 “ 你受何人指使?” 女子慢条斯理。 理顺发丝。 “ 您想知道吗?但您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猫鹰笑声突断。 气绝身亡。 脸色几变。 肌肉深陷。 眼珠凹下。 变为骷髅。 女子由箱柜之中取出两个小瓶。 一黑一白。 从白瓶之中倒出些许药水。 均匀涂抹于脸上。 待皮肤柔软之后。 开始依照猫鹰之相貌揉捏提拉。 几息后。 俨然犹如猫鹰同胞兄弟一般。 几乎毫无差异。 女子微微一笑。 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 贴上胡须之后。 又拿起黑瓶。 倒出药水抹于脸上。 皮肤恢复。 紧致光滑。 当下。 只是身材看着有些滑稽。 只见女子摆出一副怪异的姿势。 咯嘣——咯嘣—— 骨骼错位之声。 片刻后。 纤细的腰身。 变的高大魁梧。 此时。 即便是陈琬灵亲临。 估计也难辨真伪。 随后。 换上一身男装。 收起猫鹰的武器。 活动了一下身体。 撩帘而出。 “ 尽快靠岸,我要前去德夯镇!” ...... 长乐镇北有大济镇。 大济镇东南有泰顺镇。 而。 长乐与泰顺两镇间。 却无官道。 目之所及。 皆是旷野。 通行仅有山路。 雨已微。 雨丝如雾。 一猛犬。 一独眼妇人。 一前一后。 奔行在风寒雨寒之中。 越是前行。 地势越是荒僻。 深入山坳。 群山浓林中露出一角屋檐。 犬与人。 方才止步。 低声咆哮。 轻微喘息。 扣动人心。 独眼妇人转目四望。 阻止了猛犬的吼声。 留下猛犬。 起身向飞檐掠去。 两山合抱。 扼一角檐。 地势极其险恶。 妇人顾不得身上泥污。 平息心中深深恐惧。 俯身乱草之中。 眼前。 是一幢颓毁庙宇。 矗立危岩之上。 山风起处。 檐脊齐飞。 似要乘风而去。 庙宇外。 系有十数匹健马。 庭殿深深。 看不到人迹。 听不到人声。 “ 应该就在此处。” 独眼妇人思虑半晌。 伸手入怀。 掏出一小弓。 仅有尺余。 随后捡起几颗石砾。 左手持弓。 右手张弦。 嗖—— 石砾携一缕风声。 击向健马屁股。 力道准头。 恰到好处。 无一颗落空。 健马负痛。 惊嘶而起。 几条人影。 自殿庭中飞掠而出。 身法轻灵迅快。 犹如惊鸿闪电。 独眼妇人咧嘴一笑。 “ 与所猜无异。” 随即返身而回。 庙门,朱漆剥落。 殿内,佛像尘封。 祭桌破旧,红烛半残。 十几人静坐于柴草之上。 似有不悦之情。 正是来自泰顺镇的天虎会众人。 “ 走官道也不会耽误多久,非得选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而行,不是活遭罪麽?” “ 是啊,吃不好,睡不好的。” “ 待到了溪口镇无极门中,个个无精打采,岂不是有损咱们天虎会形象?” “ 最不喜看到那些个耻笑的嘴脸!” 一长髯老者。 锐目深腮,鼻钩如鹰。 身穿紫衣,头包油布。 闻众人谈话之声。 脸色一沉。 轻咳一声。 眉宇间尽是威肃之气。 众人皆不再吭声。 “ 废话少说,好生歇息,待雨停,继续上路,到了长乐镇中,一切皆会变好。” 闻马嘶之声出去查看之人,归来。 长髯老者转头。 望向几人。 目光凛然。 “ 如何?” “ 禀堂主,无异样。” 回答斩钉截铁。 老者微一摆手。 几人退下。 “ 江湖朋友传信,前往溪口的受邀帮会皆遭到袭击,尚未查明何人指使,大家伙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 相邻一男子。 背脊挺直,眼神犀利。 凑近老者耳边。 “ 堂主,会不会是为了得到那落入江湖之物?” 倏忽之间。 老者眼神由明亮而黯淡。 又由黯淡而明亮。 “ 你的意思是,无极门的阴谋?” 男子点了点头。 老者厉声道,“ 你多虑了,虽说无极门如今名望确实水涨船高,但以一门之力想要搅动整个江湖,它还真没有那个实力!” 男子眼帘低垂。 不再言语。 殿宇之内。 重归一片静寂。 马儿的突然骚动。 老者心中仍是忐忑。 良久。 突然起身。 扫视一眼沉沉欲睡的众人。 沉声道,“ 打起精神!” 随后将庙门打开。 又燃起五根火把。 一时间。 大殿一片通明。 众人不明其意。 皆是一脸疑惑。 老者长叹一口气。 “ 我心有不详之感,大家随我移步侧殿之中!” 风雨飘摇。 火光闪动。 杀机沉沉。 荒寺外。 除了独眼妇人。 又来六人。 正是火蛇八义仅剩的七人。 受命袭击天虎会。 被发现了吗? 樵夫眉头紧皱。 “ 寺中猛地灯火大亮,寺门敞开,是否有些奇怪?” “ 正是奇怪!” “ 他们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 咱们做的如此隐秘,应该不会被发现。” “ 此举定然是虚张声势!” “ 有诈?” “ 天虎会仅有一堂主跟随,不足为惧,既然咱们已经到了这里,闯上一闯又何妨?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虬髯大汉起身欲上。 却被卜卦之人伸手拉住。 “ 这是在诱敌深入,然后再施一夹攻!想要以逸待劳,翻转立场,以暗击明,应该是得到了一些讯息。” 虬髯大汉横目。 “ 你们先在此等候,我迎上去探个深浅!” 樵夫脸色一变。 “ 探什么?探探自己的生死?” “ 迟早都要一死,迎上去岂不痛快?” 独眼妇人正色道,“ 咱们是一起的,再不能缺一个!” 此一言。 七人瞬间信心大增。 顿觉任何困难。 俱能克服! 说罢。 独眼妇人一马当先而去。 六人齐展身形。 随之扑去。 第50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二) 独眼妇人手持剔骨刀。 大步而入。 光明堂皇。 大呼道,“ 天虎会之人,出来受死!” 语声尖锐! 大殿之内。 无人回应。 火焰闪烁。 回声阵阵。 鬼气森森。 丝丝寒意。 不由冒出心头。 随即放缓脚步。 藏匿于侧殿众人。 眼见仅有七个人。 胆气一壮。 纷纷涌出。 长髯老者于前。 手持一件奇形兵刃。 满面冷笑。 “ 受死?我看是你们自寻死路吧!” 与此同时。 寺门亦被安排在外的弟子围住。 皆持弓与箭。 七人顿陷困境。 腹背受敌。 老者笑容收敛。 “ 火蛇八义!怎会落的如此田地?竟甘心做他人鹰犬!既然自甘堕落,那便乖乖道出你们是受何人指使,我会让你们死的痛快一些!” 虬髯大汉暴跳如雷。 怒骂道,“ 一群无名之辈,谁他娘给你勇气口出狂言?” 樵夫抬头一望。 当机立断。 抓住垂下布幔。 一跃掠至大殿正梁之上。 力注于臂。 挥动斧头。 砍开一道缺口。 梁木本已将断未断。 哪里再经得起此一击? 砰—— 顿时折为两段。 大殿殿脊。 年久失修。 立刻倒下。 众人心头一惊。 四下飞奔。 轰—— 火光全灭。 碎石飞激。 尘土四散。 解围! 雨丝霏霏。 独眼妇人率先向来路撤回。 真可谓。 打雁不着,反被雁啄了眼! 天虎会众人聚拢到一起。 老者一声令下。 “ 俗话说穷寇莫追,今儿个老夫偏要反道而行,来个赶尽杀绝,追!” 天潮林湿。 雾气弥漫。 犹如奶池。 天虎会门人并未分散。 而是携手同进。 众人心知肚明。 若是单打独斗。 定然不会是七人对手。 毕竟。 火蛇八义成名已久。 经验丰富。 身手老道。 不在话下。 七人脚步不停。 向荒山中飞奔。 不知过了多久。 皆觉体力不支。 每举一步。 仿有千钧之重。 不得已。 停了下来。 左顾右盼。 突发现一黑暗洞穴。 连忙奔入。 七人席地而坐。 面面相觑。 皆口干舌燥。 满脸黯淡之色。 未曾想。 会有今日狼狈之局。 着实有些辱没火蛇八义之赫赫威名。 精神些许松懈。 手持一杆长担之人。 顿觉肩头传来火辣辣之痛感。 唏嘘不已。 独眼妇人发现异常。 起身前来查看。 不看则已。 一瞧惊心。 只见其肩头直达背脊。 一道伤痕。 深有寸许。 血肉间。 几乎可见白骨。 “ 怎会如此?” “ 可能是破庙倒塌之时,避闪不及所致。” “ 当下感觉如何?” “ 无碍,无......” 话语尚未说完。 便已显昏厥之意。 虬髯大汉伸手将其扶住。 “ 不能再耽搁,这样恐会伤及性命,怎么办?” 独眼妇人紧皱双眉。 一时无计可施。 正在此时。 洞穴外传来阵阵脚步之声。 瞬间。 七人神经再次绷紧。 “ 妈的,这些人真如那狗皮膏药一般,咱们并未伤他一人,还这般拼命狂追不舍!” “ 且与他们拼了!” “ 孰胜孰负,不交手怎会知?” 独眼妇人踌躇不定。 “ 不行,乱战定有伤亡,咱们一起来的,务必一起回去。” 虬髯大汉最是偏激。 心胸窄小。 恼怒不已。 “ 我去将他们引开,若是伤我一人,可保大家周全,在所不辞!” “ 不行!” “ 这不行,那也不行,躲躲藏藏,何时休?” “ 留的性命在,一切皆可从长计议!” “ 即便是死,我也不能丢了咱们火蛇八义的骨节!” 其余几人皆不言语。 闻此言。 面颊一红。 心转数念。 虬髯大汉言罢。 不再犹豫。 飞身而出。 天虎会众人。 追至此地。 寻踪觅迹。 一无所获。 几个大活人。 难不成就这般不翼而飞了? 明明看到他们逃到此处,怎的一个影子也不见了—— 他们虽手脚飞快,定然没那上天入地之神通,再找找—— 众人纳闷之际。 忽闻有声响传出。 不假思索。 纷纷觅声而去。 未行几步。 却被带头长髯老者拦下。 “ 小心有诈!” 虬髯大汉见天虎会众人并未追来。 转动身子。 回头纵去。 放声大笑。 “ 一群胆小如鼠之辈,还非要学人逞英雄,真是笑掉了爷爷的大牙!” 只闻声。 不见人。 激将之法? 长髯老者冷笑一声。 “ 只有鼠辈才会行那躲躲藏藏之事,可否有胆量出来与我等决一雌雄?” “ 爷爷就在这里,你倒是过来啊!” 这一声。 长髯老者察觉出其藏身位置。 飞掠而出。 手中奇形兵刃扫开树叶。 挟着锐风。 直击虬髯大汉。 嗖—— 虬髯大汉猛吃一惊。 跃下大树。 还想逃—— 长髯老者拧身错步。 飞起一脚。 直踢虬髯大汉胁下。 虬髯大汉弯腰闪躲。 同时大喝一声。 和身扑向长髯老者。 一头撞在其胸膛之上。 情急之下。 这一招式大大越出常轨。 长髯老者亦是吃了一惊。 后退之际。 反手一掌拍在虬髯大汉肩头之上。 虬髯大汉紧咬牙关。 转身便跑。 长髯老者肩头一耸。 便要追出。 哪知虬髯大汉突地止步回头。 厉喝一声。 手臂一扬。 暗器? 长髯老者齐地拧身闪开。 结果。 观望半晌。 一点儿暗器的风声都未听到半点。 原来是虚晃一招。 虬髯大汉早已趁此间隙。 不见踪影。 长髯老者跺了跺脚。 满目恨意。 天虎会众人凑上前来。 “ 堂主,还追麽?” “ 此人诡计多端,净会使得一些顽童伎俩,他们应该已经分散逃窜,既然已经逮住一个,绝不会让其溜走,你们在此留守,老夫一人去追即可!” 说罢。 长髯老者放足飞奔而去。 片刻间。 虬髯大汉已逃出数丈。 伏下腰身。 步步为营。 时刻留意背后声响。 方才交手。 已觉不是那长髯老者之对手。 但为了引开天虎会众人。 身不由己。 听闻后边无声无息。 虬髯大汉停下脚步。 计划失败了? 还是跟丢了? 真是一群蠢货! 于是乎。 寻了数块干泥。 捏在手中。 每走十几步。 便向两侧林中掷出一块。 故作声响。 诱敌而来。 此招果然生效。 未过多时。 身后响起脚步之声。 虬髯大汉嘿嘿一笑。 将最后一块干泥。 全力掷出。 随后向反方向奔出几步。 一跃。 跳到一棵树上。 ...... 独眼妇人决定将计就计。 虬髯大汉在前引诱。 他们六人在后偷袭。 逐渐削弱其势力。 洞穴之外。 万籁俱静。 以为天虎会众人已经追着虬髯大汉而去。 六人相继走出。 出乎意料。 眼前一幕。 惊愕失色。 天虎会众人扎堆。 皆席地而坐。 正齐刷刷抬头望来。 第51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三) 双方。 皆愣神片余。 还等什么? 先下手为强。 衣袂带风。 脚步奔腾。 刹那间。 天虎会众人便将六人团团围住。 人数优势。 是唯一之凭仗。 前排横刀竖剑。 后排弯弓拉弦。 六人多年默契。 不言便知如何应对。 樵夫留守。 照料货郎。 其余四人悍然出击。 刀光剑影。 血花飘洒。 无堂主坐镇。 天虎会犹如一盘散沙。 论江湖资历。 论争斗经验。 天差地别。 砍瓜剁菜般。 风卷残云。 未过多时。 尸横遍野。 血腥四溢。 战斗便已落下帷幕。 除了几支冷不防之暗箭稍有些杀伤力。 四人基本毫发无损。 老子混江湖之时—— 你们这些个杂碎还穿着开裆裤呢—— 亦敢与我等叫嚣—— 呸—— ...... 调虎离山之计? 长髯老者顿觉不妙。 不再追逐虬髯大汉。 疾速返身奔向来路。 待归来时。 入目皆是凄惨之象。 天虎会众人无一活口。 惘然若失。 痛心疾首。 但亦追悔莫及。 义愤填膺。 环顾自周。 仰天大喊。 火蛇八义—— 卑鄙小人—— 我天虎会自此与尔等不共戴天—— 不死不休—— 江湖再无尔等容身之地—— 声浪回荡。 于林间游走。 久久无法平息。 六人早已离去。 本已放弃之阻截计划。 未曾想于危难之际。 失而复得。 可喜可贺? 不! 生死一线间。 狭路相逢勇者胜。 ...... 由南向北。 想入得溪口镇。 凤凰镇。 是为必经之地。 溢香楼。 镇中数一数二。 平日便可谓一席难求。 更甭提恰逢英豪群聚之时。 得? 难能可贵。 近来。 一怪人。 却抢席。 且占席。 已三日之久。 临栏靠窗。 独一桌。 桌上有菜。 亦有酒。 从日升。 到日落。 此人动也不动。 偶尔只饮一口茶。 早已凉透之茶。 两名女子。 靓装艳服。 亭亭玉立。 行至其桌旁。 面带敬意。 弓腰施礼。 此人理也不理。 二人莞尔一笑。 并肩离开。 耐力惊人—— 怪,亦不怪—— 街道之上。 熙熙攘攘。 人来人往。 一骑快马疾驰。 撞翻三个人。 两个摊子。 一辆独轮车。 引起骚动。 此人仅咧嘴一笑。 自寻乐子—— 傻,亦不傻—— 那。 究竟意欲何为? 直至一人出现。 此人终于动了。 抬手摘下头上斗笠。 站直身体。 目不转睛。 向街上望去。 此人。 不是他人。 正是乌鸦。 一男子。 身着织金锦袍。 头戴金冠。 腰围金带。 手持金刀。 脸白圆润。 闲庭信步。 其后。 跟随四条彪形大汉。 身高八尺。 精赤上身。 下穿扎脚裤。 鲜红如血。 腰上亦是皆围金带。 金带上斜插十三柄弯刀。 寒气逼人。 乌鸦。 握住乌剑剑柄。 慢慢抽出。 你来了—— 长孙贝才—— 身形方动。 却闻一阵竹笛之声。 缠绵悲切。 悠悠入耳。 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蹲坐于相隔不远之楼顶。 长发披肩。 面如枯蜡。 身材瘦如竹竿。 着件白麻长袍。 阴恻恻一笑。 一跃而下。 挡住长孙贝才去路。 惨碧色双眼。 紧盯不放。 街上之人。 犹如惊弓之鸟。 纷纷躲让。 四名彪形大汉急忙上前。 护住长孙贝才。 怒目圆瞪。 长孙贝才看清来者。 脸色发青。 “ 殷,你真是阴魂不散!” 殷冷笑一声。 “ 我说过,只要你胆敢迈出铸刀山庄,你就死定了!” “ 我?” “ 你不该来这里,既然来了,就死定了!” “ 你能杀我?” “ 你死定了!” 长孙贝才仰头大笑。 笑声尽显不屑。 “ 需不需要我帮你数数这是第几次了?” 殷并未搭话。 横笛于嘴边。 吹响。 声如怨妇低泣。 亦如盲者夜笛。 长孙贝才将手搭到刀柄之上。 曲毕。 只见殷身形如被风吹。 开始飘摇不定。 脸亦跟着扭曲变形。 鬼啊! 围观之人毛骨悚然。 作鸟兽散。 一些武林中人亦是不寒而栗。 再度向后退步。 “ 我当是谁?原来是鬼王!” “ 那个以金石为食之人?” “ 正是!” “ 独来独往,孤独称王,只闻其名,难见其人。” “ 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奇谈怪论。 言简意赅。 四条彪形大汉正欲出手。 却被长孙贝才出声喝止。 “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退后!” 随即慢悠悠将刀由鞘中抽出。 瞳孔收缩。 捕捉殷之身影。 唰—— 笛中藏长剑。 寒光爆射。 殷一剑刺向长孙贝才咽喉。 这一剑。 凌空而发。 飘忽诡异。 剑影流转不息。 长孙贝才只觉碧光漫天。 眼花缭乱。 叮—— 长孙贝才快速挥出七刀。 声止。 光灭。 周边之人皆屏住呼吸。 睁眼望去。 只见二人相对而立。 殷手中仅剩半截断剑。 长孙贝才全身皆剑痕。 但无血流出。 这件织金锦袍甚是奇妙—— 乌鸦耸了耸鼻子。 人影一闪。 如落叶般飘至地面。 二人扭头看去。 吃了一惊。 有帮手? 有后手? 转而对望一眼。 同时疾步后退。 呈三足鼎立之势。 乌鸦嘿嘿一笑。 抬手指了指殷。 “ 你未得手!” 又抬手指了指长孙贝才。 “ 你未身死!” 二人闻言。 异口同声。 “ 你是何人?” 乌鸦双指轻抹剑刃。 “ 相识之人,都喜欢称呼在下乌鸦!” “ 乌鸦?” 殷将断剑插入笛中。 瞪了一眼长孙贝才。 “ 下次,你死定了,无极门见!” 说罢。 犹如鬼魅一般。 身形消散。 四条彪形大汉护住长孙贝才。 手抚弯刀刀柄。 长孙贝才微微一笑。 “ 乌鸦阁下,你不会亦是为寻我而来吧?咱俩可是无仇无怨。” 乌鸦平心静气。 “ 对,无恩怨,亦不识。” 长孙贝才厉声怒喝。 “ 那你来此,是为何故?” 乌鸦不徐不疾。 “ 还是那句,你死定了!” 接连被讽。 长孙贝才气极反笑。 “ 无名之辈,是哪个裤腰带没有拴紧,把你漏了出来?” 江湖中人皆不识乌鸦。 闻此言。 哄堂大笑。 乌鸦泰然处之。 脚步轻移。 眨眼间。 便临近一彪形大汉。 噗—— 两根手指如利剑一般。 插入其喉咙。 大汉两眼珠凸出。 全身痉挛。 眼泪、鼻涕、大小便一并流出。 一声未发。 倒地不起。 乌鸦蹲下身。 将双指沾染之鲜血。 于大汉身上擦干净。 抬头。 紧盯长孙贝才。 “ 你说,你是不是死定了?” 第52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四) 围观人群,怔住了。 其中不乏有江湖中人。 他们杀过人。 亦见到过人被杀。 但,此时此刻。 还是觉得胃部收缩,翻江倒海之意,愈发浓郁。 呕—— 有的人已经吐了出来。 长孙贝才脸色铁青。 剩余三大汉咬牙切齿。 朝夕相伴之兄弟就这么被杀,岂可善罢甘休? 不约而同。 抽出弯刀,便要冲出。 誓死要与这个叫乌鸦之人拼个你死我活。 长孙贝才伸手,再次将三人拦下。 因为他知道,此人不好惹。 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且狠辣。 断然不是宵小之辈。 乌鸦阴恻恻一笑。 抬手指了指长孙贝才。 “ 识相!说吧,是你自己取下项上人头,还是劳烦一下我亲自动手?若是我出手,可是要四颗人头的!” 行走江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这般屈服,莫不是要他人笑掉大牙? 以后还如何于江湖之中立足? 三彪形大汉再忍无可忍! 越过长孙贝才便呈掎角之势攻向乌鸦。 当当当—— 三声脆响。 弯刀断! 当当当—— 又是三声脆响。 刃落地! 三个彪形大汉踉跄后退。 努力止住脚步。 方才看清面前站立之人。 出手者,并非乌鸦。 而是另有其人。 一满头银发,面色赤红,相貌威武之老人。 垂手而立,犹如天神。 看似已至暮年,全身却充满一种雄狮猛虎般的活力。 眼中光芒,摄人魂魄。 令人不敢仰视。 一柄大铁椎,静静伫立于身旁。 乌鸦诧异。 这? 又是何人? “ 乌鸦,可否卖老夫一个面子,无论你与长孙贝才有何瓜葛,亦或是与铸刀山庄有何恩怨,今日便就此作罢!” 乌鸦双臂环胸。 冷笑一声。 “ 我凭什么要买你的面子?” 人群哗然。 这柄大铁椎,难道便是狮王蓝方刚那柄重九十三斤的大铁椎么—— 行踪常在云霄外,天下英豪属第一的蓝方刚麽—— 你们说的是那个身经百战,从无败绩的蓝方刚吗—— 对对对,就是他—— 听说早些年因为找不到对手,过于寂寞,不是退隐了麽—— 有何大事,方能惊动这般人物—— 话语入耳。 乌鸦不再淡定。 面露谨慎之色。 “ 您真的是狮王前辈?” 老人淡然一笑。 “ 什么狮王虎王的,承蒙江湖朋友厚爱,给老夫随便起了个绰号罢了!实不敢当!” 乌鸦勉强压下一口气。 沉声道,“ 狮王前辈的面子,可值千金,但,在下使命于身,还请您收回您的面子!” 老人畅然大笑。 “ 小子,回去吧!日后老夫会亲自前去拜访拜访那名姓陈的小姑娘!” 闻其言,乌鸦脸色剧变。 抱拳施一礼。 转身,掠去。 随后。 老人看向长孙贝才。 淡淡道,“ 老夫欠你父亲的人情,今日算是还上了!往后好自为之!” 说罢。 在众人错愕中。 亦不见踪影。 一场有惊无险之争斗,化解。 一个青衣白袜,面容呆板,两鬓已斑白的中年人。 呵呵一笑。 隐于人潮之中。 ...... 华丽马车行于路。 红木小方桌,暖手茶壶盛香茗。 车中坐四人。 安芷梦,程随之,柳凤阳,金燕子黄姑娘。 本来柳凤阳只想与安芷梦同盛一车。 未曾想安芷梦却硬要拉上程随之。 为了不让自己处于尴尬之境。 只好邀请黄姑娘一起。 黄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欣然接受。 当下之气氛。 不言而喻。 程随之接过安芷梦递来的茶壶。 浅浅的啜了一口。 悄悄撇了一眼脸色猪肝一般的柳凤阳。 凑近安芷梦。 “ 芷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安芷梦嗅了嗅车内淡淡的茶香。 点点头,“ 你说。” 程随之神秘兮兮。 “ 你来到火朱国之后,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之处麽?” 安芷梦皱起眉头,耸了耸鼻子。 思考片刻。 亲切一笑。 “ 没发现!” 这笑,犹如婴儿般无邪纯真。 柳凤阳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可惜,并不是给他的。 恨! 一种比杀父之仇更恨的恨涌入脑海。 恨不得立刻就一刀结束了程随之的小命。 却忽略了一旁时不时偷瞄一眼他的黄姑娘。 幽怨,哀伤,无奈。 恰似。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程随之整理思绪。 轻咳一声。 “ 此地极少有辉辰者与异兽出现!奇不奇怪?” 安芷梦夺过程随之手中暖壶,喝了一口。 又伸手拍了拍其脑袋。 笑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事啊,是你神经过于敏感了吧,放松点儿,笨!” 程随之摸了摸自己脑袋。 憨憨一笑。 “ 你说,他们都去哪儿了?” “ 他们呀,都被雪藏了!” “ 雪藏了?被谁雪藏了?” “ 被火朱国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雪藏了呗!” “ 你怎么知道的?” “ 笨死了你,估计除了你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哈哈......” “ 为什么要被雪藏啊?这些人不觉得憋屈麽?不会反抗麽?若是聚在一起,可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啊!” 安芷梦瞳孔收缩,嘴角露出奇特微笑。 以手为刀,于己雪白脖颈处一抹。 “ 反抗?有一个杀一个!谁还敢反抗?” 程随之不禁打个冷颤。 “ 火朱国的女王这么狠厉麽?” 安芷梦屈指敲了敲程随之脑袋。 “ 这便是一种统治的手段,一个女人能够做到万人之上,你说她厉害不厉害?你都知道这些辉辰者与画师可以组成一股力量,难道女王陛下会不知道吗?” 程随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说的是那么回事!但他们会被藏在哪儿呢?” 安芷梦双手托着下颚。 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随之。 “ 听父亲说过,这些人或者被授高官优待,或者从戎隐于各个军部之中!” 程随之忽然想到了那个曾经交过手的天机老者。 此人貌似便有官职在身。 一个激灵! 程随之顿时呆坐不动。 一脸严肃谨慎之色。 难道陈琬灵也是一火朱国高官? 要不然那些身手不凡之人怎会甘心听令于她? 那...... 陈琬灵主动找我,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安芷梦望着程随之莫名其妙的举动。 关切道,“ 随之,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程随之回过神来。 吞吞吐吐,“ 没事......哦,没事!” 不再言语。 二人完全忽略了柳凤阳与黄姑娘的存在。 不过是简单的聊天。 但于柳凤阳眼中,此便为毫不避讳的打情骂俏。 欲发作,却不愿失了君子之态。 忍? 嗯,忍! 叔可忍,婶不可忍! 黄姑娘目睹一切。 腾地一下坐起。 正欲破口大骂为柳凤阳出气之际。 车外却传来了车夫的呼喊之声。 “ 公子,无极门到了!” 第53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五) 溪口镇西北。 一片平阳,广被百里。 据传,此地乃是古时火朱国一祭祀之处。 不过当下已废。 无极门就近圈地开拓,垒高墙,占为己有。 美言为收留流离失所之难民。 若是官府闭口不言,谁还会大放厥词? 岂不是闲着无事为自己添堵麽? 二月二,将至。 收到英雄帖之门派。 能到者基本皆已到。 有些人,或许永远都来不了了。 但,谁人又会在意? 程随之四人在无极门弟子的引领之下,行至此间。 可谓,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不知究竟有多少人,亦不识得谁是谁。 程随之仰望。 青天白云下,五彩旗帜,迎风招展。 围一四丈高台,烟雾缭绕。 柳凤阳见安芷梦一脸好奇之色。 自是不会放过装腔作势,展现见多识广之机会。 快行几步,凑到安芷梦身旁。 指着一面面旗帜。 笑道,“ 台上之旗,一旗便代表一门派,但凡能够树立在此的,无一不是江湖中出类拔萃者!” 安芷梦附和一笑。 不过只是感觉好看罢了,实则毫无兴趣。 柳凤阳昂首挺胸,一脸傲慢。 再指一面紫旗,“ 你看,那面旗便是代表咱们琴剑山庄!” 安芷梦点点头。 “ 凤阳哥哥,鞍马劳顿,有些乏了,我想休息一下。” 柳凤阳拊掌笑道,“ 每面旗帜下,都有座帐篷,那便是歇息之处,走吧,若是累坏了芷梦妹妹的身子,哥哥可要日日于心不安了!” 程随之若无其事。 黄姑娘心生嫉妒。 未行多久。 四人便来到两座高达三丈的帐篷前。 少男少女,装束打扮大同小异。 个个矫健英悍,往复巡逻。 皆属无极门门人。 程随之默默感叹,至于这般戒备森严麽? 柳凤阳递上英雄帖。 门人急忙抱拳躬身。 “ 见过琴剑山庄柳公子!” 柳凤阳摆摆手,自是引人撩帘而入。 偌大帐篷之中。 仅有桌子,板凳,床榻,再无他物。 与帐篷本身之华丽,显得极是不衬。 柳凤阳可是出了名的讲究人儿。 锦衣富食,养尊处优,习以为常。 于此而栖,岂不跌了身价? 瞬间便黑了脸。 “ 尤道全老匹夫竟为本公子安排此般住所,寒碜谁呢?” 转身走出帐篷,气势汹汹。 随后大吼大叫之声冲进三人耳朵之中。 终,惊动无极门几名堂主。 一番好言相劝。 方才息事宁人。 上气刚舒,下气未接之际。 竟发现安芷梦竟一言未留,与程随之那小子一起不见了! 怒火攻心,差点儿吐出二两血来。 星光灿烂,圆月如冰盘。 才待得二人归。 果然聪明伶俐如安芷梦。 “ 凤阳哥哥,威名赫赫,想是你的到来定然会有慕名者前来拜访,不便打扰哥哥应酬,所以就出去走走。” “ 看!给你带了糖葫芦,甜的很,快尝尝!” “ 凤阳哥哥,心比海阔,一定不会为此与芷梦怄气的,对不对?” 好家伙! 哥哥长,哥哥短的,硬是把柳凤阳搞得没有丝毫脾气。 叹息一声。 一口咬下一颗山楂。 甜! 芷梦妹妹买的糖葫芦就是不一般! 一夜无话。 程随之迷迷糊糊睡去。 轰—— 一声巨响! 随后便是一阵丝竹管弦之音。 只闻一人喊道。 恭请诸位江湖英豪出帐—— 语声宛若洪钟,远及四方。 程随之于梦中惊醒。 急忙随柳凤阳走出帐篷。 高台四周早已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台上一具千斤铜鼎,其内有烟云飘出。 鼎旁置一紫檀交椅。 椅前站有三人。 为首者正是无极门门主尤道全。 其后便是长子尤泉泓与次子尤清泓。 尤道全轻咳一声,满面微笑。 “ 所谓五湖四海皆兄弟,各路英豪收到尤某所发英雄帖,千里迢迢奔赴无极门参加传位仪式,实属给足了尤某脸面,诸位的到来亦是令无极门蓬荜生辉!在此深表感激!” 扫视四周。 “ 尤某为此仪式,忙的可谓焦头烂额,若是有何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今日特摆十里长席,以表歉意,肉管饱,酒管够,诸位尽可开怀畅饮!” 说罢,特意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柳凤阳。 江湖中人,皆性情中人。 以茶论道,以酒会友。 霎时间。 欢呼声,响彻天际! 什么你高我矮,什么你肥我瘦,没有一碗酒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不行,那便再喝上三碗! 曾经的一面之缘。 程随之看到了尤清泓,尤清泓亦看到了程随之。 不张扬,一笑而过。 尤道全携双子离去之后。 人们开始各寻其乐。 紫花袍凤阳公子与金燕子黄姑娘不愧为年轻一代之佼佼者。 前来攀龙附凤者,数不胜数。 听着句句趋炎附势之奉承话,柳凤阳洋洋自得。 但欲靠近黄姑娘者,皆被其冰冷眼神劝退。 程随之这种无名之辈,自是无人搭理。 他也是乐得自在,图个清静。 一些个喜寻花问柳、沾花惹草之人,不谋而合盯上了安芷梦。 却被其悄然释放的气息推开。 咋舌间黯然远离。 程随之正觉无所事事之际。 忽闻一声惊呼。 “ 销魂轩的人竟然也来了!” “ 那名女子便是传说中的向姬麽?” 循声抬头。 只觉香气扑鼻,芬芳满颊。 不远处。 十二个身披五色轻纱的簪花少女,围拢一轻纱如蝉翼的绝代丽人。 浓冽花香,甚是醉人。 后边还有一女子。 长得如花似玉,但却给人一种阴冷之感。 拒人千里之外! 有些不合时宜。 咕咚咕咚—— 吞咽口水之声,一声又一声。 纤细腰肢,夺人魂魄。 “ 侍儿扶起娇无力,万花丛中有向姬!” 一向目中无人的金燕子亦是自愧形秽。 程随之看着看着,痴了! 突然一股钻心疼痛冲击神经。 扭头。 一张忿忿不平的脸。 安芷梦撅着小嘴,眼里满是委屈。 “ 哼,你与他们一丘之貉!” 又狠狠地在程随之的大腿上拧了一下,转身跑开! “ 我什么时候又惹到她了?奇怪!喂,你去干啥,等等我!” 程随之满腹疑团。 连忙去追安芷梦,不忘再回头看一眼向姬。 榆木疙瘩,怎会懂小女儿家家的那些心思! ...... 上次与一自称神刀无敌之人比试,留下暗疾,不知今日能否遇上锁穴坊之人—— 哦,你是想求人家给你施展针灸之术麽—— 求其医治,是需要条件交换的,唉—— 别等了,你是等不来了,听闻锁穴坊派来之人,被团灭了—— 啊—— 难道你不知一点儿风声—— 什么风声—— 晚上入帐再议,人多嘴杂—— 程随之悄然无声地跟在安芷梦身后。 听着周边争长论短之声。 骤不及防,撞到一人。 抬眸一瞧,喜出望外。 竟是乌鸦与猫鹰。 猫鹰咧嘴一笑。 嗯? 此番气机? 是猫鹰,亦非猫鹰。 熟悉而陌生,怎么回事? 第54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六) 你怎么在这儿? 陈主有令,特来寻你—— 程随之左右张望,随后将二人拉入一暗处。 “ 你俩此番明目张胆于无极门中走来走去,不怕被认出麽?不会是忘记了那夜之事吧?” “ 被认出又如何?陈主便是让来无极门寻不快活!” “ 啥意思?” “ 无极门当下聚集如此多江湖中人,日日无所事事,岂不无聊?咱得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啊!” 安芷梦见程随之与二人鬼鬼祟祟。 疾步跟来。 “ 随之,这二位是何时交上的朋友?怎得不想介绍我认识一下吗?” 程随之支支吾吾。 “ 这......那......” 不知如何开口。 猫鹰一步上前。 “ 这位小姐生的如此动人,能够结交,荣幸至极!至于程随之,我们是一见如故,不过英雄惺惺相惜罢了!” 安芷梦捂嘴轻笑。 “ 还英雄惺惺相惜?随之是何时做了那行侠仗义之事?” 怕言多有失。 程随之匆忙拉起安芷梦便欲离开。 转头向二人摆手。 “ 我俩还有事儿要办,咱们日后再叙!” 安芷梦疑惑,嚷嚷道,“ 办何事啊?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猫鹰与乌鸦望二人,站于原地,一动不动。 皆是一副意味深长之态。 至夜。 周边火把燃起,灯火辉煌。 江湖众人依旧在杯觥交杂,开怀畅饮。 一高墙下。 三人再聚首。 程随之心有他事,不愿与二人再同流合污。 但想到元香与蔚,岂不皆在陈琬灵控制之下? 明知这俩家伙会胡作非为。 但,身不由己啊! 围墙左右延伸数十丈,每距两丈有世柳一株,隐约可见其内广大府第。 巡逻之人,你来我往,黑影绰绰。 沿墙下行进数里。 三人一跃,翻墙而过。 此处,遍植花草树木,房屋俨然,一派富贵堂皇之气势。 隐有女子欢唱之声。 乌鸦留下二人,随乐而去。 止于一处,向内偷窥。 一众女子个个身材丰腴,千娇百媚。 环绕一男子,翩翩起舞。 骄奢淫逸,共享天伦之乐。 乌鸦阴险一笑,折回。 按计划行事,唯有程随之蒙在鼓里。 留其放哨,二人黑巾蒙面闯入屋内。 尖叫声,怒喝声,锐器破体声,倒地声。 二人大开杀戒,不言而喻。 太残忍! 程随之闻声心颤。 默念快点结束,早些离开此是非之地。 突然。 陡觉一阵疾风袭来。 全身绷紧,尽力向一旁掠去。 回首一瞧,一只雄壮狮子扑了个空。 吼声凶猛,作势欲扑。 程随之大吃一惊,连忙捡起地上一断木。 慌乱之下,胡乱挥舞,毫无目标。 狮子竟气焰顿敛,低头轻吼,好似瞬间被驯服一般。 程随之神经稍松,胆子顿壮。 向狮子走去,却见其步步后退。 喔呵,原来是一只外强内干之物—— 不经意间。 狮子猛地兽性大发,吼叫着疾扑向程随之。 程随之举木抵挡,被其一抓拍碎。 随即脚底生风,猛然回退。 狮子不依不饶,后腿一蹬,再度噬扑过去。 哼,我可不想成为你的口中餐—— 程随之不再留情。 抬手,指间青黑色气焰升腾。 眼明手快,闪开狮子利爪,霍然刺向其左肩。 并无鲜血溅出,便将其一前肢砍下。 残留于其身之炎,嗤嗤吞噬其之皮肉。 狮子侧躺于地,哀嚎不已。 程随之方才如释重负。 身后却又闻狮吼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 俯身低头。 一头雄狮从其上方一掠而过。 雄狮望一眼将死之同伴,转身怒吼。 唉,狮子的命也是命,不能将它们赶尽杀绝啊—— 程随之动了恻隐之心。 褪去指尖青黑气焰。 脚步轻移,施展身法,先下手为强。 砰砰砰—— 三拳两脚痛击雄狮。 雄狮左扑右扑,始终无法得逞。 疼痛,悲愤,连连怒吼。 终,败将下来,挟尾逃进暗处。 程随之蹲于一柱下,歇息片刻。 周边再无动静,方安下心来。 又等待良久。 始终不见乌鸦与猫鹰出来。 心急之下,推门而入。 一股凝重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程随之顿觉胃中猛颤。 入目,满地尸体,皆是衣不遮体之靓丽少女。 同一种死法,一针封喉! 仅剩一男子,一小女孩。 男子平躺于地,赤裸上身,满面血污。 乌鸦正一针一针扎于其体表之上。 小女孩站于远处,一脸恐惧之相,瑟瑟发抖。 其目清眉秀,鼻子高挺,肤色白晰,微显瘦弱。 小小年纪,给人一种妩媚娴静之感。 美人坯子! 程随之再不忍目睹屋内惨状。 目光盯住猫鹰。 隐有怒意! “ 走不走?” “ 尚未逼问出和尚的住处!” “ 此是何人?若是知晓,应当早就说了!” “ 尤道全的长子尤泉泓!你猜他知不知晓?” 程随之沉默了。 随后径直走向那名小女孩。 小女孩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直至靠住一面墙。 再无退路! 凄凉一笑,闭上眼睛。 好似已认命! 静静地等待被杀死。 程随之并未做那手起刀落之事,而是拉起小女孩的胳膊。 转身向门口行去。 小女孩一脸茫然,不知其意,不敢吱声。 随其后,亦步亦趋。 乌鸦见状大惊。 诧异道,“ 你想做什么?” 程随之止步,头也未回。 “ 没必要赶尽杀绝,我会看好她的!” 乌鸦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 你这是在为我们埋下祸患,懂不懂?” 程随之无动于衷,拉开门,走出。 乌鸦缓缓道,“ 仁慈,才是最为致命的!” 随即站起身。 甩出一针,深入地上男子之额头。 程随之携小女孩越过围墙。 抓着其仍在微微颤抖的香肩。 “ 谁也不想死,都希望能够好好活着,对不对?” 小女孩讷讷地点了点头。 程随之笑了,笑得很温柔。 “ 你家在哪儿?我可以送你回家!” “ 我忘记了......” “ 好!” 随后一手刀将小女孩击晕。 ...... 劣酒味,腐朽味。 异常刺鼻。 小女孩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獐头鼠脑的老头儿。 “ 咳......咳......醒了?那人在外边等你!” “ 这是哪儿?” “ 咳......咳......我家!” “ 谁在等我?” “ 咳......不认识!” 小女孩下床,跨过简陋的木门。 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程随之。 不知为何,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人,却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很温暖! 程随之面带微笑。 “ 不要问这里是哪儿,想要离开,便自行离去,若是无处可去,便暂居于此,我会回来接你的!” 说罢。 从衣服内抓出一把金币放到木桌上。 又双指于桌角处轻轻一点。 嘣——吧嗒—— 桌角断裂,掉落于地。 冷冷地撇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老头儿。 大步离去。 小女孩呆愣片刻。 待追出房门之时。 早已不见程随之身影。 清晨,有薄雾。 小女孩笑了,笑得很灿烂。 抬起手臂,翘起白皙玉指。 雾气如柳絮,拂在她的脸上。 枝头上的鸟雀,小院中的草鸡。 纷至沓来。 脚下黑蚁亦是攒聚众多。 喂,那人,我叫清稚,咱们还能再见吗—— 好吧,我等你—— 第55章 英雄帖,豪聚溪口(十七) 二月二,龙抬头。 无人山道,没有炊烟。 马蹄敲击山路石子之声,如一首抑扬顿挫之音乐。 虫鸣,兔奔,归鸦飞翔。 程随之无暇欣赏,忧心忡忡。 此一去,已有二日。 不知无极门那边当下是何状况—— 陈婉灵究竟意欲何为—— 望前方,一片寂然。 突地。 心中生出极度厌恶之感。 一刻亦不想再停留此间。 可,安芷梦还在无极门中—— 怎可又一次不辞而别—— 程随之扬起手中马鞭。 犹豫,不舍。 轻轻拍了拍马屁股。 马儿飞驰向前。 若是还在雾霭村,依然会是漫天飞雪吧—— ...... 溪口镇中。 天色未黑,已有灯火燃起。 卫士巡弋,甲声锵然。 道上人们,你来我往。 沿街菜馆,酒香四溢。 国泰民安。 程随之并未匆匆赶往无极门。 而是走进一家挂有喜来顺牌匾的客栈。 大厅内,圆桌十来张。 不管是镇中居民,还是江湖中三教九流之辈。 皆在吃着肉,喝着酒,天南海北地聊着。 活计忙前忙后,大献殷勤。 程随之择一桌,点了几样菜。 恭听着有关无极门的消息。 无极门门主长子暴毙于房中,应是一件轰动之事—— 可惜。 直至酒足饭饱,亦未听到一丝有关此事之讯。 唉,还得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夜阑人静。 程随之翻窗而出,悄悄奔至无极门外墙之下。 遥望正门处,只见有人进,未见有人出。 一跃而起,登上一树。 隐枝叶间,向内观望。 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只见一人厉喝一声,身形掠起,横剑斜削。 青光一闪,便将另一人头颅砍落于地。 相反方向,青蓝剑光,交映生辉。 打斗之声,此起彼伏。 未曾想无极门外风平浪静,其内却已纷乱如麻。 这样也好,大可不必再遮遮掩掩。 程随之跨墙而过。 施展身法,如风如幻,寻找琴剑山庄的暂居帐篷。 一不留神,被绊一跤。 止下身子,弯腰查看。 一颀长汉子,双目微阖,气若游丝。 程随之尚未来及感叹,忽觉有尖锐风声袭来。 身形微一顿挫,脚尖一点地面,急忙滑向一边。 定睛一看。 是一男子手持双剑,面带嘲弄之色。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男子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提剑攻来。 程随之无奈,只好抽出腰间马鞭应敌。 一时间。 剑势连绵,鞭如灵蛇,剑光鞭影,眼花缭乱。 斗了十几个回合,竟难分高下。 恋战是为大忌! 程随之瞅准时机,右手马鞭划起一道圈子,马鞭后柄点向男子右掌正中。 同时左手倏地伸出,快如电光石火,擒向男子左手。 男子疾地手腕反翻,哪知却迟了一步。 叨—— 程随之硬生生将其左臂扯断。 男子顿时虚软倒地。 程随之冷哼一声,快速掠去。 几经波折,终达目的。 帐篷近在眼前。 却又被两名壮汉拦住了路。 一人持刀,一人持剑。 废话不说,直接开打。 一前一后,招式叠出,不同凡响。 程随之右手马鞭涌起如山,左掌或抓,或削。 以一敌二,迎刃有余。 二人攻势,愈发凌厉。 可却无法伤及程随之分毫。 程随之打打杀杀之经验尚浅。 遂不敢大意,沉着应对。 焦灼中,持刀壮汉稍有不慎,便被马鞭卷住了腿。 程随之腰部发力,向外一扯,一拳砸在其胸膛之上,骨裂之声响。 持刀壮汉踉跄倒地,口吐鲜血。 程随之原地一拧,鞭梢如雨,击向持剑壮汉。 一对一,毫无悬念。 不出片刻,壮汉手中长剑便被挑飞。 嘣—— 程随之飞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持剑壮汉竭力挣扎,想要站起。 程随之长叹一口气。 “ 你我无冤无仇,我并不想伤你性命,孰强孰弱,你心自知,再斗下去,又有何意义!” 说罢,快步向帐篷跑去。 撩帘而入。 其内有多人。 柳凤阳,安芷梦,黄姑娘,赵大侠,两玄服道人。 有人胆敢闯其帐篷。 柳凤阳正待变色,见是程随之,便不再言语。 座上诸人,惊异地望着来者。 正欲发问,却被安芷梦抢先。 安芷梦疾步上前,一脸关切之色。 顿着脚道,“ 随之,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我还以为你惨遭不测了......” 其余之人皆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顷刻便淡定下来。 程随之微微一笑,明知故问。 “ 有点事儿,出去一趟,无极门这是发生了何事?如此混乱不堪!” 安芷梦喘了口气,略显惶恐。 “ 尤门主的长子尤泉泓被人暗杀,大怒誓要查出真凶,对可疑之人直接下了斩杀令......” 程随之连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安芷梦叹息道,“ 尤门主布下了禁足令......” 此言一出。 诸人皆动容。 虎落平阳被犬欺! 柳凤阳不屑一笑。 “ 无极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本公子只是不想落下话柄,若想离开,谁能阻我?” 赵大侠从剑鞘中抽出长剑,缓缓擦拭。 “ 一地银针,显然是锁穴坊所为,尤道全居心莫测,不过是借此良机,寻得那流落江湖中的小小包裹罢了!” 其中一长须道人,咽了一口吐沫,暗自擦汗。 忖道,“ 此些个宁愿为无极门卖命的杂鱼倒是不足为惧,只怕他尤道全狗急跳墙,请出那几个隐退多年的老家伙!” 柳凤阳眉一竖,眼一瞪。 怒道,“ 几个老而不死之贼人,何惧之有?本公子看你是早已被吓破了胆儿!” 另一名白面道人摇叹道,“ 若不是当年那些老家伙与官府约法三章,早已便被抹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贸然出手的!” 说到此。 程随之不觉后背冷汗直冒。 那夜,那人,那威压,历历在目。 赵大侠凝神静听,短了一会儿。 插话道,“ 无论出何目的,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换做他人,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程随之随安芷梦就坐。 不禁再观此人。 双眉斜入鬓,鼻垂如胆,双目带煞,嘴唇稍薄。 望之带有冷削之气,谈话间,却又给人和气可亲之感。 赵大侠抱拳。 “ 在下赵浊,喜交武林快意恩仇之士,今日一遇,实属有幸!” 程随之拱手。 “ 我叫程随之,只是一个过客!” 赵浊点了点头。 眸中一缕橙芒,一闪而逝。 此一奇异。 却尽落程随之眼底。 第56章 惊魂夜,四面楚歌(一) 帐篷之内,一片沉寂。 几人虽个个脸色不悦,但皆一言不发。 就这般坐着,待着。 良久良久,不知多久。 程随之再沉不住气。 起身,大步走到门口。 一把撩开门帘。 夕阳的光辉斜斜地照到脸上。 此刻虽未黄昏,却已将近黄昏。 呼—— 不知不觉,这一天已快过完。 安芷梦揉了揉眼睛。 “ 随之,你干什么?” 程随之垂下头,幽然叹道,“ 憋闷难受,我出去走走!” 言罢,便抬腿迈出帐篷。 外边,很宁静,宁静的有点儿可怕。 仅有旗帜随风飘荡之声。 没有尸体,只有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很明显,这里被人特意清扫过。 行未几步。 吧唧—— 程随之感觉仿佛一脚踩进泥潭之中。 有种黏稠之感。 低头望去。 是血,鲜红的鲜血,正缓缓从面前的帐篷内流出。 大吃一惊! 猛然后退,远离此处。 帐篷之中,寂静无声。 稳下心神之后。 程随之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蹑手蹑脚地撩开门帘。 双脚再无法抬起。 厅内梁木之上,竟悬着一排人,死人! 鲜血,犹在滴滴落下,似乎还未冷。 每个人都被一绳索穿过喉咙上的洞,死鱼般吊在横梁上。 吊于最前方之人,应是此间领头之人。 不可思议! 这些人当时经历过何种冤屈、恐吓、危险、痛苦! 程随之除了骇然,仍是惊骇! 阿—— 一声惊呼! 程随之猛然回过头去。 是安芷梦。 不知何时已悄悄站在其身后。 作张口结舌态。 “ 这......这里发生了什么?” 程随之慌忙左右张望,见无人。 连忙拉起安芷梦,快步回到琴剑山庄的帐篷之内。 但。 却忽略了角落里的一个人。 应该说是一个死人,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柳凤阳见归来二人面色难看。 淡淡道,“ 外边定然已是遍地断肢,惨不忍睹之象,莫要大惊小怪!” 程随之摇摇头。 “ 空无一物,只是邻旁帐篷内所有人已被赶尽杀绝!” 柳凤阳怔了怔,呐呐道,“ 怎......怎么可能?” 长须道人目光逼视着程随之。 突问道,“ 你......你确定天蚕教的人被杀绝了?” 程随之面容冷漠,“ 什么天蚕教,不晓得!” 白面道人满头冷汗,喃喃道,“ 无极门果然疯了,竟连天蚕教的人都敢杀......” 柳凤阳亦是直觉寒毛直竖! 赵浊阴恻恻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传位之仪就是一个幌子,此番可谓一网打尽,省着大动干戈跑遍南北寻找那一小小之物!”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 程随之与安芷梦听的一头雾水。 白面道人直挺挺坐在床榻之上,全身僵硬,好似在等待死神降临。 长须道人脸色阴沉,右手不停地捋动胡须。 “ 柳公子,事已至此,咱们可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柳凤阳怒道,“ 无极门不动,本公子不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慌什么?” 黄姑娘悠悠道,“ 只能静观其变了!” 气氛凝重。 程随之亦觉手心缓缓冒出汗来。 正在此时! 帐篷外传来噪杂脚步之声。 几人顿时绷紧身子,齐齐望向门口。 一巡逻弟子撩帘而入,低首抚拳。 “ 琴剑山庄柳公子,尤门主有请!” 无声无息! 巡逻弟子抬头,望向柳凤阳,一脸疑惑。 柳凤阳端坐不动,目光痴痴迷迷,面上似笑非笑。 “ 知晓了,你先回去禀报,本公子正有事要议,晚些过去!” “ 恭候柳公子大驾!” 巡逻弟子再施礼,退出帐篷。 长须道人抹了抹汗,人似已虚脱。 “ 咱们万万不可前去,姓尤的老匹夫必然已设下陷井,坐等落入圈套!” 赵浊收起长剑,从随身包裹中拿出一柄刀,绑到背上。 一柄绿幽幽的刀,寒气四溢。 “ 若是不去,才是落入圈套,尤道全便可光明磊落质问,心中可有鬼?为何不敢前来?哈哈......” 随后不顾几人反应,率先走出帐篷。 程随之与安芷梦紧随其后。 剩余几人思前想后,唉声叹气。 虽明知山有虎,但不得不偏向虎山行。 一众无极门弟子早已在外等候。 看架势,今日果然是不去不行的! 其它帐篷之中,亦是相继有人走出。 极不情愿地随无极门弟子前行而去。 兜兜转转。 一片花海,映入眼帘。 月光下,百花丛中,白玉几畔,略显凄凉。 其后坐落一栋高大建筑。 挂匾题字,神宗祠。 此名,真可谓嚣张至极。 待众人至。 尤道全方从祠内走出。 眼眸深沉,凝聚着数不尽的悲哀。 面颊苍白,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 无丝毫表情,冷冷道,“ 尤道全深知诸位心中不悦,身体欠佳本欲退位幕后,颐养天年,未曾想竟有人如此歹毒,深夜潜入我儿尤泉泓房内,痛下杀手,一个活口亦是没有留下,比之蛇蝎,胜而不及!” 扫视全场。 又咬牙切齿道,“ 尤某人心中之恨,丧子之痛,谁人能懂?” 鸦雀无声。 片刻后。 一声轻咳打破沉默。 一老者行出人群,正是丐帮放鹤长老。 垂眉敛目道,“ 尤门主痛失爱子,此情不言而喻,相信在场诸位英豪皆能理解,但封闭各个出口,对武林中人滥杀无辜,确实有些棋差一着,思虑欠佳啊!” 随后赵浊应声,“ 现场尤门主已亲临勘察,明显是那阴山锁穴坊所为,不去找其理论,却来为难道贺众人,不知何意?” 话音未落。 忽的一人一跃而出。 怒视众人! “ 何来宵小大放厥词,却来让我锁穴坊背此黑锅!” 众人望去。 一又矮又胖,挺着个大肚子的绿衣人! 衣襟敞开,帽子歪斜,头摇不止。 正是锁穴坊坊主,甄璇。 赵浊眉头紧皱,“ 银针封喉之术,独一无二,还有何狡辩之处!” 甄璇厉声道,“ 江湖之中,以针为器者多如牛毛,以你此意,但凡有人被针所伤,皆是我锁穴坊所为不成?家中缝衣的老嬷嬷被针扎伤了手,难不成亦是我锁穴坊在从中作梗?” 此言一出。 众人皆被逗乐,但却无人笑出声来。 甄璇继而扭头看向尤道全,喝道,“ 我锁穴坊受邀前来观礼,却于河边登陆之际被人堵截,亦是不留一活口,可怜家中娘子代我前来,遭此无妄之灾,你尤道全无论如何要给我个交代!否则,莫怪我动用全坊之力,与你无极门不眠不休!” 尤道全瞧也未瞧甄璇一眼。 狠狠道,“ 待尤某人拿住伤我儿性命之人,自然会给你一满意答复!” 甄璇尚未回应。 人群之中,却被一清脆之声抢得先机。 一长髯老者霍然长身而起,落于甄璇身旁。 正是天虎会带队前来的那名堂主。 怒不可遏道,“ 尤门主,不知火蛇八义可否与无极门有染?” 火蛇八义—— 此四字一出! 群豪不禁俱都耸然。 第57章 惊魂夜,四面楚歌(二) 局面已乱。 尤道全不觉有些愁上眉梢。 一魅惑之声自人群后悠悠传来,字字清晰。 “ 什么火蛇八义、七仁堂的,都已是些老江湖了,还搬来作甚?事已至此,所有祸端皆出自无极门的一书英雄帖,有何难解之处,你们自己好好商讨,销魂轩就不趟此浑水了,还望尤老哥打开大门,让妾身等毫无关联之人各自离去!” 向姬姗姗走上前,眼波流转。 嫣然笑道,“ 尤老哥,意下如何?” 人在笑,眉在笑,眼在笑,鬓边一朵鲜花亦跟着在笑。 这一媚笑,当得可倾国倾城。 尤道全却无动于衷,清了清喉咙。 “ 真凶未捕之前,谁人也莫要妄想离开!” 向姬吐气如兰,樱唇微动,“ 妾身倒是觉得尤老哥并不是在缉拿凶手,而是在以此名义寻找流落江湖的小小一物吧?嗯?哈哈哈哈......” 笑声似银铃。 震惊在场众英豪! 尤道全面红耳赤。 脸色大变,怒道,“ 向姬,休要信口开河,恶语伤人!尤某人劝你少做那扶风捉影之事!” 向姬抬起纤纤玉手,玩弄鬓间秀发。 一副弱不禁风、娇慵无力之态。 “ 江湖众英豪谁人不知尤老哥不喜长子之作风,却偏偏要将门主之位传于长子,而长子却又在大典前夜被杀,尤老哥,此事是巧合呢?还是有意安排的呢?你不会是在贼喊捉贼吧?嗯?哈哈哈哈......” 此一言,深得人心。 既然有人做那出头之鸟,自然开始有人迎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意逼问尤道全。 尤道全双目死死盯着向姬,欲喷出火来。 大喝一声,“ 虎毒尚不食子,此言纯属无稽之谈!” 向姬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头发,盈盈向人群后走去。 突然停下脚步,回眸眨了眨眼睛,“ 尤老哥,天蚕教的人皆死在无极门中,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吧!妾身可知天蚕教教主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心眼小的很呢......” 尤道全语塞! 看向众江湖英豪。 换来的却是一双双质疑的眼神。 左右为难! 自认舌战群儒之本事,着实不曾具备! 尤道全眼神变得冷如冰,利如刀。 身影一闪,便往向姬捉去。 若是得逞,必会将其肩骨捏个粉碎! 向姬一个错神,全身而退。 虽面带笑容,但已充满戒备之色。 双手缩于袖中,笑嘻嘻道,“ 一个大男人欺负妇道人家,不感到害臊麽?” 众人俱都耸然动容! 销魂花,蚀骨雨,天香雾,乃是向姬成名绝技。 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尤道全并不畏惧。 众目睽睽之下痛下杀手,于理不合,只怕会引起众怒。 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长孙贝才作君子态行于两人中间。 笑呵呵道,“ 尤门主此一举,是要与整个江湖为敌?” 目光如炬,紧盯尤道全不放。 尤道全狠狠扫了向姬一眼。 背手转身向台阶走去,“ 并无此意!” 长孙贝才扬声一笑。 “ 那便最好!容在下一问,今夜尤门主唤众人来此究竟是何意?不妨直说!” 尤道全站直身子,睥睨四顾。 “ 尤某人身后便是无极门供奉先辈之祠堂,所谓一命抵一命,今夜老夫便要拿凶手之头颅,祭奠我儿冤死亡魂!” 语惊四座! 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难道捉不到真凶,便是要在场所有人陪葬不成? 风云变幻之际。 忽有一声传来。 在下知晓凶手是为何人—— 众人循声望去。 见有人姗姗来迟! 为首者着褴褛长衫,手拿一本烂书。 文文静静,似一书生。 其后跟有三人,皆头戴斗笠,遮住面目。 生面孔,无人识! 尤道全眉头紧皱,大喝一声,“ 来者何许人也?” 书生从容自若,面不改色。 登上台阶,缓步行至尤道全身旁。 “ 在下无名之辈,林瘦鹃!” “ 林瘦鹃?敢问就师哪门哪派?” “ 无门无派!” 尤道全冷哼一声,“ 此处岂是你胡闹之地?” 林瘦鹃处变不惊,“ 在下并无胡闹之意,只是前来为江湖众友解围,持有流落江湖之物者便是杀害尤公子的凶手!” 尤道全心中猛然一喜。 小小之物与杀子凶手,消息齐至,双喜临门? 却又故作姿态,冷声道,“ 江湖众英豪皆在洗耳恭听,你可莫要信口雌黄!” 林瘦鹃抬手一挥,目光飘过江湖众人。 四下一揖,“ 诸位皆是江湖中大名鼎鼎之辈,在下断然不会蒙骗任何一位,断章取义之事,万万不敢去做,仅是就事论事而已!” 随后向头戴斗笠三人点了点头。 其中二人闪身而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众人不解,但无人发问。 未过一炷香时间。 却见归来五人。 四高一矮。 不约而同,摘下头上斗笠。 四名和尚,一个侏儒。 众人哗然! 只因此五人,久负盛名。 七仁堂,祁远谷,杜远山,黄远舟,池远溪。 鼠王,俞海棠。 人已淡出江湖,名却仍立于江湖之中—— 林瘦鹃轻轻叹了口气,“ 尤门主,俞海棠此人可还识得?” 尤道全目瞪口呆,全身颤抖不止。 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心有胆怯之意。 忘记谁,也不可能忘记俞海棠。 没有俞海棠,就没有今日之尤道全,没有今日之无极门。 隐休于无极门中的无字前辈与极字前辈,便是俞海棠的恩师! 只是俞海棠剑走偏锋,一意孤行,方才与两位师父决裂。 其中陈旧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此一些往年琐事,江湖中鲜有人知! 俞海棠干脆利落。 开门见山道,“ 江湖之中曾有一人,以一技拔剑斩,走遍大江南北,难逢敌手,诸位可还记得此人是谁?” 拔剑斩—— 人的名,树的影—— 叱咤江湖数十年之久的浪尺剑罗清风,名满天下—— 众人无一不展露仰慕之情! 俞海棠捋了捋嘴唇上稀疏的胡须。 嘿嘿一笑,“ 对,于江湖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小小之物,便在其徒弟手中!” 众人俱都摇头叹息。 有罗清风作靠山,谁人还能有机会去抢夺此物。 罢了! 俞海棠瞧见众人沮丧之意。 搓了搓手,大呼一声,“ 可惜啊!可惜啊!罗清风辉煌一世,却走的那般萧条,埋骨何方,仅有一人知!” 此言一出。 有人欢喜,有人惋惜。 “ 罗清风死了?” “ 罗清风的徒弟藏在哪里?” “ 唉,人这一生,即使再强,亦不敌岁月之流逝啊!” 见机已成熟! 俞海棠抬起短粗的手臂,指着人群。 尖锐之声再起。 “ 罗清风的爱徒名叫蔚,而蔚的得力助手,姓程,名随之,此人当前便隐于你们之中!” “ 而程随之就是杀害尤大公子的凶手!” 众人瞪眼咋舌! 左观右望,你推我搡。 纷纷于人群之中寻找这个名叫程随之的人。 而。 程随之如遭五雷轰顶般! 呆立当场,无所适从! 千防万防,未曾想到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 第58章 惊魂夜,四面楚歌(三) 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安芷梦难以置信。 失声道,“ 呀,这......” 柳凤阳沉声道,“ 那日初见,观这小子面相,便知是一祸害,果不其然!” 黄姑娘面冷如寒霜。 两名玄服道人急得搓手跺脚。 “ 怎么办......怎么办呢?” 当下与之为伍者,便是与所有江湖英豪为敌! 四人悄无声息,逐渐远离。 漫天星光灿烂,火把映照之光,却愈发模糊。 人头攒动,东寻西觅。 利益面前,人性皆是贪婪的! 赵浊拍了拍程随之的肩膀。 脸上笑意一瞬即逝。 随即高喝一声,“ 诸位莫要再乱碰乱撞,程随之在此!” 一浪荡出千层波! 众英豪如鱼夺食般,将程随之层层包围。 程随之只身孤影! 犹一被待宰之羔羊般,无依无靠。 唯一欣慰之处,便是安芷梦仍立于身旁。 四面楚歌,插翅难逃之境,岂能坐以待毙? 程随之仰起头,望向俞海棠那张丑陋的脸。 怒目而视! 冷冷道,“ 我认识蔚不假,我曾见过那个小黄包裹亦不假,但无极门的尤大公子并非我所伤!你休要颠倒是非,血口喷人!” 俞海棠神色自若。 脸偏向一旁,“ 漫妮,你还要等到何时?” 只见那名尚未摘下斗笠之人,终舍得摘下斗笠。 俨然正是猫鹰! 淡淡一笑,“ 尤大公子被杀之时,我亲眼目睹,正是程随之所为!” 此言一出,唏嘘之声连绵起伏。 程随之惊愕失色。 “ 猫鹰......你......为何要冤枉我?乌鸦呢?你......你不是猫鹰!” 猫鹰抿嘴笑道,“ 你若说我是猫鹰,我便是猫鹰,你若说我不是猫鹰,我便不是猫鹰!一个色胆包天,一个优柔寡断,凭此二人能成何事?咯咯......” 明显被人摆了一道! 程随之皱眉道,“ 你将乌鸦与猫鹰怎么了?” 猫鹰娇笑道,“ 这俩人当下估摸着......应该已迈过了奈何之桥,但喝未喝孟婆的汤,就无从告知了!” 程随之目瞪口呆,“ 不可能......不可能......” 猫鹰揉了揉肩膀,哀怨道,“ 披着这身皮囊,真是累人!” 咯嘣咯嘣—— 一阵骨骼错位之声。 猫鹰用手在脸上一抹而过,赫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子。 “ 呼,还是做回自己较为舒坦......” 程随之百口难辩。 虽非凶手,但亦是参与者。 当下之局,即便说的天花乱坠,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可行之法,便是尽快逃离此处,寻得陈琬灵再从长计议。 于众人而言,沉默就是默认! 区区无名之辈,谁人又会放在眼中! 嗖—— 一道匹练剑光刺来,直击程随之后背。 已经有人急不可耐了! 这一剑来的很突兀,很快,猝然间令人无法闪避。 程随之心情虽沉重,但时时刻刻未忘记提防。 身形骤转,一把推开安芷梦。 双手各划一圆。 啪—— 这柄偷袭之剑入得掌风之中,一折两断。 百炼精钢利器被空手摧毁,可见其劲力非同一般,众人不觉骇然。 那人手持半柄断剑,呆愣片刻,急急退回人群之中。 程随之方才缓过一口气来。 又一人出! 满面虬髯,浓眉纠结,满头乱发,高如铁塔。 说打就打,双掌齐出! 掌劲石破天惊,威猛无俦,强劲凶恶。 震得四下木叶片片飘落,夜宿之鸟纷纷冲天而起。 程随之只觉耳朵发麻,眼前昏花。 惊讶不及,身形急转,方才堪堪避开。 此人不依不饶,双掌再急涌而来,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程随之只好随机应变,随意创招,频频化险为夷。 翻来覆去,招式用尽,大汉满头大汗如雨而落,始终无法伤程随之分毫。 无奈。 大汉只好收气止手,不再进攻。 抹了一把汗,抚掌道,“ 好身手!” 随后一跃,返回人群之中。 马氏劈山掌,江湖中尽人皆知,竟也将这个小子不可奈何—— 众人瞧得耸然动容! 祁远谷,杜远山,黄远舟,池远溪,四人齐出。 程随之见又来四人,心中不觉冷汗直流。 四个老和尚合什为礼,肃然稽首道,“ 程随之,交出那小小之物,便解江湖一乱,可是功德一件,贫僧以为江湖朋友亦会给我等几分薄面,不再为难于你!” 程随之粗气连喘,咳嗽一声。 “ 你们所说之物,对我而言,并无一用,我也想要交出,但确实不在我身上。” “ 以你之言,此物便是在罗清风弟子身上,那便道出其之藏身之处亦可!” “ 这......说实话,蔚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祁远谷沉声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远舟闭目垂手,“ 阿弥陀佛,包藏祸心者,其罪当可诛!” 说罢。 双目圆瞪,祭出一杆烟枪,连伸三下,直袭程随之。 程随之见烟杆来势凌厉无比,脚尖点地,向后退去。 同时施展于宿燕寺习得之掌法,似有似无封闭过去,意欲夺取黄远舟手中武器。 但黄远舟又是何等人物,烟杆一圈,虚实莫测。 而程随之非但没有得逞,反被其刺破掌风,袭上手臂。 以经交手,未出二个回合,程随之明显落于下风。 黄远舟招招紧逼,程随之只得沉着应对。 危机时刻,施展身法,不再与其纠缠,拉开距离。 黄远舟并未追袭,举起烟杆猛吸一口大烟,意态十分轻藐。 此一举动,令程随之猛然想起曾经交手过的天机老者。 遂戒心大起! 不再有所保留,青黑气焰瞬间缠上手臂。 凝气为剑,凛然刺出。 黄远舟猝不及防,一口烟来不及喷出,举杆凝神拍去。 仅一接触,便发现剑气之古怪。 此一剑非同小可! 急忙收杆,向后掠去。 咻裂—— 只闻一声破空脆响! 方才所站之处,惊现一道沟壑! 黄远舟慌乱之下,那口未喷出的烟,呛到气管中,不由咳嗽连连,泪流满面! “ 咳咳......咳......辰之力......咳咳......你......你是辉辰者?” 阴沟翻船,老脸通红,虽怒意填胸,但对程随之更是忌惮三分。 一众人等,皆露谨慎之色,再无人敢随意出手。 江湖之中,虽说辉辰者较之一般武夫更胜一筹,但被名门大家招数精湛者击杀的,亦不在少数。 杜远山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俞海棠与尤道全。 俞海棠显然一副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态。 尤道全亦无为子报仇之心切。 悲哀! 我等四人岂不成了他人之棋子—— 为江湖,为众生,我等性命便要置之度外么—— 呵,携手共进之大计,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遂与黄远舟、池远溪、祁远谷三人耳语几句。 池远溪与祁远谷退后。 黄远舟将烟枪放入嘴边,深吸一口。 杜远山抽出一面金算盘,作曲弹状。 嘭—— 一团黑烟由黄远舟口中喷出,眨眼间便将程随之笼罩。 嗖嗖嗖—— 一枚枚赤色豆芒在杜远山手指拨动间,如暴风骤雨般疾射进烟雾之中。 威势骇人! 江湖众英豪如惊弓之鸟兽般散去。 安芷梦胆战心惊,忧心忡忡地盯着那人影。 心中默默为程随之祈祷,愿其可化险为夷。 若是此一合击之技成,那个名叫程随之的小子必然死状极惨—— 有人已不忍直视! 当当当—— 如物撞击金铁之声,大作! 周围之人,情不自禁发出惊异之叹。 待烟雾散去。 现出一人影,傲立而不倒。 程随之安然无恙,全身被一层厚厚玄甲所覆盖,黑芒闪耀! “ 你们打完了吗?” 此一言,犹如来自茫茫深渊,阴森恐怖。 众人无一不心惊色变! 第59章 惊魂夜,四面楚歌(四) 夜色,凄迷荒凉。 星星月亮,亦悄悄隐去。 化气凝甲! 程随之是何境界之辉辰者? 黑色气焰! 只有异兽之身方才具备。 难道程随之不是人? 但看来看去,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鸦雀无声! 偶闻时有时无重重喘息之声! 如箭在弦,总要有人来打破此一局势。 于是乎! 人群之中,行出四人。 一人紫衣长须,背插长剑,面目清癯。 一人虬髯巨睛,广额宽头,身躯魁伟。 一人短小精悍,偏生就一双巨灵手掌。 一人一袭白衣,似手无缚鸡之力书生。 顿时,哗然! 他们四个怎么来了—— 后期新秀,火蛇四人居,无门众,无弟子,形影不离。 简而言之,四个行走在明面上的江湖杀手。 自踏入江湖之中,从未失过手。 不收钱财,雇佣者必须拿一双眼球来抵一条命。 收到其杀帖之人,无一不闻风丧胆。 奇葩! 程随之,或许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众口如一! 四人并肩而立,身躯前倾,双手于额前揖起,下落施一礼。 “ 在下宋山!” “ 在下范义!” “ 在下文炎!” “ 在下艾立!” 程随之神色不惊,方寸不乱。 所谓不识不惧! 宋山直截了当,双拳凌空捣出,奔程随之面门而去。 雷劈炫斩拳,名副其实。 半空霹雳连响,场中飞沙走石。 轰—— 程随之只觉已被一股奇猛刚劲之气机锁定。 急忙一拧身形,躲开拳罡,伸臂斜错,双手去抓宋山手腕。 宋山收势,展臂怀抱,欲扼制其身法,一旦得手,定会勒断其肋骨,令其窒息而亡。 噗—— 程随之下蹲,左手撑地,右手抬起,双指斜上,青色气焰如剑芒,透体而过。 漫空尘雾渐开。 众人凝神一看,脸色骤变。 程随之屹立当场,丝毫无恙,宋山未哼半声,萎顿尘埃。 四人交结生死,眼见老三身亡,剩余三人怒火攻心。 老二范义率先发难,一声厉叱,“ 还我三弟命来!” 双掌一圈,已向程随之劈出。 掌起匝地狂飚,犹如惊涛拍岸。 与此同时,老四文炎身形微动,长剑无声出鞘,一道寒光,快若闪电,向程随之撩去。 老大艾立双手缩回袖中,银星飞针已掐指间,伺机出手。 程随之身处三人夹击之中,脚步微动,恍若幽灵,闪出包围。 哗啦啦—— 范义掌力落空,五六丈远之树木,全被扫倒。 正欲变招之际,忽觉黑影当头罩下,一股奇力袭到天灵盖上。 要避不及,喷出一口血箭,眼前一黑,扑地身亡。 文炎抢救已晚,如虹剑光,瞬眼连刺七剑,招招落空。 艾立见机,扬手一把飞针,犹如满空暴雨,含着丝丝锐啸,向程随之全身罩去。 程随之方才闪过文炎长剑,陡见满空银星飞泻,一声怒哼,原地旋转,卷出一阵罡劲。 满空星芒,竟倒卷而回! 艾立自知星芒之下,从未留过活口,见反袭而归,心中大惊,忙闪身暴退。 其身形将起之际,程随之身形陡欺。 文炎心头大悸,飞快刺出八剑,精奥奇快,剑剑指向程随之周身要害,以期解救大哥危机。 此一以攻止攻的快速剑术,只见满空电光乱掣,令人眼花缭乱。 程随之似亦有所顾虑,双肩微晃,左掌连挥,右手屈指向艾立连弹。 文炎倏然觉手腕一震,袭出之剑光竟被程随之掌力荡开。 再欲变招之际,却闻一声凄厉惨嚎。 目光一瞥,只见艾立身形如断线风筝,岿然落地,身躯血洞流血不止。 其后躲闪不及之江湖中人,亦死去多名。 青炎如冥火,忽明忽暗。 文炎心头大震,仗剑暴退。 程随之停身阴恻恻道,“ 胆敢再出手欺我者,杀无赦!” 四人仅剩一人! 文炎闻言,悲愤攻心,双目尽赤,“ 你,果然不是人!” 程随之冷冷道,“ 人若不来欺我,我岂会犯人?你是自己动手了结,还是要我来送你归西?” 文炎衡量得失,强压怒火,手中长剑一闪归鞘,坦然道,“ 我等四人义同生死,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当下尚有我一人独活,岂忍义兄暴死此间,任由尸身兽食鹰啄?三尺黄土,代理善后,以报兄弟情义,望你能容我三日时间!” 程随之若无其事,“ 如你亦死,又有何人代你收尸?” 文炎神色严肃道,“ 在下生平从未想过自己!苟活三日,肯与不肯,惟尊你一言!” 程随之狞笑一声,“ 今日事,今日结!” 语声甫毕,运指如飞,三道青色箭气没入文炎前胸。 文炎望了一眼血泊中的三人,渐渐双眼模糊,禁不住嚎啕大哭,血泪俱下,爆体而亡。 回声频传,江湖中人无一不心头如受锥刺。 谁人不怕死,谁人又愿意死? 有风来,树叶簌簌作响,如泣如诉,平添一层凄凉悲怆! 程随之展现出的狠辣无情震慑全场,再无一人敢言,再无一人敢上前。 本有一颗赤子之心,又受佛慈悲为怀之念熏陶,怎会忍心痛下杀手? 但一波接一波的挑衅,心中怎会不气愤? 兔子急了尚会下口,更何况是人! 罪魁祸首,林瘦鹃,俞海棠,漫妮,四名和尚。 不曾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插圈弄套? 恩恩怨怨,平事还要从源头抓起! 程随之转身扬眉,望向俞海棠。 赵浊放在刀柄上的手,慢慢放下,死死盯着站在台阶之上的尤道全。 杀子凶手堂而皇之站在面前,却迟迟不出手,冷眼旁观江湖中人与程随之缠斗—— 好一招借刀杀人,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随之双目如电,煞气浓重,身形如魅,五指成爪,抓向俞海棠脖颈。 俞海棠见状,心中一凛! 右脚跺地,将身旁林瘦鹃与漫妮远远震开,一招遁地之术,消失无踪。 其诡异身手,程随之自然落空。 忽得,意念之中一缕杀机闪现,程随之惊意陡生,急忙身形微侧,避开致命一击。 俞海棠左手捏指形如剑诀,右手并指如剑,现于程随之一侧。 身形似实非实,似虚非虚,飘飘渺渺。 程随之抬手一挥,将其击碎,转头望向尤道全所站之处。 尤道全咬牙切齿,脸部肌肉抽搐,心中暗骂,“ 贼人无耻,此一举是要将程随之引战于己身,逼我出手!” 只一眼。 程随之便再扭头眺向神宗祠房顶之上。 下一刻。 俞海棠悠悠现身,面带笑容,神秘莫测。 第60章 惊魂夜,四面楚歌(五) 风卷残叶,一片箫杀。 程随之接连应战,此时脸色稍显苍白。 俞海棠来无影去无踪,身法之上确实望尘莫及。 咯咯—— 程随之狞笑一声,面带杀机,眼睛余光锁定漫妮所在位置。 身随心动,眨眼便至! 噗—— 右手五指,绷直如剑,青芒缠绕,透其胸脯而过。 漫妮双目圆瞪,近在咫尺之程随之,其头上新生黑发,看得一清二楚。 却是温柔一笑,“ 逍遥世间,未曾想会命丧于你之手,小女子日日以五毒浸身,沾染吾之血,你亦命不久矣......咯 咯......黄泉路上......并不孤单......” 程随之收手,漫妮嘴角含笑,瘫软倒地。 这一笑,是嘲讽,还是自嘲。 并无人用心去推敲。 杀伐之狠辣,江湖众人皆面色惨变,惊呼出声。 漫妮所言,果真非虚。 程随之只觉右臂刺痛,双目一黑,身子一摇,险些摔倒,喉咙发甜,喷出一口鲜血。 安芷梦再不忍睹,身如清风,掠至程随之身旁,将其扶住。 一脸担忧之色,轻言道,“ 随之,可还好?” 程随之盘坐于地,强挤一丝笑容,“ 可能......就是有点儿中毒了......” 安芷梦心慌撩乱,“ 你有办法将毒逼出麽?放心,我来护你!” 程随之点了点头,抬手一掌拍在己胸,静闭双目。 人心惟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江湖众人见程随之萎靡之相,皆摩拳擦掌,欲将其擒入己手。 仅一名弱不禁风之女子,谁人又会放在眼中? 人群之中两道身影一跃而出,奔程随之而去。 东柯,西凌,敢来犯者,杀无赦—— 安芷梦嘴唇微启。 嘭——嘭—— 两人尚未近身,却又倒飞而出。 相继喷血倒地,暴毙而亡! 胸口凹陷,触目惊心。 秒杀! 此二人可非无名小卒,而是江湖中号称铜头铁臂震三川之曹晏兄弟啊! 就这么死了? 两名黑衣人出现在安芷梦左右。 黑巾蒙头蒙面,独露双目,不知其貌。 身材曼妙,凹凸有致,毋庸置疑,两名女子。 电光火石杀二人,雷霆手段,极具震慑。 柳凤阳与安芷梦相处多日,亦丝毫未曾察觉安芷梦护卫之存在,不禁身冒冷汗。 人群窃窃私语,再无人出手。 此时,俞海棠却动了! 犹如斗转星移,即近欺身。 东柯,去—— 左边黑衣女子闻风而动。 拦下俞海棠。 俞海棠一副骄奢淫逸之色,挑逗道,“ 好男不与女斗!” 任凭东柯如何攻,只是闪躲而不还手。 俞海棠身法之奇,东柯一时竟是无可奈何。 说是僵持,似非僵持。 势均力敌,实力碾压?二人谁也未施出全力! 一来二去,东柯不耐其烦。 稍不留神,露出破绽,俞海棠从后扑上,紧紧抱住东柯身子。 荒淫无度,展露无遗。 东柯如何挣扎,俞海棠两条手臂却似一双铁钳,无法脱困。 “ 看不清你之相貌是美是丑,当得索然无味!” 言罢,俞海棠双臂发力,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随之发白。 东柯喘气声由轻而重,由重而轻。 咯咯声响! 胸前肋骨,大有被生生挟断之势。 西凌,莫要管我,快去搭救东柯—— 安芷梦忐忑不安。 西凌周身黄芒怦然而起,右手化气为剑,纵身奔向俞海棠。 刷刷刷—— 剑风过处,俞海棠衣衫被划破了三道裂口,一缕鲜血自肩头沁出。 俞海棠有些过于自以为是,方吃得狂妄自大之苦。 随即松开手臂,一掌将东柯震开。 西凌携住东柯,急速退回安芷梦身旁。 “ 东柯,你太大意了!” “ 小姐......请......请降罪......” 东柯单膝跪地,喘息不止。 “ 你俩一会儿带随之先走,我与那个丑不拉几之人纠缠些时间,应是没有问题!” “ 可是小姐你......” “ 莫要废话,听我的便是!” 眼见俞海棠气势汹汹而来,安芷梦急忙伸手入怀。 刷刷刷—— 黑芒如雨,倾泻而出。 东柯与西凌趁机架起程随之便走。 俞海棠脚步摇荡,轻松避之,“ 小小暗器,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正在此间。 尤道全果断掺和其中,身形一闪,挡住东柯与西凌去路。 “ 贼子未除,欲往哪里去!” 安芷梦施展身法,躲开扑来之俞海棠。 绝不能重蹈覆辙被其抱住! “ 小美人,我可舍不得伤你,还指望你给暖被窝呢!哈哈哈哈......”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一个追一个躲,恰似猫捉老鼠一般。 人群中柳凤阳,脸色阴暗,眼睁睁看安芷梦被辱,却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前狼后虎! 东柯与西凌无法分身,心中决然,作殊死一战。 噗—— 程随之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漆黑如墨。 俩人猛吃一惊,顾不得尤道全,赶紧扶程随之半卧于地。 程随之缓缓睁开双眼,血丝密布。 天空依旧如此黑,如此阴沉! 随后慢慢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抹去嘴角鲜血。 “ 谢谢你们照料,我没事了......” 但见程随之额头涔涔冷汗,怎会无事? 嗞嗞嗞—— 黑鳞以肉眼可见之速,覆满程随之全身,直至攀上面部。 双臂青芒缠绕,化为双刀。 黑炎翻腾,如火如荼。 云去月出,恶魔临世! 站于其旁,深觉呼吸困难,体如火炙。 东柯与西凌对视一眼,几个跳跃,向安芷梦赴去。 若是逃窜,岂不有失身份,怕是江湖之人必会笑掉大牙—— 尤道全胆战心惊,却作严阵以待之姿。 谁曾想。 程随之竟置之不理,转身紧随东柯西凌而去。 安芷梦身心疲惫,终被俞海棠抓住手腕。 俞海棠观安芷梦风华绝代之貌,心中瘙痒难耐,恨不得立即拉去房中大战三百回合。 哧—— 一声至,令其幻想破灭。 刀芒如海浪夹风雷,轰然而来。 俞海棠额际汗渍陡现,松开安芷梦手腕,猛掐剑诀,霎时间,剑之寒光,划空暴射,袭向刀芒。 安芷梦望程随之狰狞之态,呆立当场。 东柯、西凌分别抓其香肩,远远避开。 人皆有软肋、逆鳞,若是被他人践踏,必要承其无上怒火! 剑光被刀芒吞噬! 俞海棠故技重施,再耍身法。 遁地,程随之便狂刀裂土。 御天,程随之便刀憾残云。 江湖众人纷纷躲至边际,隔岸观火。 真可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月漾漾,光闪荡,如烂银,恍双目。 残灯无焰影幢幢! 程随之摧枯拉朽,俞海棠叫苦不迭。 偶有近身,挥凌厉森严之剑气,却总被黑鳞泯灭。 兽无人性,与之缠斗,空落一身骚! 妄自断言,此子已疯! 说时迟,那时快! 俞海棠灵机一动,再次跃上神宗祠房顶。 笑眯眯,别有用心。 程随之并未追赶,双刀齐举,落! 如山银芒挟风啸,滔滔之声势不绝,疑玉霄宫骏马,飞奔万里黄河场! 有人信道,有人信佛,而神宗祠便是无极门之信仰。 尤道全仓皇失措! 江湖诸位英豪亦是心提到嗓子眼儿! 何来竖子,胆敢毁我宗祠—— 如幽静之森,风吹叶响,如一泓清泉,潺潺荡漾。 啵—— 浩瀚刀芒,如一粒尘埃,消失无踪,不留痕迹。 好似从未来过! 一老者飘飘然站于俞海棠身后。 第61章 惊魂夜,四面楚歌(六) 黎明前夕,寂静、寒冷。 程随之肆意妄为,四周满目疮痍。 火光映衬,更显惨淡! 俞海棠趴于瓦上纹丝不动,面如死灰。 老者缓步行至檐边,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一上,一下。 程随之早已红了眼! 一跃而起,欲将阻者斩之后快! 哪知身形方动,便有两道银光迎面击来,光芒闪动,来势奇急,挟尖锐风声,宛如裂帛。 程随之不顾闪躲,意欲硬抗。 咚——嘭—— 只闻两声巨响,程随之被银光之力撞击而回,没入地中,尘烟四起。 石板蛛网龟裂! 目眩神迷,身体仿佛再不受控制,力气被一丝丝抽离。 起身再战,已属痴心妄想。 老者迈出一步,下一刻便站于深坑边缘。 灰黑麻衣,须发皆白,眉长及地,瘦骨伶仃,一副悲天悯人之态。 留你于世间,不过徒增祸害—— 老者抬手,形似鬼爪,手指每勾一下,程随之体上黑鳞便被剥离一块。 啊——啊——啊—— 嚎天喊地,撕心裂肺。 顷刻间,坑上升腾起一层淡淡血雾。 惨绝人寰! 江湖众人触目惊心,噤若寒蝉。 老者虽其貌不扬,但声名远扬,无极门无字叟! 二十年前已至天权之境,如今是何境界,不堪设想。 安芷梦心如针扎,泪如雨下。 奋不顾身,翻身去救,东柯与西凌急忙紧随守护。 无字叟冷笑一声,随手一挥。 飞沙走石! 三人如临疾风暴雨中,身不由己,摔飞出去。 其势之猛,树倒墙塌,安芷梦惨呼一声,不省人事,东柯与西凌亦是昏厥不醒。 刮鳞如削肉,可谓凌迟大刑! 程随之似风中秉烛,即将油尽灯枯。 今日当得是难逃一死! 气息奄奄、岌岌可危之际。 唉———— 一声叹息,来自灵魂深处。 一刹那! 程随之周身光芒四起,赤红火焰由坑中瞬间弥漫而出。 大有将无字叟化为灰烬之趋。 凤凰赤炎—— 无字叟惊愕失色,眉开眼睁,竟无黑瞳。 宽袖急挥,深绿风浪,隔绝火焰侵袭,几个闪烁,重新回到宗祠房顶。 “ 原来此子与那夜所遇是同一人!陵光神君此番作难无极门,究竟是何用意?” 无字叟望一眼程随之,十分怨毒。 “ 罢了!九死一生,若非仙人施救,再难活于世!” 随即衣袖一甩,消失于夜色中。 程随之生死未卜,安芷梦三人混混沌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赐良机,机不可失! 江湖众英豪沉默片刻,纷纷向神宗祠前之巨坑涌去。 得程随之者,得宝物! 尤道全见势不妙,匆匆跃至坑前,手忙脚乱道,“ 诸位,诸位,此恶徒乃是尤某人杀子仇人,还请给几分薄面,勿要掺和无极门门内之事!” 赵浊不再装聋作哑,抽刀大喝,“ 去你娘的杀子仇人,狼子野心,欲独吞无价之宝,休想!” 真可谓煽风点火第一人! 众英豪再不作它想,一拥而上。 不谋而同,谁抢砍谁! 一时间。 刀枪棍棒、流星锤、练子飞抓,五花八门,各色兵刃,光芒互击,斜岔分飞,乱作一团。 赵浊穿梭人群,左闪右避,凌空而起,一刀劈下,白虹贯日,直击尤道全。 尤道全临危不乱,震开偷袭之人,双掌急收,空手接白刃。 赵浊出招变招,脚尖点地,向后撤回,左手弹出三点橙芒,贯入尤道全胸前乳泉、将台、期门三处穴道。 尤道全体内辰之力倒逆而行,一口鲜血涌入口中,又被其生生咽下。 稳下心神,冷哼一声,转头向神宗祠内奔去。 光芒乍亮,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上打肩头,下打膝弯。 有人袭! 赵浊拧腰避过,再凌空跃起,身形反转落地,并未去追尤道全,却向安芷梦奔去。 神宗祠旁长一树,枝粗冠密,树下阴影藏一人,七窍生烟。 不是别人,正是林瘦鹃。 咬牙切齿,气急败坏,恨不得将程随之千刀万剐。 但他更恨陈琬灵,只因陈婉灵千方百计,欲夺其命! 他看不得江湖互相残杀,更愿江湖和睦相处,可惜蚁之力又如何憾巨树? “ 公子,奴婢寻您寻的好苦......” 突如其来之一言,娓娓动听,入得林瘦鹃耳,却如恶灵勾魂。 林瘦鹃未来及转身,一只手已搭上其肩,纤纤手指,美胜春葱。 女子一袭青衣,脸覆青色面具。 “ 你......” “ 嘘,公子无需多言,奴婢特来带您去一个安全之所......” “ 本公子若是不去呢?” “ 那奴婢只好将公子您扛过去喽......咯咯......” “ 不必了!本公子有腿,可以行走!” “ 公子,请!” 林瘦鹃转过身,面带微笑,目光之中却甚是凝重。 一前一后,沿围墙向神宗祠后方走去。 林瘦鹃每走一步,凝重之意便沉重一分。 此番形势,谁又会来施救—— 天随人愿! 一人背靠围墙,双臂环胸,挡住去路。 应是等待良久。 “ 王公子,太保大人命属下迎您回府!” 林瘦鹃惊喜交加,快走几步欲靠近来者,却被女子伸臂拦下。 摊手一笑,“ 并非本公子不想回府,而是有人不让啊!” 咚—— 拦路者将一柄大铁椎拄于胸前,看向女子。 “ 你可识在下这柄大铁椎?” 女子定眼看去,大吃一惊。 此人满头银发,面色赤红,须眉如戟。 “ 你是......你是狮王蓝方刚?” “ 哈哈,看来你并非一个短见薄识之人,那么是否愿意给在下几分薄面?” 女子愁肠百结,吞吞吐吐道,“ 狮王的面子,小女子肯定要看的,但您是否愿意给陈内司几分薄面呢?” 蓝方刚摇了摇头,苦笑道,“ 又是陈婉灵这个丫头片子......” “ 你我皆是为人办事,便不要相互为难了,好麽?” “ 今夜你将王公子交于在下之手,改日在下必登门负荆请罪,你道明缘由,想必陈内司定不会发难于你!” “ 狮王前辈,小女子来无极门前,陈内司便有言在先,见不到王公子本人,就提头回去。” “ 哦,这么回事,那就莫怪在下欺负晚辈了!” “ 晚辈得罪了!” 女子当机立断,迅猛攻去。 掌影翻飞,连绵不绝,如飞絮,如游丝。 百鸟朝凤—— 狂蜂戏蕊—— 三春飞絮—— 三招后,双掌猛然推出,由飞灵化为刚猛,宛如其声潺潺之小桥流水,又似澎湃突发之山洪。 蓝方刚以攻御攻,自其掌风中穿入一招,粗健双指,如戟如剑,直点其小腹。 女子不禁心头一惊,此招奇诡阴狠,看似横冲直撞,却是后招变幻无穷。 无心思索,当下掌势一沉,迎了上去。 突觉蓝方刚掌锋中挟有一股凌厉辰之力,交锋,便被吸住。 别无他策,只好以力相拼! 蓝方刚云淡风轻道,“ 在下并无伤你性命之心,还望你好自为之!” 女子鬓边额角汗珠似水雾般流出。 境界之差,差之分毫,便是天渊之别。 女子无奈,纤腰微拧,身形飞掠退回,与蓝方刚拉开距离。 蓝方刚将大铁椎扛至肩头。 “ 王公子,咱们走吧!” 林瘦鹃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女子紧实翘臀,“ 没有办法,本公子命好,总能狭路逢生,再会!” 女子跺了跺脚,亦是无计可施。 呵,好一个狭路逢生,我看你是死到临头—— 话音未落,人已至。 一男一女。 男子,持铁扇,雄姿英发。 女子,撑竹伞,姿容美绝。 第62章 高,破土凌云 喔呵—— 贺二—— 柳三—— 蓝方刚看清来者,干笑两声。 救下王公子之事,难乎其难。 贺二右手持扇,左手搭背,弯腰施礼,“ 狮王前辈光明磊落,一向独来独往,如今怎会臣服于他人帐下,鞍前马后可不是您的风格啊!” 话中带刺,一听便知。 蓝方刚却毫不在乎,敛气凝神道,“ 你二人打前锋,看来陈琬灵那丫头亦是将至。” 柳四合拢竹伞,掩口而笑,“ 看来前辈对我二人真是一孔之见。” 蓝方刚正言厉色道,“ 今夜即便你们主子亲临,亦是伤不了王公子分毫!” “ 前辈,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接走王公子,杀人灭口可是只字未提。” “ 哼,口蜜腹剑,老夫行走江湖之际,你们开裆裤怕是尚未脱下。” 贺二柳四心知肚明,联手或许亦拿不下狮王蓝方刚。 双方皆无退步之意,嘴炮一番徒劳无功。 左右为难之际,陈琬灵来了。 说是来了,或许已在暗处等待多时。 蓝方刚,莫要倚老卖老,年过半百,依旧不通人事,识时务者为俊杰,隐退颐养天年,方显大智若愚—— 陈琬灵上前,直言无讳。 贺二、柳四与面具女子静静退居其后。 面具女子悄无声息摘下面具。 眉清目秀,明眸皓齿。 蓝方刚之忌惮,不过陈婉灵背后之人。 豪迈大笑,“ 覆面不为人知,原来是苏四,赵大莫不是已在现场?看来是势在必得了!” 陈琬灵心照不宣。 咳咳—— 一阵阴风过,又来二人。 一看似病入膏肓之人,一看似人畜无害之人。 鬼王殷,太保王天松。 王天松青衣白袜,两鬓斑白,表情万年不变,略显呆板。 微微一笑,“ 月下相会,雅趣怡然!陈内司,有劳代臣向陛下问好。” “ 见过太保大人!” “ 王某疏忽大意,任子肆意妄为,令诸位平白心增烦恼之事,是为大不韪!圣人有言,知错改过,善莫大焉,日后严加看管,定会让其痛改前非!” 王天松目不转睛盯着陈琬灵。 临机立断道,“ 一刻千金,那么,就不耽误诸位时间,这就去了。” 无人言! 走—— 眨眼间。 王天松、林瘦鹃、蓝方刚与殷,所处之地,空空如也! 陈琬灵瞋目切齿道,“ 再无下次!” 话犹未了。 忽闻号角并呜,响箭乱飞,神宗祠上空升起数十盏孔明灯,照耀得亮如白昼。 人声喧噪! 场面失控,尤道全飞书传令。 一众门人、江湖客卿蜂拥而来。 “ 贺清,柳如烟,苏小小,务必救下程随之,我在堂等你们!” 陈琬灵施令后,踱步黑暗之中。 三人急速向神宗祠前奔赴。 江湖众人各自为战,早已死伤无数,随着无极门加入,更似火上浇油,乱不可言。 三人几经周折,终寻到躺于坑中的程随之。 柳如烟掷伞掐诀,笼罩程随之,于滚滚黑烟之中,隐遁而去。 贺清与苏小小遍体鳞伤,寻一间隙,方才逃离。 ...... 一轮皓月,将近中天,万籁俱寂。 山脚别院,一房中。 床边红纱灯,烛光摇牡。 陈琬灵手拿一纸词笺,低徊捧读,或喜或悲。 虔诚问佛,有情之人,有缘无份,天各一方空悲切,知无果,何故却相遇—— 佛曰,后世之果,前世之因,今之相遇,尔怎会知不是弥补昔日之遗憾,即使头破血流,亦在所不辞—— 初识于众里,一见钟情,缘起也—— 再逢于众里,萧郎陌路,缘尽焉—— 命中注定,一切随缘,若非恩赐便是劫,不怨不尤—— 微风过处,程随之站于窗外。 陈琬灵头也未抬,幽幽道,“ 你好了?” 程随之眼角眉梢却含有愤慨之气,“ 托你之福,没有死成!” 陈琬灵星眸微启,如秋水似寒星,“ 若不是我派人前去搭救于你,你早已命归西天,不体会我良苦用心,却跑来怨我!” 程随之双目圆瞪,冷然道,“ 若是想要取我性命,何必用这般诡计?” 陈琬灵花容失色,颤声道,“ 你......你这是什么话!” “ 我昏睡了几天?” “ 算上今夜,已过三日。” “ 安芷梦呢?” “ 走廊尽头那间房中。” “ 是你救的?” “ 赵浊。” “ 乌鸦与猫鹰死了,你知不知道?” “ 尽职尽责,虽死犹荣。” “ 你视他人生命如草芥,只为满足己之私欲!” “ 你看错我了,我也是一个命苦之人。” “ 你救我一命,我为你费心费力多日,扯平了,往后再无相欠。” “ 没有我,你回不到水玄国。” “ 我就是一步一步走,我也终会回去的。” “ 世事无常,多会事与愿违!漫妮之体可融世间万毒,归一门门主视其如珍宝,你杀了她,往后天涯海角,必会对你追杀不休!” “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你当下看似无恙,身中之毒日后必会再犯,到时神仙难救。” “ 这......那我就等死好了!” “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去求归一门门主相助,可能还有一丝转机,但谁又会救己之仇敌呢?” 程随之义愤填膺,却又黯然神伤。 “ 可惜归一门门主油盐不进,我与其毫无交集,实属有心无力,只能观机而作,对了,我已派人去取五裂黄莲,明日晌午时分应可归来。” “ 不怪你,是我咎由自取,谢谢你的好意。” “ 安芷梦出自青木国安家?” 程随之摇了摇头。 陈琬灵轻咳一声,羞人答答道,“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授受不亲,隔窗相谈,伤风败俗,若被他人撞见,少不了闲言碎语。” 啪—— 说罢,直接取走叉杆,关上窗户。 程随之不懂男女之事,百思不解。 本想去看望一下安芷梦,但转念想到陈琬灵之言,不得不回到己之房中。 月华如银洒窗前,翠竹摇曳涧边溪,寒蛩唱思绪,清风舞叶归。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胡思乱想,坐卧不安。 程随之拉开门,不知不觉间行至初来时之凉亭。 夜色如幕,月光如水,独坐亭中,静候时光流转。 我佛慈悲,为何慈,为何悲—— 慈,花言巧语欺人眼,信口开河被人唬—— 悲,乱尘寰魑魅魍魉,渡众生回天乏术—— 师祖究竟是对是错—— 我若随波逐流去,浊世再难遇良人—— 善者,终究恶不了—— 师恩未还,师仇未报,岂能日日久居人下—— 程随之浮想联翩,难以自拔。 骤然! 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一口热血喷涌而出。 噗通—— 倒地昏厥。 第63章 几度秋,物换星移(一) 芳草青碧,翠林如海,苍黛凝重。 奇山兀立,群峰连亘,云遮雾绕。 飘荡之雾,时似袅袅轻烟,时似万顷波涛。 蓬莱仙境? 海市蜃楼? 程随之飘然欲飞! 哗哗哗—— 瀑群飞溅。 程随之抬手,指间尽是朵朵清凉雾花。 此地是何处,今夕是何年—— 环顾四周,渺无人烟,茫然若失。 忽得! 哈哈哈哈哈—— 狂野笑声,环绕耳际。 程随之毛骨悚然! 风去人至,面前顿现两位老者。 一位着红色长袍,一位着青黑长袍,仙风道骨。 却是如何也看不清面目。 此子平淡无奇,与世间凡夫俗子又有何异—— 若非三番五次借助我等之力,恐怕早已魂归故里—— 啧啧啧,烛照与幽荧两个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何药—— 红衣老者喋喋不休。 青黑老者默默不语。 程随之不知所云,“ 请问你们两位是?” 红衣老者鄙夷不屑道,“ 我是你大爷!” 青黑老者噗嗤笑出声来,随即道,“ 你莫要大惊小怪,我二人前来,亦是受人指使,这老小子不值一顾,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怨气而已!” “ 请问您两位寻我有何要事?” “ 传你两道手诀,之后全看你独自领悟多少!” 青黑老者缓慢掐诀,演示一遍。 程随之上行下效,纰漏百出。 青黑老者诲人不倦,谆谆善诱。 程随之不焦不躁,终烂熟于心。 尚未来及询问其用与道谢,两人却化作青烟,归于雾中。 欲离此一梦境,必先击破心魔—— 风中携语,吹向远方。 程随之六神无主,无所适从。 呆坐半晌,心烦意乱。 时坐时卧,思前想后,不知该何去何从。 索性不管不顾,一切顺从天意,遂开始四处溜达。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月华清美,碧空澄雾。 山崖巨石,被月色所洗,远远望去,直如青玉。 草色如花,花色如环,山风袅籁,群虫低语。 寻不到可食之物,只好饮些山泉之水。 饥肠辘辘之下,程随之飞身跃进林中,准备来个夜间狩猎。 林中树木繁茂,杂草横生。 程随之寻踪觅迹,东奔西跑,却是并未发现鹿免山羊之类。 到头来,空忙一场! 垂头丧气之际,忽见林中尘雾升腾,随之风沙又起。 定睛一看,不免为之惊唤出声。 风沙之中,竟有千百条大小蛇蟒,以无比之速度,往前窜去。 五色斑斓,银光闪烁,样貌各异。 越是往后,蛇身越是长大,竟有长达十丈的。 蛇兽所过之处,草皆枯黑,毋庸置疑,蛇毒所致。 程随之屏神凝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与之为敌,岂不唯有死路一条! 待蛇群过去,尚未来及离去,爬沙之声,倏然再起。 程随之循声一看,竟是许多蜈蚣,划行如飞,百十成群而来。 最大的,达两三尺,昂首张钳,目射金碧之光。 程随之只觉一股寒意,自背脊直透前胸。 紧随蜈蚣之后,是一群蝎子,皆为灰色,长钳高举,毒钩上翘。 之后,还有守宫、壁虎之类毒物,依次掠过。 漫天雾影中,又添绿烟彩气,丝丝缕缕,冉冉而升。 氤氲入鼻,程随之头脑发闷,意欲呕吐。 再不敢停留片刻,急速离去。 未行多远,又遇怪事。 巨蛇,形状极怪,蛇腹奇大,头生肉冠,两腮怒鼓。 另一怪物,作五星状,向五方突出,边生五根钩爪,头扁嘴圆,上生一排怪眼,与三孔怪鼻,身绕残绿光芒。 只见其晶光闪闪,化作一团墨绿影子,电驰星飞,笔直向巨蛇卷去。 此时。 巨蛇早已蓄势待发,全身犹如一条长鞭,暴射而出。 眨眼间,两物交锋,纠缠一团,翻滚搏斗,去势之猛,惊人至极。 怪啸连连间。 蛇头被星形怪物两只肉角夹住,后面三角,凌空飞舞,将那蛇身于地上乱打。 直至摔成肉泥。 胜负已分,程随之心惊肉跳。 默不作声,悄然离去时,猛觉一股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被发现了? 身随意动,程随之随手抓起两石块,倏然凌空而起,斜斜向后掠去,腰身在空中微一转折,目光闪处,不禁色变。 星形怪物已近十丈,口喷毒气,几近身侧。 程随之暴喝一声,双手连扬,两山石立刻脱手飞去。 山石挟凌厉风声,穿过毒雾,击向怪物之身。 怪物猛然停下身子,两个肉角一曲一展,将山石击碎。 说时迟那时快! 程随之记起老者所授手诀。 极速掐诀,两道光芒怦然闪烁! 一铠一矛,着身入手。 寒光凛凛,耀耀生辉。 此一刻,程随之再不似之前怪诞模样,而似一位征战沙场之将军。 来不及感叹。 程随之矛头一抖,笔直刺向袭来之星状怪物,其势宛如一道赤虹。 未曾想怪物竟躲也不躲,张开巨嘴,一口将矛头咬住,同时两只角夹向程随之。 程随之弃矛再退,双掌一推,青黑气焰向怪物奔腾而去。 嗙嗙—— 星状怪物之身却是仅仅掉落些许点点绿光,气焰被其反激而回。 引以为傲之技,竟掀不起半点风浪。 程随之惊悸之余,施展身法,头也不回地快速逃离。 庆幸怪物没有再度追来。 奔逃许久,发现一山洞,急忙潜入进去。 其内黝黑无比,曲折奥妙,深不见底。 程随之头昏脑涨,口腹之间极为烦渴,唯恐再遇怪物,只好停下步伐。 大口喘息,稳下心神,却是不敢踏出山洞一步。 只闻外界啸声此起彼伏! 真可谓群魔乱舞! 此处之夜,步步惊心,太可怕了—— 梦境,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一夜无眠,食饥息劳。 天亮时分,鬼哭狼嚎之声方息,归于平静。 百鸟争鸣,娓娓动听。 程随之如释重负,瞬间进入梦乡。 时光飞逝。 程随之惊醒,猛然坐起,大汗淋漓。 左顾右盼,未见异常,长舒一口气。 浑身疲惫不堪,虚弱难耐,艰难爬起,悄悄走出山洞。 若是再不找寻食物,莫要说被吓死,怕是要被活活饿死—— 风和日丽,山明水秀,奇花异草。 西北风,填不饱肚子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发现一种绿色野果,入口酸涩难咽。 程随之吃完一颗,坐于树下,等待良久,觉身体未现异样。 无毒! 遂开始狼吞虎咽! 殊不知,脸上早已挂满眼泪与鼻涕。 体力恢复! 此地不宜久留,务必寻得离开之法—— 焦思苦虑一番。 便沿一条河流,开始向上游狂奔。 愈行愈是心惊! 前路无尽头—— 入夜。 与昨夜之景,如出一辙。 以防再与怪物发生缠斗,只好择崖间山洞而栖。 此,白日如天堂,黑夜如地狱。 难道奇形怪状之物,见不得阳光? 于是乎! 程随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渴饮山泉,饥食野果。 此番行有五日,却是劳而无功。 此一河流,几乎无边无际—— 虽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程随之别无他法,死气沉沉,万念俱灰。 难道只能困死于此了吗—— 第64章 几度秋,物换星移(二) 又是一个黄昏。 已不知过去多少个黄昏。 无一丝风声,闷热的叫人难耐。 程随之并未放弃,还在尝试着各种可以走出此地的法子。 心魔? 何为心魔? 百思不得其解! 今夜。 程随之决定与那些个离奇古怪的怪物碰一碰。 或许是太过于无聊。 亦或者是感觉太过于憋屈。 天,最终还是慢慢地黑了下来。 程随之扔掉手中的树枝,吐出口中的鱼骨,捡起一颗还算甘甜的果子。 狠狠地咬了一口! 哼—— 与其东躲西藏,不如奋力一搏—— 要么命丧兽口,要么拜地封王—— (自从发现河流中一种可食用的鱼,与一种晶莹剔透的果子,再学会钻木取火,温饱算是解决了。) 屈指一弹,将篝火扑灭,大步走出山洞。 今夜无星辰。 程随之仰起头,望向东北方一处山崖。 那里栖息着一只怪物! 方圆百里,无怪可敌! 掐诀,铠现,转瞬间又幻化为一件夜行衣。 所谓熟能生巧,果然诚不欺我—— 程随之嘿嘿一笑,没入黑暗之中。 身轻如燕,极速穿梭如鬼魅。 未过多时,便奔至山脚之下。 毫无迟疑,挥拳砸地。 嘣—— 反冲之力,一举将其推至山崖之上。 同时亦将怪物惊醒。 怪物似豹,全身赤红,脸部中央生一独角,后生五尾。 白目无瞳,面相狰狞! 咕噜咕噜—— 叫声虽低沉,却如击石般铿锵。 程随之再掐诀,矛现,怦然红芒四溢。 “ 你叫什么叫,来与我过上几招......咕咚......” 心意已决,但面对面时,仍有些忐忑。 然而。 对于程随之的挑衅,怪物并未闻风而起。 双目之中尽是蔑视。 不加掩饰! 于体型而言,程随之确实渺小如蝼蚁。 那又如何? 程随之心底斗志被激发,提矛拔地而起,转瞬便至怪物面门处,刺其目! 怪物双目红芒乍现,张血盆巨口,一声惊天咆哮,犹如狂风怒号。 程随之似浪中一叶孤舟,摇摆不定,倒飞而回。 稳住身形,随即转变战术,以己之体小灵活斗其体大愚笨。 矛,宜刺之兵也,三分其长,二为刃、一为。 上翻下跳,左闪右避。 一时间将怪物欺得晕头转向。 擒之不下,怪物怒嚎连连,响天震地。 打斗之声吸引而来的几只稍小怪物,惊的掉头逃窜而去。 当下之局。 程随之虽未败,但亦不能胜。 怪物皮糙肉厚,实难破其防御。 只可游走缠斗,别无他法。 耗吧,耗到你四肢发软,体力尽失—— 忽得! 怪物口吐青烟,目燃烈焰。 所望之处,星星之火,瞬达燎原之势。 程随之再不得近身。 烟雾浓郁,愈散,范围愈大。 未多时,怪物隐于其中,不见踪影。 程随之不甚了了,只好打道回府。 不知不觉,已至子夜。 翌日再寻,杳无音信。 扫兴欲归,却遇另一只怪物。 状如野猫,头为白色,且生三道较宽白纹,音如榴榴。 其疾如风,其声如雷,其光如电。 程随之跟随良久,终丢。 望尘莫及! 此地果然不凡,甚是长见识—— 程随之欢喜若狂。 之后。 白日休息,夜临奔走四方。 可谓大开眼界! 有鸟,其状如雉,以须毛飞,尾似芭蕉。 有鸟,形似猫鹰,一首三身,可生吞兽类,其鸣不堪入耳。 有鸟,形如鸮而人面,雉身犬尾,所处之地,寸草不生。 ...... 有鱼,状如鱼而鸟翼,赤背出入有光,音如鸳鸯。 有鱼,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脚四头,音如喜鹊。 有鱼,一首而十身,声如吠犬。 ...... 有兽,马身鸟翼,人面蛇尾。 有兽,其状如马,文臂牛尾,其音如呼。 有兽,状如猕猴,颈生长毛,牛尾马蹄。 有兽,状如牛,生人目,四角猪耳,其鸣如雁。 ...... 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千奇百怪,前所未闻。 程随之见的越多,越是混混沌沌。 此地是何处,今夕是何年—— 何似在人间啊—— 天南海北,纵横驰骋,虽不可言过五关斩六将,但可胜之物必斩之。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旦夕之间,日月如流。 可是已过两载有余? 程随之将及腰长发于溪流之中抽出,用草系于脑后。 水面之倒影,是一铮铮铁汉。 淡漠无情,虬髯如戟。 “ 这个人,还是我麽?” 沙沙沙沙—— 虚弱之叫声,打断沉思。 程随之扭头看向趴于地上之怪物。 一只巨型龟,红黑色,鸟头蛇尾,将死未死。 哼—— 抬臂伸掌,赤矛顿现。 嗖——啵—— 抛出,贯入怪物脑袋之内。 “ 天要亮了!” 程随之起身,伸个懒腰,大步向一山洞行去。 身强体壮,孔武有力。 今非昔比! 世间从此又少了一个天真单纯、疾恶好善之人。 洞穴,神秘而宁静。 犹如上苍之眼,沉默而深邃,凝视着此间万物。 程随之依石而卧,望洞外蔚蓝天际。 “ 以地为榻,以天为被,不愁吃,不愁穿,观大好河山,赏四季美景......” “ 一个人,就这般,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无纷争,无苦恼,无亲亦无故......爷爷,或许以为我已经死了吧......对不起......随之,真的回不去了......” 漂泊之记忆,远逝于昨天。 追风流浪,颠沛流离,过往时光,问谁为云客? 千帆过境,往事如幕,悄然悦动于灵魂指尖。 自走出雾霭村至此,漫漫长路,步履蹒跚,道道沧桑,是否可是岁月之印记? 回忆,已回不去。 慨叹,无济于事。 生活,仍要继续。 风雨,无所畏惧。 仅存,心中一片小小旖旎。 如他,如她,如它...... 一滴眼泪,无声无息,由眼角滑落。 是酸,是甜,是苦,是辣,是咸,是不甘,是慰藉...... 沉沉睡去。 一葱葱玉指,于脸畔划过,摘去那滴泪。 观百花齐放,迈山清水秀,渡华星秋月,栖冰天雪窖。 香尽,烟消,灰飞灭,梦魂香。 程随之,惊醒。 第65章 又识君,得惊世梦 我不是人。 我是一条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和兄弟姐妹们生活在南海。 一个浩瀚无垠、色彩斑斓之所。 种族很多,但皆不敢侵犯吾等之领地。 我们亦从不行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之事。 父母千叮万嘱,可逍遥自在,随意游弋,但不可浮出水面,不可与陆地上之人接触。 人皆是贪婪凶暴之徒。 我很乖,唯命是从。 于族中,亦是一直处于众目所归之位。 这种感觉,我很讨厌,很抗拒。 却是无能为力。 不知何时,心中生出一个念想,便是出去看看。 或许是无意之间听闻同伴说过,水上之阳光要比水下的温暖。 甚是向往! 嗯,应该说是有些痴迷,虽然我没有真的体会过。 悄悄告诉你,我偷看过族之秘录。 上边说,我们可控水,可操控世间所有之水气,受万物之青睐。 更重要的是,一旦跃出水面,便可生出一双翅膀,一双五颜六色的翅膀。 嘿嘿,厉害吧。 虽有梦,但不敢去做。 我很难过。 偶有一日,族中一位哥哥来问,是否欲行越矩之事。 当时,我很震惊,震惊到难以置信。 难道,他拥有洞穿心事之能? 我急忙摇头。 他说,不久之前,有一族人违逆族规,参与了所谓的鱼跃龙门,归来便被处于极刑。 我心中惊恐万分,恐惧到头晕目眩。 他说,想不想去水面看看? 我毫不犹豫再次摇了摇头。 他走了,我很失望。 往后,日日委决不下,度日如年。 最终。 我还是随他们去了。 哥哥一众首当其冲,我们一众尾随其后。 我能感觉到愈发浓郁的空气。 我知道,距离水面越来越近了。 很激动,很兴奋。 施术掀起滔天巨浪,而后隐于其中,哥哥一众跃出一观。 归来后,向我眨了眨眼,便往回赶。 轻车熟路呵! 我们面面相觑。 眼神之中,皆是胆怯之意。 见无领头者,有的族人直接掉头,打道回府。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踌躇良久。 绝不放弃! 我鼓足勇气,准备跃出之际。 却见诸多之物相继落水。 哈哈,被吓了一大跳。 惊鸿一瞥。 我发现那是人! 是万万不可接触之物! 我犹豫了。 人是来使坏的吗? 仅剩的族人开始左右为难。 然而并不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水域,是吾族之地,怎可容人染指,怎可容人胡作非为? 于是。 我率先跃出! 告诉你,真的很神奇。 当身体脱离水之包裹,我发觉我的鳍瞬间变大,竟如密录所言一般,幻化为一双翅膀。 始终处怀疑态度的我,终于相信了! 我无所畏惧,挟起一人,便准备将其赶离水域。 未曾想,族人亦照猫画虎,随我齐头并进。 我很开心。 寻无水之所,我将人狠狠扔下,便急速返回。 哼。 此举,是给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不许越界! 入水。 族人争前恐后向族中游去。 不知为何,我却不想回去了。 水面之上,一片漆黑。 我心心念的阳光,并未见到。 我心有不甘! 我要找到它,游啊游,游啊游,却始终不见它。 我有些沮丧! 当我心中生出放弃之念时,突然发现,此一水域,已不再属于吾之族。 失去了族之庇护,我很慌张,也很害怕。 我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发了疯一般继续向前游。 直到筋疲力尽。 我睡着了。 当我悠悠醒来,恢复意识。 我已经身处一架马车之上,很华丽。 当然,起初不晓得所乘之物名叫马车。 原来。 我被浪头冲上了海岸,潜意识中幻化为人形。 被人捡走了。 不知所措时,却感觉很暖。 是阳光,明媚的阳光。 真的很舒服。 于是,我决定留下来。 一路之上,走走停停。 我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尝试着吃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嘿嘿,很美味。 但,无法接受吃鱼! 貌似,人也并不像族长所说的那么不堪。 最终。 我跟着捡我的人回到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里。 嗯,他对我很好很好,亦没有欺辱我。 为了回报他,我帮他驯服千奇百怪的动物。 他总是对别的人说,我是一件世间难遇之宝贝,举世无双。 这,是在夸奖我吗? 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夜里,突然有两个人闯进房子里,杀死了所有的人,到处都是血。 我很害怕,害怕到无法呼吸。 我欲反抗,却从那两个人身上嗅到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 我知道,我不能敌,只好坐以待毙。 当见到你径直走向我。 那一刻,我已做好灵魂被抹灭的准备。 出乎意料,你却拉住了我的手。 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是踏实,是舒心。 如第一次吹水上之风,沁入心脾。 我断定你肯定不是坏人。 马不蹄停。 你将我丢到那个人的房子里,便离开了。 我想一直跟着你,但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说出口。 你知道吗? 那个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邋里邋遢的,很讨厌。 你给他的钱,他全买了酒喝。 其间我也偷偷喝过,苦涩而甘甜。 嗯,有些晕晕的。 我一直都在等你来接走我。 可是,你却一去不回。 我要走,那个人竟阻拦我,我只好令院中的鸡群给他吃了点苦头,嘿嘿。 我在你的身上留下了一抹印记。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亦可寻到你。 所以,我遇到了那个长得很美的姐姐。 她问我找谁,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只能告诉她,你所在的位置。 她留下了我,让我住在你的隔壁。 并告诉我,你叫程随之,她叫陈婉灵。 但,我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 你一直在睡着。 有人来了,一直在长吁短叹。 有人走了,哭的却梨花带雨。 陈姐姐告诉我,你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我却不信,因为你的心窝处很暖,就像阳光一般。 我要等! 程随之,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叫清稚。 清风的清,稚子的稚。 ...... 孤灯月下。 清稚端坐于程随之床榻边缘,不厌其烦,诉说着己之故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方才竟发现程随之眼角有泪流出,急忙伸指接去。 喜不自禁,而又潸然泪下。 用水打湿手帕,轻轻帮其擦拭脸庞。 “ 程随之,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 嗯,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清稚,很好听......” 突如其来之回答。 清稚大吃一惊,趋前退后。 惊愕失色! 程随之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四目相对。 清稚瑟瑟发抖。 初见,蕴含其内,全是光芒。 如今,洞隐烛微,杀气腾腾。 程随之下床,活动手脚,查无异样。 “ 清稚,我睡了多久?” “ 你......已......已有三载......” “ 呵呵,一梦三年,不可思议!” “ 我......我在做梦吗?” “ 谢谢你的照顾!” “ 我......” 披头散发,长髯凌云。 程随之苦笑一声。 察觉当下正赤身裸体站于清稚面前。 顿时面红耳赤。 习惯性伸手掐诀。 铠并未现,而是身泛青黑光芒,璀璨夺目。 随即幻化为一件青衫。 不再是黑鳞! 好奇之下,又掐诀,赤矛现,寒光闪闪,热浪逼人。 “ 梦为梦,而非梦,神乎其神!” 程随之啧啧称奇。 抬头,看向清稚。 清稚纯真无邪,安之若素。 “ 我......我见过你胸口的图案......很可怕......” 程随之虚空一握,驱散赤矛。 拍了拍清稚的脑袋,微微一笑。 “ 你回房休息,我去去便回。” “ 你......真的会回来吗?” 程随之拉开房门,扭头一笑。 “ 莫怕,此后你在,我便在,再不食言!” 清稚笑了。 笑得犹如盛夏之阳光般灿烂。 虫吟蝉鸣,蛙唱鸟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