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厨娘：我在古代给鬼饕做菜》 第1章 鬼怪厨娘是也 “他想要吃口蘑鸡汤面！”姜顺宜指着眼前的那具尸体说道，这已经是白家村本月第三个被她闯入的灵堂。 “小娘子，你怎知先夫最喜欢吃的就是口蘑鸡汤面？”眼前的妇人惊讶于姜顺宜脱口而出的话。她自然不会知道姜顺宜已经在村里蹲守多月，特别是后厨扔出的垃圾和剩饭都是她果腹之物。 “白夫人，白老爷说你的做的汤面不够鲜，嘱咐我上门来在他头七之日为他做吃食。”姜顺宜自然知道，死人的愿望生人是绝对不会违拗的。只要她能够说出先人的一些喜好一般都会被奉为上宾。特别是这种有钱人家，对于回魂之事更是笃信。 “娘子是能看见我夫君的灵魂？” “我自小便有阴阳眼，无论是刚去世的人还是已经去世多年的我都能看见。”姜顺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她只是一个孤女，从小到处行乞，学得很多骗人的本事。而最容易骗到吃食和赏钱的莫过于此。因从小行乞，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大多能摸透人性。 “管家，把这位...娘子您贵姓？” “小女子乃鬼怪厨娘姜顺宜是也！”姜顺宜浮夸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极为浮夸的前缀。 “鬼怪厨娘是什么？” “对啊没听过。也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 “你们不知道啊，小女孩可是一身好本事，前日在陈家就给陈老太做了一桌子吃的，最神奇的是那一桌子都是陈老太生前最喜欢的。色香俱全。” “色香？那味如何？” “谁会吃死人的最后一餐呐？你得去问陈老太。” 村民们议论纷纷，可姜顺宜并不管这些，她只管能有几天饱饭吃而已。 “姜娘子，这样，先夫头七的吃食都费心请您准备，管家先带你到西厢房住下。”眼前的妇人客气地道。 “你这女子在此骗吃骗喝骗钱！”忽然一个道士出现扬着手中的拂尘。 “糟糕被发现了。”姜顺宜小声呢喃，心想这下可大事不妙了。可又不能现在逃离现场，这不但让自己臭名远播，还白白丢掉几天好吃好喝的日子。“你这道士胡说什么，我为往生者做最后一餐饭也算是善事。你这样不仅断了我的口粮还让往生者不能如愿你怎能如此？” “妖言惑众！”说着道士便想抓住姜顺宜。 “我乃是往生者的家属留下的宾客，我为往生者忙前忙后做饭，了了他的心愿，让他安心上路有什么不对？我姜顺宜对得起天地良心！”姜顺宜甚至躲到了先人的棺材后面。 “扶青道长，谢谢你的提点，但今日先夫灵堂我不希望有吵闹之事。姜姑娘也只是一片好心，她既能说出先夫所喜欢吃食，还能将我做汤的不足之处指出，这定是先夫魂魄回来了。否则她怎会知晓？我只想让姑娘给先夫做一碗面，一碗面放在他灵堂前就好。”眼前的白夫人哭得无法自已。 扶青只能收起拂尘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却突然回头。 “小娘子，莫要再行此不义之事。贫道会一直盯着你的。” 姜顺宜并不回答，只当这人纯属在用嘴巴出虚恭罢了。她姜顺宜虽然骗吃骗喝但她的厨艺是绝对不差的，即便这些生人没几个想尝试她的手艺，但她为往生者做饭可一点不含糊。若往生者真能吃到的话也是会夸赞的程度。但这事实除了和姜顺宜一道流浪的几个小乞丐和她师傅以外便没有别人知道了。 本朝虽经济富庶繁荣，但还是会有食不果腹的人，姜顺宜只想到繁荣的东京看一看，或许在那儿能开个小食摊儿就更好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姜顺宜看着华美的房间发了会呆，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睡过那么柔软的床铺。 “这家人可真是生在福窝里呀，高床软枕衣食无忧。”姜顺宜躺在床上翘着脚，连鞋都没有脱，俨然一副市井模样。可能是床真的太舒服了不一会她就进入了梦乡。只是这一场梦不那么安稳，姜顺宜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她无法动弹。这可不就是“鬼压床”？ 姜顺宜猛地一用力便挣脱被压制的感觉，睁眼坐起来已然入夜。 “我怎么睡了那么久啊...”姜顺宜嘟囔着。 “对啊怎么睡了那么久我都饿了！”只听耳边响起一男子的声音。 “谁！谁啊！别...别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怕你啊！”姜顺宜大着胆子说道。 “姜小娘子不是说要给我白某做面的吗？”这话一出把姜顺宜都吓得腿软了。 “白...白老爷啊？？” “说了要给我做的，你怎么可以不守承诺？”这一团绿色的烟雾怕且就是白老爷的魂魄了，姜顺宜手抖着，根本没法站起来。 “白大爷，我...姜顺宜说话算话。我定给你做面。真的，我这就去做。”姜顺宜的小心肝都差点蹦出来跟白大爷打招呼了。 “你有诚意就不该让我等到午夜，不叫醒你都不给我做。好好做，做到我满意为止！”这团绿烟脾气还挺大，将花瓶一下子弄倒，给了姜顺宜一个下马威。 姜顺宜怕了，赶紧出了这房门往东厨去。已然是半夜，厨房也没有人。这家人可真是富有，各种材料在厨房应有尽有，就连各种鲜货，菌类都不缺，摆放整齐好似就等着姜顺宜来做菜似的。 姜顺宜先是抓了一只宣州鸡，开宰。虽然不常处理和食用肉类，但是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姜顺宜都喜欢蹲守在宰杀鸡鸭鹅的摊贩旁边，有时候他们会扔出一些内脏或鸡头、鸡骨之类，这可都是可以带回去美餐一顿的。且蹲守久了自然经常见人杀鸡。 处理食材的双手不停在跳动，行云流水地将鸡骨剔出焯水，在陶锅内烧好热水加入姜片葱结和鸡骨熬制高汤。另一边用刀将鸡肉最滑嫩的后背上的两块肉剔出来。这两块肉位于鸡的大腿和脊骨之间，鸡骨的部位会向下凹进去，这块肉呈现出椭圆形的样子。世人都以为鸡腿是鸡最好的部位，但姜顺宜却是从捡回家的鸡骨头里发现的宝藏，后来十三岁跟随一酒楼老师傅学艺也验证了这一点。老师傅和她一样非常青睐这一块肉。 姜顺宜把这两块肌肉简单腌制备用，让时间把调味渗入肉纤维里。 这边厢的鸡汤已经有点样子，便顺势把金华火腿也加入到汤中增添香味。再用大火将切好的口蘑片用热油翻炒，让口蘑在热油的浸泡下呈现金黄的颜色再捞出控油加入到汤里。 刚才剩余的鸡肉被片成薄片，鸡皮被剥离开来。鸡肉片和两块椭圆的鸡肉放到一起腌制，因为鸡肉薄片更容易入味，所以要比鸡背肉块晚一些腌。 鸡皮被放入锅内炸出鸡油，一半用于和面，另一半则备用。 鸡油加入和面能够让面更劲道，且香味也会提升一个层次，不仅仅汤在起作用，每一口面都带有鸡油的香气。 而此时的厨房竟然生出一丝人间烟火气，姜顺宜在厨房里就像鱼儿回到了大海，不再有害怕见鬼的情绪而是很投入地做好每一道美食。不论是人还是魂魄都能被这样的香气吸引，美食治愈着每一个人。 第2章 口蘑鸡汤面 姜顺宜的面飘香四溢，虽然是深夜开始起炊烟但忙活好这一碗面天已经露出鱼肚白。姜顺宜双手合十小声说道：“白大爷，小女的面做好了。您好好品尝，我先撤了！” 随后姜顺宜对着这碗面拜了拜，还在面的旁边准备好了筷子。 “你这小女娃急什么？”一阵飘忽的声音传来，姜顺宜慢慢转身，眼前这人可不就是今天睡在棺材里的那位...这不仅仅是绿烟了而是现人形。 “白...白大爷啊？你看我这面都做好了能不能放过我了，我再也不发死人财了对不起。我这就走行吗？” “不许走！面还没做好。” “嗯？你都没尝一口你就知道我做的面不好？”这姜顺宜什么都不在意，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厨艺。 “你的鸡油还没浇上不够香这是其一。其二是火腿的味道杂了汤味，要汤鲜美可以用口蘑出的汁加入酸笋和鸡高汤一并熬煮。但我欣赏你懂得用这一块鸡肉，不是老饕是不懂的。小姑娘你厨艺不错只是还没到火候。”这白老爷居然坐在灶台上一手扇着扇子闻着香味一手撸着自己的胡须。 姜顺宜见他的双脚上居然有铁链子，也不敢问。 “你不必奇怪，我是鬼已经不是人了，我不能像人一样吃东西，我只能用闻的。这铁链子是牛头马面给我缠的，只怕我逃走罢了。”白老爷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 “老爷子，为何我能看见你？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姜顺宜挑眉问道。 “因缘际会自然不必说，但你有这特殊的眼又有手艺这有什么不好？给死人做菜又不丢脸。今夕吾躯归故里，他朝君体也相同。要是有人说你就把这句话送他，就说是白家村的白树修老爷子说的。孩儿，你做菜那么好吃，要是遇到更多和我一样的人你也给他们做一餐行吗？最后的一程要走不容易，一餐温饱也是种安慰啊...”白老爷的话让姜顺宜沉默。 她本只想赚点路费罢了，如今听君一席话却生出了些怜悯心。是啊，人的最后一程，能够吃上一餐生前最喜欢的吃食也许也是一点安慰。 姜顺宜正想应答，可转头白老爷便没了踪影。 “老爷子，头七那日我定按照你说的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口蘑鸡汤面！”姜顺宜对着空气说话。看着眼前没有被动过的鸡汤面，不想浪费便拿起就吃。 穷人家的孩子根本不会计较这事是否吉利，填饱肚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呕，怎么这么难吃。”姜顺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双手做出的食物。这味道说不出的奇怪。 “难道被鬼闻过的食物会变味？” 姜顺宜把面都倒了，她虽然穷但是从小舌头对美食有很高的要求，难吃的东西无法吞咽，更别说这种又臭又酸的味道，简直无法形容。 很快，白大爷的头七之日已到。姜顺宜除了一早便操持着那碗最重要的面以外还准备了一桌酒席。这桌酒席是准备给送白老爷回家的阴差鬼兵还有牛头马面的，有多少位护送白老爷姜顺宜并不知，但准备一桌子总不会少。 姜顺宜按照白老爷的嘱咐将口蘑倒放在铁锅之中撒上盐，很快因为高温的原因汁水已经溢出口蘑。此时将汁水倒入碗里，这二十几个小蘑菇也出不了半碗清透的口蘑汁。 鸡油将酸笋煸炒一番，热油把酸笋的涩味去除，加入少许盐和糖调味再盛出备用。在原来的锅里打入鸡蛋一颗，让鸡蛋和热油结合直到出现焦黄的色泽。提早准备好的鸡高汤此时要趁热倒入锅中盖上锅盖。不一会儿汤已经变成乳白色，极为诱人。面条仍然是加入了鸡油的，金黄色泽的面条泡在鲜乳般的汤里。 最后葱段切成丝，放一小团到面上，淋上滚烫的热油，葱丝的香气结合鸡油引起一团温暖的雾气。最后就是放上白老爷这位老饕最喜欢的两块鸡背肉。 “白老爷，小女今日为你煮的口蘑鸡汤面望您喜欢。谢谢你昨日一番话，小女谨记在心。”说完便走向白老爷的灵堂插上一炷香便准备离开。 “姜小娘子且慢。”白夫人把姜顺宜叫住，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钱袋子里面摸着大概是几贯钱。 “你且收着，这钱我不敢多给怕你觉得我用钱打发人，但你忙前忙后几日总要有报酬，否则先夫会说我不懂人情世故。这你一定要收下，往后有困难了就来我家，总有一口饱饭，这是我永远欠你的情。昨夜先夫入梦说感谢姑娘你。” 白夫人一手用手帕擦着眼泪，另一只手抓着姜顺宜。此刻姜顺宜突然明白了她此行的意义。还的不仅仅是先人的愿望，也是安慰了还在世的亲人。 “夫人，不必谢。是我该谢谢白老爷才对。以往我只是一个孤儿没有什么大的追求，现在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他的一席话让我觉得给去世的人做菜这件事是我想做的。” 道谢过后姜顺宜便深深鞠一躬便离开。 门外扶青道长果真在门外盯着她。 “你个臭道士，是不是施法让我开了阴阳眼！”姜顺宜追着扶青打。道士抓鬼见过，一个小姑娘追着道士揍倒是第一次见。 “你等会，你说你真的能看见鬼了？”扶青问道。 “对，我看见了。而且我以后以此谋生了你个臭道士别阻我道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姜娘子，对不住了。”扶青突然欠身道歉。姜顺宜不明所以。 “几个意思？你干嘛呢？”姜顺宜撇嘴问道。 扶青却叹了口气，“难怪师傅说我入世不深让我下山，终究是我对道法自然四个字看不透。” “你说什么？你下山了？那就是说你不是道士咯，那行骗的不是你吗！”姜顺宜气不打一处来。 “别打了。我是下山了，但我是在这凡尘里修行。之前过多干预了小娘子的事，是我不对。如今看来姑娘比我适合修道，你活得才是真我。”扶青的态度突变让姜顺宜一时没刹住车还是揍了他几拳。 “算了看来也不是你搞的鬼，只是我突然开了眼。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封住？”姜顺宜倒是不介意帮助这些“鬼”，但无时无刻都看见的话总是不太好，要是能开关自如就好了。 “不可，且不说我不会封，这要封便全然不能看见，没有暂时这一说。所以小娘子你到底是想看见还是不想？” “我想需要帮助别人的时候再看见，那日我看见白老爷回魂，他说人走时的路并不好走。我不知是他们还会有不甘还是不舍，但一顿饭难道不是最能安人心的吗？既然我做饭好吃又想赚钱这一法子何尝不可？你说到哪能几日便赚到几贯钱的？这既能赚钱又可帮人的营生我要一直做。” “真想不到你有此胸怀，贫道惭愧了。” “罢了，你我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今儿个我赚了钱请你饱餐一顿。你们做道士的能碰酒肉吗?” “我是正一天师派火居道士，和常人无异能吃荤腥能喝酒。” “按我说呀这人世间好吃的那么多，要是一辈子吃素可就亏了。既然你是个吃肉的道士，咱们就俗一把吃肉喝酒去。” 姜顺宜很快便把不快抛诸脑后，一手钳着扶青的脖子便往酒楼去。 第3章 炙花 “炙花酒肆，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扶青见店名便驻足在店前。 “名字好听顶什么用，得要好吃才重要。”姜顺宜并不识字，平生也最讨厌别人咬文嚼字。口腹之欲总要牵扯些什么诗词歌赋花花草草之类的她根本不能理解。 两人进门便见这店虽小却颇有些景致，不似一般的脚店简陋。屋内处处有花，一步一景，整个空间非常通透，丝质的帘子随着窗外透入的凉风轻摆。店铺的后院靠近湖边，近处引水入院，远眺见山。或也因此而吸引了不少食客。 “小二，有什么好菜推荐？”姜顺宜刚坐下便着急点菜，她对食物的兴趣远远大于眼前的景致，而扶青却倚在窗边听着小调远看湖光山色。 “姑娘咱们酒肆名为炙花自然是烤肉最为有名，而花则是融入到各色菜肴里头。咱家的菜就连东京的大酒楼怕也是比不上的，只要您能报出菜名就没有咱们店做不出的。姑娘您必须得尝尝我们的炙花羊串，这里头加入了藏红花和玫瑰露，小娘子们都喜欢。再配上我们的花蜜酒酿最适合不过了。我见娘子的朋友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梅花冷淘最为相宜。”小二热情地介绍道。 “好，只是炙烤我还想多尝几种，除了羊肉以外再把你们有的都给我上上来，今天我可要吃痛快。”姜顺宜拍拍自己的钱袋，有钱就是气硬。 “好嘞，客官稍坐，好酒好菜马上来。” 姜顺宜看向扶青，而他也正好往这边走来，迎着凉风吹起的帘子，此刻姜顺宜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仙风道骨。 “道长，你倒是和这儿挺般配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仙气飘飘的。”姜顺宜忽闪着眼睛，完全不隐藏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美貌的垂涎。 “我都不知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贬我。” 两人话音刚落小二便将食物码放整齐，眼前的食物被摆放得像一幅画似的，连炙烤肉串都看着那么高雅。每一种不同的肉类只有两串，肉被切成块，串成串，而烤肉串肥瘦相间，甚至还串上了花瓣。 姜顺宜皱眉，眼前的一桌子美食看着很美但吃起来却未必。 梅花冷淘倒是有些特别，冷面换成了梅花状的面片，一朵朵的还被染上了淡粉色，漂浮在清冷的冰汤里头，看着有种夏日里的清凉。汤里的冰块里还冰着一朵梅花，但随着冰块融化以后花朵的形色也逐渐衰败。 “姜小娘子，怎么不动筷子？”扶青见姜顺宜看着菜发呆还以为她在欣赏这一桌秀色可餐的美食，殊不知姜顺宜不必吃已经知道这的菜不会好吃。 “扶青道长，以后喊我名字就好，我就是个野丫头，娘子不娘子的听着我难受。就叫我顺宜，我的朋友们都这样叫我。” “朋友？好啊，我除了师父和师兄弟们没有别的朋友，你是我下山后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我敬你一杯，为了朋友二字。”扶青举起酒杯。 姜顺宜自然不会拒绝，二人碰杯便一饮而尽。 “顺宜...那个，你觉不觉得这酒好像不太好喝。”扶青低声问道，好似怕被小二和掌柜的听见。 “你那么小声做什么，不好喝就是不好喝。而且我看着这儿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好吃。”姜顺宜的声音也只是平常音量而已却引来了旁边食客的眼神围观，当然也包括掌柜的。 “这位娘子，还未尝过便评论小店的吃食好似不太合理吧。且我这小店远近驰名，大家都爱来我这儿消遣，这吃食自然是不会差的。”掌柜的话虽然生气但说话还算客气。 “掌柜的，你可知道脍炙的精髓，不是什么花花草草做噱头就好吃的，俗话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是你家的这个炙羊串切得太大了不易熟，里头熟了外头也就老了。这儿不得不说氛围很好，可是和脍炙一点也不搭，更别说食花了。这酒一尝便知不是自家酿的，只是往买回来的酒里放了几片鲜花瓣罢了，原本也没什么打紧，但这新鲜的花在酒里泡的时间长了涩味就进入到酒里。你们买的酒不差，若不加花瓣我想还是可以的。但硬要和花扯上关系放了花瓣弄出涩味来就显得对食客没有诚意了。不信掌柜的您自己尝尝？” 姜顺宜递过酒壶。掌柜喝了一口心虚地低头，但不一会却又开口：“但娘子没有吃过我家的炙花牛羊怎可以说不好吃？” “炙花，你们的店名和想出这菜的人还真是不知所谓。脍炙的精髓就是那股热浪喷香的感觉，你们的厨子先是烤好了羊肉再穿入新鲜的花瓣，这一来二去肉里的油脂已经冷掉了，再夹杂着清洗过后花瓣的水汽，那层好不容易被烤出的肥油脆壳随之土崩瓦解，留下的只是满口肥腻。”姜顺宜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掌柜抓住。 “娘子，那这冷淘呢？这总归没错了吧？”掌柜的问道。 “掌柜的，我只是个食客，有什么问题该问你们的厨子。这别的东西我都没动，就和我朋友喝了一杯酒，加上这儿的景色我最多给您十文钱。走吧扶青。”姜顺宜拉着扶青便往门口去。 “还不能走，既然娘子说我做的菜问题如此之多何不和我比试一番？好歹我也是在东京城做过大厨的，不知娘子是何人？” 姜顺宜回头只见一男子身着白袍，这感觉比扶青还要仙气飘飘。只是怎么看这人也不像厨子，倒像是个纨绔子弟。 “这位师傅气度不凡，我只一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更别说比试了。”姜顺宜不过是想吃顿好的，无奈这舌头不允许她吞下明知不好吃的食物而已。也怪自己多嘴，比试什么的她是真的不想。 “这不是给白大爷做死人饭的那个小娘子吗？” “对，就是她。这给死人做饭的还真是晦气。” “她懂什么呀？方大厨的师傅听说是御厨，做的东西精致好看，哪像她说的那么不堪。” 身后的食客也不住议论纷纷。 “我见娘子对美食颇有看法，想必也是个好吃之人，我方灏致不过想请教一二，在娘子眼中脍炙该是如何的？”这方大厨的话充满挑衅。 “也罢，我也饿了，但我不想和你比试，只想借用厨房给我和我的朋友烤点肉。” “请便。” 姜顺宜来到厨房，这地儿干净得不像有人用过似的。她将羊肉切成小块只用姜、花椒和盐以及豆豉酱腌制入味便穿成串备用。 而另一边又将活鱼剔刺取肉，和猪肉一同剁碎摔打上劲，加入橘皮末、酸腌瓜和虾油和盐。最后捏成小饼再用擀面杖撒上面粉擀薄。 左边烤着肉串右边的锅内加入薄油，待油温升高即放入薄肉饼煎成金黄薄片再翻面。整个过程几乎是同步完成的。羊肉被猛火急烤，表面肉眼可见的金黄焦脆，虽腌制的酱料简单，却因为火候把握得当而让人垂涎三尺。 最后再给肉片配上蘸汁，加入醋和酱油少许糖煮沸。将蘸汁倒入小碟加入一勺玫瑰甜酱。 烤肉的香味已经从厨房飘出，而只这两盘的造型却不甚好看。 扶青此时已经饿得不行，不管烫嘴拿起肉串便吃起来。 “好吃！就是有些烫。顺宜，这烤羊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可是这个是什么？我没见过。”扶青问道。 “这个是黄金玫瑰鱼肉饼。”姜顺宜坐下拿起一片薄片，用手轻轻一掰便碎了许多小碎片，一看便知非常酥脆，但这仅仅是外面一圈而已，中间的一圈却还是鲜嫩多汁的鱼饼，只因在擀肉片的时候圆饼的四周擀的很薄而中间稍微厚一些，而享用完脆片的四周后姜顺宜用剩下的鱼饼蘸了下料汁。 “鲜花入菜不用太多，一点点缀就足够了，蘸汁里用的是方大厨的玫瑰酱，不得不说品质非常好，用来做蘸汁去除了油腻的感觉，多了些清甜的淡香。我想美食最终还是要回归到食物的味道上的，食物呈现的样子如何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满足味蕾，其次才是视觉感受。” 姜顺宜见方灏致不说话便扯了扯还在吃肉串的扶青，示意他赶紧走。 “这给做死人饭的厨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 “就是，我看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姜顺宜听见人群里的议论声气不打一处来。 “做死人饭怎么了，人终须一死，你们急什么？是死了想吃我做的饭？”姜顺宜的暴脾气不骂回去是不能灭火的。 “好了顺宜别说了，我们走吧。他们是不懂欣赏你的吃食罢了，我吃过我能证明非常好吃，不必管别人说什么。”扶青拉着姜顺宜，否则她一定会冲过去揍人。 “白大爷跟我说过一句话，真的特别好，如今我转赠各位。今夕吾躯归故里，他朝君体也相同。尊重死去的人有那么难吗？你我都会死，嫌晦气就都别吃了。”说罢姜顺宜将自己做的菜掀翻在地就冲出门去，跑到门口却又回头，只见方灏致竟蹲在地上想要伸手捡起来吃，那神色像是失魂了似的。 “东家您这是干嘛呀，这都脏了别吃了。”掌柜的拉住方灏致，却被他推开。他不由分说地将肉串塞入嘴里，然后抬头对上了姜顺宜的双眼。 姜顺宜赶紧扭头跑走，也不顾后头的扶青。 “刚才那小娘子说白大爷告诉他的那句话...可是白大爷不是死了么？这小娘子当真能见鬼魂呐？”食客们见人如此说都倒吸一口凉气。 第4章 甜黄皮 姜顺宜也不知跑了多远，进入一片果林自己都没发现。胸口中的一股怒气需要发泄出来，而狂跑就是她从小选择的方式。 当小乞丐的时候被欺负她跑，被人贩子抓走她也会跑，时至今日虽长大了但遇事还是想跑。 “姜顺宜，你可真厉害，跑那么快!这都吃上黄皮了我才找到你。”扶青出现的时候姜顺宜正坐在黄皮树下吃着金黄的果子。 拇指和食指捏着果子，从尾部往前一推，酸甜的果肉连带果核一同冒头。姜顺宜一口一颗，嗦完果肉就往地上一丢果皮，又吐出果核。她的动作一气呵成，虽然动作粗鲁但可爱有余，扶青也无奈笑笑，原本以为她会因为在酒肆被人议论而生气。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姜顺宜停下手边的动作道。 “不是，我见你还有心情吃果子应该没有很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姜顺宜明知故问。 “你不会因为别人说你是给死人做饭的而生气吗？我以为你摔盘子是因为这个。”扶青的理解是这样的，而姜顺宜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生气，但更生生气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我摔盘子是因为这些人对美食的理解太狭隘了。美食不是这样的，连吃个饭都要分个高低雅俗这不是很好笑么？雅食的前提也该是好吃的，而不是为了雅而能接受口感的低层次。”姜顺宜又嗦了一颗黄皮。 扶青从他手里的一串果子里也摘了一颗塞进嘴里道：“这也太酸了吧，你怎么吃得下去？我家的祠堂后有一棵黄皮树，结的果子纯甜可好吃了。” “酸是酸，但食物本味这不比那些矫揉造作的菜式强么？” “你说的倒是，刚才你说的话真的挺对的，再美再雅的菜式都该回归菜肴味道本身，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你做的菜真的很美味。这世上能比得过你的应该只有家慈了。”扶青说起自己的家人一脸骄傲。 “你说你们那儿有纯甜的黄皮？我还没吃过呢，你家在哪？你娘的厨艺真的很厉害吗？”姜顺宜瞬间有了兴趣。 “好说好说，我老家在岭南，广州府。那儿可是六脉皆通海，青山半入城。多有胡商，那些番鬼佬外国商人也带来了很多我们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总之我家那儿可是热闹得很，我看也不输东京城。”扶青说得姜顺宜非常动心。 “你去过东京吗？怎知和东京差不多？我可不信。”姜顺宜虽很想跟着去看看却又嘴硬。 “你不信跟我去看看呀，那儿可是最大的港口，什么新鲜玩意不第一时间在那儿出现呀！对了你家乡在哪？有什么好玩的吗？”扶青问道，却不知戳中了姜顺宜的痛点。 “我不知道我家乡在哪儿，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自己孤身一人无父无母。辗转被卖，我就逃，然后遇到一群小乞丐就跟着乞讨，但还好，遇到了我的师父，是他教我做菜的，也算学了一门手艺。可是我是个女孩儿，师父的东家不愿意让一个女子掌勺，我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我只好出来闯一闯，想着存些路费就到东京去的，现在被你那么一说倒是很想到岭南看看，吃一下你说的纯甜的果子。”姜顺宜举起一串果子笑得很好看。 扶青却听得有些心酸，也对自己之前对姜顺宜的态度而感到一些羞愧。姜顺宜确实做饭好吃，以此谋生也不该受到指摘。 “要不你和我一同回去，反正你总要有个地方落脚，在那儿你赚够了路费再去东京不迟，现在从这儿出发到广州府不过半月路程。广州府如此繁华又能接触到外国商人，我们那儿的人思想开放并不计较什么女子掌勺。我想你有这门技艺总能出头。我母亲就是这样，她虽是女子却开了酒楼，养活一大家子。” “行，在白老爷家赚的钱虽不多但到广州府的路费总是够的！”姜顺宜正想掏出钱袋子却怔住了。 “怎么了？” “我的钱袋子不见了！”姜顺宜整个人跳起，这可是她全副身家了，虽然前几家有白事的人家也有给赏钱，可早就花光了，也不比白家人出手大方。那几贯钱可是别人一月的工钱了。 “罢了罢了你和我同路难不成我会饿着你了？钱袋八成是在酒肆那儿被偷了。”扶青说着也翻了翻自己的钱袋，好巧不巧也不见了。 “完了，我们还去什么广州府啊，今晚的晚饭都没找落了。早知道我打翻两盘肉干嘛，吃了它不香嘛？”姜顺宜抱怨道。 扶青不说话还在翻着自己的随身行李。 “别翻了，钱没了就是没了，要实在不行你去支个摊儿给人算命，我去找找哪家有白事吧...” “我没给人算过命，我只会捉鬼呀...”扶青亦觉得好笑，自己虽有这个技能可是也未曾用此谋生过。往日在山上几乎都不怎么需要用钱，下山前师父也给了路费。往日在家时也不需要多担忧这方面的问题。 两个口袋空空的人相视一笑，也算是患难至交了。 夜幕初降，二人离开了果园折返白家村，身上没有一文钱的两人也无法住店，只能在街上游荡。 “扶青道长，你睡过大街吗？”姜顺宜开口，此刻的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加上吃了助消化的酸果子更是饿得发昏。 “自然没睡过。” “那我看今晚你要有一个不太美好的新体验了。”说着姜顺宜便在转角的死胡同里躺了下去。 “你这是干嘛呀，这都是堆放杂物的，太脏了你怎么还躺下了？快起来，地上这么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睡？”扶青想要把姜顺宜拉起来。 “哎呀没事的，这算好了，垃圾堆我也睡过，这挺干净了，这茅草垫一垫就不凉了。将就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可以去赚钱。你放心，姐姐我不会让你饿着，可是现在太困了。我睡一会，就一会，拜托了别吵我，谢谢了。”姜顺宜虽然说这话却闭着眼，双手合十，看着确实是很困的样子了。 “好吧好吧。”扶青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一件袍子盖在她的身上，而自己就站在不远处盯着，生怕有歹人出现。 他从自己脖子上掏出一块玉打量了许久，心想实在不行的话先到当铺当了换点钱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块玉是母亲给的，虽不是什么稀罕传家宝但也是自己珍视的东西。但见在角落里蜷缩着的姜顺宜他还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住哪不重要，饿肚子可不行，这一日两人基本都没怎么进食。 第5章 红豆糍糕 天微亮，姜顺宜被鸡鸣吵醒。她很习惯于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生活，但却不知道昨晚一夜扶青是如何度过的。 也怪自己昨晚实在是太困了管不得这许多，她起身四下张望也没见扶青的身影。 “哪去了？难不成被歹人掳了去？不应该啊，掳个大男人作甚，有我这一可爱小娘子在，也该掳我呀，说不定还能给口饱饭吃。”姜顺宜只望着地板，行尸走肉般走着，像是没睡醒似的。 “哎呀见鬼了！”姜顺宜撞到一人，嘟囔道。这时刻街上应该没什么行人才对。她抬头借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想要看清来者何人。 “你不是见鬼，你是见财神爷了。”扶青开口。 “是你呀，我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你上哪去了？”姜顺宜问着却很自然地从扶青手里接过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是糍糕，眼睛一下子发亮：“你该不会去偷东西了吧！咱没钱归没钱，鸡鸣狗盗的事可不能干啊！”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一早到当铺当了东西去买的糕点，你不吃就算了。”扶青作势想要拿回，姜顺宜一个转身挡下他的手。 “我吃我吃。”姜顺宜笑嘻嘻地拿着糍糕吃起来，糯米的粘糯加上甜软的红豆内馅正好填补了姜顺宜空虚的肚子。 “我刚才出去见村尾的一家人有白事，只是那家看着不是什么富户，咱们去？”扶青的语气不像是提问，反倒像是笃定姜顺宜会去似的。 “不是富户又怎么了，总不会比我们还穷吧，一口饱饭总归是有的。” “那吃完糍糕咱们就去。”扶青竟然也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这糍糕不够完美，要是适量加些猪油就更好了，红豆也不该全碾碎，应该保留一些完整一颗颗的豆子再融合红豆泥，这样口感层次更分明。”姜顺宜边咀嚼边说。 “怎么你吃什么都能找出问题所在呢？那你可曾吃到过没有缺点的饭菜？”扶青好奇问道。 “目前没有，我也不知怎么的，有些菜我虽没烹调过，但只要我尝过我就会大概知道它应该怎么做才能发挥出最好的味道。” “那昨天在炙花酒肆还有那道梅花冷淘又有什么不是之处？你为何不告诉那东家？” “那冷淘的问题等今天咱们赚到钱了我请你吃一顿饭再解释。而至于那东家，我想作为一个庖厨不该是别人给他点出错处，而更该自己领会，发现自己的问题才对，否则他永远只会满足别人的需求，而不是真的领悟。这也是我的师父告诉我的，一个厨子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味觉，若自己尝不出好坏来又怎么提升食客五感。但我自认也有许多不足，首先就是没读过书，不识字没文化没见识做不出什么优雅的菜品。”姜顺宜低下头有点小失落。 “这不打紧，不会可以学，你的厨艺也不是一日练就的，读书写字也可以慢慢积累。我自认修行时读书也颇多我可以教你。想必有一日你定能成为最好的厨子。”扶青在山上之时也会教小师弟师妹们读书写字，见姜顺宜便也想起了他们。 “真的？那我自然是很愿意的。等到了你家我就租个小房子落脚，还请老师多教导，无以为报但是比这好吃的糍糕我定能做给老师吃。好了不说别的我要更努力赚钱，等到了岭南不仅仅要有落脚地还得尝尝那儿的各种吃食，少不了要用钱的。”一想到好吃的姜顺宜瞬间有了力气。拉着扶青就往村尾去。 而当她见到门口挂白的那家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门口一个脸色煞白的小男孩站在门外呆呆地看着姜顺宜。 “你看得见那小孩吗？”姜顺宜问道。 “什么小孩？” “他...他过来了。”姜顺宜感受到一股寒气，而那个孩子竟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飘着来到她的面前。 “姐姐...我回不了家...你带我进去吧。”那孩子的声音很小，仿佛就在姜顺宜的耳边呢喃。 “你...你为什么回不了家？”姜顺宜问道。 那孩子的手缓慢提起指了指门口的一道符纸。姜顺宜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扶青，门口那道符有什么说法吗？”姜顺宜扯了扯扶青的衣袖。 “若是家里的小辈去世，长辈是不能操持丧礼的。可这家人倒是奇怪，门口贴的驱鬼符，且还未过头七就断亲。”扶青见姜顺宜的反应便知她又见到常人不该见到的了。 “断亲是什么意思？” “你看门外那把剪子，丢出来就是断亲。” “那个孩子说他进不去家门口，那现在怎么办？”姜顺宜看着那脸色煞白的孩子不由得生出了丝丝怜悯之心，也不知这家父母为何要那么做。 “进去看看。”扶青先一步往那家走去。 进门却发现更奇怪的事，这家人也仅仅是门外挂白而已，屋内却和平常无异，甚至没有任何忌讳，桌上的茶杯茶壶等器皿都没有忌讳红色。且没有棺木没有设灵堂，就连个牌位都没有。 “你们是谁？”这家的女主人穿着华丽，和这幢房子极度不适配，她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腰，显然是怀孕了。 “夫人，我见门外挂白，我的这位朋友见一孩儿的魂魄在门外游荡，不知...”扶青的话因还未落 “哦，那是我官人的孩子，我是他的继母。你们也知道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且我这身怀有孕自然也是不能碰这晦气的事，那孩子的棺椁在义庄，我家官人已经去处理他的身后事了。谢谢你们的关心。” “可是那孩子说想要回家，若是可以的话夫人可否把门外的符纸摘了，在家里安放一个牌位，我想这也是他的心愿，夫人身怀六甲也是做母亲的人，继子也是子呀。”姜顺宜强压怒气道。 “那可不行，若是冲撞了我的孩儿该如何是好？二位请回吧，莫要再说了，我得要休息了。”说着女子便往内屋去。 扶青拉着姜顺宜便出了院子。 “怎么会有这种人？继母就可以不管了吗？她也不怕报应。”姜顺宜故意将音量放大。 “好了别说了。” “扶青道长，借我十文钱可好？” “做什么？”扶青虽嘴上问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顿，立马便掏钱。 “你别管。”姜顺宜拿了前就往外走，好似在门外对着空气说了好一会儿话。 “扶青道长，你在这儿等着我。”姜顺宜挥了挥手头也没有回 第6章 山洞灌汤包 扶青见姜顺宜带回的东西后简直一额头汗，这小娘子竟搬来了一堆祭奠用的纸扎冥器和冥币。 “顺宜你这是...?”扶青实在是摸不清她的套路。 “我可怜这孩子，给他烧点东西黄泉路上嚼用不行吗？何况这家人都没给这孩儿准备什么，这路上得多凄惨呐！我见这孩子的魂魄不肯走，也进不去家门口可真是心酸得很呀......”姜顺宜作势假哭，若扶青不认识他定要被她骗过。只是眼下她这做作模样加之音量渐高引来村民们的围观，他便知她要做什么。 “姜娘子，我们都知你能见冤魂，要不你问问这孩子有何苦处，为何不进家门吧！”扶青配合道。 “是呀姜小娘子，若真见这孩子你定要问问他堕河是否有冤情。我家孩儿常和他玩耍，知道他熟悉水性，堕河淹死也不知是不是他那继母使手段摆脱这小油瓶罢了。”人群中一大娘说道。 姜顺宜一听便和扶青视线对上，两人皆听出不妥来。莫非这个孩子真有什么冤情？ 可惜眼下不知是不是那孩儿的灵魂因人多被吓退了，根本找不到踪影。而两人却没有发现人群中多出了一个妇人正幽幽地低着头留意着这一切。 不多会儿，这家的男人也终于到家。内室的妇人挺着肚子出来，想必是刚才众人的讨伐声她也听见了却不敢反驳，此刻她的官人终于回来了也就大着胆子出来。 也不知是这个男人是否也如此无情还是被这妇人下了迷魂药，竟根本漠不关心似地回屋里去了。 姜顺宜也不想和他硬吵，毕竟这干架得双方联动，而此时对方就如一团海绵根本使不上劲。 “娘子，我看啊这家男人也不想管这事儿，你瞧他那新夫人都快生了，孩子娘子都不缺怎还会理会前头娘子所生的孩子呢？我住在他隔壁好几年了，也见过他前头的夫人，那可真是贤良淑德的，只是落得这样的下场真叫人痛心。”大娘话毕散了人群便离开。 姜顺宜原本想要借助舆论的压力让这家男人给孩子上个排位，起码做点什么祭奠之事，可眼下估计男人只负责埋，往后也就会抹掉这个孩子的存在了。有这样薄情的父亲还真是可怜。 想到自己，竟一时不知是有父有母享受过天伦之乐比较好，还是如她从未感受过亲情也就没有任何期待好了。从未拥有过和拥有过却失去，到底哪一个更痛？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 “娘子...可否见到我？”一女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娘子可是叫我？”姜顺宜从思绪里抽回，抬头见一女子一身水蓝色衣裳身后还似有一团雾包围，心下暗暗道不好...这大日头的就见鬼了？ “这可太好了，那么多年我在此徘徊，终于有人见到我。”女子的声音柔柔，轻飘飘地飘入姜顺宜的耳朵里。 “你该不会就是那孩子的娘吧？”姜顺宜猜测道。 女子点头示意。 “那你是把你的孩子接走了吧？你们母子相聚也是好事了。”姜顺宜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提问，对方也不回答只是一直低着头。 “那你怎的还在此处？若母子相聚了了心愿，何不投胎再世为人？”姜顺宜边烧着纸钱又开口问。 “我暂时也带不走他，需要等七日。只是想托娘子一事，不知能否答应？” “你说。” “小儿最爱吃我做的灌浆汤包，我知娘子厨艺了得，能否给我儿也做一份？” “肉包子我倒是会做，可这灌汤的，我不知该如何做。”姜顺宜虽然会做许多菜色，可这种有浓烈的地方色彩的小吃却难倒了她。 “灌汤包是我家乡的吃食，这地方的人少有人知，可惜我已是魂魄不能下厨，若娘子愿意我可口传，但还请你帮忙动手制作。” “好啊！你能教我自然是最好的。” “隔壁宋嫂子是个好人，若你们无处落脚可以找她。今晚午夜我再来教你做。” 姜顺宜点头，收拾好东西便和扶青往宋嫂子家去，二人表明来意后宋嫂子便将两个儿子的房间腾挪出来给两人住下。 “别嫌地方狭窄，这两个房间久不住人了，我两个儿子一个从军一个外出经商去了。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今日我见你们为隔壁的孩子做的事便知你们心肠好，那个孩子命苦得很娘亲去世后继母对他日日虐打，甚至一顿饱饭都不给。听说姜娘子会为往生者做最后一餐，真是功德一件。厨房的东西你随便用，不必客气。我虽不富裕但也看不惯隔壁那家人无情无义。”宋嫂子对隔壁家人也颇有微词。 “嫂子收下这些银两，或许还得麻烦您几日。”扶青倒是会做人，不管宋嫂子是否收下这些银钱，但总是不能太理所应当。 “钱我不收，要是你们觉得借宿不好意思那么白天有空帮我到果园摘些果子施施肥吧。我家老头子走得早，儿子们也都不在，后头那果园只靠我一人也没那个体力，难打理。好多果子都掉了也是浪费。你们若不嫌可以摘了吃或到集市去卖。”宋大嫂如此说倒是合了二人的意。 “宋大嫂你放心，这男丁能干得很。”姜顺宜笑着说道。 “你们俩可真般配。” “宋大嫂莫说笑了，我俩最多算是个路搭子，都要往岭南去的同路人而已。钱袋丢了也没了路费只能耽搁在此。”姜顺宜白了一眼扶青，这道长怎可和她做配，也不知是冒犯了自己还是冒犯了道长。 入夜，姜顺宜一直在厨房里等却迟迟未见倩影。姜顺宜只好按照自己的方式先备菜，把猪肉剁碎放入葱姜水和酱油、盐、糖作为调味，肉馅来来去去也是在这里头做文章，只是要做出灌汤的效果还真是没有想过。 随后面粉加入冷水不断揉搓，再静置一会继续揉面。 “要做出汤包里的汤汁就要熬猪皮冻，先把猪皮放入冷水加热，猛火煮到猪皮卷曲捞出。然后去毛去肥肉，再加入水和葱姜、胡椒、黄酒调味。直到煮软烂后捞出猪皮切碎，再入汤中。最后冷却便是猪皮冻。” “你终于来啦！”姜顺宜不必抬头，听声便知是那妇人。 “猪皮冻冷却后切碎加入肉馅里，比例则是一份肉馅一份猪皮冻。肉馅中加入香葱和猪油能够提升味道。”说罢那魂魄便消失在空气中。姜顺宜甚至没来得看见她便无影了。 姜顺宜按照方法制作猪皮洞，等做好方量后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每次给鬼魂做饭都得熬夜。蒸笼里的包子冒着热气，姜顺宜拖着腮看着袅袅炊烟陷入沉思。 她心想，这灌汤包的内陷应该能作各种尝试，一片面皮能包万物，只是哪种食材作为内陷好吃还待尝试，只是如此的灌汤包子应当会受到很多人的喜欢。 “顺宜，你这笼子里做的是什么？”扶青像是闻着味儿来的一样。 “灌汤包。” 扶青掀开笼子，热气袭来，面粉混合着猪油迸发的香味也窜进鼻腔，让人食指大动。 “这么小巧的肉包子，得吃多少才能果腹呀？” “哎，你慢点里面汤汁很烫！”姜顺宜还未提醒完扶青已经被喷涌而出滚烫的汤汁烫红了嘴唇。只是他根本没有在意，滚烫的汁水洒在衣服上扶青措手不及只好用手暂时接住汤汁。 “太好吃了！这包子的折子中间好似一个山洞，汤汁就像是迸发的火山熔岩一般滚烫，鲜香的味道融合柔韧的面皮。你这手艺真是了得！”扶青吃完一颗又一颗，好似停不下来。 “看你吃得这样狼狈，这是昨晚那孩子母亲的灵魂教我做的。”姜顺宜顺手便把擦灶台的抹布递给他，扶青竟然不知还用来擦嘴。 “啊？这鬼魂还能教你做吃食？要是我遇到这种鬼，我就不收了，必得抓来教你做菜才对。”扶青这好吃的模样和之前还真是判若两人，第一次见时，姜顺宜还以为这是个满口道德的假正经罢了，而如今这个人倒是多了凡尘烟火气。这样的转变不过几日罢了，可见认识一个人还真的不可单凭第一印象。 “哈哈哈哈，擦灶台的抹布味道如何？” “姜顺宜你怎么作弄人！”扶青气得正想要把抹布往姜顺宜脸上丢。 “诶！等等，我错了我错了道长！吃汤包别生气了。”姜顺宜递过去一个小碗继续说：“你留点给宋嫂子，别全吃喽!” “给我留了什么好东西呀？”宋嫂子牵着孙子也入了厨房。 “宋嫂子，快来尝尝顺宜做的山洞灌浆汤包。” 宋嫂子坐下也尝了一颗。 “真好吃，比往日隔壁陆夫人做的还要好吃些。” “宋嫂子过誉了，我也是按照陆夫人的做法制作，应该是差不多的。” 忽然宋嫂子放下了筷子认真问道：“姜娘子，你真能看见魂魄？” 姜顺宜点头。 “我还当你只是吓唬吓唬隔壁罢了，不成想你真有这能耐？那你可问到隔壁那孩子是否真是意外死的？” “他们和我说的也不多，孩子只说自己进不去家，而孩子的母亲陆夫人昨夜出现也只是说了制作灌浆汤包的方法而已。看见他们也都是碰运气，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我只是打算头七之日给那孩子做这汤包，也叫他一路好走吧。”姜顺宜略带遗憾，或许很多事随着人的离世也会变成历史，知道或不知道结果也都不会改变。 “别想这些了，顺宜，我觉得你这汤包真的做得不错，要是做个早餐摊子我想肯定很多人排队呢。”扶青开口道。 “我倒是想靠这手艺赚钱，可你也知道，这几日出风头出得太过了，好多人都能认出我。谁愿意吃我做的东西呀，能不嫌晦气？” “我不嫌，你这双手给谁做菜不是做？给死人做过菜又怎的？这世上人人都会死，死了就晦气？那这些人留下的财产怎么每人嫌弃？若是留下金条这些人也会说晦气？”宋大嫂又塞了一颗包子到嘴里，几大笼子汤包被一扫而光。 宋大嫂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第7章 素冷淘 “姜小娘子，且看这是什么？”宋大嫂将眼前的小推车往院子一摆。 “宋大嫂用这推车做什么？” “我呀有个同乡，在桥边有个小摊儿，这两个月她回乡了也就没摆摊，让我去顶替她几日，我平时也没什么拿去卖的，不过就是把后头山上的果子弄些去，有一日没一日的去，也赚不到什么钱。我看你做汤包的手艺倒好，你不方便露面可以把包子做好，我带到摊儿处上锅一蒸便好。也正好你们需要路费，我嘛也打发打发时光。”宋大嫂的方法倒是好，不需要姜顺宜出面，只是怕累坏了她老人家。 “这倒是可行，但宋大嫂您出力不少可愿和我五五分成？” “不必，说实话老婆子我不缺什么钱，儿子们都定时回来也会给我足够的银子。只是你这手艺不该埋没，正好也能让你们多条赚钱的路子。钱我不分，但你若是愿意给我和我孙子多做些好吃的那我可就开心了。” “自然好！”姜顺宜立马挎着篮子准备出门采买材料。 “慢着，你这身无半两怎么行，拿着。”宋大嫂往姜顺宜手里塞钱。 “不必不必，我找扶青就好，他那儿还有钱，我怎能让你垫付？” “扶青上山去了，过会也会到摊上带去果子，你现在可找不到他。拿着吧，顺便把今晚的菜也买了，我想吃鱼成吗？” “那行，我这就去！”姜顺宜不再推辞，蹦蹦跳跳带着篮子出门去。有钱出门买菜这样简单的事情对于姜顺宜而言也是一种小快乐，从前做帮厨，采买轮不到她。平时自己也没什么钱可以去摊贩那儿挑挑拣拣，只能找些下水或者别人不要的东西。可现在她可以挑选好的食材，真的是让一个厨师心情好起来的只有银两呀。 “老板这条鱼我要了！”姜顺宜顺利买了一大堆食材，自然还有宋大嫂钦点的鱼。 “顺宜，菜都买好了吗？”扶青向姜顺宜小跑过来，接过他=她手上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不是上山采果子去了？” “已经回去了一趟，宋大嫂说你出来采买让我帮忙拿东西。顺便让我告诉你午饭不必做他们的了，她有事要带着孙子去。咱们明儿个一早开摊。”扶青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入世的味道了。身上的道袍也换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仙气。姜顺宜忍不住笑了，难道这是自己把俗味传给他了？ “你笑什么呀？”扶青侧头看她道。 “没有，既然中午宋大嫂不在那我请你吃一顿吧。” “行啊，但小娘子你好似还没赚到一文钱哦。” “那我再跟你借一次行吗？”姜顺宜举起一只手指有点撒娇讨好的意思。 “行，走吧。” 两人进了一家脚店，店虽小可人却不少。 “老板两碗素冷淘还有茄子鲊！”姜顺宜喊道。 “你这样熟，常来吃吗？” “没有刚才跟卖鱼的老板打听的，他说这家的冷淘是村里最好吃的。” 扶青点点头，很快冷淘就摆放在两人的面前。这碗冷淘虽然没有那日在炙花酒肆的梅花冷淘那般清新脱俗，但看着也很让人开胃，有各色蔬菜丝，比面条还要细。 “虽说你没赚钱也不必这样节省，连点荤腥都不见。”扶青有一点点抱怨，手里却伴着面条。 “等会加上茄子鲊一起吃。” 扶青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姜顺宜的说法。 扶青就着茄子鲊吃了一口面，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这比肉还好吃！冷淘不是没吃过，茄子鲊也是普通的东西，但是没想到这样搭！”扶青边吃边说，话都有些模糊了。 “你慢慢吃，牛嚼牡丹似的能尝出什么美味来？” “普通人一日三餐饱腹就好还能有不错的风味那就是过日子。”扶青低头吃着说道 “那日你问我炙花酒肆的冷淘有什么问题，现下你知道了吗？”姜顺宜问扶青，但她早已发觉在她侧边两桌坐着的人，话也是想说给他听的。 “不知道。”扶青眼里荡漾着清澈的单纯。 “问题就是不知所谓，冷淘有最重要的两个东西，一是酱汁二是面。这家的冷淘好吃是因为酱汁酸甜打开了食客在炎炎夏日里的味蕾，而更重要的是面足够细能够吸取更多的酱汁，加上茄子鲊的加成，没肉胜似有肉。冷淘本就是清淡的食物，若以厚面片为主食材，捏在一起的面片组合成梅花你说它能有味儿吗？再说那日的冷淘里还放了冰块，虽然是降温，但同时那朵梅花面坨坨也会随之变硬，你说没有味道的冰冷梅花面坨坨谁会觉得好吃？” 姜顺宜话毕瞥了一眼已经听愣了的方灏致。 “那必然是文人墨客咯。” “非也，是装腔作势的文人罢了。也有不少会吃的文人墨客呀。你看扶青道长你就是其一，你会吃也懂欣赏。” “不敢当，我读的书虽不少，只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会吃就更不敢当了。只是小时候家里开饭馆是个好吃之人罢了。这些年在山上吃得清淡，下山后就有幸遇到你方勾起对美食的挑剔味蕾。” 姜顺宜被他的老实逗笑，被这样夸赞自己做的食物让她满心欢喜。 “老板！一份茄子鲊！”方灏致的声音出奇的大，只为了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来有人学着咱们的吃法呢。”扶青小声说道。 “吃好我们就回吧，还有很多要准备的。” 两人离去后却没有人在意方灏致往自己的碗里加了大量的盐巴，然后面无表情地全部吃完。他苦笑，笑自己一个没有味觉的人竟然妄想成为一流的厨子。 他吃不出味道，不知道姜顺宜所说的急火炙烤是怎样的，任何食物对于他而言都只有冷和热，硬或软的区别。 他很想知道她所说的酸甜打开味蕾会如何，也想知道茄子鲊里无肉胜似有肉的感觉。但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 第8章 松鼠鳜鱼 “幸而刚才只简单吃一口，不然这尾鱼就死了。我给你放到盆子里养着了。”扶青放下食材便开始帮忙准备汤包的食材。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为何你倒愿意在厨房待着？”姜顺宜靠着灶台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拿了一根黄瓜啃起来。 “君子也是要吃饭穿衣的，山上我们师兄弟都是轮流做饭，以前在家也会帮着老妈子做事。我还有一个妹妹比我小几年，现下也不知出嫁了没有。” “你多少年没回家了？” “十年了，我十二岁离家，妹妹也才六岁。” “那我和你妹妹一般大。只是我没有她命好，有个家，还有个哥哥。看你的样子定是想家了，你别急路费肯定能挣到，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妹妹，放心吧。”姜顺宜拍拍他的肩，心想要是自己也能有个挂念的家人就好了。 姜顺宜见宋大嫂回家便开始准备晚饭，宋大嫂看着很劳累的样子，今夜定要做些好菜慰劳慰劳。 “宋大嫂今日可顺利呀？”姜顺宜透过厨房的窗户和宋大嫂说话。 “别说了，可气人。我那老头子的妹妹现下一人住在山上，我见她儿子媳妇都搬到城里去了便总去探望。今日一去见她病倒在床连吃食都没有。她儿子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过她了，以往隔个几日都会送些吃食过去，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还好我临行前带了些你做的糕饼去，想着路上饿了能吃，结果都给她吃了还不够。我又往山下跑给她买吃食，可把人累坏了。你看小松脚都磨破了配我跑这一天的。”宋大嫂坐在树下拿着草帽边扇风边抱怨。 小孙子小松却乖巧得很给她捶背，又扇风懂事得很。 “这大热天的，来喝杯紫苏熟水吧。”姜顺宜递来两杯紫玫瑰色的清透液体，以白瓷杯盛着。 “紫苏饮倒是喝得多，只是这颜色未见过如此鲜亮好看的，这一看暑热都消散了，这要是配上冰块可不是透心凉啊？”宋大嫂的表情夸张，惹得姜顺宜和小松笑得腰都弯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见有人卖黎檬子，这儿的人好似不识得，可我小时在岭南见过。这种果子极酸，我倒是喜欢那股子清香味，且入菜做酸味的来源也不错，家慈经常用它做菜。顺宜聪明，以此做出酸甜解暑的引子，且紫苏熟水加入黎檬子的汁液以后居然还变成这样好看的颜色。”扶青拿着两颗金黄色的黎檬子说道。 “这不巧了么，这地窖里就有冰，我这就去起了加到这里头一定更好喝！”宋嫂子道。 “回来的路上我就和扶青说，让他给买些冰，他嫌贵没给我买，没想到家里就有！”姜顺宜顺口而出的家字让她自己也呆住了。她从未有过家，但在这个暂时的落脚点却真的有了点家的感觉。 “可不嘛，当年我那老头子也是嫌卖冰人那儿贵，便挖了一个地窖藏冰。他也爱喝冰饮，只是他去世许久我也就没喝过了，但年年也还是会藏冰，也算是一种习惯了。” 扶青将冰块砸碎放入杯中，再将黎檬子切片让其飘在冰上。 “顺宜你看，这多好看。这样的香引子可比什么茶馆的都要好喝好看，也很风雅。”扶青都要把姜顺宜夸上天了。 “我知道我厨艺不错，可是再这样就浮夸了哦。”姜顺宜其实很明白扶青的出发点，只是不想她因为被人说做死人饭不高兴，所以一直在鼓励她的厨艺。但她姜顺宜却也真的没有那么在乎。 姜顺宜捉起一旁水盆里的鳜鱼往厨房去，拿起刀子便开始剔骨片鱼肉，把鱼头和鱼骨放到一边备用，剩余的鱼肉是两片鱼肉连接着尾部的，在鱼肉的一面开始切麦穗花刀却不能切断鱼皮，否则一会炸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姐姐，姐姐，这是什么菜？”小松被姜顺宜的刀工吸引，趴在窗口问道。 “今晚给你做松鼠鳜鱼，酥炸鱼骨、竹筒排骨还有一味野米碧玉羹。” “我也来帮帮忙！”小松该有个八岁左右，是个善良能干的孩子，按照宋大嫂的话说就只有一个缺点，不爱吃青菜。 姜顺宜的野米碧玉羹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菠菜捣成泥加入野米羹里，最后用淮山捣碎成泥捏成花朵的形状放入碧绿的汤羹中，想必孩子看到漂亮的菜色一定会很喜欢。 “你帮着姐姐把菜洗了吧！” 姜顺宜开始起锅烧油炸鱼，而松鼠鳜鱼炸时需要拎着两头先把鱼的身体炸硬再整条没入油锅。这样鱼才会有跃起的造型。 而随后便是鱼骨，炸鱼骨和炸鱼肉的又不一样，鱼肉需要一次水浆，两次干粉。而鱼骨姜顺宜喜欢不上浆，只简单腌制便丢入油锅，随后捞起复炸便好。 最后调制糖醋汁，糖和醋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后山果园里的黄皮酸香的气味也和酸甜的鳜鱼非常搭。 另起一锅加入少许猪油先把去核黄皮炒到稍软加入胡萝卜丁和青豆。再加入糖、米醋、陈皮、淀粉水。最后便淋上鱼身，加入松脆的松子。 菜还未上桌已经闻到酸甜的味道，小松眼巴巴看着一桌子菜都快要流口水了，但姜顺宜还未上桌只能忍住狂叫的肚子安静等待。 “最后一道菜，竹筒排骨。菜齐啦，大家赶紧吃吧！”姜顺宜放下手中的竹筒道。 “这竹筒排骨有什么特别的吗？”扶青倒是好奇这道菜，竹筒直愣愣地被荷叶包裹着。姜顺宜掀开荷叶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竹筒有盖子，打开后又是一层荷叶，而后便是粉嫩诱人汁水丰盈的肉排。 “这排骨吸收了荷叶和竹筒的香气，嫩滑不腻，而最精彩的不是肉。”姜顺宜卖关子道。 “那是什么？”宋大嫂也起了好奇心。 “你们吃到最后就知道啦。” 一旁的小松已经开怀大吃，不顾得大人们的口水战了。扶青也忍不住眼前松鼠鳜鱼的诱惑，将鱼肉送到嘴里，酸味一下子占据了口腔，疯狂分泌唾液让人好开胃。 “原来是糯米！”小松发现了竹筒里的秘密。排骨压着的最底层是糯米饭，糯米吸收了肉汁同时还带着竹香。 “这也太妙了吧。顺宜说真的不是恭维，你今晚这桌子菜才能展现你的厨艺。还有这个碧玉羹，这也太好看了，你还说你做的菜不风雅？我觉得比那方大厨高出一百倍了！” 扶青这下子的话谁都看得出是真心话了。虽然浮夸但姜顺宜却很开心。 “姐姐我想要吃那朵花。”小松指着碧玉羹说道。 “好呀，这就是给你准备的。”姜顺宜给小松盛了一碗，众人也尝了一碗。 “以此羹作为美餐一顿的结尾真是妙哉，享受美食真是人生乐事！”扶青爽朗的笑声充盈着整个屋子，炎炎夏日，热热闹闹的场景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第9章 桂花糕 “宋嫂子！有人在吗？”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姜顺宜，一大早宋嫂子和扶青便去了早点摊了，而她正睡回笼觉却被吵醒。 “宋嫂子出门去了，你有何事？”姜顺宜不情愿地走到院子外厉声道，本来就有起床气加敲门声急促,声音又大实在让姜顺宜难受。 “隔壁陆夫人难产啊，哪儿都找不到接生的，想着宋嫂子有经验。这可怎么好！”眼前的妇人着急得不行，继续道：“你说这事儿晦气不晦气，陆家才死了个娃娃，今日怕是再找不到人接生定是要一尸两命了！” “大嫂可别胡说，宋大嫂在桥边支摊儿呢，你去找她吧，我先到隔壁看看。”姜顺宜进屋披了件外衣便走到陆家门外，看热闹的人多，真正帮忙的人倒是一个也没有。 不一会里头便传出男人的哭喊声，看来是事情不好了。姜顺宜正想推开门前看热闹的人进院子看看，却不料门外见着那已不在人世的陆夫人正牵着她的孩子站在一旁。 姜顺宜好似瞬间明白了什么，到底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明日就是那孩子的头七了。姜顺宜自知无法改变什么，便转身回家去了。 正巧碰见宋大嫂和扶青还有方才的嫂子一同赶来。 “如何？”宋大嫂问道。 “听声怕是不妙了。” 姜顺宜话音刚落便见那家的男人冲出门外对着天大喊，什么断子绝孙什么无人送终的话此起彼伏。姜顺宜也根本不想关心这些破事。 三人一同回了院子关起门来。 “扶青，有什么符纸能封住咱们这个院子不让鬼魂入屋的吗？” “自然有。” “贴上吧，不然今夜又不能睡了。明早就是那个孩子头七，我得遵守诺言给他做灌浆包，希望他解了怨气，了了心愿便投胎做人。”姜顺宜说的话也不知是不带感情还是怕自己太过带入感情。 “该不会真的是那原先的陆夫人和孩子回来报仇来了？”宋大嫂道。 “是不是都不打紧，恩恩怨怨的我们外人也不得而知。我只相信人也好，鬼也好，不会无缘无故害人。也不会做了坏事还能善终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看我这些都是今日早点摊儿赚到，大家都说你的灌浆汤包非常好吃。这招牌还是扶青写的，你看看，山洞灌浆汤包。大家见了都很好奇汤包和山洞有什么关联，想要品尝的人从桥头排到了桥尾。我瞧你明日得要多备些食材了。”宋大嫂把钱都塞到姜顺宜怀里。 而也是此刻她方才露出笑意。 “我就知道，你见财就笑。”扶青打趣道。 “那是自然，有钱在手的感觉可太好了。想吃什么好吃的都可以，想买什么也可。” “我看照此下去你们很快就能赚到路费了，也很快就要离开了吧。”宋大嫂倒是有些失落，虽然这几日他们在是热闹了不少，可一想到终究他们会离开也难免有些失落。 “宋大嫂别伤心，往后有时间我们还可回来看望你。对了这里面我准备了些食物，之前您说住在山上的小松的姑奶奶没有人送吃食，明日一早我去送吃的吧！”姜顺宜眼里有活儿，这都是流浪多年，寄人篱下许久练出的本领。 “你提到这个小姑子呀我也是挺忧心，本想着劝说她下山和我们同住，她却不肯。要是你们走了，她能来和我一起住也是好的。要不你帮我劝劝她？”宋大嫂皱着眉，此等事情姜顺宜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当然好。”姜顺宜爽快地答应。 翌日清晨，送走了扶青和宋大嫂后姜顺宜便准备带上食物上山。除了新鲜肉类蔬菜瓜果还带上了各色糕点，只因宋大嫂说这位姑奶奶很喜欢她的手艺。姜顺宜心想或许能用好吃的引诱这位小老太太下山。 而在上山前姜顺宜自然不会忘记把灌浆汤包带到隔壁的门外，而她所见门外的符纸已经被撕掉。估计是这家的男人也知有那道符纸，不仅仅往日的夫人孩子回不去，就连新丧的夫人和胎死腹中的孩子也一样。 姜顺宜放下汤包便离开上山去。 “请问有人在吗？”姜顺宜到达姑奶奶的家柔声道。毕竟是要请人下山总要给人以好印象。 “你是谁？” “姑奶奶好，我是借住在宋大嫂家的姜顺宜，宋大嫂让我给您送吃食来的。”姜顺宜表明来意。 “我夫家姓魏，叫我魏大娘就好。你就是那手艺特好的姑娘？”魏大娘缓慢开门，看来身体虽然恢复了些但还是虚弱。 “对，魏大娘我看你身子虚弱，我这带了些食材要不给您炖汤补补吧！” “不必了，将死之人补什么都是无用的还不如死了算了。”魏大娘进屋坐下顺手个姜顺宜倒了一杯茶。 这茶倒是清冽甘甜，姜顺宜从来没有喝过如此好喝的茶。而对茶都有如此高追求的人怎会有寻死之心？想必只是一个缺少人关心的老人家罢了，需要的不是什么珍馐百味，可能只是自己孩子的一句关心而已。只是她得不到，却又不能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只能心里郁结，长此以往自然是身体不好的。 “魏大娘，您的这茶是您种的吗？是怎么做到这样清冽的？” “山上采的，不知什么茶，这儿条件不好，烧热水也麻烦，我就拿泉水泡，久不出味儿我便等，反正日子长着也不急着喝一口茶，久了就出色了。” “您的茶配上我这桂花糕可谓是绝配。”姜顺宜从背篓里拿出桂花糕，继续开口道：“哎呀，只是好可惜，我太贪心了，东西拿得太多桂花糕被压得没有了形状。若是在山下，用木盘子装着，做成各种很好看的花朵造型，淋上甜丝丝的蜂蜜那该有多好吃呀！还能给桂花糕加点内馅儿，流心的芋泥馅儿、甜糯的红豆馅儿...想想就流口水了。” “还有红糖馅儿！”魏大娘不自觉进入了姜顺宜的小圈套。 “对呀，这些我都会做。要不下山去，我给你做。你看你这儿的厨房太小我施展不开呀。”姜顺宜顺着话头继续引诱。 “可，可我。” “别可了。山下住有什么不好的，宋大嫂总是挂念你，也怕你一个人在山上出事。回去有个照应不是很好嘛。” “好是好，可我总放不下我老头子。我每日要给他做一碗笋放在他灵位前，他只吃这山上的笋。这是我答应他的事，我必须得办到。”魏大娘看着眼前的灵位陷入沉思。 果然是万般皆有原因，原来这才是她离不开这儿的原因。 “魏大娘，不知你是否听过近来村子里来了个能看见鬼魂的人，给死人做饭的厨娘？”姜顺宜问道。 “倒是听说过。” “那就是我，我进屋许久都不见您亡夫，想必是已了无牵挂已去投胎重新做人了，既然他已不再需要做孤魂野鬼这不是很好吗？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把灵位带回，今夜我做一桌子笋宴。若魏老有异议不想你离开他定会出现在我眼前，若他没有出现便是希望你往后能在山下好好生活，以后便逢年过节祭拜。这样您看如何？” 魏大娘思量许久开口：“你可会做傍林鲜？” “会！” “那我们下山去吧。” 姜顺宜点头，又开口道：“还是等等，我去割笋带下山。” 姜顺宜挎着篮子便割笋去，真是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 第10章 红茶渍梅子 姜顺宜背着一箩筐食材，迈着轻松的步伐准备回家。事先已经把魏大娘送到村口，而自己独自往市集买菜。今晚得要做一大桌子菜才行，一来为了欢迎魏大娘下山，二来也要完成魏大娘的心愿，为他亡夫做笋宴。 可当她走到家门口时却被吓到了，门口聚集了很多村民有人扔鸡蛋有人泼馊水，而院内的宋大嫂却无力还击，魏大娘护着身边的小松也被吓得不行。 “你们这是干什么？”姜顺宜大喊道。众人见她回来竟然全围了过来。 “你回来得好啊，你这个晦气的人把我们骗得好惨！你做出来的食物吃了让我倒了大霉。我说呢怎么在赌坊输钱，就是因你那什么灌汤包！给死人做饭的手做出来的包子真是吃一口都触霉头。”一大汉说道，这人一看就是来搞事情的。 姜顺宜往陆家门口望去，门外今早放的汤包被人踢翻，想必是这笼汤包暴露了她，而这人多半是陆家那男主人请来的托儿，只为了闹事罢了。那陆家官人正倚着门看热闹，正如昨日的姜顺宜。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他那新丧的夫人回来报梦让她报复姜顺宜还是另外有什么目的。 “做死人饭又如何，我做人光明正大！总好过一些人躲在人后做小动作，也不知是何居心！”姜顺宜用眼尾瞟了陆家门口一眼，表情尽是不屑。 “你不敢现身早点摊儿，让宋嫂出面替你做买卖不就是做贼心虚么？”那人不依不饶。 “你才做贼心虚！”扶青大吼一声，同时还将手里恶臭的一盆子东西淋到那人身上。还好姜顺宜早就见到他，一个转身避开那桶脏水。 那人被淋了粪水后怒火更甚，只是身边跟着起哄的人见状也有些慌。没想到扶青会做出如此不雅的事情。 “你这个臭道士，你敢泼粪？” “我有何不敢，也是你带头先来闹事，惹得家里老人惊恐，孩子失措。若你们再闹，到官府那儿去怕是有罪的是你们！” 此话一出，看热闹者散去，只留下此人和陆家门外那男人。 “你到底有何居心？”姜顺宜径直走到陆家门口。 “昨夜我娘子入梦，说是想请你为她和孩子做道菜。”男人开口道。 “哦？不知是您哪位娘子？”姜顺宜此话一出男人皱眉。 “若是您先头的陆夫人，那我为她和那孩子已经做过了。若是您那位新丧的娘子，那恕我无能为力。我姜顺宜给什么人、什么鬼做菜都可，只不给亏心人、黑心鬼做！” 姜顺宜虽不知事情全貌，但那日见过那妇人还有今日这官人的嘴脸和行事手段实在是让她讨厌。 “我看你怕是在这白家村不想混了！”男人恬不知耻地说。 “我本就不打算在此地久留，我只叹你那位贤淑夫人怎的挑选了你这样的烂人，自己丢了性命连孩子都不保。但又亏得她早些解脱，早日投胎也能离你远些。只怕你那新夫人没有那么幸运，做了亏心事的人能逃得了地狱审判？便是逃得了，下辈子投生做猪还是狗也未可知啊！”姜顺宜口没遮拦，但她却不怕，说实话而已。 男人被气得不轻摔门便入屋。姜顺宜回头见宋嫂子的院子一片狼藉，也自觉对不起她们。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怎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说话，只默默收拾。 “顺宜，你别生气，我刚才打听去了，你猜事情是怎么着？那家的男人是个及其迷信的人，曾找一大师算过，说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克着他，让他科举不成，官路无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妻子孩子先后丧命。而这新妇竟然是青楼女子，能入陆家的门皆因那大师说她旺夫。你说这事是不是很荒谬？”扶青压低音量和姜顺宜说。 “那依你所见，这大师是？” “多半是江湖骗子，要么就是收了钱故意这样说，让那青楼女子进门罢了。若真是大师岂会造口孽。道法自然，不会透露这许多，若是因此而引发一系列悲剧对修道之人来说是灭顶的。” “幸而你这道长有点良心，但这样看我们在此也不便多留了。我只怕影响了宋嫂子一家。” 扶青点头，早已知道经此一事姜顺宜定不会再多留了。 “宋大嫂，魏大娘今晚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姜顺宜起身故意挤出笑容。 “还做什么呀，快些收拾完明日还得去桥边开摊儿呢！这些人越捣乱我越要开下去，我就不信这白家村人人都那么不讲道理！”宋嫂子还一肚子火窝着。 “还支什么摊儿呀，要是再有人捣乱，伤了你可让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我看这几日我收拾收拾也离开了。毕竟此去岭南是定数，早走晚走也是要走的。只是不舍得你们。”姜顺宜搂着宋大嫂的肩膀说道。 “你这刚把我接来你就要走？这可不成！”魏大娘假装生气，双手叉腰。 “不是马上走，我收拾行装还得准备些路上用的，也要个几日。这几日我日日给你们做好吃的。以后等过些日子我也可回来探望你们呀。” 两位老人家满脸的不高兴却也知道姜顺宜不能永远留下也就不再开口。 而一旁的小松却呆呆地看着院子的另外一边，姜顺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竟是一个老伯伯正从院外向内张望。而经验告诉姜顺宜，这绝对不是活人。 “姑老爷...?”小松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幸而他的声音不大，两位老人家也还沉浸在姜顺宜要离开这件事里也没有多留意他。而小松能看见，估计也是因为小孩子对鬼神也比较灵敏。 “嘘，小松，别说话。”姜顺宜小声道。 “可是那是...”小松被姜顺宜捂住嘴。 “别说话，我今晚给你做你爱吃的酿笋可好？” 小松疯狂点头，姜顺宜是知道如何用美食收买人的。 “那你可不许说了，这可是我俩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 小松继续点头，姜顺宜也就将他放开。 牵着小松到厨房拿出一盘梅子。 “来尝尝好不好吃？”姜顺宜从瓮子里取出几颗。 “好吃，酸甜。姐姐这是什么梅子？” “茶渍梅子，放了冰糖，这样梅子的酸涩味就去除了，泡久了会有红茶的清香进入里面。越陈越好，可以泡水喝，也可以和酒一起喝。这一瓮我全都留给你，姐姐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姑奶奶和奶奶哦。” 小松点头，又摇头：“那我们想你怎么办？” “想我的话就吃一颗梅子，可是这酸的东西一日不可多食，最多一日两颗。说不定吃完一瓮我就会回来看望你们啦！” 这一大瓮少说也有个几百颗，还好姜顺宜醒目，准备了那么多。 姜顺宜正式开始收拾眼前一大堆竹笋。 “这好些笋，不怕吃了胃疼？”扶青正抱着一堆柴进厨房道。 “今晚做笋宴。” “书中有云：竹笋盛时，扫叶就竹边煨熟，其味甚鲜，名傍林鲜。莫非小娘子今夜要做的就是那傍林宴？” “傍林宴，这个名字好，我喜欢。” “那今晚又有好口福了哦。”扶青放下柴火又再出门。 “姑娘，我那老婆子胃不太好，方便的话给她准备一味猴头菇春砂仁养胃汤可以吗？”姜顺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明白应是魏老爷子进门了。 而从厨房的窗户望去院门，也不知是扶青把昨日贴在门口的符纸撕了还是被风吹走了，总之是消失无踪了。姜顺宜这才安下心来，昨夜那符纸为的是不让隔壁那烦人的陆夫人进门，若是真挡了魏老爷子她可就真是罪过了。 第11章 傍林宴 灶台之上，姜顺宜的双手游离在各色食材当中。繁复的菜品在她之手都似乎乖乖听话，一个个等待她制作。 先是把鸡鸭去骨，肉则备用，骨头焯水放入瓦锅里熬汤。因傍林宴多为竹笋多食容易胃疼，这味春砂仁猴头菇汤健脾消食自然是最好的。而猴头菇需要提前泡洗否则苦味会毁了一锅好汤。 而此时的扶青也没有闲下来，按照姜顺宜的吩咐在院子的角落布置着今晚傍林宴的餐桌。就连小松也在帮忙收拾院子，而选在院子里吃是为了配合傍林宴这一主题。正好这个角落有十几棵竹子，勉强当成林子也是可以的。 桌子则是往日宋老爷子做的竹桌，正好贴合今日的氛围。而在餐桌的旁边还支起了一个小的简易厨房，那边是早餐摊儿的推车改造的。那里头有一个小炉灶。今夜的菜色颇多，姜顺宜知宋家家教甚严，哪怕一人未曾上桌，做小辈的都不可动筷。只是要等齐所有菜色怕是会冷了前头的菜。所以干脆把厨房放到院子里，姜顺宜也可边做边和大家同乐。前菜以及复杂的菜色可提前做，简单的便可放在院内制作。 夏日的太阳下山总是很晚，姜顺宜端上第一道菜时还是艳阳高照。 “今日大家都要先喝一碗养胃汤一会的傍林宴笋虽多，却不能贪食哦。”姜顺宜叮嘱道。而在桌上摆放了六副碗筷，魏大娘自然知道是何意思。 “这汤和我母亲煲的汤不分高低。”扶青最是捧场，每次都是率先空碗。 随后姜顺宜端上一笼饺子，还有一份不知名的好看的菜色。 “这是什么？”小松见那菜里有橙子，叠着一层肉又叠一层笋好奇地问道。 “这是橙片鸭笋罗汉塔。鸭肉片儿已经去除骨头片成如纸薄，配合酸甜的橙片和脆爽的笋片叠成罗汉塔。”姜顺宜笑着介绍道。 魏大娘先夹起三层，随即放入口中便是连连点头。 “嗯嗯真好吃！肉里有橙皮的香味窜入，笋片不涩不硬。这菜我从来没吃过。且这造型也特别。” 扶青夹起笼子里的饺子咬了一口：“我倒觉得这笋饺更是一绝，笋不多却很有口感，切成小丁也非常有咀嚼的趣味。有意思得很。” “刚才扶青道长说济颠僧《笋疏》曾云：拖油盘内煿黄金，和米铛中煮白玉。这煿金煮玉倒是很有意思，所以也给大家准备了，在林旁有盘，笋已切片，面粉里混了香料和盐巴裹上即可。加入猪油煎成金黄色则就是煿黄金了。大家可自行尝试。” 姜顺宜让大家煎笋的同时，她便入厨房也端出一锅粥。当大家自行煎好几片笋又再落座到原位的时候，姜顺宜已经为大家舀好粥到碗中。 “这又是何典故？若按原文该是白粥煮笋才对。”扶青疑惑。 “原文固然是如此，但我这一道叫肉沫白玉黄金沙。白粥过于平常，笋今日已经进食不少，所以我将此改为肉沫淮山小米粥，小米和淮山都是养胃的，而咸香的肉沫也能给粥带来更好的风味。”姜顺宜也给自己舀了一碗，大家边吃边玩也容易消食。 “实在是有趣，顺宜你这花样繁多日后开了酒楼定然是财源滚滚的。”宋大嫂嘴里塞满食物却还笑着，仿佛今日的不愉快被一扫而空。 “顺宜是真聪明的，我不过随口说了句诗她便能化为一道道美食，这简直是神奇至极。若往后你通读史书，欣赏诗词那菜品可不得大受文人墨客的喜欢？” 姜顺宜被扶青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突然又似想起来什么，起身便跑向厨房。然而不一会儿便嘟着个嘴捧着一砂锅出来。 “怎么了？”扶青接过砂锅，险些被烫到。 “火太猛了有些焦了。” 扶青不管三七二十一掀开锅盖，而此时喷香的热浪袭来，确实有烧焦，但确是鸡油的焦香。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又是什么好菜？”魏大娘道。 “本是一道好菜，砂锅甜笋鸡片，可惜焦了。” “不不，你们尝尝，这焦香味道霸道，却有一种田野活泼之感，且这鸡子皮下脂肪丰厚浓香，和前面清淡的菜色不一样，还有些辛辣之味。”扶青甚至好吃得站起来凝视着眼前的锅子。 “那是腌制鸡片的时候加入了胡椒，手也重了些，咸香的感觉会更突出。”姜顺宜也尝了一口。 “这焦一些反倒更香不是吗？”扶青的眼睛瞪得老大，姜顺宜不禁转脸轻笑。 “好了别逗我笑了，还有一道解腻菜，之后便是今日重中之重的美味。” 姜顺宜拿出一盘春饼，一盘野菜和笋片。用春饼卷着野菜，笋片则蘸了些砂锅中的鸡汁，随后放置在野菜卷之上。 “野菜卷笋片，各位请尝。” 鲜绿色的野菜被透白的春卷皮包裹，一丝山涧的青草味窜入，让人像置身于清凉的林中一般。 “若现下再来一杯酒则更加舒心了。” “扶青道长果真会吃之人，酒已备好。” 只见米酒被缓缓倒入盛着冰块的酒碗当中，桌上一直摆放着的茶渍梅子也被放置入碗。青色的梅子和红茶叶在乳白色的米酒中四散。一口入魂，带着清凉之感便把油腻之味通通驱散。 “给小松准备的是梅子酥山。只是这东西凉，可不能贪嘴，一小杯便好。” 随即姜顺宜用刀将冰块飞速削成冰碎，倒入茶渍梅子的糖浆，在酥山之顶放上一颗梅子便递到小松的眼前。 “那最后到底是何美味？别卖关子了，快说。”扶青已经等不及。 “我在山上割笋时发现了这油茶果，它叫红皮草果茶，这可是很少见的，里头的果实榨油再烹炸肉类，是天然的食用油。”说着便来到灶前。 “鹌鹑肉少骨多，我便整只起骨后再腌制入味，塞入已经做好的笋丁炒饭酿入鹌鹑肚子内，首尾缝合好以后便下锅炸鹌鹑。炸到到金黄捞起，再复炸一遍。” 话毕又在一旁的蒸笼里拿出整好的笋尖，笋尖站立在盘子上，如春日冒头的小笋似的，肉汁泡着盘底就如一抹清池。 两道酿菜上桌又是一次味蕾的冲击。 “这每天不吃一口米饭总像没吃饱似的。还是顺宜深知咱的饮食习惯。甚好！”宋大嫂舀了一大口炒饭心满意足地吃下。 “今晚我可算是大开眼界，越发不想放你走了。”魏大娘拍着顺宜的手说道。 而姜顺宜却见那空座的位置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此时的小松也是看见了姑老爷的到来，姜顺宜一个眼神他便知不可多言。 魏老爷子闻了闻一桌子的好菜，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老伴 “最后一次来看你了。”魏老爷子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则惹得姜顺宜唰的一下眼泪骤然落下。 “这是怎么了孩子？怎么突然哭了？”一旁的魏大娘一把将她抱过。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舍不得你们。” “这孩子，你虽是孤女但日后只当这儿是你的老家，在外受欺负了可随时回来。”宋大娘也走到她的身边拍着她的背。 “大家可放心，一路上我定会照顾好她的。”扶青也看出了姜顺宜的不对劲，饭后便拉着她到一边。 “刚才是怎么了？”扶青问。 “看见魏老爷子了，他说最后一次回来看魏大娘。也不知怎的突然心一酸。这人间还真是处处有温情。” “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生活有百种滋味，就如你手里的每一道菜。” 傍林宴菜单 春砂仁猴头菇养胃汤 笋饺 橙片鸭笋罗汉塔 煿黄金 肉沫白玉黄金沙 酿笋尖 砂锅甜笋鸡片 野菜卷笋片 八糙鹌鹑 红茶渍梅子米酒\/红茶渍梅子酥山 第12章 端阳角黍 五月初一开始家家户户便开始着手准备过端阳节，此等热闹姜顺宜怎么能错过。以往流浪之时见别人家过节总是羡慕得很。如今，在白家村也算是有了一个家，自然是过完节再远行。 姜顺宜起了个大早，生怕家里两位老人机把她落下不带上她去集市采买。只是她起得再早也扑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姜顺宜只得挠挠头。“人都去哪了？”边自言自语边往后院去，准备喂鸡，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浇水。而终于等到门外一阵嬉闹的声音她就知道有人回来了。 只见四人手里皆拿着一大堆东西，想也知道是为节庆准备的。 “昨夜不是说好的要一起去采买，怎的就把我一人留在家里？” 四人却只是互相对望笑意盈盈。 “姐姐，我们给你准备了礼...”小松开口想说话却被扶青捂住嘴。 “礼物？”姜顺宜一听就消气了，原来是想给自己准备礼物。她抿着嘴一下转身不想那么快知道惊喜是什么，捂着眼睛就往屋里跑。 “顺宜快来，准备包粽子了！”宋大嫂喊道。 “诶！来了！”姜顺宜给足他们时间把送给自己的礼物收起，想必是要到节日当天送她的，她自然也很享受被人重视的感觉。 “你说从没在家过过节，这次端阳咱们就好好过。先包粽子，一会还需得插花。还有这五彩长命缕，孩子们都得带上。”魏大娘话毕将五色彩丝带在姜顺宜的手上。 “可这是孩子们的玩意儿，我就不必了吧。”姜顺宜虽嘴上如是说，心里却高兴，看着自己手上的丝绳和小松手上是一样的，感觉自己也是这家人的孩子一般。 “你看着不过十五六的样子，虽出身早可也总归是个孩子，在外闯荡不容易，小小年纪一副大人模样看着也是让人心疼。你看我这孙子，也快幼学之年了还在这儿疯玩疯跑。”宋大嫂道。 “要不我说还是孙女儿好，只是我们两家都是那孙子的命。若是有个像顺宜似的孙女我可高兴坏了。”魏大娘也是极喜欢姜顺宜的。 “那以后我便喊两位祖母奶奶好了。”姜顺宜顺势坐在院里的桌前也开始包着粽子。 “那可好，以后就是咱们的孙女，小松也多了个干姐姐。” 三人的笑声让院子多了一丝热闹气息。 “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可奶奶们怎的忘了我？”扶青拿着扇子缓步走近。 “你这都弱冠之年了怎么还来凑小孩子的热闹？要是一直未离家我看怕是早就当爹了。”魏大娘笑道。 “他一道士，当什么爹呀？”姜顺宜瞟一眼觉得好笑。在她眼里道士和和尚也没什么不一样。 “道士怎的了？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是火居道士，能吃荤腥能喝酒自然也可以娶妻生子喽!”扶青坐在姜顺宜一旁，甚至还拱了她一下继续开口：“怎的？该不会以为我是个道士就抑压着你的情感不敢逾越雷池吧？” “你有病吧！”姜顺宜抽起手边的粽子叶就往他头上甩，却根本不解气。“你个臭道士，胡说八道你看我不在你的粽子里加浆糊让你永远说不出话，开玩笑到你姑奶奶头上了？” “饶了在下吧姑娘，在下孟浪，求姑娘别打了。” “不打就不打，我还怕这粽子香叶沾上你的臭气。”姜顺宜嘟起嘴继续包粽子。 “角黍包金，菖蒲泛玉。真是重五好时节。”扶青以扇子轻点眼前的粽子道。 “扶青道长，这是何意啊?”姜顺宜对扶青说的诗词总是感兴趣，却又听不懂，刚刚的嬉闹过去，现下却认真请教。 “这有事便称道长，无事便骂臭道士。姑娘这可不好。”扶青故意逗姜顺宜。 “哎哟，以后不骂你了，快说快说。” “这是杨无咎一首词中的一句，原文是： 疏疏数点黄梅雨。殊方又逢重五角黍包金，菖蒲泛玉，风物依然荆楚。衫裁艾虎。更钗袅朱符，臂缠红缕。扑粉香绵，唤风绫扇小窗午。 沈湘人去已远，劝君休对酒，感时怀古。慢啭莺喉，轻敲象板，胜读离骚章句。荷香暗度。渐引入陶陶，醉乡深处。卧听江头，画船喧叠鼓。”扶青唱得好听，但姜顺宜却还是不懂皱着眉头，只觉得包金又泛玉不知是不是和吃的有关。 “不懂？这词的意思是在黄梅雨时节怀念旧时光，正好又到了端午包粽子，菖蒲成熟传来芳香。角黍就是粽子，包金是说当中的米粒儿如金子一般的色泽，而菖蒲是家家户户都会在这个日子挂在门外的。”扶青耐心地解释道。 “那后面呢？后面说的意思是什么？什么老虎什么符，又有什么香粉。这能吃吗？还是这个节日还得喝符水？”姜顺宜瞪着大眼睛认真的问，倒是引起哄堂大笑。 “什么符水？” “你们抓鬼不都让人喝么？这端阳节如此猛，谁知道会不会有鬼怪上门，喝点符水不是也正常么？”姜顺宜挑眉。 “你别当我是个道士就到处给人符水，端阳有你手上的红绳便可消灾除恶辟邪了，这就是臂缠红缕。有的孩子会在颈部等部位都缠上长命缕。因孩儿最容易受到邪恶侵袭故用此法。” 姜顺宜点点头，难怪那日小松能看见姑老爷，果然是孩子容易见鬼。但她姜顺宜也不是孩子了，不知道为何也会如此。 “这词的后面几句等到端阳那日我再和你细说。” “为什么，我现在就想知道嘛。” 扶青入屋姜顺宜则缠着他继续说。两老对视一笑觉得稍有儿女绕膝之感。 第13章 薝卜煎 端阳节当日，鞭炮声响彻整个村子，姜顺宜自然早早准备，翻出自己最好看的衣服。说是如此，其实她哪有什么银钱买衣料，粗布衣裳实在和节日不相配。 发愁之际门外的宋嫂子便敲门。 “祖母端阳安康！”既然当了小松的干姐姐，那祖母是必然要喊上的。 “安康安康，来，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衣裳看看你喜欢不喜欢。”宋嫂子抱着叠整齐的衣物便进屋。这衣服很好看，是姜顺宜从来没有穿着过的衣料，柔软而又鲜亮，且这个料子如纱般，夏日穿着一定很凉爽。 短衫上的是石榴花艾虎纹，这一看便知是有寓意的，姜顺宜大概也明白了扶青所唱词的意思。 “今日端阳沐浴洗净还要换上新衣，一会还要给你梳头。” “好。”姜顺宜听话沐浴后换上新衣，宋大嫂给梳了简单的双环髻，并带上了紫藤石榴小金簪子。 “我们也没什么物什可以送你留念的，这是我和你魏大娘...不对你魏祖母一起送你的。石榴有很好的寓意，既然你叫我一声祖母我也盼你将来嫁的好郎君。若真有那一日可不许忘了祖母。”宋大嫂眼里含泪，不舍得情绪一下子涌入。 “衫裁艾虎。更钗袅朱符，臂缠红缕。扑粉香绵，唤风绫扇小窗午。此刻正是如此。”扶青突然依傍在窗边，而姜顺宜此刻正对镜梳妆亦正对着他。 “好一位佳人，往日粗布麻衣今日却如此好看。我也不便多言怕你又说我孟浪。两位祖母送了你衣衫簪子，我却没什么可送的，一把扇子一朵石榴花。”扶青送上一把团扇和嫣红的石榴花。 扇面的画是栀子花，旁边还写了些什么姜顺宜看不懂。 “你画的？”姜顺宜问道。 扶青点头。 “可为何你送石榴花，却画栀子？旁边写的又是什么？” “每逢端阳栀子花香，不知画什么也就画它咯。至于石榴花，是我今晨经过一片石榴林子随手摘的罢了。”说完便转身就走。 “切，我说呢他怎这样好心。” 宋大嫂拿过那朵红石榴花开口说：“石榴在山上才有栽种，长得有九尺、十尺高，也不知这七尺男儿如何随手摘得到？”话毕便是一阵偷笑，顺带将石榴花也插在了姜顺宜鬓边。 姜顺宜打扮好便和大家一起将菖蒲和艾叶绑在一起悬挂于门外，后又想进门看祖母们插花。那一桌子鲜花实在是好看，女孩子甚少有不喜欢的。 “你俩莫再进门了，节日集市上才是热闹的，快去快去。小松都和伙伴们玩儿去了你俩进门和两个老婆子扎堆做什么。快去快去。”魏大娘说着便想将两人送出门外。 “祖母，等会，我想去把扇子拿上，外头热...”姜顺宜说着不自觉低头，下意识想带着扶青送的礼物上集市，却忘了送礼之人就在旁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快去。我在这儿等你。”扶青倒是开心地说。 姜顺宜提着裙子小跑进屋。 端阳之日倒是没有梅雨，却有大大的艳阳照在姜顺宜身上，她以团山挡着烈日，却遮不住渗透过扇面的暖光。 走在路上她倒是吸引眼光得很，连扶青也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你说为什么端阳节衣服上得有艾虎纹呀，还有石榴和石榴花？这是有什么寓意么？”姜顺宜问道。 “你不知？” “不知。” “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鬼食魅。”扶青又在掉书袋子。 “哦，那就是驱邪咯。” “还有一说法，艾虎宜男，朱符皮恶，好储祥纳吉。” “何意？” “女子穿此衣还能求子，石榴也是多子之像哦！哈哈哈哈哈”扶青突然大笑，姜顺宜亦知他故意逗弄，追着便要打他。 “你这样揍人，我倒觉得祖母们是不是嫌你太泼辣才给你做的一身艾虎，莫不是笑你母老虎吧？原来这还有第三层意思，贫道才知祖母们用心良苦呀！”扶青真的是胆大，仗着此刻姜顺宜穿着不便揍人的衣裙便肆意开玩笑。 “我看你是找死。”姜顺宜朝他的手臂用力一拧，便见扶青面容扭曲。 “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你看你看那儿有薝卜煎，我我...我给你买好吗？”扶青指着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个小摊儿道。 “你给我买？” “对对，我给姑奶奶买，姑奶奶放手吧！” 姜顺宜松开，有好吃的那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凑近一瞧竟是那方灏致正在锅前油炸栀子花。 “这就是薝卜煎？这能好吃吗？方大厨你还真是和花有缘，怎么什么花都要落入你手里？到底为啥这样执着？”姜顺宜站在锅前并没有排队。眼前的方灏致正忙碌，只看了她一眼，而又下意识再转眼看她好似不认识似的。 “怎么不认识了？” “不是，只是今日端阳，小娘子打扮甚是好看，既然是老朋友便不必排队，我做东请你和你朋友品尝。”方灏致将炸好的栀子花装在白瓷盘中，油炸过后的栀子花面露金黄，下面还点缀着新鲜的叶子。选用的栀子花也是花瓣肥厚的，看着是有用心挑选食材。 而小摊外有几张桌子，桌上有蜜糖，淋上花朵甚至在日头下有些闪闪发光的感觉，一口下去外脆内软，花瓣的清香竟然没有被油炸抹去，反而是更加浓烈。 “这次你能放进嘴里想必方大厨有所长进。”扶青说道。 “并非方某有所长进，只是照书上所说的尝试而已。炙花酒肆已经停业姜娘子之前说的对。食物味道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该站在原地了。” “方灏致，冒昧问你一句，你是最近才失去味觉还是一直都没有味觉。”姜顺宜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顺宜，你这是...”扶青有些慌，不知道为什么姜顺宜会突然这样说，但总觉得很唐突。 “你如何知道？”方灏致苦笑问道。 姜顺宜将栀子花中的花芯挑出。 第十四章“花芯苦涩，若你制作时尝过怎么会不知，若知，按照你挑剔的性格怎会容忍菜品里有这样的败笔。书里所说的制作方法大多模糊，并没有告诉你花芯需要去除吧。这薝卜煎确实好，但并不是好在你的厨艺，而是食材而已。” “娘子真是一针见血，我确实没有味觉。从小便没有，一个人若是缺失什么就越想得到。我真的很想成为一个好厨子。” “可曾医治？” “当初在东京遍寻名医亦无果。师傅得知我无味觉便把我逐出师门，我以为我能骗过全世界，但终究，没有的还是没有。” 姜顺宜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人，她大概是最能明白的，若一人极爱钻研美食却没有味觉，从未尝过味道这件事真的很让人丧失信心。 “姑娘能否做我的尝菜人？用你绝佳的味蕾为我指点一二。报酬方面姑娘无须担心。”方灏致的是很诚恳地希望姜顺宜答应的。 “抱歉，我想没有办法，不日我们将离开白家村前往岭南。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姜顺宜起身便走。 “这人还挺可怜。”扶青碎碎念。 “哪哪都有苦命可怜人，我见他也不缺钱哪儿可怜了。快些走吧，还要去看龙舟竞渡，我还想买冰糖葫芦呢...” “你慢些，不必着急，今晚在外用饭看完烟火再回家不迟。” “你快些，别慢吞吞的好多地方还没逛呢。”姜顺宜拉着扶青的手腕便跑上了桥，整个村子都在热闹欢快的氛围里，唯独坐在摊子旁的方灏致，所有人的世界都是艳阳高照，只有他在下倾盆大雨。 第14章 水饭 离别之日再舍不得也还是要前行，姜顺宜两人告别了宋家三人便趁早出发。临行前宋大嫂还给两人递来一个大包裹，说是里头的东西路上可以用。 两人自然也不必客气，将行装都放上驴背。 “咱们买了这头驴也就不剩什么钱了。要不是姓陆的捣乱我还能多挣几天钱。真是气人。”姜顺宜说着将袖子撸起。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她可知道现下出门得要当心些，所以故意穿得比从前还要寒碜，甚至也要求扶青也和他一般的打扮。 虽然说比乞丐好些，可是一看便知两人口袋空空，衣服也是故意弄了好些补丁。 “这一路上再想办法吧，办法总比难处多。” “也对，到隔壁村子再想法子赚钱，那儿的人又不认得我们。” 姜顺宜自然也是容易调整心态的。 “咱们这一路上可得省着些，你看我这一袋袋的有我偷偷上山摘的林檎、石榴还有一些昨天剩下的馒头，可够我们吃个几天的了。总不会饿肚子。”说着，姜顺宜便在里头掏了个林檎用衣服擦一擦便吃起来。 “你这怎么又去偷别人家的果子！宋大嫂家的果园可没这些。”扶青皱眉。 “没偷没偷，我还给它们浇水了的，最多算劳力换来的。” “这几日都有雨哪需要浇水，胡说八道。”扶青一脸正气，却还是抵不过姜顺宜的无赖笑脸。 “罢了，一路上可不许再这样了。要么跟人买卖，要么得问准了别人才能拿。不问自取是为偷。”扶青碎碎念，姜顺宜又取一林檎塞住他的嘴。 不知一路斗气大闹走了多久竟已进入邻村地界，再走个几里路应该就能到达码头，转乘水路。而这一晚还是需要投宿的。 “老板，一间房。”姜顺宜进店便道。扶青一把拉住。 “两间，老板两间！” “你疯啦？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你搞什么？”姜顺宜真是要给他气死，口袋兜里都不剩下几个钱了还在乎这个。 “就两间老板。”扶青掏钱，却被姜顺宜一把抢过。 “一间就行老板，这我官人，和我吵架了非要分房住，你说这样的人怎么持家，再多钱都给霍霍完了。给我们一间就行老板。”姜顺宜嬉皮笑脸，然后转眼又瞪着扶青好似让他别再说话。 “官人，你有这样懂事的娘子就别闹脾气了。”说罢店家便给了二人房牌。 “谢谢老板！快走把官人。”姜顺宜假笑拉着他上房。 进门扶青便黑起个脸不说话。 “还生气呢？我这不是为了钱着想，你看这房间那么大两人住足足够够的了，何必费钱。我以前行乞的时候和其他小乞丐男男女女的也睡大通铺，一条被子也睡过街。咱们这不是没钱么，没钱就得省，知道嘛？你睡床我打地铺就行。”姜顺宜偷瞄扶青的表情。他却一直不说话。 “这样，我们赚到钱了就要两个房间行了吧。我又不会占你便宜，你怕什么。” “你是女子，怎么如此没有防范之心，我总归是个男的。”扶青终于开口。 “那我相信你的人品，你肯定不会对我怎么样，这是基于我们相处了那么久积累下的信任。你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你到底是在气我假装是你娘子还是我非要一间房？” “我气的是你没有防范之心。我是不会对你怎样，可我怕你这样掉以轻心，往后一个人时被骗了怎么办！”扶青说罢竟自己出了门留下姜顺宜一人在客栈房间发愣。 她可真是不懂了，小少爷的脾气才刚开始这段路程便开始发作了？之前也不是这样的脾气呀... 姜顺宜狠狠复盘了一番，才发现他已经离开房间很久了。急着拿上随身行囊便出门找。重点不是人，而是钱都在他身上，要是他一个人走了的话姜顺宜可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姜顺宜估摸着他不会走远，大不了就是饿了找个脚店吃点东西罢了。 果然没有猜错，就在客栈外没走几步路便看见他在吃东西。 “扶青道长吃东西呐。怎么不喊我一起，咱也算是同伴，你这样可不好。”姜顺宜坐在扶青对面看着他吃，扶青却一直不看他，显然是还没生完气。 “小二也给我上一份水饭！”姜顺宜见扶青吃着水饭自己也觉得有些饿。天儿热，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一碗水饭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我跟你说啊光吃水饭太素了，我这有干脯是我自己做的，可不是外头买的那种干巴巴的风干肉。要不要尝尝看？”姜顺宜知道，扶青最受不起美食诱惑了。 扶青有些心虚，想吃又觉得自己还要继续摆生气的架子。内心纠结一番后轻轻点了点头。 姜顺宜将干脯撕成小片放在碟子上便给扶青推了过去，扶青捏了一块，嘴角微微上扬。姜顺宜知道鱼儿上钩了。 “这肉脯做得不太干，抹了蜜糖还撒了些芝麻是不是更香了？” “嗯。” “那你还生气吗？” “嗯。” “那我要是可以让你的水饭更好吃，你会不会消气一些？”说罢姜顺宜掏出些干薄荷叶放进扶青的水饭里。 “夏日炎炎，有人怒火攻心，都怪我气着扶青少爷了。吃了这薄荷水饭嘴里有点凉意就消气了好吗？”姜顺宜可真是想尽办法了，毕竟财政大权在这扶青大爷手里，她只能装孙子。 “罢了罢了，消气了。”扶青终于笑了，开开心心吃饭。 “那行，既然你不生气了咱们就干正事。把你的钱全拿来，分三份。我们分开各带一份，再有一份藏在驴子那儿。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要是不见了的话也不会全都不见了。这才是正道，你说呢？”姜顺宜心想，自己可真是聪明。 “行，就这么办吧。”扶青随即掏出钱没有多想，姜顺宜还没分好钱，突然身后被人戳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该不会那么倒霉一拿钱出来就要被打劫吧。 姜顺宜缓慢抬头。 “方灏致？你要吓死谁啊！”姜顺宜真是被这个阴魂不散的人气死。 “我打听得二位要前往岭南，想着和两位一同就个伴。我也要去岭南。”方灏致自顾自坐下。 “什么打听，明明是那日我告诉你我们要去岭南的，当时你没有想法，怎的现在又跟着我们？”姜顺宜毫不给面子拆穿。 “那就当我是故意跟着你们。这样一路上的花费我都可以承担，我只是想要姜娘子帮我试菜，告诉我做的菜里有什么问题。” 姜顺宜也不知道这人什么目的，但看她应该不缺钱的样子。他将扶青一把拉过，两人桌底密谋。 “这二愣子有钱，要不我答应给他试菜？这样咱们一路的钱也有了，房间也能租俩。还能一路上有好菜吃。这买卖可行否？我可提前和你商量了，这回不能说我防范心低。”姜顺宜说道。 “我看行，反正我们也不吃亏。”扶青想到兜里那几十文钱就发愁，现下有个大财主可真是解决了大问题。 “两位，密谋可以小声一些，要么就光明正大商量我也是不介意的。”方灏致敲了敲桌子笑道。 “行，这买卖我接了，但我有个要求。一路上的衣食住行你全包之外，每试一道菜要给我...五文钱，不对十文。”姜顺宜讨价还价。扶青一个眼神表示赞扬，姜顺宜果然是个混江湖的，坐地起价玩得溜。 “我给你二十文。”方灏致倒是大方。 “方大厨果然豪气，行。那这餐水饭我请了。小二再来一份水饭，一份酸藕！” 姜顺宜盘了盘手里的钱，这餐加个小菜也还绰绰有余。 第15章 糯米八宝鸭 三人是日开始转乘船，只是姜顺宜没想到方灏致竟然找来了一艘这样大的船。着实让她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娘子惊掉了下巴。 “顺宜怎么了？”扶青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没事就是没见过那么大的客船，这得能坐多少人呐。”姜顺宜都快流口水了，这样大的船到哪都不是问题了，若是自己能拥有那么大的船可不就能吃遍全国！ “找了许久只有这船上勉强有厨房我便租下来了。一路上还望娘子指教。”方灏致说道。 “好说好说。”姜顺宜心想这人是多有钱呐，定要在他身上狠狠敲一笔。 “娘子想吃些什么，今夜便开始吧，你来报菜名我来做。”方灏致像是等不及了一般，边上船边扶着姜顺宜问道。 “我想吃八宝糯米鸭，其余的你再想个一荤一素加一汤我们三个人凑合简单吃一嘴就行。”姜顺宜道。 “好，那娘子和道长先到船舱上的客房休息，我先去准备。”话刚落方灏致便奔往厨房。 “三菜一汤，一共四样，就是八十文。嘿嘿嘿...”姜顺宜打着小算盘笑出了声。 “姜小娘子，又吃又拿钱的可乐坏了吧？”扶青嘴角也上扬。 “那是自然，还有这样大的船，房间也大。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坐这样大的船！”姜顺宜推开房门。 “等你到了岭南可见更大的船舶也时常停泊在港口，那些远洋海舶，一舟数百人，少则百余人。多为外国商人或使者，带着大量货物来到广州府，那才叫一个繁荣。”扶青又回想起自己家乡，多少有些归心似箭的意思。 “难怪你刚才见这船并不惊讶，我倒是没见过。真想快些到岭南。”姜顺宜放下行李，又到隔壁房间看了看：“你就住我隔壁，可别离我太远了。这船那么大，你到哪都喊上我，不然我可会害怕。” “哪都喊你？茅厕需要吗？” “滚，我怎么以前没觉得你那么喜欢讲这些屎尿屁的玩意。有点道长的样子行吗？”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讲的。”扶青也不知道怎么，以前倒是一本正经，现在认识了姜顺宜却总想逗逗她，她是下山后见过最有意思的人了。“对了，今晚你收了那八十文得要分我一半！” “为何？” “因为你说的，鸡蛋放在不同篮子里，现下驴子卖了，分两份你我各带一份便好。”扶青也是这会儿才想起，那日自己爽快分了银两，没想到今日有此福报。 “这是我自己的能力赚钱，凭啥分你。” “咱俩之间不是有信任吗？也是你说的。我又不花你的钱，放心等到了岭南我全数归还，我只是怕路上丢了，也防止你乱花钱。” “分就分，反正在这穿上包吃包住的也花不了多少。”说罢姜顺宜转身就往自己房间去，并且用力关门。一肚子气躺在床上。 真是聪明一世蠢在一时，怎么当初占便宜的是她，现在吃亏的反过来是自己了。 “罢了，先睡一觉，睡醒了就吃，一日三餐，一餐八十文，三餐二百四十文。要是到了岭南，个臭道士不遵守诺言把一半的前给我，那我自己一天自己能拿个一百二十文。要是我努努力多吃几个菜说不定还能更多。就这么办，好吃好睡！” 说罢便陷入睡梦中。也不知是半梦半醒时还是真的在梦境中，竟然有一人站在夹板上和姜顺宜说话。她听不清便走近了一些。 只见那人却突然往下跳。姜顺宜一个激灵从床上摔倒地板上。 “这什么梦啊？才上船就梦见人跳船，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自言自语到一半突然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紧，姜顺宜赶紧支起窗向外呕吐。 而隔壁房的扶青也和他一样支着窗狂呕不止。姜顺宜指着他笑，一下胃里又涌上一股气，还没笑够便呛住了自己。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也平复了些，自觉这个场景太好笑，两人的笑声竟交织于一片夕阳之下。 “吐完饿死了，方灏致怎的还不喊我们吃饭，要不去看看？”姜顺宜用茶水漱口后便向窗外的扶青说道。 两人摸索到船舱的厨房，正好方灏致做好了饭菜。 糯米八宝鸭自是不必多说，另一道翡翠鱼卷看着也是费工夫的，难怪做了那么久都入夜了才开饭。再有一道菊花茄子，也是考验师傅刀工的。最后的汤品则是鱼骨鱼骨豆腐汤。 姜顺宜先从糯米八宝鸭开始，切开鸭子的腹部，糯米和青豆以及香菇丁等食材从鸭子的腹部出现，米香味四溢，一口糯米饭包含了鸭油的丰润和各种食材的复合香味。对于一个厨师而言这已经是上乘的了。 “怎么样？”方灏致迫不及待想到听到姜顺宜的评价。 “方大厨一桌子好菜，我怕凉了先吃一轮再慢慢跟你说。”姜顺宜说罢又夹起一块鱼卷，里面卷的是绿油油的芦笋，鲜红的火腿，还有肥厚的香菇，这三样都被切成整齐的条状。鱼应该是过了油锅再上锅蒸的，很好地保留了鱼的鲜嫩，且裹了淀粉先炸后蒸的做法让鱼的嫩滑程度又上了一个层阶。 姜顺宜又夹起菊花茄子，心想这个方灏致还真是对花有不一样的执着，这菜无花却有花，忍不住清笑。最后的鱼汤也很好的把炸茄子的油腻一扫而空。姜顺宜第一次乘大船的胃被疗愈着。 “方大厨，你的菜都很美味可口，以后可别弄那些什么噱头菜了，这样踏踏实实的不是很好嘛？” “那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的？” “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从八宝鸭开始，你没有剔骨，直接开肚又缝起来再放糯米等食材，但若是我的话会先整鸭不开肚脱骨。去骨去腿和翅做成葫芦状。这一来是照顾食客不必吐骨麻烦，二来显得菜品功夫更足些。还有里头的糯米只蒸熟放入有些欠缺意思，若是能加入风肠或者腊肉一类的一并先炒香再放进鸭子那可能风味更佳。还有那鸭子...算了我不能说太多。”姜顺宜突然停下。 “姜娘子继续说啊...”方灏致听得出身，姜顺宜突然停下，吊足了胃口。 “我说给你试菜告诉你哪里不足，可是怎么还扯到了制作方法上来。我不说，二十文可不包括把我的做法也传授给你。要做法那可是不一样的价格。”姜顺宜暗示道。 “我再加二十文，娘子快说。”方灏致慌忙从钱袋子掏出一百文钱。 “蒸好以后控干水分，想办法把皮做脆。”姜顺宜讲得一半又藏起一半。 “怎么做脆？” “这得你自己想啊，实践出真知，我一个乡下来的我哪知道。我只给你建议罢了。” 说罢一百文钱姜顺宜开开心心落袋平安，开始认真吃饭。 此时扶青在桌底摊开手，表情似是要分钱，姜顺宜自然明白，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扁嘴递上五十文钱。而方灏致却一直发呆。 “方大厨？你干啥呢，吃饭呀。对了你的味觉到底是怎的回事？我见你这桌菜做出来的味道很有水平，咸淡拿捏得很好啊。”扶青问道。 “我自小就尝不出味道，做菜时的咸淡都是靠以前师父陪我试菜试出的经验。” “那你很厉害了，你做菜比普通人可难多了，你有这个水平为何还不满？”姜顺宜不解道。 “往日做过的菜我可以复刻，但无法做出新菜，自从我离开师父后我也不敢暴露自己没有味觉这件事。我怕往后被人知道后再也没有人吃我做的菜。”方灏致的难过无法掩盖，低头说道。 “怎么会，方大厨你做得一手好菜，我能吃出来。你看我，给死人做菜的手，我做出来的东西才是没人想吃的。你对比起我已经幸运很多了。”姜顺宜安慰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你若到了新的地方，不再给死人做菜也就无人知道此时，可我不同，没有味觉这个缺陷是会跟着我一辈子的。”方灏致的叹息声传染给了两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船外突然传来呼救的声音。 “有人落水了！” 听着像是船舱内的工人呼喊。 “糟了。”姜顺宜脱口而出，想起刚才的梦境，莫非真的成真了？ 第16章 东坡肉 一众人闻声便下水救人，此时姜顺宜方知这船上船夫、水手、水工竟有三十多人。这些人时常远航自然熟悉水性，而掉落的人不知原因为何。 救上人来后已过一炷香的时间，姜顺宜紧张地张望，内心默默求神眼前的人可千万不能死啊... “还有呼吸。”看来船夫果然是有经验，这一句话正好落在姜顺宜耳朵里，终于放下心来。 “听说这年轻人是第一次出远航，以前都在码头工作，听说这次船是去岭南非求着船夫让他跟着工作，其实也是想回家罢了。此次也算回乡若是把小命给丢了可就真是可怜了。”扶青扶着姜顺宜将她送回房间。虽然姜顺宜是个大大咧咧的，可见着这样的场面难免害怕。 “扶青，说来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下午睡着的时候梦里见着他，他跳落水里。你说他不会有事吧？我老是能见到鬼，莫不是这个人也会...”姜顺宜不敢再说下去。 “没事，船上有大夫，再不济还有我，一会等他回房睡前我给他念醒魂咒，以防睡梦时外邪侵扰。” “喝点符水呢？管用吗？”姜顺宜认真地问道。 “傻瓜，就知道喝符水这一招？你看你脸都吓白了，快些休息。”扶青把她送回房却并未离开，在一旁陪着她直到睡着。 姜顺宜很快进入梦乡，只是睡得很浅，连扶青的呼吸声都能听见。随着船在水上行驶，水波轻摆就似在摇篮上一般。 姜顺宜的耳边传来哭声，她睁眼随即吓得蜷缩在一旁，扶青也被惊到。 “怎么了顺宜？” 姜顺宜只盯着墙角位置说不出话。 “你能看见我？”墙角那人浑身湿漉漉，姜顺宜自然能认出是刚才落水那人。 “娘子，我不想死，我想回家。”那人又再开口。 “你...你没死啊...你刚才不是被人救起来了吗？我怎么还会看见你啊。扶青你看见他了吗？”姜顺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看着扶青，真希望他能告诉她，眼前的人不是鬼。 但可惜，扶青摇头。 “娘子，我若是走了，待我肉身归乡时请不要告诉我的父母，若是可以，将我找个地方安葬便可，或将我身投入大海，终究不会让亲人悲伤便好。”他紧抱着自己瑟缩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发抖。 “不，你还没死，你跟我来。你跟我来。”姜顺宜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将他扯起。扶青也觉奇怪，若是这人是魂魄，姜顺宜怎可触碰到他？ 姜顺宜将他拉出隔板，见人便问刚才落水之人在哪。入房便见方灏致和大夫都在。姜顺宜的手在半空中拎着什么东西似的，但大家都没有心思管。 姜顺宜向床上那人的鼻子处探了探。 “你看，我就说你没死，扶青你看。”姜顺宜笑道，探了鼻息总算安心了些。 “没死，却叫不醒。”一旁的大夫开口。 “这人叫什么？”姜顺宜问。 “叫小武。” “小武，快点醒，你给我醒醒，你快点回你的肉身里啊！”姜顺宜扯过手里的人，只是在别人眼里她如此行事当真是怪异。 “我进不去，怕是要做孤魂野鬼了。娘子莫要再忙了，真想念家乡的母亲，她做的东坡肉最是好吃。可惜我回不去了。”小武的话只有姜顺宜听见，而此时扶青将姜顺宜拉到一旁便开始念咒。 “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返婴。灭鬼除魔，来至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静听神命，亦察不祥。邪魔速去，身命安康。急急如律令！”扶青合共念了三遍醒魂咒，而姜顺宜所见眼前的灵魂颜色渐渐退去，最后甚至消失不见。 “扶青，他不见了！”姜顺宜慌了，莫不是灰飞烟灭了吧？ “没事，我想他只是回到肉身里了。让他先休息吧，今夜应该无事。”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我必得要做些什么...他刚才说他母亲做的东坡肉很美味。扶青，什么是东坡肉？”姜顺宜似着了魔一般，其余人都不敢说话。 “东坡肉来自于东坡居士的一首《猪肉颂》。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方灏致说道。 “你会做？走，去给他做。快点！！”姜顺宜拉着方灏致就往厨房走。此刻已是深夜，厨房竟然起炊烟。 “我也并不太会做，这《猪肉颂》里也没说什么具体的制作方法，只说了把猪肉闷煮软烂，这调味什么的都没有说，你让我怎么做？”方灏致发愁了，特别是他一个没有味觉的人，这道菜他只听过没有做过。 “我大概知道。”扶青也跟着来到厨房。“少时见我母亲的酒楼里就有一人点过这道菜。那人还详细和我母亲说过制作过程。” “快！你说，我来做。” 随即姜顺宜按照扶青所说，将猪肉切成方块儿焯水后再热锅里加入红糖。待糖溶化后放入猪肉上色。加入姜片、葱段、料酒、酱油和水没过猪肉。然后以虚火慢慢煨炖。而等待美味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三人都不愿意离开厨房，在闷热的环境中等待一锅美味。 而出锅后已经是深夜，三人静悄悄地入小武的房间，将东坡肉放在他的床边。 姜顺宜不愿离开，一夜里醒了十次有余，每次都去探鼻息，确认小武无事才又回到桌前趴一会儿。 终于日出之时，小武便醒。见三人未曾离开以及床边的东坡肉竟感动得落泪。 “你醒啦？”姜顺宜问道。 “嗯，闻到东坡肉香了。谢谢你小娘子，若不是你昨晚可能我已不在了。但这东坡肉的味道留住了我，我让自己努力一把一定要熬过去，熬到回去吃上母亲给我做的一口东坡肉。”小武眼里含泪。 “对，你一定要回去吃你母亲做的东坡肉，还要请我们这救你的三十多个人。”姜顺宜也忍不住落泪，这把人从生死边缘里拉回来还是第一次，当真是拉的。 “姜小娘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娘的东坡肉是不加水煮的，完全以黄酒煨炖这样滋味才足。你可别告诉别人，这是我娘的秘方”小武小声地说道。 姜顺宜连忙点头道：“下次我一定试试。” 第17章 全猪宴 自此，船上三十余人便都得知姜顺宜可见灵魂一事，但这三十余人竟觉姜顺宜是个福星，和白家村的人不同。这些人总要在海上混吃，危险异常，对于生命有足够的尊敬，所以反倒见姜顺宜救了人一命后颇为欣赏。 而方灏致竟然和他们说着在白家村时姜顺宜为鬼魂做菜一事，在场之人无一不听得津津有味，就像听说书的一般。 “我倒不知道方大厨竟然这样了解我的事。”姜顺宜见一群人在说笑，也凑了上去。 “你自然是不知道，我早就留意到你。原先觉得你给逝者做菜很神奇，后才发现你厨艺那样好，对食物的理解颇深。知道昨晚，更加让我钦佩。见鬼魂而不怕，还能够救人。我真是闻所未闻，一见吓人。”方灏致此人倒是跟变了个人一样，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大概也是因救回了人心情大好。 “多谢夸奖，要不今夜我给大家做些好吃的，也当做给小武庆祝吧希望咱们这一程顺顺利利到达岭南。”姜顺宜也是十分高兴，这开心起来就想做菜，可是这话一出又有些为难。毕竟眼前这三十几个壮汉，怎么说也要弄出三、四桌子菜来才够。 “别担心，我们人多，伙房也有帮手。需要做什么姜小娘子开口便可，船上的人无有不应的！”船夫道，而身旁的众人连连说好。 “那好！今晚便请大家来吃凯旋宴，预祝咱们顺利！” “小娘子一会咱们给你钓鱼，这水里可多鲜货定能让你大展身手。” “我说倒不如一会靠岸到市集采买些东西吧！” 大家一言一语好不热闹，姜顺宜不见扶青便回房寻他。 “你在这儿做什么？”姜顺宜见他在房间里一个人发呆看着窗外。 “没什么，再想你今晚会做什么好吃的。” “还没想到呢，要不你来帮我拟个菜单如何？我只是发愁那么多人要是来不及做可怎么好？”姜顺宜还是隐约有些发愁。 “你忘记那次傍林宴了吗？可以让大家一起动手呀。再者这次和东坡肉这道菜颇有些缘分，也可以做给大家尝尝。” “船上都是些大汉，吃肉自然是不能少的，三十余人怕是半头猪都能吃掉。对啊！全猪宴，五花做东坡，猪头可卤煮，内脏也可，其余肉腌制过后当场自行炙烤，这不是省了许多功夫么？就做个全猪宴，到时候将桌子在船舱内一字排开，船停泊靠岸也不会太摇晃。” 姜顺宜赶紧将此想法告知方灏致，再让人停船靠岸去采买。而事情却越发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 “姜小娘子，有个事儿颇为尴尬，方才我去卖猪，这村里头的人说一头猪二三百斤呢，不愿卖给我。后来见我们远道而来，反而邀请咱们到他们祠堂去用饭。这兄弟们一吹嘘说咱船上有一小娘子厨艺了得，这村里的村长就说想请你到祠堂那儿操持个席面。这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大事儿了？”眼前的船夫挠挠头，这下可好，本来三十几张嘴现下恐怕得有个百来张嘴等着了。 只是这样热闹的事情姜顺宜其实也很想凑凑热闹，自己也没给那么多人做过宴席，也算给今后自己开店做点准备，这也就应下了。 还好，这村里的人都有分寸，好几个婆子媳妇帮着姜顺宜。 只见那两三百斤的猪被众人一顿操作，开膛破肚以后便摊着让姜顺宜吩咐如何切割。 “猪头一整个切下，内脏装入盆内用面粉清洗，五花肉全部分切成方块。排骨和里脊、梅花肉分别也要分出来。最重要的是猪网油，记得留好喽我得走。”姜顺宜说完便开始按照菜谱慢慢备菜。 而她被村民们抬出的锅惊到，他在师父的酒楼里也没见过如此大的做饭器皿。那么多确实有大锅好办事。 首先将剔出的骨头泡于清水里去除血水，而后冷水下锅焯水，加入料酒、大葱等，沸腾后撇去浮沫。再冲洗干净骨头，放入热油锅中翻炒到表面金黄，而后加入巨型大锅和巨热无比的开水熬煮。大概两个时辰汤色就会呈现乳白的状态。而它就会成为填饱肚子的总要法宝——大骨汤面。 而后便是里脊、梅花肉、猪颈肉、猪肠出场，将它们分别切薄再用不同的腌料腌制，之后便可等待炙烤。而在祠堂外姜顺宜已经吩咐准备了留个炙烤炉等待着这些美味。 “顺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方灏致问道。 “自然有了，东坡肉和东坡肘子就归你了。再煮一百个鸡蛋剥壳在油锅里走一圈，也放到东坡肉里闷煮。” 姜顺宜真是个鬼灵精，鸡蛋也是填饱肚子的利器。且放到东坡肉里滋味也绝不会差。 此时的姜顺宜发愁的是手里正处理的芋头，让她的双手痒得不像话，这未熟的芋头肯定很粉糯才会如此让人痕痒。 姜顺宜一直挠根本停不下来，真是疏忽了，从前也没觉得自己这样娇气。 “让我来吧。待会调味你来，一个大厨怎的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扶青从她手里拿过正在处理的食材。 姜顺宜清洗完双手还是觉得痒，扶青此时已经将芋头全部处理好。 “你过来。”扶青拉起姜顺宜的手，姜顺宜有些不知所措。他将她的手放在炉子旁，热气一轰手倒是没有那么痒了。 “你放手我自己烤一下手就行。”姜顺宜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不料扶青抓得更紧。 “我的手也痒，也要烤。” 姜顺宜的脸瞬间变红，还好扶青站在他身后，应该是没有看见。 “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来做。” 扶青的声音很柔和，让姜顺宜一下子将记忆拉回到当日在炙花酒肆见到他那仙气飘飘的样子，忍不住心动了那么一下下 “你就把芋头块平铺到荷叶上然后铺上排骨再盖一层荷叶就可以上锅蒸。”姜顺宜真想敲死自己，在做菜呢怎么能够这样分心？ 而就在大家忙碌着忙碌着之际一整头猪已基本被料理好。 村里人习惯摆长桌宴，这也非常符合姜顺宜这次的全猪宴，大家对立而坐，每隔五人放一个炙烤炉，大家边吃边烤毫不畅快。 而在一旁一大锅骨汤仍然在熬煮，一旁还有来帮厨的厨娘手里做着面，需要的人便立马煮一碗面，再舀一勺汤，那也是非常满足畅快的一件事。 “姜小娘子，猪血如何做到如此好吃嫩滑？猪血汤简直一绝呀！”一村民开口问道。 “这很简单，猪血加水和盐凝固过后切成片，然后烧热水倒入猪血烫一下再控干水分，来回三次左右，猪血表面变色就可不用完全煮熟否则很容易变老。之后用于煮汤或者炒着吃或者熬粥也都可以。” 姜顺宜也尝了一口，眼见着村里的人和船上的船夫们都吃得开心她也笑得灿烂。 “我说还得是这酥炸肉条美味，蘸料更是点睛之笔。”一大叔夹起金黄色的肉条说道。 “蘸料只不过是用了祠堂厨房里放着的腌金桔的酸汁儿，加了白糖和酱油还有一点猪油而已。这都是大家做的腌金桔做的好。”姜顺宜笑着说道。 “要是你喜欢便拿一罐子去。” 姜顺宜自然是不会客气的，告别了村民自己手里怀里都揣得满满的。方才人多，但近三百斤的猪肉实在是吃不完便也还能带些回船上。且还在病者的小武也没吃东西，真好带些给他做点吃食也是好的。 “你看你，可真是个贪心鬼。拿不动了吧！给我吧。” 方灏致从姜顺宜手里接过腌金桔的罐子。 “这些我给你拿到船舱的厨房把，咱们一会给小武做点吃的。我去厨房等你。”扶青也抢过一袋子东西，两人像在暗中斗气似的，你一样他一样地把姜顺宜手中所有东西都接了过去。 “见了鬼了，这两个公子哥都会抢活儿了。” 全猪宴菜谱 酥炸肉条 荷香芋头蒸排骨 东坡肉 东坡肘子 炙烤里脊 炙烤梅花肉 炙烤猪大肠 炙烤猪颈 猪血韭菜汤 大骨汤面 第18章 猪网油叫花鸡 姜顺宜看着厨房一堆的食材不禁有些晃神，半个月前的自己还蹲守在别人后厨等待丢弃不要的食材果腹，而今琳琅满目的各色蔬菜肉类就在眼前。果然人之变化有时候是快得跟不上节奏的。 方才全猪宴时姜顺宜并没有吃饱，这一点大概做厨子的自然明白。做了一整桌子后哪还有胃口，且若往后真要开店估计也是和食客的饭店错开。并不可能有准时吃饭这样的好日子。想起从前帮厨时，师父也常在收铺后自己做吃的。想起来还真是怀念。 手边的猪网油是姜顺宜特地留着的，往日这东西师父都是独吞，从不让姜顺宜吃。这倒是引起她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美味。而同时她也要给小武做点吃的。 姜顺宜正准备开始撸起袖子做菜，扶青便拿了一坛酒来。 “顺宜，今晚我为了帮忙连饭都没吃饱，你这些可要给我也做点好吃的。我自然不叫你白干活儿，这坛好酒自是孝敬你的。”扶青放下酒坛子便走到姜顺宜的身边。 “我给小武做一份猪腰肉片粥，一会好了你就帮我送过去。你倒是会挑时间来，我这会儿也饿了想做猪网油叫花鸡。只是这时间可能有些长，能等吗？” 扶青愣了愣，姜顺宜觉得他有些奇怪便问：“怎么啦？这么饿，等不了了？那我快些做粥，一会儿你先吃一碗。” “哦...”扶青回了回神，眼睛落在猪网油处。 姜顺宜先将米稍微捣碎，锅中烧热水，加入几滴油和盐和米碎开始熬粥。方才的猪腰子可是新鲜得很，先将其纵向破开，撇去中间白色的筋膜。将腰子放入清水中，撒盐和姜片一同浸泡。 再取新鲜前上腿肉，切片后加入淀粉，酱油，盐，糖，胡椒抓拌均匀，腌制一会。 待锅中的粥开始变得绵密便将材料一次性放入，再盖上锅盖。米因为已经被捣碎过所以很容易形成粘腻的状态，也是快速做出容易消化粥品的秘诀。 肉香开始散发之时便可打开锅盖，在急火中，食材在滚烫的粥汤包裹中保留着原有的鲜味，最好还是趁热吃，否则那口咸香和米香就会随着热气消逝。 “扶青，先把这粥和米糕送过去给小武，快去快回，回来等你吃叫花鸡。” 扶青便去，却在厨房门外看着粥发愣，这做法和父亲所做的如出一辙，就连那猪网油叫花鸡也曾听母亲讲过，只是未有见过。不知是世事如此之巧还是他那失踪多年的父亲和姜顺宜有什么渊源。 这边厢姜顺宜将猪网油摊开，这像蜘蛛网一般的的白色网油是师父口中的绝美之物。当年她偷看到师父以网油将整鸡包裹，再以荷叶包裹许多层，抹上泥浆。 可是具体腌制整鸡的调味她并不知道，且记忆中那叫花鸡有一股独特的酒香，姜顺宜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把鸡以寻常调料腌制，也不过就是酱油、盐、糖和胡椒，猪网油包裹。再以数层新鲜荷叶作为外壳。但包好了以后姜顺宜才想起忘记用酒来腌制整鸡。 “绍兴酒和泥会有酒香渗入。”扶青此刻已经送饭回来，递上刚才带来的酒。 “你怎知绍兴酒和泥的办法？”姜顺宜接过酒问道。 “我父亲的方法，他从前在家时会这样做。可我没见过，是听我母亲说的。”扶青有些试探地说道。 “那还真是巧，莫非我师父也是岭南人？”姜顺宜傻笑道，并没有多想，只专注于眼下的这只鸡。 “或许吧。”扶青嘴上那么说，但心里不是那么想。他父亲的厨艺高超，便是这个岭南也鲜少有人会如此做菜。 “但是扶青，你若是知道你父亲的做法能否告诉我，这里头缺点什么？我记忆中师父做的叫花鸡有种不一样的香气，我从来没有闻到过。我想我这道菜里头一定缺了些什么。”姜顺宜想起当年那股子香气便念念不忘。 “或许是生蚝，在鸡腹中塞入生蚝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道菜我母亲也会做，等到了岭南让她做给你尝尝。”扶青已经开始怀疑姜顺宜的师父或许就是他父亲，但却不敢确定。 姜顺宜手边也没有生蚝，这次也姑且就这样先做叫花鸡。包好泥浆后便丢入灶下的火里直接烤制。 “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先把粥吃了吧，我小火给你热着呢。”姜顺宜舀了一碗粥给扶青。 这一口便觉熟悉亲切，果然是和父亲所做的无异。一般人都爱做豆粥一类，而自己的父亲却偏爱下水。各种各样的内脏有各种不同做法，而其中这样鲜甜的肉粥就是其一。 “顺宜，你的师父做菜是不是很好吃？”扶青装作随意问道。 “是，也不是。” “此话怎说？” “师父给自己做饭的时候我知道定然是非常好吃的，甚至给我们师兄弟们做最简单的汤面都是一绝。但不知为何，给客人做的菜却很普通。甚至很多时候客人都会不满意。我总觉得师父是高人，他却不肯承认。”姜顺宜想起师父倒是惆怅得很，也不知道现下他过得如何了。 “你的师父长什么模样，有何特征？姓甚名谁？”扶青着急问道。 “那不就是一般老头的模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如此紧张做什么？”姜顺宜奇怪，今夜扶青怎么那么关心她那师父了。 “莫不是你的师父姓蔡？”扶青小心翼翼问道。 “对！你怎知？道长算命真这样准，连我师父姓名都知，若你能说出他姓甚名谁我可就服你了。” “蔡翰生。” “不会吧？你这都知道？修道真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姜顺宜懵了，莫不是自己喝多了发臆症。不对呀，她今夜还没开始喝酒呢。 “非也，只是我方才才发现事情如此之巧合，你师父竟是我父亲。” “不会吧？不会吧？”姜顺宜惊呼，居然还能有这事儿。 灶下的叫花鸡被火烤炙得噼里啪啦响，姜顺宜蹲下用树枝把鸡翻了个面继续烤。 起身便逼近扶青仔细打量。 “你那么一说倒是和我师父有几分相像。可我没听说过我师父有个儿子呀。不对，我师父神秘得很，他家里的情况更是一句没提过。他为何会失踪？又为什么不回去找你们呢？” “说来话长，未免疏漏等到了岭南你到我家里来，家里有父亲的画像你认一认，若真是的话我还需和母亲商议。” “哦...那也好，毕竟是你们的家事，但若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路去找师父。”姜顺宜实在不敢相信天下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扶青道了句谢后便又蹲下查看叫花鸡。 “你怎么这样心急，鸡且要多烤烤才能熟呢。说来你我都没吃过师父做的叫花鸡，但居然是以叫花鸡互认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姜顺宜也蹲下，两人面对面此时的动作也有些好笑。 “你俩在干嘛？”方灏致一声呵道，吓得两人立马想站起，却头碰头撞了个结实。扶青一把搂住不让姜顺宜碰到灶台热锅，这个动作却让方灏致看在眼里怒在心头。 “你放开，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做什么？”方灏致一个健步冲上前分开两人。 “你说什么呢，我们在做叫花鸡罢了。方大厨也一同尝尝吧。”姜顺宜说道。 “咱们都那么熟了叫什么方大厨，叫我阿致就行。” “好，你们先落座，我再炒几个小菜来。” 姜顺宜将剩余的猪颈切了些，又削了好些沙姜。猪油下锅爆香沙姜，气味虽冲却颇有风味，猪颈肉急火猛炒，撒上芝麻当真是香翻了天。 而方才剩余的猪网油边角料另起一锅，不一会便出油，而猪网油渣仍然保留，再下青菜一炒，莫说青菜便是炒鞋底也是香的。 完成了这些小菜后便是重头戏猪网油叫花鸡，拨开泥土猪油的香气随着白烟冒出。 “这可太香了！”方灏致的嗅觉灵敏，此刻香味早已激发唾沫，只是可惜自己无法吃出味道。 “沙姜爆炒猪颈肉、猪网油炒杂蔬、猪网油叫花鸡还有猪腰子粥，最后便是扶青道长的绍兴酒。大家请用。”姜顺宜终于坐下能吃一口，今夜可真是累坏了。 “我提议举杯敬顺宜，多谢你今夜操劳，不仅席面做得好，这宵夜也是丰富可口。”方灏致说道。 “你又尝不出味道，怎知可口。”扶青故意激他，姜顺宜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灏致也没有说什么，只夹起一块粘着许多沙姜的猪颈放进嘴里。此刻沙姜的辣味竟然从他嘴里四散开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时呆滞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阿致？”姜顺宜发觉不对。 “我好似能吃出辣味。” “真的？” “真的，舌头微微疼痛，灼热的感觉。这就是辣味吗？”方灏致说着便换上勺子，舀了一大勺沙姜放进嘴里，然后竟痴痴地笑。 “阿致，说不准你的味觉能恢复。若能吃出辣味，往后或许还能吃出酸甜苦辣呢？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你真是我的幸运，遇到你是我的福气。”方灏致的手竟然握着姜顺宜，眼神痴迷。姜顺宜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阿致，你不必这样，我就是无意之间做了这道菜罢了。这是你的福报，你这大好人，上岭南还捎带上我和扶青。” 姜顺宜说着便开始动筷子，用吃饭来掩盖此时尴尬，用眼神向扶青求救。 “方兄是好人有好报，一路对我们照顾有加。但咱们家顺宜啊也是厉害，做菜好吃就罢了说不准还能治病。”说罢扶青往姜顺宜的碗里夹鸡腿，方灏致眼神灼热，都快冒出火星子。 姜顺宜此刻只想把自己的头埋进碗里，这两个人可太怪异了。姜顺宜只好一顿猛吃，只是这两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感觉总是奇怪。 “我吃饱了先撤了！”说罢姜顺宜马上逃离现场。跑回房里。 “还好跑得快，不然两人打起来殃及池鱼可不完蛋？”姜顺宜虽然察言观色知道这两人斗气，却不知原因，也根本没有往这两人在互相吃醋这方面去想。她自然也不想理会这些杂事，她心中不过一个“吃”字罢了。 第19章 扬州府 船舶停靠在扬州港，不仅需要采买东西以准备接下来的航行，还为了接一批货物。因方灏致租用这船本也是仓促，接货是主要，接人是顺带而已。 货物上船及采买需要在扬州府耽搁个两日左右，这也是出行前便定好的。三人就当是到了一处游玩之地，倒也是高兴。 “顺宜，你怎的还穿这身衣服？那日端阳节见你穿得甚是俏丽，何不换上？”方灏致见姜顺宜一身粗布衣裳，想着下船游玩又不是赶路便提议道。 “那你可真是不了解顺宜，穿得太过扎眼容易引人注目。倒是这样简单素衣不是更好？大道至简，我倒是觉得顺宜穿什么都那么好看可爱。”扶青揉了揉姜顺宜的头，这眼神就跟看小狗似的。 姜顺宜一把推开他的手说：“能不能别啰嗦了，赶紧逛逛扬州府好不好，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定要吃个开心，走！”说罢便往港口去，姜顺宜见什么都是新鲜的，有趣的。 常听人家说扬州美食多，姜顺宜也自然不会错过。 “老板翡翠烧麦的翡翠是什么？”姜顺宜见一家店的烧麦玲珑剔透，里头的馅料是翡翠色的甚是好看。 “来尝尝，这烧麦里头的是蔬菜，清爽可口。这是千层油糕。看你不像本地人，是来这儿谋生的还是游玩？”老板娘倒是热情，拉着姜顺宜唠嗑。 “我从诸暨来，路过此地。老板娘这个给我一份吧。” “好！” 姜顺宜在铺面外的桌子上坐下开吃，翡翠烧麦的皮非常薄，一咬开内陷便从皮囊里涌出。姜顺宜没有意料到这里头的馅竟然是有些流动性的，猪油的味道也扑面而来，当中的馅料偏甜。千层油糕也十分香糯，分层的最大功劳者也必须是猪板油和白糖，滋味十足。 “怎么自己就跑来吃吃喝喝，也不带上我们了？”方灏致不由分说和扶青一同落座。 姜顺宜一个白眼，好不容易甩掉了这两个跟屁虫竟然又跟来了。 “你想什么呢？这样发呆。”扶青道。 “没有，我想起师父一句话，他说南天北咸东辣西酸，各地的人口味都不尽相同。扬州地方特色果然也是如此，觉得挺奇妙的。”姜顺宜又将一颗花瓶状的翡翠烧麦塞入口中，嘴巴鼓鼓地说：“扶青帮我把这都吃了，阿致麻烦你结账咯。老板娘我先走啦，我大哥们会结账！” 说罢摆了摆手便走。 “怎的只能你吃？我付账？”方灏致有些气不过，抓起油糕便往嘴里塞，丢下钱也跟上了姜顺宜。 “顺宜，要不咱们到杏花茶社去？那儿好吃的可多了，我都打听好了，我做东如何？”方灏致诚意拳拳姜顺宜自然是很乐意的。 “吃饭可以，可是阁下席间可会与我谈论美食？”姜顺宜的套路又准备好了。 “自然，和顺宜吃饭时你的高见是我最愿意听的。” “那就当我我给你试菜并且把味道描述给你听咯？那可就得算钱呐，老规矩二十文一道菜。”姜顺宜摊出手掌，样子带些挑衅。 “好啊，我给，你吃多少我给多少，连带刚才那两份，你也给我好好说说刚才吃起来是什么感觉呗。”方灏致竟顺手牵着姜顺宜便往杏花茶社去。 “哎呀，你别...别拉着我。这走路多难受。我说还不行嘛。”姜顺宜甩开他立马跳到扶青的身边。将扶青置身于她和方灏致的中间。 “刚才的翡翠烧麦咸中带甜，而且里头还有猪油，虽然没有放肉但是素而不斋。油糕香糯千层也特别松软。师父说过东西南北各地口味都该包涵些，学会欣赏各地特色。一个厨师的自我喜好并非第一要紧，要紧的是食客。众口难调是真的，但一个出色的庖厨便是要抛掉这些，尽量做出让各地食客都满意的菜肴，这是因地制宜，也是因人而异。”姜顺宜想起师父的话，当时不甚明白，现下却有些明朗。 “看来我爹对你的影响颇深...”扶青嘴角含笑，不知为何倒是觉得和姜顺宜更亲切了些，起码比某人要亲近。还真是多亏了自己老爹。 “扶青道长的父亲竟然是顺宜你的授业恩师吗？那怎的教出顺宜这等高徒，而扶青道长却...”方灏致正想唇枪舌战一番。 “杏花茶社是不是这儿？”姜顺宜岔开话题道。 “就是这，顺宜你都认得字啦？”扶青竟然有些安慰，这几日在船上得空时已经开始教姜顺宜读书写字。只是这几个字似乎还没教过。 “不认得字，可是我看得懂画儿啊，那招牌上不就是杏花吗？快走快走，我都饿了！”姜顺宜只拉着扶青进门。 只是姜顺宜被菜名儿难倒了，挂在墙上的就是菜单却一个字都看不懂，皱着眉头眼巴巴地盯着木牌。 “点菜这事不劳烦娘子，顺宜你先落座，我来点。”方灏致就是这点好，出钱出力从无怨言。 “好吧，多点几道，我还得靠这营生呢！”姜顺宜眯着眼睛明示道。 首先上桌的是杏花鹅，这样子和盐水鹅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装饰了些杏花在侧。 “来顺宜，快尝尝。”方灏致给姜顺宜夹了一块。 姜顺宜先是闻了闻，皱眉。谨慎地只咬了一小块，面前吞咽。立马喝一口茶漱口。 “这鹅和你之前做的烤肉如出一辙，不知所谓。”姜顺宜一脸夸张，扶青也吃了一块。 “有点奇怪，盐水鹅没有这股子油味，虽然很轻柔的油味，但是和这道菜格格不入。”扶青也吃出了奇怪之处。 “没错，这道菜也是个噱头大于味道的。在盐水鹅上桌前淋上了杏仁油，虽然杏仁油味道虽淡，可多了这层油膜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鹅肉的香气，甚至鹅肉本身的甜味。我宁可它单纯只是盐水鹅而不是故意淋上些不必要的外衣。”姜顺宜放下筷子等待下一道菜、 方灏致也试了一口。 “怎么样能尝出味道吗？”姜顺宜关心道。 “没有，只不过没有味觉我倒是觉得鹅肉品质不错，难怪这里的食客每桌都有这道菜，若非有你这样灵敏的味觉怕是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所以说诗酒朋友易求，美食知己难寻。”姜顺宜不自觉地看了眼扶青，这人勉强算是了。 下一道菜则是红烧狮子头，肉球硕大，赤红色的汤汁紧紧包裹着肥瘦相间的狮子头，而在顶端还撒入了些炒米和葱花。筷子夹开肉香已经猝不及防窜入鼻腔。 一口抿开，肥肉已经化为乌有，而瘦肉带着香甜被酱汁包裹着，软糯的口感在舌尖缠绵。 “这道菜倒是甚好！咸甜适中，肥而不腻。这道狮子头师父从前也做过。他的方法有些不同，他喜欢加入荸荠，这儿的是纯肉。他还会在中间放一颗咸蛋黄，让我们师兄弟们寻宝似地找到那一颗有蛋黄的狮子头，有趣得很。”虽然才离开师父没有一年，但却思念得很。 姜顺宜试完了一桌子菜，没想到还有最后一道。简直已经不想再张口了。 “顺宜，先别放筷子，这最后一道，快试试。” “别叫顺宜再试了，顺宜困了，吃困了！”姜顺宜粗略数了数大概吃了八道菜之多，真怪自己先头的贪心让方灏致多点些。 这一道菜姜顺宜不打算吃，因为一看就知道问题所在 “这道炒鳝倒是浓油赤酱，问题的关键不是调味如何，而是厨子偷懒，鳝鱼只切段，而没有切丝。甚至去骨切片也是好的。但这个厨子都没有这么做，这就导致了鳝鱼肥厚的身躯带有腥味。且这道菜最好是先炸过再大火爆炒。所以我就不吃了。阿致你自己尝尝吧，说不定这姜片还能唤醒你的味觉。”说罢姜顺宜把炒鳝中的姜片夹到方灏致碗里。 他竟然也真的吃了一口。 “辣味能吃出来，腥味好像也有一些。” “不是吧这样神奇？”姜顺宜话毕却被一阵嬉闹声吸引过去。 原来是一群人围观斗茶。 “顺宜，你可会点茶？”方灏致问道。 “我这种乞丐丫头怎么会这玩意。” “我倒是很有兴趣。”说罢方灏致竟也想参与，而更多的人围观。 姜顺宜只在原地打着哈欠，看着楼下的风景发呆，完全没有留意想要在他面前表演一番的方灏致。扶青自然看出方灏致的小心思，却不言破。 “顺宜，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冰糖葫芦和糖人，你要不要吃？”扶青自然知道姜顺宜喜欢什么。姜顺宜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也亮起来。 “扶青道长要给小妹买冰糖葫芦？” “对。走吧！”扶青看着姜顺宜颇有见到自己妹妹的感觉，两人年纪相仿，或许此时的妹妹也和她一般还馋甜食。他真的很想快些回去见见她。 “小二，这桌菜待会你让那斗茶的公子付钱！”姜顺宜说罢又点了点菜品。 “一共九道菜，加上翡翠烧麦和千层油糕，也就是十一道，那方灏致还要付我二百二十文。走吧扶青！” 姜顺宜算完小账便拉着扶青下楼，而方灏致丝毫没有发现他俩已经离开。 第20章 酒糟鲥鱼1 姜顺宜左手是猴吃桃的糖人，精致异常。姜顺宜喜欢得紧，双眼根本没有离开过，一直放在眼前观赏。另一手的山楂糖葫芦也被忽略。 “走路看着点，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看到糖就走不动道儿了。”扶青笑着抓住她的手肘道。 “小时候见别的孩子父母都会买糖葫芦和糖人，而我就只能看着。后来师父也给我买过糖葫芦。”想起从前的事就不禁想起师父，大概姜顺宜的快乐时光里只有那几年的日子了。 “那现在子承父业，由我给你买，还真是缘分使然。”扶青看着姜顺宜被风吹起的头发，嘴角还粘有糖碎一时晃神。可转念又觉自己禽兽，眼前的姜顺宜和妹妹一般大小，他在想什么呢？不能有这等子歪心思。 “扶青你快看，那家人在办白事。”姜顺宜眼睛直直地望着那家大宅院的门。 姜顺宜将手里的糖球和糖人递给扶青，擦擦嘴便跟了上去。扶青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心想不该让她如此出风头。可又转念一想，这是姜顺宜说过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她定然是看出不对或者又见鬼魂了，否则不会如此便闯入别人家里。 扶青也随之跟上。只见前堂一群人息壤，虽然皆披麻戴孝却完全没有父慈子孝的样子。若是此刻躺在棺材内的人所见一定会非常生气。 姜顺宜一见此状况就知又是深宅大院抢田地家产的戏码。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姜顺宜大吼，可眼下的一群人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个陌生人。忽然只见众人却被香炉突然被砸碎的声音惊到。见姜顺宜一个外人便怒目。 “你是何人，为何打碎我家香炉！”其中一男子厉声呵斥。 “可笑，我离堂前的香炉有段距离，我怎打碎？我又没有十尺长的手，依我所见刚才是这位老爷子一怒之下摔碎的香炉。”姜顺宜指着棺椁内的长须白发老人道。 “你这小娘子，胡说八道，我祖父已去，怎么还能摔碎香炉？”男人眉头紧皱，但仍心虚地看了一眼棺材里的老人。 “你自然看不见，而我却可以。他现在正坐在堂前看着你们吵闹！实不相瞒我来自诸暨，人称鬼怪厨娘。小女子没别的本事，只有双阴阳眼。若大家不信可到诸暨白家村打听打听。”姜顺宜又出这一招，和扶青第一次见她时情形相似，只是眼下的她没有骗人，是真的有阴阳眼。 “小娘子，若是如此请你帮我问问，祖父到底是如何死的？这家产又该如何分配！”一女子攥着姜顺宜不依不饶。 “我说过了，我是鬼怪厨娘，只为鬼做吃食罢了。你们这家产分配我可管不着。”姜顺宜摊手，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且她这次还没看见老爷子鬼魂，只是不想这家人吵闹惊着他老人家而已。 “那你总能问问吧？或者祖父有没有说想要吃些什么？为何这棺木如何抬都抬不起来？”另一男子又问道。这家人倒是子孙昌盛，可或许都是在乎家产而已。 “这样把，明日我会再来。今夜请大家好好守夜，要吵闹也莫要在老爷子面前。”姜顺宜说罢便拉着扶青出门。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这宅子——梁园。 “顺宜，梁家老爷子真没说什么吗？”扶青问道。 “我都没见着他的魂魄。可是他的亲人却说他的棺椁抬不起来，那肯定是有蹊跷。”姜顺宜拿回自己的冰糖葫芦道。 “啊？那你刚才何以...” “就是不想他们吵架罢了。老爷子也没现身，是想要自行解决吧。” “那你又说明日会再来？” “权宜之计罢了，我怕他们抓着我不放我怎么办。我本就没见到老爷子，若是那家人非要抓着我给老爷子做菜我该做什么？随便做点不就穿帮了？我就借口走人，反正明日晚间我们就回船里了。” 姜顺宜又在街上继续逛着，但大多都是只逛没有买，除了对吃食比较大方外姜顺宜花钱十分谨慎。 “顺宜，你们去哪了？刚才斗完茶就不见你们。真让我好找啊！”方灏致追上来气喘吁吁。 “看你玩得开心我又吃困了就出来走走。”姜顺宜继续往前走，却不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出去。 姜顺宜回头，那地上也没什么东西，自己穿得也轻便没有什么裙子牵绊，为什么会突然摔倒。只见一旁墙角蹲着一个老头在偷笑。 “你是谁？故意绊我是何意？我得罪你啦？”姜顺宜爬起来便叉腰怒目道。 方灏致被眼下的场景吓到，姜顺宜居然对着空气叫骂，正想上前却被扶青拉住。 “方兄先别去，一旁等着就好。”扶青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娘子不认得老夫啦？刚才我还没谢谢你，你帮老夫教训了那群人一顿。”老爷子撸着白胡子道。 姜顺宜一惊，又见这胡子顿时明白了。 “哦！你就是梁老爷子？刚才在你家为何不现身？香炉也是你摔的吧？”姜顺宜方才没有认真看棺材里的梁老爷子容貌，只瞥见长胡须。 “自然是老夫。” “既然你说要谢谢我怎么还绊倒我，如此作弄我。你就不怕我让那道士把你打飞？”姜顺宜指向扶青。 扶青却立马撇开脸假装没看见。 “小娘子，这道士看着并不想打老夫。倒是你这个小厨娘颇有意思。刚才听你的话头说你会给死人做饭，你也给老夫做一顿？”老头子站起来脚却不碰地面。 “我不做，谁让你绊我的现下手还疼。医药费你得赔我。”姜顺宜撇嘴，和鬼讨价还价也是第一人。 “医药费自然没问题，可我的钱你们人间的人也用不着哇。”老爷子拿出一叠冥币。 “我呸，你给我冥币？”姜顺宜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个赚钱路子：“这么着你给你家人托梦，我的汤药费算你十贯钱，给你做饭也行，一道菜也是十贯钱，要是我做得好你还要给我赏钱如何？”姜顺宜一脸笑意，想到又能赚钱心里可开了花儿。 “十贯钱一道菜？都能买一匹马了！”梁老爷子惊掉了下巴。 “老爷子别这样惊悚，你们阴间的物价和咱们人间能一样么？且有几个人能像我姜顺宜这样和你闲话哈拉的？这也耗费体力。我也是冒了很大的险的，也不知道是积德还是会遭天谴，且除了给你做菜还得给为你开路的阴兵大哥准备些吃食吧。这些我都没算钱，一道菜十贯钱很公道了。”姜顺宜继续忽悠。 “我老爷子经商一辈子也没见过你这样的。” “你考虑考虑吧老爷子，反正我明儿个晚上就走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且你都死了，人间的钱也受用不到，你那些个孙子儿子财产分一分也就那样了。可我姜顺宜给你做菜可是实实在在的，绝对让你满意。不满意不收钱，诚信交易。” “也罢，我就一个心愿，想再吃一次酒糟鲥鱼。我死的时候没吃完就去了，总是个遗憾。” “啊？老爷子你是吃着吃着饭走的？那为何你家人对你的死因还存疑？”姜顺宜不解道。 “那帮蠢货请的不知道什么大夫、仵作，我是卡鱼刺了。请的大夫没给我弄出来，只给我开苦药。死了后那仵作也没查出死因。真是气死我。”梁老爷子气得跺脚。 “死因千千万，我倒是没想到被鱼刺也能卡死。”姜顺宜小声道。 “你今夜就来我家给我做。到时候顺带借你口训诫训诫这帮小畜生。”梁老爷子说罢便消失。 “怎么走了？借我口说话是另外的价钱，没谈好呢怎么就走了！”姜顺宜朝着空气抓了几把却什么都没抓着。 “怎么样顺宜？”扶青走到她身边。 “接大生意了呗，今晚再进梁园！现在回去睡一觉养养精神！”说罢姜顺宜便回客栈当真睡觉去了。 第21章 酒糟鲥鱼2 入夜，姜顺宜提着一个酒坛子和一条鲥鱼便踏入梁园。她没有让福清和方灏致跟随，只让他们天亮后到梁园接她便是。 姜顺宜进门便见一家人整整齐齐跪在棺材边上守夜。好似已经知道她会回来似的。 “姜小娘子果然守信，说了今日会来，即便是凌晨也真的来了。”其中一妇人过来接过姜顺宜手中的东西，引她往厨房去。 “姜小娘子走后便有一大师来，说是只有你能帮我们解决事情，这不我们全家人都盼着你来，这儿的食材都是给你准备的，需要什么直接取用就好。只盼着老爷子吃好了这一顿能告知我们接下来如何处理安排。” 姜顺宜点头：“娘子，请大家都到外面等候吧，做完菜后我会送出去。” 姜顺宜不习惯做菜还有别人看着，等人都离开后便开始收拾鲥鱼。 酒糟鲥鱼的做法不难，鲥鱼不需要去鳞，只要内脏等脏污物清洗干净便可。酒糟当中加入适量的绍兴酒，而最最关键的是三勺糟卤汁。这糟卤汁是姜顺宜跑了七八家农户才找到的最香最浓郁且汤色最澄清的，从陈年酒糟中提取的汁液虽然不是什么值钱货色，但也是经历过岁月沉淀的有底蕴的味道。而这道菜的糟卤便是灵魂。 将这些材料放入锅中加热随之加入盐和糖，将味道融合后便可熄火。 泡发好的香菇切成片，果然是有钱人家，所用的香菇都是肥厚大只，非常适合入菜。而火腿也切成和香菇片一样的大小。鲥鱼肚子中放入姜片，上锅蒸至半熟，再将碟中的水倒去，在鱼的身上码放材料，一片香菇一片火腿铺满整条鱼。再加入混合好的酒糟。 鱼熟后再淋上热油，最大程度激发香气。热油和鱼身上的鳞片互相作用，鳞片好似被炸起一般，而鱼香也随之飘起，没有一丝腥味。 姜顺宜将鱼端到饭桌之上，只此一道菜是给梁老爷子享用的。而见这道菜所有人都明白姜顺宜是果真能见到老爷子的。“大家别打扰老爷子了，我还需做一桌子菜招待阴兵，大家照常守夜即可。”说罢姜顺宜又回到厨房操持一桌子菜。 “小娘子果真手艺不错。”梁老爷子突然出现吓了姜顺宜一大跳。 “你这老爷子，吃鱼便吃鱼去，来这儿吓我做什么。”姜顺宜手边的活计也没停下来。 “我们这些鬼吃饭只闻一闻你难道不知道？对了，一会你出去告诉我家那些孽障我的遗书就在书房的我最喜欢的那景德镇青白釉刻花牡丹纹盘下压着。另外那青白盘我便送你了，望你日后以此盛此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老头子抚须道。 “你这老头，送东西都这样刁钻，你直接跟你子孙说一句不就得了，还得我自己去要，若是他们不给还当我是个贼，怕是要打死我在这院里，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姜顺宜没好气道。 “你若要得此物必得自己想法子。反正礼我是送了，能否拿到手便要看你是否机智，我老头子走了，谢谢你的鲥鱼，那是我这辈子尝到的最好的味道了，老夫也不枉此行，哈哈哈哈......”老头子消失于黑夜，姜顺宜则一脑门子官司。这该怎么整？而此时一个机智的想法窜入脑海。 姜顺宜到前堂走去，学着梁老爷子走路的样子，在空气中抚摸胡子。自然这做作样子还是能唬人的。 “你们这帮不肖子孙，在我灵前吵吵闹闹，不就是想分家吗！”姜顺宜迈着步子上座。 “你...你是？” 姜顺宜转身就是一巴掌：“你这不孝子，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姜顺宜见此人为当中最长，想必也是老头的儿子，且白日时就他闹得最厉害，怕是长子。 “父亲大人恕罪，儿子...儿子有眼不识。” “罢了，我死都死了你们也不必忌惮我，往后你们昌盛则是家族之幸，若不然也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尤。遗书在书房青白瓷盘之下，你连同那盘子给我取来。再去取二十贯钱来！”姜顺宜指了指这群人中最年轻的男孩，这男孩倒是好看，样子也没有什么机心，估计是老爷子的孙儿。 那男子不说话，只按照吩咐赶紧取了来。 “二十贯钱和这盘子我已说好是给姜娘子的，你们谁都不可阻拦，若阻拦便是与我老头子作对让我死也不安息。若真如此，我有这般没良心的后代我也不必护佑，往后便好自为之。老头子我这便去了！”姜顺宜说罢假装瘫软在凳上。 也不知道是她演技精湛，还是眼下的人都相信了她的鬼话。她爬起来后这些人还楞在那儿。 “你们没事吧?”姜顺宜明知故问。 “姜娘子...这些是我祖父说给您的，望您收下。祖父已仙去...今日出殡。只是不知道届时这棺材会不会还是抬不动。”梁老爷子的孙儿说道。 “我想应该能出殡了，不知我能否也来给老爷子上柱香？”姜顺宜自然是好头好尾，送上一程也是礼貌。 “自然是好的，多谢娘子好意。” “那我先走了。” 姜顺宜抱起盘子和银钱便出了梁园，此时天空也露白。如此一夜忙碌也终究过去，看着怀里的青白瓷盘姜顺宜可是高兴坏了。 这盘子果真好看，白中透青，细薄晶莹。虽然姜顺宜说不出有多好看，但到底心理也在想景德镇到底是何等好地方，竟然能出这样美丽的瓷器。 “顺宜！”扶青和方灏致赶来。 “快！帮我拿着这些东西。”姜顺宜早已觉得晕眩不已，不敢多走一步只在原地等待。又怕自己突然失去意识摔坏了这美丽的盘子只好强撑。终究将东西交到方灏致手里，自己也无法站稳，还好扶青接得快，否则这又是要结实摔一跤。 “她怎会如此？”方灏致问道。 “许是太累了，消耗过多体力所致，先回客栈让她好好睡一觉。” “等会儿，我先不走，天快亮了一会老爷子出殡我上完香再回去。阿致，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收好先回客栈等我们。看好我的盘子，钱丢了不打紧，那盘子我可喜欢！丢了得赔我一百贯钱！”姜顺宜眼前一片雪花却不忘叮嘱。 “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东西的。忙了一夜你定是饿了，这个你拿着我先回。”说罢方灏致在姜顺宜怀里塞了一包糕点便离开。 扶青把姜顺宜带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姜顺宜就靠在她的怀里，亭子外是一大片荷花飘来阵阵清香。 姜顺宜打开那包糕点，竟是桂花糕。掰了一块放入嘴里，甜美的的味道四溢。大概是糖的作用让姜顺宜没那么头晕了便开口：“你看我厉害吧，赚了二十贯呢！” 姜顺宜见扶青不说话，回头一看这大男人竟一脸泪痕。 “喂，你怎么啦？哭什么呀？”姜顺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胡乱用手给他擦去眼泪。这男人哭起来居然也有我见犹怜的感觉，姜顺宜的心突然也有些奇怪的触动。 “没...没什么，只有些心疼你。” “切，这算什么。我就是今夜做饭累了点，还有我刚才假装被老爷子上身了蒙混过关才把那青白瓷盘带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最神灵了，但是这也值得，那盘子多好看呀。哎呀你别哭了。” “再好看的盘子也不值得你这样换取，若是真因此伤害到你该如何？”扶青满眼都是姜顺宜，此刻他自己知道心里已经有一块地方属于她。 “真没事，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何况这不仅能赚钱还能赚很多钱！若是能赚钱我自然不在乎这个。” “你若要钱何必如此，我给你便是！” “扶青少爷好大的口气，听说你口袋里连一贯钱都没有。你没挨过苦也没过过苦日子自然不知道没钱在身上是多没安全感的事儿。” “钱而已，到了岭南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且你是我爹的徒儿我自然应该照看你的。”扶青也有些少年脾气在身上，但也是因为真的担心姜顺宜。 “你我还有段路才能到岭南呢！没钱怕是半路死了都没棺材躺，有钱傍身要紧。罢了罢了，回去我分你十贯钱也够咱们一路花销了。别生气了行吗？”姜顺宜明白他的意思，但现实情况总是要顾及。 “我没有生气，倒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若下次还有这种给鬼怪做饭的事我必须陪着你，有什么事至少我能帮你一把。我总是怕你触碰了什么禁忌被伤害，你可懂我的意思？”扶青说得紧张。 “我明白，我答应你了。下回有事定要让扶青道长陪着，抓鬼也好给鬼做饭也好，双剑合璧，合作无间。”姜顺宜伸出手想要和扶青握手言和。 扶青只拍了她的手掌一下。“看样是要出殡了，快去上香吧。” 说罢二人便往梁园走去。 第22章 碎金饭 姜顺宜回到船上便连饭也没吃便去睡觉，大概也是实在体力不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给鬼做菜之后都会有段时间非常乏力，全身酸软好似不能动弹一般。而这一次的反应更加大。 扶青见姜顺宜一直没有出过房门，怕她晕倒在内，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回应，只好轻手轻脚推开门。 姜顺宜侧睡着，蜷缩成一团，被子被踢到床下。扶青捡起便想要往她身上盖去，正巧碰到她的手。扶青觉察到异样的灼热，姜顺宜竟发着高热。 “顺宜，是不是很难受？”扶青将她扶起来想要看看是不是被鬼魂入侵。 “困，好累。我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快给我符水驱驱鬼吧。”姜顺宜多少有些做作，本身倒无事，只是扶青这样一问她就觉得不舒服。有种小孩子在最熟悉的人面前总爱撒泼的感觉。 “好，给你符水。等着昂...”扶青看出她的小心思故意逗她，回到自己房间坐了会便倒了杯茶又往她房间去。 只是进门所见便让他一肚子火。 “酒炙清虾，这些河虾都是新鲜的，上船之前赶着到渔民那儿给你买的。味道怎么样？”方灏致在姜顺宜的床上支了个小桌子，姜顺宜也就这么吃上了。刚才那副柔弱样子完全没了影子。 说罢方灏致将黄酒倒入盘子里再用火折子点着，这一顿操作要是在酒肆倒是有趣，可这是在姜顺宜的房间里。要是一个不小心火燎起了可怎么好！ 扶青一个眼疾手快将手里的茶水泼了过去，而茶水也溅到姜顺宜脸上。 “这倒好，符水不必喝了，泼身上驱鬼效果更佳。”姜顺宜自我打趣。 “你这发热不适合吃虾，虾是发物。还有方兄，能不能小心着点别玩火。”扶青真的要被这两人气死。 “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想着买到鲜货就马上给顺宜做了吃，也是这酒炙的方法够好玩也想给顺宜试试给些建议。我先收了吧。”方灏致一时也意识到这举动的安全性便理亏。赶紧收拾了就离开房间，剩下一身湿的姜顺宜和扶青。 “扶青道长，给我二十文钱。”姜顺宜挠破脑袋终于想出一句话打破僵局。 “要二十文钱干嘛？”扶青还没意识到便从钱袋子里掏出钱。 “你刚才不打断我我就能从方灏致那儿赚多二十文，现在没了就你给我呗。”姜顺宜正要拿过钱，扶青却立马收回。 “我可是为你好，你这小娘子狼心狗肺，我偏不给了。”说罢作势收起银钱。 “哎呀我不管，你都泼我一身水了，总不能让我一点便宜都没占着吧？”说着就要抢，却被扶青一躲，整个身子坠落跌入他怀里。 “怎的，自己没占便宜就想来占我便宜？”扶青此话一出，嘴角还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邪笑。 “你不要脸臭道士！”姜顺宜自知此时的动作暧昧，赶紧逃离钻入被窝盖着自己的头。 “哈哈哈哈哈，看样你已经好了，一会来厨房我给你做吃的。”说罢扶青便离开。 姜顺宜探出头来：“他能做什么吃的？”撇撇嘴便起身准备换一套衣服也去厨房。 而到厨房时见扶青竟然绑着围裙在灶前忙活，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颇为好笑。没想到父母皆是做厨之人，儿子却不擅厨艺。 “我说扶青道长，你在山上时，轮到你做饭的时候你的师兄弟们能吃饱否？”姜顺宜看热闹似地笑话他。 扶青只白了他一眼，着眼于手上的炒饭。 “扬州炒饭，请品尝。” 姜顺宜尝了一口，味道是不差的。 “扶青道长做炒饭是不错，但要冠名为扬州炒饭就还欠缺一些。” “姜小娘子请指教。”扶青自知自己厨艺不怎么样，却也想学方灏致那样能和姜顺宜有些共同话题。 “你这做道士的知道做菜门路又如何？你只管驱魔驱鬼，何曾需要你做饭？” “那我家终归是做酒楼的，以后不也得帮着父母打理？若什么都不懂会被人笑话的。” “那好，我就教你一手，一碗碎金饭就够你唬人的了！” 只见姜顺宜起一锅热油，将鸡蛋搅拌均匀，待油温升起便缓慢倒入蛋液，炸出蛋丝。看似简单的一步，但蛋液的流速以及油温都是很难把控的，稍有不慎便炸不出蛋丝。 随后金黄的蛋丝捞起控油，待凉后便可撕碎。碎金由此得来。 “米饭必须是隔夜饭，这样才能炒出颗颗分明的炒饭来。当中加入的材料不限，比红萝卜丁、香菇丁、火腿丁、虾仁、笋丁、葱花都可。即便没有也无所谓，只一步最要紧，火要最猛，翻炒让每一颗米粒受热均匀。在猪油的加成下，一粒粒米能从锅里自己跳起舞来便是最佳！” 说罢锅内的食材果真随着热气升腾而跳跃。 最后起锅撒上葱花和芝麻。 “碎金饭，完成！”姜顺宜碰上一盘炒饭，扶青没一会便吃了个精光。 “好吃！这炒饭简单中不乏美味。” “其实你做的也很好吃，很家常的味道。每个人的做法都不一样，你做的我就很喜欢吃呀！”姜顺宜也舀了一大勺。 两人吃得满足，果然平淡是真，粗茶淡饭也是人间美味。 第23章 畔梦楼 经过半月终于进入岭南，下船告别了船夫的三人找了辆马车便往扶青的家赶。扶青归心似箭并不磨蹭，一路上几乎没有停下吃饭的时间。 “扶青，我饿了能否填饱肚子再赶路？”姜顺宜从马车探头问道。 “到家再吃吧，不然到了你定要生气。” “为何？”姜顺宜不解。 “到了你就知道。” 姜顺宜只好缩回马车内翻出她仅剩的一片肉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姜顺宜下车，眼前的酒楼着实让她惊讶到。本以为扶青家的不过是个小铺子，没想到是大酒楼。 “畔梦楼，这名字真好听！”方灏致见此地更像一个巨大的园子而非酒楼食肆，入门便见景致不断。而园子内的建筑都非常具有岭南特色，皆是木结构庭院式，有连廊连接起这个建筑群，有着特殊的美感，且更融入园景及流水的造景。当日方灏致的炙花酒肆虽也称得上风雅，和这里相比可以说是相去甚远。 姜顺宜倒是不说话，像是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然是这家大酒楼的老板，那为何又会到那小酒楼去做厨？又想到当日扶青说的原来并没有虚言，其实他可真算是一个大少爷。只是不知为何反而因为这样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更远了。 “顺宜，你走快些，我母亲应该在账房，咱们快些去见她，我让她给你做好吃的。”扶青道。 “走快些...我怕是狂跑也追不上...”姜顺宜小声道，扶青没有听见，倒是方灏致听见了。 “走快些就能追上了。”方灏致拉着姜顺宜便往前走，似乎看穿了她的小自卑。 “这账怎会如此？日日客人如此多你居然说亏损？这酒楼还做得下去吗？”三人还未进屋内便听到茶盏打碎的声音。可想这茶盏的主人有多生气。 “母亲！”扶青并没有敲门便进去，姜顺宜和方灏致两人却只在门外不敢进入。 “我的儿，终于回来了！” “母亲，妹妹呢？我可太想她了，对了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两个朋友，我想着让他们暂时住在咱们家如何呢？” “好啊，咱们这就家去，给你们接风洗尘。”扶青的母亲一改方才的语气，对着自己的儿子一脸和颜悦色。 “蔡夫人好。”姜顺宜见扶青和母亲出来便道。 “这小娘子长得可真喜人，是你朋友？” “是，她叫姜顺宜，是爹的......”扶青有些停顿。 “是什么？你爹的私生女？”蔡母是有些幽默在身上的，只是这幽默吓到了姜顺宜。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我只是他的徒弟而已。”姜顺宜见扶青一直打眼色却也一时没有忍住。 “罢了罢了，说都说了，顺宜应该就是爹的徒弟，只是我们还没有确定，一会到家给她画像认一认便知。对了阿娘，这是方灏致，方兄此次和我们一道回来，我和顺宜路上丢了钱袋，多亏方兄出钱出力送了我们这一路。此次可要好好招待。”扶青平日虽和方灏致斗气，但也还是感谢他这一路照顾的。 “学真，你带着顺宜和方兄弟先回家，我去取些好货，今晚好好吃一顿。”蔡母说罢便匆忙离去。 “学真？蔡兄名字在下今日才知，往日只知你的道号。”方灏致说道。 “学真二字是我父亲取的，望我学着找到真我，而今我确实也这样做。不论扶青也好，学真也罢都是个名号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但现下我只担心畔梦楼，方才听母亲发了好大的火，若顺宜你当真认出画像是我父亲，我怕是也要去寻他。畔梦楼是他一手创立，如今有事他也定要知晓。”扶青面露难色，这母子两都在对方面前装作无事，也真是要强之人。 “待有机会便好好问问蔡夫人吧，我想事情总能解决的。”姜顺宜安慰道。 第24章 鱼籽火锅 “亦萱！大哥回来了！你在哪？”扶青进了家门边喊，心中总有不安。 “学真少爷！你可回来了。”只见一妇人瞧见扶青后从惊喜的表情变为悲伤。 “吴妈，这是怎么了？” “亦萱姑娘她...她找东家的去了，一去已有两年，书信不见。娘子打发人去找也未曾寻到。倒是东家每月仍有书信，只是大多都是菜谱，连话都不多一句。眼下畔梦楼又遇大事，娘子一人实在是支撑不起，幸而少爷回来了。”吴妈边抹泪边说道。 “好了吴妈，先别哭。我这次回来两位朋友在家里小住，烦请你安排房间，姜姑娘喜欢荷花，就安排在南边的房间，方兄则喜欢研究吃食，安排在靠近厨房的北面的房间吧。”扶青的小心思不难看穿，一个住南一个住北。还真是天南地北。 所见蔡家的园子也并不小，整体风格和畔梦楼差不多，甚至更为精致，看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扶青和方灏致相邀游船摘些莲蓬今晚便可用新鲜的莲子做甜汤，而吴妈则带着姜顺宜往南边的房间走。 “姜小娘子，今年几岁？” “十六，吴妈喊我顺宜就好。” “十六，和我们家姑娘一般大小。你可不知你连样貌都有些和我家姑娘相似。方才你进门我还在想是不是少爷把姑娘带回来了。”吴妈言语间可见对蔡家的感情很深。 “扶青回来了，我想亦萱也会很快归家的。” “少爷很小便离家，我们姑娘就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东家便外出寻新菜。姑娘只凭着多年前的画像去寻，想也知道是无果的。”吴妈的话里尽是担忧。 姜顺宜心里却有着大大的疑问，师父离家竟然是为了寻找新菜？ 而这边厢扶青和方灏致已经收了许多莲蓬，也正巧碰见到家的蔡夫人。 “母亲，这是什么鲜货？” “都是鱼，今夜给你们做鱼籽火锅，赶紧把顺宜喊来，咱们到院子里吃。”说罢便又忙碌起来。 姜顺宜第一次见如此的火锅，竟有些迷惑。铜锅之内是乳白色的汤汁翻滚。浓汤之中散发着阵阵鱼香，而桌上摆放的一碟又一碟鱼籽和鱼片也让人很好奇。 “这些鱼籽是从不同的鱼身上所取，并非杀鱼取卵，而是酒楼里的货，却不是人人懂它的美味。浓汤是用鲜鱼先煎后熬煮，要熬到如此色泽也是很费时的。虽是鱼籽火锅但并不会有一丝腥气，各位试试。”说罢蔡母将鱼籽放入还在翻滚的浓汤中，不久后便可捞起。 姜顺宜将一块鱼籽沾上眼前的酱油碟，鱼籽虽小但每一颗都很饱满，咬下有种奇妙的爆发感从嘴里蔓延开来。酱汁当中有混入姜汁，还有一点点果酸味，姜顺宜还未来得及分清是何物便忍不住再夹一块。 “不仅仅鱼籽好吃，鱼泡也非常爽滑，加上酸子姜一块吃是绝配。”扶青也是个会吃之人，想必小时候也是吃过这鱼籽火锅。 “再来尝尝这虎斑鱼。”蔡母将姜丝、葱丝垫在碗底再放上鱼脍，最后在滚烫的锅里舀出一勺浓汤浇到鱼脍身上。鲜活透明的鱼片瞬间变白卷曲起来，而这虎斑鱼的鱼皮粉红卷曲更是好看，就像一朵开在白溪里的牡丹花一般。 “母亲，这吃法倒是新奇。”扶青也亲自动手尝试。 “这是你父亲上月给的菜谱里提到的，正准备写入这个月畔梦楼的菜单里。” 扶青听见父亲二字便放下筷子，面色凝重。 “母亲可否告诉孩儿，父亲当时为何会离家？”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父亲一心寻求天下第一的菜色。说在家只会困住自己的思维，若不多出去走走是无法实现他的抱负，他也不能做成天下第一厨的。” “天下第一，真是可笑。”扶青皱眉，心里已经将父亲归为抛弃妻子的自私鬼。 “扶青，你莫笑他。你那时还小怎会懂得？一个人有理想是很值得支持的，而我并不想他因为家庭所累而无法完成自己的抱负。他离开也是我很支持且看重的。这是他最吸引我的地方，若你日后遇见所爱我想你也不会忍心绑住她，让她无法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蔡母看向姜顺宜，扶青的也有一刻的晃神。 “罢了，不说这些前尘往事。我只想知道目前畔梦楼到底出了何事。”扶青只想知道目前的问题，也不管是否有外人在便问出口。 “我吃好了，先到后院逛一逛。”方灏致倒是懂事，说罢便离开。姜顺宜心里自是关心师父的，自然会留下。 “其实也就是入不敷出，自从你父亲离开后也不知是否账房的人有问题还是哪个环节出错，酒楼生意好却不赚钱，几年前更是开始亏损。我也是苦苦支撑，虽然很多事情已经亲力亲为，但奈何还是妇道人家不懂的还是很多。往日经营的事情都是掌柜的担心，可是他去年开始身体也不好，我便让他回乡了。”蔡母说道。 “若是怀疑账目有问题那边另请人。”扶青建议。 “这些人都是创办酒楼之初就在的，算是老人，若轻易辞退也怕人说你父亲闲话。我只盼着他早日归来，我也可把重担交还。” “我看他就是顾着自己快活，根本不顾家里。若是知道如此困难怎还会在外漂泊？”扶青气愤得不行。 “那也不一定，或是书信没有收到也是有的。据我所知师父在当时那个小酒馆不过工作了几年罢了，之前在哪，之后会去哪没有人知道。若这么说来，夫人的地址就在畔梦楼自然是不变的，但师父却是会到处走动的，您也无法知道他现下的位置。信件丢失也很正常。”姜顺宜自然是为自己师父说话的，他也不相信师父会是如此的人。 “顺宜说的没错。对了，书房之内就有他的画像。顺宜何不先认认？” 而当姜顺宜见到画像时便真是一时无语。 “我想我知道亦萱为何两年都找不到人了，这画像这样抽象，实在是认不出。”姜顺宜忍住不笑，但这画儿确实画得人面容扭曲，面目全非。她实在不敢说那是她师父。 “母亲，这画也太...太不像了吧？”扶青也看不下去了。 “这眉眼还是有些相似的，哎呀，罢了...可能是我太想你们父亲了，我是觉得很像的...”就连蔡母也有些心虚，这画和真实的蔡翰生定然是出入非常大的。 “这样吧，我凭着记忆试试画出来再让顺宜辨认。”扶青十几年前离家，当时的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总还是记得父亲的长相的。不像可怜的亦萱，懂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缘浅的父亲。 第25章 绿豆荔枝爽 “少东家！夫人不好了！畔梦楼来了一个人说是东家把畔梦楼抵给他了！现下要立马收回!”来人的喊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蔡母却不十分惊讶，她知道这事情定然是有变，也有可能是转机。 “来人可曾说老爷是在何地抵押？在哪能见到他？” “没有，夫人您还是到酒楼瞧瞧吧，我来时他们正要给畔梦楼改名，连招牌都换上了，叫无梦楼！” “欺人太甚！收楼便收，还要以此名侮辱我们！”扶青怒气上涌正想要去理论却被姜顺宜拉住。 “不要激动，眼下要紧的是弄清楚事情真相。我是怕师父出事才会变卖抵押畔梦楼，此时不宜与此人有冲突。” “顺宜说的对，你们都留在这儿，我去见见此人问个清楚。”蔡母领着小厮管家和几个婆子便出门去。 姜顺宜只觉得突如其来的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大厦将倾莫不就是如此？但眼下想必最难受的就是扶青了。才到家两日便知道这世间的复杂。若他一直不下山或许心中仍有净土，而非凡尘俗事。 姜顺宜见扶青心神不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或许给他做点吃食能够让他心情好一些。姜顺宜便溜出了院子。之前听他说村子祠堂那边的甜黄皮很好吃，只是她一个外来的人也不敢随便去摘，若是又惹怒了扶青说她偷鸡摸狗便不好。 集市上新出摊儿的大娘正码放着鲜红的荔枝，在炎炎夏日里清甜的口味一定会让人心情大好。姜顺宜买了一些，边走边吃。终于回到扶青家的门口，昨日进门匆忙，今日才见门口的牌匾不似寻常人家都写着什么宅，什么府。这儿竟然叫梦园，酒楼则叫畔梦楼。想想自己师父还真是有心之人，对美食梦的追求是一路贯彻到底。 但师父到底追求的又是什么？天下第一，这个范围太过宽广，姜顺宜不甚了解。 进门便往厨房去，也自然遇见住在那边的方灏致。 “顺宜又要做好吃的了？”方灏致见她手里拿着重物便自然地接过。 “一个厨子不做菜一日双手就会不听使唤。” “顺宜你说得对，我这几日研究了几道菜稍后做给你品评一下？” “好啊，但是阿致，老规矩二十文一份。”姜顺宜举起两只手指说道。 “你都到岭南了，也不需要路费了怎的还想赚钱？” “赚钱是一辈子的事儿，再说了我总要为自己以后打算，住在这儿只是暂时，再说了畔梦楼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又是师父的徒弟，若要我帮忙我也不能手里没有半文钱吧？”姜顺宜担忧着眼下和未来的一切。 “傻瓜，这蔡家即便是破船也有三斤钉，出了畔梦楼之外也定然还有别的产业，不会动用到你这个小徒弟的银钱的。且你有这样的造诣，你的师父定然不差，等他回来迟早能够光复自己的酒楼。这些都不必你担心。”方灏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就蔡家如此规模来说，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我也要自己存点钱，往后我还要去东京府，也得见见大世面。”说话间姜顺宜便从厨房里找到绿豆，洗净过后便放入陶锅内。 “去东京府好啊，就和之前一样与我同行如何？” “此次我没能那么快起行了，且我总要靠自己吧。虽说出门靠朋友，可你这个朋友我们已经靠过一回了。总让你吃亏也不是个事儿。且你也该考虑考虑你自己。昨日我和吴妈打听了，说是村里有一位游医，针灸之法颇为厉害。等他回来咱们就去拜访下他，看能否给你治好你的味觉。一个厨子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了。”姜顺宜边说边给锅内的绿豆撇去外壳，随后转为小火，盖上锅盖。 方灏致一时被感动，他从未想过姜顺宜对他味觉一事也是放在心上的。见她忙碌于灶前竟然多出了几分欢喜之心。 “若你不想靠我，那或许我们一同合伙开个小酒肆如何？”方灏致走到她身边故意靠近。 “我现下可没有这个本钱，若要做买卖我也要自己一个人做，否则与人合伙容易闹矛盾，这是师父教的。对了阿致，你帮我问问吴妈这儿可有冰窖？若没有的话问问她哪儿有卖冰的，帮我买一些吧？我刚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姜顺宜眼下只有那锅绿豆罢了。 “好，我去给你找冰。” 姜顺宜见锅中绿豆的外壳基本被撇去便在锅内放入一小块冰糖，而后又在一便剥荔枝，红皮白肉甚是好看。这白色的团子放入到绿色的豆沙里宛如一颗汤圆。若是让荔枝也有像汤圆一样的内陷或许会更有趣。 午后，蔡夫人也终于回来，正巧姜顺宜正给扶青端来绿豆荔枝爽解暑。 “母亲，眼下如何？”扶青着急道，还未尝过姜顺宜的甜水便起身问道。 “打听到你父亲或许还在诸暨，我这不回来收拾行装便要起行去寻他。”蔡夫人看样子竟没有多担心的样子，反倒坐下看上了姜顺宜的甜水。“这是绿豆沙？加入荔枝，我猜荔枝里定然别有乾坤。” “母亲，这正事还未说完您怎么就被吃食吸引了。” “吃食怎么了？民以食为天，再泼天的大事也得先吃饱。”说罢便舀起一颗荔枝咬了一小口，不忍皱眉。 姜顺宜则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荔枝都是甜的，这咬破了竟然有浓郁的酸果香味。真是意想不到。这里头的是杨梅？”蔡母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口酸甜冰凉。 “是的，杨梅将肉撇出后用蜜糖煎过，酿入荔枝里。” “真好吃，真哥儿也该吃点，这样火气就消了。”此时的蔡母竟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姜顺宜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态。 “母亲，您到底接下来是怎么个打算，若要去找父亲也该是孩儿替您去，这跋山涉水的我也不放心。”扶青皱起眉头。 “你去怕是也劝不回他，且我留你在此也有大用。畔梦楼虽没了，但生意还是要做的。”蔡夫人边吃边说。 “这还做什么生意？”扶青不解。 “你许是不知道，在你父亲把畔梦楼开起前可是在家开私伙局而赚到第一桶金的。私伙局不开便罢了，一开可是最高端的招待方式。有别于酒楼的菜色，私伙的宴席需是最特别、最昂贵、最美味、最极致、最风雅的菜式，且要搭配一定的主题，甚至布置用餐的地方也要融入主题才可。能消费得起这样私伙局的那都是见多识广的老餮。”蔡母解释道。 “可，这样的生意母亲不在可怎么做？” “这不还有你爹的徒弟嘛？”蔡母看向姜顺宜。 “我？！” “对，就是你。这次来的可是岭南本地有名的富商，做得好可是每月都有这样宴席的机会。之前是因你师父不在，这种生意我也不敢接了，可现下畔梦楼没了收入，我又要出远门，我想着银钱也是要多带些以防万一的。这样一来若我早回便罢，若我寻个半年一年的你们不也总得学会养活自己？”蔡母拉着姜顺宜的手说道。 “师母说得对，我便试试。”姜顺宜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改口了，只是这一刻她是真切感受到师母的苦心，就如师父当日是一样的。 “你放心，学真定然会帮你，还有你师父这些年寄回的菜谱我都好好收着，一会让吴妈都交给你。”蔡母看了一眼姜顺宜的甜水，想必她这样的决定是没有错的。“对了，私伙局定在八日后，主题是荷花宴。” 姜顺宜点头，荷花倒是个清雅的主题，这次她一定要做好！ 第26章 半荷白毫熏茶 姜顺宜对着满荷塘的荷叶荷花发呆，荷花宴要在八日后举行，而虽然嘴上信誓旦旦，心里却没有底儿。说道珍稀食材，她确实见识短浅，或许在她看来算是非常名贵的食材，在老饕眼里却不值一提。 手边的菜单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发什么呆呢?”扶青坐在她身边，凭栏赏莲虽然心中仍有郁结，但却好似比前几日纾解了许多，也多亏了姜顺宜的解气绿豆爽。 “不是发呆，是发愁。对了你可知有什么珍稀食材能和荷花宴相关的？”姜顺宜实在是想破了脑袋。 “我常年在山上能知什么珍稀食材？不过白饭粗茶而已，但我想书本里定然有记载，书房里的书有那么多大可以慢慢翻阅。” “若放在往日我大可慢慢学习，可是现下还有八日就要举办荷花宴。而现在我认识的字来去也不过百个，我能看得懂什么书呀...”说罢姜顺宜手边的笔被摔在桌上。 “何不请教方兄。往日他也是个爱花之人，以花入菜他定然比我们了解许多。” “说得也是，可毕竟我们家的事儿，他能管？”姜顺宜脱口而出。 “我们...家？” “你爹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可不就是我家吗？”姜顺宜的解释理所应当。 “也是，这自然是你家。”扶青低头偷笑，尽管这个解释和他不沾边但却又在心里更靠近了一步。 “这是你们家，可我方灏致也是个有恩必报的人。顺宜帮着我找游医，方才蔡夫人离去之时还给了我一个药方子，说是听吴妈说我没有味觉特地为我打听的。你们这般关心我，此次荷花宴我怎可不帮忙？”方灏致也落座。 “阿致，你若能帮忙就帮我想想如何布置一个用餐地，现下烈日炎炎，在户外用餐必定会让觉得热，可是在室内却又少了野趣。你说该如何？” “自然是室外用餐好，布置得当选一个阴凉之地最适宜。你们不觉得这荷塘之畔就很适合吗？在这边立一遮挡阳光的竹子栅栏，布置几缸荷花。最好用轻纱搭起一个帐幔，遮阳又很有诗意。”方灏致绝对是这方面的好手。 “如此感觉很舒服，若是桌面也铺上轻纱便更有仙气，若是在这些轻纱之上写上些关于荷花的诗词岂不是更有意趣？边赏莲读诗边尝美食，真是人间仙境。”扶青闭着眼靠着栏倚，阳光洒在他微翘的睫毛上甚是好看。 “如此便定要安排一道茶，以半开的荷花作为容器熏制过后再冲泡，这感觉定然有韵味。” “如此方法我也听说过，很是优雅。这茶何不试试白毫银针？最好是今年的新茶，香气更为突出。这武夷之珍也算珍贵，想必和荷花的气味也非常搭配。不妨一试！只是这新茶，咱们要得急不知是否能赶上，且也未必就能合适做熏茶。”方灏致有些担心。 “这倒不难，我们家也有几家茶庄相熟可让他们找一找。且我母亲素来爱茶，有一位娘子是我母亲闺中密友就住在武夷山，每年都会寄茶来，我这就去库房看看是否有今年新茶。”说罢扶青便起身往库房。 姜顺宜仍旧发呆自言自语：“茶品有了，自然要有些开胃菜、荤菜、素菜。荤素搭配雅俗共赏才算的上是一桌合格的宴席，但如何做出风雅二字可真是太难了。” “有何难，每样菜式都加入荷叶或者荷花不就好了，或者装饰上花点心思，菜里也未必要全都加入这些元素。你之前不也说过我以花入菜太多吗？删繁就简不好吗？”方灏致故意这样说，其实他明白姜顺宜不会如此将就。 “这自然不行，若只在摆盘上用荷花的元素那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菜品当中自然可以有些不必有荷花元素，但这样的菜品存在于这桌子宴席之上总要有些关系，或站在养生的角度或站在一些什么别的原因，总要有关联才说得过去。否则这桌子宴席就是散乱的，而不是连贯的了。就似一曲词，断断续续地不连贯。”姜顺宜的想法让方灏致陷入沉思，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对于美食的理解竟然比许多老道的厨师都要深入。 “那便从最简单的开始，开胃菜想要用什么呢？” “炎炎夏日，食苦清烦渴。听师母说，这员外请的是外地朋友，来这边玩耍，自然风尘仆仆，夏日烦闷先吃点苦味排出暑热。苦瓜便是最合适不过的。”姜顺宜果真是普通人出身，能够着眼于细节。 “苦瓜，那不若一味苦瓜排骨汤？” “太普通了，且同行之人有吃全素的，菜品必须半荤半素，这也是对客人的尊重。” “话梅渍苦瓜如何？酸甜渗入苦瓜当中，减少苦味。”方灏致虽然没有味觉，但是厨师所能知的味道他也是熟悉。各色菜品也都很了解。 “这是个好主意。但只有苦瓜未免简单了些。再加点什么？” “倒不如先试做一下，说不定做着做着就知道应该搭配些什么了。” 姜顺宜心想也对，先做一次甚至能够把摆盘也构思好。说罢便往厨房去。 苦瓜被片成透明薄片，加入话梅和清泉浸泡，自然也少不了冰糖的加持。泡入密封的坛子里后便是时间的积累成就美味。 “若是卷成花朵的形状会不会更有趣些？”方灏致见苦瓜薄片突发奇想。 “会有趣些，但只是视觉上的有趣。口感上或许还需要些变化。”姜顺宜把可想到的食材都想了个遍却没有特别合适的。 “我回来啦！”扶青一手拎着茶叶，另一手却拿着梨子啃。 “梨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姜顺宜说罢拿过扶青手里的梨子便咬了一口。 方灏致此刻瞳孔地震，这是在做什么？ “顺宜，你想吃梨去前厅拿呀，吴妈买了很多秋白梨来着。”扶青也有些尴尬，他明白此刻姜顺宜的动作有多容易让人误会，但又隐隐有些暗爽。 “这梨好，真的好！”姜顺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她只觉得秋白梨和苦瓜若搭配到一起定然会是一道开胃的好菜。 但要怎么把这道菜做出珍贵又风雅的感觉呢？ “话梅苦瓜和秋白梨片卷成花朵，花芯若是用一颗新鲜的莲子拔去莲心再放入些什么？”姜顺宜将扶青手中的梨啃了个干净还没回过神来，甚至想要把梨芯也吃掉。 “顺宜，你可别魔怔了，你要吓死我啊？”扶青摇晃着她的肩膀。 姜顺宜的眼睛聚焦到他的脸上。 “薄荷怎么样？苦涩莲心换成清凉的的薄荷碎。这应该很出人意表！”姜顺宜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扶青的话，一直在自言自语。 姜顺宜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结界，这样专注钻研美食的经验对她而言还是第一次。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灵感源源不断涌入脑中的感觉，就像薄荷一样让她清醒的感觉。 第27章 莲烤仔鸡 炎热夏日姜顺宜根本没有做饭吃饭的心情，加之要想菜谱更是整日里呆呆的。只看着一片荷塘发呆。 “日日坐在这儿也不会想到什么好菜。不如出门走走？”扶青见她如此失神也是不忍心，也是为了他家的生计姜顺宜才如此失魂。 “去哪？”姜顺宜手边拿着一片莲叶懒懒地说。 “带你去吃甜黄皮如何？回来多日耽搁了，这可是你此行的初衷莫不是忘了？” “没忘，那日我本想去摘来着，可你说了不能随便偷别人的哪怕是一颗果子。”姜顺宜乖巧地回答，扶青心里默默偷笑，看来书没有白读开始明事理了。 “按理来说即便那日你摘了也不算偷，那棵果树是我家出资维护的，果子一半归祠堂，一半归咱们家。多产的时候甚至会在畔梦楼做些时令彩色，也是一大特点。走吧我带你去摘。”说罢扶青一把拉起姜顺宜。 蔡氏祠堂和别处的不太一样，姜顺宜也是今日才发现这竟然是两祠并立，不知是何缘故。 “早先跟你说过，我们这边民风比较开放，你所见的祠堂分男女，男左女右。许多地方的祠堂都只允许男人们进入，可在我们家这儿女祠堂是用于祭拜女性祖先的，且两祠堂规模一致，两者并立并没有高低之分。这儿对于世俗之事更是看得很淡，想必在白家村的事不会在此重演，所以我说岭南是个好地方吧。”扶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让姜顺宜知晓这些，他想留住姜顺宜的心已经很明显。 祠堂后的黄皮树和平常所见的不太一样，比之前所见的要矮许多。 “这黄皮之所以纯甜是因为三十多年前一位很厉害的叔伯做了嫁接，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如何嫁接，而咱们村里就只有这一颗最甜的黄皮，且为了方便摘取，还做了矮化处理。”扶青伸手便摘了一颗果子，一串一串的果实因为重力而被压低，唾手可得。 “这样好的技术为何不普及？”姜顺宜疑问。 “这位叔伯确实写下了些嫁接方法，可是后面的人按照他的方法却都无一成功。不知道是记载得不够详尽还是培育出这纯甜黄皮完全是意外而已。没过多久这位叔伯也仙游了便是无人可问。最后移栽到祠堂这儿，也是一种保护。”扶青的手抚摸着树干，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不知道哪来了好些鸡和鹅竟然吃着地上的果子和果核。 “这些鸡倒是会吃。”姜顺宜自言自语。 “这鸡自然是会吃，但更会吃的是人。吃黄皮果肉长大的鸡煮出来可有一股特殊的香气。所以说食什么就有什么味是有道理的。”扶青抓起一只鸡给姜顺宜。 “食什么就有什么味...”姜顺宜又陷入沉思状态。扶青大概知道她是想到些什么了。 “这鸡要不要带回去几只？”扶青问道。 “要！要三只，回去每天喂荷花、荷叶、嫩藕还有莲子！你说这样喂养出来的鸡会不会也有荷香？” “倒是没有人这样过，不妨一试！我们这儿还有人用荔枝木烧鸡，荔枝木的香气随着熏烤也能进入烤鸡里，这也是别样的风味。” “熏烤...也是好方法。挑几只仔鸡，太老的可不要！”姜顺宜边指着鸡让扶青抓边又问道：“咱们这样抓鸡仔没事吗？不算偷吧？” “没事，鸡都是看守祠堂的祠丁养的，一会我跟他们说一声就好。” “不给银子吗?” “都是叔伯兄弟不稀罕收这几文钱的，有时间请他们到畔梦楼吃...唉，都忘了畔梦楼现下已不是我家的了。那就有空请他们到家里喝酒就是。”扶青的表情失落。 “畔梦楼现在虽被收走了，但等师父回来定能赎回或重开。现在咱们只要把私伙局做好，口碑在的话即便以后开个小面摊我都有信心赚钱。放心，咱们守好家就行。” 扶青点头，此时若不是有姜顺宜可能早已无法支撑了，也是父亲积的一点德收了个好徒弟。 到家后姜顺宜便急不可耐地喂小鸡仔去了，只是这鸡仔倒是挑食，对荷叶荷花不感兴趣，倒是只吃莲子，可新鲜的莲子并不好剥，姜顺宜手指头都剥疼了也还没喂饱这三只小鸡。 “顺宜，你看这是什么？”扶青拿着一包茶叶献宝似的。 “又是茶叶?昨日你不是已经找了白毫银针来么，虽然是去年的茶但喝起来还是香气四溢。”姜顺宜边剥莲子边说。 “虽是如此，但荷花宴是要尽善尽美的，这是今年新茶，刚刚送到，今年的新茶咱们招待客人也显得食材用心。对了我还想要不要请人表演茶艺，这可不是更有可看性？” 此时的方灏致也站鸡圈不远处，身后藏着一包香茶。 “阿致你也来啦？你看今年的新茶。对了我记得你点茶很有一手，要不这次荷花宴就请你表演如何？”姜顺宜对着方灏致喊道。 “能帮上忙我是很愿意的。”方灏致硬是扯出一个笑容，捏紧了手中的茶叶。终究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认识她，也晚了一步送上新茶...... 第28章 荷花宴1 荷花宴当日的傍晚，一行六位客人现身于梦园门外为首的是陈员外是本地富商，而招待的则是他的好友以及家眷，看着也是富贵人家。 “各位贵客请进。”扶青作为此次宴席的引路需要全程招待这六人。和在酒楼用饭不同，私伙局从进门的一刻就是视觉盛宴的开始，荷花宴这一主题更是渗透到梦园的每一个角落。 还未入园便闻其香，院内燃着荷花线香竟是把线香置于半开的荷花之中，而荷花则飘在宽口盘里。 “这香甚是不错，从未想到荷花的清香会和熏香融合得如此之好。”其中一小娘子不禁赞叹，看着此人也是爱荷之人，鬓边的木钗子也是雕刻的荷花，虽没有穿金戴银可是却颇有清丽之姿。 “娘子谬赞，这线香从天竺而来并不常见，此次为配合荷花宴这个主题而特意提前定制，若不不嫌弃，在下为贵客每人准备了一份，宴席结束后便会送到各位家中。”扶青的第一招礼物攻势定然能打动这些小娘子的心，送礼顺带也能知晓对方的住址，往后若是有什么生意也是个资源。 在场的几位娘子脸上皆是欢喜，哪个女孩子不爱香，不爱收礼物的呢？ “各位贵客随我往这边，这天儿一日日热，路上也奔波不若在开席前先喝一杯半荷白毫银针。”说罢便在荷塘边的凉亭中招待六人落座，一应茶具碗盏亦准备妥当。 六人眼前的是一个蓝色琉璃杯，有别于平常的茶碗，这杯子细长，透明的蓝色琉璃也让人觉得透心凉，杯中被放置了冰块和一杆新鲜的荷梗。 方灏致拥着一簇荷花而来，如此绝色男子落在女宾眼里简直是赏心悦目，即便是陈员外见了都觉风雅。 “贵客们，半荷白毫已熏制了六个时辰，茶叶沾染荷香稍后在茶汤中便可尝到。”说罢方灏致打开荷花花瓣倒出藏于荷花内的银芽。 以滚烫的热水烫过银芽后再注水，随后斟入六位客人的琉璃杯中，同时也给每一位客人留下一瓣荷花瓣。 “白毫银针是今年的新茶，水则是荷叶上的露珠，以荷梗引水入喉便有清暑之感。热饮清茶气味浓郁，不若冰茶清新淡雅。太浓的味道会将接下来梦园厨娘准备的美食盖过风头，所以从气味清淡的半荷白毫开启今日之宴席。今日为大家准备了十二道美味，此茶汤为第一道。因厨娘得知其中几位贵人吃素所以比平常宴席多准备了些菜色，希望荤菜素菜都能让大家满意，且十二道寓意圆满，望贵人事事顺意。各位可在此稍作休息片刻，茶点水果随后奉上。美食准备好后便会有人带大家入席。”方灏致说罢便退场。 这边厢姜顺宜已经早在厨房忙活了半日，第一道上桌的该是汤品，但吃素之人不喝肉汤所以两道汤品需要用上桌。 一味莲子竹荪莲蓬鸽子燕窝汤是准备给食荤者，这鸽子整只脱骨酿入发泡好的金丝官燕，放入食材清炖。鸽子里包含着燕窝，为的是更好地保留原味，多层包裹蒸制更好保留原有胶质，一刀切开更有流心之感，且咸味燕窝汤更是少见，即便是有钱人家大多也是以冰糖炖燕窝为主。这一味汤既滋补又不会燥热实属上品。 六位客人迫不及待，茶点都没吃多少便想要到用餐场地看一看。扶青引着六人顺着荷塘来到布置好的荷畔平台，夏日的太阳总是离去得很晚，暖阳洒在帐幔之上映衬着一首首咏颂荷花的诗词。 “这一手好字是出自哪位名家？”陈员外是个书法爱好者，看这一手好字不禁问道。 “鄙人不才，拙字让员外见笑了。”扶青顺势作揖说道。 “扶青道兄莫要谦逊，我父亲是畔梦楼多年老客必然是知道你家家学渊远，就连道兄的父亲也是写得一手好字，我家还有令尊墨宝。只是父亲多年前也曾抱怨，令尊字虽好却爱写菜谱罢了。哈哈哈哈哈。”此话一出引得大家一阵嬉笑。 扶青邀客落座，每一位的面前皆是一片荷叶却没有碗盏。 “梦园厨娘说任何器皿都比不过大自然的一叶一花有野趣，再好的碗碟都配不上今日这主题。且今日有食荤食素之分，部分菜色以单人单份呈现。”扶青解释道。 “这听你念叨了几次梦园厨娘，到底是何人物？心思奇特，把这儿布置得也足够风雅。只是不知这实际做菜到底能否比得过当年令尊。我小时也曾随父亲来梦园吃过一次私伙，也是新鲜有趣得很，吃食令我至今难忘。而后自令尊离去后便再也没有吃到过又有趣又有雅趣的美食宴了。” “梦圆厨娘师从我父亲，今日乃是第一次主持私伙，若是各位吃得满意我方能请出她，若大家不满意这位厨娘可说了再也不现身于人前。” 说罢两道汤品便上桌，香气引来了在荷塘边观荷的小娘子们。 “莲子竹荪莲蓬鸽子燕窝汤。”扶青将炖锅内的鸽子捞起放在一片荷叶之上，以剪子破背而开，晶莹剔透的官燕丝涌出。在碗盏中舀入一勺汤还有一勺燕窝分别给其中四位。 “鸽子肉已经去骨大家可随意，另外两份是翡翠果仁香羹。”说罢两碗清亮的绿色汤羹便呈现于人前。独特的果仁香气甚至不输肉汤。绿色的羹汤之上还有香榧子碎。 “此羹有一渊源故事，此羹来源于玉糁羹，乃是东坡居士之子为他所作的一道美味，甚至还为此作了一首诗：‘过儿忽出新意，以山芋作出玉糁羹，色香味皆奇绝。天上酥陀则不可知，人间决无此味也。’玉糁羹是以山芋和大米捣烂后同煮，只是是否绝味想必大家多思则明，此羹贵在儿子的孝心而非食物本身。今日此羹为改良版香羹，希望大家吃得香甜。绿色的是胡榛子，也叫绿仁果，源自于西域。此果仁磨碎煮羹甚是香浓可口，面上所撒的则是香榧子也称三代果，因此果生长缓慢，祖辈种树孙辈采果固有三代果之称，也取三代同堂的好意头，也是对贵客的祝福。”扶青介绍完却见其中一小娘子红了眼眶，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心头为之一颤。 见客人饮汤之间隙赶紧跑到厨房向姜顺宜说明了此事。 “我想大概是这个小娘子有什么伤心之事吧。你的介绍也并没什么错呀，也介绍得很好。”姜顺宜边忙活着手边的菜边说。 “那就好，我还特怕说错了些什么毁了这荷花宴，生怕说多错多。” “你别多想，若是我，吃饭时还有人讲故事跟说书似的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只是我呢劳碌命，只能在厨房忙七忙八罢了。”姜顺宜嘴上如此说实际上这样的忙碌她倒是很乐意，比起从前没有机会掌厨，到现在独自一人操持这样的席面真是意想不到。 “罢了罢了，今晚等招呼好了这群客人再好好犒劳你。我先去了，下一道菜快好了吧？” “快了，你且去照应。” 说罢扶青又回到宴席上。 “扶青道长，这香羹我们也馋得很，能否也给我们食荤一族也尝尝？” “当然可以，只怕你们前面吃撑了辜负了后头的好菜。”说罢便有人端上一锅香羹。 不多会便又来了两道美食，这两道菜倒都是考究功夫的。 “先介绍荤菜，莲花甜虾酥，用的是传统莲花酥的造型但内陷以虾滑替换了豆蓉，酥皮松脆内里的虾肉嫩滑请各位品尝。” 莲花酥的造型确实让人联想到甜糯的茶点，这一口下去倒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鲜香，而最为特别的是虾滑中还有虾子，这细微的爆汁让口感更多变。 “而素菜则是白梨半生瓜。” 白梨片和苦瓜薄片交替卷叠，也是花朵的造型。半苦半甜最是降火。 “这道菜甚是有趣，花芯才是最惊艳的，竟然在莲子中尝到一丝凉意。放入薄荷碎这样的组合真是意想不到。这厨娘定是个心思细腻的娘子，能做出如此精美的菜色简直太了解女子的心思了。”方才红着眼眶的娘子此时竟漏出微笑。 “道兄，这娘子也该出来见见人来了，我们真是迫不急待想要认识。”陈员外也很好奇。 “这宴席还未过半大家也忒心急了，顺宜厨娘正在忙活，放心稍后定然出来面见各位贵客，只是不能让她骄傲轻狂了去总要好好照顾好后头的菜肴才行。” 众人真是被吊足了胃口，对菜品的好奇也有对做菜厨娘的好奇。这一场盛宴也让梦园热闹了起来，夕阳洒落如此场景真是人间烟火，荡漾着别样的氛围。 第29章 荷花宴2 等待了许久仍不见有新菜上桌，六人皆有些不解。 “各位久等了，今日摘荔枝菌的人回得有些晚，只是这些鲜货需要新摘新鲜吃才有鲜味，现摘现煮方对得起此宴席。”扶青说罢端上三道好菜。 “此为荔荷第一鲜，以新鲜的荷叶包裹荔枝菌蒸熟即是最鲜美至简的做法。但这荔枝菌珍贵，昙花一现并非处处都可长成，且不可人工繁殖。野生两字也就是最珍贵，今日大家有缘能吃到也是运气。这未开伞的荔枝菌最佳，请各位品尝。” “甚是鲜美，这里头连盐都没有放却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陈员外食指大动，鲜果然是美食中最高级的存在。 “荔枝菌摘下后香味鲜味逐渐变弱，且就在这个特定的时候能吃上。” “扶青，这荔枝菌如此好吃，我能预定一桌菌宴？” “这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若哪日遇上能摘到足够数量的菌子我便通知您如何？”扶青没想到这下一单生意这就来了！ “好，不计价格若真有这等好货，只要你一招呼我马上呼朋唤友的上门来。”陈员外果真是豪气。 此时被端上桌的还有熟醉和烤仔鸡。 “这两味又有何特别之处？”陈员外见这两道菜倒是普通。 “熟醉中有六月黄，这螃蟹在这一时节膏未成膏还是半流动的黄脂，珍贵就珍贵在这等炎热天气运送岭南还能做成熟醉必然是鲜活的才可，否则到嘴的就是异味而非美味。这当中的美妙得您自行品尝才知妙趣。而另外一坛子也是熟醉，只是熟醉的是豆干。”说罢扶青捞出其中的豆干，只见眼前的豆干被雕成小虾的模样，栩栩如生鲜活至极。 “这也太有趣了。虽然是豆干可吃起来甜香酒香充斥着。这刀功也太厉害了。如此费神做的素菜真是第一次见，且比那些什么素肉素烧鹅看着可顺心多了。那些一看便知是做出个神态假装肉食的素菜，而这却多了许多趣味。我看前几道素菜也不做作，我喜欢这样的菜色，比那些个自欺欺人的要好多了。” 此时姜顺宜正带着人端来后续的菜色。 “这位便是梦园的新厨娘？竟这样年轻！”几人见姜顺宜出现倒是有些惊诧。 “各位贵客好，小女子姜顺宜，谢谢各位的厚爱，容我介绍后面的菜色。”姜顺宜挥手，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呈现于客人面前。 “这烤鸡一只有何特别？” “这鸡从小吃黄皮长大，上桌前连续吃莲子六日。皮酥肉滑多汁，且有独特香气。这桌菜有雅也有俗。我姜顺宜是个俗人，大多雅菜是扶青的主义，引经据典。可我却觉得一桌宴席要做得出色也必然要有安人口腹之欲的菜色。” 几人虽自称风雅，可眼前这烤鸡的香气却让人忍不住，其中一人撕下一鸡腿，而鸡汁则从脆香的鸡皮当中瞬间倾泻，香味也就此迸发。 “确实是有独特的香气，这太好吃了。有黄皮的香味，还有些莲子的香气。” “没错，在烤制的时候莲子被塞到鸡腹之中，鸡汁和莲子互相作用散发香气也熏制到鸡肉里。荷花宴准备仓促，若是提前一个月以莲子喂养仔鸡或许会更有莲味一些。”姜顺宜言下之意，下次订餐请早哦。 “这是自然，我已向扶青兄预定了荔枝菌宴，还有什么好的宴席菜色顺宜小娘子记着告诉我。只要是你做的我陈某定然捧场。畔梦楼好久没有这样好的厨子了！” “只可惜，畔梦楼已落入人手，我们也只能在家小打小闹。”姜顺宜也有些可惜。 “这不打紧，顺宜小娘子，我陈某朋友颇多，即便是私伙局又何妨，不做酒楼也罢，这样小众的菜色放到酒楼怕也是卖不出好价钱。莫不如就做私伙局。便是叫我日日来吃都行。” “谢谢陈员外的喜欢，要不再试试这两道菜。荷醋顶花乳瓜此道素菜是用小黄瓜顶花做酸甜小炒。藕鲍双脆用的是鲜嫩藕带爆炒新鲜鲍鱼片。大家请尝。” 众人吃着菜姜顺宜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顺宜你怎么啦？”扶青问道。 “今日客人是七位吗？” “不是呀六位，何来七人。” “那糟糕了，你看见那女孩身后的...” “你可别吓我啊！”扶青打了个冷颤。 姜顺宜走到这女子的身边。 “小娘子，我有一事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 “嗯。” 姜顺宜将女子带到凉亭处便直接问道：“姑娘可是最近有白事在身？未过百日？” “你...你怎知...是外祖父过世未满百日，但因我婚期将至家里人实在不愿意拖延，我便随表哥到岭南来待嫁。家父说岭南山高水远，外祖父虽过世但对方家里不知也就赶紧把婚事办了...好得了聘礼给弟弟买官去...”这女子虽生在富贵人家却也有难处。 “可你祖父随你来岭南了你可知？你莫怕，我天生阴阳眼，今日见此也不可不告知你。你若害怕我倒是可以叫扶青帮你处理了去。” “别...别，外祖父最疼我，想必只是想亲眼看着我出嫁罢了。我不害怕，只是想念他，方才娘子的那道香羹的典故也引起我的愁肠。现下知道外祖父就在我身边我反而觉得极为幸福。不日我便要成亲了，想必过后他也能安心投胎。” 姜顺宜点头。 “姜小娘子，谢谢你的关心。林南昕谢过你告知。” “林娘子不要客气。希望你新婚快乐，一生顺遂。”姜顺宜看着眼前待嫁的娘子满心羡慕也有些担忧。 将她送回宴席中便要上最后两样。 “姜小娘子，我们这可是吃撑了，后面还有什么好菜？”陈员外问道。 “后面两样也可算作一样，正餐结束以最后这一甜食作为结尾。” 上桌的竟是六朵绿色的琉璃荷花，而六人面前的荷叶也换上了一片新的翠绿荷叶，在荷叶中放置了一块杏仁豆腐，而琉璃绿荷则放在白玉豆腐之上。 “这花朵是用何物制作，如此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花朵是用糖煮成糖浆加入荷叶汁制作而成，以模具压成花瓣模样，趁热做出花瓣不同的造型，直接用热糖浆粘连便成为一朵莲花，杏仁豆腐则是没有加入糖的，若是喜甜便多敲一些糖花和豆腐一起实用便好。” 最后两道美味终于结束了这次的宴席，姜顺宜也松了口气。扶青和方灏致送客人离去，姜顺宜已经累摊在自己房间，她躺着几乎要睡着。 “小娘子！小娘子！” “谁！”姜顺宜听见一陌生老人的声音，立马联想到林小娘子身后的老人。莫不是这林小娘子外祖父的鬼魂也来找她了？ “小娘子，我知道你能看见我，请你帮帮我也帮帮我的孙女！” 姜顺宜心理暗吼一声，又来活儿了。 荷花宴菜单 半荷白毫熏茶 莲子竹荪莲蓬鸽子燕窝汤 翡翠果仁香羹（素） 荷花甜虾酥 白梨半生瓜（素） 荷叶熟醉蟹\/熟醉素虾 荔荷第一鲜（素） 莲烤仔鸡 荷醋花乳瓜（素） 藕鲍双脆 琉璃绿荷（素） 荷香白玉豆腐（素） 第30章 竹簸箕肠粉 “姜顺宜，起床啦！快些快些，再不起来就没有好吃的咯。还想不想分钱啦？”扶青在姜顺宜的门外敲门许久，只好出动美食和钱财这一老土的招数才能把她唤醒。 房门缓慢打开，姜顺宜伸出白皙的一只手。 “钱财留下，你！走走走走，别打扰我清梦。”姜顺宜结过钱后掂量了一下，又摆摆手示意扶青快些走。 昨夜宴席的分成看来是非常让姜顺宜满意的，看着怀里的一袋子钱，虽然是辛苦了些，但这样的好事若是天天有该有多好。 “赚了钱不花是罪大恶极的，我带你吃吃广州府的早点吧！很多好吃的，有油炸鬼、各色生滚粥、还有一家最有特色的竹簸箕肠粉更是美味。到了中午咱们逛累了就去吃白切鸡还有桂花扎，还有一味脆皮烧鹅也不知道姜小娘子感不感兴趣？”扶青假装转过身去要离开。只听开门“吱~”的一声。 “真的那么好吃？”门缝中姜顺宜的小脑袋露出，头发散乱得有些可爱，眼睛也没完全睁开眯着一条缝儿，脸上扯出笑容。梨涡浅浅地出现于她的脸上，扶青还是第一次留意到她脸上的梨涡。 “当然了，可是去晚了有些摊儿可就收了。若不赶紧着些怕是...” “知道！我立马就来，你先等我一会！”姜顺宜马上加速洗漱，不一会儿两人便一同出门。 “阿致你怎么也那么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门去吃早点?”姜顺宜是个没心没肺的，完全没留意到扶青是故意想和她单独相处。 “不了，一会吴妈要带我去看大夫。”方灏致好似有意避开。 “真的？那个游医回来啦？那可真是太好了，要不我陪你一块去吧。早点每天都可以吃。”姜顺宜倒是热心得很。 “不必了，你们去吃得开心些。这游医这样有名，怕是慕名前去的人也很多，你去了也是陪我等着，实在是没有必要。”方灏致看了一眼扶青，也不知是有意让着他还是故意躲避姜顺宜。 “那好吧，我去先探探路，有好吃的定要带上你。”说罢姜顺宜和扶青便出门去。 方灏致只看着两人的背影：“好吃也无用，我这舌头能尝出什么美味来？” “治好了不就行了？”吴妈不知何时出现。方灏致苦笑着点头。 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到石板路上，此刻的姜顺宜已经完全苏醒，在大街上左看看右看看好不热闹。一早上出来叫卖的人也非常多。 “广州府果然是人多热闹。扶青你看那边怎么有那么多人排队买东西？那小贩炸的是什么？还有那儿桂花糖糕...”姜顺宜看得眼睛都花了，感觉自己身处于一个美食世界，每个人手里拿着的食物都有着魔力一般。“小哥，你这桂花糖糕好吃吗?哪儿买的？”姜顺宜抓到一个人便问，不一会儿几乎摸清了美食地图路线。 “扶青，那个小哥说前面有家肠粉铺好吃得很。”姜顺宜拉着扶青就要走。 “非也非也，那家肠粉，比不上巷子里头的那家。”扶青用折扇给姜顺宜指路。 “真的？你都十多年没回来了，也算半个外地人，你能有人家熟悉？”姜顺宜半信半疑，但却还是跟着扶青到了巷子内的铺子。 目之所见都是竹簸箕，这老板竟然用簸箕做肠粉，起出的肠粉又薄又白，在当中加入肉末和鸡蛋。再淋上清亮的秘制酱油，姜顺宜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 “老板，一份斋肠粉，一份肉末鸡蛋。两碗豆浆。”说罢扶青便找到座位，姜顺宜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老板的灶台。 只见老板舀出一勺白色的米浆泼洒于簸箕之内，随后加入肉末和鸡蛋再用勺子稍微拨弄均匀。双手拿起簸箕摇晃。三两下功夫，所有食材都听话地平铺于簸箕内。 此时放上巨大的蒸锅内，不一会便熟了。老板再用刮板将粉刮下便可上桌。 白嫩的粉皮包裹着金黄的鸡蛋和肉末，姜顺宜忍不住夹了一块。 “等等！别忘了酱油，这可是重点。”扶青说罢给姜顺宜的肠粉淋上一勺酱油。 “好吃！粉很滑嫩，肉也很香。这个酱油应该也是自己调味过的。”姜顺宜吃得开心。 “这是老板天还未亮便起来用石磨磨的米浆，这自然好吃。所以他脾气可大了，卖完下午就回家睡觉去。”此时扶青的斋肠粉也上桌。只见他加入酸豆角和酱油，还有旁边的一瓶油。 “这没肉的能好吃？”姜顺宜问道 “不一样的风味，你尝尝。” 说罢姜顺宜也夹了一筷子，到最后果真和肉肠不同，最重要的是花生油的香气和米香结合，还有酸豆角的爽脆，竟然非常和谐。 “这也好好吃。”姜顺宜嘴里塞满食物却还是要说这句话。 “谁能想到昨夜还在做那样贵价宴席的厨娘，今日竟然会被这样便宜的早点收买？”扶青看着姜顺宜吃东西总会觉得眼前的食物变得更美味。 “那不一样，这是饱腹的美味，昨晚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美味。层次不同，但是美味不分高低，好好吃就是好吃，有好看又好吃，也有不好看但好吃，还有好看却不好吃，更有不好看也不好吃。” “你再说绕口令呢？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顺宜点头专注于眼前的肠粉。 “你说咱们要不要带点回去给方灏致吃呀，今天他看大夫去不知道要不要被扎针，要是针灸舌头可怎么好？不过要是能恢复味觉倒也是值得。” “你怎么这样关心他？” “他是我们的朋友呀，一路上多亏他照应。且朋友有病我关心怎么了,做人不能冷血，谁对你好你也得对谁好。这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爹说的。”姜顺宜说道。 扶青倒是愣了下，自我反省了刚才内心的纠结。确实方灏致是他们的朋友，自己即便关心顺宜但却也不应该冷心冷情对生病的朋友如此。即便是对待情敌也不可如此，刚才自己如此想法真是亏得自己修道多年..... “到底要不要给阿致带点回去吃嘛...还有吴妈！”姜顺宜继续问道。 “冷了带回去便不好吃了，且我们一会还要去逛一会，或许吃了午饭再回。不如下次带着他们一块来不是更好么？”扶青回答道，内心深觉姜顺宜的单纯，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态度确实值得他学习。 第31章 白玉藏珍 姜顺宜和扶青路过陈家大宅，扶青见姜顺宜神色不对便起了。 “怎么了？” “昨晚那个吃汤羹吃得颇为动容的小娘子还记得吧？她外祖父托我做件难事，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姜顺宜踌躇，有点想进陈宅拜访，又有些顾忌。 “又是鬼魂托事？又是做什么复杂的菜色吗?” “那倒没有指明要用什么菜色，只是让一个吃斋之人重新食荤，你说该如何办？还得拆散别人的姻缘，这老头子可真是给我找难题。” “什么?要拆散别人的姻缘？这可做不得啊姜顺宜，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听说林小娘子很快要成婚了，这事可不能应下，会遭报应的。”扶青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 “你且听我慢慢说。”姜顺宜拉着扶青快步离开了陈宅门口：“林小娘子的外祖说了，眼下她这未来夫婿可不是什么好人，钱是多，以此收买了林小娘子的父母将她下嫁。可此人根本不可托付，家里的妾氏下人皆被虐打。你说，这林娘子能活得下来？且她一向身子不好。你说是不是很棘手，若我不阻挠这桩婚事才会受到报应吧？”姜顺宜拳头都握紧了。 “可这会不会是外间传闻？若是那男子并非如此咱们岂不是做错了？”扶青有些担心道。 “鬼说的话还有假？那都是他亲眼所见，如此隐秘之事外人不可见，而院内事院内人也不敢往外传。所以此事我还得想个不唐突的借口上门好好说道说道。想那陈员外是林娘子的表兄，若是知道此事或许...”姜顺宜也不敢肯定陈员外是否肯帮忙。 “找个借口上门不难，你随便做点糕点，咱们送上门说是答谢陈员外给咱们介绍私伙局的客人即可。”扶青说道。 “不可以随便，食物哪可随便。”姜顺宜叹了口气，一股热浪袭来，夏日的炎热让人有些口渴。“快到大暑了，咱们做一道时令菜白玉藏珍送上门，昨晚有份参与宴席的客人都送上一份，而陈府的这份由咱们送。”说罢姜顺宜便往市集去采购食材。 六人份的白玉藏珍可真是需要不少食材，小冬瓜则买了八只，重得扶青起不来身。 “我说小姑奶奶，你做六人份怎的买了八份。这冬瓜虽小，可加起来也是重的呀。”扶青拖着食材，上气不接下气。 “这不得考虑到我可能会做失败嘛，总要留点富余的食材。这白玉藏珍我从来没有做过，只听师父说过。”姜顺宜也来帮忙，两个人拖着一麻袋东西便往梦园回。 白玉藏珍是取小冬瓜较圆润的一头作为容器，装盛着各种食材。然后倒扣于碟上，以透明的冬瓜肉比作白玉，一勺挖开便可见珍宝。 姜顺宜先是把老鸡、猪骨、瑶柱、虾壳熬出高汤，再把冬瓜去皮挖芯。火腿切成细丝，口蘑切片，虾仁开背去除虾线。烧鹅、干贝、菌菇皆撕成丝，最主要的是将笋丝也切成如头发丝一般细。 冬瓜壳上锅蒸至半熟后取出，把上述材料与姜丝一同在锅中煸炒后加入一勺高汤让食材吸收了些许汤汁会呈现半湿不干的状态，随后放入冬瓜内芯再倒扣于盘内，上锅暗火蒸一个时辰，直到所有食材散发出最美味的香气。 而最后，高汤则需继续熬煮到只剩一勺的量，加入淀粉让汤汁更浓稠，上碟前淋到白玉之上便可完成。 “大暑时令菜色，吃了以后便不会中暑啦，清热去火的美味上桌！” 姜顺宜将这道菜呈现在扶青面前时又一次让扶青刮目相看，姜顺宜做自己没有做过的菜色也能如此出彩，果然是天资聪颖。 “顺宜，这道菜确实是好，可若要送到各位客人手中这未到府便凉了。”扶青边挖着冬瓜边说道。 “这我已经想好了，送到府邸的白玉藏珍不以此造型呈现，就以冬瓜盅的形式，不倒扣过来也不去冬瓜皮，这样能保温。且食材就不需要全部丝成丝，更可加入珍贵的干鲍等。若住得实在远的我便配好材料，等送到之时加入高汤蒸煮好后便可实用。”姜顺宜时刻在挂念着蔡家的生计问题，此番如此操作也有这层意思，若是能发展这项生意或许不比畔梦楼赚得少。 “这配送材料到家倒真是个好主意，别家人自然没有顺宜你如此好的手艺和我们家如此好的食材。若是都配好甚至调料也做好的话便可在家自行加热炖煮即可。这倒是很方便。”扶青明白她的意图。 “没错，若是能够普及开来，咱们多项收益不说，现下家里的下人颇多，没有了畔梦楼的生意人手也就太多了，我们要养活自己不难，这帮人却也要张口吃饭的。还有被畔梦楼辞退的小二们，不能就此放手，要是他们都被遣散了，往后师父回来该如何？现下如果能做成这事，他们便可先充当送货到府的小二，或者帮忙配菜的后厨。这总也是个生计。”姜顺宜说着便着手开始准备要送货到府的冬瓜盅。 “那咱们这白玉藏珍可要好好做。做出口碑相信会有很多人想要尝试。” “那要不扶青，咱们先打发人去买些食材，多做一些，先给附近的邻居居民送上一次冬瓜盅，用料不必太过精细，这也算是宣传。口耳相传说不定明儿个就来生意了。” “好！就如此办。” 姜顺宜面对着眼前的食材却更有动力。 “畔梦楼！我总有一日会拿回来！”说着姜顺宜便继续撕肉丝儿。 “顺宜娘子，我们也来帮忙！刚才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谢谢娘子，否则我们都要被遣散。吴妈说了，家里近来困难。可我们若都被遣散实在是无法生活的。”门外一众下人进入厨房。 “你们都知道我的目的就好。眼下确实也是需要人手的，你们不必担心，我定然不会让你们饿着。快来帮忙吧。”姜顺宜有了这些帮手也确实松了一口气，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若是要把生意铺开来做，那么数量一定要往上走。 精细优雅的宴席是一方面，而平民的一饮一食也是很重要的。 “娘子娘子，方才我去采买，好多人听到咱们有这道白玉藏珍都想试试，还问是畔梦楼重开了吗？好多人在门外呢！” “小苏，你去门外说，咱们梦园的白玉藏珍送货到府从明日开始，每日限量三十份。分为优级和特级。优级八十文钱一份，特级一贯钱。若是有意先付一半作为定金，明日送货付后款，记得记录下他们的地址。小苏你识字吗？” “娘子，小苏只是个打杂的下人不识字，可吴妈识字已经在外准备了。若是客人问我优级和特级有何差别我该如何说？” “你倒是聪明，优是材料优选，而特则是在此之上加入山珍。一般人家优级便足够，若是要待客则可选特。小苏你机灵得很，此事统筹安排宣传你都做得很好，日后上门订货之事就由你和吴妈一同打理，大家协助你们。”说罢姜顺宜便继续埋头做活儿，小苏则利落地去办事儿了。 姜顺宜先是把两种等级的材料都收拾出来，分别铺开。以此让大家能更加明确地知道两种级别的材料差别为何。另一头已经把今日要送到给荷花宴当日贵客的冬瓜盅做好。虽然是答谢这几位贵客的菜，但姜顺宜还是选用特级，虽不赚钱但也要赢口碑。 说罢又安排了几个口齿伶俐的下人送往四家，而另外两份姜顺宜要亲自送到陈府。 而进入内堂后便见陈员外面露难色：“姜娘子上门，初晓表妹本该出来迎接，无奈昨日赴宴回来便病倒了实在是无法相见。” 姜顺宜心想，这自然是会病倒的，有鬼魂在侧且本身林娘子吃素看着也是没有什么营养的样子。 “无妨，今日前来是为了送上白玉藏珍给员外和娘子消暑的。娘子的那份特地做了素食。” “姜娘子真是细心，若谁能娶到娘子真是三生有幸。” “陈员外说笑了，我能否见一面林娘子？有些女儿家的养生方法想要说与她。” “姜娘子，昨日宴席未能自我介绍，在下名颍，字岳书，本贯岭南人也，年方二十五，十一月初三卯时生，不曾娶妻。” 姜顺宜一下子被这样的自我介绍吓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相亲呢。 “陈员外客气，我叫姜顺宜你也知道了，什么时候生的我不知，父母早亡，那个我今年应该是十六。我介绍完了可以见林小娘子了吗？”姜顺宜以为这是什么交换条件，便随口也介绍了自己一把。 “哦，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带你前往。”陈岳书带着姜顺宜往内院去。 第32章 复荤 姜顺宜在陈岳书的带领之下，走过连廊就知是到林初晓的房间。而姜顺宜知道却是因为林初晓房门外的老人。 姜顺宜知道那是林晓初外祖对她的一种无声催促，他一言不发只看着姜顺宜就能让她汗毛倒立。姜顺宜也不知该怎么委婉表达，进入房间后便想开口，只是见林初晓那一脸苍白不由得担心。 “娘子，真是失礼，我这身体一直不好，多谢你来探我。”林初晓勉强撑起身子却又体力不支，幸而被姜顺宜一把扶住。 姜顺宜顺势坐到林初晓的床边：“我今日就是为这事儿来。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二位觉得讶异，但是我想还是要说，林娘子也知道荷花宴时我见到你的外祖，我一个外人定然不会知道你家的白事。此事我发誓绝对不是胡说。” “姜娘子你是说，你能看见鬼神？” “嘘，莫说出口。”姜顺宜紧张地把手指置于嘴边，怕鬼魂小气听见人如此议论会对彼此都不好。“反正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就行，宴席过后林娘子的外祖托我传句话，说是让娘子注意身体，长期吃素会影响娘子你...以后...生育。反正意思就是让娘子莫要再吃素。还有就是，娘子要成婚的对象...”姜顺宜吞吞吐吐。 “对象如何？”陈岳书似乎也发现了些问题。 “那老太爷也没说什么，就说那人纨绔好色还会虐打下人......”姜顺宜咬着嘴唇，生怕这两人说她好管闲事。 “我就说我收到的信息不会假，那人个人表妹你绝对不可嫁！”陈岳书攥紧拳头。 姜顺宜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这表兄也是有打听过的，那便能证明自己没有乱说。 “我知大家都是为我，可我爹爹定的亲事，我又能如何？”林初晓一看就知是个软弱的，怎能违抗父母之之命？ “话倒不是如此说的。父母之命又如何，你自己的命运在你手中，我姜顺宜是个从小无父母的人，我深知每个人都该是你自己，你该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事事顺从只能有苦自知。”姜顺宜眼珠子一转主意又来。“林娘子若你信得过我要不把这事交给我来办，我定让对方单方面退婚给彼此留存颜面。”姜顺宜嘴角含笑，此事已经有五成把握，但事先还是需要多方配合。 “姜娘子若是肯费心我定然会重谢。但此事真有把握？”陈岳书开口，重谢两个字已经让姜顺宜高兴。 “那自然，但还请陈员外帮忙，打听下这位公子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以及家中情况越详尽越好，然后告知我。再在十日后在家中设宴，届时我会来操持席面。想必吃席过后第二日他便会来退婚。” “这不难，请娘子等我的消息。”陈岳书点头道。 “还有，林娘子吃素一事...” “娘子放心，既然是外祖父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一定会照做的。我今晚开始就吃荤。”林初晓说罢看向窗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她却能感受到来自外祖父的一份关心。 姜顺宜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也不知是亲人血缘有感应还是碰巧，那老爷子果真站在窗外望着林初晓。姜顺宜想大概话传到了也是了了老人的心愿。 姜顺宜告别了两人出了陈府顺着直街走回家，一路上有很多摊贩，这也是姜顺宜最感兴趣的。左边的山水豆腐铺子以及十步开外的煎饼都是她的最爱。 “老板一碗山水豆腐花！”姜顺宜坐在小铺外捧着脸等待着美味的豆花，不料眼前有人不问一句便搭坐。 “兄弟挡着我阳光了，那么多位置我不想搭台。”姜顺宜此刻的眼神虚焦发呆只在享受清风并没认真看清对面坐着的是谁。 “姜娘子请在下一碗豆花可好？”方灏致开口。 “啊？是你啊。我刚才发呆呢没看清是你。”姜顺宜笑道。 “那是请呢还是不请呢？” “请请请，今天心情好拉了一单生意，十日后还需要你帮忙呢！老板再上一份豆花!”姜顺宜喊道。 “什么生意？你可真是厉害！” “陈府的宴席，到时候去他们那儿做，要宴请一个重要的客人。对了大夫看了你的舌头如何说？能治吗？”姜顺宜接过老板的豆花便先递过去给方灏致。 “针灸过了，说是先看看。药倒是没有给我开，还是吃这吴妈的偏方。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说着方灏致舀了一口豆花。 “这豆花香甜可口顺滑至极，好吃吧！”姜顺宜没心没肺地说道。方灏致将一口豆花放在嘴里久久不咽下去。 “怎么了？豆花味道不好？呸呸呸，你哪知道味道好不好，都是我乱说。”姜顺宜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这就是甜味？”方灏致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你能尝出味道了？”姜顺宜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好像是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方灏致又吃了一口，看着笑意盈盈的姜顺宜大概懂了甜蜜的滋味。 “姜顺宜！你让我好找啊！使唤我去采购人就不见了。可真是累坏我！”扶青毫不分说地也坐了下来，不知是故意还是特意气方灏致，故意坐到他身边还撞了一下。 “我刚从陈府出来碰见阿致，就请他吃豆花。”姜顺宜道。 “种豆南山下，霜风老荚鲜。磨砻流玉乳，蒸煮结清泉。 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味之有余美，五食勿与传。郑允端所说的美味贫道可是没这个福气吃到喽。”扶青摇着扇子把脸撇到一边，他是懂姜顺宜对什么感兴趣的，如此一说关于美食的诗词她定然竖起耳朵。 “都有都有，我马上让老板给你上一碗！扶青解释解释给我听吧，这是形容豆腐的美味的？张允端是谁，这位仁兄也会做菜？要不回去你给我抄在我的小本本上！还有什么小故事是关于豆腐的？”姜顺宜一脸好学，扶青自然是很乐意在她面前表现。 真是该感谢当年自己在山上让自己读书的师父，博览群书只为博顺宜一笑。 第33章 山水豆腐花 “张允端是女子，所以描述的文字清丽脱俗。她是否会做菜我并不知，只知是个见微知着的女子，莫不然也不会形容出豆腐的做法。我倒是更喜她另一首诗。 ‘种花莫种官路旁，嫁女莫嫁诸侯王。 种花官路人将取，嫁女王侯不久长。 花落色衰情变更，离鸾破镜终分张。 不如嫁与田舍郎，白首相看不下堂。’”扶青的话方灏致倒是明白其中意思，只是姜顺宜懂了诗词却不懂内涵。 “哦！我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就是不要贪图富贵嫁给王侯将相。”姜顺宜小小地骄傲着说道。 “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扶青问道。 “明白，就是婚姻大事得要慎重，最好则是不嫁否则害人一生！而且嫁娶之事不能全听父母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姜顺宜的解释也不知从何而来听得扶青和方灏致二人一头汗。 “罢了罢了，说回豆腐花。”扶青赶紧扯开话题，本想夸夸自己这个田舍郎，没想到姜顺宜的脑子直不愣登看来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让她懂得男女之事。 “我一直都在问你豆腐花是你扯开话题。”姜顺宜没好气撇撇嘴，方灏致则在一边看好戏似的捂嘴偷笑。 “说起豆花就要提到岭南第一名山罗浮山。东坡居士的‘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便是说的这儿，据说当年东坡居士被贬到惠州，寓居于此写下的诗句。罗浮山的山泉水是自地下岩层涌出汇聚成泉，用此泉水制作豆腐花是最纯净甘甜的。且最好是选择当地的豆子作为原材料方能有如此白玉脂香。”说罢扶青亦忍不住将一口白嫩的豆花送入嘴中。 “罗浮山定然是个好地方，待空下来便带我去一趟可好？”姜顺宜想那儿的泉水定能做出许多美味，也想亲眼看看这个美丽的地方。 扶青点头，姜顺宜看着手中的豆腐花若有所思。这天底下的人都爱美食，口腹之欲乃是人最基本的欲望。但若人一辈子都不可品尝美食定然是痛苦至极的。 “姜娘子！你在这儿就好了。东家让我速速来找你！” “怎么了？”姜顺宜见眼前的小厮应是陈家的。 “林娘子不大好！自娘子走后便吩咐厨房准备吃食，可是没吃到一半便呕吐不止，现下更是晕厥过去。东家说让我到梦园找您，可小的跑了一趟没看着，着急得很不曾想娘子在此。”小厮着急得满头大汗。 “怎会如此？那林娘子吃的是什么？” “说来也怪，娘子向来吃素，不知怎么的今日都吃些大鱼大肉的菜色，炖肘子、油焖大虾、狮子头这些。”眼前的小厮紧张地说道。 “难怪了。长期吃素的人并不可一下子吃那么多荤腥。我先去看看，你让老板包一份豆腐花带上，一会直接送到林娘子房中。”姜顺宜交代完小厮便和扶青方灏致两人往陈府去。 第34章 燕窝粥 林初晓的房间只有姜顺宜一人进入，而两男外客则在前厅由陈员外招待。姜顺宜见林初晓还在昏睡，待到小厮送来豆花交待好林初晓的贴身侍女后便也到前厅。 “顺宜，方才陈员外说打听得林娘子的未来夫婿竟是畔梦楼如今的少东家，不对应该说是无梦楼，他们那儿没有资格叫畔梦楼。”扶青愤愤道。 “没错，无梦楼的东家姓谢，老爷子家大业大最爱到处收购产业。手中有盐田有矿场富甲一方，只是不知是福浅还是造人嫉妒，膝下三子全都死于非命，只有一孙子，谢若凡。老爷子对这孙子甚是娇惯，无论何事都替他掩盖，即便是人命官司也不在话下。而我那表妹就是许配给了他。老爷子为了约束他便收了畔梦楼给此人打理，且听说此人好美食，所以对于接管酒楼兴趣倒很大。”陈岳书补充道。 “爱吃、好色。这两样已经很有用了。”姜顺宜的小脑瓜更加确定了自己十日后的宴席该如何做。 “还有一项，这人非常笃信风水命理，我想着若到最后实在不行便说我妹子命中克夫，想必他也不敢娶。”陈岳书如此说道。 “不可，这样林娘子的名声该如何？即便不嫁这个烂人往后也是要婚嫁的，可不能鲁莽害了她一辈子。既然他笃信风水命理，那咱这儿可不就有个现成的人可用。”姜顺宜看向扶青。 在场三人皆摸不着头脑。 姜顺宜却不再透露细节：“对了陈员外，林娘子长期吃素不可一下子太过大鱼大肉，要慢慢调理肠胃才好。方才我带了一碗豆花，等她醒了便让她吃一些垫垫肚子。我在给她煮粥。” “好的，只是能否麻烦姜娘子这几日都来给初晓做些吃食？待到她可正常吃喝便好，这几日误工费我也会奉上。”陈员外如此会做人，姜顺宜当然欣然接受。 “好，那今晚我就先给林娘子做一碗燕窝粥，先从燕窝开始过渡没有什么腥气的东西她应该是可以接受的。”说罢姜顺宜便往厨房去。 燕窝盏先以清水泡发挑去杂毛。 “顺宜，到底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那谢若凡如此可恶，我定要从他手里拿回畔梦楼。”扶青追到厨房，心里焦急得很。 “你别着急，眼下畔梦楼落入他人之手已经是定数，师父师母一日未归我们都没有办法单凭自己的能力拿回畔梦楼，眼下我们只能努力赚钱先糊口最好为日后赎回酒楼存点本钱。而眼下咱们有陈家这棵大树在，为他们家做宴席多有赚头你是知道的。为他解决了大问题想必他不会亏待我们。”说罢姜顺宜把方才陈岳书给的钱分一半放到扶青手里。“老规矩，一人一半，还像咱们来时一样。只是明日你要去谢若凡必经之路摆摊算命，然后......”姜顺宜一脸坏笑。 扶青也知道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两人密谋一番过后，燕窝也被泡开。 “这天色也暗了，怕是不能等燕窝完全泡发好，今日就先勉强煮吧。”姜顺宜碎碎念，说罢将燕窝一丝丝给撕开。白粥当中加入百合、山药泥和燕窝一同熬煮，起锅前加入少许冰糖。 姜顺宜便端着粥往林初晓房间去。入门便见她桌上空空如也的碗，想必是豆花已经吃完。 “饿了吧？给你煮了燕窝粥，没有肉的腥气，只有甜香，想必你会喜欢。”说着姜顺宜便把粥递上。 “顺宜你做的定是好吃的。方才的豆花也很可口。”说罢她便开始吃。 “豆花是你家门前没几步的小铺子买的，说是罗浮山的水和豆子做成。想必那罗浮山也定然有很多美食。” “日后若我能食荤，顺宜有好吃的可不能忘记我。” “好呀！但宴请你未来夫婿那日你可得记着，你不吃荤，曾经有个算命大师说过，嫁人后也不能吃荤否则那人定然家破人亡。”姜顺宜摇晃着脑袋说道。 “可是那不是骗人吗？” “你可真是单纯，你不骗人难不成你要进火坑去？且你只要不说话不言语就不算是你骗人，全程我来说，你点头微笑便好。且你那未来夫婿想必跟你爹娘提亲之时也没说他如此荒唐，这不也是一种欺骗吗？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让其吃粪！” “哈哈哈哈，顺宜你...你怎的讲如此粗俗的话。”林初晓虽然是个大家闺秀，嘴上说着姜顺宜粗俗却还是哈哈大笑。 谈笑间，手里的粥也吃完了。 “明日我给你做鱼汤面如何？面食对肠胃好，我只是怕鱼腥气，若是你不喜欢我再准备一碗清汤如何？” 林初晓点头，姜顺宜也就告别离开了陈家。 而到梦园后眼前竟然还是一片忙碌。 “姜娘子，你可回来了，小苏都忙坏了。”小苏见姜顺宜回便赶紧凑到跟前。 “娘子别听他的，他就是要邀功罢了。”一小侍女拆穿道。 “大家都忙活累了，如何？准备好明日要送的白玉藏珍了吗？”姜顺宜问道。 “原是准备好了的，可孙娘子的夫家尝了今日咱们送出的菜后又追加了二十份，说是明日宴席用。我想着二十份能赚许多便也应下了，只是苦了大家。” “下次若做不过来便不要接太多了，我是很想赚钱但还是怕累着你们。”姜顺宜看着这个时间点还在忙碌的下人们心里又想到自己，这些小厮侍女有的比她还要小几岁。当年的自己也曾这样战战兢兢，也曾如此害怕丢了活计。 “没事，今天一日下来已经上手了，娘子放心，明日再多接一些也可应付。”一旁最小的女孩儿说道。 “你倒是可爱，今年几岁了？”姜顺宜见这个孩子为当中最矮小的一个。 “姐姐，我今年十一，我没有名字。五岁就被卖了，那时候他们叫我五儿，可是现在我十一岁了，不知道叫什么。”小女孩低着头暗暗伤心。 “那我给你取名如何？就叫...叫...香铃子。” “香铃子！我以后有名字了！”小女孩儿高兴得跳起来。 “姜娘子取名真有意思，怎么不叫大鸡腿，小乳猪，大烤鸭呢？”扶青进门打趣道。 姜顺宜一个气不过抓起一大把芹菜就往他头上砸：“你才乳猪，你乱说乱说，让你乱说。” “香铃子可不就是吃的吗，香椿炒蛋的香椿！哈哈哈哈”扶青躲着姜顺宜的芹菜边笑着说。 “少爷，那我是要和鸡蛋一块儿被吃掉的吗？”香铃子皱着眉头样子甚是可爱。 “好了不闹了不闹了，姜娘子给你取的名字倒是不错，你看丹若姐姐不也是以食物为名吗？我倒是觉得很好听，也和你很配，多可爱。”扶青认真地说道。 “那丹若姐姐是什么食物？”小苏问道。 “丹若就是石榴，这名儿可是夫人起的。”扶青想起母亲已经离家多日甚是想念。 “丹若姐姐是夫人取名，香铃儿该不会是未来少夫人取名吧？”小苏说罢捂嘴赶紧跑开，众人也看向姜顺宜。 “干嘛看着我？我又不是少夫人。”说罢姜顺宜淡定走出厨房，只留下扶青。 “少爷，顺宜姐姐不能当少夫人吗？”香铃儿问，扶青却没有回答。“要是少夫人是顺宜姐姐就好了，她多好呀。”香铃儿碎碎念。 第35章 扶青算命 扶青的卦摊便支在畔梦楼旁边的小巷子边上，无论是从后门或者正门进入皆要经过此处，而要认出谢若凡更是不难，总有几个仆从在身后且穿着最富贵的那个就一定是，加之此人腰间有一块红玉乃是稀世奇珍。据说此玉乃能保此人一世富贵，谢若凡十分珍视。 “公子留步！”扶青见腰间坠玉且面貌俊朗的男子便拦住去路喊道。 “半仙叫住在下不知有何事？”谢若凡看了一眼扶青的卦摊，果然此人笃信命理，对算命看卦之人总是比较客气。 “公子命富贵不可言，可近期会有灾星下凡，星移斗转命途九变，万事小心。”说罢扶青便重回到摊边的座位。谢若凡也随他坐下。 “大师有何清晰的指点？” “公子快成婚了吧？” “是！” “两人可否合过八字？” “自然合过，若非如此我亦不会与那女子定亲。怎么是有什么不好的吗？”谢若凡眉头紧蹙。 “那女子和你是很合又旺夫，但她命中不带子。”扶青点出第一个关键点，没有儿子估计此人也会有些顾忌。 “不带子就不带，正室无子我多娶妾也就罢了。”没想到谢若凡竟然如此回答。 “这只是其一，这女子扰动微尘，给你带来的变数或许你不一定能接受。她会带走你最大的嗜好，你喜欢的东西成婚之后便不可再沾染...且此女子命中带......罢了天机不可泄露。”扶青故作神秘地说道，他深知算命不能说得太直白，越玄越好。 “大师你说的到底准不准？怎么之前给我算命的师傅没有这样说？”谢若凡有些怀疑，但扶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凡事先有怀疑随后又验证过才会更实打实地坚信。 “十日之内你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届时再论是否准确也不迟啊...”说罢扶青便收摊离去。 “少东家！”扶青被这一喊吓到，立马将来人捂住嘴拉进小巷子，还好此时的谢若凡还在原地发愣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你要死啊！喊什么，非要喊吗？现在畔梦楼卖了我不是你的少东家。”扶青此刻慌得瞪大双眼，这个小工是在畔梦楼从小打工的，其他人或许不认得这个离家十几年的少东家，可他一定认得。 “可是少东家，我不想留在无梦楼了，我想跟着你。” “怎么，新东家对你们不好？” “也不是，新东家对我们不错还加了工钱，可是忠仆不侍二主！” 扶青用力敲了下他的脑袋：“朱有生你脑子有坑？有钱不赚非人也，好好在无梦楼干！你爹娘还指望你赚钱养家。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然赎回畔梦楼，你也给我好好留意着，若有什么消息能告诉我便是最好。” “那少爷，要我在饭菜里下泻药么？或者故意把菜弄得很难吃？” “你敢！这儿虽然改名叫无梦楼了但是许多食客还是把畔梦楼和如今无梦楼看作一家，你若是把名声搞臭了，以后我还赎回来做什么。什么都不许做！”扶青真的被这个朱有生气死，从小就冲动，没想到十几年没见了还是一样的性格。 想起小时候他因家里贫穷被送到畔梦楼做学徒，两人年纪相仿，扶青还拉着他到厨房偷冰糕吃，一晃眼朱有生和自己也已经长大成人，两人都担负着家里的重担。 扶青告别了朱有生，往家里的方向去，这路程不远但却走得缓慢。目前家里如此情况担起重担的似乎不是自己，而是姜顺宜。虽说她是父亲的徒弟，但她实在是没有责任如此为蔡家付出。自己除了打下手也该找别的路数一起赚钱担起责任才对。 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自己清楚自己除了比别人多看了几本书，会看风水看相抓鬼之外并无长处。若说担起照顾家里的重担，或许自己连朱有生都比不过，至少朱有生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可他蔡学真呢？ “扶青，你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姜顺宜突然从墙拐角溜出来，把扶青下了一跳。 “你要吓死我啊...今天怎么回事总有刁民来吓我。” “你怕什么有我保护你不用害怕。我刚才看到你和谢若凡说的了，说得真好。等宴席那日一定吓得他屁滚尿流。” “我不用你保护，我是个男人要你一个女孩子保护?” “不用我保护？那你帮我把它带回家吧！”说罢姜顺宜在扶青的脖子上挂上一条蛇。 “这什么！喂！你疯啦？这蛇有毒没毒啊？快拿走拿走啊！！！”扶青被吓得不轻，姜顺宜却故意跑走，害得扶青摔了个狗吃屎。 “果然...我能保护谁，连我自己都保不了。”此时扶青心头的自卑像洪水一般翻涌。 “说了我保护你，不就是蛇嘛，回家给你做蛇羹去。”说罢姜顺宜回头捞起蛇，又扶起扶青。“这蛇无毒，你可放心，我会害你吗？你可是我肝胆相照的朋友！” “我不吃，这玩意谁要吃啊！”扶青被吓破胆。 “可是师父说过岭南人什么都吃的呀，你别怕我定要做出做好吃的蛇！相信我！” 姜顺宜没有留意到扶青此时脸上的表情，只顾着想回家应该怎么收拾这条蛇，蛇羹又应该怎么煮。又或者这蛇会有大用... 第36章 无味宴 “欢迎谢公子。”姜顺宜在陈府门外迎接。今日主厨是方灏致，姜顺宜则负责引路。说是引路倒不如说是带节奏。 “哎呀！”谢若凡走过石板路竟被滑到。 “哟，谢公子没事儿吧？这几日下雨地面湿滑可要小心呐。”说罢姜顺宜给下人一个眼色将他扶起。而两个下人也明白姜顺宜的意图，将他扶起的瞬间在他的衣袖上抹了些东西。 “公子，请这边。今晚准备的宴席比较特殊，是林家食谱。因林娘子身体不好，一算命大师说她一生都需按食谱进食才可。”姜顺宜一步步将谢若凡引入局内。 “哦？那林家倒是合我胃口，我也信玄学。就连我的酒楼都请风水大师看过。”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娘子的命是好，未来夫婿定然是能用上她的好运，但那大师说了得要夫妻两人皆严格按照食谱方能好运。否则厄运连连，此次陈员外请公子到来也是想在成婚前先让公子知晓此时，以免日后双方难做。” “明白明白。” 姜顺宜把谢若凡带入前堂，陈岳书便在那儿等候，两人对上眼色姜顺宜便告退。 入夜，酒菜齐备后众人便往饭桌去。一桌子菜色香俱全，方灏致的厨艺也并非浪得虚名。 “谢公子，请品尝。”陈员外开口。 谢若凡夹了一块送到嘴里却又马上吐出来。 “呀！谢公子你这是？”姜顺宜浮夸地问道。 “这什么玩意？没有味道便罢了，怎的有股馊臭味？”谢若凡好看的脸庞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谢公子，我不是早就和您说明了嘛，我们家娘子的食谱就是比较特别。用的材料全部都要请家神食用过后方可用，这供奉多放了几天自然变味。但是别担心，大师说了我家娘子福气大，得要吃得差些才不会遭神仙嫉妒，所以吃食皆不调味。这道理你明白吧？”姜顺宜不禁偷笑。 “我明白，这跟过年我祖父非要我把新衣剪洞一个道理。可是民以食为天，你家娘子天天这么吃？” “是啊，我们家人都习惯了。”说着陈岳书竟然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姜顺宜差点没绷住，为了让这个谎话更真实还真苦了陈员外。 “这为了后头几十年的大运，忍一忍便过了，谢公子成婚后你可千万守这个规矩，事关林娘子身边有家神守护。若不守规矩定然会被发现的。”姜顺宜故意压低声音，弯下腰在谢若凡耳边说道。 “有没有这么玄。若是不遵守此规又会如何？”谢若凡有些头铁在身上，自然姜顺宜早有准备。 “若公子不信尽管试试。”说罢姜顺宜递上一小罐子盐。 谢若凡在一整桌子菜里挑了一道最没有馊味的豆腐加入盐，然后吃了一口。 “你看，这不没事嘛？”边吃谢若凡边说道。而此时却觉得自己手臂一凉，随后便是惊魂一幕，一条蛇竟然爬进了他的衣袖！ “啊！！有蛇！有蛇！来人啊！快给我弄走。”谢若凡惊慌失色不断甩着手，这小蛇倒是争气，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哎哟有蛇好可怕。”姜顺宜缩在一旁偷偷观察，假装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灏致才在后厨匆匆赶来抓走蛇。 “谢公子不必害怕，这蛇无毒，岭南多蛇也不知从哪钻出来的。”方灏致瞄了一眼他的衣袖，心里不得不佩服姜顺宜的机智，早在入门之时便将鱼腥味抹上，此时在小蛇的通力配合之下想必谢若凡定然要被吓到。 “谢公子，你看我就说了吧！不守规矩真的会有厄运。你是我家娘子的未婚夫婿，这命运早就绑定在一起。往后可别再犯禁。”姜顺宜说道。 “谁说的，绑定什么绑定，还没拜堂就什么都不算数！”说罢谢若凡拂袖而去，嘴里骂骂咧咧地走过连廊。 而此时园中池塘的连廊里竟然飘起白烟，谢若凡心里暗暗有些不安。 “是谁在那里？”他大着胆子想要看清。 “孙女婿！记得守戒规，不然我定然要夜夜来找你！”眼前的白衣人幽幽地说道。 “啊！有鬼啊！有鬼！”姜顺宜跟了出来，氛围烘托至此伴随着她的尖叫声谢若凡应声倒地昏了过去。 “这么不禁吓？喂！醒醒啊”姜顺宜蹲下拍了拍他的脸。 “我要退婚，退婚......”谢若凡迷迷糊糊呢喃，姜顺宜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等下人小厮将谢若凡送走，姜顺宜赶紧跑到厨房，只见身穿白衣的扶青。 “还不赶紧的脱下，一会万一那人折返就完了。”姜顺宜笑道。 “怕什么表兄已经把人送出门去了。我看见他被吓晕的时候真的是要笑晕过去，这人这样不禁吓。”林初晓此时的面色看着红润，大概是被今夜的闹剧弄得情绪起伏过大。 “罢了罢了，今晚大家都累了，赶紧回去休息，明日才是最重要的。”姜顺宜收拾收拾便和扶青、方灏致一同离去。 走到门外姜顺宜脚一滑一个屁股墩坐在石阶上。 “害人终害己了吧？”扶青意有所指，拉起她笑道。 “这门口倒油的方法是我的馊主意不错，但无味宴可是两位仁兄的主意。大家半斤八两！”姜顺宜挑眉。 “可...人后放蛇这招呢？也不知你从哪弄来的。”方灏致举起蛇便道。 “你轻点抓，这可是我的小宝贝蛇蛇，带回去好好养着。小蛇配合得比你俩都要自然，演技还需要磨炼知道嘛？”说罢姜顺宜接过蛇便趁着月色归家。 第37章 城南寻卦 “半仙半仙！我可找到你了！”谢若凡抓住正准备设摊的扶青，这是偶遇，扶青也没想到自己跑到城南处也会被他找到。 “找我何事？看风水看命一贯钱起，上次你还没给我钱呢。”扶青连正眼都不想瞧这个败家子。他正盘算着如何赚钱，没想到跑了半个城都会被他抓住，那自然要在这个人身上寻回些。 “钱是吧，我多的是只求半仙再赠我几句。”说罢掏出几贯钱塞到扶青手里。 “写下你的生辰八字。”扶青既然收钱也打算好好给他看看，上次为了配合姜顺宜演戏，说的话水分偏多。 谢若凡认真写下生辰八字，字倒是不差，这出乎扶青的意料。以为这样的败家子是不学无术的。 “破局，会遇贵人。”扶青说道。 “那我当真不能娶那个病秧子？”谢若凡此话一出也觉得不妥，扶青皱眉，刚才对他的一丝好感也磨灭干净。 “能不能娶你自己没感觉吗？” “感觉不能，可是前头那大师说这女子旺夫。” “你这傻小子，旺夫是不假但和你的八字难合。若合就不会有那么多阻碍，你最近很倒霉你没感觉到？”扶青拿着折扇敲桌，就差没开口叫他退婚了。 “那倒确实是倒霉，昨夜也就罢了在那女子的地盘衰到底，还被鬼吓。今早我一出门就遇天降鸟屎，也不知是什么鸟屎运。”谢若凡说道，扶青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真是如有天助，这坨鸟屎也算是天意。 “你和这女子又没有什么深厚感情，不过是为了旺夫而娶罢了。天下多少女子旺夫何必非要那林家娘子？且听闻她也不是什么绝色。”扶青撇撇嘴，实际是看不上谢若凡，落在谢若凡眼里则是对林家娘子相貌的蔑视。 “大师见过那女子？” “见过，前几日去她家驱鬼。” “什么！？”谢若凡惊魂未定又想起昨晚的事。 “那鬼厉害着呢，一次都赶不走，我想是要一辈子寄生了。”扶青故意说道。 “完了完了，这女子当真娶不得。我这就退婚去。对了大师，你平日都在此摆摊，下次我该去哪儿找你？” “有缘自会相见。”扶青此话也是真，往后他确实会继续摆卦摊，若是再遇到他这样的冤大头也就有了赚钱门路了。 说罢扶青收摊，拎着那几贯钱准备回家。而城南这儿最有名的就是糍糕，想起和姜顺宜在白家村的睡大街经历恍若昨日。 “老板，两块糍糕！”扶青将糕揣在怀里，城南离家颇远，塞在怀里到家应该还是温热的。 六月下旬末伏仍旧是炎热，但此时却是伏补的时候，对于体质虚弱者适合以人参食补。 姜顺宜把送货到府的事情打点好，末伏来临也是时候换换菜色了，白玉藏珍在末伏之后应该也不会那么受欢迎了。 “顺宜，上哪去？”扶青刚到家门口就见她带着食材出门。 “去陈府，近来初晓的身体好多了，一会去给她炖个人参鸡汤我就回。” “诶，等等，这个你带着吃，别饿着了。”扶青把糍糕塞到姜顺宜手里。 “糍糕！对哦，我都忘了之前答应过你给你做最好吃的糍糕。回来事情太多都没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姜顺宜嘴角含春。 “我不是要让你给我做吃食，只是城南的糍糕有名给你带回来吃而已。对了，这是两贯钱老规矩你收好了。”说罢又把钱交上。 “哟扶青道长厉害，才一个早上就有那么大收获，小妹以后可靠你光大家业咯。” “是个愣头青谢若凡，我跑到城南他就找我找到那儿。送上门的钱财我自然要收。”扶青的语气和姜顺宜是越来越像了。 “只是为何要跑到城南那么远？” “免得被熟人碰见。”扶青有些不好意思。 “是怕被熟人知道曾经的畔梦楼少东家出去赚钱？”姜顺宜打开糍糕咬了一口道。 “也不完全是，那日我在畔梦楼门外碰见往日的后厨，我想若是在附近摆卦摊容易被谢若凡发现。若是他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不会那么相信我。”扶青的思虑倒是周全。 “这我没考虑到。不过大概就有退婚消息了。我去陈府打听打听。初晓逐渐习惯荤食，我想接下来也不必两头跑。我们也要想想白玉藏珍后再用什么菜色送货到府了。”说罢姜顺宜已经将手里的糍糕吃了个干净。然后挎着篮子离去。 扶青低头一笑进门却撞上了方灏致。 “你怎的神出鬼没的。”扶青被他惊到。 “是有的人腻在糍糕的温柔里头没瞧见我而已。”方灏致竟然开口取笑。 “去你的，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刚才那怀春的模样，有意思何不早和她说明白？”方灏致口气认真。 “你不是也有这心思？可你看她还一副孩子模样何谈婚嫁，若是她高兴一辈子如此也是自由。” “哎，我俩还真是难兄难弟。”方灏致搭过扶青的肩膀。 “何不泛舟荷塘饮酒？”扶青自觉和方灏致有同病相怜之感。 “好主意！” 第38章 砂锅云吞鸡 姜顺宜在陈府的厨房里忙活着，先是杀了一只三黄鸡，取半只放入砂锅中以清泉水浸泡出血沫。 “姜娘子做鸡汤呢？”声音从姜顺宜背后传来。 “对呀”姜顺宜没有抬头，想着应该是陈府的仆人之类的。 “娘子可会做砂锅云吞鸡？”那人又开口，姜顺宜方才觉不对，抬头便见一老爷子。 “老爷子是你呀！这大白天的就出没，就是想吃砂锅云吞鸡？”姜顺宜见怪不怪，想必林初晓的外公也和之前的鬼魂一样，走前还了心愿再吃一顿便要离开了。 “不是我要吃，我想你给初晓做。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吃这道菜了。”他幽幽地走到姜顺宜的身边。 “那初晓娘子为何后来又会吃素呢？”姜顺宜边问着边开始擀皮做云吞。 “还不是他那个爹，说什么大师说了只要她一人终身吃素便可保全家富贵。越吃素她身体就越差。我这外祖父又能说什么？只见她日渐消瘦，心疼的紧。可是我这孙女却听话得很，只要是为了家里好她定然不会忤逆父母。” 姜顺宜心想，还真是和谢若凡家有得一拼，为了家族兴衰而听信什么大师之言。 “娘子砂锅云吞鸡还需一样东西，鸡汤熬好后加入豆浆整道菜的味道会提升，汤汁也会变得浓稠乳白。”老爷子看来也是个美食老饕。 “没问题！那老爷子帮我看看鸡汤里还需要加些什么？”姜顺宜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做法很是新奇。 老爷子看了一眼：“瑶柱撕碎用山泉水泡着，火腿切丝，姜片切丝。熬煮鸡汤的时候把这些材料以及泡瑶柱的水也要加入，这是鲜味的来源。” “没问题！”姜顺宜动作麻利，先把鸡汤熬上，然后就是拿着豆子到边上的石磨处磨豆浆。 “姜娘子，我见你手艺可真好，人也好。”老爷子边看姜顺宜做事边到处在厨房找食物，左闻右闻。 “老爷子，你可不知，我这手艺集百家之大成，大多都是往生者传授给我，就像您这样的鬼饕。也不知为何前段时间突然开始能见魂魄，然后就不断有往生者找我做菜，您说是不是很有意思？”姜顺宜面露笑容，汗从额边垂下。 “你竟然不害怕反而觉得有意思？” “初时会害怕呀，但是现在觉得很有意思。且扶青说过了帮助人和帮助往生者都是一样的。既然并非人人能见鬼魂，而我却可以，这件事就是一个大缘分了。我帮助你们完成心愿，你们也会教我做菜，我先前还以此谋生呢！赚点小钱我就很开心了。也不对，有一些我没收钱呢！若是那家人富贵我就多赚些，若是那家困难我自然不开口要报酬。老爷子你大可放心，陈员外早早就给我报酬了。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也跟我说，随时开口我来做！”姜顺宜说着便把豆浆磨好。 “我也没什么特别需求，只想看着孙女吃下这道菜。今早那人已经来退婚了，我也是时候走了。” 老爷子说罢，姜顺宜停下手边的活计。 “这就要走了？” “留在这人世间的一道气也是有限期的，既然见初晓避过大难我也就安心了。只是姜娘子你需小心，如此帮了初晓，谢家若是知晓了怕会报复于你。” “切，我还没怕过咧，我不过就是个厨娘，就算抓住我又如何。我被人贩子卖过多少回了我都没怕过。”姜顺宜开始剁肉馅。 “对了，这云吞里可以加入各种材料，馅料也有多种搭配。初晓最喜欢的就是金沙鲜肉。”老爷子说道。 “多种搭配？金沙...”姜顺宜似乎想到了什么。 “金沙就是咸蛋黄，捣碎了加入到肉馅当中。” 姜顺宜眼睛一转，新主意这不就来了嘛。 “老爷子，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我马上做金沙云吞！”姜顺宜心想，送货到府做各色云吞想必会受欢迎。 姜顺宜将咸鸭蛋的黄和白分离，碾碎后便放在肉馅的边上开始包云吞。 “小时候我会给初晓做小小颗的云吞，想必现在也很适合，小一些更好消化，一口一个。” “老爷子，我明白！”姜顺宜坐着迷你小云吞，一只只小金鱼馄饨出现。 鸡汤熬好后香气四溢加入豆浆更有一种浓郁的感觉，姜顺宜先是把云吞另起一锅煮熟后加入砂锅鸡汤里。姜顺宜捧着一大锅往林初晓的房间去。 “初晓娘子，开饭咯！”姜顺宜轻轻敲开门。 “顺宜你终于来了。我都饿了。这是...”林初晓的鼻子灵得很隐约已经知道锅内的是什么了。 “今日好菜——砂锅云吞鸡。”说着姜顺宜打开锅盖，先是给林初晓旁边的位置舀了一碗，再给林初晓舀一碗。而自己却另外落座。 “这是...”林初晓的眼眶已经红了。 “我想你应该能明白也就不需要多言。”姜顺宜看向那个空座位。 林初晓点点头：“砂锅云吞鸡，好多年没吃了，真香。”说罢尝了一颗馄饨，汤里还冒着热气。一口咬破薄皮，鲜肉的香气涌出咸蛋黄的咸香混合着浓香的鸡汤简直是人间美味。“真好吃，就和外公做的一样美味。”林初晓的眼泪滑落，应该也意识到这是一种告别。 “他...时间到了就要离开了。但不管他到哪都是心系你的，他还说了让你好好吃饭，日后定然会有疼爱你的人出现。届时你定会生儿育女，幸福美满地生活。”姜顺宜眼见着老爷子转身离开又多次回头，这个场景怎么能叫人不动容？ “我会听话的外公...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照顾我自己，不必担心我，不必挂念。愿你早登极乐...” 姜顺宜起身看向离开的老爷子，而此时天空竟然盘旋着仙鹤。 “初晓！你看是仙鹤！定是老爷子生前大善才会如此。”姜顺宜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知是不是别人所说的驾鹤西去。 林初晓不说话只看着仙鹤久久不能回神，无言的告别在此应该也是告一段落了。 （彩蛋彩蛋-砂锅云吞鸡我没有在开玩笑真的好吃，真的是可以自己复刻的，加点花胶更是一绝） 第39章 八色八鲜 “小苏，快拿一口锅烧水！”姜顺宜手里捧着一簸箕云吞入了梦园。 “顺宜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小苏边小跑着边跟上姜顺宜的脚步。 “给你们带好吃的了。但是要吃云吞得先答得出我的问题。对了找一个人做些云吞皮，再找一个人剁猪肉馅备着。一会把这些云吞都煮好后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姜顺宜放下云吞便去找扶青和方灏致。新的主意一定要和这两个人商量一下。只是姜顺宜扑了个空，两人都不在房内。 “顺宜姐姐，小苏说都备好东西了，就在厨房门外还搬了许多桌子和凳子，姐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香铃儿喘着气说道。 “小苏真是聪明。”说罢姜顺宜牵着香铃儿就回厨房。先是让所有人落座，再舀着煮好的云吞，方才在陈府包了许多带回。 “这金沙云吞是想慰劳大家的，只是谁先抢答问题谁先吃。没吃到的人也别担心，这儿备了料，一会大家帮忙试包新云吞。好了废话不多说，第一个问题什么馅料的云吞是你们吃过最好吃的最特别的？要够特别哦!常见的可不算！” “姐姐！最好吃的莫过于大虾鲜肉！”大家纷纷发表意见。 “虾肉，是好材料。麻烦吴妈记录一下。第一碗金沙云吞就给这位小妹妹啦！”姜顺宜给小苏一个眼色，小苏便舀了一碗。 “顺宜娘子，我们家爱用皮蛋加入到云吞，我娘亲经常这样做，而且我还知道要云吞好吃还有一秘诀。就是大地鱼粉！烤香大地鱼再捣碎混入馅料里或放入高汤里！” “小苏这位舀一碗大的！”姜顺宜开心道。 “娘子！我们家用过番瓜切成细碎小颗粒包入云吞里！也有鲜甜的味道。” “我家喜欢放酸菜！” “香葱香菜也很好吃！” “我吃过紫菜蟹肉的！” 大家的抢答不断，姜顺宜内心暗喜果然是岭南地区的人们会吃。 “好啦，大家这个问题回答得很棒，我再问一题。若我要让云吞皮染色，又该如何做？”姜顺宜问的这些问题除了真的想集思广益也是希望大家有多些参与感，如此下去大家通力合作会让事情变得更好。 “紫薯煮熟捣成泥就可以做成紫色的面皮！”小苏率先回答，其实早早就对着一大锅云吞流口水了。 “很好！小苏一碗云吞！” “蝶豆花可以做成蓝色！” “青瓜汁或者菠菜也能做成绿色面皮！” 姜顺宜点头：“好了刚才大家说的馅料在厨房应该会有，可以自行搭配各种馅料都给我留三颗，记录好。等我试过调整好以后咱们就以八色八鲜云吞作为这一期送货到府的主打！大家觉得如何？” “这想法甚好，包云吞并不难，只要娘子把馅料和皮色定下来，可重复性很高，我们都可以做！”丹若开口道。 “丹若姐姐说得对，一会还请吴妈记录一下大家云吞的包法，整理出八种包法。我要八色八鲜云吞不管是口味、造型还是颜色上都要不一样！”姜顺宜心里早已经盘算好。 “可是姐姐，我们该如何让别人知晓我们有售卖云吞呢？”小苏捧着一碗云吞问道。 “这我已经有打算，明日我就到市集上做一个免费试吃！对了你们谁看见少爷和方灏致了吗？”姜顺宜一直不见这两人，试云吞这件事还是需要他们的。 “我见少爷和方少爷去荷花池了，只是两人泛舟到池中间怕是喊也听不见呐。” “这两人什么时候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同划一条船了？”姜顺宜喃喃道，往池塘那边去。只是荷叶深处被遮挡，姜顺宜看不见两人的船只，只好自己也划了一条小船入了荷花深处寻找。 “扶青、阿致你们在哪？”姜顺宜边划边找。不一会竟果真看见一条船，可是从远处看过去并不见两人。 “莫不是溺水了？”姜顺宜一时心慌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向他们划去。 但好笑的是两人并不是落水，而是在船上睡着了，虽然外头烈日甚大，可躲在荷花丛中甚是凉爽。 “好你两个家伙，我这样勤勤恳恳干了一天的活儿你俩在这喝酒赏荷！”姜顺宜决定捉弄一下这两人，一手用船桨将船撬翻，两人应声落水。姜顺宜经常在厨房掂锅，臂力可不是盖的。 “哈哈哈哈，让你俩偷懒！给我游回去吧！”说罢拖着另外一条船赶紧逃离，留下不明所以又有些喝醉的两人大喊救命。 第40章 尝鲜摊 “免费品尝梦园八色八鲜云吞！大娘来尝尝吧！好吃可送到府上或到梦园买哦！新鲜包的云吞快来品尝！”姜顺宜抹着额角的汗，边煮云吞边叫喊。果然不收钱又能吃的东西是很受欢迎的。不一会队伍已经排起来。 “每人两颗，捞到不同颜色的内陷也不一样哦！”姜顺宜虽然被烈日晒得不行却还是热情满满，热情地对待哪怕吃完又重新排队的人。 “娘子，你们这菜单上有八种不同的馅，可是试吃只给两种。这不是勾起别人的嘴瘾吗？”一老伯把两颗云吞吃完后拿着空碗道。 “老伯，好吃的话可以到梦园买，各色买一颗尝鲜都可以，量大还能送货到府。”姜顺宜答道。 “娘子手艺确实好，梦园可不就是畔梦楼老板的家么，怎么现在重开饭店啦？” “非也，现在只做半成品出售和私伙局宴席。这不没有场地和银钱重开饭店么...但是大家放心梦园出品绝对有保障，我们都只选用新鲜的材料，味道绝对上乘！”姜顺宜将手边的活计交到小苏手里，实在是太热需要换手一下。 “小娘子，畔梦楼我们都吃了几十年是老字号我们自然相信。但现在无梦楼做得也相当不错，且价格低廉还推出了三菜餐单，每日可选的有甲乙丙三种餐单，只需要三十文就有三菜一汤，品质一样不差。” “这么便宜？”姜顺宜心想，这就是以本伤人，好的材料加上好的厨子这样的价格简直是侮辱。等哪日闲下来一定要去试试菜，一探究竟。 “姜娘子怎么今天不在陈府做工了？竟来这里摆摊。”谢若凡走进摊位看了看：“原来你是梦园的人。真是让我不得不联想，该不会是你故意破坏我和林初晓的婚约吧？”谢若凡弯下腰凑到姜顺宜面前，姜顺宜一个激灵马上躲开。 “谢公子莫说笑啦，我这种打工仔到处谋生而已，陈府嫌我那晚没招待好客人把我辞退了，我总要混口饭，这不就到了梦园打工嘛...”姜顺宜随口就来。 “戏演得不错，但我谢家在岭南也不是废的。你以为我打听不出来你是那畔梦楼东家的徒弟，蔡学真就是给我算命那个废物道士？” “喂！你会不会说话！说谁是废物！你才是废物！你自己名声不好才没有姑娘要嫁给你罢了，现在也是你自己主动退婚与我们何干！我警告你，你可以说我姜顺宜什么都可以但我不准你说扶青！”姜顺宜气不打一处来。 “我就说他废物怎么了？废物废物废物！不仅他是废物他爹也是废物，否则畔梦楼怎么会落到我手里？”谢若凡嚣张惯了自然不把眼前这个小娘子放在眼里。 姜顺宜顺手拿起一碗云吞朝着他脸泼过去，热辣的汤底把谢若凡的脸都烫红了，嘴里竟然塞着一颗云吞！ “哈哈哈哈，我让你说废话！云吞都看不下去要去堵住你的嘴。我看你才是个废物，靠祖上庇荫到处欺凌别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没有了你爷爷你屁都不是，你以为得到畔梦楼你就能经营好？我看你这样的纨绔定然富不过三代，想必哪日潦倒乞讨到我脚边去，我定然狗屎都不给你吃的！”姜顺宜边骂边戳着他的胸口，谢若凡被嘴里的云吞堵住一时无法开口只能连连倒退。“对了，你爷爷到你这儿正好是富了三代，怎么样怕不怕？”姜顺宜的市井样子挑衅着谢若凡，他自小条件优渥，从未被如此对待。 擦了把脸，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摊子，没想到原本打算来发难一场却反被羞辱。嘴里狠狠地嚼着云吞。 “少东家没事吧？”此时跟随的下人方才开口。 “有事没事你没长眼睛？刚才怎么不替我挡着点！”谢若凡咽下云吞便恶狠狠道。 “这事发突然也没想到那女子会如此刁蛮，且方才她身边还有把菜刀，真怕她云吞没泼着转头拿刀。” “废物，不必跟我回府了，你这样的家丁靠你保护我我早死一百遍了。滚！”谢若凡快步回了家，却不料进门就被谢老爷子叫住。 谢老爷安坐于前堂，一副严肃的模样，谢若凡最怕祖父不言语的时候，只好乖乖跪在老爷子面前。 “闹闹闹,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老爷子过了许久才开口。 “爷爷，我真的气不过！这帮人在陈府那样戏弄我，害我娶不上媳妇，还让我当众出丑。”谢若凡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只向祖父告状。 “你娶不上媳妇是你自己造成的，出去随便打听打听人家女儿家就知道你的荒唐事，我想着外地媳妇或不知你的荒谬，却不想你名声这样大！怪谁？出丑也是你自己上赶着去找人理论，那摊儿那么多人，你就不能动脑想想！”谢老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生意场上的好手，却不知为何最后留下唯一的孙子如此鲁莽，根本没有半分心机，这要是放在生意上如何斗得过别人？ “爷爷，我错了那您说我接下来怎么办。梦园的云吞好吃得很，也难怪我们得了畔梦楼连名字都改了大家还是对它念念不忘。”谢若凡方才吃的那颗浅蓝色的云吞可真是让人回味无穷，是他从来没吃过的馅料。只是方才吵架太匆忙没来得及看清菜牌。 “我看那梦园的姜小娘子有两把刷子，我已经让人留意，且看看他们接下来如何做吧。而你！我怕是不能再纵着你，你房里那些个女子全部发卖一个不留。你每月的银钱减半，若再出事再减半。我管教不了你只能如此。”谢老爷子虽然如此说，其实他最了解谢若凡，钱对他来说最重要，没钱了他就要想办法赚，现在手里只有一个无梦楼。若他不好好做也就没了赚钱的渠道，若只顾着无梦楼的生意想必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了。 “孙儿知道......既然爷爷说那姜小娘子厉害不如请到无梦楼来打工如何？既然她能去陈府自然可以来咱们谢家，等我高薪聘请了以后落入我手，看我不折磨死这个小娘们。” 老爷子一个巴掌甩到谢若凡的脸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做生意走正道。我们那么大的家业以后都是要到你手里的，若你一直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路就走窄了。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赢了梦园，在生意场上让他们无喘息之机，否则搞小动作连我都看不起你。”说罢老爷子便回房不再多说。 谢若凡只在原地捂着脸。“这臭娘们，从来没有人这样羞辱过我，今日耻辱不报我非人也！” 第41章 海刺猬 姜顺宜在尝鲜摊被谢若凡气得有些中暑，喘着粗气。 “姐姐，要不你先回梦园，这里有我打点就好。”小苏劝姜顺宜先回，眼下大部分试吃的人都已散去，只有三三两两在排队而已。 “也好，我想已经有人到梦园买云吞了，我回去也帮帮忙。若是有送货的订单你记得记录好地址和数量，千万不能有纰漏。”姜顺宜虽然知道小苏是个可靠的，但也忍不住多叮嘱几句。 姜顺宜回到梦园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正该是大家在家准备午饭的时候，梦园门前却熙熙攘攘，人虽多却很有秩序地在排队。没有想到第一日生意就这样红火。 “丹若，这些人都是上门等着买云吞的？” “娘子可回来了，这些人是等着买的，咱们后厨都要忙坏了。可是大家都高兴，生意红火！”丹若面带微笑道。 “明日你在前门写个告示，云吞在梦园的后门售卖，现在大家堵在前门人满为患的样子容易招惹别人嫉妒，且后门离厨房比较近，来回送云吞也方便，离大街也更近方便购买的客人。再者私伙局的贵客若经过门前见如此多人也会不喜。所以两者分离还是很有必要的。”姜顺宜一想到谢若凡说要报复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好的我明白了。今日咱们这边有十张明日送货的单子娘子请过目。”但若送上单子，幸而姜顺宜南下在船上跟扶青学了几日字，单子大部分字她都认识，否则这样的时候就是要露怯的。 订单上的字迹清秀，记录得很详尽，姜顺宜十分满意。 “如此看来，最受欢迎的是金沙云吞和鲜虾的...”姜顺宜看着单子自言自语道。 “今日还有少爷定的鲜货送到了，可少爷还未回来，娘子可要一观。”丹若神秘地说道。 “何物？能吃否？”姜顺宜抓着丹若低声问道。 “自然是能吃的，不然我怎会悄悄告诉娘子。娘子跟我来。”说罢丹若拉着姜顺宜往后厨去。平日见丹若是个稳重的对任何人都比较高冷，倒是对姜顺宜不一样。 姜顺宜没想到扶青定的食材竟然是海刺猬，此物见倒是见过只是没有吃过，且这种黑中带紫的海刺猬更是金贵。 姜顺宜拿来剪子便撬开其中最肥的一只，将海刺猬身体里的内脏清洗干净留下橙黄色的部分，用勺子舀起一小勺。她曾听别人说过，好的海刺猬最好的吃法就是生食。 “少爷回来啦！”丹若突然一喊，姜顺宜手上的动作顿住。一阵尴尬扑面而来。 “那个...我就是...想帮你看看这批货好不好。”姜顺宜脸通红，真是被自己的馋虫害死了。 “想吃就吃，食材买回来就是给你尝鲜的，你要是觉得食材不错，可以入菜的话我再找人进货。吃吧。”扶青如此说道姜顺宜自然不客气，一口便嗦入嘴里。 “鲜！太鲜了！就是太少了吃一个哪够，到喉不到肺倒不如不吃。要是谁尝过这美味，以后又吃不到了肯定会哭的。”姜顺宜吃完一个海刺猬还意犹未尽，想着往后若是没有这般好的食材可怎么办？ “这一大箱子还不够你吃的？”扶青惊诧。 “可这里挖出可食用的也就一盘子，哪够吃。要是炒着吃一盘可能都没有，海鲜就是缩水厉害。”姜顺宜抱怨，看着这些黑黑的海刺猬发愁，这样贵的食材要怎样发挥它最大的潜能呢？ “你这口气倒是不小，金贵的东西自然要想些金贵的吃法。若是当成普通货色随便炒了吃那哪能体现它的金贵？”扶青道。 “可金贵的食材难不成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享用吗？食材好坏不分高低，食客也不分高低。谁规定的权贵才配享用美食？这海刺猬即便是一小口就能有鲜香，回味无穷的感觉。若是和别的食材放在一起也许也有不一样的美味。”姜顺宜对美食的理解总是公平得很，不为强权所动，认为平民也该尝到最好的味道。 “何不试试海刺猬云吞？”扶青道。 “对啊！最受欢迎的云吞是鲜虾和金沙，若是把海刺猬混入鲜虾云吞内作为咸蛋黄的升级版金沙，那就能作为金沙鲜虾云吞售卖。又是一种新的云吞口味。你真是太聪明了扶青。”说罢姜顺宜便给海刺猬开膛破肚挖出金黄的籽。 “丹若，这款海刺猬金沙鲜虾云吞今日限量供应，售完即止。定价三十文钱十颗。” “娘子这价格！无梦楼的三菜餐单一份也才三十文，足够三人吃的。可咱们这十颗顶多也就一个人一餐的。”丹若不禁吓到。 “确实，这十颗云吞对比别人一餐三人餐食好似贵许多，可他们的餐食想必是很一般的食材，而我们的确是顶级的。我就要以这十颗云吞和无梦楼打个擂台。看看是他的平价路线还是我的高档食材更胜一筹。”姜顺宜颇有信心。 “可咱们和他也不算能对标得上的呀，他毕竟是堂食，而咱们这十颗云吞还得客人买了回家煮。”扶青担心道。 “只要是吃食就会有对比，只要是落入人嘴处处都是美食比拼。丹若，你去陈府请初晓娘子来，就说来梦园尝鲜，一会儿将大门打开。”说罢姜顺宜继续包着手边的云吞。 “对了顺宜，过几日怕是有事要请你帮忙。”扶青也坐到一边帮着姜顺宜包云吞。 “什么事。” “我接了一场法事，城南那边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去世，父母总说会梦见他。我便和他们说了你的事想请你去看一看。若是能为他们的孩子做些什么也算是了个心愿。”扶青的卦摊看着也是开始盈利。 “那自然好。这云吞的买卖没有节气限制，日常稳定下来我也可以腾出手去。只是这海刺猬你要帮我多订些货了。” “你怎么这样确定你的海刺猬云吞能好卖？”扶青不明所以。 “你一会且看看，人的从众心理是如何的。一旦有人买过这云吞回去怕是一辈子都戒不掉这美味的。” “哈哈哈，你说的好似这海刺猬是什么罂粟一样。” “你不知道美食就是会让人上瘾的，口腹之欲就是一种瘾。难道没有什么食物你许久不吃就会挂念，挂念到一定要吃的程度？” “目前是好像没有。”扶青故意这样说。 姜顺宜看似有些生气，不说话，起身便在一边的灶台上将云吞放入滚烫的开水中煮开。舀了一碗汤底再放入熟了的云吞。 “那你现在就有了。”说罢姜顺宜离开厨房往外头去准备迎接林初晓。 扶青尝了一颗云吞，看向远去的姜顺宜的背影。 “只要是你做的，任何吃食都叫人上瘾...”扶青竟暗自偷笑继续品尝着美味。 第42章 打赌 “林娘子来啦！”姜顺宜在梦园的前门将林初晓迎入门。 “顺宜，我听丹若说今日你有新鲜货到，我可要第一个尝鲜！”林初晓虽然带着帏帽却还是透过帏帽给姜顺宜打了个眼色。姜顺宜明白丹若自然是向林初晓表明请她来的意图，林初晓也是非常乐意配合演出。 “是是，今日来了新鲜的海刺猬，包了云吞你可得尝尝这美味。”姜顺宜故意放大音量，门外来买吞云的人自然起了好奇心。 “姜娘子，这菜牌上并没有你说的海刺猬云吞呀，是什么美味？”人群中有人问出了重点。 “是这样，海刺猬这食材难得，也是我们少东家定了许久才到货的，东西不多只能限量。今日食材也是有限，若大家喜欢我后续让东家再多定些货。这云吞用料特别价格稍贵，若大家喜欢也可先尝鲜，二十文五颗，三十文十颗。买三十文钱的送八色云吞各一颗。”姜顺宜深知常人的心理，若有赠送定然能容易接受些。 “三十文？这都够到咱们无梦楼吃一顿三人餐了。”谢若凡竟然又追了过来，姜顺宜见到他可真是头疼。 “怎么又是你，我是杀了你全家还是上辈子欠你的？我到哪你到哪，你要追着我咬是吗？”姜顺宜没好气正想冲出去再臭骂一场却被林初晓拉住。 “莫要生气，和气生财，还是让我先尝尝你的美味吧。”林初晓极力想要拉回今日的主题，姜顺宜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姜娘子，你怎的自作多情，我来只是想看看我那没缘分的林娘子罢了，不进我家门还不让我看一眼么！”谢若凡一脸流氓，真真是浪费了他这一身好皮囊。 姜顺宜还想骂，此时扶青却捧着一碗云吞出来。 “林娘子海刺猬金沙云吞来了。” “你个没用的臭道士，少东家不当倒是给人斟茶倒水的好手啊，要不来我们无梦楼打工吧！我定然不亏待你。”谢若凡口出狂言，姜顺宜实在是忍不了。 “你个败家子给我闭嘴，你再敢骂一句你信不信我砍死你！”姜顺宜叉腰道，如此一闹腾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哟哟哟，要杀人啊，你们梦园的人丢了酒楼就要发难，有本事和我赌一把！”谢若凡故意嚷嚷。 “赌什么？” “就赌营业额，我呢也让让你，就以我店里的三菜套餐营业额和你梦园所有营业额比，不管是你卖云吞好还是你们的私伙局都好，只要是消费自梦园的都算，一个月为期如何？输赢条件我们互相定。” “好啊！若你输了就给我一百贯钱加跪地叫我姑奶奶，你敢不敢？”姜顺宜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就怕你不敢，若你输了...我要你！”谢若凡一脸坏笑。 “谢若凡你别太过分！”扶青捏紧拳头。 “你激动个什么劲，这臭丫头脾气臭得要死，你以为我要她做什么？我想让她来无梦楼打工罢了。如何你们敢吗？”谢若凡挑衅道。 “好啊！，是你说的。但此时我要一个公正人，否则我怎知你的营业额有没有水分？”姜顺宜自然也不是个蠢的。 “那就请陈员外做公证如何？每日的营业额细则副本都交到他手里核对，这样我们双方都不会有所怀疑。”谢若凡竟然请陈员外，姜顺宜心里默默鼓掌，这一百贯钱定然是她的了。 “好啊！那你可以滚了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说罢姜顺宜进门却没有关门。 “林娘子快尝尝云吞如何。” “好吃极了，我才来岭南从未吃过海刺猬，没想到这般鲜甜，和鲜虾一起放入嘴里，有猪肉的香气也有海鲜的鲜货感真的很美味。我可否买五十颗？回家和表兄一起品尝。” “限量每人最多十颗哦林娘子，虽然我和你相熟但是也不能坏了规则。”说罢姜顺宜瞄了一眼门外的人群。 “我要十颗海刺猬云吞，还有八色云吞各十！” “我也要海刺猬云吞！” 姜顺宜偷笑，心想果然是从众心理。 “姜娘子，我也买十颗海刺猬云吞可以吗？”谢若凡问道。 “可以，但是你也要排队！”姜顺宜嚣张地抬头。 “这位小哥，我给你一两银子你能否让这个位置给我买云吞？”谢若凡拿出钱，排队在第一位的小哥欣然接受。 “喂，你是不是有毛病？有钱这样花？你上辈子是散财童子？”姜顺宜看不惯别人如此挥霍出门指着他骂。 “小娘子，你卖云吞便卖云吞，你又不是我娘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谢若凡弯腰戳了戳姜顺宜的额头。 “好，这位客官，你要多少云吞？” “海刺猬十颗，八色云吞各一斤。” “好的承惠三两银子客官。”姜顺宜笑眯眯地道。 “什么？你疯啦？普通云吞一斤三十文钱，海刺猬十颗三十文钱。这不是二百七十文？哪来的三两银子？”谢若凡没什么优点，倒是算数从不含糊。 “我没疯，以你谢公子的地位定然有些不一样的服务，本姑奶奶来服务你，服务费自然加倍，三两不多了。你不是散财童子么？散给别人可以怎的散给你姑奶奶就不舍得了？”姜顺宜此刻不讲理的样子逗笑了扶青，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姜顺宜你当我凯子啊？” “没有啊，我当你贵客。”说罢姜顺宜摊开手板示意对方给钱。 “牙尖嘴利不可理喻！”谢若凡将钱还是给了姜顺宜，他倒是很想知道姜顺宜云吞里的奥秘买回去是必然的。 “你这孙子孝敬你姑奶奶还诸多意见。香铃儿给他打包。”说罢丢下牛皮纸袋姜顺宜便回院子，入门前还转身留下个鬼脸把谢若凡气得不轻，又马上关了大门。 “顺宜，你可他气坏了。”扶青捂着嘴笑个不停。 “谁让他骂你，在摊子上就跟疯狗一样追着我骂你，骂完你还骂我师父我自然气不过。” “可是打赌你真的有把握吗？”林初晓有些担心。 “这不今天营业额光他一人就有三两银子。”姜顺宜抛着手里的银子道。 “可这一个月之期说短不短，夜长梦多还是要想个法子增加固定收入才好。”扶青担心道，若是输了姜顺宜可是要到谢家去的，这点他绝对不能接受。 “放心，那傻小子只知道我们云吞的价格却不知道私伙局。师母说过最顶级的宴席那可是百贯钱起步的。若是一般的也要个几十贯钱，之前在城中富豪里送的白玉藏珍可不是白白送的。你就放心吧，只要咱们频密点接私伙局，再打听清楚每日无梦楼三菜套餐的情况我想要赢不难。” “那你打算如何？”扶青问道。 “明天我们就去无梦楼试菜！” 第43章 无梦楼试菜 “顺宜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去试菜？”方灏致陪着姜顺宜到无梦楼，本来扶青也要来却被请走去看阴宅风水。 “那不然我还要打扮成乞丐？”姜顺宜拍拍自己身上的衣物，虽然普通但也不必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谢若凡两次上门都是光明正大的，自己自然也没必要遮掩。 进门便见无梦楼和从前并无异样，只是菜色多少增减了些。姜顺宜看着墙上挂着的菜单。 “无梦楼更改的菜单倒是不错。从前一些繁复的菜色基本没什么人点的全部都没了。”方灏致果然是做饮食的人，一眼便知问题关键所在。 “三菜一汤食单才是最绝的。你看这每一桌几乎都是点它，且有甲乙丙三个菜单可选，两荤一素一汤。三十文钱只要品质不是差到谷底想必食客的包容性是很大的。”姜顺宜边观察边说道。 “而且这菜单重复率很高，厨师每炒一次菜可以出好几碟菜，方便快捷且不需要什么名厨，一个帮厨都能做好。”方灏致和姜顺宜背靠着背也在观察。 “姜娘子！稀客稀客，听说你跟我们少东家打赌，哎呀真是荣幸，很快我们就是同僚了。”掌柜的迎面走来。此人姜顺没有见过，但竟然能认出她想必是谢若凡和无梦楼的人都打了招呼的。 “掌柜的，别乱说。谁要和你做同僚，等我做了你们少东家的姑奶奶你就知道我那孙子的本事有多少。”姜顺宜边说还边数着大厅有多少桌点了三菜食单。 “娘子莫这样说，跟着少东家有什么好的，人工高福利好的。你在梦园也不过是领个厨娘的工钱何必如此上心？” “掌柜别说了，给我们上菜吧，甲乙丙食单都给我上一份。”姜顺宜不想再听他废话。 “原本咱们这儿只能点一个食单，但既然是姜娘子来我们少东家也说了跟您走个后门儿，就当是给以后的大厨一个面子。且您在咱们这儿吃多少都不计入营业额。” “哟，你们少东家这样大方，那你们有没有一头鲍，给我来两只吃吃看看水平？”姜顺宜看着掌柜道。心想不坑一笔真是血亏了。 掌柜被挤兑得说不出话也不敢做主。 “不就是两只一头鲍嘛，顺宜你想吃我就吩咐大厨给你做。只要你愿意来无梦楼，你天天吃我都供得起。”谢若凡突然出现坐在姜顺宜身边。 “你能不能离你姑奶奶我远点，天天瞧见你真是烦闷得连饭都不想吃。”姜顺宜扭过头卡对着方灏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方灏致不好意思地低头咳嗽了一声。 “这各位兄台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有文化有见识的同好之人。”谢若凡也对方灏致起了好奇心。 “谁和你有同好。”方灏致皱眉。 “对美食有研究，对经营酒楼也有一定的见解。刚才您对无梦楼的称赞我可都记在心里了。想必您也是个老饕，往后有什么吃喝玩乐的雅事也别忘了小弟啊！”谢若凡一手搂住方灏致的肩膀。 “你走远些。”方灏致嫌弃地推开。 “阿致，遇到流氓就要凶一点知道吗？太客气的话流氓就是狗皮膏药，凶点才甩得掉狗皮膏药。”姜顺宜白了一眼谢若凡。 终于菜上桌。 “那容狗皮膏药给两位贵客介绍本店的甲餐单，双色肉饼、脆炸猪肠、荷塘双蔬菜、霸王花排骨汤。”谢若凡介绍道。 姜顺宜见这四样仅仅是甲餐单而已就已经这样出彩，且分量并不少，三十文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赚头。 方灏致夹了一块脆炸猪肠，酥脆的外皮和柔嫩的猪肠形成对比，且一点也不韧，火候把握得很好。 “没有异味，吃着酥脆，酱汁酸甜可口。”方灏致说道。 “你能尝出...？”姜顺宜小声问道，欲言又止。方灏致只是点点头，大概是最近针灸真的很有成果。 姜顺宜尝了一碗汤，料足且熬煮的时间足够汤浓郁，想必是花了心思的。 “下面是乙餐单：红烧肉、肉末豆腐、地三鲜、山药板栗棒骨汤。” 姜顺宜见虽然上的都是些家常菜但卖相和味道都很不错。 “最后的丙餐单：糖醋肉、杂粮丸子、高汤娃娃菜、莲藕绿豆排骨汤。”谢若凡报完了菜名。 “你可以退下了别烦着你姑奶奶吃饭行吗？”姜顺宜没好气。 “可以，不过本店有一个规矩，所点食单菜色若有剩是要计价的，剩一两需要付十文钱，这汤水也都是计价的。姜娘子慢慢吃，不限时间，哈哈哈哈哈。”谢若凡指着墙上的一小行字说道，然后便离开。 “奶奶的，没想到他有这一手。”姜顺宜低咒道。 “顺宜你发现这桌子菜有什么问题了没？”方灏致若有所思。 “有什么问题，菜色营养均衡？超级划算？很便宜？”姜顺宜狠狠地塞了一口食物到嘴里。 “不是，这桌菜全都是用的猪肉。若是平常人点菜，猪肉是少吃的，猪肉便宜却不受欢迎。除了东坡居士所爱的东坡肉以外世人更好羊肉。可如今这菜单里的每一样荤菜都是猪肉，做得好吃也就罢了，就连食客的用餐习惯也都改变了。这就是很厉害的地方了。”方灏致一语中的。这点呢倒是姜顺宜没有想到的。 对她前半生而言，有吃的就非常不错了，还管什么猪肉羊肉。 “可是咱们南下的时候不也吃过全猪宴么？怎么当时那儿的人们就没这样的说法？”姜顺宜好奇。 “每个地区都有不一样的饮食习惯吧，岭南人不管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会吃，虽不排斥猪肉，但文人墨客居多宁可食素也少有吃猪。除非是做得很出色的菜肴。”方灏致用筷子点了点眼前的菜，示意这便是。 姜顺宜皱眉，这来之前不知此食单居然有这样的竞争力，怕是自己要更努力才能抢占市场。 “算了别想那么多，咱们还是赶紧能吃多少吃多少。我可没带多少钱！不能让他们罚我钱。”姜顺宜撇撇嘴，开启大胃王模式。 第44章 松露干鲍 “怎么还有菜！这都快吃不完了！”姜顺宜低头吃菜，没想到掌柜的真的把两只一头鲍端了来。 “这是少东家特地吩咐的，姜娘子想吃咱们少东家自是会满足您。”说罢便把两个金瓮放在两人面前。这金光闪闪差点没闪瞎姜顺宜。 “哇塞，这摆盘，跟阿致你之前有得一拼。” “姜娘子何意啊？”掌柜的不明就里。 “不知所谓！”姜顺宜和方灏致异口同声。 “额...这，容我介绍，此为松露干鲍香焖饭。原有的这道菜用的是五头干鲍，已经是咱们这儿最极品的菜色，这一头鲍鱼则是少东家的私货。请品尝...”说罢掌柜便离开。 这样大的鲍鱼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 姜顺宜用筷子叉起鲍鱼一口咬下，中间的糖心部分柔软，肉质紧实且有一股独特的香气，想必是从鲍鱼上覆盖的几小片黑色的东西散发出来。鲍汁当中也有些黑色的块状物融合在汤汁里。 “阿致，这黑色的是啥玩意？”姜顺宜虽然吃得挺饱的但是手里的这只鲍鱼可真为是极品。姜顺宜边欣赏着这鲍鱼的诱人模样边问道。 “黑色的是松露，是一种生长在松树须根上的块菌，气味复杂很是珍贵。且每个人形容的松露气味都不一样，有的觉得散发着麝香的味道也有人形容是一股臭味也有人说是蒜味，总之很难形容，但此物非常有营养，是温补的食材，没想到竟然与鲍鱼有那么好的融合。这口饭更是一绝。”方灏致的味蕾有了感觉之后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倒是觉得这里面有一股蜂蜜的味道，还带着一些泥土的清新味道。真的很难形容但是这股香味又很克制。没想到无梦楼的家常菜做得好就罢了，连贵价菜也能驾驭，想必是有高人的。”姜顺宜说话间竟然便把鲍鱼和下面的一碗鲍汁饭也都吃得一点不剩。 “我看今天咱们就认罚吧。我实在吃不下了顺宜。”方灏致想要缴械投降。 “不行！你敢!我姜顺宜从来不浪费食物更不浪费钱!”要姜顺宜多付一文钱都是侮辱。 “给我吃！吃不下的我吃！”姜顺宜按头狂吃。 “顺宜，吃不下就别吃了。跟本少爷认个错低个头，叫声哥哥也就罢了。”谢若凡说罢拿了个杆秤放在姜顺宜面前。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姜顺宜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你个孙子想让姑奶奶低头，你做梦！”姜顺宜口齿不清塞了满嘴。 “哇哇哇的你在说什么呢？”谢若凡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说，你个孙...噗......”姜顺宜见谢若凡身后站了一个人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谢若凡被喷得一脸都是渣滓。 “哈哈哈哈哈，你个傻子，不会躲开啊！活该！让你老在我面前晃！”姜顺宜大笑道。 “扶青你怎的会来？”方灏致也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 “我想着这么晚了你和顺宜都没回家，怕你们被小人抓了去当然要来看看。” “扶青来得好，快帮我们吃菜。你们这儿规定不能剩菜，但没说不能多找几个人来吃吧？快，给你姑奶奶的朋友把这些菜再热一热！”姜顺宜指着菜说道。 谢若凡没好气擦了把脸便离开，剩下三人哈哈大笑。 “扶青你怎么来得这样及时。”方灏致想定然是有些因由的。 “这儿遍布我的眼线。”说罢扶青指了指后厨，朱有生捂嘴偷笑赶紧离开了现场。“畔梦楼在这儿经营了那么多年，原来的小二帮厨大多都还在，这谢若凡做生意还算规矩，且对这些打工人也是蛮好的，加了薪酬也算是不错了。” “他倒是不错，我们可就惨了。扶青你看他们的菜做得可真好，又有生意头脑的。我怕且比不上。万一输了可怎么办呀...”姜顺宜开始有些焦虑。 “没事我今日接到亦萱的信了，说是不日就到岭南了。她在东京这些年也是学厨且四处拜访名厨，想必回来一定能帮到我们。”扶青一脸期待，看着是很想念妹妹的。 “这可太好了！多一个人想必也能多想些赚钱的法子。”姜顺宜也很期待看见扶青的妹妹，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个妙人儿。 “可眼下我们也还是要多想想如何赚钱。你看这无梦楼门庭若市，日日来往用餐的人数量都不少想必营业额也是蹭蹭往上的。”方灏致担忧道，“不如咱们多接些私伙吧，如今我的味觉基本已经恢复，操持多些席面应该不是问题。” “席面自然还是要做的，但咱们梦园招待能力有限，且无梦楼这样贵价珍稀食材也能做好，我们的竞争力更是减半。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鲁莽，一口就应下这样的打赌。” “顺宜，没事的。这赌注只说要去他那儿打工，却没说要多久，一日也算，一个月也算呐。”扶青发现了华点。 “也对哦，对君子自然是要守承诺，可是谢若凡算个啥，我给他打工一日都多了，顶多一个月。他不放人我也不干了。”姜顺宜瞬间不发愁了。 “那咱们赶紧吃，吃好了就回家吧！”扶青开始埋头。 第45章 煲仔饭 “顺宜姐姐，你回来啦，方才你不在陈员外家的小厮来了说七日后想预定一桌招待贵客的宴席，主题不限需要用最好的食材，价格不拘。”姜顺宜托着自己的肚子还没进门口小苏就来报信。 “知道了。”姜顺宜龇牙咧嘴，此刻她的胃被塞满没有任何余地难受得不行。 “还有，官府那边竟然有人上门问咱们梦园接不接堂馔。”小苏挠着头道。 “堂馔是什么?”姜顺宜的疑问也是小苏的疑问。 “就是官府的公膳，一般会有固定的厨娘做一日三餐，为何会找上我们来？”方灏质疑问道。 “说是厨娘有事要回老家，一去得要一、两个月所以这短期的生意又不好请人接替，打算将这笔生意外包出去。官府报酬给得倒是足，给了一锭银子作为定金，每日三十份餐食，一月会给十两，只要保证每餐有菜有肉就可以。顺宜姐姐咱们接吗？官府那边说了若是接的话从明日中午便要开始送餐食了。”小苏拿着银子有些不知所措，这事情来得突然，明日中午就要变出三十份餐食，给他自己是如何都想不到做些什么的。但姜顺宜可不是普通人。 “接啊，怎么不接，十两啊，算入这月的营业额里头，丹若快记下，明日送单据副本给陈员外去。”姜顺宜拿过银子，这时期能赚一文钱也是钱，或许对打赌结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可这么着急明日该做些什么呢？官府的活，做得好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可是担待不起。”扶青也有些担心。 “小苏，官府那边说他们的后厨能给我们用么？有几个灶头”姜顺宜问道。 “说是可以的，官府那边的厨房也不小说有十个灶头，往日里有一厨娘和五个帮厨。但是咱们这边也有云吞的买卖，若人都到那边去了可能没法兼容，官府那边就说若可以的话咱们做好了送过去也是一样的。或者到那边加热也可以，只是一点，得要好吃！再加热的饭菜怎么说也不是新鲜。”小苏着急地说道。 “放心我有法子，明早小苏你起早些，带着几个人去采买，就买五只三黄鸡、五斤排骨、十斤蔬菜、葱姜蒜都要一些。还有腊肉腊肠，你选最好的最香的那种，也是五斤左右。其余包云吞的食材和看着不错的食材都买回来。丹若，你去后头库房找五十个煲仔来，我记得我在库房见过还挺多的。若是不够明早你也带着人去买。”姜顺宜已经想好了要做煲仔饭。 “可是，咱们只要给官府准备三十份餐食呀！”小苏疑惑。 “是这样不错，但咱们自己家里的人也要吃，明日怕是会一团乱，想必也没有时间让你们另外做吃食，倒不如要做一块都做了。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姜顺宜总是考虑得很周全。 “明日我不去卦摊了，留在家里帮你。”扶青想着毕竟是自己家的事若是全让姜顺宜一人辛苦自己也是过意不去的。 “别啊，你还是去。若是有白事或者什么法事请你你都必须去，还要带上我，说不定又是一桩买卖呢！做菜的事你就别忙活了，这不还有阿致么，明日我去官府那边，家里阿致看着就好。”说罢姜顺宜往厨房去。 姜顺宜查看着厨房的材料，明日一早在梦园先把煲仔饭的饭煮熟。家里的灶头比较多，事先把饭做好，到了官府那边再放上各色肉类蔬菜，想必效率也会很高。 “顺宜，还不回去睡吗？”扶青也来到厨房见姜顺宜不知还在忙活些什么。 “我肚子还撑着呢，收拾一下厨房消耗下体力。不然肯定睡不着。难受死了那个谢若凡真是会折腾人的。”姜顺宜想起来就一肚子气。 “那谁让你非要全吃完，他就是想看你这样气急败坏。”说着扶青便找出些山楂干准备给姜顺宜煮水。 “不过啊，他们那儿做的一头鲍鱼可真是好吃啊。到现在我都还在回味呢！”姜顺宜陷入鲍鱼的幻想里。 “这人这样大方？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头鲍？谢家果真富有至此吗？”扶青若有所思。 “一头鲍当真很贵？贵到什么程度？”姜顺宜对这些珍稀食材没有一个概念。 “贵到和一座豪华府邸差不多价格。小时候我曾见过我爹也有一只一头鲍，可是他说是传家宝谁都不许碰。现在在哪连我娘都不知道。”扶青低头煮水，心里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什么什么？！你说我吃的那鲍鱼跟一座府邸差不多价格？还是豪华的府邸！我吃了一府邸！！天哪，我就随口一说罢了，完了完了完了...谢若凡不会找我要回来吧？我和阿致吃了他两个传家宝？”姜顺宜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她知道一头鲍很贵，却不知道怎么这么贵！ “对我们来说是传家宝，但对谢若凡可能就是随便能拿出来的东西罢了。其实我觉得如果真有这个机会，你可以去无梦楼。” “我今日不是去过了嘛？”姜顺宜走到扶青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口山楂水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以在无梦楼做厨也是一件好事。”扶青皱着眉，能够接触到这样顶级食材的机会对于姜顺宜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以梦园现在这样的状况怕是姜顺宜无法企及，但在无梦楼则完全不一样。 “你说什么？你认真的？”姜顺宜不可置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扶青嘴里说出来的，就好似自己前番的努力都被摧毁了一样。 “我认真的，不论这次的打赌一开始有多荒唐，但是若输了你真的不必要过于在意。就算你去无梦楼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你也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若是你真的爱做厨，就该更往上走，而不是在这里做些吃力又不一定讨好的事。况且我爹到底是不是你师父还另说，若是到头来你发现是为他人做嫁衣，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扶青不敢看姜顺宜的眼睛，这样的话说出来他知道姜顺宜一定会很生气。 “你说什么屁话，现在全家人都在为梦园为畔梦楼努力，但你竟然说这种话。我不能理解我真的不能理解，若是在军营里你这样就是扰乱军心，我要是领军的早把你拉出去砍了。”说罢姜顺宜将手里的勺子狠狠摔在地上夺门而去。 “我只是...为你着想。你该是你自己，而不是蔡家的厨娘，也不是梦园的奴隶。”扶青看着连日来姜顺宜的操劳心里很不是滋味。加之朱有生透露的消息，想必此次的打赌姜顺宜必输无疑，若是早些给她些暗示或许到时候她会更容易接受些。 第46章 炸八件 姜顺宜一早起来就头晕得很，也不知是不是昨夜被气狠了导致根本睡不着。 起身便到厨房开始泡白米，以清泉泡着，然后见小苏和丹若采买回来，大家便开始着手准备。 “鸡肉全部起骨，片成小块的鸡肉，排骨斩件，腊肉腊肠切片。”随后姜顺宜又把鸡骨丢入大锅中熬汤。今日例汤是五指毛桃山药黄芪补气汤。汤里除了鸡骨以外还将排骨的前端硬骨和后端脆骨都丢入汤中熬煮，剩下是排骨中段部分用于煲仔饭里。 鸡肉用料酒、老抽、生抽、淀粉、糖调味，在备好红枣枸杞和香菇，香菇已经提前一晚上泡发好，只需要切成丝。一大盘鸡肉腌制好后便是排骨。排骨的调味和鸡肉不一样的是加入了豆豉和蒜末还有一大勺熟的花生油，又是一大盘腌制好的备用。 腊味切片后则需要放些酱油和糖搅匀。所有食材准备好后灶上的三十份煲仔饭也基本成型。 姜顺宜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和各色食材入了府衙。 “你看看，梦园还真是厉害，连官府的生意都做起了。” “那可不，你尝过梦园的云吞了没有，可好吃了！” “还是这个小娘子有本事，厨艺也了得，只是可惜了梦园如今不是从前的畔梦楼，没有酒楼在这小娘子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姜顺宜耳朵里的众人议论声音此起彼伏，心里却暗暗叫自己不要在意这些人的声音。 府衙的后厨果然是大的，办公的人也不少，姜顺宜想这些人辛苦一早上工作到了中午必然是要吃些饱腹的餐食。煲仔饭在岭南地区算是很普遍的美味，只是自己做的煲仔饭料更足，让人一见如此丰富的食材挤在煲仔里，几乎看不见底层的米饭就非常有食欲。 府衙里的五个帮厨也非常有经验，帮着姜顺宜铺排食材到煲仔里面。姜顺宜心想明日就不需要带那么多人手过来了，这边的人也都很能帮上忙。 不一会儿第一批煲仔饭就做好了。 “姜娘子，你做的饭可真是太香了。比从前的大锅饭好吃多了，往日的炒菜都是一大锅的分，前头的菜都凉了后头的还没做好，你这煲仔可真是不错，日日吃都不会腻！” “大人！您还没尝呢怎知味道好？”姜顺宜笑脸迎人。 “我自然知道，你的云吞我家夫人日日排队买呢。” “大人，要是牙口好的话可别忘了煲仔饭的精髓！记得尝尝锅巴哦！” 姜顺宜没想到自己的名头已经打出去，还真是让人高兴。看着一屋子的人吃得高兴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厨房内还有准备给五位帮厨和姜顺宜自己带来的人的饭菜，自然也有她自己的。此时厨房出现了一个孩子。姜顺宜见他站得很远便走近了些，不想她走近一步孩子便往后退，好似避着旁人又引着姜顺宜似的。 姜顺宜捧过自己的煲仔饭蹲在他身边：“你是不是饿了呀？姐姐的饭给你吃吧。”姜顺宜正想用手触摸孩子却发现他如一团气一样只悬浮了个影像在空中。姜顺宜瞬间明白。 “你...是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吗？”姜顺宜问道。 孩子往府衙外跑去。 “香铃儿，我有事出去一下，一会你们午饭过后收拾好东西先回梦园不必等我。”说罢姜顺宜追着孩子往外跑。孩子将她带到一座府邸前，看着也是富贵人家，门口挂了白。姜顺宜想大概又是找她做菜的亡魂，便进屋。此时只见扶青正在作法。 “原来这就是他那日说的那家...怎么不早跟我说...”姜顺宜碎碎念道，想必是昨晚自己发了脾气扶青也不敢和他再提这件事。可是没想到这家人的孩子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姐姐姐姐，我想吃炸八件的鸡腿。”孩子的魂魄也跟着进了门，想必棺材里躺着的就是他了。 “你叫什么？”姜顺宜经过几次为往生者做菜已经有些门道，若是一口说出亡者的名字应该可信度会更高些。 “爹娘都叫我来弟。” 姜顺宜看向年轻父母的怀中确实还有一个孩子，牙牙学语的样子。眼前这个去世了的孩子怕是有七八岁，看来名字没取错果真来了个弟弟。 “夫人老爷...说起来可能你们不信，但，是来弟让我来的。他说想吃炸八件里的鸡腿...您看能否让我在府上给往生的小少爷做菜？”姜顺宜试探地问道。 “姜娘子你可来了...方才扶青道长说今日你忙可能来不了了。”年轻夫人松了口气说道。 “说来也是缘分，我今日确实忙，可刚才是来弟小少爷自己来找我还把我带到此处的。”姜顺宜话毕夫妻俩对望一眼，不知为何姜顺宜觉得有些怪异。两人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倒是有些害怕。 “道长，这到底捉到他了没有？”一旁的男人开口道。 扶青看向姜顺宜欲言又止。 “你们不是听到姜娘子说的了吗，贵公子去找她了，说明我抓不住。且他怨气冲天的最好的方法是超度而不是捉鬼。”扶青看了一眼姜顺宜，示意她开口。 “你们为何要抓他？他若怨气大便帮他还了心愿就好。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为何要赶尽杀绝。这也是你们的孩子。”姜顺宜的脾气一下子上来，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又联想到自己，或许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狠心她才会变成一个孤儿。 “姐姐，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是被收养的而已。”姜顺宜的衣角被来弟拉住。 “原来来弟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那难怪了。”姜顺宜没好气地道。 “姜娘子说得没错，来弟确实是我们夫妻收养的，当时大夫说了我无法生育，没想到来弟来了我们家几年后我竟然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也是幸运，只是来弟走了我们也很伤心，却不想他竟然想要害我的孩子，还说要附在他的身上，你说这样我们能不害怕吗？所以就请了扶青道长来抓鬼，希望他别再害我的孩子...”女人说得声泪俱下，看来是被弄得很害怕了。 “罢了，你们的家事我不管，可来弟让我来做菜，我定然会帮他。”说罢姜顺宜往厨房去。炸八件其实不难，就是将一只鸡斩八块腌制入味，再裹上炸粉入油锅而已。 “来弟，姐姐给你做的全部都是鸡腿好不好？”姜顺宜好似明白来弟的委屈，说着手边的五只鸡的腿全给薅了下来，留下鸡身丢在一边。 “自从有了弟弟鸡腿永远是他的，爹爹和阿娘以前对我也很好，可是他出生了以后一切都变了，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弟弟哭闹都是对的。我恨他，我恨死他了。”来弟哭得厉害，脸煞白嘴唇青紫色。 “来弟你是怎么...怎么死的？”姜顺宜很好奇，之前见过的鬼都不会和来弟这样，本来面貌好好的，突然脸变白嘴唇青紫。如果放到还未死的人身上来说，他就是中毒。 来弟摇摇头，或许在孩子的世界里对于这些邪恶的事都是懵懂的。姜顺宜蹲在他身边：“等姐姐给你做完这顿后就离开吧好吗？下辈子投胎好好做人。” “不行的，我走不了。判官叔叔说了，我还要在这里五十年，寿数未尽不能投胎。我只能做孤魂野鬼。”来弟说着便放声大哭，这样孤独无助的情绪也感染了姜顺宜。 “别哭别哭，先不说这些，姐姐先给你做好吃的好吗？”姜顺宜忍着眼泪做菜。 “姐姐，谢谢你，从来没有人特地为我做好吃的。可是我吃了这顿以后呢...爹爹和娘亲也不会给我烧纸，我连一炷香都吃不到。”来弟抓着姜顺宜的衣角。 “你别怕，不就是五十年嘛，若你爹爹娘亲不给你烧纸，我给你烧纸，我给你烧香。放心...一会我去和他们说，定然你入宗祠入族谱。只是一会你要听我指示做。”姜顺宜知道人最怕的就是鬼魂，若以此要挟定然能成。 炸鸡腿起锅飘起阵阵油香。 “姐姐，真的好香！”来弟拍着手掌趴在桌子前狂吸香味。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做了让你爹娘供奉在你牌位前好吗？” “好！”来弟笑得很甜，如此可爱的孩子却被险恶的人心弄得丢了性命。 姜顺宜回到前厅，见扶青还在作法。 “官人夫人不必做这些驱鬼法事了，来弟怕是一时半会也不能投胎。我虽不知来弟的死有何蹊跷，但定然和你们脱不了关系。如此你们便把他的牌位安放在祠堂，定时祭拜，且要做一场大法事超度，最后要在所有族人的见证下跪在牌位前磕头请罪。否则的话我可不敢担保小少爷的性命安全。”姜顺宜说罢一旁的棺材里传出奇怪的敲击声。 “官人，该不会是来弟...他...他...要不咱们还是答应了吧。”年轻的夫人被吓得不轻。 “不行，当着族人的面给他下跪？我面子往哪搁呀！” “是儿子的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姜顺宜忍不住又再开口：“反正我事先说明啊，来弟本身还有五十年的寿期，本不该如此早殒命，你们可想好了若不如此做的话他可能在你们家徘徊五十年，若你安放在祠堂想必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了。对了，扶青道长和我的费用麻烦结一下，做法事五贯钱，我做菜五贯钱，总共十贯钱。”姜顺宜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带他们去账房支取。”男人开口道。姜顺宜拉着扶青支钱后便赶紧离开。 在府邸外的小巷子旁边姜顺宜蹲在路旁从怀里掏出两只炸鸡腿。 “喏，给你一个。”姜顺宜递给扶青。扶青不说话也不接炸鸡。 “你怎么还生气呐？我都消气了，你个大老爷们那么矫情。”说着姜顺宜大口咬上鸡腿。 “鸡腿不是给来弟做的么，怎么你还吃上了？”扶青掏出手帕给姜顺宜擦嘴，姜顺宜满嘴都是炸鸡的鸡油。 “我为了赶来连饭都没吃呢，我给来弟炸了八个鸡腿，又给自己炸了两个带走怎么啦？我都快饿死了，哪有时间矫情。你呀，就是成天脑瓜子乱想才会这样奇奇怪怪的。你到底吃不吃啦？”话语间姜顺宜的鸡腿就吃完了一个。 “我不饿你吃吧。”扶青见姜顺宜吃得高兴便笑道，这顺宜的乐观还真不是盖的，任何辛苦的事情只要饱餐一顿就可烟消云散。 “你昨天的提议呢我思考了一晚上，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可能。我是姜顺宜耶，怎么会输呢？所以...所以我去无梦楼的机会绝对为零。而且呢什么珍贵食材，什么山珍海味在我眼里还没有这个鸡腿实在呢，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做菜也不是为了有钱人做山珍海味的。所以你啊就别多想了。”说罢姜顺宜用沾满油的手拍了拍扶青便起身。 “干嘛呢你还不回家啊！活儿还多着呢，快走。”姜顺宜向扶青招手，两人趁着夕阳回家，橙红色的光打在姜顺宜蹦蹦跳跳的身上，扶青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不真实。眼前这个活泼的姜顺宜就像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扯着他笑，拉着他跑。 第47章 看鬼迎财 一早姜顺宜就准备了各色蒸菜，以荷叶包裹，甚至米饭也是用荷叶包起一份一份地分好，上锅一起蒸。这样的方式方便到了府衙分发每人一份而且也干净卫生，还节省做饭炒菜看火的人手。 “扶青你帮我写，今日菜单：梅菜扣肉、紫苏山药蒸鸭、蒜蓉蒸秋茄、无花果雪梨汤。” 姜顺宜趴在扶青的案边看着他写出秀逸的字。 “入秋了你的菜谱也和节气相关，真是不错。”扶青专注于手里的笔杆却没有看见姜顺宜的眼神。 “对呀入秋了，这些衙门的大人们也该养养生，特别在这个时候补肺润燥最好所以这汤最适合不过，且这个时候秋茄也是应季，吃它最好不过了，而且今日全部都是蒸菜不容易上火。以后我都想点这样容易操作的菜色就能让小苏去打理。我呢继续和你去给鬼神做菜如何？”姜顺宜边说着边捏起扶青的一小撮头发扫了扫他的脸。这样的小动作引起了扶青的注意，脸不自觉地红了。 “我看不必交给小苏，不如就让我负责府衙那边的每日菜单。你多想想其他生财之道。”方灏致进门揽下这桩差事。 “那我可得出工钱给方兄咯？”扶青打趣道。 “在你这包吃包住还把病治好了，难不成我还跟你计较这些？不过我也又不是给你做一辈子工，我想好了等这个月和无梦楼的赌约一过我就得继续自己出去闯一闯了。”方灏致对于自己的事业也是很有追求的。 “阿致你要走啦？”姜顺宜突然站起身来，有些不舍的神情。 “走倒是不走，只是眼下寄居于此不是长久之计，我的炙花酒肆我还想要继续开下去。岭南是个好地方，说不定在此开酒肆也不错。”方灏致笑着说道，倒是很欣慰姜顺宜竟然也会不舍得他。 “那就好。咱们一同来岭南一起创一番事业那多有趣呀！等师父和师母回来，畔梦楼也要回来以后我也想到处跑一跑也学你开个小酒肆也不错。只是现下赚的钱等师父回来了我全都要给他。这样咱们买回畔梦楼的资本又更多了些。扶青赶紧，今日我和你一块去城南摆摊儿招揽生意去！”姜顺宜拍着扶青催促他。 扶青若有所思，先前不知道姜顺宜有这样的想法，他一直以为姜顺宜那么在意赚钱是为了自己未来铺路，却不曾想竟然是为了畔梦楼。 “发什么呆呢你，走不走？”姜顺宜又催促了一遍。 “我收拾收拾就走。”扶青终于回过神。 “阿致，那你到了府衙那边只要把食材都上蒸笼蒸熟就好。明日的菜单你来想想有什么比较方便可口的菜色。今日若是可以早些用完午饭便带着大家赶紧回来，今日有好几张云吞的大单子，我怕丹若他们人手不够。早些回来早些帮忙吧！十分感谢！”姜顺宜抱拳道。 “放心，我这就去了。”说罢方灏致带着几个家丁把食材带上便离开了梦园。 姜顺宜悠闲地吃了碗云吞做早餐便和扶青也出门。 “哎呀今日真悠闲，前些日子真是忙坏了，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早餐了。”姜顺宜边说着边擦嘴，扶青只看着他笑而不语。 姜顺宜在一路往城南的路上见着各种小摊都走不动道了，若不是顾着扶青的生意她真想每一个小摊都吃一次。 扶青支好摊子后姜顺宜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锣鼓敲起来开始叫喊：“父老乡亲们...快来看快来看，今日算卦锦囊五文钱一个！解惑答疑十文钱起！请神法事半折！快来快来呀，扶青道长万能，不论是寻人找物还是问姻缘问前程问家宅看风水看阳宅看阴宅，全都很灵！”姜顺宜叫喊就跟报菜名似的逗笑了扶青。 “顺宜，你别这么夸张，太浮夸了。”扶青都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浮夸，你确实厉害，还有我这个助手在，无论是家神还是菩萨不论是游魂还是野鬼，不管是神也好鬼也好。我姜顺宜鬼怪厨娘都能看见。”姜顺宜的浮夸确实是给围观的人看的。 “你真能看见？” “能啊！我姜顺宜自小阴阳眼，在我们诸暨那边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且人死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姜顺宜故作神秘，样子有点像说书人一样吊足了大家胃口。 “什么?” “那自然是死后的最后一餐饭！不是我姜顺宜夸张啊，有的鬼魂会因为没有最后吃上一口爱吃的东西而流连人间，本身能投胎的都变成了孤魂野鬼，你说是不是造孽啊。所以，人死定然要请我这样人帮往生者家属问一问那鬼，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定然要做给他吃，否则夜夜鬼敲门，日日头悬鬼。”姜顺宜坐在卦摊前翘起二郎腿比扶青还有道长的架势。 “那能请娘子到家看看是否有鬼？” “自然可以。” “我家男人死了多年了，也能请你去看看吗？” “能啊，扶青道长的卦摊无所不能，只要你说得出要求给得起价钱什么鬼神都好说。”姜顺宜知道这样的话身为道士的扶青是说不出口的，但她就一个普通人说什么也不怕。 “上门看鬼多少钱？” “上门一次二十文，见到鬼并要做法事或有其他要求的则一两银子起。白事给往生者做菜的五两银子起，不包食材，有特殊要求的另算。”姜顺宜拿出小本本准备登记上看看鬼。 “小娘子先来我那儿看看吧，我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 “行行，大家排队啊上门看鬼的排我这一道，卜卦问事的排扶青道长那儿一道。先说好了啊上门看鬼需要现付定金排期，卜卦问事的先问完答完，若准卦金随喜，不低于定价便好。”说罢姜顺宜便投入到登记的工作中。 扶青也没想到她这一叫喊竟还引来了那么多人，姜顺宜那边收定金收得手软，不一会儿就排期到五日后了。 日到中午还有些人陆续排队，不必姜顺宜叫喊，听过她吹牛皮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后头的人听说了姜顺宜有这样的本事竟也都想请这个有阴阳眼的厨娘到家里看看。 “这不是梦园的姜娘子吗？怎么，赚钱赚到要靠玄学帮忙？就那么怕输给我们无梦楼啊？”谢若凡竟也在此出现。 “怎么谢公子，不在你的无梦楼卖饭到这儿来做什么？”姜顺宜白眼一翻道。 “姜娘子可是小看了我们谢家，在岭南我们的产业可是遍布各地，除了酒楼以外还有很多也是需要我费心的。虽然我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可也能改邪归正呀...”谢若凡说罢竟坐在姜顺宜面前的凳子上。 “怎么谢公子也想让我上门看家宅？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懒鬼啊，二世祖鬼啊，浪荡鬼啊色鬼啊之类的附在你的身上么？”姜顺宜恐吓道。 “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姜娘子你是真的有这能力？”谢若凡弯了弯腰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问道。 “怎么你家真有这些鬼？” “我还真怀疑我家有鬼，你要是空了给我看看去呗，这银钱少不了你。”谢若凡颇为认真道。 “可以是可以，但我上门给你看鬼的钱也算在梦园营业额里行吗?” “行啊！” “那扶青给人卜卦问事做法事的统统也都算入？” “可以啊！” “你搞什么鬼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姜顺宜怀疑地看着他。 “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会做奇奇怪怪的梦，我早就怀疑我身边有鬼，可我家那老爷子不信只给了我一堆平安福啊定惊玉什么的。可只要不戴着这玉我就倒霉得很，好像总被鬼捉弄似的。老爷子信鬼神，我也信但不知道怎的他就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若凡越说越小声。 姜顺宜心想，前些时候那么容易骗得到谢若凡也真是因为他家老爷子和他都是笃信玄学命理的，如今他的话道看着不假。 “怎么样，你到底是不是能看见的啊？你要是骗我我会报官的我跟你说。”谢若凡不耐烦，后面排队的人也在催促。 “哎呀你说那么多话干嘛，放下定金等我空了就去。”姜顺宜皱眉，只见谢若凡放下一锭金子。 “就这么说好了啊，来之前找人告诉我一声，走了啊~”谢若凡好似把打赌的事和这件事分得很开。现在俨然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姜顺宜只觉得好笑。但既然别人把金子都送上了自己自然笑纳。 “扶青，看看，是真的金子诶！”说着姜顺宜咬了一口，果真能咬出凹陷来。看来这个二世祖还真的是傻，上赶着给竞争对手送钱，还不止送一次。 第48章 棉花扎 “扶青你看那个女孩儿在那儿偷看了你好久了。她是谁？”姜顺宜终于解决了排场龙的队伍，登记好所有需要上门看鬼做法事的人。 “不认识。”扶青只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整理着卦摊。 “奇怪，看你长得好看就这样盯着，真不矜持。”姜顺宜碎碎念道。 “罢了，人家想看就看呗我又不会少一块肉，赶紧收拾一下，路上带你吃个好吃的咱们再回家吧！” “真哒？有什么好吃的呀？”姜顺宜对美食完全没有抵抗。 “擦擦你嘴角的口水好吗？还说别人不矜持，也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算不算矜持。”扶青戳了一下姜顺宜的脸蛋，又看向了街角的那个女孩儿，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还看呢！”姜顺宜伸手捂住扶青的双眼，扶青带着笑意握住她的手腕。 “走吧，再迟可吃不上好东西了。”两人收拾完便往老街走去。 眼前玉阶彤庭的湖畔酒楼让姜顺宜看直了双眼：“你该不会带我来这儿吃饭呢？”这酒楼一看就很贵，姜顺宜皱眉虽然今日揽了不少生意，可终究只是收了个定金，还未收尾这钱就不能算作是收入。 “对啊就是来这儿，前几天你那么辛苦当然要犒劳你楼，也为了前两日的事情想和你道歉。我的立场劝你去无梦楼确实会让你心里不舒服，是我欠缺考虑，对不起。”扶青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姜顺宜。 “我们不是老早就和好了嘛。你还想着呢，算你还挺有良心，这顿饭我欣然接受啦。可是这餐饭说不行把你这两日的收入都给吃了。”姜顺宜噘嘴，虽然还吃美食却还是懂事的。 “没关系，赚钱就是花的，我爹你师父不在我就该好好照顾你的。”说着扶青揉了揉姜顺宜的头发，用手肘顺带推着她往前走，感觉就似将她拥入怀中一样。 身后的陌生女孩见此状竟笑出了声来。 “这叫枕星楼，这三个字我都认识。”姜顺宜仰着脸等待扶青夸她似的。 “对，识字任务没落下，不错。这儿最有名的就是棉花扎和姜丝鸡，几乎和畔梦楼同时落成，也和畔梦楼是多年的对手。只是现在畔梦楼式微倒是枕星楼还保留着一贯的水准。”扶青看着红墙碧瓦和往日父亲带着自己来所见的场景无异，只是物是人非。 两人落座于湖畔边的座位。 “哇，这风景让我想到白家村我们一起吃的第一餐饭，就是在炙花酒肆那里！”姜顺宜的头发被微风吹起，身上的轻纱也随风摆动，现在她的样子和在白家村也是相去甚远。此刻在扶青的眼里她从前的稚气已经消失了许多，反而有一种清冷的美感。但只限于她不说话的时候，一开口也还是从前那个活泼灵动的小野猫一样。 “你想什么呢？快点菜我都饿死了！”姜顺宜一手拿着一根筷子道。 “哦好...小二点菜，一份棉花扎一份姜丝鸡和菌菇豆腐煲再来一份鱼蓉羹。” “好咧客官喝什么茶？” “来壶最好的马骝搣。” 姜顺宜听得一头雾水：“马骝搣是什么茶？僵尸怎么和鸡有关系？棉花怎么扎？”姜顺宜瞪大眼睛问道。 扶青喝了一口小二端上的茶方才开口道：“马骝搣其实是指上好的茶，一般是乌龙茶或者无名而品质上乘的茶叶。马骝的在我们岭南一带指的就是猴子，搣的意思就是摘，像这样揪着一扭下来的动作就叫搣。” “哦！明白了就是猴子采的茶！” “其实只是指这种上好的茶叶生长于峭壁，采摘的人需要绑上绳索，采摘的时候就像猴子一样攀爬在岩石上面。” 姜顺宜点点头也尝了一口绯红的茶汤，果然味道不错。 “客官您的姜丝鸡来咯！”说罢小二便把菜放到桌上。 “哦~！原来是姜丝不是僵尸！”姜顺宜笑道，顺势夹了一块放入嘴里，浓郁的姜味直冲脑门呛得姜顺宜连连咳嗽。 “慢点吃，这鸡是用姜汁浸熟的，这上面铺着一层姜丝经过小火慢焙辣味更是上升了一个层次。”扶青边吃边说道。 “虽然辣，但是姜味带出了鸡肉的甜味。一般的鸡胸肉吃着总会有一股酸味，可这只鸡却不会，连鸡胸肉都很柔嫩滑甜。”姜顺宜称赞道。 “这就要归功于姜汁慢慢浸泡熟整只鸡，加热速度非常慢，用特制的炉灶调到最小最小火来浸泡它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而此时棉花扎也上桌，姜顺宜只见一张炸腐皮包裹着好几种食材。 “这棉花在哪呢？”姜顺宜疑惑。扶青示意她先尝一口。姜顺宜一口咬下，好几种食材的触感一同在嘴里混合。 “棉花！真的有棉花的感觉！”姜顺宜露出笑容，这可是吃到美食时才会有的表情，且笑中带着些许惊喜，这是扶青最喜欢看她吃饭的原因之一，让人食欲大增。 “里面有什么能吃出来吗？” “有鸡腿肉、淮山、腊肠、冬菇。还有什么？就是那块东西最棉花了。” “那是花胶。虽然选用的是比较常见入门级别的北海鱼胶但是在这样亲民的价格当中能用上四大海味之一的花胶也算是很有性价比的了。更有甚者会用白胶、鳖鱼胶这类更名贵的花胶来做棉花扎。口感自然更上乘，同时价格也更贵。”扶青将腐皮里的食材一一夹出给姜顺宜看。 “还得是你们岭南人会吃啊，鱼肚都分这么多种。这菜式虽然除了鱼肚外都是普通食材，但我看还是道费工夫的菜，几种食材混合在一起味道还那么搭确实是很好吃的。”姜顺宜欣赏地点头。 “很多食肆也会做这道菜，只是把花胶换成浮皮，这样性价比高，可惜却没有了棉花的口感，只能叫鸡扎而不能称作棉花。”其实扶青带姜顺宜来吃这一顿也只是想引出花胶，让姜顺宜认识并清晰地认知这世上珍贵的食材有很多，不能局限于目前自己所知的领域。很可惜姜顺宜只沉浸在美味里没考虑到这点。 “这儿除了这两道菜之外其他的也太普通了。菌菇豆腐煲一点也没有菌菇的鲜甜，豆腐也不够滑。鱼蓉羹用的绝对不是鲜鱼太腥了，还有鱼刺。这儿的菜也太割裂了，肯定不是出自一个厨子之手。”姜顺宜皱眉臭脸，吃到难吃的食物真的会破坏好心情。 “这也正常，那么大的食肆，一个厨子怎么能忙得过来。自然也会有参差。” “可是若一个酒楼的菜式水平这样参差真的会很影响食客的观感。起码我下次就不一定会来了，因为我怕遇到做菜不好吃的那个厨子。”姜顺宜故意压低音量。 “这也难怪，每个厨子都有自己的拿手，也未必会传授于他人，否则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扶青道。 “我倒不那么认为。”姜顺宜若有所思。 “那我爹，你师父怎么没有把毕生绝学教给你呢？”扶青问道。 “教了呀。” “什么？” “教会我自己领悟，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若是都一招一式地传授那不是授人以渔。师父教会我的东西你不懂。”姜顺宜对师父深信不疑。 “或许吧...”扶青也若有所思，不知现在父母是否已经见面，也不知道他那狠心的老爹愿不愿意回家。 “回家吧不想吃了。”姜顺宜擦擦嘴。扶青付钱后两人并肩出了枕星楼。 “不是吧吃那么快？”门前小摊的陌生女孩的阳春面还未吃完，匆忙付钱又跟上两人。 “扶青后面，又是那个人，怎么还跟着我们啊。”姜顺宜小声嘀咕。 “咱们走快些撇开她。”扶青抓着姜顺宜，脚下步子频繁。很可惜两人走到梦园外还没甩掉那女子。 姜顺宜实在忍不住了忽然回头，那女孩子躲避不及被脚下踩到一颗小石子便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你是谁啊，跟了我们一路了想做什么？打劫？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你。快说！你是谁！不说我就送你去官府了！”姜顺宜叉腰站在女孩儿的面前说道。 “哎呀，嫂嫂快拉我起来。”女孩儿一脸灰，好看的纱衣袖子也粘上了泥。 “嚯，你可别乱喊！你没看见我头发都没挽起来，我还没成亲呢你就喊我嫂嫂。那谁是你那要命的哥？”姜顺宜觉得她甚是奇怪。 “哎哟，早晚你都是我嫂嫂，早一天喊晚一天的不过是先后顺序问题。”女孩见姜顺宜没有拉起她的意思便自己爬起来。“哥哥！”说着冲向扶青扑进他的怀里。扶青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自己一路的竟然就是自己的妹妹蔡亦萱！ 第49章 亦萱团宴 “你这小妮子怎么跟了我一路也不上来喊一声。”扶青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确实是和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只是长大了不少，走在路上自然不敢认。 “我也是跟到了梦园才敢确认是你，我也怕认错。”蔡亦萱挠着头傻笑道。 “我来跟你介绍，这是姜顺宜是爹爹的徒弟...” “不用我已经都认识了，今天一早我就到家了还给你们准备了一桌子宴席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说罢蔡亦萱一手拉着扶青，另一手拉着姜顺宜进屋。 姜顺宜和扶青被禁止进入厨房，只好在院子里喝茶。 “扶青，你这个妹妹也有点东西啊，忙活了一整天占着厨房谁都不让进。我们的云吞都要拿到院子里来包。”方灏致终于忙完也坐下来喝茶。 “阿致你可别见怪，她在外面野惯了，说是在东京学厨好几年想必是想要露一手。”扶青看向忙活着的亦萱满眼都是笑意。 姜顺宜见她如此阵仗也很好奇到底是做什么好吃的，一直在窗外偷看。 “来咯来咯大家一块来尝尝我的手艺！”蔡亦萱将一个超级大的簸箕和香铃儿合力端出来。 只见簸箕中有各种材料，最中间的部分好似是用米饭掩盖着些什么，而在米饭之上码了些果仁果脯红枣之类的。再外一层则有煎得焦红的开背大虾、烤炙鲈鱼、炙羊肉等等各种鸡鸭鹅肉类围绕着。最外层则是一个个圆球一般的饭团。 “亦萱这是什么名堂，从来没见过！”姜顺宜好奇地问道。 “东坡居士曰：江南人好作盘油饭，鲊脯鲙炙无所不有，埋在饭中，里谚曰：‘掘得窖子’。意思就是这里面有各种不同的做法，叫做盘油饭，可是我这可是升级版，我称为团宴，先从最外头的团子吃起，用的是糯米抱着不一样的食材。糯米也有团团圆圆的意思，预示着我回家也算是个小团圆了，只是少了爹娘，等他们回来我就再做一次‘亦萱团宴’。” 姜顺宜看着面前各色美味已经食指大动，可是见没人破坏这精美的宴席自己也不敢动手。 “开吃吧！吴妈、丹若你们也一块来吃，今天所有人都有份，厨房里还备了许多，吴妈你让家里的小厮侍女都去吃吧保证够！也感谢大家为了畔梦楼忙碌了那么久，今日我蔡亦萱回来了定然会帮着大哥大嫂分担！”蔡亦萱竟举杯喝了一口酒，这豪迈的样子也是惊到了众人。 “大哥大嫂？”方灏致不明就里。 “哦，失言了失言了，不小心把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是大哥和顺宜...顺宜你今年几岁，我该暂时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呀？”蔡亦萱一手拿着酒壶突然靠近姜顺宜。 “我...我是孤儿，不知道具体出生年月，应该今年十七。”姜顺宜有些拘谨，但内心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颇合她的口味，有意思得很。 “那就不管这些虚的，以后我生日你和我一块过，有什么事我都罩着你。”蔡亦萱一把搂过姜顺宜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你干嘛呢！”扶青捂住蔡亦萱的嘴，否则她下一秒可能就又要亲一下。 “哥，你干嘛呢。我就是喜欢顺宜，你看她多可爱，脸蛋红扑扑的我就没忍住。你说你是怎么忍住的？”蔡亦萱此时也有些眼神迷离。 “这喝的什么酒啊？”扶青闻了闻心想不妙。 “我爹给我埋在后院的女儿红！哈哈哈哈哈！”蔡亦萱才喝了一口竟就变成这个样子真是惊人。想必本身她的酒量就不太好。 姜顺宜见状为了缓解自己的害羞便抓了一个团子塞进嘴里。这不塞还好，此刻也不知道是吐出来还是吞下去好。 姜顺宜的表情方灏致也看出不对，也尝了一口。 “我的天，这里面包的是什么...”方灏致真希望现在他没有味觉。 “怎么了，不好吃吗？”蔡亦萱突然扑在方灏致的桌边。 “这...我不好评价。大家尝尝吧，真是一言难尽。”方灏致一额头汗，但是他内心实在呐喊着的。 姜顺宜此刻也不说话嘴里的饭团里包裹的是没有煮软的鸭胸肉，皮根本嚼不烂，糯米饭也没有味道，但却油腻腻的“难吃的话就吐掉吧。”扶青小声在姜顺宜边上说道，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示意姜顺宜吐掉。 “哥！你怎么不吃，你尝尝最里头的挖开那个饭里面有惊喜。”蔡亦萱也不知道是故意整蛊还是真的厨艺那么差，可是扶青被点名尝试也不得不做，毕竟这妹妹他那么多年没见了总不能辜负她一番心意。 扶青硬着头皮用勺子挖开只见里面有一颗颗不知名的脆粒儿，却因为温热的米饭让它们都回软，吃在嘴里就是一股甜腻加上韧劲十足的感觉。 “亦萱，不是哥哥不给面子。可是...这真的不太...”扶青话音还没落。 “太难吃了，真的太难吃了。请问你师从那位东京大厨？做成这模样糟蹋了食材！”方灏致直言不讳，这是真的难吃。 “可不就是因为学艺不精我连学徒都没当成么，结果在东京也没找着爹爹。呜呜呜呜，娘亲说爹爹做菜可好吃了，可是为什么我却这样...做什么都不能入口，是不是因为这样爹爹才躲着我们的...”蔡亦萱借着酒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虽然眼下亦萱所说的事情很悲伤，但不知道为什么姜顺宜就很想笑。 “好了，别哭了，小可怜。厨艺是要慢慢学的，也有可能你跟的师父本身就不是个出色的庖厨。慢慢来不着急，回家就好了。”姜顺宜走到她身边搂着蔡亦萱，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脸转向众人看不见的方位，然后忍不住笑。以安慰蔡亦萱为幌子，实则咬着自己的手指忍住不笑出声。姜顺宜暗自骂自己却想起这桌子菜又忍俊不禁。 “顺宜你人可真好。”蔡亦萱扁着嘴，手刚想要摸上姜顺宜的脸却陷入昏迷。 “先送她回房间休息吧。”姜顺宜叹了一口气抑压住笑意。等吴妈将她送回房后便放声大笑。 “笑，有什么好笑。她从小就爱研究黑暗菜系。”扶青也没忍住。 “欸不是开玩笑，你妹妹跟你真的很像，引经据典的但只是嘴上的假把式。”方灏致笑道。 “我跟你们说，明天她睡醒千万别再提今晚的事，她自己喝了酒肯定忘了。”扶青看着一桌子食材也有些苦恼。 “拿这些东西怎么办？”方灏致问道。 “没事，我来处理吧，这些米饭都弄出来一会熬粥，太腥气的鱼就不要了，其他的食材熬粥是可以的。只是这中间的到底是什么？”姜顺宜很好奇扶青刚才吃到脸都黑了的到底是什么。 “是用糯谷做的米花，油炸后便会爆开。原本是好吃的可放到这里头就...真的不能理解她的做菜思路。”扶青捂脸无语。 “大家应该都还饿着，我先熬粥，一会给亦萱做点吃的让她醒酒之后吃。”说罢姜顺宜把食材拿回厨房再加工。 而此时的厨房已经一片狼藉。三人随即决定往后禁止蔡亦萱进入厨房。 第50章 海鲜鱼丸蛋丝汤面 “扶青，亦萱喜欢吃什么？”姜顺宜边把粥熬上边问道。 “喜欢吃面，汤面炒面蒸面这些都喜欢。” “那正好，昨天初晓娘子给我送来了些鱼丸，说是随陈员外到海边见渔家手打的。我就做个海鲜鱼丸蛋丝汤面吧！”姜顺宜将新鲜虾子剥壳开背备用，在锅中倒入一颗鸡蛋的蛋液，煎成蛋饼，再切成细丝备用。 “扶青我再想哦，我们可以多做些高汤膏，现在这样煮面加入一些作为汤头的话味道肯定更好。”姜顺宜说道。 “这倒是可以，那现在没有高汤又要怎么做？” “煎一颗鸡蛋，加入滚烫的开水，不一会就变成乳白色的鸡蛋高汤啦。” 说罢姜顺宜在滚烫的开水里丢入一撮面条，而在等待面条的同时另一锅中放入少许油和葱姜，再放入鲜虾和鱼丸，鱼丸雪白的颜色染上一些焦黄看着更有食欲，而鲜虾也开始卷曲。海鲜一类的食材和姜片做联动，少了一丝腥气多了一点姜香。 走过油的鲜虾和鱼丸保留了当中的汁水，放入高汤直到食材全都熟透。先把面条放入宽碗当中，再浇入滚烫的汤汁铺上各色食材，最后还需要一点青菜的点缀。这碗面条有雪白的鱼丸、橙黄的蛋丝、青绿的蔬菜和红白相间的鲜虾看着十分美味。 “一碗汤面最是暖胃了。我给亦萱送过去吧。”说罢姜顺宜端着面条就想要走。 “我还是和你一块去吧。”扶青想到刚才亦萱失态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我觉得亦萱挺可爱的。”姜顺宜明白扶青的担心。 “她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可是她没有恶意，纯粹是觉得很喜欢你而已。” “我知道啊，我还从没有被别人这么喜欢过。我也和她一样很喜欢她...”姜顺宜低头快步走在前头。 “谁说你没有被别人那么喜欢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扶青碎碎念，跟上了姜顺宜的脚步，也不知姜顺宜是否听见他的话。 亦萱的房门没有关，她竟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虽然天气还是很热，可是晚风一吹也是容易生病的。 “亦萱...要睡的话回床上睡，这样只对着风口吹可不好。”姜顺宜将她扶起。 “你可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亦萱抬头，见姜顺宜端着食物来，“是给我的吧！” “对，快来吃，别等凉了。”姜顺宜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狼吞虎咽。 “能不能慢点吃，好像饿了几天似的。牛嚼牡丹也是浪费。酒气散了些没有？”扶青虽然如此说，手边却帮她倒水放到面前。 “方才吴妈给我喝过解酒汤了，也不知老爹的女儿红怎么这样烈。我才喝了一口就不省人事了。”蔡亦萱满嘴被塞满。“顺宜这是你做的吗？太好吃了，你手艺这样好，是我爹教的吗？” “对呀，师父教了我许多...” “你还敢打听你爹的事，等他回来你可要屁股开花了，那女儿红是要留到你成婚的时候才能启出来的。”扶青想到这儿就头疼。 “没事，我早就狸猫换太子了，启出来的时候我很小心把封口转移到另外一坛酒上埋了回去。现下这十几年的女儿红就在我床底。嘿嘿，早晚都是我的东西...”蔡亦萱得意地笑道。 姜顺宜低头一笑，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比自己还要皮，真是有趣得很。 “对了，我听吴妈说了，咱们现在每日有云吞的生意还有官府那边。两头忙着需要我帮忙吗？”蔡亦萱问道。 “我看是没什么必要了，人手足够，你就别添乱。”扶青并不想她掺和。 “为什么，我不是蔡家一份子？哥哥你别小看我，我在东京学厨多年！” “亦萱，你明日就在家里帮着包多些云吞吧。这儿人手虽然足够，但明天多了几张大订单，怕是会忙的。”姜顺宜心想，包云吞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只要不是上灶台做菜就好。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说罢亦萱用肩膀轻轻撞了姜顺宜一下，“今晚顺宜你陪陪我，在我这儿睡好不好。”亦萱头靠在姜顺宜的肩膀上撒娇道。 “你睡觉动静太大别踹了顺宜。”扶青一听便有些不乐意。 “我不会，我都长大了不踹人了，我这不刚刚回家有些不习惯怕睡不着，半夜顺宜可以和我聊聊天嘛。” “好啊，那我先把碗拿回去，一会洗漱好了我再回来。”姜顺宜平生第一次有好朋友邀请她秉烛夜话，她自然觉得很新奇。说罢便先离开了蔡亦萱的房间。 “蔡亦萱你这是干嘛？老粘着顺宜是为何？”扶青问道。 “哥哥，你是生气我粘着未来嫂子还是气我回来不粘着哥哥？我看你就是占有欲太强，我和她都是女孩子你怕什么，我要是你弟弟你才该怕我抢走她吧...不过我看你情敌也不少，那方灏致定然是一个...” “别乱说，顺宜她年纪还小。”扶青看向门外，生怕姜顺宜还没走远。 “小什么啊，隔壁王家姐姐十六就生了孩子了。你不紧着点顺宜就跑了，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我先走个小姑子政策，在她面前混熟了她做了我闺蜜我就天天在她面前夸你。那不迟早顺宜变大嫂啊?你可真笨，为你着想还怪我...”蔡亦萱个小机灵的倒是看得很准。 “我知道你是为了哥哥好，可还是顺其自然吧，你刚回来哥哥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就好。”扶青抚上亦萱的头揉了揉，他能知道这些年妹妹在外是不容易的。 “对了哥哥，爹爹在诸暨是真的吗？现在咱们家的畔梦楼落入别人的手里了真的能要回来吗？”蔡亦萱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 “这些事情都是没有答案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力而为。先把赎酒楼的钱准备好，等爹爹回来定夺吧...” “可我怎么觉得爹爹就是想丢掉畔梦楼呢？若是他不舍得就不会卖掉,若真如此也不见得他会回来。”蔡亦萱对于父亲的记忆大部分来自于母亲和哥哥之口，对于父亲的了解不深。 “他不要没关系，我会要会来...放心。” 蔡亦萱点头，他和哥哥的童年都是在畔梦楼度过的，自然有种特别的感情，这是属于兄妹两人的记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在彼此心中仍然还是难忘和快乐的。那飘着炊烟的厨房，那被他们偷吃的精美糕点和热闹的人潮都是他们心里最好的酒楼组成的部分。 第51章 谢家看鬼 姜顺宜盘算了一下近几日的收入，虽然不算少但要和无梦楼比怕是还欠缺些。 “扶青咱们一块去谢家吧。”姜顺宜心想谢家这样有权有势有钱，何不劫富济贫好好坑他们家一把？取之于有钱人用之以姜顺宜嘛。 “谢家，我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扶青开口道好似知道些什么。 “怎么了？” “他家一门兴旺你道是为何？笃信神佛命理玄学那自然是在这里头尝到了甜头，得到过好处或者说利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法逆天转运也说不定。前些日子我帮人看阴宅风水，途经谢家的墓园那可是个气派的，且每一个方位都是福荫后代的。” “可是我倒不那么觉得，若是真的阴宅弄得这样好，为何那谢家老爷子三个儿子都没了？虽说他们家财运不断但我总觉得怪。那日谢若凡说他总觉得身边有鬼而且会做奇怪的梦，他跟老爷子说怀疑自己身边有鬼，可是笃信玄学的老爷子居然只给了他平安福和定惊玉。这件事便很矛盾了，看着老爷子好似并不重视，又或者说他根本就知道家里是有鬼的，甚至这些鬼还是会帮着他做事的！”姜顺宜大胆猜测道。 “可是人家的家事与我们无关，这趟浑水当真去蹚？”扶青其实本不想去。 “那若是我去能再要一锭金子呢？”说罢姜顺宜将那日收的定金摆放在桌前，两人趴在桌子上皆盯着那金子，场面甚是好笑。 “喂你们干嘛呢？”蔡亦萱浑身面粉走近两人。 “亦萱你这是怎么搞的？”扶青见她如此狼狈问道。 “这不一早起来没事干先把馄饨皮给做好了，现在来看看你们想吃什么早饭我给你们做！”蔡亦萱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了昨晚喝醉酒的样子。 “蔡亦萱！你搞的什么乱子，你的馄饨皮都不能用！哪有那么硬的云吞皮，一大早就搞破坏你真是，你给我过来！”方灏致气冲冲地追过来，身上也是一堆面粉。 “方大哥你这么生气干嘛呀，我让你教我你又不教，我就自己动手试验嘛，做得不好也别怪小妹。”蔡亦萱边跑边躲避。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闹了，看像个什么样子。又把厨房给弄成大闹天宫了吧！赶紧去收拾收拾，一会让小苏他们做云吞皮就好。阿致你有时间就教她些简单的吧，免得她一身力气没地方使，憋坏了...哈哈哈哈。”姜顺宜昨夜听了一晚上蔡亦萱的经历，这些年确实学厨但遇到的师父不是让她洗碗就是擦地，教也是教些不打紧的假把式，比如雕刻下萝卜呀之类的。刀工倒是练得不错，但菜没炒过几碟。 “还是顺宜对我好...”蔡亦萱终于停下来，扯着方灏致的袖子装可怜。“方大哥...你就教教我嘛，我给你洗碗擦地打下手好吗？” “让我教你也可以，但你下次不能再这样胡闹，浪费食材不说也给厨房的大家添麻烦。”方灏致说到做菜还是非常严谨认真的，他不容许一丁点的浪费和在厨房里开玩笑。 “好!我答应你，我好好学，绝对不自作主张了！” 两人并肩又往厨房去。 “扶青，咱们先去谢家看看吧，就看啥都不做，先探探情况怎么样？”姜顺宜实在是好奇，加之闪闪发光的金子在向她招手，她怎能放过？ 姜顺宜和扶青两人在清晨的大街上并列走着，两人都不说话似各自有心事，此时突然一个小孩跌跌撞撞地朝姜顺宜跑来并且抱住了她。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小孩只向姜顺宜招了招手，姜顺宜蹲下，小孩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便跑开了。 “顺宜，那个是...”扶青觉得这个小孩有些熟悉。 “是来弟家的那个孩子...但是他说...”姜顺宜皱着眉头担心地望着那个孩子。 “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来弟，该不会...” “附身。”扶青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让姜顺宜徘徊在原处久久不语。终归是因果报应，如若来弟当真附身在那个孩子身上确实是一种报复，可报复了爹娘却苦了那孩子。世间的纷纷扰扰姜顺宜也不懂得如何评判，只觉得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对错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姜顺宜才回过神往谢家去，可在门口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扶青见她脚步虚浮，一手扶住她。 “不知怎么的头晕，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姜顺宜也不知道这样的不适感来源于自己没休息好还是这里本身就让她觉得有些压抑。 进门所见，谢家确是豪门，但话虽如此谢家院子的风格却不似谢若凡一般的张扬，而是内敛的贵气。 “姜娘子，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谢若凡径直走向姜顺宜却没有看扶青一眼。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收了定金自然是要...”姜顺宜话还没说完，却瞥见谢若凡身后连廊的镂空窗似有人影，姜顺宜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却并未见任何人。 姜顺宜的怪异行为也引起了大家的注目，只见姜顺宜好似在追着什么，竟往谢家祠堂的方向去了。姜顺宜推开门只见谢家老爷子正在上香，姜顺宜喘着粗气看着墙上的牌位像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场面竟就晕了过去。 “顺宜！顺宜你怎么了！”扶青慌忙找出符纸也不知写了什么就往姜顺宜的额头贴上，口中念念有词。谢若凡和谢老爷子见状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扶青抬头只见谢老爷子镇定自若，倒是谢若凡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地拿了茶水来想要给姜顺宜喝。只是此时的姜顺宜根本已经昏死过去，谢若凡见此手都是抖的。 “都怪我都怪我，不该找姜娘子来的。这可怎么办...”谢若凡急得跳脚，姜顺宜一直不苏醒，而扶青只一直在念咒一般... “不如先把姜娘子安置在客房休息一会，老夫先请大夫来看看。”谢老爷子开口道。 “也好，先离开祠堂，顺宜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扶青说罢便将姜顺宜一把抱起，离开祠堂前还回头狠狠剜了一眼谢若凡。 谢若凡也好似有些心虚，跟了上去却不言语。直到扶青将姜顺宜安置在客房后，他便轻手轻脚地也跟了进去，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块玉挂在姜顺宜的脖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你自己贴身的东西送给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你是想要毁了她的名声还是想害她？你的玉里该不会装着什么鬼什么魔吧？”扶青没好气将他一把拉开正想要从姜顺宜的脖子上取下那块玉。 “不是，我没有要害她，这玉是定惊保平安的，灵得很我小时候也试过在祠堂这样昏厥，喝什么药都不管用就是这玉救了我。你放心，我和你们梦园斗而已，要做法害人也是害你，我害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你什么人。”谢若凡故意这样说。 “你...”扶青正要动手揍人却见姜顺宜有些动静。 “扶青...我...我头好晕。”姜顺宜伸手本想阻止两人的碰撞却不想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起身，头还是晕得厉害。 “没事没事，我已经给你作法清了污秽很快就没事了。”扶青坐到床边把姜顺宜扶起让姜顺宜靠着自己。 “我刚才看见...看见好多...鬼啊...”姜顺宜说完这句话后又再次陷入昏迷。 此时谢若凡已经心惊肉跳到不行，这次他相信姜顺宜所说的绝对是真的，而不是像在陈府那日故意骗自己，眼下的姜顺宜原本樱桃红的嘴唇变得暗淡无色，脸也是煞白的。这样的状况尽管姜顺宜的戏演得多好怕也是做不出来这样效果的。 “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谢若凡几乎是用吼的说道。 第52章 半本绝学菜谱 姜顺宜梦中仿佛置身仙境，四处可见都是烟雾。而这个地方分明就是谢家的院子。姜顺宜感觉自己是漂浮于云雾之中，眼前有些模糊。 而身上虚弱的感觉并没有消退。 “小姑娘，你能进入这个梦境也算是和我们有缘。”姜顺宜闻声便以目光找寻声音的来源，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是谁？”姜顺宜大概知道自己置身幻境，也知道这人应该和谢家有关系。 “我就在这里面。” 姜顺宜就像被一股风吹进祠堂一般，满眼的牌位让她头晕。忽然整个世界犹如地震一般，牌位全部跌落。 “不是吧，搞什么鬼！”姜顺宜极力扶着眼前的牌位不让其掉落，可是一人之力终究无法抵抗。 而她竟被一本书砸中。姜顺宜捡起，只见这本书好似被一分为二，这剩下的半本该是后半部。姜顺宜随手地翻了一翻发现竟然是菜谱。 “这是何意？”姜顺宜问道。 “没有别的意思，已经那么多年了，再没有人能有缘遇上这半本绝学菜谱。我只是想或许你能还原这道菜...” “大哥，想让我做菜而已是吧。你说句话就得，难道我还能逆鬼意么？我对你们这些人...不对，这些鬼魂很是尊重的。你放心不就是一道菜么，我鬼怪厨娘姜顺宜定然给你做出来。”姜顺宜说罢爬起，借着细碎的光查看着这道菜的做法。 “你可别随口说说，这道菜不容易，且菜谱之上记录得很粗浅，当年我可是吃过各种版本的江南百花鸡，后人经过改良后又再失传，若是全然按照菜谱制作定然不足以惊艳，所以我要你好好研究。”那人话毕后竟慢慢地在姜顺宜眼前显现出来。 “你...谢若凡?”姜顺宜脱口而出。眼前这人和谢若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我呸，谢若凡是我曾孙子。你喊谁呢你！” “啊？你是他爷爷的爹？你们可长得真像啊...”姜顺宜简直惊到，真有人如此相像吗？且姜顺宜之前所见的鬼魂一般是往生者去世时的年纪，那也就是说这位曾祖父去世时非常年轻。 姜顺宜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手中的菜谱。“那个曾老爷子，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一下这本菜谱的来历？到底是有怎么个故事？”姜顺宜十分好奇。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做菜也就罢了。还有以后别随便进谢家，不然你可又要昏过去。家里多得是鬼魂，不仅仅是我，你进来容易被冲撞，刚才就是因为有好几个魂魄想要冲进你的身体你才会晕倒。”说罢他竟然靠近姜顺宜，顺手挑起姜顺宜脖子上的玉。“怪道你能见到我，真是缘分。这玉就当曾爷爷我送你的见面礼，下次若来记得带上它。” 姜顺宜觉得莫名其妙，这玉为什么会在自己脖子上她根本不知道，说罢眼前的人便消失不见。 “等会曾老爷子我还没问完呢！”姜顺宜伸手想要抓住，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醒过来躺在床上。 “顺宜，你还好吧？”扶青见她似魔怔了一般担心地问道。 姜顺宜低头见那块玉确实在自己的脖子上。“这...这东西哪来的？”说罢就想要将它脱下，这可太邪门了。 “顺宜，这是我挂在你脖子上的。定惊玉，想必是起作用了你才能醒来。”谢若凡弯腰低头说话声音温柔完全不像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来对她是有一定的愧疚感。 “你是谢若凡还是曾老爷子啊？你别过来！”姜顺宜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 而此时门却被突然推开，姜顺宜张望着，原来是谢若凡的爷爷。 “姑娘你方才说曾老爷子...莫非你...”谢老爷子不知是猜得准还是也知道内情。 “我看见...谢若凡的曾祖父了。他...他叫我给他做江南百花鸡...然后我还看见食谱了。他还说不能完全按照食谱做...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谢老爷你可知啊？”姜顺宜毫不隐瞒，这种事情也是他们家族的事，自己没必要隐瞒，且曾老爷子也没说要自己保密。 “你真的看见他了？”谢老爷有些怀疑。 “真的，就和谢若凡一个模样，我都没见过哪个人那么像的，这隔了那么多代竟然有曾孙子和曾爷爷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曾爷爷很年轻，大概也就跟谢若凡现在那么大。他真的那么早就离世了？哦对了，他还说了这玉是送我的见面礼。”姜顺宜拎起脖子上的玉说道，这归属权她定然是要说清楚的。 “果然，姜娘子见的果真是我的父亲。这玉是他的，这事儿连若凡都不知道。既然如此这玉和你有缘你便带着吧。至于我父亲所托的江南百花鸡一事...” “谢老爷放心，我既然收了谢少爷的钱定然会好好做的。只是菜谱只靠我用脑子去记，我也需要些时间尝试去做一下。等有成果了我再送过来。对了还有一事，曾老爷子说这家里还有其他的...鬼魂，这是真的吗？”姜顺宜故意如此问道，他看谢老爷极力想要隐瞒的表情便知道这是真的。 “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瞒着，确实，早年间为了生意之事走过歪门邪道，以至于到如今家里确实有鬼魂，也是我养着的。没想到若凡体质容易碰撞鬼魂，我便拿出父亲的留下的定惊玉。而现下他开口送给了你...” “谢老爷，不必担心。我给谢公子一道符，只要随身带着便不会有事。”扶青开口道。 “那就谢谢扶青道长。对了关于畔梦楼一事，我想我也应该说清楚。生意归生意，畔梦楼既然已经归入我谢家的产业便一码归一码。当时我这不成器的孙子故意改名无梦楼确实有气你们的意思，。畔梦楼的确是正当渠道在你的父亲手里买来，万贯钱财不必说，我还奉上半本绝学菜谱。方才姜娘子提到的怕就是后半本。我找寻多年，不知去处，卖给你父亲也是因为他确确实实是一个出色的美食家。若以前半本菜谱引出下落不明的后半本也是好事。加之谢家确实没有人能有那样的手艺复刻绝学菜谱。本菜谱的下半册下落不明，若是姜娘子记得其中一道菜那也是种还原。” 谢老爷子说得倒是真诚，将数以陷入沉思...原来师父为的是半本菜谱。或许那就是师父追求毕生未得的天下第一之名。 “谢老爷，你放心，虽然无梦楼和梦园现在还有赌约，但既然我答应了你的事我自然会做。曾爷爷的心愿我也尽量去完成。” 姜顺宜其实也非常有兴趣尝试这本绝学菜谱里的菜色，这对她而言绝对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挑战。 第53章 江南百花鸡 “怎么样？顺宜还在厨房发呆呢？”亦萱见入夜了扶青和姜顺宜都没有去吃晚饭便到厨房，只见扶青在厨房外的院子里踱步，姜顺宜则关上厨房门。从窗户看进去姜顺宜就像被人点穴了一样一动不动。 “回来就让人不要打扰她，这都坐了多久了，动都不带动一下的。”扶青无奈地说道。 “你们去谢家莫不是撞邪了吧？这样子可不行。”说罢亦萱便想推门。 “亦萱别去，由着她吧。对吃食顺宜有自己的执着。”扶青叹气，他知道姜顺宜在为百花鸡烦恼。手中记录下的纸张只有那几行简单的字，菜谱的描述就如此简短。想要复刻怕是很难。 “这到底是什么菜谱让人那么难捉摸。”亦萱从扶青手里接过纸张：“鸡一只，生虾肉，肥肉，腿茸，蟹茸。先将鸡起肉要皮，和肥肉啄烂，搞匀酿之面放腿茸，蟹茸，蒸熟打白献上。”读完这短短两行字亦萱也陷入沉默和扶青一起在院子里踱步。 “蔡亦萱，搞什么？我让你喊他俩吃饭你倒好，加入他们撞邪的阵营了？”方灏致拿着锅铲进了小院。本来他就一肚子火，被姜顺宜从大厨房赶到小厨房给一家子做晚饭，结果这一大家子人竟然都不去吃饭。 “不是方大哥，这菜谱真的离谱，不信你看看。这讲得蹊跷，好似并不给人学会做似的。你看配料明明说了有生虾肉，但做法里头居然没提。这做法实在是太省略了些。还有这道菜明明叫江南百花鸡，可是花在哪呢？百花是什么花？这也太难了吧！”蔡亦萱说了一大堆也把方灏致说懵了。 此时姜顺宜推开门，三人也围了上去。 “想到什么了吗？”扶青开口问道。 “没有，你们说这菜谱里说的生虾是什么虾？大头虾？明虾？白虾还是九节虾？或者会是龙虾吗？不是海虾就是河虾，那到底是什么虾呢？”姜顺宜的眼睛失去神采好似没有了焦点一样。 “顺宜，虾想不到，咱们先想想鸡。是什么鸡？清远鸡还是杏花鸡？三黄鸡或者胡须鸡？而且同一种品种也分很多呀，比如鸡项、生鸡、鸡乸、鸡公、扇鸡。那到底是什么鸡？”蔡亦萱此话一出姜顺宜更迷糊了，皱着眉头久久说不出话。 “我说你们都魔怔了是不是，这是谢家给你们下的什么蛊吗？只顾着想着这什么百花鸡什么都不必管了是不是。钱还赚不赚了！赌约还要不要赢了！官府的生意还做不做了？”方灏致一句话把大家都拉回到了现实。“再说了，你们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动手尝试实践才能知道。在厨房里最忌讳的就是多想，多动手才是真的。”方灏致人间清醒，果然是受过正规厨师训练的人说出的话。 “你说得对。先不想，吃完饭再说。明天还有一大堆活要做。”姜顺宜回过神出了厨房却留下原地三人还在沉思。 姜顺宜在小厨房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回房休息，可惜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只有菜谱里的两句话一直萦绕。 “小姑娘，你那朋友说的对，不动手你永远不知道要怎么做这道菜。” “曾爷爷你怎么会在这儿？”姜顺宜整个人坐起，只见眼前的鬼魂又出现。 “我自然是躲在这块玉里头咯。你放心有我保护你其他小鬼没法靠近你。”说罢他便坐在姜顺宜床边。 “曾爷爷，有你在小鬼不敢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鬼诶，你这个大鬼在我这儿该不会要吸我的阳气吧？”姜顺宜搂紧了衣服，说着还真有点寒气。 “你放心，我啊有那么多年做鬼经验了，我都死了一百多年了，修炼了那么久总还是知道如何收放自如的。” “那你都死了一百多年了怎么还不去投胎。你别告诉我你的执念就是那本菜谱啊...”姜顺宜问出了关键。 “你个小妮子挺聪明，确实如此。” “那下册在哪呢?” “你想要？”眼前的老人有着年轻的脸庞，总让姜顺宜错以为是谢若凡。 “我姜顺宜做人很公道的，别人送我的我欣然接受，别人不愿意送的我也不会随便拿。”姜顺宜好一个以退为进，其实她确实很想要菜谱。 “给你也行，可是这百花鸡你都没琢磨明白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资格得到后半册？”老爷子激将法倒是很溜。 “菜谱就那两句话，再给点提示嘛老爷子。” 姜顺宜话音刚落却被他一把带到厨房，这像坐上风火轮的感觉，若是被人看见一定以为姜顺宜也变鬼了。 “我边说你边做，我只讲一次。先把鸡起皮，鸡皮不能破。” 听谢老太爷如此说姜顺宜便动手，起皮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可老太爷却不管，继续说着下面的步骤。 “和肥肉啄烂的意思是生虾肉十两用刀捻平，刀背剁断纤维便和三两肥肉一起啄，‘啄’的意思在粤语里就是剁，我记得我当时吃到的百花鸡除了鸡皮以外是没有鸡肉的，所以两者剁好后就可以搅打起胶，吃起来是非常弹牙的。然后将虾肉泥铺在鸡皮上再去蒸熟。勾芡一定是要薄薄的琉璃芡。最后的最后切成骨牌大小上碟，撒上腿茸，瑶柱茸。” 老太爷说话之间半眯着眼，好似在回味一百多年前的味道。 “等等，我怎么感觉你只是吃过这道菜却没做过呀?菜谱里提到的蟹茸呢？”姜顺宜疑问道。 “我确实不会做，我只是个老饕食客罢了。可我这嘴挑剔得很。我跟你说，当时几大酒楼的厨师都相当出色，不同的酒楼研制不同的百花鸡做法，争奇斗艳。这菜谱里的是哪家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道菜精细考验厨师的耐心。少点耐性做出来的都不是百花鸡哦...”说罢老太爷露出一副二世祖独有的表情，还真是和谢若凡一模一样。 姜顺宜撇撇嘴继续手里的工作，虾肉和肥肉已经搅打起胶，酿在鸡皮之上。可是蒸好出锅之后鸡皮和虾泥却分离开来，且鸡皮因为热气而收缩，整一个不成样子。莫说切成骨牌状，现下就连个全尸都不算。 “啧啧。这样不行小娘子。你怕是要多试几次了。”老太爷看着眼前的一盘菜有些失望。 “你给我几天时间，三天！三天后入夜了你来找我我定然做出这道百花鸡来。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可以解答吗？” “说。” “百花鸡里的百花到底是什么？”姜顺宜十分好奇。 “就是指虾肉和肥肉做成的百花馅，因为虾肉煮熟后红白相间白里透红，则有万花丛中一点红的感觉,而肥肉让虾胶爽滑甘甜多汁称为百花馅。” 至此姜顺宜方才明白动手做菜的意义，那就是发现问题并解决。终于这道江南百花鸡总算有了些眉目。 第54章 杏仁脆皮百花鸡 清晨时分，虫鸣鸟叫而厨房内靠着灶台睡着的姜顺宜却吓到了第一个进入厨房的小苏。 “顺宜姐姐，天哪你这是在厨房睡了一夜吗？”小苏的声音让姜顺宜清醒过来。也不知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自己昨晚好像想到了什么，现下刚醒却又还没记起来。 “顺宜你还好吗？”方灏致进厨房问道。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要问你。要怎么固定鸡皮才能让它不容易遇热收缩？若是虾肉泥要放在鸡皮上怎么能让它俩不会分离开？还有你知道什么花这个季节吃最好？而且有香味的？”姜顺宜见方灏致便想起了昨晚的疑问。 “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倒不如我做给你看。”说着方灏致便开始动手，先是熟练地把鸡皮分离出来，再将鸡皮铺在竹网上，竹签则固定鸡皮。 “这样无论蒸煮还是油炸都不容易变形。”方灏致动作不算快，好似刻意做慢些让姜顺宜看得更清楚。 “至于鸡皮过于滑不容易和别的食材粘连，那就铺一层生粉再铺虾肉泥应该会好些。而且虾肉泥起胶程度得要更高。”说着方灏致便开始摔打虾肉，可是肥肉并没有同时加入。 “肥肉若是同时加入的话就会因为手温而流失很多油脂。原来如此！”姜顺宜看着眼前方灏致制作的百花鸡对比自己所做的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最后蒸好上桌，果然鸡皮和百花馅紧密粘连。 “我只按照师父教的方法固定，但是味道不一定是最好的。”方灏致端上给姜顺宜试菜。 “外形大概是复原了，味道也不错...只是...”姜顺宜只尝了一块便放下筷子。 “你直说吧。一路上你也没少嫌我厨艺不好。”方灏致像是习惯似的。 “不是嫌你厨艺不好，昨晚我自己做了一下都一团糟，你能够还原出来真的相当厉害了。只是那谢老太爷说了，当时的厨师以此演变出了很多不一样的表现方式，所以我认为这菜谱里头记载的或许只是最初的版本，即便我们学得再像，可是你尝尝，并没有非常惊艳的口感。于是我就在想若是让百花鸡更加贴近菜名，从花入手呢？”姜顺宜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叉腰又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旋涡当中。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姜顺宜毫无防备地被方灏致拉出门。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姜顺宜终于甩开他的手。 “大哥，我问你话你用嘴巴回答行不行。动不动就拽着人跑，我是纸鸢还是扯线布偶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姜顺宜捂着心口弯下腰喘粗气，却没有发现自己竟然被拉到一片姜花边上。 “姜花喜长于水边，潮湿处，岭南水乡现下这个时节姜花开得正好。若论入菜这花倒是很不错。”方灏致绝对是个爱花专家，毕竟那么多年执着于以花入菜也不是假的。加之先前他没有味觉的时候嗅觉特别灵敏，所以对于花的香气自然是敏感的。大概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以花入菜的原因。 “姜花？这可真香呀！以此入菜对身体好吗？会不会有苦涩的怪味？” “姜花性温，可祛风散寒、温中健胃。做姜花肉羹汤或者姜花炒蛋，甚至清炒也相当好吃。主要是香气袭人让人闻着很舒心。色香味，香的地位可见一斑。”方灏致毫不掩盖自己对于花的爱好。 “除了姜花还有什么别的特别的花可以食用？”姜顺宜问道，手边边采摘着姜花，捏一朵靠近闻了闻确实味道怡人。 “只要是无毒的花都可以入菜，比如石榴花、木槿花、南瓜花、槐花、桂花、玉兰、茉莉等等......其实以花入菜并不是仅仅追求一个风雅而已，更多的是享受那股芬芳气息，同时药用价值也是以花入菜的前提。” “那你觉得百花鸡能融入哪种花的香气？”姜顺宜听着那么多花的品种，真的很想逐一尝试，可是约定的三日之期仓促，一一实验怕是很难。 “顺宜你有否想过，花是有花期的，有些一年只开那十几日，若是以花入菜怕是比时令菜还要短暂。这道百花鸡用来应付应付那鬼魂倒是可以，可你花如此大的心思若是日后无人能知岂不是可惜。若有机会在酒楼里挂牌售卖才是真正让众人共享美味，这才是做厨的最大意义。若是真推向酒楼，这道菜目前这样的制作等级已经够繁复的了，再加上以花入菜的概念，岂不是比绣花还要难的一道菜？”方灏致如此说着，也让姜顺宜思考。 “你说得对，确实美食要让大家都能吃，都吃得起都有机会品尝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钻研极致的美食也不是冲突的。只是我真的要想想该如何把这些好菜推往更广阔的天地才对。你想想那本食谱被尘封了那么多年，里面记载的美食多不胜数，这只是其中一样。若是我都能复刻重现于世上，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姜顺宜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很好地理解方灏致的话。方灏致的话外音其实也有劝她前往更大的酒楼做厨提升自己，而不是整日关在梦园。而此前方灏致和扶青也是有这样共识的。 “看来我是很难说服你这个对美食比我还执着的人了。”扶青的话声音很小，并不能让姜顺宜听见。 姜顺宜只自顾自地采花，而接下来一连两日姜顺宜都将自己关在小厨房内钻研。幸而梦园的生意已经基本上了轨道，只是没有其他增加收入的来源而已。 直到约定的那个晚上终于到来。姜顺宜为谢老太爷端出的竟然是两盘不一样的江南百花鸡！ “这是何意？”谢老太爷凑近看，一碟子是九方格骨牌状的江南百花鸡，鸡头和鸡翅皆是用笋雕刻而成，且骨牌状的鸡块先是金黄色泽的鸡皮，接下来百花馅紧密粘连，琉璃芡挂在这上面，而最下层传来的幽香却是让人惊喜的感觉。 “最下层的是当季开得最好的姜花花瓣，虾肉泥称之为百花馅，但是若嘴尝一口满嘴芬芳是不是更有感觉？以花融入到这道菜中，不仅仅只有一种搭配。还请您看看这个。”姜顺宜顺势将另外一个碟子推到谢老太爷的面前。 同样的制作方法，可是鸡皮却是经过油炸后呈现的焦黄色且鸡皮之上还带有整片整片的杏仁，若说蒸出来的百花鸡是仙境芬芳的代表，那么这道以油炸加上坚果油香版的江南百花鸡便是人间烟火。 “一雅一俗，妙极。” “什么俗呀，哪俗了？”姜顺宜不忿道。 “丫头你懂什么，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视其情境而定，因而雅俗之别并无明确的界限。只在乎于你怎么开罢了，我眼里的大俗则是寻常的快乐，大快朵颐的爽快。这可不是贬义。”说罢谢老太爷竟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这酥脆的鸡皮在咀嚼中混合了杏仁的 果仁香气，当中的百花馅更是焦香软糯。更绝妙的是最底层的并不是姜花，而是一些绿色的花朵，浓香扑鼻并没有因为高温油炸而掩盖了清香的味道。 “呀！老爷子！你怎么能吃东西?鬼不是只能闻吗？”姜顺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都说了我死了一百多年，我还不能进化出能吃东西么，且我生前最喜欢吃美食，死了就让我戒了？那不能够！新鬼不能吃，我都老鬼了自然可以。丫头快说这最下面一层是什么？肯定不是姜花吧？” “这最底层的是夜香兰，新鲜的花蕾才有如此的香气，若是开花食用价值也就低了。这两种花都是在今夏最值得尝试的花材。而若到了四月五月的时候槐花正好，搭配起来定然也是不错的，还有七月到十一月的时候木槿花开。谢老太爷，你说我这道百花鸡的升级版如何？根据不同时令的鲜花入菜，不变的是那股芬芳气味和鲜香的鸡皮柔嫩的虾肉泥形成和谐的口感。”姜顺宜已经多次尝试才想出这道菜令人惊艳又特别的做法。 “你这道菜如是放在我谢家的无梦楼定然受欢迎。”谢老太爷倒是什么都知道，连家族新开的酒楼也是了如指掌。 “我觉得在我梦园也能很受欢迎。” “丫头，你别说我泼你冷水，梦园经营范围太窄了，能来梦园消费私伙局的定然是上层，若美食只供有钱人享用那未免太附庸权贵。唯有在雅俗共赏的酒楼里才能发挥你最大的才能，酒楼里消费的门槛高低不限，如此你的手艺不会只在有钱人嘴里打转，偶尔也能让常人品尝到，这才是美食的真谛。凡事有繁有简，若你永远在为权贵炮制精美菜色，那么你就会丢掉烟火气，若你永远为最底层制作简餐，也会丢掉精致的美感。两者如何平衡就连你师父蔡瀚生都未能完全摸透。”谢老太爷此话倒有些道理。 “老太爷，你认识我师父？” “他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了，手艺是不错，可是执拗得很，总在追求些不切实际的精细，于是还真的丢了人间烟火。后来你道他为何抛家远走千里之外？也都是为了找到这两者之间的平衡而已。厨房一方地，方寸之间就是你们做厨之人的全世界。他执着于完美的厨艺，也幸得一夫人和她有同样的追求，如此支持他。而你和你师父简直如出一辙，未来也不知怎样的人才能当得了你身边的那个人。”说罢老爷子竟就想离开。 “等会，你别走啊，你不是说要把菜谱后半册给我嘛？”姜顺宜摊开手板问道。 “你记错了吧，我说的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缘分，既然你能做出这道菜那就算有一点点吧，只是我的考验还没结束。你且静待佳音吧...”说罢便消失于夜幕之中。 “这老头真能耍人...”姜顺宜撇撇嘴道。 第55章 七月七 时到七月鬼节，姜顺宜按照扶青的交代，晚上并不出门，只是今日是乞巧若不出放个花灯逛个鹊桥似乎也有些遗憾。一大早姜顺宜便起身，家里的女眷都放假一日也都出门去了。 姜顺宜只毫无灵魂地做着巧果，面粉在她手中像是雪花一样飘散也不知思绪飘到了何处。 “你怎么了？这样呆滞。”扶青何时走到她面前的她都不知。 姜顺宜叹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想今晚外头应该很热闹，我却不能出门真是可惜。”姜顺宜故意这样说，希望扶青会松口。 “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体质特殊，若是再出现离魂或被鬼上身你说该如何是好？鬼月你可要听我的。”扶青的语气中有着不容质疑的感觉。 姜顺宜深知拗不过只好不再开口，可是想出去的心怎可能就此打住？她姜顺宜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呐，心里的小九九开始蔓延。 “好了，别生气，你看看这是什么？”扶青从背后掏出两个模具。 “巧果模具呗，这有啥特别的。”姜顺宜瞥了一眼不耐烦地回嘴。 “你看清楚些。” 姜顺宜看了看里头的图案，倒是和普通的比要精致许多，且竟然有雕刻着人物的图案。一般的模具也只是花草或者一些寓意吉祥的图案罢了，这样精细定然不是外头售卖的。 “这...”姜顺宜正想问，便见扶青的手有划破的血痕。“这是你自己雕的？”姜顺宜问道。 “这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嘛，这里面的小人就是你，你看像不像？”扶青举起其中一个模具道。 姜顺宜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想必花了他许多时间起稿雕刻，全是为了她高兴而已。姜顺宜内心有一丝丝愧疚，扶青待她算是不错，她却想今晚偷偷溜出去玩儿。这实在是有些不道德，而最道德的办法就是拉上他一起。可是直说的话扶青一定不会去。 姜顺宜脑子里又蹦出一个想法。 入夜，蔡亦萱已经拉着方灏致等一众人出门。姜顺宜和扶青饭后便在院子里散步。 “扶青你看那儿！”姜顺宜指着门口道。 “看什么？什么都没有。” “有！那不是来弟吗？”姜顺宜演技见长。说罢就往那边追去。冲出了梦园的大门姜顺宜身体突然似被一道冷风穿透一般，但下一秒又无事。姜顺宜朝着鹊桥的方向去，人潮都往那个方向去，扶青也只得追上。姜顺宜也不知是否故意，将扶青甩在身后很远的地方。 来到桥边所见已经有很多人放了花灯。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是说看见来弟吗？”扶青终于追上来。 “我刚才确实看见，但是他就在这儿消失了。”姜顺宜有些心虚不敢看扶青的双眼。“反正咱们都出来了要不就逛逛吧，你看这四下人这么多那么热闹阳气肯定很足。”姜顺宜狡辩着。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扶青嘴上似有不悦，但却给她买了花灯交到姜顺宜的手里。 姜顺宜只回报以灿烂的笑容，这时才重新有了些愉悦之感。想起端阳的时候也是和扶青两人一起过，自从来到岭南好似就一直被繁忙绑住。而现在才有了些喘息的机会。 “救命！救救我！”姜顺宜只听见似有人跌入河里呼救。她转身往河里张望正想要跳进河里救人。 “顺宜你做什么？”扶青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有人在叫救命！”说罢姜顺宜甩开他的手便跑到岸边入水，可是下一秒姜顺宜便径直沉入水底。此时扶青还没有回过神，只见平静的水面和消失的姜顺宜就像是恍惚一场梦似的。 “糟了。”扶青的声音低沉，终于意识现下危险的状况。七月鬼月，姜顺宜所说的有人呼救他并没有听到，那么如果他没有猜错定然就是水鬼找替死鬼。 下一秒扶青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也不知念了什么咒便也纵身跃下，湖中散开他的血液，终于看见姜顺宜。扶青费力地游到她的身边，此时已经完全瘫软无法动弹。扶青想要将她拖回水面却发现似被什么力量拉扯住一样。划破的手掌更用力挤压，他忍着疼痛将血液尽量挤压出，而随着血液流出得越多似乎就越能把姜顺宜拉走。 终于扶青几乎费尽所有力气才将她拉回岸上。他随身没有带法器，无法做什么有用的措施。只能将姜顺宜带回梦园自己的法坛才能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顺宜，顺宜听到我说话吗？”扶青拍着姜顺宜的脸，姜顺宜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呛水过多还是怎么了。扶青只好捏着她的鼻子向她的嘴里吹气。 “顺宜！” 姜顺宜吐出一口水。 “你叫什么知道吗？能听见我说话吗？”扶青问道。 姜顺宜不回答只是笑，笑得很是诡异，扶青打了个冷颤。事情果然不简单。 下一秒姜顺宜起身又想往水里跳，幸而被扶青一把拉住。此时姜顺宜似疯了一样地挣扎。幸而周边的人群见状也上来帮忙。 “快帮我抓住她！”扶青喊道，四下的人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七月之内，什么诡诞离奇的事发生也不足为奇。 几个大男人将姜顺宜送回梦园，只是她怎么样都不肯进扶青的法坛，好似很抗拒一样，手抓着门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你为什么要附身在别人身上，你已经死了！不可以害人，现在我只给你两条路，一是你自己出来，二是我把你打出来。若是选后者你一定会烟消云散，你自己选。”扶青此时凶狠的样子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 家里的下人，以及闻讯赶回来的蔡亦萱都觉得脊背发凉，可是扶青此时只能强撑着，不能在鬼面前软下来，否则姜顺宜也就完了。 “哈哈哈，七月你奈我何？”姜顺宜竟不屑地说道。 “好，那你试试。”扶青说罢便开始烧香，“天苍苍,地苍苍,众神在何方.弟子扶青家住岭南南海南山巷梦园.今夜以三根清香,化做百千万亿香云,惊天动地,呼风换雨,朶朶五彩祥云,叩请九天玄女娘娘,北斗星君,太上仙师,等诸天神圣,脚踏祥云降临坐镇,十方世界,上下虚空,东西南北,无所不在,无处不到,恭请诸天道祖仙师仙驾速速降来坐镇,千叫千应,万叫万灵,弟子扶青再三拜请叩求!” 扶青在不愿意入门的姜顺宜手中以手指不知写了些什么，姜顺宜便整个人瘫软下去。任由人将她抬入。 扶青又取一条很长的红线、灯七盏，以六盏灯围绕起，中间放置一盏作七星阵。再用红线连起。 河边遇到水鬼差点掉进去被扶青救了。结果河边遇到人喊救命就冲下去救人，结果扶青大发脾气。 “把她放到阵里面。”说罢又在外以蜡烛摆出一个八卦。 “天罡七星，北斗九辰，洞悉阴阳，惠力真灵，遣兵调将，速查真魂，归其本体，筑起精神，何妖敢扣，何鬼敢藏，令到之处，鬼怪无踪，敢有不从，雷火焚身，钦奉北斗紫薇大帝律令，神兵天火急急如律令。” 扶青一顿不知名操作看呆了众人，从不知道扶青竟有这样的本事，就连帮忙将姜顺宜抬回的人都留下看热闹似地。 而此后姜顺宜似乎有些意识。 “你是谁？能说出你的名字吗？”扶青问道。 “姜顺宜。” 见姜顺宜有了意识扶青也松了口气，只是现下却还要将这鬼收归于瓶中仍然有一顿功夫。姜顺宜只觉得扶青在自己的眼前好似舞剑一般不知是为何，眼下晕眩得很。 也不知扶青念咒画符过了多久，他将姜顺宜扶起：“来，把这个喝了。” 明显扶青手中的就是符水，姜顺宜心想还真的喝上了。却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扶青已经往她嘴里灌。一时她胃里翻江倒海，竟吐了扶青一身。 “你！你这是报复我么？”姜顺宜边呕吐边愤愤不平。扶青的确是很生气的，没有回答他。起身念送神咒，而姜顺宜却听着他的咒语萦绕在耳边也缓缓进入梦乡。一夜的闹剧也终于落幕。 第56章 玉簪虾球 “扶青！”姜顺宜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梦里她看见扶青吐了一口鲜血，而且用很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样的感觉让自己惊慌失措，不知是不是昨夜自己的任性行径害了扶青，也不知他是不是不会原谅自己了。 “顺宜，你可算是醒了。”蔡亦萱往她床边来，坐在床沿上“你可知昨晚把我们大家都吓死了。我哥更是吓人，抓鬼抓到你这来了，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那恶灵的。虽然我知道我哥修道可我从来没见过他抓鬼，那样子可凶吓死了个人呐。而且收完鬼最后他还吐血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夫也不肯看。”蔡亦萱担忧道。 “你哥呢？” “在房里啊，不让人进，锁着门不知道做什么。” 姜顺宜掀开被子，鞋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赤脚到扶青门外敲门。 “扶青，你开开门好吗？扶青！”姜顺宜见屋内丝毫没有动静，手中锤门的力气却越发大。这扶青是多生她的气，完全不理他。 “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你。你骂我打我都行，让我看看你好吗？”姜顺宜又哭又闹，终于门打开。扶青见姜顺宜赤着脚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火气更大了。脸上的怒火完全遮挡不住，一手将姜顺宜拉起，打横抱起便往她房间的方向去。 “你喊什么，让人睡个安生觉都不行吗？”扶青冷冷地说道。 “我错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乱跑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姜顺宜把头靠在扶青的肩膀上多少有些讨好的意味，只是扶青完全不为所动一点也没有理会她。这看来还是没有消气。 扶青将姜顺宜丢回自己的床上便转身想要离开，姜顺宜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吃疼的样子引起了姜顺宜的注意。 “你手怎么弄伤了？”姜顺宜拉住他，幸而找到借口追问。 “还说呢，这傻子为了救你没带法器就划破自己的手掌跳到水里才能把你从那恶鬼手里拉回来。”方灏致拿着食盒进门开口便语带讽刺又带些故意透露的口吻说道。 “为了救我...你又吐血又划破自己的手吗...”姜顺宜瞬间眼泛泪光，心里已经骂了自己一万遍到底为什么要任性跑出去。 扶青收回手，仍旧不说话。 “我真的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什么都听你的。”姜顺宜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希望扶青不要再生自己的气了。从小她没有任何人值得她如此珍惜，而现在她是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失去一个那么关心对她掏心掏肺好的人。 “昨晚太累了，我要休息。”扶青冷冷的语气让姜顺宜很不好受，仿佛一道受人喜爱的佳肴，今日还被争相抢着品尝第二日却见之恨不得倒掉一样...她怕了，怕自己像小时候被父母遗弃一般。 扶青出了房门，蔡亦萱却又进了门，眼见姜顺宜满眼泪花不禁心疼道：“我哥就是个死木头，不懂怜香惜玉的。别哭别哭，等他身体好了我帮你揍他。现在你先好好休息，他那人心软得很呐，肯定会原谅你的。” 姜顺宜一把拉过被子捂住自己：“你怎么知道，你那么小，你哥就上山了你怎么知道他心软。他肯定恨死我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姜顺宜绝望大哭，眼前的蔡亦萱和方灏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姜顺宜却只能想方设法自救，晚饭前夕她便偷偷溜入厨房。偷偷找到新鲜的海虾和菜心和云南火腿偷偷往小厨房去。 新鲜的海虾是偏黑的颜色，个头也非常大足足有一个手掌那么长，开背挑出虾线，拨虾壳留尾。为了让虾球更好看，在虾背可以再划深一刀，刀尖在虾的中间部位入刀开洞，将虾尾塞入洞中。菜心最嫩的带花的一头，切手指般长短，保留菜的花朵部分，将菜段塞入虾身，这便谓之玉簪虾球。虾球再用盐和糖腌制一会，另一边云腿切成小砖块沾鸡蛋和生粉包裹，起锅烧油先炸云腿。捞起后切片。虾球用油泡法，在热油中浸泡熟。出锅再回锅勾芡，最重要的是放上一勺花雕酒就更完美。 最后将虾球放置盘的中心，四周铺上火腿。这道菜一上，想必扶青定然有所动，皆因姜顺宜记得扶青说过当年师父也曾给他做过这道菜，说不定勾起童年美好回忆，一高兴也就元两份她了。 只是姜顺宜高兴得有些早，扶青见了这盘菜竟然说没有胃口。 “你真的不尝尝么？虾子脆爽清甜可好吃了，云腿咸香可口哦...你不是说很怀念你爹给你做的这道菜吗...”姜顺宜扁嘴，一脸委屈。 “你看这火腿围绕着虾像不像昨晚我的七星阵？”扶青还真是懂得破坏气氛的。 “你到底要我如何才能翻篇呀...我这般哄你都不行吗？你还要我做什么不如你直接些告诉我。” “我要你以后不任性贪玩做得到吗？”扶青终于松口。 “当然，我以后都听你的。” “以后每年七月都不夜晚外出可以吗？” “可以。” “不能再骗我。” “可以。” “给我做一辈子饭。” “可以。”姜顺宜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扶青却脸带笑意。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哦，别反悔啦。” “那当然，我姜顺宜有情有义，说到做到的。你放心。”姜顺宜拍胸脯保证道。 扶青这才动筷子夹起一个虾球往嘴里送：“比我爹爹做的还要好吃。”果然对姜顺宜他是舍不得生太久气的。一道菜就能让他怒气全无。 “真的吗？那等师父回来你可敢在他面前说呀？”姜顺宜看着扶青吃她做的菜脸上笑开了花儿。 “当然敢，我爹也夸我娘做的菜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扶青的话姜顺宜仍然没有听懂，此时的扶青已经把她和自己的母亲类比了。姜顺宜只觉得脑子有些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陪着笑，果然得罪人不好受呀... 月色柔和，洒落在两人的身上，映衬着丝丝烟火气，一日复一日的恬淡中亦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惊险，但幸而一切都会复归于平淡安然之中。 第57章 卖身契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和谢若凡的赌约也在今日到现期，为了公正陈院外将大家聚集在陈府复验结果。账房先生已经重复查验了许多遍，算盘都几乎要算出火来了。 “这次最终的结果是...无梦楼胜出，比梦园多出一百两的营业额。”陈岳书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所以没有提前告诉姜顺宜。 “怎么可能？”姜顺宜不相信这个结果，就单单是陈员外这个月就在梦园约了三次私伙局，且每次食材都是价值不菲之物。无梦楼就算是生意再好翻台率再高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营业额。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谢家除了无梦楼还有许多产业，甚至很多正在动工的建造中的工地。这些地方的吃食都是帮衬无梦楼的，且他们都只吃我无梦楼的三菜餐...就是因为够便宜。”谢若凡解释道。“不过姜娘子此前因为我曾爷爷那件事耽误了许多时间，这次打赌也就算了。反正畔梦楼都没了，也不需要有什么商道可言。”谢若凡这句话是冲着扶青说的，现下他对姜顺宜倒是有几分欣赏，却只看不起扶青罢了。 “谁说的！什么没有商道可言，我姜顺宜说到做到！”姜顺宜见他挤兑扶青自然看不过。 “好啊，那就签了这份合同文书。”谢若凡早有准备，无论是姜顺宜愿意还是不愿意对她来说都有可指责或可占利益的。 姜顺宜上前瞧了一眼，瞬间整个惊呆。 “十年？你让我给你打工打十年？你疯了吧？”姜顺宜恶狠狠地盯着他。 “是啊，当时没说好时长，那不该由我来定吗？”谢若凡阴险的嘴脸又浮现出来。 “我当时说若你输了给我一百贯钱，那相对应的我只干这一百贯钱的活儿。你想买我十年？这不纯纯的卖身契啊?你这人才没商道，你和你曾爷爷比虽然脸蛋一样可说起做生意爱惜人才可差远了！”还好姜顺宜想起当初打赌时的赌约，也想到用他曾爷爷挤兑他。想必谢若凡也是从自己爷爷嘴里听过关于曾祖父开创家业的故事的，如此也无法反驳。 “还有你，早知道谢家产业众多，也知道这赌他定然会赢才故意多来梦园消费是吗？你就是可怜我还是因为我的厨艺才来的私伙局？”姜顺宜站到陈岳书面前质问道。 “顺宜，表哥他自然是欣赏你的厨艺的...只是...”林初晓想要帮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这也是她和表兄商量过帮姜顺宜的方式。没想到姜顺宜那么快就反应过来。 “只是你们想让我不那么丢脸，输得没那么惨罢了是么...所以撇除你们故意帮我的部分，其实我输得更彻底，是我自恃过高而已，你们就是想叫我明白这个道理。”姜顺宜想到十年的合同文书便觉得憋屈，一口气不知往哪儿撒。“陈岳书，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梦园，有我一日我就不会接待你的私伙局。”说罢姜顺宜跑着出陈府，门外却撞上一人。 “姜娘子！是你啊！今日结果如何？”那人开口问道。 “你是谁？”姜顺宜并未见过此人。 “我是朱有生啊，我在无梦楼工作，是少东家，就是学真少爷。我以前就在畔梦楼现下可是他的眼线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铁哥们。如何今日赢了吧？我那次给他透的消息你们肯定早有预防他的后手吧？”朱有生说的话姜顺宜一句都没听明白。 “你在说什么？他没有给我透露过任何关于无梦楼的消息。” “怎么可能，我初七那日就告诉他了，我发现无梦楼的索唤全换成了三菜套餐。我觉得很奇怪，想必营业额会因此多一倍。我早让他防范了呀！”朱有生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向姜顺宜。 “可能他忘了吧...”姜顺宜似乎落魄道，像是丢失了灵魂一般游荡在街上。而扶青也正好目睹了这一幕，也真是巧合得离谱。扶青赶紧追上姜顺宜抓住她的手臂。 “顺宜...这件事我...”扶青想要解释。 姜顺宜回头见他便甩开，这种感觉像是全世界又一次丢下她一般。“你明明知道...输了我就要去无梦楼了，此前你一次次向我铺垫原来就是为了在这儿等着我呢？等着把我推出去，现在好了，十年，卖身十年，你比人贩子还可恶。”说罢姜顺宜扭头便跑走。 “都要我走，都不要我...”姜顺宜嘴里碎碎念，也不知自己为何竟然朝着梦园的方向跑。 “走...我要走，我姜顺宜一个人也可以很好。没错。”姜顺宜进了梦园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也只有那么一个行囊罢了。 扶青所送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带走，包括那栀子花扇子。 姜顺宜游荡在街上，这些日子虽然也存了些钱，不会穷得叮当响地上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如此失落，如此没有方向感。 “老板一碗豆花。”姜顺宜来到相熟的铺子，这碗热豆花本是她的最爱。或许吃一些甜食会让她心情好些。 可是只尝一口便放下勺子...味道完全不对，且竟然想起当日和扶青一起吃豆花的场景，还有他答应自己的罗浮山还没去... 姜顺宜也不知道自己徘徊于息壤的人群之中多久，夜幕缓缓降临她也没有察觉。走累了就在死胡同的草席之上坐下休息。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七月。坐在墙边姜顺宜所见眼前的人都泛着绿光白光... 根据先前的经验，眼前的这些都不是人。姜顺宜很快引起了这些“鬼”的注意，他们发现姜顺宜能看见他们纷纷围了过来。姜顺宜的耳边一直有嘈杂的声音在和她说话，她捂住耳朵却也不济事，这些声音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却尖锐得很。 “不要再说了...走开...走开！”姜顺宜的双手在空中乱拨，想要赶走这些烦人的声音。 “顺宜，你没事吧？”姜顺宜闻声抬头，以为是扶青。但竟然是她最不想看见的谢若凡。 “我们都在找你，你怎么躲在这儿？你怎么了？”谢若凡见她样子不对问道。 “鬼...好多...”姜顺宜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下完了，又在夜晚遇到鬼，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呢？ “我给你的玉呢？”谢若凡见她竟然带着包袱，想必是要离开的样子。 姜顺宜不说话，谢若凡将脖子上的平安符脱下挂在她的脖子上，又将她一把抓起带离了那个巷子。 “那里面阴暗潮湿的，有那东西也不奇怪。没事了...挂了平安符就什么都看不见。我送你回家。”谢若凡此时的样子没有了半分嚣张。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姜顺宜不知是不是撞了寒气，浑身发抖。 “那你要去哪？” “前面那个庙里...庙里肯定没有那些，送我去那儿。” 谢若凡只好按照姜顺宜的话将她扶进了庙里。入夜了也没有人上香祈福，这儿即便是夜晚门也不会上锁。姜顺宜只觉得进门后便感觉好了许多。 “怎么这样任性，也不小了还玩离家出走呢？”谢若凡见姜顺宜如此可怜巴巴忍不住关心。 “那儿不是我家，我姜顺宜从来没有家。” “我也真是不明白，明明我已经很明显地透露索唤的事给朱有生了，他不可能不通知那个臭道士的...”谢若凡依旧保持对扶青的敌意。 姜顺宜听他如此说方才知道，为何今日在陈府时谢若凡为何会那样反问。原来是他一早就想要透露的，只是扶青没有告诉她。 “所以连你也看不起我，你们一个个自以为是帮我其实对我是侮辱你知道吗？”姜顺宜平生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 “不是，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当初我们的赌约有点荒谬，自然了若你愿意来我这儿我很开心，若你不来我也可以接受所以我才请陈员外帮忙。他本身也有意帮你，这才一拍即合。而至于工地近来才换成无梦楼供应饭食，是因为原本合作的酒楼食肆结业，这才帮衬自家酒楼，这本来就有些不公平。” “我收回今天说你的话，你还是有点良心的。” “那你肯来无梦楼工作了吗？”谢若凡歪头问道，一直盯着姜顺宜的表情让她有些难为情。 “既然你有良心，我也能守约。你也见着了我本想一走了之的，我若按照约定也只能帮你干一百贯钱的活儿，十年的约我可不签。” “那不如这样，约便不签了，只算从你手里卖出的菜，赚够一百贯我就放你，另外每个月我给你二十两工钱，包吃包住如何？”谢若凡这次的条件才算得上有些诚意。 而姜顺宜也只是想要闹闹小脾气没真的想要离开这儿，也真怕自己走远了就真的无家可归了。这些日子虽然短但是她早就把梦园当成家了。即便生扶青的气，但其他的人他都是舍不得的。 “那走吧，我带你去先安顿好，就住在无梦楼后头的小屋子吧，那儿还空着，以前也是厨师们住的地儿。”说罢谢若凡起身。“对了，我给你的玉你可千万记得带着，七月可猛了！”谢若凡提醒道。 姜顺宜从包裹里摸出那块玉也挂在脖子上。 第58章 炸酱面 “姜娘子，今夜折腾了一晚上我想你也饿了吧？要不...”谢若凡开口，姜顺宜才安顿下来，心想这东家倒是不错，难道要请自己吃一顿？ “要不吃点？”姜顺宜说道。 “吃定是要吃的，不过我想吃你做的菜。你给我曾爷爷做的百花鸡如何？”谢若凡好似理所应当地躺在榻上。 “谢若凡，你曾爷爷好歹送了我块玉还教我做了道菜，你呢？我可警告你我给你打工罢了，对你的人品仍有保留。咱们之间只有宾主关系罢了，而且今天已经入夜了不是工作时间。要使唤我明日请早，但注意我的工作时间，我只干午时到戌时，正好午市和晚市，而且做五休二。”姜顺宜心想自己果然是聪明，没有签合同文书这些条件还不是任由她说算嘛。 “我倒无所谓，即便你日日不工作我也养得起闲人，但是一日你没把一百贯钱的活儿干完你一日也要留在无梦楼，我倒是乐意你留在我这儿。只要你不在梦园那废物道士绝对没有翻身之日，你若帮我无梦楼自然锦上添花，若不帮我也等于是帮我了。”谢若凡的表情甚是欠揍。 “你套路我！果然是无奸不成商。”姜顺宜才想明白这一环扣一环的圈套。 “我真要套路我何必说出来？许多事情我谢若凡可不屑于做。我讨厌谁就是讨厌，我不搞小动作。倒是那个臭道士，故意套路我才对，否则现下我已经娶了美娇娘何必打光棍。要不你赔我个新娘子？你顶上吧，我不嫌你。”谢若凡死皮赖脸道。 “我呸，你个浪荡子岂能和他相比？若是如此说的话之前的计谋都是我想的，只不过我让扶青去偶遇你给你算命罢了。我就是相帮林娘子，你这种人不配得到那么好的娘子。” “呵，你可真没良心，好歹我刚刚在鬼魂堆里把你扒拉出来，你就这样对我。”谢若凡捂着胸口浮夸地表演。 “要那么说，扶青才是真的把我从恶鬼手里救回来才是。”姜顺宜眼神里都是落寞，轻声说道。那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为救自己可是见了血的。姜顺宜又觉今日自己对他的态度好似太过分。 “我做炸酱面你要吃吗？”姜顺宜问道，此刻她只想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吃！” “一碗五十文钱，现付后食算入一百贯里。”姜顺宜失落归失落钱是不会忘记收的。 “给就给，你比我做酒楼的还要黑，无梦楼都是先吃后付，怎的怕我吃霸王餐不成？”谢若凡掏出钱塞在姜顺宜手里。 姜顺宜不答话往厨房去，这小茅屋虽然说简陋，但终究是厨子住的地方灶台调料一应俱全。 “这儿昨日才搬空，剩下的食材也就这些。明日我让前屋的小二给你拿些食材来吧。”谢若凡也跟着姜顺宜到厨房。 “不必，明日上工了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回来做饭了，反正你包吃包住。”说罢姜顺宜开始切肉丁。 碗里加入白糖、甜面酱糖、生抽、老抽、黄豆酱、干黄酱、花雕酒加生粉调成酱汁。再以宽油入锅，加入花椒、八角炒香捞出，再加入半肥瘦的肉丁煸炒。 香味瞬间混合着香料和肉味飘起，再加入葱花，浓香更甚。最后加入先前调好的酱汁，小火慢炒直到酱香传来再加入一勺白糖调味还有一把葱花便可备用。 另一面，手擀面也是姜顺宜拿手的，将面切成筷子粗细的大小，入水煮熟。面煮好后舀一勺酱再配上些生黄瓜丝儿，未入口谢若凡已经馋得不行了。 “好了没有顺宜，我都饿死了！”谢若凡急得跺脚，这有种小时候妈妈给他做饭时的感觉。他也是这般等在灶台边上的。 “好了好了你别催。这儿配菜不多若是再有些豆芽、芹菜丁、水萝卜丝就更有口感了，现在只有黄瓜丝，且将就着吃吧！”说罢姜顺宜给他递过来一碗面。 谢若凡接过面便嗦了一大口，疯狂拒绝。焦香的肉丁混合着黝黑的酱汁，因食材被咀嚼而不断散发的香气及恰到好处的调味都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脆爽的黄瓜丝也正好中和了浓郁的酱香，吃起来就一点也不会腻了。 “太好吃了！按我说，什么江南百花鸡都没这碗面来得好。真不错，你手艺太好了吧！”谢若凡完全被这碗面打动。 “有那么好吃么？”姜顺宜觉得他说话甚是夸张，自己也端了碗面到厨房外树下的桌子吃起来。 谢若凡也跟着她往树下走。 “对了谢公子，我有件事挺好奇的。你的三菜套餐到底为何能卖如此低价？且都基本用猪肉，大家却都觉得很好吃？”姜顺宜边吃边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本意就是想多消耗些猪肉，谢家的产业众多，养猪的农户也有一大堆，卖不出什么好价格还不如交来我的酒楼，我起码能按市价给。至于吃猪肉这件事，只要不是什么文人雅士我想也不会如此挑剔。且三菜套餐的价格就摆在这儿谁还会计较猪肉还是羊肉这回事？再者说了，我无梦楼的厨子可都是我千挑万选的，就像我选到你也是一样的。”谢若凡已经吃完了一碗面呆呆地看着姜顺宜。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姜顺宜被盯得有些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做面的时候我想到了谁？是我娘...你和她还真像...”谢若凡吃饱了趴在桌子上，话说完竟然就已经睡着了。 “什么啊...我像你娘？我有那么老么？”姜顺宜撇撇嘴继续吃她的面。只是下一秒只见一白衫女子站在谢若凡身后。 “不会吧...就说就到？”姜顺宜已经猜到些，没想到那白衫女子竟真的缓缓靠近她。 “你能看见我对吧...”此人虽是鬼魂可说话却极为温柔，若是说姜顺宜和她有些相似那还真是没有。 “你是谢若凡的娘？”姜顺宜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人点头。 “那夫人有什么遗愿想要我帮你完成？”姜顺宜又问道。 那人却只抬头望着树，姜顺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树上挂满果实，这果实奇怪的很，是一簇一簇的，成熟的果实外皮是红色而里面是黑色果实，整个看起来就像眼睛的形状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姜顺宜正想要追问，收回眼光却不见刚才所见之人...... 第59章 凤眼银耳圆子 谢若凡一夜就趴在那树下睡，久久被压着的手臂已经有些麻，可他仍然不愿醒来。在这儿他竟然能做一个美梦，梦见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有母亲父亲的陪伴。也曾在院子里种有一棵苹婆树，结出的果子如凤眼一般。那时候的母亲会以此入菜，做甜汤或熬粥或将果实放于米饭中蒸熟。 果子传来的香气独特，吃起来更是香甜，有栗子的甜糯却比栗子多一分特殊的香味。这也是他童年里最珍贵的味道。若说每个人都有念念不忘的一样食物，那么凤眼果定然就是谢若凡的。 他还沉浸于梦乡，手持着艳红的一簇凤眼果看着母亲温柔地为他烹煮菜肴，可下一秒却被头上传来的疼痛瞬间砸回现实。 “嘶...什么东西。”谢若凡只见一簇果实狠狠砸在头上，而正正就是凤眼果，他竟意识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了。 抬头只见一身穿青色衣服的人在树上，那裙摆随风飘，玉臂因伸手摘果实而露出，谢若凡一时竟看呆了眼。 “姜顺宜！？”谢若凡惊呼，而树上的姜顺宜听见她叫喊，一时没留意脚下踩空整个人往下坠。谢若凡狠狠地当了一把垫脚石。 “哎哟，你喊什么一大早的，一定要喊吗？而且七月里不叫人全名你难道不知道？”姜顺宜虽跌得不疼但却还是把事情怪在谢若凡头上。要不是他吼这一声她定安然无恙。 “喂，大姐你起身好吗？我都要被你压扁了！”谢若凡挣扎着想推开，却定睛一看她手里还拽着许多凤眼果。 “你一大早的摘凤眼果干嘛？”谢若凡又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小子？！你娘昨晚来了，啥都没说就抬头望着这玩意。我也没见过这东西就爬上来摘些呗。这能吃？你娘的意思是不是让我给你做这玩意？”姜顺宜举起手里红艳艳的果实问道。 “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谢若凡有些心虚，他自己内心是认同姜顺宜的，只是不知为何嘴上却说着反话。 “是真的，我能见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信你今晚再来，我看见她的话我再跟你说！”姜顺宜反驳道。 “罢了，你收拾一下赶紧去无梦楼上工吧。”说罢谢若凡竟然赶紧逃离，也不知是在心虚什么。姜顺宜不解，出了院子便绕到无梦楼前门去。虽然这个小茅屋就在无梦楼后，却和无梦楼并不相通，要到无梦楼还是要走到大街的正门才能进去。 而姜顺宜正往那儿走却突然被拉住。 “姜顺宜你个没良心的！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夜！”蔡亦萱眼下乌云一片，一看便知昨晚是真的一夜没睡。 “对不起啊亦萱，我昨天不告而别。”姜顺宜有些不好意思。 “你到底去哪了？我哥到现在都不肯回家，一晚上了在外面找你等你。一直说晚上你在外肯定很危险。你闹脾气也要有个度，你明知道他多在乎你的。你跟我走，他见不着你肯定担心死了。”说罢蔡亦萱拉着姜顺宜就要往梦园去。 “哎呀亦萱，你听我说。我没事，我只是履行赌约罢了，你放心我在无梦楼做工现在住在无梦楼后面的茅屋里。你帮我跟扶青说一声，就说不用担心我，我还完一百贯钱我就会离开无梦楼了，这也是他希望的...我知道他一直希望我去无梦楼的。” “怎么可能啊，我哥希望你去无梦楼？你可别开玩笑了，你还完一百贯又怎么样呢？离开无梦楼你还会回我们家吗？”蔡亦萱着急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我会等师父回来，我见上一面再打算。且我迟早要走的，我就是流浪的命嘛...”姜顺宜强颜欢笑道，也不知为什么现下不想笑反倒想哭。 “你走什么，你明知道我哥喜欢你，你明知道他想娶你的！”蔡亦萱终究是忍不住了撕破最后一层纱。 “你说什么，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也没说过要娶我呀...”姜顺宜说的倒是实话，以她理解中若是真有此意应该说出来的，可扶青从来没有开口过。 “你还不明白？他是个二愣子你还装糊涂。他不喜欢你会为了救你不顾自己？反正我不曾见他抓过恶鬼，若不是你他犯的着以身犯险？若不是为了你的前途他何必口是心非逼你去无梦楼。这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么？若他早说明白了就等于把你绑在家里，和畔梦楼捆绑到一块，若畔梦楼不能重开你也就没有了更大的舞台。他就是不想这样，喜欢一个人是想方设法得到，没错这是很直接直白。但爱一个人是隐忍，是明知道自己会难过却想要成就对方。”蔡亦萱的一顿输出直接把姜顺宜说懵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这些她都没有想过，从来也不知道喜欢和爱会有这样的区别。 “还有，他送你的扇子你可知上面写的什么？”蔡亦萱又问道。 “画的栀子花，写的...他送我的时候我还不是很识字。后来就没有留意过...”姜顺宜有些心虚，如此看来扶青对自己的心意怕是很重的。 “写的是‘孤姿妍外净,幽馥暑中寒。’把你比作栀子花...还不懂呢？一个男人得多喜欢一个女孩儿才会说她是纯洁美丽的栀子花。且栀子花有个动人的故事，寓意着永恒的等待，你可知栀子花的叶子等待了一个四季才会等来植株开花？那个二愣子就是自比叶子，他和我说你还小不懂情爱，他一直在等你明白他的情感...你看出来区别了吗？我和你年纪一般大，他会说我这个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了，却说你还小他还要等你长大。爱一个人就是绝对对方永远是孩子永远需要被疼爱...我话至此，若你们这一条菜一块姜那么搭的一对还闹不愉快，我是真的想撞墙了。” “亦萱...你今晚让他来小茅屋找我吧，戌时以后我下工。” “行吧，算你这块姜开窍了。”蔡亦萱叹了口气道。 “对了亦萱，这东西你知道能怎么吃吗？”姜顺宜手里一直提溜着的凤眼果被举起。 “哦...这是苹婆，也叫凤眼果，煮熟了以后剥皮可以煮糖水。我记得我娘以前会用她煮凤眼银耳圆子。圆子里包各种馅儿，红豆、花生、红糖这些。” 姜顺宜点头...原来这凤眼果是要这样吃的... 第60章 凤眼珍珠肉圆子 这一日姜顺宜在无梦楼的后厨见识到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无梦楼的厨师果然是名不虚传，之前曾猜测过这儿定然有一位厉害的厨子，却不曾想是有好几位顶级大厨。 姜顺宜实是无地自容，感觉自己的水平也就只能当个打下手的二厨罢了。眼前的大厨所做的每一道菜每一个抛锅的动作都吸引着姜顺宜。而此时的自己就似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连眨眼一下都是对顶级厨艺的侮辱。 “顺宜娘子，今日你第一天来后厨，先熟悉一下备备菜，做几道小点心给大家试试，若没问题明日开始你就先负责餐前小点。”朱有生算是认得姜顺宜，待他也很不错总照顾着。 “哦...好。”姜顺宜的眼睛仍然黏在大厨身上。 而忙碌的一日就这样过去，姜顺宜虽忙却学到了很多，归根结底还是当时师父教得好，很多东西别人是不会用言语传授，只能自己多多留心。 虽工作时姜顺宜毫不耽误但到了时间还是准时离开的，因为今夜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姜顺宜到家后便赶紧开始着手准备泡银耳，以糯米粉加水搅拌和成糯米团。 “扶青应该喜欢黑芝麻红糖桂花馅...”姜顺宜又将黑芝麻和干桂花放入捣臼里捣碎，红糖则混合猪油一块融化后加入芝麻碎里，这样内陷不会过于散。 “你是在给我儿子做凤眼糖水吗？”突然姜顺宜背后一凉，她便知是怎么回事，心里打呼不好...她不小心给忘记了谢若凡那档子事了。 “那个...夫人不好意思啊，这不是给谢公子的。谢公子的那份我马上做马上做...”姜顺宜心虚地说道内心是极不情愿为他做菜的。 姜顺宜脑子飞速转起，给那败家子做什么好呢？眼前的糖水可不能给他吃...这是他特地给扶青做的。 姜顺宜手边拨着刚煮好的凤眼果，脑子里塞满着各种菜式却不知道哪一种适合用凤眼果。 “用蒸熟的米饭包裹凤眼，再用肉糜包裹做成肉丸子过油后上锅蒸。若凡小时候不爱吃饭，我就会这样做，他每次吃这道凤眼珍珠肉圆子都会很开心。”女人在她耳旁说道。 姜顺宜按照此法炮制，待圆子上蒸锅后谢若凡也就到了。姜顺宜往外张望，幸而扶青还未到，先打发谢若凡再说。 “姜娘子你说叫我今晚来，我这就来了。还说见着我娘...我看什么都没有啊。”谢若凡又坐在萍婆树下。 姜顺宜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一阵晕眩，好似身上被侵袭了一般。而再有意识之时自己已全身无力被谢若凡抱在怀里。 “顺宜你真好，从来没有一个人待我如此好，你就像我阿娘一样好。我定然好好待你。”谢若凡口出狂言，姜顺宜却也无力挣扎。 “我去你的，你胡说什么啊...”姜顺宜不明就里只想要挣脱开他，若是被扶青看见可要闹出大误会了。 “我不放手，我绝对不放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迎娶你进门。我要你永远只是我一个人的...” 姜顺宜突然感觉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谢若凡身边抽出。 “扶青？我...”姜顺宜正想要解释什么。 “你怎么这么冷。”扶青发现不对。“你刚才又被鬼附身了？” “我...我不知道啊，就刚才觉得一阵晕，醒来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顺宜朝桌子那儿望去，刚才准备的食物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谢若凡！你怎么把东西都吃了！”姜顺宜见那空空如也的锅子，那一锅凤眼银耳圆子糖水都不知所踪。 “你端给我吃的，你还说是你的心意，我自然要全吃光了。为着你做饭那么合我胃口，你又和我娘那么像我才说娶你，且我娶你做正房诶你还想怎么样？” “你放什么狗屁啊？刚才你娘上了我的身，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说过什么话我也不知道。我看你脑子有点问题，那糖水我是煮给扶青的，肉团子才是给你做的。你别自作多情！”姜顺宜看着一锅空空如也真是欲哭无泪。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吃得了那么多，连一碗都没给她留。 扶青见状扭头就要走，姜顺宜想要追出门。 “你别走顺宜...”谢若凡拉着姜顺宜。 “你给我放手，你别挡着我的道不然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遇人也照杀！”姜顺宜愤怒值已经飙升到一定程度，抽回手便追了出去。 “扶青！扶青你等等我...”姜顺宜跑得气喘吁吁。也不知怎么的跟到了村里的祠堂，扶青似乎有意引她到此处。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和他没什么，你别生气了好吗？”姜顺宜拽着扶青生怕他又跑了，之前对他的气已经完全抛诸脑后。 扶青只将自己手腕上一条朱砂胡桃木手串套到姜顺宜手腕上。 “我没生气，故意引你出来不想和谢若凡纠缠而已。这个你带好自己一个人住多少要放着点，人也好鬼也好。”扶青平和的语气让姜顺宜很安心。 “可是他把我给你做的糖水都吃了。”蔡顺宜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又有什么所谓，我知道你心里是为我而做的就好。对了，上次你在家里种的黄皮树已经发芽了，你放心我有好好在帮你照顾。”扶青走到祠堂旁边的黄皮树下说道，那次姜顺宜带回去的黄皮育种成功已经在院子里好好栽种着了。只是此时扶青这样说倒让姜顺宜有些后悔搬出来。 “我昨天一气之下才走的...也是气你故意把我推去无梦楼。不过我今日在无梦楼后厨也是真的见识到什么是大酒楼的大厨。果然人外有人，我的见识确实太浅却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姜顺宜多少开始明白扶青的苦心。 “我不是把你推走，我想着即便你在无梦楼工作也不打紧，又不是去了就要和我断交，你永远是...是我爹的徒弟，也是...” “是什么？”姜顺宜嘴角带笑。 扶青看向祠堂：“还不懂？这儿拜放的都是我蔡家祖宗，你说过会一辈子给我做饭的，在我的先辈们面前你可不能食言，我老早回家乡之时就带你给我曾爷爷的曾爷爷他们都看过了，还给我报梦说很喜欢你。那谢若凡不过就是有个曾爷爷见过你罢了，我这儿可是列祖列宗都认可了的。”扶青拽了拽姜顺宜的袖子。 “什么啊...我不懂。”姜顺宜故意别过身子不让他看见偷笑的她。 “还不懂呢...就是我和黄皮树都在等你回家。”扶青站在姜顺宜的身后故意向前一步，把头放在姜顺宜的肩膀上。 “你们做道士的都不喜欢把话说直白些么？什么话都憋肚子里...”姜顺宜抱怨道。 “道士也会害羞的。道士也会怕被小娘子拒绝的。道士也会嫉妒的。” “那你以后什么都要说清楚，否则我可不懂。” “知道了顺宜娘子，明天我就写信给娘亲让她快些带爹回来，然后三书六聘三媒六礼迎娶你，你可愿意？”扶青的手从身后环抱着姜顺宜，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可以将她拥入怀中，往日每一次想这样做都怕会唐突。 “我喜欢你，可是现在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成亲的事可不可以......”姜顺宜转身搂上扶青的脖子，亲昵的感觉让扶青也有些幸福过头的感觉自然是有求必应。 “可以...多久都等你。谁让你是我的栀子花呢...” 姜顺宜瞬间羞红了脸：“你在白家村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扶青点头。 “那扇子你得给我收好，还要给我做一个架子把它放在我床头的柜子那儿，以后谁都不能用它扇扇子，我要留作纪念的。”姜顺宜有些小傲娇地说道。 “好，都听你的。” 这是生平第一次，姜顺宜竟然也有了恃宠而骄的体验。 “不过现下还是先回你的小茅屋去，给你请几道符镇宅。明天我让香铃儿过去和你同住照顾你。”扶青说罢牵着姜顺宜的手便往小茅屋的方向去。 “你怎么不说让我回家？”姜顺宜故意问道。 “我想着你住的地方离无梦楼近些，再说了在家里住着我怕你又忍不住两头都管事，无梦楼已经够叫你忙的了，你若在家定然也会忧心梦园生意。且你住在那儿我又不是不能去看你...”扶青说得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那你可放心，我就专心无梦楼还债，一还完我立马走人。谁爱呆那而谁呆去...”姜顺宜想到那谢若凡就浑身冷颤... “我听朱有生说过，谢若凡请的大厨都很厉害，你可在这种环境里学习实在是难得的。这些大厨擅长不同的菜系，我想你定然能大开眼界。” “知道啦。幸好我没有爹，否则和你一样啰嗦我可被烦死了。”姜顺宜拉着扶青的手蹦蹦跳跳，扶青总喜欢安静地看着她闹，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此夜人月两圆。 第61章 锦绣玉荷包 姜顺宜的帮厨生活来到第三日，她仍然在为客人做餐前小菜。姜顺宜手剥着腰果皮，眼睛到处张望就差没喊出声来说自己想要掌勺。终究大厨并没有给她一丝丝机会。手边的琥珀腰果一碟又一碟被送出，可是要卖多少才能够一百贯？ “宁大厨，前面有个客人问能不能做绿柳垂丝！”前堂小二进了厨房便开口问道。 “我说你小子第一天来酒楼做？懂不懂规矩！食单上有的才能点，没有的东西随便说个菜名就要厨师做断了手？”宁大厨火气很大，可能是日日对着灶台的缘故。 “绿柳垂丝我会做呀！”姜顺宜乖巧地在宁大厨身边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我从畔梦楼成立之初就在了，你想要毁了我的规矩？我说不能做就不能！” “为什么？！食客既然有需求，咱们又不是不会做，为什么不做呢？”姜顺宜实在是忍受不了只能蹲在一边当剥皮小妹了。 “因为食单没有这道菜，下次若你休息不在时客人又点单该如何？厨房是一个整体，出品的每一道菜如果不能达到平均值就不许出餐。我这儿是铁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都可以改变的，迁就食客却没有能力面面俱到的时候砸的可就是招牌。”宁大厨话糙理不糙，可是就现在姜顺宜的角度来说却很希望能表现自己，好歹卖出这个菜能多赚一点。 “那这食客若吃不到这个菜走了可不是更砸招牌？” “你去枕星楼看看就知道，他们就是因为每次出菜水准不一，能有我们这儿生意红火？无规矩不成方圆，食客挑酒楼，酒楼也筛选食客。我们无梦楼的菜色已经足够多了，新菜须经过研发。这就是新东家和旧东家的区别。以前的东家不按常理出牌，现在谢家接手，方方面面井井有条。” 姜顺宜不再言语，只是内心问着自己这到底真的是对的吗？或许酒楼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遇到这样的大问题。可是此刻的姜顺宜只是想竭尽所能做好每一道菜而已，且这是她有把握的一道菜。 时间一晃便到了夜晚，姜顺宜也顺利收工回家，这几日都不见谢若凡出现倒是也避免了许多尴尬。 “顺宜姐姐，方才小苏送了好些食材来，说是都很新鲜，还交代了说少爷今晚得给人做法事有些忙就不过来了。最近好多人上门找少爷算命看风水呢，说是那次好多人见着他给你驱鬼都说他灵得很厉害得很。”香铃儿见姜顺宜进门便叽叽喳喳个不停。 姜顺宜完全没有心思听她说话，心里还是沉浸于食客和美食的关系之中。小院的门突然被推开，姜顺宜闻声以为是扶青来了，转头却见是谢若凡。 “你来做什么。”姜顺宜眼里一下子失去光彩。 “没什么，听朱有生说你和宁老头有点争吵这件事我也有点责任，接手无梦楼之后是我让他制定这样的规则的。”谢若凡只说公事，语气却有些委屈，看着姜顺宜的眼神也呆呆的。几日不见的他也似乎清减了些。 “倒扯不上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也还没能厘清到底怎样的模式对于食肆是最好的，不对，或者应该说这也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只关心美食能否到达爱美食人的嘴里。同时我也想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只能做餐前小菜从而把我还债之路延长的？”姜顺宜整理着手边扶青给他的食材边问道。 “我若说是呢？”谢若凡双手撑着桌子抬头看她。 “那我就不懂那你什么意思了。你我自愿赌这一把，我这个输家要还，你却不要我快快还。这是什么逻辑？”姜顺宜有些火气在，也不知是被宁大厨传染的还是因为怒火中烧。 “这样，你之后换早班，宁大厨这个时间段不在，茶点由你负责。”谢若凡做出了极大让步，她确实不想姜顺宜那么快就走。只是她身怀厨艺，到哪都能发光。茶点花样虽多但不甚贵重，若是要从中赚够一百贯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茶点有什么赚头？你就是想让我一直困在这儿。” “早茶点涵盖了多少类目你是否清楚？蒸笼点心，咸点甜品，名贵小菜，粥粉面饭样样俱全。不过就是少了一样大菜罢了。且你怎知早茶点就没有赚头？做得美味地道精致华美一样是有高阶人群消费的。”谢若凡竟然也会如此直白地提醒，姜顺宜也是有点意外。“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的餐单里必然要有锦绣玉荷包。今晚你就要做出来给我吃过觉得没问题我才能相信你能胜任。”谢若凡补充道，这明显是考验姜顺宜的，他没有说做法也没有说明材料，只说出了名字，就和今日中午的状况是一样的。 姜顺宜眼珠子一转，这等小时自然难不倒她。 如今的芥蓝甚是鲜美，是姜顺宜偏爱的食材，将它取出泡入清水中清洗干净。扶青送来的食材果然都是她喜欢的，鸡蛋的蛋清和蛋黄分离。蛋黄加入到剁好的肉沫里，选用的是猪腿肉，加入盐和糖就可备用。 “香铃儿，把芫荽清洗干净取长梗的部分，撒上盐。”姜顺宜吩咐道。 芫荽的作用是荷包的绳子，将荷包绑紧才不会漏财。而蛋白便稍微搅打即可在锅中摊薄薄的一层圆饼。这薄的程度得要蛋白皮完全透光才算合格。这样的技术活自然难不倒姜顺宜。 用盐腌过一会的芫荽梗已经软趴趴，柔韧十足，没有容易断的感觉。这样便于给荷包封口。 取一勺肉沫，肉沫中还加入了去皮芥蓝的小颗粒，会更有口感一些。用蛋白皮包裹起绑好芫荽这妥妥的就是一个荷包的样子。 “玉荷包...若是卖得更金贵可以在上面放上蟹黄。现在手边没有材料就先将就。”姜顺宜说罢取出一个小茶盏，茶盏之内放入几片茶叶，将玉荷包放在茶叶之上。高汤缓缓被倒入茶盏，盖上茶盏便可放入蒸锅之中。 片刻熟透后打开，先是新鲜食材带来的诱人香气，缓缓地夹杂着一丝丝茶香。姜顺宜打开茶盏的盖子放到谢若凡的面前。 一口咬下先是柔嫩的蛋白皮破蛹而出的是肉汁，滚烫中带着些许茶香，盏内的茶叶因高温而散发着浓郁的茶色，在高汤之中犹如水墨画一般散开。玉荷包因为有芥蓝在内并不会腻，而吃完玉荷包再喝一口茶香四溢的汤更增添了用餐乐趣。 “怎么样？少东家可满意啊？”姜顺宜明知道答案却故意这样问。 “真好吃，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能吃到你做的东西真的太幸福了。”话毕谢若凡起身想要离开，却脚下一软便晕倒在地。 “喂！你怎么了啊?装死？还是诈癫纳福？”姜顺宜拍着他的脸，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香铃儿快去谢家喊人，经过医馆把大夫也请来！”姜顺宜觉得不对劲，要是谢若凡真死在自己这儿可真是百口莫辩。 第62章 早茶点 姜顺宜天未亮就已经回到无梦楼的后厨准备着一早的早茶点，各色材料都不必她担心，谢家的产业完整，所以材料基本都是本家供应。 “大家先过来今日除了日常茶点外还加入另外两款新点心，我先做一次大家留意看。”姜顺宜说罢便开始制作锦绣玉荷包。 “蛋白皮需要煎成半透明的薄度，稍后你们都试一次，合格的便做这一项，不合格的就包荷包，今日锦绣玉荷包需要制作五十份。”说罢姜顺宜已经将蛋白皮煎好。 “姜娘子，这样繁复的茶点真的有必要吗？本来咱们早市就是赚个人气罢了，食客也只是来填饱肚子而已。要让早市赚钱难于登天。”一小学徒开口道。 “无梦楼分早中晚三班人，你知为何你永远上不了中晚两班？就是你安于现状，谁说早市不能做好的？茶点一样可以比饭市赚钱。咱们做厨就应当做出好吃的食物来，你们看看之前你们做的算什么？这叉烧包，比外头小铺子的都要差，别怪我说话难听，这就是昨日没卖出的放到今日继续卖，这可怎么行呢？”姜顺宜简直要看不下去了。 “姜娘子说得容易。只是我们哪有你这样的好手艺，别说蛋白皮摊得这样薄了，就是连叉烧包也是做不好的。” “做得好又如何，你看这早市，零星几人罢了。”又有一学徒搭话。 早市配备五位学徒帮助姜顺宜，可是目前看来该是最难搞的几个。 “好，既然你们如此说今日茶点单子给我撤下来，重新写。今日只提供叉烧包和锦绣玉荷包和脆芋螺肉粥。三样加茶水收二十文，单点十文一份。”姜顺宜见五人应是不会动手帮忙的了，只好出此下策。 这几人写食单倒是动作利索，只有三样茶点的茶市眼见着是要出丑的。 距离茶市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姜顺宜手边的动作麻利，一边熬着一大锅瑶柱白粥，一边揉面准备叉烧包。叉烧并没有现成的，姜顺宜只好切了一大盘猪肉丁准备直接锅中炒成焦黄色再调味。 “顺宜娘子我来帮你。”朱有生不知为何一大早来无梦楼。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中午才会来么？”姜顺宜见到熟人心下方才定些，刚才的委屈和苦恼也马上收起来。 “少东家叫我来的。”朱有生故意小声说道。 “哪个少东家，谢家还是蔡家？”姜顺宜挑眉道。 “谢家少爷，谢若凡，一早喊人来找我说你今日第一日上早市定然忙不过来。” “他到底怎么一回事，昨晚昏倒被谢家接回去了后续大夫怎么说？”姜顺宜也有些担心，若是谢若凡就这样一命呜呼的话真怕他变鬼缠着自己。 “没什么，说是他进来少进食方会如此。也是奇怪少东家是个好吃之人，怎么会亏了自己的肚子？”朱有生手边帮着揉面边说道。 “谁知道，他吃不吃的也是自己的事儿，与人无尤。”姜顺宜心想该不会是因为自己那日见到谢若凡母亲的事导致他不吃不喝？姜顺宜摇摇头，将这些复杂的思绪都晃出脑外继续专注手边的活儿。肉丁在锅中翻炒，随后加入红腐乳和五香粉、酱油、白糖为了颜色更好看加入了少许红糟。 一切准备工夫就绪，五个学徒仍旧在一边看热闹，只不咸不淡地帮忙包着包子。姜顺宜自知自己没什么身份也不便说什么，只是一股气堵在胸口急需宣泄。她将写好的一叠餐单拿起便出了厨房。 接近早市开始的时间，无梦楼里仅仅只有三桌客人，姜顺宜先是给三桌客人送上茶点单子又往酒楼外叫喊。 “无梦楼茶市今日大优惠，二十文钱新三样快来品尝！大伯来尝尝！”姜顺宜把无处宣泄的怒气几乎都吼了出来。 “这只有三样啊有什么特别的?”终于有人接下姜顺宜派发的茶点单子。 “大伯，别看这只有三样！咱们只是把新早茶点的其中三样拿出来做优惠，过了今日咱们会推出全新的茶点可就没有新三样这样便宜的价格。先来品尝一下，好吃再来尝新嘛！”姜顺宜卖力地说道。 “好，我就去试试。”说罢便进了无梦楼。 “顺宜，把茶点单子给我吧。”扶青忽然接过姜顺宜的单子说道。 “你怎么来了？” “特地来帮你。”扶青连带笑意。 “可这是无梦楼的生意。你实在不必...” “只要是你的事就很有必要。你回去忙吧，我定然让你今日座无虚席。”扶青的话叫人安心，姜顺宜第一次有了靠山一般的感觉，脸上的笑容完全掩盖不住。 “那一会你也要进来尝尝我的早茶点。”姜顺宜双手拉着扶青的袖子道。 “好！” 果不其然，不一会无梦楼的早茶厅已经基本坐满，厨房的炊烟升起。 “姜娘子前头又催了，快些上点心呐！”小二已经入厨房不知道催了多少次，姜顺宜已经忙的满额头都是汗。 “知道了！”姜顺宜边擦汗边回道。 “你们五个还不帮忙，站着是想当死人吗？”姜顺宜拿着锅铲向着五人。 “姜娘子听闻你很厉害，一人顶五人。既然如此何必我们这些没厨艺的人帮忙？咱们这些厨房大老粗不懂美食，就你懂，就你爱破坏规矩。多了那么多功夫我们根本不会做！”五人为首的其中一个开口。 “你们一日在无梦楼支薪水就该做一日的活儿，这才是铁律。做学徒还能挑活儿我也是第一次见！”姜顺宜强忍着，如此被五个大男人欺负，她本占理儿却总是委屈。可是委屈的样子却不能叫人见着。 “我也第一次见，如此倒不如都给我滚吧。”忽然一句话轻飘飘地飘入众人耳内，眼前的人是谢若凡，说话却似很没有中气一样，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甚至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着。 “少东家...我们只是做不惯这样复杂的手工点心，本身茶市生意就一般...更是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的，若不是茶市生意差我还需要让姜娘子来？你们倒是会欺负人，真把自己当条菜了。来人给我丢出无梦楼，以后谢家的活计都不许请这五位大神，让他们滚。”说罢五人便被人拉出去。 “你...这就把人辞退了？今日怎么办？你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做活就好了嘛。”姜顺宜见厅前一堆人真是要傻眼了。也不知扶青是怎么做到的拉来那么多客人。 谢若凡好似听不见她说话一般，到前厅便开口道：“谢谢各位今日来无梦楼支持我们，我们也没料到今日会生意火爆，请大家多等一会，后厨正忙活着，今日鄙店怠慢，给大家派发等价优惠券，大家可以在午市饭市使用。”谢若凡此话一出大家倒是乐意了。 “也就是咱们消费多少就有等价的优惠券？那么我再加一份茶点是不是也有？” “都有都有，相当于免费吃早茶。”谢若凡说道。 “谢若凡你疯啦？你这跟派钱有什么区别？今日生意额还算不算啦？你这就派出去算什么意思？”姜顺宜一把将他扯到一边。 “我在帮你，可是今日你的营业额也不算数，谁让你镇不住那五个人？” “那我今日又白忙活了？好你个奸商。”说罢姜顺宜扭头就走。 “给我也上一份吧，我可饿坏了顺宜。”谢若凡抓着姜顺宜的手道，姜顺宜回头却见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确实看着像饿了很久。 “你干嘛这个鬼样子？被鬼缠了？要不要找扶青给你抓鬼？” “不用,不必找那个臭道士，快给我点吃的我再告诉你。”说罢谢若凡往包间走去，上楼踉跄了几下，看得姜顺宜皱眉。 第63章 西施蟹肉盒 姜顺宜好歹让谢若凡等了一个时辰方才奉上食物，此时的谢若凡早已经饿趴在桌子上。茶点完全没有动过，只静静等着姜顺宜。 “喂，你还装死，快点起来吃东西了。”姜顺宜没好气地把他叫起。桌上摆放了六种不同的早茶点。 “顺宜这是什么？看着很好吃，刚才大厅里我看见让他们都只吃这三样，这另外三样是新花样？” “你饿过头先吃点脆芋螺肉粥，胃会舒服些。”姜顺宜说罢便把粥放到谢若凡面前。 谢若凡本身对粥类的食物并不感兴趣，认为这样的东西只在人生病时吃吃罢了，一口放入嘴中却很有惊喜感，被切成小方块的芋头竟然是被炸脆的，即便浸泡在粥里面却没有被泡软仍然有香脆的感觉。且粥底有鲜味，莫名的这几种食材就是很搭。 “这真好吃！” “这三样定然是加入到早茶点里的，另外你再尝尝这三样是我准备也加入到里面的，西施蟹肉盒、鱼翅百花饺、栗蓉软皮饼。明天开始就可以让客人点单，现在总共六样，等我下工以后再想几样。你觉得如何？”姜顺宜问道。 “好是很好，可你想过没有，新来的师父不一定能做到你满意的点心。这是需要时间的。莫不如先做这六样，让客人随意搭配三样仍然收三十文一份，如何？”谢若凡说罢便拿了一个西施蟹盒到自己的碗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是蟹盖，上面覆盖的是酥皮，里面包裹着蟹肉和西施舌。”姜顺宜解析着这点心的构造。 “这一看就很费功夫，酥皮覆盖在谢盖上油炸过，这个造型确实让人垂涎欲滴，只是手工繁复，很难做到及时出品。”谢若凡尝了一口，油炸的酥皮配合着西施舌的蛤蜊甜味和蟹肉的鲜味简直灵魂升天。“好吃！顺宜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做的东西都那么好吃” “既然天下美食千千万，为什么你却不吃不喝？你是真想饿死当神仙去？可我看你做人缺德死了也未必成仙。”姜顺宜托腮看着谢若凡的吃相忍不住毒舌一番。 “顺宜，那晚上的事我弄明白了，确实是我娘上了你的身。那日我发现我饿极了的话身上又没有护身符是可以看见鬼的。我就多试了几次，果真见着我娘了。这几日我也一直不敢见你，我确实冒犯了你。”谢若凡喝了一口茶将西施盒的油炸味清空。 “哟，谢大少爷会这样说我还真是意外呢。” “我啊，已经决心改过自新了。”谢若凡夹起一块栗蓉软皮饼，甜糯的软饼搭配浓茶是最适合不过的了。“这点心做得比我家的厨子都要好。对了，朱有生以后就来早茶时间帮你，另外我再找五个帮厨给你。要是不听话你就换掉，往后你就是早茶点时间的大厨，慢慢上手也要学学怎么管这些人。”谢若凡边吃边说道。 “我学这些干嘛，要是生意好，不出七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姜顺宜不屑地说道。 “你对这就这么没有归属感，总想着走...” “我本就不属于这儿，强留有什么意思？我本就无规无矩，但酒楼却有各种各样不成文的规定，弄得我日日和自己的内心作斗争，总会想迎合这迎合那的，这真的不适合我。这样被束缚着，时间久了说不定我连做菜都有思想负担。反正我要说的是，我留不长久，你不必太在意我。”说罢姜顺宜把围裙摘下便离开。 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而早茶客人却还未尽数离开，有些仍然在吃着。而此时的厨房也应该让出来给宁大厨。姜顺宜便也不回去，直接离开。 “顺宜！”扶青就在无梦楼的门口等着。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等着你呀，往后你上早我都来接你。咱们回家吃饭。”扶青牵着姜顺宜便往梦园走。 “往后我下午都可以回梦园帮忙，对了最近梦园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多亏了阿致帮忙，虽然私伙局他不愿意接，但各种订货单子不断，除了云吞以外他还做了各种汤料包，也是极受欢迎的。官府那边虽然厨娘回来了，可是偶尔也会在我们这儿定吃食，索唤基本每日都会有十几单。不过最近阿致也更忙了，看上了隔壁临街的一个酒肆，已经盘下来了正在筹备装饰。” “大家都在忙着自己喜欢的事...而我...就好像被困住了一样。好累呀...”姜顺宜只会在扶青面前说累，她只想把软弱的一面留给一人罢了。 “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能否可行。那谢若凡说要你赚够一百贯而已，没说要从谁那儿赚。我若去消费一百贯，那你不就马上可以走了？”扶青也不知是不是靠近姜顺宜多，鬼主意日益增多。 “那谢若凡借口多多，一会你花了一百贯他又找借口不承认，钱不是白花了么。”姜顺宜深知谢若凡定然不会那么容易放她走。 “那我就日日去，日日吃些贵价菜。” “哈哈哈，你个呆子，我做早茶市，哪有什么贵价菜。”姜顺宜敲了敲扶青的脑袋，有时候觉得他傻得可爱，有时又觉得他聪明绝顶。“罢了罢了，我在那儿还是慢慢熬着吧，只是梦园这边私伙局你可得帮我接起来。现下我手痒得很，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无梦楼的厨子厉害还是厉害的，只是规矩太多。对了你认识宁大厨吗？”姜顺宜想到此人，畔梦楼在的时候他已经在或许扶青会认识。 “我记得他，从前他和父亲甚是不和，没想到能做到现在。” “和师父不合？为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那时候还小。不过想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否则父亲和他不合那么久为什么还留着他？如今畔梦楼易手他仍然是中流砥柱的人物定然也是有几把刷子。” 姜顺宜点头，不知不觉也就走回到梦园。这几日的光景就像是离开了这里好几年一样，今日回来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第64章 灯笼泡椒凉拌脆皮鸡 “顺宜快来试试我的新菜！”方灏致见姜顺宜回来定是要切磋美食，端上自己最近研究出的新菜色。 只见一深碗中盛着烤鸡，可烤鸡却被黑色的酱汁浸泡。 “这是什么菜色？”姜顺宜从未见过，以为是蔡亦萱传染方灏致做出些黑暗菜色。姜顺宜夹起一块放入嘴中，辛辣的感觉四散开来，但很快就被酸甜的酱汁驱散，鸡肉并没有像想象中被酱汁泡软，反而还保留着脆皮的感觉。“这菜不错，下酒更是一绝。阿致这是要作为你酒肆的招牌菜吗？” “这自然是，而且还要感谢吴妈，在我只能尝得出辣味的时候常常给我做泡椒，没想到这滋味我一试难忘，便以此入菜。” “快说说做法！”姜顺宜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顺宜你可莫问他了，我都缠着他教我多少天了。这人就是死都不肯开口。”蔡亦萱坐下也开吃。 “你还吃，这都吃了多少了。今日是准备给顺宜吃的。”方灏致正想拉起蔡亦萱，不料蔡亦萱已经塞进嘴里。 “吃你几块鸡肉怎么了。本小姐看上你的厨艺你还不给我面子。往后我可是你酒肆的大客户，你得好好招待。”蔡亦萱打趣道。 “亦萱，你想知道怎么做的我可告诉你。”姜顺宜一尝便知。 “不会吧，你竟有这样的本事？” “但凡我姜顺宜尝过的食物我大概能知道做法，这鸡应该是先烤制过，整鸡烤制过后还下油锅炸才会有如此硬脆的感觉。至于泡椒是用的灯笼椒，加入了八角和甘草、冰糖、白醋和大量的酱油腌制，大概七日便可食用。这样腌制出来的泡椒颜色很好看且滋味十足，口感也很脆爽。最后等鸡肉放凉斩件后方才放入泡椒汁，且码放的方式也有讲究。泡椒汁只没过鸡肉便好，脆皮部分不泡着汁便能极大程度保持脆度。这凉菜确实是一绝。”姜顺宜果真是有一条让厨师闻风丧胆的舌头，这本事要是放到各种厨艺比赛中怕是不出几年就能闯出个名头来。 “顺宜，你可真是绝了。跟我第一次见你时没有分别，完全知道我做菜的思路。”方灏致啧啧称奇。 “只是你倒改变了许多。没有了以前不切实际的花架子，反而真的在味道上花功夫。这道菜看着只是凉菜而已，实则用心。还有什么好酒好菜准备在你的新馆子卖的快快端上。今日试菜就不收费啦...”姜顺宜此话一出，三人皆将思绪拉回到来岭南时的船上。 虽然当时互相认识的时日不长，却在各种切磋和试菜中相伴到此地。如今回想倒是相当美好的记忆。 “自然是有的，顺宜你在无梦楼这几日又如何学到了些什么新本事也可得和我们多多分享。” “好啊不如这样，就以你这道菜为基点，我做一道相似而又不同的菜色如何？”姜顺宜早就技痒无比了，此时她满脑子都是想法。 “好哇，有请。” 三人在树下乘凉，而姜顺宜则入厨房，首先是做一个对应的酱汁，以八角、香叶、桂皮、姜葱、丁香这些香辛料入锅中炒热，随后加入料酒、生抽、老抽、冰糖、醋作为酱汁的底味。最重要的就是城南最有名的话梅加入几颗一同煮沸。这香味已经满屋飘香。酱汁需要晾凉。 随后姜顺宜选用新鲜的草鱼作为对应烤鸡的食材，草鱼切成大块，起锅烧油，油热方才下鱼块炸。而炸物最重要的动作就是复炸。复炸过后，趁着高温将鱼块加入凉了的酱汁中，冷热相遇，鱼块会迅速吸满酱汁。浸泡片刻便可享用。 “糖醋酥鱼来了！”姜顺宜先是将一锅泡好的酥鱼端上，而另外一碟子却是鱼头鱼尾，这些鱼骨头的部分没有泡入酱汁，只见姜顺宜在碟子上撒了些盐和胡椒便开始大快朵颐。 “你们快吃呀，鱼肉你们吃，鱼头鱼骨是我的。我这人就是奇怪只爱吃骨头不爱吃肉。”姜顺宜并非在开玩笑，也不是因为从前行乞的习惯，而是她真的并不喜欢吃大块的肉，相反觉得靠近骨头的肉却特别嫩，而鱼头更是好吃，新鲜的鱼眼和鱼脸部分自是不必说，整个鱼头都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加之油炸过后的香酥脆更是让她吃得连骨头都可以不剩。 “顺宜，这酥鱼确实和泡椒脆皮鸡有异曲同工的感觉。只是为何这鱼没有姜却不会腥气？”蔡亦萱问道，“腥”这个字于她而言可是个噩梦般的字眼，每次做鱼总逃不过这个厄运。 “油炸过后基本吃不出腥味，而且酱汁中有大量的香料，这也能很好的掩盖。所以任何食材都应该扬长避短，只要往这个方向去思考，你做出的菜就不太可能难吃。亦萱多试几次你就会对各种食材有自己的把控了。”姜顺宜吃得满嘴都是油却很开心，能够和好朋友分享美食且一起做美食简直比在无梦楼快活多了。 “对了顺宜，我带你看看咱们的黄皮树吧。”扶青突然想到拉着姜顺宜边往后院跑。 姜顺宜只见一棵小苗旁边还有些扦插的枝条。 “你该不会去祠堂那儿又偷了些枝条来吧？”姜顺宜惊呼。 “别说偷这么难听好么，不是说了这果子也有咱们家一半么，我拿几条枝条罢了。我问过祠堂祖先了都说可以我才拿的。前几日我看这小苗儿不对劲，怕不知能不能活我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前两日雨水甚多，这两日却阳光明媚方才救活了它。你可得时常回来看望它，否则它可是会想你的。”扶青说话惯会拐弯抹角，姜顺宜自然也猜得出他话里有话。 “它想我，我却不想它。我想他，他自会来见我，他想我，我自然会寻他。”姜顺宜说着顺口溜似的也把扶青弄昏了。 “你说他是谁？”扶青摸不着头脑问道。 “那你说的又是谁？偏是你挂念我还要安到这小树苗身上去。不若你自己告诉我你想我，那我自然多多回来看你。”姜顺宜转过身看着扶青大大方方地说道。 “好吧，那我想你。我明日去无梦楼吃早茶，然后等你下工，你陪我去城南好吗？” “好啊，好久没去你卦摊那儿吆喝了。给你多喊点生意回来...” “那就先谢谢顺宜娘子咯...” 第65章 蝴蝶肝烧麦 姜顺宜一早的心情很不错，今日无梦楼的早茶点时间还未到就已经座无虚席。 “顺宜，刚才后院送来了好多猪杂，说是卖不出去了，我看倒是新鲜的就收下了。你看看怎么用起来。”朱有生将一大箩筐猪杂拖进厨房道。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谢若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要是这时候能吃到一份猪润烧麦和一碗猪杂粥或者猪杂粉该有多好呢...”谢若凡好似故意在提醒姜顺宜一般。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是故意让我给你做你想吃的东西还是有什么目的？”姜顺宜见他闪躲的眼神就知道没好事。 “哎，我也不瞒你了，这些猪杂就是宁大厨为难你的。以后早上你们就只有这些别人不要的材料了。谁让你早茶做得那么好，人家宁大厨自然有意见。昨天你的茶市收了以后午市直接生意少了一半，要么就问还有没有早茶点来吃，要么就都吃饱了。” “你这少东家就不管管了？哦，他说给我这些下难食材我就只能听他的？他午市的生意是生意，我早茶生意就不是生意了？何况给我这些食材你也要顾虑一下食客吧？就是故意玩我是不是！”姜顺宜的暴脾气一下便炸，就差没拿把刀劈人。 “你别气别气，我给你拿的都是最新鲜的，明日再给你拿猪手猪脚怎么样？”谢若凡拦着姜顺宜道。 “我现在把你手脚砍了煮菜你说行不行？你怎么当老板的你！”姜顺宜脸都被气红了。 “我的错我的错，姑奶奶忍忍吧。你自己也说不能在我这儿长待，他可是我这儿的大厨，那要不我把他辞了你一辈子留在我这儿，我肯定把最好的材料都给你如何？”谢若凡是懂进退得宜的。 姜顺宜想了想说：“也对哦，我在气个什么。反正你姑奶奶我用这些也一样能赚钱，这些下难菜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是我原有的六道点心每日要保证供应材料！” “行...姑奶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心单子可以加上这些了吧？”谢若凡竟然也有这狗腿的样子也是有点意想不到。 “你刚才说猪润烧麦是什么？”姜顺宜对食物的名字超级敏感。 “猪润其实就是猪肝，但是粤语当中肝的发音和干一样，听着不吉利，干的相反词就是润，所以由此得名。小时候爷爷会带我到一家小铺子吃猪润烧麦，那猪肝选用蝴蝶肝，就是猪肝最好吃的部分，里面没有一丝筋膜，入口即化，且下面的肉球也是滑嫩多汁，碟子里面有汁水在的才能称得上烧麦，没有汁水可就是干蒸了。”谢若凡形容那种味道痴迷的样子姜顺宜就知这吃货又在怀缅过去。 “那家店呢？” “早就没了，好多年没吃过了。”谢若凡边剥着花生吃边说道。 “我说少东家，咱们这儿食材已经够紧俏的了，别再来嚯嚯我的东西了。”姜顺宜从他手里夺走花生塞进自己嘴里。 “一颗花生罢了，小气。” “你姑奶奶是怕你一会后悔你多吃了这颗花生，嫌它占肚子。” 姜顺宜一脸邪笑从一堆猪杂中挑出猪肝用清水冲洗干净直到猪肝变白无血水，用刀子细细地挑去筋，再切成蝴蝶翅膀状但厚度却起码有手指一般粗。切好的猪肝再继续泡水冲水，来回多几遍就能去除异味。猪肝沥干水分加入大量姜茸、料酒、糖、盐、生抽、胡椒粉和生粉腌制。 其余剩下的较小的猪肝则留作煮猪杂粥。 “老朱，把猪杂都用面粉清洗干净，再加入姜丝和基本腌料做底味。一会有客人点了猪杂粥在舀出一小锅粥生滚就可以上桌，切记食材不要过熟否则生肠嚼不烂，肉也会老！”姜顺宜吩咐道。 “好嘞，顺宜，我这边把这两样菜式写上！” “这个写蝴蝶肝烧麦，另外一个写肝肠寸断粥！”姜顺宜边处理手边的食材边说道。 “哈哈哈哈，这也太有意思了吧！”朱有生不得不佩服姜顺宜的机智，酒楼当中能引起食客好奇的菜品总是复点率很高。 “你们一个在煮一锅瑶柱粥底，一个再剁些猪肉馅，里头加三分肥肉两分虾仁搅打上劲挤成拳头般大小的肉球。其余人继续包包子和玉荷包。”姜顺宜一并也给其他几人分工，如今谢若凡找来的几个帮厨倒是勤勤恳恳。 “顺宜娘子，今日的蝴蝶润烧麦很是受欢迎，少东家在外都吃了三笼了！”小二催菜的同时也在汇报进度，姜顺宜此时根本无暇顾及，每日的早市都犹如打仗。 眼看着猪杂几乎消耗光，一早上的忙碌也终于快要回归平静，这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光景姜顺宜就感觉已经耗费了自己一日所有的力气。 “顺宜，还有猪润烧麦吗？我还想吃一笼...”谢若凡溜进厨房，姜顺宜已经累得趴在灶台上根本顾不得形象。 “少东家，你听过一句话没：猪撑大，狗撑坏，人仔撑成骑呢拐。（骑呢拐粤语方言意思就是奇奇怪怪的丑八怪。）” “嚯，你还挺地道的，这你都知道。你才来我们这儿多久啊就懂这么些方言。”谢若凡捂着肚子说道。 “我看你还是别吃了，一会真撑坏了。”姜顺宜实在是没眼看，别过头去继续趴着休息。 “不是，你做的猪润烧麦比我以前小时候吃的还要多汁，甚至一口要下去那块猪肝中好似有岩浆爆出一样，这口感真的是太好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呀？”谢若凡又走到姜顺宜的面前冤魂不散一般。 “很简单，把握火候四个字而已。只要将熟度控制在八成熟出蒸锅，小二从厨房端上客人的桌子这段路仍然有热气弥漫在笼子里，客人掀开笼子吃的时候仍然是滚烫热辣的，这种新鲜的猪杂就会有最诱人的气味飘散，一口要下去正好就是会出现缠绵的岩浆和舌尖接触。” “绝妙，真是绝妙。” “妙极也有你的功劳少东家，你给我盯好每日供应的猪杂都要新鲜，否则我可不干了。”姜顺宜爬起来：“我到时见下工了，明日见啦少东家！”说罢跑着出了无梦楼，此时扶青已经等候在外。 “终于出来了，累不累。”扶青见姜顺宜满头大汗用汗巾帮她擦着，姜顺宜站在台阶上才和他一般高度。 “不累!” “饿了没有，给你带了白糖糕，别多吃了先垫垫肚子咱们到了再吃别的。” “嗯!走吧！”姜顺宜高高兴兴地抱着白糖糕就蹦蹦跳跳地走，只留下谢若凡还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不就是一块糕点么，值得那么高兴...” 第66章 金科状元 “金科状元疯啦！金科状元一朝鲤鱼跃龙门，越过头疯啦！”街上的小孩拎着各色彩纸和灯笼边跑边喊。 “状元郎怎么啦？”扶青的样子好似很紧张抓着一个孩子便问道。 “疯啦！原本是件大好事，可不知怎的进了家门便失心疯了，在那儿大吼大叫的。” 扶青脸突然耷拉下来。 “扶青怎么啦？这个状元郎你认识？”姜顺宜好奇地迎上来。 “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前段时间收到他的书信说是中了状元，今日邀请我来烧尾宴的，不知为何会这样。”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他！”姜顺宜抓着扶青就想跑。 “反了，这边方向。”扶青带着姜顺宜往状元郎的家奔去。而两人所见状元郎的家本被装饰得热闹喜庆但现在就连灯笼都被扯下，院内的人还是乌泱泱一群却唯独不见状元。 “伯父，长浔现下在何处？”扶青着急地问道。 “你是...” “我是学真，前些日子收到长浔的书信帖子今日却如此...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学真，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多年不见我都快不认得了。你见着他便知他情况，快跟我来” 说罢姜顺宜也紧紧跟随着扶青，只见顾家老爹将两人带到内院，那状元郎顾长浔身上的衣物竟被弄得破烂不堪，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发疯所致。 “长浔！”扶青大喊一声，只见顾长浔一见他便哭出声来，然后便是冲过来抱着他哭。姜顺宜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别哭了告诉我...” “学真！你能招魂吗你帮我我求你帮帮我！”顾长浔几乎要跪在地上哭喊着。 “我帮你，你起来。慢慢跟我说...”扶青将他扶起便往屋内走，姜顺宜很识趣只在院内打转，不一会扶青便出来。 “怎么样扶青？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姜顺宜凑到扶青的跟前，听见招魂之事她就来了兴趣。且此人是扶青的知己好友，姜顺宜自然是很想要帮忙的。 “咱们前院去吃顿烧尾宴我再慢慢和你说。”扶青知道此时的姜顺宜该是很饿了，便拉着她往前院的席面去。 两人坐下喝了杯茶水，姜顺宜对别的点心并不感兴趣只对金乳酥情有独钟。 “这儿如此多点心，只有这个做得最好，金黄的色泽，千层的酥面儿和香甜的牛乳内陷堪称绝品。为什么烧尾宴会有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又叫烧尾宴？”姜顺宜眼见美食目不暇接。 “有一种说法是高中状元，则鲤鱼跃龙门，需要有天火烧掉鲤鱼的尾巴方才能成龙，固有此名。若高规格的烧尾宴会有多大五十多种的菜色，本想着带你来开开眼，也介绍一下我儿时的朋友给你认识，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扶青叹了口气，眼底里都是遗憾和可惜。 “那顾家状元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发疯？” “为情所困，他上京赴考本来是满怀希望，可回来后才发现自己所爱之人已经失去。那女孩儿本就和他身份悬殊，只是一员外家里的奴婢而已，长浔很难才得到家人的谅解，两人已经谈婚论嫁，只待他高中回来便可成亲。只是没想到那女子已经死了，且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家里人也不愿说清楚，甚至草草下葬连最后一面长浔也没见着。” “啊...怎会如此...这顾公子不得难过死啊...” “所以啊...金科状元郎哪里是什么失心疯，不过是伤心过度罢了。他只想弄清楚原委，且还想做一件大事，一件全天下都会说他疯了的大事。” “冥婚？”姜顺宜脱口而出却立马被扶青捂住嘴。 “这种事别声张。” 姜顺宜此时心口不停起伏...感动于顾家儿郎的痴情，也为这件大事担心不已，这一定轰动不小。金科状元回来竟不是娶新娘子而是要办冥婚... “你先好好吃饭，入夜了我再去找长浔，我和他准备夜探坟地。若此事没有一个结果他想必不会死心。”扶青夹了一颗生进二十四气馄饨，颜色形状皆不相同，且内陷用二十四节气对应的二十四种蔬菜加入肉馅制作而成。“这馄饨和你做的差远了顺宜，你尝尝。” “我说扶青道长啊...你怎么还有心情吃喝？你兄弟现在都急得跳脚了你还吃吃喝喝的。”姜顺宜脑子里一直沉浸在这件大事里。 “人生大事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吃字，要做大事首要一点是不能饿着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要是今夜你爬山看坟饿了的话我可没有干粮给你哦。” 姜顺宜一听此话茬便眼睛都亮了：“你会带着我去？” “瞅你这样儿，若我说不带着你去定然要生气。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反正有我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你能看见那姑娘的灵魂也是好事，问一问到底死因为何也好让长浔得个明白。快吃饭，别愣着。” 姜顺宜狠狠地点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塞到嘴里。 “扶青，你说这状元郎如此为情所困往后可怎么是好？”姜顺宜满嘴都是食物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总要面对生活的，有一日回归平静也只能将心底里的爱意收起。毕竟他从童生到状元是花费了很多努力的，且他也有自己的抱负，既然入了翰林院以后若离开了这伤心地或许就能慢慢好起来。” “若真的情深如此，未来几十年得多难熬呀...或许再也不能爱上别的姑娘，或许一辈子都要陷入在这样的困顿和思念中。” “所以要珍惜眼前人。”说罢扶青夹了一片缠花云梦肉到姜顺宜的碗里。 “这肉做得不怎么样，下次我给你做可好？”姜顺宜回报以扶青一个大大的微笑，眼前此人自然是要珍惜的。 第67章 冥婚始末 夜幕降临人群终于散去，姜顺宜和扶青这才溜到顾长浔的房外，却不见人。 “少爷...这...您这是...”一下人被眼前的顾长浔吓了一跳，顾长浔浑身脏兮兮，怀里抱着的却是用白布裹着的人形物，这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给我滚开！”顾长浔不顾众人阻挠只是直直地往家里供奉祖先的祠堂去。 “长浔你不能胡闹！”扶青自然清楚他怀里的是什么，但只怕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阻拦他。 “我要让她入我家宗祠，入族谱成为我的妻子。”顾长浔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却没有半分能反驳的余地。 “你这样会冲撞了她，对她也不好！如此就将她带进来是不行的，也会吓到你的家人!” “那就拜堂成亲，立刻让她入我家的门！” 两人僵持不下，而此时的姜顺宜却只见一透明泛着白光的一缕魂魄在顾长浔身后站着，边看着他边流泪... 姜顺宜不知如何称呼她，却知道此人定然就是那裹尸布里的人。“姑娘...姑娘，你为什么哭？可是有什么委屈？”姜顺宜毫不避忌看着那鬼魂便开口。 那透明人形似是惊奇而又失望，久久不开口。姜顺宜觉得事有蹊跷。 “扶青，鬼说不出话来你道是为何？” “许是被动了什么手脚，也有可能本身做鬼时日不多无法开口也是有的。” 顾长浔见两人对话，趁他们不注意便进了祠堂，也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口棺材，看着价值不菲。 “琴娘，不必怕，这儿就是你的家。他们竟然连口棺材都不给你准备。但你别怕你既入了我的门便永远都是我的妻。我定然迎你入门，让你永远伴着我。” 姜顺宜见眼前的琴娘鬼魂一直想开口却无法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琴娘...你是有什么冤屈？”姜顺宜此话一出顾长浔便抓着她。 “姜娘子，你真的看见她了？扶青说你有此能力，果然她跟着我回家了是吗？”顾长浔像是疯了一般对着姜顺宜吼道。 “顾公子，我看得要得罪琴娘了，把裹尸布打开看看她嘴里是否有东西压舌吧...”姜顺宜话毕只见顾长浔果然照做，他动作轻柔怕弄疼了琴娘一般。 姜顺宜虽然见多了鬼魂却第一次如此直面尸体还是有些害怕的，扶青知她心思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怕冒犯扶青甚至用手遮住姜顺宜的眼睛，仿佛她是一个孩子不可见如此场景一般。 “姜娘子，琴娘嘴里真的有一个铜钱和一道符！”顾长浔此时已经满眼泪痕。 “真是恶毒，这就是让往生者不得开口！”扶青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愤怒。 姜顺宜看向那魂魄，只见她似乎渐渐能说话：“我不愿意和长浔成亲，娘子请你转告他，是我对不住他。生死有命我既已经死了就请他忘记我。”说罢琴娘消失于夜幕之中。 “姜娘子，如何？琴娘说什么了？”顾长浔激动地问道。 “她...她说不愿意成亲，既然她死了就请你忘记他...”姜顺宜如实地说道。 顾长浔就如失去灵魂一般只伏在棺材旁边久久不愿离开。 “顺宜我们先回去吧。”扶青本以为今夜的闹剧至此已经结束，但殊不知还有更加激烈的对撞正在前堂进行着。 只见一群人拿着棍子锄头你推我挡，就连顾家老爹也被推倒在地。 “你们以为自己有权有势就能随意鱼肉百姓吗？我女儿已经死了！还要将她从坟里刨出来！你们还有半点人性吗？把尸体还给我！”来人激动不已，身边的妻子也哭得快要喘不上气。 两老丧女定然是悲伤至极的，可是怎么会如此快找上门来？ “琴娘的事还望你们谅解，既然先前已经和我儿有婚约何不就依照他的意思办冥婚？我们定然按生人婚礼的礼数来，一样都不会少。只求了了我儿的心愿而已，既然先前也有婚约也算是缘分一场。”顾老爹也是个通达的人，现在的情况若不依顾长浔的意思怕是要闹得更大。 “我呸，你们就是想着办了冥婚好让你儿子再娶别人。若一日补办这冥婚你们再娶别的女人都是不合规矩，也怕我女儿心有不甘缠着你们罢了！我偏不让你们好过！”眼前的妇人口出恶言，这一点根本没有人考虑过。 “这位妇人，不要出口伤人。”姜顺宜看不下去便开口。 “你是谁？” “我姜顺宜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知道你听过我的名头没有，没有的话我自我介绍一下，我乃鬼怪厨娘是也。天生阴阳眼，无论是刚死的鬼还是百年妖精我通通看得见。方才我见过你女儿，若她不是真心爱顾长浔又怎么会出现在他身边。冥婚之事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往生者。死者为大，我想没有人会逆往生者的意思吧？” 两人对望好似有话不说，片刻方才张嘴：“你说你见着琴娘，那她说什么没有？” “她能说什么？即便是她现在就在此也说不出什么，这一点你们应该知道。”姜顺宜只是想套话而已，不曾想两人好似见了鬼一般突然跪地。 “不是...不是我们故意的，我们也是被逼的...” “你们是说有人逼着你们往琴娘嘴里塞封口符的？”姜顺宜半蹲着想要看清楚这两人的表情。而此时他们两个的眼神告诉她，她猜得没有错。“到底是谁！”姜顺宜简单的四个字却很有威慑力。 “是...是曹员外...是他给了我们五十两让我们这么做的，然后让我们尽快下葬。” “曹员外？” “就是琴娘的东家，她在曹家做丫鬟。” “那琴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姜顺宜顺势便问出口。 “说是那日有贼人闯入曹府偷盗，夜深人静正好琴娘发现了就被灭了口。” 姜顺宜不再言语，看样两人应该也不知真正的原因。这样的谎话过于拙劣，莫说贼人偷盗太过荒谬，就说梦园也有不少家丁看家护院的，何至于一个丫鬟被灭口？且也没听说他曹家报官府说失窃，如此想来定然是有蹊跷。 “我看今夜也折腾许久了，我家那荒谬的将琴娘尸首掘起确实不对，希望你们能谅解他，这是伤心过度而已。不如今夜就先请回，明日我再好好和长浔商议，是否冥婚一切交给琴娘决定，姜娘子能见鬼魂此时也就有了依据。”顾老爹好言相劝。 “可是...可是我们就听这黄毛丫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眼前的妇人对姜顺宜还是有些怀疑。 “夫人，你若不信可以打听打听，我姜顺宜来岭南日子虽浅，但也操持过好几场葬礼的席面，死人饭我也做过不少，若我看不见鬼魂我怎知你们往琴娘嘴里塞了什么？自然你们不信也无事，但我不能确保鬼魂没有完成心愿能否投胎，若她一直不走日日来找你们的话可别来找扶青道长驱鬼。”姜顺宜扯过扶青说道。 “原来是扶青道长，既然道长在此我们定然相信。”琴娘的爹见状也不再怀疑。 “扶青道长名头甚大啊...提你比我好使多了。”姜顺宜小声说道。 “还不是拜你所赐，全靠上次给你驱鬼让我一举成名。”扶青撇撇嘴道。 闹剧终于稍微平息，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也退出了顾府。 “扶青，到咱们做事了。”姜顺宜扯了扯扶青的袖子道。 “都这么晚了你还想做什么？” “招魂呐！”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冥婚这事儿得琴娘自己同意，想必她是有什么苦衷不愿罢了，若劝好了她不就能成事吗？虽然阴阳两隔但总要了却心愿，不管是生人还是死人的心愿都该画上句号。”姜顺宜说罢便扯着他往祠堂。扶青知道今夜又该是个惊心动魄的晚上...... 第68章 绿柳垂丝 “姜娘子，听闻你会给逝者做最后一餐饭食，我能否拜托你为我和琴娘操持一桌冥婚宴？生前有一道菜她一直很想品尝，叫绿柳垂丝，不知道姜娘子是否会做？琴娘虽只是个丫鬟，但能识字。她很喜欢听我念诗词，喜欢和我一起品尝很有诗意的菜色。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听我说，我从来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倾听她...我以为一辈子很长，原来转瞬即逝...”顾长浔抱着琴娘的尸首，即便尸体因为下葬日久变得面目全非，他仍旧待她如在世时一般。 “绿柳垂丝...这道菜...莫不是无梦楼那日点这道菜的人就是你？”姜顺宜回想起方才觉得缘分真是很难言说。 “是...那日我才刚回到岭南，本想先试试这道菜再带她品尝，却不想那时候她早已不在了，而所有人都瞒着我，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她的消息。” “扶青，招魂吧...这个时辰应该很容易召唤她。” “可是招魂之事须得是血亲才更容易做到。如今连她的物品都没有...”扶青皱眉道。 “我有她的贴身玉坠，是我上京赶考之时她给我的。而我虽不是琴娘的血亲，但我可以是他的丈夫。”说罢顾长浔将自己一缕头发剪下，和琴娘的一缕头发用红绳绑在一起。 “此刻花月为媒，青冥为证，你我缔誓结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顾长浔此话一出姜顺宜后背突然一阵凉，她不由得欣喜，看来连招魂都不需要了。 扶青正准备招魂仪式，姜顺宜将他手握住：“不必了，她来了。” 姜顺宜看着棺材侧方的位置，而琴娘只指着顾长浔手里的玉坠。 “顾公子，能否借玉佩一用。” 顾长浔递过玉坠，是一朵玉兰花造型小巧的坠子，姜顺宜触碰到它的一瞬间身体便软了下来。她强撑着扶着棺材慢慢滑落，直到自己盘腿坐在琴娘的身边。姜顺宜闭眼，眼前一片黑暗中琴娘向她走来并开口说话，从刚开始声音微细到震耳欲聋，姜顺宜明白她的愤怒与不甘，也终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是这原委也太难于启齿。 也不知姜顺宜陷入这样的黑暗里有多久，扶青只见她握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因为时间实在太长扶青怕姜顺宜会有什么不好便开口：“顺宜...醒醒，该回来了。” 姜顺宜缓缓睁开眼，随着眼睛睁开泪水滑落，眼里的红血丝布满。 “怎么了？是看见什么了吗?”扶青声音柔和，尽量不想有什么情绪波动影响姜顺宜或顾长浔。 姜顺宜平复了心情方才开口：“琴娘愿意和你冥婚了，三日后我会再来这儿给你们筹备冥婚宴。但你记住了定然要完全按照冥婚的习俗去做，若往后你再娶也永远不要忘记琴娘才是你的正室娘子，后来者只能是继室或妾。” “除了琴娘我不愿再娶...”顾长浔如此说道。 三日后，状元郎的冥婚场面浩大。世人都道他是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那迎接纸扎新娘的轿子华丽无比，甚至比平常婚嫁的要华丽许多，看得出来顾长浔是花了许多心思的。若非琴娘去世，想必也是一对佳偶。 前院的仪式尚未结束，姜顺宜便开始准备着宴席的事。冥婚的仪式是放在下午近黄昏的时候，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准备今夜的宴席。 姜顺宜入厨房便见各色山珍海味全部都整齐码放，而今日最重要的材料山瑞也在列。 山瑞是一种南方山区的鳖，根据记载，绿柳垂丝便是炒山瑞丝。虽然看似简单，可要做得美味却是不容易的。 姜顺宜将山瑞的裙边切下，肥厚的质地是品质非常好的山瑞，而其余的肉也要拆骨切丝。另外还需要冬笋丝、香芹丝、柠檬叶丝、陈皮丝。 所有的材料都为细丝方有垂丝的感觉，而搭配青绿的柠檬叶更是增添了些许色彩。且柠檬叶更有 一股独特的清香和苦味，这能大大减少山瑞的腥气。 经过爆炒后加入糖醋调味，最后薄芡上碟便是姜顺宜理解中的绿柳垂丝。 “好了，是时候开启真正的仪式了。”姜顺宜手边的活儿基本完成，带着道菜上桌。而在上桌之前已经让扶青为顾长浔开好眼，今夜他能目睹他最爱的人在他身边。 圆桌之上有顾家的长辈兄弟等重要的人出席，而顾长浔身边空着的位置其实一直琴娘都在，而当顾长浔终于看见他时却极力隐忍，他怕自己情绪崩溃弄得场面难看。但看见一席嫁衣的她时，眼泪却像决堤一般。在场的人只有他和姜顺宜看见琴娘，但这十分足够。 “今日为大家准备的第一道菜，三生有杏，这道菜甜如蜜，望夫妻和睦甜甜蜜蜜。”姜顺宜不管场内的人如何看待这场怪异的婚礼，她只当做他们是真的在成婚并不忌讳什么。尽管堂内挂的是白灯笼也完全不影响相爱的人结为夫妻的庄重感。 “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着鬓蓬。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顾长浔对着琴娘念诗，而众人却看似有些害怕根本不敢动筷子。“等日后我闲了便带着你看你漫天黄叶...” 说罢顾长浔夹了一颗银杏到琴娘的碗里。 姜顺宜怕场面尴尬赶紧端上备好的菜。 “容我为大家介绍，这是仙鹤神针、绿柳垂丝、玉兰绽蕊。” 三道菜一同献上让在场之人被菜色所吸引。 “这几道菜倒是从未听过从未见过。姜娘子果真好手艺。”顾老爹开口大赞。 “谢谢顾老爹夸奖今日所上的菜品皆有名头，这仙鹤神针汤其实就是鸽吞翅，将发好的鱼翅连带姜葱塞入乳鸽肚子里，烧锅落油，烹酒加入上汤便可倒入炖盅内与鸽子同蒸。这道菜先喝一口鸽子汤再破肚食肉，非常滋补。” 说罢姜顺宜将汤分好放到各人面前，再将鸽子捞出破肚后鱼翅便溢出，香味更是被带到另外一个高度。 “另外绿柳垂丝是炒山瑞，甜酸口感可以先吃它再吃玉兰绽蕊，玉兰绽蕊的玉兰便是牛蛙腿肉，去骨只留腿肉形似玉兰花瓣，这到菜辛香麻辣，所以先食淡味菜再过渡到这道浓味菜比较适合。” “这也太好吃过瘾了，但真的太辣了。娘子你是师承何人这手艺甚是熟悉！”在场一长须老人竟吃着麻辣牛蛙说道。 “老人家，想必您肯定知道我师父蔡翰生，便是畔梦楼从前的老板，如今我在无梦楼做工，早茶点都是出自我之手，也请您多多关照。”姜顺宜不忘给自己推荐一波。 “想必大家胃口已经打开，接下来为大家准备的是淡黄添秀、一品鲜露。”姜顺宜将砂锅掀起，鲜味则随着烟雾蔓延，只见橙黄的蟹壳覆盖着米饭，米饭的颜色都变成橙黄色的了。当中还掺杂着些许黄酒的味道。 “这是黄酒膏蟹糯米饭？这道菜可是你师父当年的一绝呀！淡黄添秀，重点在于这口糯米饭，绝对比膏蟹本身还要好吃！”老头子果然也是一个美食老饕。 “姜娘子，谢谢你。今夜的菜我虽然不能亲口品尝，但闻味道已经觉得很好吃了。如此真是圆了我的心愿。谢谢你昨日劝我，否则我怕我自己真的走不出来。今夜过后我便要走了...度过今夜当真是不枉此生。”琴娘举起杯子，今夜虽没有准备酒可以交杯，但一品鲜露也能勉强当做是了。两人抿了一口方知是秋梨桂花茶，一丝丝甜蜜留于口中。 杯子凌空被举起，在场的人却并没有了刚开始的害怕，或许是因为美食，也或许是被这段情感所触动。 “今夜最后两道菜，谢兰燕桂、月映仙兔。谢兰燕桂是用桂花炒燕盏同时也是要告知琴娘，如今顾公子高中状元已经成为了你希望看见的样子，光耀门楣。而月映仙兔则是为顾公子你准备的。今夜人月两圆，可终究仙兔是要回归月宫的，就如琴娘终究是要离去。” 顾长浔自知时间已到，只低头夹了一个玉兔鲜虾饺吃着，这是连日来吃得最认真的一样食物。为伊消得人憔悴是自然，但到了临别的时候他亦不愿要她担心。 他只觉身边人起身，琴娘缓慢地准备离去却被他伸手抓住，但顾长浔却没有抬头，手并没有抓住什么琴娘却停下了脚步。 “下辈子一定要等我...”顾长浔话毕便放下手继续狼吞虎咽，这大概也只是在极力掩盖悲伤而已。 姜顺宜眼见着她离去，眼里亦是不舍甚至有些愤怒。转头便拉着扶青离去。 “顺宜，顺宜你慢点。回家是往这边。” “谁说我要回家了！” “那你要去哪？” “曹府！”姜顺宜不管不顾只拉着他躲在曹府的墙角边。已是深夜街上基本没有行人。 “顺宜你到底想干嘛！” “干嘛？我气不过，我想杀人！”说罢姜顺宜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坛子酒和一个火折子，从墙边抛入院内。 “你疯啦姜顺宜！你这是在纵火！”扶青被她此举吓得不轻，但很快火便蔓延开来。 “我这是替天行道，这畜生没有人性活活逼死了琴娘！不仅侮辱了她的清白还将她杀害，人死了还要让她说不出话。你说这是多恶毒的人！琴娘不告诉顾长浔可我姜顺宜吞不下这口气。唔...放开...” 扶青一把捂住姜顺宜的嘴，拖着她离开，而曹府正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姜顺宜早早就踩好点，纵火的地方正好和曹院外的卧室相连，若是火势打起来定然能烧到那儿去。 冥婚宴菜单 三生有杏（诗礼银杏） 仙鹤神针（鸽吞翅） 绿柳垂丝（炒山瑞） 玉兰绽蕊（麻辣牛蛙腿） 淡黄添秀（膏蟹蒸糯米） 一品鲜露（秋梨桂花茶） 谢兰燕桂（桂花炒燕盏） 月映仙兔（点心拼盘） 第69章 迦南熟水 正午阳光正好，姜顺宜如常完成一早的工作便准时离开无梦楼。 “顺宜姐姐，快跟我走！”香铃儿一手挎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一手拉着姜顺宜便往梦园去。 “香铃儿你这买了菜不是该拿回我那儿去么？怎么这样着急拉着我回梦园？” “方才我在街市遇见了小苏，他说状元郎给咱们家送了一份大礼！你还不赶紧着回去看看？” “真哒？那快走！”姜顺宜听见大礼这两个字心就已经飞了回去，自己费了这样大力气筹办了冥婚宴相信努力定然有回报，这可不就来了么... “扶青我回来啦！顾公子的礼物呢？”姜顺宜还未进门就喊道，入了前堂却见一棵树静静地躺在地上，姜顺宜一时竟然懵了，这是什么礼物还真是够独具一格的。 “喏，这就是你的礼物。一棵沉香树。” “这一棵破破烂烂的大木头给咱们有什么用呀，这状元郎脑子是进水啦？还不如给我几锭银子...”姜顺宜蹲下打量着。 “这可是上好的沉香，创面越多说明结香越多，你看这些地方已经碳化发黑了，这儿理出来的沉香定然能卖高价。”扶青用手触摸着发黑的沉香树。“只是可惜了，这样上好的野生沉香就这样砍了。”扶青对香材的了解超出了姜顺宜的想象。 “你怎么懂这些？” “以前在山上也会有一些沉香木，只是没有这些好，这棵树目测得有个一两百年树龄了。而且这块应该是遇到了雷击才会有那么大的创面，慢慢愈合以后才能结香。我喜欢研究香材，最喜欢沉香。在山上也会做香丸或线香。你看这儿，若挖出来熏香或入药都是珍稀的极品。你闻闻这香味，清净幽香，很淡雅。”扶青看着这块木头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姜顺宜从来没见过他如此。 “你这样喜欢这块木头咱们就珍藏起来，留为己用，不卖啦！” “真的可以吗？” 姜顺宜用力地点头，比起银钱她更喜欢看见扶青开心的样子。 “不过也不能完全留为己用，得理出一些来，我要帮长浔找沉香林的买家。他决定离开岭南上京了，在此处的产业除了祖屋外要尽数变卖。” “他们家竟然还有这样的产业？这沉香林收益如何？”姜顺宜打听道。 “收益应该很一般，这是祖上留下的一片林子，野生的树舍不得砍伐，几乎是杂乱无章的，天生天养罢了。请人管理或砍伐再售卖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流程，你也知道顾家儿郎几辈人都只顾着读书走仕途之路，经商这方面是为官最为不屑的。若是找到好的买家将这片林子好好经营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我怕如此好的香材被过度砍伐...要知道生成如此好的木头要多少年岁...只一味砍伐，即便林子再大也有枯竭的一日。”扶青眼底里尽是可惜。 “那若给你经营的话你会如何做？” “你可知沉香浑身都是宝，除了取香这一项之外还能衍生出其他的东西。若是我来经营的话会全部利用起来，比如树皮可做香皮纸，这可是很受文人墨客追捧的，这一股幽香无论是写诗写词还是作画时都会萦绕在人四周。还有树叶可制成沉香茶，能助眠消除胀气等作用......” “那不如咱们接手了这沉香林如何？”姜顺宜看着扶青的眼睛说道，没有一丝玩笑满满的都是认真的神态。 “你说什么？我们...接手？”扶青压抑不住笑意。 “对呀，既然这是个很好的赚钱门路咱们为何不做？但我只担心手头的钱不知够不够...”姜顺宜脑子里仔细盘算了一下手头到底有多少钱。 “够不够都无所谓。”顾长浔迎面向二人来，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学真，我这做兄弟的为你挑了最好的沉香送来，看来你是很喜欢的。那片林子若你有意我便交付给你，买卖价格方面你不必担心，便是等你把沉香林运作起来赚钱了再给也无所谓。”顾长浔自然是不缺钱的，只是想要给这片林子找到一个可托付的人。 “这可不行，顾公子我们定然按照市场价买卖，也定然要按时交付才是正经做生意的规矩。”姜顺宜开口道。 “那好，我本让扶青报价一万五千贯，但顺宜娘子你们如此为我和琴娘，此事我定然也是呀报答的，这价格我便降到一万贯，我也知道你们可能一时无法拿出那么多，你们便分五年期给，可我有一条件，每年需要给我送上一份你们的沉香茶，沉香制品。只要是扶青研制出来的任何衍生品我都要一份，这你们可能做到？”顾长浔果然是做官的料子，给足了朋友面子又让人容易接受。 “当然可以。如此我先给长浔你做一杯沉香熟水如何？”扶青笑意盈盈，手边已经开始对沉香树动工准备理香。 “好啊...” 扶青的动作竟然如此熟练，姜顺宜简直看得出神，他手边竟然有各种的工具，就像对这棵树庖丁解牛一般。不一会便起出一块木材。 “你们看，这一小块可称得上伽南香。”扶青拿着那一块木头指着其中一小块的位置。 “伽南香又是什么，这不都是沉香？”姜顺宜好奇道。 “伽南香是沉香中最极品的存在，由沉香升华质变而来，它是如何形成的现无人能知，或许是什么机缘巧合而形成，但可知的是它形成条件特殊苛刻，成因蹊跷。在一棵百年千年的沉香树中可能都未必有，遇上了便是缘分。既然今日遇见它就用它做伽南熟水。”扶青乃是个爱香之人，遇见如此极品当真是欣喜。 “浓熏沈麝入金瓶，今日真是好运气。”顾长浔在一旁落座等待着那一杯熟水。 “这熟水要怎么做？我竟从来未听说过。”姜顺宜凑到扶青身边好奇地眨着眼，扶青手中的动作优美缓慢，甚是有诗意。 “书中记载：‘先用净瓦一片，灶中烧微红，安平地上。焙香一小片，以瓶盖定。约香气尽，速倾滚汤入瓶中，密封盖。檀香、速香之类，亦依此法为之。’”说罢扶青手中的莲花盏于燃烧的迦南香之上，那茶盏粉白的颜色姜顺宜一看便知是准备给自己的。扶青嘴角上扬，姜顺宜则捧着自己的脸看着他。熏了好一会便把杯子拿起迅速加入滚烫的热水放到姜顺宜面前。后又继续用青白葵口盏再倒扣于另一片迦南香之上。 “这莲花盏可是我托人从景德镇订的，送你的专属茶盏。”扶青总是在日常小事中透露对姜顺宜的偏爱。姜顺宜凑近闻了闻那独特的香气悠悠然地窜进鼻腔，气味不算浓烈却让人闻着极为舒适。 “我还以为是要把这香放到水里煮，没想到是用熏香气的方式让茶盏沾满迦南香。”姜顺宜尝了一口，这种方式喝水还真是颇为高雅。 “煮水也是一种方式，只是我自己更偏爱这种焙香的方式。”扶青说罢手中的青白盏放到顾长浔面前。 “顺宜娘子厨艺了得，学真对香道又有如此深的研究，若二者能结合想必会令人一试难忘。你们俩可真是天作之合。”顾长浔见两人都脸红不禁羡慕。 “那我去研究一下能融合沉香的菜谱了...”姜顺宜低头含笑害羞地找借口跑开，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第70章 牢饭 姜顺宜一早边包着叉烧包边盘算自己手头上的钱，昨夜已经把自己的私房钱一百贯拿出，而扶青手头上大概有三百贯，在他自己手上有几亩地今日找到卖家大概能凑个一千贯。这一千贯作为头期款交付给顾家。随后扶青便要启程到沉香林，安排人手统计树材。 “顺宜娘子，外头有官府的人说是找你。”小二进入厨房打断了姜顺宜的思绪。 “找我？”姜顺宜有些小心虚，除了那晚纵火的事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能惊动官府来找她的。 姜顺宜极不情愿地出门见人，却见官府的人和谢若凡在上房聊得起劲。 “顺宜，你来了。快进来，这捕快大哥说你犯了事儿要抓你呢...这定然是有误会，我们家顺宜怎么会做违法乱纪的事？这小厨娘胆子小，兄弟你可别吓坏了她。”谢若凡不经意间给了姜顺宜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胆小？我看她胆子大得很，有胆到曹员外家纵火！曹员外是何等人物？和咱们知县大老爷可是八拜之交，你敢得罪他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捕快故意吓唬姜顺宜，姜顺宜顺势用手抱住自己的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装可怜可是她最擅长的了。 “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嘛，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曹员外什么纵火？”姜顺宜的演技谢若凡早有领教，如此这般模样想是真闯了大祸。 “前日，曹府管家亲眼目睹你和那梦园少东家一同在曹府外鬼鬼祟祟的。方才我去梦园寻人谁知他已经潜逃！你还敢嘴硬说不知发生了何事？” 姜顺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扶青只不过是到了隔壁县查看沉水林罢了，竟然以为他畏罪潜逃。 “捕快大哥，你们查案可不能听一人之言，别人张口冤枉我便来抓我？有什么证据？若只有曹家的管家那你们知县可真是‘公正严明’，我们这些老百姓可就无处喊冤。”姜顺宜甚是不爽。 “那你当晚在哪做过什么可有人证啊？” “顺宜娘子当晚和我在一起。”谢若凡开口道。姜顺宜也不好一口否认否则更像是作伪证。 “不管如何，姜娘子我要带走，明日升堂再好好审一审。”说罢姜顺宜被带走。 “人你们可以带走，但可千万别伤了我这小娘子，我无梦楼没有这小厨娘可不行。谢家虽在岭南多年可是朝中也是有有些关系的，曹家与知县大人交好，可我的底牌你们又知道多少？”谢若凡也不知是唬人的还是说的真话，虽然没有表露什么却露出一副暗黑的样子。 姜顺宜看着他这个表情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颇有黑吃黑的感觉。从前只觉得谢若凡是一个傻大个，现今却觉得此人城府颇深，或许之前的都只是骗人的表象罢了，扮猪吃老虎也许才是在商界立足的根本。 经过谢若凡一番忽悠，姜顺宜即便进了牢房可待遇也总算不太差，至少肉眼可见应该是没有老鼠的。 “坐牢就坐牢，我就当休息了。这天天在无梦楼忙这忙那的，这可好能睡个懒觉。”姜顺宜倒是很容易便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毕竟苦日子以前天天过，现在这样已经不算最差。 姜顺宜躺在草席之上，细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日的经过，那日她在曹府之外确实没有看到有人看见他和扶青。现在提供证据的就一个管家，若自己一直不认罪，咬死这一点应该可以逃过，且听口气这曹员外也并没有被烧死，最多也就受点惊吓。 “喂，开饭啦！” 姜顺宜接过衙差递进来的饭，也就一碗菜饭，一点荤腥也不见，只在米饭中有一点点青菜而已。可是此时的自己已经饿得不行。 姜顺宜拿起筷子管不得那么多了只扒饭，可吃到嘴里才觉得自己下判断得太快了，这碗饭并不难吃！甚至可以说是很美味的，饭中有肉香，青菜则翠绿解腻，往碗底深挖下去竟然有一大块腊肉，这香气定然是来源于此。姜顺宜大口地吃着，却瞥见旁边牢房的犯人吃的是和自己不一样的饭菜，对方的饭菜比这甚至好多了。 “大哥...咱们这牢饭天天都吃得这么好么？”姜顺宜靠近旁边的犯人开口道。 那男人却只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还以为牢饭很难吃呢，原来也还不错...”姜顺宜继续碎碎念。 “我这是断头饭。”男人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啊？”姜顺宜被吓到手中的饭差点没端稳。 “明日我就要被砍头了，今天就能吃好一些。人嘛，终归一死何况是我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男人满脸的胡子转向姜顺宜的方向。 “那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吃呢？”姜顺宜本着对食物的执着问道。 “没有我想吃的...他们说断头饭里不能有酒...” “你还想喝酒？都到这种地步了做人该清醒些，别想着借着酒能麻痹自己。”姜顺宜又扒了一口自己的饭，眼馋着他面前的吃食。 “我不是想喝酒，我只是想吃酒酿桂花软酪而已。” “哈哈哈哈哈，你个大老爷们的我真没想到你爱吃这种小女儿家的甜食。可是这种复杂的吃食官府里头的厨子自然不愿意麻烦，若是我还在外头说不定还能给你做，可惜啊我也被困在这儿咯。也不对，要是我在外面也认识不了你。”姜顺宜没想到自己还能在牢房里和死囚犯唠嗑。 “你不害怕我么？我杀过人。” “你都要伏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且我也没得罪你。估计你不会想要杀我吧...” “自然是得罪了我的人才要死。”男人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大哥，你所犯何事所杀何人？不瞒您说我天生阴阳眼，认识你也是一场缘分，若是你有什么冤亲债主要我帮你超度的大可以说，等我出了这牢房我可以帮你找人打斋做做法事。”姜顺宜对人死之事总是热心肠。 “让我超度他？我宁可永坠阿鼻！我杀的人本是恶人，害了我的娘子我的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却因无人为我证明而无法将他入罪，便是我这个在场受害之人指证都无法让他伏法。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有的人花些钱通了关系便能杀了人都当做无事。而有些人只是要替天行道却要背负骂名。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所爱之人都死了，我只是一条烂命。即便所有人都说我罪有应得又如何，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只是应了我自己的心意罢了。我甚至期待早日死去，告别这个人间炼狱。” 姜顺宜听完这话不禁叹了口气，这和自己的情况何其相似。有权势之人可以为所欲为，无权势之人只能如蝼蚁一般。若正义无法伸张便只能由自己做主，可若如此又是一份罪孽，所为冤冤相报。姜顺宜瞬间觉得自己运气尚算不错，若当日自己一时冲动真的烧死了曹员外那才真是大事不妙。曹员外死不足惜，可自己不能陪葬。 “大哥...那个对不起啊...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我人微言轻，现在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你方才说的酒酿桂花软酪我会做。你看着我，认着我，我叫姜顺宜。待你归西回魂之时来找我，我给你做酒酿桂花软酪！我给很多鬼魂做过菜，我厨艺很好的。”姜顺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想要让眼前可怜的男人感受到一丝安慰。 “姑娘，谢谢你。这酒酿桂花软酪确实不是我这种大老爷们爱吃的...是我妻子和女儿喜欢，我只是想在人生最后一刻怀缅一下他们而已。近来我每晚都做梦，梦见他们来接我。我挺开心的不知道今夜他们会不会来。没有所爱之人，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姜顺宜靠在牢房的墙上，听着男人传来的呼吸声，甚至有轻微的啜泣...也许日日的思念才是最叫人痛心的，这是第一次姜顺宜觉得生死难辨好坏，生若身边再无挂念亦是空，死若仍有人挂念便也是永久的存在。 第71章 胡言乱语 升堂之时姜顺宜还见旁边的牢房内有人，不知她今日结果如何，但这位狱中朋友怕是等不到她回来了。 姜顺宜只得在心中默念一路走好便跟着衙差上公堂。 公堂之上已有许多人在等着，也有一群人围观。而站在最前面的人姜顺宜根本没见过，但猜也猜得到定然就是曹员外了。和姜顺宜猜测得没错，此人一副衰样没有半点和气。 “罪犯姜顺宜见了知县大人还不跪下！”其中一衙役开口道。姜顺宜却怎么也不肯跪。 “知县大人，现今姜娘子还未定罪，罪犯二字扣在她头上怕是极为不适合。且我也说过了当日我和她在一起，她怎么能分身去纵火？”谢若凡不紧不慢地替姜顺宜申辩。 “是是是，姜娘子自然不是罪犯不必跪了，曹员外，今日请你以及一众村民来此便是见证一下，传证人上堂。”知县竟然一改口风，姜顺宜猜想定是和谢若凡有关系。 “知县大人，小人当日在西花楼见姜娘子和谢公子一同游湖，西花楼在城南的半山上，若论时间定然不可能是姜娘子纵火。”堂下之人明显是在说谎话，此人姜顺宜并未见过，但想来应该是谢若凡安排的。此时姜顺宜知道只要什么都不说便没事。 “你说你见着他俩，可明明下午之时她还在状元郎府中操持宴席，这好端端的怎么晚上便跑去游湖？姜娘子是个厨娘大家都知道，一早在无梦楼操持，下午又到状元府做菜，忙活了一天不累么？怎的不回家休息还奔波劳累要跑到城南去见东家？”曹员外问道，眼神里满是怀疑。 “曹员外，你可听说过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这句话？有情人要见面自然是千山万水都能走过的，何况我们只是相约在城南，那夜月光甚好怎就不能去游湖了？”谢若凡此时站在姜顺宜身边牵起她的手。姜顺宜则用眼神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此人果然有目的并非全然要帮她，此闹剧一出围观的人众多定然要误会两人是一对儿了。 “谢公子，你开什么玩笑，你能看上一个厨房的厨娘？就算你看上了她也入不了你家老爷子的法眼。”曹员外倒是熟知富贵人家的选媳妇标准的。 “这你就不知了，顺宜乃是我曾祖父钦点的曾孙媳妇。顺宜能见鬼神此事很多人都见证过，机缘巧合之下她与我家仙游多年的曾祖结缘我们方才走到一起，一切顺理成章。只是顺宜年纪尚小，又爱好厨艺我便安排在自家酒楼罢了。没想到你们这件事就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我也是实属无奈呀...”谢若凡述说着事情，姜顺宜听了都愣神，这奸商的嘴骗人的鬼，死的都能被说成是活的。 “姜顺宜，你分明是报复！”曹员外指着姜顺宜，怒气让他的脸涨红却也不敢说出实情。 “曹员外，你我素不相识我报复你什么呢？莫非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才怕人说出些什么不利于你的话才陷害我？我有人证你也有人证，那到底是谁说了谎？是谁人做贼心虚？”姜顺宜借坡下驴，此事想必谢若凡定是安排妥当的。 “罢了，我不想多费唇舌，顺宜在狱中过了一晚已经足够委屈的了，知县大人我能带她回去了吗？” “这...”知县看了看曹员外欲言又止。 “知县大人此事我也不叫您为难，顺宜我接走，你们该调查调查，若是怕顺宜溜走我便是她的保人，还有这些金子就作为保证金先存放在你那儿，放心顺宜娘子不会逃跑”说罢便示意下人端上，姜顺宜眼都看直了。虽然金子是用小箱子装着，可里头都是金条，看着可是沉甸甸的。 “还看，回家了。”说着谢若凡一把拉过姜顺宜远离人群。 “喂，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胡说八道啊！谁跟你家结缘做曾孙媳妇的？真是放了狗屁了你。”姜顺宜没好气道。 “这还不是为了救你权宜之计吗？”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救我方法千千万，何必毁我名节？可我姜顺宜也不是那么好被要挟的，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休想用舆论捆绑我。还有你钱多也不必到处送人吧...那箱可是金子欸，真是个二世祖败家子。”姜顺宜对于他这样一掷千金只为在人前表现自己的行为非常不耻。 “你当真好心没好报，你当我愿意拿出那箱金子？那是知县大人给我提的要求，给钱放人，看似我主动交保证金，实则是他自己要落袋平安的！只是让我做做戏，明面上好看罢了。我若不说出和你关系匪浅他还不肯收这贿赂呢！你叫我能怎么办？眼看着你在牢里挨饿吃碎石子拌饭？”谢若凡明显也是生气了的，只觉得自己的好意被曲解，但是也掩盖不住私心。 “什么碎石子拌饭，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那是因为小爷我花了钱打通关系的，不然你能有一口好饭吃？能睡到干净的草席？你别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好了。一切别人对你的好意都源于金钱，没有银钱关系甚至没有人愿意听你一句话，更别说喊冤。” “我并没有把这个世界想得很好，我穷过我甚至行乞过，我感受过所有恶意。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我想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解决事情，欠你的银钱我会还，慢慢替你打工还，但请你不要再对外说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感谢你救我，但你的想法我却不能苟同。这几日我请假好好休息几日，反正我到无梦楼也不曾休息过，我要离开几日朱有生基本能上手我不在应该也没事。”说罢姜顺宜便扭头跑走，此刻心里只想快快逃离开这儿。 姜顺宜回了小茅屋便毫无章法地收拾着行囊。 “顺宜姐姐，你要去哪？”香铃儿见姜顺宜心思不定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去找扶青。” “现在你被放回来，我想少爷应该无事。姐姐是担心官府的人还会去找他？” “不是，我只觉得在他身边我心会更安一些。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必要当面和他说，否则他成了最后一个人知道事情的人定然也会不好受。”姜顺宜皱眉道。 “少爷是修道之人，说不定掐指一算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姜顺宜总是觉得心下不安，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可终究会在意她所在意的人。 第72章 松仁煨沉香鸡 姜顺宜此去沉香林并不顺利，小苏与之同行但也只是知道大概方位，具体在哪怕扶青也要兜个几圈才能找到。 “小苏你确定没记错是在这儿？”姜顺宜还没上山便已经累得不行。 “少爷和我说过，这山下有个小村子，姐姐你看这村子就在这儿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往山上走啊...”小苏发愁道。 “虽已快到中秋可这天还是这么热。”姜顺宜忍不住抱怨，她最怕热了，烈日之下简直比在厨房闷着还难受。 “上了山就凉快了，姐姐你在前面树下先等着我，我到处打听打听。” “好吧。”姜顺宜实在是累的走不动道了，树下乘凉四周有人下棋有人闲聊很是悠闲的感觉。来来往往的人在姜顺宜眼里都很有趣。她喜欢看看别人的菜篮子有什么食材，猜测行人的午饭会是什么... “顺宜！你怎么来啦？”扶青突然喊道，此时他的双手根本腾不出来，手中有各色食材。 “我和小苏来找你可怎么都找不到路，正巧就碰上你了，太好了！”姜顺宜看见扶青心里像是有了依靠一般。 “我带你们上去认认路，那日我自己来找的时候也是找了许久上山的路。以前小时候来过现在可都变样了，而且这一路上杂草丛生的确是难找的。”扶青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腾挪出手方才牵起姜顺宜的手。 “怎么丢下西瓜捡起我来了？”姜顺宜调侃，见扶青确实买了西瓜和各种水果蔬菜。 “你来了自然比它重要多了，牵着你要紧...” “扶青，我这次来是...是我闯祸了，上次在曹府的事被撞破然后那谢若凡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大肆宣扬说我是他们家定了的曾孙媳妇，还自作主张地交了一箱金子贿赂知县。一箱金子欸！你说我怎么还呀...要是知道这样我倒不如多住几天牢房了。”姜顺宜懊恼地跺脚，想想就后悔。 “所以你就来我这儿告状来了？委屈了就知道找我哭？”扶青倒是没太当做一回事调侃道。 “才没有，我只是很想见你才来的。我有事自然第一个想和你说。而且弄得人尽皆知的误会我也想要和你解释清楚。” “你是什么人我难道不清楚吗？他要造谣便造谣，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至于银钱方面，现在我们俩都是欠了一屁股债的人了，也挺登对的。” “说真的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你掐指一算真能预测事情吗？”姜顺宜想起香铃儿的话来。 “不必算我都知道，凡事皆有因果，事事相关相连，一切连带作用而已。这当做给你一个教训也是好事，以后做事不能再如此冲动。我自然知道我对你说教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只能你自己撞了南墙才有记性。”扶青此刻犹如一个老父亲一般。 “这个墙撞坏了可真是贵...你说我要卖多少云吞才能赚到一箱子金啊...” “不必发愁，我带你看看满山的金子如何？”扶青神秘地说道，一说起金子姜顺宜可就不累了。 “走哇！真的有金子吗？金子挂在树杈上？” 扶青揉了揉姜顺宜的脑袋：“你这小脑瓜子想事情就是简单。”两人等小苏回来后便在艳阳之下迎着一缕清香上山。 一路上果然是杂草丛生，但也算是面前有一条路了，看着应该是扶青最近上下山留下的印记。而终于到了半山方才见一小屋子。 “这儿是之前看林人住的屋子，不过也空置了许久，我打算先铺路上山，有路了才能方便后续的事情。”扶青带着两人进屋子，房子被收拾得还算干净但条件实在是艰苦，这看着也没比牢房好多少。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啊，又要铺路又要请工人，还要管理这片林子，前期投入就得不少银子。”姜顺宜看着一片狼藉发愁道。 “这不必担心，你看这处处都是沉香树，我昨日细细查看了很多树都结香了，这也得益于顾家许多年没有挖采，且这片区域常受雷暴雨眷顾，被雷劈断的树枝就会自然结香。我方才说的满山金子就是它们，这些树可真真是宝贝！我打算挑选一个区域的树先砍伐直接整棵售卖，等资金收拢些再发展衍生品，同时还要栽种更多树苗。未来我更希望努力赚钱让顺宜你在这儿开酒楼、客栈。这后面还有一片湖，景色真的很美！若能隐居在此才是真正的桃花源。”扶青对这片山林有着无限的遐想。 “这儿确实好，我上山时还看见有野生的鸡子，以后在这养鸡养鸭会不会吃了沉香叶肉质更美味？”姜顺宜的眼睛里只有吃的。 “那鸡子通山乱跑所以鸡肉紧实，且有不一样的香气，怕是吃沉香叶和沉香树片也有关系。小苏，去抓一只最肥的来！”扶青早就馋姜顺宜做的菜了，此时自然是最好的机会。 “好咧！马上去！” 姜顺宜见此处厨房甚是简陋，只有一瓦罐比较乘手。扶青先是帮着把鸡杀了，破开肚子。姜顺宜将全鸡过了一遍油，松仁也以热油炸熟。 瓦罐中放入葱姜和大量黄酒以及清泉水和炸好的鸡和一把松仁，小火慢煨。在等待美味的同时扶青已经切好西瓜，姜顺宜也将炸得香脆的松仁拿出一小碟子，三人围坐在山间，嗅着树木散发的阵阵香气听着锅中咕咚咕咚的声音。 “顺宜这次给我们做的是松仁煨鸡？想必用沉香鸡一定会有不一样的风味。”扶青拿起一块西瓜便享受清凉的甘甜。 “对，我在想既然这儿的鸡子这么好吃，我们去买些小鸡回来养吧。自己吃或者拿回梦园售卖也不错。” “这么快就想着开农场啦？往后咱们家也学谢家一样有自己的供应链，这确实是个好点子。”扶青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也想看看姜顺宜的反应。 “谢家那个败家子能做好什么生意？咱们这农场开起来往后就在无梦楼的对面开一家馆子，对着打。”姜顺宜总是有一股子傲气。 “可是姐姐，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无梦楼的厨娘。若咱们家在对面开了的话打的可是你呀。这怎么打得赢？”小苏点出了重点。 “我师父回来了就定然能赢。且我又不是一辈子在无梦楼打工。债换完了我就回家啦。大不了回去用心点做菜，把午饭市也接过来说不定还债有望！”姜顺宜天生乐观。 “只是我若在这边忙活就不能常回梦园了。顺宜，我不能时刻陪着你，你会怪我吗？” 扶青握着姜顺宜的手，说起这件事还是有些愧疚的。 “当然不会，接手沉香林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且你喜欢做的事我都会支持。就像你永远都会支持我做厨娘一样，不管是给鬼做菜还是给人做菜都要好好做才行。你也一样，不管是老沉香也好小沉香也罢都要好好栽种，日子还很长我们都要认真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行。”说罢姜顺宜起身到厨房，闻见香味四散，开盖更是让人惊艳。 “菜好咯！”姜顺宜一喊小苏便进厨房下面，准备就着松仁煨鸡一起吃。 姜顺宜将炸好备用的松仁撒在鸡上，捞出上碟。鸡肉鲜嫩和松仁一块咀嚼不仅有一丝沉香的香气还有松仁的油香味，两者相得益彰。 “这道菜一定要作为顺宜的拿手好菜，鸡汁浇到面上拌一拌更是一绝！这儿养的鸡连皮都好吃，是爽脆的口感。不像平时的鸡皮软塌塌的感觉。吞下了鸡肉嘴里还会有留香。好的食材才配得上你的手艺。”扶青发自内心的感叹，遇上姜顺宜他的味蕾算是彻底被俘获，从此再也没有别家饭香这回事儿了，毕竟自家的才最香。 第73章 酒酿桂花软酪 姜顺宜一早便下山，趁着扶青还在睡梦中就自行离开却让小苏留下照顾扶青。天方才亮姜顺宜就已在赶路，映衬着初升的太阳显得一切都很有朝气。 路上只啃着自己准备的干粮实在是有些亏待了自己，到了山脚下的村里便见有铺子在卖糖沙翁。 “老板给我来两个！”姜顺宜见着好吃的便走不动道，这金黄色的蛋球在热锅里翻腾，只是简单的四种食材，蛋、糖、油、粉混合便能组合出如此美妙的炸物。炸沙翁最重要的就是炸的时候颜色要深一些，再裹上颗粒分明的白砂糖。 “姑娘趁热吃，要不要来碗现磨的杏仁露？”老板热情地招呼姜顺宜道。 “要！” 姜顺宜 “来嘞，这杏仁露里头加了姜汁喝着有点辣。” 姜顺宜接过杏仁露坐在铺子里，所见杏仁露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脂，想必是杏仁油，面上加了些许桂花干... “桂花...”姜顺宜不由得想起牢房里的那位朋友，幸而当晚自己有记下他家所在位置以及妻儿所葬之地。如今自己既然已出来了定然是要履行约定的。 姜顺宜在回家的时候特意到城南的奶房买了最好的奶酪，要制作软酪这可是必不可少的，还有酥油。上好的酥油要从蒙古商人那儿买，姜顺宜自然有自己相熟的店家。 “大黑虎子！你妹妹呢？今日怎么不见她？”姜顺宜进了铺子便喊道。 “你这妮子，说话声音小点行么？真会被你吓出病来。说了多少遍我的蒙古名字叫哈尔巴拉不是大黑虎！”眼前一蒙古壮汉从各色货堆里探出头来。 “图雅说你名字就是黑虎的意思，喊你大黑虎子多亲切呐，你的蒙古名字我可记不住。快快把你最好的酥油交出来！” “你要多少，哎呀我都说了多少次我的酥油不是卖的，我留着自己吃哩！” “你这么小气是吧！别逼我找图雅拔了你到的虎牙！”姜顺宜顺势做了个拔牙的动作，哈尔巴拉这一个大男人居然面露惊慌捂嘴，这场面让姜顺宜捧腹大笑。 “顺宜！你怎么有空过来？”图雅一身蒙古打扮，每次都让姜顺宜看出神，精致的珊瑚珠头饰和精美的发型相得益彰，完全是异域打扮甚是好看。 “图雅，快快给我些酥油吧。你哥哥又吝啬舍不得拿出来给我！”姜顺宜像是告状般地撒娇，图雅是她来到岭南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亲切。蒙古的食物并非每个人都能欣赏，但姜顺宜却对任何食物抱有最公平的态度，从不随意评判任何民族的美食，也愿意尝试，甚至是咸奶茶。 “只要是你喜欢的就都拿去，可是你这次又要做什么好吃的呢？能不能也让我试试！”图雅说话眉飞色舞，鬓边的头饰也跟着摆动，这灵动的美人的要求即便姜顺宜也是个女孩也无法拒绝。 “我要做酒酿桂花软酪！你若想吃就跟着我回家去，做好了第一个给你品尝！” “好啊，那我这就去取酥油。” 图雅转身便往店内走，从后门通往后院。这商铺是连通住宅的，两兄妹从蒙古草原到岭南经商，各色蒙古特色商品都在店内可以找到，而他们也会定期将中原的货物运回蒙古，而岭南便是其中的中转站也算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姜顺宜带着所需的食材回到小茅屋，而此时的香铃儿见她回便赶紧跑过来接过手上的篮子。“姐姐你可回来了，这两日谢公子日日来找你呢，总是问我你到哪儿去了我可都没说！” “知道了，一会做了好吃的便奖励你这个机灵鬼儿。”姜顺宜拉着图雅进屋。 “谢公子是谁？怎么日日来找你，扶青道长不吃醋？”图雅坐下自顾自地斟茶。 “就是我那要命的东家呗。” “怎么这样压榨你呀，不就休息个两天还跑上门来找人。对了无梦楼我听说好吃的可多了是真的嘛？要不我给你去捧捧场？”图雅一般只在城南活动，无梦楼也不是经常去。 “要捧场便早上来，中午和晚上可不是我的主场。说起来可真是愁死人了，正经饭市没有我的份，要够赎身钱可真是难了。” “这有何难，就包在我身上吧！今晚你收留我一夜，明日中午你别太快下工，我准保午市往后都是你的天下。” “当真？！” “我图雅一向说话算话，你就等着我，明日多备几道拿手小菜，我怕你做菜做到手软哦...”图雅古灵精怪的性格也是姜顺宜爱和她做朋友的原因之一。 “顺宜姐姐，食材我都给你码放好啦，还差些干桂花，我这就回梦园取去！”香铃儿说完便往外跑。 “这丫头，勤快得吓死人。” 姜顺宜来到厨房，所见的材料都被整齐地装盛在碗里。姜顺宜用着非常顺手，先是把糯米粉和玉米淀粉混合加入生牛乳和砂糖。在锅内用最小火将液态的糊糊炒至抱团，取出加入酥油反复拉扯增加韧劲，面团儿便可备用。 内馅部分便用奶酪糖和牛乳放入小锅中小火加热成糊状，再加入同等量的牛乳和少许玉米淀粉，搅拌至浓稠，放凉备用。 此时香铃儿已经拿着东西跑回来了。 “你脚程倒是快，桂花拿到了？” “拿到了！路上我见桂花开了也采了些新鲜的。还有家里有上好的干玫瑰花，说是西域那边来的，是方公子给亦萱小姐做玫瑰甘露的呢！我偷偷薅了些来！”香铃儿伸出手，只见几朵鲜艳的干燥玫瑰已经被捏得有些稀碎。“哎呀...都怪我做贼心虚偷偷拿东西抓太紧都碎了。” “看你下次还偷拿东西呢，一会我做好了软酪便用玫瑰花碎做装饰你带回去给阿致和亦萱，顺道赔罪去。倒是这两人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阿致竟会为了给亦萱做玫瑰露特地找这种西域玫瑰？”姜顺宜似是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八卦味。 随后将冷却的奶酪馅加入酒酿和桂花搅拌，这个过程要搅拌得没有颗粒口感才会好最后再用炒熟的糯米粉铺在案板上。用面团包裹起内馅。一个个软酪小团子出现，姜顺宜将小团子的中间用指腹轻轻按出一个小凹陷，有的撒上玫瑰花，有的撒上桂花。 “香铃儿，这些一会送到梦园去。”说罢将一碟子软酪放到食盒里。 “我马上去！”香铃儿拎起食盒就想往外跑。 “你着急什么小丫头，过来！先吃完再去不迟。”姜顺宜拎着小丫头进屋，也端了一碟子软酪进屋，用的盘子还是当时扬州的梁老爷子送的景德镇青白釉刻花牡丹纹盘。这盘子淡雅又不失美貌，用于和姐妹的下午茶自然是最适合不过了。 第74章 春兰秋菊 仅有酒酿桂花软酪这一点心姜顺宜自觉有些寒碜，另又准备一物。先是将时令的三种水果，石榴、雪梨、橙子备好。石榴剥好，雪梨和橙子皆切成小丁。准备三个青釉花口盏，分别将水果粒儿放入，再浇上一勺腌制青梅的汁和一勺蜂蜜。花口盏放到盏托之上更显美态，盏内晶莹剔透的水果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散发着细碎的光。 院子的树下吃着美食三人皆沉醉其中。 “顺宜，你们江南人果真是吃什么都这样精细好看，这碗盏也太好看了，这又是什么名堂？”图雅见如此好看的碗盏承载着的食物，不论是什么都定然好吃至极。 “这是春兰秋菊，本该选用玉石榴，也就是白色果肉的石榴，它和梨肉就似兰花色，而橙子柔则是橙黄类似菊花的颜色所以有春兰秋菊的美名。只是今日稍稍欠缺的是石榴我只买到这种红色果肉的。而这碗盏是扶青与景德镇相熟的瓷器商定制的，软酪的盘子则是机缘巧合一位去世的老人家所赠，两者颜色倒是很配像是一套似的，我甚是喜欢。” “这扶青道长还真是会哄人，做事如此细微，你爱做美食他便为你定做瓷器...真是看得我羡慕呀...”图雅托腮陷入沉思。 “怎么，想起你草原上的情郎啦？若真是如此何不赶紧回去成亲罢了！”姜顺宜故意打趣道。 “谁说我喜欢草原的人啦！我才没有情郎，咱们那儿的儿郎就知道打猎骑马，个个都晒得黢黑黢黑的，哪有你们这儿的美男子好看呀。”图雅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这儿的吃食特别好，我总觉得你们这儿女子美丽、男子帅气...我们在你们面前就像个大老粗一样。”图雅拿起软酪狠狠咬了一口，软糯的内馅甚至黏在嘴边亦不自觉。 “怎会，我倒是觉得你很美，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就和食物似的不分高低贵贱也不分地域，各有各的特点。在我眼里都有不一样的美。”姜顺宜如此说着用丝巾将黏在图雅嘴边的奶酪擦去。“对了，一会儿我得去个地方给过世的朋友送点祭品，你就留在家里或者和香铃儿一块到梦园玩一玩也可。” “那我还是跟着香铃儿去吧，我可待不住。” “那行，你们晚上都在梦园等我，我送去东西后也会回去一趟。” 姜顺宜拎着食盒也出门，顺利找到狱友的家，而他妻儿的坟也就只在后山不远处。姜顺宜并不忌讳什么坟墓，若是今日祭拜能够见着他们一家团聚说不定也是另一种完满。只是姜顺宜烧完了手边的纸钱都不见一个影子。 “兄弟，我姜顺宜遵守诺言给你带到酒酿桂花软酪了，不知道夫人孩子们会不会喜欢。若你们一家团聚了便在梦里告知我一声，若还有什么需要的要我给你们烧的也可以告诉我...”姜顺宜话毕四处张望，确定是真的没有鬼魂出没。 “难道真的已经一家团聚别无所求了？如果真是这样也好。”说罢姜顺宜起身离开，只是他转身后一家四人方才出现，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嗅着软酪。 “如此已经足够，怎可要求更多...”男人看着姜顺宜离开的背影含笑带泪，虽阴阳两隔但有些事情是可以跨越阴阳两界的。 姜顺宜好似放下心中大石一般，心情甚好。 “亦萱，阿致我回来啦！”姜顺宜方才入门便见亦萱和图雅拉拉扯扯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放开他！你这蒙古女子真是奇怪，是前世没见过男人么？他是我师父我可不让你缠着他！”亦萱挡在方灏致身前怒目道。 “好笑了，他是你师父又不是丈夫你紧张什么？”图雅看着像是要和亦萱摔跤一般姜顺宜立马将两人拉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亦萱这是图雅，我的好朋友，图雅这是扶青的妹妹亦萱。图雅是蒙古人自然热情奔放了些，和阿致又是新认识的朋友，大家都和气些嘛...”姜顺宜实是想不到这两人居然会闹脾气，本想着都是活泼外向的女孩想必能成为朋友。 “我可不和她做朋友，我只和美男子哥哥做朋友就好，阿致哥哥你说对吗？真想不到，扶青道长这样温和的人竟然有如此泼辣的妹妹！” “图雅......不如这样，你帮我准备些奶茶，今晚让阿致给我们做大餐如何？他手艺可好了。”姜顺宜故意岔开话题道。 “好啊!”图雅开开心心地追着方灏致到厨房。 “姜顺宜你还是不是我好姐妹了，你好歹可是我嫂子你不帮着我帮着外人！”蔡亦萱一肚子怒气都撒了出来。 “好了，你这是闹什么脾气，你要我帮着你什么？我可真是不知道了，莫非你还真看上了阿致？这师徒发展感情是不是有点儿......” “谁说我要和他发展感情了！你可别乱说！”蔡亦萱捂住姜顺宜的嘴将她拉到自己房间。 “唔...好亦萱，我的未来小姑可放了我吧。你这是做什么呀！”姜顺宜被蔡亦萱一把丢到床上，她便故作柔弱喊着救命。 “你和我哥倒是因着我终究有了结果，现下你可不许不管我啊！”蔡亦萱双手环抱故作生气道。 “早看出你的小心思了，不过你也不必怕，我听说有人为了咱们大小姐特地买了西域玫瑰来做玫瑰露呢。这不明显神女有心襄王有意？” “他哪是有意，不过是喜欢花花草草一类的入菜罢了，给我做玫瑰露也只是他本就爱做这些吃食而已。”蔡亦萱认真地分析道。 “可你与他朝夕相处，现在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我和你哥呢也各自忙着，就你和他在家，这不是近水楼台的事儿吗？”姜顺宜悠闲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着桌子上的葡萄。 “话是如此，可你们这些出自可太木头脑袋了。日日脑子都被饭菜塞满了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的。” “喂，你说他便说，可别扯上我们这些厨子好不好。喜欢他那就对人家好些，主动点总没错。女追男还不就是隔层纱而已。” “可你带来的那个图雅！她的纱看着比我薄多了！” “你别管谁的纱薄，这件事终归要看方灏致，若他喜欢你便是面前有座山也会翻过去，若不喜欢，即便窗户纸那么薄他也不会捅破。” “你可说得轻松，我哥那蠢猪便是对你太好了你才这样得意。哪天我嫉妒你在你饭菜里下泻药你可别怪我。” 姜顺宜笑得不行，也不知为什么蔡顺宜说起扶青是蠢猪她还挺认同。这才觉得扶青给与他的感情不需要怀疑不需要猜测是多让人顺心的一件事。 第75章 上位 未等鸡啼姜顺宜已经起身梳洗，好几日没有回无梦楼，今日也要正式回去继续打工赚钱。 “顺宜！记着早茶市过后先别走哦。”图雅听见姜顺宜起床的声响，搓着眼睛坐起身来叮嘱道。 “知道啦!”姜顺宜拎着食盒便出门去，食盒当中是准备好的软酪。自己好几日没有回无梦楼，想着顶替自己早茶市的朱有生和几位帮厨也是辛苦，带些点心给他们，若是今日真如图雅所说会很忙也能吃些顶顶肚子。 一早的忙碌，姜顺宜一如往常，只是谢若凡竟一早也来无梦楼。看似不敢上前和姜顺宜说话，只在一边看着他做菜。 “顺宜娘子，客人问软酪可还有吗？这一群人还想再下单呢。”小二进了厨房便问道。 “什么软酪?我带来的那盒子？”姜顺宜一看食盒里头所剩无几的软酪呆住了，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被忙昏头了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回来以后就把食盒放到一旁，估计是小二以为是新点心也就加到了点心单子上。“这我原本想着带回来给大家吃的，都怪我一下子忙昏了，小二哥麻烦你和客人们说，软酪是今日新点，明日正式上市。” “顺宜，没事你的心意我们收下了，这剩下三个咱们兄弟几个一人分一半尝尝你的手艺！”朱有生倒是很捧场，拿起点心就想吃。 谢若凡瞪了他一眼，他可懂眼色，马上递过一个软酪，其余的和别的兄弟们分。 “顺宜，这软酪确实好吃，明日等你的软酪上市了可也要让我们多吃几个！”朱有生不吝啬言语上的赞赏。 谢若凡尝了一口也露出笑容：“顺宜你的厨艺当真是越来越好。” “厨艺好有什么用，在你无梦楼也不受重用，一个早茶市能让我发挥什么厨艺...”姜顺宜故意抱怨道。 “你放心，一有机会我便让你主理午市，只是眼下宁大厨出品稳定我也是没有任何理由让你接手。” “罢了少东家，吃饱了麻烦你出去吧！别碍手碍脚的，我时间不多，你再耽搁我一下我少出一份点心便少赚几个铜钱，你知道的我得数着铜钱过日子毕竟债多压身哪！”姜顺宜用言语挤兑谢若凡，谢若凡只得灰溜溜出了厨房，上雅间又再下单了好几份点心。 “这少东家挺奇怪啊，听家里的厨子说，在家从来不怎么吃东西，怎么的回到自家铺子就吃得那么多。” “那还不是顺宜手艺好的原因。” “我看还有一层原因，真的和传言说的一样，顺宜是咱未来少夫人吧...” 帮厨们的窃窃私语虽然声音不大却让姜顺宜听着刺耳又不想言语反驳，只气鼓鼓地摔打着肉丸。 午市时间来临，姜顺宜仍旧慢悠悠地收拾着桌上的食材。 “姜娘子，麻烦你收拾好了赶紧离开，一会午市就要开始了我们也要准备。” “我忙了一早上了，饿得头发昏，我用剩下的食材做个粥吃可以吗，我就在角落不妨碍你们...”姜顺宜端着一锅粥缩在角落。 “真是上不得台面。”宁大厨鄙夷的眼神姜顺宜并不放在心上。这样的眼神她从前见多了，现下的日子可比当初好太多。别人怎么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过得舒心，不饿肚子就是最好的生活。 “宁大厨，外头来了好些人，单子都一摞了您赶紧准备准备吧！”小二进门就拿来了很多单子，这单量连姜顺宜都吓到了。 “今日怎么那么多客人，都是什么人？”宁大厨问道。 “大多穿着蒙古人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外商也不知怎么会有那么些人来，最近好似也没什么大的贸易交流会。” 姜顺宜一下子便意识到是图雅干的好事，偷偷缩在一旁偷笑。这单量怕且是宁大厨和他手下八位帮厨光切菜都要切出火星子的程度。 “去找陈大厨和乔老头来帮忙，多喊几个帮厨！”宁大厨也意识到自己无法一个人兼顾，从前也是他自己自大，非要霸占两个时间段，且让几位能做大菜的厨子都丢到了晚市，美其名曰晚上客人最多，中午自己可以兼顾。实际上也算得上一种地位宣誓，向众人宣示自己在无梦楼的地位罢了。 “这两位大厨一早就请假了，今晚也不回来，说是昨日两日一起吃夜宵闹肚子，拉了一个晚上都要虚脱了”小二也是着急得很，要是上菜不及被骂得最多的可就是前方的小二了。 宁大厨皱眉看向姜顺宜，姜顺宜则又往角落挪了挪故意不看他，内心早就笑开了花，脸上却还平静得很只顾着吃手边的粥。心想那可不得吃饱点补充体力么。 “宁大厨，今日客人甚多，你分一半的单子给顺宜和她的帮厨吧，顺宜你到外头的灶台，这里面人多了太挤。”谢若凡又入了厨房吩咐道。 “我可没有答应要帮忙哦，少东家你说过我只能做早茶市，如今又让我插一手。若明日人不多你又打完斋不要和尚我可不就当了丑女钟无艳？你也得问问宁大厨愿不愿意做夏迎春呐...”姜顺宜故意如此说，朱有生在一边却笑出了声，挤兑人就服姜顺宜一个人。 “你说什么呢...别闹了。这样如果今日你做的菜色客人都满意那以后午市就你和宁大厨一起负责。”谢若凡终于发话，姜顺宜也就是等着这句。 “这可是你说的！”姜顺宜立马从角落里站起来。 “是我说的，姑奶奶能干活了没有！？”谢若凡急了，虽午市刚开始，可是眼前的单子却是惊人的。 “我还有一个条件，我的帮厨薪资要和宁大厨的一样，他们也一样兼顾了两个时段，我的薪酬也要加倍!你若同意了我才能干活儿。” “同意同意，你赶紧的把外面的灶台收拾一下开始吧，那外头的好久没有用了，今日先将就，晚些时候我让人再添置些锅碗瓢盆。”谢若凡真是败给了这个小娘子，没想过如此快让她负责午市，但又想到姜顺宜欠他的金子颇多，若再不给机会她发挥只怕她会日日发癫，且自己也无法给她留下些什么好印象。 “少东家，我的午市晚市的客人数量可不是她一个早市能比的！”宁大厨看着非常不满。 “宁大厨，我也是马死落地行（粤语俗语，意思是没有办法）。” 姜顺宜没有管这两人耍嘴皮子，自顾自带着人往外头的灶头去。 “这已经好久没有使用过了，畔梦楼最风光的时候连这儿的灶台都不够用呢。”朱有生从小就在无梦楼做学徒，对这里很有感情。 “现在我们不就是在延续这样的风光吗？”姜顺宜拍了拍朱有生道。“开始吧！” 姜顺宜先是将所有的单子用糯米团子粘在墙上，大致扫了一遍。 “大家过来一下，我们分工协作，炒青菜一类小马负责，主食类老三负责，向云负责炖品汤类，小蒋负责烧腊卤味，小墙负责备菜。老朱你是二厨，杂类的菜色你有把握都可以做，其余的野味、海鲜等复杂的菜色由我负责。大家手头忙完了以后眼里要有活儿，互相帮助一下，暂时没有单子的时候帮忙一起备菜。完成的菜色在单子上划掉，整单完成的记得及时拿下放到篮子里留底。”姜顺宜吩咐道。 五位帮厨和二厨都非常得心应手，虽然没有接触过午市但是却都非常有拼劲，只因为姜顺宜刚才在谢若凡面前的一番话，为他们的薪资说话，这几人自然是无人感激，干起活来也非常有拼劲。姜顺宜至此正式上位，在无梦楼有了一席之地。 第76章 蝶粉引金龙 “蝶粉引金龙...怎么今日这么多人点这道菜？”朱有生看着单子发愁。 “怎么了？” “这道菜应该要用大花龙做，只是我们今日的准备的数量远远不足够的，而且龙虾都在厨房里头，这宁大厨哪肯在手指缝里漏出来给咱们。” “这样，你先找少东家说明，东家同意的话你让小二去找客人们商量能否换成海虾，价钱减半。我们也不必找宁大厨理论什么浪费口舌。”姜顺宜说道，如此简单的事情可难不倒姜顺宜。 “好！” 姜顺宜先是把兰花蚌准备好，从中间破开却不切断，有了蝴蝶大致的造型，稍后爆炒过后裙边卷曲姿态会很优美，既然换了材料就要换得彻底，要做出和宁大厨做的蝶粉引金龙不一样的感觉。 原本这道菜应该是以响螺片和大青龙作为主要的材料可如今选用更鲜甜的兰花蚌或许会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顺宜，少东家同意了，客人们竟然也没有意见。少东家说同意换材料的客人都每桌送一锅糖水，让我们也准备准备。”朱有生很快便回来说道。 “糖水而已，易过借火（粤语表示很容易的意思）。泡五斤红豆，一会负责汤品的熬一锅陈皮红豆糖水！” “好咧”帮厨向云醒目地回应。 姜顺宜继续手边的活，将活海虾开背去头去沙线去尾，不裹任何炸粉只控干水便入油锅过油，兰花蚌亦同此理。两者只需过油半熟即可，随后锅内留底油加入火腿丝炒香。 “老朱，用胡萝卜雕龙头和龙尾，摆盘需要！” “已经做好了，先雕了五个，单子有八份，我稍后继续。我先把三份红烧笋尖做好再来！”朱有生是眼里最有活儿的人了，基本上姜顺宜没想到的他都能事先做好。 “太好啦！，那就先上这几份，小蒋最先下单的是哪几桌？做好标记让小二先送上！”说罢姜顺宜在锅内加入兰花蚌和海虾球爆炒，最后加入葱段和三色甜椒少许盐糖和酱油爆炒。后便上碟。在蝴蝶状的兰花蚌上插上两根火腿丝就更有蝴蝶的样子。金龙的首尾放置于长盘之中，蝴蝶像是飞在金龙的身上引领一般。 “这菜我看比花龙做的还要精彩。”向云边熬着红豆糖水边赞叹道。 “小二上菜！”姜顺宜嗓门颇大也引来了宁大厨一方人的围观。一群人自是想不到姜顺宜没有龙虾竟然也能做出这道菜。 而前厅却为了两道不同的蝶粉引金龙引来了争论。 “我觉得这道海虾版的更为优胜，你看这蝴蝶造型优美，吃在嘴里那股自然的海鲜甜味占据整个嘴。且海虾弹牙并不亚于龙虾价格还亲民。看着也是很贵气的菜色。” “我倒是觉得龙虾更贴题，且宴客请友自然是要最贵的食材。” 一群人热闹息壤皆是为了这道菜，更有甚者两方菜色都点了一遍只为尝个究竟。 “我说小二哥，你让前厅的客人们点点别的菜色吧，再做这蝶粉金龙我都要升天了。你看海虾也不多了。”姜顺宜可真是累坏了，这才开市多久，经她之手已经做了二十几份，如今累得锅铲都拿不动朱有生接过手来做。眼看了二十几次就连朱有生也已经出师。 “顺宜娘子，我已经说了，可这今日客人们如此热情我能怎么办，我偷偷跟你讲哦，外头大多数人都觉得你的蝶粉引金龙更优胜，宁大厨可是丢了大脸咯...个个都猜测你做的才是宁大厨出品。你看他脸都气绿了。”小二小声地八卦，姜顺宜的笑意忍不住，这多累都得干啊，虚荣心真是个很好的动力。 “罢了罢了，可是我这食材确实不够了，少东家找人采购了没有？” “说是一会就有人送上，莫着急，顺宜娘子若缺了材料先做其他的菜，新下单的客人说久等些也无事的。” 姜顺宜只好转目看单子。 “栗子白蛤、白水猪蹄、芝麻鸡...游龙戏凤？”姜顺宜一脸懵，遇到指向性不强的好听却不知材料的菜名她便头疼。 “游龙戏凤是用大刺参和蛇、鳗鱼以及走地鸡和格子合煮一锅，以酸汤为底味炮制的锅子。”谢若凡竟然亲自捧着一大盆海虾到姜顺宜面前，顺便给她解惑。 “大哥...你这是干嘛你...”姜顺宜见他亲自动手急了。低声咬牙切齿地问。 “我给你拿海虾呀我还能干嘛？” “你一个少东家，干这活。你是成心让别人误会吧？” “我可没那么想，但是我也控制不了别人怎么想。我只是想帮我喜欢的人做点事而已。” “我呸，你别恶心我，我迟早要废了你...我跟你说...”姜顺宜真的快要受不了这个人了。 “姜娘子，等你手边的活 做完我来比试一场如何？”宁大厨竟然闲下来也来到姜顺宜的灶台边上，看到谢若凡殷勤的样子。 “宁大厨你别来捣乱了，我这忙得不行，你怎么还闲下来了？”姜顺宜真的不胜其烦。 “你还好意思说？外头的人都点你来做菜，也不知你到底下了什么迷药到菜里，我不服！” “我说宁大厨，结果已经分出来了你还不晓得吗？我们俩做的菜并没有署名，可是客人更偏好哪一方做的不就是赢家了？你何必太在意？你我一同做午市赚了钱也是我俩受益。”姜顺宜一日下来实在是疲惫，完全没有心思吵架。 “不行！我们定然要分出胜负，这次不算，你我用的材料不不同，价格也不一样。食客自然偏向更优惠的菜色。” “那也是你在给我使绊子，我没有龙虾自然改换别的食材。也是少东家同意我才这样做的，我也没有自作主张，如今你来说我的食材价格更优惠，你这不是拉屎不出怪地硬？”姜顺宜口不择言，气得宁大厨不轻。 “这样吧，大家听我一言，今日仓促，不如找个时间咱们再商议比赛一事，也作为无梦楼的一个噱头，可以宣传一下。到时候给大家准备一样的食材，也让顾客们盲选。如何？”谢若凡出来做和事佬。 “好啊，可是我比赛可是有代价的，若我赢了午市完全归我！”姜顺宜现下是被烦怕了，既然要比赛就要拿到最有益的条件。 “若你输了就只能做回你的早茶市如何？” “一言为定！” 终于繁忙的午市结束，姜顺宜也终于能回家。 “顺宜！今天如何？我带的兄弟可是点了你们最好的菜。”图雅一把搂住姜顺宜的肩膀道。 “我说你们造假也弄真点，每桌都点蝶粉引金龙，我这二厨雕龙头龙尾手都快烂了。” “这你可不怪我啊...这是你做的好吃他们非要点的，可不是我安排的。我一早就吃出那海虾出自你之手，后来我拱了几个兄弟和真食客吵起来而已，没想到那几个人吃了龙虾的一尝你的海虾也赞不绝口。场面当真是好笑。对了你们那少东家也出来了，说之后安排你们比赛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可一定要叫上我啊。” “还没定呢，其实我实在是不愿意比赛。何必呢，两败俱伤的事儿，我若赢了，老师傅没面。他若赢了我又不爽，本来谢若凡都说大家和和气气一块做午市了，可惜那大厨根本容不下我，非要挑衅。” “切，管他呢，反正你赢定了就对了。对了对了，你们少东家叫谢若凡？啧啧，真是江南美男子多啊...和阿致哥哥比也不相上下。” “喂，你可别动这个人歪心思，他可是个浪荡子。”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姜顺宜一额汗，摇摇头，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眼前的图雅还叽叽喳喳个不停。 第77章 雕玉双联宴 “鱼胶糯米粥，这是补中益气的，对你身体好。”姜顺宜给林初晓递上粥，如今的林初晓和自己当初所见的已经大不相同，脸色比以往吃素的时候好了许多。 “顺宜，你的手艺可是我最舍不得的，来岭南最开心的就是认识你。”林初晓看着碗里的粥不禁有些伤感。 “怎么你要走？什么时候的事？” “我总是要嫁人的，既然和谢家婚事告吹自然是要另寻人家。再过几日我就要去东京了。不过你放心我定然会等雕玉双联宴结束了再走。” “雕玉双联宴？” “你竟不知道吗？不就是你要和宁大厨在无梦楼斗厨吗？这无梦楼倒是很会做生意，只邀请五十人进场尝宴，凭邀请函入座，观战席则收十吊钱一人提供一份茶点。噱头十足都成城中热话了，且这宴席取名甚巧，雕玉双联用得极好。” “有多好...”姜顺宜虽不懂但大概也想到是谢若凡的意思。 “这是取自白居易的江楼夜吟元九律诗成三十韵中的一句‘寸截金为句，双雕玉作联。’雕玉不难理解，就是指雕刻精巧的玉，双联则是律诗中相对偶的两句，合起来则是指属对极为精巧。这不就是在告诉大家，你与那宁大厨都是手艺超凡的么。本以为谢若凡真是纨绔之辈，如此看来不仅有商业头脑，书也读得不少。” “哦...？这么优秀那不如你还是嫁入谢家来当无梦楼的少东家夫人好了。以后还能拉我一把让我早些走人。”姜顺宜虽目之所见谢若凡确实有些改变但却仍然不觉得他完全是个好人。 “那可不行，我已经和东京那边的人家订了亲，如何能再嫁谢家？不过我倒是听传闻谢家公子对你颇有意思。” “哎呀，别说这个了，说回那什么玉雕宴。他邀请的五十个人入场都是什么人？如何收费？”姜顺宜关心的还是分成问题，观战的都收十吊钱，那吃席的人价格定然不菲。 “并未收，我听说邀请的半数为乡绅、半数则是平民还有几位比较有威望的官员。说是赛果要公平，且酒楼出品每一个阶层的口味都会顾及到所以不能随意。若被邀请之人不能赴约则要求被邀人推荐另外一位入场，经过无梦楼判定是否能换人才行呢。我的邀请函也是表兄要外出办货才让出给我的，我自然是要参加喽！” “搞得这么严肃，劳民伤财。” “那倒不必上升到劳民伤财，毕竟也是生意，愿意参加的人便参加，也是多了一项乐趣罢了，就像过节一样热闹一番也很有意思。还能尝到两位大厨的手艺，说不定顺宜你就一战成名了，多少名厨都是这样比拼过来的？”林初晓将粥吃完懒懒地侧卧在贵妃椅之上。 “什么名厨都是虚名而已，我只是觉得品尝美食和制作美食这件事不应该当做表演拿到台前上来，这名利的成分多了会搅乱做厨人的初心。热爱就是热爱，单纯些不好吗？” “顺宜，你如此说也很对。但终究来说酒香也怕巷子深，一味躲起来钻研谁又知道你有那么好的手艺？何不放开思想包袱，只好好做菜罢了，结果如何你在我心理都是做菜最好吃的人。若以后有机会可要到东京探我，有好吃的也别忘了给我捎带上一份儿。” “那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我是很期待有一日你带着你的儿女回岭南游玩，我能给孩子们做冰糖葫芦啊小糕点啊什么的。”姜顺宜见林初晓一脸期待便故意逗逗她，也是真心的希望东京的结婚对象是她最好的归宿。 姜顺宜见时间不早便告别了林初晓准备往回走，见路上行人纷纷为中秋做准备，各色灯笼已经挂上，果真是快乐不知时日过，自己好似才来岭南没多久却又好像已经许久。小铺子已经卖上了各种精美的月饼。 “老板，这月饼是什么馅的？”姜顺宜看着各色糕点自然是走不动道的。 “老板各色内馅都来一块。麻烦帮这位娘子包好我们带走。”姜顺宜一回头只见扶青就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下山来了？我好想你啊！”姜顺宜声量不自觉提高，又觉四周人多尴尬地捂着自己的嘴又忍不住心跳加速，这惊喜她可真是十分喜欢！ “我想着中秋快到了，且昨日小苏上山给我送东西的时候提到你要斗厨的消息，那我当然要回来陪着你了。”扶青揽过姜顺宜的肩膀，却一下子扑空。 “这在外头，咱们注意点影响。”姜顺宜故作正经。 “谁不注意影响了？就你大喊大叫说想我才不注意影...”扶青的嘴被姜顺宜捂得严实，两人接过月饼便往家走。 “你山上的事不必管了？如此拍拍屁股就走，我可是把我全副身家都投进去了的！”姜顺宜一手捏着一个小月饼边吃边说道。 “那边已经砍伐出了一片空地，理出的第一批香我已经带回来了，这几日便找买家去。只是剩下的白木一时也无法运下来，现在只好先把能卖高价的沉香先出手，回笼些银钱就能请工人先在空地处建个稍微大些的屋子。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下雨时还会漏雨，若要保存沉香，那样的环境是绝对不行的。”扶青看似也有些为难，手边紧缺资金，这的确是目前最主要的。 “没事，咱们一起想办法，中秋快来了，我想着准备一批月饼售卖。你看这外面铺子做的月饼一点也不新奇不好吃，也就卖相还不错，实则甜腻吃半个就腻了。”姜顺宜顺势将吃了一半的月饼塞到扶青手里。 “是吗？这枣泥馅的应该很好吃才对。”扶青自然而然地把姜顺宜吃不完的月饼塞进嘴里。 “扶青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姜顺宜似乎突然想起什么。 “枣泥应该很好吃？” “不对！你说白木运不下来？我若能帮你消耗掉还能赚钱你觉得如何？” “顺宜，你这话题也太跳脱了。我都差点接不上。” “我上次听你说可以做沉香茶，若用结香的沉香是一种奢侈，那白木又如何呢？是不值钱的部分？” “其实也就是沉香树的母树，结香的部分是沉香，而白木是没有结香的或者结香很零散的部分，树皮和白木部分香味和功效自然是很一般的。” “那也就是说白木部分也会有一些油脂，也能散发香味咯！如果我说我能让它身价百倍你信不信？”姜顺宜又来了鬼点子。 “我当然信。需要我做什么？”扶青已经摸清楚姜顺宜的路数，这赚钱之道定然也是和吃离不开关系的。 “家里上次顾长浔送来的沉香树你找人把它切成圆盘，不需要改变它原本的形态，也不用管你哪块地方你挖出过香，反正就横切，我要切面非常整齐的，能看到树的年轮就更好了。若是切到细处就竖切，总之是能做成托盘大小的，不管是圆托盘还是长托盘都可以。你明白我要的是什么样的么？”姜顺宜不放心地追问。 “我大概明白。你是想在宴席上用来装盛食物？” “是，也不是。我还需要研磨和切片、勾香的工具。这两日你再找几个人上山，把树分段搬运下来。这次我定然将事情搞大。” “行，只要你乖乖的不闯祸，什么都依你。” 姜顺宜心里默默偷笑，闯不闯祸不知道，得罪人是肯定的了。 第78章 雕玉双联宴－菜单 “阿致哥哥，你发什么愁，这些菜色连我都能做出来，你担心顺宜不能么？”蔡亦萱凑到方灏致身边看菜单问道。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别掉书袋子，听不懂。你学我哥也学得太十足了吧！”蔡亦萱一听方灏致这话便不乐意了。 “亦萱，阿致的意思是天下事都没有难易的区别，任何难事只要肯着手开始便不再困难，相反简单的事若不动手便永远都是困难的。”扶青和姜顺宜拎着大包小包的进了梦园。 “什么东西这么困难？”姜顺宜也来了兴趣。 “你看看，这是无梦楼送来的雕玉双联宴的部分菜单，前七道为之固定菜色，后三道则是有指向性的自创。自创部分倒是容易发挥，可前七道菜我竟没想到会出得这么不着边际。”方灏致递过菜单。 “这前七道菜看着不难实则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一地道就是白粥？这也太奇怪了，若两者比试做出同样的白粥底是无法分出高低的，如若要脱颖而出必然要从简单中做出些不同。这可就难了。”姜顺宜一看便发愁。 “平路跌死马，浅水溺死人。真没想到谢若凡还是有点东西的。”扶青发现谢若凡并非那么简单，这段时间观察下来还确实和传言中有些差别。做生意方面玩得一手好牌，看着之前还真是扮猪吃老虎。 “这上面还说，两位大厨可自备三样食材，其余的都由无梦楼提供。五十名试菜人围坐于固定区域无法看见做菜过程，唯有观战者可见。五十名试菜人品尝双方菜肴后盲选投票。”方灏致似乎发现了突破点。 “自备食材...”姜顺宜眼神逐渐失焦，这样的状态在之前谢家曾老爷子报梦之后也有出现过。姜顺宜目前表情毫无波澜，实际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这份菜单已经将她引入一个复杂混乱的境地。 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姜顺宜便伏在桌上睡着了，梦中朦胧模糊的梦境里迷雾重重。 “顺宜...”眼前之人逐渐清晰。 “谢若凡？” “又认错人了小妮子，我来是给你送这个的。” “曾老爷子又是你？这本绝学菜谱给我的？” “对你而言这比试本就不公平，做的菜色都是宁大厨日日所做的，但有些你却从未接触过。我给你这本菜谱也并没有比试中的菜色，给你只是作个应急启蒙，毕竟明日你就要比试了。若你赢了记得给我做点好吃的带到我面前。” “哦...可是你想吃什么？” “豆芽酿...” 姜顺宜抓紧时间翻阅菜谱，正如曾老爷子所言，并没有任何相关的菜色，可是却也见识到了不同种类的烹饪方法。 “顺宜...顺宜，困了就回房间睡。”扶青轻声叫醒了姜顺宜，其他人已经忙别的事情去了，只见扶青蹲在姜顺宜面前。 “扶青，我又梦到了谢家曾老爷子给我看菜谱...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什么？” “日你把最好的沉香片和白木都给我一些，我还要蜗牛，沉香林里野生的！”姜顺宜要的东西里蜗牛可真是扶青最意想不到的。 “好，我去帮你弄来，明日我一定准时给你送到。”扶青也不问为什么，既然姜顺宜要，他一定会找来。 “我知道听着很离谱，可能你会觉得我要求多多很麻烦，但是......”姜顺宜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现在已经临近下午，上山找的话怕且都很晚了。 “有什么可但是的，只要你想要的，即便天上的月亮也无不可。放心，我这就去。”扶青起身便走，姜顺宜也没有闲下来，还有一样是她必须留下做的。明日的三样自备食材也就三样不缺了。 “顺宜，你上哪去？”蔡亦萱追了上来。 “我去城南，我要找新鲜的茴香。” “这可难了！一般茴香都是干的呀，都是从迦南商人那儿买的。带到来咱们这儿可甚少有新鲜的呀。”蔡亦萱不解道。 “可是我一定要新鲜的。去碰碰运气吧，迦南商人是长什么样的？” “你见围着头巾的穿着长袍身上有浓烈的香料味的就是。我和你一起去吧！那儿我有相熟的香料商。” 蔡亦萱拉着她就往城南区去，只是问了好多铺子都直言并没有新鲜的茴香。 “顺宜，可见着你了！明日的宴席能帮我搞到入场试菜的邀请吗？真是气死人居然不邀请外商！就连观战的席位我也没买到。”图雅一把抓住姜顺宜。 “你帮我找到新鲜的茴香我就偷偷带你进去！”姜顺宜此刻并没有心思搅和便随便应付道。 “那可还真是巧了，我还真有。” “当真？” “可是不多，这是我之前买了新鲜的忘记吃了就用水泡着根茎，没想到真的活了。我要是给你了你当真带我进场？” “当真当真，快快，带我去取。” 姜顺宜顺利获得新鲜茴香以及一把茴香种子。此刻的图雅可真是如救世主一般。 第79章 雕玉双联宴－白粥脑花 姜顺宜一大早便到无梦楼准备，此次斗厨的场地竟然就设在室外的院子的天井中，一分为二有两方同样的炉灶和食材。双方用厚布隔开互相不可见。而上方二楼则可以清楚地围观两人做菜的过程，而五十位试菜人便在室内不被允许随意往室外挪步，这也是为保赛果公平。 姜顺宜其实并无办法偷偷带图雅入场，只是将原本扶青买到的三张观战的其中一张票子挪给了她，而扶青送食材来的时候扶青亦顺其自然可以入场。只是姜顺宜的准备工作都基本做好了却迟迟未见扶青。 “顺宜，别着急，扶青定然会按时送到的。”朱有生看出了姜顺宜的担心。 此次斗厨配备一位帮厨，朱有生自然是姜顺宜的首选。 “没事，先把粥熬上吧。”姜顺宜转向灶台。 “这么快？” “粥底要熬得绵软自然是要花时间的。且白粥的定义并非那么简单。”姜顺宜先是将一只肥鸡平铺于碟子内，再铺上一层金华火腿，又覆盖一层新鲜猪肉，最后就是铺上一层姜。随后上锅蒸。 另一边白米先是淘净后加入盐和油，最后放入砂锅之中再添入沉香和陈皮泡过的泉水。完成一切动作之后便是把美味交给时间。 “老朱，你先看着火，我到外头看看扶青来了没有。”姜顺宜似是有些预感，感觉扶青会在门外被拦下。 “顺宜顺宜！！！”扶青果真是被拦在门外。 “你们让他进来，这是给我送自备食材的。”姜顺宜对门口拦着扶青的小二说道。 “顺宜娘子别为难我们，食材能进，可人不行。他既没有邀请函也没有观战票。” “罢了罢了，顺宜材料都在这儿了，你拿进去吧。我在外等着你。”扶青递过东西，姜顺宜眼见扶青身上脏兮兮的便知他定是找了一夜蜗牛，篮子里沉甸甸的让她顿时红了眼眶。 “对不起，为了想赢比赛把你的票都给了图雅。” “你这个傻瓜哭什么，不就是不能看着你比赛么，可是你要知道我是和你同在的就好了。”扶青极力想要安慰姜顺宜，希望不影响她比赛。 “让他进来吧，我可不想眼见这虐恋情深的戏码。”姜顺宜抹了一把脸回头，是谢若凡。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姜顺宜回头道。 “没什么，就是不想看见这臭道士在这儿装可怜扮深情，我让他进来也是不想影响你比赛心情。顺宜你要知道我也是想看着你开心，看着你赢得比赛的。”说着谢若凡想要伸手，姜顺宜灵巧地躲开，拉着扶青进了无梦楼。 扶青被安排到谢若凡身边的座位，两人面面相觑。互相皆用余光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只是两人怎么看结果都是对方眼光围着姜顺宜转。 此时第一道菜双方也都准备好了，白粥油条。最平常也最简单的早餐搭配。 两份餐食被送到五十位试菜人面前，谢若凡虽不参与评判但小二亦送上了一份。 “多备一副碗筷，我和扶青道长一同品尝。”谢若凡送上一个不耐烦的表情，碍于扶青就在自己旁边，若是只一人独食也非常奇怪。 谢若凡往扶青的碗里舀了几勺粥又继续开口：“扶青道长，你看顺宜在比拼厨艺，要不我们也来比一比如何？” “比什么？” “我们不评判好吃与否，只辨认哪方是顺宜做的。” “这有什么好评的，我们所在这个位置能看见他们如何炮制美食，大概也能知道。你无不无聊。”扶青故意气谢若凡，而他却端起粥品尝。 只尝一口就知道肯定不是姜顺宜所做，这碗粥搭配了十色咸菜，虽然看似花哨但却没有任何惊喜。白粥应该只放了些瑶柱吊味，而油条虽酥脆却伴随油腻味。 另一碗粥却散发着幽幽的香味，扶青的嘴角，这才是出自姜顺宜之手，粥色并非雪白，想必是沉香和陈皮，汇合了米香味让人觉得闻着舒心，而尝到的时候却被口感震慑到。白粥本该有米粒，可这一碗被熬得浓稠，几乎看不见米粒。绵滑柔软却带着肉味。 “这也不见肉，怎么做到的有肉味？”谢若凡也发现到这个问题。 “蒸出的肉汁加入到粥里熬煮就可以不见肉却有肉香。可我觉得油条才是精彩之处。”扶青拎起油条，有别于平常吃到的，油条的中间竟然夹着一条新鲜的茴香一同炸制。 即便是单吃油条也不会过腻，这全然要归功于茴香，以及恰到好处的火候。 “不必看我也知道这回合顺宜肯定赢。”扶青内心的骄傲自豪溢于言表。 “你怎知？” “这是比赛场，谁做得最有别于平常且味道创新自然是更夺食客的关注，若是你，吃惯了桂花糕，突然有新奇的各色糕点，你会不会感兴趣？定然会被第一秒的喜欢完全占据着，当食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投票已经结束。顺宜的做法真是聪明，但重点是确实也做得很好吃才能同时取巧。”扶青用茶水漱口眼睛却一直黏在姜顺宜的身上。 此时的姜顺宜面前也送来了宁大厨的白粥油条，每一道菜双方都能品尝对方出品。姜顺宜大概也能知道宁大厨的做菜思路，他只按照无梦楼或者说是畔梦楼的旧标准一直延续下去，却从来不敢有什么创新，老一辈师傅困在酒楼久了便有些绑手绑脚，这也是很正常。 “第一道菜投票结果已出，姜娘子大获全胜！”小二宣布着赛果，姜顺宜并不意外，着手准备着第二道。 第二道菜给出的菜名就足够让人心惊的了，猪脑。只简单的两个字却没有描述任何烹饪方式，叫人无从下手。 “猪脑，是不是有点太难处理了？我们无梦楼也没有猪脑这一类的菜色啊...”朱有生看着姜顺宜手里的菜单发愁。 “我从来没用猪脑做过菜。”姜顺宜直言不讳。 “那怎么办？” “我看过一本食谱，若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食材可以先尝试油炸，油炸总不会错吧？”姜顺宜所说的食谱便是谢家曾老爷的半本食谱。里头确实有这么一句话，可是她没有尝试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终极要义。 “那只能试试了。”朱有生开始处理猪脑，先是洗干净，将当中的血丝、筋膜全部撇除。洗干净的猪脑先是用各种香料腌制，加入盐以及胡椒粉调味，最主要的还是姜和辣椒。辣味能掩盖腥味，只是姜顺宜这样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猪脑改刀切成小块，如此一来就没有了原来的形状，五十位试菜人当中或许有些人很难接受猪脑这一食材。若是他们基本上认不出猪脑原来的形状或许也更愿意尝试。 小块的猪脑裹上炸粉就可以放入油锅，另外新鲜的辣椒圈也裹上榨粉油炸。复炸过后便可上碟。姜顺宜夹了一块猪脑尝试。 “如何？”朱有生问道。 “油炸确实减少了一些腥气但总是有残余的余味不能改变，虽然口感也尚算不错，但绝对不是什么必然要尝试的菜色。若是给我，来到无梦楼是绝对不会尝试的。”姜顺宜放下筷子，眼下她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理这一食材。 “后面还有那么多道菜呢。这一道也就当做牺牲掉吧。”朱有生说罢喊来小二上菜。不久后宁大厨的猪脑就被送到姜顺宜面前。 “我看这一局确实是我们输了。宁大厨的脑花压根没有辣椒但是却完全没有奇怪的味道。大量的蒜蓉竟然和脑花味道很搭，应该是放入烤炉里烤制才有这样的香气，吃起来口感和豆腐很像，还带有肉香味。果真是老师傅。”姜顺宜对于这道菜还是非常赞赏的。虽然老师傅不懂得创新，只陈旧地守护着原有的技艺，但这经验就是经验。处理特殊食材的时候还是要凭借这些经验。 “这一轮宁大厨大获全胜！”小二又来报赛果，这结果姜顺宜也是心服口服。 第80章 雕玉双联宴－碧绿琼山绉纱白鸽蛋 第三道菜名为碧绿琼山绉纱白鸽蛋，姜顺宜早就期待这道菜了，制作难度比前两道增加了许多，且能够加入很多自己的想法。毕竟谁也没有定义过这道菜到底应该如何做。无梦楼的做法是用高汤蒸蛋作为琼山豆腐，在此之上加入一些碎菜作为点缀，而绉纱白鸽蛋则是先把鸽蛋炸至金黄皱皮故而位置绉纱。名字甚是好听，但是总觉得这道菜无滋无味。 姜顺宜的做法则是在生鸽蛋上敲出一个小孔酿入鲜肉虾泥，鸽蛋上锅蒸熟再剥蛋壳，随后入油锅炸出绉纱。这样的鸽蛋滋味更足，品尝的时候惊喜感绝对满分。 而碧绿琼山豆腐的做法也不同，先用菠菜榨出汁液，混入高汤中。颜色翠绿好看，再加入鸡蛋混合搅打，撇去浮沫。完全成型后则用勺子舀起一块，放入高脚碗中，琼山豆腐块便呈现出更有意境的效果，起伏的豆腐块就像蔓延的山川，配上蒸熟的绉纱鸽蛋，此时鸽蛋内的肉泥起到关键的作用，涌出的汁水将两者很好地融合。 这道菜姜顺宜以单份的形式上菜，每位试菜的客人都可以感受到这山水画一般的菜色。 “着白鸽蛋中的肉汁包裹着鸽蛋黄，这滋味甚好，我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琼山绉纱！”在场的一位夫人说道，身边的人也迫不及待地尝试。 “顺宜就是颇有想法。”扶青看着场内忙活的姜顺宜吃着她做的绉纱鸽蛋不禁露出笑容。 “再有想法她也是我的厨子。”谢若凡甚是煞风景。 “不过是工作罢了，可是顺宜可是我将来的妻子。我们早就彼此认定对方。”扶青宣誓主权也绝对不含糊。 “哦？是吗，你不知道半路会杀出程咬金吗？她一日未做你的新娘，旁人一样有机会。而且你个臭道士不好好修道，你到底知不知羞耻。”谢若凡急了便出口伤人。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且我本是火居道士，成家娶妻本就不在话下。你放心日后我和顺宜成婚定然邀请你，可千万记得人不到礼要到。”扶青低头坏笑，这表情自己都觉得特别小人得志。 “你这嘴脸，我真想揍你。”谢若凡此时只觉得如坐针毡，他真后悔把这眼中钉带了进来。 这边厢，姜顺宜还未听这局胜负便开始着手准备下一道菜以及自创的汤品。 “金钱草蒸鸡，这可是很能体现厨师对蒸菜火候的把握，若是时间长了肉会老，时间短啧不熟。且金钱草的用量是多少也不知道。味道又是如何的？”朱有生碎碎念。 “最好的蒸鸡该是肉全熟脱骨，骨中却还有几分血丝。金钱草大概只需要铺满碟底就行，太多会涩，少量则有清香。金钱草清热解毒，可是个好东西。”姜顺宜说罢将金钱草洗净铺上碟。鸡被剁成小块，用料酒、盐、糖、芝麻油等腌制。 “蒸锅大火，水烧滚了以后放入蒸锅中，我来看火。”姜顺宜另一边却在准备着鸡骨草和排骨以及薏米等材料放入汤锅中开始煲汤。还有一味最重要的，方才煮白粥时用到的沉香，仅仅泡过泉水而已，味道还是十分浓郁，姜顺宜则一并将它放入汤中一起熬煮，这幽香的气味绝对会让这锅汤更加出色。 金钱草整鸡上锅之际姜顺宜又继续准备后续的菜色。自创的酿菜姜顺宜选择豆芽酿。虽然在细细的豆芽中塞肉的方式姜顺宜是可以做到的，并且也实验过，但今日她并不打算这样做。这种烹饪方法无疑只是炫技而已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放在餐馆上更是无法践行，莫不如将一撮芽菜用香葱绑住两头，中间形成一个密集的小网兜酿入猪肉馅。这样不管是油炸还是蒸煮都十分好吃。 脆爽的豆芽包裹鲜嫩的肉馅，一口下去口感层次丰富。 “顺宜还有一道白雪藏龙你还没有准备。”朱有生担心道。 “先等等，再等等。还没到时候。”姜顺宜好似有所谋划。 “什么意思？” “再等半个时辰才会有新鲜的龙虾送到。你看这些，都是昨天准备好的不够生猛。”姜顺宜小声道。 “这可是重头戏，你可别耽误了，若是一会送来的海鲜没有大花龙如何是好？” “大不了就是用回这些而已，但若我等一等，说不定就是另一个口感层次了。” 姜顺宜手边并未停下，接下来就是处理蜗牛，扶青给他带回的蜗牛只只肥大，且肉白如白玉。将蜗牛从壳里挖出去除内脏，加入白醋和水洗净粘液，蜗牛壳亦用清水冲洗干净。青红辣椒丝加入盐和酱油于碗内，再泼上一勺热油便可备用。蜗牛肉入锅翻炒加入部分调制好的酱汁，炒至卷边便可捞起，蜗牛壳亦下锅加入酱汁炒制。最后将肉再塞入壳内。如此一来里面的肉也定然会有味道。 最后砂锅诶放入洋葱丝垫底，铺上蜗牛，并不需要加水，只放入上好的黄酒焗熟即可。此时在高温中未熟的蜗牛肉会散发出汁水底下的洋葱丝的滋味也会十足，两者食材相辅相成，洋葱的焦香飘出也就说明这道菜完成。 第81章 雕玉双联宴－白雪藏龙 比赛进入白热化，双方都在忙碌地准备着手边的食材根本无暇顾及对方送过来的菜色以及赛果。大概这才是好厨师的初心，比赛结果并不是最重要，而是出色地完成手边每一道菜品才是他们的使命。 “顺宜，场上那边已经催了，白雪藏龙宁大厨那边已经上了，问你这边怎么还没好。”小二着急地问道。 “我线上金钱草蒸鸡，白雪藏龙我放到最后上。麻烦小二哥跟前面的客人解释一下。” “可是，若上菜顺序乱了的话这道菜就无法评分了。” “可是少东家给的规矩里也没有说明一定要按照菜单顺序上菜。不论如何这道菜我出不了，若是因此少东家判定我这道菜弃权我也没有办法！”姜顺宜的性子一上来真是谁都拉不住的。 “顺宜，你这是对自己太自信了还是在破罐子破摔，你知道每一道菜对于比赛来说都至关重要。”朱有生拉住姜顺宜道。 “我知道，就是我认为每一道菜都很重要才不想糊弄客人，海鲜池子里的龙虾你自己瞧瞧，除了几只还能稍微动一动其他基本都已经死掉了。放再多冰块也改变不了已经不新鲜的事实。”姜顺宜皱眉，方才见这些龙虾只是没什么精神，而转眼大部分就已经不动弹了。若是勉强让她用这些龙虾她定然可以做出菜来，但那细微的口感变化追求极致美食的人一定能感受到。 双方僵持不下，小二只能请示了谢若凡，谢若凡同意后方才让姜顺宜先上后面的菜。 “顺宜，不就是一只龙虾的事么，死了没多久的海鲜一般人尝不出来的。且调味和烹饪过程中是可以很好地掩盖这一点的。”朱有生想着安慰姜顺宜，姜顺宜却落眼在厨房外送鲜货的人身上。 “你看，我这不是等来了么。这个时间段正好是每日送鲜货的时候。烹饪技法能掩盖食材的不足，这一点没有错。但我对食材也有自己的坚持，这道菜要做出雪白无瑕的虾肉就必得用新鲜的，否则一切都是糊弄。”说罢姜顺宜取来最新鲜的龙虾，用筷子往龙虾尾部插进先放尿，然后迅速用刀分解龙虾头和身体。 再选用小刀起龙虾肉。 “龙虾最新鲜的时候是粘壳不容易起肉的，老朱快来帮我！”姜顺宜将龙虾肉基本取出后又取来鸡蛋，将蛋黄分离只留蛋清。在碗中迅速用筷子搅打。 炒锅被姜顺宜清洗得干净，又再用抹布来回擦了好几次。 “顺宜，这是为何？”朱有生不理解她的行为。 “白雪藏龙要炒出雪白的蛋白一定要让锅保持干净，否则卖相难看。”说罢便让朱有生将所有龙虾头放入蒸锅，猛火蒸至全熟准备摆盘使用。 蛋清中最后加入生牛肉搅匀再加入一勺高汤一勺盐和糖。另外准备一个碗加入淀粉再用少量的蛋清融化，最后倒回蛋清中。龙虾切块用蛋白、盐、糖、淀粉腌制。如此腌制过的龙虾会更爽滑也是这道菜最关键的步骤。 锅先烧热加入冷油，油温上来以后将龙虾肉放入锅中，龙虾随着高温热油猛炸迅速结块，姜顺宜用长筷子将它们拨弄开，直到全熟便可捞起。此时最主要的是火候，若把握不好龙虾肉吃着不弹牙且松散。龙虾捞起后留底油便可加入混合好的蛋白液，此时中中火，不可猛火，否则蛋白就会迅速变焦黄。而此时锅边会有一些粘连部分也就不捞起，此时再加入一勺油和刚才的龙虾一同入锅稍微翻炒。此时的白雪藏龙有种弹嫩的感觉，还散发着牛乳的香气。 上碟加入果仁以及火腿粒便大功告成。 “顺宜这道菜你还真是做得出神入化！若不说还真以为你是几十年的师傅了竟然对海鲜食材这么熟知，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朱有生不由得赞叹道。 “说真的，我以前没处理过这一类贵价海鲜，但我想着应该和海虾有相通之处吧......”姜顺宜心理不得不佩服谢家曾老爷子的食谱，那本食谱里有记载着很多海鲜的处理方法，也不知道是不是误打误撞正好这道菜便用上了。 小二将白雪藏龙送到食客们的桌前，谢若凡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姜顺宜的这道菜。 “滑嫩香浓，鲜味中有牛乳的奶香。确实和宁大厨做的白雪藏龙不一样。”谢若凡被这道菜的味道惊喜到。 “宁大厨刚才所用的是高汤蒸龙虾肉的方式，没有加入牛乳只想用浓味的高汤吊味来掩盖龙虾不够新鲜的事实。但顺宜用的龙虾则是实打实的新鲜，所以并不怕用味淡的牛乳一同炒制，最终在食客嘴里回荡的仍旧是龙虾的一抹甜味，这正是宁大厨出品的白雪藏龙所没有的。”扶青嘴角上扬，果然是姜顺宜，从来没有让他挑剔的味蕾有过失望。 “可是这道菜我只能判定她弃权，毕竟所有菜都上齐了她才补上。”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如今打成平手，以此道菜顺宜的时间差作为借口让双方都有面子。”扶青早就看穿谢若凡的小心思。 “你这道士还挺聪明。也不愧是曾经的畔梦楼少东家啊，说道做生意方面也只是比我欠缺了那么一丁点。”谢若凡对扶青的看法有一些些的改变。 可就在公布比赛结果之时姜顺宜瞬间的脸色都变了，扶青明白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明明白雪藏龙这道菜上了必然大获全胜，却因此落得个平手实是让她不爽的。 “我宣布，此次比赛双方平手，往后午市将由宁大厨和姜大厨一同主理还请广大食客多多帮衬。”谢若凡想着完美结束这次比赛，但姜顺宜可不是省油的灯。 “大家，小女手艺如何想必广大食客必有自己的评判，我自请撤销午市主厨的职位，往后我只在早市服务大家，若大家想要品尝小女的手艺可到梦园预定中秋家宴，以及糕饼。此次中秋宴将分多次安排在谢家祠堂，会加入沉香融合到各种菜色之中，方才大家也应该品尝过了沉香是我梦园自产的，请大家多多支持。”说罢姜顺宜便下了台，回过头见谢若凡仍在原地发呆，如此比赛就是为姜顺宜做了嫁衣。 姜顺宜下台便被一堆人围着询问中秋宴席之事。而在人群中姜顺宜却见一熟悉的面容。 “师父！真的是你！”姜顺宜几乎是惊叫出声的，蔡翰生的容貌便是如今的扶青也很难认出，但姜顺宜却一眼就认出，眼中泛着眼泪。 “不要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一个徒弟。你怎可为一己私欲背叛自己的东家？”蔡翰生义正言辞，想必是看见了姜顺宜方才在台上的举措，以及看见还一脸茫然的谢若凡。 “爹爹，顺宜她...”扶青想要帮姜顺宜说些什么。 “不必说，这徒儿都学会忘恩负义了!一日做工便要一日向着自己的东家，把我上的第一课的要义都给忘了！且不说什么商道，她连做人基本的道义都...” “爹！这可是你未来儿媳你说什么呢你！”蔡亦萱冲过来一把扯过蔡翰生，幸而后半句还没说出来。 “顺宜，没事，我们走。”扶青牵起已经哭得满眼泪的姜顺宜离开人群，只留下蔡翰生原地发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未来儿媳？嬴娘，我才回来就得罪未来儿媳了？这...”蔡翰生突然改变态度，一边的蔡夫人也是一脸无奈。 “你可别看我，我走的时候顺宜还没当我未来儿媳。你说你鲁莽不鲁莽，顺宜也不小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数落，话也说得太重了，什么道义，扯那么远做什么。你这老头子真是的！我看顺宜定然是有自己的原因才会这么做的。” “娘亲说得对，顺宜为了咱们家受了多少苦你都不知道。且她来无梦楼不也是被框了么，是这谢家的少爷框我们顺宜呢，先是框她打赌输了就来做厨，后来为了留住顺宜故意花钱。咱们顺宜人好，觉得亏欠他才留这么久呢，没想到有些人比赛不公，明明顺宜做得更好还硬说是打平手，你说顺宜这样傲气的人能吞得下这口气?”蔡亦萱狠狠地瞪了一眼谢若凡。 本该是大团圆的场合，却闹得如此不愉快的场面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雕玉双联宴菜单 白粥茴香油条 酥炸猪脑 碧绿琼山豆腐绉纱白鸽蛋 白雪藏龙 金钱草蒸鸡 豆芽酿 蜗牛煲 沉香鸡骨草排骨汤 第82章 天下第一厨 “扶青咱们这是要去哪？”姜顺宜一路哭被扶青拉着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 “上山，既然那老头不容我们我们自有去处。” “别呀，师父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可以这样？”姜顺宜不愿再走在一边的树下坐了下来。 “你从前也说过他不让你掌勺，也就是没有真正把你当做徒弟看待。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是为何？”扶青熟知自己父亲的心性，认为他自私到极致，否则也不会抛弃家里的一切远走他方多年。 “其实不是，师父是一个世外高人才对，他从不刻板地教我做菜，而是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去探寻。若是一味只教我技法的话刻板印象就会一直萦绕着做厨的人也就不会有千万种变化了。这点我是理解的，而且师父还会给我卖糖葫芦，给我做好吃的汤面。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对我好，我是要记住一辈子的。”姜顺宜执拗起来谁也没有办法。 “就一串冰糖葫芦就收买你了，你还真是好哄。以后什么珠钗步摇都不必送你了，只买一串冰糖葫芦挂在你头上就够了。”扶青叹气，内心只觉得姜顺宜对自己亲近的人脾气实在是好。 “师父只是一时误会我而已，等我解释清楚了就好。” “可顺宜，我虽站在你这边，但这次的事...我也并不认可。” “怎么，就准谢若凡每每诓骗我为他做事就不能让我占一次便宜了？我只是想给梦园多挣点钱罢了。且现在师父回来了定是要重整旗鼓再和无梦楼再战的！我岂能还站在师父的对立面。” “若你是一个自由身那自然无不可，可你是以无梦楼厨师的身份比试，不论结果如何你却为别人的食肆宣传谋利益，这确实不算磊落。这落在商人眼里这就是商业间谍，跟上战场背叛军队的人是一样的。所以当时谢若凡会愣在那儿那么久，其实他也算对你有知遇之恩，或许他留住人才的手段确实多了些，但他也切实是欣赏你的。你想想若此时传开了，你的名声会如何？往后我们还是要在这儿做生意的，这是败了你自己的口碑。”扶青颇有苦口婆心的感觉。话毕却有一群人向他们寻来。 “顺宜...可让我们找到你了。还好小苏带路，好了咱们别闹脾气了跟师娘回家。”蔡夫人见蔡翰生不说话便主动破冰牵起姜顺宜的手。 “对啊，这天都快要黑了，回家吧。师父给你做爱吃的。”蔡翰生的大手在姜顺宜的发髻上停留，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十三岁时第一次见到师父时一样。那时的姜顺宜还在沿街乞讨，蔡翰生对她是有一饭之恩的。 “师父...我知道错了。”姜顺宜听了扶青的一番话也明白到自己的鲁莽和任性，如此行事确实不妥。 “师父也有不对，亦萱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和你师娘了。我明白你也是为了梦园为了学真，此时以后就不提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回去筹措一笔钱还了谢家的情，如此你便能回梦园，往后也就可以再谋划。” 姜顺宜点头：“那回家给我做什么吃？”姜顺宜只关心这件事。 “你想吃什么？” “话梅排骨、砂锅酸菜炒饭、酥炸香肉、菠萝炒鸡...嗯...还有什么呢？一下子想不起来。” “还是那么喜欢酸甜口的菜，行，我和你师娘回来途经一地见菠萝甚好，给你们带了许多。” “那爹爹可有给我带礼物啊？”蔡亦萱自小未见过父亲，此时却也很亲近。 扶青见着一团人簇拥着姜顺宜走远了也只有自己还坐在原地。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姜顺宜姓蔡，我姓姜。”扶青自言自语，虽然如此可见家里人对顺宜如此好自己也是很开心的。 梦园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显得热闹非凡，姜顺宜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有操持饭菜的父母，有互相打闹的兄弟姐妹。 “亦萱，快去阿致的酒肆喊他回来吃饭呀！”姜顺宜不见方灏致便开口。 “他啊，他哪有空。人家忙着在店里和图雅订货呢...”蔡亦萱手边的茶盏都快被她捏碎了。 “我的大小姐，你有气也别对着这套茶杯撒，这可是你爹爹和我回来途中看上的，求了好久买家才让出来的。你可别糟蹋了。”蔡夫人从蔡亦萱手里夺过杯子道。 “师娘，这套茶具器形精美，真是绝品！” “这可是景德镇老师傅出品，仅此一套而已。咱们做食肆的器皿茶具可是至关重要的，往年我们都会去好几次采买找寻最好的瓷器。” “难怪库房里的茶杯碗盏应有尽有。也因此私伙局才更锦上添花。”姜顺宜欣赏着茶杯道。 “如此才配得上你师父的天下第一厨的美名。” “天下第一厨？我怎么从来未听说过？”蔡亦萱也起了兴趣。 “这事你爹可从来不爱别人提起。都说出名要趁早，他便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得此美名的，当时他热衷于参加各类美食比拼，很快大江南北无人不知岭南有一名厨做得一手好菜，其中有一道绝味鲜，有人甚至慕名前来只为品尝他的一道菜。可后来不知为何他却再也不做那道菜了...慢慢地大家也就遗忘了这位天下第一厨。” “绝味鲜是什么菜如此了得？为何爹爹之后又不再做这道菜了呢？” “我嫁入蔡家也是后来的事了，我只知道你爹爹对做厨有着极大的执念，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找寻美食的真谛。说着好似很空洞，但我真的觉得四处闯荡尝遍世界美食归来的他截然不同。我虽不追问他前尘往事，但却支持他，皆因他和我有着同样对美食的执着。可我的性格却不喜在外，我宁可偏安一隅。夫妻相处之道并非绑死一人，也不是改变一人的脾性。” “师娘的意思是，师父与你只是选择了更舒适的相处之道，实际上也是顺应自己的秉性而已。”姜顺宜若有所思问道。 “没错，顺宜你真是第一个如此理解我的人，这些年我都不知多少次和学真、亦萱解释。他们总要觉得我是委屈求全的一方，其实我真的怡然自得。” 姜顺宜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蔡夫人的一番话，看着师父炒菜忙碌的身影出神。 “话梅排骨出锅咯！”蔡翰生将菜肴上碟，姜顺宜忍不住偷偷捻了一块塞进嘴里，酸味直冲脑门，接下来则是香甜以及猪肉的香气迸发。 “好吃！师父，这排骨为什么比平时吃的要香？这肉味很浓郁却完全没有猪骚味。” “这种猪是满山跑的小香猪，吃着自然不一样。这种猪体型比小，常年在山上跑肉质紧实，且因为吃野草、香稻谷的关系所以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姜顺宜边尝边点头，好吃得简直要灵魂飞升一般。 “所以说美味求真，食物本真的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师父，我今日比赛就是为了等到最鲜活的龙虾来做菜才输的。你说我这样做值得吗?”姜顺宜不由得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作为厨师，我觉得你如此对食客负责完全没有错，但若是在竞技场上...” “竞技场如何？” “我早就和你说过，斗厨本就是一件荒谬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评判的标准，但人人却都有评判的立场。这本就不是对与错的事，极难分出高低。” “我也是这样认为。可是世人总以此分高低，我又能如何？想要出头赚钱可不就得高调些吗？” “不必缠绕在这些复杂的思绪当中，简单点做好菜，为你喜欢的人或者为了喜欢你的人去做可不就单纯许多吗？” “那师父，为什么在诸暨的时候你要故意隐藏自己的厨艺？你做菜的本领本该是无人能挑剔的，可是当时的食客却多有不满。这是故意的？”这个问题困扰了姜顺宜许久。 “我四处游历本就是想多看看当地食物和风俗的，并不是炫耀自己厨艺。做得好做得不好都只是一项谋生技能。何况入世就该低调，枪打出头鸟，我若过于惹眼也不便于我到处流浪。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意思是要排除自身的干扰做到自得其乐并不是隐居于山林，而是在世俗之中不拘泥于外部环境的影响。” “师父...你和扶青还真是亲生父子，说话和追求真是一模一样的。”姜顺宜见蔡翰生如此说话简直是和扶青一个模子似的。 “那不然呢...我不知我能否能到达这样的境界，但我希望我的儿子能。” “所以将他送上山，还取名叫学真。” “他们总以为学真是学着寻找真我，也以为我是因此才让他上山修道，实则我的初衷是美味求真，希望他继承我的衣钵。可不曾想那小子只爱吃罢了根本无心学厨，我才一怒之下给送上山。这些年我收的徒弟可不少，只是没想到最终留下的会是你。我那小子还有点用，给我找了个那么好的未来儿媳。” 姜顺宜害羞转身不敢看师父。 “这些年我的徒儿们基本上没在我这儿学到什么真本事，但唯独你，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可见你是有天赋的，自私地说一句我确实是故意不教你们太多的，我一身本领不能让忘恩负义的人学了去，可你不一样，既是徒弟往后也是一家人，我也不怕让你知道，此次我回来正是为了它...”蔡翰生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绝学菜谱？”姜顺宜一眼便认出这本菜谱的排版，这应该就是梦中见过的那半本绝学菜谱的前半本！ “你知道这本菜谱？”蔡翰生也有些惊到。 “谢家的绝学菜谱，我梦里出现过...” “没错，是谢家流传出来的半本菜谱，但来历却不明，且丢失了后半本。为了这前半本我以畔梦楼交换。” “半本菜谱便值得用畔梦楼去换？”姜顺宜简直不敢相信师父所言。 “值得。” 第83章 暹罗香料种子 姜顺宜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无梦楼，姜顺宜还躺在梦园的菜地外头看着蔡翰生播种，说是从暹罗带回来的香料种子。姜顺宜也想掺和一把，但却被拦在菜地外面，只准眼观不准动手。 “师父，这些香料种好了可也要给我用啊！”姜顺宜早就动了心思，若是这片地能种出各种香料那可真是大大地给她的菜谱增色。 “种了当然是给你用的，只是前期育苗不容易，地也脏你可别下来。等我的香料都种出来了我再教你如何入菜。” “那你都不教教我怎么种吗？以后可以我帮你呀。” “你可别捣乱，我这不是也才刚学着种，我也没摸透呢！你看好你的黄皮就行了，这长势看着是蛮好的，只是这种起码要五六年才能结果咧。最好在这个过程中进行嫁接，浪树矮化，同时也可以加速结果。” “师父你知道怎么嫁接？不是说当时祠堂里的甜黄皮只有一人懂如何嫁接，而那位叔伯已经仙游？”姜顺宜想起之前扶青曾告诉过她的话。 “话是没错，可三十年前我可是躲在他身后当跟班的，我亲眼看着他种树，养护，多番折腾才成了那么一棵甜黄皮树。这树对于方位要求极高，当时种植的方位没有详细记录，移栽成功可算是偶然了。这小苗且先养养吧，反正我还在它肯定死不了。” “师父你不会再走了吧？”姜顺宜这话也是替扶青问的，这几日扶青举止奇怪，或许是和父亲还没有熟稔。一别多年父子之间也有一定的隔阂。 没等蔡翰生回应，小苏便带着谢若凡来到两人面前。 “蔡叔叔...”谢若凡竟然有如此乖巧的一面，姜顺宜还以为他是来找晦气的。 “还叫什么蔡叔叔，师父都不叫一声了？”蔡翰生坐到菜地边上将挽起的裤腿放下，轻描淡写地开口。 姜顺宜皱眉，这一声师父到底是何意？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爹都不让我学厨了，你这个师父也就是个摆设罢了。”谢若凡虽如此说着却坐到蔡翰生身边低着头。 “你个臭小子，我看你是长本事了。不认我做师父你还开酒楼做什么，用你爹的话就是贼心不死！你想学做菜便学去！遮遮掩掩的做什么？还捉弄你师妹，我真是不替你爹揍你都不行的！”蔡翰生刚放下锄头的手还沾着泥，但根本不妨碍他按着谢若凡的头作势要揍。 谢若凡也根本不反抗，反而表情看着还有些怪，居然眼泛泪光。 “师父，我错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学厨，我不想做什么生意。可是爷爷他...他不让我学。爹爹死了，阿娘也死了只剩下我。”谢若凡竟拦腰抱着蔡翰生，这情景若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谢若凡才是蔡老爷的儿子。 “好了，别哭了。师父也是前段时间见了你爷爷才知你爹的事。你爷爷其实心软着呢，否则怎么愿意买下畔梦楼给你经营。你也是荒唐太久了，谁能信你真的有心认真做事？师父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昨天见你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 姜顺宜顺着门外看去竟然见扶青站在那儿静静地不说话，见姜顺宜看见自己便一溜烟跑走。 “师父，扶青刚才...在那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顺宜开口问道。 “学真十二岁我就送上山去，那时候你师母会托人送信，大概提到过我收阿凡为徒的事，那时候他还闹过脾气。这两人虽然没见过，但早就结下梁子。学真书信中曾问过到底他是我的儿子还是阿凡才是。没想到那么多年他还记着，真是小孩子气。”蔡翰生觉得有些好笑便如此说道。 “才不是，记仇的应该是谢若凡吧？从一开始针对我们梦园，到一直针对扶青，总说他是臭道士，感情你是记着以前的旧仇呢！你可真是可恶！”姜顺宜伸手推了他一把。 “顺宜，不是的，我不是记着这个仇，我记的可是夺妻之恨！明明我喜欢你可他偏和我抢！”谢若凡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呸！你做了什么手脚让街坊四邻都以为我要嫁给你，你自己知道！用这些肮脏手段你还好意思说扶青和你抢，他抢你什么了？我本来和他来岭南前就心意相通了，你最多算一个后来者罢了，在我心里更是什么都不是。还夺妻，你再敢乱说我劈死你！”姜顺宜一拳就下去，本以为他会躲开但他却实打实挨了一拳。 “好了顺宜，你干嘛呢，这是你师哥，可不能如此。” “师父，你偏心！他这样装可怜给谁看啊？他欺负的可是你儿子！还有你徒弟我！扶青才真是可怜，小小年纪被送走，而自己的父亲却把大把的父爱都给了别人！”姜顺宜实在是生气丢下这句话便跑了出去，而此时在门外的却是蔡亦萱。 “亦萱？你怎么蹲在这儿？” “就是这个谢若凡抢了我们的爹爹吗？”蔡亦萱扁着嘴蹲在地上，有些委屈的模样。 “亦萱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呢...你出生后没多久你爹爹才出外的，再如何你也怪不到谢若凡去，只是你哥...哎，刚才还眼见着人家师徒情深，怕是要伤心的。” “这谢若凡还真是讨厌，我要狠狠教训他！” “亦萱，别添乱了。还想不想安宁点过日子了？”姜顺宜实在是怕她会惹事的。 “顺宜你放心，我再怎么捉弄也捉弄不到自己家里人头上。你放心！” 姜顺宜起身，到处张望也不见扶青，心下终究有些担心。若是自己年少的时候被家人送上山学道，年少的孩子定然是不能理解的。虽说求仙问道听着很仙风道骨，可小小的人儿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第84章 陈丝排骨 “扶青！可找到你了！”姜顺宜跑上桥，见他伏在那儿发着呆。 “真没想到谢若凡就是当年的阿凡。说实话我都快忘了这事，只是又在提起我也想明白为什么每次见着爹爹总会有种怪怪的感觉。原来我自己心底里还是有些记恨他当年把我送走的。”扶青低着头内心的自卑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觉得你有气那是正常的，可你爹又不是因为谢若凡才把你送上山的。师父的想法我搞不懂，我只知道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你，你有你的追求你的坚持，修道也好种树也罢，那都是你。” “对了，谢若凡那边我想还是先把之前的金子还上，沉香我卖出不少，都先还给他吧。” 扶青怀里的木匣子里应该就是他要还给谢若凡的。 “可是咱们还指望着这些钱给你在山上修个像样些的房子，还有请人修山路这都是要用钱的，好不容易赚了些你都给了他！”姜顺宜皱眉，表情极度难过。 “这些都比不过你的自由，既然沉香卖得出高价，那山上还有那么许多呢！” “可那些都是你极为宝贝的树，你根本就不舍得都砍了。” “我的傻顺宜，谁说把香弄出来就非要砍树，我只不过是想腾挪地方才砍树的，往后我会买树苗再栽种回去。其余的树我只要爬上去找到有结香的位置挖出来就好，不必全砍了的。这样能保留老树，被挖过的地方还会继续结香。” “那好，我们且先去还了钱我就跟你上山，我们一起种树挖香。我想过了我不回梦园了，师父有了谢若凡那大弟子就罢了，我要陪着你。”姜顺宜正想拉着扶青回去，而一转身迎面而来的人却拦住他们的去路。 “扶青道长！这是姜娘子吧！可算找到你们了！”眼前的大姐跑得气喘吁吁。 “您找我们有事？”扶青问道。 “自然是大事，快快跟我到前面赵家，他们家今天有白事，可是棺材根本抬不动。想着定然是有事，家主让我快快来寻道长，道长和娘子的本事我们都有耳闻。且快快随我去吧！” 姜顺宜听话头像是又来了单生意。“走走走，赶紧带我们去！”姜顺宜丝毫不忌讳，这事可好久没遇上了，最近运气一直很背，若是能帮到往生者也算是功德一件。姜顺宜从来对这些事都是非常乐意的。 三人一同来到赵家，只见抬棺之人总共八位，却怎么都抬不起那棺材。 姜顺宜所见的是棺材之上有位老者盘腿坐在棺材上。老者身材有些胖，脸带笑容且耳珠极长，这样子看着就和弥勒寺里的弥勒佛一般。姜顺宜听人说过如此长相的都很有福气，所见这位老者年纪也应该很大了，只是不知为何还一直坐在棺木之上不愿离去。 “赵叔，让大家先到外屋且休息会吧。我和顺宜娘子留下看看是怎么回事。人太多不好做法事。”扶青见姜顺宜定睛看着棺材之上，想必是见到了些什么，未免吓到在场的人还是请这些人暂时离开比较方便。 人群离去，姜顺宜终于挪动了下脚步，很快往后屋走去。 “顺宜！顺宜你去哪？” “我做菜啊，老爷子吃不到那道菜可不肯走！”说罢姜顺宜往前院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搬来梯子往屋顶阁楼爬去。 “呀！娘子这是做什么？”方才请姜顺宜的大姐喊道。 “多有得罪了大家，可是赵老爷子让我找陈皮，我只能照做！”姜顺宜爬到一半回头喊道。 “娘子你要找陈皮我知道在哪，库房里有呢!你这爬上去危险，赶紧下来吧！”说话的应该是赵老爷的儿子。 “不是，你不知道！你爹要的可不是一般的陈皮，你们都不知道，且等着吧不必管我！”姜顺宜继续往上爬，果真在阁楼的角落里找到一密封罐子，想必就是那五十年的陈年陈皮！ 姜顺宜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扶着梯子往后退，准备下来，却一个踩空连人带罐子一同摔了下去。 扶青想要冲过来接着姜顺宜，却因冲力太大两人都跌在地上，还被摔碎罐子的碎片扎到出血。 “嘶，今日还真是有血光之灾。”扶青先是爬起来再扶姜顺宜。姜顺宜却趴在地上看着满地陈皮呆住。 “不对...这不对！”姜顺宜不敢相信眼前这些陈皮竟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怎么了？”扶青问道。 “这绝对不是五十年的陈皮，这些不过十年左右，这虽然闻着有清香的感觉却没有陈年的老药香味。且这皮稍软，若是五十年的陈皮是硬身易碎的。这绝不是赵老爷藏起来的那一罐。你们知道在哪的话赶紧拿出来！赵老爷定然要吃到这五十年的陈皮做的菜才肯走。”姜顺宜看着在场的人，每个人的脸色都看着不对劲，赵家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贫穷人家，为什么要藏起来老爷子的陈皮。 五十年陈皮虽珍贵，可是对他们家来说应该不算些什么。 “小娘子，要么如此你看可以吗，咱们就用这二十年的陈皮。不过是入菜罢了，想必太老爷不会在意。”眼前的年轻夫人看着是孙辈的媳妇开口道。 “不行！这陈皮是老爷子发家的第一年所制，他十分珍视，本来这一罐子都是留给你们后辈的，如今他去世了不过就是想要用其中一片入菜而已。其余的仍旧是归你们所有，如此简单的遗愿你们都不愿办到？老爷子生前爱美食，此事你们定然清楚，莫要因为他走了便随便糊弄。若是你们不拿出那五十年的陈皮我便也不管这事了。”说罢姜顺宜生气地出了门。 “顺宜，给我看看你的手。”扶青赶紧追上拉住她，在赵家门外看着姜顺宜满手的血心疼不已。 “没事，就是跌下来的时候手掌想借力才擦伤的。不碍事。”姜顺宜拍拍手里的灰。 “还乱动!这脏兮兮的，走我们回家处理伤口。这赵家的事我们不掺和了。”扶青看着是有些怒气的，原本如此温和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说出不管这事的话。 “什么不管呀，总是要管的。赵老爷子不过就是想吃一道陈丝排骨而已。最多最多也就用到一瓣的陈皮。他们竟然这样都舍不得。”姜顺宜回头有些失望。 “没事，你若非要管这事儿，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五十年的陈皮，我有。”说罢拉着姜顺宜回梦园。 进门却见谢若凡还未离开，他手里还拿着铲子。扶青装作没看见牵着姜顺宜便往库房去，正巧见蔡夫人在整理瓷器。 “娘，咱们收藏的陈皮在哪呢？我们需要一些。” “喏，在那个罐子里。” 扶青打开罐子，药香味随之飘散出。 “就是这味道，这才是超过五十年的陈皮。”姜顺宜眼里闪着光。 “那还不赶紧的！”说罢扶青拿了一片便往厨房去。 “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还偷拿我师父的陈年陈皮？小师妹，别怪师兄不提醒你，师父可是要生气的。”谢若凡不知是故意还是看不懂他们的脸色。 “闭上你的嘴，你现在的厨艺没资格当我师兄。还有，我师父可是扶青的爹，用一片陈皮怎么了？”姜顺宜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开始做菜。 排骨先斩成段，用生粉加水清洗，再控干水份。调味加入盐和生粉水，最后加入花生油，以淀粉和油给排骨做一个保护层，这样蒸出来的排骨才会嫩滑。 最后陈皮切成丝铺到排骨之上。上锅蒸熟便是最简单的美味。 “这也太香了吧！只是用那么好的陈皮可真是暴殄天物！”谢若凡眼睛盯在这道菜之上，不由自主地咽口水。 姜顺宜拿来食盒装入，根本不理谢若凡说什么就又要出门去。扶青准备好了各种祭品，两人在赵家后门一个不常有人出入的墙角边摆放好一切东西便开始祭拜。 “赵老爷子，您的五十年陈皮我没有找到，但我答应了让你吃上陈丝排骨便定然不含糊。若是您满意我的吃食便早早往极乐世界去吧。”姜顺宜话音刚落便见拐角处似有人影。 果不其然就是赵老爷子，他手里竟然捧着一个罐子，他将罐子放在墙角似乎在说什么，姜顺宜听不清，而他的肢体动作似乎是让姜顺宜带走这个坛子。 姜顺宜点点头，人便消失在街角只留下那罐子。姜顺宜赶紧用衣袖裹住罐子。 “扶青快走，一会赵家人见到还以为我来偷东西。快走。”说罢姜顺宜拉着扶青就跑，来来回回也折腾到了天黑。两人在梦园后门外的台阶上坐着久久不进门。 “你说赵老爷子给我这些陈皮是何意？”姜顺宜问道。 “定是觉得自己的后人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便私藏他多年的珍藏生气了，所以交给你？” “可...这是五十年的陈皮啊。你让我真用这些来做菜我可真是舍不得。” “不必舍不得，丫头，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有你懂得欣赏这好东西。我家里那团人只知道价钱，个个都巴不得卖掉我这宝贝。实则我最开始的初衷是希望给我的子孙后代留点陈皮有需要的时候泡水喝，入药入膳入茶都是极好的。可他们不识得它的真正价值，只晓得贪得无厌。我偌大的家产都归他们了，这罐子好东西我要留给有缘人。你做的陈丝排骨我尝了，当真是不错的。”赵老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这罐陈皮我定然好好珍藏，谢谢你。” “我也是时候离开了，真是有些遗憾，在我去世后才尝到你的手艺。我的那些游魂鬼朋友还真没说错，姜娘子真是最好的且是唯一的鬼怪厨娘。” “怎么？我姜顺宜在鬼界也有名头啦？” “那可不嘛...” 第85章 酥醪村 翌日，谢若凡竟让下人带着大箱小箱的东西入了梦园。姜顺宜才早起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看错了。 “顺宜，你在小茅屋的行李我给你都打包带过来了，对了我以后也要住到梦园来。”谢若凡似得逞一般嘴角带有一丝奇怪的笑容。 “你住梦园做什么？你没有家的吗？” “我和你一样都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你能住我当然也能住。且我爷爷昨日已经见过师父了，他俩老也达成共识。只要我能改过自新就让我学厨，学厨自然要全身心投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我的师父、师妹同吃同住。不过你放心我对自己师门的人定然会好，至于外人嘛...”谢若凡见扶青也向这边走过来又故意言语挤兑。 “扶青可不是外人，他是师父的儿子，也是我姜顺宜要嫁的人。你才是外人，你又不姓谢！”姜顺宜一把挡在扶青的前面，手也顺势牵着扶青。 “顺宜，我今日要往罗浮山去看望几位道友，若你无事不如我带你去小住几日，反正我们也没欠着别人了，一盒金子咱们也还给别人了你从此也是自由之身。既然有时间的话之前答应过你带你去品尝罗浮山美食的，我今日就兑现。” 扶青话中也有内外之分，姜顺宜偷笑，点头便应下。 “那你且等我会，我换套衣服和你出门。”姜顺宜转身往房间跑，可太久没有和扶青两人单独出门了，今日定要打扮打扮自己。可惜前段时间忙得昏头转向，钱是赚了点却没有时间添置新衣和胭脂水粉。 就在姜顺宜一筹莫展的时候，蔡亦萱正经过她的窗外。身上的千褶裙很是好看特别。 “别动，打劫。小美女给我进来！”姜顺宜不由分说将蔡亦萱拉进房间关上门，一把将她丢到床上。 “你干嘛呀！”蔡亦萱一脸懵，也不知这个姜顺宜要搞什么鬼。 “我不干嘛，就是看上了小娘子......这身衣服！脱下来借我穿一回行吗好亦萱...求你了！”姜顺宜摇着蔡亦萱的手臂不依不饶。 “不行！这可以是我特意新做的！” “你哥突然说要跟我出门去，你翻翻我的衣柜，根本就没有一件能见人的衣服嘛。而且他还是上山探人的，若是见着熟人的话我不是给他丢脸么。你瞧瞧我的衣服哪件是没有油沫子的？哪件没有粘上点酱油洗不掉的？我真没有像样的衣服了，我就求你这次，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行吗？”姜顺宜故作可怜样。 “哎呀我这衣服也是有大作用的。”蔡亦萱不得已只好说了出来。 “什么用？” “谢若凡今日搬来咱们这儿，我得打扮得好看些。听说那可是个浪荡子，我让他爱上我，我在狠狠地甩掉他！谁让他欺负我哥哥还欺负你，还霸占我爹爹！” 姜顺宜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的大小姐，你这幼稚不幼稚。且不说他人品如何，便是他真的浪荡子，美人儿她也见得不少了，你再怎么打扮能比得过那勾栏瓦舍的小娘子风情万种？且你在这做些无用功不如好好跟师父学艺，若你能继承师父的衣钵超过那谢若凡的厨艺那才是真的争一口气。”姜顺宜趁着蔡亦萱陷入沉思一边扒着她的衣服。 “可是顺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厨艺真的不行。我和他比说不定都比不过。” “谁说的啊，至少你学过不少技巧，这谢若凡只是小时候拜了师而已，也没怎么学过。按我说他就是一张白纸罢了。而且你还有我呀，我定然是帮你的，这两日我和扶青不在，你就好好地在师父面前表现，现在赶紧的把衣服给我！” “好吧好吧，那我听你的。我把衣服给你了我穿什么呀！” “穿我的！你看这些个衣服烧破洞了的，有各种污渍的就最佳。师父见了你的衣服是这样的就知道你平日有用工学厨。对了，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多去找阿致请教，你明明喜欢的是阿致就多去他面前晃一晃。” “他忙着酒肆的事呢，我都不敢找他去了，次次去他都只叫我赶紧回家帮忙。” “这事还得靠你自己，自己的幸福自己赶紧去抓！我去你房间再借几套衣服带着，我房里的衣服你也可以随便穿！”姜顺宜快速穿上蔡亦萱的衣服便往外跑，这千褶裙走起来跟着步伐摆动甚是好看，外衣则是浅紫色的薄纱，一整个看起来非常轻盈。 姜顺宜收拾好行囊一路小跑着到梦园门口的小院子，扶青已经在一旁等着，手里还拿着一小篮子。 “扶青我们可以走了...你这...还给我准备了吃的呢？”姜顺宜满怀笑容地拿过篮子掀开。“啊？都是木头？”姜顺宜一整个尴尬住。 “对啊，都是沉香带去给道友们试的。修道之人都爱沉香，若是他们喜欢还可以在我这儿订购，也是为了生意。”扶青解释道。 “哦...”姜顺宜的小失望溢于言表。 “那边好吃的很多，家里头的点心你都该吃腻了我才没给你拿的。一会我们到外面先吃一些早点，到了酥醪村有很多好吃的你都没吃过，得留着点肚子。” “那赶紧走！” 一路上姜顺宜对酥醪村有着极大的兴趣，可能因为这个名字听着就很好吃的感觉。 “酥醪村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呀？为什么你会有道友在那边？那边很多人修道吗？” “酥醪村在罗浮山山中，里面有四座道观，酥醪观是其中之一。相传秦始皇当年命一有法术的方士寻找长生之药，此人名为安期生。《集仙集》载：“安期生与神女会玄丘，酣玄碧香酒。醉后呼吸水露，皆成酥醪。安期生在罗浮山遇见罗浮神女修炼，服食十二节菖蒲成仙。自安期生飞仙之后，罗浮山就成了后世四方术士梦寐以求的寻仙、修仙的圣地。”扶青就像是讲故事一样地解释给姜顺宜听。 “所以命名为酥醪村、酥醪观是这个原因。那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姜顺宜一贯问句的最后总会打听好吃的。 “之前你吃过的豆腐花是其中一样，还有酥醪菜、云雾甜茶、糯米酒、麻坡肉丸。且此地座邻南海，有很不错的海鲜。之前的海刺猬就是托人从这边的渔村带回的。” 姜顺宜听见吃的便咽了咽口水如小馋猫一般。 “你怎么认识那么多朋友，你真的自十二岁上山后就没下过山？”姜顺宜每每听扶青讲话都觉他并不像终日在山中修行的人，这山下的事他也没少知道。 “自然不是了，十几岁的少年也有过叛逆，也曾偷偷下山，也会到处云游寻真问道。” “难怪你知道的事情那么多，我就爱听你说这些故事。” “以后不仅仅可以跟你讲故事，还可以带你去看看我见过的美景，你也可以带着我看你走过的地方。我们不必固定在一处，也可以到处周游。”扶青的声音温柔且带有磁性，每每说出的话都特别符合姜顺宜的心意。 “我还以为会喜欢待在岭南，毕竟那是你的家...”姜顺宜暂时不成婚的顾虑也是由此而来，她怕一旦和扶青真的成为夫妻便要一直留守。 “若你喜欢我们可以到处走走，若你累了我们也可以回家。不管怎么样和你在一起就很足够。” 姜顺宜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原本的顾虑在扶青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也是自己想得太多，不由得笑了笑自己庸人自扰。 第86章 荷香窑鸡 姜顺宜和扶青两人言语间已经入了山中，越走越觉的凉气袭来。 “山上植被繁多，温度也会比山下稍微低，还是先披件衣服。”扶青从行囊中拿出衣服往姜顺宜身上披。 “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姜顺宜四处张望，灵敏的鼻子一嗅便知有好东西吃啦！姜顺宜顺着香味走，果不其然就在不远处见到几个土堆。 “这是什么？”姜顺宜看着眼前几个人将手中包裹好的东西塞入土堆里烘烤，香味就是从这里窜出来的。 “这是窑鸡，先用田里的泥块搭出一个窑，鸡用荷叶层层包裹起来，再用泥浆包裹放入窑洞用火煨。” “不行不行，我馋死了，我一定要吃到。”说罢姜顺宜往前跑去。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好！我们上山路过此地，被你们做的窑鸡吸引过来，能否卖我一只呀？我们饿得不行了。”姜顺宜渴望而又恳切的小眼神自然是很能打动人的。 “妹子，咱们不做买卖，只是做来自己吃的，我今儿个抓的野鸡不少你们来我家吃顿便饭吧！”眼前的男人热情开口。 “谢谢了兄弟，但我们着急赶上山，若是方便的话我们想买到食物边走边吃，天也快黑了实在不敢耽搁，怕到了酥醪观已经夜了。”扶青开口也是顺便提醒姜顺宜赶紧上路。 “对，我们赶路，大哥要么赐小妹一只窑鸡就好，我们就不打扰了！” “你还真是不知道客气...”扶青小声说了姜顺宜一句，姜顺宜脸皮厚根本不当回事。 “没事！你们要到酥醪观确实要走快些了，还有些路程呢！来小妹，这是刚窑好的鸡，还有一些栗子和红薯你们也带着路上吃。回程要是经过这儿的话一定来家里吃顿便饭啊！”男人热情地送上食物道。 “好啊好啊！谢谢大哥，我们先走了。”姜顺宜满心欢喜接过东西。告别了一家人后便继续上路，姜顺宜将窑鸡的泥剥掉，打开荷叶，香喷喷的鸡汁涌出。 “老天，这香味简直要命，扶青你快尝尝。”姜顺宜掰下鸡腿递到扶青的面前。鸡皮牵扯着浓浓的汁水，鸡肚子里塞了各种香料，特别是红葱头真是香得不行。 “鸡肉嫩滑，味道咸香鲜美。和平时酒楼里吃到的都不一样，这别有一番风味。只有在野外才有这种野趣。”扶青迅速解决掉鸡腿，又打开另外一包，里面是红薯，在窑子里被煨得很干，水分蒸发甜味也就更突出。 两人不知不觉手中的食物已经吃了个精光。 “回城的时候我得跟大哥好好学学这窑鸡的做法，这里面应该加了沙姜，我一定要记下来，这鸡真的可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姜顺宜打了个饱嗝。 “我觉得是搭窑才是重点，否则煨不出来。” “那我们回头学学怎么搭！” 二人许是吃了窑鸡也就有了力气，在天黑前终究是来到了酥醪村。两人先是找了客栈投宿，扶青随后便要前往酥醪观。 “扶青，要么你自己去观里吧，我跟着你好像也不太方便，我就在这躺会或者一会四处走走就好。” “也好，我带着东西去拜访一趟几位道友和方丈，不如一个时辰以后你到酥醪观外等我。我带你找好吃的去。” 姜顺宜点头，已经累了一天的她躺在床上打算小憩一会，方才吃的窑鸡那滋味还在嘴里游荡，若是晚上能再吃到的话可真是美滋滋了。 扶青离去关门的声音一响起姜顺宜则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堕入了无尽的梦中，她有意识自己进入了梦乡，只是这梦里的场景就在这山林之中。只是奇怪得很，这山原本竟是一分为二的，在这梦中其中一座山在风浪之上飘到如今之地，两者相互融合为一体。而就在姜顺宜不明就里之际却出现了一名老者。 “老伯，您是哪位？”姜顺宜开口问道。 “老伯？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别叫错了辈分。”老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那我叫你什么？” “罢了，我都几千岁了，要论辈分怕是也难。我本姓郑，大多人称我为北极真人。” “哦，你也是道士。我懂了懂了。对了老伯你这找我做什么呢？该不会也是已经...”姜顺宜有些避忌也不敢才下去。 “丫头，我早已得道成仙，当年此地珍贵药草甚多，且山岭幽隐乃是上好的栖息之地，我从东海回来便在此遇上神女，最终得道。” “你可别骗我，谁不知成仙是在蓬莱仙岛才对。”姜顺宜眼珠子一转心想这老伯这下没话说了吧。 “我怎的会骗你，若不信我给你讲个故事。” “老伯请讲！” “远古时代，大庚岭之南有分一脉，为‘南禺山’。此山甚多奇珍野兽，其中则有一种动物威猛无比，名曰‘罗罗’，于是这山又被称作‘罗山’。实则罗罗是为男孩龙王的三子，黄龙所化。话分两头，这胶东半岛有一神岛名曰‘蓬莱’，山中禽兽皆神灵，所住之人皆仙圣之后。又说蓬莱乃是青龙所化，乃是东海龙王三公主。青龙爱慕黄龙，且在罗山无水之际为助黄龙竟偷出神珠相助。不成想，此事触怒了东海龙王遂将她囚禁于蓬莱仙山的一孤岛。个中复杂内情外人不知，却有神龟相助，此驮岛神龟将这孤岛从东海驮到南海来，这便是‘浮山’。所以说浮山本是蓬莱之一峰。西来博罗罗山，崖皆合，故曰罗浮山。” 老者的故事不长，可话却说得很慢，姜顺宜沉浸于这个故事当中，话毕许久仍然呆呆的。 “丫头，怎么，故事太好听了？” “嗯...这故事可是真的？” “孩子才问真假...” “好吧，为着你故事说得这样动听，若你有什么愿望你大可以说。若我姜顺宜能办到我一定帮。” “我这愿望对你而言肯定不算什么。我这个老神仙只是想吃一道菜而已，烦你准备准备，” “这不难，只是你想吃什么菜？”姜顺宜疑惑。 “我想吃玉髓神仙鸡。” “你们做神仙的不是该吃素吗？”姜顺宜心想这玉髓神仙鸡自己没做过不晓得怎么给他变出来。 “鸡是吃山上的百花和草药长大喝的是一汪清泉岂不是和神仙一般，它吃素，我吃它。杀生的是你，我化成凡人来吃一道菜罢了。自然是无碍。” “那玉髓又是什么？” “玉髓就是猪的骨髓，一条一条长长的。对了记得鸡要滑嫩且够肥的，皮下有皮脂肪冻的那种才算合格。而且白切鸡得要淋上一层蟹黄。” “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不过没法子了谁让你是大仙呢你说的我照做就是。” “做好了我自然来找你，你莫要到处寻我。” “好吧...” 姜顺宜方才回应，一下子便从梦中惊醒。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赶紧出门与扶青汇合。脑子里却还是那老神仙的故事...姜顺宜心中疑惑，难道自己这次真的不是见鬼，而是见到了神仙？ 第87章 神仙菜 姜顺宜从客栈出来，紧忙跑到酥醪观，只见扶青已经在那儿来回踱步等着。观前有一处荷花池，荷花大多凋谢只剩下一池子的荷叶。 “扶青，你等很久了吗？我刚才不小心睡过头了...”姜顺宜的发髻倒是有些凌乱，不必她说扶青也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他抬手整理着她的碎发，嘴边不曾有过一句责怪。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方丈在我这儿订购了大量沉香，这回咱们可要紧着点回去了，在梦园召集些人和我一同回沉香林去才行。你也要帮帮我了。只是这沉香金贵，我怕不懂的人破坏了树，又要对一同采香的人先做些介绍，不敢盲目去采所以还是想请些自己信得过的人。” “嗯...但是我怕可能还要多留个一两天。” “为什么？”扶青有些不解道。 “也不是我故意的，就是我刚才睡了一觉做梦梦到一老神仙他托我给他做一道菜。还跟我讲了一个什么东海龙王的女儿和南海龙王儿子的故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姜顺宜也想从扶青口中得知更多的关于老神仙的事。 “神仙姓甚名谁？” “说是姓郑,都叫他北极真人。然后胡子长长的穿着白袍，也是道长？你认识吗？” “我的顺宜，你可真真是个妙人，你可知你梦见的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安期生？”扶青完全没有怀疑姜顺宜所说的话，毕竟在她身上发生的奇妙之事绝对不少，能见鬼自然能见仙。 “就是你说的那个秦始皇请他找长生不老药的方士？最后在这儿成仙的？不对啊，那老神仙说他姓郑。”姜顺宜发现了致命的一点。 “没错，他原名郑安期，又名安期生。我们都称之为郑仙。关于他的传说故事可有许多呢..比如他在何处成仙飞升的，在书上便记载过许多，有说在罗浮山此处，也有一说在白石山，也有人言他隐居于东海蓬莱。可是据说秦始皇见他时他已过千岁，许多事情也是无法考证的。” “难怪，难怪他说孩子才会追问故事的真假...我可真傻，在大仙人面前犯蠢。”姜顺宜又想起他所说的故事，仍然沉浸于其中。 “要说是你幸运才是，能见到神仙是多幸运的事儿，既然你要为郑仙做菜那我可以请几位道友帮忙。” “慢着，可是老伯不想被人知道这事，还让我别去寻他，想来不想被人知道踪迹。” “哦...？这仙人确实行事低调，那行你看需要什么食材我给你寻来。” “需要山猪的猪骨髓、一只常年吃野牡丹吃山上草药的鸡。还有各种有黄的蟹。”姜顺宜留意到一片菜地，这刚种下的菜她从未见过。 扶青顺着她的眼光望去：“这是酥醪菜，只有这山中的土地能孕育出来，其他地方都种植不了。这种菜晒干后入菜特别好吃。又叫做神仙菜。” “神仙菜？” “走，我带你尝尝去，方才有几位道友给我推荐了山里不错的饭馆。”扶青一把捞过姜顺宜，他见小妮子还沉浸在宴席菜色之中完全还没回过神来也只有用美食才能唤醒她。 两人一同进了家小馆子，店虽小，可是从厨房中传出的香味却很吸引人，姜顺宜也被吸引了过去。 “小二麻烦上几道你们这儿拿手的小菜。”扶青如此喊道，这儿并没有菜牌餐单，如此就是最简单的方式能够知道当地人口味。 “好咧客官，今日有上好的云雾甜茶，二位尝尝吗？” “好啊！”姜顺宜对吃和喝无疑是最感兴趣的了，特别是没有尝试过的茶。因为茶可入菜又能搭配餐食，还能制作各种饮品熟水，所以尝新这事儿她定然是感兴趣。 先上桌的便是两杯清茶，不过在杯中有几片茶叶而已。 姜顺宜浅尝一口，本就不喜欢浓茶的她倒是觉得有几分甘甜。 “这茶也是此处的独有茶种，开胃消脂，清热解毒。而且还有一个别名叫做‘云雾仙茶’。”扶青轻声说道。 “怎么着吃个青菜叫神仙菜，喝个茶也叫神仙茶？这儿什么都能和神仙扯上关系呀？” “那可不是我说的，是苏东坡说的‘肥美如羔仙人菜’，酥醪菜可不一般，香滑可口无渣无根，一会你吃过就知道了，这菜晒干以后煲汤是极好的。” 等了许久小二终于将菜上齐：“客官，这一道是咸蚬，鲜辣开胃。这一道是酿豆腐，豆腐是自家制作的，豆香浓郁。还有一味酥醪菜干煲。还有酥醪腊肉煲仔饭。请两位慢用。” 说罢姜顺宜已经迫不及待盛了一碗饭，煲仔饭她可算是在行，之前给官府送饭的时候做过各种各样口味的。而眼前这腊肉煲仔饭却显得有些单调。 可吃在嘴里却有不一样的精彩。 “这腊肉真好吃，不会过于硬，嚼着却有特别的香气。这饭的锅巴也做得极好，焦香金黄，油分拿捏得也相当好。”姜顺宜不住赞叹。 “腊肉好是因为这儿养的猪也是满山跑的，吃的是酥醪菜和山上的草甚至也有吃野生灵芝的呢。”扶青也吃了起来。 “猪比我还吃得好呢。”姜顺宜转而尝了尝咸蚬，爆辣的小米椒在嘴里迸发，非常开胃。姜顺宜一颗接着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辣得张不开嘴便用酥醪菜干来压一压，菜干偏甜，像是酥醪菜的本味，果然和苏东坡说的一样，肥美如羔。菜干吸了五花肉的油脂，两者相结合又融合了酱油的浓香。 “顺宜你慢点吃。”扶青替姜顺宜拍着背，生怕她噎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替我拍嗝呀。快吃你的...” 姜顺宜朝他碗里塞了块豆腐又埋头于眼前的食物当中... 第88章 玉髓神仙鸡 姜顺宜一早就借用了客栈老板的后厨熬制卤水，锅中加入虾米和瑶柱，葱姜、米酒。加入大量的盐和水，熬制半个时辰左右便可一分为二。将一半的卤水盛起，放凉。 “要是有冰就好了。”姜顺宜看着一锅卤水碎碎念道。 “要不拿到后面的净水里泡着，井水冰凉散热快。”扶青提议道。 姜顺宜点头应和，安放好卤水后两人便出门往山上走准备抓鸡子。客栈的老板说自家院子后头会放养很多鸡，让他们可随意挑选。姜顺宜抓了好几只都不满意。 “顺宜你到底要找怎么样的？” “要一斤半左右的鸡，太大的不要而且要尾油油脂丰富的。那只那只不错！”姜顺宜说罢又往树边跑去。来来回回也不知折腾了许久才抓到三只比较符合要求的。 “顺宜，抓三只那么多做什么？” “回去给大仙挑一挑，要选最好的。其他两只咱们可以带回家自己吃。”说罢姜顺宜拎着三只战利品回客栈。一系列杀鸡的动作行云流水，扶青竟然有些晃神，这干脆利落的样子比从前更甚，看着在无梦楼锻炼过一段时间是真的有很大进步的。 姜顺宜顺利处理好三只鸡摆在眼前。 “这只看着鸡尾部分比较肥，鸡鸡腿部分也黄黄的，这只最出色。”扶青判断道。 “好，那就它了！”姜顺宜将整鸡又清洗了一遍准备下锅中泡熟。 “头和脚这些都不用先斩掉吗？” “不用，就是要整鸡才能保留鸡的肉质和鸡油。否则鸡爪砍掉了，鸡腿的肥油就会顺着那个地方流走，滋味也就不那么足了。”姜顺宜边回答边把鸡放入卤水中，以中火慢慢浸泡蒸鸡。 “水井里的卤水帮我看看凉了没有。马上要用了！”姜顺宜差点遗忘了最重要的一环。 姜顺宜在等待鸡熟的同时，制作姜蓉，将姜捣碎加入葱和盐，烧一勺滚油淋到所有材料上。不一会激发出姜葱的香味。蘸酱就准备好了。 整鸡被捞出，姜顺宜用筷子插入鸡胸和鸡腿的部位，没有血水流出即证明已经输了，整鸡泡入凉了的卤水中，如此鸡皮因冷热交替会编的更爽脆，而尾油部分也会因为冷却而凝固，形成一层诱人的皮下脂冻。 在浸泡整鸡的过程中，姜顺宜还需要继续准备其他食材。这道菜的工序繁多，虽然主角是鸡但配角们也一点不简单。 猪骨髓需要撕去筋膜，不断清洗浸泡出血水方能得到白嫩的长条的骨髓。称之为玉髓真真是不过分的。姜片加入清水浸泡骨髓一会便可放入瓦钵，加入绍兴酒、姜片和开水便可放入蒸锅中。 还有点睛之笔的蟹黄，姜顺宜将蟹一分为二，用擀面杖将蟹肉挤压出来。锅中烧油加入姜末和蟹肉蟹黄再薄薄打一个芡汁便可完成。 最后整鸡斩件上碟，而蒸熟的猪骨髓便放在鸡的两边，将蟹黄淋在鸡上就大功告成。姜顺宜将菜故意端到客栈外树下的桌子上，还时不时张望。此时一个小童竟蹦蹦跳跳地来到两人面前，径直坐下便开始吃。 “小朋友，这...”姜顺宜正想要阻止，小童抬头给她使了个眼色，姜顺宜了然于心。老神仙居然化身一小童，晃着脑袋上的小啾啾舔着手指享受美食。如此场景姜顺宜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碟子就被吃了个精光，小童从凳子上趴下来走到姜顺宜面前。 “我师父说这个锦囊交给你，若你有什么心愿可在远远之日对着锦囊说出他便能帮你办到。这是对你这道菜的答谢。”说罢小童将锦囊塞进姜顺宜的手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扶青，你说他就是郑老伯的化身还是真的是他的徒弟呀？”姜顺宜瞬间也有些疑惑。 “本人也好徒弟也好，看来是很满意你的这道菜了。今日也算是顺利，咱们是赶着下山呢还是再留宿一夜？”扶青见事情已毕有些着急回去。 “回吧，我也想早些回去准备中秋的宴席，还有各色月饼。” 扶青点头便回客栈收拾行装。 “顺宜，回梦园之前先随我回一趟沉香林吧，先前约了几个阿拉伯商人看货，可现下我的货基本都分发给了几个道兄和方丈了，我回去再取一些，争取再多谈几单生意。”扶青边走边和姜顺宜说道。 “好啊...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儿。” 终于两人在入夜之前回到了沉香林，可刚到山脚下扶青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姜顺宜问道。 “我看大事不妙，好几棵老树被砍掉了。” “不会吧？你眼神儿那么好？离着老远你都看得见，且天都黑了。”姜顺宜有些不可置信。 “不会看错。”扶青的表情严肃，只朝着那几棵树准确找到位置。而姜顺宜眼前所见的老沉香树果真被砍了下来就安静地躺在那儿。 “这是有人偷树？”姜顺宜惊呼。 “不是偷树，是故意破坏。若是偷树，砍了马上运走才是正道，可这砍树的人故意将最老的几棵树都从底部砍下又不带走，明显是故意挑衅。”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像是同行吧，长浔的这个林子常年不动，即便有人知道这儿有香，只要它不流通到市面上就是没有影响到别人的利益。如今我们这些日子小范围买卖过一些，看来有人已经眼红了。”扶青抚摸着这上百年的树，满眼都是可惜。 “没事，咱们多找些人看林子，若再有这些人来我们就交官府查办。这真是太欺负人了。”姜顺宜看着扶青难受自然是更生气。 “也是我自己疏忽，没想到人心这么坏。早该有防备多找些人来看林子。” “不对，也怪我，要不是闯祸，你要用那么多钱帮我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要是有那笔钱在我们请多少人看林子都不是问题。现在可真是无掩鸡笼，谁都来去自由。” “先上山吧，我再想想办法...”扶青的背影落寞，姜顺宜越看心下越难受。 第89章 梨丝燕窝雪月团 半夜姜顺宜睡不着觉，连夜偷偷下山并没有告知扶青。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太多，也怕若不尽早找到人来看着山林会有再次被砍树的风险。毕竟如今山上也就她和扶青两人终究是不够的。 回到梦园也已经是清晨初初鸡鸣之时。 “师父师母！”姜顺宜直接到两人的房间之外敲门。睡眼迷蒙的两人打开门还以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呀！你怎的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你要吓死你师父啊！”蔡翰生捂着胸口，确实被姜顺宜凌乱的头发和乌糟糟的衣服给吓到。 蔡夫人则赶忙将她拉进房间，姜顺宜一路上没喝到一口水，几乎要渴死。 “师父你快快找人，上山。扶青他...他...”姜顺宜口干得说不下去，蔡翰生倒是急了。 “怎么了嘛你快快说。” “你让顺宜先喝口水，你没见她都渴成什么样儿了。”蔡夫人倒了杯茶放到姜顺宜手里。 “扶青的沉香林昨夜有人捣乱，将最老的几棵沉香树给砍了，我想着总是要有自己信得过的人看着林子才行，我漏夜跑回来扶青是不知道的。师父你快快帮帮他吧！现在就他一人在那儿，万一又来了歹人不光砍树还砍人可怎么办！”姜顺宜故意夸张地说道。她早就预想好了，此次可是两父子冰释前嫌的大好机会。 “怎么有人这样可恶。我带着家里的男丁都上山去给他看着！岂有此理，到底是谁敢欺负我儿子。”说罢蔡翰生就出门喊人去了。 “你师父就是嘴上不说，其实对他这个儿子总是挂念的。顺宜你回来得正好，前些日子你师父已经定下今年梦园的月饼了，只是还有一样需要你来定。他们男人忙外头的事儿，我们就在内做好后援。” “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师父准备按照你的意思做几样拿手的小饼以礼盒的形式售卖，也接了不少订单了。可这城西的关小姐却给他出了个难题，说是要一种适合女孩儿们吃的月饼，女孩子怕燥热原定的月饼都需要烤制，可吃多了脸上生痘可就不好看了。关小姐乃名门闺秀，身边的小姐妹众多所以这订单也是很可观的。你师父送了好几次月饼到她府上她都未曾满意，这回就靠你了！” 姜顺宜点头应了下来。先是到厨房查看师父已经定下的月饼样式。个个造型精美都是她未见过的，可见模具应该也是自己制作的。 “这果真是两父子，手都巧得很。”姜顺宜想起扶青给自己做的模具低头笑了起来。 “顺宜！你可回来了！”方灏致从厨房外进来道。 “哟，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蔡叔叔这儿也定了些月饼，这就自己上门来取货，你可不知这小饼可受欢迎了，在我的酒肆那儿喝上一壶酒，配一个月饼赏月那可真是美事一桩。” “怎么你把酒肆开了就偷懒了，连果子小饼都在外采买？” “术业有专攻，你师父的月饼真是不错，我自问无法超越也就甘拜下风。你看这祥云月饼和金鱼月饼还有这个圆满饼造型多好看。” 姜顺宜见各色琳琅满目的小饼忍不住尝了一个，咬开便是满口的果仁香气，夹杂着松子蛋黄的味道，在比较传统的味道里多加了些新意。 “顺宜姐姐秋燥喝点梨水吧！”香铃儿端来一壶梨水斟给姜顺宜。如今香铃儿也搬回梦园。 “秋燥...吃秋月梨。”姜顺宜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样的状态香铃儿倒是熟悉，默默地拉着方灏致退离了厨房。 “方少爷...大小姐说在荷花池边等你。”香铃儿小声说道。 “你去告诉你家大小姐，我忙着，先走了。”方灏致并不领情头也不会地离开。 “不懂珍惜的男人，我家大小姐多好呀，又好看又善良，不过就是做饭不太好吃。”香铃儿碎碎念，却仍旧趴在窗台上偷偷看姜顺宜忙活。 姜顺宜先是取几盏燕窝用清水泡着，再取秋月里，去皮切丝，再用纱布滤出梨水备用。梨丝则加入蜂蜜在锅中炒干成泥状。大米粉和糯米粉各一份，再加入一勺葛根粉，上锅隔水蒸熟，加入蜂蜜和牛乳以及玉米油揉成团静止备用。 准备功夫都完成后，燕窝也被泡散开了一些，用手将它撕成条，加入少许梨水上锅蒸炖直至燕窝透明软嫩。 “顺宜顺宜！我都要给方灏致弄疯了，烦死了...”蔡亦萱边抱怨边进了厨房，眼见姜顺宜一身邋遢简直看呆了。“我的姑奶奶，你把我的衣服怎么嚯嚯成这个样了！这还是我的紫纱千褶裙吗？天哪！” “哎呀，昨夜从沉香林回来一路上路不好走嘛，对不起，我赔给你，你看上什么衣裳我都给你买。” “算了吧，我看你还是给自己多添置点衣服才是。” “一会你不忙的话陪我去一趟城西的关家吧。” “那关大小姐矫揉造作得很，我不去。一会我去酒肆找阿致去。” “怎么样，这两日进展如何？”姜顺宜好奇道。 “他多次避而不见，反而是见谢若凡还多些，他日日起得个大早看着是真心想学厨艺的。这不老早就去鱼塘喂鱼了。你呢？怎么在罗浮山还没玩够还去沉香林了？” “唉，你哥那儿可出大事了，最老的沉香树被砍了，这不师父带着家里的家丁上山给他看林子去了。这时间长了也不是个办法。你帮我张罗张罗多请几个年轻力壮又靠得住的人，价钱多少都不拘。”姜顺宜终究是担心扶青的，也不知道这次的事能不能让他和师父和好。 “找人不是问题，我蔡亦萱在城里还是有些朋友能张罗的，但是价钱多少真的不拘？” “不拘，我有信心我做的梨丝燕窝雪月团能火遍岭南富家小姐的圈子。”姜顺宜对自己很有信心。 “梨丝燕窝雪月团？这听着也太好吃了吧！” “不仅好吃，而且一定符合那位挑剔小姐的要求。” 第90章 异域美人 姜顺宜带着食盒来到了城西，这和城南又是不一样的景象，一幢幢老宅子前皆是小桥流水人家，停泊着小船。而城西最大的酒楼则繁华至极，可见四周连水，有渔船和各色灯笼。园林式的栗园酒楼很好地诠释着岭南建筑的风格，而关家的老宅子则就在它附近。 姜顺宜一直张望着这酒楼，想着定要和扶青来这品尝一番，但眼下要紧的却是手里食盒里的生意。 叩开了关家老宅的门，姜顺宜进门却发现里面不似外头看着一般旧式，反而别有一番异域的感觉，有许多新奇的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怎么今天换了个小妹妹来？”姜顺宜回头，见一长相极为艳丽的女子侧卧于榻上，此人虽衣着与平常无异，可长相却有不同，深邃的眼眸和更加立体的五官让姜顺宜看着有些出神。 “您是关大小姐吗？我是梦园的人师父今日忙碌让我送来这盒月饼。” “我不是大小姐，我是关三。”女子开口，看长相倒像是番邦，可说话却颇为地道。 “原来是三小姐，那这些东西...” “正好饿了，打开让我尝尝。” “哦...”姜顺宜看着对方这张好看的脸完全折服，对于好看的人儿就像好看的食物一样都是很吸引人注意的。 “嗯...挺好吃的，这叫什么？” “梨丝燕窝雪月团，因为之前大小姐说怕烘烤的月饼上火燥热，如今用的面皮是蒸熟的所以柔韧，包着的是梨丝燕窝也是润燥的。三小姐若满意的话可否和大小姐说一说，就在梦园订购月饼？”姜顺宜对这订单是志在必得。 “不用问，我先预定一百盒，你且先做，后续若不够我再追加订单。一会到账房支取全款。” 姜顺宜一听先是一愣：“三小姐不用和大小姐商量？” “不用，我大姐都四十好几了哪懂年轻人的口味。这些月饼都是送城里的富家小姐的，还有些我在外地的朋友。我拿主意就行。” 姜顺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没想到关大小姐已经四十几，可眼前的三小姐不过大自己几岁的样子。 “泽疏，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声音温柔中带着严肃，话语刚落眼前的三小姐连表情都拘谨了许多。 姜顺宜转眼所见之人应该就是关家的大小姐，身着墨兰绣花的襦裙，颜色虽低沉但却很有气质，看着虽然不是年轻女孩的灵动却多了几分沉稳大气。和姜顺宜所想象的四十多岁还未出嫁的大小姐形象完全不同。姜顺宜又仔细看了看这位大小姐的面容，和三小姐虽相似，却没有异域的长相，姜顺宜心想莫非是同父异母所生所以血统有些不一样？ “小娘子可就是传遍全城的姜娘子？”大小姐开口问道。 “大小姐见过我？” “听说过，当日无梦楼的试菜本也有邀请我，只是忙于生意就让二弟代我去了，回来后便对你夸赞有佳，也是为此想在梦园订购一批月饼。只是前些日子所送来的虽口味不错却不够合我意。如今我这三妹对你做的雪月团满意那想必是好的。” “大小姐您也请品尝一下，若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请您尽管提。”姜顺宜知道这可是未来的大客户呀，除了月饼之外各种节日的糕饼婚嫁送礼皆能有生意来往。 “对了姜娘子，听闻中秋你将会在谢家祠堂开设中秋宴，不知定满了没有，若还有的话我想也定一桌，凑凑热闹。平常过节都是我们姐弟妹三人在家过，冷清得很。” “第一轮的已经订满了，若是您不介意的话稍晚些的第二轮还有。” “好，那烦请娘子帮我预留一桌。” 姜顺宜连连应好，往账房领了钱便想着往沉香林去，顺带把钱留给扶青，也好让他在山下的村子里召集些人看守上山的入口。只是姜顺宜高估了马车的速度，到了山下已经接近黄昏，要是在上山怕是要半夜才能见到扶青。 可姜顺宜一秒也等不下去了，实在是太急切想要告知他这个好消息便不管不顾地往山上去。可没走半个时辰就已经累得不行，也渴得不行。在一片竹林之下靠着休息。 姜顺宜敲了敲身边粗壮的竹子，又晃了晃发现竹筒里有水声。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竹身上挖了一个小孔便流出水来，姜顺宜用叶子接着竹水，终于也缓解了口渴。竹水带有一点甜味，大概是补充了些能量终于能有力气往前走。 “顺宜？” 姜顺宜听见有人喊她便到处张望。 “谁？” “在你头上呢！”姜顺宜顺着往上看，扶青高高地挂在树上，身上还带着各种工具和背篓。 “你在干嘛呢？都那么晚了。” “采香，你看今晚收获不错。”扶青下树的速度倒是快。 “你不怕林子里有野兽啊？晚上那么黑也看不清楚。你能不能别做这么危险的事？”姜顺宜虽然有责怪之心但却不忍苛责。 “这不算危险，又不是在悬崖峭壁，这儿下来就是平地了，且我观察过没有野兽啃咬的迹象，应该不会有猛兽出现，倒是你，明知道入夜上山危险你还来。”扶青收起工具牵着姜顺宜便继续往山上走。 “想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关家的大单子我接下来了，而且他们给的是全款，这些钱都给你，该雇人看林子就雇，该修围墙修路的都要安排起来了。”姜顺宜把怀里的银票塞进扶青手里。 “顺宜，这些钱你自己收着吧。爹爹现在带着人帮忙我也能腾挪出手来采香了暂时用不到。” “不行！人无远虑这么行，要考虑长远。师父能帮忙自然是好，可他总要回梦园的。” “顺宜，其实自私点说，我觉得爹爹能上山来帮我我真的很高兴。回来这么许久也是第一次真切地觉得爹爹是我爹爹。许久没有单独和他相处，这次出了这事，见他着急忙慌地上山我是真的感动。” “傻瓜，你爹永远是你爹。他疼爱你只是不善言表。那日我故意夸张说你这边事大，他都不知道有多着急，那表情是作假不得的。如今你也明白他是在乎你的，那么你也该为他考虑，要知道师父的理想在于厨而不在于山林。咱们的困难能请他帮忙一时却不能绑住他一辈子。” “嗯...那这些钱我收下了，明天回一趟梦园安排人手。”扶青长舒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我陪你，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也有让亦萱帮忙物色些人来。届时有足够的人手就好办许多啦......” 两人在黑夜之中并肩同行，虽然每日都在忙碌中度过，但也终究是努力看得见回报。这大概就是过日子，虽然有些坎坷起伏但终究会解决，会归于简单平静。 第91章 中秋宴 中秋如期而至，姜顺宜的中秋宴将在晚上举行，可是一大早她就已经带领一众人开始布置祠堂门外的一片空地。除了许多灯笼的装饰之外还有鲜花和蔬果结合的插花陈设，甚至在场地还熏着香。虽说已经入秋，可是天气还是有些热，提前准备好的冰块大大小小地摆放在一旁作为摆设的其中一环。秋日里的一丝清凉随着阵阵沉香的气味让人觉得越发舒畅。 场地内只有八张桌子，同时间只能招待这八桌的客人，可是却有二十几桌的预约。如此分开三个时间段怕是要忙到今晚深夜。好在并没有宵禁这一说，一般人们都会在节庆时日玩耍到半夜。 “顺宜，前头我和香铃儿基本布置好了，你来看看还缺些什么？”蔡亦萱把姜顺宜拉到前头，眼前的八张桌子已经被布置得很好，且分区明确，用不同的浅色系地毯和桌布以及屏风隔开，有些则是用竹竿拼成隔挡，虽然不是完全分隔开但是也有一些隐蔽性，不至于每张桌子之间都面面相觑。 “我喜欢这种风格的布置，若是有大片的葵叶结合竹子的主题感觉更舒服，大面积的绿色也很符合室外的宴席。一会上桌的菜都是用沉香树干的薄片作为容器的，真是相得益彰。”姜顺宜很喜欢眼前的一切，如今她只需要顾着后厨的事，前院布置对于蔡亦萱而言真是易如反掌。 “你夸大小姐我就当做是夸我咯。”方灏致手里拿着各种大片的叶子，想来也是布置场地的。 “阿致！你也来啦？来来来，帮我炒几个菜。”姜顺宜把他手里的叶子塞到蔡亦萱手里，拉着人便走。好不容易抓了个壮丁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如今厨房内有蔡翰生、方灏致还有一个跟着蔡翰生的跟班谢若凡，加上姜顺宜总共四个人可做大菜，其余的有帮厨和家里的丫头们，就连吴妈也跟着来帮忙。 “顺宜，汤品已经全部开始熬制。现在正在削梨准备在场内的餐前开胃水。其余食材我清点过都是足数的。若还有什么你就吩咐你师兄去做。”蔡翰生好似故意地提到谢若凡。 “好啊，我还真是有事要他帮忙。那边一箱子石榴全剥了，而且我要每一颗都是好的，坏的要全部挑出来，中间的薄膜一定要去除干净，我一点也不要看见。”并不是姜顺宜故意，而是这石榴确实有用处，只是确实带有一丝整蛊谢若凡的意味。 谢若凡看着似乎是知道姜顺宜的故意，但是并不在乎，只默默地在一边剥石榴。晶莹鲜红的石榴籽被一颗颗放入大碗内，像是一颗颗红宝石般。 “顺宜和我来啦！”扶青带着满脸的笑意，看着是从沉香林回来先回家沐浴更衣后才出来的，手里还捧着插花。 “你插的花可真好看。”姜顺宜完全被父亲手里的插花吸引住，这檀香盘子之上放置了柿子、葡萄和切开的石榴作为基底，而上面更是插了山茱萸和文心兰。 “这是什么花？好特别，花瓣居然是细长条的。” “这叫针垫花。还有些小杂草是我下山的时候顺手采的，想着你肯定会喜欢这样搭配的插花。能吃又好看，这是我送你的中秋小礼物。”扶青随时都想着姜顺宜，这一点很让她动容。 “可我还想要一个大礼物。” “什么？” “这插花你帮我弄二十四份行吗？这太好看了，要是今晚来的客人每桌都能有的话可真是增色不少。只是要劳累你...”姜顺宜用手指在扶青的手臂上画着圈圈。 “这有什么，不就是插花嘛。我不会做菜也只能帮你这些了。只是这底下的托盘只有一个，是我前几日在山上跟着一个老木匠学做的，还没有量产呢。” “没事！就用你之前帮我切片的沉香木片做托盘就好，后厨那儿有，水果也有，就是一些花材我一会让小苏帮你去买。”姜顺宜正想往后出走却被扶青一把捞了回来，扶青站在她身后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在耳边轻声开口。 “不用你操心，我一会自己去买就行。你乖乖的在这忙就好。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说着扶青在姜顺宜的耳畔落下一吻。 姜顺宜快快逃离捂着涨红的脸，又羞又抑压不住脸上的甜笑。 “你别耍美男计，该使唤你我还是会使唤的。一会回来空了就帮我写菜单，每桌一份，你的字好看。”说罢姜顺宜便快快跑开。 时间也基本差不多要着手开始，首先是要做小团子，以糯米粉加入少许清水搅拌成团，再搓成小巧的团子即可。中秋意味着团圆，所以糯米小团子定然会受到欢迎。 姜顺宜手里搓着团子，一旁的谢若凡已经剥好了一大堆的石榴捧着来到姜顺宜面前却又不敢说话。 “放下东西帮我搓团子吧。”姜顺宜开口，却不曾想这大少爷居然一句怨言也没有继续埋头苦干。 姜顺宜擦擦手里的糯米粉便开始准备开胃桂圆秋梨红茶和点心拼盘。这两样都是蔡翰生已经准备好的。桂圆秋梨红茶用小茶壶热着，月酥拼盘则很有讲究。首先是三色花酥，浅紫牡丹花酥、雪白玉兰花酥和绿梅花酥。再来是三色茶果子，制成小柿子形状的、制成玉兔形状的还有一个则是在果子上点缀了精致的桂花。如此精细的造型实是想不到出自一大老粗爷们之手。 姜顺宜也是见了这些花酥、茶果子和各色月饼后才领略到一些师父的手艺。 而月饼自然是不必多说，传统的广式月饼有蛋黄、豆沙、冬蓉馅的还有一款斑斓椰丝据说是在暹罗游历时尝到过当地用斑斓叶和椰子融合做甜点而触发尝试的新口味。没想到竟然是今年卖得最好的一款月饼。而还有一样不可少的则是姜顺宜所做的梨丝燕窝雪月团。 拼盘中的月饼或花酥都只有一个，如此一来就可以吸引到更多想要品尝各种口味的糕点的客人。想必今晚会得到不少的订单。 姜顺宜如此想着，正想要把摆好的点心拼盘送到外面，谢若凡竟很顺理成章地接过就往外送。此刻姜顺宜才意识到，这难道就是师父的改造？将一个纨绔劳动改造成为听话乖巧没有怨言的帮厨。 “诶诶！谢若凡，你是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我师父给你哑药啦？你这样我还怪不习惯的咧。”姜顺宜侧着身子跟随着谢若凡出了厨房。谢若凡倒是没有回答，只认真摆放拼盘，甚至会把扶青插好的花放到拼盘旁边作为一个点缀。点心虽然不少，可是摆放得很讲究，不仅仅是沉香托盘起了作用，甚至谢若凡会根据花酥的颜色搭配一些高脚的瓷盘或其他好看的容器。 “你能不能说句话啦？”姜顺宜见他认真得吓人像是走火入魔般。 “我说什么呢？你想让我跟你道歉的话，那对不起。之前我不该捉弄你。现在我只是想认真学艺，我是认真的。”谢若凡突然的回话以及眼神的注视都让姜顺宜有些意外。 “呵呵，我还以为你要当哑巴一辈子。你认真就认真呗，那我干活儿去了。”姜顺宜有点怕对上谢若凡的眼睛，快快回了厨房。 “看吧，我说我是认真的就会把你吓跑。”谢若凡的自言自语却被扶青听见。 第92章 中秋宴2 “顺宜我们来帮你啦！”姜顺宜正在铁锅面前疯狂炒螺，忽而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便知道帮手来了。 “老朱，你们几个怎么来了！”姜顺宜见朱有生将她在无梦楼的四个帮厨都拉过来帮忙自然是惊喜万分。 “是少东家吩咐我们做完手头上的事今晚定要过来帮你的。”朱有生看向姜顺宜身后的谢若凡，而他只稍微停下了手中的活，继而又继续低头。 “喂，谢谢你了。虽然我不能再回无梦楼了但是有宁大厨在也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姜顺宜蹲在谢若凡身边道。 “顺宜你的螺要加紫苏了吗？”朱有生接过姜顺宜的锅铲就开始干活，熟手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要的！还有酸笋和灯笼椒一并放下去翻炒。” “顺宜第一批客人已经陆续入席，五桌叫上菜了！”小苏在厨房外大喊。 “知道了，先把酸辣拌石榴上了，前面的酥饼月饼客人们吃了会腻着，用酸辣的石榴先开开胃。”姜顺宜将酸梅粉和辣椒粉以及一勺特制的腌辣椒连同汁水一起加进石榴里再加盐和糖一同搅拌均匀。每桌用一梅花银盘装载，在一旁配上一碟芫荽，喜欢的客人可以在自己的碗里加入再拌匀。银盘和小碟又用沉香片垫底做托盘送到每一桌客人面前。 晶莹剔透的石榴果实在食客嘴中爆裂，迸发出甜蜜的汁水。融合酸梅粉的酸甜和辣椒粉的爆辣让人觉得很是过瘾。 此时端上的下一道菜更是喷香，让人更好奇是如何的一道菜。黑色的锅子中是一只完整的葱油鸡。葱姜的浓烈香味融合鸡油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增。方才的酸辣让人开了胃便送上一道大荤菜。而此时正在帮忙上菜和介绍菜品的姜顺宜却见门口一行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关家的三人。 “原来是关娘子一家到了，欢迎...只是三位来得有些早，您看第一轮的方才上菜呢。不过我们后院花园那头有歇脚的亭子，几位可以先过去喝喝茶。我让人送过去一些花酥去。”姜顺宜热情地招呼，只是她眼里一直都只有大姐关泽之，毕竟姜顺宜从师父口中得知，她是关家偌大产业的实际话事人。若是以后有更多的合作机会看来还是要好好招待这位挑剔的大姐的。 “我们是来早了，我这小妹淘气，非要先来凑热闹。说是家里不热闹我就想着与其她到外面胡闹得不知时间还不如一同过来你这儿凑凑热闹。娘子不必管我们，尽管忙去，我们自己到处看看喝喝茶赏月就好。”关泽之倒不像姜顺宜打听来的那样挑剔，姜顺宜只觉得她挺亲切的。 “大姐，我去前院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关泽梳手里拿着小兔子花灯早就按捺不住。 “三小姐，前院有猜灯谜还有放天灯，我带你去玩吧！”姜顺宜见着她年纪和自己相仿的样子也想多亲近这个好看的女孩。 “走!” 姜顺宜带着关泽梳往前院去，而她一直没留意的是一双眼一直跟随着她。关家的二少爷关泽朗一直不言语却暗地里一直关注着姜顺宜的一举一动。 “怎么，从进门就一直盯着人家女孩儿是怎么个意思？”关泽之开口问道，边喝茶边抬头看着弟弟，关泽朗也不落座只站在那儿，一身黑衣在入夜之后仿佛隐身了一般，也不怪姜顺宜没有怎么留意到他。 “没什么只是挺好奇，她一个黄毛小丫头怎么有这样的好本事。斗厨那日给了无梦楼少东家那么大个难堪，但现在那少东家居然在给她打杂。方才进门我看到谢家少爷居然在烧火，你说好笑不好笑。” “牡丹花下死，就是有些人脑子不清楚。”关泽之有一瞬间的晃神，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言他人。 “这丫头也不是什么花容月貌，只是一手好厨艺也难怪谢家的好吃纨绔那么想娶回家。”关泽朗目送姜顺宜和关泽梳离开后方坐下来。 “说到好吃，你也是佼佼者。否则我后面追加的五十盒姜娘子做的雪月团怎的少了十几盒？怎么着你也上赶着去做别人的裙下之臣？不对应该是灶下之臣才对”关泽之故意戳破弟弟笑道。 “姐！你别乱说。倒是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女儿的婚事吧，别让她日日在外胡闹了。” “你给我闭嘴！”关泽之突然发怒，仿佛这是什么不可说的禁忌。 “对不起姐，我说漏嘴了。该打该打。” “在我面前倒是无事，要是在泽疏面前说错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关泽之声音虽不大可震慑力还是有的，此时躲在杜鹃花从后的蔡亦萱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这个大秘密可真是劲爆，她缓慢地退出花园疯了一般地跑到姜顺宜的厨房里。 “亦萱你怎么啦？是肚子饿了吗？”姜顺宜手边炸着虾问道。 “完了完了，我发现个大秘密。差点被灭口了。” “你真是一惊一乍的，吃口东西吧，半日都没什么下肚，我看你是饿坏了。”姜顺宜把刚炸好的芋丝炸虾装了一小碟递过去。 “顺宜，你耳朵凑过来，我忍不住我必得告诉你。”说罢蔡亦萱一把搂过姜顺宜的脖子，将她拉到厨房外的墙角处。 “哎呀我正忙着呢，有什么话回家再说不行吗？”姜顺宜挣扎着想要回去。 “不行啊！我实在是藏不住话，我必须说一说。那关三原来是关大小姐的女儿。我听见关二少爷亲口说的！你说劲爆不劲爆。这关大小姐还未嫁呢，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说罢蔡亦萱把炸虾一把塞进嘴里姜顺宜还未来得及提醒一句，虾就被摔到了地上。 “你看你，着急得跟什么似的，这虾刚炸起来烫得很。”姜顺宜蹲下捡起炸虾，起身却见关二少爷就在两人不远处。原来蔡亦萱并不是因为炸虾烫嘴而摔了东西而是见着二少爷... “这...我...啊！！！！别杀我！”蔡亦萱尖叫着就逃离了现场，只留下姜顺宜和关泽朗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二少爷...那个...”姜顺宜也有些磕巴。 “姜娘子，能开饭了吗？我饿了。”关二开口道，只是姜顺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居然只是问自己能吃饭了没？ “哦...你且稍等，前院有一桌已经准备离开了。要是你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姜顺宜往厨房里去，关二只在原地等待。姜顺宜转念一想，她明明已经吩咐人送花酥拼盘到后院那边去，关二少爷怎么会饿了呢？莫非是也不知如何接话而借故说肚子饿？ 姜顺宜管不了那么多又拿了几只刚炸好的芋丝炸虾到厨房外。 “厨房正在做这个，你先垫垫肚子。”姜顺宜把炸虾递到关泽朗面前。 他不说话，只用手捻起一只炸虾在嘴边吹了吹。酥脆的芋丝外壳清脆地“咔吱”一声被咬碎，虾肉鲜甜的汁水随之渗出。 “刚才亦萱真是失礼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一定捂住她的嘴不会让事情传出去的。”姜顺宜话毕递过去一方手帕，让关泽朗擦掉手里虾肉的汁水。 “蔡家二小姐，也就和你一般年纪，已过及笄不算小了。” “我保证，她不会乱说话的。”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对她不利吧？我这人没那么小气，且这事只关乎于我大姐和小妹而已。于我而言也没什么影响，我既不必顾及什么家族名声也不在乎别人议论，反正人这辈子自己高兴便好。你说呢？” “我只是怕要是关大小姐知道了这事会怪我家小妹不懂事。”姜顺宜低头嘀咕。 “你家小妹？我记得没错你姓姜，她姓蔡，怎么成了你的小妹？莫非你真如传言说的要嫁给师父的儿子，做那蔡小妹的嫂子？”关泽朗竟然对姜顺宜的事情那么清楚，这点是她觉得很疑惑的，本想用言语顶回去，可想想日后还要和关家做生意便作罢。 “亦萱是我师父的女儿，我当她是妹妹也无不可吧。且我早就把梦园当成自己的家。” “姜娘子，别太早把自己束缚在一处。或许你渴望有一个家并没什么不对，可你的天空很大。作为一个好吃之人，我游历多国品尝美食万千，而你的厨艺算是靠前的。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真的很应该到处看看，而不是留在一处为了柴米油盐而平凡一生。” “如何定义不平凡呢？如今的我很充实，我认为并不平凡。或许有的人追求什么名厨的虚名，可我不需要。世界很大我很想看，但眼前的生活也不是虚无的。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只跟随我自己的心意。虽然我可能做不了什么大事，可你也未必能体验到我的独特经历。子非鱼，我知道我是我自己就好。”姜顺宜回给关泽朗一个微笑便回厨房，面对眼前的锅灶，这才是她的战场。 第93章 中秋宴3 “阿致，姜葱炒肉蟹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姜顺宜手边剁着肉问道。 “当然没问题，只是一会你要帮我先试试味。” “没必要了吧，我相信你的！” “不是，我最近味觉好像又有点问题，有的时候尝不出咸味来。”方灏致似乎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隔壁村有一个巫医，过两天我带你去瞧瞧吧。”谢若凡竟突然开口。 “巫医？能行吗？”姜顺宜有些怀疑道。 “我和他无仇无怨难不成我会害他？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他，且我看着他和我也算同病相怜。”谢若凡话中的意思姜顺宜不明白，但方灏致却很清楚。 “谢了，到时候就麻烦你。” 说罢方灏致便还是处理肉蟹，好像并不把味觉反复这件事放在心上。 “顺宜姐姐，外头关家大小姐三人已经入座。第一轮的客人已经有三桌离席，下一轮先到的我已经招呼上座且花茶水和月酥拼盘已经上了。”小苏又跑腿来传消息。 “好，我知道了。” “姐姐，你要不去前院看看。” “看什么？” “那关三小姐一直缠着少爷呢。”小苏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扶青招呼客人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姜顺宜满不在乎，她对扶青的信任感很高，如此只是和别人交际而已。 “顺宜你去吧，这有我看着。”蔡翰生从外头招呼客人回来也是一副担忧的样子。 “好吧。”姜顺宜捧着三碟菜往外去，这传菜功夫就跟杂技似的。 “客官且让让，圆月肉饼、芋丝炸虾、紫苏酸笋炒螺。”姜顺宜终究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喊她往前院去，原来扶青被关泽疏抓着在她身边入席，还非要粘着他介绍菜品。那感觉都快要扒在扶青身上了，扶青也是一脸的铁青色，见姜顺宜来了又似见到救星又怕她误会，总之表情扭曲。 姜顺宜借着上菜之名，故意在两人之间插了进去。关泽朗看明白个中关系忍不住偷笑。 “关三小姐，扶青他嘴笨又不会做菜，还是我来给大家介绍吧。这道圆月肉饼以肉末打底，当中的圆月是咸蛋黄，下面的玉兔则是用麻团捏成的。芋丝炸虾，用芋丝条包裹着新鲜的海虾，口感丰富吃的时候要注意烫嘴哦，还有这道紫苏酸笋炒螺野味十足，螺都是我们自己摸的，回来用清泉水养着，不会有沙。”姜顺宜将扶青推到一边，自己顺势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用人畜无害的笑脸看着关三小姐。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扶青道长原来是顺宜妹妹的意中人！”关泽疏突然大笑，姜顺宜还以为她怎么了，此人说话也未免太直白了些。“我还道谢兄弟眼光好看上了顺宜妹妹，可没想到顺义妹妹的眼光更好。” “客官麻烦让让，上菜！”突然谢若凡端着两盘菜就在两人身后出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谢兄弟，你看咱们这四角关系干脆我来一一分配，你和顺宜妹妹一对我和扶青道长一对算了。这样那你我都顺了意。”关三小姐并不避讳，说话实在太让人讶异。 谢若凡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揶揄便转身就走。 “泽疏，闹够了没有。今日大好节日莫要闹了。”眼看着关泽之就要发火，姜顺宜知道内情便赶紧出言挡一挡火气。 “对呀对呀，今日节日不如大家来尝尝这道菜，芝麻脆茄是我刚尝试的做法，和平常吃的茄子口感都不一样。”姜顺宜挪了挪桌子上的菜。幸而关大小姐还算给面子，夹了一块放入嘴里。 “嗯...这可真好吃，酸甜酥嫩，是先炸过的茄子？” “是的，先把中间的茄子内瓤去掉，茄子沾水分四次次撒入土豆淀粉和水，如此炸出的茄子水分少才会脆。糖醋汁要熬得比较稠，挂上汁的茄子里加入大量芝麻就可上碟。”姜顺宜起身准备接过下面的菜。 “今晚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菜色。又煎又炸的最怕这些油腻的了。”原来传闻中关小姐的挑剔并不是说大小姐，而是三小姐才对。 “三小姐，今夜的中秋宴本就是街坊邻居亲朋好友相聚的宴会，没错是没有什么贵价的菜色，但美味不分高低，食材也没有阶级之分。煎炸的食物有过节气氛，红红火火的。当然我们也有准备比较清淡的菜色。一桌宴席要顾及很多人的口味自然无法十全十美。稍后会有下火的汤品，三小姐可多喝几碗。”姜顺宜说罢把下一道菜放到大家的面前。 “三宝煎面，全蛋面煮软后控干水，煎得焦黄金脆，虾仁和鲜肉、韭黄、香菇、瑶柱丝翻炒好后勾芡淋到煎面上，中间的面吸饱汤汁是软的，四边却是脆的。形状也像今晚的圆月一样。人月两团圆是好意头。”。 “有多好意头，你没见我家就三个人，爹妈都死了也不是什么有福之家”关泽疏的话真的是让姜顺宜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会？关小姐有疼爱你的姐姐和哥哥，只要活着的人开心快乐就是有福，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真的。”扶青一手抓过姜顺宜的手，此话全当是对她说的。 “只怕表面的幸福都是假的...就连自己母亲...”关泽疏的话还未说完关泽之的一巴掌就落在她的脸上。 “你打我！你算什么你居然打我！”关泽疏一下子被打眼泪委屈地掉落。 “你说我算什么！我...我是你姐！” “诶诶，三小姐，大小姐，别生气。这儿人多，这多不好看，不如这样我带着三小姐洗把脸，小苏快上甜品，大家吃点甜的消消气。”说罢姜顺宜将关泽疏拉走，姜顺宜力气颇大，关泽疏根本无法甩开。 “你要带我去哪！你放开。” 姜顺宜将她拉到后院的井边，打了一桶水，将手帕浸湿递给她擦脸，可关泽疏并不领情连手帕都不接。 “你这样故意气你姐姐是为何？”姜顺宜见她不接手帕便自己动手帮她擦脸，方才被掌掴的地方已经有几个指印。“疼了吧...你说你有家里人疼是多好的事儿，要惜福呀...你看我，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连名字都是个老乞丐起的。可你呢，一出生就在富贵人家就是再有不顺心的，你看看别人过的苦日子也该感恩父母和姐妹兄弟了。” “你哪懂我的苦，方才对不起，不是故意挑你的刺，还有对你心上人无礼也只是想气气我姐而已。” “你这又是何苦呢。” “肚子好饿呀，你带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你做的月团我和哥哥都很喜欢吃。”关泽疏吸了吸鼻子，好似故意岔开话题一样。 “好啊，去厨房我给你拿桂花团子杏仁露。”姜顺宜知道此时的她定然不想回到宴席上。入了厨房姜顺宜见其他人都往前院招呼客人去了并无人在厨房，舀了一勺杏仁露用一个紫釉碗装着，颗马团子在糖水中煮熟后用签子穿起来放在碗上架着。最后撒上桂花和蜂蜜。 “小心烫，慢点吃。”姜顺宜递过紫釉碗。 “你这些瓷器可真是好看，且每一样装食物的碗盏都很精致。杏仁露很香滑，团子也糯糯的。我喜欢这种没有内陷的团子。清淡好吃，你果然很会做甜食。” “我看是你喜欢吃甜食才对，看着你并不喜欢油腻的荤腥。” “日子过得苦才要吃甜的。其实刚才我听到你和哥哥说话了，我也知道蔡家那小妹知道我身世的事。个个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 “对，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家里的下人说漏嘴。且我也不瞎，我和姐姐、哥哥长相不一样，家里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已经不在了，我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妹妹。只是当时我们家常年在外，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只有家里的下人而已。后来家里的下人慢慢一批批换新，他们也就不知道我早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世。除了装傻我又能怎么办呢？我自己的母亲都不认我...我叛逆顶嘴，做些荒唐事也都是为了让她一怒之下以母亲的身份教训我一顿而已。但是刚才你也看见了。最终她还是为了面子不肯认我。” “三小姐...你比我大几岁，应该叫泽疏姐姐。我不知道你身世的故事是如何，我不能评判什么，我只觉得既然生活给了你面对一切的机会，我们开心或者不开心都要过。何不就往前走莫回头。” 关泽疏只呆呆地点头，姜顺宜不知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好啦，我要继续上菜招呼客人了。你若是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到花园那边，还是你想...” “我不上桌了，你帮我和姐姐、哥哥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好...”姜顺宜捧着汤锅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关泽疏的背影。或许知道真相比不知道还要难受，且她还要装作自己不知道。这日日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却要喊姐姐，不知道是何等的别扭。 姜顺宜的脚步走得很慢，汤锅放在前院的边上用小炉子热着。 “姐姐我来舀汤吧。”小苏接过东西开始盛汤。 “大小姐，二少爷。三小姐说她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今晚最后一道是汤品莲藕排骨陈皮绿豆汤。” “莲藕汤，泽疏最喜欢喝了，只是不爱吃莲藕和排骨。对了顺宜娘子，今日的花酥和各色糕点我想定一些送到家里。” “自然可以，稍后我便让人送到府上。”姜顺宜的小九九果然成真了。 “还有一事，方才听扶青道长说顺宜娘子先前做过不少宴席，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试试顺宜娘子的私伙局？虽然普通的菜色也很美味，可我家那小妹嘴刁又挑剔，今夜我怕是惹到她了所以想哄她高兴。” “大小姐真是疼爱妹妹。只是最近梦园事多，时间安排上还未能说定，不如这样，我安排好后再邀请大小姐一家如何？” “好,一言为定。” 姜顺宜默默在心里的城中富豪榜标上了关家，今后私伙局的邀请名单又多了一位真是叫人开心。 中秋宴菜单 桂圆秋梨红茶 花月酥拼盘 酸辣拌石榴 岭南葱油鸡 姜葱炒肉蟹 圆月肉饼 芋丝炸虾 紫苏酸笋炒螺 芝麻脆茄 三宝煎面 桂花团子杏仁露 莲藕排骨陈皮绿豆汤 第94章 海鲜炒面 中秋宴终于结束落幕，姜顺宜清点完今日的收入后已经累得没有人样，只瘫在祠堂外的阶梯上。大家都在默默收拾也不打扰她，只想让她好好歇会。 “顺宜，饿坏了吧。”扶青端着一碟子食物过来，姜顺宜根本没有看清是什么就接过来。 原来是一碟炒面，香喷喷地还冒着热气。 一筷子下去香料和各种海鲜比面条还要多许多。 “这炒面味道真好！镬气十足，这些香料也很香。是师父做的吗？”姜顺宜一吃就猜出出自谁手，这些香料她虽然没有吃过但是根据师父的描述她敢肯定是师父先前想要种植的。 “对啊，大家都饿坏了，爹爹在后厨给大家做点宵夜。大家都说这炒面不错，只是里头的暹罗香料不易得，是爹爹托人带回的。若是以后能种植出来，他还想要支摊卖炒面呢。” “这是什么？”姜顺宜从炒面里挑起一些配菜。 “知道你好奇，早就帮你问好了。这是凹唇姜，这是打抛叶，还有黎檬子叶。” “吃着味道还真是清新，而且这种香味混合着辣椒和青胡椒搭配海鲜竟然非常合适。你说暹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呀，吃东西的口味和我们如此不同，但又很美味。”姜顺宜想起关泽朗的一番话，天外有天确实是真。 “听说那儿地处热带，常年都如夏季一般炎热，没有四季之分。也因此喜食酸辣的食物，又因当地天气炎热，日照时间充足所以盛产水果。各种以水果入菜也是有的...” 姜顺宜靠着扶青的肩膀吃着炒面，耳边听着他轻柔的声音像是给她讲睡前故事一般，毫无意外她便睡着了。夜色渐晚热闹也终究归于宁静。 姜顺宜再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期间完全没有人来叫醒姜顺宜，姜顺宜惊坐起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冲出房门外。 “顺宜姐姐你醒啦！”香铃儿先看见姜顺宜便开口。 “昨晚给客人们上菜的沉香片呢？都拿回来了没有？” “姐姐放心都拿了，已经清洗干净正在院子里晒干呢！少爷说等晒干切成片，和沉香叶子一同制成沉香茶或者泡酒再给昨夜每桌客人送去一份。” 姜顺宜长舒一口气，还好扶青能兜底，不然她一个人确实是安排不过来。姜顺宜回房又躺了下来，忙碌了那么久该好好歇息才对。可突然门被打开。 “顺宜，我跟你说哦...我打听到了昨晚我偷听来的八卦没准是真的。”蔡亦萱神神秘秘地趴在她的床前。 “大小姐，你还敢来呐，你这没义气的人，昨晚见着关二少爷听见你说八卦就马上跑走不管我死活。” “哎呀，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斗厨那日我见过他，他到处找人打听你咧，那样子可是完全被你折服。后来你拆谢若凡台的时候他在下面看着你痴笑。看他那样我就知道对你生了贼心。”蔡亦萱撇撇嘴道。 “你别胡说，不怕你哥撕烂你的嘴吗？还有别人家的事我们还是别管了，他们这家人关系复杂，我们若是还想和他们做生意定然要闭嘴当做什么都不知才好。”姜顺宜想想觉得有些后怕，若是昨晚真发生了什么事，闹起来可是她组的局，场面难看不说，要是传开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事？ “罢了罢了，不提了。对了昨晚赚的钱我爹爹说了，抛去各种成本之外要都归你。你打算怎么花呀？给小妹添几件衣服吧，咱们外头逛逛去？” “行！你看上什么都给你买，但是这钱不能动，都要给你哥雇人修路的。” “那你还有什么钱？”蔡亦萱皱眉。 “你还瞧不起人咧，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私房钱？对了，昨晚阿致说最近他的味觉有点反复，这件事你可知道？” “我不知啊！怎么？”蔡亦萱表情突然认真起来。 “说是偶尔尝不出咸味，昨晚还让我给他试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谢若凡说带他去看看巫医。你要是得空了多关心关心人家，生病的时候你趁虚而入岂不是最好的策略？”姜顺宜支招道。 “也对，那我走啦！”蔡亦萱这就起身出门去。 “诶！不逛...街去了？”姜顺宜有点小失落，半卧在床上看着打开的门。 “想逛街，我可以陪你呀。”扶青从门外伸出半个脑袋笑意盈盈。 姜顺宜从床上爬起来就想往外跑。 “慢着，姜娘子洗漱一番换了衣服我们再去吧。也不急于这一时。我还有礼物送你。”扶青从怀里掏出一木簪子，香味缓缓飘入鼻腔。 “这是你做的？” “对呀，我请了一位会木雕的道友到沉香林帮我做木雕，我也跟着学了些皮毛，簪子做得不算太好，但我挑的是最好的料子给你做的。以后等我手艺精进我再给你做更好的。” “我很喜欢，你等我换好衣服马上来！”姜顺宜不舍地关上门，看着手里的簪子。扶青总是喜欢在日常的小日子里送来一点小惊喜。 第95章 面非面 姜顺宜跟着扶青来到一处小铺子外，见人头攒动，来往不绝。 “这家店很好吃吗？为什么那么多人?”姜顺宜知道扶青又是带她来尝新了，只是这次不知是什么新鲜。 “如今这铺子火红得很老板只做一道美食，每日卖完便关铺子。” “卖的什么如此了得？”姜顺宜半信半疑。 “叫面非面。听说是以鲮鱼肉做的面条，似面非面，汤底浓稠鲜香很是有特色，看着虽清淡吃着却滋味十足。”扶青的话似乎故意在点姜顺宜。 姜顺宜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关家三小姐？” 扶青点头：“聪明！昨晚关大小姐并不仅仅是想帮衬咱们的生意，更是为了三小姐的身体而苦恼。记得刚开始他们嘱咐爹爹做适合女儿家的月饼，当时听了就觉奇怪。如今打听得原来三小姐总是食欲不振，对各种菜色都兴味索然，只能勉强吃些清淡的食物。且她脾气乖戾，实在是难以伺候的。但你可知他们家前后吃了多少你的梨丝燕窝雪月团？” “多少？” “卖出的大部分都入了关家，一半他们送礼消耗掉，另一半说是那关三小姐几乎当饭吃。糕饼代餐，你说这庆幸她姐姐不得着急？”扶青见铺子外有座位便拉着姜顺宜落座，点了两碗鱼面。 “如此倒也能说得通为何三小姐口味如此清淡了。或许她并非不想吃，而是身体火气太大不敢吃上火的菜色。体内有一股莫名火说不定也和她平日心情不佳总是抑郁有关。”姜顺宜皱着眉头又想起她的身世。 “亦萱和我说了她的身世，确实挺可怜。”扶青故意把声音压低，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丫头，总是藏不住话。” “自家人也不会外传，只是我们此次要不要帮她一把？” “怎么帮？我是只会做菜的，你又只会抓鬼种树的。再且说人家的家事我们犯不着。” “家事不管，但让她开开胃口，说不定心情能好些。且以后就算你她口味不变也总是要在咱们家买糕饼口粮的。谁让姜小厨娘你手艺那么好呢？小道只能靠你啦！”扶青故意装作乖顺小狗的模样扯着姜顺宜的衣角。 “你别闹，人多着呢！”姜顺宜抑压不住笑意，扶青竟然会撒娇也真是少见。 “客官您的面来咯！”小二将面放到两人的面前。 鱼面色白，汤也是白的，只有一条青菜漂浮在碗内。 “这可真是清淡到底了。”说罢姜顺宜先是喝了口汤，鲜白的汤汁一下将味蕾打开，鱼面咬下去竟然会在嘴里溅出鱼汁，鲜甜弹牙的的鱼面让两人瞪大了双眼。 “何不做个鱼宴来招待他们？鱼的种类有那么多，不同的鱼有不一样的鲜甜味，且口感也完全不同，像是河豚肥厚的鱼皮柔嫩至极！”姜顺宜提议道。 “若说到鱼不得不提我们凤城的鱼生，鱼皮饺，还有粥底火锅，双皮奶也是非常有名的，咱们那儿的牛乳制作的各种甜品甜点简直是一绝。”老板听两人的谈话忍不住搭嘴。 “老板实在是高人，你做的鱼面很好吃！”姜顺宜见对方如此热情也不吝赞扬。 “什么高人，就是一介俗人而已，我家祖传的手艺做鱼面，可实在没什么别的手艺只能卖这一样小吃。。我们那儿人不多，来到广州府来开铺子才真是开了眼界。想着赚几年钱便回去养鱼罢了。” “老板您还养鱼呢？” “对，鲮鱼、皖鱼这些都不在话下。就是鱼多卖不出去我就自己拿来做鱼面。有的时候会给酒楼供应，但这段时间生意也不太好方才自己开了这铺子。家里老小都在家养鱼。” “老板，我若来您这儿定鱼你可能卖我便宜些？”姜顺宜已经有了小算盘。 “那自然好。” “鱼面我也要，但你放心我梦园不卖也不和你抢生意，我只偶尔有宴席再和你拿货，可鱼我就要日日新鲜的送到梦园。” “小娘子原来是梦园的，可真是久闻大名，畔梦楼如雷贯耳，只可惜落入他人之手如今是要重开了吗？” “如今还是只有私伙饭局和半成品的生意，见您的鱼不错也可用来做些鱼皮饺或鱼册之类的去卖。”姜顺宜并不遮掩，对于自己要卖什么从来不避讳，钱是一个人赚不完的，只能做到不抢同行生意，做好自己便是。 “梦园的私伙局我们平头老板姓是吃不起了，可你家卖的云吞我可是爱吃得很，有次还买了带回家去给孩子们尝。只是路途有点远，总担心会坏掉。”老板说起美食也是滔滔不绝。 “下次您再来买跟我家伙计说一声，给您配一个食盒里头可以搁冰块，这样您回家路程远些也不怕。” “好呀！” 姜顺宜这才回过头，扶青已经把面吃完。 “有时候我真觉得顺宜你是个天生做生意的。不对，应该说天生做食肆生意的。一说到食材你就能蹦出赚钱的法子。我可真是服了。” “我还有个大胆的想法你想不想听听？” “说。” “这次我们邀请关家到沉香林来吃私伙如何？”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呢？山上什么都没有啊！”扶青可真是被吓到，立马起身放下两碗面的钱就往外走。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姜顺宜追上赶紧说道。 “山路难行，且上面如今就只有一个漏雨的房子。你让人一家子贵客到那去，这不是...有点招呼不周吗？” “要的就是环境天然，你忘了，这关三小姐抑郁难以纾解，若是走入大自然，爬山爬累了你猜她会不会胃口大开。而且沉香林距离咱们这儿，马车起码得走个两三个时辰，一日来回总是不够的，在山上起码待上个两天。这可就不是吃一顿能解决的事儿了，起码一日要三餐，两日要六餐。这关家富贵，肯定不会计较这些，可咱们要抓紧赚钱机会啊。这两天我好好用我毕生厨艺绑住关三小姐的胃，接下来的事还用我说？”姜顺宜鬼马，竟能如此诡辩。 “你这般说倒是有些道理。沉香林别的不说，空气清新自然也是适合养生的。只是我总觉得若他们要住一夜起码得弄得像样些。莫不如这样，我回家找几个壮丁一同上山，再找几个人搭个木屋稍微布置一下。你请关家的人过个十天半个月过来如何？” “不行，我着急赚钱哪，最多给你五天时间。”姜顺宜伸出五指道。 “好吧好吧。那我这会赶紧回去找人上山了，你这小妞就爱给我找急活。对了过几日你让亦萱上山来给我布置布置场地。中秋宴那日她布置得倒是不错的。” “好吧，那我这几日就留在家里，先发展发展别的买卖。”姜顺宜留下也还有一个想法，方灏致的味觉，他总是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安心。 第96章 麻婆豆腐 姜顺宜特地绕到方灏致的酒肆探望，只见蔡亦萱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盘子菜，脸上脏脏的像是炒菜时加柴火又擦到脸上的。蔡亦萱的样子可怜又可笑。 “亦萱你这是给哪位贵客做的菜？”姜顺宜打趣道。 “又来取笑我，烦死了。我就炒了点辣椒给方灏致，他打死都不肯吃。巫医说了多吃辛辣的东西说不定能恢复。”蔡亦萱正想往厨房去倒掉手里的东西。 “你这一片好心，他怎么不知好歹。我给你出头去。”说罢姜顺宜便往后院去。 炙花酒肆的后院是方灏致的住处，前院则是营业的酒肆，只见几桌客人基本点的都是些糕饼，看着就不像是店内所制，基本是出自梦园之手。看来方灏致的味觉真的反复。 方灏致正和谢若凡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姜顺宜走来便低头不语。 “怎么，你俩见我就不说话，是有什么瞒着我？”姜顺宜见满桌都是炒辣椒，方灏致看似也吃了不少。 “没有，就是觉得今日的辣椒好像都不太辣。”方灏致强颜欢笑道。 “是吗？我尝尝。”姜顺宜一个眼疾手快抓了其中一块辣椒就往嘴里塞，差点没被辣哭。“咳咳...辣死了辣死了。” 谢若凡递来一杯茶，姜顺宜自然地接过喝掉。 “我的天，这这么辣你都没感觉！巫医怎么说？”姜顺宜反应有些大，之前方灏致还能尝出辣味的，如今连辣味都尝不出可想而知病情发展得有多快。 “也没怎么说，就是熏蒸一下口鼻，试着吃各种辣椒和洋葱之类的，刺激味觉。可你也看到了好像作用不大。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反正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嘛，最近吃的美食也够我回味半辈子的了。没关系。”方灏致像是安慰着别人，又像是说服自己。 “什么没关系，有关系的。你放心我定然炒出全世界最辣的辣椒。我一定要让你恢复味觉！”蔡亦萱手里的一盘炒得发黑的辣椒让人触目惊心。 “谢了你的好意，只是你爹教你的日子也不浅了你还能炒出这么黑不溜秋的东西来，我实是不知道你到底有无当好一个厨师的准备。你若没天赋后天就该努力，若不努力就该放弃，可偏偏半吊子什么都做不好。”方灏致的话句句扎心。 “我是担心你才一时走神炒糊了。”蔡亦萱可怜巴巴差点就要哭出来。 “没事，炒糊了也不要紧，我教你。阿致你也别说这样的话伤了亦萱的心。她这是担心你。这事终究急不得，但你放心我们都会想办法帮你的。大家都饿了吧，光吃辣椒哪成啊，胃都要辣坏掉了。我给大家做点吃的吧。”说罢姜顺宜拉着蔡亦萱便入了厨房。 蔡亦萱也终究绷不住，狠狠地哭了一场。 “好了好了，别哭了。这时候他心里难受说话未免难听。” 亦萱抹抹眼泪：“我才不忍气吞声，他当自己是谁？我蔡亦萱还没听过如此重的话，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他。哼！” “那我准备做麻婆豆腐，你吃不吃，学不学？” “我吃！我学，可我又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争口气。” “真棒，那咱们开始吧！”姜顺宜倒是没看错蔡亦萱的性格，虽然有时候有些小脾气可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姜顺宜先是把豆腐切成小方块加入热水中，加盐和酱油稍微调味后与汤一同保温，牛肉末在锅中加入清油翻炒微焦脆。 “顺宜，还好我哥今日不在不然你这道菜可不能上桌。” “为何？”姜顺宜边擦汗边问。 “他不能吃牛肉你不知道？道士都不吃牛。” “那咱们就不让他瞧见不就好了？麻婆豆腐用牛肉才最香，有酥的感觉。这道菜最讲究的就是麻辣鲜香，烫整酥嫩。”姜顺宜边说边在锅中加入猪油，然后下姜粒和豆豉、蒜末，最后加入豆瓣酱炒香。 牛肉也在此时加入一同翻炒，再来一勺辣椒面和再往锅边加入一勺清油，盐、糖、老抽调味，豆腐沥干水分倒入，转为小火。勾芡需要三次，观察豆腐的状态，若一直冒水则要重复勾芡，如此豆腐才能够裹上麻辣酱汁的味道。基本完成后加入葱段，起锅后再撒上花椒面即大功告成。 “哗！这麻辣鲜香的味道绝了，配一碗白米饭才是正道。”蔡亦萱方才的不开心被这道菜冲刷干净忙拿碗盛饭。与此同时姜顺宜又炒了盘青菜。 姜顺宜端着菜，蔡亦萱端着饭便又回到房内。 “大家都饿了，吃点吧。辣椒吃多了胃空空的，还是要吃点米饭。”姜顺宜先递到方灏致面前。方灏致舀了一勺豆腐浇在饭上，辣油包裹着雪白的米饭，方灏致浅尝一口，额头边上便冒汗。 “如何？”姜顺宜看着他的表情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好吃...” “我是问你有什么味！” “麻...我嘴麻了。”方灏致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像是被呛到。但回过神后却大口吃着。“好吃！顺宜你做的麻婆豆腐咸辣味重，太好吃了！” “真的？你能吃出味道了？” “没有，就是觉得很香，有麻嘴的感觉...”方灏致眼神躲闪。 “那也好，起码有感觉，说不定之后能好转呢...没事，吃饭吧，大家都吃。”姜顺宜虽有些泄气但来日方长，她定然要帮方灏致恢复。 蔡亦萱捕捉到方灏致奇怪的表情内心隐隐像是发觉了些什么一样。 第97章 椒麻三脆 姜顺宜连日里几乎都泡在炙花酒肆里，除了给方灏致做些麻辣辛香的菜之外还帮忙照顾酒肆的生意。方灏致如今没了味觉便像是失去了武功的武林高手一般，整日里提不起精神。 “顺宜，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蔡亦萱在姜顺宜身边吃着刚炸好的花生米道。 “什么？” “方灏致他以前也没有味觉，可是做菜根本不在话下，凭着多年的经验，且前段时间又恢复了味觉，他怎么可能到现在这样完全做不出菜来？你日日在这儿帮他，连我见了都不爽，你就不怕我哥吃醋？” “小丫头，你哥可不是这样的人。再且说了阿致现在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作为一个庖厨，本身味觉就是很重要的。你说从未拥有比较可惜，还是曾经拥有却失去更可惜？若是我定然觉得后者，因为体验过酸甜苦辣，才知无味的惨淡。所以他受此影响而有些颓然是一定的。我帮他只因他从前也帮过我和你哥哥，一路从诸暨来你没有亲眼所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总之他是我姜顺宜难得的朋友，我肯定要一帮到底的。” “那若他一直如此呢？炙花酒肆不就成了你的担子？而且我隐隐觉得方灏致是在装的，我总觉得他能吃出味道来。” “怎会，谁会拿这事开玩笑，且炙花酒肆是阿致的心血，哪日他想通了就好了。你看你不也一样在他最难的时候也陪着他么？虽然他的话刺心，但真的没说错，你真的该好好努力了。来今天咱们做酸辣的菜式给阿致尝尝。” 姜顺宜将准备好的毛肚、黄喉、贡菜放在蔡亦萱的面前。 “这几样东西能怎么做？”蔡亦萱看不明白这几样材料要如何融合。 “凉拌椒麻三脆。这三样食材都是脆口的，昨日听谢若凡说多种口感和味道的食物可能会激发起敏感的味蕾所以我就想尝试看看。” 姜顺宜先是把所有食材切成条，又准备了些芫荽和干辣椒。沸水中先放入不容易熟的贡菜汆烫，后再放入黄喉，最后下入毛肚数十个数便能捞起。沥干水分以后放入冰水里，再沥干。 食材全部放入木盆里加上大量的辣椒面和蒜末准备拌，而此时起锅烧油，放入辣椒段和花椒粒炸出浓郁的香气后便淋到木盆内的食材上。最后调味加入盐、糖、生抽和两大勺香醋、花椒油、芫荽和一大把芝麻花生碎。 “好啦，你来拌匀吧！”姜顺宜把凉拌的工作交到蔡亦萱的手上。 蔡亦萱搅拌均匀后便迫不及待尝味：“嗯！酸辣开胃，三脆的口感太好了！” “盛一些给阿致拿过去，剩余的你装好带上山给你哥哥也尝尝。这几日他也是够忙的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我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要请你上山帮忙去布置一下。若是需要买些什么就尽管去，昨日我也和师父说好了你可在家里找几个帮手上山去。这些钱你拿着，待会回了梦园把我做好的糕点也带上。”姜顺宜唠唠叨叨的总是怕亏待了扶青一样。 “哎，我的未来大嫂可真是心系哥哥，倒不如早点把婚礼办了省得外惹人觊觎内让我们全家不安心。” “啧，你说得是什么话。什么觊觎什么不安心的，别闹快去快去...”姜顺宜摆摆手，只觉得小妮子玩笑。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上林子那儿去？”蔡亦萱本不放心姜顺宜还留下。 “再过两日吧，还要回梦园交代好每日蒋老板送来的鲜鱼要怎么制作我才能放心。你先上山看看进度如何，差不多了的话你让小苏给我传个话，我便邀请关家，随后就上山了。” “好吧，你可快些来，没有我和哥哥在你完全就在一个虎狼窝里，饿狼一号就是谢若凡，饿虎二号就是方灏致。我现在可看明白了，我就寻思这两人怎么最近走得那么近，原来是两人贼心不死还盯着你呢。” “别胡说，阿致不是你想的这种人。他对我应该没有这样的想法，你实在是多虑了。而且家里有师父和师母在你怕什么。” 蔡亦萱撇撇嘴，心想这姜顺宜还真是看不透人心的，日日只知道做菜眼里真是看不见什么情感。也亏得自己哥哥早些得手，不然这个感情愚钝的姜顺宜恐怕是很难骗到手的。 蔡亦萱从梦园出来，收拾好东西已经是正午，上了马车怕是要走上半日。到达沉香林也该是晚上了，就在快要出发之际谢若凡竟跟了上来。 “你来做什么？” “师父让我跟你一同上山帮忙。” “你能帮我哥哥忙？别搞笑了，你不故意捣乱就不错了。”蔡亦萱警惕地看着谢若凡。 “拜托，我有这么不堪吗？。师父既然叫到我就不会不做。如今师父和你哥哥的关系有所缓和，我想我也不该总和你哥哥对着干，既然我和你哥哥一样想博得顺宜的欢心自然要公平竞争。” “你还怪坦白的咧。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澄清啊，我哥和顺宜的关系已经到达一定新高度的了，你怕是拍马也追不上。顺宜迟早要嫁给我哥哥的。”蔡亦萱表情不屑道。 “你放心，我这人做事光明磊落，可不像那个方灏致这般会装。” “什么？你也...你也发现了什么？” “可不嘛，他演技可不怎么样。装着失去味觉，不就是博同情装可怜么。这不，引得顺宜日日去看他。这种小计谋还真是不高明，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失去味觉，颇为同情他，可他日日吃辣椒的样子真的装得不像。”谢若凡竟大笑起来。 “你知道怎么不和顺宜说说啊？” “我疯了才去和她说，让她误以为我挑拨离间那我的好感度不是往下掉了么。如今我的计划是老实做事，终究一日她能看见我的好。而且我还有终极大招，顺宜想必最后一定会选我。” “你这般自大，真的好么？真不要脸，不知你哪来的信心。” “反正我就知道。” 姜顺宜和谢若凡在马车之内斗嘴便斗了一路。只是他所说的什么终极大招着实让蔡亦萱有些担心，想着上山了定然要告诉自己哥哥这两人的小心思。 第98章 沙茶辣拌鱼皮饺 “哥哥，我来给你做帮手啦！”蔡亦萱和谢若凡赶在天黑之前上了山，山路不好走，马车只能在山下，所有东西都靠人力搬运。 “知道你们要来，沿路已经让人稍微把路弄得规整些，这两日也请了人在难走的路铺台阶。只是我怕到时候关家人来还是难走的。”扶青停下手边的活说道。 “无妨，顺宜去和关家姐妹说了，她们很有兴趣来这儿一趟，也就当郊游了。只是关二少爷说非要等他空了一起来所以延迟几日再上山，咱们时间富余得很。对了爹爹和娘亲让我给你带了些钱，说是不够的话再问他们要。”蔡亦萱从包袱里翻出所有东西。 “钱就不必了，顺宜的点心我倒是要吃。”扶青自顾自地打开食盒。 谢若凡在一旁撇撇嘴便自己往外走和工人们聊天去了。 “他怎么也来了？”扶青边吃着东西边问。 “爹爹让他一同来的，我说你啊可真是要小心点他。人家在顺宜面前可会博好感了，还大言不惭说有终极大招，顺宜定然会嫁给他。你就没点危机感？别到时候爹爹嘛信他，顺宜嘛又被他抢走。”蔡亦萱倒是比扶青还着急。 “有些东西不是他说能动摇就能的，爹爹终归是我们的爹爹，若你我有难他自然还是护着咱们的。” “他上来给你看一回林子你就心软啦？我看你肯定不是的，否则为什么不接受爹爹的钱？宁可和顺宜苦巴巴地盘算还要那么辛苦的讨好关家。”蔡亦萱虽没有记恨自己的爹爹，但是也因为他吃过不少苦，从小没有父亲的疼爱和呵护内心自然还是有些难受。 “我苦巴巴是想靠着自己自食其力，和顺宜共同努力这样才能更好地铺排我们的未来。若我一味只接受家里的帮助，那我和谢若凡有什么不同？” “对了，哥，你可别只盯着谢若凡，那方灏致也是心机得很。我真没想到他一直惦记着顺宜呢。他那日中秋宴说自己味觉又没了，可是据我观察他像是装的。顺宜还对他深信不疑，为此日日给他做吃食，希望唤回他的味觉。” “我看你比我这个哥哥还要喜欢顺宜，怎么在你眼里除了哥哥以外谁对顺宜都是虎狼见了香饽饽似的。”扶青觉得好笑，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人对顺宜都有意思，但自己从来不会太过在意。 “你可别掉以轻心！” “好了，我相信顺宜，她善良性格又活泼招人喜欢这不是很正常嘛。何况你哥哥又不是什么软柿子，让人随便拿捏。” “罢了，不和你多费口舌，我去布置房间了！”蔡亦萱被气得不轻，总觉得扶青轻敌。 而这边厢的姜顺宜则更是忙碌。 “顺宜姐姐，蒋老板送来的鱼都是鲜活的，咱们现下怎么处理？”小苏和一群人搬来一盆盆鲜鱼，果然蒋老板说话算话，送来的都是鲜货，没有一条翻肚子的。 “全部鲮鱼起肉，鱼骨也要留着。猪肉剁馅儿加入少许葱花和姜末再调味，虾仁生剥切成粒，不需要剁碎，最后加入到肉馅里。”姜顺宜让大家一同帮忙，送来的鲮鱼大概有十几斤的样子，可起肉刮茸怕是没多少。 起好的鱼肉姜顺宜用刀背将鱼肉刮出，十斤的鱼也只能起出一小盆鱼茸来。在案板上铺上一层澄面，鱼茸在澄面中用手不停翻折挤压，澄面将鱼茸的水分吸收后就能更有粘性容易做成面皮。 “姐姐我来帮你揉面吧！我可会做面条揉面啦！”香铃儿道。 “好呀，但记着要用巧劲儿，鱼茸沾手的话就加些澄粉，慢慢加，加多了口感就不一样了。” “好！” 鱼茸揉好后便搓成细长条，再切成一个个小鱼茸团，用擀面杖擀成小面片即可包成鱼皮角。 “姐姐，鱼皮饺那么小一颗得要吃多少呀！” “就是小小颗才容易入口，且清淡，之前的云吞街坊四邻怕是吃腻了，鱼皮饺则比较考验功夫，所以市面上不常有卖，若咱们梦园大量制作售卖想必也是个营生。”姜顺宜正将第一锅鱼皮饺下入滚水中。 “顺宜，你这想法倒不错，只是这些鱼骨你有什么作用？”蔡翰生从外头回来，见厨房里熙熙攘攘便也进来看个热闹。 “鱼骨我本想熬汤，只是现在大家都饿了着急吃，我就先用高汤糕作汤底了。” “若鱼骨无用就给我，我给你们变一道美味如何？”蔡翰生技痒忍不住也想动手。 “好啊，师父请！” 蔡翰生先是起了一锅热油，随后将沥干水分的鱼骨撒入盐腌制一会，放入锅中炸酥便捞起。豆豉和蒜末爆调味即可铺上鱼骨上锅蒸。 “师父，就这么简单？这鱼骨也没多少鱼肉可以吃了。”姜顺宜疑惑。 “一会你就知道这道菜的魅力何在。” “好吧。” 姜顺宜也不管师父折腾，自行把方才剩下的鱼皮清洗干净，把刺都去除更进一步无尽所用。先把鱼皮放入滚水中焯一遍，立马捞起放入冰水中。 蒜末、辣椒圈、辣椒粉和熟芝麻放在碗内淋上滚烫的热油，再加酱油和陈醋以及辣椒油搅拌均匀便可加入鱼皮。再切黄瓜细丝、洋葱细丝抓拌均匀撒上花生便完成了一道凉拌鱼皮。 “小苏，去把方少爷请来，我听说他味觉又出问题了。我给他尝尝我的秘制酱料看看如何！”蔡翰生道。 “什么秘制酱料？” 蔡翰生从厨房的角落里摸出一罐子东西：“这可是好东西，这是我在爪哇国的时候跟当地人学制的一种酱料，只是我改良过后更符合我的口味。”蔡翰生神神秘秘地说道，打开罐子示意姜顺宜闻一闻。 “好香！里面有干贝、大地鱼、虾皮、葱头、蒜、花生、芝麻...唔...”姜顺宜突然被捂嘴。 “你个小妮子，你知道便好说出来做什么，这可是我的秘方。” “师父，让我尝尝呗。” 蔡翰生用一根筷子挑出一点放到姜顺宜的嘴里，这一刻姜顺宜的味蕾又对“香”这一个字有了新的认识。各种香料混合出复杂的香气，这个酱无论是拌什么都会很好吃，不似先前暹罗香料的冲味，或许是所用的材料经过了师父的改良，很有一番克制而又温柔的深层次浓香溢出。 “太好吃了，这是什么酱？” “沙茶酱，我想着用它来干拌鱼皮饺也定然是美味。”说罢蔡翰生将鱼皮饺捞起，舀出一勺酱，又切了许多辣椒和葱花、芫荽放入碗中，最后则是花生碎和芝麻碎。 “师父，这辣椒会不会多了些？” 姜顺宜实在不知师父是在整蛊方灏致还是帮他。 “不多不多。我还嫌不够刺激咧。”蔡翰生此刻的表情出卖了他，疯狂在碗中加入朝天椒和小米辣更是把七星椒也切了进去。这冲鼻子的味道连姜顺宜都连连打喷嚏。 方灏致进门也受不了这般气味的冲击。 “阿致终于来了，快来尝尝，顺宜新做的鱼皮饺，还有我特制的沙茶酱。为了调节你的味觉我搜罗了最辣的辣椒。”说罢示意方灏致赶紧吃。 方灏致有些犹豫，可见是姜顺宜所做的也只能忍着。先是夹起鱼皮饺吃下已经被辣得满头汗。 “这哪够啊，连着辣椒一同吃才行！”蔡翰生这个老顽童竟然端起碗将辣椒塞到方灏致嘴里，不一会方灏致的嘴就肿起来。 “辣...太辣了！”方灏致忍不住说道。 幸而姜顺宜方才准备了冰块，此时塞一块到嘴里才勉强好受些。 “你看这不是味觉又找回了么...”蔡翰生一秒又恢复到和蔼老师傅的模样，论做戏还是老姜辣。 “师父你，你这也太激进了。”姜顺宜样子着急，看着方灏致喘着粗气生怕他会出事。 “怕什么，若是他真没了味觉自然无感无碍，若是味觉恢复你还得感谢我呢！”蔡翰生故意道破，姜顺宜也沉默了一会。 虽然眼前方灏致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他到底是真的没有味觉还是假的姜顺宜却也疑惑。 第99章 豆豉鲮鱼炒香麦 姜顺宜把方灏致拉到荷花池边，可愣是不说话。 “顺宜...你怎么了？”方灏致见她不说话有些慌神。 “你的味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顺宜表情认真，若是此时方灏致再不说实话怕是姜顺宜再也不会理会他了。 “中秋宴那段时间确实反复，后来想着再去找上次为我针灸的游医，可他又外出了，连吴妈都找不到他。后来谢若凡带我看巫医，我按照他说的方法熏蒸口鼻后便能恢复，只是维持的时间不长久。后来你为我做菜我竟发现吃辣后会有一个时辰左右能有味觉，其余时候与平常无异...所以...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我自己也有私心，享受着你为我烹饪美食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回到了我们一起从诸暨来的时候，你日日和我交流做菜心得，尝美食。自我把炙花酒肆重开后见你的机会就少了...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可能也是我多少有些私心希望我喜欢的人能日日陪着我。” “阿致，我想你定是有些误会了，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在厨艺上可以和你交流一二的人，从一开始无人指出你菜色问题的时候你就一直在寻觅，终于你碰到了我这个敢说话的人你才会觉得难能可贵。但这到底是不是喜欢你自己也是模糊的。你是因着厨艺而喜欢我，还是因我而喜欢我喜欢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虽知道你与扶青实是心意相通的一对。我羡慕却不嫉妒，只是他一不在这儿我又会希望你多看我一眼。” 姜顺宜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把身体背对着方灏致重重地叹了口气。幸而此时的蔡翰生及时出现未至于让场面太过难看。 “你们快来试试我炒的菜。豆豉鲮鱼炒香麦。”蔡翰生放下托盘，给两人递上筷子。 “师父，这不就是一碟炒菜么？有什么特别？” 姜顺宜夹了一筷子菜，鲮鱼骨头酥烂沾在每一条菜上，浓黑的酱汁让香麦菜更凸显甜味。鲮鱼骨头蒸得很酥，是可以嚼了直接吞下的程度，甚至可以说骨头的部分竟然比鱼肉更有口感，因为先前炸过又经高温蒸煮，此时的美味连同豆豉一起发挥作用。 “豆豉可是我的陈年老货，也是我自己做的！”蔡翰生骄傲地说道。 “师父，你做的调味酱和腌货都很出色。这豆豉鲮鱼骨...”姜顺宜停顿了一下。 “怎么？” “你说若做成小罐，密封起来多加些油在罐中能保存多久？” “八天、十天的估计是没问题，经过高温油炸想必没有那么容易坏。” “若是如此，咱们后续鱼皮饺若增量，这鱼骨也会多起来，同样制成可以售卖的豆豉鲮鱼骨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喜欢。这拿回去随便炒一个青菜都好吃！”姜顺宜想到这儿也才终于露出笑容。 “顺宜这个想法极好，还有鱼皮，油炸过后作为佐酒小吃也是不浪费的。”方灏致提议道。 “对呀！” “不如这样，鱼皮这部分我炙花酒肆就先预定下了，这订单梦园可接呀？”方灏致看向姜顺宜。 “接！怎么不接，能赚钱的我姜顺宜都接！” “那如此的话我还有一事想求顺宜你帮我。” “说。” “往后也许我只能靠着吃辣才能短时间内恢复味觉，我打算在炙花酒肆推出一系列的川菜和小食，你介意帮我试菜吗？” “不介意，但老规矩。” “二十文一道菜！”两人异口同声道。 姜顺宜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无解的，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和方灏致的关系，毕竟他和谢若凡不一样。谢若凡此人脸皮足够厚，姜顺宜怎么骂都不为过，可方灏致可是她的挚友，在厨艺上的知己。她不愿把话说得太直白伤害对方，且方灏致是有分寸把握的，他终究是知道姜顺宜心有所属。如今姜顺宜只能用最平常的态度对待，这样不至于让他太过忌惮。站在好友的位置想必是最好的。 “顺宜姐姐，少爷让人传话，说是让你快些与他汇合，山下的村子里出了白事想请你过去一趟。”小苏急忙通报。 “知道了...平静了许久也终于该做点正事儿了。” 第100章 龙皮 姜顺宜按照小苏给的地址寻到沉香林下村子的一户人家，这家人倒并非什么富贵人家，院子只能说看着干净整洁，小巧玲珑没有过多花费心思打理的样子。 姜顺宜想或许是扶青的好友或者是相熟的人才会让她如此着急地赶来。而她还没进正堂却被屋内的氛围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本是白事，可家里的人竟围坐在一起，虽不是有说有笑却也一团和气。部分人折着金银纸，部分人则摆放祭品，一切都不慌不忙的样子。 “这位小娘子看着眼生，是扶青道长邀请来的姜娘子吧？”屋内一年轻男子见姜顺宜便开口问道。 “正是，请问扶青道长何在？” “扶青道长山上有事，说是一会忙完了就过来。若是娘子先来就让我先跟娘子商量一下丧宴的事。” “原来请我来就是为了做丧宴...”姜顺宜原以为又是要见往生者的差事，没想到只是做丧宴。 “说来简单也有些难的。祖父去世当日和我们说想要吃龙皮，这我们哪儿见过什么龙，更莫说要剥龙皮。可是老人家去世前的心愿我们又很想完成，几经打听得娘子和道长的事所以便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托人找到扶青道长，此事我想除了姜娘子外无人能办到了...” “这可真是为难了，我亦未见过龙，更莫说要烹饪了。容我想想。”姜顺宜看着正屋的牌位，现下心里倒是希望能见着这位老人家问个清楚，到底龙要去哪儿寻，龙皮要怎么煮...只是问说不定也是白问，这世上怕是从未有人见过。吃过... “我知道此事困难，但若娘子想到办法不拘什么价格，什么食材若是我能办到定然会尽力。”男子见姜顺宜面露难色也有些着急了。 “你倒是孝义，对你祖父甚好，容我想想，丧宴是什么时候？” “两日后，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奉养祖父为他送终不值得说什么，只是最后这一遭真的很想替他完成心愿，付出多大代价都是只为我自己安心罢了。” 姜顺宜见他一脸愁容倒是很想帮他，毕竟一番孝心，且之前见过世态炎凉，更是人走茶凉。如今见如此执着只为往生者一句话而四处奔波的人倒是少见了。 “顺宜姐姐，少爷给你带了一尾大鱼来！”小苏比划着，这尺寸夸张让姜顺宜不禁怀疑。 “哪有那么大的鱼？” “真有真有！”小苏话音刚落，扶青带着人抬进一条大鱼。且鱼还活蹦乱跳的，这目测该有两百多斤的样子，如此大的鱼姜顺宜也是第一次见。 “顺宜，我给你找来了龙皮！”扶青示意人将鱼放入后院的大池子中去。 “这是要做什么？”姜顺宜真的有些迷糊了，不知这鱼和龙皮有什么关系。 “昨日我见秦兄弟家有个养鲤鱼的大池子我就知道我肯定用得上。我没说错吧！这条是野生龙趸，捕到这么大还鲜活的可不是容易事儿。我托朋友在万山群岛周边捕捉，运送至此我也不敢打包票还活着所以没有提前和你们说。但你放心啊秦兄弟，顺宜肯定能做好这道昆仑鲍甫！”扶青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让姜顺宜也有些发怵，她自己还不敢打包票咧，怎的扶青这样有自信，这菜名她是听都没听过的。 “扶青，你别乱吹牛，这可开不得玩笑，没把握的菜色我做给秦老太爷的话可是大大的不尊重。”姜顺宜扯着扶青的袖口就差没掐他几下，算是很给面子了。 “既然扶青道长仗义果真找到这大龙趸我也就欣然接受了。如此大的鱼要不丧宴也以此作为主材如何？” “好啊！不过顺宜现在你得赶紧把龙趸的鱼皮起了，然后暴晒。”扶青兴致勃勃道。 “扶青道长，我不是想泼你冷水，可是这鱼皮晒干起码要三个月！且这鱼价值不菲，运输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万一死了肉质会大打折扣...那么大的鱼一时之间也出不了手你说这可怎么办...”姜顺宜一瞬间慌了，做不了这道菜大不了想别的，可这鱼如此贵价，要上哪找个懂行的吃货老饕才能买下? “姜娘子，不必烦恼，这鱼进是扶青道长为祖父准备的我自然是认下。只是丧宴比较急，若是鱼皮来不及晒干的话我可以打发人去寻一张龙趸皮，至于丧宴当日我们仍旧吃这一条龙趸。待之后晒干我再卖出，其实也是一样的。如何？”秦家小哥倒是个明事理的，姜顺宜欣然接受。 “如此的话我便到丧宴当日来再宰鱼，现下还请秦小哥找人留意着这鱼的动态，一定要保持它是鲜活的。” 说罢姜顺宜一把将扶青拉出门外，气还未消的样子。 “顺宜，对不起嘛...是我考虑不周了，忽略了鱼皮还要晒干的时间差。”扶青知错认罚，这次确实是他鲁莽。 “这种贵价的鱼你是怎么敢张口找人给你买的呀...我这辈子都没奢望过能烹饪那么大的一条鱼，你知道我刚才被你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你是腰缠万贯还是怎么的?就不怕有风险，若是半路鱼死了谁负责？” “我只是觉得这是你一次很好的经验，若是鱼死了我也认了。按照你说的没有几个庖厨有这样的好机会能烹饪大龙趸的，可这个机会我想我的顺宜要有，你值得去体验更名贵的食材，你的厨艺配得上那么好的食材。这就是我最初的想法...你若要骂就骂吧...”扶青低下头看着地面有些小失落，姜顺宜则从身后环抱他。 “我实不知你是这样想的...还以为你是好大喜功，在别人面前这样给我戴高帽子，我都要吓死了。没想到这是出自你内心的信任，信任我有能力能处理好这食材...” “当然，我不仅对你有信心，我还对我这儿有信心。”扶青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什么意思？” “龙趸处理方法我在书里看过记得清清楚楚，昆仑鲍甫的做法也了然于心。” “难怪！原来你早就想到龙皮的关键？” “没错，龙趸皮厚且是皮包着鱼鳞，昆仑鲍甫或许就是源自于粤语中的‘鳞’字读音和‘仑’字读音相同。龙趸皮晒干后泡发会有独特的香气。如此称之为龙皮我想秦老太爷也会为此折服。”扶青说道。 “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老实呢？秦老太爷说的是龙皮...” “若你不安心的话这几日看看你梦里是否有秦老太爷来找你就知道啦，若是没有的话就是说明他同意了。” “也对，要是有要求的魂魄老早就来找我了，今日我在秦家什么都没看见。”姜顺宜默默点头道。 第101章 昆仑鲍甫1 “龙趸虽然是珍贵的鱼类，不易得。但是秦家是做各种干货海味生意的，自家的铺子找不到龙趸鱼皮也可到处打听。还有这些是提前让我带过来的干鲍。稍后还有食材会送上山来”扶青和姜顺宜回到沉香林，可姜顺宜好似还未回过神来。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只是在想那条鲜活龙趸能做什么...你说说那么大一条鱼若是没有匹配的菜式可不是暴殄天物？龙趸作为丧宴的主食材可真是想都没想过。普通的蒸炸焖煮太过常见，用在那大龙趸身上怕是我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够...要不请师父过来吧...”姜顺宜坐在大石子上突然站起来。 “难得的机会你要自己把握，爹爹虽然是在这儿，可你不能事事依赖。从前爹爹没回来的时候你也只能靠自己，如今怎么没了信心？” “我不是没有信心，我是太兴奋太开心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姜顺宜自己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 “什么？” “我都忍不住快要流口水了，你说说到时候那么大的鱼他们定然剩下好多边角料，什么鱼鳞哪，鱼骨之类的，要是能给我剩下些就好了...我的意思是把师父也喊过来瞧瞧这庞然大物，说不定还能一尝它的味道，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啊！你也是个老饕，还不懂大龙趸的意义？” “原来是这样，你若喜欢我让我朋友留意若是以后还有那么大的龙趸就给你买回来不就好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怎么研究做法吃法都随你。”扶青松了一口气道。 “你疯啦？这么贵的鱼我哪敢自己留着吃。你还是别给我弄了，等我以后开大酒楼的时候倒是可以！” “这样的食材你若喜欢无梦楼随时可以给你弄来。”谢若凡背着筐子像是要往更深山里走，遇见两人顺带偷听了一番。如此说话像是故意气扶青一般。 “谢若凡？你这是往哪去？”姜顺宜绕过他的话题问道。 “知道你要上山来，蔡大小姐说要给你割点笋和野生菌，可我不认得那些菌子有毒哪些没毒所以没敢下手。” “正好！一会我煮鲍鱼要用笋，山上有竹荪吗？”姜顺宜来了兴致，看来这山上物产丰富。 “有，我带你去。”谢若凡带着姜顺宜就往山里去，扶青则先回了竹屋处。 蔡亦萱见他一人回来觉得奇怪，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跑来：“大哥，顺宜呢？” “和谢若凡找竹荪割笋去了。” “你是木头啊，不跟着去干嘛呢？”蔡亦萱恨铁不成钢。 “我拿着那么多鲍鱼呢，哪有手腾出来割笋，顺宜吩咐我好好保护这么珍贵的食材。” “秦家也是怪，不充门面事事都低调得很，唯独在这吃一项上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是最贵的。”蔡亦萱虽然是新识得秦家但还是很欣赏他们低调做人的做法。 “是了，秦家还有一小哥，秦至禾。是秦家孙辈里最出色的，如今也成了当家人，为人大气倒是很不错。若是我的妹夫...该有多好...”扶青意有所指，偷偷瞄了眼蔡亦萱。 “哥哥，人家现在办白事，你别瞎闹。且我可不接受盲婚哑嫁。我有喜欢的人...” “人家方灏致对你可是没什么意思的。” “是啊，对我没意思，可是对你未来媳妇有意思。你可真是够木的，那么多人盯着顺宜你就一点不着急。” “知道了知道了，我放下东西这就去找他们。”说罢扶青也背了一个背篓，躲开蔡亦萱的啰嗦。只是他也并非真的入深山找姜顺宜，而是采香去了。 与其担心顺宜会否和别人发生些什么还不如勤勤恳恳地赚钱，也好早日让顺宜买食材自由才是正路。 这边厢姜顺宜已经把需要的竹荪和笋都采到，却见不远处有好几丛灌木。姜顺宜摘下叶子在手里揉了揉有臭味传出。 “这什么玩意？”谢若凡问道。 “腐婢树！” “怎么还有臭味呢？” “你不知，这东西是宝，清热解毒可是一味药，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做一道菜，观音豆腐！” 说罢姜顺宜也采了些树叶带回。一路上姜顺宜见什么都是宝，什么都想要。可想而知沉香林除了沉香树外还有很多珍草灵药生长在此。 姜顺宜想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竹屋处，见蔡亦萱和好几个人仍旧在努力布置。如今与之前漏雨的小屋子可是不同了，多了几分意境。 “顺宜，可回来了。怎么不见我哥？说是找你们去了。” “没见着，没事一会快天黑了就会回来了。对了亦萱你看咱们这儿就要招待第一批客人了是不是得想个有意思的名字？总喊沉香林也太没有意境了。” “咬文嚼字的事儿你还是找哥哥，对了方才秦家有人送来好多东西，说是龙趸鱼皮找到了。” 姜顺宜迫不及待地往厨房去所见一大张鱼皮也不禁开心。 “这回好了！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第102章 昆仑鲍甫2 姜顺宜将龙趸鱼皮摊开，分出几块不同的部位，泡入清泉水中。 “顺宜，这要泡多久？”蔡亦萱从未见人炮制过龙趸皮便好奇问道。 “先浸泡一晚上，明日再入蒸锅，你哥说书上记载需要五蒸五泡，但具体还要看不同鱼皮的厚度，所以且要先看明日泡发得如何。”姜顺宜说罢便又继续把干鲍放入清水中不断冲洗，洗去表面的盐份。 “这鲍鱼品质很不错。虽然不是一头鲍但也是溏心的。”谢若凡也凑热闹道。 “秦家就是做这行当的自然能搜罗好货。虽然不比当日两只一头鲍珍贵，但丧宴就眼前这两日若太大的鲍鱼也来不及泡发烹煮的。”姜顺宜想起当时在无梦楼也坑了谢若凡两只一头鲍鱼那松露鲍鱼的滋味至今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而如今的她也能够得上制作更珍稀的食材。 姜顺宜将清洗好的鲍鱼泡入一盆泉水，两样食材同样需要时间展现出最优的姿态。 “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水。”姜顺宜话毕见扶青也回来了，衣衫竟都湿了。“这是怎么回事？掉进水里了？” “不是，我方才去采香，回来的时候经过一旁的湖里有好多土鲮鱼，我想着土鲮鱼虽多刺但做鱼汤甚是鲜美就忍不住下水抓了几尾。” “徒手抓鱼？你可真行！”姜顺宜不可置信。 “也不算徒手，看准了用竹篓一抓一个准。” “扶青道长还真是不务正业，不该是来找顺宜的么怎么倒自己去采香抓鱼了？”谢若凡故意挑事道。 “什么叫不务正业，我们这是分工合作，顺宜的厨艺能挣钱我的木头生意也要顾，相辅相成懂不懂。对了顺宜，明日我约了买家我得带着沉香下山去一趟，若是能谈妥，连带我今日采的香都能一并出手，又是一笔进账，后日我陪你下山到秦家做丧宴。” 姜顺宜点头，看着他一箩筐的土鲮鱼倒是另有想法。 “今晚咱们不喝鱼汤了行吗？”姜顺宜边处理着鱼边说道。 “那你这是？” “这土鲮鱼我用来吊高汤明日煮鲍鱼用。今晚谢若凡你随便给弄点吃的吧！”姜顺宜手里熟练地把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后便入油锅，以宽油把鱼先煎好，野鸡也是同时放入一大锅热水中熬煮。 姜顺宜只守在厨房看着高汤，到时间便给鱼皮和鲍鱼换水，如此一夜竟就如此过去。 清晨的第一声鸡啼惊醒了姜顺宜，鱼汤早已熬好，昨夜鲍鱼也已经用热水泡过两次，幸而鲍鱼不算太大，泡发后已经柔软了许多。姜顺宜见时间仍旧充裕便用一锅热水又再次浸泡，想必泡发效果会更好，鲍鱼被放入锅底，用竹网压在最底层。 鱼皮则可以上锅蒸，经过高温后鱼皮卷曲，鱼鳞也像立起来一般。鱼皮的厚度简直达到惊人的程度，剥掉鱼鳞也有几乎两寸那么厚。龙趸皮不以嫩滑见优，而以爽韧取胜，在烹饪的时候若是过火了就会软趴趴而不是爽韧。若要达到口感的极致且又入味实是考验厨师的。 拔掉鱼鳞的鱼皮又再次回到冰冷的泉水当中，以此不断重复冷热达到保留鱼皮胶质的目的。 “顺宜，你整晚都没睡？”蔡亦萱方才起见姜顺宜已经忙活着。 “有睡一会儿，但总是担心鱼汤就干脆在一边守着。” “哥哥呢？” “老早下山去了，谢若凡也说下山买点东西，午饭他来做，锅里有他蒸好的馒头你先吃点。” 姜顺宜在锅中加入半锅油，手边的食材全部要过一遍油才能开始煮鲍鱼，有鲜笋、野鸡、野猪五花、野猪瘦肉、大地鱼干、火腿、瑶柱、猪脚、鸡脚、筒骨、姜片。用如此多的材料熬出的鲍汁可想而知会有多香浓。 一切准备好后已经是午饭时分，姜顺宜并不在意耳边谢若凡催促他多少次先吃饭，她还是执意把鲍鱼先上锅熬着。用一个巨大的锅，将竹网放在最底下垫底，放入一部分炸好的配料，再垫一层竹网，就可加入鲍鱼，在用竹网隔开，最后把剩余的食材放入。最后用土鲮鱼和野鸡熬的高汤加入就可以开始漫长的等待。在食材中有盐分的材料，比如火腿、大地鱼、瑶柱都要后放，否则鲍鱼会越熬越小。 锅中烧开后便转最小火，起码需要三个时辰。如此姜顺宜终于是闲下来。随便扒了几口饭也就离桌回房睡去。 “老谢，你的饭做得有进步，可是顺宜可不怎么在意哦。”蔡亦萱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谢若凡做的菜得意道。 “无所谓啊，她能吃饱就行。他开心我就开心。” “装什么痴情，你以前的花花事迹全岭南有谁不知啊。现在玩深情戏码，不觉得很假么。” “不觉得。我只觉以前荒唐，但未来如何谁又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你怎么会懂？”谢若凡眼睛里只有姜顺宜，连她进了竹屋他的眼神也不曾离开，仿佛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的人一样。 “我怎么不懂？不就是喜欢一个人么。” “你对方兄的喜欢怕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若是真喜欢是坚定的，不会为了对方揶揄你几句就态度大变。你看顺宜骂我千百次你见过我变心没？”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看你那少女怀春的样子还能不知吗？我好歹也是一代情场浪子。” “我说你那是心中做狗哪哪都能舔。狗能改得了吃屎吗？反正我是不信的，若顺宜不是年轻漂亮，你能如此？见色起意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蔡亦萱撇嘴道。 “谁不看脸了？你不看？方兄那面若桃李的样貌你不喜欢？再说你哥哥，难道喜欢顺宜没有一点点是因为她长得好？若只喜欢厨艺好的人，满大街的胖厨娘怎么不见你哥哥追求去？” “哎，说的也是。可是好看的脸蛋哪哪都是，可偏偏能对上灵魂的却不多。”蔡亦萱双手趴在桌子上，眼睛微微闭起感受着山风穿过耳畔的清凉。 “你别说，你长得也挺可爱的。可偏偏呢...”谢若凡凑近说道。 “偏偏什么！”蔡亦萱突然瞪大眼睛，吓了谢若凡一跳。两人四目相对的有些尴尬。 “偏偏...偏偏你厨艺比顺宜差了十万八千里，偏偏你...你做菜难吃。”谢若凡不知怎的心跳加速，不知所言。 “真有那么难吃么...那我好好学呗，反正爹爹和顺宜手艺那么好。我有一辈子可以学。” “有的时候没有天赋是没用的，你有一辈子么？你不用嫁人？嫁了人难不成还窝在自家里？也不怕你以后的相公嫌弃你做菜难吃。要么就是你想找个上门女婿，哈哈哈哈哈我看师父也会挺乐意的。”谢若凡故意起身背对着蔡亦萱，不让她看见自己有些绯红的脸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赶紧离开，往竹屋去。 而此场景却被起身想要喝茶的姜顺宜看见。 “无心插柳该不会就成荫了吧...” 第103章 昆仑鲍甫3 扶青回到山上已经是晚上时分，手里拿着两个食盒，怕姜顺宜已经睡了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 “扶青？你怎么那么夜了才回？”姜顺宜从厨房里探头出来。 “买家热情，非要请我吃一顿饭，且今日是墟日，集市里都是趁墟的人，热闹得不行，我被围在里面差点出不来，看见好吃的都想给你带。”扶青在小院里的桌上打开食盒，满满当当都是带回来给姜顺宜的。 “趁墟？是什么？墟日又是什么？” “这是古老习俗，许多地方也会有墟市，逢年过节或者初一十五都会有固定的地方给四面八方来的商贩设定摊位摆卖，各地设置的墟日都有不同，碰巧今日是咱们山脚下村子里的墟日。墟市里有很多东西，比如自己家织的布、种的粮食、种的水果、各色糕点、各色小吃。总之你可以想到的都可以在那儿买到。柳宗元有句诗也曾描述过这样的场景：‘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虚人。’是当时他被贬到柳州时所写，峒客是指住在偏远山上的民族，他们来的时候会用新鲜的嫩绿荷叶包着一路上的饭食口粮，带着自家的山货到虚市或交换互易，或赚取些银两。用赚到的钱会买些盐巴带回，青箬则是箬竹的叶子，用它来包着盐巴。”扶青耐心地解释，姜顺宜则听得津津有味。 “青箬，竹子...”姜顺宜碎碎念，扶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用美食换回她的注意力。 “你看我给你带回的有爆的口味虾、千层肉饼、酥炸茄盒、包米果...” 扶青一样样拿出，姜顺宜则一样样地吃，颇有些‘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的感觉。 天快亮，姜顺宜则把终于泡发好的龙趸鱼皮取出。 “一会到了秦家再把鱼皮放入鲍汁里熬煮，只需一个时辰便大功告成。”姜顺宜说道，一旁陪着她还未睡的扶青却还在记账。 “我盘算过了，目前手头上的散单已经全部收回了尾款，唯独酥醪观的单子还有一半的货未清。今日收到的款则要用于请人继续修建房屋，怎么算都还是有些窘迫。”扶青算了又算道。 “所以你才到处给人算命看风水想着多赚钱？说到底还是我冲动把关家人招揽上山惹的，若非如此我们也不那么着急建招待客人的屋子。”说起来姜顺宜才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冲动了。 “虽是紧迫，但其实也是缓解，若此次招待得不错的话确实可以把私伙局搬到这儿来办，一来可似客栈般赚取住宿费，二来林子风光确实好，物产也足。确实比梦园人造的景色来得更有意趣。” “所以我想着你赶紧来给咱们这儿取个好听的名字，也得让人记得住才好。” “我想过了，此山唤作‘馥梦山’此居唤作‘云水居’如何？” “带着馥郁芬芳的沉香山，这倒是不错。只是云水居...”姜顺宜有些不解。 “滞雨长安夜，残灯独客愁。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扶青此话一出姜顺宜则懂了他的意思...少小离家的他，当初在千里之外修道时有多少思乡之愁的思绪就有多少遗憾的感觉。而现在如此取名怕也是还有些意难平，对父亲的感情也是对家乡的爱意。 “很好听，我也喜欢。想必师父也会喜欢。” “与他有何相关...”扶青故意逞能地说道，姜顺宜则握住他的手。 “师父对美食的梦是愿意永远在它之畔，而你对这个梦也是深有感情，否则怎会取名总有此联系，从畔梦楼到梦园，再到如今的馥梦山，归梦的云水居。难道这不是一种别样的传承？你们都在信奉着一个‘梦’字，只是一代人有一代人不同的含义。你自己若还没意识到我便直白地告诉你。” 扶青苦笑，也只有姜顺宜能把自己的心思猜得这样透彻。 “那...等招待完关家后把爹爹和娘亲也都邀请过来，届时我把牌匾制定好请他们来揭牌如何？” “甚好！” 天终归会亮，两人也带上食盒往山下去。东西颇多，谢若凡和蔡亦萱也一同下山，正好丧宴也是需要帮手的。 姜顺宜一行人到达秦家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姜顺宜先是把鱼皮放入鲍汁开始闷煮。随后四人则一同将还是生猛的龙趸鱼卸下鱼皮在后院晾晒着。鱼肉则被姜顺宜大卸八块。 头部则做京葱焗龙首，先是把鱼头斩件，在热油中煎炸，随后捞起，把京葱同样过油，放置于砂锅底部再铺上鱼头。加入用鱼鳞熬的汤汁，姜片泡发好的海参 ，盖上锅盖闷煮一个时辰。 鱼肉部分则用于做鱼丸，谢若凡承接了这部分的活儿。做出的鱼丸弹牙味鲜。 鱼片则切双飞似蝴蝶状用于爆炒，加入适量的师父秘制沙茶酱更是香出另外一个高度。 而龙趸鱼腩的部位则切成小块，每一块之上都放了竹荪，竹荪之内则放入了酒酿，调味过后放入蒸锅中。 “顺宜，酒酿和这鱼搭配能好吃吗？”蔡亦萱见过别人做创新的菜式却没见过如此的。 “酒酿有去腥的作用，且鱼腩比较肥腻，搭配竹荪的清爽两者相辅相成。调味的时候稍微下重一些，鱼的味道才更能凸显，且竹荪也是无味的食材。以后你自己做的时候就要拿捏好不同食材的味道及属性。多试几次不同的搭配也许会有不同的效果。只是一点要多看书，食物的相生相克也是要注意的。” “好咧，又学会了一个小技巧。”蔡亦萱恨不得用本子记录下来姜顺宜说的每一个字。 “顺宜，这鱼丸又如何炮制呢？”谢若凡问道。 “鱼骨熬汤，做一锅豆苗鱼丸汤。汤要熬得色如白玉，豆苗要似翡翠般绿丝浮游才算合格。” “没问题。”谢若凡如今有了些自信，这样简单的菜式是难不倒他的。 “顺宜你快来！”扶青好似有些紧张地入厨房把姜顺宜拉到前院。而前院的秦至禾竟然趁着众人不留意将一锅龙趸鱼皮给捧了出来正在大快朵颐。有人见状上前劝阻可他的眼神却极为凶恶，完全不似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该有的神情。 “这该不会是...”姜顺宜停顿了一下不敢往下说。 “我看十成九是秦老太爷。如今我要怎么办？把他从秦至禾身体里拉出来还是...” “先不要吧...”姜顺宜说罢凑近了秦至禾。 “秦老太爷，昆仑鲍甫不同的部位有不一样的口感，不如我给您介绍，您慢点吃如何？”姜顺宜只见秦至禾停了下来，点了点头。她便从锅中把鱼皮捞出切成小块放置在碟子中，鲍鱼切成片放在边上。 “您看这块是鱼尾部分的龙趸皮，因为在海中靠鱼尾摆动向前游，所以这一块的皮特别有韧劲，鲍鱼给您切开可以看到中间的溏心，半凝固状的部分也是风味最佳的。您的孙子可是孝敬，最好的食材都给您找来了。您说这可算是龙皮了吗？”姜顺宜问道。 秦至禾不说话只吃了一口鱼皮又缓缓点头，姜顺宜这才露出笑意，如今往生者对他的肯定远比生者给与的肯定来得让她高兴。 “那老太爷您慢吃，我就不打扰您了。”说罢姜顺宜打发了所有人走，大家亦如往常般在宅子里各忙各的。不知过了多久秦至禾便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扶青，差不多就去叫醒那秦小哥吧。宴席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姜顺宜转身就往厨房去继续忙。 而连日来的忙碌也终究落幕，丧宴之上大家都吃得满意，特别是秦至禾。 “顺宜娘子，今日多亏了有你为我祖父炮制的昆仑鲍甫让他走得没有遗憾。对了大龙趸剩下的部分娘子便都带回去吧，今日忙碌也没有好好吃上一口，如此食材想必要在你的手里才能做出出最美味的菜肴。还有龙趸皮也请你笑纳，我想这也是祖父的意思。”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不不不，我祖父教我的，得人恩果千年记，受人恩惠百年还。如今偌大恩情若不报我定然会遭天谴。我知道娘子和道长不是贪图钱财恩惠的人，所以我只求你嗯收下这些东西，还有那日我的下人送东西到你们山上时说路不好走，想必你们需要人手铺路，我家中有三个长工做事妥帖，我已经打发他们上山帮你们做事了。有何需要再告诉我便好。”秦至禾做事妥帖果然是不错的，姜顺宜偷瞄一眼蔡亦萱和谢若凡，这若是选妹夫的话秦至禾可不比谢若凡好太多了？ “既然如此，秦兄弟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咱们云水居近期开业，届时你定要赏脸上山来好好吃几顿。”扶青和秦至禾称兄道弟起来，眼前的小伙子扶青也是很欣赏，能够结识到他也算是不错的缘分。 “好啊！” 第104章 竹沥鲜露 姜顺宜挎着篮子等在馥梦山脚下等着关家一行人的到来，这左等右等不见人想着若是他们一早出发大概中午也差不多能赶上午饭了。幸而手边带了些吃食，否则一会上山还要有一段路，可不能饿着这几位贵客。 “扶青，要不你别陪我等着了。你先去忙你的事吧。”姜顺宜开口道。 “没事，牌匾的事也不着急，免得让人家觉得我们就一人来迎接显得不重视。” “我们本身确实也没什么人手，就你我俩人，人家也不觉得有多隆重接待。”话音刚落姜顺宜就见关家的马车到了。 而关三小姐一下车便一脸怒气，姜顺宜默默捏了一把汗。 “马车里都要闷死人了，一路上都什么路，晃得我都快吐了！”关泽疏正想一脚踢上一旁的侍女，姜顺宜一个眼疾手快把她拉住。 “泽疏姐姐定是坐马车坐累了，咱们上山步行一段路，吸吸新鲜空气也能舒展舒展筋骨。” 一旁的侍女向姜顺宜投来感激的眼神，默默地跟在后面。而关三的姐姐和哥哥也一同下了马车。一路上虽不好走，但比姜顺宜第一次来时要好了许多，起码阶梯基本已经做好，只是走起来比较费力。 “大小姐，二少爷你们若是饿了的话，我有带点心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姜顺宜被关泽疏拉着一直走在前头总觉得不妥，回头和两位贵客也寒暄着。 “倒是不饿，顺宜既然喊泽疏叫姐姐，那对我们两个也不必那么拘谨，也喊姐姐哥哥也无妨。”关泽之在后头走得慢，关泽朗则搀扶着。 “好呀，泽之姐姐，泽朗哥哥。”姜顺宜倒叫得顺口，能够攀上关系她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他们不吃给我吃吧，只是这点心太干巴了，我们一路上水已经都喝完了。”关泽疏道。 “不打紧，再往前就是竹林了，咱们也可在那儿休息一会，我烤上几根竹子大家可以先喝点竹沥鲜露吃点东西再走。”姜顺宜提议道，其实这也是她故意让关泽疏上山的一大原因，姜顺宜随即给扶青一个眼神。 “这竹沥仙露虽好也不是人人都能喝的，它清热祛痰有定惊的作用，可它本性寒，则寒痰者忌用。”扶青如此说道。 “要不先让扶青把把脉吧！” “扶青道长不抓鬼治鬼竟把大夫的活计也给揽了？”关泽朗脸上闪过一丝讥讽，虽收得快可姜顺宜却也觉察到。 扶青只笑着说：“先秦时期的方士们就开始研究人的经络脏腑等生命机理，方术中则蕴含医术。‘药王’孙思邈便是唐朝有名的道士，还未后世者留下了《千金药方》一书。小道虽不才，不能说悬壶济世也做不到流芳百世，只是多读了些书，浅薄的医术还是有的。”扶青的话像是狠狠在关泽朗脸上甩了几巴掌。 姜顺宜走在前头也不禁偷笑，幸而如此幸灾乐祸的表情没有被后面的两人看见。而竹林也终于到达。扶青给三位贵客把脉，则更加确定了之前对关三小姐的看法。 “关三小姐肺热，胸有淤塞且常伴有胸闷的症状。每每心火上涌则似被火灼烧一般燥热烦闷是吧？”扶青看着关泽疏问道。 “是。” “那便适合多喝些竹沥鲜露，且更应该多往大自然里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多养养身体，放开自己的思绪才对。” 姜顺宜在一边的清泉里打水，三人中只有关泽疏适合喝那竹沥鲜露，但其余人却也得喝点水。这为了拉拢关家的生意，自然是要面面俱到些。 “顺宜妹妹，你看我的三妹和扶青道长还真是郎才女貌。我妹妹最烦别人给她瞧病，可你看现下你看扶青道长...”关泽朗意有所指。 “泽疏姐姐美貌自然是似神仙下凡般，可我家那小道士就是一凡人，俗不可耐到被道长丢下山回家修行的人，你说说就一摆摊儿给人算命的哪能和姐姐相提并论。”姜顺宜故意装腔作势，虽贬了扶青却也暗示扶青和她的关系。 关泽朗不说话，只有点诡异地笑。自打进入了山林后姜顺宜就觉他有些不对劲，像是故意放慢步伐，若说是感受大自然倒也说得过去，可他却更像是在留意着什么。 “顺宜，打好水快过来，这好好玩！”关泽疏喊着，眼前扶青正架起火堆烤着竹竿，鲜露则因高温烘烤而从竹竿里往外一滴滴地冒着。 淡黄色的液体被接起，竹香味升腾起来，而这竹沥鲜露则尝着甘甜。 “好喝！而且顺宜的糕饼也很好吃。这儿可真适合隐居，你们山上住的地方叫什么？”关泽疏看似心情有变好。 “这山头改名为馥梦山，山上目前只搭好了几个竹屋，叫做云水居。三位贵客则是最先来做云水居客的呢！”姜顺宜介绍道。 “这山山水水的倒是个好地方，名字也动听，一路上来所见沉香树也是打理得甚好。”关泽之说道。 “也并没有怎么打理，前段时间从朋友那儿接手过来，只是小营生而已，比不得关家，家大业大的。”扶青也搭话道。 “有顺宜做贤内助，若是换了我也定然要努力干出一番事业，否则如此优秀的另一半被抢跑了可怎么好呢？”关泽朗的句句话都似在故意挑起姜顺宜和扶青的对立。 “顺宜不需要做谁的贤内助，她只要做自己就好。我们的共识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非要对方成全。我既不必她担忧我的林子，我也不必为担忧她的厨艺。只是顺宜喜欢在这和片林子里开客栈开茶楼食肆，和我喜欢的地方融为一体我也是欢喜。若以后她愿意往更远的地方去我们自然也能有融合之法，虽我们尚未成婚可早就是一体同心。” “扶青道长话别说太满，还未成的婚也终究不作数。若日后顺宜并非你的良配，如今你这番话不是损了姑娘家的清白么？” “哎呀哥，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吃好喝好上山去了，我还着急着玩儿呢！”关泽疏起身抓着他就走。姜顺宜也看明白了，当日关泽疏确实只是拿扶青做幌子，并没有真的对他有意思，她说的话倒是真。 只是眼前关泽朗此人却怎么也看不懂，总觉得他他身上有种种谜团，种种奇怪笼罩着。 第105章 翡翠梨花白玉豆腐饺 关家一行三人到云水居时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虽然先前有糕饼垫肚，可早就饿了。 “姜小娘子今夜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样的宴席？”关泽朗问道。 “并不是什么宴席，考虑到大鱼大肉并不适合娘子们养生，所以今夜还请三位先稍微适应这儿的环境和干净的食材。回归食物的本味才是云水居所能提供给贵客们的。且每个来到云水居的客人我们都会根据他自身的情况制定餐食。”姜顺宜故意卖弄道。 “可两位娘子要养生，我这大男人也不能饿着吧...” “放心，让大家吃到干净的山里的食物并不会让大家饿肚子的。大家先到房间歇息，房间里有小点心和茶水可以先用些，稍后晚饭时分会再叫。”姜顺宜说罢将三人送入房间。 竹屋虽然搭建得仓促，可布置却很雅致。屋内有竹子的清香悠悠传来，且屋内的帐幔随着微风摆动颇有清风徐来之感。而桌上的食物竟然使用竹子做的容器装盛，连筷子都是竹子做的。 “顺宜，今天到底要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关泽疏实在好奇，说来也奇怪，自打上山后好似特别容易饿，对山里的一切也好奇得很，有种亲近大自然放松了的感觉。 “今夜会给你做翡翠梨花白玉豆腐饺。” “这是什么名堂，完全没有听说过！” “就是三色豆腐做的饺子，有绿色的、淡黄色和白色三种。” “豆腐也能做饺子？这可太神了，我能看看吗？”关泽梳提议道，这可真是随了姜顺宜的想法走。她越是好奇，越是消耗体力，稍后吃饭的时候就越开胃。 “好啊，走吧。”姜顺宜领着她便往厨房走，而此时厨房的三色豆腐已经早早准备好。 “三色豆腐中，绿色的是翡翠观音豆腐，以腐婢树叶制作而成，经过杀青、捣碎、揉捻、过滤这些步骤后再加入草木灰水点卤，待放凉了后就是碧绿的翡翠观音豆腐。淡黄色豆腐则是豆浆加入鸡蛋蒸制过后形成，白色豆腐则是最原始的方式制作的豆腐。” “还是这绿色的豆腐最为特别，为什么叫观音豆腐？” “传说是有一年闹饥荒，当地的百姓都苦不堪言。而观音菩萨此时现身，用手中的杨柳枝洒下甘露。即时大地长出许多腐婢树，人们用此叶做成豆腐充饥，后世则把这种豆腐的名字命名为‘观音豆腐’以示纪念和感谢。” “果然，观音慈悲如母亲...”关泽疏眼神有些失焦，姜顺宜知道她这又是感怀身世。 “泽疏姐姐，要不要试试用豆腐包饺子？这可是很难的，连我也未必能做成功呢！”姜顺宜用此拉开关泽梳的思绪，果然很有用。 “好啊，你快教教我！” 姜顺宜拿起刀，把豆腐切成方块，刀上抹油便开始片豆腐薄片。豆腐薄片并不好片，可若是要包成三角的饺子则越薄越不容易破。好不容易片下一片，放到纱布之上，在方块片儿上放上一点肉馅，再以纱布就力，对角覆盖上形成一个三角。在三角的边缘处轻轻碾压，再打开纱布，将其装入到盘子内。若一系列动作无误且豆腐皮不破方才算成功。 “天哪，这可太考验功夫了吧...”关泽梳几乎看傻了眼，竟不知自己一口能吞下的食物是需要那么多功夫的。 “制作美食当然是要花相对应的时间和心力方能成，我也不是神仙难不成一施法就能变出饭菜来？总是要多花心思的。” “我来试试！”关泽梳拿起刀也准备尝试。 “好啊，既然你有兴趣，我就把饺子交给你，对了绿色的皮配猪肉馅，黄色的皮配鸡肉馅，白色的皮配鱼肉馅。”姜顺宜指了指眼前的三种馅料道。 说罢便要准备配饺子的高汤，高汤早就已经熬了两个时辰，以老鸡、猪皮、鸡爪、瑶柱、生姜和火腿为料，而浓香的鸡汤颜色不足以清透，姜顺宜则用鸡胸肉敲打成茸，加入到鸡汤中，以鸡茸吸附汤中杂质。多次重复则可以得到一锅清澈的清鸡汤，味浓而色透亮。 “包的怎么样了？”姜顺宜到关泽梳身边问道。 “全都破了...可我自己做的一会我都自己吃光。” “这可是你说的哦。”姜顺宜也加入一同片豆腐皮儿，两人的说笑声似是也引起了关家姐弟的注意。 “大姐，你看疏儿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果然来到这儿能让人放松许多。”关泽朗的眼眸里却只有姜顺宜。 “说得是，这顺宜妹妹确实有些本事，和泽疏也亲近。” “若是疏儿喜欢就多让她上山来住住，养身体也是不错的。总好过日日在城里也怕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等她懂事些，找到个好人家嫁了做了母亲以后大概就能懂我的苦心了...” “姐姐打算那时才告诉疏儿？” 关泽之叹了口气：“实话说，我并没有什么打算，我不知如何开口。如今也不敢猜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宁可这层纸永远没有戳破，我不敢想把此事放在台面上后她会怎么样。” “姐姐的苦我明白，如今只要疏儿开心就好。”关泽朗搂过关泽之的肩膀，眼见如今大姐如此神伤也不禁想起那个令她痛苦的男人，眼里露出些许凶狠。 姜顺宜见两人在不远处聊天，大概也猜到是看见关泽疏在此玩得开心很欣慰，只是关泽朗异样的神情又再一次被他瞧见。且更可怕的却是趴在他身后的黑色影子。 姜顺宜快步从厨房内跑出，而那影子却瞬间消失。 “顺宜妹妹怎么了？”关泽之问道。 “哦...没什么，刚才看到好像你们身后有人，我还以为是有人给我送食材来...”姜顺宜心内呐喊，心想该不会又是什么神鬼出没？如此深山里有什么妖怪也完全不奇怪。 姜顺宜四处寻找扶青踪迹却不见。 “顺宜，找我哥呢？他好像说今晚下山帮着陈老头修一修路，说是有一段被雨水冲了得赶紧弄好，明日蒋老板还得派人送鱼上山怕耽搁了，明日一早他还会去山下找人弄牌匾，所以今夜估计是不回来了。”蔡亦萱在一旁侍弄花草边说道。 “哦...知道了。”姜顺宜本想着问扶青要几贴灵符，现下也只能作罢，也就一晚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顺宜！快来，饺子蒸好啦！”关泽疏大喊道。 “来了！” 两人将饺子从蒸锅中拿起，在碗内放入高汤，轻柔地用勺子和筷子将饺子挪到碗内。姜顺宜则用蒋老板的鱼面做起炒面来，各色的蔬菜和肉末在高温中迸发香气，鱼面用炒的形式比单纯泡在清汤中看起来更有食欲。 而山中的野菜自然也是不能少的，自然有野菜锅子还有一道紫苏炒鸡蛋。如此便是今夜的一餐。 餐桌之上关泽疏果然如自己说的那样将她做的豆腐饺子吃了个一干二净。 “顺宜，这观音豆腐做的饺子，柔韧有余口感甚好，淡黄色的蛋香味十足，而且非常滑嫩，白玉豆腐则是豆香。每一种都很有意思，吃了还想吃。”关泽疏道。 “你喜欢就好。” “喜欢，好吃而且好玩。你还有什么好玩的吃食都教我做吧！” “好呀，若你多住几日我就慢慢教你。”姜顺宜顺势留人。 关泽疏看向关泽之，像是在询问。 “无妨，这几日无事就多留几日，我们也好多尝尝顺宜妹妹的手艺。”关泽之道。 “这炒面也好吃，只是这种粗面我从没见过。”关泽朗不关心是否多留几日，只挂心碗里的面罢了。 “这是城中近日最火的铺子卖的面非面，用鲮鱼做的面，明日蒋老板会送新鲜的鱼来，到时候也可以给大家变着花样做。” “好啊，若是能来个全鱼宴就好了！只是我看你这山上运送食材也难，何不在山中池子里捕几尾野生的？” “我们哪懂什么捕鱼，且我们这儿只有扶青一人会抓鱼，若是人客多了也是供应不足的，倒是山里的水不错，届时建一个鱼池，用山里的水养鱼倒是可以。” “若是如此，倒不如开放给客人垂钓，也是一项野趣。”关泽朗的提议倒也是不错，这相当于是给客人们多样的玩乐去处。 “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明日，我用竹子弄几根钓杆，怕是晚餐能给你添几尾鲜鱼。” “好啊，那就全凭关二公子照应了！”姜顺宜心想，这人有点玩乐去处也好，不必整日盯着自己感觉别扭。 第106章 九肚西番莲 姜顺宜天朦朦亮时便带着空背篓上山，好似在某个地方见过西番莲，今日入菜若是有它想必能够增色不少。一簇簇的绿色中间偶有几个紫红色的果实便是酸甜可口的西番莲。姜顺宜随手剥开一个尝上一口，酸味直冲脑门不禁打了个冷颤。虽说这玩意儿酸得很却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和煎炸物搭配做酱汁是再合适不过的。 回去的路上见松针长得甚好，秋季也是采集松针最好的时候，姜顺宜也就一并采了些回去。到云水居时大家已经陆续洗漱好，谢若凡为大家准备了简单的早点。 “顺宜姐姐，你要的东西我都给带来了，按照你的吩咐让蒋老板找到各种鱼，还有这个你看，可是稀罕物！”小苏打开布袋子，里头的香气便四散开来。 “夜香花！” “是，这是方少爷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说是你要待客若有此入菜必定是新奇又有雅趣的，且这花还有药用价值呢...说是可以...可以什么来着？” “清热解毒，明目清障。这花来得真是时候。关三小姐可太适合吃了。对了小苏，一会到旁边菜地里帮我找些瓜尖苗，若是有南瓜花也一同摘了回来。但必得到午饭准备开席前采过来，就是要那个新鲜劲儿。” “明白！”小苏这个小聪明自然是能办到的，如此应答着便又到田里帮着打理去了。 姜顺宜点了点送来的鱼，大部分都是海鱼，送到上山已经很不容易，幸而送的过程中放了冰块，即便不是鲜活的也能保证一定鲜度。 “顺宜，你要的咸黎朦子和咸金桔都给你找到了。”扶青终于回到云水居。 “你回来得正好，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怎么了，这么惊慌失措的。” “昨天我发现有鬼...有鬼跟着关二少爷，可是我没看清也怕是自己眼花，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那鬼魂不像我以前见过的那样，他...很奇怪，给我一种很阴郁的感觉。该不会是关二少爷的仇家，死了也要报仇的那种？若是恶鬼我可不敢管！”姜顺宜小声说道。 “没事，你别怕即便真是冤鬼复仇那也只找事主而已。咱们看情况再说。但说来奇怪我入林之初早已施法，若是普通鬼魂应该是入不了的。” “什么？你已经施过法!我还盼着你回来给我道驱鬼符，要不你在咱们云水居每个房间都贴符吧。要是真闹出什么咱们这儿可不给他陪葬，鬼杀人也不是不可能啊...谁知道他有什么仇家，而且我总觉得关二少爷不简单，说是我的直觉也好偏见也罢...” “好了好了顺宜，没事的，这几天我都在这，若有事你看我那静心堂什么法器都有。不必害怕...” 姜顺宜点头，也不知为何，以前自己好似并不害怕鬼神。总觉自己坦荡便好，如今碰上人鬼两恶，又生怕别人不信自己的感觉，在扶青面前也竟展露出软弱来。 “对了，过几日牌匾就能送上山来，再请家人们上山一趟咱们的云水居则算是开张大吉了。后面我需要辟谷，届时也要请你帮我料理许多事。” “没问题，可辟谷是什么意思？”姜顺宜倒是好奇。 “道家养生的一种方式，辟谷则是不食五谷杂粮，以清泉生果或药食果腹，更有甚者只以气代食。” “什么？那就是吃空气？就能饱腹？” “此是后话了，我只告诉你或许会有个七七四十九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而已。方才在山下集市见有黎朦子树苗，也买了些，这会我先种上，往后你也可以自己腌咸果了。” 姜顺宜点头，往厨房准备今日的午宴。 昨日所说的全鱼宴之所以放到中午，而非常规的晚宴是考虑到关泽疏的饮食习惯，姜顺宜见她一般晚上胃口甚小。这也是因为平日一般小姐出门不需要动用什么体力，自然消耗不高也摄入不了太多。反之中午倒是一日中的中间，按照养生法则多吃些也可容易消化。 而更重要的是，鱼一早被运输送来，到中午再不吃可就不新鲜啦！ 姜顺宜先是开始处理鱼。眼前的九肚鱼滑不留手，将鱼的首尾去除，鱼骨于此亦撇去只剩下雪白的鱼肉，稍稍腌制后裹上生粉入热油里炸。脆香金黄，浮起便可捞出，待油温继续升高复炸一次。 西番莲挖出中间的果肉和籽，加入到锅中，加一小撮冰糖和少许水调开，酱汁起泡时试味，若是酸度不够可再加醋。最后淋到炸好的九肚鱼上，摆盘便能上桌。 “亦萱上菜啦！”姜顺宜喊道。蔡亦萱闻声赶来，端着盘子边往院内的竹木桌去，关家三人早就等不及。 “各位客官，九肚西番莲。咱们姜厨娘说了，别看这道菜是油炸的却一点也不会腻，酸甜的口味配着脆嫩的鱼肉也不需担心鱼刺，因为早早就被剔出啦！三小姐，这鱼特别滑嫩，听说对身体很好的呢，可以去水肿，吃了后一定更漂亮！”蔡亦萱倒是会说话，老早背好了姜顺宜教她的说辞。 “可是这油炸之物，只怕吃了上火脸上起小红肿，我可是不敢的，且吃了油炸物嘴里就会起泡，连说话都妨碍。” “三小姐，你不觉得·上山之后这些症状都有所减轻？那是因为您的茶水里是我哥哥特调的茶叶，包括待会顺宜给你准备的菜色，就有医治嘴里上火而起的泡，你放心大胆吃，包你吃不出问题来。对了待会我再让人给你砍些竹子，弄点仙露喝喝，包你没事！”蔡亦萱道。 关泽疏其实早就想吃了，如今听见姜顺宜准备的菜色能下火自然就放心大胆吃。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咬开脆壳，里头的鱼像是豆腐一般滑糯，夹杂着酸甜的西番莲汁让人忍不住还想要吃。 “真好吃！许久没有吃到这样香脆可口的菜了。” 见关泽疏能开胃吃东西关泽之也终于放下心来。 第107章 莼菜玉蝉羮 姜顺宜从厨房端出三道菜于人前，先是掀开一汤羹，浓郁的鱼香和豆香弥散于林间，而在羹汤一旁却摆着似牡丹花般的脆片。再有一道则是饭食。 “顺宜妹妹，这三道菜又有何名堂？”关泽朗见扶青也在场好似故意对姜顺宜表现出亲昵。 “这道是莼菜玉蝉羹，所用鲈鱼，片成薄片粘上绿豆粉入汤，形似玉蝉而得名，汤中的莼菜也是少见之物，只取嫩尖还未露出水面的为最佳，口感滑糯胶质感满满，这道汤吃起来清淡，但有浓郁的鱼香，在《齐民要术》中记载‘芽羹之菜，莼为第一’。食用过后清出胃火泄肠热，是对肝脏有好处的，大家可以多食些。” 姜顺宜为三位客人盛汤，而关泽朗则第一个先尝。 “好吃！莼菜我也曾吃过，就是没有顺宜妹妹做的羹好，边听你说边吃可真是一种享受。”关泽朗的眼神不曾离开顺宜。 “我还有一个典故也想和大家分享。”扶青实在是看不下去开口道。 “扶青道长请说。” “本草纲目曾记载这样一个故事，在滁州有位仁兄在宴席中就是吃了这道玉蝉羹，也不知道是话太多还是吃太快，一个不小心被鱼骨梗塞了喉咙，吞也吞不下，吐又吐不出，最终有人提议以‘贯众’熬成浓汁分次服用，这当晚这位仁兄不知怎的用力一咳方才吐了出来，若因话太多而被卡死了岂不是好笑？关二少爷可得小心，据我所知咱们这篇山里头应该找不到这味‘贯众’。” 姜顺宜听扶青如此说认不出笑了出来：“所以这‘贯众’有软坚的作用。不过二少爷不必怕，咱们这鲈鱼刺不多，且我片得很薄，即便有鱼刺也是很短的，卡不死的，放心吃放心吃。”姜顺宜和扶青对视一笑，一旁的关泽疏多少看明白了些，亦觉自己哥哥此举幼稚。 “这旁边的鱼酥脆片用的是鱼肉泥加入木薯粉揉成团再蒸熟切片，晾晒到彻底干了以后油炸，切片之初便被我手捏成花型，比起寻常薄片虽难干了些，可造型却好看，配着玉蝉羹实用更是美味。” “咳咳咳！”关泽朗此时突然疯狂咳嗽，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姜顺宜看向他，只见身后那黑影又再次出现。 “你没事吧？”扶青见状赶紧从衣袖里拿出准备好的符纸按在手里，然后再给关泽朗拍背。旁人许是没看见那符可姜顺宜看得清楚，想必是扶青也觉察到了什么不对。 幸而下一秒关泽朗则把卡在喉咙的一口汤羹吐了出来。 “怎么吃口汤也会噎着？”关泽之关切地问道。 “不...不知怎么的就像被堵住喉咙一样难受，明明没有鱼刺，可那口汤就是不上不下。”关泽朗亦觉不对劲。 “现下没事就好。”扶青如此说道，随后往关泽朗手里塞去一符，并示意他收好，两人对视即明白，此时关泽朗也不像惊动姐姐和妹妹也就不再言语。 “二少爷吃口饭定定惊吧！”姜顺宜将另一石锅中的焖饭打开，饭像是用了很多不同的材料焖煮，而面上则放了两块鱼肉。 “这是焖饭？” “香焖鱼饭，饭里面有酸豇豆干葱和土豆，焖饭的则是鱼骨汤，食材全部炒香后加入泡好的米粒，汤只需要没过米饭最小火焖便能得到一锅鱼香四溢的鱼饭，水基本干了以后开盖加入适量腊肉和腊肠还有两片鲈鱼肉，待熟后便可上桌。”姜顺宜边盛饭边说。 三碗饭分别放在三人面前。 “三小姐和大小姐怕油腻荤腥，如此吃着便好。二少爷尝遍天下美食，想必如此还稍有欠缺。”说罢姜顺宜在厨房拿出一小锅里头是滚油，在饭面的鱼肉之上放置葱丝，随后热油一小勺，香气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再加上一勺秘制酱油便是最完美的状态。 一饭一汤已经让人感到有一定的饱腹感。 “三位且稍等门后面还有几样非主食的菜。”说罢便往厨房去，扶青也跟上。 “顺宜！刚才你是不是看见...”扶青问道。 “看见了，还是那个黑影，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不见可听着风声不对。还好早有准备，那东西看着像是要害关泽朗。一会我找他问问，这事不能装作不知了。” 姜顺宜点头，幸而刚才扶青给了他符，目前也不必要太过于担心，也就能安心继续做菜。 第108章 夜香松子虾花球 夜香花的香气清新怡人，姜顺宜捧起一捧，笑得眉眼弯弯。把花全部倒入清水中浸泡，加入少许盐巴清洗。海虾生剥切开后背挑出虾线，在背上又再划上两刀以便于稍后煮熟后能开背像花一样。 在热油中加入松子，炸得微微黄就可以捞起备用，再用炸过松子的底油炒虾球。虾在热油之中迅速变红卷曲，翻出好洁白的虾肉，红白相间很是好看，锅中放入蒜瓣和少许盐，再加入夜香花和料酒炒匀。夜香花变软后就可以上碟，最后撒上松子。 这道菜颜色好看又好好吃又不油腻，看着关泽疏吃到宴席过半还未放下筷子，姜顺宜觉得这次她彻底成功了。 跟随着这道菜上的又是带酸味的菜色。如此过了油腻荤腥再用酸甜压一压胃口自然打开。 “这道是什么鱼？”关泽疏问道。 “这鱼比较特别，生活于咸淡水之间，肉质鲜美，叫赤翅也叫黄脚立。它吃起来味美无土腥味，如若细品还有淡淡的回甘。” “可是看着平淡无奇...” “那泽疏姐姐你就该好好尝一尝它独特的味道...”姜顺宜像是诱导着她。抵挡不住美食诱惑的人儿怎么可以不尝试呢？ 关泽疏挑起一小块鱼肉放到嘴里。 “确实鲜甜，汤汁中却有很特别的酸味。” “这就是三酸宝了。分别是咸黎朦子和咸金桔和新鲜的黎朦子片。姜葱冷水入锅加入这三样和盐，水滚便把鱼放进热水随后熄火盖上锅盖慢慢泡着，用热水泡熟而非煮熟。最后捞起鱼，黎朦子皮和洋葱分别切丝铺在鱼的身上，再用热油激发香气。” “咸酸我不喜欢吃，可是煮鱼倒是很有趣。顺宜运用不同的食材简直是神乎其技。岭南城内无敌手啊！” “过奖过奖。最后两道菜我也一并给大家上了。一道轻烫瓜尖花还有一道松针鱼肉腐皮包子。想必今天泽疏姐姐也吃得挺饱的了，可这道瓜尖花去除口疮有奇效你一定要试试，刚才的夜香花也是有相同的作用的。这道主食松针鱼肉腐皮包子则是给二少爷准备，今日的菜色都比较清淡且以鱼为主，若是管饱怕不足够所以补充了这道松针鱼肉腐皮包子。” 眼前的包子造型像一个福袋，用腐皮包着鱼肉和猪肉，看着是先炸后蒸。只是蒸时在蒸锅内加入了松针铺底，却从未见有人如此做包子的。 “为什么是用松针？”关泽之只觉得如此做定有些意思，却不知为何。 “松针是可祛风明目的，且还能养颜护肤，两位关小姐都是貌美之人，我想以此入菜既能让姐姐们变美又能饱腹实在是一举两得的。且‘植物惟松柏,苍苍贯四时’松柏能活上千年，我觉得四时长青就是很好的寓意了，也包含着我对贵客们的祝福，所以在最后一道菜中加入它。” “这山可真是好地方，不仅仅有上百年的沉香，还有上千年的松柏古树吗？”关泽朗道。 “这儿的松柏是否上千年我不知，但关二少爷好眼力，一瞧就知这儿有上百年的沉香。”姜顺宜又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哥哥也有做木材生意，多少是懂点的。”关泽疏则并没有发现姜顺宜的怀疑。 “哦...原来是这样。那也算和扶青是同行了。都说同行如敌国...不知关二少爷怎么看？”姜顺宜带着假笑问。 “敌也可不敌也可...”关泽朗低头捏起桌子前方的酒杯颇有深意地说道。 “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敌国也。”扶青的话更是饶有深意，只有姜顺宜和关泽朗听得懂。这恐怕是在点他...如此姜顺宜也更可以肯定上次沉香林百年树被砍是和眼前这个关二少爷有关。 姜顺宜一下脸就垮下来，亏她这几日还给他做了那么些好吃的，这很有可能就是害扶青的人。自己个本身家业也不小，却做出这种缺德的事儿，真叫人想翻白眼。 “入山几日，城里我还有些要事，怕且明日就该告别回府了。”关泽朗自知露出端倪竟想着撤退。 “啊？哥哥，这就要走吗？我还想多住几天呢。” “若是泽疏姐姐喜欢就住下，过两日咱们也准备办个开张仪式，姐姐若是无事就留下来吧...”姜顺宜倒是对关泽疏没有偏见，反而很喜欢她。 “好啊！”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关泽疏除了很喜欢姜顺宜做的食物更喜欢和像她一般的女孩儿交往，平日认识的官家小姐不是爱装腔作势就是矫揉造作实在是无趣。 “关二少爷，我还是建议你下山前到我的静心堂一叙，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扶青开口道。 “今晚入夜吧...” 全鱼宴菜单 九肚西番莲 鱼酥脆片 莼菜玉蝉羹 香焖鱼饭 三咸三酸浸赤 夜香松子虾花球 轻烫瓜尖花 松针鱼肉腐皮包子 第109章 静心堂 入夜，扶青已在堂内喝茶等候，关泽朗想必定会来。一阵冷风飘过，他似是带着寒风而来。落座于扶青对面的位置，盘腿而坐。 “先喝口茶...”扶青并不着急开口问些什么。 “扶青道长果然是修真之人，这焚的降真香是不错，浓郁的蜜奶香味想是极品。不过山中所见应该没有自产吧...”关泽朗鼻子灵敏。 “看来你是很关注我这山上的物种，可惜，你竟然没闻出这香购自你家的铺子...可想而知你关心你的对手甚于自己。可若不是一手做出的香，怎会好？并非亲力亲为种树，只耍手段是做不出好香的...” “你都知道我也就不瞒你，前些日子我确实做了些对不住你的事，这都是我家管家闹出来的。我不辩解，此事我也赖不掉毕竟是我管教不严。被砍下的树你可说个数，我照价赔。”关泽朗的话也不知真假，但扶青一点也不在乎。 “今日相邀是为了另一事...不知你有否发觉近期身边怪事频发...或者夜里梦魇见到鬼神？” “都说焚降真可上通金阙，下入幽冥。降神除妖，通达天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正如你说的确实...我身边有鬼，但我并不怕他。他在亦对我无碍，不在亦无妨。” “你说什么呢？他想弄死你你没发现？要不是中午扶青给你那道符帮你了你可能你已经死了！”姜顺宜从屏风后出来。 关泽朗只面无表情喝了一口茶。 “罢了，我们不想插手别人的因果，若你需要则再来找我。愿君小心。”扶青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想被人知道太多他的秘密。 “好啊，那你方才说赔偿我们沉香树的麻烦你也兑现！”姜顺宜想到便气，想拿钱压人她就好好给她个教训。 “说个数。” “没有数！本来我们打算以古树作为噱头开设客栈和酒肆，可现在没有了古树我们怎么对外推介？如此是你破坏了我的环境，就要帮我出资建设更好的环境以招揽客人。上山的道路、屋舍、园林这些全部都要你来出资！”姜顺宜狮子大开口，宰人从不手软。 “好啊，我倒是不介意。做错了事要弥补那是应当的，只是我若出资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好处才对？”关泽朗十足十的生意人，绝对不做赔本买卖。 “那你想怎么样？” “不如这样吧，就当我投资，建设需要多少钱这可以无上限，但要当做是我和你合伙，客栈和你的酒楼未来开起来的话我要占三成。三成不多吧...？若是按照你们这速度，怕是一辈子都开发不起来这座大山。” “同意！但是我有要求，山上的所有植物动物都不归你，你只占经营中的三成，没有任何话语权。也就是你坐等分红别的事情一律不许管。”姜顺宜杜绝了他对山上沉香树的所有坏主意。 “你放心，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对你这个人感兴趣。”关泽朗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人。 “扶青...你说要是他身边那只鬼给他弄死了，咱们不就占了大便宜了么？哈哈哈哈他可真蠢，我找他合作真是怕他不同意，结果他自己撞上来。”姜顺宜笑得弯起腰来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 “别高兴得太早。这人做生意可精明了，你能在他身上占便宜？”谢若凡突然在门外说道，也不知是偷听了多久。 “反正他先拿钱，我又不亏。” “且看吧...对了明天师父说会上山来，还交代了说让你明天什么都别做，让蔡亦萱和我给大家做菜，检验检验最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谢若凡说完便转身离开。 “完了，你妹又要被骂了。”姜顺宜看一眼扶青道。 “那你不会看着咱们小妹又被骂吧？” 姜顺宜叹一口气...当人家未来的嫂子也不容易啊... 第110章 金银满屋 入夜,厨房仍旧炊烟袅袅。谢若凡和蔡亦萱各自在屋内忙碌却也互不打扰。时而停下查看所定的菜单，又再准备起明日所需的食材。 “你们俩准备得如何啦？”姜顺宜入门，两人纷纷抬头似是见到救兵一般。 两人同时递上各自的菜单。 “师父明日上山你们准备让他吃两桌宴席？且你们二人怕是做不来那么多道菜吧。莫不如合二为一？”姜顺宜提议道。 “我不干，我为何要和他一起做？”蔡亦萱小脾气上来。 “可我见你们俩拟的菜单不合时宜。若是放在山下随便一个酒楼可能无大碍，但靠山吃山，得要因地制宜。山上独特的食材结合咱么这儿的泉水做出的食物才是一等一的。可你们的菜里多是些名贵的山珍海味。莫不如考虑做团宴吧...亦萱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就做过一次，还说等师父和师母回来一家团聚的时候也还要再做一次的。”姜顺宜提议道。 “可我不是做砸了么...如何还能再做第二次？” “我是觉得团宴这个形式可以沿用，但菜色和食材可以改变呀...至于怎么改就看你们的了。” “团宴...好像确实不错。咱们这儿也算新开店，团团圆圆的做团子也是寓意很好的。其中不如就做一个煎堆。过年常吃到，有句白话方言‘煎堆碌碌，金银满屋’。就做这金银满屋!”谢若凡脑子转得倒是快。 “没错，方向对了，后头的事你们自己想咯。”姜顺宜觉得自己完成任务便赶紧回房。 “什么咱们这儿...你什么时候成了咱们。”蔡亦萱嘟囔着，一旁的谢若凡也没有反驳。 “要不咱们做团子火锅怎么样？食材都做成丸子，红红火火的寓意也好。”蔡亦萱突然想到...山中有鱼、有鸡、有野猪。这些都能制成丸子，而汤底更是简单，山上各色食材只要搭配得宜能变化出各种养生药膳锅底。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两人忙活一宿终于鸡鸣鸟叫。 “喂。还睡，你的汤都要烧干了。快点去外头烧油准备，一会我爹爹就该来了！”蔡亦萱将睡在灶台边上的谢若凡叫醒，两人都是怀揣着紧张的心情迎接师父的。对他二人来说这一次算是比上京赶考还要严肃的。 蔡亦萱用糯米粉混合清水揉成团子，烧开水将面团捏成小块放入煮熟。然后捞起再加入干糯米粉中趁热将两者融合。揉成光滑的面团便可继续准备馅料。 热油锅中放入糯谷，听着噼里啪啦的爆响声姜顺宜才终于起身。打开房门便见门外椅子上放着新衣和纸条，纸条被一只野果子压着，以防被吹走。姜顺宜揽着衣服又进屋内。 【顺宜爱鉴： 是日好日，忆起当日端阳白家村，你身穿艾虎衫，臂缠红缕。扑粉香绵，唤风绫扇小窗午。今日只过半年之余，你我竟在此山安定，不得不叹一句缘分之妙。往后请吾爱勿离，勿忘。想求永生不离，又怕永生不足，我之贪念皆是因你。缱绻絮语茫茫，书不尽言，余容后叙于石桥，不见不散。 扶青】 姜顺宜读完信忍不住抱在怀里发呆好一阵...这道士竟然还会写如此缱绻的情话倒是没想到。换上衣服，戴上他亲手所制的木簪子就往石桥去... 一路上因秋色而变换了样，树不似先前般葱绿而是越往前行越是金秋黄澄澄的样子。这条路姜顺宜少走，扶青却常通过此到达山边的悬崖采香，遂发现此绝美风景。一路上有银杏、合欢、望春玉兰、槐树等都飘落着黄叶，而姜顺宜身上的襦裙则是淡粉色，走在一席金黄叶子之上像舞动跳跃的花仙子。姜顺宜怕脚下会有污泥脏了裙摆小心提着，见桥上扶青果然在等候便放下手边的裙摆缓步走向他。 他转身，眼前有几片黄叶飘散，那种许久没有在他身上看见的道骨仙风之感又袭来。而现在的扶青倒和自己在白家村所见的不一样了，那时候他刚下山，瘦的干巴，而今自己已经把他喂得更壮实了些。 “来了。”扶青伸出手牵过她，姜顺宜只微微点头。 “怎么今日不说话？”扶青见姜顺宜今日总是憋着笑似的也忍不住逗她。 “是谁说的缱绻絮语茫茫，书不尽言的？我给你个机会说话罢了。”姜顺宜故意撇过脸，实则却在偷笑。 “我说的...可见着你我就说不出了。” “为什么？”姜顺宜身子转正与之四目相对，怕他会反悔似的，样子认真。 “因为脑子都乱了，哪里说得出情话...顺宜，天地为鉴我实是有万千话语想说。虽你只在我身边半年不算长久，可我想陪着你，长久的陪着。信里我说的勿离，并不是想要困住你留住你，即便如今你在这儿做了东家可你仍是自由的，我是求你的心，勿离勿忘...” “傻瓜...现下我哪都没想着去...你怎么总是担心此时。你放心，有你我便是去哪都有牵挂，若是我远行也会把你拴在裤腰带上的。”姜顺宜抱住扶青的腰，微微蹭了蹭靠在他怀中。 “嗯...那不如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 扶青一时没想到她会应答得如此干脆。 “真的吗？” “真的...我想过了，反正我是坚定选择你的那何必再拖？我知道你总会有些担心，若我当真嫁给你了你就不会总是飘浮不定。既然要安你的心那就成亲吧...”姜顺宜也是实想要一个家...她从未有过的...家。 “我怎觉得我俩身份总是对调，你总是掌握主动，我却在私底下像个小女子，受你安抚...” “换别人我还不安抚了呢...这婚你爱结不结。”姜顺宜佯装生气，推开那人便走。 “我结，我结你别走...”扶青拉住她的手道。 “那回家吧，一会见了师父师母你自己跟他们说...” “我知道，我知道！三书六礼四聘五金，一样我都不愿亏待了我的顺宜...” 姜顺宜低笑，拉着他往回走。还没回到云水居则嗅到一股油香，走近一看原来是蔡亦萱和谢若凡两人在做煎堆。 已有不少扎好的芝麻团子在一旁，像是以烟火气迎客一般。 “呀...东家来了，快尝尝我们的金银满屋。”蔡亦萱见姜顺宜来了开口道。 姜顺宜拿起一团子捏开，里面的爆谷、椰丝和白糖馅料十足，外皮也炸得酥脆，内里的麻团也柔韧。 “不错，这金银满屋很适合今日开张迎客。”话毕身后便来了一群人。为首的自然是师父和师母，而更难得的却是谢家老爷竟然也上山来了！ “谢若凡还不赶紧迎一迎你家老爷子？”姜顺宜喊道。谢若凡方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有麻团的糯米粉沾着，匆匆用抹布擦去，又把围裙脱下才上前迎接。 第111章 圆子锅 “他们俩就准备了这些东西来敷衍我们？”蔡瀚生还未落座，看着桌上的食材便有些生气。 “师父，稍安勿躁坐下且看看。”姜顺宜赶忙拉着蔡瀚生，生怕他生气转头就走。 “这不就是弄了点丸子来糊弄？你说说，我都教了多久，这两个混账还是什么都不会做。” “姜娘子，这些真的都是若凡做的？”谢老爷子却和蔡汉生不同，看着一桌子的丸子倒很有兴趣。 “是呀，而且每一种都是不同的。锅底也是用了最好的沉香木和沉香鸡和五指毛桃熬了很久的，先给您盛一碗尝尝。” 随着汤底被搅动，食材的香气涌出，浓香的味道四散开来。 “很香，你们这儿的沉香是真不错，入菜居然也舍得放？”谢老爷本是老饕客自然会吃。 “本不舍得，但师父和您来了自然要好好款待。别看这些丸子不惊艳，可内里却有乾坤。之所以今日的食材都做成丸子，皆因团圆一意。这本就是亦萱的意思，师父您可能不知道，亦萱刚回家那会儿就做过一次团宴，虽厨艺不好但也是本着能和爹爹和娘亲团聚的心所制。您对食物方面的要求颇高皆因您厨艺造诣很高，可亦萱和谢若凡算是个半路出家的学徒而已。即便不能获得您半句赞赏，也至少先尝尝。” 姜顺宜把汤也端到他面前。 “是啊，孩子们一片心意，顺宜，给师娘也盛一碗，我也想喝。” 姜顺宜点头给所有人都端上汤。 “学真哪去了？”蔡瀚生不见儿子开口问道。 “哦...他在静心堂，最近有几笔生意是要把沉香做成木雕的，这不请了师父来，可总不放心老去盯着师父雕木，顺带自己也学点手艺。我去叫他来吃饭吧！” 姜顺宜出了房门却见蔡亦萱和谢若凡在门口踌躇。 “你们俩干嘛呢？” 谢若凡搓着手，样子很紧张。蔡亦萱也没好到哪去，偷偷瞄里面的情况。 “你们俩要不要那么怂啊。脱了围裙赶紧进去吃饭吧。我去叫你哥。” “等会顺宜，我...我去吧，我去叫哥哥，你先进去。” 姜顺宜翻了个白眼拉着谢若凡进屋。 谢老爷已经在锅子内下入丸子，静待食材煮熟。谢若凡在他身边落座。 “这些丸子都是谢若凡手打的，我尝过了味道都很好。我想着之后梦园可以做些去卖。这是鱼丸、猪肉丸、鸡肉丸、虾肉丸。各种纯肉的丸子是这些，这边的是有内馅的，有野菜馅、芋头馅还有什么我都记不全了，大家吃的时候可以猜猜还包了些什么！”姜顺宜介绍着，可蔡瀚生表情仍然凝重，谢老爷倒是很活跃，已经迫不及待猜着各种颜色的丸子是什么口味。 “这绿色的、紫色的还有红色的是怎么做的？顺宜，无梦楼若是要每日供应能有多少量？”谢老爷果然是个做生意的。 “这您要问谢若凡了，他是愿意回无梦楼做，还是帮梦园做这笔生意。” “我还在学艺，师父在哪我自然在哪。学徒哪有回家的道理。”谢若凡舀了几颗丸子到谢老爷的碗里，也给师父舀了几颗。 “好吃，这是猪肉丸，味道很好！” “爷爷，可以试试我师父做的沙茶酱，蘸着吃味道更好。”谢若凡见爷爷对自己做的食物肯定有些放下心来。 “爹爹，娘亲，谢老爷。”扶青进门，拉着蔡亦萱落座。 “儿子，你这儿真是不错，真决定要隐居在这儿了吗？”蔡夫人开口问道。 “不是隐居，这是生意，我会回家的母亲放心。而且今日还有一事要向父母禀明，我和顺宜打算成亲，请爹爹和娘亲着意筹备，山上事多我怕怠慢了顺宜，所以请爹娘多帮着点孩儿。” “真的要成亲啦？”蔡瀚生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从刚才严肃变成喜笑颜开。 “是的爹爹。顺宜现下住在咱们家，也常在山上和我在一起，未免引起流言蜚语还是尽快成婚的好。我也怕外人觊觎。”扶青故意瞥了一眼谢若凡。 “姜娘子，不瞒你说，我老头子想你做我孙媳妇儿。我愿用全本绝学菜谱作为聘礼。”谢老爷语出惊人，姜顺宜也着实吓到了，可老头儿只低头吃饭，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 “谢老爷，谢谢您的青睐...不过我和扶青是一定要成婚的，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您的好意我很感谢。绝学菜谱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那你要不要问问你师父想不想要？” 此话一出蔡瀚生脸色铁青。他自然是想要的，半本得到了，可另外半本却还不知所踪，他回来就是为了此事。 “原来，另一半菜谱还在你手上...还真是老奸巨猾。”蔡瀚生道。 “也是靠先人庇佑，我近日才寻回的。好了，这顿饭想必大家都无意吃，我吃好了先下山了。若凡送我。”说罢拉着谢若凡离开了席面。 “爹爹...大哥和顺宜的婚事您可不能阻挠。什么菜谱那么重要...还要挟爹爹呢...”蔡亦萱嘟囔着。 “师父...什么食谱都不打紧，您厨艺那么好，咱们往后也编写一本蔡家食谱，定会比那更好。”姜顺宜拉着扶青的手，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只想和眼前人共度一辈子。 “你不懂这本菜谱...你甚至不知道它的来历你就敢妄自这样说。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过这本食谱完整的样子，如今你有机会成为天下第一，就看你更看重什么。”蔡瀚生语气虽淡，可话里都在点姜顺宜。在他看来或许获得食谱更为重要，甚至比儿子能获得幸福还要重要。 “爹，你这样说是要顺宜嫁给谢若凡？我可才是你儿子啊！” “这不由我决定，也不由你决定。选择权在顺宜的手里，但我希望她想清楚。明天跟我下山吧，那半本菜谱你且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后半本。届时你如何选所有人都不能阻碍你。” “师父，那后版本菜谱我看过...在梦里，是谢若凡的曾爷爷给我看的。还让我照着做过一道菜。只是那菜谱记载甚是简单，真有师父您说的那么重要吗？” “有。这本菜谱重点不在于做法，而在于菜名，整本菜谱复刻后庖厨的技艺也就会因此提升到另外一个高度。作为庖厨最怕的就是有限制性地去重复做固定的菜色，但这本菜谱就是不记载详尽的做法而可以让人有更多的尝试。” 姜顺宜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菜谱简短的几行字就概括了一道菜。当时做的江南百花鸡也是复刻了好几遍才成功。如此说来相当于庖厨修炼的武功秘籍。 第112章 甘蔗棒槌 “顺宜娘子你们这儿可真是山路难行啊！”陈岳书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姜顺宜在静心堂出来，没有预料到会见到此人。 “陈员外？你这是打哪儿知道咱们这地儿的？” “我闻着味就来了。咱们这种嘴馋之人没点嗅觉哪成啊...不过今日来寻你们不是为了吃，而是受人所托。我那表妹初晓下月就要成婚了，在京城养了一段时日的身子说是好了很多。这是帖子，邀请二位与我一同前往东京城喝喜酒去！”陈岳书递过帖子说道。 “我以为初晓娘子早已成婚，怎么在东京耽搁了如此之久？” “确实，遇到京城初晓表妹就病了，幸好男方家属也体贴，说是成婚不着急，总要养好身子再说。我送她到京城还办了好几趟货方才收到她的信这不急急忙忙就来找你们了。若是方便我们这几日就起程。” “起什么呀，顺宜妹妹最近可烦着呢，婚事未定被人横插一脚，你还来捣乱。”关泽疏手边拎着刚拗下来的甘蔗，吃相并不好看。 “关三小姐？幸会幸会，你也在顺宜娘子这儿？”陈岳书并不见外。 “两位认识？”姜顺宜见她俩的样子就猜是旧相识。 “小时候住我家旁边，也算是青梅竹马。就是这几年总跟着姐姐出外少来往，陈家呢也越来越富贵了，不认识人咯...”关泽疏挑眉道。 “怎么会泽梳你这样说可真是误会我了。此次到东京去你可有兴趣一同前往？我表妹你也认识，凑个热闹也好啊。” 陈岳书热情邀约，关泽疏想了想：“顺宜妹妹去我就去。” “我觉得去一趟也无事，反正咱们云水居还需要大兴土木，既然得了关二少爷到底资金帮助自然是要大造一番，我安排好监工咱们再出发。”扶青也确实想和顺宜到外面散散心，正好顺宜也是想到东京看看的。 “真的？”姜顺宜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不如你先和爹爹娘亲回梦园，这几日我在这边安排好了就回去和你们汇合再一起出发。你正好回去可以看看需要采买些什么带着路上吃喝的。” 姜顺宜点头，脸上的笑容就没离开过。 “泽疏...他俩真的定亲啦？”陈岳书低声问道。 “我看他们是打风都打不掉的，你别多想了。谢家那小兄弟都抢不过扶青道长的。”关泽疏忙拉着姜顺宜，“顺宜妹妹，我看你院子里的甘蔗甚好，甜丝丝的，你说若是入菜的话能做出什么美味？” “当然可以！甘蔗可以做红糖，入菜可以做羊肉汤，还有一样甘蔗棒槌。”姜顺宜此时心情不错，想到做菜的花样自然很多。 “那不如再吃一顿再下山？” “当然没问题。” “对了，谢家菜谱那事儿我昨日也听到了。我多少听人说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有一个传说得谢家菜谱者乃为天下第一，这本菜谱的来历和名声都来得莫名其妙，只知传闻不见菜谱。蔡师傅当年可是年少成名的，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道‘绝味鲜’在他手上只辉煌了几年。可后来便像是失了武功的武者一般再也做不出来了。传闻这本食谱里就有这道菜的详细做法...如此说你可明白为何你师父想要这本菜谱了吧？”关泽疏边吃甘蔗边说道。 “泽疏姐姐怎知道那么多？还特地关注我师父的事？” “这种密事街头小巷谁不爱说谁不爱听。况且你师父可是当年的风头人物，岭南城内外百姓谁不爱美食？他受追捧的程度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哦...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道菜？”姜顺宜砍着甘蔗，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师父平日的样子，他...真的不像如此在意身外之名的人。不知这道“绝味鲜” “这我也真不知道虽然喜欢美食，可我也没吃过。不过我会帮你打听的你放心。” 姜顺宜抱着甘蔗往厨房。 “顺宜娘子我可否也留下蹭饭呀？”陈岳书喝着茶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今日没准备什么食材，粗茶淡饭的也别介意。” “怎会？我见扶青道长的静心堂不错，可否一观？” “自然可以！”姜顺宜来了兴致，陈岳书可是富贵闲人，说不定一个开心还能给扶青带来一大笔订单。“我带你参观吧！” “顺宜...我带着陈员外逛逛吧。一会我和陈员外泛舟垂钓，要是能钓上几尾鱼也能加菜了。”扶青正闲着，见空空如也的厨房如此提议。 “甚好！我见此风景如画，请道长带我四周看看吧。” 姜顺宜让蔡亦萱等人把甘蔗去皮擦丝，榨出甘蔗水。以甘蔗水在锅中慢慢熬煮。 “顺宜，咱们这是做红糖吗？”蔡亦萱闻着甜甜的糖水，用铁勺子搅弄着。 “对呀！今晚咱们做红糖东坡肉、甘蔗棒槌、甜蔗羊肉汤、黑豆闷饭、炒杂蔬。再看看他们能带回什么鱼，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这红糖要熬多久呀...” “少说一个时辰吧...只要看到它开始变得粘稠细腻，颜色转为枣红色就差不多了。一会把糖倒入模具，等凉了就是红糖块啦。锅里剩下的千万别洗了，留着我做东坡肉的时候用。”姜顺宜将手边的虾肉和猪肉剁碎，摔打成泥。剩余的一根甘蔗劈开成小棍子大小。 “这又是什么花样？” “这肉泥和甘蔗小棍子做成棒槌，在明火上烤制，刷上咸香四溢的酱汁和少许孜然粉，风味最佳，最适合在咱们这种山里的小院里做了。人间烟火气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姜顺宜手上把肉泥裹成肉球，插入甘蔗小棍子放到一旁备用。 “小苏、香铃儿，一会烤肉的活就归你们啦。我这得先处理一下羊汤。” 山中能得一些羊肉并不容易，幸而昨日剩余的材料中有些羊脚和羊骨，山中天气也凉爽，肉没有变味。先是把姜葱料酒倒入羊肉中泡洗，冷水下锅放入姜片和当归，将羊肉的血水滚出后捞起洗净。 大锅中加入油将羊肉翻炒至诱人的金黄色，加入滚烫的热水。若是有高汤风味更佳。然后一并加入甘蔗、茅根、红萝卜、马蹄、沙参。玉竹。不一会汤色变白，逐渐浓稠。 另一边的熬糖锅也逐渐有了起色，颜色变得有些黄，逐渐接近枣红色。 “顺宜姐姐，我们这儿的烤肉你来尝尝味道。”香铃儿在院外招着手，姜顺宜自然迎上。 “好啊，我来尝尝咱们香铃儿的手艺...唔！好吃，火候把握得很好，再撒点盐...不对...只是盐风味还是不足...”姜顺宜像是想到了什么。 “姐姐，盐乃百味之首，还差点什么吗？” “要是盐也有不同的味道，你会不会觉得更为惊喜？比如说搭配不同的香料末，风味自然更佳。若是加上干的黎檬子或许会有很清新的感觉。没错！说干就干！小苏一会饭后你先下山去买十斤盐回家。” “好咧！” 第113章 辣拌无骨鱼 “顺宜你看看我们钓的鲫鱼如何？运气不错今日收获三条呢，而且不小哦。回来的路上还看见鸡油菌，你看是不是很漂亮？”扶青把收获一样样拿出来。 姜顺宜见黄澄澄的菌子来了兴致：“这鸡油菌不错！可惜今日做了汤，否则它用来做汤也是很鲜的。” “顺宜娘子今日准备了什么汤？”陈岳书一身湿透，却还笑呵呵地拿着鱼。 “你怎的弄成这样，掉到水里了？今日给大家做羊汤，扶青快给他一套衣服换了吧。一会就能开饭咯。” 姜顺宜提着鱼准备进厨房。 “师父...”见蔡瀚生方才从房间内出来，姜顺宜脱口而出，可蔡瀚生好似还在生气并不搭理她。 “师父你还生气呢？你看这鲫鱼甚好，可我没想到该怎么做，你说该如何？” “这山里清泉养着的鲫鱼鲜甜无比那自然是...切，你问我做什么？你爱怎么做怎么做，反正我是你师父而已又不是爹。” “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若是不说我就拿这鱼做辣拌无骨鱼咯，你可别怪我糟蹋食材了！”姜顺宜知道如此说蔡瀚生定然会跳脚。 “你这个疯丫头，这鱼不能那么做！什么味？这么香...”他进入厨房发现了一旁炖煮着的羊汤。“这才是正道，羊汤不错，鱼你可别乱搞，煎一煎放到这锅汤里。” “什么？”姜顺宜以为自己听错了，羊本身有膻味，如此已经想尽办法撇除，可若加上鱼腥味那可不就更冲撞得厉害吗？ “天下至味，是哪个字？” “哪个？”姜顺宜有点迷糊。 “鲜。鲜字如何写？” “一个鱼，一个羊。鱼羊鲜？”姜顺宜恍然大悟。 “什么时候把鱼羊鲜做好了你就不需要什么食谱了，可在这之前你我都只在厨艺的最底层而已。”蔡瀚生放下勺子背对着姜顺宜。 “师父！绝味鲜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鱼羊鲜？” “是，也不是。一会尝过你就会知道。” 姜顺宜有点迫不及待，在锅中烧油放入新鲜的鲫鱼，两面金黄后加入到羊汤中。不一会两种鲜味很快便融合，可姜顺宜尝了一口却并不惊艳，甚至生出了一丝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或许平常人不会察觉，可敏锐如她，极致的美味会被记住，一丝丝的瑕疵也会被记住。 “顺宜...这两条鱼也...顺宜...你怎么了在这发什么呆呢？”扶青见她恍惚。 “我把这锅汤毁了...” “怎么可能。”扶青用勺子尝了一点，他也发现到一丝丝不对劲。“这鱼养在干净的清泉里本不会有奇怪的泥味，之前我们也尝过清蒸甚至连姜丝都可以不用放，但现在为何会有一股不属于羊也不属于鱼的味道？” “有没有可能是膻味和腥味对撞产生的？这要怎么避免...师父说的对，我还没到家呢...” “顺宜...厨艺不是一步到位的。咱们可以慢慢研究。先吃饭吧...” “我还有一道菜。我先做完，我一会就来。” 姜顺宜接过他手里的两条鱼，在鲫鱼的背部划上许多口子，为的是切断背部的小刺。加入姜和料酒腌制后上锅蒸熟，火候根据鱼的大小调节，最重要的是不能蒸过头，否则鱼就老了。 另一木盆内加入蒜末、姜末、韭菜、小米了和白糖、胡椒粉、香菜和小葱。酱油没过所有食材，最后加入辣椒面淋上热油。 鱼出锅后稍微放凉则可将鱼没入腌料中。 姜顺宜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蔡瀚生身边。 “鱼羊鲜不是对厨师的终极考验，而只是我的一份执念而已。顺宜，我想过了，有些东西我需要，但对于你们小辈来说却未必。昨天是师父太执着了没考虑全面。什么都重要不过你和学真的幸福。如果昨天师父有什么不好的导向你可以完全忽略。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就像这道菜，不必受人影响。” 蔡瀚生首先尝了辣拌无骨鱼。 “背部切得够细，果然吃不到鱼骨，只有侧骨而已。这鱼在这果然鲜美，即便是做成辣椒凉拌鱼也还是能吃出甜鲜。”蔡瀚生笑了笑，对这道菜居然出奇地满意。 “师父...绝味鲜，我会找到办法做出来的。如果这是你想要做的事，那我作为徒弟也该是我要完成的使命。除此以外，未来我也会是您的儿媳妇，所以请师父不吝赐教。” 姜顺宜对着一锅鱼羊鲜愁眉深锁。 “这就是传说中的绝味鲜？”关泽疏问道。 “不是。这只能说是一锅失败的鱼羊鲜...”姜顺宜像是自言自语。 “根本无人知道鱼羊鲜为何物，更何况绝味鲜...不过是后人对美食的一种执念，或许根本就不存在。”蔡瀚生舀了一碗汤，看似平淡地说着最不平凡的话。 “好了，大家都有精神点，来尝尝我做的这道菜如何？”蔡亦萱端着菜上桌，终于台面之上有了一些生气。 “妹妹这道菜看着不错。”扶青看向她手中的菜，想必是顺宜所教。 “鸡油菌是用鸡油煸炸过的，香味浓厚，下面的是蒸蛋羮，顺宜教的方法完全不会气泡，也不会水盈盈的，夹上炸过的鸡油菌在上面混合着鸡蛋的香气。这和小时候娘亲做的蒸蛋很像！我最喜欢这样捞饭了！”蔡亦萱得意地落座，蔡母投来欣慰的目光。 “蒸蛋不错...以后给你哥哥的孩子也要常做。小儿家的应该都会喜欢...”蔡瀚生语出惊人，姜顺宜的脸红透。 “爹的意思是？”扶青以为自己听错。 “你爹的意思是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快快完婚生个胖娃娃。”蔡母开心地边吃菜边道。 “那我和顺宜这一趟从东京回来便筹备婚事吧...”扶青抓着姜顺宜的手，多少有点抖，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阴霾都将过去。 第114章 玉蹄落花盐 梦园之内堆起了小盐山，姜顺宜见十斤盐并不多的样子，正想打发小苏再去买。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又是造什么呢？”蔡瀚生惊住了，是日盐价已经高达二百文一斤。 “我要做调味盐。这还很不足够呢。” “这盐价，你怕不是疯了？” “师父放心，我没疯。一来呢这些盐我要试着 研发不同口味的调味盐，其次我这次上东京去，总要给林娘子带些礼物，她虽什么都不缺可我也要给她送点特别的。”姜顺宜抓了一把雪白的盐巴，早就有了想法。 “盐不就是盐，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师父可见过绿色的盐？粉色的盐？紫色的盐？” 蔡瀚生摇头：“染色？” “非也，只是二次调味而已。盐有咸味，但味型单调，若我加入其他香料，比如豆蔻肉桂，这样香气就会复杂一些，若加入胡椒，在口味上就会有辛香的感觉。再比如我加入花香味十足的浓汁，比如玫瑰、樱花等，你说哪个美娇娘能抵挡得住好看颜色的东西？我若用琉璃罐子装着售卖你道我能不能卖出更高价？”姜顺宜已经在做一个发财梦。 “你这小东西想得也太简单了些。卖盐得要有盐引呢...你这产量能有多少？我怕你忙活半日还亏了材料费。”蔡瀚生觉得此并不靠谱。 “那就不卖，我只送人。上京总会结交些朋友的，我就送盐，顺带推介咱们岭南好地方，邀他们来咱这儿尝美食又如何？这礼物很适合我的人物性格呢！”姜顺宜定要做出来，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效应她很坚信。 当初梦园的索换生意也是这样慢慢摸索出来的，只是如今要到东京去，怕是这个效应的反射弧会长许多。 “我倒觉得顺宜想的主意很好。我家不就有盐引么？要不我俩合伙？”谢若凡跑着入梦园，看着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你又凑什么热闹。” “我也受到林家的邀请了，和你们一同上东京去。途经我家的盐场也能带你去看看。” 姜顺宜脑子一溜烟转了起来：“也行。不过我还是先把这些盐弄出来再说。小苏，小苏！去炙花酒肆把方先生给我找来。快些！” “好咧！” 姜顺宜想着方灏致对花的研究比较深入，也可讨论下入盐用什么样的花比较好。 “香铃儿，陪我去后院摘薄荷去！”姜顺宜想先用薄荷试试，清凉的薄荷入盐，想着就觉得很有意思，而且出来的颜色可以沾染上浅浅的绿色。 薄荷被清洗干净后碾碎榨汁，绿色的汁液加入到雪白的盐巴中，在锅中小火翻炒。待基本炒干便是薄荷盐巴，浅绿的颜色甚是好看。 “顺宜，你看这些花如何？都在我的小院里种的前些日子见它们开得甚美就采了晒干，给你挑了最好的带来。”方灏致手里有一小袋玫瑰干花，还未入门姜顺宜已经嗅到香味。 “甚好！都说玫瑰是‘徘徊花’果然香气袅袅。” “小苏说你要做各种调味盐，你做的这薄荷盐浅绿色和玫瑰做出的玫瑰岂不是相得益彰？正所谓：‘绣鞍新辔饰玫瑰，随驾堤边试马回。 苑惠香轻沙路湿，玉蹄沾得落花来。’ ” “什么时候你也会掉书袋子啦？不过这诗倒让我我觉得得取个好听的名字，叫...‘玉蹄落花盐’如何？这名目说出来有诗意也有意境。”姜顺宜已经想到京城贵妇们若收到的话定会对此非常感兴趣。 “马踏落花我可以理解，但这盐如何可以这样形容？” 姜顺宜把干花的花瓣摘出放入捣臼中，锤棒撵着花瓣又在花瓣中加入花蜜：“如此可称得上玉蹄落花了吧？碾出花香，花蜜更增添风味。最后加入一点清泉再隔出汁液。若是在玫瑰盛放的季节就用鲜花来做想必味道更清新。” 姜顺宜很快便把两种盐炒好，放置在油纸上。 “顺宜姐姐，这红色的盐有名字了，咱们的薄荷绿盐还没取名呢！”香铃儿趴在两堆盐面前问道。 “既然玉蹄落花盐取自诗词，对应的也该如此起名。”方灏致用手指沾了点薄荷盐，却还是无法尝出味道。 “叫‘风枝露叶弄秋盐’如何？取自陆游的诗：‘薄荷花开蝶翅翻，风枝露叶弄秋妍。自怜不及狸奴点，烂醉篱边不用钱。’多自由的感觉呀，原本形容秋日的美丽景色，‘妍’字正好和‘盐’读音相同，一瓶盐就能感受秋天风枝露叶，清新感扑面而来。”姜顺宜也尝了尝这盐。 “你读的诗词还真是与众不同，怕是只爱最后一句‘烂醉篱边不用钱’吧！”谢若凡接话道。 “你怎么又来了？”姜顺宜见他脸表情都耷拉了下来。 “就那么讨厌见我？但我可是给你找了很好看的瓶子哦！”谢若凡从怀里掏出几个琉璃长颈瓶，确实是非常好看，在阳光下甚至能透出透明的蓝色在瓶底。 “瓶子挺好看的，在哪买的？” “我前些日子在一个罗马商人那儿买的，只是这瓶子好看归好看，没有塞子。但好在我手艺不差，给你把木塞子也做好了...这能换一个顺宜娘子的笑脸了吧？”谢若凡的不要脸完全刻在脸上。 “我又不是卖笑的姑娘，谢少爷可别乱说话。瓶子我收下了，谢谢。” 姜顺宜拿过瓶子便把盐装入，果然很适合。可是若有多些瓶子就好了，也方便带上东京。 “谢若凡，你说你能找到这罗马商人给我定一批瓶子么？” “可以...不过你要多少？” “多多益善，少少无拘。要是能有更小的瓶子，比如一手能握的大小就更好了。” “这我去打点，你放心好了。” “行吧，为了感谢大家，今天烤点肉让大家试试这两瓶盐如何？” “我可给你还带了块好肉。就在厨房，我想着扶青道长是不吃牛肉的，那我这时候找来牛肉他不在岂不是正好？” “炙牛肉...不错！这两瓶盐大家正好帮我试试哪个更适合烤肉吃！” 姜顺宜想起美食又高兴起来。 第115章 薄荷酥炸牛肉 牛肉被切成薄片，加入糖及淀粉和水腌制。新鲜的薄荷被生牛肉卷起，再以薄荷梗捆绑成为一个个薄荷牛肉卷。 一半的牛肉卷入油锅炸熟，另一半则于烤盘上炙烤。香气四溢伴随着清新的薄荷香气 预留一部分牛肉再准备一个菠萝同样切成薄片，用一层菠萝加一层牛肉再覆盖一层菠萝为一个整体放置于烤盘中炙烤。两面的菠萝香气会夹攻中间的牛肉，而牛肉不接触明火会更加柔嫩。且菠萝特殊的香气会和牛肉中浓浓的牛油混合。 “顺宜，这牛肉没有用盐腌制过，吃起来不就没有味道了吗？” 方灏致仍未看出姜顺宜如此做的用途。 “不同的烹调方法以及食材适合的调味盐都不一样，且牛肉腌制最好不要先放盐。否则肉质变老，且水分流失。这部分的牛肉比较肥，用炸、烤的方式都很适合。这块比较瘦的就用菠萝增加风味。等上桌后调味盐跟碟上作为蘸料。” 姜顺宜又起一锅水，放入更加精瘦的牛肉片，只十几秒便捞起，两种盐分别搭配尝试。 “看来白水煮肉，这两种盐都不合适...” 姜顺宜喃喃自语，拿着各色牛肉往院子里摆放开来。 “大家都帮我试试，每个人投票，试完一圈告诉我喜欢绿色的盐还是粉色的。” 姜顺宜此举是想以大众口味来断定两者的区别及优点。 可最终两者竟打成平手，选择粉色盐的大部分为女孩，因其颜色好看粉嫩作为最大的亮点而并非味道。若非有厨师般的味觉一般是尝不出那细微的花香味的，而选择绿色的风枝露叶弄秋盐则是因其清爽透凉的口感。夏日里食用较为适合。 “试盐我倒能理解，可炸和烤又是用于区别什么的呢？” 谢若凡也来凑热闹道。 “没什么，只是我想试试而已。好的厨子就在于多尝试多动手。你怎么会明白呢？你只是个生意人而已。即便会做菜也不懂创新的意思。”姜顺宜多少带些讽刺。 “顺宜...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般讽刺？我知道我自己原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可我已经在改。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改观?” “你是为了让我改观才要如此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到底是人性本恶还是本善只有你自己能弄清楚。若你是为了我或者出于别的目的，我希望在我拒绝你以后不要用什么手段报复。因为这很幼稚也会显得你很不大度。当然若你不在意这些虚名我也不必多说。” “所以顺宜，即便你在无梦楼那么长时间仍然没看明白我是吗？对你的好，你也视而不见。” “香铃儿，走啦咱们去收拾行装，过几天上东京去咯。” 姜顺宜并不再理睬谢若凡。 “顺宜姐姐我们不是去收拾行装么？怎么出门啦？” 香铃儿小跑着跟上，小脸也因为跑动肉嘟嘟的抖动着，姜顺宜见她可爱捏着她的小脸。 “小傻瓜，我随口说说你就当真啊...咱们关家走一趟去。顺便给三小姐送点盐。”姜顺宜晃着手里的琉璃瓶子。实则是想到关府打听打听关泽朗身上那只鬼的来历。 姜顺宜初心未改，若是遇见了就定然要解决。无论是神是鬼，既然能出现在她眼前的就定有原因。该解的结不该永远打着结。 第116章 番鬼佬 计凝星入关家前院则有种耳鸣的感觉，让她觉得极为不舒服。 “香铃儿，你在门外等我，不要进去了。” “为什么？” “我瞧着你家少爷今天应该能回梦园了，你回去让小苏顺着路去迎他，让他下了山就往这来。你到家后收拾好你家少爷的稳食架撑（粤语，意为谋生工具），速去速回。” 姜顺宜敏锐地觉得今天一定会有事发生。 缓步入到内院，右手握着左手腕上的朱砂桃木手串。“扶青...你可快点来啊...我可顶不住多久啊...” “顺宜？” 姜顺宜一惊，回头便见关泽疏，她身后跟着的就是那日她见到跟着关泽朗的黑影。 “泽疏姐姐，你过来我这儿。” 姜顺宜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随后胡桃木手串套到她手里，挡在她身前。那黑影像是扑过来一般，计凝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要把她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前方只有一片黑暗，姜顺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过去还是被黑影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眼前的黑影逐渐显出人形。 “嚯！我可真见着番鬼（粤语，外国人）了？” 姜顺宜简直不敢相信，这人高大似猛兽，眼眸深邃，瞳色是浅褐色的。 “眼熟...和谁很像...泽疏姐姐！没错，和泽疏姐姐如出一辙！” 姜顺宜自言自语，眼前的男人似乎也在说什么。可她完全听不懂... “这位兄台...我相信应该是番鬼佬，我听不懂你的话...” 对方像是有些愤怒一把将她推开，而从黑暗世界中醒来姜顺宜已经被众人抬到关泽疏的房间。 “顺宜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关泽之也在房间中，大概是听闻姜顺宜在自家撞鬼。 “刚才突然晕倒了...” 关泽疏有些急切，有些不明所以。美丽的眼眸闪烁着浅色的瞳孔。 “泽疏姐姐，我可能是没吃饭有些晕...” “哦，那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给你拿点吃。” 关泽疏在适当的时候离开，姜顺宜和关泽之对了个眼神，仿佛彼此都有话要说。确定了关泽疏走远了以后方才开口。 “顺宜...你是看见了什么？” “大小姐...不瞒您说，我看见一个番鬼佬跟着三小姐，原本那个番鬼佬该是跟着关泽朗的。可不知道怎的...” 姜顺宜突然想起，扶青给过关泽朗一道符，莫非是因为这样所以黑影无法接近他转而缠上了关泽疏？ “那人有何特征？” “很高大，头发是棕色的，眼眸和泽之姐姐一样！” 姜顺宜指着门口，那门却突然被打开。姜顺宜直指着关泽疏...一时之间僵在原地...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黑影到底是谁！” 关泽疏看着关泽之，似是质问。 姜顺宜捂着嘴，这件事像是被自己捅破的一般。 而正好扶青的到来很好的打破了冰点。 “顺宜...这个你收好...我方才进来觉得不对劲，这符你先拿着。”扶青见桃木手串被套在了关泽疏的手上，有些责备地看着姜顺宜。 姜顺宜只赔笑脸，拉着他出了房间，只留下姐妹两人在房间。 两人躲在花园的草丛里小声密谋。 “我跟你说，我刚才看到的黑影，就是那鬼跟着关泽朗的。你说那鬼好端端的干嘛来搞泽疏姐姐？而且奇怪的很他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看着是番鬼佬呢！番鬼佬做了鬼他们的语言我听不懂，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说说我怎么办呢？” “鬼神本没有语言鸿沟，你潜心用念力沟通说不定可行。” “我不会使啊...” “存思通鬼神，精气之极便可致鬼神来通之。其致之之途，在于“思”。” “也就是集中精力说不定可行？不过我奇怪的是他好像把我带到一个地狱里，到处都很黑，我会不会回不来啊？” “有我在你怕什么？” 扶青像是有把握，笑着说道。 “那我们躲在草丛里干嘛？直接解开谜底去啊...” 姜顺宜一个挺身站起，头上插满杂草。 第117章 阿拉贡商人 关泽之仍旧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关泽疏也没有再开口询问。姜顺宜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两人应该是经历了漫长的沉默。 “顺宜妹妹，有一种糖不知道你是否会做。是吃着很甜，里面有很多很多杏仁还有蜂蜜的甜香，不似寻常的糕点，它虽软，可通体该都是糖...那是一位来自阿拉贡的故人曾带给我尝过的。是这辈子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甜食。我想泽疏应该也会喜欢。” 关泽之竟然在顾左右而言他。但说起这果然糖姜顺宜也是来了兴趣。天底下果真有这般不同寻常的糖果？ “这我倒没有听说过，但我可以去打听看看。顺道去集市挑点上好的果仁。你们等着！” 姜顺宜一把捞过扶青往市集去。 “不仅仅是去买果仁的吧？” 扶青出了门后方才开口。 “啧啧，你可果真是我要嫁的人。咱们去市集打听一下，刚才大小姐给出的话里已经很有指向性了。来自阿拉贡的故人！岭南城内有阿拉伯商人、蒙古商人、西域商人那么这位...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我去找图雅要点阿月浑子，半个时辰后在豆花铺子碰面。” 姜顺宜说罢已经扭头就跑。 “这个小疯丫头。” 扶青笑着摇摇头，姜顺宜的小莽撞和小机智在他眼里都是不一般的存在。 姜顺宜一路上尝了许多果仁，也买了一堆，方才走到图雅家的铺子门口。 “哟，什么风把你又吹来了？” 哈尔巴拉边收拾东西边问道。 “黑虎，你看看这市集上的东西可真不行，杏仁脏的不行，花生也不脆，连阿月浑子都没得卖。” “我看你是又来找我要的吧？” “不找你，找图雅。她人呢？” 姜顺宜张望着，却不见她。 “出城相亲去了。” “黑虎子啊...你居然要把妹妹嫁到咱们这儿来，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非也，那人是个英国商人。” “英国？这世界还真是大，那么多地方我都没听说过...” “什么地方没听说过？说来听听，还没有我哈尔巴拉不知道的地方。” 哈尔巴拉拍着胸脯道。 “阿拉贡在哪？” “东南部临地中海，西边是大西洋。这是一个王国，距离咱们这儿确实是非常遥远的。” “那你知道，有那儿的人来咱们这儿做生意的吗？” “那可多了，莫说在广州府，就是刺桐城也多有蕃商。多数港口城市都会有这些人聚集，像我们这就有蕃坊，除此之外还设蕃长管理。” 姜顺宜点头，蕃坊她去过，人数并不少，若是寻一人且无名无姓怕是难。 “阿月浑子还要么？” 哈尔巴拉拿出一袋子道。 “要的要的，多少钱？” “不用了，下次来给我带点你做的糕点。” 哈尔巴拉笑着又钻进了仓库里理货。 姜顺宜剥着阿月浑子，绿色的果实经过炒制非常好吃，若是以此配合做果仁糖一定口味绝佳。可软糯的糖果应该怎么做出来她还是没有头绪。 见路旁卖花生糖的摊子她也买了一份坐在路边，捏着糖就是不吃。 “白糖化水倒入花生，这样的糖是硬脆的，可怎么样能做出柔软的果仁糖？” “给我吃一口糖我就告诉你！” 谢若凡突然坐在她身边，甚至还把她手里的糖给撞掉了。 “你怎么又出现了？” “我来帮你解决问题的...到底想不想知道？” “切，我就不信你能知道。” 姜顺宜塞了一块糖到他手里。 “我曾有个生意伙伴来自阿拉伯，他请我吃过这样的糖。正好我还问了他制作方法。” 姜顺宜一听眼睛都亮了。 “真的假的？怎么做快说！” “有些难，未必能做成，需要将鸡蛋白打发至几倍大，还要加入蜂蜜混合打发至霜状。这个中比例需根据重量调和，最后加入烤制好的果仁快速定型，否则糖霜就会变硬无法造型。” “原来重点是在蛋白...蛋白和糖融合，可蛋白是生的...混合起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做出那样的质感？”姜顺宜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的食物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做法。 而不远处扶青看着姜顺宜发呆，而谢若凡竟痴痴地对着她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顺宜...” 她抬头见是扶青立马起身。 “你回来啦？我拿到阿月浑子了，咱们回去做果仁糖吧...”姜顺宜主动牵起他的手，完全没有顾及被丢在身后的谢若凡。 “好...走吧。” 姜顺宜边走边吃着花生糖：“你要吃嘛？” “不吃。” “生气啦？刚才谢若凡只是来告诉我果仁糖的做法而已。” “没有生气...我刚才打听到有几位阿拉贡来的商人...这几位曾在这三十年间逗留在这时间比较长且有名有姓的。其中两位...已经过世。” “那会不会？” “我也是那么想的，若是那个黑影真是这位阿拉贡商人，咱们就该从逝者入手。听闻当年其中一人生意做得颇大，可不知为何客死异乡，连尸体也是几经周折才寻回的。可年代久远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记得的人不多。可有意思的是,此人和关家做过茶叶生意...而另一位名声更显赫，是当年的蕃长，本在岭南顺风顺水，却不知道为何执意要下刺桐城，最终途中被盗匪所害...”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第118章 果仁糖 回到关家，姜顺宜直奔厨房准备做糖。蛋白用筷子似乎不太能打起来，若是要做成粘稠状起码要打发至几倍大。 尝试用几双筷子仍旧不成事，蛋白还是透明状。幸而想起方灏致做茶时用的茶筅。果然很快就能打发起来，每次都击拂都能激起白沫。 “扶青，这个茶筅蛮好，只是太短了，我要打发那么多蛋白，就这一个短柄茶筅能弄得了多少？太费力了。” “你需要多大的？” “最好半臂长！” “你等着...” 扶青转头又出门去，姜顺宜仍不知疲倦地打着蛋白，可一碗蛋白打成再打一碗，前一碗已经消泡。 一旁的蜂蜜和白糖也滚得冒泡，溢出锅中。而她根本顾不上，皆因眼前的黑影又再次出现... “那个...番鬼大哥...别生气啊...我只是受人之托做个糖而已...” 姜顺宜扶着灶台强撑着，心想怎么扶青的符纸没用了？这鬼还是现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语言不通的关系，姜顺宜以前对着鬼神也没这般害怕... “专心点专心点说不定可以听得懂他说什么...” 姜顺宜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顺宜！” “大小姐！” 姜顺宜似见到救星般。 “那个那个鬼影又来了...你看得到吗？” 姜顺宜看向那黑影，黑影见关泽之后脸上的阴霾竟不翼而飞，倒是柔情似水一般看着她... “那个...大小姐...她盯着你看诶...” “米格尔是你吗？” 姜顺宜心里一惊，果然，她猜想的没错。 只见黑影将一旁的糖罐子故意弄翻，像是回应着。 关泽之已然泪流满面。 “你真的死了...你不是说你会回来接我，还有泽疏的吗？已经二十年，你便是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姜顺宜沉下心，双目紧闭，脑中飘入一股意识，不是声音而是一股信息。 “他说，当年被害一直无法投胎。跟在那人身边多年。” 姜顺宜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是谁害的你？” “关泽朗。” 姜顺宜被自己吐出的话吓了一跳，睁眼却见关泽疏和关泽朗亦来到厨房内。 “啪” 关泽之毫不犹豫地朝关泽朗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姜顺宜却还在回忆整个过程，难怪...黑影会跟着关泽朗，也难怪他不希望这件事被扶青和自己知道。原来关泽朗当年是祸害这位阿拉贡商人的罪魁祸首。 “姐姐。” “闭嘴！不要那么喊我...你明明知道米格尔是我此生最爱，为什么要害他！你还骗我说他已经回阿拉贡，可为什么他已经化作黑影，化作一缕鬼魂了？” 关泽之喘着气，哭得汹涌。可一旁的关泽疏却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那个人...是我的父亲吗？舅舅...”许久关泽疏开口，看向关泽朗。 “泽疏...你怎么...” “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你们的妹妹。我和你们长得都不一样，不是因为我母亲是外国人，而是我的父亲才是。姐姐...不对，应该称呼娘亲...” 关泽疏的冷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黑影一直在角落试图将灶台上的糖浆拿起却无法。他很难控制实物，方才用尽力气才将糖罐打翻。姜顺宜见状走到他身边拿起一锅糖浆，按照他的指示倒入蛋白中继续搅和。 直到黑影见碗中的蛋白糖浆糊被搅得差不多，示意姜顺宜加入果仁。 然后女孩举着碗似乎问他是否需要进一步制作，他只摇头。过了好一会，众人意识到姜顺宜还在做糖。她将碗内的糊糊倒入抹了油的案板上，按压成型，最后切成小块。 “大小姐！快试试这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果仁糖？是黑影教我做的。” 姜顺宜捧着手中仅有的几块糖。蛋白糊实在太少了，只能做出几块。 关泽之一尝眼泪便喷涌而出。 “是...就是这个味道。泽疏快尝尝...是你父亲喜欢的。” 关泽疏也拿了一块糖，嘴中化开柔韧的甜蜜，果仁和甜丝丝的蜜糖混合出香脆的感觉。 “好吃...真好吃。” 她溢满泪水，转过身抱着关泽之。这场面姜顺宜实是动容，除了关泽朗以外。姜顺宜拉着关泽朗出了厨房。一来怕黑影对他不利，也怕影响母女相认的动人场景。 “二少爷，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是怎么样的。不过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地步，要不和大小姐三小姐认个错吧...” 姜顺宜本不想理会这件事，可闹得那么僵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嘴。 “我没有错，当年是那米格尔负心，骗了我姐姐，说什么自己是番长，害得我姐姐满心满眼都是他，非要跟他到国外。可他明明就在阿拉贡有家室。”关泽朗捏紧拳头道。 “你可知他并没有骗你姐姐，他或许只是爱吹嘘罢了。”扶青此时拿着大茶筅回来。 “顺宜，我让相熟的师父给你做的茶筅，不知是否够大。”扶青递过茶筅继续道：“当年从阿拉贡来的商人中的确有一位成为了番长。可番邦人长得都差不多，我们容易误认，正好两位都名为‘米格尔’这一位也就借此名声做点生意，只要不被人揭穿他便不主动说明。为的也只是好混个生意，铺桥搭路也顺畅些。没想到，二少爷可能误以为真正的番长才是大小姐的爱人，那位米格尔确实有家室。更巧的是，你暗下毒手之时那位米格尔也竟然同时殒命。” “那么说就是点错相了？” 姜顺宜惊诧。 “事前我并不知道他和姐姐已经有了孩子，我一怒之下错杀他才发现姐姐已经有孕。再悔已然来不及。我只能谎称那人已经回了阿拉贡，让姐姐误以为他负心。” 关泽朗实则早就知道自己点错相，认错人却一直不敢告诉姐姐。 “难怪黑影一直跟着你。” “又如何？我并不惧怕他...只要他不害姐姐和泽疏便好。这么多年被恶鬼缠身我根本不在乎。” “你是否想过，他根本没有害人之心，只是想让你说出真正的故事而已。他想要借你之口告诉大小姐，他没有负心。也想借你之口告诉泽疏姐姐她的真正身世，可你却瞒了那么多年。他若要害你你早就没命了！” 姜顺宜痛骂道。 姜顺宜回头，关泽之已然站在门口，看着飘远的黑影发呆... “他走了...” 姜顺宜拿着茶筅入厨房，又做了一大堆果仁糖方才离开关家。果仁糖包好后交到关泽疏的手上。 “我还道泽疏姐姐为何嗜甜如命，原来冥冥中自有原因。黑影是希望你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的...开心些，终究人走了魂归天国也是好事。” 姜顺宜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此好看的美人儿竟然有如此坎坷的身世让人唏嘘。只道上天是公平的，会给一颗果仁糖自然也会给一个巴掌，只愿日后她会被温柔以待。 第119章 左右因果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姜顺宜惊得从凳子上一整个弹起，关泽朗离开关家不再插手关家的生意，自己自知理亏可理解，但他竟然把主意打到姜顺宜的云水居。 “借住行了吧？我就借住一下，我虽没有了关家的事务，可我自己也有产业银钱方面你也不需要担心，之前承诺你的修建费绝不拖欠。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一躲罢了。” 关泽朗捏着酒瓶子完全不忌讳自己的潦倒。说潦倒也只是情绪上的，他这富家公子还喝着西域葡萄酒。 “谁知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你砍了我家的老树，杀人越货你都敢...呜...师父你干嘛！” 姜顺宜此话一出立马被捂嘴。 蔡瀚生小声道：“关家都不追究此事你不可胡说！” “哎，她倒没有胡说，不过顺宜妹妹，做错事的人可以有改过的机会吗？” 姜顺宜见他就心烦，虽然从小无人看顾可她本就敢爱敢恨。最见不得作恶之人。 “改过可以，你倒是一命抵一命啊，再不然的话官府投案去！” “关家在商场上可算是有头脸，若我闹出这些事情的话姐姐妹妹更是难以维持诺大一个家。如今姐姐只把我赶出关家，可我总算是个男人，并非借口但未来我总是要看顾他们的。若是弃之而去我更是不堪。若顺宜你担心我对馥梦山有什么企图，稍后我会把我所有家当都送到梦园作抵押。” 姜顺宜转念一想，关泽朗自己的产业也不少，若是他的家当落在她手里也毫不吃亏。 扶青完全了然于心：“关兄，既然我们合作建设馥梦山，这段时间我和顺宜出远门想必你在此监工也是好的。” “我听说关家和各国商人有往来，如此的话我也不谋你什么钱财，只抵押两箱东瀛珍珠、鹿茸两箱，新罗人参、牛黄、两箱，大食国各色香料各一箱，波斯琉璃瓶一百个就好。如何？当做你租用我云水居的租金，住到我们从东京回来你就必须搬走。” 姜顺宜怕直接要钱财落人口实随口说了些自己早就眼馋的东西。 “没问题啊！” “谢若凡，你把我琉璃瓶的要求告诉他！这都好几天了你都没给我弄来...” 姜顺宜把气又转移到谢若凡身上。 “不必他费心思，这几日我就能给你弄来。”谢若凡不想把这差事交给别人，显得自己无能。 “几日是几日啊？后天我们都要出发了，我不管你们俩去想办法去吧。”姜顺宜摆摆手，“慢着！关二少爷，你的酒好像也不错，给我弄几箱？” 姜顺宜深明风驶尽帆的要义，现在提什么要求关泽朗都不会拒绝。 “可以，顺宜娘子。作为商人我真心欣赏你的贪婪。 ‘蒲萄斗酒自堪醉，何用苦博西凉州。 使我堆钱一百屋，醉倒春风更掉头。’” 关泽朗边走边念诗，姜顺宜听明白了他的讽刺拉着扶青便往后院去。自己躺在藤椅上晒阳光，扶青则忙着给各种香料苗淋水两人虽不说话倒是和谐得很。 “你说我很贪心么？”姜顺宜突然发问， 扶青并不意外她这一问，早已想好答案。 “若说一命以此抵当然很不足够，可我们都是外人并不能左右别人的因果。你已经找到很好的理由让他为此付出一些代价，要了山林建设的资金又要了那么多珍稀药材我觉得差不多了。毕竟未来咱们算是和他合作他又不是无利可图，你无须有心理负担。” “并不能左右他人的因果...这倒是的...” 姜顺宜托腮，如今自己算不算左右别人的因果呢？ 本以为自己有特殊的眼睛只需要为往生者做菜简单的想法现在却有些复杂。遇到的人鬼越来越多，也并非每一个都是寿终正寝者。若对方有什么难言之处自己定然是忍不住要说出来的。 如此又算不算左右了他人？ “对了有一事必须要和你说，接下来我可能有一段时间需要辟谷，可我们出发在即此事只能在路上同时进行了。原本想要往后挪挪日子，可我发了祈愿总觉得虔诚才行。” “发的什么愿？这般着急路上若是昏倒了怎么办？”姜顺宜担心道。 “发的什么自然不能说，但和你有关，有什么事那么着急我想你也该明白。” 扶青坐到她身边伸手为女孩理了理头发，姜顺宜倒是不知羞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一吻。 “那你那么说我大概知道了。没关系你辟谷我可以给你准备别的吃食，蔬菜瓜果总没错吧？不食五谷，而啖百草花！” 扶青低头笑着开口：“不错最近书读得挺多，连这你都知道了。” “现在发现读书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前别人文绉绉骂我讽刺我，我听不懂也就罢了。现在关泽朗这样说。我心里堵得慌！” 姜顺宜想起刚才他念诗的嘴脸就头疼。 “做你自己就好，贪心与否不由别人判定，只在乎于你自己心态如何。” “哎，扶青道长，我还做不到你这样淡然的境界呐...” 姜顺宜靠着扶青的肩膀思绪飘得有些远，总觉得自己还未见过这个大千世界也许也是因此和扶青有一定的思想差距。而他已经走过很多自己也想走的路，理解事情的方向也就完全不同。 第120章 阳燧宝珠 一行八人终于到了出发之日，姜顺宜的行囊最为惊人。由她的话说就是给林初晓带的礼物，可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此行她还带了好几个空箱子准备一路上搜罗特产。 山色何青苍，一水通百粤。此行虽遥远可时间足够充裕，大伙儿打算边游玩边往东京方向去。虽无法一叶扁舟直达东京城，可一路上湖泊纵横，河渠相连总有大部分时间会在船上度过。 “岳书哥哥，咱们这一路上要走多少天呀？” 蔡亦萱是最后一课方才缠着姜顺宜要一同出发的，对一路上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可姜顺宜和扶青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不便开口打扰，对关泽疏则是有些忌惮。毕竟之前可是在她哥哥面前失礼过，多少有些顾忌。 “一路上大概一个月左右，我们一行人走不快，水路加陆路我们也可经常下船吸吸地气大家也不会太辛苦。” 陈岳书倒是一路上很耐心地回答蔡亦萱。 女孩看看他又看看一脸阴郁的谢若凡。他正为之前的琉璃瓶子生闷气，自己并没有给姜顺宜找到合适的瓶子，反倒是被陈岳书捷足先登。两人暗自较劲蔡亦萱也是了然于心。 可一切也都无济于事，两人为姜顺宜斗生斗死最终姜顺宜都会是她蔡亦萱的大嫂。 几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可骑马可坐马车，可姜顺宜偏偏喜欢步行，走在大街上看着叫卖的商铺和一路的风景。手边一袋的果子偶尔递给辟谷中的扶青。他倒是甚少进食。 “要是累了就坐会马车吧...不用陪着我走。” “没事，我走走身体也舒服些。对了明日咱们抵达渡口，你可知是何流域？” 扶青故意以姜顺宜感兴趣的话题挑起话头。 “嗯...广州府应水而生，西江、北江、东江在珠江口汇合，三江汇流，八口入海，合称珠江。此次应是从珠江往北江往韶州。” “都言珠江，可知它的由来？” “不知！哥哥快说！”蔡亦萱听见扶青准备说故事便凑了过来。 “又有段故事？快说说...”姜顺宜也来了兴致，好久没有听扶青讲故事。 “一句诗我记得是如此说的‘西江贾客珠百斛’，这里面所说的西江则是你方才提到的珠江的主流。此海上丝绸之路巨商富贾络绎不绝，拥资无数。外商贸易，拥有珍珠百斛根本不算什么。 秦国着名将领赵佗在秦朝灭亡时，在此建立了南越国，成为了南越国开国皇帝。赵佗墓中一物，是为波斯国宝-‘阳燧宝珠’。 相传一波斯商人愿以十万重金购买，可在运往波斯途中此人竟然于船上将宝物放置于手心观赏。璀璨夺目的宝珠却引起白浪腾腾，宝珠似有生命般从他掌心腾起，跃入江中。 而原本浑浊的江水竟变得清澈无比，落珠之地逐渐生长出一块圆润的巨石，称之为‘海珠石’，此江也被命名为‘珠江’。 如今各地市舶司先后废止，唯广南市舶司如故，你道是为何？” 姜顺宜想了想，如此繁荣的广州府想必是与港口贸易有关。 “那自然是咱们广州府开放贸易港口，钱赚多了朝廷舍不得废止呗！” 关泽疏也听得有味答道。 “岭南地区因被南岭山脉所隔，历来不被统治者所重视。如今重心南迁我更怕是朝局有变，对我们这些偏安一隅的小市民也有所影响。” 扶青皱眉道... 忽如其来沉重的话题让谢若凡和陈岳书都不禁内心暗自佩服扶青的洞察力。几人虽手中不缺钱，可在当今局势士居首、农次之、工第三、商居末,商是最贱之业。若朝局一旦动荡，最先受影响的就是他们。 “此次入东京多留意些，咱们虽山高皇帝远可终究不能完全只顾小日子过得如何，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姜顺宜明白扶青想要提醒大家什么，总觉得自己走出一个小环境入世才能看清很多东西。这也许也是扶青的师父让他下山的目的。他确确实实看得足够远。 “好了别说这些远虑了。一会到了凤浦渡口有一家铺子，出品甚是美味想必大家都会喜欢。” 陈岳书以美食作为诱饵希望大家能丢下担忧的表情。 可当一行人到达渡口却发现铺子关门了。 “东主有喜！” 蔡亦萱念着门口的红纸上写的字。 “你们是来吃饭的？今日东主添丁不开铺！你们赏光吃点猪脚姜吧！” 只见妇人将手里捧着的一锅子揭开锅盖。浓烈的酸姜甜醋味飘散。 “哇！大娘你家做的猪脚姜真香！”姜顺宜见一锅美味心情大好。 “你这小妹儿可真会说话，你怎知是我家做的？” “大娘你这面色红润，定然是你抱了大孙子吧！这是给隔壁送猪脚姜吗？” “是！我家添了对龙凤胎，可把我高兴坏了。你们且坐坐，虽然今日不开铺子可见到你们也是缘分，这来到渡口定然是赶路的，我进去给你们热些蒸粉配着猪脚姜吃，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管饱是可以的。” 大娘热情的忙活，几人也就落座分享这份喜悦。 第121章 猪脚姜 香铃儿正为大伙舀着猪脚姜嘴里碎碎念：“为什么生下孩子要给大家送猪脚姜？是有什么讲究吗？” “猪脚姜最主要的是姜，姜是活血去风寒的，生产后食用减少头痛。选用的姜也各有讲究，有的老人喜欢用老姜，味浓，有的人则喜欢用嫩子姜吃着口感比较好，不太辣口且无渣。这家大娘也是会吃之人，选用两种姜，两者兼顾。”姜顺宜夹起两片姜片道。 “这有孕妇可食？” 关泽疏好奇地问道。 “男女皆可，此物补充血气，提神温躯。甜醋和酸醋加上红糖经过多次泡煮，时间越久鸡蛋和猪脚就会越入味。汤汁接近酱油色，入口酸辣甜香为之上佳。” 辛香味萦绕，配上素蒸粉大家都沉浸于甜香软糯的猪脚姜里。 “顺宜熟知这道菜的做法，可你知道这也有两个故事？” 陈岳书接过讲古佬（粤语：讲故事的人）的话头。 “相传有一位夫人为了治疗她丈夫的风湿病而选用新鲜的嫩猪脚和姜烹饪出这道温暖的菜肴，此为其一。而另一个故事却没有那么简单...一户贩肉的人家得了一个美貌贤惠的妻子，可称呼数年却无所出。家婆狠心逼着儿子把她休了。这女子伤心欲绝，住到了山边茅屋里，此时却发现自己竟已身怀有孕。也不知是否存着气，如何都不告知原来的夫家此时。可她的丈夫却总是前往探望，每日将一些卖剩的猪蹄放置于茅屋前的大缸里。聪明的女子为了孩子方才接受了丈夫的东西，并在猪蹄里加入许多纯米醋防止腐坏，偶然得到的鸡蛋和生姜也都一同放入，不断熬煮。” 众人听过后皆皱眉，特别是蔡亦萱直接破口大骂道：“这一家子什么人？家婆没个长辈样，生不出孩子就赶走人家，可真是不像话！那男人也真是够没用的，就如此听话?送去的还是卖剩下的猪脚！真是火大！” “亦萱，先把故事听完嘛。” 扶青拉着从凳子上跳起的蔡亦萱。 “日月如梭，这孩子也逐渐长大。这户人家的家婆也是后悔不已郁结无法解开。这女子经过那么些年也早就放下了，遂让其儿子带着一大碗猪脚姜上门认祖母。此时的老人目中带泪连连道：‘好酸，好酸’。你们可知此意？” 陈岳书喝了一口茶停顿了下来。 “好酸可不就是好孙么？（粤语同音）” 扶青道出其中的一语双关。 “故事倒是完美的，可我宁愿这猪脚姜的起源是第一个简单的故事。若是让我遇到这样的一家子，我可是不会原谅的。” 姜顺宜淡淡地说道，蔡亦萱也重重地点头。 “没错！卖剩下的猪蹄才送给自己的妻子，不可原谅！” “哈哈哈哈，蔡亦萱你的重点很奇怪诶！难道不是该气这个女子不争气么？若是我，何须还受男人的施舍？我大可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天空海阔为什么就要被约束在逼仄的屋子里，守着无关紧要的道德伦常？” 姜顺宜的看法让陈岳书沉思...只觉得她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也和自己理解的女性完全不符。 “我觉得你如此理解甚合我意，天高海阔即便是飞鸟或游鱼都有自己的选择，为何女人不可？” 扶青有些欣慰，姜顺宜不仅在书本中识得了知识，还汲取了男子都未必有的胸怀。 “扶青，这些东西都吃不了，我们去那边摘些野果子顺便盛点水吧？我的水壶都空了。” 姜顺宜吃饱了可扶青大概还饿着，这没完没了的辟谷当真是让她心疼坏了。 女孩牵着他往渡口方向，见各色船舶停靠，不断有一箱又一箱的货物被搬运出港或入港。 “蕃商们可真会做生意...来时带当地的稀罕物来，高价卖出又可在我们这儿低价买入再回去高价卖...香药、珠宝、瓷器、茶叶都不在话下...” 姜顺宜眼缠着，如此繁华的场景不知道东京是否会更热闹。所有好物经过层层筛选上贡入京，若说广州府可见许多杂乱无章的商品，那么到了东京大概就是精挑细选鳞次栉比的奇珍异宝。如此想着她更加想早早到达东京，亲眼看她期待了多年的地方到底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可不止蕃商会做生意，咱们广州府出外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大量精美的瓷器都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若要买卖总是经过我们之手，赚取的又何止一点点？” 扶青笑着道。 “或许咱们有一日也能够得上这样的贸易行当？咱们的沉香若是卖到大食国你觉得可行吗？” “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顺宜，你可知大食国每年消耗的香料有多少？若我们高品质的沉香能稳定输出这定然是个好出路，如今我交货的商铺大多也与国外有商贸来往，实际上就是我们这些原料商的中间层，占了我们盈利的至少大半。若没有了他们，我直接与那边接轨想必收入更可观。” 姜顺宜双目一转，一股轻灵之气跃于脸上。 “此上东京得多看看多学学。” 第122章 河八鲜之鲂鱼 行至北江满眼皆是旖旎河流湖泊和星罗棋布的高山，微雨蒙蒙更是惹起江上圈圈涟漪。 扶青见姜顺宜一直在船头，并不躲避洒下的雨滴。 “怎么在这淋雨？”扶青温声道，见状以为姜顺宜诗意大发将要吟诗呢... “你看，这水里的鱼好肥！”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姜顺宜。眼睛就看见吃的。” 扶青捧腹大笑，如此才是姜顺宜的性格。有时候想，会不会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女孩读多了无用的书会束缚她，可如今看来她仍旧生性向往自由。 “北江河鲜丰富，我记得看书上说鱼馔而论，自古皆南胜于北。所以我们总能享用到更佳的食材。孟子将鱼和熊掌并论，可鱼和鱼之间也是有巨大差异的。并非什么鱼都可与珍贵的熊掌相提并论。” 姜顺宜仍旧看着江中的游鱼叹道。 “船家这几日都会担任厨师，边行船边打鱼，想必今夜你就有口福了。渔家最懂如何烹制河鲜。” “鱼馔烹法不过是脍、鲊、煎、炙、羹、脯、酱、蒸。别被我猜准了，今夜他一定是以一大口铁锅将各色游水鱼、毛蟹和蚬之类的堆码到一起，若食材新鲜定然不会难吃。多种鲜鱼和河鲜混合鲜味自然浓郁。” 姜顺宜有些手痒，可上到船上渔家又热情地为大家准备吃食，自己也不好插手。此次出行的船只比回岭南之时的船要大，船上来回奔忙的人就有十几。陈岳书更是明说，大伙儿不必担心只管好好休息，果然是面面俱到的。 “怎么听你如此说来像是没事可忙有些不顺心了？” “不是...对了扶青你可会钓鱼？我见鲂鱼够肥，你给我钓几尾！” 姜顺宜见清澈的水里的鲂鱼早就流口水了，可也不知今夜船家是否有捕到，不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免得去厨房打扰顺带也有点事做。 “自然可以，可只要鲂鱼？我若钓到其他呢？” “就放生！” 姜顺宜一刻也没闲着，给扶青找来钓具便安静等待。 “顺宜，我可是闷死了，坐船那么久，你们从诸暨回来时是怎样熬的？” 蔡亦萱一脸抱怨地缠上姜顺宜，抱着她的手臂来回摇晃。 “我的大小姐，你莫惊了我的鱼儿！嘘！” 姜顺宜将她扯到一边。 “不是，你怎么只给哥哥找活，不给我找呀...我闷得慌。谢若凡那呆头鹅居然抢着去厨房做帮厨，人家也就不要我帮忙了...这一船子上有那么多厨子，不做菜可真是无聊死了。往日在家还可以有空帮忙包包云吞。可真是后悔了出门呢...” 蔡亦萱抱怨道。 “不如这样，我给你出一道题让你琢磨琢磨也试试你的手艺如何？” “好啊好啊！” “嗯...蟹肉你都吃过吧？那你琢磨如何做出一道没有螃蟹却胜似螃蟹的‘赛螃蟹’如何？材料不限可必须做出蟹肉的感觉和鲜味。” “我马上去！” 蔡亦萱像是得到了不得了的活计，积极得很。 扶青钓上一尾鱼：“顺宜快看看，这是鲂鱼么？” “是是是！” 姜顺宜收获第一尾鲂鱼高兴地结果丢进水桶里。 “赛螃蟹这题对亦萱来说会不会难了些？” 扶青也曾吃过赛螃蟹，可却从来没有吃到过非常接近螃蟹口感和味道的，如此实在是一个大考验。 “难是必然的了，不出难些她可得缠着我好一阵呢，我哪有空陪你钓鱼？” 姜顺宜扬着好看的笑容，甜甜的在扶青脸上印上一吻。 “是钓到一尾换一吻？若是如此我能把北江的鲂鱼都钓来...” 扶青浅笑着道。 “好你个小道士，贪恋女色可不行！认真钓鱼！” 鲂鱼刺多可肉鲜美，若是在合适的水域里野生的更加没有奇怪的鱼腥味和泥土味。北江之上江水澄澈鱼儿肉眼可见的肥美。 姜顺宜先是常规地将鱼去鳞破肚，收拾干净后只将肚腹的两片脂腴撇下，只撒上薄盐少油上锅蒸。 余下的背肉则连骨剁碎成肉泥，在锅中小火煎成鱼肉饼随后加入滚烫热水熬成浓白的汤汁。幸而这船足够大，另有一个小厨房方能让姜顺宜偷偷在此开小灶。扶青因辟谷完成钓鱼任务则回屋，以免受到美食暴击。 “你在偷偷煮什么呢？”谢若凡不知什么时候潜入小厨房迅速把门关上。 “嘘，你可小点声这点子东西都不够我塞牙的，你再招呼人来我可吃不上一口了。” 姜顺宜被他吓得差点丢了魂，可见背着人偷吃是心虚的。 “独食难肥呀！让我也尝尝？” 姜顺宜见被撞见了也大方地将蒸好的鱼腹分他一片。 “这鲂鱼之腹腴果真与豹胎并称水陆顶级珍馐。” 谢若凡的感叹却让姜顺宜有些好奇。 “豹胎你也吃过？” “没有，只是龙肝豹胎形容珍馐罢了。不得不说这鲂鱼虽肉少可肚腹是真甜肥肉美。这口浓汤也是好，这都胶口着呢...不错不错。” “龙肝是什么？豹胎是小豹子吗？”姜顺宜追问。 “龙肝是鲤鱼的胰腺，豹胎是豹子的胎盘。如此只是比喻珍贵食材而已，你何须追根问底。不过我猜这龙肝豹胎也未必好吃，听着就腥气。不若眼前的这片鱼肉呀...” “此话倒真，食材不是越珍贵越好吃的，很平常的东西也十分美味呀。” 谢若凡低头偷笑，只觉得此刻和姜顺宜的距离近了一些，好似没有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对了，我见蔡家小娘子忙前忙后的说是你给她一道考题。我能否也参与？” “你是说你也想挑战赛螃蟹？” 谢若凡点头。 “好啊，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你们都得叫我师姐，谁让我是师父名下的首徒呢？如今出师的可只有我哟。” “呵，我拜师可比你早多了！” 谢若凡有些不忿道。 “可你厨艺差呀，如此你要我指点评价你们的菜肴，若我是师妹的话多不合适呀！你自己考虑考虑咯。” 姜顺宜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小厨房，到门口还不忘回头交代：“师弟，记得帮师姐把小厨房收拾好哟，要是被发现了师姐可不饶你！” 见谢若凡脸色都变了觉得自己已经把在无梦楼打工的屈辱给报复回来了， 姜顺宜瞬间心情大好。 第123章 赛螃蟹 晚饭之上果然如姜顺宜所料，一锅大盘鱼谓之“河八鲜”。其中便是鲂鱼、鮠鱼、黄姑子、白鳝、蓝刀和曹白鱼，另有小河虾和毛蟹。虽谓之八仙可远远不止八样，当中还有河蚌、青口等。 美味之余却没有什么新意，可北江河鲜果真是足够肥美，特别是石首鮠鱼和白鳝。而姜顺宜已经早早让人留下了各种鱼肠，准备做鱼肠酱。如此便也开心地吃了一餐。 只是末了未曾吃饱，边剥毛蟹边开口：“若凡师弟、亦萱师妹，我所说的赛螃蟹你们可有头绪了？不如我们三人各做一盘赛螃蟹让大伙盲猜如何？” “好啊！这可太有意思了。可是 顺宜娘子我们众人可都吃饱了。此时没有饥饿感岂不是浪费了三位的手艺？”陈岳书其实只想说是浪费了姜顺宜的手艺罢了。 “吃饱了才好呢，此时大家的味蕾足够挑剔，不会因为饥饿感而有错觉。师弟师妹说呢？” “我可以。” “我自然也可以！” 两人着急着前往厨房，而姜顺宜则端着自己剥好的毛蟹往小厨房。 “顺宜，你这可不就是作弊么？赛螃蟹不应该放毛蟹。” 关泽疏随着姜顺宜往向厨房凑热闹。 “这是给他们的考题又不是给我的，三盘里头有一盘真螃蟹，若大家选出赛螃蟹胜过真螃蟹那他们做的赛螃蟹才是真的成功。”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聪明。” 三盘菜肴同时上桌，均用相同的盘子装盛，只在盘底写上三人各自的名字。 评判有陈岳书、关泽疏、香铃儿和小苏四人。姜顺宜也落座试吃却不评判，她的一碗白米饭配一勺赛螃蟹的行为特别滑稽。众人很快选出其中的一碟，不必说自然是姜顺宜的真螃蟹。 谢若凡也尝了一口：“姜顺宜，你这不对！你明明放了蟹肉。” “对呀，我放了。你的赛螃蟹没赛过真的，你在恼什么？你的赛螃蟹问题知道出在哪么？叫声顺宜师姐，我告诉你。” “顺宜师姐你先说说我的问题吧！”蔡亦萱完全懂得姜顺宜的驯服计划，乖巧地喊着师姐。 “亦萱师妹，真乖巧。你的赛螃蟹用蛋白充当螃蟹肉，蛋黄和咸蛋黄充当蟹黄这里头鲜味不足，一吃就没有那种感觉，蛋白里头还要想想法子怎么接近蟹肉的口感和鲜甜度。” “哦...若凡师兄还不快叫师姐指教？”蔡亦萱扯了扯他道。 “师...师姐请指教。”谢若凡还是第一次有那么羞愧的感觉，可实在是想知道自己这道菜错在哪了。 姜顺宜在他的赛螃蟹中挑出鱼肉，被蛋白包裹着的鱼肉：“你确实比亦萱聪明些，知道改变蛋白的口感，而且还认真地把鱼肉的刺给剔除了，但问题是你没有剔干净，若是在酒楼食肆里我劝你永远不要那么做，因为毫无防备比有心理预设更容易卡骨头，没有把握的事不要做！而且你选的鱼肉质绵软，虽然足够鲜甜但根本没有蟹肉的口感。做好一个厨师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了解所有食材。不如你说说今晚吃到的那么多种鱼，那种适合做赛螃蟹？” “石首鮠鱼？鱼刺少。” 姜顺宜有些失望地摇摇头：“非也，这里没有一种鱼适合。石首鮠鱼虽然刺少可鱼肉肥腻，你可曾见过蟹肉有肥腻的口感？是清甜一丝丝白肉。你的方向对了可却没有深入了解。你们都回去再想想，今晚用纸笔写出五种做法明日交给我。” 说罢姜顺宜起身：“师弟师妹今日的锅碗瓢盆可得你们负责哦，当年我给师父做学徒的时候也都要如此，你们也不能偷懒。” 说罢就往扶青的房间去，扶青正在打坐。 “怎么样？师姐瘾过足啦？” “料事如神啊道长...” “我的师父和我说过入世也需要苦修，红尘凡世中更加如此。如今你严厉些对你的师弟师妹才是正路，亦萱她就是日子过得不够苦，厨艺多年未能出师。但不论她以后是否真的要做一个好厨子，如此磨砺磨砺性子也是对的。谢若凡就更加了，富贵人家的公子，你让他低头可比登天还难。” “那我今日就登天啦？他刚才叫我师姐...哈哈哈你没看见他气鼓鼓的样子。” “让人心服口服才是，若是以强权让人屈服那和他当初有何不同？不过我的顺宜自然是有本事让他心服口服的。” “那是自然。” “所以赛螃蟹的要义是...” 姜顺宜摆摆手示意扶青把耳朵凑过来：“鱼肉最佳可用黄鱼，可北江乃是淡水，鲈鱼也是上佳的选择。要是能加入扇贝提升鲜味就更加好了！” “可扇贝也是海鲜。” “哎哟，我这些师弟师妹难不成那么死脑筋？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下个渡口下了船不能去采买么？我又没有说非要在这北江里头的河鲜。若脑子不灵活做什么厨子呀...” “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真不知以后若你收了徒弟会不会被你玩坏。” “不可能，我不收徒弟。我只把我一身厨艺传授给我的孩子，传女不传男...” “那要快些回广州府了，有人等不及了...” 扶青扬起嘴角，姜顺宜则推了他一把快速跑到门口。 “你好好打坐吧！苦修苦修！” 第124章 伯牙绝弦 一夜过后，一行人终于脚踩实地。 “行路至此不如往山上瑶寨去，我有一好友隐居深山里，顺道拜访一番。” 陈岳书对这一路上都十分熟悉，途经什么地方有什么值得游玩的都会和大家解释一番。 “瑶寨是什么地方？” 姜顺宜问道。 “瑶蛮，蛮夷之民，历年来都是朝廷心腹之患。迫于战争压力南迁至此，“南岭无山不有瑶”他们大多聚居于山林，有自己的土司或瑶老，寨子里的人都听命于他。相当于一个不受朝廷控制的一撮人。相传瑶族乃是上古‘九黎’的分支，九黎有九个部落，每个部落有九个氏族，以蚩尤为首。” “说得如此可怕，我们还去那儿干嘛？” 蔡亦萱皱眉扯住姜顺宜就想往回走。 “你怕什么，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而已。再如何说权斗也不会斗到咱们身上来。” “顺宜说得没错，虽为蛮夷，但他们也与山下居民多有通商，民风淳朴。我的好友在山中居住数年所以甚为了解。大家不必怕，他们虽有自己部落的规矩，我们只要不得罪他们自然也无事，山上的瑶老我也认识，这里可有很多好吃的！” 陈岳书与一行人打交道这些日子知道只有美食二字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幸而自己走南闯北的也是个爱吃之人。 “是吗是吗？有什么好吃的？” 关泽疏来了兴趣，自从被姜顺宜打开胃口以后什么都好吃什么都爱吃。 “比如说茶油鸭、牛皮酥、糍粑还有上好的香栾（柚子）！” 蔡亦萱闻言和关泽疏两人架着姜顺宜的两手加快了脚步。 “我的姑奶奶们，悠着点...慢点走行不行。” 姜顺宜被逗笑，两人有某些时候还挺像的，大概时间久了也会成为好朋友吧。 一行人行至山上先打算到陈岳书好友的家中拜访，却见门口挂白... 姜顺宜看了一眼扶青...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陈岳书已经哭喊着跑入门去。 “陈员外来迟了一步，应先生三日前自缢了...就在这根梁柱这儿。” 瑶老指着蔡亦萱站的位置，吓得她惊叫一声躲到了扶青身后。 姜顺宜此时才从屋外进入，打量了一番这位应先生生前所住的地方，环境清幽，屋内有许多琴谱和一架古琴。除此以外似乎找不到什么与之相关的独特之地。兴许此人生前是个极度痴迷于琴的人。 “瑶老，请问您可知应先生为何自缢？” 姜顺宜捡起地上的琴谱问道。 “应先生甚少与人打交道，只爱弹琴罢了...和村子里比较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几个年轻人，可几年前这些壮丁都打仗去了...一去不返，从此之后他便更孤僻。” “他常叹未曾遇过知音，我们这些俗世的朋友只道他执着...” 陈岳书的手抖着，也收拾满地的琴谱。 “应先生的棺木我们已经找好地方安葬，明日入土，你们节哀。如果大家要留宿的话我让人给你们打扫旁边的房子吧，久无人住了也望海涵。” “谢谢瑶老。” 瑶老杵着拐杖离开，叹了口气。 “扶青，你带大家先离开吧。我陪着岳书收拾。”姜顺宜给他使了个眼色，她看穿了蔡亦萱的害怕示意他先带她离开随后再回来。 扶青点头带着大家离去。 而就在一行人离开后姜顺宜眼前模糊的影子开始变得清晰，逐渐眼前穿着青色长衣的男子现形。她知道她定然会看见的，自缢的人无法自行离去，魂魄会在原地徘徊。 “知音难觅，为何就如此执着？便是眼下没有遇见也或许在未来呢...以为脱离了孤寂，可却未必能那么快轮回...” 姜顺宜对着空气说道，陈岳书以为是和他说话。 “什么意思？应先生无法投胎吗？” “人的气数未尽却自行结束自然是无法轮回的，若他有八十之寿，便是自行了断也要在人间飘荡至那一日才可离开，自缢也算是杀生，可不也是一种孽吗？”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极致，琴要弹得极致所以在深山居住专心弹琴，交朋友也是一样。泛泛之交看不上眼，过于俗的像我这种自然不入眼。这一辈子都在追求最好的，到头来却觉得什么都达不到要求...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岳书，你可知应先生生前有什么爱吃的？不瞒你说，以前我就是给往生者做菜的...如果你知道的话或许我们为他做最后一餐吧...也算了却心愿。” 姜顺宜是看着漂浮在半空的灵魂所说的，她更期望在他身上得到答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爱好音律...其余的好似都淡淡的...” 音律...到底有什么美食能够抚慰这位山中隐居的才子... 姜顺宜拿着琴谱：“岳书，你会弹古琴吗？” “会是会，可并不精通。” “伯牙绝弦弹奏的是何曲目？” “高山流水...” 姜顺宜示意他用应先生的琴弹奏...伯牙绝弦，如今有伯牙却无钟子期，到底是出现过知音而失去比较让人伤心，还是世上本无钟子期更让应先生伤心？ 伯牙为死去的钟子期挑断琴弦不再弹琴，而应先生的执着到底是不是因为知音... 姜顺宜很想追问答案。 第125章 雪白双弦 一夜无梦，姜顺宜以为自己会在梦里见到应先生的，却没有。 “顺宜顺宜!寨子里见我们来宰了牛，我给你讨来了个好东西！” 蔡亦萱捧着一整个牛肚进门，姜顺宜方才从床上下来看着她捧着还在滴水的牛肚不知好笑还是该生气。 “你捧那么大一个东西来我这儿你是想干什么？” “给我做点好吃的呗，这牛肚领嘎嘣脆，金钱肚这儿可好吃了爹爹给我做过！沙爹的...” “我手边没有师父的沙爹酱呀...”姜顺宜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此时根本还没有心思做菜，仍然还想应先生的事。 “对了，陈员外说今天应先生下葬，村里的人也想着摆几桌算是送送这位才子先生。那你想好给他做一道什么菜了没有？” 姜顺宜摇摇头...莫非这位应先生真的无所求？往日这些往生者若是有想吃什么都会报梦或者直接出现让她知道，可这次即便是扶青后来招魂都招不来他...而他只出现了那么一会儿，只在姜顺宜面前，当时为了不吓到陈岳书，姜顺宜则没有吭声。 收拾好后姜顺宜又往隔壁屋子去，一夜雨，院子已经冒出些尖笋。文人墨客大多爱竹，应先生也是不例外，院子里很多竹子，出现竹笋也就不奇怪。她隐约记得陈岳书说过这边的竹麻笋很是不错，随手拗了几根拨开尝了一口果然鲜嫩，只是有些涩口。 入内堂，应先生的棺椁已经被放置在正屋。 陈岳书弹奏着姜顺宜不熟悉的曲子：“这应该是他生前谱的曲子...可惜我弹奏不好，没有他那样的意境...” “可否让我一试？”扶青早就在屋内，大概是被古琴所吸引。 他一上手姜顺宜则觉得确实不同，便是同样的曲子可是出自不同人的手就是不一样的。或许是扶青心静，手中拨弄琴弦似有一股气，此琴音色静美沉厚，淡泊脱俗。 “我想到给应先生做一道什么菜了！” 姜顺宜如此说道便跑着到院外拗笋，抱着便到厨房。方才蔡亦萱的牛肚被她分割，只取肚领部分，撕掉厚皮和薄膜，这剩下雪白的部分切成长方块，再用利刀片薄，大概一块片出五片薄片。笋亦片成薄片。 在锅中加入猪油半斤，两物同炸，在牛肚领还未卷曲之时便要捞起。要有脆爽的感觉必要把握火候。滤油后则备用，锅中留底油再放入两物，再加入事先调好的酱汁，以黄酒、糖、盐、胡椒、淀粉、少许高汤组合而成。 加入后迅速翻炒淋一勺熟猪油便可上碟。 姜顺宜捧着这碟“雪白双弦”回到应先生的琴前，扶青还在拨弄琴弦，而此时应先生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他俯身凑到这碟雪白双弦前，脸带一丝微笑。 “先生，此为雪白双弦，我知先生素爱音律，此菜吃起来也有绝妙的音律，两物脆爽仿若双弦奏乐。如若先生有何心愿可与我们说。” 姜顺宜如此反常地对着空气说话，陈岳书也多少明白了些。大概是他的魂魄就在此了。福清见怪不怪，大概是自己弹奏的时候他才能现身，于是手边仍旧不停拨弄琴弦。 “姜娘子，请为我寻一知音。这是我终其一生未得的...琴谱若是可以请为我整理成册，若是能流传出去想必定有知音。你说得对，人的一辈子很长，本不该就此放弃...” “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整理成册...你放心。” “我附身于此琴，未知何时可以离开。不知你是否介意带着此琴到处游历？若遇上合意之人听过我的故事愿意继续在路上的话便将我赠与他...让我永远在尘世间游历可好？我不愿只留在这山野修身，或许早该入世...” 姜顺宜点头...应先生已经随着琴音消失于空中。她抚着扶青的手。 “可以停了...岳书...应先生说希望我带着这古琴出发，若是你同意的话...” “自然...如果这是他的意愿。这琴谱我也会让人整理成册的。” “好了...一切都告一段落。我们好好送一送应先生，回去给你们都尝尝我的新菜‘雪白双弦’。” 姜顺宜为大家再次做这一道菜，为扶青也送上一道蒸笋。 “扶青，还未结束辟谷，但这笋甚好，给你送来一些蒸笋，莫要多吃否则会胃疼的...” 姜顺宜看着扶青瘦了一大圈很是心疼，可辟谷是他必须完成的事便也不再多说。 “顺宜，双弦真的太绝了。两物脆爽，完全没有腥膻和涩感。” 关泽疏边吃边说道。 “黄酒和胡椒都是去腥气的，猪油炸过的笋很好地去除了涩感，这样的瘦物必须得用油泡才好吃。两者爆炒且都是白色的，我想着很适合应先生的节气。” “我看啊这道菜未来要成为云水居的一道招牌，有故事的菜吃着更有滋味。” 谢若凡道，现下是真的有些佩服姜顺宜。早便知道她能看见鬼神，可这次这道菜完全是用猜的也能做得这样出色完全出乎意料。 “有滋味归有滋味，你俩的赛螃蟹还未有个眉目，功课可不能再拖了！” 姜顺宜颇有师姐的风范，两人也只能乖乖放下筷子去取那不成样子的功课，五张纸没有一张写出赛螃蟹的做法。 “师姐...这真的太难了。我们俩日日睡不着就愁着呢...” 蔡亦萱道。 “既然两人都想不出来，那就一块想，一块实践。再不行就要多张嘴，到处询问。总之各种办法都得试试...明日下山去找这儿最好的食肆、茶肆、酒肆。把你们没吃过没喝过的全部记下来。今后每到一地都如此做...” “是的师姐。” 两人异口同声，姜顺宜一听师姐二字则有些得意，做师姐的感觉可真好呀 第126章 雨落秋菊 扶青拢着一束黄白菊花往船上走，姜顺宜有些不解，应先生的身后事已经办妥这菊花不知作何用。 扶青大概也看出她的疑惑，摘下一片花瓣就往姜顺宜嘴边送，姜顺宜自然地张嘴品尝。新鲜的秋菊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她不禁笑了，两人不必说话都能懂对方的意思。 扶青这是在给自己准备口粮。 “这种菊花倒是特别，以往尝过的都会带少许苦味，这种花瓣肥厚且味道清新。” 姜顺宜抽出其中一朵黄色的花说道。 “菊花品种甚多，不同地方种植的都会有些许差别，就如同沉香树一般，味道可能会因水土的不同而有变化，这样的不同是很微小的。你尝尝，白色的菊花和黄色的也是有区别的。” 姜顺宜接过一片白色花瓣：“吃不出来...” 她摇摇头道。 “黄色的花味道更为浓郁，白色则更清淡。” 扶青似乎在等她明白些什么...姜顺宜低头忽而又抬起：“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吃东西的时候味觉更敏感？” “真聪明啊姜小娘子。我也是这几日才有这样的感觉。你说阿致的病可不可以用这个方法试试？” 扶青皱眉道。 “我倒不是想到方灏致，我在想如果我要找到绝味鲜的做法是不是应该先让自己的味觉处在最敏感的时候才对？如今我们只知道绝味鲜是鱼和羊的搭配，可细微的味觉变化我却忽略了。以师父追求极致的人来说，一点点不同都会被放大。” “怎么，我饿肚子你居然还有那么多想法？” “等到了东京是不是就可以结束辟谷了？”姜顺宜靠着他的肩膀问道。 “应该差不多。” “那你多吃几片菊花吧...对了，方才瑶老有送我们一些菊花蜜，淋到菊花瓣上肯定会更好吃。” 姜顺宜拉着扶青便回到船上，一行人还要继续旅程。 白色的瓷碟上放上夺目的黄色花瓣，菊花蜜被淋在上面，姜顺宜居然有些看呆。 “你看像不像菊花淋了雨？真美，晶莹的花蜜顺着花瓣滑落，滋润着花朵...等回去了我定要办一场菊花宴，这可太雅了...” 姜顺宜看着花瓣出神，而扶青却眼里只有她。 “等我们回去已经没有秋菊了...在船上你也可以办菊花宴呀...出来多日，想必你肯定技痒了。想做就去做吧，我这儿菊花多着呢，够你用的。” 姜顺宜回报以一个甜笑：“还是你了解我，我早就想好菊花宴的菜谱了！第一道开胃菜就是眼前的这个‘雨落秋菊’是不是很贴切？太好了，就今晚上我来办一个菊花宴！我看陈员外总是心事重重的，有美食的话想必他也能开怀。” 姜顺宜一想到菊花宴便开心，忙着往厨房去交代大家今夜不必动手，全然由她来操持。新鲜的菊花花瓣被一片片洗净，一箩筐满满的... “姜娘子又要做什么好吃的？今晚咱们船上的人可都有口福了。” 船上的厨子见姜顺宜备菜，早就听闻她的手艺，如今可以顺道开开眼界 “今晚做菊花宴，对了今日有什么新鲜的鱼？我想要鱼刺不多的鱼做菊花锅子，片成薄鱼片的。还有帮忙看看有没有鲤鱼。” “今日鳜鱼不错，够大够肥，片成鱼片最适合了。鲤鱼我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给你钓来。” “好咧谢谢师傅。今夜请船上的所有都来我的菊花宴哦，一个都不能少！” 厨子听见有好吃的更加卖力给姜顺宜找鲤鱼去。 “师姐有什么要帮忙的？” 蔡亦萱拎着谢若凡来到厨房。 “巧了，正找你们呢，今晚你们分别做一道菜给我看看。” 姜顺宜似又有鬼主意。 “师姐，让我们做什么？” “龙女一斛珠。” “什么玩意？听都没听过。” 谢若凡在他的美食生涯中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更莫说要让他做出来了。 “这道菜源自于一个神话故事，你们若不知道就去找扶青，前几日我在他的书里看到这个故事的，这道菜我只知原料却不知烹饪方法，当中用到鲤鱼和去芯湘莲。如何做得好吃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去吧...” 姜顺宜大手一挥有玩坏两人的趋势。 蔡亦萱拉着谢若凡就往外走。 “你说你，我就说别来招惹她，你看又来难题了吧！” 谢若凡抱怨着，满身满心的拒绝。 “可不能因为难就不学呀...我以前就是这样所以什么本事都没学会。你想咱们出来一趟回去被爹爹臭骂只顾着玩什么都没学会么...顺宜这是帮我们呢...快走，去找我哥！” 蔡亦萱的话也不知怎的如此说服谢若凡也说服了自己。 “好吧。” “我说呀，还真别那么抗拒顺宜师姐，毕竟她做菜好吃，谁做得好吃谁了不起，你要是有她那样的厨艺也能扬眉吐气了。不论在我面前还是顺宜面前还是你祖父面前。若你一事无成，别人自然还是把你看做纨绔。” 蔡亦萱虽然一开始对谢若凡的印象也不太好，可最近两人有种难兄难弟之感。都被赛螃蟹折磨得不成样子，如今又有第二道难题袭来。 “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啰嗦，赶紧的想办法做吧。” 第127章 龙女一斛珠 “哈哈哈哈哈，顺宜倒是会给你们找活儿...龙女一斛珠，这道菜都被她想到，真是绝了！” 扶青捧着肚子大笑道，两人灰头土脸又不得不求助的样子甚是搞笑。 “哎呀，哥，你还笑。顺宜都要把我们弄疯了！你快帮帮我们吧。” “喏，《太平广记》你们先读四百九十一卷便可知。” “哎呀扶青道长，你便口述吧！我俩着急着呢！” 谢若凡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如何的故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听我这个讲古佬慢慢道来，相传一秀才名为柳毅，上京赶考偶遇牧羊女，得知对方乃是洞庭龙宫三公主，一直遭受泾水龙王十太子非人虐待。为救她脱离困苦便为她传送家书至洞庭，洞庭君之弟钱塘君生性鲁莽，一怒之下杀了太子救回公主。而这来去只见公主与柳毅互生情愫，可柳毅介怀自己间接导致太子死去而拒绝与公主的良缘。” 扶青边啖茶边慢慢说道。 “这龙女真是的，遇到喜欢的人就该死缠烂打的。”蔡亦萱若有所思道。 “此话虽胡闹，但亦萱说的对，喜欢的人就该把握的，何况是两情相悦？而龙女最后也确实如此做了...她化身普通人嫁给了柳毅。而这道才龙女一斛珠则是在龙王招待柳毅的宴席上，龙女所做的一道菜。用金色鲤鱼内藏珍珠一斛相赠。后来，人们用金丝鲤做菜，内外镶嵌形似珍珠的湘白莲，取名‘龙女一斛珠’。” 蔡亦萱和谢若凡两人呆若木鸡...这叫人该怎么做？鲤鱼本身土腥味重，众所周知。 “你说...咱们厨艺那么差，顺宜该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吧...我可没信心做好鲤鱼...咱们这的人很少吃，就连你的酒楼也没有这道菜吧...” 蔡亦萱有些泄气。 “确实处理不好鲤鱼会有土腥味，且鲤鱼是发物，吃多了燥热，确实是不受欢迎的食材。” 谢若凡操持过无梦楼便知大多数食客的习惯。 “燥热那就搭配去火的食材，你们怎么只着眼于一种食材？食物相生相克，顺宜让你们那么做这道菜的道理不是清楚么？” 扶青真的会被两个人给气笑，鲤鱼燥热但湘莲便是降火的。 “莲子清热去火！” 蔡亦萱终于反应过来。 “唉...终于想起来了，你们俩脑子得转起来，做厨师是要瞻前顾后的而不是一味之追求是否美味。很多时候结合养生才是，不同的食材搭配你们要多思，而不是由别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扶青话还未说完两人便跑着离开，大概也是有了想法。 “还偷听墙角？可以出来了...” 扶青早就发现躲在窗外偷听的姜顺宜。 “扶青道长真是厉害，我偷听你都知道。” 姜顺宜拿着一张纸和毛笔进屋。 “怎么...不是准备菊花宴去了么？这大花脸是怎么回事？” 姜顺宜脸上沾了些墨汁：“哎呀别说了，我想着写个菜谱没想到弄一身墨，我字不好还是你帮我写吧...” “这些日子书读得不少，就是字没点进步。” 扶青虽然抱怨但还是接过姜顺宜的纸笔。 “我还没说你咧，我让他们来找你要书，你就给他们讲故事。这寻宝游戏该让他们在你那么多书里头慢慢找。” “你怎那么会折磨人呐...我怕让他们找书到今夜都未能看到那篇故事去。” 扶青笑着写字。 “这道菜我可没什么期待，做得难吃是肯定，好吃才是意外。只不过这样用故事入菜的菜肴让他们多点想法而已。以后自创菜式即便不好吃，但创新才更难得。不好吃可以慢慢改良。” 姜顺宜偷偷往小厨房去，只见蔡亦萱打算用油炸鲤鱼，而谢若凡则用蒸制。果然两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做法不同不知道会有什么惊喜。多少也让这个师姐有点安慰，两人终于明白多想不如多做的道理。 “呕...太难吃了！” 蔡亦萱把自己刚做好的鱼吐了出来。 “如何如何？” “土味，油炸过更明显...料汁和鱼好像两种不同的东西凑在一起非常不搭配，也掩盖不住土腥气。莲子更是格格不入...而且红烧的模样完全盖住了莲子作为珍珠的感觉。” 谢若凡也端上自己的龙女一斛珠。 破开鱼肚，里面颗颗湘莲雪白完整，确实有珍珠的感觉。 “鲤鱼不用重口味的辣椒根本无法掩盖这种腥气。外形做足了也没有用。” 谢若凡将筷子一丢，尝都不必尝便闻到让人不悦的味道。 “鲤鱼怎么处理我只给你们做一次。”姜顺宜入小厨房，手里拎着一尾刚钓上来的鲤鱼。开膛破肚挖出内脏，在两边的头尾处各切一道抽出两条鱼线。再用小刀将鱼腹部内的黑膜和贴骨血全部刮干净。 “最重要的是鱼牙连带的骨头，这最腥。然后洗干净整条鱼，用热水烫一下鱼皮表面。” 姜顺宜又拾起刀，用刀背在鱼皮表面刮擦。 “这些粘液也是腥气的来源。” 最后处理好的鱼用姜葱水浸泡，湘莲则用鸡汤煮熟备用。鲤鱼切花刀，在鱼肚里塞满姜，表面铺上火腿片和鲜猪肉片，蒸熟过后再去除姜片塞入煮好的湘莲。在鱼的身上也放上一些莲子作为点缀便完成了这道菜。 两人尝试了一口，果然鱼肉的土腥味被去除了，取代之是莲子的清香，软糯的莲子配合鱼肉相得益彰。 “好了，这是我的做法，你们继续研究，今晚菊花宴你们要把这道菜融入到这个主题里。” 说罢姜顺宜就离开了小厨房，只给两人留下一小框菊花花瓣。 第128章 菊花宴论陆路之忧 晚宴之上，姜顺宜将各种适合放入菊花锅子烫熟的鱼肉都片成薄片，甚至在每一种不同的鱼肉上放上纸条，说明是何种鱼，口感味道会是如何。 “顺宜娘子，果然是用心。只是咱们这些粗人哪懂什么口感，只知道新鲜与否而已。” 船上的帮厨虽如此说，可也吃得有味。锅子中飘出细微的菊花香气，浓白色的汤汁滚烫，和雪白的鱼片融为一体。一口入嘴，自是滑嫩无比，和平常他们所做的大锅鱼有很大的区别。 这样一片片慢慢品尝，少了些囫囵吞枣，多了些细细品味。 “对了，过几日咱们就可达南雄，这就要和大家说句再会了，你们可想好后面的路线了？” 陈岳书放下筷子：“本是打算走陆路越梅岭，天气慢慢冷下来大概也到了梅花盛开的季节。可梅岭山道蜿蜒崎岖，瘴气也重…如今扶青道长正辟谷，我只怕他要吃些苦。” “无事，他能撑过去的。放心。” 姜顺宜正端着一碟“雨落秋菊”上桌，只是这碟雨落秋菊和扶青吃的不太一样。更多了一些金黄色的鱼肉碎沫。 “为何如此笃定？”关泽疏有些担忧地蹙眉道。 “有我在啊，怎么会让他饿肚子？便是他走不动了，我多吃些背他过去也行！” 姜顺宜根本不担忧，两人从诸暨而来，最难过的日子也都走过来了，如今至少不会比当时差…再如何也不会身无分文了。何况她确实有一身力气，撑着扶青过梅关定然不是什么难事。且扶青也根本没有那么柔弱罢了。 “这道雨落秋菊是扶青和我一同创造的，他已经吃过了，觉得甚好。我为大家改良了一下口感，本是菊花和花蜜结合，而如今加入炸成金黄的鱼肉茸，多了一丝酥脆的鲜香感，和菊花的清新互相搭配…” 姜顺宜并不把梅关难行这件事放在心上，只着急让众人尝尝她的新菜。 “顺宜妹妹，炸鱼肉茸真的是点睛之笔，这道算是凉菜？与菊花鱼锅子相比有种冷热的冲击。要是放在你的私伙局里肯定又是一件雅事。” 关泽疏胃口大开，吃鱼算是清淡，她很喜欢。 “你可不知道，她的私伙局可更考究呢。今日只能算作小试牛刀。我在想，菊花可做成如此雅食，到达梅关见了梅花，顺宜娘子是否会做出更雅的食物来？” 陈岳书对姜顺宜的喜欢不言而喻，眼神里都写满崇拜。见多了世家女子，倒是没有见过像她一样有一身本领又做得一手好菜的。 “岳书兄，我提醒你，喜欢顺宜妹妹的菜是可以，但人不行。扶青道长可是我的好友，我不能让你从中破坏。” 关泽疏看穿他的想法，直接点破。 “泽疏姐姐说得对，我的顺宜嫂子已经有主了，收起你那眼神。” 蔡亦萱和谢若凡端着两条鱼上桌，此话对陈岳书有效，对谢若凡也是同理。 可谢若凡充耳不闻，只把鱼端放在姜顺宜眼前。 “嗯…你俩有进步。” 说罢，尝了一口两人的鱼，脸色大变。 “蔡亦萱啊蔡亦萱，你把鱼的苦胆挖破了…” 姜顺宜一口鱼吐了出来，立马没了胃口。 “啊？天哪…对不起…师姐…我怎么总会弄砸事情…我是真的不适合做厨师吗？” “没事…只是这真的太苦了些，若是下次再这样的话可以用酒去除苦味，再用清水冲洗。” 姜顺宜耐心地说道，可蔡亦萱根本无心听劝，只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谢若凡见状也追了出去。 “你闹什么脾气？不就是挖破苦胆而已么！” 谢若凡见不得她如此，语气有些凶。 “不是苦胆而已。而是我挖破苦胆我都不知道…便是有问题我也看不出来，顺宜说的补救之法，我根本没有留意到问题又如何能用得上？我真是笨…什么都做不好。” 蔡亦萱也没想到，原本玩闹着喊顺宜师姐，却到最后是自己先受不住师姐的考题。如今是真的要正视自己没有厨艺天赋的。 “没看出问题又如何？以后留心就是了。你就是粗心大意，大大咧咧。本来觉得你开朗活泼和顺宜性格真的很像，不过现在看来，顺宜是胆大心细，可你是胆大心也大…” “我是比不过顺宜的。但我也不嫉妒，只是好羡慕，羡慕她厨艺那么好，能得到爹爹的疼爱还有哥哥的关顾。但我呢…学艺多年还是让爹爹嫌弃我的厨艺…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好死不死我要和一个最厉害的比，我怎么比得过嘛…” 蔡亦萱低头摆弄手指，方才杀鱼的时候被锋利的刀子割破手指都没有哭，如今竟然因为一个苦胆而哭得不成样子。 扶青不知在两人身后听到了多少，慢慢地走到夹板之上。 “亦萱。” “哥哥？” 蔡亦萱听到扶青的声音立马将眼泪抹去，可通红的双眼还是暴露了。 “哥哥多年不见你，身边没有兄弟姐妹，可能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亲近。毕竟再见你，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但我只想让你知道，哥哥永远疼爱你，你厨艺如何，我和爹爹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过得快不快乐…看到你哭，哥哥的心像是被插了刀子一样。你能明白吗？” 蔡亦萱听见他一番话，眼泪已经抑压不住，豆大的泪珠砸下来。 “可是…我真的太没用了…” “亦萱，人都该是慢慢进步的，你我在同一个起跑线，我们一起努力，放心我们一起跑一起跌，我拉着你这样你就不会觉得自己落后了。” 谢若凡蹲在她面前，拿手帕将她受伤的手指包裹起来。 姜顺宜躲在夹板后廊子上偷看…伸手将扶青拉走，两人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我莫不是对你妹妹太严苛了？” 姜顺宜担忧地小声问道。 “不…这个节奏正正好，你没听见方才谢若凡说的什么？他们要一起努力。你说这样的同袍之情会不会慢慢变成…” 姜顺宜捂嘴偷笑，大概明白他所指。 “也就是说越难他俩就越有抱在一起走在火炭之上的感觉，这困难会让人生出不一样的情感？” “且让他们自己慢慢感受吧…我们只管给他们出难题。放心我这个妹妹心态好得很，哭过就没事了。” 姜顺宜点头，“哎呀！糟了！我的饭！” 姜顺宜想起锅中还蒸着米饭，赶紧往厨房跑去。一笼菊花栗子饭飘香，及时治愈旅途的饥肠。 第129章 堆花米酒 “如此我等便送各位至此，也该告别了，望诸位一路顺风。” 一行人告别了船家，终究到达韶州，闻听堆花米酒甚为有名，几人则一同往仁化寻酒去。入村只闻酒香不见人。 “这村是怎么回事？人都到哪儿去了？” 关泽疏到处张望，见村尾一群人拥着，拉着姜顺宜便凑热闹。 “米酒西施？难怪那么多人来看，原来是有美人儿…” 关泽疏碎碎念，见那米酒西施正舀酒，酒香扑鼻，酒花层层叠叠经久不散，果然堆花之名非虚。 “你们可来迟了，未见到米酒西施方才一舞可惜了，真真是绝品，要说咱们这儿酿酒她不是最厉害的，倒是吸引最多人来买的…” 村民见姜顺宜和关泽疏像是外村人竟也开始唠嗑。 “还看？这米酒西施本不是我们村里的人，都道她害死了未来夫家还把夫家酿酒秘籍夺来才有今日的！而且这是个妖女！能见鬼神，你给我敬而远之！” 一村妇扭着男人的耳朵便离去。 “能见鬼神…？” 姜顺宜只觉得巧妙，世上果然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有这样的遭遇。 只见那美人儿确是卖弄姿色售酒，外地来的客商见此也几乎被他吸引过去… “不如我们也买些路上喝吧…接下来走驿道会很冷，有酒也能御寒。” 陈岳书也被眼前的美人所吸引。 “切，真是食色性也。买便多买些，留着点让顺宜给我做好吃的酒炙虾！” 关泽疏并不在意什么美女，只在乎她手里的香酒罢了。 “小娘子，方才听村民说你有一双特殊的眼睛…” 姜顺宜上前试探问道。 “对啊，我能看见鬼，还能看见每个人身上散发的颜色呢…你和我一样…我知道。” 此人魅惑一笑，姜顺宜被盯得有些发慌。 “娘子说笑了…” “我叫姜蔷，你叫什么？” “巧了，我与娘子同姓，我叫姜顺宜。” 姜顺宜莫名觉得这个人有种亲切感，不知是不是也姓姜的原因。 “顺宜…酒买好了么？” 扶青走到她身边侧着头问道。 姜蔷微微一笑：“娘子官人可真是一对幸福爱侣，只是姜娘子我见着身体不太好。”她一把拉过姜顺宜的手，摸了起来。 “我看你们未曾成婚，姜娘子姻缘不在你身上，若硬是强来只怕对她不好。” 姜顺宜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你也太冒昧了！” “揣骨听声可预知，你若不信到村里打听打听。人说万物相生相克，你俩绝对是相克的…便是用再多道法也无用…你说是吧道长…” 姜蔷的话让两人都打了个冷颤…他们什么都没有对她说，可对方好似什么都知道。 “罢了罢了，在这儿我看也是过不下去了，钱也赚够了，剩余的酒就送你们了。我也该离开这个伤心地。” 姜蔷留下一摊子酒，人却不见了。只留下还在发呆的姜顺宜。 “我看她乱说的吧…可是她和我一样能见鬼…你说她和我会不会是什么亲属？” 姜顺宜声音有些颤抖，联想起扶青在这种时候辟谷，心中暗想莫不是这就是姜蔷所说的什么道法？可哽咽在喉咙的问题却怎么都问不出来。 “别听她乱说，哪有的事儿…你从小孤女一个，是否姓姜都未可知。我只觉得这个姜蔷和我们不是偶遇那么简单。” 扶青并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碰巧此人姓姜，碰巧居然和顺宜一样能见鬼神。如果巧合无法解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安排。 只是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尚不明确，可她一来就断言姜顺宜和自己的姻缘不合，那想必是冲着他俩来的。 众人将酒都搬到马车上便也继续赶路。还未出村口便见姜蔷追了来。 “陈员外，方才你们说要往东京去，能否与我一起？我孤身一人，有大伙儿作伴也不会那么孤独。” 姜蔷骑着马，没有了刚才妩媚撩人的样子反倒是英姿飒爽。 “可娘子的酒肆如何？” 陈岳书问道 “要来无用，反正是我已死的未来夫君的，我手上有酿酒的技艺，到哪不能赚钱？我要到东京去，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永不回！” 姜顺宜见她如此洒脱竟然生出些佩服…此人虽说话直接，可是想必和自己有一样的经历，被当做是妖女…不过是能见常人不可见的鬼神而已。 第130章 梅花酸姜大肠 “这儿的菜可真够难吃的…” 关泽疏捧着面前的白饭，菜是根本一筷子都不动。投宿的客栈简陋，连饭菜也差强人意。 姜顺宜本想起身说话，却觉一阵头晕… “不如我给大家做道开胃菜吧…” 姜蔷开口道，说罢从自己的行李找出一瓮东西便往着厨房去。 扶青虽不吃饭，却在姜顺宜身边，看着她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先送你回房间？” “是有点不舒服，但是不吃饭更没力气…我看你今日也是够累的。一会我给你做点热菜汤，应该也没事吧…” “我倒没什么，只觉得你离开了仁化就有点不对劲。” 扶青回想，这一路上除了带的干粮和水，唯一姜顺宜就是喝了几杯姜蔷的米酒而已。可一行几人都喝了也不见有事。 姜顺宜摇摇头，拿起面前的碗筷，就着难以下咽的菜扒了几口。 姜蔷动作也很快，不一会就端出一碟香喷喷的菜肴。 “我见老板的厨房只剩下猪大肠了，就用我带着的梅花酸姜炒了个菜，大家尝尝。” “嗯！好吃！没想到姜蔷娘子，你和顺宜的手艺都是一绝！” 陈岳书先尝一口，关泽疏也好奇：“你会不会有点夸张…我就不信有谁厨艺比得过顺宜妹妹。” 关泽疏也尝了尝，倒是瞬间不说话…有些心虚地看了姜顺宜一眼。 “做什么?这世上难不成除了姜顺宜就不许别人做菜也好吃吗？” 姜顺宜笑着夹了一筷子，猪大肠被清洗得很干净，和梅花酸姜加在一起酸辣可口确实是一大美味。 “真好吃！这梅花酸姜是如何做的？” 姜顺宜也一下子被打开了味蕾，问道。 “梅花子姜是梅花墟独有的，每年大量上市时我们都会加入红辣椒和盐、子姜一同腌制，大概两个月就可以食用，咸酸可口，加上大肠韧性十足，可以很好地吸收汤汁，去除油脂高温爆炒便是最适合的吃法。” 姜蔷落座，以一碟美味开始有些融入几人。和刚开始认识有些不同，反而同坐一桌又有美食相伴让她没有了距离感。 “那猪肠的臭味如何去除？” 蔡亦萱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如今解决厨艺差的难题自然是要集多家大成为一体才能有进步。 “这很简单，以食盐、白醋、生粉来清洗，用手抓出水分。清洗干净之后还需要用薄盐腌入底味。这道菜适合稍微咸香一些，酸姜酱的味浓，所以很适合炒大肠。炒制的过程一定要高温猛火，否则猪肠会出水这样酸姜的味道就无法进入…” 姜蔷解释的一小会儿，一碟子大肠就被大家吃了个干净。 “说得容易，其实要做好猪肠可不容易，亦萱你和谢若凡也要好好学学。看来以后你们又多一个可以请教的人了。” 姜顺宜终于把自己碗里的饭给吃光，也是第一次觉得要吃饱压力那么大。身体实在是不适便先回房。 “顺宜不觉得姜蔷很奇怪？” 扶青一整晚都板着脸。 “你这么疑神疑鬼的…还在意她说我和你的事？” “希望不是我多想…回房间我给你把把脉…” 扶青给姜顺宜把脉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姜顺宜房间的堆花米酒他亦起了疑心…难不成是单单她的这一瓶有什么不一样？ 幸而辟谷让他的嗅觉更灵敏，安置了姜顺宜睡下床便将她的酒瓶拿到自己房间。以自己的嗅觉记录下酒曲所用的药材。 “桂枝、薄荷、当归、茯苓…” 扶青虽能以酒香辨别所用的药材，可也只有明显的味道才能被识别…且中药材之多，他也不能完全熟知。扶青捏着酒杯…如果姜蔷真的另有所图，以此下手根本神不知鬼不觉。 忽而门外有敲门声。 “扶青道长，我给你煮了一碗米汤。” 姜蔷捧着米汤进了扶青的房间。 “蔷娘子，请拿回去。我辟谷中，不能吃这些。” “米汤不可以喝，但为何你房中有米酒？” “这酒顺宜说好喝，以此给我出了个考题。若是我可以仅仅用鼻子辨别出当中的药材就当我我赢。不过我自问没这样的好本事。不如蔷娘子告诉我？” 扶青并不明说，可姜蔷脸色却暗了下来。 “酒曲所用的药材取自丹霞山，这有些药材就是连名字都说不出来的，全靠当日我那没缘分的未来夫婿带着我上山一个个认的。再且说，这可是家传的…如今他家绝了后，只留了这一门手艺给我，我可是把这酿酒的手艺当做自己的嫁妆。若道长想知道…不如把我娶进门？便是和顺宜妹妹平起平坐也可以，当个平妻，姐妹相称不也是美事？且我若过门当然助你们一臂之力，破了那相克的命数。” 姜蔷说着便往扶青身上靠，扶青只勾起一个不为人知的笑意。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唉…看来道长还未知我的好意…不过没关系，慢慢来。你们到哪我跟到哪…” 姜蔷说罢拿着米汤离去。 扶青立马变了表情，果然此人是冲着自己和顺宜来的。 姜蔷用余光留意着走廊，见四下无人便飞快进入了谢若凡的房间。 “你做什么？” 谢若凡正准备更衣，见姜蔷不敲门就进房间下了一跳。 “嘘…谢老爷让我来帮你的。” 姜蔷只将一封信塞到他手里，然后立马离开，就在离开之际陈岳书从房间出来看见了姜蔷，姜蔷也留意到他。可姜蔷却镇定地离开，让陈岳书很是纳闷。 谢若凡只觉荒谬，看完信便烧了。 夜色尚浅，而每人都似乎有无法言说的秘密。 第131章 反沙团栾 一整夜，姜顺宜都闻到一股不知名的熏香，气味虽淡可让人觉得极为舒适。入睡期间竟然做了一个好梦。 幸而自己已经恢复过来，否则今日要过梅关，一行人行李颇多，至少需要步行好几个时辰。昨日因为身体不适根本没时间考虑今日路上的口粮和零嘴。 在漫长的路程中大伙都需要体力，所以每次都会准备些他们喜欢的零嘴。关泽疏和蔡亦萱都算是嘴刁之人，外面铺子卖的干果肉脯都不入她们的眼。姜顺宜见自己起得早，便往市集买了些咸鸭蛋、芋头、番薯一类。 回到客栈的时候大家方才陆续梳洗，而她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 “姜娘子，你可真是早，身体好些了么？怎么就往厨房来了？” 客栈店家见她便觉奇怪，甚少有客人一大早借厨房用的。 “掌柜的早啊，这不起了个大早睡不着，想着准备些小吃食路上吃。咱们这些姑娘家家的就爱吃些小零嘴。” “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你们这群人可真是会吃的，昨夜另外一位姜娘子的手艺我可是见识过了。你俩是姐妹么？长相倒是颇为相似。” 姜顺宜只笑笑不语。 “我倒是希望有个妹妹。” 姜蔷也入厨房：“需要帮忙吗顺宜妹妹。” “好啊…” 姜顺宜把芋头和番薯交给姜蔷处理，另一边厢则将鸭蛋黄取出。颗颗橙黄的圆团子让人看了食欲倍增。 而后用面粉加入糖和猪油揉成面团，分成等份再用擀面杖擀成薄片。 “这是要做什么呢？” 姜蔷问道。 “做反沙团栾、反沙香芋、反沙甜薯。方才见一老太太把自己家种的香芋拿到集市上卖我就忍不住想要做反沙了，路上咱们带着吃。” 姜顺宜一提到食物便洋溢着不一样的神情。 “昨夜睡得可好？” 姜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好啊，昨天身体的不适今天完全消失了。真是神奇…” “有什么好神奇的，你本就不是身体不适，是被人在酒里下了药罢了。” 谢若凡板着脸入厨房，姜蔷见他如此竟也没有半分异色。 姜顺宜边用酥皮包着咸蛋黄边问：“你在说什么？” “这位姜蔷娘子，是我阿爷找来的，本想和我里应外合孤立顺宜你，好让她取替你嫁入蔡家，如此我就可以将你娶到手。可这也太荒谬了，我不认为顺宜你不嫁给扶青就会嫁给我，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并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而已。” “谢少爷，你还真是…把我的目的都说了出来我还怎么和你们玩到一起？哈哈哈哈，如此也好，早早暴露早早完事。是你谢少爷把我暴露出来的，我可不还谢老爷的银钱报酬。另外东京我也是要去的。顺宜妹妹，之前冒犯了，说你和扶青道长的事还请你包涵。” 姜蔷倒是坦荡，手里的活始终没有停下，还是帮姜顺宜处理香芋。 “无妨，蔷姐姐你我其实挺有缘分的，这种事情我不想计较，往后以诚相待便好。” “对了，昨日我确实在米酒里动了手脚，但你放心我不是真的想害你，只是用药让你觉得疲乏而已。昨夜在你窗外给你点的熏香乃是我家传的，有解毒的功效…” “难怪你刚才问我睡得好不好，那味道像是栀子花…清淡好闻。” 谢若凡看着两人居然交谈甚欢，自己像是最多余的那个正准备离开。 “谢若凡…”姜顺宜突然叫住他：“谢谢你的坦白告知。成为一个好厨子的先决条件我认为是干干净净做人。你和以前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变。” 说罢姜顺宜又继续低头包着蛋黄，一层酥皮不足够让反沙团栾足够酥脆，很薄的两层则刚好。 谢若凡回头看着继续忙活的姜顺宜，低头笑得腼腆。蔡亦萱在拐角处偷偷凝望，自己也说不出是何心情。 团栾被酥皮包裹，入油锅中炸酥金黄的团子一个个被捞起。 “顺义妹妹为什么把蛋黄形容成团栾？” 姜蔷看着一个个团子有些好奇。 “五出桃花千叶绯, 团栾绕树间芳菲。团栾即是满月，你说一个个圆团难道不像圆月吗？只是人月两团圆却不是容易的事。从小我就是孤儿，从来没有一家团圆过，所以才会更艳羡别人的团圆，小时候月圆总会抬头看月光，想象自己家人的样子…” 姜顺宜又回想起自己做小乞丐的日子，和现在的自己相比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其实有家人也未必能算作团圆，你读的诗词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从小家里就不把女孩当自家人，读书的机会都是哥哥弟弟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没有家人也挺好的，起码你有想象的余地，可现实里，家人的冷漠和恶意足以击垮一个人。” 姜蔷的话里全是愁意，姜顺宜听出她的不顺，是从娘家时就已经开始的。 “你的家人对你不好？” “都是江湖术士的祸，我出生没几日就被批命，天煞孤星。家里人对我恨之入骨，其实我也能理解，我出生的那日父亲正好殒命，后来家人一个个的去了…甚至我嫁人，方才进村就克死丈夫…你说我是不是命硬？” 姜蔷苦笑。 “我不信命。我信自己。” “说得对，我也一样。所以我在夫家守寡，努力赚钱。最后你猜怎么着？我把夫家人也全都克死了，我婆婆、小姑子对我都很好…可也都死于非命。我这样的克夫命要是嫁到蔡家，你觉得会如何？我并不知道谢老爷是否有这意思，但我觉得他用心不良。见你的当日我就有些后悔了，本也不想按照他的嘱咐做事，幸好谢少爷心地善良…否则我可能真的会害了你们。” 姜顺宜笑笑：“我倒觉得你也很善良。你本可以不动声色的，也可以暗中行事，甚至不告诉谢若凡。但你却故意暴露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姜顺宜在锅中熬糖，将炸好的蛋黄。香芋、甜番薯分批倒入锅中翻炒至出沙，香葱、芝麻也同时加入。 姜蔷将做好的反沙团栾放在油纸上晾凉。 “呀！两位姜娘子一早就做好吃的！这可真是有口福了！” 陈岳书首先品尝，还烫手的团栾却被他一口塞入嘴里。 “我的老天爷，这还烫着呢！” 姜蔷话还未落，就见他被烫出眼泪来，赶忙送上一杯凉水，神色慌张。 “哈哈哈，没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遇到美食是忍不住的。” 陈岳书见她紧张竟然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陈员外，蔷姐姐的手艺于我如何？” 姜顺宜看好戏般问道。 “我看不相上下！可称为厨艺界双姝也！” 陈岳书不吝啬赞美，倒是姜蔷故意别过脸去… “你就吃过我做的一道菜，何故这样下定论，且顺宜妹妹未必希望与我并论…” 姜蔷突然跑了出去，姜顺宜明白她的意思，可陈岳书却看不懂。 “这是？” “蔷姐姐以前的日子想必真的不好过，昨日看她还觉得性格要强…原来也不是那么回事…” 姜顺宜自言自语着。 第132章 爆辣酸笋鸭 自古“南米北面”乃是南方人对于稻米的钟爱体现，几人经过珠玑巷见南来北往客商不断，镇内饭馆林立，处处皆是烟火气。饭点已到，自然是要停下劳累的步伐，给以肚皮一碗温汤、热饭。 “这儿倒是热闹至极，驿道之上没预料到会是这番情景。” 姜顺宜被眼前的铺子弄得眼花缭乱，手里已经早就拎着各色小吃。 “梅关道在唐朝已经是中原通往岭南的重要通路，珠玑则是中原人翻越梅岭抵达岭南的第一个商业重镇，‘南来车马北来船’自是热闹非凡的。此处虽是粤北大庾岭南麓是为烟瘴之地，可韶州却有广袤的良田沃土，‘油粘米’便是当中的佼佼者。一会咱们就能够尝到。” 陈岳书是这一路上的解惑人，向大家引荐介绍着他曾了解过的风土人情。 姜顺宜边听着，眼睛却一直落在铺子外的黄色饺子上 “大娘，这是什么？” 姜顺宜今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发问。 “饺俚糍！” 大娘随手递给姜顺宜一个：“小妹尝尝吧！好吃着呢！” 姜顺宜自然不拒绝，趁热大口吃了起来，米皮有着黄栀子的颜色和香气，可内里却是火辣辣的。 “哇！好辣！可是好好吃！” 姜顺宜用手扇着嘴巴散去火辣的感觉，实在是没想到当地人能吃那么辣。 “此地山坑水寒凉，所以多食辣，驱散寒气。” 扶青接过姜顺宜买下的饺俚糍开口道。 “小伙子懂得多，来过我们这儿？” 大娘接过银钱眉开眼笑道。 “来过。” 扶青笑着将说不出话的姜顺宜牵着离开：“我看你今日的小吃也吃得太多了，肚子都要滚圆了，一会还吃得下正餐？” 他无奈笑笑，看着手里一堆糖环、铜勺饼、米花糕、豆浆糍。 “好吃的太多，可惜了我的肚子装不下…这饺俚糍里头居然是酸菜、辣椒、茄子！你能想象这个味道吗？米皮是柔韧的内里确是辣到流眼泪的内陷，虽然是普通的食材可是有辣椒的加成就感觉更美味了些…” 姜顺宜边走边说，扶青也只笑笑。 “那一会的酸笋鸭你可要好好品尝。” 姜顺宜听到扶青如此说着急地拉着他赶上大伙儿的脚步。 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摆放在大伙儿的眼前，应该就是陈岳书所说的“油粘米”。 “这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看着比我们平常吃的要小颗一点。” 姜顺宜先是夹了几粒米饭到嘴里大概也就已经懂了。 “确实如此，颗粒较小，但香味诗意，这种米产量不高，我是特地让店家替我寻来的。先前时常走驿道都会来帮衬。油粘的得名是因为饭粒放置在纸上会留有油迹，油脂感明显口感自然很好。” 陈岳书对食物的挑剔姜顺宜多少是了解的，也是她遇到过的最嘴刁的饕客。 “只嚼米饭都能尝出不一样的味道，这米确是好，可我有一法子或许吃着更香。” 姜顺宜说罢往厨房去，不一会便拿出一小碟子姜茸。 “猪油爆姜茸，顺宜妹妹也是不亚于陈员外的饕餮。” 姜蔷一闻便知姜顺宜的意图，先是舀了一小勺融于饭中，猪油的香气混合着烟韧的米粒，清香的饭香和浓烈的猪油香气互相碰撞，姜香解腻驱寒。 光是这一碟子姜茸就能消耗一碗米饭。 终于店家将酸笋鸭端上，浓烈的辣椒和酸笋的气味充斥。 “岭南人少食辣，倒是雄州异于粤。这扑鼻的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谢若凡已经迫不及待尝试，只是这辣度实在是让他有些受不了。可辣椒的魅力就在于越辣越想吃。 “这儿的辣椒真是辣，是当地的产物？” 姜顺宜的意思很明了，扶青往店家后院去，得到店家同意便摘了些牛角椒，回去晒干取籽便可种植。 “是当地产物，顺宜回去可要多研究些辣菜…想必定会大受欢迎。” 关泽疏吃得眼泪都出来，可还是边喝茶水边忍不住吃。 “只是广府人未必受得了。无梦楼的辣菜就不太受欢迎。” 谢若凡其实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总觉得不太适合当地人的菜色就不要上常规餐馆比较好。 “许是南方人对于辣椒带来的痛感未曾习惯，或者不敢尝试。但如果烹调得宜的话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爱甜口，有人爱咸口也定然会有人钟爱辣味。而且我觉得辣味对于遮盖异味能起到很好的作用，鸭子的腥气完全尝不出来了…” 姜顺宜的话越说越慢…脑子里想着的是绝味鲜或许用辣椒调味能够有不一样的感觉…可手边没有材料去做尝试真的是太可惜了。 一路上虽然嘻嘻哈哈玩得足够尽兴，可姜顺宜还是很想念每日在厨房研究美食的日子。 第133章 梅花粥 梅岭之梅，越是深入腹地方才胜放得灿烂，越往前走却也越为寒冷。一行人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 “大家若是觉得冷的话不妨喝几口酒再往前行进。” 姜蔷递给大伙一壶酒，一路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也是很累了。 姜顺宜和蔡亦萱却不知疲，见了白梅很是兴奋。 “我们多折些梅花吧！我记得阿致最喜欢以花入菜了，他说过梅花可做蜜渍梅花、梅花粥、梅花汤…可惜这儿梅花甚好却带不回岭南。” 蔡亦萱垂目叹气。 “那方灏致说什么你怎的记得如此清楚？” 谢若凡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两人身后，着实吓了蔡亦萱一跳。 “我喜欢的人说的话我自然记得。哪像你，怕是连你以前家里小妾的模样都一个想不起了吧。” 谢若凡被激得脸涨红，亦不知如何反驳，以往自己的风流事几乎在岭南不是个什么秘密。只怪自己名声不佳，所以无法反驳。 “亦萱，人谁无过？何况现在谢若凡学厨了以后感觉没那么荒唐了呢，所以说人嘛总是要有些追求，有些想做的事才好。” 姜顺宜忍着笑打圆场，也故意在蔡亦萱面前点出谢若凡的改变。这点其实也是大家所能见的，蔡亦萱挑眉自顾自地摘着梅花。 “亦萱妹妹，其实你若想要带些梅花回去也不是不可能，我这儿有两种法子，看看你是否合用？” 姜蔷用丝帕接着摘下的梅花，所摘皆为花蕾。 “好啊！你快说快说！” “取梅花花蕾，再以蜂蜡封口，保存于蜜罐之内。待到夏日配以香茶或热水，花蕊一瞬间绽开犹如花海。此为第一法。” 蔡亦萱连连点头，也一同摘着梅花。 “第二法嘛…是以放凉的炒盐，一层花一层盐地保存于罐中，只需要放置在阴凉处保存即可。如此待到你们回岭南，梅花落春光现时，你的心上人可不就能合上一碗你的梅花暗香汤了？” “什么心上人，没有的事儿。” 蔡亦萱红着脸跑开，姜顺宜用手肘顶了顶看着蔡亦萱的谢若凡。那呆子一副痴傻样，皱着眉不知为何发着莫名火，将折下的梅花花瓣一片片撕碎。 “你这般糟蹋梅花有什么用？眼睛都黏在亦萱身上了…你没发觉自己不对劲？” 姜顺宜早就发现两人眉来眼去的，可似乎谢若凡更明显些。两人都像是不自知一般，那蔡亦萱每每提到方灏致，这人总是莫名发火。 “我是看看那个蠢人懂不懂怎么做梅花馔，可别糟蹋了…” “尔等的师姐我…最近好似没给你们布置什么菜色…不过若是你想以此亲近亦萱，那我不介意…你俩今晚就给大伙做个梅花粥如何？待到我回去之时，定要和方兄再研究研究梅花馔，做个梅花宴，在冬日里也肯定别有一番风情。” 姜顺宜偷瞄着谢若凡的表情，捂嘴便离开…待到几人入夜投宿，谢若凡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在厨房为大伙儿准备粥。 路途虽然劳累，但因午饭吃得过于饱，一碗清粥倒是能冲刷油腻之感。可除此之外谢若凡还端上一小碟香气浓郁的酱状小菜。 “这是？” 姜顺宜有些疑惑问道。 “不言其名，只想让师姐尝尝，看看当中滋味如何。” 谢若凡突然如此恭敬地叫着师姐，蔡亦萱也有些不明所以。粥乃是她所熬制，可小菜却是谢若凡在一旁捣弄的。 众人皆看着姜顺宜以梅花清粥就着小菜。 姜顺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一碗热粥一碟小菜已然下肚。 “梅花齑做得甚是不错，只是这里面滑腻腻的口感像是多加些了别的？” 姜顺宜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134章 油渣芋荷 “是芋荷。” 扶青端着一碟菜肴放在众人面前。 “怎么，你也来掺和厨房之事？” 姜顺宜笑意盈盈，接过菜。 “非也，方才亦萱被蜜蜂蛰了，我用芋头梗磨碎了给她敷上好解毒…我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到以此入菜的。梅花齑有姜、椒、茴、萝，在其中“入梅英一掬”，可若有粘稠之感佐粥便是一妙。” “嗯,那看来我这师弟也是极有进步的。亦萱你可多多请教于他…这芋荷梗也是谢若凡做的？” 姜顺宜忍不住先尝一口。 “是，我见老板厨房内有猪油渣，便以此加入些许辣椒煸炒。芋荷若是腌酸会更有风味，可如今只用盐浸泡了一会，爆炒调味而已…酸芋梗是我家一个下人教我做的，以前她说在乡下，这都是喂猪的…” “噗！” 姜顺宜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 “谢若凡！你当我们猪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以往不会腌酸的人嫌这不好吃，可它虽然是下等食材但也有不平凡的美味…是说过的，食材没有高低之分。” 谢若凡说得竟然有些认真。 “谢兄弟，你说得对，这芋荷确实有美味之处，没尝过的人或许不懂。穷人家也是有简单的美味的…” 姜蔷也赞不绝口道。清粥小菜倒是胜过百味。 “亦萱你觉得如何？” 姜顺宜故意问道。 “我觉得，好吃啊…些许辣味带出酸辣开胃之感，配我的粥绝配！” 姜顺宜低头小声在扶青耳边说：“完了…你妹妹这碗清粥有绝配了…” 两人相视一笑，低头躲着蔡亦萱不解的眼神。 “喂，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啊？你俩还没成婚呢…就在这儿小声说大声笑。讨厌！” “唉…不说就不说呗。只是亦萱，你的梅花到底要送给谁怕是要重新掂量咯…不过没关系根据白居易《白氏六帖》记载，岭南岭北的气温不相同，南雄这边的白梅凋零过后，北面的大余红梅才胜放，咱们回程说不定能赶上红梅呢…这红梅、白梅怎么选还真是要好好想清楚的…” 姜顺宜说罢往关泽疏那一桌坐下，留给她自己思想斗争的空间。 “想什么呢…别听顺宜乱说…” 谢若凡有些心虚，拉着蔡亦萱往厨房去。掀开蒸笼，热腾腾的红糖发糕飘散着浓雾。 “这我偷偷试做的，你帮我尝尝味道？要是好吃再给他们尝。” 蔡亦萱见发糕便将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于她而言，吃比做更享受。或许学厨根本不是自己最终的路，可吃美食绝对是一辈子都放不下的爱好 “嗯！松软可口，甜度适宜。你说加点蜜渍梅花淋在上面会不会更美味些？” 蔡亦萱笑得甜美，谢若凡有些出神一时竟忘了回答。 “喂。跟你说话呢…” “哦…那儿有腌好的你自己取吧。” 说罢谢若凡逃离出厨房，在门外捂着起伏不定的心。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自己也非情场新手，自然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之前对姜顺宜也没有过这样强烈而感觉，或许有些感动于母亲和她的连接，也佩服于她的手艺，觉得和她嬉笑打闹颇有欢喜冤家的感觉… 可这些或许不能归咎于喜欢… 但蔡亦萱…这个有些懵懂，做菜极难吃的，对情感执着的小人儿似乎占据着他的大脑。如今他居然只想着她喜欢吃什么，偷偷给她做… 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他胡乱揉搓自己的脸，甚至用手掌拍打试图让自己清醒。 “谢少爷…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 姜蔷扯着奇怪的笑容：“我想我也算做了件正确的事吧…若按照原计划我真的破坏了顺宜和扶青，硬是把你们凑成一对，或许也是乱点鸳鸯。” “你说什么呢…” 谢若凡不耐烦，对于姜蔷他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是祖父派来的人，且又是墙头草罢了。 “缘分的东西，说来就来。从前你不喜欢时那人说什么都是错，如今你喜欢，那人便哪哪都是优点。那发糕是你特地给人家做的，干嘛不说清楚？借口多多…也不见你主动些。” 姜蔷不再打扰厨房内外的两人，怕且自己和姜顺宜所见略同，谢若凡意识到自己的心不难，可难的是误以为自己心有所属的情窦初开的小妹罢了。 第135章 行至东京 135.行至东京 梅香送往，一入虔州便是另外一番天地。一行人沿着章江到达虔州，越鄱阳湖而达长江，由此下行至江南。为了赶路并没有太多时间停留，沿着运河北上。 抵达东京之时已是一番冰天雪地之景，接近年关四处热闹非凡，雪际之时却也各有赏景地。姜顺宜举目可见宝马竟驰，罗绮飘香以及热络的茶肆酒坊。 “这一个月方才到汴梁，果真是繁华！” 蔡亦萱和姜蔷牵着手到处逛，每个铺子都想进店开开眼。姜顺宜虽内心亦是澎湃至极，可却有些拘谨。东京于姜顺宜而言可谓是华胥之国，是理想之城，如今真真切切到达，却如梦似幻。 “怎么不进去逛逛？” 扶青大概也看出她内心的小火苗，却也很明白此时她的心情。来到一个梦想中的地方自然是心情复杂的。 “我想慢慢在街上走走。我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我不想那么快打开它神秘的面纱…像是新认识的朋友一般，是要慢慢品味，慢慢相识的。” 扶青点头：“若是你喜欢这儿，我们就在这里过完年再慢慢回岭南不迟。” “可…梦园和云水居还一大堆事情呢！” 姜顺宜抬头，虽然眷恋东京，可自己对于“家”这一个地方还是更想念。况且行至东京已经在路上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看着因为辟谷逐渐消瘦的扶青也很是心疼。 “还有一辈子去打理园子，山林也不会因为我们离开几月植物就不生长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林初晓所居之地。 院子并不算很大，是陈岳书在东京的居所，因她还未过门便暂住。而一行人自然也被安排同住。 “顺宜！好久不见！” 林初晓面色红润，与往日不同，看似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两人相拥，又哭又笑，互赠礼物好不热闹。 “如今我这表妹要做状元夫人了，怎么还如此又哭又笑的？” 陈岳书坐下喝茶，打趣道。 “状元？” 姜顺宜想起什么，和扶青对视一眼：“这状元，应该只此一个吧？” “当然，金科状元顾长浔乃是连中三元的神人。且不求高门女子，说是曾有一正妻，已经过世。且此人也是岭南人，听说了表妹被退婚之事觉得倒是相配。” 陈岳书说着轻松，可姜顺宜却听着不顺耳，狠狠挖了谢若凡一眼。都是当初他惹出的祸事，如今姜顺宜明明知道金科状元顾长浔便是当日冥婚之人，虽是长情可所长之情定然不会是眼前的林初晓。 “初晓娘子你可想好了？那人不是丧妻，是冥婚！此人与前人的情感之深险些为此疯癫。” 姜顺宜有些急了并不管这些话是否得罪人。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无事…状元这个名头于我娘家亦是有好处的，他虽心系他人，可这也足见长情。夫妻和顺相敬如宾我便满足了。” 姜顺宜摇头：“不是…可你要知道，这个人永远无法对你一心，没错他是长情，可难保她对你也是如此。一个无法将另一个人装进心里的夫君…是你想要的？” “顺宜…我见外头有一家铺子在卖果干，有好些我都没见过，你陪我买一些吧，我可带回去送给亲戚朋友。” 姜蔷拉着姜顺宜出了门，一屋子人被姜顺宜闹得有些尴尬。 “真是对不住,顺宜这个人口直心快的。” 扶青向陈岳书道着歉意，而谢若凡面面相觑也更是怪异。 “无碍的，其实我明白顺宜的意思…她很幸运，虽然命运坎坷，可是遇到了疼惜她的人。可我，凡事太过顺意生活富足，那么在这一方面没有那么如意也就平衡了。” 林初晓捻着面前的果子尝了一口：“还是顺宜做的糕点好吃，可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为我做吃食了。” 林初晓苦笑。 姜顺宜被姜蔷扯得手臂疼：“你别拉我了！说谎也不会说得真一些，你哪来的亲戚朋友？” “你这嘴，跟刀子似的。我如果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林娘子，被你那么说一通可真能吐血来。” 姜顺宜意识到自己的话，忙捂着嘴：“对不起啊…蔷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事，我确实没有亲戚朋友，可未来我不一定没有。到了新的地方就能结识朋友，我若成婚，那么也能有亲戚。世事难料对不对？” “话是如此…蔷姐姐你也能见鬼神，你可知那状元的冥婚就是我办的。我知道他有多惋惜那位正妻。初晓是永远走不进那个人的心里的。我只是替她不忿，为何天底下的好男儿那么多，偏偏让她遇到最坏的谢若凡！和最不可能疼惜她的顾长浔？” “谢家公子以前如何我不知，可如今就我所见我并不觉得他是什么坏人。所以说一个人是会改变的，时移世易，为什么不肯相信未来会变好呢？且有的人不一定以感情为判定婚姻幸福的唯一标准。这只视乎于一个人需要什么。林娘子娘家应该是和陈员外一样，有钱却无权，市农工商，最末便是商。可若嫁入顾家，又是另外的景象。未来也许封诰也未可知，如此一来为了家族便是最好的选择。” 姜顺宜皱眉，坐在一旁的石梯上，铺满雪的冰天雪地让她从未有过寒冷的感觉。 “现下忽然觉得，像我们这样孑然一身的人其实也不错。至少家族兴衰与我们无干。只随心所欲为了自己也是很多人所希望的。” “对呀…你懂得那么想就好。人活一世多少有些不顺心的。” 姜蔷搂着她，两个无所牵挂的人思想都飘得很远。人活一世，总是有各种难事，只愿安稳于日常，浅喜于光阴。 第136章 锦卤良缘 朱雀门外龙津桥以南甚是热闹，各色烤肉摊子，现煎现卖的猪皮肉和羊白肠让姜顺宜根本走不动道。 “蔷姐姐，你这可不行，才吃了几样啊…你就一副吃累了的样子，以往我和扶青逛吃，没吃个十几样我是不会回家的！” 姜顺宜抱怨道。 “你眼下是吃高兴了，可我记着扶青道长今日辟谷结束哦…说不定还饿着肚子，你不管他啦？” “这些东西他现在还吃不来，需要慢慢适应，夜些我回去给他煮个肉末山药粥就行。” 姜顺宜见了一堆内脏又有了想法，买了些材料急忙拉着姜蔷回住处。 林初晓和陈岳书自然不会怠慢了远道而来的朋友。见两人还未回来也迟迟没有开席，林初晓见姜顺宜回来想要迎上前却有些不好意思。 一大桌子菜已经预备好。 “顺宜，表妹说要给你接风洗尘，这一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 陈岳书先开口。 “都是我爱吃的？那初晓没什么想吃的吗？” 姜顺宜落眼于她。 “我不打紧…顺宜远道而来我当然要照顾好。” “你们先吃…” 姜顺宜虽无表情，可提溜着东西便往厨房去。手脚麻利地剁肉馅，猪肉以及虾泥混合包成元宝状的馄饨。 林初晓离开岭南之前也曾尝过她的八色馄饨，可这次是更有特别的寓意。 馄饨包好后落油锅炸至金黄捞起备用。 一旁的青红辣椒、浑提葱（洋葱）、凤梨切块备用。猪肝猪心和猪肉切片，鱿鱼改花刀，虾仁开背去虾线。 而最独特的一味则是番柿子，这种果子姜顺宜之前从未见过。根据商贩说这果子是从吕宋而来，原产自孛露，如今被大量种植，可在中原却甚是少见。 姜顺宜拎起果子咬了一口，酸甜的浆果用以做糖醋汁甚是适合。而这果子中的籽也被她刮出保存起来。 “又淘到什么准备回去培育的新种？” 扶青端着一碗鱼汤进了厨房。 “番柿子，这可是难得的东西。咱们岭南虽是港口，可也从未见过这种果子。若是我能种出来岂不是独一家？” “先喝点鱼汤垫垫肚子吧，林娘子怕你饿着…今日我见你对她态度有些不好，可现在你又为她忙活着…我们顺宜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怎知我为她忙活？” 姜顺宜接过鱼汤。 “锦卤云吞，有一个寓意很好的名字——锦绣良缘。这道菜是我爹爹教的吧？小时候他操持别人的喜宴一般都会有这道菜。” 姜顺宜忍不住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这道菜里的酸甜苦辣就如两人的一辈子，我真希望她提前品尝。也算是一种祝福吧…” “晌午我去了一趟顾家，可没见着长浔，稍晚些我再去一趟。其实他和我一同长大，我多少了解他一些。想必他不会亏待林娘子的。” “我自然明白，读书多的人明事理，可不会亏待和真心爱一个人是不同的…” 扶青点头，虽然理解顺宜的意思但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不过如果硬是要凑一对，我一个外人也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的。” “你可知顾家那么多代为了培养出一个状元花费了多大的力气？从小长浔就不太容易溜出来玩耍，悬梁刺股这些事他基本都干过。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很理解林娘子家族的，她家还有一个弟弟，先前因为她没有嫁给谢若凡得不到丰厚的礼金而没买成官。如今她嫁入状元府，不论是她日后的子女还是家人只有利而无害。虽然算是长浔的继室，可终究是正头娘子，这样受人看重的感觉许是她从未有过的。” “世俗的事真的太无奈了。” 姜顺宜轻叹，手边切好的内脏及虾肉皆用热水过了一遍，后又在锅中调配糖醋汁。先用番柿子熬出浓稠酱汁再加入白糖和清水以及黎朦子片（柠檬）和少许醋。待酱汁起打泡便将黎朦子片捞起，加入汆水过的材料和炒过的青红辣椒、浑提葱（洋葱）、凤梨。 最后淋在炸好的馄饨上，另一碗的馄饨则是以水煮的，专门为关泽疏准备，她不喜油腻之物。 锦绣良缘上桌，林初晓已经满眼泪珠蒙住眼睛，不曾想还能尝到姜顺宜的手艺，不禁想起在岭南的日子。日子虽短，可也终究是少女之时甚少有的快活。 “初晓，先前对你说的话可能有些重，我该给你道个不是…这道锦卤良缘，希望你吃了以后和顺美满。酸甜苦辣皆在这一碗里了。黎朦子的酸、白糖的甜、浑提葱微苦、青红椒的辣便是人生百味。我不知你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味道，但我终究希望是甜占多些。日后我便是回了岭南你也别忘了多与我书信往来。我见东京处处繁华热闹，递铺更是随处可见，可不许借口与我相隔千里哦…” 姜顺宜在林初晓身边落座。 林初晓狠狠点头：“谢谢…馄饨还是你包的最好吃…来到东京虽好吃的也很多，可总比不得你的手艺…” “真的？那你可要带我到处吃，城里城外的吃个遍我才能回岭南。” 扶青见姜顺宜如此说终于把严肃的表情收了回去。 席间见他不怎么吃东西，姜顺宜便煮了粥。 “怎么那么晚了还出去？” 姜顺宜的粥正送到他的房间，便见他又穿戴好。 “方才长浔的小斯来过，说我约我饮酒。” “先吃点垫垫肚子吧。空腹喝酒可不好，且你刚刚才结束辟谷。” 扶青自然坐下乖乖地将姜顺宜的粥吃了个干净。 “我见了长浔你有何想问的？” “也没什么…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还能问些什么？你就看看他是乐意接受这桩婚事还是不乐意就行。若是他两人两厢情愿的倒也没什么，我只怕他是碍于家人的压力方才随便娶个人…这不是害了初晓嘛…” 扶青点头，出门时正好飘雪，姜顺宜靠在他房里的窗边赏雪。如此景色是在岭南看不到的… 第137章 素蒸蓝田 午夜，扶青方从外头回屋，瞥见姜顺宜趴在案上睡着并不忍叫醒，将人抱起便放到床上。自己却坐在桌前喝茶解酒。手里把玩着打算送给姜顺宜的礼物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可想到，明日待她醒来就要交待今晚见了顾长浔的事又颇有踌躇。顾长浔的态度不甚明了，不抗拒但也没有特别欢喜…见他总是有种淡淡的忧伤，想必又是想起往事。 一夜飘雪堆满的院子，姜顺宜是被园子里嬉笑打闹的声音吵醒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贪玩的蔡亦萱拉着院里的女眷玩雪。姜顺宜着急起床，也想加入。却起身便见自己身在扶青房中，而他也已经醒了，在案上不知是练字还是写信。 “我怎么睡在你这儿了…” 姜顺宜一开口便红了脸，要是自己直接走出他房间肯定会被外头的几个丫头看见的。 “你昨晚在这儿睡着了，怕抱你回自己房间会冻着，就让你在这儿将就了一晚。” 姜顺宜撇嘴：“是谁，在会回岭南的时候就因为投宿只要了一个房间把我臭骂了一顿的？现下倒是另一副嘴脸了？” “那时候你还不是我未来的妻子，如今当然不同。来…” 扶青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竟在怀中掏出一个勺子… 姜顺宜一下被他逗笑了：“我说道长，你为何怀里揣一个勺子？你是饿了么？” “非也非也，这是送你的蓝田玉勺。” 扶青眼睛笑得半眯，手里把弄着勺柄上镶嵌的玉：“本是想为你寻通体皆是玉的勺子，可那样实在耗费太多玉材，价格高昂怕是我现今无法负担。可我仍然想给你现在我能给的最好的…” “别家郎君送的皆是发簪，镯子，玉佩之类，可到你这儿竟都变味了。我要是说我的情郎送我一个勺子这不让人笑话我呀？” 姜顺宜虽如此说，却接过勺子仔细打量，精致的雕工结合纯银的包裹，其实内心早就甜得似蜜糖。 “我这才是符合我未来娘子气质的礼物好么…别人都送些普通的装饰物，可我这是有实际作用的。” 扶青顺势将人搂入怀里，姜顺宜一个不留神坐在他的腿上。这样的动作更是让她的脸红了几分。案上放着的是他刚写的诗。 “这是？” 姜顺宜好奇地问道。 “昨夜里听一人念叨的，觉得甚是合情合景便抄录了下来。” 姜顺宜拿起纸张便读了出来： “蓝田玉种。 为我酬清供。 香压冰肌犹怕重。 更倩留仙群捧。 看花美倩偏工。 举花消息方浓。 此笑知谁领解，无言独倚东风。” 扶青看着她的脸有些失神，虽然知道姜顺宜长得好看却从未那么近距离盯着她看。 “都把女孩比作花…你可懂我的意思？” 姜顺宜如今对诗词歌赋有一定的认知，这是难不倒她的。只是扶青这样明白地说出自己。无言的笑意更是让她害羞。 “我不懂…” 姜顺宜将她推开，可手里还攥着纸条和玉勺。 “不懂你还带着我的东西往外跑？” 扶青笑意更浓，姜顺宜完全不敢回头跑着出去便撞见蔡亦萱。 “哟！嫂子，怎的从我大哥房里出来？” 蔡亦萱毫不避忌，说话甚是大声。 “你闭嘴！” 姜顺宜被如此一说便急了。 “你这丫头，别胡乱打听。” 姜蔷拎着蔡亦萱往更远处去。姜顺宜飞快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好一会儿方才端着一碟子往扶青房里去。 “我正想找你，一会我们出去逛逛吧。” 扶青正透过窗子看着蔡亦萱等人打雪仗，好不热闹。 “嗯…不过你先吃点吧…” “瓠瓜？” 扶青见一碟清蒸瓠瓜就知道姜顺宜定然是懂他的意思的。 “你赠我蓝田我必要回赠以蓝田。此瓜色泽和蓝田极为相似，切成小块蒸得烂熟蘸酱油醋吃，而瓜皮则碾压处汁水，加了少许猪肉末煮汤，已经把肉末瓜皮的渣滓过滤了只留清汤。因辟谷刚过不敢用太荤腥的，可也不能没有营养，肉汤总是要喝些。” 扶青听着姜顺宜的话吃着。 “嗯，都说瓠瓜有趣，可做假菜。素蒸鸭、假煎肉皆是以此入菜。” “假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若以此再给谢若凡和亦萱出题如何？上次的赛螃蟹不何尝也是一种假菜？这定然能锻炼他们！我这就去下新题，让他们忙活忙活也好！” 姜顺宜一溜烟就没了影，扶青也习惯了，只继续享用她做的美食。热汤暖胃更暖心。 第138章 合浦明珠 “炒假鳝、假煎肉、假羊眼、假熊掌，这些样样都可。你们只择其一复刻，今日你们大可外出试菜，采买。不论是请教也罢，偷师也行，明日晚饭前我要尝到你们觉得能拿出手的一道假菜来。” 姜顺宜只留下这道题目给谢若凡和蔡亦萱，拉着林初晓带路出门寻吃的去了。扶青自然是负责付钱的那一位。 一路从早餐摊子吃到炙烤摊，从脚店吃到正店。 “莲花鸭签、三脆羹、假煎肉、假蛤蜊、再来一壶琼浆！” 姜顺宜入酒楼还未坐下就开始点菜，熟门熟路的样子把林初晓给逗笑了。 “看着都不必我带路了，顺宜你自是知道哪儿有好吃的。” “我鼻子虽灵可也要你带的，我怕一会走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 姜顺宜捧着脸等菜中。 “我感觉你给谢家少爷和亦萱的题目也太难了些。两日怎可把复杂的菜色研究透彻？我便是甚少入厨也是知道的…” 林初晓说话声音温柔道。 “这自是不可能，最终做出来是什么样子我并不太在意。只是想让他们不要手停脑停，否则手上功夫就会慢慢变差。你瞧我出来这趟，肚子可没闲着，每吃一道菜脑子都是要工作的。这些我见都没见过的菜最费脑子了。” 姜顺宜指着刚上桌的菜道。 “顺宜吃新菜也是寻求做法的一种方式，有的人求学问道要用看，要请教师父。但顺宜学习的方式是用自己的舌头。尝过的菜色她基本能说出做法以及用料。” 扶青帮着解释，姜顺宜已经迫不及待夹起一块莲花鸭签细细品尝。 “猪网油包裹白莲花的花瓣，里头还包着烤鸭肉丝、鸡肉泥…鸡肉泥还有打碎了的白莲子。香脆却不油腻这就是关键…外酥脆内软嫩，是道好菜…” 姜顺宜放下筷子，随身携带的小本子里记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毛笔时扶青也没想到：“你这还颇有读书人的样子。” “去！记录菜谱是重要的事儿！” “我看顺宜的字写得越发好了。” 林初晓看着姜顺宜和之前在岭南时也有了些改变。 “可不么…每天被人逼着看书习字，若是稍稍不用心，就连他写的诗句都看不懂咯。” 姜顺宜故意那么说，扶青也懂了她的意思。两人互通情愫的书信自是不少，扶青大多都是引用诗句，以激励姜顺宜学习的动力。 “扶青？” 三人忽闻一把男声，姜顺宜回头便见是顾长浔。 “好巧，一同坐吧。” 扶青招呼着人坐下，姜顺宜见两人互通眼色的样子也明白了许多。 “怪道今日非拉着我往丘门大街这边而来，原来是为了假装偶遇。” 姜顺宜看破又点破，扶青也并不恼。 “这边民居、小店、茶坊交错，热闹非凡我才拉着你往这边走的。且长浔就住在附近，偶遇也是很正常。” 扶青的解释并不是给姜顺宜的，而是给有些拘谨的林初晓。 两人虽说不久后便成婚，可见面次数也并不多，甚至没有说上过什么话来。 “其实这次来是有求于姜娘子的。我于翰林院的一位同僚今日家中有白事，本已办完了丧礼可不知怎的连日噩梦，说是过世了的妹妹说想要吃斋饭。可这小娘子平日甚少去什么寺庙…” 林初晓见他并不是为了见自己而来把头压得很低。 “未出嫁却又过世了的妹妹…想要吃斋饭？” 姜顺宜觉得此事蹊跷。 “是…这事古怪，我便想到了姜娘子。对了林娘子，这个是我带过来给你的。” 顾长浔说罢将一锦盒放到林初晓的面前。 “姜娘子，若是可以的话今夜能否随我往同僚家查看一二？此事也困扰了他多日，甚至日日请假…” “好。” 顾长浔离开后林初晓方才打开锦盒，而当中竟然是十几颗硕大圆润的合浦珍珠。 “这是何意？” 林初晓抬头看向扶青。 “长浔他们家有一传统，母系攒珍珠，父系买古董。这是一种积累财富的手法，这两样是顾家绝不对外售卖的，且会一代一代传下去的东西。这儿的都是三代以前攒下的珍珠，到了你这儿，你也是需要搜寻最好的珠子传给你的下一代。” “为何他不自己与我说。” 林初晓低头看着锦盒里的东西一时也有些不懂，这是对自己的看重？还是只是把传宗接代的任务交到她的手里而已？ “你们俩未曾熟识，他也怕给你太多压力，本只是想当做一份礼物赠与你。可我明知事情的始末，忍不住说出来而已。” 扶青分明是有意将两人拉到一起，林初晓也是很清楚的。 “初晓，你就收着，若那顾长浔婚后对你好这便好好留着。若对你不好就将这珠子挫骨扬灰，磨了粉吃掉。珍珠粉养颜呢…” 林初晓见姜顺宜如此说便笑了：“这么好的珠子，磨成粉我可舍不得的。” “夜明珠可是安神的好东西…” “顺宜…你就想着吃。” 扶青无奈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第139章 斋饭 姜顺宜和扶青晚上出门前特地把姜蔷也喊上。 “蔷姐姐，可否也帮帮我？你不是说也能见鬼神？” “我能不去吗?” 姜蔷面露难色。 “你不是一直也都见惯了吗？” 姜顺宜不明所以。 “非也，我的阴阳眼是被强行打开的，我能见鬼神也只是这半年左右的事而已。其实我每每见这些都害怕得紧。当初谢老爷特意找一个法师为我开眼…许是为了让我和你一样。” 姜顺宜看了一眼扶青：“既然蔷姐姐不是自愿的，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是可以再施法关闭阴阳眼。” “确是如此。这样姜蔷别去了，留在这儿待我回来再给你想法子。顺宜我们先去景家。” 两人到景家时顾长浔已经等在门外。三人一同入内，姜顺宜已觉有些不妥，虽然院子里点了许多灯可她总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今夜雾浓，连路都有些看不清。” “顺宜…这没有雾。” 扶青也发觉不对。 “景先生，景小姐的房间是在那儿吗？” 姜顺宜准确地指出，只因那房间没有被浓雾掩盖，她只看清了那扇门。 “没错。” 姜顺宜往前，到了门口回头对众人：“你们都在这儿，别进去。” 说罢一人入内，扶青尽管担忧但也相信姜顺宜可以处理得很好，否则她定会开口寻求帮助。只是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仍旧未见她出来。 “姜娘子不会有事吧？” 顾长浔有些着急道。 姜顺宜平静地推开门，双眼无神。 “顺宜。” 扶青一摸她的手是冰凉的，且眼神也不对，感觉是被附身。可顺宜如今有他的护身符若非自愿的话鬼是上不了她的身的。如此一来那边是姜顺宜自愿的。 只见姜顺宜走路如飘，身后跟着的三人也不敢过多打扰，只跟在后面看她要往何处。她入寺庙，像是在找什么人。见一僧人便大哭不止，那僧人先是怔住，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亦同样哭泣。 “你个畜生！” 景先生大喊一声竟照着那僧人就是一拳。姜顺宜如此一惊像是回魂了一般。 扶青忙将人扶起：“顺宜，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止，只是景娘子说有一心愿，必要到此处吃一碗斋饭…其他的事我就不知了。” “一定是这个假和尚！侮辱了我的妹妹，我妹妹是一尸两命的！” 景先生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可那和尚却什么话都不说任由他大骂。 “景大人，现在事情还未清楚，先不要妄动，我来弄个清楚事情好吗？” 姜顺宜生怕他滥用私刑这僧人就没命了。 “先收押盘问。” 顾长浔道。 姜顺宜却拉着扶青往寺庙的厨房去，既然景娘子所说斋饭或许在厨房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你说真是那和尚玷污了景娘子？可为何她死了还执意回来？” 姜顺宜边说边找斋饭，有一些剩下的斋饭，只是白饭里有些碎青菜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姜顺宜不信邪，尝了一口：“这不是斋饭。” 她瞪圆了眼，若不是自己猜错的话，那僧人绝没有如此简单。 “这饭里有肉香，这儿的和尚莫不是‘花和尚’？” 两人皆陷入深思。人虽回，魂却不知飘到哪儿去。 一整夜两人都在院子树下发呆，直到第二日鸡鸣。 “一整夜了，要不先看看长浔盘问出那和尚些什么去？” 扶青提议道。 “也好。实在不行我们就招魂问景娘子吧。只是她总不愿意开口，昨夜就是那样，否则我也不会让她上我的身。感觉她不是开不了口而是不想开口。也不知生前受了多大的委屈。” 姜顺宜每每遇到这些事就恨自己使不上劲，总想帮忙但可用的法子又很少。 “去之前，我想先帮姜蔷做法…之前不知这事我也是错怪了她。” 姜顺宜点头。姜蔷其实也算是一个受害者，明明敬鬼神而远之却被人强行弄成这样，害怕是人之常情。 第140章 般若汤 “你们这些假和尚！不干人事！” 姜顺宜进入监牢听见的便是景先生的咒骂声，连带着用鞭子抽打肉身的声音。 “景大人，如何？” 顾长浔带着扶青和姜顺宜而来。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景大人，可否让我试试？” 姜顺宜得到同意便站在那僧人的面前。 可那僧人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隐忍、委屈的，但为何他一直不开口，姜顺宜也想不明白。 “给你带了几道菜，不知道是否合胃口。” 姜顺宜打开食篮子：“这些想必你都很熟悉了吧…怕犯戒，吃鸡要称‘钻篱菜’，鱼是‘水棱花’这么有诗意的称呼竟然是为了让你们犯禁而来…鱼儿在水中扑棱如花这样的形容若非知内情还真觉得颇有诗情画意。” 姜顺宜自顾自地拎起酒喝了起来：“还有这，般若汤。本是让人沉溺于梦幻中的东西，却以般若为名，般若是如实认知一切事物和万物本源的智慧。真是够讽刺的。” “我从不犯戒…” 僧人终于开口。 “那到底是谁！” “夜来酒醉上床眠，不觉琵琶在枕边。传语翰林苏学士，不曾弹动一根弦。” 姜顺宜被这僧人的话弄得有些迷糊，求救般看向扶青。 “把自己比作佛印很有趣吗？到底事情是如何的你该如实说出！” 扶青明白僧人的意思，意为自己不曾碰过景娘子，只是有人像苏东坡般作弄他，将景娘子送到他那儿去。 “不能言，不能说。” 僧人到底是嘴硬，死都不肯吐口，景大人这边已经准备下狠手，姜顺宜见这个架势若是今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僧人定然会被弄死。 姜顺宜心想，招数不怕老，一个惊呼：“景娘子！” 她看往角落，景先生紧张地张望着却什么都没有。 “你说什么？你想让景大人知道事实真相？那不如你告诉我…” 姜顺宜对着空气演戏，扶青也配合地在空气中假装施法。 忽而姜顺宜看向那僧人：“景小姐说不出话，她指着你，可能是想让你说出真相…” “她真的如此说？” 僧人血泪模糊，本是打算即便自己死也不说出任何有毁景娘子清白的话。 “鬼神之事我可不能乱说！” 姜顺宜是有些心虚的，可若没有这一招怕是又要多一个冤魂。 “好…我便说。我与景娘子确实暗生情愫，可从无逾越，我承认我动了凡心。可玷污她的是我的师父！我待他如生父，却不想他竟如此不堪。” 姜顺宜听完他短暂的几句话却也已经感受到两人的绝望，在原先的角落，景娘子亦真的出现… “若非景娘子想让景大人知道这个答案，我宁可被打死。这样我也能早日去陪她。姜娘子她来了对吗？我好似真的感觉到…” 他看向角落。 “景大人，能否放开他？” 景先生自知错怪他，便放开伤痕累累的僧人。他扑向角落，一人一鬼只在姜顺宜眼里相聚。那人见不着景娘子的鬼魂竟用力地撞向墙壁。 “我若死了便将我俩葬在一处。不必被我立碑…我不愿死后亦玷污了她…” 血溅当场，扶青快步走到姜顺宜身边捂着她的双眼，虽死得凄美但亦是惨烈。 姜顺宜在他怀里缓了许久方才回过神。在食盒里拿出一碗斋饭…在饭中插上一双筷子，还有一杯茶水倒在地上…还有一壶般若汤。 “走吧…我想他们已经团聚了” 姜顺宜一直握着扶青的手，生怕一放开便会失去。 “还好…还好只是个道士。否则如此虐恋我只怕我根本不敢开始…景娘子很勇敢，追寻所爱之人，但是飞蛾扑火也着实让人心疼。” “局外人而言是飞蛾扑火，可飞蛾是不自知在扑火的，许是她的一点光明也未可知。子非飞蛾，焉知飞蛾之乐。只能叹一句，可惜…未来永远是未知，意外无处不在。” 第141章 假羊眼羹 每每遇到这样带有遗憾而死的鬼魂姜顺宜都会心情失落好一阵，扶青只和他并肩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想着法逗她开心。 “对了昨天听林娘子说，把你带来的玉蹄落花盐送给京中的官家小姐们都很喜欢呢…” “嗯…” 姜顺宜并没有心思，只是很敷衍地回应着。 “怎么，我家小娘子有钱都不稀罕赚了么？” “什么？什么钱？” 扶青知道姜顺宜会被什么所吸引，故意那么说，姜顺宜像是回魂了一般。 “林娘子认识的一家正好是盐商，尝过你的盐以后颇为感兴趣。想要购买你的制作方式用以大量产出。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姜顺宜并不是傻子，她知道凭借自己目前的经历实在是没法再开拓一条赚钱渠道了，且盐引也不是那么容易，若是和谢若凡家的盐田合作也是要自己花心思的。倒不如卖断手里多个银钱。 “出价多少？” “二十贯，要详细的做法。此外风枝露叶弄秋盐我并没有答应他们也卖断，要看你意下如何。” 扶青如此说还不忘给姜顺宜买了串冰糖葫芦，有吃的又有钱赚，姜顺宜的心情已经大好。 “卖呀！怎么不卖，两种都卖断我净赚四十贯钱，咱们这儿正缺钱呢！我回去就详写制作方法，说不定流传百世咧！” 姜顺宜啃着冰糖葫芦小跑着回到院子，只见谢若凡和蔡亦萱满脸黢黑手里却捧着菜，应该是等她的。 “哈哈哈哈你俩火烧厨房了啊？怎么回事？” 姜顺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蔡亦萱是差点烧了厨房，还好我及时发现不然两道菜都毁了！” 谢若凡狠狠瞥了她一眼。 “我一个没留神，衣角被烧着了…不过这两道菜总算是按时完成！” 姜顺宜接过菜放到桌上打量。 谢若凡做的是假羊眼，而蔡亦萱做的是假鳝。 得益于当朝厨师的技艺发展，如今已经有许多食物可以茂名顶替别的珍贵食材。比如羊眼，实在是难得之物，以螺肉塞入羊肠再灌以蛋白，最终用绳子绑成一个个球状再烹煮。成型后则可以用刀切片，以此做成假羊眼羹形似程度都非常高。 “谢若凡的假羊眼算是不错。” 另外蔡亦萱的假鳝不是用平常的羊肉松来制作，而是用泡发好的香菇沿着边切成长条，颇有以假乱真之象。只是用姜葱醋脍算是一道凉菜。 “亦萱，你可知春夏秋冬四时人们一日三餐的习惯是如何的？” 蔡亦萱摇头。 “春吃芽尖，夏食鲜果，秋啖蟹肉，冬做温食。如今冰天雪地，你做出来的菜应该要考虑到这一点。而不是单纯的只是把菜做出来罢了。虽然这道菜做得不错，但我宁可喝一口热汤。” 说罢姜顺宜舀了一勺汤，可也只是喝了一口而已。 “顺宜，既然如此为何不多食些？” 谢若凡又问道。 “除了天气以外，食客的心情也很重要。羊眼虽珍贵，可现在我心情低落，一碗热汤又不如一串冰糖葫芦来得让我开心。人的情绪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怎么摸清楚食客的脾性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成为一个庖厨不难，可要做一个最出色的佳厨绝非容易。” 扶青在一旁只默默地瞧着，心想一串冰糖葫芦能哄好的顺宜在别人眼里却是如此挑剔，越发喜欢她那么认真的模样。 第142章 京城的婚宴 林初晓出嫁之日如期而至，姜顺宜一等人可算是真真开了眼见识了一番。且不说从女方出门子开始便有人打点一切，布置得犹如仙宫，便是新娘子到了夫家才真真是精彩。 “顺宜，我们虽是两方的朋友，吃席两头都能去，但我觉得你更应该到顾家去瞧瞧，那儿更热闹。” 扶青实是为了让姜顺宜看看分工明确的“四司六局”，了解严丝合缝的一整套宴席流程。 而姜顺宜所见也的确如此，便是方进顾府便感受到热闹的氛围，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不慌不忙地准备。 “竟有那么多人帮忙！果然是显赫人家的酒席，我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姜顺宜简直移不开眼睛，眼见着各色果子，茶点，酒水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宾客尽兴，热闹非凡而又不会太过于闹哄哄。一旁有人投壶，一旁有人闲聊叙旧，那头亭子里还有诗词唱和。 “四司六局设有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以及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还有油烛局、香药局和排办局。皆是围绕着这场婚宴而来，专门负责红白喜事各色宴席的，但在岭南地区倒没有如此普及。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雇请四司六局上门服务乃是权贵之家常见，更有甚者家里会养着四司六局。” 扶青解释道。 “这我理解，岭南山高路远的哪有京城富庶，这自然是不同的。” “说得对，也不太对。京城富庶是不错，且对美食的要求更高，所以精细分工，每个领域有非常专精的人负责。且若宴请的人过多，那就真的需要市场上雇佣四司六局来布置。可在我们那儿，人情味浓，若是一家有喜事，整个村子的人都想着帮忙，虽然慌乱些可也是烟火气十足的…” 扶青有继续开口：“今晚的菜肴才是最精彩的部分。这可是正式的宴席不像平常咱们流水上菜，堆得一桌子都是。正式的宴席是吃一道上一道，若是级别更高的宴席则会喝一杯酒换两道菜肴，且上的菜肴浓淡也是看宾客醉酒的状态变化。” 姜顺宜认真的听着，果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优秀的厨司自然是要看宾客的状态而定菜肴浓淡，甚至食材。 “没想到东京的喜宴比我想象中还要夸张，真是大开眼界。” “今夜的喜宴男女不同席，我便和你分开了哦…结束后我会在那边的角门等你一起回去。人若是太多你可不用着急，慢些也无妨。” 姜顺宜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宴会，没有扶青在身边多少有点无所适从，蔡亦萱已经一溜没烟儿了，而她只好好到关泽疏身边去，就她一个人落单。 “怎么不到处逛逛？我见顾家这个园子修得甚好，主家本就是咱们那儿的人，林子也颇有岭南的特色，和京城的景色融为一体甚是少见的。” 姜顺宜和她一同坐在石凳上歇脚。 “顺宜觉得东京好，还是咱们岭南好？” “我本觉得东京好，可有了扶青便觉得岭南也甚好。可这的人都说我们那里山高路远，又有瘴气，虽是如此可我们那儿的好处却也不是人人都见过的。” 关泽疏低头：“我不喜欢这儿。我总觉得我像是一个异类。倒是以前不那么认为…” 姜顺宜反应过来，许是关泽疏这张脸让人有误会了。虽穿襦裙打扮得和大家都一样，可不同的眸色和轮廓却还是非常惹眼的。 “怎么…有人…”姜顺宜话还没完，几个纨绔便围了上来。 “我说这舞姬上哪儿去了，原来躲到这里来了！过来陪哥几个玩玩…” 几人出言不逊，开口便不干不净的。 “你们是什么人！她不是舞姬，这可是顾家的客人！” 姜顺宜说话间在几个男人身后竟看见几个女鬼跟随，不必猜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婚宴之上就敢对女子大放厥词，平日定是纵酒狎妓，纵情声色。如此一来，有冤女缠身那定然不是什么奇事。 姜顺宜看破不说破，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因果，不能因为自己能看见鬼神便事事都说出来。扶青也曾说过，尊重事情的发展，若是真到面前再管闲事不迟。而现在她根本不想管，谁让他们欺负关泽疏？ “几位小兄弟怎的在这儿？不是说想看看我的金钱蟋蟀？在前面斗着咧！” 陈岳书正好路过赶紧解围。今日喜事，生怕闹出什么不愉快。 “岳书兄弟你来了正好，这西域舞姬到底能不能耍了？你可别骗我！” 其中一人看似酒醉，红着个脸就想要扒拉关泽疏。 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放屁！你娘的才是舞姬，你全家都是舞姬！” “误会误会，这位姑娘可是我妹妹从老家请来的小姐妹，你可别胡说污了人清誉。” 陈岳书如是说道，那人见陈岳书作保也不敢再放肆，毕竟是当今状元夫人的朋友只是这一条就足够让他收敛。 姜顺宜赶紧将关泽疏带离，生怕那人因为一巴掌而找麻烦。 这方才理解为什么关泽疏说不喜欢东京了…岭南通商甚广，当地见外国人的几率比较大，可京城位之中原。虽有番商，可大多中原人见外国人要么是昆仑奴要么就是西域舞姬。如此一来误会则容易产生。 第143章 蓝桥风月 “你俩上哪呢？我这有好东西，快来！” 姜蔷向两人招手，姜顺宜拉着关泽疏经过小桥往亭子去。只见姜蔷已经喝了好几壶。 “蔷姐姐，还没开席就喝上啦？” “你不知道，他们家的茶酒司有点意思，准备各式各样的酒水！我一个酿酒的能不尝个遍么？你看这是蔷薇露、浮玉春、齐云清露。要说最好的，我会说是这‘蓝桥风月’，酒未近唇而梅香来。而且完全没有梅花的苦涩之味，全是香气！” 姜蔷递给姜顺宜和关泽疏一杯酒。正巧关泽疏心情不好，一饮而尽。 “入口生津，冬日里一口温醇，回味悠长别有一番风味！” 关泽疏虽喝得着急，可也颇为肯定这酒。 姜顺宜看着酒杯里透亮的琥珀色酒液，沉浸于这股梅香却不着急喝下。 “这梅花酒，是用根霉白药跟红曲酿制，曲、米、水是“蓝桥风月”的关键原料基础。酿酒的水也是不一般，否则无法呈现那么甘甜的酒液。选用的梅花定然是绿萼梅，其他梅花都有苦涩味。” 说罢姜顺宜一饮而尽。 “我说哪来的农女装风雅。不过是和新状元夫人一样的花架子。应该就是那群岭南来的吧？” 眼见一个官家小姐在下人的簇拥之下而来。 姜顺宜只瞄了一眼：“我说哪来的京城小姐，如此无理…” “你这人口出狂言，我家姑娘可是太傅之女！” 一侍女开口道。 “太傅之女，又不是皇帝之女，我想我没必要向外头那些人一样对你毕恭毕敬吧。我就是一个乡野之人，父兄都不在朝为官，我呢也没有作奸犯科，我不过一张嘴皮子所说话罢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姜顺宜继续喝着酒。 “我不过想提醒你，这酒夏日喝才见风雅，如今不合时宜。” “食物酒水不过是死物而已，我一个大活人，我说适合便是适合。子非鱼，焉知我此时的心情是否适合？随便指摘旁人才是没有官家小姐的风度呢…” “哦…我听说过你，想必你就是顾夫人经常称赞的那位厨娘吧？” 那官家小姐恍然大悟道，竟然也顺势坐在她身边：“听说你未来夫家是状元郎的好友，唉，幸而我当初失了这桩婚事，否则可不要纡尊降贵和你这种人打交道？啧啧…” 姜顺宜恍然大悟，原来顾长浔曾经还和这位议亲过：“原来如此，长浔兄可真有眼光，你虽是太傅之女可他怎么选了林娘子没选你，你自己没点数？没数我便给你点数，初晓娘子人美心善温柔可人，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如今看来这状元郎可真是个明白人呐…” 姜顺宜又泯一口酒，长叹一口气，见着官家小姐被自己气得不轻却也不退出亭子，倒是她气得跺脚跑走了。 三人见她走远方才放声大笑。 “这汴京规矩甚多，可规矩也规不到咱头上来。喝酒喝酒…” 关泽疏此时方才觉得胸口一口气出了不少，三人举杯继续品酒。 远处只见谢若凡和蔡亦萱在廊桥上嬉笑怒骂，三人皆向他们招手让两人过来。 “正巧见着你们，来考考你们！” 姜顺宜小脸因喝了酒红得不像话，也不知是不是在说醉话。起身没站稳，谢若凡接了一把惹来蔡亦萱一个凶狠的眼神。 姜顺宜假装没看到：“靠你们这蓝桥风月蕴含六香，谁先说出则为胜者。胜出者我这个师姐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 两人各执一壶酒开封。 第144章 荔枝白腰 谢若凡将酒倒入杯盏中，并不动声色。蔡亦萱急吼吼的性格自然会争着先开口。 “开起时扑鼻的香气是第一感，喷香。” 蔡亦萱挑衅似白了谢若凡一眼，他还是没开口的打算，只自顾自地品酒而已。 姜顺宜在无梦楼日久自是知道谢若凡的能耐的，好酒好菜在他眼里都不在话下，享受人生的事他都喜欢，这题绝对难不倒他。可难得的是他在让着蔡亦萱。 “第二感，倒入杯中溢香，随后则是入口醇香，酒入肺腑则有回香。” 蔡亦萱拿起空杯细细地嗅闻：“这边是杯底留香。最后一香嘛…” 她神神秘秘地在姜顺宜耳边说：“喝完酒后的体香。” 任蔡亦萱再大胆，终究也是个女孩子，这种话还不敢在谢若凡面前说的，喝了酒后红扑扑的脸蛋更多的是羞涩。 “好吧，亦萱胜出。有什么愿望尽管说。” 姜顺宜看着她，又看了看谢若凡。这两人方才谈论的应该也是与之相关的。蔡亦萱有些不知怎么开口，谢若凡倒是先急了。 “我来说吧，其实她是想和师父说自己不想做厨了。若是你能帮口便是最好的。” 谢若凡如此说，蔡亦萱方才松了一口气。姜顺宜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对她而言压力那么大。 “顺宜，你也知道，我做菜实在没有天赋。可你看东京的四司六局，各司其职。其实以前我在这儿学艺的时候是做帐设司的…只是我不敢和家里说…怕爹爹说我没出息，我们家世代做厨就我什么都做不好。” “难怪！蔡亦萱你瞒得我好苦！我就说为何你每次为我布置场地时做得那么好!既然你在帐设司做过那定然知道里头的分工如何？” 姜顺宜真是觉得看漏眼了，如此个大宝贝就在身边自己居然还懵然不知。 “嗯！知道我们帐设司负责桌帏、搭席、帘幕、屏风、绣额、书画等场面布置。” 姜顺宜觉得这行当可真是不错，往后回了岭南也可发展发展，即便没有那么大的宴席，可有如此人才往后更高级的私伙局做起来可就能和京城的宴会比肩了。 这一趟还真是收获颇丰，宴席还未开场便有了如此多想法，姜顺宜更加期待今晚厨司的表现了。想必也会是艳惊四座… 终于姜顺宜最期待的一刻来临，先是一盏流香酒上桌。 一番热闹喜庆中姜顺宜却只竖起耳朵听别人谈论这酒菜，毕竟没有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扶青可真的苦了自己。姜顺宜觉得自己越发离不开扶青，虽然自己近来也接触了很多书籍，可仍有许多典故并不知道。 “你听说没，这酒可是官家御赐给状元郎的呢，可真是高看他一眼。流香酒甚是稀有，今日用于宴客我们真是有福。” 姜顺宜听对面那人如此说也拿起酒杯细细品尝，果然如酒名一般流香四溢，四散开来的有各种花香。 “这流香酒最佳的是供官家所用的蔷薇露，取金贵的蔷薇所萃精油加入到酒中制成，而流香酒则是用其他的花制成的精油。虽然不比蔷薇露金贵可也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 姜顺宜恍然大悟，接着便是上菜——荔枝白腰、芫爆仔鸽。 姜顺宜心里纳闷，这大冬天的何来荔枝？便是岭南也是到了夏日才有，莫非一骑红尘妃子笑还能保留到冬天？ 可荔枝白腰却没有荔枝肉，只是白嫩的腰片切成花刀受热后自然卷起，表面颗粒状形似荔枝。而要让腰子形成如此白嫩的状态，厨司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不但清洗得足够干净，且下水要做成能上宴席的菜必然是味道上乘。 姜顺宜夹了一片，一尝便有惊艳之感。 重点在于高汤中，排骨、筒骨、老母鸡，同熬八小时，取高汤，汤色纯白，味道浓郁。吃着腰子脆，汤头鲜。 且这道菜真的有荔枝香味，姜顺宜猜测这是厨司的巧思，淋上浓郁的荔枝蜜不仅吊起味来还有果香真是一绝。 第145章 芫爆仔鸽 宴会结束，姜顺宜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打着饱嗝。京城的贵女们自然个个鄙视，可姜顺宜尝到了那么多美味佳肴心情极佳根本不在乎。人群基本散去她方才慢慢悠悠地出去。 心里还念念不忘好几道菜肴。今晚少说也有几十道菜，不算果子腊脯只算正菜也有个十几轮，劝酒菜也有八味。 “今夜可把人吃累了，我都累坏了。” 姜顺宜见到扶青紧着往他身边挤。 “累了我们就回去…今晚拿到芫爆仔鸽实在是滋味十足，你可有尝到？” “怎么能没有，我觉得是今日最佳。杏仁玉羊也是一绝！这个厨司确实有点本事。东京卧虎藏龙，要是给皇帝做菜的厨司那可不更是厉害？” 姜顺宜边说边和扶青散步于大街上，顺带消食。姜顺宜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菜色她尝过以后猜测的做法,她说，他则静静听着。 “回去我一定要先记录下来，然后试着做出这些菜来！这趟可真是没来错，来时虽觉得长路漫漫，可到了东京才知道如此繁华如此精彩。” 姜顺宜说得眉飞色舞。 “那会不会爱上这里就不走了？” “怎会？人是要懂得回家的。在外多久的游子都会思乡，我虽没有故乡，可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你放心，到哪我都得带着你。” 姜顺宜一把搂过他的脖子，死死扣住：“你老早就是我的人了，可不许胡思乱想。” 扶青只觉得这话不是该自己说的？ 第二日姜顺宜一早起来准备试着做芫爆仔鸽。 切大量的姜片，稍稍晾干入油锅炸至酥脆然后腌制鸽子。大概的调料也没什么特别的，姜顺宜能尝出来料酒、芝麻油、些许蒜末而已。但不知为何这道菜特别惹味，吃到嘴里的鸽子肉汁柔嫩，肉质紧实。平常的鸽子很难达到这样的口感。 腌制过后的鸽子和芫荽一同下锅炸，方才油锅中炸过姜片的油带有一股姜香，一同混合大致与昨晚的那道芫爆仔鸽相差无几。 “姜娘子果真厉害！” 门外是一男子，身边是景大人。 “景大人？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这位是我的知己好友，钱月昇，钱公子曾任公众御厨，昨日的宴席则是他承办，他从我这儿听了关于你的奇事非拉着我来见一见你。昨日宴会匆忙，今日便上门拜访。” 景大人介绍道，姜顺宜顺势作了个礼。 “钱公子，有一事不明，昨夜的鸽子味美，可我自己却复刻不出来。这还是我头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是我所用的鸽子不对？莫非…” 姜顺宜可真是要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不必对方说自己也能够发现问题所在。 “没错鸽子本身才是最主要的，我们所用鸽子乃是经过试验饲养的，平日里吃什么都会有严格配比，所以口感有所不同。自然最佳的便是野生湖鸽。但宴会所需大量且品质相同的食材。野鸽子难得，如此便用饲养之法…” 姜顺宜和钱月昇仿若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见面便开始讨论着菜色。顶级痴迷的饕餮方会如此。 “呵，扶青你又遇劲敌咯？” 谢若凡语带嘲笑，本想挖苦他一番。 “遇劲敌的何止我？” 扶青眼光落在一旁蔡亦萱身上，正和景大人一同抓兔子。也不知这景深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蔡亦萱的。 扶青瞥了瞥谢若凡不爽的表情继续开口：“景深，可是三品翰林院学士…这若是和我妹妹作配的话那倒是我家高攀了…” “你又在这乱说，你又知人家景深没妻房？若是这样你…你让亦萱做人家妾吗？你这怎么当哥的！” 谢若凡恼了，怒气冲天地过去一把拉着蔡亦萱和兔子，一手拎着兔耳朵一手扯着蔡亦萱的衣袖。 “走！我们研究菜色去！” “哎呀，你干嘛谢若凡，顺宜已经答应我回去和爹爹说让我不学厨了！哎呀，衣服都要破了，你赔我！谢若凡！” 姜顺宜从窗户看向两个拉拉扯扯的家伙，就跟孩子一样打闹，想必是扶青使了什么小手段。 扶青也不去打扰姜顺宜，以他对姜顺宜的了解定然只是为了研究菜色在请教人呢，自己自然要给出足够的信任。 第146章 归家计划 “姜娘子，之前为我妹妹的事实在是劳烦，如今已经将两人重新合葬一处。今日上门其实主要是为了感谢你，这是小小心意还望你收下。” 景深命人抬进一箱子东西，手上还另捧着一个锦盒。 “这个想托姜娘子交给亦萱娘子。” “哦？亦萱？” 姜顺宜多少能看出他的心思，怕是打着蔡亦萱的主意呢…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听闻亦萱娘子素爱梅花，这是一盒梅花香粉而已。明日我再让人送一只小兔子过来，方才见亦萱娘子的兔子形单影只怕是寂寞。凑成一对正好…” 景深这个读书人说话弯弯绕绕的，还好姜顺宜也不蠢，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 “可咱们亦萱不久后就要回岭南了。你说身高水远的…这兔子能受得了瘴气么？” “这…” “不过以前我们亦萱也在京城待过的，那时候我听她说在帐设司做活儿，不知这次是跟我们回去呢还是会继续留在这儿。我倒是觉得在京城那么繁华的地方多开开眼也是不错。只是我这个未过门的嫂子也不好多说什么的…” 景深听姜顺宜如是说便作礼告退。 “姜娘子，你这一手好手艺若是留在京城，和亦萱娘子一同做事怕是达官贵人们的宴席都会被你们给包办了…” 钱月昇虽是御厨出身，可也少见像姜顺宜一般有灵气的厨娘。 “我就罢了，我还着急回家嫁人咧。不过若你的帐设司缺人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家亦萱妹妹。” 不出姜顺宜所料，蔡亦萱果真萌生了留在京城的想法。 “我自然是不会反对的，若是亦萱你真想留下那便留下。做你想做的事儿。” 扶青本就自小离家，亦萱也是一样。既然有自己的目标他定然是会支持的。 倒是谢若凡在饭桌之上听见蔡亦萱那么一说脸顿时拉得老长，却也没有什么立场开口说话。 “好啦，吃饱我要去喂小兔子。这样我的小兔子就不怕跋山涉水咯~我们一起在东京城里生活吧…” 蔡亦萱没心没肺地跑着去追兔子。 “今日人齐，我想和大家说说，接下来快到春节了，我和扶青打算在这儿过完在动身回岭南。小苏和香铃儿自然不必说是和我们一起的。泽疏姐姐和蔷姐姐你们有什么打算？过几日陈员外要回岭南一趟出货，若是想回去的可一道…” “我回去。” 谢若凡开口，姜顺宜倒是没想到。这一大出戏不过是想让他主动点，却没想到角儿要回家。 “你着急回去做什么？厨艺还没练好，不如留下我们多看看研究研究东京这边的吃食。” 姜顺宜说道。 “我答应了爷爷要回去陪他过春节的。而且有些事我也想回去弄清楚。” 谢若凡这些日子真的有些改变，不像以前那么喜形于色。现在更多了一点责任感。 “那不如我和谢少爷一道走。毕竟办砸了差事，也要去和谢老爷交待一下。反正如今多亏扶青道长，我也不必再看见那些脏东西了。我看还是把谢家给我的银钱还回去，这样比较心安。” 姜蔷皱着眉道。 “蔷姐姐要去也无事，但以后可有打算？” 姜顺宜其实早就想开口留她，只是想知道她自己的打算而已。 “没什么打算，到处流浪呗。反正天煞孤星一个。” “蔷姐姐的酿酒手艺我很是欣赏，我的云水居有佳肴却独独少了美酒。若是蔷姐姐肯为我的云水居酿造适宜的酒那可真是求之不得的…我自然也不是要困住你，但你我一样没有亲人了，要是永远在外飘荡每个落脚地心里会很空…云水居可以作为你的落脚地，我们很欢迎你的。” 姜蔷点头：“嗯…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之前听你们说那馥梦山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自然能酿出好酒。” “那我让扶青写封信给我师父和师娘，你到了以后就先住在梦园。” “好！” “那泽疏姐姐？” 姜顺宜见她发着呆便问道。 “哦…我留下，我还没玩够呢。” “要不要给泽之姐写封信？我巧合旁边就有递铺…” 关泽疏点点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牵挂的人，在外的游子无一不牵挂家人。 饭后几人都忙着给家人写信，院子里静悄悄地也飘起雪。姜顺宜只觉得有这么一群人一起甚是有幸。如今还能牵挂远方的师父师母也多了许多归属感。 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再不是飘荡在外的孤儿了。 第147章 拨霞供 姜蔷离开之前，蔡亦萱把一瓮梅花交托到她手里。收货人自然是那广州府的炙花酒肆的老板——方灏致。 “亦萱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若是挂念阿致怎么又要留在京城呢？” 姜顺宜正在院里烤着火边煮茶。 “总是缠着人家也没意思。要是对方没意思又何必？拉开点距离让他看清楚些不好么…我自己也想清楚了。若是勉强别人也没意思。” 姜顺宜点头表示同意，这几日虽然只是走了三个人，可也觉得院子清净了许多。雪花簇簇倒是有些萧条。总觉得不那么热闹。 “这几日天冷，莫不如我们做回拨霞供如何？” 蔡亦萱蹙眉：“不可！我的兔子可不许碰兔兔那么可爱！” “猪猪也很可爱，昨晚的肉丸子不知是谁连碟子都想啃了的呢？放心，便是吃兔肉也不吃你的那两只。” 说罢姜顺宜竟然背起小背篓和弓箭。 “你要去抓野兔？何必如此麻烦，景大人今日应该和翰林院的人去打猎，一会我找他要两只便好！” 蔡亦萱躺在椅子上潇洒地喝茶，姜顺宜则凑到她身边：“这景大人倒是什么都和你说…兔子那么好的野味他不自个儿吃反倒会留给你？” 蔡亦萱知道姜顺宜意有所指，并不回话。 “既然你不说我就去问景深好了，我现在就去他家找他讨要兔子…我就说我家亦萱要吃的，他总不能不给我吧。” “你激我无用，我在家给你熬煮高汤准备着今晚吃拨霞供好了。我是不会去的。”蔡亦萱小脚丫一颠一颠地剥着瓜子，好不惬意。 姜顺宜见她不肯动，自己出了门。却在大街拐角处见着扶青正给人卜卦。这还是来到京城第一次见他摆卦摊儿。手里铜钱丢了好几次，然后便于人说着什么。后头排队的人不多，姜顺宜也凑热闹。 做托儿这件事她熟。 “扶青道长，且帮我也算算吧！” “寻物问事还是问姻缘？” 姜顺宜笑了：“扶青道长，我婚期将至，不知我未来夫君人品如何？我能否一生顺遂，儿女绕膝？” “不必麻烦算那么一卦，我见姑娘面相乃是大福之人，所愿皆有，所想皆得。且你未来丈夫富贵无极，乃是人品贵重之人，这点你毋庸置疑。且姑娘未来必有儿女双全之福，若没有大可来找贫道。” 扶青认真地说道。 姜顺宜差点没憋住，的确，要是自己以后不是有儿有女，确实是要找他的… 两人一嘴我一嘴好不热闹，前来问卦的人也越来越多。姜顺宜给他留纸条便离开。 【勿晚归，今夜雪里拨霞供。】 姜顺宜往景深府上讨要野兔，这日他所获颇丰，又听的姜顺宜要大展身手，便约上顾家夫妻一同上门。姜顺宜见他所打野味甚多自然也就同意了。 而所谓拨霞供则是将兔肉片成薄片，以山椒、酒、酱油腌制。再为食客准备每人一个风炉，加入高汤小半锅，在锅中涮着肉片吃。 热汤中翻滚云涌，而肉片在其中反复拨弄，颜色逐渐变得犹如云霞一般便有此名。 而野兔肉少，虽然吃着脆爽可骨头也不能浪费。于是姜顺宜将兔子骨剁小，再以胡椒、虾粉、盐淀粉等腌制，随后入油锅炸，直到兔骨金黄酥脆便可捞起，后再复炸一次。再用山椒粉撒在表面。 香酥兔骨则是一道最好的下酒菜了。 可光两只兔子是不够一群人吃的，自然姜顺宜还片了不少野鸡肉、羊肉片。 终于客人到院，原本冷清的感觉完全褪去，入夜了却还是一片热闹之景。 这也是林初晓自成婚以来第一次露面，姜顺宜自然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闲话家常。 见她倒是满身珠翠，跟在顾长浔身边看着是一对璧人。 “初晓，我们往那边女客那桌去，这头男人喝酒急，咱们女儿家慢慢品。” 姜顺宜拉着她就往另一边的亭子去。 “在状元府的生活如何？” 姜顺宜问道，一旁的蔡亦萱和关泽疏也关切地投来目光。一旁的香铃儿帮几人涮着肉。 “也没有如何…夫家待我甚好。衣食无忧，只是相公公务很忙。” 姜顺宜没好气道：“这才几日？就冷落你啊…” “也不是不过家里大事小事都要我打理，我手脚也慢，很多时候相公都睡了我还没看完账。” 林初晓虽然如此辛苦嘴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这在她看来是分内事。 “这成了婚你就变成账房先生了？你到底是她夫人还是打工的。便是做工也不能没日没夜吧…” 关泽疏喃喃道。这倒是她比较有话语权，这里头几人也就她请人做工最多。 “泽疏姐姐，若是你方便能教教我看账么？我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也不敢随便请教京城里的这些夫人小姐…我怕别人取笑我…” 关泽疏自是仗义：“可以啊。这我拿手。” “但此事望大家保密，我怕在夫君面前露了拙，之后我便谎称来顺宜这儿学厨，溜出来请教你…” 姜顺宜掩嘴笑：“可若你回去做出的饭菜不好吃，那我的名声可怎么好？” 几人笑作一团。冬日夜虽长，可几人团在一起吃着风炉里的肉便也不觉冷。 第148章 黄鱼烧年糕 春节前终于是有些回暖，雪停也稍稍有些阳光。如此众人便都爱在院子里晒会日头。 “顺宜你在忙活什么呢？” 林初晓抱着一堆账簿书册入了院子。 “在准备春节的吃食，今日做年糕，你回去时也带去些，别让你家官人起疑了。” 林初晓将身上的披风脱下，在姜顺宜身边烤火：“你这儿倒是烧得暖和，亦萱呢？怎么也不见她来帮你？” “年末，好多达官贵人在家宴客，亦萱已经被钱先生找去帮忙了，如今四司六局怕是最忙的时候了。” 姜顺宜将糯米上锅蒸，方才上锅扶青便带着石臼回来：“顺宜你看这趁手不？我找隔壁琴婆婆借的。还说若需要人手她可以帮忙！” 才到东京住了不过半月而已，左邻右舍的也基本得知这家的姜娘子手艺了得，常给邻居们送吃食。于是大伙儿也喜欢姜顺宜，但更重要的是扶青给他们看家宅风水。老一辈的都被他哄得高兴。 这自是因为扶青只报喜不报忧，若是看出家宅风水的小问题便着手给解决并不给人添烦忧。 姜顺宜见借来的工具正好：“帮忙倒不必她老人家了！我们这儿还有香铃儿和小苏帮忙。让她帮忙吃就好！” 扶青继而又背起自己的竹篮准备出门支摊儿。 “等会小道士！带上几个烧饼，一会饿了可以吃！”说罢姜顺宜提着裙子入厨房包好几个塞入他囊中。 “小娘子，我吃不了这许多。晚上回来还得吃年糕咧。” 姜顺宜眼睛转溜了一圈：“又不是都给你吃的，你支摊儿那地热闹，左右的摊主你可以分他们一些。若是有人问起就让他们来咱们院子的后门买。” 扶青一听便乐了：“生意又要做起来了？这次不卖馄饨改成烧饼？” “我知道你日日去支摊儿不过是想多赚几个钱，我们几人在这京城里住着也是花费不小的。如今没了梦园的那份收入，我也是闲不下来。总之我就是爱干这个，你且快去吧！对了我这烧饼有红糖烧饼还有肉馅的还有葱油的！你都尝尝看哪个好吃哦~” 说罢姜顺宜又往热气腾腾的厨房去。 其实扶青确实在为银钱发愁，带来的盘缠已经见底，可家里这位每日所消耗的食材实在不在少数，每日算命卜卦赚来的实在是杯水车薪。 实际上扶青今日是不打算支摊儿的，倒是想到附近的道馆看看，若是有机会多谈下几笔沉香买卖便能先收个定金。 而这边厢关泽疏边看林初晓带来的账本便越是生气。 “你家这账房先生是怎么管账的？欺负你一个闺阁小姐不知市价？一斗米居然要三百文！便是打起仗来也不过这个价格！如今算是太平最贵不过一百五十文！” 关泽疏拍着桌子道。 姜顺宜闻声也走了过来：“如此顾家便是金山银山也要吃亏空的呀。你一个大娘子在府中可不能太过软弱，任谁都能欺负了去！” 林初晓低头：“我脸皮薄，入府时间也短，下人们不服我也是有的。况且我一个商贾出身，他们大多也看不上我。我又怕这样的小事说与相公他会觉得我无用。家里事情繁杂，这账房先生也是跟了顾家多年的，说起情份怕是我也比不上。” “我瞧着这事你还是让顾长浔处理，他家的破事也不能让你担起来，毕竟你现在掌家，若发现问题不说日后事情揭露了反倒还怪你。夫妻间还是坦白些吧！事无不可对人言，反正终归不是你的错。” 关泽疏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傍晚两人终究是理顺了些账目，姜顺宜的年糕也捶得差不多，蔡亦萱倒是手里拎着两条黄鱼奔着厨房去。 “顺宜你看大黄鱼！这是钱月昇宫里的老友给送出来的，我今日不仅赚了工钱还得了鱼真是开心！”说罢蔡亦萱将工钱也塞到姜顺宜手里。 “三百文？”姜顺宜惊诧，这不过是去了一个白天就得三百文，这是按日付钱而不是月付？ “对呀！不然你道我为何留下，这行当可是赚钱的，像我这种三百文一日，若是厨娘更甚。手艺最佳的一顿宴席工钱十贯钱、绢二十匹！” 姜顺宜瞪圆了眼，她这是错过了多大的一宗买卖啊！？为何之前要拒绝钱月昇？若按次不必签契约的话她倒是非常愿意赚这个钱！ “亦萱，你问问钱月昇还缺不缺厨娘？我回岭南前都能做事！我不要十贯钱，便是砍半我也愿！” 蔡亦萱放下鱼：“这不难，我见今日的宴席厨房里忙慌慌的，人手确实不够。我明日回去便帮你问问。” “好亦萱，好妹妹，今晚我给你做黄鱼烧年糕！” 蔡亦萱一听有好吃的忙不迭帮忙切年糕。姜顺宜则一旁处理黄鱼。 这黄鱼看着便知肥美，只是未到大量上市的时候，能得如此两条也真是稀罕的。深海黄鱼有一种霸道的鲜美让人一试难忘，而年糕则是清香软糯的，两者结合，年糕吸取鲜味又增加了柔嫩的口感。 手打的年糕粘性很强，泡在黄鱼汤汁里完全是醉人的存在。 在烹煮黄鱼的过程中，姜顺宜选用的是香雪酒，而非黄酒。加热后甜味融入，但若说黄酒便会带有一丝苦味，那就是白璧微瑕不够完美了。 天色渐晚，晚饭用完了却都还不见扶青回来。姜顺宜有些担心地在门口张望… 第149章 让人泄气的蛋羹 扶青到家时怀里抱着两匹绢，笑呵呵地像是捡到金元宝一般。 “怎么那么夜才回？”姜顺宜接过他手里的绢，摸着倒是细密：“这绢是哪来的？” 扶青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方才道来：“我今日路上偶遇一道兄，闲聊半日说起绘画之事，便说他有一知己好友寻人作画，因那人要求甚高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于是我毛遂自荐。没想到揽了笔生意。” “哦？找你作画呀？” “临摹，这画得有一匹绢那么长。” 说罢扶青将其中一匹绢打开。姜顺宜眼前映入的皆是青绿山水，华中山峰、江河、渔村有着不同的风貌。姜顺宜虽不懂画却也被深深地吸引。如此壮阔的画卷简直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可为什么要临摹呢？” 扶青示意姜顺宜别太大声，悄悄在她耳边：“那家主说了这幅《千里江山图》也是摹本，可我觉得不像。就看这细节，景物繁多，落笔气势浩荡绝不是普通人可以临摹出来的。” 姜顺宜一听差点没惊叫出声：“真迹？不会吧…听说此画因战乱流出不知所踪…逐渐不为人知,遂湮灭无闻。” “不管这画真假，但我若在两个月内临摹出来我便可以得到十贯钱和十匹绢。明日就有人送绢和各种所需的材料送上门。今夜我心急想要先起稿。”扶青一副技痒的样子，姜顺宜看着就觉好笑。 于是两人合力将两匹绢抱进房中，铺设在案，扶青开始提笔，姜顺宜则在一旁欣赏着画绢。 少年王希孟笔下的大山大岭和江湖沼泽，画面当中的建筑样式以及图中人物的生活场景都像极了江南。开阔的水域，远处烟波袅袅，所设之色让人颇有爽朗之感。 “这可真好看，说不出有多好看，但就是觉得妙，让人仿佛被吸进去了一般。” 扶青边画边开口：“顺宜你看这儿，双瀑和四叠瀑，这儿应当是九鲤湖，九鲤飞瀑，咱们回程的时候可以特地带你去看一看。”说罢她放下笔拉着姜顺宜的手绕到自己的一边：“你看这儿，苏州长桥，我们曾到过这儿。” 扶青又再挪动着画卷：“这群山应该是庐山还有我们经过的鄱阳湖…处处都是好风光，山河秀美。”他的眼中完全是对自然的爱意和这幅画的喜爱。 “你说如此动人的画能否入菜？若是能做出这样的意境，想必普通的菜肴也都变得有意思。” 姜顺宜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曾想在第二日便可做到。 这一日，京城一户富贵人家宴请，姜顺宜和蔡亦萱早早就来帮忙。因着第一次接触四司六局的事宜，姜顺宜很虚心。毕竟是新地方。 “新来的…咱们这儿今日大菜都分配好了。如此一来就剩一个蛋羹需要你来做。” 其中一个厨娘如此说道。 姜顺宜很明显被忽视了，可也没有多言，自己的确不知内部的运作，于是也就照做了。 这家主人也是有意思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不吃反倒忽然加了一道蛋羹，如此简单的菜色真的让人泄气。姜顺宜还想着大展拳脚，什么奶汁鱼翅、红梅鱼肚、翡翠猴头都是她预演过无数次的菜色。 如此普通平凡的菜肴能玩出什么花儿来，姜顺宜想。 姜顺宜先是问准了今夜宴席的人数，于是又往库房找了合适的容器，确保每人都能有同样的器皿上桌。 鸡蛋羹，没错是很简单的，但今天姜顺宜要让它成为今日宴席中的最佳。 “顺宜…怎的还在这儿发呆，后厨不忙吗？” 姜顺宜刚从库房出来就遇上了蔡亦萱，怀里正抱着一堆宣纸，写满诗句。 “你这是忙什么呢？” 蔡亦萱叹一口气凑近她耳边：“还不是这家的主人事多，非嫌我们布置得不够雅致，非掏出他自己的字画让我们张罗起来。” 姜顺宜忽然眼睛亮起，如此说来这家的主人也是文雅之人，若是要在一众厨娘的山珍中脱颖而出，那必要另辟蹊径。 “我的好亦萱，我姜顺宜在京城打响的第一炮可就为着你方才的话了。”说罢在蔡亦萱的脸上“啵叽”地亲了一口，又飞快地跑回后厨。 第150章 双色千里江山羹 浓香的猪油一茶匙备用，酱油入热锅中加入少许冰糖，煮沸后淋上猪油。喷香的猪油和酱油互相作用。 姜顺宜嫌色泽过于浓黑，于是在酱油中加入适量高汤，尝味后满意地露出笑容。一旁剁了肉末炒熟，用极简单的调料而已，最后勾芡盛出备用。 姜顺宜脑子里已经将要做的千里江山蛋羹的雏形模拟了一遍。另又将绿油油的菜叶子搅碎隔出汁液。 准备两盆蛋液搅散，加入温水。此时比例需要摸准，以姜顺宜的经验，最好的蛋羹是一份蛋加一份半的水。而她并不需要精准的量度器，一切凭感觉就可做出最完美的羹来。 如此其中一盆蛋液加入菜叶子汁，瞬间变为淡绿色。 “虽没有石青石绿那么夺目的颜色，但在食物上能给出一些色彩应该已经很有意思了吧。” 姜顺宜喃喃道。 今日宴席共有三十八位宾客。其中八人是孩童，孩童与成人之口味也有所区别，所以姜顺宜打算做两种蛋羹。 孩子们吃的是肉燥鸡蛋羹。而大人们吃的则是双色蛋羹。 话说这双色蛋羹是比普通蛋羹更考验厨师的火候把控，要做出一层淡黄色一层绿色再一层蛋黄色，那必须要让它们分层之余又完全熟透。 如此先在容器中倒入没过盘底的蛋液，待凝固后再倒入第二层，以此类推， 原本姜顺宜打算找透明的器皿上桌，可透明的碗碟不多，不足以让每个人都用上。于是她便退而求其次选了一个宽口的磁盘，如此一来面上的作画空间多了许多，且又有一份神秘感，用勺子挖开便发现第二层的绿色。犹如青绿山水。 没错姜顺宜就是想要在蛋羹表面绘制千里江山图。 既然这家主人如此雅致，那她便一雅到底。 先是在蒸笼里头蒸出五盘，姜顺宜用银针在蛋羹的表面划拉出脑海中记得的壮阔山河。她想到哪便画到哪儿，每一盘皆不同。 时而描绘群山峻岭，时而绘出亭台楼阁、茅居村舍。她记得画中的构图疏密变化，更记得山石肌理的明暗，于是皆用一根银针挑弄出千变万化的画面。 其他的厨娘不知她在做什么，都以为她魔怔了，只自己低头在那儿挑。 “我说姜娘子，食物是用来吃的，如此被你都挑成什么样儿了？主家见了也没胃口了。” 姜顺宜只是笑笑，不说话。 如此前五盘蛋羹已经可以上桌，宾客们大多已经坐定，姜顺宜的速度加快，画的时候蒸后面一笼，连贯麻利地出菜。 而蛋羹上桌之际，同时还配了一小碗酱油，如此宾客将酱油淋到蛋羹上一幅幅山水画便显现出来。 “好一个岭南山水蛋羹。这厨娘有点意思！” 主家人夸到，宾客们皆感叹，甚至歪头看向旁人的画作是如何的景象，一时之间这份蛋羹引起了众人的诗意。 而当最先品尝的宾客发现下层的秘密时，更是惊呼：“真是巧妙，这从群山处挖一勺，便见青山常在。太有意思了！莫不是以千里江山图作为参考的？” “我猜，这厨娘该是员外花了大价钱的吧？” 在座宾客一时炸开了锅，都想知道这是哪位厨娘之手，好吃之余又好看也有意味。旁的小孩们吃的肉燥蛋羹，但却对大人们蛋羹上的图案也十分感兴趣，个个像是见了连环画般兴奋得不行。 众人一问钱月笙方才知这厨娘是从岭南而来的姜娘子，今日才第一次参与席面。 主家吩咐多给赏钱，姜顺宜得到消息笑得合不拢嘴。可更重要的是名声在外，钱月笙可是不会放过这个宝贝金疙瘩。 “明日还有一场席面，姜娘子你来主持！” 钱月笙并不理会一旁那些不服气的厨娘们如此道。 在京城，厨娘们的分工明确，做一项便是一项，切菜只会切菜，炒菜只会炒菜。可姜顺宜却是一人可扛起整个席面的。不论是蒸、煮、烤、炒、脍样样皆精。 可若是小席面她自然一人应付，可大场面定然是有配合有分工的更好，这一点姜顺宜在无梦楼的时候就看得很清楚，也吃过不少亏。 于是心想，这钱月笙是捧杀呢还是脑子不清楚？如此说的话岂不是让她难做，还怎么和厨娘们相处？ “其实我是从小地方来的，乡野做法博得主家人的喜欢也是一时的，各位阿姐的手艺才是平稳发挥。特别是今夜的那道炸卷肝和苏造肉真真是一绝！” 姜顺宜的马屁拍得响，当场几位厨娘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我呢，在京城不会长待，只想多跟几位阿姐学学手艺罢了。所以我还是做些小菜或者简单的菜色就好。大菜我是如何都不敢碰的。” 姜顺宜秉承着扶青教她的做人处事之道，如何都不该出头冒尖。如今只是想多赚几个钱而已，没必要特别去抢别人家的饭碗。 如此她抱着赏钱回家和扶青说起此事也得到了扶青的赞赏。 “我们顺宜为人处世成熟了许多。只是你的点子也是越来越多。这千里江山蛋羹，我也想尝呢…” 扶青画着画也觉得有些饿，听她如此一说也就更想尝尝这蛋羹了。 “我马上给你做，可只吃蛋羹也不顶饱哇…我听小苏说你这都画了一日，午饭时分也是匆匆吃了几口又回房间作画。那么着急只怕会累着你。” 扶青笑笑：“无妨，赚钱养家都是应该的。等交画拿了赏钱我请你到会仙楼大吃一顿！” 姜顺宜笑眯眯地跑到厨房给扶青做吃的，生活虽简单，可两人的生活方式和相遇之初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皆是自给自足容易满足。 第151章 倒腾烧鹅 忙碌几日的姜顺宜终于有休息的一日，因为在厨房不揽事儿只做好本分，那可是赏钱有了也和同厨的厨娘们相处得甚好。这不她一说不知从哪儿能寻到烤鹅的炉子便有厨娘给支了一招儿。 用大水缸改造啊！ 如此也是没错，要是回广州府这土窑或者炉子搭得再好都带不走，莫不如就用个简易装置来趁手一用便就算了。 如此先是一早让小苏出外买一个最大的水缸回来，然后再在底部砸出一个窟窿用于透气，原本水缸只放在地面，姜顺宜嫌不方便，又让小苏用砖头将缸子垫高。 如此一来中间留出空位塞入炭木都方便。姜顺宜设想着大鹅绑颈，然后挂在水缸的内壁里头，如此还要为水缸找一合适的盖子，否则热气都散去是如何都烤不熟的。 香铃儿倒是机灵，说是见过隔壁琴婆婆有一个大陶盆丢在一旁像是不用的，前两日还倒腾着说要是用不上就丢掉。香铃儿还给她支招儿说可以用来养养小鱼。 几乎所有材料都集齐。姜顺宜之所以那么着急非要弄个烧鹅炉来皆因春节将至，虽在外过年，也要像样些。仪式感是自己给自己的，古井烧鹅为岭南一带的特色，中原人似乎更爱吃鸭。可不论烧鸭还是烧鹅都可以用这个炉子完成。 “准备就绪！” 姜顺宜正给烧鹅准备脆皮水和酱汁。 姜顺宜在碗里加入酱油和白糖大量，最重要的是私家货——干陈皮两片。捣成碎末以及炸过的葱蒜、十三香粉、黄豆酱、蚝油等便组成了烧鹅内胆的酱汁。等着往烧鹅的内腔中加入，味道从里到外，外皮则是需要脆皮水的加持。 “顺宜姐姐，我买不到乌鬃鹅，只有狮头鹅，而且还这般大！” 小苏才进门手里拉着一段麻绳，那头牵着鹅来。原来那狮头鹅非常大，姜顺宜目测有个二十斤左右。 姜顺宜笑得肚子有些痛：“你提那么大一只回来，你这是养来看家护院呢还是吃呢？快些去换，你找店家，说要三个月左右的仔鹅便好，最好五到八斤就可，太大了不容易把握火候。” 于是小苏又牵着鹅回头。一人一鹅的背影也是有够好笑。 扶青见远离热闹也出来歇歇气：“怎么小苏又闹笑话啦？” “二十斤的大鹅呢，真以为咱们家吃得了一样。这走了几个人了，光我们六人能吃得了多少？” “我看这烧鹅炉不错，回头咱们回家了也给你搭几个。” 姜顺宜一副且慢的样子：“先看看我做出的烧鹅合不合意再说。你以为那么简单？光是那层脆皮要做出来我估计就要花费不少心思。我只吃过几回，从来还没做过呢。” 说罢姜顺宜又继续调制脆皮水，以白醋红醋加上麦芽糖和米酒便是很成功的脆皮水。 待到小苏回院子时，除了提溜着一只小鹅外大鹅也还在身边。 “顺宜姐姐，我们就把大鹅留下吧！不然立马就有人要买了它去吃咧！” 小苏委屈道，姜顺宜见见他这样又想起蔡亦萱也是这般对待小动物。真真是一个院子里生活的一大家子，脾性都相似。 “好吧好吧，既然是你要的大鹅，可就你负责照顾，每日吃喝拉撒。否则我就铁锅炖了！” 小苏高兴地将大鹅颈子上的绳松开：“好咧，我会好好照顾它，带它回岭南。” 小苏不过也是十几岁的样子，虽然平时做事稳重可也只是个孩子。香铃儿也高高兴兴地和他追着大鹅玩。 另一头的小鹅可就逃离不了上砧板的命运了。姜顺宜三两下便收拾了个干净，她非常小心不敢弄破鹅的皮肤，否则烧出来的鹅皮则就不漂亮了。 先是在鹅的屁股处掏出内脏，洗净再加入两勺方才的酱料，再用银针缝好。如此将鹅吊起，以热水烫皮，随后用冷水再淋一次，然后便是淋脆皮水，反复多淋几次就可以挂起风干。 第152章 招财进鲍受追捧 香气扑鼻的烧鹅终于从‘大水缸‘里出炉，喷香四溢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和酱香。 只是姜顺宜紧皱的眉头扶青一看就知又是对自己做出的食物不满意了，每次遇到问题她都会这样皱眉呆呆地重新复盘做法。 “到底是哪里不对？” 姜顺宜戳着那只颜色不太均匀的烧鹅道。 小苏则一脸期待：“顺宜姐姐，我们能吃了吗？” “切开。”姜顺宜一声令下，小苏熟练地斩烧鹅，先是从烧鹅尾部放掉内腔的酱汁，随后一刀在肥厚的鹅肉上划开一道口子，油脂顺着刀尖直下。 “真香！”扶青捧场道。 “皮下脂肪太多，肥腻。我吃到过的烧鹅那外皮应该更蓬松脆口，而不是那么油腻的。而且上色不均匀，你看这块儿都烧过头了。这是为何？” 姜顺宜对自己的菜色总是诸多指摘，可小苏和香铃儿却已经开吃。嫩鹅加上烧制是绝对不会难吃的，并且有姜顺宜加持的腌料，味道咸淡得宜。但却总是不能称之为完美。 如此入口会觉得满足，但只消吃上数块便腻口了。 姜顺宜也长了一块，外皮刚出炉斩件时还算脆，但只是上桌这一小会儿就软了，变得有些韧。 “脆皮保持不了太长时间啊…” 扶青虽说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最可贵的一点就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见得不同地方的风物。对于姜顺宜的小苦恼他却有法子解决。 “想知烧鹅外皮酥脆的秘密吗？” 扶青如此开口，姜顺宜捏着鹅腿看向他：“想想想！” “你看，鹅的内脏被挖去，只填充腌料是不足够的，所以皮受热不均匀，烤制出来就会这样，且热胀冷缩，一出了炉子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就收缩了。” 姜顺宜边啃腿子边问：“那如何解决？” “充气！” 充气？姜顺宜满脸诧异。 “你可知蹴鞠的蹴球是空心的，用皮制鼓风器充气，按照这个方法给鹅充气，如此皮肉分离，鼓胀起来的外皮就可以烧得均匀。”扶青又想了想：“不过这种鼓风器需要定制吧…否则口子也不合适。” 姜顺宜是个不死心的：“吹火筒能烧火，你说我吹起能不能把鹅吹起来？” “按理来说是可以，用比较细的竹管子也许可以，但你这吹到人都没气儿了。且也不太卫生啊…” 姜顺宜一跺脚：“不行我得试试，不卫生就我自己吃呗。我要是成功了你们谁都不准吃！” 说罢一头扎进竹林里找合适的通心竹管子去了。 扶青知她若是弄不出成功的烧鹅决不罢休，于是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少爷，去哪呀带着我呗！”小苏边喂鹅边道。 “不必，我去顾家转转，你在家吧。” 扶青神神秘秘地揣着银两出门。原本想着回岭南再去给姜顺宜定一个鼓风器，可如今看她急不可耐的样子怕是一刻都等不得。 幸好，顾长浔识得不少匠人，定制一个鼓风机应该不在话下，只不过这需求提出来，工匠们皆都觉得好笑，从来只知道给蹴鞠球充气，却不知能给大鹅充气。 扶青转念一想，若是这做法乃是首创，那说不准真能扬名京城。便是如之前卖出制调味盐的做法般，将这个做法卖出去可能也能赚到一笔。可这一切都要看顺宜的意思，毕竟这手艺和秘制之法说不定她想要留着回岭南发扬光大呢。 扶青到家之时已经入夜，可姜顺宜还在倒腾。 “顺宜，怎么还没睡呢？” 姜顺宜正忙着发干鲍，头也没抬。这些个宝贝虽然个头不大，但是也花了姜顺宜不少银两。想起自己当初在无梦楼吃的两头干鲍简直是暴殄天物。 如今这十几头的鲍鱼一斤已经花了姜顺宜五贯钱，真是不买不知柴米贵。 “方才钱先生来过，见了我的烧鹅尝了一嘴说是不错，想要在我这儿定两只年三十家宴吃呢！可他说若是在内里酿入鲍鱼，为之招财进鲍方才够年节味。我想着，充气之余若是内里有鲍鱼支撑也是不错的。” 扶青笑道：“这就开始又赚钱啦？招财进鲍，打算卖多少钱一只呀小娘子？” “一只烧鹅里头我看着能塞半斤的鲍鱼，一斤鲍鱼五贯钱。那一只招财进鲍五贯钱如何？” “那看来我给你定的鼓风器是非常合时宜了。我想着明日再去买个大缸子，在这院子里给你多支一个炉子，同时间就可以多烧几只鹅。” 姜顺宜一脸明白扶青意思的骄傲脸：“对对对！除了招财进鲍咱还能直接卖烧鹅！过节嘛，家家户户都可以买回家斩件就能吃。你可太聪明了！” 姜顺宜捧着扶青的脸，又搓又揉：“不过，你定鼓风机花了多少？” “那机器不好做，得十贯钱呢…” “啊！这么贵！那我得多卖些烧鹅才行了…除了烧鹅还要卖烧鸡、烧鸭…趁年节我要抢钱！不然咱俩这花钱大手大脚的，还没回广州府呢咱就返贫了！” “那我还是赶紧去画画赶工，早些完成早些帮你烧鹅去！” 招财进鲍一经钱月笙试吃便得到了赞赏，甚至年前的各色宴席主家人都会点明要这道菜。经过姜顺宜改良的烧鹅，皮酥肉滑，就连内腔的酱汁也能做一道特色的烧鹅粉。 以此招财进宝果真是盆满钵满。姜顺宜进来也少去四司六局帮忙，专心做烧鹅。原本一炉子烤一只，如今经验上来了，两炉同烧，一次就能出炉十只，且每只品质上乘。 姜顺宜对这两口‘水缸‘的火候把握得越来越好。 “我瞧着这两口缸顺宜姐姐是想把它带回岭南去。”小苏看着姜顺宜忙碌边叹道。 香铃子反手一掌：“你疯啦？这山高路远的，还没回到中途说不定就被砸碎了！我看鼓风机才是肯定会带着的，毕竟十贯钱呢！” 两人打打闹闹，一副热闹的景象。 门外蔡亦萱蹦蹦跳跳进屋，手里又拎着一叠订单：“顺宜，我给你又揽了生意。城南的王家要三只招财进鲍，隔壁婶子要两只烧鹅，还有还有！会仙楼的找我咧！” 蔡亦萱坐到树下的秋千歇脚。 “会仙楼？”姜顺宜觉得奇怪，这不是京城最有名的正店么？ “是了！那东家通过钱先生找到我，说是让我和你说说要不要将招财进鲍的做法卖给他家呢…说是给一百贯买断！” 姜顺宜一个跳起：“一百贯？！” 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蔡亦萱补充道：“你没听错是一百贯，可是条件是往后这道菜会变成会仙楼的特色菜，你便是到哪也不能再做了！” “那怎么行！这做法是钱先生和我共同改良的，我一人做不了主。”姜顺宜正打着主意回岭南做云水居的招牌呢，还想着在自己的山头养鹅，再提升提升做法。如果就这样买断可不行。何况说将做法卖出去，她为什么不考虑钱先生呢？毕竟他也提过，倒是比这个不认识的人来得好，更重要的是他要让自己再也不做这道菜。 “我倒是觉得，卖就卖咯，反正岭南山高路远的，他也不知道那么多。要是你不卖，哪天他偷学到你的方法也复刻了去，就连钱也拿不到。” 姜顺宜摇头：“且不说我的方法他学不去，便是学去了我也能做出更极致的美味。总之这事还是不提了。我再和钱先生商量。” 第153章 会仙楼的赝品 书接上一回，说到会仙楼欲购姜顺宜的招财进鲍这一菜谱。可蒋顺宜婉拒。 大年初一，姜顺宜一早就和钱月笙到会仙楼，听说今日他们对外宣称有新菜上市。 两人皆觉得如此定有古怪。果真，会仙楼宣称‘招财进鲍’乃是他们独创！ “我定要去拆了他们的招牌！” 钱月笙气不打一处来。 姜顺宜却先将他拦下：“钱先生且慢，今日我们都无事，之所以过来只是想了解来龙去脉而已。何不直接进去尝一尝这道菜。” 说罢两人进屋。东京城里城外许多人都慕名而来，熙熙攘攘的会仙楼好不热闹。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道菜的来历。 和会仙楼巨大的客流量比，姜顺宜可算是做熟客生意的。最多只有些街坊邻里罢了。 原只烧鹅上桌，姜顺宜一见便笑了，可什么都没说，只任由小二将烧鹅切块，里头的鲍鱼不算大，绝对算不上良心。毕竟这道菜在这儿卖十五贯钱。 虽然会仙楼也多加了些不同吃法，比如烧鹅汁浇在米粉上，可这也不是什么稀罕吃法。 “钱先生，我看你是不必多虑了。尽管他们能做出个形似来，可到底是没法完全做出脆皮烧鹅来，你看这软趴趴的皮儿，可比我第一次做的还要差。” 姜顺宜夹起一块道。 钱月笙连筷子都不想碰一下：“吃过的人知道区别，可没吃过的呢？姜娘子我和你提过的，把招财进鲍制作之法卖给我的事，你考虑得如何？如今形势若是你及早卖给我，我便早些将这道菜推出去，免得被人夺了先机。” “呵，还先机？我这儿已经先声夺人。”会仙楼老板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顺宜并不见怪他出现得突兀，这本就是意料之内：“怎么，金老板没从我手里买到制作之法便闭门造车，作出这种东西来，还敢叫‘招财进鲍’？”姜顺宜故意大声说道：“这鲍鱼没有溏心，发得不好，内里不够柔韧，烧鹅没有用一种东西，导致仔鹅奇怪的味道没有掩盖好。” 会仙楼老板脸一黑，慌忙将她拉到一旁：“姜娘子，我愿用一百五十贯购买你的食谱。可你莫要再在此搞破坏。” “可笑，我姜顺宜不接受强买强卖的。这个菜谱我已经以一百贯的价格卖给钱先生了，我这个人做事从不赖账，说是如此便是如此。” 姜顺宜并没有忌讳人多，仍旧在会仙楼前厅大声疾呼道。 至于人群中，好几个饕客都认出了姜顺宜。 “姜娘子，如此说来，会仙楼的‘招财进鲍’并不是首创？之前会仙楼号称是他们新创的菜谱，我们还以为姜娘子你加入了会仙楼呢！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姜顺宜故意走到会仙楼的前门，像是引着众人一般：“我姜顺宜，岭南人是也，在京城不会逗留太久，这道菜若大家喜欢可以在钱先生的食肆品尝。会仙楼这道菜乃是‘赝品’。尝过这道菜的饕餮都会知道，会仙楼这道菜用料不足，而且根本没有把烧鹅的精髓做出来。” 姜顺宜转而向钱月笙：“钱先生，请随我到院里，找几个人力将工具取回。” 如此钱月笙自然明白姜顺宜是同意将这道菜完全授艺于他。 第154章 燕窝红白鹅肉苏脍 “顺宜姐姐，钱先生那边又送来了烧鹅，说是让你看看是否合格。” 小苏还未进门就大喊道。 “啊？怎么又送鹅来。这一连几天咱们家都吃了多少鹅了！好吃也不能总吃吧！” 香铃儿和姜顺宜一块挑着燕窝说道。 “无妨无妨，今天我做道特别些的鹅肉吧。今儿个我邀了顾家夫妇来吃一席。初八后咱们就启程回岭南了，虽说过年吃多了大鱼大肉，可也总要有些能上得了台面的菜色。不过今日你们须要给我找到一个圆桌般大小的碟子哦！今日只一道菜。” 姜顺宜卖着关子道。 一边收拾着嫩草鹅：“小苏，来拔毛咯，拔干净些，这是我要做白卤的，皮儿可不能破。” 小苏点头接过草鹅：“这次怎的用这种鹅？和烧鹅不同？” “草鹅皮下脂肪少，口感比较实滑。” 姜顺宜往厨房去，煮了两锅水，随后放入各色香料，有八角、甘草、干沙姜、陈皮、豆蔻、干辣椒、草果、白芷、丁香。 “为何要熬两锅白卤水？”扶青背着画卷正准备出门交画，见姜顺宜忙活着也忍不住进来看一眼。 “你这小道管那么多做什么，一会回来吃便是。” 扶青不依不饶：“姜娘子，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我这一出门满脑子都是这白卤鹅。” “好吧好吧！两锅是因为热卤浸鹅，凉卤过冷。” 扶青得到答案满意地点头：“那我这便出门了，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 姜顺宜只笑笑，通常扶青赚了钱都爱给她买好吃的，这次肯定也是不会例外的。说是冰糖葫芦可说不定回来又是别的什么新奇玩意儿。 热卤几乎已经出味，收拾干净的草鹅直接放入锅中，用最小火慢慢将草鹅浸熟。等待的过程中燕窝也用清泉水泡发。待鹅卤水差不多之时便用那汤反复蒸燕窝三回，每回都要滤出汤汁重新加入。 这样慢炖燕窝的功夫姜顺宜现在已经可以放心交给香铃儿或是小苏，这两人的厨艺也日益进步，颇有一副副手的感觉。 而一旁的烧鹅则需要姜顺宜用锋利的刀片成薄片，可这薄片却也极为讲究，无骨有肉带脆皮吃到嘴里是刚刚好不会肥腻，也不会过于单薄的程度才算是完美。 钱月笙按照姜顺宜的方法烧出的鹅皮足够酥，充气足够了自然皮下脂肪经过烧制变得丰盈，即便是久放也可以保持皮脆达几个时辰之久。 “顺宜，我这带回了许多鱼圆呢！是咱们那儿的厨娘做的。我见着特别带回给大家伙尝尝。” 蔡亦萱提着东西到家，姜顺宜打开一看，这鱼丸外层沾满了碎浮皮。 鱼圆加猪皮的团团圆圆，意头也好。 “正巧，这些鱼圆用鹅汁蒸上，一会摆盘围在一旁。” 姜顺宜心想，浮皮要是洗了够味的汤汁能撇去猪骚味之余还能带出鱼丸的鲜甜，这也是绝配。 另一头早上蒸着米饭，可是普通米饭过于简单。姜顺宜便取了姜葱蒜捣碎，大量小葱让捣成泥的葱姜蒜酱变得青绿青绿的。 酱汁入锅加入少许猪油爆香便倒入饭中搅拌均匀继续蒸。谓之“翡翠绿油饭”。 白卤鹅起锅放入凉卤中，待皮变得紧实便能片薄片。 巨大的碟子中间铺上白卤鹅肉片，上层则是烧鹅片儿，最顶端则是鹅汁燕窝。一旁是各色蒸鱼丸、肉丸等。最外一层则是一圈儿小碗，装满了翡翠绿油饭。 如此上菜简直是视觉盛宴。其中自然也有蔡亦萱的功劳，当中摆盘可是讲究，有各色雕龙画凤的雕刻，以萝卜或者水果为材料。这雕刻乃是出自扶青之手。 “简简单单又是一餐，状元郎和夫人可不要嫌弃哦…” 姜顺宜自谦道。 林初晓眼见如此不得不叹：“顺宜呀…你这若回岭南了，我可就没有好口福了！这燕窝我还是第一次吃咸口的！鹅汁浓香，咸鲜可口！” “要是你觉得不错那便去钱先生的饭馆呗，他也是做得一手好菜。” 姜顺宜不忘给这位大客户拉拉生意，她可是从钱月笙手里赚了一笔菜谱费的。不然她才舍不得花重金买燕窝来宴客。 “我见众人都是做燕窝红白鸭子苏脍，可为何顺宜娘子你会选用鹅肉？” 顾长浔问道。 姜顺宜看了一眼林初晓，心想这人可还真是不体贴：“鸭子凉性，而鹅肉性平更适合你娘子食用，怎么你不知道她体质不太好么？” 姜顺宜毫不客气地打脸，顾长浔只是尴尬一笑。果然爱还是不爱真的很有区别，若林初晓是他那爱而不得的人他又岂会有这一问？ 姜顺宜也不免觉得自己算幸运，能遇上扶青这样一个人。否则她宁可终生不嫁。 为避尴尬，姜顺宜故意独自往厨房调了两碟蘸汁，然后再回到桌上。 “这是浙醋蒜水，另外一碟是沙姜蒜蓉酱油。” 蔡亦萱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真是要当咱们岭南媳妇的人了，咱们那儿的沙姜蒜蓉酱油是我哥哥最喜欢的。这白卤鹅就是要配它。” 关泽疏也凑热闹：“我倒是觉得这醋也不错。酸酸甜甜的，生活百味。” 姜顺宜却不会因为这一句半句的玩笑话脸红，毕竟自己早早晚晚都会嫁给扶青，这句‘岭南媳妇’她担当得起有余。 第155章 奁产 在外几月，终究是到了回程的日子，蔡亦萱会留在京城，也就直接租住在原来的院子了。姜顺宜启程，比来时行李还多。最主要是扶青给她定做的鼓风机一定要带着走。 和来时一样，回程也选择水路，姜顺宜看着一路开阔的景色，一时间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有家可归的感觉真好…” 她仰着头，米酒从口腔滑入，柔滑的酒体深得她心。 “不仅有家可归，最主要的是终于我能让你有个家。” 扶青从手中的匣子里拿出一堆田产地契。姜顺宜已经喝得有些迷糊，眼睛眯着接过,凑得很近方才看得清楚。 她绯红的脸溢满笑意：“这不是沉香林那一片的地契？这又是哪里？你还有宅子？” 姜顺宜多少有些惊喜，之前还道他们两人是穷鬼，可不曾想扶青还是有点家底的。 “以后都是你的，这点薄产作为你的奁产。我知你无其他的家人，日后嫁入我家我定然不会让你过苦日子。但还是想为你准备嫁妆，除了这些我还攒了些珠宝首饰，这趟一路上我给人看风水也赚了些，到时候全都给你添置起来。” 扶青将盒子交到姜顺宜的手里：“除了这些以外我还想给你定制一批瓷器。咱们经过鄱阳湖便能顺道去一趟景德镇，届时你只挑自己喜欢的，咱们都带回岭南。” 姜顺宜突然想起来时的想法。既然岭南港口发达为何不利用起来？ “我要白胚瓷器，没有图案的那种。” 姜顺宜满脑子都在想着赚钱，如果以此白胚回到岭南再雇工匠按照番商喜好绘制图案售卖想必能卖出奇高的价格。 扶青用手敲了敲江顺的脑袋：“我在说你的嫁妆呢！” “我知道了，我自己的我都会挑，但你一定要留着些银两让我采买白瓷！说好了，给我留着银两。我得好好筹划筹划。我找泽疏姐姐去啦！” 姜顺宜想关泽疏常接触国外商人，对这方面定然也是有了解的。于是往小厨房随手做了几个下酒小菜便敲了关泽疏的门。 “泽疏姐姐得空吗？” 关泽疏正在看书：“进来。” “泽疏姐姐，你在看什么呢？这书上的字都和鸡肠一样一卷一卷的…” “这是外文书，咱们有自己的文字，而国外也是一样的。” 姜顺宜立马来了兴趣：“那么说泽疏姐姐你看得懂外文。那你可知这些外国商人喜欢哪种图案？” 关泽疏敏锐地察觉姜顺宜有话要说：“有什么想问便问吧。” “姐姐，一般外国商人会喜欢咱们的瓷器么？” “自然，长沙窑瓷、三彩瓷、越窑青瓷、巩县窑瓷、邢窑白瓷、耀州窑青瓷等都很受欢迎。广州乃贸易港口，东亚及东南亚的商人都会从这儿贩运瓷器。当中波斯商人、阿拉伯商人会将瓷器贩运到南海诸国，而后再转售世界各地。价格也会因此暴涨。” 说罢关泽疏继续翻着书。 “这些图案…” 姜顺宜被书上的画吸引。 “这是圣经故事。” “若是把他们喜欢的图案绘在瓷器上，由我们直接售卖，中间差价完全由我们接收，泽疏姐姐你觉得这可行吗？” 姜顺宜并不遮掩，她本就是想寻求合作的，光是她一人自然无法周全。且关泽疏对西洋文化十分熟知。 “可行。欧重华彩，我们投其所好，将白器运至岭南，另雇工匠按照西洋画法加以绘画，开炉烘染，制成漆器。只是这样的工匠可不好找。” 姜顺宜一笑：“我家扶青可是画工了得，自然得雇一批画匠，只要是有绘画功底的想必临摹起来也不会难。” “顺宜呀顺宜，你终于想起和我合伙做生意了，之前看你邀请姜蔷到你的云水居去，我可嫉妒了呢…你这转数够快，合该你赚钱。” 第156章 祖母们的回信 经过好一番周折，姜顺宜一行折返岭南，走过梅岭时不忘为蔡亦萱收集了些红梅。待到下次相见再以此入菜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终于回家啦！” 姜顺宜望着不远处的梦园，出门不过几月，可归家时仿佛处处都不同。四季更替，走时接近冬天，归来时已近清明，而清明时节并不宜嫁娶。如此便定于初夏之际。 正好姜顺宜偏爱夏日，如此宴席中便能有她素爱的凉食、冰糕之类的。 “师父师娘！我们回来啦！可曾收到诸暨来的信？” 姜顺宜着急问道，她是孤儿，成婚之事自家并没有长辈，便请扶青写信到诸暨邀宋祖母、魏祖母到岭南来。 可只怕山高水远，两位老人家来回奔波。 蔡夫人不禁笑道：“顺宜，你如此就不怕你师父和我吃醋？便是刚回家就惦记着别人，也不说想我们…” “师娘，我自然是想你的！我们路过景德镇为你定制了一套瓷器想必你会喜欢！” 姜顺宜窝在成嬴娘膝上，颇有几分女儿与母亲撒娇之感。 蔡瀚生张望着，似有话想说。 “师父这是在瞧什么？之前的信中与你说过了，亦萱暂时不回。” 蔡瀚生甩了甩衣袖：“我又不是在看她。她回不回来，学不学厨都该她自己决定。我这是看着若凡今日怎么还不来。” 姜顺宜倒是许久不见谢若凡等人了。还有方灏致，不知道他得知亦萱不回岭南了没有…若是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她便拉着姜蔷出门，美其名曰带着姜蔷到处逛逛。实则姜蔷来到岭南这些日子可早就逛遍了。 “扶青，你且收拾着东西，我去炙花酒肆瞧瞧。” 扶青正将行李和各色礼物卸车：“可别乱跑，这些个礼物我可记不清哪个给谁的。” “行行行，都卸下来放着。” 说罢拉着人就走，姜蔷也是服了姜顺宜这跳脱的性子：“方才不是问着信的事么？” “对呀！” 姜蔷掏出信：“喏，早就收到了。” 姜顺宜着急，就在家门口边上台阶上坐着拆开信。 “魏祖母和宋祖母不便来岭南了…”姜顺宜看完信有些失落，两位老人家近期腿脚愈发差，几乎连家门都甚少出，莫说来岭南那么远了。 如此一来，姜顺宜实在是没有亲人为之见证了。 姜蔷明白她的想法：“不如顺宜和我结拜成姐妹如何？这样你成婚的时候我就以你长姐的身份送嫁。” 她眼神温柔，眼前的姜顺宜仿佛是她的影子，与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无人依靠。 “真的吗?” “你我都姓姜，有何不可？如此说出去人家都以为我们是亲姐妹罢了。反正我也是无依靠的，能有个妹妹不知道多高兴。” “好！” 姜顺宜一下便将坏情绪丢到一旁。两人牵着手就往炙花酒肆去。好些日子没回来，竟发现酒肆的门面焕然一新。 果然是方灏致，在雅致这一方面可谓极致的。走时，炙花酒肆还未曾有如此热闹的门庭，可现在可是要排队方能进入。 但姜顺宜自然是不会乖乖排队的，拉着姜蔷就从后门窜入。 “小二，你们东家呢？” “呀！姜娘子回来了！我们东家正在二楼与人斗茶呢！想着也快结束了，要不您去凑凑热闹？” 小二深知姜娘子的重要性，东家早就交代过，无论她什么时候来都是好酒好菜好招待的。 “不凑不凑，给我来点你们这段时间最受欢迎的酒菜来。一会你东家斗完告诉他我来了。” 说罢姜顺宜自顾自往二楼的雅间去。 姜顺宜边走耳朵却没闲着，边听着别人议论。酒肆里果然是八卦集散地。 “你可尝了无梦楼的新菜了？” “可是一绝！” “最近听说这东家大有长进，都入厨房亲自掌勺了。” “这荒唐的谢家少爷可真是浪子回头了。” “浪子回头也不算什么。听说他厨艺长进是因为谢家有一绝学菜谱，想必是得到传承了？” “可他的师父是往日畔梦楼的东家蔡先生啊！所以到底师从何人？” 姜顺宜听着他们的话故意放慢了些脚步。 不过是一段时日没见，难道就真有了这般长进？ 第157章 黄鱼杂菜饺 方灏致招待姜顺宜的茶便是蔡亦萱的梅花做茶。香气四溢满室幽香。 “姜娘子才回来就光临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 方灏致入雅间后便笑着坐下，手边还端着几样小菜。 “不见一段时间阿致你倒是客气许多，如何，我家亦萱给你带的梅花你可喜欢啊？” 他拿起茶杯，梅香飘入鼻腔，随即滑落舌尖：“亦萱娘子的心思是好…只是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姜顺宜看了一眼姜蔷，她这可真是守口如瓶的，居然没把亦萱的事告诉他。 “怎么你没收到亦萱的书信啊？她在东京嫁人了啊…” 方灏致突然瞪大双眼：“可是亦萱明明说的是在东京待一段时间就回来的呀！怎么嫁人了呢？” “看来你是看了书信的，那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姜顺宜故意逗他：“嫁人倒是没嫁的，可过些时日就不知道咯。她自由自在的又随心，遇到对的人说不定也就私定终生了。怎么，你原来也那么在意她？那为何当初人家追着你跑的时候你又没表示？” 姜顺宜喝了口茶，忍不住又继续开口：“人家现在在东京城，追求的公子哥儿都能排队到杭州去，就连谢家那位也是被我家妹子迷住咯。我话至此，也该去无梦楼看看那位收心的谢家纨绔…浪子回头我想亦萱也会很欣慰…” 姜蔷往窗外望去，脸上扬起一抹甜笑，八卦的姜顺宜顺着她的眼神看下去，只见陈岳书正在自己铺子外清点货物。 “蔷姐姐莫不是回程有什么故事是我不知道的？” 姜顺宜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姜蔷用衣袖遮住笑脸：“也没什么…” 两人出了酒肆就往无梦楼去，说来也是奇怪，姜顺宜以前对无梦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看了这次回来却觉得极为亲切。也是自己忙碌过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感情？ “呀！姜娘子回来了！今日我们东家亲自下厨。” 小二见她来了立刻凑过去。 “既然你家东家下厨那我就点一道杏仁蒸羊，一道琉璃虾扇，还有一道乌云托月…不必告诉他我来了，只管点这三道菜就可以。” 小二犯了难：“可是咱们这儿的菜谱没有这些菜…” “你进去告诉他有人点这些他就明白了。” 姜顺宜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他，也想考考谢若凡，看看他的厨艺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有了巨大的进步。 不过即便是真的也不奇怪，这段时间跟在师父身边，想必他也是大有裨益。 姜蔷笑道：“知道的是说你这个师姐在考验，不知道的以为你故意为难东家呢！你倒是会点，一道蒸羊已经够难的了，还有一道功夫菜琉璃虾扇，还有一道乌云托月连我都没听过。” “这就是我的考验的重点了，只给出这个菜名，其余的就交给厨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做出来会是什么，且看他是如何设计这道菜的咯！” 不一会谢若凡就拎着锅铲出现：“我就知道是你，你回来了？我就知道是你，点的什么稀奇玩意？我不会做！” 谢若凡虽然嘴上那么说，脸上却带着笑意。 姜顺宜也不恼：“现在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我也不难为你，等你忙完这一阵再给我上这几道菜吧。现在就先来点最近你们这儿最多人喜欢吃的菜品垫垫肚子。” 随后上桌的竟是一笼蒸饺，姜顺宜想着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这肯定内有乾坤。于是将饺子咬开，黄鱼的香气扑鼻。原来是黄鱼做成的蒸饺。 可黄鱼做成馅料和其他的杂菜混在一起没有什么丰盈柔润的感觉倒是有些逊色的，这道黄鱼杂菜饺子只能说以新鲜大黄鱼作为噱头是可以，却模糊了美味的概念。 杂菜需要醇厚的油脂才能将青草味盖住，黄鱼虽然鲜美可只有鱼腹可称为肥美，其余部位缺少油脂的浸润一样是干柴 不功不过却没什么亮点。 “咱们东家这些日子搜罗到一批大黄鱼，于是黄鱼宴成了无梦楼里最火热的。这黄鱼杂菜饺子就是黄鱼宴中最受欢迎的了。” 小二哥边上菜边道。看着颇为骄傲自己东家的手艺，相比以前这二世祖，目前这样确实会让人想要看个新鲜。毕竟浪子回头做厨谁不来看看热闹？ 只是热闹过后，这手艺怕是撑不太住… 第158章 乌云遮月 朱有生将一道琉璃虾扇上桌：“顺宜娘子许久不见了，少东家可好啊？” 明显朱有生问的少东家应该是扶青而不是谢若凡。 “好啊，怎么现在要你来上菜了？早茶点的时间段不是过了么？你应该负责早茶的呀…” 朱有生欲言又止，姜顺宜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该不会是谢若凡忌惮你，不让你做主了？还是宁大厨？” “顺宜，那么就不见你还是那么大的火气。”宁大厨竟然也入了厢房：“自从上次比厨后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留客啊…现在好不容易少东家成为了吸引食客的一个卖点，你倒来踩一脚。” 宁大厨说着笑，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也没有了以前那样的针锋相对。姜顺宜只觉得这趟出门回来后看事情的角度也有了变化。对于从前宁大厨统管厨房的方式方法也多了很多的理解。 “宁大厨说笑，我不是踩谢若凡呢，毕竟师出同门，只是食物到嘴好坏不由得我决定而是我的味觉。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味觉，相信宁大厨也不会。” “哈哈哈哈。”宁大厨大笑着：“这趟出门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食材和菜色？” “京城卧虎藏龙，我还没吃遍，但也给大家带了不少手信，已经让我家小厮送到后厨，只是不知我原先的几位帮厨还在否？” 姜顺宜想起小马、向云他们几个，也关心他们的去处。 “在呢，现在小马统管早茶点那个时间段，沿用的还是你之前定下的点心。朱有生则到午市来当二厨，现在是我身边得力的人。”宁大厨解释道。 姜顺宜这才放心不少，至少他们都没有被亏待。于是夹了一片琉璃虾扇。 “嗯…海虾锤扁成扇形，尾部绕起包裹的是河虾，再用薄薄的琉璃芡做出晶莹剔透的样子。河虾的鲜甜软糯和海虾的爽脆形成对比。这道菜虽然是功夫菜，可是复刻也不难。” 姜顺宜明显是引着无梦楼做新菜的节奏。 宁大厨自然明了：“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一味循着旧历做事是不行的，虽然厨房容易管理了，可食客也无新意。最近我们也有在想新菜，只是这道算是上佳。能否让无梦楼加入到菜单中？” “我卖食谱可是有价格规范的，谢若凡知道。” 谢若凡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门，手里捧着一碟子羊肉：“我知道。可是这菜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还要给你付费？” “杏仁蒸羊，嗯…不错，没有膻味只是稍嫌这肉切得不够厚，再厚一点吃起来会更爽快。” 姜顺宜夹了一筷子，示意姜蔷赶紧吃。 姜蔷尝了一口：“谢公子，厨艺有进步。” “有进步个什么呀？还差乌云托月呢…” 谢若凡听姜顺宜一说，明显犯了难：“我正苦恼。不知怎么做。” “唉…猪脑子也…” 姜顺宜领着一群人进了厨房，这风风火火的样子颇有威势。进了厨房更是受注目礼，当中的人要么就是曾经目睹过姜顺宜的手艺，要么就是新来的可却都听过她的传奇事儿。 这可是和宁大厨比成平手的人物呀… 只见她舀了一勺高汤，顺着锅边以筷子搅起旋涡打入一颗生鸡蛋。鸡蛋随着旋涡转动，蛋白包裹蛋黄很快形成了一个圆球。随后丢入几片紫菜和少许虾皮。 姜顺宜嘴里像是数着数，数毕起锅倒入碗中。 “乌云。”她指着弥散在汤中的紫菜，“遮月。”白色球形的蛋就是圆月。这颇有诗意，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紫菜蛋汤竟然被赋予那么有意思的名字。 随后她用勺子将鸡蛋戳开，当中竟正好是糖心，橙黄的蛋黄不是水液的状态而是半凝固。时间把握得正好才是这道‘乌云遮月’最值得的地方。 “顺宜，这糖心鸡蛋的火候把握如此精准是如何做到的？” 谢若凡惊叹，若是每次出品都能把握如此精准的状态那这道菜一定可以大受欢迎。只是溏心蛋却不是次次能做出来的。 “那就必要你自己试，自己数。把握规律。这个灶台是我之前用惯的，多大的火需要用多少时间我聊熟于心。甚至鸡蛋的大小，拿在手里的感觉也是一个出色的厨子该把控的。好好练练。我回家啦。” 说罢姜顺宜拉着姜蔷离开，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背影。 第159章 香椿炒饭 书接上一回，自回岭南后，姜顺宜则一直挂念着馥梦山，总担心着不在的几个月关泽朗不知将她那好山好水有没有照顾好。怕只怕扶青的沉香都被他盗走了… 可想想人家家财万贯，好似也没有这个必要。 于是领着一行人，甚至还有咋子京城带回的风机往云水居去。一路上搬搬抬抬的人走了一道，声势浩大。姜顺宜边念叨着花钱雇人还不如重新造一个机械，却发现上山那一路已经被铺得极好，算是比往常要平缓很多。 想必关泽朗是花了大钱的。 “扶青你看香椿！”姜顺宜见着好吃的就眼泛光，走不动道。非要去摘些。 扶青也是馋了：“雨前香椿嫩如丝，雨后香椿变木质。现在的香椿是最好的。” 说罢也一同动手摘着嫩芽。 “多摘点，一会给大家做个香椿炒饭。这一路爬山大伙肯定都饿了。” 一行人到达云水居时彻底傻了眼… “扶青，咱们没找错吧？这真是咱们馥梦山？真是我的云水居？” 扶青也惊叹：“是啊…要不是那招牌还是我当初定做的那个，我都觉得我自己走错了。” 眼前亭台楼阁，轩榭廊舫。精美的建筑，处处装饰得动人又与自然融合。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扶青吟诗看着海棠花发呆。 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关泽朗原来一直待在山里。看样是把这儿当做了隐世之地：“哟，好久不见啊顺宜妹妹。” 关泽朗直接忽略了扶青的存在，与之擦肩倒是热情地绕在姜顺宜身边甚至给她扇着扇子。 “妹妹这一路上热吧？进屋给你泡壶花茶怎么样？” 姜顺宜见扶青脸色不大对劲，后退了一步：“你把我的云水居造得不错，呃…赏你一口饭。我去做饭…” 说罢扯着扶青就往厨房去，而厨房更是让她惊愕，这配置可比无梦楼还要上乘。不仅仅有足够多的灶台，就连炊具都是订造的。可见上头还有云水居的标志。 “啧…这不得不说关泽朗还是很懂做生意的门道的。这么一来云水居整个格调都不同了。”扶青虽然有点小吃醋，可到底还是很肯定他这几个月的功劳的。 姜顺宜只摘着面前的香椿，一锅水烧开将香椿嫩芽放入热水，瞬间红叶琥珀转变为嫩绿，一股独特的芬芳汹涌地窜入。 将嫩芽捞起又泡入冰水之中。 热锅加入两勺猪油以及米饭翻炒，米香升腾而起。扶青也没有闲着，帮着把香椿切碎，还有姜顺宜最喜欢的云腿也切成小丁。 待到米饭被翻炒得足够松散的时候放入。随后只需要简单的酱油和盐以及白糖调味即可。 小苏在一旁学着姜顺宜的样子也帮忙加入炒饭的行列，毕竟方才送物什的人都团满了院子，不给口饱饭吃可太没人性了。 “小苏喊上香铃儿还有我见关泽朗应该也是带了几个家厨来的，让他们也来帮帮忙。这儿香椿不太够，我再去摘些。” 说罢姜顺宜就要出去。 “慢着！”扶青一把抓住她，这人就像只野兔子似的没时停：“你一口饭都没吃呢？不饿？别只顾着别人。吃几口再走。” 说罢扶青舀了一勺塞到她嘴边，姜顺宜自然也不拒绝。埋头就是大吃几口的模样，正好被带着厨子而来的关泽朗看见。 两人旁若无人，便是姜顺宜见到他来了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吃饭。 “顺宜在你手下就跟没长手似的。”关泽朗语带讽刺。 “顺宜不是在我手下，而是作为我未来的妻子是该享有我照顾她的权益。吃好了吗？我陪你去摘香椿。” 扶青用衣袖给姜顺宜擦了擦沾满油的嘴角，女孩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关泽朗竟也不知好歹地跟着两人去摘香椿。 “话说，关二少爷你这几个月就一直在馥梦山？都没有回去看看？泽疏应该有写信回家的呀…” 姜顺宜随口问道。 关泽朗一提到关家就叹气：“没有回去过。姐姐前几个月说是要去安南还是注辇看一批宝石，我回去了也没意思。家里又没有人。” “不过还多亏了你，把这儿建得那么好，我看造景你是有一手的，还有靠近河岸那边的戏台子也是有意思。以后请人来唱戏肯定可以吸引不少客人。” 姜顺宜一路走来一路观察，处处是景色处处有游玩的乐趣。可比原先只有沉香树要精彩得多。还得是开发才行。 “那是自然。”关泽朗也学着她的样子掐嫩芽边又开口：“你都不知道我投入了多少。那戏台子后方就是我以后隐居的地方，远离人群，我往后就长住这儿了。” 姜顺宜无奈地摇摇头：“既然你投了那么多银子，要个住处也不是说不行。不过你总要回去看看泽疏吧…现在她可是一个人在家的。” “这段时间你没在，我给你搜罗了好多新罗而来的上好药材，入菜也是不错的。”说罢关泽朗往更远处去摘香椿。 扶青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想再提这件事：“别逼他了。总有一日会想明白的。我看这些差不多够了。不如回吧…” 几人又踏上归途，只是扶青总是回头不知探望着什么。 临近清明，他心下总是不安。 第160章 清明事 清明时节家家户户俱出郊省坟，以尽思时之敬。扶青一家也没有例外，只是今年蔡亦萱在京城忙活而没有能及时回来。 姜顺宜则也是同去扫墓祭祖。且不说将要嫁入蔡家，即便算作蔡瀚生的徒弟一同祭祖也无不可。姜顺宜是从没有过祭祖的经验的，但按照她这样特殊的体质来说也该多多留意。 于是她只乖乖地跟在扶青身边，扶青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手里不自觉地捏紧了她些。 “一会看见什么不妥的就拉一下我，万万不要说出口。待在我身边就好。” 扶青扬了扬衣袖替她挡住微微细雨，也挡住了前面的视线。 姜顺宜只觉得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她本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可是有扶青在自己也乐得做一个小女人… “知道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先祖们的坟墓也不好找，绕了好多圈都没有找到准确的位置。姜顺宜此时也已经有些乏了。来来往往有不少上山祭拜的人，还有很多带着孩子一同前往。 她有些不解：“扶青，那么小的孩子这时候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姜顺宜直觉认为，那么小的孩子眼神纯洁且容易看见鬼魂。 “的确，五岁前的孩童最好不要来祭祖，我见那个小的不过四岁…” 说罢他往那孩童的父母身边去，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孩童的父母取出一件孩子衣裳铺在地上然后念念有词。 那孩子还在人堆里疯玩，不过一会父母将他喊回便往山下去。离开前还不忘对扶青千恩万谢。 姜顺宜自知不该这个时候追问便也没再说话。 终于祭拜的仪式过后几人准备离去，正在大伙收拾着拜祭物品时姜顺宜发现一个透明的物体撞入了坟墓里。她霎时间惊呆在那儿。 “怎么了？”扶青看她都看得呆呆的问道。 姜顺宜不回答，只觉得眼前的透明物体像是和她玩着捉迷藏般，在坟墓那儿进进出出，虽看不清那物体的五官可明显是一个人形。只是那人形过于矮小，姜顺宜一时觉得奇怪… 见过鬼神，可没见过这样的呀…莫非是一个孩童的孤魂？ “顺宜！快回来！”扶青突然大声道。 “呀…那么大声作甚？”姜顺宜这才回答。 “你要吓死我啊?再不回应我我可要喊魂了。” 扶青满眼都是紧张。 “没事…回去再说。” 扶青似乎明白姜顺宜的意思，应该是看见些不该看的了。于是急急牵着人往山上下走。家里的众人也知道姜顺宜的特殊并不责怪。 两人终于回到马车上，扶青这才握着她的手：“到底看见什么了？” “你刚才给那孩子的父母说了些什么？先告诉我嘛…” 姜顺宜好奇得紧，将孩子的衣服丢在地上的操作她从来没见过。 扶青叹口气，她还知道八卦看来事态不算严重：“就是喊魂的一种方式而已，孩子到山上或者玩疯了的时候三魂就容易跑出来，山上的山精妖魅就多且还是去祭祖的就更忌讳了。有备无患，喊一下魂不至于孩子到家再出事，到时候魂魄不齐就麻烦。” “哦…山精妖魅…”姜顺宜念叨着。 莫非刚才看见的是山精？不然的话为何造型如此奇特？ “到底看见什么了？”扶青又一次问道。 “就是看见从坟头里有一个透明的‘灵魂’飘进飘出的。它还看了我许久…”姜顺宜顿了顿：“我怀疑是山精，因为它很小一个…唔…” 姜顺宜突然被扶青捂住嘴。 “别胡说，山精怎么会进我们家的祖坟？” 姜顺宜反应过来，那谁能进进出出祖坟？自然是扶青家的祖先咯…她居然还说太太太太爷爷矮小？这回完蛋… 扶青顺了顺气：“越是年岁大的魂魄越是矮小。之前你常见的都是近期过世的鬼魂，大多保持生前的样子。” 姜顺宜的嘴被掩得严严实实，只乖顺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敢再多说什么。 清明这个特别的时期里她还是乖乖待家里比较合适。说来也奇怪，已经好久没有找上门的鬼魂。姜顺宜也觉这样平静的生活蛮好的。不用经常被惊吓，但当然了，若是无助的鬼魂找上来了她还是十分愿意帮忙的。 只是今日见的不知是太太太太爷爷还是太太太爷爷…反正就是老祖宗，这算不算是对她这个未来蔡家儿媳的肯定？ 姜顺宜自己就当做是咯… 第161章 香炸雀舌 谷雨前的新茶一溜烟地送入梦园，姜顺宜算是开了眼。都说清明时节斗茶乃是最精彩的，方灏致的酒肆日日都团着人。 而家里也热闹，忙着将新茶制成茶团或茶饼。这是蔡瀚生的习惯，让近郊各地的茶园送上最好的茶叶自己制作。 “这茶没见过挺香的。” 姜顺宜见一堆新鲜的茶叶子道。 蔡瀚生笑嘻嘻从厨房出来，满头大汗怕是炒茶炒累了：“这是新鲜的黄山毛峰，最鲜嫩的芽尖尖，顺宜快快给我做道菜来。” 姜顺宜一脸懵：“用茶叶做菜？茶叶虾还是茶叶五花？可荤腥之物于那么香的茶叶可不是浪费么？” “做道香炸雀舌来。” 雀舌？姜顺宜想这形容可真是妙极。只是新鲜的‘金坛雀舌’要做得好吃也并非容易的事。 且说现在的茶叶完全没有经过炒制会有一股青草味，入菜还要美味应该怎么做？这又是师父的一次考验。 姜顺宜先是将茶叶在师父炒茶的锅中揉捻一遍，是为‘杀青’，姜顺宜是第一次制茶没有半分经验，也是一次很好的摸索，炒了一次后便捞起泡了一杯茶。香气浓郁像是汁液被很好地锁在叶片当中。 可一股子叶青味还是带有点苦涩，于是第二次炒制。捞起后埋在冰下。准备鸡蛋乎乎，一会茶叶挂糊油炸。 炸好的叶子颇有几分雀舌的样子，再入薄油热锅中加入盐和胡椒翻炒均匀还有一勺姜顺宜的秘制粉末。 这粉末也颇有来头，里面是各色海味干磨成的粉，这也是从秦家小哥（前文提到的家里卖海味那小哥-秦至禾）那儿学来的。 上桌满满的茶香，蔡瀚生连连点头：“我就知道顺宜你乃是我的接班人哪…我随口说说的菜名你都可以变为现实。这功力可是若凡那小子不能比的。” “师父！”谢若凡突然造访，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怎么？又在念叨我？” 他拿着食盒，看起来又是要给师父品尝自己的新菜。 “哟，若凡师弟这回又带什么好吃的了？” 谢若凡看了眼姜顺宜桌上的菜：“自是比你这炒茶叶子好吃百倍的。” 于是从食盒里掏出一只鲍鱼，这和姜顺宜当初在无梦楼吃的大干鲍相差不大，只是那时候的干鲍应该是宁师傅炮制的，而这是谢若凡自己做的。 “有时候山珍海味不一定比得上炒茶叶子呢…”蔡瀚生爱才，对姜顺宜完全是肯定倒是不吝阴阳谢若凡。 当初他刚回时为了鼓励谢若凡故而对他诸多纵容，可现在谢若凡经历过几个月‘师姐的调教’后变得虚心许多，于是几人间也没那么多顾忌和隔阂，玩笑是可以随便开的。 “这鲍鱼不错，发得好，溏心的…只是没什么太大的惊喜。不功不过，能上主桌不丢脸，可我对你的要求要更高些。若你只和宁大厨水平一样，你要如何镇得住你手下的厨师？” 蔡瀚生喃喃道。 谢若凡其实很明白，自己如果永远是个草包，那么无梦楼后厨永远只能原地踏步。可若他能有姜顺宜那样把控菜品的能力，他一定能把无梦楼带到另外一个高度。 只是现在顺宜不愿意再回无梦楼，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他也是不好再开口让姜顺宜回去，毕竟不日…姜顺宜就会和扶青晚婚… 他是彻底没了机会的… “唉，谢若凡，别说我这师姐吝啬，给你指个明路，你不是认识很多番商么？他们贩卖的奇怪香料没见过的干料或者食材千千万，你多多研究融合入菜其实并不难。只是要花费大量金钱和时间去钻研。食材搭配香料搭配以及各种造型摆盘你总要有一样出挑，如此无梦楼抓住一个重点打出去才能在咱岭南立足。否则你的特色是什么？难不成是浪子回头的东家作为噱头要做一辈子？” 姜顺宜话毕见扶青出了房间：“扶青，你醒啦？我们去城南逛逛吧！” 她拉着扶青的手摇晃，眼里完完全全只装着他。扶青捏了下她粉红的脸蛋：“今天我要去帮人看阴宅风水，怕是陪不了你了。找你的蔷姐姐玩吧…” “她？找陈员外去了…蔷姐姐怕也是好事近。若是她出嫁，我做妹妹的是不是也可以给她打点金器？” 姜顺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也想得太远啦…” 扶青和姜顺宜两人越走越远，可谢若凡却还是盯着两人的背影发呆。 “若凡…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蔡瀚生故作随口说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师父，我知道的…我没再妄想，只是觉得顺宜如果成婚的话我也希望她过得好…” 其实谢若凡现在心里居然想的是蔡亦萱，他想扶青和姜顺宜成婚的时候她必然是会回来的。最多过完这个月…蔡亦萱必定会回来一次… 第162章 美味本真—猪油捞饭 四月一过便迎来了龙舟水，又是一年端午。遥想一年前的时候，姜顺宜还在诸暨的小院里穿着祖母们准备的新衣，绑着红绳和扶青一同逛市集。 时间过得飞快，这便是一年。 一早便听得园子里有搬货的声音，姜顺宜猜准了是蔡亦萱回来了。过了端午初十就是嫁娶的好日子，与扶青的好日子也就定在了初十。 姜顺宜提溜着裙摆跑得飞快，初夏的甜香似乎荡漾在空气中似的，她从未轻松快乐过，大概前半辈子的风波已经早就过去，剩下的只有一家人团聚的欢愉：“亦萱！好想你呀…” 她几乎要拦腰把蔡亦萱抱起，可本以为这小姑子会笑脸相迎的，却不想蔡亦萱一脸愁容。这可一点也不像她。 “怎么了?” 姜顺宜定睛一看，这小妞儿比前些日子瘦削了不少，也不知是吃了些什么苦。 “顺宜…我命好苦啊！不行！我蔡亦萱一生潇洒风流，不能败在命运手里！逆天改命也只能靠我自己了！” 蔡亦萱胡言乱语吓怕了姜顺宜，她伸手摸摸她额头：“莫不是病了？胡言乱语个什么劲？” 还未等姜顺宜问个明白，蔡亦萱见谢若凡的身影便飞奔过去。 “谢若凡！你给老娘站住！” 蔡亦萱走到他的面前挡住去路。 “如何？蔡二娘子有何贵干？” 蔡亦萱长叹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你!娶了我吧！不必入赘，我蔡亦萱赏你一个丈夫的位置，你敢不敢娶我？” “什么？” 谢若凡一脸吃了狗屎的表情，可不一会后脸部表情又舒展开：“你不是爱你那方先生如命么？怎的如今又来耍我？方灏致就在那炙花酒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 谢若凡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蔡亦萱低头喃喃：“就是爱他如命才不能嫁他…” 谢若凡并没有听清她喃喃自语在说些什么，反倒是沉浸在她的提议里。想想如果如此好像也不差，蔡亦萱明艳活泼，又是师父的女儿。如今自己的名声在外也没比从前好多少，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孩？ 何况谢若凡清楚，自己是有几分喜欢她的。 姜顺宜在他俩身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见得蔡亦萱那般表情就知道是有难言之隐，一把将人拉过转身便想跑。可黄雀在后，蔡瀚生此时正装了个正着：“这婚事我同意了！初十干脆和你哥哥一同成亲。” 说罢竟像是得了金元宝般大笑，扬长而去。 蔡老爹就那么愉快地同意了两人的婚事，连蔡亦萱也觉得自己这次是鲁莽了，怎么就在父亲那头提上日程了咧？ 姜顺宜想，师父如此快同意莫不是还是事关谢家的那绝学菜谱的事儿。如今亦萱若是入了谢家做儿媳…那菜谱一样能到手。 “亦萱，你到底在闹什么呀？终生大事可不能儿戏。你想好了吗？” 姜顺宜将人拉到自己房间便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说道。 “唉，我命不好，若是嫁给方先生是会拖累他的。反倒是谢若凡，我和他的生辰八字竟然出奇的合，算命先生说了，我若是嫁别个人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我不想孤独终老！我宁愿看着个讨人厌的人陪着我总好过晚年孤独…呜呜呜呜…” 蔡亦萱哭得梨花带雨，可这话却不对。 “傻妞啊，什么算命先生说这种话？你问过你哥哥了吗？什么天煞孤星，若是没有丈夫还有我和你哥哥你会孤独终老？你这可真是太傻了，怎的就莽撞在他面前求亲去了？便是你真要嫁他也该让他来提亲。天下男人多得是，怎的你非要撞上他？” 姜顺宜简直无语。 “我身边认识的人我都去算过了，只有他！而且算命先生还说了，我若再不成亲我便会日渐消瘦，人比黄花慢慢枯萎…啊…我不要这样…” 蔡亦萱哭得像是唱戏的一样，场面滑稽又叫人有些心疼。 “罢了罢了。我看你啊就是在外久了，没什么好吃的。等着，我给你做点吃的。吃饱了才能补补你这脑子。你若想清楚了确实想要嫁他的话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有必要那么着急？” “急！急死了！莫说初十，便是明日是好日我也可以嫁过去的。否则日日梦里会有一个老爷爷拿针扎我！” 姜顺宜听出了话里的不对。莫不是被鬼搞？如此想着倒应该等扶青回来一同商量。于是先给她做了点吃的。 厨房留着上好的土猪，姜顺宜切除肥肉加入锅中熬煮，猪油最上乘是干熬出油不放水，只放几瓣蒜辟味，慢慢熬出香气十足的猪油。 才熬到一半扶青便匆匆入了厨房。 “听爹爹说亦萱她…” 姜顺宜抬头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没想到谢若凡竟成了我的妹夫。这事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姜顺宜摆弄着手里的铲子：“我倒想问你，亦萱的命格到底如何？我想你肯定了解的吧？什么天煞孤星是真是假？” “是真。” 扶青的回答倒是让姜顺宜倒吸一口气，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笃定。 扶青随手倒了杯茶继续开口：“这事一直瞒着亦萱，不想她在外多年遇到的能人也不少，这些年也爱找人算命。还真就有人算准了这事…” “如此一说，亦萱和谢若凡当真良配？可是否般配也并不是空口白说的呀…最主要的还是他俩是否真的合适。” 姜顺宜担心得很，若是对方是方灏致或许事情还好些，毕竟是亦萱真心喜欢的。如今谢若凡和她到底没有多少感情基础。 扶青却一脸并不担忧的样子：“这婚后的生活会给到大家答案的。这关乎于亦萱的选择，她若不怕天煞孤星的预言那么一辈子不嫁在家里也能幸福美满，但若她怕孤独，选择嫁人也并无错。或许两人过着过着便培养出感情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他握着姜顺宜的手一同拿铲子搅弄着猪油：“再不捞起可就要糊了。这么好的猪油加点酱油捞饭才是美味本真。” 扶青的话惹得姜顺宜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倒好，你和你妹妹都那么好养活，一碗猪油捞饭就完事。那你便盛饭去，一会端去给亦萱。我看她是瘦了不少，听闻不赶紧成亲可就末日黄花了。也不知你们这些算命的说的真不真，就会唬人。” “怕不是算命的会唬人。我只怕是那谢若凡玩的小把戏罢了。” 第163章 僧伽罗的香料 翌日，蔡亦萱正趴在窗台发呆。听着耳畔的鸟语思绪早已飘远，回家两日不曾出门，本想偷偷去见一见方灏致。可一想到昨日自己已经冲动向谢若凡谈及婚嫁，一时又不敢再去见他。 “呀，小妹今日的打扮竟和《山海经》中描述的瑶池玉树的神兽猫熊一样，眼眶黢黑。该不会是整夜未眠吧？” 姜顺宜打趣道，却只在屋外的窗边靠着与屋内发呆的蔡亦萱对话。 “嫂子，我若嫁给了不爱的人能不能也举案齐眉一辈子？”蔡亦萱双眼失焦。 “这个我也没有答案，有些人并不相爱却能和睦一世，而有的人爱得轰轰烈烈却也聚散无常。夫妻相处或许重在经营，可我也是完全没有经验，不能给妹妹多少建议。只是我却知道，勉强一个不爱的人和自己在一起，或许和一个对你有一点好感在一起要来得更难些。” 蔡亦萱抿了抿嘴从屋里出来：“说人话！” “唉，我的意思就是方灏致显然并不爱你，若他多少有些喜欢你为何你回来两日他都未曾上门？若说人品德行，那自然是方先生为佳。可女子嫁人，吃饭穿衣过日子，图的不仅仅只是人品德行。若一人在乎你，自然事事以你为先，可若不在乎，那人便是个陌生人。人品再好你也没有什么得益。谢若凡虽然以前荒唐，可我看得出来，这一路上和你相处自然。对你有好感是必定的。” 姜顺宜晃着手里的扇子继续开口：“而且，你自己也定然感觉到了。否则你怎敢在他面前随口就提澄清的事？昨日，他大概也是有些被吓到了。虽然没有应承，可也不曾拒绝。” 姜顺宜话音刚落便见谢若凡抱着一堆香料闯了进来，急匆匆的样子像是特地寻她。 “呀…未来妹夫。” 姜顺宜捂着嘴，险些没笑出声儿来。 谢若凡满头大汗，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僧伽罗（斯里兰卡）商人的香料。肉桂、香茅。这些皆可入菜。香茅我试过用于干焗鸡肉有特殊的香气。还有牛舌也很适合！无梦楼的新菜我打算从这儿入手。僧伽罗商人的香料我已经签下了订单，长期供货于无梦楼，如此一来，大批量的香料都在我手里，无梦楼则是独市生意。想必能打出些名堂来！” 谢若凡一溜烟说了一大堆，蔡亦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忽略了般。厨艺上插不上话，而他的注意力仍然在姜顺宜身上。 “这想法不错，亦萱你说呢？” 姜顺宜看出她的心思，故意拽了拽她。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厨房的事我不懂。” 谢若凡往她手里塞了本书：“这是什么话？你我成婚，这本绝学菜谱可就是你的了，老爷子说聘礼还要个两天筹备，眼下我先把这菜谱送到你手里，这便是定礼了。切切不可反悔了！” 姜顺宜见他一脸的憨傻，倒是这话颇为中听。摆明了就是稀罕这桩婚事。蔡亦萱捧着书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我四处找香料想新菜，为的是以后成婚我们一起打理无梦楼。男人终究要有事业。以前我甚是荒唐，这我知道，大家也都知道。可我娶了你以后一定一定改邪归正，绝不纳妾，再也不沾花惹草。我保证…” 谢若凡跟开窍了般噼里啪啦说着。 “谢若凡，你若是没鱼虾也好的话…其实我可以…”蔡亦萱看了一眼姜顺宜。她终究觉得谢若凡是因着姜顺宜快要成亲了，于是才退而求其次。 “顺宜不是鱼，你也不是虾。你是我的梅花，记住了，以后你藏着的梅花可不能送别人了。” 谢若凡高兴得像个傻子般跑走。像是往正堂的方向，大概是找蔡瀚生商量婚事。 “眼下可算定心了吧？” 姜顺宜看着眉眼弯弯的蔡亦萱道。 “僧伽罗的香料好真是不错，想必谢若凡能想出更好的菜式来。” “嗯…更好的菜式，可以在咱们的婚宴上安排上。对吧？” “大嫂！你说什么呢！不知羞！” 姜顺宜躲避着蔡亦萱的打闹：“还羞什么？都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羞呀？不过五天你我就都嫁作人妇咯…一会我可要去看看我的喜服，某人要不要一起呀？” 蔡亦萱小脸都要翘上天：“我的喜服娘亲早就给我准备好了，随时能用。” “带我瞧瞧？” “走着！” 第164章 凤脂海参酿栗子茸 “你小子可真行，骗不着我媳妇就来骗我妹妹。那算命先生你安排的吧？你家笃信风水堪舆，这我早就知道。这些年我们都瞒着亦萱，你倒好，全抖落出来。” 扶青举杯，没想到这一夜居然可以和谢若凡赏月品酒。 “大舅哥，我这可不算骗吧？事实就是我和她八字很合。这你知道的。我是喜欢亦萱的，只是成亲这事我没想到她那么着急。不过错有错着，我也不抗拒。这事不过早晚而已。至于顺宜…我已经放下了。以后一心一意对亦萱。” 扶青撇嘴给了个勉强的笑容：“你不必对我表忠诚，你都拿出我爹最想要的东西来，他能不把女儿许配给你么？且我爹对你一向偏心。可我这一关你可不是那么好过的。想要娶我妹妹，且要看你厨艺是否合格。” 他双指敲了敲桌面，严肃道。 “不是吧？你们这一家子都是食家，就放过小弟吧…师父爱考我，姜顺宜也考我，如今连你也…过两日是不是连亦萱身边的婢女都该使唤我了…？” 谢若凡皱眉，最近研究新菜屡次失败已经很让人心烦了，眼下又来一个考题，且临近婚期本就仓促。好多想为他未来娘子筹备的东西都还没做。 “别人我不管，你得满足我这张嘴。这道菜我还不曾在岭南这带吃到过，若你做好了，我就许你放在无梦楼里。这道菜也很适合婚宴时节，名为‘凤脂海参酿栗子茸’。” 扶青话音才落，姜顺宜端着下酒菜便迎着香气而来：“这题目出得好哇！海参算是珍贵之物，婚宴菜单上有它也算富贵，可栗子茸与之一样都是味淡的食材。如何吊出美味来可是不容易。凤脂则为点睛…” 姜顺宜自问已经提醒得很到位了，谢若凡仍像个傻子般发呆。 凤脂则为鸡油，若处理得不好是有一股子怪味的。这只有菜名却没有制作方法，贸然要在短时间内做出来可是不容易。无论是复刻旧菜谱还是创新菜都是需要时间沉淀的。 扶青夹起下酒菜，不紧不慢地开口：“这还有几天，妹夫且好好想想，反正这几日你最好也别见新娘子。” 谢若凡反应倒快：“那你日日见着顺宜又该当如何？大舅哥你如此是只许州官放火咯。” “我倒不知，你对我家亦萱用情如此深呐？一日不见丢了半个魂？”姜顺宜打趣道。 “便是要好好培养感情，否则婚后像是陌生人般尴尬可如何好？” 谢若凡托着腮，脑子里还是这道菜的事儿。 “你还怕尴尬？你以前小妾满院子的时候怎不见你尴尬？如今娶正妻倒是怕尴尬。” 扶青损人损到痛处，谢若凡带着敢怒不敢言的情绪入了厨房。今夜怕是不能睡了，这道菜从泡发海参开始便是费时费力的。 栗子选用板栗或是锥栗？谢若凡是愁到了极致。 “喏，这个给你。” 谢若凡抬眸则见蔡亦萱拿着一小罐子递到他面前：“这是什么？” “好些年前窖藏的桂花。风干过会加入四两冰糖，发酵几日之后加入最好的米酒。如今用着是正好。方才听得哥哥给你出了难题，想着给你分忧，可你知道的我厨艺不佳，就爱捣鼓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蔡亦萱笑盈盈的样子，第一次显现出一丝丝柔美，谢若凡伸手想要替她拨弄碎发却被她害羞地挡了过去。只短短一秒，那份柔情完全消失，进而变成娇嗔：“你莫要轻浮！我不是你从前院子里的美娇娘。我眼下还未嫁你呢！别碰我！” 随即红着脸跑走。谢若凡却轻捻着食指拇指，虽未触碰到她却沾染了她的气味，堪比‘天香汤’… （注释：天香汤——甘草、桂花煮水加入少量冰糖，《遵生八笺》里称为“天香汤”桂花香气馥郁，唤醒脾胃， 解沉郁肝气。秋季困乏无力可适量饮用） 第165章 无梦楼婚宴烧厨 岭南城内热闹非凡，首屈一指的富户谢家办喜事，而接亲的对象竟是无梦楼前任东家的女儿。而蔡家又一同娶媳妇儿，这媳妇儿更是个能人，如今最受追捧的厨娘姜顺宜。这对于食客们而言，这可真真是乐事一桩。 为何？ 这是大家都认为，以后无梦楼将重现往日辉煌，强强联手定然能出更多有水准的菜品。而更为重要的是，无梦楼免费宴客三日。 无梦楼厨房内那一身红衣却满身汗水的新郎官可真真是忙坏了。 “少东家，您今日办喜事，在这别忙活了。这菜交给我们就好！”朱有生都快急坏了，若是让老爷子知道谢若凡在此下厨可是要杀人的。 还未接亲谢若凡便泡在厨房里，这耽误了吉时可是完蛋。 而另一边厢，姜顺宜已经被接入蔡家，扶青作为家中长子，便先一步接亲拜堂，随后才为妹妹送嫁。 姜顺宜一身行头及嫁妆都很能拿得出手，基本上都是师父师母所准备，虽说是左手倒腾到右手，可终归是体体面面。且姜顺宜也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自己所嫁之人是那个牵着自己手不会放开的他而已。 跨过火盆，扶青故意捏了一下她的手，隔着红盖头轻声道：“娘子饿不饿？” 姜顺宜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人关心的从来就只有她饿不饿或者冷不冷么？果然是嫁人后的生活便是穿衣吃饭。 她没有回答，多少有些当新娘子的羞涩。 两人在热闹的院子里拜过高堂正要被送入房间之时，外头便传来了消息。 “老爷夫人！姑爷来了，可是可是…听说无梦楼的厨房烧了！眼下姑爷就在门外，可喜服都被烧得残破…” 小苏大喊着，又怕触了霉头说话极为小心。 “人呢？人没事吧?”蔡瀚生吓得几乎从凳子上摔出去。 “没事，只是这样接亲怕不太好吧…” 姜顺宜转念：“扶青赶紧掀了盖头，咱们换下喜服，时间来不及，你俩身形差不多，换下给谢若凡穿。” “啊？”扶青还没反应过来，却也还是听话地掀了盖头，这便当做礼成。 幸而蔡家也不是什么讲究迂腐之家，姜顺宜此举也并未惹来非议。 “快走啊！回房间。” 姜顺宜拉着扶青便跑，这旁人看不出也就罢了，二老可是看得真真的。以后扶青怕是个惧内的…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蔡瀚生偷瞄一眼成嬴娘，不得不说自己也多少是一样的性子。虽然这些年总在外，可对妻子确是又爱又敬的。 姜顺宜扯着扶青入了新房，整个房间被布置得到处是红色帐幔，看得叫人眼晕。可此时也不是晕的时候，姜顺宜扒拉着便替他褪去外衣。 扶青倒像个羞涩的小媳妇样，被推着就倒在床上。 “娘子…莫急啊…你这是强抢民夫？” 他故作柔弱打趣道。 “去！你怎么那么讨厌？”姜顺宜笑着把衣服抱着交给门外的小苏。 “赶紧的，给你们家姑爷送去，换好了赶紧着些进门接亲。否则你家小姐可等急了。对了方才你说无梦楼厨房烧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姜顺宜想，那头定然是一锅粥般慌乱的。 “嗨，少夫人就莫管那头了。都是姑爷，非要做那道凤脂海参酿栗子茸。听说为了做那道菜才弄成这般模样。如今菜是做来了，厨房却烧了。今晚的宴席都不知怎么弄下去。真是一团糟啊！” 小苏碎碎念着，说罢赶紧送衣服去。 姜顺宜闭了门，一脸愁容坐回床上。扶青一把抱住姜顺宜，这才方是他实实在在第一次将她抱得那么结实。 “我觉得好古怪…” 姜顺宜皱着眉道。 “怎么了？” “做道菜就把厨房烧了？谢若凡又不是第一日入厨房。这哪哪都不对劲。我得去看看!” 扶青急了，这还没把新妇抱够她便又要去给人‘做嫁娘’。（注释：做嫁娘 粤语，意思是好管闲事，插手别人的事。） “去看看也要等给亦萱送完嫁吧？你这嫂子不在场不合适。那小子能不能娶上我妹妹还要看那道菜呢…若他没做好，无梦楼的事儿咱也别管了。娶不上亦萱那可就不是咱家的事儿了。” 扶青解着姜顺宜腰间的腰带，动作轻柔。姜顺宜瞬间红了脸，方才匆忙间自己的动作可是过分大胆了。但在两人的闺房内又有何不可呢？ “哎呀…那赶紧换一套衣服出去见客了。” 扶青轻笑在她脸颊处留下一吻：“好…我替娘子更衣，梳妆。从今之后可是要把头发挽起咯…今后我为你描眉，梳头…” 两人回到正堂时，二老正尝着谢若凡送来的菜。满堂的宾客也是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接亲送嫁的。竟是先尝菜？若是不合岳父岳母的口，是否要退婚？ 姜顺宜和扶青也尝了谢若凡的‘凤脂海参酿栗子茸’。海参内酿的栗子茸带有淡淡的桂花味，最妙的是栗子茸完全不松散，而是被一张腐皮包裹的。这道菜也并非咸口，倒是像一道甜食。 都道猪油做甜食糕点有滋味。可如今这凤脂鸡油也并不输。完全是姜顺宜意料之外的味道。 “哈哈哈，妹夫好手艺。这道菜甜甜蜜蜜，希望日后和妹妹的日子也有如这道菜。” 扶青拍着谢若凡的肩膀算是充分肯定了这位妹夫。只是谢若凡仍旧一脸愁容。 “岳父岳母，大舅哥…若是可以的话能否让我快些接了亦萱回家。无梦楼出了这么一件事，若我不赶紧去看着怕是会乱…” 姜顺宜放下筷子：“我看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吧？怎的火烧后栏？真是想让无梦楼一镬熟啊！”（注释：火烧后栏——一镬熟 粤语 栏是小巷子的意思，被烧后栏等同于很紧急的意思，处理不好‘一镬熟’大家也都死定。） “这事蹊跷，我们都去瞧瞧，你且接了亦萱回家好好拜堂。无梦楼这头有我们。” 蔡瀚生大手一挥就要出门去。这事都踩到谢家和蔡家的脸上去了，若是不弄清楚可真是任人欺负到头上去。 第166章 做厨也要看人品 一行人到无梦楼时，谢家的人已经把火烧后栏的人给抓到了。 “呀，老熟人。” 蔡瀚生笑道。被押着的那人是枕星楼的帮厨。这么些年了也没个长进，仍旧是打下手的。 朱有生本来押着人，见老东家出现却扑通一声跪地：“都是我不好，若非我没看紧，这枕星楼的人怎会钻空子？如今大厨房被烧丢了老东家的脸面…” 姜顺宜伸手在扶青耳边问道：“枕星楼是咱们刚回岭南时你带我去吃的那家？” “正是。这家的老板一直很神秘，也爱搞小动作。当年爹爹在畔梦楼的时候他们就没少弄小动作。没想到现在畔梦楼易主他们居然在这种大喜日子搞这些。” 蔡瀚生笑着命人把纵火的帮厨送官府，那人急了便吼：“蔡老板！东家！不是我，是我师父让我那么做的。别把我送官。我家上有老下有下，您知道的。再放过我这一回吧！” “你能说出再放你一回这话便是你也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大傻，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那师父，做菜不行，倒是会搞这些无聊事。往日我防着没出大岔子，这回我娶媳妇又嫁女儿，你们也敢来这儿捣乱！真是毫不给面子。既然你供出你师父，那就一块去衙门说道说道！” 还未待众人作出反应，无梦楼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为首的竟是个女子。自称枕星楼的东家。带着一个厨子前来负荆请罪，还抬来了好几箱子的金银珠宝。 “虽说如今无梦楼东家姓谢，可我还是好奇蔡老板。今日多有得罪，是我这不中用的大厨闹出来的事儿。小女子并不知情，且绑了人来认罪，并送上贺礼。” 那女子看着年轻，却有着和年龄极为不符的圆融，既为了自己打圆场又撇清关系。只是总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像是在下马威。 那女子瞥了一眼姜顺宜，姜顺宜瞬间打了个冷颤。直觉告诉她，这位娘子来者不善。下一秒那人竟握着她的手：“这位应该就是蔡老板家的新妇了。久仰大名，早就听说你的云水居颇有特色，不知是否介意招待我几日？” 姜顺宜见不得人做作，特别是尖声细语的美娇娘。她又不是好色的大老爷们，在她面前装什么俏呢？ “娘子哪位？” 她故意后退一步，扶青立马将人护在身后。扶青心想，这妮子只有在这种时候爱装弱躲在他身后，只是今日当新郎官，护妻霸气的一面总要拿出来溜溜。 “是我唐突，我是枕星楼的东家萧三娘，未来得及介绍，妹妹可别见怪…” 姜顺宜笑了：“原来您就是枕星楼的东家？我还道枕星楼百年老店，如今馆内又多怀旧菜，还以为东家是个遛鸟听戏的老头呢…” 萧三娘尴尬一笑：“不瞒您说，前儿个还真是个遛鸟听戏的老头做东家，可今日已换人。如同这无梦楼一样易主了。只是前东家乃是我的干爹，如今干爹已去，我一年轻女子撑不起大场面，枕星楼里无人听我的，连大厨都敢自作主张来此捣乱。我真真是惭愧。” 姜顺宜长舒一口气，听她在这装可怜实在是憋得慌，不由得拆穿：“那娘子也是厉害的人物。否则无人听你的也能让你抓到这位始作俑者？怕不是你们互扯猫尾（粤语，意为串通一气，唱双簧。）” 萧三娘面上挂不住，脸色大变。 “好了既然已经找到了下手之人就送官查办。萧娘子应当也是不知情的。事情莫要闹大，今日办喜事别冲撞了才好。” 蔡瀚生见几番纠缠不下，再耍嘴皮子也是浪费时间。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先解决厨房的事儿。如今后厨乱作一锅粥，只有小厨房勉强能用。 几人收下萧三娘的礼便把人送走，犹如送瘟神。 原本无梦楼承办婚宴，宴请大家来凑热闹本就是场面混乱。后厨只能勉强维持，且还请了许多帮厨。也是谢家老爷子托大，说要把岭南城内外的人都请遍吃席，如今无梦楼内内外外团满了来恭喜送礼之人。 若是无才可宴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顺宜，你且去谢家看看有什么人手能空出来的，都找来帮忙，若凡拜堂之后也把他喊来帮忙。今日我们拼尽全力也要做出些好菜来招待！” 蔡瀚生话毕便扎进厨房。如今也只有这样的灵魂人物能撑起无梦楼的后厨，犹如定海神针般。 姜顺宜楞在原地看着师父一样样地交待，原本混乱的人群开闪避变得不那么焦躁不安。得到安排的事儿后也就有条不紊地备菜。 这一夜怕是新姑爷和新媳妇都得忙起来。 这边厢匆匆拜堂后的谢若凡将蔡亦萱送回房间便匆忙随扶青和姜顺宜回到无梦楼。 “果真好一番挑战。” 谢若凡见着热闹非凡的无梦楼竟如此说，姜顺宜也是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有斗志。没有一分停留直接入厨房拿起锅铲就是一番干。 姜顺宜和扶青对视一笑，有些欣慰这位妹夫终究是开始干实事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谢若凡边一同备菜边说道。“这也证明了咱们无梦楼开始威胁到枕星楼生意了他们才如此找茬！师父，我有信心，无梦楼未来会在岭南遍地分店！不！甚至分店开到东京府去！” “你小子，口气不小！” 两师徒快乐炒菜，可只有一旁的姜顺宜担忧，正想也动手加入却被小苏喊住：“少奶奶！外头有客！您快些去瞧瞧！” 姜顺宜这日成亲竟像是个跑腿的，前前后后不知跑了几趟，幸而扶青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早拜堂后就没吃过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扶青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糕点塞到她嘴里。 “真好吃。” “我看你是真饿了…我让人在上房备了些小菜，我想着长浔一家子长途跋涉回来定然是饿了，你也陪他们吃点，歇歇脚。” 果然小苏所言的客人就是他们一行人。于是姜顺宜这一日就被归类为宴客代表，光是招呼客人去了。 “少奶奶！我打听好了！”香铃儿捧着果匣子，蹦蹦跳跳地抓住累得不行的姜顺宜。她正在花园内的长廊里歇脚，宴客一整日笑得脸都僵了。 “说罢。” “那枕星楼的新东家竟是江南第一名妓，这萧三娘可有手段，艳名远扬。在江南红极一时，只是她只招待达官贵人，不入流者便是花再多钱也见不到她金面。按说枕星楼的老东家是有钱，可却和朝廷不沾边，许多传言说这位花魁娘子不肯嫁与他，只对外说是干父女的情份，实则不为人知时却作夫妻。再到后来说是京城有位纨绔也迷恋上她，于是这一老一少争夺花魁娘子。白日化之际，枕星楼老东家死于非命，可酒楼竟归了这位干女儿。” 香铃儿像是在说话本般眉飞色舞。 “再说道今日被她抓来的大厨，平素里没什么厉害之处，可因为跟着老东家许多年了，是个老资历。现下大家都说是新东家借故排除异己呢…” 姜顺宜越听越不对劲：“你这从哪儿打听来的？” “枕星楼的后厨搬运是我小姐妹的哥哥，情报乃是从那儿得来。”香铃儿故作神秘。 “这不合逻辑，这位女东家要是真如传闻那般手腕厉害，何必搞难么大动作只为了收拾一个大厨？你说她借力打力顺带让无梦楼出丑倒是有点可能。但整件事都迷迷糊糊叫人看不清。她像是冲着师父来的，又向冲着我。无梦楼只不过是顺带捎上的炮灰，但她本人和师父和我也都是第一次见…若说是竞争对手…好像也牵强。” 香铃儿老成地环着姜顺宜的手臂：“少奶奶，莫天真…有的人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嫉妒你。说不定是她命途多舛，嫉妒咱们家喜事？也有可能是自己没那能力，嫉妒咱姑爷家的生意。这都是可能的。” 虽然姜顺宜也明白，自知该多提防。可成婚后不日他们将搬往馥梦山，自家的云水居也该好好经营，哪有空管这儿的是是非非？ “做厨的人心思纯净些为好，人品不好做出来的食物，食客都是能感受到的。” 于是她一笑置之，有些事情该来的总会来。解决眼下的事要紧。 第167章 新婚之夜 朗月高挂，一切安顿好后已经是后半夜。姜顺宜倒是信了，她这辈子算是和厨房、食肆结下了不解之缘。新婚之日也未能逃过为此忙活的命运。 扶青和她一同躺在床上之时已经累得浑身动弹不得。 “娘子，今夜还有事未完成。” 扶青想抬手，可却跌回床上，这一整日招待，又是搭炉子又是捧菜的，现在几乎是抖着的。姜顺宜不禁笑了出来：“来日方长，太累了就不必勉强。” 说罢翻身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一阵胡思乱想冲入脑内。姜顺宜是个孤女，身边没有亲娘照拂，倒是师母在成亲前担起了这一‘任务’。不懂人事的女孩便红着脸翻了几本禁书。 如今画本里的一幕幕却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可耳边却已经传来扶青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太累睡着，却迷迷糊糊伸手揽住她的腰。 这才是第一夜，实在是不必操之过急。 然而，操之过急的另有其人。 谢若凡家的布置倒是比蔡家夸张百倍，处处红灯笼，新房里更是堆满了各色礼品及喜庆的装饰。蔡亦萱被安置在床边盖着红盖头，等得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后悔就这么嫁了人。 手里的帕子被她捏了又捏，说不紧张是假的。谢若凡这个人天生浪子，虽是第一次娶亲但应当是该懂的都懂了。蔡亦萱平日里虽大大咧咧，但到这种时候也不免紧张。 忽而眼前突然一阵强光，红盖头被那人掀起。谢若凡有些呆住，眼前这个安静乖巧的人儿还是平日里脱兔一般的蔡亦萱么？ “我的小娘子…真好看。” 他弯腰盯着蔡亦萱的脸看，她脸泛红微微想低头却被他捏着下巴，颇有几分欲拒还迎。 “谢若凡！我…” 喊出他的名字才觉得有些不对，已经结为夫妻后可不该直呼其名，这是娘亲说过的。 谢若凡却没有太在意，直接坐在她身边便想为她宽衣解带。 “你干嘛？” 蔡亦萱捂住自己的胸口道。 “干嘛？洞房花烛你说干嘛？” “洞就洞，可你动手动脚的干嘛？” 谢若凡几乎要被她气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今晚你相公就该对你动手动脚。既嫁给我就别想着我能守规矩。那种把人娶过门却守着君子之礼的蠢蛋可不是我。” 随即蔡亦萱只觉嘴唇被什么贴上，软软的感觉说不出来的羞涩。她紧闭双眼不敢动弹。烛光摇曳，帐幔轻颤。屋外只听得夏蝉极有韵律的鸣叫。 褪去稚嫩的女孩目含潋滟，极为可怜地小声啜泣。谢若凡只得将人捂在被窝里轻声细语地哄着。只是他那温柔只在嘴边，受伤的动作却和言语极为不相衬。 见得怀里的人儿慢慢平静下来又是一番倒腾，直到天朦朦亮时方才让人安定些睡过去。也不知他哪来的体力，明明忙活了一日，夜里却也还是不知倦。 三日后便是回门，蔡亦萱偷偷收拾了包袱藏在带回家的礼物箱子里头，还未进梦园的门儿便从谢若凡身边窜走。一支箭似的跑进家里，一下便扑倒在母亲的怀里。 “娘亲！女儿要和离！呜呜呜呜…” 蔡亦萱那双眼儿肿得和核桃似的，委屈的样子让蔡夫人心疼。倒是见得后头的谢若凡在一旁偷笑猜到了几分，不过是小夫妻俩的小波澜罢了。 姜顺宜接收到娘亲的眼神便走到蔡亦萱身边：“亦萱，这都嫁人了怎的回了娘家还这样撒娇。娘，我给亦萱准备了些东西，我先将她带去看看…” 正好蔡亦萱也想和她说些私房话。还未到姜顺宜的房间她便绷不住：“嫂子，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回谢家了！” “这说的什么话？谢若凡是怎么欺负你了？”姜顺宜摸不着头脑，真真有些担心。 “他每天都欺负我，把人这样那样的折腾，花样实在是太多！不依他他就要生气，可听他的我又…” 蔡亦萱脸通红，这三日几乎是脚没有碰几次地，连三餐也都是他捧到床边喂给她。 蔡亦萱故意凑到姜顺宜耳边：“嫂子，你说是不是他以前玩得太过火？如今也把他对待外面女人的招式用到我身上？我一想到这儿我就想哭…可…每次哭着他便更能折腾…我都怕他了…我哥哥也那样吗？这是正常的？” 姜顺宜这才恍然大悟，这小妞原来说的是这等子事儿。 “哎呀…你怎的问我这种事。” 两个初经人事的女孩皆红着脸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说到这里姜顺宜更是没经验了，这三日她和扶青睁眼就是到无梦楼帮忙，每每晚上到家都累到几乎昏倒，哪有心思想这等子事？ 如今听得蔡亦萱那么说，更是一肚子火。这倒好，他俩给谢若凡帮忙，谢若凡自己却在家‘享福’。姜顺宜眼珠子一转，想了个法子。 “亦萱，别怕。嫂子给你想个法子，给你这位相公去去火！今晚在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