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魂神约》 序章 天空带着一种十分压抑的灰色。 这个地方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而现在这些冰冷灰色的雪花正在从沉闷的天空中接二连三的拥挤而出,将整个世界全部笼罩了起来。 寒冷是浸透进骨子里的难受。 记忆中的雪是白色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纯白,但是,现在的雪,带着一丝浅蓝,一点淡灰,还有被鲜血染红刺眼的颜色。 他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握着那把黑色细长的剑,此时,剑尖朝下,深深扎进了土地里,他将力气放在握住剑的手中,想再一次支撑着站起身来。 身后的雪地上全是凌乱的鲜血和脚印,他分不清哪一滴血是从自己身体上滴落的,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那坚硬的铜制铠甲已经被劈开了,露出了他还穿在身上,没来得及脱下的……婚服。 啊,本应该是大喜的日子呢…… 应该是腿上受伤了,他尝试站起来,可是没有成功,双腿像是灌了铜一样,硬生生的拽着他向地下陷去。 刚刚一路厮杀过来,无数的尸体留在了身后,大部分是敌人的吧,好像还有一些是自己的部下,他已经杀红了眼,人过剑移,也不管倒在剑下的究竟是谁。 只要谁拦在他的路上,那就杀掉好了。 他没有回头,没有管那些在耳边的哀嚎,他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伤口应该在流血吧,但是他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麻痒。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这副样子一定很狼狈,他能感觉到,头发都被凝固的鲜血糊在了脸上,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呢。 她会说什么呢?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害怕吗? 真是的,自己在想什么呢?她怎么会害怕我呢?她还在远处,等着我去救她…… “降吧!” 战场上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对面台子上的那个人却突然对着他大声喊了起来,他有些厌烦,这句话他听了多少次了,那个人的声音早就听腻了。 “降吧!” 那个人又喊了一声,那声音再次传到他耳里。 好烦,好想捂住耳朵…… “今日你已没有退路,你若自刎,本王便放过她……” 那个人又在说话了,他只觉得头很疼,一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就头脑发胀,真的很讨厌了…… 但是,那个让人厌恶的家伙说什么来着,要我自杀,就会放过她? 真的吗?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台子上,她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她…… 不行,还得往前面走走,不然看不见她的身影,我得先见到她啊,我要先知道她还活着啊! 刚从地上撑起了身子,他就听见了刀剑出鞘的声音,眼前又突然出现了无数道剑影,他烦躁至极,破口大骂了起来。 “给我滚开!” 黑剑挥出,与其他武器泛出的光芒不同,那一道黑红色,带着能灼烧魂魄的压迫感,很多不够格的刀剑,都在黑剑挥动的时候,发出了悲鸣之声后,断裂开来,。 “王!”背后有自己人冲了上来,是谁?他耳朵里嗡嗡的,听不太清声音,一时间分辨不出来是谁。 “王!我们先撤吧!战况真的对我们不利啊!” 好像是哥索?还是折路? “闭嘴……”他声音低沉地对身后说了一句。 “王,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毁掉您百年的基业啊!” 啊,肯定是哥索了,这家伙一直看不惯她,说了多少次,让自己不要“沉迷女色”?他懂个屁的沉迷女色,敌人抓走的是我的妻子……还没有举行完大婚的妻子…… 折路肯定不会阻止自己的,折路是唯一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还嘲笑过这群蠢货,说他们都是一群脑子简单,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混蛋,一点都不明白对于任何生命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复杂的感情。 “闭嘴!”他生气了,对着哥索又大声吼道,“给我滚!” “折路在哪里!” 哥索顿住了,他声音有些颤抖:“王……折路他……已经败了……” 折路败了?他怎么可能败? “他死了?” “不知……折路方没有传来战况……” 应该是全军覆没了,哥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刚刚也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才逃出来,回到了王的身边,手下早已经在那浓雾中被砍杀殆尽。 他大概也猜到了,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的,他没想到过折路会输。 “断修呢?残刚呢?”他又问道。 哥索的沉默震耳欲聋。 “连哭和害舌呢?!” “属下不知……” 都是些没用的玩意儿!他愤怒的回头,将刀架在了哥索的脖子上,哥索没想到他会有此动作,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王,求求您了……”哥索声音中带着哀求。 他回过神来,猛地收回了剑,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有些恍惚,怎么会这样?到底为何会沦落至此,就算是天庭介入,可是,这么多年的精心布局,潜心安排,也不至于会沦落到此种境地啊? 难道……有人背叛了我…… 这是唯一的可能了,否则他不会惨败到几乎全军覆没。 他有些泄气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比刚刚更重了,他的身体向下滑去,感觉自己更加站不住了。 “哈哈哈!”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挫败感此时在他的心中化成了无限的感慨。 我今天……算是走到头了吧? “喂,你说的,算数吗!” 他对着对面台子上的那个人大声喊着,用尽了胸腔里全部的力气。 “本王一言九鼎!” 很好,很好,那个人倒是个绝对不会食言的家伙,这一点可以相信,他突然觉得自己放松了下来,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被鲜血泡软的柔软地面上。 “那今天,便如你所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抬起了手中那把黑色细长的剑,放在了自己喉咙上。 “可以让我……再见她一眼吗?” 他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愿望,对面那个人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终归还是点了点头,挥手让人把她带上来。 看到她身影的时候,他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真真还活着,看上去对方也没有太过为难她,起码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除了身上有些轻伤,还在哭喊着他的名字,拼命的想挣脱身边的禁锢,冲到他面前来。 “啊,你怎么又哭了,不要哭啊……” 他抬起头,对女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对面那个人看着,半晌没回过神来…… 面前真的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鬼王吗?还是那个和自己大战了上百年的恐怖杀神吗?他为什么会露出这么温柔又悲伤的表情? “对不起啊,我食言了……”他觉得眼泪模糊了自己的眼睛,让面前的画面有些看不太清了。 “对不起,说好了陪你到最后的,现在又要扔下你一个人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但是她身旁的那些人还是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前进分毫。 “喂,你们轻点啊,别伤了她……”他很不满那些人的动作,他们弄疼她了。 “你的愿望我已经满足了,现在,是该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那个人聒噪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急什么啊……” 他还没看够,他永远也看不够眼前的女子,那是他魂魄诞生的源头,是他终于有了真实的、活着感觉的源头,是刻在他骨子深处的、唯一的爱。 “……别哭了,听话。”他想安抚她,“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我爱你。” 他闭上眼,手中的剑狠狠的划向脖颈,但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和黑暗并没有传来,他的剑停在了半空中。 他疑惑地顺着剑身望了过去,只见陆木正紧紧的抓住他的黑剑,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沿着剑身滑落下来。 这家伙应该是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气喘吁吁。 陆木不是不喜欢战场吗? “你怎么来了?”他疑惑的问道。 “我不来,谁来阻止你干蠢事?!”陆木对着他怒吼道,“你以为你自刎在此,他就会放过她吗?会放过我们吗?!你给我站起来,继续战斗!” “他答应了我的……”他愣了片刻,盯着陆木,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我很早之前都说了,你就是脑子一根筋的蠢货!你给我滚起来!” 陆木拽着他的胳膊,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靠在陆木身旁,脑子里有些恍惚。 “喂,你给我打起精……” 陆木的话没有说完,对面的台子上突然传来了惊呼声,他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那个本来柔弱的女子,已经趁着身边侍卫的一时走神,甩开了他们的禁锢,冲向了台上的那个人。 “小心!”台上的那些侍卫齐齐惊呼了起来。 她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那个人身侧,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出了那个人腰间的佩剑。 后面有一个反应很快的侍卫猛地扑了上来,压住了她的一只胳膊,不让她和剑都伤害到那个人,但是因为主没有发话,侍卫也不敢有下一步举动。 他的心揪到了一起,他向前跨了一步,推开了陆木,一瞬间忘掉了身上的伤疼和沉重,向着面前的她猛冲过去。 不要,不要……他脑子里乱成了浆糊,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的慌乱,她可能会死的恐惧,让他无法呼吸了。 放开她……放开她…… 声音堵在了喉咙里,他喊不出声音来,只是催促着自己,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又有人冲上来想要拦住自己了,他的黑剑捅进了一个人的身体,对方甚至没有发出闷哼声就倒了下去。 他从那具尸体上迈了过去。 “王。” “我先走一步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 眼前划过一道血光,他停下来了,呆呆的看着台上的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台上的那些侍卫们显然是慌乱了起来,那个人也皱起了眉头,着实没想到她会…… 她用那个人的佩剑自尽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在他通红的目光中,身子缓缓软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生机。 接下来,他疯了。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眼睛被鲜血覆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能够动的东西,都被他无情的斩于剑下,他浑身浴血,嗓子里发出野兽绝望的嘶吼。 他失去理智了。 那个人站在台上叹了口气,没料到这个女子竟然会为了他选择死亡,但是以目前的局面来看,他也不会翻起太大的浪了。 罢了,一切都赶紧结束吧…… 那个人拿回自己的佩剑,从台子上走下来,走入战场之中,应龙在头顶盘旋,让本就灰暗的天空更加阴沉。 他已经被砍去了右手,黑剑也掉落在了地上,他没有力气去握剑了,那个人身旁的侍卫们冲了上去,同时举起武器,狠狠的刺中他的腹部,让他站在那里无法动弹。 那个人走上前,看着这个和自己争斗多年的人,有些唏嘘。 送他最后一程吧,那个人抬起了剑,砍向了他的脖颈。 在眼前彻彻底底的陷入永恒黑暗之前,他脑海中只留下了唯一的念想: 只有下一世,再去寻她了…… 第1章 故事开始 2023年。 孔洛一个人站在机场门口发呆。 正值新西兰的夏季,从北半球飞到南半球来,季节恰好相反。 孔洛倚在行李箱旁,她的手臂上搭着脱下来的外套。 就算此时已经到了深夜时分,外面依旧有点闷热。 海洋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十分的陌生,空气都是咸咸的,带着点腥腻。 整整坐了一天的飞机,疲倦疯狂的袭上心头。 孔洛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生锈了一般不知道怎么转,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远方的黑暗放空脑子。 “滴——滴——” “miss,do you need a taxi?” 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孔洛面前,司机摇下车窗看着她。 孔洛回过神,弯下腰瞥了眼面前的这个脑袋上裹着大大的头巾,并且满眼充满了希望的大胡子印度老哥。 正准备开口说话,告诉他自己想去的地址,忽然手中一阵颤动,手机响了起来。 孔洛有些歉意的对印度大哥使了个眼神,摆了摆手,低头看着来电显示:奶奶。 印度大哥眼中的期待逐渐淡了下去,见孔洛没有上车的想法,他缓缓地摇上车窗,嘴里嘀咕着什么,发动汽车开向远方的黑暗中。 孔洛耸了耸肩,大晚上的跑这么远的机场,真是难为他了。 可是呢,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事情是十全十美的嘛。 手机还在震动,奶奶打过来的电话没有挂断的意思。 孔洛叹了口气,出国前奶奶便给她开通了国际长途,说是让她落地必须打电话报平安。 孔洛本想着出机场回到市区后再给她老人家通个信,没想到老人家卡着时间点打过来了。 “喂,奶奶。”孔洛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洛儿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并不苍老的声音。 孔洛并不习惯在电话里面听见奶奶的声音,她总是觉得一个实际年龄快满百岁的老人,声音不应该如同五六十岁的人一般清澈。 孔洛的爷爷孔庆林,上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人,还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读过书的。 老人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白手起家创立了跨国集团公司。 可是六十多岁便中风瘫痪在床,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 孔洛的奶奶从战乱时期就一直跟随在孔庆林身边,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 爷爷瘫痪后,孔洛的奶奶果断的将全部资金和注意力投入了集团生物科技的研发道路,立志要研发出能够治疗爷爷的办法。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孔庆林始终躺在病床上,依靠护理活着。 而奶奶却如同将自己的年岁冻结在了自己五六十岁的时候,无论是声音还是样貌,丝毫不像一个九十多岁、将行就木的老人。 回了回神,孔洛回答道:“奶奶,还没休息呢?” “才八点过,还早。”奶奶的声音带笑,“洛儿你这孩子,到了都不说一声。” “有点累了,想着到了市区再给家里去电话来着。”孔洛看了看时间,新西兰夜里一点过了。 “早说了让你买头等舱的机票,结果你不仅买了经济舱,连助理也不带一个,这下好了,大半夜的,我看你怎么办。”奶奶声音带着埋怨。 “奶奶,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孔洛翻了个白眼。 她是真不喜欢老一辈喜欢的那套,出个门前呼后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孔洛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大家都对她的身份敬而远之。 这次好不容易能让她一个人到大洋彼岸来办事,她才不愿意身边还有家里派来的人。 仿佛被监视着,闷得慌。 奶奶絮絮叨叨的在电话那头说着些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孔洛叹了口气。 耐心逐渐被消磨掉,她开始走起神来,一边耳里是奶奶的声音,另一边则听着似有似无的海浪声,心思逐渐被拉远开去。 孔洛出生后不久,她的父母便出意外去世了。 奶奶说家里着了一场大火,她和爷爷本来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孔洛在外面闲逛,没想到到家后发现是一片火海。 此事还闹的很大,孔洛记得自己读大学的时候,专门去找了当年的报纸,看到了这场大火的新闻,在当地报纸页面的小角落里。 也是因为这场大火的关系,家里甚至没有一张父母的照片,孔洛至今都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只有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但是孔洛也不知道自己十七岁以前的事情。 那一年她出了一场车祸,在病床上躺了半年有余,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认识床边那个打扮精致的老妇人究竟是谁。 后来老妇人说自己是她的奶奶,对她关心备至。 医生说是因为她的头在车祸中受了伤,所以失忆了,也许有一天她的记忆会因为受到某种刺激而恢复也说不定。 可是十年过去了,孔洛什么都没想起来。 “你听见了吗?”奶奶的声音突然将孔洛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孔洛下意识的回答道。 “你怎么老是这样不听我的话呢?”奶奶声调变高了,显然是孔洛的走神让她有些生气。 “不是的,奶奶,我…………欸?” 孔洛正想解释一下,这时,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拉起了孔洛身旁的行李箱。 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吓了一跳,孔洛猛地回过头。 只见一亚洲男子站在她的斜后方。 乍一看去,那人长得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梳着背头,穿着一身墨色的休闲西装,显得气场十分凌厉。 孔洛挑了挑眉,看向他的眉眼。 男子的脸庞骨骼极端立体,眼眶偏深,不似寻常亚洲人的扁平。 同样的,他的鼻梁高挺,微微下勾的鼻尖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惊艳,但是也有着冷冽的侵略感。 长得倒是不错,孔洛勾起嘴角浅笑了一下。 但是他的眉头轻轻挑起,深邃的眼睛半眯着,目光分外的森冷,他目光落在孔洛的箱子上,并没有和她对上目光。 “先生,您……” “是孔洛小姐吧。”男子抢着说话了,“爷爷让我来接你回去。” “爷爷?” “我叫苏菏,我爷爷是苏凌峙,孔洛小姐不正是过来找他的吗?” 孔洛愣了下,奶奶这次让她来大洋彼岸,也是第一次让她独自出远门,便是来寻这位叫做苏凌峙的集团高管。 奶奶告诉她,有一件物品需要孔洛去取,孔洛疑惑为何不用快递的时候,奶奶瞪了她一眼。 “那东西很宝贵的,我不信跨国快递能保护好它,就你去一趟吧,苏老爷子知道是什么。” 真是的,老年人就是事情多,但是能出来玩一趟也挺好的。 见孔洛半晌没有搭话,名叫苏菏的男子再次皱了皱眉,显然是有点不耐烦了:“孔洛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出发吧。” 孔洛看着他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眼睛,眼中的神色似乎被冰封住了一样。 就好像在这里和她多说了几句话,便浪费了人生最宝贵的时间。 “洛儿,谁啊?”奶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孔洛才意识到刚刚没有挂掉电话,于是顺口回了句:“苏爷爷派人来接我了。” “是叫苏菏吧?那是苏凌峙收养的孙子,他刚刚给我说了要来接你,你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挂掉电话,孔洛瞟了苏菏一眼,完全不在意他的不耐烦和从始至终没有和她对上的目光。 孔洛倒是不惯着这个冷冰冰的帅哥,帅有什么用,就这对人的态度,料谁也不愿多和他说话。 孔洛使劲拉扯了一下,将行李箱从苏菏手中抢了过来,转头就走。 半晌,见他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苏菏一眼,不耐烦的说到:“不是要走吗,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的苏菏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你走反了。” 折腾了一路终于上了车。 从机场回到苏家的车程不算短,苏菏一路无话,孔洛不乐意和这种冰块坐在一排,特意选了后座,避免和他沉默的坐着尴尬。 孔洛舒服的窝在座位里,一路都目不转睛看着外面,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也比感受这冰冷的氛围来的好。 “孔洛小姐……”突如其来的,苏菏开口了。 他的这声“小姐”,加上他低沉的嗓音,叫的孔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管苏菏要说什么,赶紧纠正他。 “叫我孔洛就行了。” 苏菏抬眼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她,孔洛被他那一眼看的有点不自在。 总觉得他眼神中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个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开车认真看路啊。”孔洛脱口而出,“还有,我们认识吗?” “…………”苏菏收回目光,孔洛明显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了几分,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天,他才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不认识。” “你刚刚想问什么?” “没事了,快到家了。”苏菏语气平淡的回道。 孔洛也不答话,抬了抬眉,也是,自己可从来没来过这个大洋彼岸的国家,怎么会认识这个冰霜帅哥呢。 也许他看着自己,是因为自己也长得不赖吧。 孔洛确实是个美人。 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孔洛从来不愿意烫染自己的头发,她就喜欢这样黑色如瀑布般的柔顺。 平常日子里她会很随意的把头发挽在脑后,不做过多的打理,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孔洛五官十分精致,一张招人喜欢的瓜子脸,但是“惹人喜爱”这个词用在孔洛身上并不合适。 认识她的人都说,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冷冰冰的,极难接近。 其实孔洛性格挺好的,除了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固执,平日里倒是很好相处。 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第2章 深夜闲叙 凌晨两点左右,苏菏终于带着孔洛到了苏家。 “你家老爷子审美真不错啊。” 下车后,孔洛站在那端庄大气的中式庭院前感叹道。 苏家坐落在一个小森林里,四周没有别的住户,郁郁葱葱带着清新的空气,深吸一口就身心舒坦。 刚刚车开进了一条单独辟出的小路时,孔洛就兴致盎然的看着面前的风景。 走在粗旷砂石铺成的小路上,苏菏在前面拎着孔洛的箱子,迈开大步绕过了亭子和小池塘。 孔洛紧赶慢赶追上他的步伐,心里嘀咕着,这人还真是一点不客气,自己明明是客人,却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给。 因为夜色太浓,导致孔洛走到大宅的时候愣了一下。 面前的建筑不同于孔洛心中想象的那样飞檐走壁般的古式建筑。 而是一幢三层的、不规则错落着、几乎全部以通透玻璃墙代替、极具现代艺术的别墅。 拐角处还种着一棵十分粗壮的银杏树,树冠大得几乎遮住了整个房顶。 屋子里只亮了几盏昏暗的灯光,应该是老爷子刻意命人留了灯,在等着他们俩到家。 “进来吧。”苏菏推开了家里的门,指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转头看着孔洛,“爷爷在二楼等你,我让佣人把你的房间收拾好,稍后他们会带你过去。” “谢谢你。”孔洛欠了欠身,正准备从苏菏面前走过去时,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 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触电似的猛地放开了手。 被他这样一拽一放,孔洛脚下一个踉跄,抬头看着他,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孔洛意外的发现,苏菏这一次没有避开自己的视线,而是直视着她的双眼。 那一瞬间,虽然视野被黑暗团团笼罩着,但是孔洛还是读到了很多,有一些困惑,一些愤怒,但是更多的是……不舍。 孔洛一时愣住了。 他的眼神……什么意思…… 他不是说他不认识我吗?为什么会露出这么悲伤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也会觉得有一点窒息般的……心碎的感觉…… “咳咳。”两人僵持在原地半晌,苏菏的轻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飞快的转开视线,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他转头的一瞬,没有看见孔洛眼角莫名滑落的一滴水光,“你的外套给我吧,一起放到你房间去。” 说完之后,苏菏头也不回匆匆的转身走了,孔洛也渐渐回过神来。 看着他走进黑暗中的背影,她下意识的伸手擦掉脸颊上的水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莫名其妙的掉了一滴眼泪。 孔洛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她向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滴泪水,孔洛只能强行解释为自己今天太累了,身体的应激反应。 摇了摇头,将刚刚那一幕强行抛到脑后,孔洛顺着楼梯向二楼走去。 二楼走廊上一片漆黑,只有一扇门微微的开了一条缝。 在黑暗中,透出昏暗的灯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吸引着孔洛推开漩涡的门。 苏凌峙背对着房门,面朝窗外,坐在一张柔软的方形沙发中。 孔洛刚推开门,还没将视线从他那满头银发移开,苏凌峙便随着他的椅子缓缓转过身来,双眼从老花镜上抬起,静静的看着她。 苏老爷子额头宽广,布满深深皱纹,好像岁月的沧桑都刻印在他的脸上。 眉毛浓密,如刀剑般俯瞰着世界,锐利的眼神透露着一种深不可测。 孔洛一时间甚至觉得他的视线深深的看透了自己的灵魂。 他的鼻梁高挺,嘴角紧抿,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 若不是说苏菏是他收养的,从这一方面来看,两人长得极其相像。 老爷子的白发一丝不苟地梳理着,加上他那粗糙有力的双手,好像岁月的洗礼并未削弱他的力量。 坐在孔洛面前审视着她的苏凌峙仿佛是一本经历了沧桑岁月的书籍,每一道皱纹都是一篇扣人心弦的故事。 而他那凌厉的外貌正是这些故事的见证者。 “孔洛……你到了。” 打量了孔洛半晌之后的苏凌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沧桑,宛若岁月的痕迹在每个音节中轻轻的呢喃。 “苏爷爷您好。”孔洛礼貌的回复着,“常听奶奶说起您,很荣幸终于见到您了。” “是吗?”苏凌峙轻笑了一声,他摘下老花镜放在沙发扶手上,指了指身旁空着的单人沙发,“坐吧。” 虽然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晚了老人一定要让她留在书房,孔洛此时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出于礼貌和尊重,她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你长大了啊。”看着孔洛落座,苏凌峙满意的点点头。 他再次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孔洛,看得她全身不自在了起来。 “苏爷爷,很抱歉,我之前出了点意外忘记了一些东西,我们之前是否认识呢?如果是我将您忘记了的话,确实是我失礼了。” 孔洛丝毫不避讳自己失忆的事情,朗声问道。 苏凌峙收回凌厉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很早之前我见过你,现在想来,时间过去的真快,一转眼就到现在了。” “过去的事情还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苏凌峙向前微微倾过去,“叠新还好吧?孔庆林呢?” “奶奶身体还好,如往日一样,只是爷爷可能……”孔洛想到了病榻上的爷爷,情绪不禁低了一些。 “无妨,都是命数罢了,就算我现在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也许明天你看到我便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呢。” 孔洛吓了一跳:“苏爷爷别这么说,您身体……” 苏凌峙扬手打断了孔洛的话,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孔洛啊,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到。” “…………” 孔洛一时语塞,她实在是不明白这老爷子在卖什么关子。 要说是寒暄吧,他一点也不避讳死亡这个在老人眼中很忌惮的字眼,反而搞得孔洛有一点手忙脚乱。 “我十来年没有回去过了。”苏凌峙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 “现在意外的还有点想念叠新,她曾经可是意气风发,满脑子都想着要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拿起水晶酒瓶,在玻璃杯里斟上一点酒。 他递了一只杯子给孔洛:“这么多些年来,她反复折腾,我倒是希望她不要成功。” 孔洛怔怔的接过酒杯,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倒是好酒。 “我喜欢喝桂花酒,小菏那小子从我这儿学去的酿酒方子,这是他去年做的,尝尝吧,挺合我口味的。” 苏凌峙举了举杯子,轻嘬了一口,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老头子我这一生啊,没有婚娶,没有子嗣,到头来收养了个小乞儿,全当亲孙子养了,小菏倒是没有辜负我的苦心。” 孔洛浅浅的喝了一口杯中酒,那酒香气厚重。 入喉之际,温润的液体如同轻柔的音符,徐徐展开,伴着温暖的桂花香,真真沁人心脾。 没看出来苏菏还有这个手艺。 “叠新给你说了此次要让你拿什么东西回去吗?” “奶奶没有说详细的,只是说苏爷爷您知道是什么,她让我保管好就行。”孔洛如实答道。 听完这句话,苏凌峙冷笑了一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突如其来的凌厉气息让孔洛觉得不太舒服。 接着,她听见苏凌峙说:“这老太婆倒是一如既往……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是给你。” 苏凌峙伸出手指,指了指孔洛,“记住,是给你孔洛的,不是给她叠新。” 不等孔洛反应,苏凌峙喝了一口酒,继续说:“老太婆这么多年想做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当初一出来我就和她讲了,时过境迁,这天地早就不是过去那样了,她的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可是她就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不听劝啊不听劝……这些年也随意她折腾吧,我这个老头子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度过余生罢了,但是你奶奶可是一点都不放过我,任何时候都在给我找事情。” 苏凌峙挽了挽袖子,孔洛看到了蜿蜒在老人干皱胳膊上的疤痕,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瞪大了眼睛。 注意到了孔洛的目光,苏凌峙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又笑了。 “丫头,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当年可是拿着刀上过战场的呢,而且啊,我的敌人不是普通人哦。” 孔洛心中突然对这个老人肃然起敬,且不管苏老爷子说的她到底有没有听懂,但是老爷子也算是在炮火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 这样的老人,一般对生死看得十分的淡,战争结束后的日子对他们来说,都是中奖捡来的一样珍惜。 “如果这次你回去见到了你奶奶,替我告诉她,收手吧,她不可能成功的。” “就算拿了我这里的,还有好几个呢,其他人也与我不同,有人知道她当年做了什么,如果说一切都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那也就这样结束吧,别妄图……” 说到一半,苏凌峙突然顿住,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消化着自己话中信息的孔洛,脸上勾起了一丝狡黠的神情。 然后他转身拿起一本书放在孔洛手里。 孔洛定睛一看,是一本《山海经》,书已经很旧了。 书封都快要散架一般,险险的挂在书上。 孔洛随意翻了翻,里面泛黄的页面上,应该是苏凌峙在上面写了很多笔记,有的页面甚至密密麻麻被写满了东西。 “有时间看看这本书吧,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别小瞧老祖宗的东西,会给你很多答案的。” 苏凌峙仰头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也不等孔洛表态,他接着说道:“我给小菏说过了,你第一次到国外,还是要好好玩玩,明日让他带着你去市里逛逛,体验一下异国他乡吧,东西不急着拿,回头你会拿到它的。” ”谢谢苏爷爷了……” 孔洛只能道谢,她的话刚落,房间门就被推开了,苏菏走了进来。 “房间收拾好了。”苏菏站在屋子中间,视线停留在苏凌峙身上,却是对孔洛说着话 “好了,回去休息吧,丫头你赶了一天路也累了,有什么明儿再说吧。”苏凌峙对着一脸茫然的孔洛下了逐客令。 “小菏,留下陪老头子喝一杯吧。” 孔洛乖乖的起身,带着满肚子的茫然,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苏凌峙眼中依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而苏菏还是目不转睛,丝毫不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她正要踏出房门,苏凌峙再次喊住了她:“孔洛,记得照顾好自己。” 佣人带着满脸困惑的孔洛到了客房,她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深处。 暖光下,纯现代艺术般的房间让孔洛觉得十分舒坦。 等佣人介绍了一下房间的东西离开后,孔洛飞快的洗漱完,然后一个飞扑跳上床,柔软的床铺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细细想来,苏家爷孙俩真是怪人,苏菏冷冰冰的宛若一个千年石头,苏凌峙总是说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啊,不管了!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孔洛把苏凌峙给她的那本《山海经》随意翻了几页,然后放在床头,啪的一下关掉了灯,把自己蒙进了被窝里,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她没有看到,此时床头上的手机悄悄亮起,照亮了《山海经》书里,被苏凌峙写上去的一句话。 “九黎之君号曰,蚩尤。” 第3章 意外降临 一大清早孔洛就睡不着了,算了算自己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 但是第一缕阳光从窗帘中挤进来之后,她就睁开了眼睛,身体有点乏力,但是脑子异常清醒。 时差难倒这句话,真是诚不欺人啊。 磨磨唧唧从床上爬起来,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不太好赖在床上不起。 孔洛在卫生间镜子前看着蓬头垢面的自己,使劲揉了揉脸颊,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现在可是在自己梦寐以求许久的大洋彼岸呢,苏老爷子应该也和苏菏说好了今天会带自己出去玩一天的。 “我一定要看看那个大冰块到底有多冻人。”孔洛一个人咯咯的笑着,给自己打气。 简单梳洗了下,孔洛换上一条丝绸的淡蓝色裹身裙。 天气不算热,但是为了方便,她还是把头发用一根发簪盘在脑后。 在是否要化妆的时候,孔洛纠结了下,一边觉得大清早自己就花枝招展不太好,但是又想到了苏菏那双含着不同情绪的眸子。 最后决定,管他呢,要出现就要用最美的样子。 孔洛浅浅的打了底妆,涂上裸色的眼妆和口红。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脸,看不太出来刻意打扮过的痕迹,一切刚刚好,完美的一天就此开始。 走下楼,看着苏家的佣人端着才做好的咖啡往门外走去。 看见了下楼来的孔洛,用英语和她打着招呼:“小姐,早饭已经备好了,少爷在花园等你。” 噢,这么贴心,还等我呢? 孔洛兴致盎然的走出屋子,外面的空气极好,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阳光一点也不急躁,轻轻洒落在草坪上,今天晴空万里,连云都很少,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孔洛撑了个懒腰,看着坐在银杏树下喝着咖啡翻着书的苏菏。 他今天穿的不是深色的衣服,而是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白色的工装裤,只有领口带着一圈粉色,衬得他气色很好。 苏菏的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梳着背头,他此时正低头认真看着手里的书,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孔洛正欣赏着这里的美景。 “早啊,苏少爷。”孔洛走过去,打趣地喊着他。 苏菏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孔洛,他的眼中上划过一丝惊艳,但是很快掩饰了下去。 接着他合上了手里的书,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示意孔洛过来坐下。 孔洛大咧咧的坐下,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苏菏斜眼看了她一眼,推了一杯咖啡到她面前:“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咖啡伴着肉桂的香气扑面而来,孔洛看着那一杯满是冰块、洒满了肉桂粉的美式咖啡,笑着说:“你喝咖啡也喜欢加肉桂?” 苏菏没有搭话,目光直视着前方。 孔洛见他不理自己,反而向前凑了凑:“你名字里的菏是哪个字呀?荷花?禾稻?和气生财?” “三点水那个菏。”苏菏的手指在茶盘里沾了点水,他手指修长,指节流畅的连接着,然后在桌子上写下了“菏”字。 “就是这个字。” “挺好听的。”孔洛看着他写下的字。 “也挺好看的。” “我本来没有名字,给我起名的人说,菏字代表了水,希望能为我化解祸运,所以她叫我苏菏。” “真是用心。”孔洛感叹道。 “吃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爷爷他昨天和我讲了。” “你给我说哪里好玩,我自己去也行,不劳烦苏大少爷耽误一天时间了。” 苏菏挑了挑眉:“孔大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担心在异国他乡把自己玩丢了?我去开车,一会门口见。” 孔洛被他呛得没接上话,只能大口猛喝咖啡,把自己冰的一个哆嗦,降了降心里的火气。 她看着苏菏的背影,还从没见过这么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的人。 虽然她孔大小姐确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奶奶管得很严,但也不影响她是个智商正常,判断力正常,有着独立意识的二十七岁新时代女青年吧。 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女青年。 鼓了一肚子气的孔洛匆匆吃完早饭,拿上包,再一次把自己摔进了苏菏的车里。 余光看着他那似有似无的微笑,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这种人坐在一起。 忙碌充实的一天过去了。 苏菏带着她逛了奥克兰市区,走过天空塔、皇后大道和港口。 孔洛觉得这座城市别有一番风情,尤其是当她耍赖让苏菏掏钱买来的巨大冰淇淋,被港口的海鸥毫不留情抢走的时候。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笑的是理直气壮并且趾高气扬的海鸥。 气的是苏菏从头到尾都站在旁边看戏,看她一个人手舞足蹈的一边躲着生怕冰淇淋掉到自己脸上,一边想逮住那该死的海鸥出出气。 最后也只露出了一个嘲讽她的微笑。 这男人绝对没有人会喜欢! 孔洛暗自腹诽。 逛完海洋馆后,天色渐暗,苏菏带着孔洛到了海边的一家小餐厅,他预约好了晚饭。 在大洋彼岸,坐在沙滩上,孔洛喝着红酒,对面前的晚餐甚是满意。 苏菏对于吃的的喜好和自己真的很像,他似乎能精准的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这一点让热爱美食的孔洛对他的感观变好了那么一点点。 回到苏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苏菏左右没寻到苏凌峙的身影,顺手抓了个佣人问道:“爷爷呢?” “老爷中午饭后去了书房,现在还没出来呢,他让我们不要打扰他,晚饭也不让送,少爷可以去看看。” 听到佣人的回答,苏菏一怔,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孔洛纳闷:“怎么了?苏菏?” “苏菏?苏菏!”见苏菏半晌没有答话,孔洛抓住了他的手臂,但是苏菏条件反射般的将她的手甩掉。 “……没事,你去休息吧。”回过神来的苏菏声音扁平且毫无情感。 他闭上眼,伸手捏了捏鼻梁,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难以形容的疲倦。 他无视掉身旁的孔洛,甩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朝着房间的另外一头匆匆走掉了。 孔洛对他的态度极其无语,真是再也不想见到苏菏那张冰霜般的脸庞。 还是尽早拿到该拿的东西,赶紧回家才是正事。 这么想着,孔洛爬上楼,走向苏凌峙的书房。 “苏爷爷,您在吗?”孔洛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苏爷爷我进来了。” 将书房的门微微推开一个缝隙,孔洛探头进去。 书房里面只点了一盏台灯,苏老爷子还是坐在昨天那张沙发里,依旧是背对着房门。 他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自己的头,似乎在睡觉。 “苏爷爷?”孔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苏凌峙没有回答。 老爷子应该是睡着了吧,孔洛心想。 老人家果然是年纪大了,坐着都能睡着,还是明早再说,明天不论如何都要拿到东西,尽早走人。 退出书房,孔洛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她躺在床上,有些无聊的翻看着苏凌峙给她的那本《山海经》。 读书的时候,孔洛挺喜欢看一些神神怪怪的故事,《山海经》也有所耳闻,但是从来没有读过原文。 这一翻看,才知道这号称上古奇书的书有多么的难读。 《山海经》并不厚,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 内容无奇不有,无所不包,藏着非常丰富的地理学、神话学、民俗学、科学史、宗教学、民族学、医学等宝贵资料。 孔洛对地理这些不太感兴趣,全身心的只想读懂海经里面《大荒经》中的那些神话故事。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署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国山……” 这是大荒西经的故事,讲了不周山和周边的故事。 “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吴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渊。大荒东南隅有,名皮母地丘……” 这是大荒东经的内容,在讲少昊建国在东海一个深渊的神话。 文字相当的晦涩难懂,苏凌峙写了很多笔记在旁边。 但是孔洛满脑子都在理解《山海经》原文的内容,没心思去看老爷子的笔记。 认真看了一会,困倦逐渐袭上心头,孔洛打了个哈欠。 古文,尤其是先秦的古文,真不是普通人能看的。 想要彻底看懂这些故事,她估计回头得买一本译文来看看了。 夜里十一点了,孔洛给奶奶发了一条消息。 “奶奶,今天出去逛了一天,这边空气真不错,明天我和苏爷爷拿了东西,尽快回家。” 也不管奶奶是否回复,孔洛把手机开到勿扰,直接沉进了梦乡。 凌晨三点十二分的时候,孔洛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确实还没到天亮的点。 但是外面却似乎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高声说话,孔洛甚至还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接着,一阵警笛声彻底将孔洛从迷糊中惊醒,窗帘外闪烁的光让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孔洛拉开窗帘,看见停在院子里的两辆警车,心里咯噔一下,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来不及换掉睡衣,孔洛匆匆的拢了下头发,赶紧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拐过一个弯后,孔洛看见,在苏凌峙的书房门口,一群人正在此忙里忙外。 两个佣人站在一旁抹着眼泪,一个警察在拉着黄色的封锁线,一个拍着照,闪光灯刺得还没有适应光线的孔洛有些头晕。 还有两个警察拿着本子,一人和背对着自己的苏菏说话,一人在本子上匆匆的写下什么。 听见了逐渐靠近现场的脚步声,那个在本子上做着记录的警察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踌躇不前的孔洛。 警察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同事,那人也停止了问话,目光统统投向这边。 随着交谈声的消失,孔洛犹豫了一下,正在迟疑着要不要问问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苏菏猛的回过身,在孔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掐起了孔洛的脖子,将她狠狠的撞在了墙上。 苏菏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孔洛手足无措,她只觉得后脑和后背疼的厉害,同时,抓着自己脖子的手也十分冰凉且分外用力。 她双手胡乱的掰着苏菏的手指,试图让他松手。 但是他并没有,他的手颤抖着,指尖却加大了力道。 孔洛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涌出,最后只能哀求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苏菏……放……放开我……” 浑身都是杀气的苏菏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的逼近,他手上力道不减,双眼通红的看着孔洛,满脸都是戾气。 苏菏大口喘着粗气,用力的用英语对她大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第4章 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半天,孔洛都没消化掉苏菏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杀掉? 谁被杀了? 谁死了? 我杀了谁? 为什么是我……万千的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时间,困惑、害怕、迷茫、愤怒齐齐涌上孔洛的心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苏菏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 眼见孔洛被苏菏掐到面色泛红,快要窒息了,两个警察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 其中一人大声训斥着苏菏:“请不要如此冲动,目前还不清楚情况,你爷爷的死是否和她有关也未能确定……” “我要去透口气。”苏菏冷冰冰的说。 “那请不要离开这栋房子,我们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了。” 警察见他不会继续对孔洛动手,便放开了他,让苏菏一个人离开。 路过孔洛身边的时候,苏菏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却是再次头也不回的大跨步走掉了。 留下孔洛一个人瘫坐在墙角,抹着眼泪,剧烈的咳嗽着。 警察将她扶了起来,用一句话阐述了当前发生的事情。 孔洛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不知道是因为大脑一时半会的缺氧,还是太过震惊。 苏凌峙死了。 被人割喉死的。 孔洛侧头看着书房里面的景象,警察已经将灯全都打开了。 苏凌峙坐在沙发上,依旧是用手臂撑着头的坐姿,但是他脚下的地毯上是暗黑色的血迹,显然已经干涸了一段时间了。 那个正在拍照取证的警察走到苏凌峙面前继续拍着,闪光灯刺痛了孔洛的眼睛。 “我……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孔洛下意识的问道。 “不行,女士,我们需要保护现场。”警察伸出胳膊挡住了她要前去的脚步,“女士,我们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啊?”孔洛的脑子一片茫然,“你要问什么?” 她确实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苏凌峙被人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晚上他还好好的啊,他昨晚上还说……说什么来着…… 明天和意外谁会先到。 这么说,意外似乎抢了个先手。 “女士,请问你全名是什么?” “……孔洛。” “你是昨晚从中国飞往新西兰的,是吗?能否说一下你昨晚和今天的行程?” “我昨天下飞机……苏菏来接我到这里……我和苏爷爷聊了几句……然后今天……” 今天自己干嘛去了呢,孔洛反应不过来,她仿佛失忆了一样,从来没有过像现在一样不知所措过,导致她大脑生锈了一样,无法运转。 “我今天和苏菏出去了……苏爷爷让他带我……” “好的,这些苏先生已经给我们说过了。”警察一边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写下几个字,一边问道。 “女士,请详细的告诉我,你晚上到家后都做了些什么?” “我……我直接睡觉了……” “有人目击你来过书房,今天一整天,被害人都不让任何人进去书房,甚至不允许进去给他送餐,你是唯一一个被人看见走进去过的人,是这样吗?” 警察笔尖一下一下的点在本子上,歪着头看向她,眼睛半眯着,认真注视着孔洛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反应。 “什么?书房?”孔洛把目光从书房里面移开,茫然的回头看着警察。 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终于回来了,脑子里猛的闪过刚刚苏菏怒吼出来的那句话。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来过书房,我是今天唯一一个来过书房的人,所以,他们……他们觉得我是凶手? 苏菏的反应,警察的问话,被人目睹进过书房的可疑行为,一切都让孔洛脑中一时间炸开了锅。 原来如此,原来……原来自己就是他们怀疑杀害了苏凌峙的嫌疑对象。 但是刹那间,孔洛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是苏菏的声音。 “去你房间的卫生间。” 孔洛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苏菏的身影,是他在和自己说话吗? 不,这好像是刚刚,刚刚他在掐着自己脖子的时候,凑到自己耳边,匆匆的用警察听不懂的中文小声的说过的话。 但是自己那时太过紧张,好像忽略掉了其中的信息,此时此刻,孔洛的记忆突然回笼了一般,她想起来了。 去卫生间……对,我要去卫生间…… “抱……抱歉……我可以去一下洗手间吗……我……” 孔洛摸着脖子上的掐痕,脖子还是有点疼,她磕磕绊绊的说着,试图找一个蹩脚的借口。 但是一时半会,她仿佛忘记了该如何用英语说,于是只能接了一句,“我一会就回来……” 听到她颤抖的声音,警察放下正在写字的笔,仔细的看了下面前的孔洛。 她确实一脸被吓到的样子,双手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浑身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明显是处于一个极度震惊且未回过神来的状态。 思忖了一下,警察点点头表示同意:“可以,女士,请你尽快返回。” 孔洛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房间的,她觉得脚下有点飘,膝盖也有点软。 她跌跌撞撞的摸进了自己房间的卫生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扶着洗脸池大口喘着粗气。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憔悴,眼睛惊慌地瞪着,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泪水纵横,脖子上还留着刚刚被苏菏使劲掐过后留下的青红。 孔洛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平静了一下,试图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但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我要这么听话的回这里”的念头。 正在她茫然且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时候,面前的镜柜后突然传出“咔嚓”的一声细响。 孔洛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面墙突然被推开,苏菏弯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啊!——” 尖叫声还没从嗓子里冲出来,苏菏一个大跨步向前,一手揽住孔洛的腰,一手极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嘘。”苏菏目视着门口,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半晌后,他发现并没有引起注意,于是他贴在孔洛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我们现在要逃出去。” 此时的孔洛因为惊吓,早已浑身僵硬,苏菏出现的太出乎她的预料了。 她现在只能无措的愣在苏菏的怀里颤抖着,任凭眼泪流淌。 苏菏感受到了她的惊慌,低头看了看她,说道:“不要尖叫,我现在放开你,好不好。” 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和孔洛说过话。 孔洛下意识的点点头,见她答应了,苏菏放下了捂住她嘴的手,但是手掌在孔洛的脖子上停留住了。 他看着刚刚被自己弄出的掐痕,轻轻抚摸了一下,说道,“刚刚很抱歉,情急之下只能如此,还疼吗?” 孔洛又摇了摇头,她抬手擦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菏见她如此,叹了口气,揽着她的后脑,将她拥进怀里。 “对不起,洛儿,对不起吓到你了。” 在苏菏的怀抱中,孔洛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没想到他的拥抱如同温暖的羽毛一般,让自己感受到了一种宁静与安心。 那一刻时间都停顿了下来,仿佛一切都可以信任面前的人,他的臂膀便是自己最后的港湾。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恢复过来的孔洛终于脱口问道,“如果你知道不是我,那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我们先离开这里,在路上我会和你解释的。”苏菏放开她。 这一次,他扶着孔洛的肩膀,直视着她的双眼,再也没有躲开目光。 “这边是爷爷在修这房子的时候留下的暗道,一直通往外面的树林里,我留了车在出口,你的衣服我也放在车里了,我们先走,好吗?” 孔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目光里充斥着诚恳和哀求。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苏菏足以让她信赖,足以让她抛下一切和他离开。 “好。”孔洛答道。 “你现在还晕吗?能走吗?”苏菏关心的问道。 孔洛摇了摇头后,又点了下头,无声的回答了苏菏的问题。 苏菏见她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于是拉起她的手,将她送入暗道,反手阖上了那面墙,只留下空荡荡的洗手间。 而刚刚房中的两人,一起悄悄地消失在了密道之中。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密道里一片漆黑。 苏菏开着手机的手电,在前面带着路,孔洛沉默的让他牵着自己向前走。 苏菏紧紧的拽着她,似乎是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了一样,他手劲有点大,拽得孔洛有点疼。 但是她没有管那么多,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些了。 孔洛抬头看着前面,苏菏的背影印在她眼中,让她分外安心的同时,脑子里跳出了很多自己不能解释的困惑。 “苏菏……” 苏菏脚步顿了顿,但是没有停下来,只是顺口回答着:“怎么了?” “很抱歉,你爷爷……” “…………”苏菏沉默着。 “我觉得……这件事或多或少与我有关,对不对?是不是我不来,他就不会……” 听到孔洛说这句话,苏菏终于停下来了。 他回头认真的看着孔洛,借助微弱的光线,孔洛看见他眼中有泪水闪过,这让她觉得更加难受了,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于是她向前走了一步,迟疑的伸手抱住了苏菏,试图安慰他。 空气都停滞了下来,两人凝固在了原地,等了一会,苏菏抽了下鼻子,从情绪中缓和过来。 他伸手拍了拍孔洛的后背,低声说道:“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爷爷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继续走吧。” 孔洛听话地点点头,再次任苏菏牵着她,走向密道的深处,也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等二人好不容易走到密道的出口时,苏菏推开门,探头出去,脚下突然一顿。 孔洛直端端的撞在他背上,吓了一跳:“怎么了?” “警察发现我们俩离开了,他们在找我们。”苏菏小声说道,“我们不能用车了。” “那怎么办?” “n b。”苏菏回头,狡黠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 “凡事准备第二个方案,爷爷时常这么说。” 第5章 出逃 “把你手机给我。”苏菏急匆匆的对孔洛说道。 接过孔洛的手机,苏菏飞快的拔掉电话卡,掰成两半,然后小心翼翼的再次试探着看了一眼外面。 透过门缝,孔洛看见了外面闪烁着的警灯,还隐约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明显警察已经发现了两人从屋子里消失了。 这下嫌疑更坐实了……孔洛有点烦躁。 这种事情,和警察说清楚就好了,为什么要逃走呢? 但是,她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告诉她,要相信面前的男人,这种感觉让孔洛觉得生气又心慌。 “我认识他也不过才二十四小时而已……” 她对自己的潜意识十分的不满,嘟囔着说出声。 “什么?”苏菏一脸疑惑的看着孔洛,显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事,没……没事吧?”孔洛赶紧改口说道,“我们怎么出去?” 苏菏拉着孔洛的胳膊,让她凑到门缝处。 他指着不远处的黑暗给她说:“看见那里的车了吗?我之前准备从这里出去就开车走,只是没想到警察那么快……” 孔洛被他这么一拽,整个身子都被他包裹在怀里,背后紧紧的贴着男人的胸膛。 此时此刻,她才想起来自己只穿着一件睡衣衬衫,连内衣都没来得及穿上。 加上苏菏一手从后方环住她的腰,半弯下身子伏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着话,他呼出的清冷气息一阵阵的撩起了自己耳边的鬓发。 这个暧昧的姿势让孔洛瞬间面红耳赤,呼吸都有点急促了起来。 她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苏菏说的话则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更别说他指示的逃离路线了,孔洛根本没心思去看。 “洛……孔洛?”苏菏也意识到了怀里的人的不自在。 本就是夏天,两人都穿的不多,自然而然,孔洛背后的滚烫也透过衣服传递给了他。 苏菏这才想起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过于亲密了,略有些尴尬的清了下嗓子,放开了孔洛。 “算了,你跟着我就好了。”苏菏低头看了一眼孔洛的脚,发现她还穿着拖鞋。 于是弯腰脱掉自己的鞋,让孔洛穿上,“林子里的路不好走,还好这几日都是晴天,很干燥,不会留下鞋印。” 孔洛不肯穿:“不用吧,我能……” “听话。”苏菏的声音带着一丝霸道和不容拒绝。 他不等孔洛反应,伸手托住了她的脚踝,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孔洛不受控制的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苏菏一愣,动作更轻了,生怕弄疼了孔洛。 孔洛放弃挣扎,任凭他把鞋套在自己脚上,苏菏为了避免孔洛不好走路,贴心的系紧了鞋带。 就这样一个小动作,却让孔洛对面前的男人多加了一份好感。 他……他好像不像白日里那么冰冷不可靠近了,也挺好的。此时此刻,苏菏的脸庞在孔洛心中变的更加顺眼了起来。 等等,都这时候了,我还在想什么啊?! 孔洛腹诽了自己一句,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苏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表情,轻笑出了声。 “走吧。”苏菏再次牵起孔洛的手,推开门,走进黑暗中。 ————————— 孔洛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 凌晨四点,黑暗笼罩着眼前的一切。 散发着泥土和植物味道的森林,脚下噼叭作响的枯木,不合脚的鞋,滚烫的拽着自己的手,远处隐隐传来的警笛声。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只会发生在自己看过的欧美电影中,但是在这一个时刻里,自己却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或许是电影中那个惩奸除恶、追逐坏人的主角,为了正义不辞辛苦。 但是却没想到在当下的剧情里,她才是那个被追逐的对象,虽然她是无辜的。 一瞬间,孔洛对很多电影里的反派产生了一丝怜悯和钦佩,这样的夜晚出逃,能逃掉也是极为困难且有本事的。 一路上苏菏没有说话,孔洛自然也乖乖的一声不吭。 除了脚下偶尔踩到枯叶和树枝时发出的咯吱声,四周一片寂静。 孔洛想起苏菏将鞋让给了自己,而他只穿着一双袜子,走在这样的林子里,想来必定有些难受。 似乎感受到了孔洛想要说话,苏菏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噤声,指了指前方。 顺着他的手指,孔洛眯着眼睛,使劲的看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石洞。 正纳闷这种地方如何躲藏的时候,苏菏走过去,在满地落叶中摸到一个提手,使劲一拉,一个向下的通道出现在孔洛眼前。 苏菏歪了歪头,示意孔洛先下去,孔洛探头看了一眼,一片漆黑不禁让她害怕起来。 森林里因为伴随着月光,始终能看清前方的道路,但是这个通道下方的黑,则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 人类最古老且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未知的恐惧。 洛夫克拉夫特诚不欺人。 看见孔洛退缩的脚步和祈求般投向自己的眼神,苏菏轻轻皱了皱眉,咬了咬下唇,用嘴型向她说:“一起。” 没等孔洛想清楚什么叫做一起的时候,苏菏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抱紧我”后,顺着通道向下爬去。 不知道下面到底有多高,孔洛紧紧的闭上眼睛,像个八爪鱼一样盘在了苏菏身上。 她也不顾自己的衣衫是否整齐了,只听见铁板阖上的闷响后,苏菏带着她在不断的向下。 半晌后,苏菏双脚稳稳落地,他埋头看着双手双脚都使劲勒在自己身上的孔洛,不由笑了起来:“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我们到了。” 闻言,孔洛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还是一片漆黑后,又赶紧闭上眼睛。 她手脚再次用力,同时坚决的摇了摇头,坚决不放开苏菏。 苏菏无奈:“你这样抱着我,我没法去开灯啊。” “是你让我抱紧的。”孔洛不讲道理的反驳道。 鼻腔里轻笑着,苏菏放弃了让孔洛放开自己的念头,他托着孔洛的后背,免得她掉下去,然后熟络的走向一个角落。 随即,昏暗的灯光亮起,苏菏哄她道:“开灯了,快下来吧,考拉怪。” 因为太久都处于黑暗中,孔洛微微睁开眼的时候,双眼还是被光线刺激了一下。 她用力眨了眨,适应了光明,与此同时,羞愧感涌上心头,天啦,自己现在都在干什么?! 孔洛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就如同触电了一般,猛的从苏菏身上跳下来。 太过匆忙导致脚下一个趔趄,苏菏也没管她,任凭她一头栽进柔软中。 孔洛还以为自己要摔个结实,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倒在一个极其软和的躺椅沙发里。 她也不顾自己头发已经乱成了一团糟,赶紧抬头看了看,才意识到此时,他们俩在一个地下洞穴里。 这里空间不大,以苏菏的身高,他的头顶险些撞到洞顶。 洞里倒是什么都有,一个单人的小木桌和木椅,木桌上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源,几本书整齐的摆在桌面上。 旁边有一个柜子,柜子上也有一些书,和几个针脚蹩脚的手工玩偶,还有一个铁架子,上面放了不少生活用品。 孔洛在东张西望的时候,苏菏蹲在柜子旁,翻找着里面的东西。 他和孔洛解释道:“这里是爷爷设计的避难地穴,他在这里准备了食物和水,还有一些必备的用品。避免哪一天出意外,平时很少用,只有我偶尔会来呆一呆。” “上面的铁板上做了伪装,从外面是完全看不出来的,警察发现不了这里。”苏菏拿出一套衣服,放在孔洛怀里。 “穿上吧。” 随即,他从架子上拿过一个收音机,调整着频道,直到能大致听见警方的电台时他才停下。 “等警察走远了我们再出去,之前我无聊改装了这个收音机,还真派上了用场。” 等忙了一圈,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下后,苏菏发现孔洛一直很沉默的一言不发。 于是他拉过木椅面对她坐下,胳膊肘撑着腿,双手握起,整个人倾向孔洛的方向,仔细的看了看她,说道:“孔洛,你还好吗?” 孔洛蜷缩在沙发里,抱着膝盖,脚边放着苏菏给她的衣服,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白天一整天,苏菏都没和她说过这么多话,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孔洛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加上一路奔波,此刻放松下来,让她觉得有点困倦。 因为昏暗的光线,给苏菏近在咫尺的面孔上抹上一丝柔和。 他深邃的眼睛里实实在在的写满了担忧,孔洛觉得很是愧疚,今晚真切的失去了亲人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个男人。 虽然他没有表示出来,但是孔洛知道,他现在只是还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悲伤而已。 于是她反问着苏菏:“你……你还好吗?” 苏菏没料到她会问这么一句,结结实实的愣在了那里。 他用力的控制住自己想要敷上孔洛脸庞的手,直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孔洛见他如此,坐了起来,探身去握他的手,想要安慰一下苏菏。 但是在触摸到他手背的一瞬间,苏菏反手抓住她,单膝跪地,把孔洛揽进了怀里。 这一次的拥抱,仿佛承载了厚重的时光,苏菏感受着怀里的人的心跳。 他将脸埋在孔洛脖颈里,大口的呼吸着她的体香。 此时,每一秒都如同钟摆的缓慢摆动,坚定而漫长。 怀里的人没有动弹,任由他就这样抱着自己。 苏菏的内心深处的一切,无论是悲伤、苦恼,还是茫然和痛苦,都被这一个拥抱抚平。 这个拥抱就像是他绵长路途的终点,所有的时间和等待都变得值得。 第6章 避难所 突如其来的拥抱太漫长了,孔洛感受着苏菏的情绪,他的身体从紧绷到微微颤抖,再到最后的放松,没有去打扰他,任由他逐渐缓过劲来。 最后苏菏放开了她,轻轻的说了声“谢谢”,坐回椅子上去了。 孔洛也退回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柔软的海绵包裹着自己,然后说道:“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今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菏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那我从头讲起吧。” 在苏菏的讲述里,孔洛大致理清了事情。 头一晚上,苏凌峙将刚刚落地新西兰的孔洛叫到办公室说了一堆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也和苏菏说了一些事情。 他大致给苏菏讲了一下目前他手里的家产,什么房产的所在地、资金的走向、公司目前的业务……等等,事无巨细。 苏菏怔住了,心里升起不太好的预感。苏凌峙这如同遗言般的交代让他非常惊慌。 从跟随苏凌峙来到新西兰后,十年过去,他一直陪在老爷子身边帮他打理公司和家里的事务,苏凌峙其实早已将很多事务全权交给他在做,放在平时,他是不会说这些的。 苏凌峙还是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看着这个被自己培养至今的孙子,感叹道:“小菏啊,你跟着我也快二十年了,我早就将你当作亲生的孙子了,也是时候让你接手这一切了。” 不等苏菏答话,苏凌峙继续说:“剩下的事情,我的助理会协助你去逐一处理的,接下来的日子,爷爷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爷爷,你这是……?” “小菏,我说过的,这一天会到来的。”苏凌峙拍了拍苏菏的肩膀,“明天,你带孔洛出去走走吧,别在家里呆着,也别回来的太早,我知道你也想找机会和她独处的,毕竟……回家后,不用来寻我,夜里十二点整,再到我书房来吧,记得走密道。” 第二天,苏菏和孔洛确实按照苏凌峙的安排,去市里待了一整天,苏菏解释着让自己情绪不好的主要原因便是苏凌峙的事情,他大致能够感受到苏凌峙大限将至,故意将他支开,便于安排后面的一切。 所以,当苏菏到家后听说苏凌峙在书房里始终没有出来后,才会有些失态的丢下孔洛一人后冲回房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在房间里坐如针毡,苏凌峙带他离开中国的时候确实告诉过他,某一天当他被要求交出一件东西的时候,就是他面临死亡的日子,他需要苏菏一切都必须听从自己的安排。 度秒如年,手机上的时间一跳到十二点整,苏菏就钻进了密道,通往书房,一出来,他就如同晴天霹雳般的站在原地,脑子像断了发条的钟表,停止了运转。 苏凌峙坐在他最爱的那张沙发上,手臂撑着头,支在扶手上,他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发型齐整,西装革履,精致的一如既往,老人脸上还是带着自己最熟悉的笑容,高深莫测,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但是他喉咙上深深的伤口和满地干涸的血迹,让苏菏知道,老人已经走了。 这些年里,苏凌峙不止一次和苏菏讨论过自己会以什么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他说自己已经活够了,是一个早就应该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存在。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时,苏菏都会觉得很别扭,总是匆匆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他始终没有想到,老人会被人以这种方式残忍的杀死在家里。 苏菏双手握拳,紧紧咬着后牙槽,沉重的喘着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他再也控制不住发软的膝盖,在老人面前重重的跪下。 他给面前这个养育自己长大的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一响,感谢老人养育之恩。 二响,感谢老人教导之恩。 三响,送爷爷上路。 膝盖和额头都很疼,但是苏菏管不了那些了,他的泪水早已不受控制的滴落在地上,活到三十岁的他,第一次无声的抽泣到浑身颤抖。 等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苏菏才注意到自己跪着的那块木地板有些异样,他站起身,踩了一下,咯吱一声。 果然,地板是松动的。 苏菏想起苏凌峙头一晚上的话,知道老人会给他留下一些东西,不然老人也不会如此神秘了。 于是他撬开地板,有一封信出现在他眼前。 说到这里,苏菏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递给孔洛,孔洛一展开信纸,老人苍劲有力的字体便跃入眼帘。 “苏菏,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头子我已经上路了,早已预料如此,切勿过多伤感,未来难测,还需你时刻警惕。 叠新与我电话时,我便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 先告诉你,我的死与孔洛无关,她对此一无所知,勿要责怪于她,你还需多照顾她,一如往常。 老头子我早些年准备的密道现在终于派上用场,这房子修起来的时候,我按着你将密道熟悉到能蒙住眼睛都能找到所有房间,你还不情不愿,觉得你爷爷我将战争里的那些糟粕留到当今。 但是,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关重大,不能让警方带走孔洛,你要想办法带她逃出。 最后的东西我藏起来了,为了避免这封信被别人拿到,我不会告诉你它在哪里,你需要自己去寻找。 若能够顺利的拿到此物,牢记,它只能给孔洛,只能交给她一个人,你要好好保护孔洛,勿要让其他人染指。 你现在去准备好逃走的路径和物品,我相信你对这四周的环境比我更加熟悉,也相信你能找到逃出去的最优解,三点钟,你安排让其他人发现我即可。 孩子,老头子我看着你从一个浑身是刺的小乞儿成长至今,着实欣慰。 爷爷这辈子过于漫长了,做了很多事情都很后悔,唯一不后悔的就是成为了你的爷爷。 照顾好孔洛,照顾好自己,一切的事情与真相只能靠你自己去发现了,我相信你,从灵魂深处信赖你。 苏凌峙” 孔洛看完了这封信,泪水早已布满了脸庞。 她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苏凌峙的死产生如此悲伤的情绪,或许是她第一次直面生死,一个本来还和你笑谈人生的人突然死在了面前,或许是苏凌峙留下的信件中,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苏菏的关心和爱护,也或许是来自灵魂深处,由内而外的痛,让她无法呼吸。 苏菏的表情无比黯淡,说实话,在看完信后,他做的一切后续事情仿佛都很朦胧。 他迷迷糊糊的去准备了自己和孔洛能穿的衣服,因为他知道稍后警察到来的时候,两人一定都只穿着睡衣出逃。 他将一套放进了停在密道口的车里,另一套放进了避难的地穴中。 他检查了车里的油量,虽然后来两人并没用上,也检查了地穴里面的设备是否还完好。 他强迫自己脑子清醒一些,将事情安排好,尽量没有缺漏,也想好了晚些时候警察到达时,他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但是一个人在做这些的时候,四周安静的可怕,让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为何自己心跳如此平缓,苏菏也不知道,但是嗓子里始终有一点辣,他偶尔咳嗽也驱赶不走那种感觉。 直到刚刚抱住孔洛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想哭、想要怒吼发泄出来的冲动。 人在过于悲伤的时候反而会平静下来,孔洛看了看苏菏,不去打扰他,低头又读起了那封信,重读一遍,她发现了一串编码,同时,好几个问题浮上心头。 她指着那串编码疑惑道:“苏菏,这是什么?” 苏菏瞟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jun61-cg0-0823 他耸了耸肩,给孔洛解释道:“这是我日常会去的图书馆的索书号,爷爷应该是在图书馆留了什么东西……或者线索,需要我们去寻找。” “我们?” “是的,我需要保护你,你只能跟我待在一起。” “等等……”孔洛摆了摆手,“首先,我不是个小孩子了,不用刻意‘照顾’我,我会去,纯粹是因为我想知道真相,其次,苏爷爷说的‘一如往常’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认识吗?” 见孔洛突然严肃的再次问到这个问题,苏菏沉默了。 小小的空间里寂静了下来,他坐在那里,眼神深邃,轻咬着下唇,空气中弥漫着缄默带来的压力。 苏菏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他最后选择了静默,每一秒仿佛拉长,形成一道无形的墙壁,让孔洛不敢打破这份寂静。 “…………不算认识。”苏菏终于开口了,但是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过纠缠,于是接着说道,“既然你也想去,那就赶紧换上衣服吧。” 孔洛长叹一声,慢慢地呼出一大口气,最后恼火的翻了翻眼珠,送给苏菏一个巨大的白眼,苏菏看着她这个熟练又夸张的眼神,觉得面前的女子又好气又好笑。 孔洛对他怒道:“我要换衣服了,你还想参观一下吗?” 苏菏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架子背后,背对着孔洛靠在那里。 孔洛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还有地上的一双鞋,她翻了翻,自己的内衣从t恤里面掉出来。 孔洛脸一红,她飞快的换上,有点恼怒:“你上哪找来的衣服。” 苏菏没有回头,闷闷的笑了一声:“白天的时候,心里总是不安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看着你穿着裙子和高跟鞋,不方便,所以就去给你买了,” “苏大少爷还顺手拿了我的内衣?” 听到孔洛这句话,苏菏尴尬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隔着货架,孔洛看见他的耳根似乎有点泛红,于是抱着双手走到苏菏面前,发现这个一整天都高冷沉着的男子居然在躲闪着自己的目光。 他的眼神有点游离,让孔洛不知道是不是该笑还是要继续站在这里看他的笑话。 想了一下,孔洛脸上挂上了一丝坏笑,她把苏菏的衣服塞进他怀里,仰着头得意地说:“你现在就当我面换衣服,我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7章 短暂休憩 苏菏一瞬间有那么一点局促,但是当他低头看去时,无意中碰上孔洛那看热闹的眼神和嘴角扬起的小得意,心头泛起了好笑。 他瞬间收回了因为去孔洛房间偷她内衣留下的羞愧之心,把t恤搭在手臂上,然后一步步缓慢地走向孔洛,一边走,一边解开睡衣的纽扣。 没料到苏菏的主动进攻,孔洛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但是这地穴之中空间太小了,没几步就退到了尽头。 孔洛背靠墙壁停了下来,但是苏菏脚步不停,纽扣已经全部解开,露出他极好的身材。 刚毅的轮廓,感性的颈骨,他穿着西装的时候宽肩窄腰,此时坦诚相待,露在孔洛面前那肌理分明的腰腹,线条流畅,没有丝毫赘余。 被他逼得紧了,孔洛感觉自己心跳在疯狂加速,脸颊泛起滚烫,眼神再也不敢在他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多停留一秒。 孔洛赶紧转过头,牢牢的闭上了眼,一手向前,试图阻止他的再次靠近。 却没想到,下一瞬间,手触碰到了他那精壮的腹部,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泛起一阵触电样的酥麻感。 孔洛感受到苏菏呼吸带来腹部的轻微起伏,然后他笑了起来,因为孔洛的脸已经不受控制的红了。 “谁说的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 孔洛知道了自己在脸皮够不够厚这一块是输的彻彻底底,赶紧一个下蹲,从苏菏面前逃走,她绕道货架另一边,一路上撞的身旁的铁架子嘎吱直响。 深深吸了口气,孔洛偷偷的回头看着苏菏。 苏菏还背对着她,笑的肩膀都在颤动。 他抖了抖t恤,然后往身上套去,透过铁架子的遮挡,孔洛看见他的背部线条清晰,沟壑分明,每一束肌肉都像是雕刻般的好看。 这身材真是无可挑剔,孔洛在心底里感叹道。 等苏菏换好衣服走过来,孔洛讨好似的把他让给自己穿的鞋乖乖的摆在地上,蹲在苏菏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睛瞪大,然后飞快地眨着,牙齿轻咬着下唇,乖巧的像只小猫。 苏菏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知道她是想转移自己注意力,别再想刚刚那一幕了,所以并没有搭理她,回到椅子上坐下,旁若无人的调试自己的收音机去了。 没想到自己直接被无视,孔洛愤愤的站起身,重重的踏着脚步走回沙发里。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呢,她心想。 苏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旋转着收音机上的旋钮,他一脸严肃认真,已经从刚才的那个小插曲中拉出了注意力。 孔洛抱着膝盖,有些埋怨的看着苏菏,因为手机已经被他没收,加上电话卡也被他销毁,孔洛没办法给奶奶发消息,奶奶应该用不了很久就能收到警方的消息了吧。 孔洛想着,她一定会担心我的。 叠新平日里是个很严肃的人,毕竟也是运营着一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她做事情一板一眼,对下属十分严肃,发起火来谁都害怕。 对孔洛的态度也是如此。 她有时候对孔洛关怀备至,有时候却不是很乐意搭理自己的孙女,孔洛一直觉得奶奶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她不爱自己。 但是一般遇到大事,更别说是今天发生这种事情了,孔洛还是很信任自己的奶奶的,毕竟血脉相连,外人总不是那么可靠。 所以孔洛才会对自己今晚在苏菏身上感受到的信赖,打心眼里觉得奇怪。 耳边是收音机不太清晰的杂音,苏菏一言不发,孔洛则陷入沉思。 她在脑海中整理着这短短一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密闭的地穴中都似乎卷起了一阵微风,孔洛感觉一切都发生的过于超现实了。 发现苏凌峙被杀,被当作杀人嫌疑人,前后态度截然不同的苏菏,小说剧情一般的逃亡…… 渐渐的,收音机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她的思绪在这安静的空间中游走着,突然,眼前仿佛极快的闪过了什么画面。 她似乎感觉自己身在一场暴雨中,苏菏站在她面前,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了,他尝试着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可是自己很粗鲁的将他推开了。 她在拼命吼着什么,焦灼疯狂的涌上心头,但是雨声太大了,听不清话语中的内容。 “警方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菏终于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他想听的内容,正回过头想告知一下孔洛,却发现她蜷缩在一起,两眼放空,眉头紧紧的拧着。 “孔洛?” 苏菏的这突然的一声打碎了孔洛眼前的画面,她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眼前雨中苏菏那模糊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导致她双眼无法聚焦。 苏菏有些担忧的看着失神的孔洛,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孔洛揉了揉眼睛,眼中的两个苏菏逐渐重叠,最后终于合并到了一起,变回了在地窖中的那个苏菏。 “怎……怎么了?”孔洛茫然的问着。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苏菏疑惑的看着她,他看着孔洛眼神终于从放空回到聚焦状态,似乎是松了口气。 “我……我走了个神……” “刚刚我听到了警察的频道。”苏菏指了指收音机,“他们说要继续在这一块地毯式搜索。” “你是不是困了?”见孔洛还是双眼迷离的样子,苏菏歪头问道。 孔洛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要到早上七点了,三个多小时的时光就在紧张的氛围中飞快流逝。 虽然不应该,但是此刻放松下来的她还是打了个超级长的哈欠,确实是……有点困。 苏菏见她困倦袭上心头,贴心的拧小了收音机的声音,语气也变得柔和:“睡一会吧,有任何情况我会叫你的。” “好啊,你不要一个人偷偷走掉啊……”孔洛抵挡不住疲倦,语焉不详的嘟囔着,身体缓缓向下沉,思维也逐渐陷进混沌。 她是真的困了,紧绷了几个小时的弦在此刻终于松弛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苏菏起身,走到孔洛身边,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但是在半空中生生的住了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能闭上眼,不再去看孔洛熟睡中的脸庞,接着,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洛儿,我很想你。” ————————— 待孔洛再次睁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了。 苏菏还是坐在那里,他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一遍一遍的看着苏凌峙写的信。 他身体端正的坐着,仿佛是被艺术家雕刻而成,眼神深邃而沉静,面上的表情严谨且冷静。 苏菏一直在那里,看着,思考着,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仅仅是坐在那里,孔洛就嗅到了一种沉稳的味道。 他没有走。 孔洛松了口气,刚刚醒来的一瞬间,她一睁开沉重的眼睛,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世界抛弃在了这个无人知晓的地下洞穴。 外面的世界井然有序的转动着,而自己却在这个地方逐渐死去,慢慢腐烂。 还好,苏菏还在,他的存在让孔洛逐渐摆脱被世界遗弃的空虚感。 但是,她晃了晃脖子,抬了抬手,每个动作都还是如此沉重,四肢就像灌了铅一样的不听使唤。 “醒了?” 苏菏听到动静,回头看着孔洛,孔洛点点头,从沙发上撑起身子。 “想吃点东西吗?”苏菏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递过去:“有点热,这里不透气,就没有开火,随便吃点将就下吧。” 恰好肚子咕咕叫着抗议起来,孔洛也不挑,一边吃着饼干一边问:“现在怎么样了?” “警察把这一块搜的干干净净,他们以为我们趁着深夜逃走了。”苏菏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确实有点热,孔洛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海边城市果然十分潮湿,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 苏菏看了眼时间:“现在两点半了,等到三点,看警方是否将人撤走,我们就离开。” “图书馆开到几点啊?” “五点,所以我们动作要快。” 正说到这里,收音机里传来声响,苏菏仔细听着,露出了“一切尽早掌握中”的表情。 “他们现在撤掉了搜索的人手,只留下人守住现场,我们可以出发了,从这里出发大概走二十分钟有一个农场,我们去那里找个车。” 孔洛被饼干噎住,咳了半天:“我可醒的太是时候了吧。” 苏菏笑笑不答话,催促着她吃完东西后,一起离开。 下午两点四十,新西兰正恰艳阳高照。 苏菏带着孔洛一路躲躲闪闪的去往那个农场,虽然苏菏一再保证这附近绝对没有警察巡逻了,孔洛还是觉得无比的心慌,一路像做贼一样的东张西望。 慌什么呢?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罪犯。 翻过最后一个小坡,苏菏口中的农场终于显现在了眼里,孔洛正想问上哪去找车的时候,就看见苏菏弯腰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老式雪弗兰前。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从外套里掏出了一个长长的铁尺,顺着驾驶座的车窗缝隙捅了下去。 孔洛看着开了车门坐进去的苏菏,目瞪口呆,苏菏脱下外套,扔在后座,看见孔洛还愣在那里,招招手让她赶紧过来。 孔洛心跳得如同兔子蹦起八丈高,一溜烟也钻进车里,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菏。 “看着我干什么?”苏菏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你找的车?” “怎么?孔大小姐嫌车太差?” 孔洛摇摇头:“不不不,我是没料到苏大少爷还有这等手艺。” 苏菏埋着头,拉出方向盘下的电线,尝试着触碰电线来点火,听到孔洛这么说,他无奈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之前在街头混,学了一点没用的东西,专门穿着外套就是为了带这玩意儿。” 苏菏指了指放在孔洛脚边的铁尺:“本地人的车大多都是这种老式轿车,要找车倒是挺方便的。” 这就是这么闷热他还要穿着外套的原因呀,孔洛恍然大悟。 第8章 图书馆 等苏菏开车到了市区时,刚好四点过十分。 苏菏泊车的时候,孔洛就听见了图书馆后那个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她是个急性子,免不了慌张起来。 “哎呀,你开车怎么慢悠悠的。“ 苏菏耸眉看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孔洛,倒是不慌不忙的停好车:“我们现在但凡惹上一个交警,就有好果子吃了。” “不管啦,你看图书馆马上要关门了。不是你说的五点闭馆吗?”孔洛手都搭上车门把手了,苏菏要是再不让她下车,她可能会一头冲出去。 “还有五十分钟,找本书应该不难吧?”苏菏揶揄道。 “走吧,兔子精。” 从停车场前往图书馆那两分钟的路,在孔洛眼中似乎走了一个多小时,要不是被苏菏紧紧拽着,她都要小跑起来了。 “冷静下来,别太慌张让人看出异样。”苏菏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对孔洛伸出胳膊,示意让她挽住,孔洛没好气的只能跟着苏菏的步伐节奏走着,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要冷静,要假装自己一点都不着急。 假装我们是一对逛街的情侣。 苏菏咧嘴笑了起来,显然是这个小手段的成功让他很得意,他推开图书馆厚重的大门,侧身让孔洛走进去。 孔洛站在图书馆大厅,被惊艳到了。 这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欧式建筑,高大的石柱托起了厚重的拱顶,典雅而庄重,墙壁上有着石雕和浮雕,栩栩如生。 其中一个形如天使的雕像,正居高临下的望着门口的两人。 图书馆所有的书架都是由看上去年纪很大的红木制成,经过了数百年的岁月洗礼,木质表面如同刷了油漆一样散发着暗淡的光泽。 书架上的书也不似其他图书馆的现代读物,都是些有种厚重封面、散发着历史味道的书籍。 孔洛走在石头地面上,每一步都发出了深沉的脚步声,仿佛要唤醒那些沉睡着的古老知识。 苏菏放她一个人慢慢参观这个图书馆,而是走向了大厅唯一的一台电脑前,还是那种有着一个大脑袋显示器的老旧电脑。 苏菏掏出包里的信纸,在键盘上输入了那个索书号,jun61-cg0-0823,他招了招手,让孔洛过来,一起看着显示器上的内容。 孔洛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分辨率极差的显示器上的文字,显然没有看懂。 苏菏指着索书号,给孔洛解释道:“jun,这是代表青少年区域,61指的是儿童读物分类编号,c是中文,g0是代表文化类读物,08是书架,23是图书编号,我们顺着这个就能找到了。” 孔洛饶有兴致的顺着他的手指读着,她很少去图书馆,家里的藏书已经多得够她看的了,这索书号的指引方式,倒是她平生头一次知道。 知识在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大脑,孔洛挠了挠头,想着。 苏菏发现了她的兴致高涨,于是很主动的将信纸递给孔洛,让她去寻找那本书,满足她的好奇心。 路过了一长串的书架,穿过了放满了各种品类图书的区域,孔洛的目光从那一本本古旧泛黄的书脊上划过。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书架,感受着每一本书的质感,反复在和这些图书进行着一次微妙的对话。 图书馆的玻璃是那种彩色的琉璃,导致室内比较昏暗,所以点亮了铜质的吊灯,在那种暗黄但是柔和灯光的映照下,整个图书馆笼上了一层带着历史的神秘感。 苏菏走在孔洛身后,看着面前的一幕,他觉得她仿佛一幅画。 孔洛的背影修长挺拔,腰身如同画布上的线条,勾勒出端庄迷人的曲线,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带起了线条轻微的弯曲,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 苏菏眼中充满了惊艳,他在努力的捕捉这幅美妙的画卷,想让时间过的更慢一点,让它凝固在这一瞬。 突然,一声招呼声打破了苏菏眼前的一幕。 “嗨,苏!” 意识到来人正在用英语喊着自己,苏菏脚步一停,先是一愣,接着猛的将孔洛拉到自己面前,再逐渐转过身去,把她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不让人看见。 来人是苏菏的一个大学同学,两人显然是很久没见面了,他看见苏菏后十分惊讶且惊喜的小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喊了苏菏一声。 “迪恩,好久不见。” 苏菏和迪恩的热情比起来,显得有些生疏和客套,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 “你小子,真是很久都不来和大家见面了!”迪恩手搭上苏菏的肩膀,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说着。 “……有些忙,在帮家里处理一些事情。” “我说你啊,看到老同学能不能热情一点,怎么还是这幅德行……诶,这位是?” 因为被苏菏牢牢的握住手腕,禁锢在身后,孔洛只能从苏菏背后探头出来,眨眨眼睛,看着这个剃着棕色寸头的洋人。 迪恩笑的眉眼弯弯的对着苏菏,丝毫不被苏菏那不冷不淡的态度影响。 见到苏菏背后探出一个人来,迪恩先是一怔,注意到眼前的女孩十分漂亮,打趣之心由然而起。 “哟,苏,你小子终于谈上女朋友了?真是难得啊!” “……不是。”苏菏歪头看了一眼孔洛,平静的回答。 “那你干嘛把这位女士挡住呢?女士你好,我叫迪恩。”迪恩向孔洛伸出手,想和她打声招呼。 苏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两人中间,挡住了迪恩的视线,还有孔洛试探着想要伸出去回应迪恩的手。 “干嘛啊,苏?”迪恩对苏菏这种保护的姿态十分好奇,疑惑的问题脱口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说:“难道,这就是……” “好的,迪恩,很高兴见到你,再见。”苏菏猜到了迪恩想说什么,顿时打断了他的话,打招呼、说再见,转身推着孔洛的肩膀就向前走,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留下迪恩一个人站在他背后喊着:“喂,苏,记得给我打电话啊,一起吃个饭,带上那位女士哦!” “小声点,这里是图书馆!”有人对着迪恩怒斥。 “抱歉,抱歉……”迪恩不好意思的对着那人摆了摆手,一脸讪笑的再次看了看苏菏走远的背影,想起他有一次喝醉了后讲的故事,那时候他们好几个同学都一起唏嘘不已。 如果苏菏真找到了故事里的姑娘的话,那可要好好恭喜他了。 第9章 找书 “你同学人还怪热情的呢。”孔洛看着迪恩还站在他们背后对着自己摇着手,也回应他挥了挥胳膊。 “他话一向很多。”苏菏目不斜视,拽着孔洛就朝着青少年读书区走去,丝毫不觉得将迪恩一个人晾在那里很是没有礼貌。 孔洛无奈:“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对人都是这个态度,才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不需要。”苏菏僵硬的回了她一句。 “不需要女朋友?难道你要找男朋友?”孔洛假装震惊,“看不出来啊,苏大少爷,你喜欢男……” 话还没说完,苏菏怒气冲冲的停下脚步,拽得孔洛一个趔趄,不等她质问,直接把孔洛推靠在书架上,接着,一个霸道的亲吻落了下来。 孔洛只觉得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后脑,压得她无法反抗,苏菏的吻堵住她的唇,让她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一时间完全无法言语。 孔洛周身的血液尽数涌到了头顶,连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叫嚣着,爆炸着,让她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都被他镶嵌进身体中了。 一开始,她还捶着苏菏的的胸口,想让他放开自己,但是苏菏的动作霸道且不容拒绝,他咬着孔洛的下唇,不让她挣扎开来,渐渐的,孔洛放弃了抵抗,站立在原地,任凭苏菏寻求她呼吸一般,不断的索取。 时间在不可知的纬度中缓缓流淌,苏菏终于放开了孔洛,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孔洛只觉得心跳如同鼓点一般敲击着鼓膜,她看着苏菏,脸上满是震惊和迷茫。 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狠似的举起手,想要对着苏菏扇上一耳光,但是她的手停住了,因为她看见了苏菏眼中写满了深深压抑着的痛苦。 “对不起……我失态了……” 苏菏的手放开孔洛,撑住背后的书架,头深深的埋了下去,额头抵在孔洛的肩上,此时的他全身脱力,似乎刚刚的冲动,消耗掉了他数十年来积攒的所有情绪。 孔洛倒是尴尬在了原地,她本想发脾气的,但是苏菏现在的样子让她完全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生气。 我的脾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孔洛在大脑里对自己说着。 苏菏的举动确实让她一时间错愕且不知所措,但是与此同时,在这突如其来的吻中,她的内心深处,也升起一丝奇异的心跳,那是一种叫做悸动的感觉。 “苏……苏菏……”当孔洛发现自己心底深处的触动时,瞬间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向何处,只能带着一丝惊慌的四处张望,然后轻轻呼唤着苏菏的名字。 但是,她目光一滞,脑子里嗡的一声。 “苏菏,苏菏!”她压低声音里的兴奋,喊道,“0820,我找到了!” “什么?”苏菏此时也回过神,向后退了两步,困惑看向孔洛手指的方向。 jun61 cg0 0820 0821 0822 …… 0824 0823呢? 孔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再认真数了一遍,0821、0822……0824。 没有他们要找的那本0823。 “没有……真的没有……” 孔洛下意识的喃喃自语,她不可置信且手忙脚乱的摸出苏凌峙的信,用手指点着,认认真真的确认每一个文字,确实是0823,没有错,可是书架上确实没有。 “不要慌,有极大可能是被人借走了。”苏菏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不会这么巧吧,你看旁边的书上全是灰尘,说明很久没人动过了,怎么可能就今天被借走了呢?”孔洛百思不得其解。 苏菏探身从书架上拿下0822那本书,那是一本《中国神话故事》,一般厚度,苏菏看了看扉页,显示最后一版印刷是1993年,果然,书很旧了,封面上有着泛黄的纹理,四周的角上都被人摸到发白。 苏菏随意翻了几页,这是一本儿童能看懂的神话故事,里面全都是陈旧的黑白插画,书页间有些凹凸不平,带着一股潮湿的油墨味。 接着,苏菏又拿起了0824,同样也是《中国神话故事》,苏菏将两本书放在面前比较了一下,告诉孔洛:“0822是上册,24则是下册,我们要找的是中册。” “书架上的灰尘印子是新的,说明0823才被人拿走不久。”苏菏手指沾了一下架子上的灰,“四处找找,说不定还在。” 他环顾着四周,不远处有一张长桌,几个小孩和青少年正坐在桌前,捧着书旁若无人的读着,苏菏对着那边扬了扬下巴:“去看看吧。” 没等苏菏话音落下,孔洛早就箭步冲过去,眼巴巴地盯着这群小孩,孩子们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她也不管其他了,伸手焦急的去翻那几本书的封面。 一本、两本、三本……都不是,统统不是,孔洛停下手里的动作,沮丧的撑着桌子站在那里,没有自己要找的那本书。 眼看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屁孩差点被焦虑的孔洛吓到,紧张的抱紧手中的书,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所措的差点哭出来。 苏菏赶忙走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孩的头:“没事啊没事,这个姐姐在找东西,她有点着急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哭哦。” 哄好了小孩,苏菏回头看着孔洛:“兔子精,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孔洛不满的望着他,苏菏歪了歪头,暗示让孔洛给这群小屁孩道歉,孔洛不情不愿的翻着白眼,敷衍的说:“对不起啊,姐姐吓到你了,姐姐给你赔不是。” 看着孔洛这敷衍到极致的态度,苏菏也是无奈,就在此时,五点的钟声响了起来。 无论孔洛如何解释和祈求,图书馆管理员都不为所动,硬生生把两人赶出了图书馆,孔洛怄气似的在紧闭的大门上用力锤了几下,除了手疼,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什么嘛!怎么这么倒霉啊!”孔洛气鼓鼓的在图书馆门口的阶梯上一屁股坐下,双手托腮,和自己怄起气来。 被当成嫌疑犯,被迫逃亡,饭也没得吃,连一本书都找不到,甚至还被苏菏…………想到这里时,苏菏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孔洛耳根一红,往旁边躲了下,和苏菏保持安全距离。 “诶,你说,会不会被真正的凶手拿走了?” “应该不会……等等……”苏菏本来皱着眉头思忖着接下来如何行动,但是此时,一个小孩手里举着一本书,一边高喊着一边从自己面前跑过去。 “哥哥,我借了一本好好看的书!” “在那!”苏菏跳起来,拉起孔洛,“中册在那个小孩手里!” 第10章 冷枪 “喂,等等!” 孔洛顺着苏菏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前面跑掉的那个小男孩手里,正是两人苦寻的目标。 《中国神话故事》中册。 她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眼看小男孩越跑越远,孔洛冲了出去,想去追上他,边跑还边回头提醒苏菏:“快去追他!别让他跑了!” 苏菏再一次被孔洛的急性子搞得有点无奈,想提醒她,别搞出太大动静,可是晚了,孔洛这一个箭步,已经引得周围那些刚刚从图书馆中出来的人们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苏菏扶额叹气,转念一想,按照新西兰警方的风格,目前应该还在秘密调查阶段,被路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 他暂时安慰了一下自己,看着孔洛去追那个小孩,小男孩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追着自己,吓了一跳,在图书馆门口的喷泉广场上和孔洛绕起了圈,试图甩开这个大姐姐。 但是孔洛丝毫不放弃,还在怀揣着希望,尝试着拦住他。 小男孩的身影灵活而迅捷,像一只灵动的小猴,突然的左躲右闪,从孔洛手指缝中逃掉,孔洛气喘吁吁,被男孩搞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看见孔洛的窘样,小男孩有些幸灾乐祸了,正在他想要回头嘲笑一下孔洛时,突然撞上了一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菏站在男孩逃跑的道路上,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男孩面前,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迫感十足。 男孩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显然是撞疼了,也确实没想到为什么会有人围追堵截自己,一时间委屈的厉害,屁股也疼,憋了半天,干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菏弯腰捡起男孩掉在地上的书,在手上拍了拍,戏谑的看着跑过来的孔洛,她弯下腰扶起小男孩,帮他擦着眼泪。 “也不至于把人弄哭吧?”孔洛嗔怪的看着苏菏,“你刚刚对小孩不是挺有耐心的吗?” “他在溜着你玩呢。”苏菏对着男孩挑了挑眉。 “好啦好啦,别哭,这个叔叔是坏蛋,姐姐帮你打他。” “叔叔??”苏菏一脸黑线,自己的辈分就这么涨了? 男孩不依不饶的哭着,丝毫不听孔洛的安慰,眼看四周的人都被男孩的哭声吸引,甚至有人想走过来看看情况。 苏菏本想出声吓唬一下这个小屁孩的,却看见迪恩急匆匆的从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一边问道。 “萨姆,怎么了?”迪恩关切的走到小男孩身边,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了把自己弟弟惹哭的,恰好是自己的好友。 “苏?你干什么了?是你把我弟弟惹哭的?” 苏菏耸了耸肩,不回答迪恩的问题。 “你可真是出息了,几年不见,学会欺负小孩子了?”迪恩的语气显然有些生苏菏的气。 “不是我,是她。”苏菏指着孔洛,丝毫不脸红的把锅甩了出去。 “???”孔洛看着苏菏,满脸震惊,显然是没料到苏菏会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也没料到他会把锅扔给自己,“我?” 迪恩的目光投了过来,孔洛狠狠的盯着苏菏,苏菏笑着给她做了个口型:“拜托,息事宁人。” “你咋不去息一下?” 孔洛同样用口型还了句嘴,翻了翻眼珠子,转过脸对迪恩说道:“是我……对不起啊……” “萨姆,姐姐不好,姐姐只是想要那本书,对不起哦。”她蹲下来,保持和男孩视线齐平的高度,诚恳的帮苏菏道歉。 “你要还是不开心,姐姐确实也没办法,只能去找这个叔叔讨回来。” “叫哥哥……”苏菏无语的纠正道。 “叔叔。”孔洛再次强调。 “哈哈哈!”迪恩被他们俩这斗嘴逗乐了,大笑起来,一时间乐得前仰后合,根本缓不过来劲,他很绅士的对孔洛伸手,“女士,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叫我孔洛。”扶着迪恩的手站起来,孔洛大大方方的说,“姓孔,名洛。” “噢,那我就叫你洛儿了。”迪恩弯下腰,在孔洛手臂上落下一吻,“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迪恩。” “我知道,你们是同学嘛。”孔洛对迪恩的绅士态度充满了好感,她对着苏菏抬了抬下巴。 “大学,苏是我最好的哥们。”迪恩笑着,“我们在一起做了不少荒唐事……” “好了,打住。”迪恩脸上挂上了苏菏十分熟悉的坏笑,于是连忙出声打断他,再一把抓过孔洛的手,不让迪恩再拽着她不放。 迪恩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下苏菏:“苏,不至于吃醋嘛,你不是说洛儿不是你的女朋友吗?既然不是,那我……”他的手臂搭向孔洛肩膀。 苏菏扬起了拳头。 迪恩赶紧松开手,嬉皮笑脸地说:“不和你抢了,放心吧,苏。”他在苏菏肩上拍了拍。 苏菏真是不想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刚刚找你弟弟,就是为了这本书,孔洛……孔洛她很想看,所以能不能把书借给我们?” 迪恩耸耸肩:“你问萨姆咯。” 苏菏看向脸颊上还带着晶莹泪珠的萨姆,只见那小男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书,走到孔洛身边,乖乖的扬起头,把书递给孔洛。 “哈,真不愧是我弟弟,对美女审美标准和我都是一样的。”迪恩非常夸张的扬起大拇指,不顾苏菏极臭的脸色,笑道。 孔洛笑着弯腰去接萨姆递过来的书,就在那一瞬,意外发生。 一声巨响响破天际,还有破风之声传来,苏菏和迪恩同时一愣,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迅速作出反应。 苏菏扑向孔洛,将她护在怀中,倒在地上,迪恩则飞快的拉开萨姆,躲到了一遍的石头台阶的阴影处。 孔洛头在地上撞了一下,此刻正在嗡嗡作响,她被苏菏按着头顶,埋头躲在喷泉旁的花坛下。 “怎么了?”孔洛声音有些颤抖。 “嘘。”苏菏对孔洛竖了下食指,然后看向对面躲着的迪恩,两人目光交汇,一起点了点头。 迪恩将萨姆按在角落里,告诉他不要出来后,换了下姿势,从腰后摸出一把手枪。 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然后又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苏菏点了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安全,然后回头向孔洛低声解释道:“有人对我们开枪,小心。” 孔洛看着不远处台阶上留下的弹痕,全身一紧,心脏似乎也随之停滞了。 那一瞬间,孔洛仿佛置身在了死亡的阴影中,不期而遇且前所未有的威胁让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不要怕,我在。”苏菏感受到了她的惊慌,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 孔洛感觉手心的触感有些黏腻,低头看着苏菏的手背,脑子里转了半晌,才意识到原来黏在自己手上的温热是苏菏的血,他手臂上全是刺眼的鲜血。 视线上移,孔洛看见了苏菏左手手臂上的伤口,他受伤了。 第11章 老友 “没事。”见孔洛惊慌的想帮自己压住手臂伤口还在潺潺流出的鲜血,苏菏捏住她:“小伤,子弹没伤到筋骨。” 孔洛不相信他的话,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子弹来的方向,刚刚是真真实实瞄准了自己的脑袋。 要不是苏菏反应快,侧身帮她挡了那一发要命的子弹,她现在只会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咬紧嘴唇,孔洛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清楚自己困境的她,此时异常清醒,她知道自己要先帮苏菏止住血。 但是手边什么都没有,只能掀起t恤下摆,用牙齿咬住衣角,用力的撕下一块布料。 孔洛跪在苏菏旁边,不顾他的阻拦,拉过苏菏胳膊,帮他包裹起伤口。 苏菏侧头看着她,眉头皱到一起,后牙槽紧紧的咬着,明显是疼的厉害,但是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孔洛手里的动作。 “谢谢。”苏菏轻声道。 “喂,你们俩还好吧?”迪恩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倒退到两人身边,枪稳稳地端在面前,用余光看向两人。 “死不了。”苏菏说,“找到人了吗?” “估计走了,但是不能确定,我看了下,大概率是从对面教堂射出来的子弹。”迪恩对着教堂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已经通知警队的人了,你们稍微等……” “什么?警队?”听到这里,苏菏一个激灵,声音大了一点。 “嘘,你忘了我在警察局工作了吗?”迪恩不满的瞥了苏菏一眼,“我这几天休假陪陪萨姆,你要庆幸我出门带着枪。” 被迪恩这一句话点醒了记忆,苏菏懊恼地闭上眼睛,狠狠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 他确实忘了自己的好哥们是正儿八经的警察,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和他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苏菏……”孔洛轻轻拉了拉他衣角,显然也发现了两人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局面。 孔洛的潜意识告诉她,现在应该立刻拔腿就跑,但是苏菏还没动,所以自己也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走。”苏菏看了孔洛一眼,抓起她的手,正想起身,被迪恩猛的按了回去。 “苏,你在想什么?”迪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刚刚子弹是冲着你们俩来的,你现在出去,给人当靶子吗?” “你不是说人走了吗?” “我说了我不确定!” 一时间,两人中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迪恩怒气冲冲的瞪着苏菏,苏菏微眯着眼回看着他:“我们还有事。” “什么事比命还重要?难道你们……”迪恩露出了一个思忖的表情,没等他说完话,电话响了。 “喂,什么情况?……你说什么?……确定?……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迪恩目光转向苏菏,与此同时,转向苏菏的,还有他手中的枪口。 “苏,你欠我一个解释。” ————— “现在可以说了吗?” 枪响之后,四周的人都作鸟兽散,方便迪恩将自己的车开过来,用枪指着苏菏和孔洛,让他们自己乖乖的坐进车里,安排同事过来接萨姆回家后,开上车,往城外去。 “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我可以开车带你们离开,但是,你现在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车行过一片树林,迪恩的语气平缓的打破沉默,他捡回了职业应有的态度,不似刚刚那边嬉皮笑脸。 “说来话长。” “我有时间。” 苏菏叹了口气,看了看孔洛,用眼神告诉她不用紧张,两人坐在后排,迪恩在前面开车,枪就放在他腿上。 “迪恩,我不想你被卷进来。” “哈,你知道刚刚那一枪如果偏一点,我弟弟就没了吗?”迪恩冷哼一声,“我已经被卷进来了,别逼我掉头回警局。” “我爷爷被人杀了。” “我知道,他们告诉我了,他们说这位女士是嫌疑最大的人。”他朝着孔洛的方向歪了歪头。 “不是我杀的。”孔洛急忙解释,“我……” “那你为什么要逃?”迪恩不等她说完,“苏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苏菏向后仰去,手臂上的伤口显然还很疼,但是孔洛看过去,暂时没有流血了,松了口气。 苏菏捏了捏鼻梁,脸上有些疲倦:“迪恩,我爷爷被人在家割喉,但是确实不是孔洛干的,另有其人,所以我带着她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 “爷爷给我留了一封信。” 说到这里,迪恩猛的一脚刹车停下,见他这个反应,孔洛赶紧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那封信还在。 她掏出来拿给苏菏,苏菏接过来,大致将中文的信的内容翻译给了迪恩。 “我怎么知道这是真实的内容?”迪恩拿过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圈,除了那一串图书馆的索书号,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我没必要骗你,实在不行等事情结束了你拿回去做鉴定。” “为什么不告诉警方?” “我不信任警察。”苏菏平淡的说。 “连我也是?” “任何警察。” 听到苏菏这句话,迪恩怒起,从驾驶座勉强挣扎起身,整个上半身从前方探到后座上的苏菏面前,扯起他的衣领,近距离的对着苏菏的脸怒吼着。 “你个混蛋……你不信任警察也就罢了,现在你可是把之前的哥们都忘了是吗?我他妈当年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那时候那副鬼样,不都是我他妈的陪你过来的吗?现在,她回来了,你就一句‘不信任’把我打发了?” 苏菏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在忍耐着什么。 “迪恩,迪恩你放开他!”孔洛在身边拼命想劝迪恩放手,“他的伤口裂开了!” 迪恩顺着看过去,苏菏的手臂果然又在出血了,鲜血顺着他的手肘滴在了车座上,迪恩咬了咬牙,把苏菏狠狠的摔在后座上,转身下车。 他关门关的很用力,车都晃了起来,孔洛被吓了一跳。 “苏菏,他……”孔洛有些害怕迪恩的暴脾气,缩了缩脖子,求助似的看着苏菏。 “他没事,我说过的,他一直这样。”苏菏冷静得不像是正常人,他拍了拍孔洛的头顶,安抚她,“你在车上坐着,千万别下来,我和他单独聊几句。” 说完后,苏菏也下了车,孔洛看着他走到正点烟的迪恩面前,说着什么,但是车窗关着,且自己无法打开,两人的音量也不算高,孔洛努力着,想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可惜失败了,什么都听不清。 苏菏下车后走到迪恩身边,从他手上抢过那支已经点燃的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回头望着车上努力想要偷听的孔洛,小声说了一句。 “别在她面前提这些,她什么都不记得。” 第12章 减字谱 被苏菏抢走了烟,迪恩明显的有点恼怒,但是他也只是瞪了苏菏一眼,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点上。 “真是她?” 苏菏点点头,他抽烟抽得比较狠,眼前烟雾有点大,缭绕中唤回了一些记忆:“我喝醉了说的事情,你居然还记得。” “那可记得太牢固了,像你这样外貌极佳的有钱公子哥,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低沉这么多年,大伙至今聊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迪恩从刚刚的愤怒中恢复了一些,语气恢复了那种略带调侃的味道。 苏菏沉默着,只是默默的吐出了一口烟雾。 “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让你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实在是不知道好哥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迪恩困惑的回头看向车窗。 孔洛很听苏菏的话,乖乖的在车上坐着,她低着头,像是在翻看那本《中国神话故事》。 迪恩说:“她确实很漂亮,这个我承认。” “她救过我的命。”苏菏淡淡的说,“我的人生是她给的。” “没看出来啊。”迪恩对着孔洛的方向吐了一个烟圈,“你说她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苏菏点点头:“她失忆了,前几天,爷爷说她要来新西兰之前才告知我,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 “失忆……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离开了之后,她就失忆了。” “因为什么?” “不知道,爷爷说她只知道自己是出车祸失忆的,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迪恩被自己的烟呛了一下:“咳咳咳……你不打算告诉她?” 苏菏有些沮丧的摇摇头:“你知道吗,迪恩,我很矛盾,我很希望她能够记起我,但是我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万一那些是让她很痛苦的记忆呢?所以我又不希望她想起来。” 迪恩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看她现在的状态挺好的。” “是挺好的,她还挺依赖你的。”迪恩想了下,“但是,这是你想要的吗?” 苏菏答不上话,迪恩继续说着:“虽然你说你不信任警察,但是作为你的兄弟,我信任你,我相信你和她都不可能是凶手。” “我闻到了‘但是’的味道。” “但是!她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迪恩哼着,用夹着烟的手指指向苏菏的胸口。 “刚刚的枪是朝你们开的,有人想让你们死……哦对,还有我的同事们,他们想让你们被关进去。” 苏菏点点头:“我知道。” “其实我觉得,你们被关起来挺好的,起码不会被人杀掉。”迪恩仰头思忖着。 “不行,我们要赶在对方之前拿到爷爷留下来的那个物件,现在他们在暗处,我们则在明面上,我们只能更加小心,而不是被关在铁栏杆后面。” 摆摆手,迪恩叹息道:“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看看那本书吧,应该有什么……”苏菏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孔洛在车里,举着一张纸对他夸张的比划着,“线索。” “你去看看吧,她刚刚一直在翻那本书。”迪恩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它,“我去给你拿点药包扎一下伤口。” 他指了指苏菏的手臂,苏菏轻笑一声:“多谢。” “年纪越大越肉麻是吗?”迪恩对他的道谢嗤之以鼻,“还给我整这套了?” 苏菏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迪恩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这副德行。 迪恩去后备箱给他拿急救箱,苏菏走到车边,敲了敲窗户后,拉开车门,孔洛从里面一个猛窜冲了出来,头顶差点撞到苏菏的下巴。 “怎么不下车?”苏菏下意识的往后面躲了一下,避开了那一记头顶杀,困惑地问道。 “你不是不让我出来嘛!”孔洛嗔怪的看着他,然后猛地把一张纸举到苏菏面前。 纸张几乎贴上了苏菏的鼻尖,导致他啥都看不清,只听到她在兴奋的喊着:“你看,你看,我找到苏爷爷留下的信息了。” 苏菏伸手拿下挡在自己眼前的纸张,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最后只能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迪恩提着急救箱走过来瞅了一眼,瞪大了眼睛:“你们中国人写的字……都这么复杂的吗?” 苏菏耸了耸眉:“我也看不懂。” “哎,你说没有我你咋办嘛!”孔洛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这是减字谱。” “减字谱?那是啥?”苏菏显然没听懂。 “吧啦吧啦吧啦……说完了来包伤口!” 显然两人的中文交流让迪恩很是无语,转身走回车里,一边走一边嘀咕,“会两门语言了不起啊?欺负我不会中文?” 就是欺负你不会中文,苏菏腹诽。 “呆子,减字谱是古琴的琴谱!”孔洛指着纸张上那些奇怪的文字,语气中难掩兴奋,她手舞足蹈地解释道。 “你看左上角的‘大’,这是左手弹琴时候的指法,用左手大拇指,右上角这个九,是指古琴的徽位,就是左手要按在九徽上。 下面这个‘勾’字,是指右手的指法,用中指向内弹,这个‘勾’框里面的‘五’,是指第五根弦。总的来说,这一个谱就是,大指九徽勾五弦。” 一通输出把苏菏听得云里雾里,等孔洛说完,过了那个兴奋劲儿,苏菏张口问道:“你学过古琴?” “没……没有……?”孔洛顿住了,咦,我没学过古琴啊,为什么看得懂…… “应该是之前在书上看见过。就记下来了。” “是吗?”苏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再次认真看起来了那张减字谱。 作为密码,这是极好的,如果不是懂古琴的人,一定是看不懂内容,那这张纸也就是毫无用处。 但是同样的,要不是孔洛意外的能看懂,苏菏也只能是一头雾水。 “是爷爷的字……”苏菏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这张纸上确实除了减字谱,没有一个他能看懂的文字。 “爷爷给我们留下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苏菏尝试按照孔洛的指导读起减字谱,试图找出普通五线谱的do、re、mi,想从这里开始找出破解的方法。 可是读了半晌还是毫无头绪,除非现在有一张古琴就摆在面前,说不定还能听出什么名堂来。 古琴…… 古琴! 灵光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苏菏抬头对着迪恩的方向,提高嗓门说道:“喂,迪恩,你还和鲍比有联系吗?” 迪恩正在准备绷带和酒精,听见苏菏喊自己,抬起头来:“还有联系,前段时间万圣节,他还带着儿子来到我家来找我要糖吃,怎么了?” 第13章 伤口 “他都有儿子了?”苏菏一脸震惊。 “你以为都像你啊。”迪恩意味深长的看了孔洛一眼,“他毕业就结婚了,儿子都快五岁了。” 苏菏嘴角抖了一下,瞥了孔洛一眼,她显然还沉浸在那张减字谱中,没太关注两人的对话。 于是苏菏又把话题拉回正轨:“他家里还在做古物交易的生意吗?” “这我不知道,应该还在吧,那小子可有钱了。”迪恩说着,有些不爽。 结果搞了半天,自己才是曾经那群同学里面最没钱的那一个。 “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我想找个人。” “找谁啊?” “你还记得大学最后一年,我爷爷让我帮忙将一件古董卖掉吗?那时候鲍比主动帮我搭上的线。” 迪恩歪头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那个木头疙瘩?” “对……就是那个木头疙瘩……”苏菏有些无语,“那是一把古琴。” “什么琴?说了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那玩意儿卖掉值老多钱了。”迪恩愤愤,“抵得上普通人家,比如说我家,大半辈子的积蓄。” 苏菏也不管他,继续问道:“能让鲍比帮忙找一下买家信息吗?” 迪恩抬起眼睛看着他:“想把你那什么琴找回来?” 苏菏抬眉点了点头:“爷爷留了张古琴的谱子,想来不会让我随便找一张琴吧?更何况在新西兰,想找个古琴也挺费劲的。” “那你等一下。”迪恩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喊孔洛,“洛儿女士,你来帮苏把伤口包扎一下,还在滴血呢。” “噢,好的。”孔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苏菏垂在身侧的手臂,赶紧拉着他走到迪恩面前,按着苏菏的肩膀坐下来,开始帮他包扎伤口。 “苏,你慢慢享受一会,我先帮你给鲍比去个电话。”迪恩挥了挥手中的手机。 “洛儿,要用尽你全身力气去压着伤口哦,别让它再流血了,别管这臭小子,他忍痛能力超强。” 孔洛白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倒是重了一分,苏菏轻轻地嘶了一声,孔洛也丝毫没有松懈,在急救箱里面拿出酒精,浇在伤口上。 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苏菏痛得天灵盖都有点炸了,心里暗暗想着。 听不见苏菏心中的声音,孔洛则是十分认真且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着伤口,先是用酒精清洗了一下,再撒上止血的药,最后用绷带缠上。 男人的肌肉因为疼痛,在孔洛的指尖下微微颤动着,青筋暴起,却意外的展现出了坚韧而有力的线条。 迪恩打着电话走远了一些,四周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孔洛的呼吸。 苏菏皱着眉头,忍受着伤痛,但是他的目光没有从孔洛脸上移开,因为闷热的天气,加上她过于专注的动作,孔洛脸颊有些泛红,一滴汗珠顺着额头滑下来。 苏菏伸手在她额头上轻抚了一下,帮她擦掉汗水,孔洛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满是关切的微笑。 那一瞬间,苏菏仿佛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被点亮了,迪恩的那句话在他脑子里响起。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要告诉她吗?苏菏思考着,或许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间和机会,与此同时,苏凌峙的声音在他心底响了起来。 “小菏,孔洛她失忆了。” “她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你不要难过,这不是她自己的选择,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忘掉的不是你,而是她本不被允许知道的事情。” “小菏,你勿要提起此事,这是为你们俩都好,时间到了,她自然会想起来的。” 苏菏暗叹一声,爷爷总是这样,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老爷子永远不把话说完的特点,但是每每想到,发现自己只知道事情的冰山一角,而不知道背后的真相的时候,还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爷爷说……你之前有过失忆吗?”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忍住,苏菏问了一句。 “嗯。”孔洛点了点头,她包好了苏菏的手臂,蹲了半天有点累,她干脆靠在苏菏的腿边,席地坐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十七岁吧,奶奶说我出了严重的车祸。”孔洛拢着头发,折腾了这一遭,她有些蓬头垢面的,“我醒来的时候在医院,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之前的事情都忘掉了?” “是啊,忘得一干二净,那次车祸害得我在床上躺了很久,连走路……”孔洛指了指自己的右侧小腿。 “都是后面治好了骨折,在康复师的协助下,逐渐恢复的。” 苏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的捏了一把,面上却不露声色:“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吗?” “医生说人的记忆就是一颗大树,我的树缺了营养所以枯萎了,要等遇到能刺激到它的东西,才能重新发芽。”孔洛觉得纳闷。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找点话题。”苏菏避开她的眼神,注视着迪恩的方向。 孔洛耸了耸肩,倒也无所谓他问到自己失忆的事情,毕竟能遇见失忆的人,确实是很少见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苏菏的手已经在身前紧紧的捏起了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苏菏再次控制住自己想要把孔洛揽进怀里的冲动。 他一直以为,面前的人真就如此心狠,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抹掉,他想要恨她,但是却无法下那个决心。 苏菏还记得苏凌峙说孔洛会到新西兰的时候,自己心底里复杂的情绪,想见她,这是他十年来朝思暮想的事情。 但是见到了,又说什么呢? 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呢? 一开始,爷爷说她失忆的时候,自己是不相信的。 直到在机场门口,他在孔洛身后站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去帮她拿起行李时,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孔洛眼神中充满了陌生和戒备,还有那一句客套的招呼,苏菏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人确实已经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情。 孔洛忘掉了一切,苏菏牢记着一切。 世事本就是不公平的,很早之前,还是个小乞丐的苏菏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道理,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和命运抗争,他从不愿意向所谓的命中注定去低头。 只是…… 迪恩走过来,打断了苏菏的思绪,他对着苏菏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 “你猜猜我要到信息了没?” 第14章 弗兰克 苏菏看了一眼迪恩,不搭理他,他对自己这个老同学的性格太了解了,越是表示自己很感兴趣,迪恩越是爱卖关子。 反而,如果完全不理他,他就会…… “苏,你好歹表现出来那么一丝丝的兴奋也行啊!”迪恩被拿捏了,有点不爽。 “哦,你拿到了,真棒啊。”苏菏声调极平,一字一顿地说道,如同念着台词一样,逗得孔洛都笑了起来。 迪恩叹了口气,气得牙痒痒,苏菏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他对任何事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说苏菏是个万年老冰块一点不委屈他,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迪恩只能妥协,他把手机递到苏荷面前,苏菏接过看了看,是一条短信,鲍比发过来了对方的地址和电话,苏菏思忖片刻,抬头望着迪恩。 “怎么?”迪恩被他盯的有点不自在,每次这哥们想要干些什么让大伙措手不及的事情的时候,就会这么盯着旁人。 苏菏脸上扬起了一丝坏笑:“要劳烦我们的警长帮人帮到底了。” “你小子……”迪恩气急败坏,“要知道你小子把我拿来当工具使唤,我就该把你们扔进警察局,而不是在这里!天都黑了!我还没吃晚饭!还要给你当工具人!” “谢谢你啊。”苏菏丝毫不在意迪恩的抱怨,笑眯眯地盯着他。 彻底被苏菏搞得没脾气的迪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手臂撑着车顶,拨通了鲍比发过来的那个电话号码。 “开免提。”苏菏提醒道。 迪恩翻了个白眼,还是乖乖照做了,电话里的接通音一直在响,就在几人都快没耐心等下去的时候,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谁?”电话那头,一个极其不耐烦的男声传了出来。 苏菏和迪恩对视了一眼,孔洛也好奇的从地上支起身,靠近了迪恩手里的电话。 “请问是弗兰克·阿克斯先生吗?” “是,谁?”电话那头的人听上去年纪较大,但是显然不爽自己被这个电话打扰了,声音中透露着厌烦。 “额……”迪恩看了看苏菏,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菏口型示意了一下他,于是,他接着问道。 “我叫迪恩,有人给我介绍了你……” “那又怎样?” “听说你那里有从中国来的古董?” “有,所以?” “……我……我想购买一些古玩,能拜访你一下吗?” “不行。” “……”还没等迪恩说话,电话就被对方粗鲁的挂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响彻在一片寂静中。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均挂着茫然,实在是没想到这位弗兰克脾气这么大,苏菏叹了口气,垂下头,扶住额头,看来又要准备n b了。 此时,迪恩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把来电界面展示给两人。 是鲍比。 苏菏示意他接起来,迪恩又开启了免提。 “鲍比,怎么了?” “我想起一件事,刚刚忘了给你说了,那个阿克斯先生脾气很差……” “不用你提醒。”迪恩翻了个白眼。 “不建议你直接打电话过去,最好是买一瓶威士忌,直接上门,记得买波本,这老头就好这口,我哥每次过去就带一瓶酒,等他喝了,什么交易都能谈下来。” “老兄,下次这样重要的信息,我们在最开始就说好不好。”迪恩气急败坏,孔洛在旁边捂嘴偷笑。 “哈哈哈!”听见迪恩这个反应,鲍比意识到了迪恩应该是在弗兰克那里碰了壁,大声嘲笑起来。 “虽然不知道我们的警长想要干什么,但是作为堂堂一位警长,这点小事应该不是问题吧?” “哈!哈!很好笑,再见鲍比!”迪恩愤愤地挂断了电话,看着憋笑的孔洛和挑着眉的苏菏,十分无语。 “笑什么,都是你们给我找的事情。”迪恩泄气地瘫坐进车里,刚刚躺在后座上,突然又跳了起来。 “苏!车座上都是你的血!你得给我弄干净了!” “等事情解决了,你到我车库里面,挑一辆你喜欢的开走。”苏菏瞥着他,打趣道。 “…………”迪恩彻底失语了,只能小声嘀咕,“有钱了不起啊。” ————————— 晚上十点半,迪恩将车停在了一栋爬满了爬山虎的别墅对面。 三人坐在车上,吃着迪恩刚刚在肯德基买来的汉堡,孔洛心满意足地细嚼慢咽,今天终于吃上一顿饱饭了,手里的汉堡和可乐变得异常美味,仿佛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吃肯德基一样。 “好了,接下来就按照计划进行吧。”苏菏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拍了拍手。 “麻烦苏大少爷再说一遍。”孔洛朝着迪恩歪了歪头,“刚刚我们讨论的时候,迪恩打了个盹。” 迪恩瞪了瞪眼睛,没有还嘴,他刚刚确实有点困,苏菏的语气太过于平缓了,导致他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苏菏白了他一眼,显然是要重新解释一遍让他有点厌烦,但是为了事情能顺利进行下去,苏菏还是解释道。 “你。”他指着迪恩,“你和孔洛一起从正门进去,拿上这瓶波本,和那位叫弗兰克的老爷子聊聊,我相信你闲聊的本事,所以帮我争取点时间。 听那老头的意思,他是不太愿意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出的,所以我要从后面溜进去,找找他的藏品。” 孔洛皱着鼻子:“啊,我们真的成罪犯了。” 迪恩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带着警察入室盗窃吗?你们可真有本事。” “我们只是‘借’用一下,会还回来的。”苏菏淡淡地说。 “人人都这么说,世界上就没有小偷了。” “别贫了。”苏菏没给迪恩好脸色,“把车钥匙给我。” 迪恩不情不愿的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如果我拿到东西了,我会回到车上,短按一下喇叭,如果我没拿到东西,我会长按三声,你们听见后就出来,不管我是否得手,不要耽误时间,明白了吗?” 孔洛点点头,她一路上都很安静的乖乖听着苏菏的话,苏菏一点都不担心孔洛,反而是一直在不满地小声嘀咕着的迪恩,让他放心不下。 正在苏菏想要出声再和迪恩“讲讲道理”的时候,孔洛出乎他预料的探起身子,头从后座上向前伸,将恰好想要回头和苏菏说话的迪恩吓了一跳。 孔洛的脸笑眯眯的抵在迪恩面前,距离过近,他都能感受到孔洛的呼吸扑面而来。 迪恩被吓了一跳,浑身一紧。 “迪恩~”孔洛拖着语调说着,“我们就按照苏菏说的去做好不好?苏菏刚刚和我讲了,说你之前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呢!” 苏菏看着孔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些目瞪口呆。 “你帮帮我们好不好嘛~”孔洛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声音软糯。 苏菏一瞬间想到了在地穴的时候,她乖乖地蹲在地上,从下往上看着自己,眼睛忽闪忽闪的,自己是把持住了,但是她现在把这招也用到了迪恩身上。 迪恩这家伙…… 讨好本事一流,苏菏心想。 不出他所料,迪恩根本抵挡不住孔洛的这一招,在孔洛期待的笑容下,迪恩很快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去,我照办,苏,把你的小猫管好……” 第15章 计划 苏菏一把将孔洛拽了回来,孔洛一个不稳,摔进了苏菏的怀里。 她抬头嗔怪的看着苏菏,只见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仿佛是对刚刚自己做的事情表示不满。 但是与此同时,迪恩却是一脸尴尬和无奈,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下车透透气。 车里只剩下苏菏和孔洛,苏菏放松下来,盯着孔洛好半天,摇头道:“你真的很懂得利用你的优势。” “我就是觉得他比较容易被打动嘛。”孔洛从苏菏怀里坐起来,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 苏菏有点招架不住她这样的表情,只能把视线投向了外面。 “你不要不高兴嘛,我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孔洛歪头看着他,这句话脱口而出。 待孔洛说完后,苏菏和她自己都愣住了,这话的内容,还有她的语气,似乎都过于亲密了…… “你……”苏菏眼中有一道光闪过,难道她想起了什么? “咳咳,你打算从哪里溜进去?”孔洛一时间有些尴尬,赶忙转换话题。 苏菏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他不知道孔洛为何会说这句话,但是她的记忆一定是没有恢复的。 缓了缓神,苏菏指着前方的黑暗说:“刚刚过来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这个别墅有后院,我打算从后面找机会溜进去,那个老头的收藏室不知道在何处,所以你们要将他拖在客厅。” 他拍了拍放在手边迪恩的警用望远镜,继续说:“我刚刚看了下,一楼和二楼灯开着,没有其他人,就弗兰克一个人在看电视。” 孔洛点了点头,赞同了苏菏的大致计划:“那我们现在出发?” “嗯。”苏菏打开车门,两人从车上下来。 恰好迪恩抽完了一支烟,看着他们,说:“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苏菏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孔洛说:“给我两根你的发夹。” “你要干什么?”孔洛从头上取下黑色的发夹递给他,疑惑的问道。 “重操旧业。”苏菏自嘲似的一笑,这一笑让孔洛想起来他偷车时的动作,顿时恍然大悟。 “下次你得教教我。”孔洛的好奇涌上心头,她真想知道苏菏还会些什么不合法的手艺。 苏菏将发夹掰直,白了孔洛一眼,满脸写着“你学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的表情,迪恩也明白他想干嘛,调侃地说道。 “哥们,你最好别让我把工作丢了。” “放心吧。”苏菏平静地答道,“大不了以后我给你发工资。” “小心,等你的喇叭好消息。”孔洛不管他们俩的互相吵嘴,关切的加了一句。 “我知道分寸的,安心。”苏菏咧嘴一笑,孔洛对他的关心确实让他十分满足,以至于迪恩在旁边一边摇头,一边咂嘴。 “苏,你可真是长进了……”迪恩本想继续调侃几句,就被苏菏打断。 “留着点口舌和力气对付那个老头吧。” 一阵微风拂过,夜色静谧而深邃,三人对视了一眼,苏菏掉头弯腰遁入黑暗中。 孔洛看了看迪恩,拿起那瓶波本塞进迪恩怀里,然后很自然的挽起了他的胳膊:“做戏做全套,走吧。” “苏看见会杀了我的。”迪恩很是无奈。 “没事,他不会杀了你,任务完不成的话,我先送你下去。”孔洛安慰似的拍了拍他,拽着迪恩向前走去。 迪恩一个趔趄,满脑子的无语。 这一对儿到底是不是人类啊,不过从这个角度来看,两人挺配的。 都挺能威胁别人的。 没搭理迪恩的满腹牢骚,孔洛按响了别墅的大门的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人前来应门,孔洛疑惑的和迪恩对视了一眼,正准备再次抬手去按门铃的时候,只听见一阵粗鲁的谩骂声隔着木门传了出来,然后砰地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孔洛和迪恩。 孔洛吓得一个激灵,说真的,在美好的祖国怀中无忧无虑的长大,还真没有遇到过被枪指着胸口这种事。 而且这样类似的事情今天已经发生过三次了,这一次还是一把霰弹枪。 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作电影看多了,孔洛条件反射的举起手,像是要投降,然后她疯狂的给迪恩使了使眼色,示意让迪恩赶紧主动搭话。 不需要孔洛提醒,迟疑了一瞬间的迪恩便开口说道:“是弗兰克·阿克斯先生吗?” “是,你是谁?” “我叫迪恩,几个小时前给你来过电话。” 老头的手松了松,枪口向下移了两寸,孔洛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面前这老头长什么样子。 弗兰克·阿克斯是个混血,这是孔洛的第一印象,他不似普通白种人或者是黄种人的长相,个子不高,花白且乱蓬蓬的头发,似乎很久都没打理了。 老头全身散发着酒气,穿着脏兮兮的汗衫,挺着个啤酒肚,说话瓮声瓮气的,他挑眉看着两人,眼中露出一道精光。 整个人邋遢中带着一丝……精明。 “不记得,你们要干嘛?” 老头语气还是十分的不客气。 “想问问你是不是有收藏从中国来的古物……” 没等迪恩说完话,弗兰克老头子的枪又一次端了起来,正对着两人,孔洛悄悄往后面退了一步,满心祈祷着千万别走火。 “我想起来了,说了没有,赶紧滚!” “别……别,抱歉,阿克斯先生,有话好说……”迪恩本想劝劝他,但是枪口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被逼的只能一步步后退。 “我看起来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吗?”老头怒斥。 “……确实……不像……”迪恩挠挠头,有些尴尬。 “那就赶紧滚!”老头顺势要关上门。 孔洛急得不行,疯狂掐着迪恩的胳膊,提醒他:“酒!快给他!” 迪恩嘶了一声,胳膊吃痛,如梦初醒般,赶紧把那瓶波本挡在枪口和自己中间,一脸讪笑:“那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吗?” 弗兰克的眼睛在瞟到那酒瓶的时候,苍老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意,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 他关掉枪的保险,将那武器收了回去,扛在肩上,然后大大咧咧的夺过迪恩手上的酒瓶,粗鲁地大笑出声。 “嘿嘿嘿,好小子,早点拿出来不好吗?这下才有得聊嘛。” 老头向后侧了下身子,喜笑颜开的对两人说:“进来吧。” 迪恩把孔洛护在身后,贴着墙角,警惕的看着态度仿佛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弗兰克,摸索着进了屋子。 老头笑嘻嘻地一把关上了门,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来客厅坐坐吧,很久没遇上态度这么好的年轻人了,实在是难得啊!” 孔洛和迪恩对视一眼,摸不清老头的想法,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孔洛四下张望了一下,弗兰克屋子里乱糟糟的,走廊上全是老旧的书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潮味。 本来用做放书的架子上,现在堆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钟表,因为是海边城市,这里很潮湿,老头应该也从来没有好好整理过那些钟表,导致那些金属物件上都生起青铜色的斑纹。 房子里灯很昏暗,更深处的东西看不太清,孔洛寻找着房子的后门所在,可是她失败了,只能在内心里祈祷着。 希望苏菏成功溜进来。 第16章 开价 “过来坐吧。” 弗兰克将他们俩引进客厅,自己在一个肮脏到有些包浆了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大手一挥,让两人也落座。 孔洛看着弗兰克那似乎是被岁月遗忘掉的沙发,要不是弗兰克指了指,她还真看不出来那玩意儿的原型。 皮质的沙发上布满了厚厚的尘埃和油污,靠背上全是不可辨认的斑斑点点,就像是一幅抽象的油渍画。 座椅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外卖食品盒子,摞成一堆,像是一个小山般的垃圾处理厂,盒子上全都是油腻和污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弗兰克随手扔在那里的。 食品盒里面的残渣倒得到处都是,很多卡在沙发的缝隙中,已经变成了化石一样坚硬的东西。 迪恩也愣了半天,按道理来说,能花出大价钱购买古董的人,不应该是如此邋遢,但是面前的座椅却让他们俩无法下手。 弗兰克看见他们的眼神,探身起来,顺手将沙发上的垃圾拂到地面,那一堆垃圾小山转移到了地面本就不大的空间中,勉强给两人让出一个可以落座的区域。 实在是进退两难了,孔洛无奈,只能在迪恩不断催促的眼神中坐了下来,她控制自己保持半蹲的姿势,勉强坐在沙发边缘上。 弗兰克见两人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还是很听话的落座后,满意的拿起酒瓶,在那个古旧电视机的昏暗光线下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自己最喜欢的波本威士忌。 他开心的点了点头,从脚边摸出三个布满了指纹,油腻腻的玻璃杯,放在面前桌上勉强挤出来的缝隙中。 拧开酒瓶,弗兰克陶醉的嗅了一口,仿佛面前的是什么珍馐一般,然后给两个杯子里倒了一指深的威士忌,想了想,再给剩下的一个杯子倒满了整杯。 他将那两个盛了很少酒液的杯子递给迪恩和孔洛,自己则端起杯子,猛的喝了一大口。 孔洛很是无奈,她用指尖抓着杯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杯子有些黏手,低头看了看,酒里面还漂浮着一些絮状物,可想而知这杯子是有多么的肮脏。 孔洛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实在是下不了口。 但是身旁的迪恩,在看了看杯子之后,满不在意的端到嘴边,仰头一口喝下。 “???”孔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不喝浪费了。”迪恩低声说,“我花钱买的呢。” “干杯吧,小子。“弗兰克看见迪恩这么大方地喝下,得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真是好酒。” 迪恩不知可否,把杯子递到老头面前,老头十分不舍的在他杯子里又吝啬地倒了一点点酒,那手抖得让孔洛觉得看见了国内食堂盛菜的大妈。 “小子,要不是这个宝贝,我都懒得和你说上一句话,早就开枪了。”弗兰克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兴奋,显然是对前来拜访的两人,不,是这瓶酒很满意。 “真是琼浆玉液啊!”弗兰克又猛喝一口,一杯酒见了底,他给自己又倒上了满满一杯。 给自己倒就不手抖了,孔洛暗自吐槽道。 “还用得着说吗?”迪恩晃着手里的杯子,这一次他没着急喝酒,“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买。” 然后他转头对着孔洛,给她比着口型:“回头让苏付钱!” 孔洛赶忙点了点头,回头的事情,回头再说,现在首要任务是拖延时间。 “所以,你们来是想干什么?” 见老头两杯酒下肚,松了口,迪恩赶紧趁热打铁的套近乎:“有人给我介绍说你是古董收藏家。” 弗兰克有些骄傲:“不敢说收藏家,但是我这里东西很多,很多……你在外面找不到的那种。” “那我可来对地方了!”迪恩假装兴奋的搓搓手,身体向前探了下。 “额……我的……未婚妻……”他有些迟疑的指了指身旁的孔洛。 “她是中国人,我们打算结婚了,但是她想要一点来自中国的古董当……用来……” “怀念一下故乡。”见迪恩半天没憋出原因,孔洛赶紧接话。 “中国?”弗兰克眯起了眼睛,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孔洛,“你真是中国人?会说汉语?说来我听听。” “呃……”孔洛一时词穷,那感觉就像是在年夜饭的餐桌上,被长辈要求给亲戚表演才艺一样的尴尬。 “呃……您有什么……古董……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憋了半天,她才憋出来这样一句。 弗兰克听得大笑出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回应着:“小丫头,我是混血,我那死了很多年的老娘就是中国人,我能听懂中文。”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孔洛正想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关系,弗兰克打断了她,说回了英语。 “我跟那老婆子没感情,她眼睛里面只有钱,教会我的只有中文和喝酒。谁知道她死的早,啥都带不走,便宜了我。” 孔洛有些不知所措,她着实不太擅长和这样的人对话,此时此刻,她给自己加了个标签:内向。 迪恩大致听明白了,为了不让场子冷下来,赶紧接话:“阿克斯先生……额……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古董玩意儿?” “小子,你有多少钱?”弗兰克回头看着他,问道。 “这……”迪恩语塞。 “随便开价。”说到钱,孔洛的底气回来了,再怎么说,她也是跨国集团的千金,别说还有个苏菏…… “回头让苏菏付钱。”孔洛面对迪恩的惊讶,转头用口型复述了一遍他刚刚的话。 迪恩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道苏菏现在耳根子是不是在发烫。 “丫头财大气粗啊。”弗兰克躺回椅子里,使劲揉了揉鼻子,“不怕老头宰你?” 孔洛讪笑,迪恩帮她答话:“阿克斯先生,为了我的未婚妻,我什么都给她买!” 说的一本正经,正气凛然,迪恩为了把戏演得更加真实,还抓起孔洛的手,在弗兰克面前举了举,孔洛也配合的往他肩上靠了靠,动作有些僵硬。 弗兰克又喝掉了手里的一杯酒,半眯着眼睛看面前两人的表演,半天没有说话。 迪恩拉着孔洛的手在半空中僵持着,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孔洛感觉背后都在出汗了,对话的过程中,孔洛一直分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了苏菏的喇叭声。 但是喇叭声一直没有响起,外面安静得只有偶尔飞过的鸟叫。 终于,弗兰克说话了:“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们推荐几个东西。” 迪恩见有希望了,赶紧往前探了探,盯着弗兰克。 “中国的古董,这几个可以卖给你们,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开我满意的价格了。” 弗兰克伸出全是皱纹的手,掰着手指一一数着。 “一个明朝的花瓶,一袋北宋的钱币,一个唐朝的三彩,一对汉朝的虎符,那玩意儿可值钱了,《红楼梦》的手稿,真正曹雪芹写的那个……” 越听越夸张,孔洛不禁目瞪口呆,这老头手里的东西真不亚于一个博物馆了。 任何一个东西放出去,可都是能引发巨大社会新闻的啊。 第17章 囤货癖 与孔洛的震惊不同,迪恩显然听得云里雾里。 他不知道唐三彩是什么,也不知道虎符是什么,更不清楚什么是《红楼梦》和曹雪芹,现在他只知道苏菏说的那个什么…… “阿克斯先生,那你这有跟音乐有关的吗?”迪恩打断了老头的话,他想了半天,确实没想起苏菏说的是什么琴,只好把话题推给孔洛。 “我未……婚妻,她是学音乐的,她想找乐器。”迪恩盯着孔洛,眼神暗示她说重点,“是吧,亲爱的……” “啊……对……”孔洛从震惊中回过神,赶紧接话,“我想找一把……古琴。” “什么?”弗兰克没听清楚。 孔洛用中文回到:“古琴,五根弦的那种……古琴。” 闻言,弗兰克脸色阴晴不定了起来,似乎孔洛的话触犯到了他的什么禁忌,正在给自己倒酒的手也是一抖,生生停了下来。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弗兰克整个人从刚刚松弛的状态中紧张起来,锐利的眼神瞪着孔洛。 “……我……”看到弗兰克的态度转变,孔洛顿感不妙。 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迪恩,发现迪恩也异常的紧绷,手在微微的向着腰后探去,孔洛这才发现,老头的手已经重新握向了放在身边的霰弹枪。 “我没有那东西!”没等孔洛说话,弗兰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本就只剩一口的威士忌被他打翻倒在桌上,洒得满地都是,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弗兰克的枪口再一次对准了面前坐着的两人:“我就不该让你们进来,现在给我滚出去!” “喔……阿克斯先生,冷静一点……”迪恩左手护住孔洛,右手在后腰握住了枪柄,缓缓站起身来。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弗兰克按下了霰弹枪的保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有枪?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哪里来的从哪里滚!” 此时掏枪出来已经晚了一步了,迪恩懊恼的咬了咬牙,确实没料到老头听到古琴之后反应如此之大,他把枪从背后拿了出来。 “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老头怒呵着。 迪恩目光紧紧的锁定着弗兰克,浅浅弯下腰,把手枪放在桌上。 他还是保持着把孔洛护在身后的姿势,试图向客厅的出口挪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弗兰克喝得有点上头,加上手上霰弹枪的加持,他气势大涨。 “假扮情侣跑我这里来,想从我手里骗东西?!门都没有!” 孔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穿的帮,她现在心脏跳得极快,只能在脑子里拼命让自己冷静。 “阿克斯先生,我们现在就走……”迪恩的脚步还在向旁边移动,举着双手,展示着两人并无威胁,“你放下枪……我们马上离开……” “我早就该一枪崩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弗兰克还在大声吼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扇门轻轻地被推开了。 在孔洛和迪恩诧异的目光中,苏菏从黑暗中悄悄地探身出来,他食指放在嘴边,对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挪到弗兰克背后,平静的说了句。 “嗨,弗兰克。”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弗兰克没料到这屋子里还有第四个人,端着枪疑惑地回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苏菏的手刀狠狠的劈下。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弗兰克应声倒下。 迪恩按着孔洛的头,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蹲下身子,孔洛吓得条件反射般捂住耳朵,牢牢闭上眼睛, 等了好一会儿,在耳鸣的嗡嗡声中,终于捕捉到了苏菏的声音。 “起来吧,我把他打晕了。” 苏菏走了过来,拽着孔洛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孔洛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弗兰克面朝下趴在了地上,枪落在他身边。 面前的电视已经不再完好,屏幕泛起了雪花屏,很多密密麻麻的弹孔中,在滋滋的冒着黑烟。 显然,弗兰克晕倒的一瞬间按下了扳机,打中了面前的电视。 “你吓死我了!”孔洛带着哭腔疯狂地捶着苏菏的胸口,“他有枪啊!” “好了好了,没事。”苏菏任由孔洛发泄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不是解决好了吗?” “哥们,你要庆幸枪口没对准你。”迪恩捡起刚刚放在桌面上自己的手枪,别回腰后,也是心有余悸地说着。 “放心,我有幸运符。”苏菏打趣。 “不许!再!这样!了!”孔洛有些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刚刚那电光火石的一瞬,确实把她吓得不轻。 “好的,听你的。”苏菏的声音带着宠溺。 看着在孔洛面前异常老实乖巧的苏菏,迪恩无奈:“你那个什么琴找到了吗?” “没有,这老头有囤货癖。”苏菏用脚尖推了推昏迷着的弗兰克,“他这屋子里的东西多到没地方下脚。” “那你们俩去找东西,我来收拾这个老头子。”迪恩对着弗兰克扬了下下巴。 “警长大人要来帮入室抢劫的凶杀嫌疑人打下手了,我也真是长进了。” 苏菏不理会他的抱怨和吐槽,只是提醒迪恩别让老头身边有杀伤性武器,毕竟自己手刀威力不大,避免弗兰克醒来后变得难搞。 迪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催着两人离开,苏菏对他点点头后,面对孔洛说。 “你知道古琴长什么样子吗?” 孔洛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 “那你记住了,这把古琴和传统的不一样,爷爷做了一些设计,如果我没记错,这把琴是黑色檀木做的,有很淡的檀木香,爷爷设计了插销和铰链,让它可以折叠,方便携带。” “迪恩说的那个……木头疙瘩?” “对,就像个木头疙瘩。”苏菏无奈的认同了这个蹩脚的描述,只有这样,才更方便寻找。 他顿了下继续说:“我刚刚一路搜来,我发现这个弗兰克虽然喜欢囤积各种古董,但是他都会按照分类放在一起,只要能找到他囤放乐器的位置,剩下的就容易了。” 接下来,按照苏菏的示意,孔洛和他分头去寻找。 孔洛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过道,她的视线被各种物品所淹没,除了刚刚进门时,看到堆在门口成山一样的书报和钟表,走廊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各种奇怪的伞、帽子…… 迈开步伐,一股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觉得自己进入了时光的隧道。 待苏菏点亮了灯,孔洛才看清刚刚几人在的客厅的原貌,除了肮脏不堪的沙发、满地的外卖盒子,和那个被意外打坏掉的电视机。 整个客厅墙面上挂满了古董挂钟,发出了微弱而不规律的滴答声。 沿着墙壁放了一排古董花瓶,孔洛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只,那正是弗兰克说的装饰着陈旧青花纹路的明朝花瓶。 穿过客厅,孔洛来到餐厅,桌上的古董餐具多到令人瞠目结舌。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式餐具毫无秩序的堆放在一张巨大的胡桃木餐桌上,已经将餐桌严严实实的遮掩起来。 孔洛伸手挑开几个碟子,果然,下面还有一些已经长出斑纹的银器,因为从来没有人认真的保养过它们,每一个老物件都仿佛在抱怨着这被时光抛弃的命运。 “好可惜啊……”孔洛喃喃自语。 让她觉得惋惜的,不仅仅是这些无人问津的古老物件,更是这些东西背后,被历史长河丢掉的岁月。 第18章 木头疙瘩 就这样在这些上了年纪的物件中小心翼翼的穿梭,找了好几个房间后,孔洛被灰尘呛得十分难受,连着打了好几个很响的喷嚏。 她心中对这个老头的讨厌程度更甚一筹了,既然没本事好好照顾这些老家伙,干嘛全部搞到家里来藏着?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孔洛!”苏菏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呼唤着她,“你上来看看。” 他找到了? 孔洛心中一喜,赶紧手脚并用扒开眼前的一堆古董玩具,硬生生给自己辟出一条捷径,冲向苏菏所在的地方。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虽然也堆满了东西,但是已经被走过的苏菏清理出一条能前行的道路,让孔洛不至于摔倒,即使是这样,孔洛依旧是磕磕绊绊的才成功爬上去。 看着孔洛那蹑手蹑脚的姿态,站在楼梯口的苏菏忍不住想笑,最后他也只是清了清嗓子,掩盖了自己的笑音。 “发现什么了吗?” “呐。”苏菏使劲地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将那个陈列间展示给孔洛。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孔洛就知道为何苏菏会喊自己过来了。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她定睛看去,这个房间真的是她见过最值钱,也是这栋房子里最干净整齐的地方,墙上挂满了各种书法作品,轻微泛黄的纸张,浓淡有致的墨迹,有的是楷书,端庄稳重,有的是行草,流畅豪放。 正对房门的是一张古旧的书桌,十分厚重的台面上放了十多个砚台,每一个都有着独有的雕文,一旁挂了两排毛笔,仅仅看过去,就知道这都是些极其昂贵的家伙。 但是,把整个房间填满了的,是各式各样上了年纪的中国传统乐器,古筝、二胡、琵琶、长笛、长箫……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很多孔洛叫不出名字来的玩意儿,它们在墙上书法作品的衬托下,仿佛正在奏响古老悠扬的音乐。 “弗兰克把这些乐器保护得很好。”房门十分厚重,勉强能开一条小缝,苏菏挤了进去,手指拂过古筝的琴弦,婉转的琴声清脆地响起。 “这把琴才打上了蜡,被精心修复过。” 孔洛跟着他一起,也挤进了房门,饶有兴致的去端详每一把乐器。 弗兰克真是个怪人,她心想着,着实想不到邋里邋遢的弗兰克·阿克斯,居然喜欢乐器,并且还是最儒雅的中国古典乐器。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演奏这些乐器。 两人在让人眼花缭乱的乐器中细细寻找那把古琴,双手抚摸过每一把乐器,孔洛甚至将鼻子都凑了上去,确认着每一把乐器的味道,但是那把古琴不在这里,这房间里没有一个目光所及的物件是散发着檀香味的。 “放哪去了呢?”孔洛停下寻找的脚步,疑惑的四处张望,这房间里没有柜子,连每一寸墙壁都已经被苏菏摸索过了,确认了这里没有密室之类的地方。 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古琴,除了那淡淡的、无法寻到源头的檀香味,一直在提醒着苏菏,那把琴一定就在这个房间里,其余的地方、任何肉眼可见的地方,确实寻不到它。 “喂,你们俩动作快一点!”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东西落地的声音,迪恩把头探进了房间,他本也想挤进来的,奈何块头有点太壮了,挤进来着实困难。 “我刚看见警局的出警信息了!隔壁邻居听见了这里的枪响,已经报了警,我的伙计们在过来的路上了!” 听见迪恩这么说,本来蹲在桌子下面摸索着每一个缝隙、试图将它们当作隐藏抽屉打开的孔洛猛地抬头。 那一瞬间,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桌下,就这一抬头,脑瓜子狠狠地撞在了台面上,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耳朵里全是嗡嗡声。 “唔……”孔洛捂着头顶跪在了地上,说不出话来,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 太痛了!脑门都要撞碎了啊! “天啦!洛儿你没事吧!”迪恩一边嚷嚷着,一边尝试着再次钻进房间,帮助孔洛。 苏菏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他弯下腰,将孔洛扶出来,轻轻地揉摸着她的头顶:“小心点,还疼吗?” 快速查看了一下孔洛的状况,确认她并没有大碍后,苏菏松了口气,叮嘱道:“兔子精,下次别这么莽撞……” 话音未落,一声细小的“咔嚓”声响起,就在两人身侧的书桌台面上,一块木板微微弹了起来。 屋里屋外的三个人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孔洛的抽泣声都停了下来,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孔洛抬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水,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的剧烈疼痛:“这是……” 苏菏已经走上前,掀开了那块木板。 “就是这把古琴……” 他怔怔地伸出双手,将一个漆黑如墨的木头匣子从木板下面拿了起来,举到孔洛面前:“我们找的古琴……就是它……” 扑面而来的淡雅檀木香让孔洛心神舒畅,她好奇地从苏菏手里接过那个质感极好的木头匣子,到手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盒子,而是被折叠起来的三截精心雕刻的空心……木头疙瘩? 想到迪恩对它的描述,孔洛一时间觉得十分贴切。 “这是……古琴?”孔洛翻来翻去的研究了一下这个长度约在40厘米,宽和厚大约都在20厘米的黑色木头疙瘩,着实不知道这玩意儿和古琴到底哪里一样了,只能困惑的问道。 苏菏笑了起来,苏凌峙的这个设计真是没有人看得懂,老爷子就喜欢搞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小玩意儿。 他接回木头疙瘩,把它放在桌面上,然后把折叠在一起的三个部分依次打开,将其中的链条和插销展示给孔洛,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将三个部分拼凑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把完整精致的墨色古琴的琴身。 “哇……”孔洛惊讶不已,着实没想到这个奇怪的木头疙瘩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把超乎她想象的漂亮的琴,除了琴弦外,所有的部位应有尽有,同时,因为插销和链条的关系,琴身上甚至看不出来有缝隙,它们完美的贴合在了一起。 “这么好看的一把古琴,苏爷爷真舍得卖掉啊……”孔洛手指在琴身上轻抚过,感受着那檀木细腻的手感,感叹道。 “爷爷当时说它太占地方了。”苏菏耸了耸肩。 “苏,木头疙瘩你们找到了,也看够了吧?”迪恩本来还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那个在耳边被念了一晚上的古琴长什么样子,但是他的努力还是白费了。 “是不是应该走了?想进局子里蹲着吗?” 第19章 玛丽小姐号 “弗兰克那个老东西被我关在衣橱里面了,他还没醒。” 等重新拆开古琴,折叠在一起,两人从书房里出来,迪恩指着一楼的一个房间说道。 苏菏瞥了一眼,点了一下头:“捆上了吗?” “没必要。”迪恩摆了摆手,“就那小老头,我随便收拾,再说,捆上了,你们不就坐实入室抢劫吗?”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迪恩看了一眼孔洛怀里那个漆黑的木头疙瘩,问道。 “先找个地方躲一下,看看那个古琴谱和这把琴有没有什么关联。”苏菏答道。 “去哪?”迪恩继续问。 “怎么?警长大人要问清楚嫌疑人的具体地点,好去蹲点逮捕吗?” “都这样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迪恩无语。 “那怎么办?警长帮嫌疑人逃走?” 迪恩深深地看了苏菏一眼,叹了口气,从包里又拿出一把钥匙:“拿着。” “这是……?” “这里靠近米森海滩,那边有一个码头,我的帆船停在那里的。”迪恩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苏菏接过钥匙,饶有兴致地看着迪恩:“混的不错啊,帆船都买了?” “别废话了,我这老伙计勉强能开,赶不上你们那些高级玩意儿,你可别嫌弃。”迪恩瘪了瘪嘴,“码头位置你知道在哪吧?” 苏菏点了点头。 孔洛接了话:“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迪恩插着腰:“我走了谁来给你们善后这个烂摊子啊?” “不过,我亲爱的洛儿小姐,舍不得我了?”他伸手作势要去揽孔洛的肩膀。 苏菏抬手,啪地一下拍掉了迪恩那跃跃欲试的胳膊,迪恩讪笑着:“苏,你别说,我和洛儿演情侣还挺自然的,对吧。” 孔洛笑着点点头:“没机会送你下去了。” 迪恩假装被吓倒,后退了一步,苏菏无语,把话题扯了回来:“你的船……长什么样?” “船身上写了miss mary,别笑,就是那位玛丽小姐……”迪恩及时制止了苏菏的嘲笑,“开船出港,我会引导让警局的人不去海上搜查的。” 见老同学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苏菏心底里升起暖意,他重重地拍了拍迪恩的肩膀,以示感谢,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真不多,起码自己不会无条件信任别人。 除了孔洛和苏凌峙。 “好了,赶紧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迪恩下了逐客令,“等你把事情解决了,记得还我钥匙就行,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车和游艇,你随便选。”苏菏咧嘴笑了。 “你可别食言啊,说话算话。”迪恩把两人往房子后门处推过去,“赶紧的,别啰嗦了。” 孔洛向前走了几步,正疑惑苏菏为什么没跟上来,就听见他阴恻恻地说了一句:“迪恩,选个地方。” 回头一看,苏菏正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地朝着迪恩方向步步逼近,而迪恩,却是一脸看破生死的表情。 “得了,还得挨上一拳……”迪恩十分无奈,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边下巴,“轻一点,别把我下巴打脱臼。” “轻了的话……”苏菏话说了一半,在迪恩还没回过味来的同时,一拳狠狠的挥出,重重地打在他右脸上,迪恩应声倒地。 “……就不够真实了。” 孔洛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演了一出戏,迪恩躺在地上捂着脸,疼得半晌发不出声音来,而苏菏甩了甩手,一脸轻松和得意,仿佛揍了一顿老朋友让他十分惬意,拉起孔洛就走了出去。 “这是……” “帮他保住工作。”苏菏简单的解释了一句,领着孔洛绕过弗兰克的小院,回到迪恩车上。 “你也是够狠的。”孔洛在心底里同情了一下迪恩,遇到自己和苏菏,也算他运气不好吧。 “回头补偿他。” 远方传来警笛声,孔洛和苏菏对视了一眼,知道该离开了,苏菏启动了汽车,没有打开车灯,悄无声息的开着车,滑出了那条漆黑的小路,驶向迪恩口中的港口。 迪恩说的码头确实不远,苏菏开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孔洛靠在车窗上打了个盹,她真有点累,逃亡的生活可不是一般人能过的。 苏菏将车停在码头的停车场,轻轻拍了拍孔洛的肩膀,将她唤醒:“孔洛,我们上船吧。” “……唔……你还会开船啊?” 苏菏耸了耸眉:“这里可是新西兰,帆船之都,能不会吗?” 要不是孔洛怀里抱着那个折叠古琴,自己真想给苏菏鼓鼓掌。 这么看来,苏菏的人生比自己精彩多了,苏菏会酿酒、偷车、开锁、开船……而自己,勉强有个驾照,而且因为十七岁那场车祸的原因,奶奶至今都不允许她独自开车出门。 管他合法还是不合法,孔洛真对苏菏的手艺挺感兴趣的,真想学习一下,。 迪恩的船很好找,在码头上那一长排的私家帆船与游艇中,那艘单体帆船有些陈旧,船身上歪歪扭扭“miss mary”十分瞩目,如同迪恩张扬开朗的性格,这几个英文字母是用大红色油漆涂上去的。 “玛丽小姐是谁啊?”孔洛好奇地问。 苏菏眼角挂着笑:“迪恩大学三年追的一个……女孩。” “没追到?”孔洛纳闷,迪恩长得很帅,性格也很好,不至于连一个小姑娘也追不到吧? “这位玛丽小姐是个drag queen。” “啥意思?” “玛丽是个……变装皇后,是个男人……” 孔洛笑得差点从上船的跳板上掉下来,苏菏也忍不住笑:“他在酒吧遇到玛丽,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谁知道他咋就喜欢了呢?总共也就见过两次,三年后才知道对方是个男人,差点郁闷死。” “那这个玛丽小姐一定很漂亮。”孔洛在甲板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小心翼翼的把古琴放在一张桌子上。 “确实不像个男人。”苏菏回忆了一下,不敢苟同,他将跳板收回,然后拉起船锚,找到马达的所在,提醒孔洛道:“坐稳,我们出发了。” 随着一声马达的轰鸣声,船缓缓的启航。 孔洛站起身,走到船头,生长在四川的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大海,她深吸了一口海风,那咸咸的气息轻抚她的脸庞,湿润且清新。 苏菏坐在船尾的马达旁,操控着船前行的方向,玛丽小姐号在微微的海浪中前行,穿透划开一道道微光,像是闪烁的星辰所留下的痕迹。 孔洛的目光穿越黑夜,追随着远方的星空,此时此刻,夜空显得触手可及,仿佛能够触及到那闪烁着的月亮。 大海的广阔,无边的水域,让远离陆地的孔洛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渺小,但是与此同时,还有自由。 这个看似宁静的夜晚,孔洛似乎将凶案和谜题尽数抛在脑后,她感觉自己快要和大海融为一体了,船身轻轻地晃着,身后的陆地逐渐变得看不清了。 苏菏没有打扰孔洛的沉醉,他开了很久,直到四周只剩黑暗,不再见岸边的亮光,他才将船停了下来。 马达声消失,宁静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苏菏在船舱里找来一张厚厚的毯子,铺在了甲板上,对着孔洛说道:“过来坐一会吧,好好休息一下。” 第20章 等来的吻 苏菏坐在那里,孔洛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苏菏纳闷道。 孔洛不说话,还是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苏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倒是沉默且坦然地回望过去。 他绝对想不到,孔洛脑子里现在正处于放空状态,只有一句话如同回音一样在不断重复着。 “他长得真好看。” 孔洛单纯的将苏菏当雕塑在欣赏着,等她终于看够了,靠着苏菏,在地上那张厚毯子下坐了下来。 “海上风比较大,冷吗?”苏菏侧头看着孔洛,问道。 孔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微风吹起她垂在两鬓的发丝,一缕缕的掠过了苏菏的脸,有点痒痒的,还带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苏菏伸手帮她把头发捻到耳后,不让那飞扬的发丝扰乱自己的思绪,还不到时候,他提醒自己。 还不到时候。 “好奇怪啊……”孔洛喃喃道。 “嗯?” “一天之前,我觉得你有点讨厌,总是冷冰冰的,不爱搭理我,说什么你都不感兴趣,但是现在……” 苏菏心跳停了半拍,还是不动声色的接了话茬:“现在怎么?” “现在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不像一开始那么冷淡了,很聪明,会很多奇奇怪怪的技能……”孔洛掰起手指头数着在她心中苏菏的优点,“……挺会照顾人,尤其是我……” 她话还没说完,嘴唇突然被苏菏堵住,他的吻落了下来。 不同于在图书馆时那个带着侵略感、横冲直撞的吻。 这一次苏菏的动作轻柔掺杂着一丝试探,带着他的满腔温柔,宛若这深夜的海风。 他的唇很炽热,就像是滚烫的热浪,在孔洛唇上漾起一层层的波纹。 孔洛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面前的人,但是,身体比大脑更加的诚实。 孔洛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启,回应着苏菏,任由他进攻进来。 感受到了孔洛的默许,苏菏先是全身一僵,喉结轻轻震动了一下。 随后,他的手探上了她的腰,轻轻地游走了一圈后,霸道地将孔洛揽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而孔洛的手,也随着这个吻的深入,慢慢攀上了苏菏的肩,揽住他的后脑,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整个身子也贴在了苏菏身上。 隔着夏季薄薄的布料,两人的体温不断攀升,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在那一刻似乎也同频了,帆船轻微的晃动着,像是在回应着两人的共振。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十分漫长,漫长到孔洛几乎无法呼吸了,然后几乎同一时间,两人收回了吻,放开了对方。 孔洛看了看自己的坐姿,还有不太整齐的衣衫,脸腾地一下变得滚烫,赶紧从苏菏身上爬下来,乖乖地坐回毯子上,心绪不宁地整理着自己蓬乱的头发。 只是发颤的双手暴露了她心中的慌乱。 慌乱吗?孔洛自己也不确定,是慌乱还是悸动? 成年之后,孔洛没有谈过恋爱,甚至在她这十年的记忆中,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没有对任何一个男性产生过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种心脏如同小鹿乱撞,耳根子都在发烫的异样,让她感到十分陌生。 苏菏也有些尴尬,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他身体也有了一些反应,还好夜色很深,不会被孔洛发现。 他挪了下身子,换了个坐姿,背靠在船舷上,看着孔洛背对着自己反复折腾着她的头发。 显然,她的心思没有在头发上,手指来回梳理,都没有把那一丛绕在一起的发丝捋开。 她甚至还和自己怄了气,拽了一把那个绕起来的发节,可是因为怕痛,很快又放开了。 她太可爱了,苏菏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惊醒,孔洛恶狠狠地回头,瞪着苏菏:“笑什么呀!” 苏菏还在笑,整个身体都轻微颤动着,但是同时,他张开胳膊,对着孔洛点了下下巴:“来。” 孔洛撅起了嘴,用眼角凶狠地瞪着苏菏,犹豫了一下,还是扭扭捏捏地挪过去,轻巧的躺进苏菏的怀里。 “小心我的手臂,还在疼呢。”苏菏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重量移动了一下,避开自己左手臂的伤口,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然后心满意足的长舒了一口气。 “叹气干嘛?”孔洛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但是苏菏的怀抱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可靠,仿佛一艘漂泊已久的船,终于靠岸了一般。 “……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苏菏的声音低沉到魂魄中去,几乎被潺潺的水声掩盖。 “……二十四小时?”孔洛不解。 “哈哈哈……”苏菏又笑了起来,他把脸埋进孔洛的头发里,所以笑声闷闷的,却是带着意想不到的欣喜。 “别搞我的头发!跑了一天热死了,我都没洗头呢!”孔洛扭动着身子,突然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不乐意让苏菏闻到自己身上奔波了一天留下来的汗味。 “没关系……”苏菏坚决不放开手,他用胳膊和下巴将孔洛禁锢在了怀里,“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孔洛扭扭捏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脑子里转了一大圈,最后她决定豁出去了,侧身抱住了苏菏的腰。 男人的身上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香,让孔洛十分着迷。 我是喜欢他的吧?孔洛问自己。 但是好像在什么书上看见过,有一种东西叫做吊桥效应,在危急的情况下,心跳会不自觉地加速。 这个时候,就会将身边的异性当作自己心动的对象…… 想到这里,孔洛滚烫的脑子冷静了一下,她从苏菏的怀里挣扎出来,决定找点事情做来转移两人的注意。 智者不入爱河,她反复劝诫自己。 苏菏不解地看着孔洛,她本来还软绵绵的躺在自己怀里,突然就全身紧绷地坐起来,还在四处张望。 他注视着孔洛将目光投在了那把古琴上,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显而易见,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已经消散了,苏菏只能看着孔洛爬起来,走到古琴旁,招招手让自己过去。 苏菏百般不情愿地从地上撑起身子,走到孔洛旁。 “教教我怎么组装它。”孔洛声音还是十分软糯,听得苏菏耳根有点颤抖。 “我找个灯……”苏菏埋头在船上的一堆杂物里翻找了一下,拿起了一个手摇发电式的钓鱼灯,使劲拽着把手旋转了几圈后,灯亮起了暗淡的光芒。 “你看。”苏菏将灯放在了桌上,拿起折叠好的古琴,将其展开。 然后他将孔洛拉到身前,从后方轻轻揽住她,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在甲板上拖出深邃的影子。 “这把琴的组装需要一些技巧。”苏菏握住孔洛的手,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手把手的教她,“你看,这两个凹槽是需要对齐的……” 孔洛没料到苏菏会用这样的姿势来“教”自己,只能深吸一口气,尽量将杂念从脑海里赶出去,让苏菏慢慢引导着自己的双手,来还原这张奇特的古琴。 第21章 黎祖征天 孔洛的注意力逐渐被面前古琴的拼装步骤吸引了。 苏凌峙老爷子真的是一个创意十足的设计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绝妙的主意。 他利用中国传统插销和榫卯结构,让古琴可以从零碎的部件极快的恢复成为完整的琴身。 还用上了细细铜质链条,方便榫卯部分的抽拉,也让部件不会在拆开的时候彻底散架。 孔洛专注着每一个部位的拼接,心里不断感叹着其中的奇妙,仿佛是上了一场特殊的古式建筑结构的实践课,生动而记忆深刻。 “好了。”苏菏放开了她,手臂撑在桌上,看着孔洛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微笑道。 “真的……太漂亮了。” 孔洛抚摸着那黑檀木的琴身,弗兰克把它保养得很好,琴身上光滑没有一点瑕疵,黑色的生漆面因为上了蜡,微微的反着光。 孔洛在那上面看见了自己模糊的身影,似乎将她照进了千万年的时空。 虽然是折叠拼接起来的,但是这把伏羲式古琴上应有的部件一个不少,琴头雕刻精美绝伦,凤眼和护轸分别是凤和凰。 琴面上的每一个徽位,都镶嵌着一颗暗绿色的徽,手指触摸上去有些冰凉,应该是上等的玉石。 琴尾有着刻着浅槽的龙龈,冠角也被雕刻成了凤、凰,还有一只看不出种类的鸟,互相交缠着,保持着飞扬的姿态。 古琴存在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琴的表面上因长年风化和弹奏时的震动形成了流水一样的断痕。 也不知道是苏凌峙还是弗兰克动的手,他们用特殊的材质修补过了那些裂痕,避免琴身受到毁灭性的破损。 这把琴如果放入市场,一定很值钱吧,孔洛想着,可惜老爷子没把制造这种折叠古琴的手艺传承给别人,比如苏菏。 不然可以造福多少正在学习古琴、但是又懒得随身携带的人啊。 “或许我回头可以尝试着仿制一把?”像是看穿了孔洛的心思,苏菏自顾自地说着。 “靠你了。”孔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鼓舞人心的气势逗得苏菏忍俊不禁。 “但是,你发现没有……” “没有琴弦。”孔洛答道,“没办法弹那首减字谱啊。” 苏菏双手交叉抱在面前:“古琴是不是有专用的琴弦。” 孔洛点头:“现在大家喜欢用钢弦,但是过去,好像更喜欢一些天然的材质,有用丝做成的……” 这些关于古琴的知识似乎是突然跳进脑海中的,孔洛发誓自己从没有学过任何乐器,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对古琴就是如此的熟悉。 苏菏倒是认真地听着:“那随便找几根弦估计是不行的。” “苏爷爷对琴身下了这么大的力气,断不可能用廉价的普通琴弦,它们也无法匹配呀。”孔洛赞同他的话。 一时间又陷入僵局,去什么地方寻找琴弦成为了接下来的任务了。 实在不行,在网上买几根质量上乘的丝质琴弦,等快递寄到新西兰吧。 孔洛脑子里冒出了奇怪的念头,随即又觉得这个想法着实好笑得很。 苏菏没注意到孔洛在那里一会苦恼,一会傻笑,他举起了钓鱼灯,仔仔细细的看着古琴上的每一寸纹路,等灯光照到琴尾的侧面时,他顿了一下,喊了喊孔洛。 “洛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时候叫的这么亲切了?”孔洛有点不习惯苏菏这么称呼自己。 “……迪恩都能这么叫你,我还不行了吗?”苏菏没有抬头看她,淡淡地说,“是吧,女朋友。” “女朋友?!”孔洛差点跳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苏菏不说话,却是很自然的回头,极其快速地在孔洛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埋头继续仔细研究着琴身上的纹路。 “我要在你的个人履历里面加上一条:脸皮过厚!” 孔洛气急败坏,算了,先干正事要紧,其他的回头再讨回来。 有仇必报,这是孔洛的人生信条。 顺着苏菏的目光,孔洛也看到了琴尾侧面刻的纹路,仔细看去,那里刻了一首七言诗。 黎祖征天啮兽随, 铁吞刚利心筋韧。 青铜千秋梦九州, 琴鸾凤舞魂弦吟。 读了好几遍,孔洛都没理解其中的含义,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苏菏:“这首诗……什么意思?” “不太清楚。”苏菏也默默的反复念着,“但是这是应该是爷爷的字迹。” “是不是苏爷爷留下来的信息……线索?” “估计和琴弦有关吧。”苏菏指着那个“弦”字,他现在纯粹的死马当活马医。 “不然爷爷引导我们来找这个没有弦的古琴,意义也不大。” “黎祖是谁?啮兽又是啥?”孔洛尝试着去逐句解读这首七言。 “黎祖……黎祖……”苏菏托着下巴苦苦思考着,“我似乎听爷爷说起过,好像是一个神话里的人物,但是为何想不起来呢……” “神话?”说到了孔洛感兴趣的地方了,她的记忆在疯狂的运转。 如果说人的大脑是一台零件完整的仪器,那孔洛的这个仪器上的每一个齿轮都开始转动起来。 “黎祖……黎族的祖先?还征战……”孔洛将自己知道的中华古代神话里的人物一一对应过去,最后脑海里的那个指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面。 “蚩尤?!九黎之君!也是九黎之祖!” 在孔洛的记忆中,从书本上读到过的蚩尤,是与黄帝、炎帝并称为“中华三祖”的神话人物。 他是九黎部族的始祖也是首领,头上长着牛角,半个身子都是野兽,背后还有一双翅膀。 他拿着一把用铜铸造的兵器,和黄帝有着无数场旷日持久的战役。 蚩尤是在上古第一个制造了兵器的人,所以也被族人尊称为“兵主”,孔洛一直觉得,蚩尤的力量并非凡人所能理解。 他的存在,可能挑战了古代神明的权威,所以黄帝和天上的神仙一定要将他抹杀,让他变成历史长河中的沧海一粟。 所以苏凌峙才说:“黎祖征天”。 “蚩尤……”苏菏的眉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风吹了太久,他的后脑勺在此时一阵一阵的跳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拼命钻出来。 孔洛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说:“神话故事里说,黄帝久久不能打败蚩尤,因为他实在是太强大了,所以在涿鹿一战,黄帝招来了应龙作为自己的坐骑和助手,才反败为胜,那这个啮兽,是不是蚩尤的坐骑?” 苏菏还是没答话,疼痛一时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苏菏,我们下午从图书馆拿出来的那本《中国神话故事》,你拿过来了吗?” 听见孔洛问他,苏菏一手揉着后脑勺,一手指了指船上的角落:“在那边。” “你……没事吧?”孔洛注意到他有些烦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风吹久了,有点头疼。”苏菏轻轻摇头,避免加重疼痛,“我坐一会,你先看看。” “噢,好,那你休息下。”孔洛倒是兴致盎然,见苏菏又靠回船舷坐下,便冲向船的另一头,去拣回那本书。 “小心,别把船弄翻了。”苏菏闭上眼睛,叮嘱道。 第22章 食铁兽 反复摇了好几圈钓鱼灯的把手,孔洛提着灯、拿着书,溜到苏菏身边,把他当作靠垫,舒舒服服的找了个姿势坐着,开始看书了。 还真别说,苏菏身上肌肉被他练得相当完美,当靠垫来用十分的舒坦。 只是苏菏抱着那盏被孔洛硬塞进自己怀里的钓鱼灯,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得寸进尺的本事,实在是一点都没变。 但是,苏菏偏偏又拿孔洛的这种性格毫无办法,只能乖乖地给她当举灯的工具人,帮她照亮书上的文字。 孔洛蜷起双腿,将那本《中国神话故事·中册》摊在膝盖上,翻开目录仔细看了看。 估计上册已经讲过了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神农尝遍百草以及很多中华创世的故事。 因为在她手里的这本书里,正在讲述着黄帝征伐天下的故事,黄帝和炎帝的坂泉之战,以及蚩尤与黄帝的涿鹿之战。 孔洛很专制地将苏菏的手臂拉到面前,让灯光全部投在书本上,方便自己看清,然后用夸张又富有情感的语气读了起来。 “……九黎部落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土地上。 这里的人们坚韧、勇敢,充满神力。铜,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他们的王:蚩尤,则是这片天地中第一个驯服了金属,能够冶炼铜的人。 他一位真正的战神。 一天,蚩尤召集来自己部落里最善战的勇士们,站在他们面前,审视着自己的军队。 蚩尤的身材高大,皮肤透露着健康的古铜色,头顶上有一对象征着地位的长角,脚边趴着一只身披铜甲的猛兽。 蚩尤手持一把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细长铜剑,这把剑不仅是武器,更是凝聚了九黎部落勇气和武力的象征。 ‘战斗吧,为了我们的族人!’蚩尤高举起手中的铜剑,他的声音如同战鼓般在广场上回荡……” “等等,他脚边趴着的是什么?”苏菏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到一半,打断了孔洛。 “唔……我看看啊……”孔洛翻了翻临近的两页,尝试着找到描写那只猛兽的段落,“有了。” “……在蚩尤说完了鼓动人心的话语后,勇士们的情绪已经被他点燃,仿佛被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包裹着,齐声回应着:‘为了九黎!为了吾王!’ 勇士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蚩尤大笑起来,他脚边的猛兽也被这翻滚的气势震撼,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仰天长啸。 蚩尤伸手抚摸着它黑白相间的毛发,拿出一个铁块,猛兽伸出舌头将那坚硬的金属卷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咬碎吞下……” “咬碎吞下?那猛兽以铁为食?”苏菏问道。 “好像叫食铁兽……” 孔洛把书递了过来,苏菏这看清那本书的内容,是一本中英对照的神话故事,旁边画着黑白插图,显然是给小孩子看的。 挺适合洛儿的,苏菏腹诽。 孔洛指着刚刚她读过的段落后的一幅黑白插画给苏菏看,下面用极小的文字写着:蚩尤坐骑,食铁兽。 “这……这不就是……熊猫吗?”苏菏满脸不可思议。 在那插图精心描绘的线条下,那食铁兽背上放着铜质铠甲和鞍具,四肢虽然被片状的铠甲包裹,但是也还是看得出来是漆黑色的。 它獠牙突出,利爪向前挥舞,眼神凶狠,两簇长长白毛从眉骨处飘起,食铁兽身体上除了眼睛、耳朵、四肢是黑色,其余部分都是雪白的。 这显然是一只看上去不仅不可爱,还异常凶猛的熊猫。 “黎祖征天啮兽随……黎祖是蚩尤的话,跟着他的啮兽就是这个……食铁兽……熊猫?” “带着熊猫打仗?”孔洛想了想,满脑子都是她在熊猫保护基地看到过那些要么打着瞌睡,要么呆呆地啃着竹子,要么在跟游客卖萌撒娇的保护动物。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难怪蚩尤会输给黄帝,黄帝的坐骑可是应龙呢。” 苏菏非常赞同的附和道:“看上去跑不了太快,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按照神话里面的逻辑,也许是黄帝打败了蚩尤后,封印了食铁兽的神力,它就变傻了。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熊猫,才是那副呆萌样吧。” “你说的很有道理,逻辑顺畅,可以去写小说了。”孔洛笑嘻嘻地说道。 “铁吞刚利,这是说食铁兽以铁块为食,爪子比钢还坚硬吗?”苏菏继续分析着古琴上的诗句。 “如果真的是说熊猫的话……有可能哦,毕竟是熊科动物,老虎都怕的那种。”孔洛思忖着点点头。 “心筋韧?熊猫心脏里有筋络……还很有韧性?” “也……也不至于这么直白的翻译吧……”孔洛想了半天,却是也没想到更好的解释,只能暂时接受了苏菏的观点。 “那下一句,青铜千秋梦九州,是蚩尤想用九黎族冶炼的铜器打下天下,占领九州吧。” “这个我认可,没太大问题。”孔洛说着,“琴鸾凤舞魂弦吟,噢,琴尾上刻的是凤、凰、鸾,难怪呢,我说怎么有三只鸟,最后一只不认识的,还长得有点像一只鸡……” 苏菏宠溺地拍了下她的头顶:“鸾要是知道你把它说成了鸡,可能会气得漂洋过海来啄你。” “那就抓回家来养。”孔洛嘻嘻笑着,缩了缩脖子。 苏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这首诗是看懂了,那琴弦在哪……难道……” “食铁兽心脏里的筋?!”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喂喂喂……苏爷爷没开玩笑吧……”孔洛嘴张成了o型。 “一只熊猫的心脏就那么大一点,得多少只熊猫的心筋才能做成一根琴弦啊?我们可是要五根琴弦啊?!” “你说的可是熊猫……一只你都搞不到手……”苏菏扶额,“新西兰动物园总共也只有两只吧,根本不够。” “不够?你还真想着谋杀国宝,取它心脏啊?”孔洛假装惊恐地抬头看苏菏。 “想啥呢,怎么可能……”苏菏无语,“还是找找替代品?” “那你现在只有打开手机的购物软件,输入‘古琴丝质琴弦’,接下来就要等快递了。” 孔洛把自己刚刚想到的办法说出来,“也不知道跨洋快递要寄多久,诶,你说收货地址填什么好呢……” “…………”苏菏眯眼看向她,发现孔洛在憋笑,于是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孔洛笑得身子不稳,加上苏菏这么一用力,整个人滑了下去,躺在了他的腿上。 苏菏低头注视着她,孔洛的眸子清澈明亮,反射着清透的星空,微微上扬的眉梢透露着俏皮,眼角绘制上淡淡的笑纹,仿佛要将深夜照亮一般的灿烂。 面前的她仿佛一朵待放的花朵,玫瑰色的唇瓣微微张开,恰到好处的透露着她那甜美的笑容。 孔洛的面庞散发着让苏菏怦然心动的气息,灿烂而娇媚,他再一次情不自禁地轻抚起她的脸颊,微微弯下腰,想要吻上去。 被苏菏眼中的深邃情欲怔住,孔洛笑容一收,那句告诫再次在心底里响起,她啪的一下举起手里的书,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将双眼留在外面,飞快地眨动,缩着脖子,阻止苏菏的靠近。 她的反应逗笑了苏菏,自从十年前她离开了自己之后,再一次将孔洛搂进怀里真的成为了一种奢望。 仅仅只是能够看着她,将她留在身边,就是苏菏曾经梦寐以求的愿望。 更何况能像如今这样,能够拥抱她,嗅着她的体香,看着她在言笑晏晏,亲吻着她…… 苏菏现在十分的满足。 苏菏的吻偏了一点方向,在孔洛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原来,人是可以这么简单就能被满足的。 第23章 重要的人 孔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现在几点了啊?”孔洛声音里带着疲倦,从书后面传出,瓮声瓮气的。 苏菏抬手看了看腕表:“快两点了。” 他抚摸着孔洛顺滑的长发:“困了吗?困了就睡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你也该睡觉了,黑眼圈。”孔洛指了指苏菏的眼睛,“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苏菏摇了摇头:“我还不能睡,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逃亡状态,总得有人来望风吧。” 孔洛撑起身子,将苏菏细细打量了一番,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那你陪我躺一会。” 她从甲板上爬起来,跑到迪恩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翻出来两个装着雨衣的帆布袋子。 不算太硬,正好用来当枕头,顺便还翻出来一张薄毯。 孔洛回到甲板上,整理了一下这些勉强能铺成一张床的东西,使劲捏着帆布袋的形状,堆成两个鼓鼓的小鼓包,让它看上去更舒服一些。 她伸手对着苏菏招了招,示意他过来躺下:“你不是头疼嘛,来来来,躺着,别客气。” 苏菏听劝地躺下了,孔洛见他真就如此听话,满意地咧嘴一笑,顺势也溜了下来,撑了一个懒腰。 但是坚硬的甲板硌得她后背很疼,孔洛此时突然怀念起了早上在苏菏家地穴里的那张柔软的沙发。 和现在比起来,那简陋的沙发简直过于舒服了。 “看。”苏菏平躺在甲板上,双手抱在后脑,示意孔洛看那闪烁的星空。 夜空中的星星熠熠生辉,宛如钻石散落在深邃的黑色幕布上,就在这宁静的海洋中央,星空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能触手可及。 孔洛觉得自己的心灵仿佛随着星辰,和那微微波动的船身,在有节奏的一起一浮,海浪声轻轻拍打在耳边,奏响一曲夜空的交响乐,让人心情无比宁静。 “苏菏。” “嗯?” “你说苏爷爷现在会不会就在天上看着我们?” 苏菏沉默着,不答话。 “你是什么时候遇见苏爷爷的?”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但是孔洛还是忍不住想问。 想知道苏菏更多的事情,想听听他的故事,想更多的去了解他…… “……十三岁吧。” 没有人去摇那盏钓鱼灯,唯一的光源也渐渐熄灭了,黑暗又笼罩了玛丽小姐号的甲板。 孔洛偷偷的转头去看苏菏,可是仅仅是依赖星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年……”似乎是说起了很久远的往事,苏菏的声音有些涩,“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因为性子比较孤僻,没有人愿意收养我。” 一番猛烈的内心挣扎后,苏菏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也没有朋友,所以十岁那一年,我就从孤儿院偷跑出来了。” 孔洛翻了个身,面对苏菏侧躺着,听着他慢慢地叙述着。 “我在街头混了三年,现在想来,没曝尸在大街上,真算我运气好了。”苏菏闷声笑了一下。 “为了活下去,吃一口饱饭,我什么都做过……偷车、偷钱,从警察手里逃过,挨过小混混的毒打……倒是跑得比谁都快,还学到了一身毫无用处的本事。 十三岁的时候,那个冬天是我记忆中最冷的一年,那个城市原本从来都不会下雪的,那一年都下了雪。 第一次见到雪,我本来是很稀奇的,可是兴奋劲过去之后,接下来就是冷到完全无法呼吸。 我偷来的衣服根本不够御寒,手脚不灵光了,东西都偷不到。 没有落脚的地方,没有钱,没有一个店铺愿意雇佣一个十三岁的小混混,没有吃的。 我至今都还记得那种饥饿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手狠狠地拧搓着胃,嘴里还会蔓延着淡淡的咸味,说不上来的难受。 脑子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做其他的事情,只会出现各种食物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格外清晰,香味、口感……但是这样只会越来越饿。 但是,人在极限的时候都会为了生存去努力一把,于是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去偷了两个包子。 就是多亏这两个包子,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苏爷爷吗?”孔洛深深地沉浸在苏菏的描述中,问题脱口而出。 “……不是。”苏菏也侧过身,面对着孔洛,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在纠结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那是谁?”孔洛好奇地问道。 “……为了从其他的混混手里救下她,我好不容易偷来的包子被他们踩烂了,为了不被饿死,我勉强的吃掉了混了泥土的面团。 但是肚子里还是饿到难受,那一点点食物根本不够。” 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苏菏选择继续讲下去,只是没有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时候我有些怨恨她,要不是她,我或许还能吃掉两个完整的包子。 可是只是此时抱怨也没有用了,我只能想办法再去偷点东西,用来果腹。 她却对我产生了好奇心,一直跟着我,给我买了吃的,还有御寒的衣服。 我很烦她,但是太饿了,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又让我拉不下脸来,只能对着她发脾气,把她凶走了后,再偷偷地去吃。 她却一直不记仇,每次都锲而不舍的返回来找我。 就这样,我勉强在那个酷寒的冬天活了下来。” 苏菏的苦涩挂在嘴角,似乎回忆这些过去让他觉得有些难过,孔洛接受到了他的情绪,伸出手指,轻轻地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抚摸而下。 苏菏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游走着,合上眼,继续讲道:“……开春之后,我有一次不小心惹上了当地的一个小偷团伙,他们为了给我点教训,差点把我打死。 好几天,她没有找到我,探寻下来才知道我惹上了麻烦……”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孤身一人跑来想要救我……”苏菏说话时带着颤音,不由自主的双手拽起了拳头,想到了这个让他无助且内疚的时候。 那时候的孔洛,还没到十一岁的小姑娘,拖着一根钢管要冲进来救他,却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 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一声没吭,眼神中带着狠戾,一棍子插进了对方的腰。 “爷爷就在那时候出现了,他把我们俩救了下来,我还好,可是她被那一脚踹断了两根肋骨……” 苏菏想起了孔洛在医院躺着、哇哇大哭的场景,觉得又可爱又心疼。 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啊,居然敢冲在自己面前,试图挡住那些打在苏菏身上的拳脚。 就那一瞬间,他就将这个姑娘的背影狠狠地刻进了魂魄深处。 就算自己入了轮回,也绝对不会忘记的背影。 所以,时隔多年,苏菏从机场大门走过时,只需要一瞥,就知道那个身影,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姑娘。 她已经长大了。 只是,她已经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爷爷承担了我住院的一切费用,等我伤好了后,他正式收养了我,给我起名叫苏菏,把我当做了他……唯一的家人……” 曾经的苏菏是不幸的,他无父无母,流浪长大,但是他又是幸运的,他遇到了苏凌峙和孔洛,一个人养育了他,一个人点亮了他的人生。 “那……那个人现在还好吗?”孔洛并不知道苏菏故事中的“她”便是自己,她的记忆丢失得十分彻底。 只是在苏菏讲述的同时,身体里涌上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忧伤。 “……她很好。”苏菏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再次拥抱住了面前的人。 在这片异国他乡的星空下,拥抱的份量替代了所有的语言。 第24章 纽马克特 “咕咕咕!” 悠悠的海风拂过,夏季清晨的第一缕橙色的阳光,柔和而温暖,伴随着鸟叫声,温柔地将孔洛从梦中唤醒。 金色的光斑洒在甲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香,孔洛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她不记得昨天夜里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苏菏讲了很多自己过去的故事,她听得入神,连自己迷迷糊糊睡过去都不知道。 “醒了?” 苏菏沉沉的声音伴随着香甜的气息迎面扑来,孔洛让眼睛充分地适应了一下阳光,定睛看过去。 苏菏从迪恩的船舱里找来了一件衣服,换下了昨天那一件沾有血迹的t恤,头发不再规矩地梳好,而是随意的披散着,显得慵懒而随性。 此时他点燃了一个小巧的煤气灶,架着一口铁锅,用小勺子搅拌着,香味显然是从锅里传出的,逗得两只海鸥都停在船舷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早安。”孔洛打了个哈欠,从甲板上坐起身来,她捋了捋头发,发现手边放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压缩毛巾。 “早,简单洗漱一下吧,我把迪恩的罐头都开了,来吃点东西。”苏菏向她笑着。 他倒是细心,孔洛心底泛起小小的开心。 胡乱洗了一把脸,孔洛走到苏菏对面坐下,他脸上有些倦容,显然是昨晚并没有怎么睡觉,孔洛一时间有些担心。 “你没休息一会呀?” “眯了一会。”苏菏轻松地说,指了指脚边的铁壶,“没事,我煮了咖啡。” 孔洛瞥了一眼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咖啡:“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这么关心我啊,女朋友?” 又被苏菏这么叫着,孔洛耳根子一红,还是嘴硬地狡辩着:“你也不看看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事情没做完,琴弦还不知道去哪找呢……” “就是因为事情多,所以睡不着啊。”苏菏看着她泛红的耳朵,知道她是在故作姿态,“我们今天去动物园。” 孔洛惊呆了,她瞪着眼睛看向苏菏:“你不会真想去……解决一只熊猫吧?” “想啥呢,我脑袋还没在身上待够。”苏菏用一个塑料碗盛了一碗食物,递给孔洛,“小心端着,烫。” 接过滚烫的碗,孔洛深深地嗅了一口香气,那是一碗煮好的罐头豆子,蕃茄的酱汁,酸酸甜甜味道让她食欲大动,肚子不争气的咕嘟叫了一声。 真是饿了,苏菏恰是时候的递过来一把勺子,孔洛也不管烫不烫嘴,舀起豆子就往嘴里送,结果不出所料,她被烫得可劲吸气,不敢下咽。 “急什么,兔子精,没人和你抢。”苏菏忍俊不禁。 等了好半天,孔洛终于尝试着吞下去第一口早饭,确实,人在饿的时候,什么都很好吃,就算只是个普通的速食罐头。 “你干嘛老是叫我兔子精?”孔洛疑惑的问道。 “兔子不就喜欢活蹦乱跳,性子急,沉不住气嘛,和你一样。”苏菏知道孔洛是个急性子。 四川长大的姑娘嘛,凡事现在能做绝对不会等到下一刻,曾经他尤其喜欢这么喊她。 “哪里像了……”孔洛嘟嘟嚷嚷,“我哪有兔子那么火急火燎的……” 她嘴里包着食物,脸颊都被鼓了起来,说话声音也不太清晰:“而且……兔子哪有我这么可爱……” 被孔洛的样子彻底逗笑了,苏菏的笑一直挂在脸上,久久不散去,他伸出手指帮孔洛擦干净嘴角:“还说不是,都吃成这样了。” 急着吃早饭,孔洛不想和他搭话,翻了个白眼,抱着碗,侧了侧身子,有些护食。 苏菏无奈,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他单手端着碗,细嚼慢咽的吃着,但是眼神一直没有从孔洛身上移开。 两人各自吃完了简陋的早饭,海鸥们见实在捞不到吃的,只能灰溜溜的拍拍翅膀飞走。 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着两人不满的咕咕叫着,阳光在此时已经逐渐攀升得高了,海面温度上涨,有点闷热。 苏菏又分了咖啡,这咖啡豆不知道在船上放了多久了,有一股回潮的味道,怪怪的,但是还是应该喝一点,毕竟需要提神醒脑。 孔洛这么安慰着自己。 有咖啡喝就不错了,哪里还容得自己挑三拣四的呢。 “等会我们先去纽马克特。”苏菏看了看时间,“那边是商业街,有很多卖乐器的,说不定能配到古琴的琴弦。” 见孔洛听得认真,他继续讲着今天的安排:“然后我们去动物园吧,爷爷的诗应该不是白写的,肯定有他的道理。” “今天是工作日,我们早点过去,人应该不会很多。”苏菏给孔洛手中的杯子里加了点咖啡,“然后再去拜访一下新西兰仅有的两只大熊猫。” —————————— 阳光透过无比清澈的蓝天,轻柔地洒在纽马克特这个繁忙的购物区。 街上人不多,只有一些忙碌赶去上班的白领,端着咖啡,拿着公文包,匆匆忙忙地走过,没有过多的关注孔洛和苏菏这一对“亡命鸳鸯”。 这个时尚街区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了,孔洛散着头发,假装自然的用发梢捂住半张脸,好奇的东张西望。 沿街全是带着浓郁欧洲氛围的商铺,橱窗里展示着最新的时尚潮流,琳琅满目的商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商店员工们正在忙碌的撑开遮阳伞,摆放商品,做好开门迎客的准备,咖啡及面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与街边鲜花绿植的味道相互交融,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苏菏本想给两人戴上口罩,但是想来将口罩当作日常必备品的日子距离现在已经很久了,现在戴上反而引人注目。 回头发现路过的服装店刚刚开业,他看了看孔洛,她昨天为了给自己包扎伤口,撕破了t恤,恰好买件新的吧,趁着店员还在忙着做营业的准备,顺便…… 从服装店出来后,孔洛已经开心地换上了一套轻薄并方便行动的夏季服装,她扶了扶快要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亡命之徒了。” “洋人对亚洲人都很脸盲的。戴上墨镜基本就认不出来了。”苏菏说,“最好的掩饰。” 孔洛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走,前面路口有一家乐器店,我们去看看。” 那家店和纽马克特整个街区其他店铺的风格都有点不同,其他商店都是一幅欣欣向荣,欢迎光临的景象,只有这家乐器商店,门头一片黑漆漆的。 剃着古怪发型的老板懒洋洋的拖着一张躺椅,坐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眯着眼睛晒太阳,丝毫不关心路过的人是否会感兴趣的进来购买。 “你好。”苏菏上前礼貌地打着招呼。 “自己看啊,想买啥自己拿,本店不讲价。”老板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自助购物。 孔洛一开始看见那老板一派嬉皮士的打扮,还剃了半边光头,以为是个男人,结果老板一说话,才知道是个女的。 她手里的烟随着动作,火星飞起来,孔洛忙不迭的躲了下。 苏菏见状,将她拉到身后,再把手中袋子里的折叠古琴拿出来,问道:“我想给这把琴配弦。” 看到递到面前的古怪木头疙瘩,老板好奇地坐起来了一点,她摸了摸古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等着回复的两人,这才站起身,往店铺里走去。 “进来吧,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第25章 暴露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古琴摆在柜台上,老板尝试研究了半天,都不知道这古怪玩意儿和“乐器”这两个字是否能挂上钩。 苏菏三下五除二将古琴拼好,老板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中满是好奇,甚至有一种跃跃欲试想动手的冲动。 当古琴以完整姿态展现在老板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叹出声:“哇,这真是太棒了!” 老板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把琴,轻抚,敲击,还趴下闻了又闻,将一个乐器极端爱好者的样子展示得淋漓尽致。 “这是中国的乐器吧?”老板目光没法从琴身上移开,孔洛甚至觉得她快要流口水了,“叫什么名字?” “是的,是把古琴。”苏菏答道。 “真是个漂亮的老伙计!”老板兴奋的搓了搓手,一脸讨好的笑望着苏菏,“卖吗?开个价?” “我们只是来配琴弦的。”苏菏有些无语,作势想将古琴收起来。 “哎,哎,别急,别急嘛!”老板见苏菏想走,赶紧拦住他的动作,“开个玩笑嘛,你给我仔细看看,我给你配弦。” 店里有些黑,孔洛戴着墨镜实在看不清,只能微微掀起来一些,她看着乐器店老板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趴在古琴上了,一脸痴迷。 孔洛和苏菏对视了一眼,传递了一下双方心中的惊讶,还真有人这么喜欢乐器呢。 “你这把琴啊,这个设计啊,真是太精妙了……”老板声音中带着迷醉,抬头撞上了苏菏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她赶紧咳了一声:“我看了,要五根弦吧,这里有五个凹槽……要一米二以上的长度……柔软有韧性的……嗯……” 老板托着下巴继续思考着:“用冰弦还是钢弦呢?不不不……不能用冰弦,不够柔软,弹起来音色也不会太好……用钢弦……用伊利克斯的吗?还是狮王的……” “随便什么琴弦,能够用就行。”孔洛扑到柜台前,她的急性子让她根本等不及老板的慢慢思考。 “那可不行,随便用的琴弦是对这件艺术品的不尊重……”老板不满的瞥了一眼孔洛,可是就是那一眼,老板整个人愣住了,她的余光缓缓飘向了柜台的一侧…… 苏菏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是今天早上才到的早报。 不好!苏菏心中咯噔一下,警钟大响,赶紧迈了一大步,把孔洛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 “就要狮王的,五根,多少钱?”苏菏想尽快结束当前的处境,果然还是不应该来这里的。 昨儿一天都没找到两人,警察的通告今天应该发出来了,孔洛的照片应该也被公布了……还有自己的。 刚刚老板的眼神,显然是认出来孔洛了。 “啊?”老板愣了愣神,回头看了一眼苏菏,瞳孔似乎都放大了一圈,她声音结结巴巴,“哦……哦……好的……好的……” 看到老板颤抖着双手去打开柜台下面的抽屉,苏菏眼神示意孔洛去收拾那把古琴,然后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柜台上。 “动作快点!我没有太多耐心!” 老板被他这一吼,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在柜台里乱七八糟的翻了一圈,拿出了一个纸袋,她一边后退,一边小心翼翼、不断颤抖地将东西放在柜台上。 苏菏根本等不及,一把抢过,然后从包里摸了一叠现金,也不去数一共有多少钱,扔回给老板。 恰好孔洛将古琴装回了手提袋里,他拿起袋子,拉上孔洛,转头离开了店铺。 出了店铺,苏菏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她认出我们了”后,带着孔洛在大街上狂奔起来,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一鼓作气地跑过了三街区,缺乏锻炼的孔洛显然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她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 “苏……苏菏……我不……我不行了……歇一会……”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火辣辣的,肺像着火了一样冒着烟,汗水在脸上乱窜,衣服都湿透了,热气直往头顶涌。 苏菏也喘着气,但是显然没有孔洛这样累,他抬头警惕地张望了一番,这条街道上没有其他人。 只有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老头,瘫坐在路边,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俩。 见四周没有警察追来,也不管老头的目光,苏菏扶起孔洛,帮她擦了擦汗,低声安慰道:“坚持一下,那个老板估计已经报警了,我们要先想办法离开这个区。” 在苏菏说话的档口,乞丐老头很是不满面前的两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使劲敲了敲地面。 见两人完全不为所动,老头捡起空荡荡的搪瓷杯子,对着苏菏扔了过去。 “哐当”一声,杯子撞在苏菏小腿上,苏菏刚跑完步,又恰好火气上头,回头瞪了一眼老头。 老头先是被苏菏的气势吓了一跳,本来还向后退缩了一下。 但是等他逆着光看清楚了苏菏的脸时,顿时用脏兮兮的指头指着苏菏,大喊起来:“诶……诶!你……是你!” “……?”不等老头将报纸从屁股下面抽出,苏菏只愣了大概两三秒的时间,就回过神来,他抱歉地看了一眼孔洛。 “虽然很累,但是还是要坚持再跑一会了……起码找一个有车的地方……” 孔洛深呼吸了一口,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他们的处境自己还是很清楚的,就算今天把肺刨出来了,也得马不停蹄啊。 肾上腺素的再一次激发,渐渐的,孔洛觉得自己没有刚刚累了,她甚至还能够一边跑着,一边分神去注意附近有没有那种能让苏菏下手的老式轿车。 还好老天是照顾他们的,狂奔了几分钟后,在一个堆着杂物的小巷里,一辆银色的老式宝马跃进两人眼中。 “有了!”孔洛指着那辆车,兴奋地对着苏菏嚷嚷。 苏菏点了点头,两人溜到车边,苏菏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昨天晚上孔洛给他的发卡,对着孔洛叮嘱:“你到巷子口看着,有人过来咳嗽提醒我,用这家伙开锁要慢一些。” 说完,孔洛正准备转身去望风,苏菏又一把将她拉住,眉头紧锁,加了一句:“注意安全。” 孔洛乖乖地点头,在墙角找了个能看见对面街上动静的地方蹲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苏菏。 他已经将耳朵贴着车门蹲了下去,将发卡插进车门的锁里,全神贯注地投入在手里的工作上。 秒钟一秒一秒的过去,因为过于紧张的情绪,孔洛觉得时间过于漫长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音太大,敲得鼓膜有点疼。 偶尔回头看眼苏菏,他正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手中的变化,仿佛在与车门进行一场博弈。 对面没有动静,那就暂时不要打扰他。 但是……求求你快点吧……孔洛在心底碎碎念着,她的急性子让她实在是要到忍耐的极限了。 此时此刻,很熟悉的微弱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孔洛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全身一个颤抖,对着苏菏小声喊道:“警察!警察来了!” 伴随着她的惊呼和心跳,车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苏菏把手提包往后座一扔,对着孔洛歪了歪头,示意她赶紧上车。 一秒都没有犹豫,孔洛敏捷地滑进了副驾驶座,苏菏已经熟练地掏出方向盘下的电线,运气极好的一次就成功点了火。 警笛声越来越近,孔洛的心跳愈发激烈,像是到了赛跑中的决赛时刻,不是害怕,反而是激动和兴奋。 引擎声响起,意想不到的轰鸣声刺痛了两人的神经,苏菏的脸部肌肉颤抖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这么吵。” “走吧走吧!”孔洛等不及了,催促着苏菏赶紧出发。 “安全带?坐好了!”苏菏握住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犹如一道闪电般冲出,飞快的撞飞了旁边堆积的那些纸盒和塑料桶。 苏菏猛打方向盘,随着刹车刺耳的悲鸣,终于冲上了公路。 第26章 逃亡 警车顶上的红蓝灯在车流中显得格外刺眼。 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一辆银色的老式宝马在不断穿梭,苏菏稳准狠地操控着方向盘,熟练地避开行人和其他车辆。 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是一片再熟悉不过的赛道。 警笛声一直追着不放,那辆警车紧紧咬住了他们,红蓝灯映照在四周的建筑上,行人纷纷惊呼着躲避,生怕被卷进这场追逐战中。 车辆的鸣笛也此起彼伏,无数的司机对着他们竖着中指,隔着玻璃也知道他们此时正在破口大骂。 孔洛紧紧地握着车门上的把手,浑身紧绷,眼神中透露着紧张,但是她每次看过去,苏菏都是满脸平静,就像是日常开车兜风一样。 风吹动她的发丝,透过车窗看到匆匆躲避的行人和一晃而过的建筑,孔洛又一次觉得,自己仿佛正是一场电影的主角。 苏菏此刻确实十分的冷静,每一次超车和急转弯都精准毫无差池,银色的车身在城市的街头狂奔,留下一道银白色的光影。 市区的街道弯曲多变,警车时而逼近,时而被巧妙地避开。 苏菏一路都灵活应对,有时候拐进巷道和窄路,有时候又开回主道上,他的身体微微有一些颤抖,眼睛微眯着,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且兴奋。 也不知道绕了多少路,路过一个拥挤的十字路口时,苏菏眼前一亮。 趁着黄灯亮着的最后一秒,他瞄准一个空隙,挂了档,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轻巧地绕过了一辆正在刹车的皮卡,在孔洛的惊呼中冲过了停车线。 孔洛连忙爬起身来向后看去,因为红灯已经亮起,成串的车辆都缓缓地停了下来。 而那辆警车,因为完全未料到苏菏会以这样的方式甩开自己,被堵在了等待绿灯的车流后,一个警察推开车门冲到马路中间,气急败坏地拍了拍车顶。 苏菏依旧保持冷静,油门不减,在大街上渐行渐远,与警车彻底拉开了距离。 孔洛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真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刺激和冒险,让她肾上腺素飙升,想要大叫出声。 “我只去过这个动物园一次。”在这场车辆追逐中,成为了最终赢家的苏菏终于说话了,他仿佛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记得附近是有一个观光巴士车站,我们去把车停在那里,然后走过去。” “哈哈哈哈哈!”孔洛还是控制不了的激动,“哇,我知道《速度与激情》怎么拍了这么多集都有人看了,这是真的刺激啊!” “哈?”苏菏完全没有想到她的兴奋点在这里,稍稍偏头瞥了她一眼,“下次你来开?” “那大可不必。”孔洛赶紧摆手,“如果你想变成宝马肉卷的话,给我开也行。” 苏菏也笑了,气氛逐渐松弛了下来。 又绕过了几个街区,苏菏故意开着车绕了路,孔洛早就不尝试着去记路了,直到苏菏缓缓地把车驶入停车场,在一群私家车中停下,让这辆车不那么醒目。 他提醒孔洛:“带好墨镜,不管再黑都不要摘下来。” 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先被人认出来了,孔洛非常听话的把眼镜架好:“绝对不取了,我发誓!” 苏菏对她浅笑了一下,也戴上了墨镜,再思考了一下,帮助孔洛将头发挽在脑后,聊胜于无吧,起码在外形上要稍微有点变化。 下车后,两人从一群游客面前路过,孔洛心跳得很快,眼神躲躲闪闪,生怕被人认出来,苏菏牵着她的手,拎着装着古琴的手提袋,穿过人群,避免被人迎面撞上。 终于到了动物园,时间都快到中午了,好在国外的旅游景点不需要身份证就能购票,苏菏匆匆地买了两张成人票,和孔洛直奔熊猫馆。 动物园人不多,熊猫馆就更少了,果然如同苏菏的预判,工作日上午不会出现人山人海的情况。 孔洛看着一旁立牌上的介绍,这两只在新西兰的大熊猫,只是临时性的在此“交流”,甚至都不算向中国租借的。 所以直到现在,新西兰总理还在向国内申请“熊猫交流计划”。 虽然只是暂时居住,显然大洋彼岸的人们对熊猫也是喜爱有加,特意打造的熊猫馆。 以翠绿色竹子作为了建筑的主色调,空气中都夹杂着竹叶的清香,玻璃后是熊猫的游乐区。 两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大熊猫懒洋洋地趴在竹叶垫上,毛茸茸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黑白分明的光泽。 它们慵懒地卧在地上,却睁着黑圆的大眼睛,打量着趴在玻璃上认真注视着它们的孔洛。 孔洛对着熊猫使劲招手:“你好呀,你好呀!” 一只熊猫盯着她半晌,像是看懂了手势一样,极其笨拙地爬起来,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着孔洛的方向走了几步。 但是半途中,它被脚边的竹子吸引了注意力,脑袋转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坐下吃点东西。 看见熊猫对着自己走过来,孔洛本还有些开心,但是它却选择半途而废,坐下开吃,孔洛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看吧,让这家伙当坐骑,蚩尤不输才怪了!” 苏菏笑了,他也向前迈了一步,贴在玻璃上,仔细的往里面望去。 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啃着竹子的熊猫呆了一下,嘴巴不再嚼动。 另外一只本来还躺在地上接受着温暖的阳光,此时也翻身爬了起来,它们俩愣愣地注视着玻璃外的人,一时间就像两只熊猫模型一样,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孔洛笑着调侃道,“你们看对眼了?” 苏菏满脸惊讶地盯着场馆里的两只蠢萌大熊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菏尝试下招了招手,让它们靠近一点,可是熊猫们看不懂手势,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再招招手?”孔洛不死心地说。 “……没反应。”苏菏又挥了挥手,还轻叩了一下玻璃,没有任何变化,熊猫们还是定在那里。 “它们……”孔洛话还没说完,突然其中一只熊猫突然甩起了头,对着玻璃外的两人汪汪叫了出来。 苏菏一脸黑线:“怎么熊猫叫和狗叫声一样?” 孔洛倒是笑得前仰后合,在四川长大的她自然是对熊猫十分熟悉:“你把人家吓到了吧?熊猫汪汪叫是它在发脾气呢!” 苏菏苦笑:“我啥也没干啊?” 场馆内,一扇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全副武装的饲养员从房门后走出,显然是熊猫愤怒的汪汪叫吸引了他。 他急冲冲的走到场馆中间,熊猫们看见奶爸出来了,纷纷扭着屁股爬过去,撒娇般的围着饲养员,如同小狗一样的叫声变成了尖细软糯的咩咩声。 “你看,它们奶爸来了,撒娇去啰!”孔洛笑嘻嘻地指着熊猫那拽上天的屁股,被可爱到不行。 苏菏摇了摇头,来动物园看熊猫这个选择果然是错误的,这里跟琴弦有半毛钱关系吗? 在场馆内安抚着熊猫们的饲养员抬头看了看外面,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孔洛和苏菏,他皱了皱眉,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对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苏菏一惊,以为又被人认出来了,他赶紧向后一步,正准备拉着孔洛掉头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饲养员用中文扯着嗓门喊了一句: “苏少爷!苏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第27章 熊猫馆 “你认识我?” 苏菏纳闷地看着那个饲养员,他在认出苏菏后,急匆匆地推开攀着他的腿的熊猫们,从场馆中出来。 他还穿着专用的无菌服,脚踏雨靴,带着口罩和橡胶手套。 他微微鞠着躬,想伸手和苏菏握手,但是看了看手上有些脏的手套,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苏少爷,您好啊……” 饲养员讪笑着。 苏菏不说话,皱着眉头疑惑地打量着他,那人差不多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边和他们打着招呼,一边摘下口罩。 苏菏看见他圆圆的脸盘上有着操劳后留下的沟壑,不过他长得十分和蔼可亲。 挺适合当熊猫饲养员的,孔洛在心底里赞许道。 “不好意思啊,苏少爷,您应该不认识我,但是我见过您的照片。”中年人说道,“在苏总的办公室见过。” “你认识我爷爷?”苏菏挑了挑眉,“你是……” “哎,你看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王齐远,是苏总安排在这里的熊猫饲养员。”王齐远摘下手套,终于和苏菏握上了手。 “爷爷安排的?什么意思?”苏菏不解。 王齐远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诶?您不知道吗?苏总没告诉过您吗,这里的熊猫馆是他出全资修建的,连熊猫都是他亲自认养,并带到新西兰来的啊!” 苏菏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苏凌峙公司的业务极大一部分交给了苏菏在处理,但是还有一些,他也从来没有去接触过。 之前的苏菏觉得,爷爷这么大年纪了,加上自己还是被收养的,自然而然会有一些秘密不愿意被他知道,但是,现在他却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苏凌峙。 认养熊猫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也不光光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苏菏困惑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年了吧,我来这里都有十年了,苏总还掏钱让我把老婆孩子一起接过来了,我儿子这么多年读书都多亏了苏总呢!”王齐远声音中带着感激,“诶,苏总没来吗?” 他看了看四周,想找找苏凌峙在哪里,却只看见了仍在隔着玻璃逗熊猫的孔洛:“这位是……?” 苏菏瞥了一眼状况外的孔洛:“是我女朋友。” “哦哦哦,苏少爷这是带女朋友来看熊猫啊,呵呵。”王齐远有些尴尬,迅速转移话题。 “那苏总现在身体还好吧,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有两年了吧……” “爷爷他……去世了。”苏菏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稳定。 “啊?!”王齐远愣住了,“这……我……少爷您……节哀顺变啊……” 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支支吾吾的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了苏凌峙曾经叮嘱过的事情。 于是接着说道:“苏少爷……当时苏总让建这个熊猫馆的时候,给我交代过,如果那一天少爷您只身一人前来,并且他自己也……不在了的时候,就让我……” 王齐远看了看孔洛,没说下去。 “她没事,你继续说。”苏菏示意让王齐远不要在意孔洛。 “好的好的……苏总让我带你进到场馆里去……认识一下这两个‘小混蛋’。” 王齐远觉得复述苏凌峙的话有些尴尬,但是老板的安排不得不听从,只能硬着头皮说。 “为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啊,苏总强调了很多次,头那些年他每年都会过来,过年的时候他也会来我家,都会提到这件事情。” 苏菏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短短的两天时间,苏菏经历了很多,苏凌峙的去世、他留下的信件、图书馆、减字谱、古琴、神话故事…… 线索似乎一环环的扣在了一起,苏凌峙老爷子十年前认养的熊猫,七年前卖掉的古琴…… 他像是提前预知了一切,所以早早就铺排好了身后事,只等苏菏一点点挖掘出来。 苏菏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一直在无意识中被苏凌峙牵引着向前走,一步步的去接近事情的真相。 “爷爷,你到底想要让我知道什么……”他低声喃喃道。 正在想着,孔洛失去了和熊猫逗乐的兴趣,走到他身边,戳了戳苏菏的手臂,问道:“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苏菏从沉思中抽回神来,脑中念头一转,问道:“想进去摸摸熊猫吗?” “我们能进去?!”孔洛兴奋道。 “额……苏少爷……苏总说的是您一个人……”王齐远见苏菏想带自己女朋友进到馆内,但是苏凌峙说的是等苏菏一个人……这…… “没关系的。”苏菏反手拍了拍王齐远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她算是我的未婚妻,事情结束后我们就会结婚,到时候邀请你啊。” “谁?谁是你未婚妻?!”孔洛被苏菏胡说八道的本事惊得瞠目结舌,她拧着苏菏的腰,疼得他条件反射的退缩了一下。 “啊……是吗?”王齐远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两人。 看见了王齐远的目光,苏菏干脆揽过孔洛的肩膀,把她拉到怀里,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中年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王齐远纠结了一会后也就答应了,他带着两人走到了饲养员办公室。 “今天还挺是时候,人不多,但是近距离接触熊猫的话,要穿无菌服的,麻烦两位换上吧。” 他从架子上取下两套无菌服递给苏菏:“还要穿上手套和靴子。” 孔洛有些好奇:“这是担心熊猫会抓我们吗?如果被熊猫咬了,需不需要打什么疫苗之类的?” 王齐远回头,眼神中带着好笑:“需要打针。” “狂犬疫苗?” “不是你打针,是熊猫。”王齐远帮他们将无菌服背后的绳子拉上,“穿无菌服也是担心人进去会把细菌带给熊猫。” “哈?”孔洛一脸不可思议。 “最后,再戴个口罩……好了,我们进去吧。”王齐远笑了,“熊猫可比我们精贵多了,它们可都是些大宝贝,可担心它们有点三长两短的……” 跟着王齐远的步伐,推开了最后一扇铁门,眼前豁然一亮,熊猫馆内的场地真是花了苏凌峙不少心血打造的。 天花板是透明的隔热玻璃,阻挡了毒辣阳光的同时,放进来了最柔和的光线。 四周被大片的竹子包裹着,给熊猫们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场地的一侧,有一个人工挖凿的池塘,和一座小巧的假山,熊猫们可以在假山上攀爬或者休憩。 “竹子是苏总让人从四川的蜀南竹海专门运过来、品质最好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种植,假山的石头也是专门从成都拉过来的,花了不少钱。”王齐远解释道。 “苏爷爷这么喜欢大熊猫?”孔洛有些不理解苏凌峙的做法,费时费力,只为了给熊猫们最好的生活环境。 苏菏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从未想到过苏凌峙还斥巨资一直供养着这两只熊猫。 老爷子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自己是一个很喜欢小动物的人。 “来来来,认识一下两个小宝贝。”王齐远走到熊猫旁,拍着熊猫毛茸茸的大脑门,一脸慈爱,他笑着招呼着两人。 “见见牧牧和小音。” 第28章 牧牧和小音 “牧牧是个十五岁的大小伙,小音稍微小一点,但是也是十二岁多的大丫头了。”王齐远拍着在他怀里撒娇的熊猫,介绍道。 那只叫牧牧的熊猫,便是刚刚走到一半被竹子吸引的那一只,它身材魁梧,毛色如同新鲜的竹笋一般,洁白富有光泽,圆鼓鼓的脸盘子上镶嵌着黑色的眼圈。 它坐在王齐远面前,侧身对着两人,啃着王齐远递给它的新鲜竹笋,孔洛注意到它脸部的毛发和一旁的小音不同,要硬一些,就像是长了……“熊猫胡子”。 相比于精壮小伙牧牧,小音就要娇小玲珑一些,绒毛也肉眼可见的柔软,呈现一种淡淡的米色,让它看起来更加温柔。 小音瞪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乖乖地坐在竹叶团中间,脑袋在王齐远的手心里拱了拱,想让他集中精神好好摸摸自己,不要和面前盯着自己不放的两脚兽说话了。 “来,摸摸它们,它们很乖的。”王齐远对它们的态度如同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对苏菏和孔洛介绍它们的语气中都夹杂着骄傲。 仿佛在说,你们看,我的宝贝们多可爱。 孔洛再也忍不住了,她两步冲到小音面前,在得到了王齐远的点头同意后,先是试探性的摸了摸小音的头,毛软软的,手感超级好。 小音有些不满的摇了摇脑袋,耳朵抖了抖,王齐远适时的递过去一根竹笋,小音的注意力被面前的美食吸引,没管孔洛的动作,自顾自的啃着。 孔洛像是得到了许可,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住了小音的脖子。 “苏菏,苏菏!它好可爱啊!”孔洛兴奋地对着苏菏喊道,“你来摸摸?” 苏菏看着孔洛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毫无抵抗力,也是浅笑了起来,但是他摇了摇头,自己的话还是算了,小时候没少被猫猫狗狗的追,动物嘛,还是敬而远之。 “王先生……” “您叫我老王就行。”王齐远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被这么称呼。 “那我不客气了,老王。”苏菏点头,“你对熊猫的历史了解多少?” “历史?少爷是指咱们是怎么发现熊猫的吗?” “说来听听。” “啊……是1869年吧,一个法国博物学家在四川考察,看到了一户人家里有一张黑白相间的动物皮毛……”王齐远想了想说。 “……再早一点的。”苏菏打断他,“古代的……那些故事?” “呃……要更早的话……“王齐远回忆着动物园讲解员给游客讲的那些内容,“两三百万年前就有这种动物了,古时候很多书里面也记录过的,比如说《本草纲目》、《书经》、《兽经》……” “那……《山海经》呢?”苏菏试探性的问道。 “《山海经》?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王齐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老王我啊,就是个粗人,平时就只给熊猫做点吃的,陪它们玩玩,再照顾好起居,刚刚那些内容,都是和动物园讲解员学来的。” “知道了。”苏菏有一点点失望,本来是想看看王齐远是否知道些什么,但是明显他什么都不知道,“老王,我们可以单独在这里待一会吗?” 苏菏的要求不符合动物园的规定,王齐远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但是苏凌峙也曾经说过,苏菏的要求他都要尽量去满足。 反正今天人不多,一上午不过两组游客,王齐远想了想,指着熊猫馆的角落:“少爷,我在那边等你们,您和……夫人……慢慢玩。” 苏菏点了点头,目送王齐远走到角落,整理着那边的竹子熊猫玩具,他来到孔洛身边,问:“在四川长大,还第一次摸熊猫吗?” “不不不,我们四川人出门的交通工具都是熊猫,和蚩尤一样。”孔洛嘻嘻笑着,“你真不来摸摸?” 苏菏看着孔洛左拥右抱着两只熊猫,觉得十分好笑,于是也蹲在了牧牧面前,举起一根竹子去逗它。 起初,牧牧的视线还被晃悠着的竹叶吸引着,扑腾起笨重的身子想去抓住,苏菏使坏地向后一收手,牧牧扑了个空,生气地呲了呲牙,气鼓鼓地拍了拍地面。 它转头张望着让自己空欢喜一场的人,视线落在苏菏身上,举在半空中的爪子突然停下来了。 “咦?”孔洛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两只熊猫。 牧牧发呆的同时,孔洛怀里的小音也站了起身,挪动到苏菏面前,蹭了蹭他的裤脚,本不应该有表情的熊猫脸庞上,居然挂上了一丝人性化的……欣喜。 不仅仅是这样,小音蹭了苏菏半天,见他毫无反应,也丝毫没有想动手摸摸自己的计划。 于是它干脆躺了下来,把肚皮露给了苏菏,看了一眼牧牧,鼻子里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仿佛是在喊着牧牧也加入自己。 牧牧对着谄媚讨好苏菏的小音“嗷呜”了一声,有些不满它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它这样的肚皮朝天讨好两脚兽,实在是折辱它们作为国宝的身份。 牧牧十分高傲的别过脸去,坐回到地面上,继续啃自己的竹笋,晾着小音独自一“熊”在想尽办法和苏菏打好关系。 苏菏好奇地看着小音,着实没想到小音就像一只大狗狗一样在翻着肚皮讨摸摸,他和孔洛对视一眼,伸手摸上了小音的肚皮。 熊猫的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软而细腻,摸上去顺滑且细致,仿佛在触摸一团温暖的云朵。 因为苏菏最终没抵抗住自己的卖萌,小音十分得意地咯咯叫了起来,音调中带着愉悦和放松,也像是在和牧牧炫耀自己成功了。 成功讨到了两脚兽的喜欢。 “小音也喜欢帅哥?”孔洛不可思议地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疑惑说了出来,“果然不论是什么生物都是看脸下菜碟啊。” 苏菏笑了,笑得眉眼如画,也难怪小音会去讨好他,谁看了不迷糊啊,孔洛心里暗暗吐槽。 异性相吸,这个词用在任何生物上都可以呢。 “牧牧~牧牧靓仔,给姐姐抱抱嘛!”放弃了小音,孔洛转向着牧牧的地方。 听见有两脚兽叫自己靓仔,牧牧嚼着竹叶,惊讶地抬头看着她,嚼了一半的叶子从嘴里掉了出来,那样子仿佛在说:“你觉得我是靓仔?” “对对,就是你,牧牧靓仔~” 没想到孔洛把这一招都用到了熊猫身上,苏菏觉得无奈又好笑。 但是牧牧像是很吃这一套,它咧开嘴,明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缓慢的爬到孔洛身旁,把头埋进了孔洛怀里。 “哎呀,我的宝贝,你好乖啊!”孔洛在牧牧头顶“啪唧”地亲了一口,炫耀式的看向苏菏,满脸写着“咋样我也有”的表情。 苏菏笑着摇头。 “所以说,这个熊猫馆是苏爷爷花钱修的,牧牧和小音也是他带来的?”孔洛一边揉着牧牧的熊猫脑袋,一边问道。 “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我们是来对地方了吧,减字谱、折叠琴这些都是苏爷爷留给我们的,他指引我们来动物园,应该是能在这里找到琴弦吧?” “可是,琴弦在哪里呢?”孔洛抱着牧牧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靓仔,你认识苏凌峙爷爷吗?他是不是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呢?” 牧牧甩着身上被孔洛揉得乱七八糟的毛发站起身来,用十分明显的动作体现出它正在叹气。 苏菏本还觉得孔洛问熊猫这个举动,有些幼稚且异想天开,却看见牧牧极其认真的往假山处走了过去。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着孔洛哼唧了一声,示意她跟上。 “牧牧听懂了?”孔洛一脸诧异。 第29章 潜血代面 “它想让我……跟上去?” 孔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了看苏菏,又看了看牧牧:“它真的听懂了?” 苏菏也愣着神,不知该说什么。 牧牧见孔洛半天没有反应,急得跺了跺脚,那模样颇像一个披着熊猫皮的人,孔洛觉得很是神奇,开口道:“那我去……看看?” 她朝着牧牧的方向走过去,牧牧却不向前走了,对着小音的方向“汪”了一声。 本还躺在那里享受着苏菏抚摸的小音,听到这一声呼唤后,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想跳起来,可惜身姿圆润,这个鲤鱼打挺变成了乌龟翻滚。 苏菏忍俊不禁,伸手扶了它一下,托着体重不轻的小音站起身,小音腻歪地用头蹭了蹭苏菏的手背,表示感谢。 “老王真是厉害的驯兽师,他带的熊猫这么通人性啊!”孔洛感叹道。 “我觉得可能和老王无关。”面对比大狗还乖巧的熊猫,苏菏看着王齐远的背影,他正在认真工作着,并没有注意这边两人和熊猫的互动。 牧牧又催促了一下小音,小音赶紧用脑门顶了顶苏菏,可是苏菏没有反应,于是它干脆咬住了苏菏的衣摆,拉着他向牧牧的方向走过去。 “我走,我走,小心我的衣服……”苏菏有些无奈,这些从四川来的……不管是孔洛还是熊猫,都这么急性子吗? 被两只大熊猫引导着,两人走到熊猫馆池塘边的假山旁。 从王齐远的口里得知,这座形似假山的大石头,是苏凌峙专门让人在四川岷山开采后,千里迢迢送到新西兰来的。 据说是为了避免熊猫们在异国他乡思念老家,所以苏凌峙才不惜花大价钱做了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一块石头,何必呢?王齐远时常给自己媳妇吐槽这件事情,他不能理解有钱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别看它只是一块普通、长得奇怪的石头,也许对苏老爷子来说,这块石头有重要的意义呢?”王齐远的媳妇这么解释。 “一块石头,能有什么意义?”王齐远想不明白。 孔洛现在站在假山前,也是满脑门子的问号。 苏菏围着那座假山绕了一圈,仔仔细细端详着。 这块石头并不大,最高点和苏菏身高相当,旁边堆了一些形状不太匹配的小碎石,在熊猫观里造了个景。 假山上零星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呈现出各种颜色,从灰黑到深褐,色彩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层次分明的错觉。 经过了多年的风化和侵蚀,它嶙峋且巍峨,表面布满了青苔和蕨类植物,徒添了几分生机。 时间几近中午,阳光更加刺眼了,在光线的照射下,石头上的纹理越发清晰。 有一些小小的风洞,反射着光线,如同天然宝石镶嵌在其中,从某一种视角来说,它就像是一座天然的艺术品,带着诡异的美。 “汪!” 牧牧对着面前的两脚兽们叫了一声,他们的犹豫不前让身为国宝的大熊猫很不耐烦,怎么两脚兽都这副德行,慢吞吞的,一点都不果断。 牧牧又叹了口气,用脑门拱开挡在它面前的孔洛,在两脚兽们诧异的目光中,用后脚使劲,站起身来,上身趴在了假山上。 “它这是……在撑懒腰?”孔洛被这奇怪大熊猫的一系列操作搞得云里雾里,歪着脑袋问。 如果牧牧是个人的话,现在一定会赏给孔洛一个巨大的白眼,什么撑懒腰?!本国宝现在是在帮你们! 愚蠢的两脚兽! 牧牧前爪用力,锋利的爪子钩在面前的青苔上,然后整个熊身向后一退,划拉着覆盖满了石头的植被,被它这样用力,那茂盛的蕨草连着青苔,全部被它抓了下来。 然后,牧牧向后一屁墩坐下,舔着爪子上缠着的残留青苔,目光中略带一丝得意。 怎么样,两脚兽,本国宝帮忙帮到底,你们再发现不了,本国宝也无可奈何了。 还好不负牧牧所期望的,苏菏一眼就看见了刚刚被青苔包裹着,目前完完全全展露在眼前的雕刻。 “又是一首诗。”苏菏指着那里给孔洛看,“还有一个诡异的脸。” 孔洛凑过去,这一次的诗句是用瘦金体雕刻在假山的底部,小小的字旁有一个面具似的图像。 巨大的眼睛有些凸起,眉毛又粗又方,鼻梁是三角形的,嘴保持着咧到耳根的微笑,两侧耳朵部分则是是大得有些招风。 “这是……三星堆的金面具?”孔洛想了想,突然想到了这个东西。 孔洛去过三星堆,还经常去,因为奶奶对这些古物十分感兴趣,她隔三差五就要求孔洛陪自己走一趟。 这个金面具,孔洛记得是在2021年被挖出来的,当时刚刚出土,奶奶便带孔洛去看过了。 因为金面具造型诡异,孔洛对它印象极深。 但是,想来想去时间对不上啊……这块石头是十年前被苏老爷子弄到国外的,但是金面具是两年前被挖出来的…… 这……苏凌峙早就知道有这玩意儿? “看看旁边的文字。”不等孔洛想明白,苏菏提醒她。 孔洛定睛看过去,还是一首七言。 未时婆娑照苍穹, 潜血深藏代面中。 貊缘只待菏寻谜, 秘寻宫迹隐于中。 “老王,能借一下手机吗?我出门太急了没带。”苏菏被这一连串的七言诗搞得头疼,也懒得逐字去翻译,干脆找王齐远借个手机,查一下吧。 王齐远倒是干脆,也没多问,直接把手机解了锁,拿给了苏菏。 “未时,中午一点。”苏菏一边百度,一边给孔洛解释,“代面是指面具。” “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五十五……”苏菏看了眼时间,还真巧。 “诗句里面有你的名字。”孔洛指着那个“菏”字说道,“貊是什么啊?” “……熊猫。”苏菏看了看身旁乖巧的牧牧和小音,所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熊猫在此处等着的就是自己前来寻找? 爷爷都在打些什么哑谜? “中午一点正,阳光婆娑的时候……”孔洛拿过手机,尝试着去解释这首七言,看上去倒比古琴上那一首好理解一些,没那么隐晦。 “要在面具中间……干什么,找血迹?熊猫们在这里等着你来找谜底,找了半天的‘宫’……就在中间?”孔洛勉强读懂了大半,可惜差了一点关键信息。 “宫是什么?” 苏菏想到了古琴:“宫、商、角、徵、羽……音律?琴弦?” “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在一点整的时候找到面具上的血迹,就能知道琴弦在哪里?” 孔洛手指摸着那个雕刻在石头上,巴掌大的金面具,始终没看出来哪里能找到所谓的“潜血深藏”。 苏菏突然想起很早之前,苏凌峙收养自己的时候,在医院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孩子,你要知道,血是很神奇的,不仅能让你生存,还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妙用……好好珍惜每一滴血液吧。” 他恍然,原来如此……爷爷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待最后谜题的解开。 “不是找血迹,而是……” 苏菏皱皱眉,又确认了下时间,十二点五十九分,时间到了。 他操起地上掉落的碎石,确认了其锋利程度后,在自己手心上狠狠地割下,伤口在孔洛惊恐的目光中渗出了鲜血。 “你干嘛!”孔洛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干什么也不至于自残吧?!” “潜血深藏代面中。”默数三声,看着分针跳到上了十二,苏菏没有迟疑,将流出鲜血的手掌,覆盖在了雕刻在七言诗的三星堆面具上。 他回头和孔洛解释道,“是要让我用鲜血去解开谜题。” 第30章 玉匣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菏觉得手心在火辣辣的刺痛着,那个面具雕刻似乎带着奇特的吸力,牢牢地拽住了他的手,将鲜血从他的伤口贪婪地吸出,吞噬进石头深处。 很痛,苏菏背后冒起了冷汗,他无法拔下自己的手,疼痛让他颤抖了起来。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血液被吸走,而是他灵魂深处的东西……也在一起被拉出…… 一阵眩晕袭来,石头像是吸饱了鲜血,突然松懈下来,放开了苏菏,孔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不让他摔倒在地上。 “……没事吧?”孔洛有些担心,苏菏全身无力的坐在地上,头靠在她臂弯中,喘着粗气,平复着天旋地转的脑子。 “少爷?怎么回事啊!”远处的王齐远也发现了这边发生的异样,急匆匆地扔掉手里的扫帚跑了过来,他吓得不轻,生怕苏家大少爷在自己负责的地方出任何一点事情。 “……没事,有点头晕,休息了一会。”苏菏缓了缓,从那种贫血的状态中挣扎起来。 孔洛看着他脸色有些发白,很是担心,他这两天几乎没有睡过觉,严重缺乏休息,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苏菏要是现在状态很好就怪了。 苏菏看到了孔洛的担忧,他坐直了身子,捏了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无妨,趁着王齐远转头去看那被牧牧扒秃了的假山,苏菏给孔洛展示了一下手心上的伤口。 让孔洛意外的是,那粗糙的伤口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条淡红色的细线。 “咦??”孔洛拉过他的手,翻来翻去看了又看,她确定自己刚刚是亲眼看见苏菏割破了手心的,而且出了很多血,苏菏动手的时候自己还被吓了一跳,怎么现在就只有这一条红线了呢? “等会再说……”苏菏盯了盯王齐远,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他脑子有点混乱,目前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的为好。 “哎呀……牧牧你干嘛了!”王齐远的声音从假山后方传来,牧牧本还舔着爪子上的青苔,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歪头看着王齐远。 “这山是不是你刨的!”王齐远有些生气的叉着腰,“怎么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这样调皮啊!你把山都刨坏了!” “熊猫爪子应该没这么厉害吧?”孔洛下意识的接了句嘴。 王齐远叹了口气,伸手扒拉开山顶剩下的蕨草,一条手臂宽的裂缝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你看看,爪痕都还在呢,捣蛋鬼!这可是超级贵的石头!苏总知道了的话……” 他突然想起了苏凌峙已经去世,赶紧闭了嘴,紧张地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苏菏,见苏家大少爷没有反应,松了口气。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体虚加上低血糖,老王你帮他拿点水和吃的来吧。”孔洛不等苏菏答话,赶紧插嘴道,“有葡萄糖的话更好。”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少爷您先歇歇。”王齐远局促地搓搓手掉头朝着工作间走去,真没想到看上去健硕的苏家大少爷还“体虚”,还会“低血糖”? “体虚?”苏菏等王齐远一转身,一把捏住孔洛的下巴,让她脸对准自己,“你说谁体虚?” “我,我说的我,我体虚!”孔洛被苏菏拽到面前,眼看他越靠越近,脖子一缩,一秒认怂,“少爷,小的这不是要把老王支开嘛,不然怎么去看看那边有什么东西?” 她斜眼瞥着假山上的裂缝,苏菏鼻腔里哼了一声:“认错态度还不错,放过你了。” “谢少爷!”孔洛嘻嘻笑着,从地上跳起来,走到假山旁,趴在那里使劲朝缝隙中看去。 “苏菏,这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发光?” 孔洛闭着一边眼睛,往里面看了看,确定在假山缝隙中,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她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探。 “小心!”苏菏心里一紧,赶忙出声阻止。 但是孔洛的动作比他的喊声来的快,她的整个右手胳膊已经探了进去,脸都贴到了石头表面,她的表情有些狰狞,显然是有些够不着那个东西。 “哎呀!”孔洛突然一声惊呼,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往下掉去。 苏菏一瞬间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心跳如同雷鼓,果然那东西很危险! 他奔到孔洛面前,天灵盖还有些旋转,苏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赶紧去救出孔洛。 他的手还没抓到孔洛,就见孔洛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右手从缝隙中缓缓退出,手指尖钩着一个精巧的匣子。 孔洛见他一脸惊慌,不由笑出了声,同时心里还挺开心的,自己的小恶作剧让苏菏这么紧张…… 苏菏看见了孔洛轻松的抽回了手,眼神仔细的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她搂进怀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嘛,我就开个玩笑……”孔洛的脸贴在苏菏胸膛上,听见了他咚咚的心跳。 他好像真的很紧张我……孔洛觉得心底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因为苏菏的着急和拥抱让她发自内心的喜欢。 但是,现在不是腻歪的时候,得看看自己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孔洛抬手拍了拍苏菏的后背,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再踮起脚尖摸了摸苏菏的头顶,以示安慰,然后将那个冰凉的小匣子举到两人中间。 “石头里面有个这个东西。”孔洛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像是炫耀一般的说。 苏菏将自己的情绪从紧张中抽离出来,仔细看着那个小匣子,那是一个用一整块高级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的古典式匣子。 羊脂玉质地温润,让巴掌大的匣子通透如同凝脂,匣子没有使用拼接工艺,而是由手艺极佳的工匠,将一颗完整的玉石变成了匣子的样子。 所以匣子表面保留了一块完整的玉石原貌,小巧玲珑,手感光滑。 匣子上雕刻一把传统的中国古式锁扣,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每一片花瓣都是锁体的一部分,锁舌与花蕾项链,形成了精致的卡扣。 玉匣表面精细雕刻着花纹,那纹路流畅而生动,细细看去,是蔓延在荷花上的藤蔓,藤蔓间点缀着盛开的花朵,错落有致,生机勃勃。 加上那朵荷花锁,整个匣子仿佛立体的荷塘美景,古典且雅致。 苏菏小心翼翼地按着荷花花瓣的顺序,逐一按了下去,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加工的锁,真是精妙绝伦。 待苏菏将花瓣全部按下,荷花变成了完整的绽放姿态,与此同时,匣子“喀嚓”一声微微弹起,淡淡的华彩伴随着一阵浓香从匣子里涌出,吸引着两人去打开它。 孔洛和苏菏对视了一眼,正准备打开那个匣子,突然,王齐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少爷,我媳妇儿刚好过来给我送吃的,有冰好的凉茶,还有一些她自己做的糕点,您过来坐着吃?” 苏菏手速飞快,啪的一声合上了匣子,握在手心中,然后很随意的将手插进裤兜里,抬眼看了看脸上挂着憨厚笑容的王齐远,点了点头。 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自己和孔洛正在干的事情。 王齐远是个兢兢业业的好人,别把他卷进来了。 第31章 害羞 回到员工休息室,几人纷纷脱掉了闷热的无菌服,孔洛抱怨了一句:“大夏天的不开空调吗?” “新西兰空调使用率很小。”苏菏解释道,“这里被叫做‘春国’,没有国内夏季温度高。” “熊猫馆里有,但是外面就没有了。”王齐远有些抱歉的说,给他们端来加了冰块的茶水,“喝点凉的,降降温。” 等王齐远把吃的都端上来,三个简单的家常菜:番茄炒蛋、青椒肉丝、排骨汤,还有几张烙的大饼。 王齐远笑得很自豪:“我媳妇儿在附近开了家小餐厅,平日里都是她给我送午饭。今天少爷你们过来,我让她多准备了点,随便吃点,垫吧垫吧,少爷您别嫌弃啊。” 看到正宗的中式菜肴,孔洛一瞬间食指大动,正准备拿起大饼的时候,她看见了王齐远的媳妇,她是个有些胖的四川女人,站在旁边,拘谨地搓着手。 “老王,你让嫂子也过来吃嘛,别这么客气。”孔洛熟络地招呼着。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王齐远有点尴尬。 “怕啥子嘛,来来来,我们都是老乡,搞那么客气干啥?”孔洛干脆说起了四川话。 王齐远和他老婆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见苏菏在旁边微笑点头,也不再推脱,坐到两人对面,王齐远拿过筷子分给自己媳妇。 “夫人……是四川人?” “叫我孔洛就可以了,别搞得那么生疏。”孔洛撕了一口饼放进嘴里,“我是四川的,在成都长大。” 王齐远媳妇手艺很好,这大饼烙得极香且柔软,孔洛不禁夸了起来:“姐,这饼好吃啊!” 苏菏笑着看着她,眼底里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了,他就喜欢孔洛这样子,她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温和的性子让旁人都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 被孔洛夸奖了,王齐远的老婆嘿嘿乐了,当厨子最喜欢听的便是别人夸自己手艺好,她说:“你要喜欢吃啊,回头我让老王给你们送点过去!” “人家可不吃这些……”王齐远白了自己老婆一眼。 “那不一定,我今天早上就吃了一盒罐头豆子,洋人的东西天天吃根本吃不惯,还是大姐做的好吃!”孔洛毫不吝啬的抛出赞美。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王齐远的老婆脸都被夸红了,寻思着如何礼尚往来地夸回去,想了半天,说道,“丫头真漂亮,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咱家少爷可享福了!” “哎呀,你赶紧吃饭,都说些啥啊……”王齐远皱着眉头,赶紧打断她的话,他发自内心觉得自己老婆真是太不会说话了,怎么能在老板面前说这些呢?! “大姐没说错。”苏菏笑着挑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还不忘赞同一下王齐远老婆的话。 “你看看,你看看。”王齐远老婆见自家老板都在给自己撑腰了,底气足了起来,对着王齐远训斥道,“你还说我不会说话,别个两口子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孔洛被这话呛到了,差点一口汤喷了出来,赶紧解释:“我们不是……” “谢谢大姐夸奖!”苏菏不让孔洛解释,在她手里塞了一块饼,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夫妻俩。 “哎哟,少爷啊,我给你说嘛,我们四川妹儿啥都好,漂亮没得说,水灵得很,就是脾气可能要急一点,你要多照顾下了哈!” 王齐远老婆的话匣子被打开,瞬间变身孔洛娘家人,说话语气跟自家长辈一样,逗得孔洛咯咯笑了起来。 “我会的,放心吧大姐,我会对她好的。”苏菏还是笑得眉眼弯弯,王齐远老婆的话实在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就喜欢听别人这么说自己和孔洛。 一顿简单的午饭就在王齐远和他老婆不断的拌嘴中结束了,孔洛有些羡慕,想来如果自己的父母还在,也差不多是王齐远夫妻俩的年纪,她没有体验过这样随意轻松的日常,她和奶奶的相处,也是有些相敬如宾,带着一点生疏。 毕竟是隔着一代人,孔洛心想着。 苏菏一边听着夫妻俩的吵闹,一边注意着孔洛,发现了她情绪的异样,苏菏在桌子下握了握孔洛的手,低声说:“会有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孔洛愣愣地看着苏菏,一时有些呆了。 “怎么了?”苏菏温柔地问。 孔洛没有说话,只是半晌后,轻轻点了下头。 吃完饭,两人低声商量了下,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王齐远夫妻俩的生活,有什么需要解密的,他们出去后找个地方再说。 最后,苏菏过去和王齐远告辞,孔洛拎着古琴,站在员工休息室门口等他,王齐远的老婆收拾完碗筷后,见孔洛一个人站在那发呆,便走上去和她搭话。 “丫头啊。”四川女人笑眯眯的走过来,“要走了哇?” “嗯,大姐,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呢,不打扰你和老王啦。” “哎呀,丫头人长得乖,嘴巴又甜,我真是欢喜你得很……”王齐远老婆有些舍不得般的牵住孔洛的手,“也难怪我们少爷这么喜欢你。” “他喜欢我?”孔洛惊道,“大姐你……咋看出来的?” “咋可能看不出来嘛,少爷看你的时候,眼神都要拉丝咯!”王齐远老婆呵呵笑着说。 “啊?!”孔洛脸一红,不知道接什么话。 王齐远老婆拍了拍孔洛的手背:“乖乖啊,我是可以给你当妈的年纪了,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咋看不出来嘛!” 说完,她目光往苏菏那边放了放,继续说道:“人这一辈子啊,能遇到巴心巴肝对你好的人不多,我看少爷就是个靠谱的小伙子,长得又巴适,乖乖你要珍惜啊。” “是吗……”孔洛也望着苏菏的背影,他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正在和王齐远握着手,孔洛脑子里闪过了他拥吻自己的画面,耳朵红得更厉害了。 见到孔洛一脸娇羞,王齐远老婆露出了看破一切的神情,她嘻嘻笑着又拍了拍孔洛的手背,她很是看好这一对小年轻的。 “丫头,你们哪天准备结婚了,我去给你们做婚宴,包满意!” “哎呀,大姐……”孔洛被羞得不行,什么跟什么啊,她从认识苏菏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三天,咋就说到结婚这个话题去了呢? 她连自己是不是喜欢苏菏,都不知道呢。 “怎么了?脸这么红?”苏菏和王齐远交代完事情,走过来,看见了脸颊通红的孔洛和意味深长微笑着的王齐远老婆,有些好奇。 “没事没事,我们女人间的话题,哈哈哈!”王齐远老婆赶紧笑着打圆场,“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不打扰你们啦!” “谢谢大姐了。”苏菏对着夫妻俩再次告辞,想要牵起孔洛的手走出去,但是孔洛扭扭捏捏的不愿意让他碰到自己。 苏菏诧异地回头望着她,孔洛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最后将手里的手提袋塞进苏菏怀里,丢下一句“我自己会走”后,转头逃似的离开。 “快去啊!追上去啊!”王齐远老婆不顾王齐远的阻拦,挥着手,催促着苏菏赶紧跟上去,别让到手的媳妇儿跑了。 见她那迫不及待要当红娘的样子,苏菏大致猜到了刚刚她给孔洛说什么了,笑着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加快,走到孔洛身边,伸出胳膊揽住她,然后低下头,在孔洛耳边轻笑着说。 “女朋友,怎么害羞了?” 第32章 警察局 孔洛不说话,一拳头落在苏菏胸口。 苏菏咧了咧嘴,开心已经完全盖过了疼,他顺势抓住孔洛的手,这一次她没有甩开,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外走,只是一路都在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菏懒得问,她无非也就会说一些“脸皮厚”或者“得寸进尺”等吐槽自己的话。 但是,俗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抛开脸皮后能得到一个女朋友,这笔买卖苏菏还是会算的。 中午点已经过去了,动物园里的游客多了起来,两人避免被人发现,只好绕开人群,尽量沿着墙走。 “那个匣子里面是琴弦吗?”孔洛小小声地问着。 “不知道,有可能是的。”苏菏回答道,“如果不是琴弦,就一定是爷爷留下来的新线索……” “苏爷爷平时这么喜欢解谜游戏吗?”孔洛不解。 苏菏摇了摇头:“平时也没见过他搞这些费脑细胞的东西……” 因为要专心躲避人群,两人接下来半路无话。 好不容易钻出动物园,两人站在道路旁,还没来得及商量接下来去什么地方,一辆警车悠悠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还是来了……苏菏叹了口气,该来的始终会来,不该躲的也永远躲不掉,他低声安慰了孔洛一句:“放轻松,记住你不是凶手,没事的” 孔洛此时已经紧张到要跳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只看见警车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衣,深蓝色马甲背心,头戴警帽的金发女警察走了下来。 她捏着胸前的对讲机汇报着眼前的情况:“找到他们了,马上带回来。” 话音刚落,女警抬头看着两人,和他们确认道:“是苏菏先生与孔洛女士吗?” 苏菏点点头。 “请和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还没等苏菏回话,车窗被摇了下来,脸上包着纱布、身穿警服的迪恩从驾驶座探过头,喊着他们:“老实上车吧。” 见来的是熟人,孔洛松了口气,女警察很客气的没给他们戴上手铐,只是大致检查了一下两人身上没有杀伤性武器。 在收缴了装着古琴的手提包和苏菏裤子口袋里的玉匣后,还主动帮他们拉开了车门,这一点很让孔洛很是诧异。 “……”孔洛本想开口问问迪恩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车上肃穆的气氛让她没有办法说话,后视镜里,她看见迪恩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苏菏紧握着她的手,也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但是他手心的温度让孔洛觉得安心不少。 人生第一次进局子里……孔洛想着,平时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大洋彼岸,真是把其他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经历体验了一个遍。 她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倒放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当然,苏凌峙的死与自己无关,但是后面的呢?偷车、入室抢劫、再偷车……这些可都是能让他们吃上牢饭的罪名…… 唯一自己是受害者的,可能就是在图书馆门口被莫名其妙枪击了吧……也不知道警察找到是谁的开枪没…… 正想着,迪恩停下了车,下车后,孔洛看见面前一个写着“奥克兰警察局”的大型门头,没来由的十分心虚。 “没事……没事……”她独自碎碎念着,给自己打气。 “这边走。”女警察给两人带路,走进了警察局的大厅。 大厅的地面铺着光滑的大理石瓷砖,高大的墙面上挂着深色的木质墙板,整个空间庄重且肃穆。 办公区域中,桌子上堆满了各类文件,椅子们凌乱的四散开,有的办公桌上还挂着荣誉奖章和证书。 警察们在忙碌的走来走去,电话不停,对讲机嘈杂,偶尔有人将目光投了过来,也没有太多时间关心他们是谁,而是扑向下一个工作。 穿过了大厅和走廊,女警将他们带到了警局的审讯室区域,她指着一个房间,对孔洛说:“女士,请你在这里等候。” “……”眼看自己要单独接受审问,孔洛有些惊慌,她盯着苏菏,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苏菏对她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像是在抚慰她,没等他说话,女警轻推了一把孔洛的后背。 看见她进去后,啪的一下关上了门,孔洛清晰地听见锁扣扣上的声音,心脏都在那一刻被抓紧了。 房间不大,空荡荡的,开着很刺眼的白灯,雪白的墙壁,门这一侧的墙是一面镜子,她面前是一张金属桌子,被固定在了地上。 孔洛老老实实地走到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等待被审问的过程是十分煎熬的,孔洛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房间里也没有钟表,她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但是没数到三十秒就混乱了。 孔洛火急火燎,看过无数电影的她知道,在那面镜子墙后,一定有人在盯着自己,所以自己一定不能露出什么破绽…… 破绽?我能有什么破绽呢?我又不是凶手! 她在心底里和自己吵着架,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很是荒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心里闹腾这些事情? 可是,坐在这个审讯室里,又该去想什么呢? 对对对,想一下这几天发生的细节,该说的老实交代就好…… 苏菏会和他们说什么呢?苏爷爷留下的那封信现在在苏菏那里,他给警察了吗……这边的警察们看不懂中文吧……会找个翻译来吗? 该怎么算呢,我是苏菏的共犯,还是苏菏是我的共犯?我可不可以请律师呢? 当时怎么就听了苏菏的逃出去了呢?如果当天晚上我就到警察局,是不是早就解除嫌疑了呢…… 好烦啊,脑子里好吵啊…… 孔洛觉得脑门嗡嗡响着,思绪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等待是最煎熬的,尤其是在警察局里的等待,更尤其是当自己是嫌疑人的时候…… “啪”的一声,门锁打开了,一个警察走了进来。 孔洛脑子里的声音一下被清空,因为正过于专注的胡思乱想,她差点被开门的人吓得跳起来。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警察,他只穿着浅蓝色衬衣,没有穿马甲背心,手里拿着一个文件板,正在认真读着上面的信息,见孔洛抬头看自己,他面色严肃,在孔洛对面坐下。 “女士,需要翻译吗?” “不用吧……” “告诉我你的全名?” “孔洛。” “你是星期一从成都飞往奥克兰,凌晨零点四十七分落地?” “是……是的。” “你是如何到达苏凌峙家的?” “是……苏菏,就是苏凌峙的孙子,来机场接我的……” “你们之前认识吗?” “应该是……不认识吧……” “应该?”警察疑惑地将视线从手里的文件中抬起,看着孔洛。 被执法人员盯着很是不自在,孔洛目光有些躲闪:“我……我有失忆症……我不记得……我有病例的,可以查到!” 警察点了点头,在纸上哗哗写下什么,孔洛很想看一眼他在写什么,可是对方拿着文件板的角度完全避开了她的视线。 “到了之后,你有见过苏凌峙吗?” “见过……他叫我去了书房,和我说了很多话……” 第33章 审讯 “你还记得对话内容吗?” “……他问候了我的家人……给了我一本书……” 说真的,苏凌峙当晚和孔洛说的话,她记得很牢,但是没怎么听明白,很多是和奶奶相关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和警察解释。 那个警察对着镜子招了招手,几秒后,一个人打开门,将一本书放在桌上,正是苏凌峙送给孔洛的那本破旧的《山海经》。 “是这本书吗?”警察接着问道。 “是的。”孔洛本想伸手去拿起书,但是被警察的目光制止了。 “这是什么书?为什么他会送这本书给你?” “……这是……一本中国的神话……?”孔洛不知道该怎么给一个老外解释《山海经》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只能顺着自己的条件反射回答道。 “我喜欢看神话故事……这可能就是苏凌峙送我书的原因吧……” “你还记得当时苏凌峙有什么异常吗?” 孔洛苦苦思索了一会:“没有啊,他很平和的和我聊了一会……就让我回去休息了……我没注意……” 警察又写下几个字。 “第二天,你去哪里了?” “我和……苏菏一起……去了奥克兰市区……”孔洛皱着眉头回忆着,“我们一大早就出去了,去了海洋馆……皇后大道……海港……” “几点回家的?” “到家差不多十点……十点二十左右吧。” “你去了书房?” “是的……我来新西兰就是来找苏凌峙取东西的……我本想在睡觉前和他打个招呼……就进去了,我就在门口喊了他几声,但是他没有答复我……” “你要取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警察锐利的目光又投了过来。 “真的不知道……我奶奶让我过来找苏凌峙就好,他们都没有告诉过我到底要拿什么……” 无休止的问话,警察咄咄逼人地不停提问,逼着孔洛一点一滴地去回忆这两三天内发生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苏老爷子的动作,警察都要问得清清楚楚。 遇到孔洛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者是记得不太清的时候,警察会重复着多问好几遍,保证事情的真实性,搞得孔洛越发紧张,掌心都出汗了。 说到两人逃进苏家的地穴的时候,警察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显然是他们在地毯式搜索中没能找到所谓的地下室。 苏菏说入口伪装得很好,绝对不会被发现,这话一点不假。 为了不让警察知道苏菏偷了车,孔洛故意跳过了第二天他们去图书馆的方式,直接说了在图书馆门口被枪击的事情。 “这件事情,迪恩·辛格警长已经上报。” 说曹操,曹操到,面前的警察刚说到迪恩的名字,审讯室的门就被迪恩推开了,他抱着双臂,整个人很放松地靠着门框站着,打断了审问的话题。 “喂,罗伯,我说,人都解决了,你还问这么细干什么?做个口供和笔录就好了,审问犯人呢?” 那个叫罗伯的警察很不满的瞪了迪恩一眼:“我在完成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是,找当事人做好案发当天的口供,而不是让她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迪恩明显和这位罗伯关系不太好。 他声音带着火气,走到桌子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歪头看着罗伯:“那是其他部门的工作。” “啪!”罗伯狠狠地将文件板摔在金属桌子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刀着迪恩,半晌后,生闷气一般走出房间。 如果眼神能杀人,迪恩可能已经死无全尸了吧,孔洛想着。 迪恩深呼吸了一口,目送罗伯离开,再回头看着孔洛,脸上挂着她熟悉的笑容:“好了,没事了,后面的事情你做个笔录就好,凶手已经确认了,带你们来只是想让你们看看是否认识凶手。” “谁……凶手是谁?”孔洛目瞪口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反应迟钝。 “走吧,出去说,这里我特别不喜欢……”迪恩环顾了一周,脸上满是嫌弃,他推着孔洛的肩,离开了审讯室。 跟随着迪恩的步伐,孔洛一路都迷迷糊糊的,她被刚刚那位名叫罗伯的警察问得脑子里十分混乱,连自己是怎么走到迪恩办公室的都不知道。 就在迪恩推开办公室房门,还没等孔洛回过神来,一个巨大的拥抱将她拥入怀中。 苏菏的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孔洛,传递着一份坚定和安慰,这个拥抱中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暖,抚慰着孔洛紧绷的神经。 孔洛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小溪一般汇聚而下。 她哭得全身都在颤抖着,有些委屈,有些害怕,苏菏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让她痛快的哭了一场。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苏菏的声音很低,但是在孔洛耳中却如同一阵暖风,在一点点吹散她心头的阴霾。 “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苏菏还是轻拍着孔洛的后背,尽力安慰着她,任凭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 孔洛抽了抽鼻子,抬头看着苏菏,眼中波光涟漪,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苏菏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吻上她的唇…… “好了,打住,还请对我这种单身狗好一点,谢谢两位!”感受到越来越暧昧的气氛,迪恩再也忍不了了,使劲拉开自己办公桌后的凳子,故意在地上搞出刺耳的哗啦声。 被迪恩刻意搞出来的噪音打断,孔洛抬手抹掉脸庞上的泪水,她想从苏菏怀中挣扎出来,但是他的手还是紧紧的箍着自己的腰,没有放开。 “能劳烦你们两位坐下吗?我们还在警察局,等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再去开个房也不迟。”迪恩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听着迪恩的调侃,孔洛的脸变得通红,苏菏见她这样,知道如果再不放开她,她可能会开始咬人了,也终于松了手,还了孔洛自由。 见两人终于妥协,不再腻腻歪歪的搂在一起,迪恩松了口气,指着桌子对面的凳子示意他们落座:“昨天晚上你们走了之后,我们的人很快就到了弗兰克家,我跟他们回了局里,加个了班。” 迪恩捏了捏鼻梁,显然他为了孔洛和苏菏的事情忙了一个通宵。 他眼刀着苏菏,继续说:“回来之后,我发现是罗伯在主导调查这个案子,他是个固执、不知道变通的家伙,一直和我不对眼……” “刚刚审问洛儿那个?”苏菏看了一眼窗外,罗伯正站在外面的办公区,和人说着什么,同时也时不时地回头盯一眼迪恩办公室这边,目光中有点怨恨。 “是他,所以刚刚我赶紧进去把他赶走了。”迪恩仰躺进自己的办公椅,脚搭在了桌子上,“昨天我回来,接手了他的工作,安排了人手重新去你家搜查了一遍。” “我家?” “是的,以我对罗伯和他手下的了解,他们……对于细节的把控不是那么严格,罗伯一般会把所有精力放在眼前的线索上,所以我和我的助理一同去了现场,你猜怎么着?” “怎么?” “你爷爷真的是个厉害人物。”迪恩把一个证物袋扔在桌上,“他的书柜里面,有一本书,书里面的书页早就被挖空了,你爷爷把它改造了之后,装进去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苏菏拿起那个袋子,那里面装了一个扁扁的黑色无线摄像机,显然,警察已经彻底调查了里面的内容,放储存卡的地方现在是空的。 ilwxs.com “录到了凶手?”孔洛问道。 迪恩竖起了一根手指,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他征求着苏菏的意见:“看吗?” “看,我能承受得住。”苏菏点了点头。 迪恩叹着气,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过去,将显示器面对着两人,按下了空格键。 针孔摄像头的镜头是偏广角的,画面里的房间有些变形,但是苏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苏凌峙的书房。 画面有些暗,大致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苏凌峙背对着镜头,站在窗,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在看着外面的日落,他时不时地看看腕表,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迪恩拉着鼠标,将进度条往后面拖动了一点,快进掉了苏凌峙等待的画面,然后迪恩停下手,示意两人仔细看。 原本画面毫无动静,只是下一秒,苏凌峙突然挺直了脊背,拉了拉西装下摆,深呼吸了一下,开口说话了。 “倒是挺会找时间的。” 正在孔洛和苏菏疑惑苏凌峙在和谁说话的时候,一个背影走到镜头里。 那个男人身形修长,像影子一样又高又瘦,因为一直背对着摄像机,他们看不见这人的脸。 “他是从哪出来的?”孔洛困惑地问道,书房正门和苏凌峙准备的暗道出入口都能从镜头里看见,但是那人并不是从这些地方出来的,“书房还有其他暗门?” 苏菏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他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一瞬间就出现在了镜头里了。 等了几秒后,那人说话了,声音如同枯木般干涩难听:“折路,很多年不见了。” “我现在叫苏凌峙。”苏老爷子把杯子放在桌上,转过身,面上带着十分官方的客套笑容,“别用那么古老的名字叫我。” “你已经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那人语气扁平,毫无波澜。 “坐下说。”苏凌峙指了指沙发,邀请那人坐下,但是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苏凌峙也不管他了,自顾自的坐进了自己的位置里,“你来干什么?” “折路,你这是明知故问。” “老了,记性不好,需要你再提醒我一下。”苏凌峙还是笑着,不露声色。 “我是来拿‘那个东西’的。” “怎么,挖出来了祭坛后,这么着急就要?”苏凌峙眼神变冷,“东西不在我手里了。” “不可能,古铜认主……” “有什么不可能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时过境迁,它换个主也不是不可能的。”苏凌峙又拿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交出来!”被苏凌峙呛了几句,那人有些气急败坏,从腰间缓缓地拿出了一把匕首。 “我说过了,它早就不在我手里了。”苏凌峙瞥了一眼那人手中的匕首,平静地说,“今天不论我交不交出来,你都会杀了我,昆吾都带着了……” 那人举着匕首,向前走了两步。 苏凌峙转过沙发,背对着那人:“来吧,动手吧,老头子我也活腻歪了……” 那人走到沙发后,抓住了苏凌峙的头发,将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问了最后一句:“留一句遗言吧。” “别搞得到处都是血,很难打扫的……” 没等苏凌峙说完,那人下手毫不留情,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划过了苏凌峙的脖颈,在镜头前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光。 孔洛一声惊呼,捂住了嘴,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涌出,而苏菏坐在那,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紧地拧着。 他已经无法再看下去,只能用拽成拳头的双手撑住桌面,全身都在不停颤抖着。 迪恩叹了口气,按下了暂停键,他知道给受害人家属看现场画面是会让他们十分痛苦的。 但是他也很了解苏菏,与其让他蒙在鼓里,不如直接将血淋淋的真相剖开,直接告诉他。 长痛不如短痛吧。 迪恩没有说话,给了苏菏缓冲的时间,让他逐渐平缓自己的情绪。 好几分钟过去了,苏菏说话了,声音十分沙哑:“那个人是谁?后面的事情呢?” 他没有抬起头,或许是不想让迪恩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只是等着迪恩继续讲述发生的事情。 “后面的话……凶手在杀掉……后,将书房翻了个遍,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是他找到了你的照片,知道了你就是苏凌峙的孙子。”迪恩对着苏菏说,“所以,在警方寻找你们的同时,凶手也跟踪了你们。” “所以,图书馆……?”苏菏问道。 “是的,图书馆门口对我们开枪的人也是他,他瞄准的不是孔洛,是你。”迪恩收回了放在桌面上的脚,换了个坐姿。 “只是他枪法一般,而且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加上当时我也在现场,所以一枪未得手,迅速撤离了。” “你们抓到他了吗?” “额……算是抓到人了……”迪恩有些尴尬。 “算是?”苏菏听出来了他话语中的犹豫。 “他在书房翻找东西的时候,镜头捕捉到了他的脸,所以我们用监控找到了他的所在地,但是上午我们的伙计们在追他的时候,他拒捕……被……”迪恩挠着头,显然是手下办事不力,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面对受害人家属。 “尸体呢?!”苏菏猛地抬头,眼神中的狠戾让身旁的孔洛都有些许的害怕。 “在地下的法医鉴定室。”迪恩赶紧说,“不要着急,我会带你们去看的,看是不是你们认识的人。” 苏菏点点头。 “我找了专家,对视频中的对话进行了翻译,但是我没太听懂,他要找什么东西?”迪恩问出了困扰着他的问题。 苏菏和孔洛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两人这两天正苦苦寻找的、也是孔洛这次应了自己奶奶的要求前来大洋彼岸拿的……那个东西。 “不知道。”苏菏实话实说,到现在为止,苏凌峙给他们留下的线索还没有结束,他们还没找到那到底是什么,所以,说不知道也是真实的。 “你不是说你爷爷留了一封信给你吗?能再给我看看吗?”迪恩试探地问。 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苏凌峙在信上反复强调的“那个东西”,苏菏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并不是那么简单,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迪恩:“弄丢了。” “弄丢了?”迪恩显然不相信。 “为了你,弄丢了。”苏菏简单地说,迪恩一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闭口不再提那封信的事情, 苏菏不想给迪恩惹来杀身之祸。 从刚刚的视频里面,苏菏知道了苏凌峙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有人派人过来残忍的杀了他。 显然,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因为“那个东西”还不知所踪。 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苏菏和迪恩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 “苏……”迪恩欲言又止,他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安排法医鉴定那边,稍后带你们过去。” “哦对,洛儿,那边有咖啡机,自己弄点喝的吧,太忙了,来不及亲自给你们做了。”迪恩指了指茶水台上的咖啡机,对孔洛说道。 等迪恩走出房间,孔洛转过凳子,面对着苏菏,他还是那个双拳紧握,撑在桌上的姿势,孔洛感觉自己心脏在抽着疼,她俯过身去,握住了苏菏的手。 “……对不起……”在孔洛的心中,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此时的她,已经被内心深处的愧疚笼罩。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苏凌峙。 害得苏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洛儿,这些事与你无关。”听见孔洛这么说,苏菏转过头来看着她,他眼神中的狠戾褪去了,变成了另外一种让孔洛有些害怕的……坚定。 “我会报仇的,不论背后到底是谁,我一定会找到他,给爷爷报仇。” 第35章 凶手的尸体 孔洛用迪恩的咖啡机,给两人各做了一杯拿铁。 苏菏握着手里滚烫的杯子,杯中褐色的液体轻轻摇曳着,散发着诱人的咖啡香,白色的奶泡如同棉花般漂浮其上,热气迎面扑来,熏得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孔洛安静地坐在一旁,盯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发呆,苏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脑子也很乱,着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神去关心她了。 “苏菏……我还是没想明白,那个凶手是怎么进到苏爷爷书房里的……” 孔洛愁思片刻,终于是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苏菏怔了怔,确实,这是整个视频中,唯一不能理解的地方。 苏菏在脑海中将苏凌峙的书房平面图来来回回重复过了很多遍,苏凌峙只给自己的房间留了一个暗门。 苏菏记得很清楚,那栋房子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了。 而且,那人出现的时候,苏凌峙似乎丝毫不惊讶,也没有诧异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听语气的话,他和爷爷是很早之前就认识的……他知道爷爷的真实名字,是什么来着,折路?苏折路吗?听起来有些奇怪啊……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难道对方也是一个老人? 但是那人下手狠辣,动作灵活果断,所以……这是一个当职业杀手的老人吗? “苏,走吧,法医说准备好了,你可以去看看。” 迪恩回来了,他倚着房门喊着苏菏。 看到孔洛跟着苏菏一起站起身,迪恩很不确定地问道:“洛儿你也要去?被枪击的尸体可不是那么美观的……你确定能……?” “我要去,不用担心我。”孔洛很果断地点点头,她要陪着苏菏。 这么想着,她第一次很主动地拉起了苏菏的手。 苏菏没有看她,但是回应似的和她十指相扣,紧紧的握住,交换着手心的温度。 警局的法医鉴定中心修在地下,孔洛和苏菏跟着迪恩一起过去,拐过了一个弯后,前方的温度明显低了下来。 “这边因为都是在做一些……额……尸体鉴定……所以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迪恩走在前面解释着。 孔洛没有答话,别看她刚刚那样信誓旦旦打包票自己没事,现在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这将会是她第一次看见尸体,还是非正常死亡的尸体。 一路上,孔洛脑子里将自己看过电影、电视剧、科普文献中所有死于枪击的尸体想了一个遍,尝试着给自己做一些心理准备,别到时候一看到就丢人的吐了。 终于到了,迪恩先敲了敲门,获得里面的同意后,推开门,让两人进去。 房间里温度很低,一个身材娇小,戴着眼镜,扎着高马尾的女医生站在一张金属验尸台前,验尸台上的尸体上盖着一张白布。 这个医生长相甜美,穿着白大褂,对着迪恩笑着。 “劳拉,这两位是本案的受害人家属,苏,这位是我们局最厉害的法医,劳拉·帕默。”迪恩介绍了一下几人。 “你好呀,叫我劳拉就行啦!”劳拉伸手过来想和苏菏握握手,但是她那蓝色医用手套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于是赶紧收回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一直在工作。” “劳拉,给他们看看……”迪恩也走到劳拉身边,拿起背后桌上的文件夹,自顾自地看起来。 “我给你们看看凶手的脸啊,先给你们说一下,他胸口中枪,是被沙鹰击中的,所以……还是不要给你们看到伤口了。”劳拉犹豫着要不要掀开白布,她盯着苏菏。 “沙鹰?”孔洛没听懂。 “沙漠之鹰,一种大口径半自动手枪的名字,威力超~极大的。就这中枪距离,他的肋骨应该全断了,那伤口,还是别看为好,会做噩梦的……”劳拉对着孔洛挤了挤眼睛。 被劳拉神神叨叨的语气吓到,孔洛后退一步,半个身子躲在苏菏背后,用他的胳膊挡住了自己一半的视线。 “那就只看脸吧。”苏菏点头。 “好嘞!”劳拉抬手,掀起了尸体上的白布,将将停在脖子处,将那人的脸完全露出来。 苏菏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尸体,凶手果然很瘦,和视频上的一样,瘦得就像一道影子一样。 此时看到正脸,苏菏有点反应不过来,在自己刚刚的预判之中,这人应该年纪很大才对。 但是眼前的却是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只是因为过于枯瘦的原因,他的眼眶深陷,颧骨高挺,脸很长,头发如同枯草一般干枯。 肉眼可见的身体部位没有多余的肉,仿佛只有一张皮包裹着骨架,瘦得像一个……骷髅。 “我不认识他。”苏菏非常认真地看了很久,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这个人很奇怪哦。”劳拉从迪恩手里抢过那个文件夹,“上午他被送过来后,我就开始研究他了,时间也是比较紧,所以就只看到了几个问题,和你们说一下啊。” 迪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点了点下巴:“你说,我听着。” 劳拉把他从自己工作台旁边赶走,说:“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是吧,他的皮肤年龄确实差不多在二十岁上下,但是他的心脏……” 劳拉指了指旁边透明冰柜里的盒子:“我取出来看了看,虽然已经被枪打碎了一点,但是还是能看见那心脏毫无弹性,跟七十岁……哦不,甚至八十岁的老人差不多。” “他的胃也早就萎缩了,按照萎缩程度,起码十天没吃过东西……”劳拉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不吃东西还能活这么久。 “最让我觉得纳闷的,是他的腿。”劳拉走到验尸台下方,掀开白布,露出尸体的腿,“你们看,他的腿,没有关节……” “没有关节?膝盖都没有?!”迪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走上前查看,“真没有,他怎么走路啊?” “视频里看着他走路并不奇怪,很正常的。”苏菏说。 “只有一种解释,他是个畸形人,他的骨头都是软的,并且能随意操控,不然这人绝对没办法走路。”劳拉思忖道,觉得这个结论十分荒谬。 “所以说……他是个皮肤二十岁,内脏八十岁,不用吃饭就能活着,没有膝盖的畸形人?”迪恩打了个总结。 “嗯,对!”劳拉点了点头,眼镜滑到鼻尖上,她用手腕托起,“这可是我平生见过最诡异的尸体了,真是谢谢辛格警长给我送的大礼!” “额……你喜欢就好……”迪恩看着她的兴奋劲,有些生理性反胃,怎么会有女孩子对尸体情有独钟呢? “好了好了,我要继续工作了,你们出去吧!”劳拉见几人看够了,赶紧下了逐客令,把几个人赶出了房间。 站在走廊上,苏菏还是对那凶手尸体上的诡异之处觉得十分纳闷,他先是仔仔细细思考了一圈,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起码在苏凌峙身边十七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然后他想到了那人没有关节的双腿,突然想到了一种动物。 “迪恩,你觉不觉得,那人的腿,有点像蛇……?” “蛇?”迪恩露出了反感的表情,“不会吧,他又没有长鳞片。” “不是形状,而是骨头,他没有关节却能够正常前进,这不是跟蛇……或者软体动物一样吗?”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可是超出了人类可以想象的范围了……” 第36章 见过他 迪恩的话很有道理,苏菏又陷入了沉默,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身边的孔洛从劳拉掀开白布后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 “洛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事……我没事……”孔洛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苏菏的脸,“就是……有点冷……” 苏菏以为她是被尸体吓到了,拉着她想回到温暖的区域,远离那些冰冷的停尸间。 只是他不知道,孔洛见过躺在那里的那具尸体。 她在奶奶叠新身边见过。 孔洛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便浑身一个激灵。 她应该见过一次。 那时候她十七岁,刚从车祸的昏迷中醒来,被告知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叠新是自己的奶奶。 有一天她去做康复训练,从训练室回病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廊上亮着灯,但是医院的灯始终黑麻麻的,有些压抑。她看见奶奶站在尽头的窗户边,和一个人在说这话,那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背对着自己,认真听着。 “奶奶?”孔洛出声招呼着。 听见了孔洛的声音,叠新回过头来看着她,与此同时,那个高个子也微微偏过头,虽然走廊尽头并没有灯,很黑,但是借助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孔洛还是勉强看见了他的侧脸。 极瘦,凹进去的脸颊,高耸的颧骨,眼眶被皮肤裹着,眼珠子感觉要蹦出来了一样…… 孔洛吓了一跳,不等她看清,那人飞快地又转回头,像是躲着她的视线。 见孔洛招呼自己,叠新低声和那人说了最后一句话,便匆匆地走过来,有些责备的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大晚上的,怎么还在这里走来走去。 孔洛本来很想问问奶奶是在和谁说话,但是叠新的态度有些不耐烦,她当时还觉得自己和面前的老妇人不太熟络,便没有问出口。 很快,她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直到刚刚看见了凶手的脸。 不会吧,真的是那个人吗? 孔洛非常努力的回忆着,试图将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脸和躺在验尸台上的脸对应起来,一样的很瘦,一样的皮包骨,极其相似的高颧骨…… 好像特征都差不多,但是瘦子不都长这样吗?瘦到皮包骨的人也不止这一个吧? 说不定是另外一个长得极像的人呢? 但是孔洛不敢确定,也没敢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苏菏刚刚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一定会给苏凌峙报仇,万一这个人就是当年自己见过的那个…… 那…… 不对啊,这说不通啊……孔洛脑子都要转不动了,不管从什么方面去推理,似乎都说不通。 就在她脑子快要因为过度思考而冒烟的时候,苏菏喊了她一声。 孔洛猛地回过神,她想了半天还是抬头对苏菏挤出来一个勉强的微笑,算了,暂时不告诉他,在自己想明白之前,暂时……暂时不告诉他。 回到迪恩的办公室后,迪恩忙着去搞这个案件中的各种文件去了。 他安排了一名女警过来给两人做笔录,苏菏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地大致讲了一遍,女警很认真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刻了,迪恩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里撑了个懒腰,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哎呀,我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苏菏问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弗兰克那老头啊!”迪恩无语地说,“他昨天不是被你打晕了吗?大晚上的,被警队送到医院去了,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但是老头子身体好着呢,今天说让他来做昨夜的笔录,结果我把他忘在接待室里了,他在那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苏菏也有些无语,他也把这老头忘了。 “问题来了,如果老头点名道姓说我们入室抢劫,今天你们俩可能只能在局里过夜了……”迪恩有些烦躁。 “……该来的都会来的……”苏菏扶额。 “我反正不打算过去,我让别人去问……他都不知道孔洛的全名,问不出什么东西的。”迪恩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正在这时,迪恩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那个和迪恩完全不对付的罗伯走了进来:“辛格,你忘在接待室的工作,我帮你搞完了。” 罗伯挪了挪身子,穿着脏兮兮t恤的弗兰克·阿克斯正站在他的身后,一脸阴霾地盯着屋子里的几人。 那一刻,孔洛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真的如同苏菏说的,该来的都会来的,躲都躲不掉。 还会以这么尴尬的方式相遇。 迪恩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他着实没想到会被罗伯摆了这么一通,眼神也不敢和弗兰克对视,对着罗伯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喊着:“谁让你去的啊!那是我的工作!” 罗伯居高临下地看着手足无措的迪恩,有些轻蔑地说:“昨天晚上你说你就在现场附近,所以赶过去看,但是却像是被人揍了一样坐在门口发呆……” “……你这让我不得不怀疑……”罗伯俯下身,“你和入室抢劫的案子有关……” “我有病吧……我去抢劫谁啊……”迪恩嘴硬道。 “阿克斯先生,请问你认识他吗?”罗伯不等迪恩说完,便回头问着弗兰克。 弗兰克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房间里的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尤其是孔洛和苏菏,他看着孔洛,看得她坐如针毡。 要不是苏菏紧紧抓着孔洛,她可能都跳起来投案自首了…… 迪恩躲避着视线,孔洛背后发凉,只有苏菏看起来很是冷静…… “不认识。”等弗兰克细细打量完所有人,却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震惊的答案。 “不认识?!”罗伯和迪恩同时发出了极其疑惑的声音。 罗伯回头看着迪恩,迪恩赶紧解释:“我把他送上去医院的车的嘛……我还以为他记得我……” 罗伯瞪了他一眼,转头朝着弗兰克:“你确定吗,阿克斯先生?”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他妈昨天喝多了!不知道谁给了我一瓶波本,我喝大了,开枪开着玩!就你一直在说什么入室抢劫,我家里什么都没丢!” “那你在接待室坐了一天……”罗伯被呛了,很是不解。 “有吃有喝,还有漂亮姑娘给我端水,我乐意!你非要来烦我,真是扫兴!”弗兰克对着他吼完,转头就走。 “啊,阿克斯先生……”罗伯一脸黑线的追了出去。 “罗伯,这个事情的报告文件你自己写啊!”迪恩在他背后喊道,他有些幸灾乐祸,嘿嘿笑着坐回椅子里,“完美解决!” “我们……运气这么好?”同样松了口气的孔洛想不明白老头子为啥突然变卦,莫非他真是喝酒喝醉了,不记得了? “管他呢!事情解决,还不用我写报告!今天可是我的幸运日!”迪恩乐得哼起了小曲,“哦对,苏的房子这几天还不能回去住,我们要将现场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看看有无遗漏。” 苏菏点点头。 “我帮洛儿把她的的行李箱拿出来了,苏你的东西有点多,我不知道咋装,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们今晚住哪?”迪恩从柜子旁拉出了孔洛的箱子,递给她。 “回我大学时住的地方吧。”苏菏说道,“海边那套房子。” 第37章 白挨一拳 迪恩一边嘀咕着“这些不符合规定”,一边老老实实地按照苏菏的要求,把扣在证物室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苏菏检查了一下,折叠古琴、玉匣、减字谱、狮王钢弦、《山海经》……全都在。 迪恩安排了一番工作,决定提前下班,送两人回去休息,他歪了歪脖子,骨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真是累死我了。” “辛苦了。”苏菏答谢道,“没有你的话,我们这个事情就很麻烦了。” “也不看看你好兄弟是谁。”迪恩被夸奖了,十分得意,“他们都叫我神眼呢!” 苏菏看了一眼禁不住夸奖的迪恩,有点想笑。 三人走出警察局的大门,孔洛拽了拽苏菏,示意他看那个站在树下的邋遢老头。 弗兰克·阿克斯还在那里,还没有离开。 老头叼着一根烟,一直面朝着警察局的方向张望着,见他们出来,赶紧把烟扔在脚下,踩灭之后,走上前来。 “他好像在等我们。”苏菏对迪恩说道。 “呃……这老家伙不会要讹我吧?”迪恩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对苏菏说,“说好了啊,那把古琴的钱你出。” 苏菏无语,只是点了点头。 “喂。”弗兰克走到三人面前,在地面上吐了一口痰,双手插在兜里,仰着头看着他们,“小子。” “那个啥,阿克斯先生……”迪恩小心翼翼地说。 “没叫你,混蛋小子,你的事情我晚点再和你说。”他狠狠地瞪了迪恩一眼,然后望回苏菏,“我在和你说话。” 苏菏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邋遢老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什么事吗?” “你小子下手够狠的啊!”弗兰克吸着鼻子,说道,“但是,你居然找到那把琴了,算你有本事。” “什么琴?”苏菏决定假装不知道。 “别和我装傻,小子。”弗兰克冷笑一声,“苏凌峙那个老混蛋,也不把事情给你交代清楚……” 苏菏愣住了:“你也认识我爷爷?” “也?”弗兰克不屑地看着他,“在这屁大点的国家,不认识你爷爷的华人不多吧。” 苏菏不置可否。 弗兰克见他不答话,伸出手递到苏菏面前:“那我好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弗兰克·阿克斯,苏凌峙花钱雇我帮他干活,给他处理一些没办法在明面上流通的古董。” 苏菏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冷冰冰的,还带着一丝不信任,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握住了弗兰克的手:“苏菏。” “我知道你。”弗兰克继续道,“苏凌峙给我古琴的时候,我去过你家,但是你小子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我。” 苏菏皱起眉头,努力的回忆着当天发生的事情,然后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是你?那个穿着迪奥西装的收藏家?” “正是本人。”弗兰克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苏菏在脑海中试图将当年那个穿着整齐昂贵的迪奥西服,打着整齐的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十分精致的收藏家和面前这个汗衫上全是油渍,满脸胡茬,头发乱七八糟,身上还带着时有时无的汗臭味的老头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失败了,怎么都不像。 “嘿,小子,别看我现在这样,你家那个老爷子可是我的大金主,见金主总得收拾打扮好吧。”弗兰克嘿嘿笑了起来。 “所以,那把古琴……”苏菏不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点明主题。 “那把古琴,苏凌峙只是放在我这儿暂时保存的,他没卖给我。”弗兰克有些愤愤的,“我给他说了很多遍,这把琴肯定能找一个开高价的买主,他能大赚一笔,但是老家伙始终不松口。” “你家老爷子说了,这把琴是留给你的,如果哪天他死了,你来找我要,我直接拿给你就好,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把琴的存在,如果有人来找,直接打死都行,他来善后。” 弗兰克见迪恩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所以说,你小子算命大。”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那把琴在地方的?”弗兰克还是有点疑惑,“我藏得很好啊……” “运气罢了。”苏菏盯了一眼孔洛,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算了,懒得问了,东西只要是在你手上就行,其他我不关心。”弗兰克摆摆手,“不过,下次你要来找我,直接敲门吧,下手别那么狠,我脖子现在还在痛。” “抱歉。”苏菏诚恳地对着弗兰克道了歉。 “还有你。”弗兰克转身对着迪恩,“演技那么差,就别干这种事情了,安心当你的警察不好吗?非得体验一下罪犯生活吗?” 迪恩讪笑起来:“嘿,这不都是苏提的方案嘛……不过你咋知道我们是演的?” 弗兰克瞥了一眼被苏菏牵着的孔洛,翻了个白眼:“谁订了婚,连戒指都不戴一个?” 迪恩恍然大悟,看来这个临时伪造出来的身份还是不好使,他耸了耸肩,听着弗兰克继续道:“看在那瓶酒的面子上,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你最好这周内再给我买一瓶来赔罪,不然……那位叫罗伯的警官似乎和你是在对着干的……” 迪恩无语的扶额。 “好了,多的我不说了,你有啥事,或者有啥值钱的东西,需要要买卖的,再给我打电话,除此之外,别来打扰我。”弗兰克和苏菏交代了一句,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目光打量了一下孔洛,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小子眼光不错。” 苏菏微笑了起来,对着弗兰克点了点头,以做道别。 “等等,那我这一拳不是白挨了?!”迪恩指着自己的脸,对着苏菏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目送弗兰克走远,迪恩终于是开着警车过来,接上苏菏和孔洛,送他们回家。 “我的车你昨天开走了,只能用局里的车了,你们别觉得别扭啊。”迪恩一边开车一边嘀咕着。 只是后座的两人都没有搭理他。 孔洛从见到那凶手的尸体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她此时正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发着呆,脑子里一遍遍的重播着十七岁那年见到那个奇怪的人的画面,企图将其五官在脑海中还原。 同时,她也在思考,这个事情该如何和苏菏讲。 说什么呢?说这个残忍杀害了苏菏爷爷的凶手,似乎是自己奶奶身边的人? 自己见过他,或许这人还是跟着自己来新西兰的? 苏爷爷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本来内心就很自责的孔洛,此时此刻更加愧疚了。 苏菏在她身边,盯着她,自己的姑娘这一阵子状态都不太对,他不清楚孔洛是因为什么的刺激,成了现在这样呆呆的样子,不过想来也是,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早就崩溃了吧。 苏菏思考了一下,想去握住孔洛放在膝盖上的手,但是皮肤接触的一瞬间,孔洛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触电般的躲了一下。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回头看着苏菏,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苏菏疑惑地看着她,孔洛不说话,只是主动的拉起苏菏,用双手握住,然后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假装安慰似的拍了拍。 哄小孩呢?苏菏觉得有点好笑。 但是,只要是她觉得好过,就随便她吧。 第38章 海边木屋 “到了。”车开了很久,迪恩终于停了下来。 下了车,孔洛抬头看去,这是一栋小巧的木头房子,坐落在海滩边,仿佛是大自然和生活的完美交融。 房子的外墙是淡雅的原木,微微泛着木头的味道,即将消失的夕阳洒在门前的木头台阶上,抹上一丝温馨。 房子前是一片小花园,种了一些蔷薇与月季,日常应该有人照顾,花园井井有条,五颜六色的花朵们争相绽放,生机勃勃。房子后有一条石头铺出的路,直达海边。 苏菏的一辆摩托车停在门口,迪恩走过去,好奇的看了又看,眼中满是羡慕。 “苏,你啥时候买的摩托?”他忍不住问道。 “上个月吧,看着挺喜欢的,就买了,就上过一次路。”苏菏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该死的有钱人……”迪恩有些愤愤。 “你要喜欢就送给你。”苏菏满不在意地说。 “算了,我还是自己努力赚钱吧。”迪恩收回了羡慕的眼光,“哥们,车和游艇都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咋可能找你要东西啊!” “好了,我得回去了。”迪恩看了看时间,“萨姆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呢,你们好好过两人世界,我就不打扰了啊。” 苏菏点了点头,走到迪恩面前,给了他一个熊抱:“谢谢你了,真的。” 迪恩乐了:“苏,当时毕业的时候,我们不是商量过吗,你负责赚钱,带着大伙吃香喝辣,我负责当警察,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咋到现在跟我客气起来了呢?” “一码归一码。”苏菏笑着说。 “好了,快去哄你家小猫吧。”迪恩看了看站在门廊处玩着风铃的孔洛,调侃道,“你也是不容易,等了十年才等到,就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苏菏拍了拍他的肩,笑了一声:“确实挺不容易的。” “欸,你要不问问洛儿有没有什么姐妹之类的,她这么漂亮,有姐妹的话长得也不会差啊……给我介绍介绍呗?” “她是独生女……”苏菏觉得好笑,“我看那位劳拉法医对你还挺有好感的。” “她?!算了吧,天天只知道‘这个尸体很棒,伤口太完美了”,要不然就是‘这个尸体死的不好看’,和她谈恋爱会做噩梦的……”迪恩瘪瘪嘴。 “难怪你一直单身,只能祝你再找一个‘玛丽小姐’了。” “……” 迪恩开车离开了,苏菏目送他消失后,转头朝着孔洛走过去。 孔洛正坐在门廊的木质秋千上,愣愣地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发呆,连苏菏走近了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苏菏问道。 “没事。”孔洛回过神,“我在想,这里的环境好漂亮。” 苏菏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房门:“进来吧,这几天我们住在这边。” 孔洛在苏菏期待的目光中走了进去,木屋内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进门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左手边靠墙的地方有一个红砖砌成的壁炉,围着壁炉,是一张长长的柔软的沙发,沙发上铺着一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羊毛毯,还有一张木质的茶几,几本书随意的摆放在上面。 苏菏点亮了室内的灯,温暖的黄色光晕下,孔洛看到木屋的右手边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厨房,橡木色的橱柜上摆着一排玻璃罐,里面装了一些香料和五谷杂粮,看起来很久没人用过了,但是这个厨房倒是应有尽有,五脏俱全。 正前方是一个走廊,走廊两侧各有一个房门,整个木屋看上去小巧却温馨,孔洛发自内心的很喜欢这里。 苏菏说话了:“这里和家里的大宅比起来,离市区要近一些,交通更加方便,我有时候会在这边住,读书的时候,迪恩他们也会经常过来,喝点酒,聊聊天。” 苏菏拉着孔洛的行李箱,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打开房门,那是苏菏的主卧,他将孔洛的箱子放进去:“你就在我的房间睡,我睡沙发就行,木屋有点小,只能将就下了。” 比起来前几天的逃亡生活,现在的环境简直是天堂,孔洛也没啥可以挑剔的,抬头张望着苏菏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阵橙花香气,那是孔洛最喜欢的味道。 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床铺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苏菏选了浅灰色的床罩和被套,枕头是深黑色的,很符合他那冷冽的气质,床头上有一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孔洛叫不上名的绿植。 窗帘随着风微微摇曳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海浪正轻拍着沙滩,悠然的海风将窗外的清新气息带进了房间,整个房间就如同一个私密的避风港,宁静且温馨。 苏菏走到衣柜旁,打开柜子,拿出了叠得整齐的浴巾,递给了孔洛:“我想你一定是想赶紧洗漱一下吧,昨晚你一直在念叨没办法洗澡,隔壁房间就是浴室,你先去洗洗,我去弄点吃的。” 孔洛接过浴巾,乖乖地点头,苏菏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顶,转头走出了卧室。 终于可以洗澡了,孔洛暂时将烦恼抛到一边,迅速的打开箱子,拿出家居服,冲进了浴室。 很快,哗啦啦的水声传了出来,苏菏在厨房忙碌着,听见了声音,不由扬起了笑容。 记忆中孔洛一点都不挑食,自己曾经吐槽过她“太好养活了”,一点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苏菏这些年跟着苏凌峙在商业场里摸爬滚打,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女孩,每一个人都是精致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穿的必须是最奢侈的品牌,吃的必须要最新鲜的食材,让最顶级的大厨制作,才愿意咽下去。 因为自己的经历,苏菏一向很厌烦这群娇滴滴的大小姐,其中免不了很多人对他心生好感,但是最后都因为无法融化他这块万年坚冰而放弃。 这群大小姐们要是能看见苏菏现在对孔洛的态度,可能要嫉妒到疯狂。 没有办法,有一句话叫做先来后到,谁让他心中早就装了一个人了呢? 苏菏翻着冰箱,他也有挺长时间没过来住过了,家里安排了一个老管家,隔三差五过来打扫一下,整理花园,给他补充一下冰箱里的食材,所以现在倒是什么都不缺。 苏菏决定做点简单的晚饭,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放心的,也不多想,他快速的准备起了食材。 孔洛在浴室里,被热水包裹着,觉得从头顶到脚底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几天,她真的累了。 以为是最简单的帮忙取一件物品,顺便出国玩一圈,却意外的陷进去了一场凶杀案,变成了嫌疑人…… 这件事情里面还有好多好多无法用常识去解释的事情。 比如,在熊猫馆的时候,那些明显更加亲近苏菏的熊猫,那个吸血的面具雕刻,苏菏手上莫名其妙愈合的伤口…… 比如,在苏凌峙的视频中,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的凶手…… 比如,苏凌峙从头到尾不明所以的安排,仅仅是递交一个物品,为何费尽周折? 哦对,还有那个玉匣,如果是琴弦的话,还没装上古琴呢,减字谱也还未弹奏,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第39章 琴弦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孔洛这个澡洗了很久,热气给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了浓郁的水雾,不过多亏了这个热水澡,孔洛终于是卸下了好几天堆积在身体里的疲惫。 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推开了浴室的门,从厨房传来的香味让她精神为之一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冲到了厨房。 苏菏背对着她,十分认真的翻着锅里的食物,他肩上搭着一根毛巾,全身心都放在制作美食上,甚至没有听见孔洛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好香啊!”孔洛把脑袋探到锅前,想看看苏菏在做什么。 盯了一眼孔洛,苏菏轻轻笑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馋鬼,再等一会。” 他在煎牛排,孔洛退到备料台后面,撑着下巴看着他。 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苏菏站在那里,犹如一幅精致的画,他结实的肩膀和修长的腰身简直赏心悦目。 他的动作熟练有力,眉宇间透露着专注和自信。苏菏时不时地用肩头的毛巾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见孔洛在盯着自己,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灶台下面的烤箱叮的一声,苏菏赶紧戴上隔热手套,弯腰打开烤箱门,拿出做好的小甜品,他将甜品放进了一个精致的小碟子里,端到孔洛面前。 “先吃点?” “哇,肉桂苹果卷!”孔洛跳了起来,这是她最喜欢的甜食,每次但凡有人问她想吃啥的时候,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肉桂苹果卷,没想到苏菏会做。 “你咋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呀?”孔洛迫不及待的用手指捻起一小块,塞进嘴里,因为有些烫,她不停吸气降温,说话断断续续的。 苏菏拍了拍她的头,看着她这模样实在可爱,一时间没忍住,弯腰在她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孔洛吓了一跳,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噎住,她瞪大眼睛看着苏菏,用眼神质问着他。 “你嘴角有肉桂粉。”苏菏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转身继续去忙锅里了。 孔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开始小鹿乱撞了,那一瞬间,她发现,心中的那种欣喜她已经快要掩盖不住了。 很快,晚饭已经做好了,苏菏拿了两个盘子,乘上了刚煎好的牛排,沾满烤痕的牛排表面,被苏菏抹上了深褐色的酱汁,美味被勾勒出了轮廓。 比不上餐厅的精致摆盘,但是孔洛的食欲已经被唤醒,她乖乖的去厨房捡出刀叉,苏菏已经将餐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孔洛飞快地转移阵地,怀里捧着她的肉桂苹果卷,准备大快朵颐。 苏菏一边摘下肩膀上的毛巾,一边说:“我去冲个澡,马上就来。” 孔洛噘起了嘴,有些不高兴的盘腿坐在了地上,显然不能立刻马上享用美食让她有些不情愿,苏菏隔着沙发,又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道:“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孔洛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反手推了他一把:“赶紧去洗,你臭死啦!” 苏菏大笑着朝着浴室走去,孔洛小口小口地咬着手里的苹果卷,真的很好吃,比外面甜品店卖的还要棒。 以后如果苏菏愿意的话,一定得开一家甜品店,他的手艺配上那张帅气的脸,生意会超级好的,孔洛想着,那我绝对是常客。 如同苏菏承诺的,他很快洗完了澡,甩着头发上的水珠走了出来,他穿了一条及膝的黑色短裤,披着白色的浴袍,完美的腹肌毫不吝啬的露了出来,肌肤上还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看上去极具冲击力。 孔洛脸一红,赶紧转过头去。 苏菏倒是毫不在意地在孔洛身旁坐下,他顺手捋了捋头发:“怎么不吃?” “这不是等你嘛!”孔洛翻了个白眼,但是不敢直视他,苏菏现在的样子随性中带着一点不羁,孔洛知道要是继续盯着他的话,自己一定会脸红到耳根的。 苏菏微笑着拿过刀叉,切下一块牛肉,那牛肉肉质鲜嫩,汁水饱满,苏菏将它用叉子叉起,递给孔洛:“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柔嫩的肉质在口中融化,孔洛在内心赞叹了很久,那浓郁的牛肉香气,交织着酱汁的微辣,满足着她这个吃货的味蕾。 苏菏也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他微微点头,确认了恰到好处的火候,他看着孔洛脸上的开心,知道自己的手艺很合她的心意。 “你会做中餐吗?”孔洛好奇地问。 “只要不是太复杂,基本都可以做。”苏菏想了想说。 孔洛再次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她的嘴被牛排占住了,没办法说出夸奖的话。 “那个减字谱……你会弹吗?”苏菏一边吃,一边问道。 “应该会吧。”孔洛想了想,“可能弹得不好,但是勉强能照着弹吧……” “那等会我们试试,玉匣还没打开,也一并看看吧。” 对哦,孔洛心里一紧,三两口吃掉自己的那一份牛排,跳起身来就要去卧室里拿东西。 “……也不用这么着急……”苏菏有些无奈,但是孔洛已经抱着装着古琴的袋子回来了,他只好简单地收拾了下茶几上的盘子,给她腾出空间。 孔洛不让苏菏插手,一定要自己拼装那把古琴,按照苏菏头一晚教自己步骤,只用了几分钟,孔洛就将它还原了。 “我会了!”她有些得意的炫耀着。 苏菏坐回沙发上,看孔洛在兴头上,赶紧点点头,不要打消她的热情。 “琴弦呢?”孔洛四下张望着,“你买的那个。” 苏菏从手提袋里拿出那一包从乐器店买来的狮王琴弦,递给孔洛。 拿出了那五根琴弦,孔洛细细看去,这几根弦纤细如同银丝,微微闪烁着寒光,每一根都是由最有韧性的钢丝支撑,弦面光洁均匀,仿佛镀上了一层微薄的银装。 “真是上好的钢弦啊!”孔洛感叹道。 “能用吗?”苏菏疑惑地问道。 孔洛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能尝试着装在琴上试试,她先将其中一根缠上琴头,缓缓捋直琴弦,正要将其拉向琴尾处的龙龈时,已经固定好的那一头的琴弦,突然发出了刺耳的悲鸣,然后在两人毫无准备的时候,断裂开来。 孔洛反应很快的缩回了手,飞速弹起的断弦才没有划到她。 她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苏菏,显然时被吓了一跳,苏菏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再试试?”苏菏试探着问。 孔洛点点头,换了一根琴弦,也重新在琴头上选了一个位置缠绕上去,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在一阵鼓膜都被刺痛的悲鸣后,琴弦毫无预兆的断裂开来。 就像是这把琴在拒绝这些来路不明的钢弦一般。 “果然不行。”虽然已经预料到了结局是这样,孔洛还是有些低落,她不满地盯着手里的断弦,心想是不是那个嬉皮士老板卖给他们的是次品。 “与这几根钢弦无关。”苏菏看穿了她的想法,出言安慰道,“看看那个玉匣吧。” 孔洛倚靠着沙发,看着苏菏再一次一瓣一瓣地按下玉匣莲花锁上的花瓣,小巧的匣盖再次弹开,那耀眼的华光与沁人心脾的浓香,再次从缝隙中涌出。 桌子上一阵轻微的震动,两人惊讶的看过去,那把古琴颤动了起来,仿佛是被匣子里的东西召唤,它在兴奋地回应着,兴奋到轻颤起来。 “看来,这就是琴弦了。”苏菏拿起匣中的一团光晕,缓缓说道。 第40章 百鸟朝凤 苏菏将那一团光晕放在了孔洛掌心。 手心里凉凉的,因为它还在散发着亮光,孔洛一时间看不清琴弦长什么样子,只是掌心的触感让她觉得,这些琴弦,仿佛有生命般,轻微地起伏着。 “这难道真的是……” “食铁兽的心筋?”苏菏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但是这东西有点奇怪。” “像是……在跳动的心脏……” 苏菏点头,孔洛的描述很精确了,捧着那一把琴弦,仿佛是将一颗心脏捧在手心,感受着它的温暖和跳动,那类似于活物般的感觉,让孔洛有些慌张。 她无法用常识来解释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的潜意识让她将这一捆跳动的琴弦能扔多远扔多远,但是她的理智阻止了她。 要将琴弦和古琴合二为一,这是她脑中唯一的念头。 孔洛在那团光晕中,轻轻捻起其中一根琴弦举起来细细查看,那光晕黯淡了一点,手指上的琴弦微微地散发着一丝亮光,但是终于能够看清楚了。 琴弦带着金色的光芒,柔软细腻,捏在手指间仿佛绸缎一样滑腻,孔洛和苏菏对视一眼,再一次将这根奇特的琴弦缠绕上琴身。 依肉眼可见,琴弦的长度并不够铺满琴面,可是,那一缕金色的光芒在孔洛的拉扯下,有着意想不到的弹性,很轻松的便跨过了古琴的龙龈,固定在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孔洛有些紧张的松开手,半眯着眼睛,等了半晌,那刺耳的悲鸣并没有响起,已经固定好的琴弦上,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只剩下了宛若镀金的细线。 “……成功了?”孔洛惊喜地回头看着苏菏。 “把剩下的都放上去吧。”苏菏拍了拍她的头顶,以示鼓励。 依次按着顺序,孔洛将琴弦全部绷好,古琴在她的手指下,回到了最完整的状态,琴身漆黑如墨,徽位暗绿青翠,琴弦半透明,隐约溢出淡淡的金光。 在那金色光芒的辉映下,琴头琴尾的凤、凰、鸾,挥展着双翼,似乎要冲出来,翱翔天际。 这真的是绝佳的艺术品,孔洛心想着,这世界上一定找不出来第二把这么漂亮的古琴了。 苏菏没有来得及关注孔洛内心的赞叹,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琴弦上,随着手指的挪动,一声凤鸣般清脆悦耳的琴声在房间里荡漾开去。 “哇!”孔洛惊呼出声,“太好听了!” 苏菏赶紧从袋子里拿出那张减字谱,塞进孔洛手里:“弹弹?” 难得见他这么迫不及待,孔洛惊讶地“咦”了一声,打开了减字谱。 满足一下苏菏吧,孔洛一边想着,一边对照着减字谱去逐一数着琴弦。 “大指九徽勾五弦……嗯……是这个音……” “下一个……苏菏,你帮我举着谱子……”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孔洛让苏菏坐在她身边,举起减字谱,方便她双手去拨动琴弦。 “这个三弦需要……食指向内……”孔洛认谱认得有些痛苦,她本没学过乐器,只能全凭条件反射在试探着。 就算是磕磕绊绊,木屋里依旧回荡起了悦耳的琴声。 在那如同微风般穿梭的音律中,两人都感觉灵魂在随之震颤,弦声回荡,勾勒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就算因为孔洛不够熟悉,弹奏的中途有些许停顿,也不影响那深邃的历史画卷在琴声中徐徐展开。 清亮的音色此时就是空灵的精灵,在孔洛指尖上跳跃、游走,传递这古老的沉淀和生命的律动。 终于,减字谱走到了最后,琴声也停了下来,孔洛缓慢地抬起手,离开琴弦,她被这把绝妙的古琴琴音所感动,久久回不过神来。 “结束了?”苏菏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千万年的时光,在孔洛耳边悠悠响起,比平时更加深邃低沉。 “是的。”孔洛清了清嗓子,半天才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是在听另外一个人说话,那声音很远,很是飘渺。 她赶紧晃了晃头,想要驱散那种灵魂深处的颤抖,还是将思绪拉回当下才好。 “这是首什么曲子?”苏菏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过。” “那……爷爷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还没等苏菏的话说完,两人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凤凰的长鸣。 随后,百鸟朝凤般的喧闹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开始回荡,吵得他们只能捂住耳朵,孔洛一头扎进了苏菏的怀里,试图躲避那些噪音。 苏菏牢牢地护住孔洛的头,眉头拧起,他放弃捂耳朵了,因为那声音明显不是外界传来的,而是一直在大脑里回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鸟鸣声逐渐散去,仿佛百鸟随着凤凰一起飞走了,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天空,带着一种空寂的悲凉。 孔洛缓缓抬起头,她看见琴尾处,被苏凌峙刻上七言诗的地方,弹起了一块檀木板,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物体滴溜溜地滚了出来。 孔洛捡起那个物体,原来是一个梅花锁,怎么到了最后,还有一个谜题要解? 她疑惑地看向苏菏,却见他将脸埋进手掌中,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怎么了?”孔洛把梅花锁扔在一边,翻身起来,跪在他面前,轻轻的抓住他的手掌,“苏菏?” 苏菏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回应她问题的动作,孔洛扶着他的肩膀,突然发现他的身子在轻微颤动着。 这才意识到,他哭了。 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展示出自己的脆弱。 从苏凌峙遇害到现在,苏菏一直情绪稳定,除了在地穴时和看完了视频后,不经意流露出的失控瞬间,苏菏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在刚刚百鸟鸣啼消失的一瞬,那种空洞感让他感受到了,苏凌峙切切实实已经离开了。 那个养育他长大,并且给了他一切的老人,已经走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长辈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小菏”,不会在天气晴好的夜晚和他坐在月光下,一边喝着桂花酒,一边说着一些模棱两可的人生道理。 苏菏这是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流泪。 他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就算是孔洛也不行,自己早就发过誓,要成为保护她的那个人,怎么能够让她反过来担心自己呢? 但是,孔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环抱住了他的头。 “苏菏……”她的声音有着一种让苏菏沉迷的魔力,“苏菏,我在……” 孔洛轻唤着苏菏的名字,每一声呼唤,都仿佛是捡起了苏菏心中的一块碎片,轻柔地拼接在一起,直到他的心重新恢复完整。 或许还有一些裂痕,但是苏菏觉得自己的心脏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开始跳动。 他缓缓将手从脸上移开,闭着眼,任由孔洛捧着他的脸颊,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有她在身边,真的很好,真的…… 苏菏回抱了孔洛,这一次他的拥抱十分用力,勒得孔洛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她没有反抗,随他发泄着心底里的情绪,让自己的存在,逐渐抚平他的伤痛。 “洛儿……谢谢你……”等了好久,苏菏深呼吸了一口,终于放开了她。 孔洛眨巴着眼睛看着苏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够安慰他,思考半天,问了句。 “有酒吗?陪你喝一杯。” 第41章 never have i ever? 苏菏指着壁炉旁的一个柜子,示意孔洛自己去找。 孔洛在苏菏的收藏里翻出来一瓶威士忌,倒不是说她喜欢喝这玩意儿,只是这酒瓶尤其好看,让她爱屋及乌了起来。 随后,她又蹦跶进了厨房,一边感叹苏菏家里什么都有,一边从冰箱里掏出来一小桶冰块,带着两个水晶杯,回到了客厅。 席地而坐,孔洛一边给杯子里倒上酒,一边好奇地问:“诶,苏菏,你给弗兰克买的那瓶是什么酒呀?弗兰克一直在感叹那酒真棒,迪恩也说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买。” “那瓶酒啊……我顺手在便利店买的,算成人民币的话……两千来块钱吧。”苏菏回忆着,“应该还不错。” 孔洛没吭声,她对酒没什么研究,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日常年轻人喜欢的娱乐活动,比如酒吧,她也只有在读书的时候去过一两次。 喝酒嘛,偶尔在家想喝了,逮到啥喝啥。 所以,这酒的价格在她心里毫无概念。 加了冰块,孔洛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杯中色泽浓郁的酒液,这威士忌入口很辣,一股刺激感充满了她的口腔,仿佛细微的火花在舌尖燃烧了起来。 但是那种辛辣却并不难受,带着烈焰一般的活力,接着,独特的烟熏和木质香气在鼻腔中升腾开来,勾勒出浓烈而复杂的层次。 孔洛细细回味了一番,酒液的甜味逐渐显现,她不由赞叹了一声:“这个酒很棒啊!” 苏菏看了一眼酒瓶,忍不住想笑:“当然好喝,你拿了我最贵的那瓶格兰菲迪……” “是吗,那我眼光不错嘛,这瓶酒多少钱?”孔洛笑眯眯地夸奖自己。 “一百四十万左右吧……折合人民币的话。”苏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满意地说道。 “咳咳……!多少钱?!”孔洛瞪大了眼睛,“就一瓶酒?” 虽然她家境优越,要算起来家族资产的话,比苏菏都多了不知道多少,但是那些钱都是奶奶的。 奶奶也一向不让她沾手所有和钱有关的事情,只让她吃穿不愁,日常的零花钱倒是很少让她挥霍。 奶奶常说,他们那一代人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但是年轻人,不能因为家里有钱就随便花,不能惯着。 孔洛倒是无所谓,她日子过得随意,也可以说是打算漫无目的的过完这一生就罢了,所以说,像苏菏这样,花一百多万去买一瓶酒,她想都没想过。 “嗯?不应该啊,孔大小姐按道理来说比我还有钱吧。”苏菏浅尝着酒香,斜眼看着她。 “我没想到一瓶酒要这么贵……”孔洛有些瞠目结舌。 “慈善拍卖会上拍来的,一直放在那没动过,直到你青睐上它了。” “哎呀!”原来自己随手拿来的一瓶酒,居然还有这么深的渊源,孔洛心底里有了一种占了别人便宜的羞愧,不好意思的感觉迎面扑来。 苏菏轻笑了一声:“没事,你喜欢就拿,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见苏菏从刚刚的低落情绪里恢复了很多,孔洛也松了口气,她的共情能力很强,要是苏菏还是那样消沉的话,她可能也会陪他一起哭个痛快了。 “对了,说到这个!”孔洛破罐子破摔,酒都开了,不喝可惜。 她猛地把那杯酒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支起身子瞪着苏菏,“我可没答应当你女朋友啊,你还到处给别人说我是你未婚妻……” “不行吗?”苏菏看着她笑,“也是,还没求婚呢,不能喊未婚妻……” “三天!我们才认识三天!”孔洛竖起三个手指头在苏菏面前晃了晃,再给自己倒了酒,又喝了一大口,“除了我的名字,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就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说求婚了呢? 苏菏盯着手里的杯子,没有说话。 孔洛见他不吭声,气鼓鼓地坐回去,赌气似的喝着酒,她其实酒量不咋地,两三杯烈酒下肚,脸已经开始泛红了。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苏菏想了一会,伸出手,捏住了孔洛的下巴,让她转头看着自己,“我叫苏菏,你呢?” “明知故问。” “你不是说咱们不熟嘛,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苏菏微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孔……孔洛啊……”下巴上被苏菏掐住的地方有些烫,孔洛躲避着他的目光。 “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孔洛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半天没反应过来,“我……我喜欢蓝色?” “你喜欢什么季节?” “秋天!” “你喜欢什么动物?” “狗!” 好啊,玩一问一答是吧,孔洛脑瓜子一转,扒开苏菏的手,说道:“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这样,我问一件事情,如果你没做过,就不喝酒,如果做过了……那就大喝一口。” “never have i ever?”苏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是读大学的时候,迪恩和鲍比最喜欢玩的酒桌游戏,自己的秘密都是这么被他们套出来的。 “对对对,电视剧里经常演这个嘛,还没人陪我玩过呢。”孔洛兴致勃勃地跪在地上,“我问了啊。” 苏菏点点头。 “嗯……”真到该问的时候了,孔洛突然不知道问什么好,“你……有谈过恋爱吗?” 苏菏没料到她一上来就问这个,眼角抽了抽,没吭声,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也是……这个问题等于白问,你都长这样了,要是没谈过恋爱,那不是暴殄天物嘛……”孔洛不知道为啥,突然有些沮丧。 “那该我问了。”苏菏平静地说。 “不不不,我说的是,我问,你答。”孔洛耍起了赖,跟苏菏玩着文字游戏。 苏菏无语,只得认输:“你继续。” “那第二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菏又喝了一口酒。 “哦……那你……你喜欢你前女友吗?” 苏菏愣住了,杯子端在唇边,思忖着不知道要不要喝下去,思考了半天,他还是浅浅的喝了一口。 孔洛就像是个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瘫坐在地上,肉眼可见的十分沮丧,这个男人,长得帅,谈过恋爱也就算了,明明对前任念念不忘,干嘛还要来招惹我…… 苏菏眯着眼睛看着孔洛,有些好笑,她喝了不少酒,脸颊通红。 真是个傻姑娘啊,自己从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她啊,与她谈过的恋爱,念念不忘的前女友……都只有她,没有别人。 但是,这样逗着她,看她那副打翻了醋坛子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逗你的,别生气。”苏菏声音里带着笑,“该我问了吧。” “不想听!”孔洛明显还在怄气,她把头扭到一边,坚决不回头看苏菏一眼。 “你十七岁的时候失忆了。”苏菏没管她的小脾气,自顾自的说着。 孔洛不搭理他。 “你不是要玩游戏嘛,规则可不能破坏。” 孔洛端起酒杯,猛喝一口,被呛得喉咙很疼,眼眶也火辣辣的。 “你失忆后一直没遇见过喜欢的人,所以没谈过恋爱。” 大半杯威士忌又消失了。 “那就……当我女朋友,和我谈恋爱吧。” 孔洛根本没认真听苏菏在说啥,只是条件反射的端起杯子就喝,喝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赶紧放下杯子,转身看向苏菏:“我没听清,这个不算,重新来……” 因为回头过猛,酒精一下子上了头,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嗡嗡的,苏菏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夺过她手里的酒杯。 “别喝了,听话。” 第42章 断线的风筝 “唔……”孔洛捂着脸,脑子很晕,但是还是想要试图解释一下刚刚自己喝的那一口不算数,自己都没认真听他在说啥。 “刚刚不算嘛!”借着酒劲,她耍起了小脾气,一头栽进苏菏怀里,想用头顶去撞他,让他重新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明明是打算陪苏菏喝点小酒,让他舒缓放松一下心情的,自己还努力的将话题从那些让人痛苦和不开心的事情上扯开,连梅花锁都没去管呢。 结果怎么偏偏是自己喝得颠三倒四的了呢? 啊,好丢人啊。 孔洛脸颊滚烫得像要燃烧起来,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觉得丢人后的羞愧,反正她一直在嘟嘟囔囔,说些苏菏听不清的东西。 “好了,好了。”苏菏拍着她的背,哄小孩一样的哄着她,“我送你去卧室躺着好不好?” 孔洛想点头,但是她似乎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在旋转,只能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不让自己脑袋动,似乎是这样做,自己就能不晕了一样。 苏菏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站起身,想要去抱起孔洛,却被她一巴掌打开了手。 “不……不要抱我,我没喝多嘛,真是丢死人了!”孔洛尽量保证自己的语气平和,不让苏菏觉察出她有些语无伦次。 自己这酒量,该练练了,不然几杯就被喝躺下去这种事情……说出去会被别人笑话的。 苏菏瞥了一眼那消耗掉大半瓶的威士忌,自己的第一杯都没喝完,孔洛倒是一杯杯不停的往肚子里倒,喝这么多,又这么快,不晕才怪了。 “来吧,我扶你进去。”他朝着孔洛伸出手。 孔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抓住苏菏站起来,但是脚下不稳,一下摔在他怀里。 苏菏赶紧伸手揽住她,可是孔洛还怄气似的捶着他的胸口:“你腹肌怎么……这么结实啊,撞得我脑门都疼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把你撞疼。”苏菏忍着笑,自己的姑娘喝醉了,也得自己好好哄着才行。 “态度还不错嘛。”孔洛被他那宠溺的语气哄开心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嘻嘻笑着,“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哪像第一次见你,你还给我拉着一张脸……多笑笑,我爱看。” “走,回房间吧。”苏菏搂住孔洛的腰,让她不要摔倒在地上,由着她在自己脸上捏来戳去,等她玩高兴了,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向卧室走去。 半拖半抱着孔洛,苏菏终于推开了卧室的门,他正准备抬手去开灯,把孔洛送到床上去休息,却没想到被她一下子抱住了脖子。 “苏菏……”孔洛双手环绕着苏菏的脖子,整个人绵软地挂在他身上,她把脸埋在苏菏的脖颈里,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苏菏觉得她滚烫的呼吸扑在自己的皮肤上,有些痒。 “苏菏……”孔洛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菏,“苏菏,我好喜欢你。” “……你……你说什么?”听到她带着哭腔的说出这句话,苏菏觉得自己仿佛被闪电劈中,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孔洛没管他的全身僵硬,继续自顾自地喃喃低语。 “我才认识你几天啊……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呢……我一开始觉得是那个什么……吊桥效应……你应该知道那个东西吧……” 苏菏静静地听着,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大脑中一片空白。 “但是呢……我现在发现不是……你说你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我好难过……”孔洛眼中包满了眼泪,她抽着鼻子,不让泪水滴下来,像是发着狠,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所以我确定了,我就是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为啥,但是我就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苏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心跳得厉害,喉结滚动了几下,下一秒,他俯身下来—— 柔软的唇触碰到了一起,苏菏的唇瓣温热,仿若带了电流一般,轻轻地游移,像是想要克制,但是又不满足于此。 孔洛深吸着他的味道,努力地回应着苏菏的吻,那一时刻,就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克制消失不见,温柔的亲吻变成了唇齿间激烈的交缠。 恍惚间,苏菏一手扣住孔洛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人提起来了一些,然后狠狠的拥进怀里。 时间过了很久,在两人都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苏菏微微地松开了孔洛的唇,让她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 可是,这短暂的分离让孔洛很是不满,她眼神迷离,睫毛在簌簌颤抖着,绕着苏菏脖子的手再一次用力,将本想放开她的男人拉了回来。 这一次,孔洛仰着头,主动的覆上苏菏的唇,面对孔洛的进攻,苏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的气息却越发滚烫,烧毁了脑海中最后的一丝理智。 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早已脱离了轨道,苏菏松开孔洛的腰,双手都捧上了她的脸颊。 炽热又激烈的吻再一次袭来,舌头撑开她的牙关,让他们的唇舌交织在一起,点燃了身体中的火焰,灼热到几乎燃烧起来。 “洛儿……洛儿……” 苏菏轻唤着孔洛,想要占有她,想要无限度的向她索吻,想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好像这样就能让两人的灵魂交融,甚至将自己一半的灵魂喂给她一样。 他向前走了几步,推着孔洛退进卧室里,反手关上了房门,整个房间被一片黑暗笼罩。 仰躺在床上,身体被苏菏那张柔软的大床包裹,孔洛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他亲吻到发麻,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是,苏菏的身子压了下来,他的唇舌没有放过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孔洛,鼻梁、唇角、下颚…… 他的吻顺着自己的脖颈一路向下,在锁骨处停留,留下了一点点玫色的印记。 与此同时,他滚烫的指尖也在向上,顺着腰际,抚摸着她的脊梁,直到后背。 孔洛的思绪渐渐飘忽开去,仰着头,任由苏菏的气息无孔不入的侵占了自己的大脑,她已经忘了所有,只想更贴近眼前的男人,回应他那滚烫的缠绵。 此时此刻,孔洛心头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所有的一切突然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此刻的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数断掉的线随着苏菏的呼吸一根一根的飞走,人生的一切痛苦都在逐渐消失,所谓的孤独也化为乌有。 她的一切,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被一一斩断,消失不见。 而只有最后一根剩下的细线,将孔洛这个还没有飘离地面的风筝紧紧拉住,这是唯一能够让她停留在世间的理由,而这根线的另外一头,就是苏菏。 苏菏的微笑、眼眸,轻轻呼唤着自己名字的低语,一切都让孔洛沉迷。 孔洛的宇宙开始转动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滚烫的灼烧感在刺激着她的大脑和五脏六腑。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疯狂的将他的味道吸进自己肺腑之中,疯狂的想要将他的姓名刻在自己的灵魂之巅。 “苏菏……” 她呼唤着他的名字,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第43章 一个梦 身体在黑暗中逐渐下沉,不受控制,有一种失重的恍惚,孔洛有些惊慌,想伸手去抓住什么,但是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紧闭双眼,无助的继续向下落去。 突然,一阵寒冷袭来,她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冰窖,冷到哆嗦。 孔洛浑身颤抖地缓缓睁开眼,面前不再是漆黑一片了,而是一片冰天雪地,孔洛十分不解,她四下张望着。 她现在应该是在一座山里,厚重的雪已经覆盖了肉眼可见的土地,仿佛一张厚实的白毯盖在山里的一草一木上,天空中,还飘舞着雪花,它们飞得很慢,就像时光已经凝固了似的。 远处的山峰傲然挺立,宛若一个沉睡的巨人。 一阵狂风吹过,带起了一片雪粉,满天飞舞,四周一片寂静,孔洛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身旁是一棵枯树,每一根树枝都被雪覆盖住了,微微弯曲着,承受着冰雪的重量。 孔洛有些困惑,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的双手虽然已经被冻得通红,但是细腻而修长,手腕处是一圈皮毛。 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了一圈,发现身上穿着精心裁剪成服饰的动物皮毛,红黑相间,很暖和,但是…… 如果这不是在古代,那自己就一定是个野人。 孔洛脚边放着一个木条编织的简单筐子,里面有好几棵野草,她不认识,但是显然自己就是在这个大雪天,到山里来寻找这些草药的…… 这是草药?脑子里的念头让孔洛有些好奇,她本想弯腰下去拿起一颗来看看,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地背起了那个木筐,继续向山上爬去。 这不是我的身体吗?孔洛很困惑,但是自己丝毫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能随着这具身体,逐渐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有些暗了,深山里很是安静,耳边只有这具身体喘着气的声音。 孔洛也不管这具身体能不能听见,只是在脑子里重复喊着,赶紧下山啊,再走下去,今夜就回不去了,可能会被冻死在山里…… 她还没想完这一段话,突然脚步停了下来。 孔洛定睛看去,待看清楚了面前是什么让身体停下来的时候,在脑海中惊呼了一声。 那是一个人。 那个人靠在一棵干枯的树干下,穿着动物皮革制成的服饰,肩上和胸口装着铜质的铠甲,有暗灰色的动物毛皮从领口处露出来,给深灰泛绿色的铠甲平添上了一分野性。 雪还在簌簌地下着,积雪已经覆盖了那人大半个身体,孔洛和自己的身体赶紧走上前,才发现这人戴着面具。 那是一个动物骨质的面具,将一整个动物的骷髅头涂染成了和铠甲一样的深灰色,面具顶端还有一高一矮两根角。 是牛角还是羊角?孔洛认不出来。 目前,让孔洛吃惊的还不是那人一身奇怪的打扮,而是他身下已经变黑的血迹。 他受伤了! 孔洛惊呼着,但是自己的身体反应更快,她的意识被飞快地拉到那人面前,扒开了他身上的积雪。 她犹豫了一下,想揭开那张面具,探一下他是否还有鼻息,却突然被抓住了手。 “不要……” 抓住她的手很有力,对方戴着手套,手指还是坚硬锋利的铜爪,那金属刺破了孔洛这具身体的手腕,鲜血滴了下来。 很痛,孔洛挣扎着想要抽回手腕,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也就罢了,疼痛还会共享,这个梦真是奇怪。 “你还活着!” 孔洛听见自己说话了,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但是声音传到耳边的时候,她却完完整整的理解了整句话的内容。 一种诡异的奇特感占据了孔洛的全部意识。 “水……”那人说话了,虽然还是那种孔洛不熟悉的语言,但是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孔洛感觉自己急急的从腰间解开一根绳子,拿下来一个皮质的水袋,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将水袋递到那人面前,却因为他还带着面具,无法给他喂水。 “你的代面……我帮你掀开一点点,就一点点,让你喝得到水……”孔洛听见自己在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等了半天,那人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允许,孔洛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伸手将那人的面具掀至嘴唇上方,他的鼻子和眉眼都还是被面具遮着,自己看不见他的脸,这让孔洛有些隔靴搔痒的心急。 怎么这么听话,不让掀开就不掀啊,人都意识不清了,还不让看看脸吗?孔洛在内心吐槽着……自己。 水袋被送到那人唇边,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支撑起上半身去喝水,孔洛的手赶紧托起水袋,让冰凉的水缓缓地倒进他的嘴里。 “……你受伤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我怎么送你回去……”孔洛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不断问着。 干嘛这么好心…… 但是等了半天,那人没有回答,他似乎又晕了过去,孔洛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了一会,天色已经黑了,下山是不可能了。 尤其是当她的身体不允许自己丢下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孔洛脑子转了转,想起刚刚路过的不远处,有一个山洞。 或许今晚可以在那里躲一下风雪。 显然,身体的主人和孔洛想到一块去了,她弯下腰,对着昏迷的人说:“我带你去山洞,你坚持住啊,千万不要死了啊!” 面前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孔洛只能叹了口气,尝试着拉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对方个子很高,显然要想背起他来不太可能,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他,勉强向前挪动步伐。 孔洛的脑子在给自己打气,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一路上,孔洛和那个人不知道在雪地里摔了多少次,孔洛有些不解和愤怒,为何要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程度?这冰天雪地,自己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何必…… 磕磕绊绊,终于是走进了那个山洞,这里倒是宽敞且背风,孔洛的身体松了口气。 她扶着那人找了空地躺下,明知道对方听不见,还是在对他嘱咐:“我出去拿药筐,再捡点柴火,你等等我哦!” 再次走出山洞,外面已经黑透了,一声声野兽的嚎叫响起,就算知道自己在做梦,孔洛也慌张了起来。 她身体的主人也有些害怕,借着冰冷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向前走着,一路捡起一些零碎的树枝抱在怀里。 等好不容易看见自己的药筐了,她赶紧冲上去,拿起药筐就往回头走。 可是,回来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就在快要走回到山洞的时候,三匹巨狼突然出现,拦住了孔洛的去路。 那三个庞大的影子从被覆盖了白雪的石头后缓缓行出,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它们毛发狰狞,呼出的白气在寒夜中凝结成阴森的雾。 它们紧紧地包围着孔洛,像是夜色中的恶魔,一步一步的逼近,孔洛此时觉得自己紧张到无法呼吸了,她不知所措,目光在打探着四周,试图找出逃生之所。 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三匹狼各自对视了一眼,前爪向下压,做出了前扑的姿势,显然是面前的猎物不足为惧,它们准备完成这场狩猎。 就在孔洛吓得坐在了地上,闭上眼睛,不敢看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的时候,一阵金属破风声传来,然后一个低沉的怒吼响起。 “滚!” 第44章 噩梦惊醒 一声闷响,孔洛一边颤抖,一边睁眼看过去。 一匹狼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涌出,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另外两匹狼已经夹紧了尾巴,瑟瑟发抖地看着身后。 刚刚被自己拖进山洞的人,此时单手举着一把墨黑色且细长的剑,鲜血从剑尖上滴落下来,他站在雪地中间摇摇欲坠,仿佛一尊黑色的杀神,让四周的气氛都变得凌厉。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似乎是喉咙受伤了,声音异常的沙哑,“滚!” 随着这一声的吼出,那两匹狼发出了害怕的呜咽声,掉头飞快地逃离,那人膝盖一软,剑尖向地面一插,跪了下去。 孔洛赶紧爬起来,冲到那人面前,撑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倒下去。 “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就死了。”那人勉强回了一句,在孔洛的搀扶下,回到了山洞中。 接下来,孔洛陪着自己的身体忙忙碌碌,铺木柴、点火、在筐里找草药和研磨石,一时间马不停蹄,那人靠着山壁坐着,偶尔咳嗽一声,让孔洛知道他还活着。 终于弄好了草药,孔洛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找到他肩上铠甲的卡扣,解下来放到一旁,然后是胸甲,他的皮毛衣服上留下很多伤口,孔洛有些震惊,伤成这样还能活着,真是命大。 最后,孔洛解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他布满伤口的胸膛。 “你……你忍一下……我给你上药。”她端过来那一碗研磨好的草药浆水,仔仔细细地覆盖上了那人的伤口。 显然很疼,孔洛看着他握紧了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在微弱的火光下,孔洛能看见那人古铜色的皮肤下完美的肌肉线条。 但是自己身体的主人丝毫没有关心这些,全心全意地为他治疗着。 这一定不是现代社会……孔洛想着,都不知道自己梦到了多么古老的时空,如此清晰的梦,还是平生首次。 她干脆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当作了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沉浸式的观看起来。 就在她微微掀开那人的面具,正在处理他脖子上的伤口时,那人突然回过了头,呼吸近在咫尺。 孔洛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快要触碰到他的面具上了,不由条件反射般的缩了缩脖子,向后退缩了一寸。 那人却追随着她的后退,得寸进尺地将头探了过来。 他嗅着她的味道,将脸探到孔洛身体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 孔洛身体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张口问些什么,那人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牙齿撕开了她的皮肤,深深的陷进她的肉里。 只听见尖叫一声,疼痛让孔洛拼了命的想躲开,但是那人的胳膊紧紧的箍住她的身体,让她退缩不能。 他拼命的吮吸着她的血液,孔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血液大量流失带来的眩晕感,加上身体深处的空洞,让她几乎晕厥。 不仅是身体主人有这样的感觉,连用她眼睛在看着一切的孔洛,都同时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就如同他突然咬上来一样,那人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让自己放开孔洛,他似乎很不舍就这样松口。 但是他握着拳的手猛地推开了孔洛,自己则别过头去,重新带好了面具。 孔洛十分惊恐地退到了山洞的另外一侧,捂着潺潺流血的肩膀,盯着那人大口喘着气。 “对……对不起……”那人控制着自己的冲动,勉强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几个字。 接下来,眼前的一切飞快地流逝,仿佛是在看电影时,有人按下了快放键,孔洛看见山里下了一场恐怖的大雪,大雪封了路,自己没办法回家,只能和那个陌生人一同被困在这个山洞之中。 然后看见自己努力地拖进来被杀掉的那匹狼,忍着恶心割肉做成了食物,看见那人的伤口日益愈合,恢复得极快,他也有力气坐起来,甚至能够站起来出去走几步了。 孔洛一直陪在那人身边,虽然他在第一晚做出了吸自己血的诡异举动,但是孔洛还是每天不厌其烦的为他上药,清洗伤口,和他说话,陪他解闷,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 砍伤他的武器附带了能毒伤神经的诡异毒药,他失去了视觉,同时声音也变得奇怪,每说一个字,嗓子就像是刀割一般,低沉沙哑,还会有鲜血涌出。 他倒是再也没有咬过自己。 孔洛知道了自己的这具身体是一个部落药师的女儿,所以自己也学会了很多医术。 她一直想帮他看看眼睛,是否需要用什么药,但是那人始终不肯取下面具,他甚至没有告诉孔洛自己的名字。 最后耐不住她的碎碎念,那人只能用木棍在地上写字,告诉孔洛自己的毒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孔洛也只能做罢。 接下来,连续三天都十分晴朗,阳光洒在雪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孔洛走出山洞看了看,积雪已经褪去了不少,外面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连面前的树上,都冒起了浅绿色的嫩芽。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个陌生人在山洞中相处了快一个月,度过了最严寒的冬天,现在,春天即将来了。 她赶紧去给那人说这个好消息,现在冰雪消融了,她终于可以下山了。 她问那人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家,自己爸爸的医术可比自己好多了,只要爸爸出手,随便就能调制出能够为他解毒的药,让他重见光明。 那人听完她兴奋的讲述,犹豫了片刻后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邀请,孔洛感受到身体深处的沮丧,身体的主人很是伤心。 但是她不得不回去了,不仅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家,而且自己能找来的给那人治伤的草药已经不多了,怎么都得回去取一下。 于是她告诉那个人,自己必须要回家一趟,既然他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就让他在这里乖乖等自己,和他保证不出三天,自己绝对会回来的。 孔洛将所有的食物和找来的水全留给了那人,有些依依不舍的下山了。 回到自己的部落后,她却发现她的部落已经在这个冬季被敌人占领,父亲和母亲因为拒绝为对方提供治疗被杀害,她的回归变成了羊入虎口。 为了救下剩下族人的性命,她只能向敌人低头,为敌人治疗伤病,还被迫为敌人试毒,发烧昏迷都成了常事,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可是她的努力换回来的只是族人的冷眼,在他们这一族的眼中,就算是死也不会对敌人低头,她的行为,无异于叛徒。 孔洛陪伴着她在那种能让人疯狂的冷嘲热讽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援兵终于到来,救出了她和她的族人。 回归了自由之身,救下全族的她,却被当作叛徒赶了出去,孔洛在她身体中拼命的怒吼着,怒骂这群不辨是非的白眼狼。 但是没有什么用,她现在无家可归,在夏季燥热的阳光下,她却在瑟瑟发抖。 回到山洞里去找那个人,变成了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可是,等那个空荡荡的山洞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再也忍受不住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洛儿,洛儿?” 苏菏轻轻抚摸着孔洛的脸颊,将她从那个漫长、空洞又悲伤的梦中唤醒,孔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满脸泪水地躺在苏菏怀里。 他臂膀温柔地怀抱着孔洛,知道她是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亲吻着她的眼角,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我在这里。” 第45章 情窦初开 “苏菏……” 很久很久,孔洛都无法将自己从那种被背叛和抛弃的痛苦漩涡中挣扎出来,她哭泣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苏菏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只能低声哄着她,将她抱在怀里,用体温去抚慰她的内心。 外面天空微微亮着,太阳还没有破开最后的阴霾,房间里还是很暗。 孔洛抽泣声逐渐消了下来,她从苏菏怀里仰头看他,苏菏有些不解她的眼神,那目光像是跨越了千万年的时空,深邃又悲凉。 “梦到什么了?”苏菏没忍住问道。 孔洛摇了摇头,不愿意谈起那个诡异又让人痛苦的梦境,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苏菏,半晌才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你不会离开我吧……” 苏菏被她问得有些懵逼,她究竟是在梦中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如此伤感?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苏菏缓缓地回答道。 “不论发生什么事?” “嗯,不论任何事情。” “那你发誓。”孔洛还有些不依不饶,她的手又攀上了苏菏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两人的鼻尖轻轻的贴在了一起。 苏菏轻声地笑着,孔洛现在半梦半醒,像小孩子一样闹着脾气,只能耐心地哄她:“我发誓,绝对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听见苏菏这样斩钉截铁的誓言,孔洛嘻嘻笑了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眼神朦胧:“那你要说话算话哦……” 她抓起苏菏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然后微抬起头,对准苏菏的唇吻了上去。 当温柔的阳光直射进卧室,有些闷热的感觉唤醒了孔洛。这是什么时候了……上午,也许是下午……孔洛无法确定时间,她有点怀念还有手机的时候。 孔洛揉了揉眼睛,外面有海浪的声音,她的记忆在逐渐醒来,自己在苏菏的木屋里,躺在这张云朵般柔软的床上…… 昨晚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苏菏的呼吸,他的心跳,他轻巧划过自己脊椎的手指…… 孔洛觉得自己不仅是脸红了,而是全身都烫了起来,燥热扫过了全身。 孔洛惊呼了一声,天啦,昨晚我都做了什么……她羞愧得把头埋进被子里,想要当一只鸵鸟,把自己埋起来。 此时,孔洛才发现自己身旁空荡荡的,苏菏没在,他可能早就起床了吧,这人真是的,他都不叫叫自己,任由她睡到天荒地老。 孔洛深呼吸着,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当个胆小鬼,多大年纪的人了,不要畏手畏脚的嘛。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孔洛对自己说道。 她从被子里抬出头,四下张望了一下,苏菏将她的丝绸睡衣叠好放在床头上,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杯水,和一张纸条。 “洛儿,我去警察局一趟,顺便给你买手机。给你准备了蜂蜜水,起床了记得喝一点,我一会就回。” 孔洛正口渴难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有淡淡甜蜜的味道,她拿起纸条,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的字。 苏菏的字笔画流畅,但是刚劲有力,孔洛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欣喜,干脆用纸条捂着脸,偷偷笑了起来。 她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笑容完全掩盖不住,心中的甜蜜在翻滚,她感觉自己仿佛在云端,每一个心跳都弥漫了幸福的氛围。 思绪中浮现出和苏菏相遇后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瞬间都如同珍贵的宝石,在心底里闪闪发光。 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内爱上一个人,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苏菏在不经意间,已经走进了她的心中。 正在她偷着乐的时候,苏菏推开门走了进来。 孔洛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傻笑,把被子拢在胸口,想表现出矜持严肃的模样,可惜失败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绝对很呆,不然苏菏也不会笑话她了。 “女朋友,你睡得够久的。” 苏菏今天穿着比较正式的夏季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衬衣的袖子也挽了起来,发型回到了他之前的一丝不苟。 此时他正站在卧室门口,盯着睡眼惺忪,表情怪异的孔洛,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 孔洛嘟嘟囔囔:“谁让你起床不叫我。” 苏菏将外套随意的扔在床上,坐在床边,靠近孔洛,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你睡得太沉了没忍心,更何况,昨晚上,你……” 孔洛知道他想说什么,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谢谢苏大少爷放过我。” 苏菏笑得全身颤抖,他拉下孔洛的手,嘴唇在她手背上游动了一圈,又在她头顶上揉了揉,把她本就蓬乱的头发搞得更加乱七八糟。 孔洛赶紧抬手去保护自己的头发,不然苏菏再霍霍它,然后飞快地抓起旁边的衣服,往头上一套,从床上溜下来,避免再遭受苏菏的毒手。 “我饿了嘛,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吗?”孔洛一下床,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酸痛,她下意识捶了捶腿,却看见了苏菏脸上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你……”孔洛羞愧得差点跳起来打他,却被苏菏先发制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我给你买了甜甜圈,奥克兰最棒的。”他转移着话题,“加了肉桂粉。” 孔洛认认真真洗漱完,还刻意搞了一下头发,让自己在苏菏面前保持最佳形象。 然后抱着苏菏买回来的一大盒甜甜圈,从木屋的后门出去,本想在沙滩上找了个地方坐下,但是苏菏贴心地搬过来了一张沙滩椅。 他大剌剌的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腿,示意孔洛坐他腿上。 孔洛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脸皮巨厚,得寸进尺,但是谁让自己摊上了他了呢,只要他别怪自己把他腿坐麻了就行。 苏菏环抱着孔洛的腰,把额头抵在她的身上,这边沙滩上不会有外人出没,所以她还穿着丝绸的睡裙,盈盈一握的细腰让苏菏一瞬间觉得她太瘦了。 看来回头要多做点好吃的给她。 “你去警局干嘛了呀?”孔洛一边啃着甜甜圈,感受着甜蜜在舌尖绽放开来,一边问着苏菏。 苏菏讪笑了一下:“他们发现了我偷了车……车主找上门来了,迪恩一大早打了家里的座机电话让我过去。” “……没事吧?”孔洛听见偷车两个字,吓了一跳。 “没事,给车主赔了钱,私下和解了。“苏菏想了想自己赔的钱都够买三辆那种老古董车,也难怪车主听了金额后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 “那就好,不会被关进去就行。”孔洛没太关心处理的细节。 “但是……我的驾照被扣了,在市区飙车……”苏菏干笑了一声。 “哈哈哈!”孔洛差点被手里的甜甜圈噎住,真的是飙车一时爽啊。 苏菏见她肆无忌惮地嘲笑自己,伸手在她腰上挠起了痒痒,孔洛吃痒,咯咯乐着想躲开他的手,只是唯一能躲闪的方向只有苏菏的怀里。 “昨晚你做什么梦了,哭得那么伤心?”苏菏放下手,不逗她了。 “唔……”其实孔洛这一觉醒来,几乎都要把这个空洞悲伤的梦忘掉,只是苏菏这一提起,她的记忆回笼。 那真是个奇怪的梦,真实到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场景清晰,那个戴着古怪面具的人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耳边回荡。 在梦里,孔洛和身体的主人共情,那是一种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沉痛。 像是魂魄被某种力量紧紧拴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孤独感无法摆脱。 第46章 十年前 这就是为什么孔洛在被苏菏唤醒后,一定要让他发誓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原因。 失去了族人,梦中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那个人还离开了,也不知道生死,孔洛真的不知道那具身体的主人未来能何去何从。 梦中的世界,看身上穿着的动物皮毛,或许是上古时代,当时一定是在战争中吧,梦里身体的主人只是一个小姑娘啊,她能不能活下去呢? 见孔洛又一次沉浸回了那个梦里,苏菏赶紧捏了捏她的手:“不开心的话,就不说,好吗?” 孔洛摇摇头:“那个梦很古怪……我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用她的眼睛在看发生的事情,她经历的,她说的话……我都记得很牢,平时做梦不都是朦胧不合常理的吗?为什么我的梦,像是在看电影……” 苏菏认真听着她的话:“是不是最近看了什么电影?小说?因为太累了,所以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没有吧……”孔洛细细想了想,确实没有过。 “那就别想了,那只是一个梦。”苏菏安慰着她,“醒来就好了。” 孔洛叹了口气,往苏菏怀里拱了拱,将思绪从梦中抽回:“你看到那个梅花锁了吗?古琴里面的?” 苏菏点点头。 “你解开它了吗?”孔洛问道。 “出门比较着急,还没有来得及研究它,想着等你起床了,我们一起看看。” “那我去拿!”孔洛一听他这么说,瞬间就想跳起来去拿梅花锁,苏菏见她急性子又来了,赶紧收紧手臂,不让她动弹。 “干嘛啊你!”孔洛很不满的扭来扭去,一脸不高兴地瞪着苏菏。 “也不用这么急……”苏菏赶紧解释,“晚上再说好不好,让我休息一会。” 盯着他诚恳的表情,孔洛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也只能作罢。 两人就这样在沙滩上互相拥抱着,没有过多的语言,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沉默着不说话。 孔洛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沉默,在很多社交场合,沉默在她心中等同于尴尬,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但是,在现在的场景下,海风拂过脸颊,海鸥叽叽喳喳地飞过,偶尔有鱼跃出海面,阳光温和的炙烤着岸边,就算一下午都一言不发,孔洛还是觉得十分惬意和满足。 可能其中占了极大原因的,便是拥抱着自己的苏菏。 他这几天也累了,孔洛想着,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大发慈悲一会,让他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吧。 和孔洛正放松的大脑不同,苏菏的思绪却在海风的牵引下,逐渐飘远。 他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起来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那一年苏菏刚满二十岁,自十三岁被苏凌峙收养后,他从一个小乞丐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孩子,他有些不适应。 但是苏凌峙很耐心的教导着他,给他请了家庭教师,补上了文化知识,还教他很多让他觉得奇奇怪怪的手艺,比如酿酒。 苏菏好奇地问苏凌峙为什么要学这些,苏凌峙总是笑眯眯地告诉他,这叫做素质教育,后来苏菏才知道,老爷子只是喜欢喝桂花酒,但是懒得亲自动手做而已。 苏菏倒是没什么怨言,技多不压身嘛。 生活在一夜之间突然完全变了样,苏菏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不好被苏凌峙讨厌,从而被赶出家门,回归到街头的流浪生活。 所以,苏菏更加努力的去学习,如同一块海绵一样吸收无数知识,只是想让苏凌峙满意。 在他忙碌到快要失去自我的生活中,有一个人还是如同光一样,占满了他的眼睛和灵魂。 孔洛一如既往的会偷偷的从家里溜出来找他,苏凌峙像是知道他们的关系,专门在孔洛家附近找了住处,方便孔洛来访。 苏菏还记得自己坐在书房窗前,努力地读着那枯燥无味的历史书时,孔洛在门外把头探进来,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一回头,看见阳光洒在小姑娘笑盈盈的脸庞上,很美。 孔洛帮着他逃掉了家庭教师的课程,在城市里探险,孔洛的奶奶管她管得很严,所以每次她只能按着时间点偷偷出来,又要赶在奶奶发现前回家。 苏菏在街头上呆了很久,所以对这座城市十分熟悉,他带着孔洛去看川剧,学着喝盖碗茶,买街边的“垃圾食品”,孔洛很喜欢,吃得满手都是油,苏菏就在包里准备一张手绢,方便帮她擦手。 春天的时候,苏菏会买来山上的水蜜桃,捧到孔洛面前。 秋天,他会陪她去寺庙里面捡银杏叶,做成好看的画。 冬天的时候,他会溜到孔洛家后门,塞给她一大捧烤得滚烫的甜板栗或者红薯。 苏菏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小姑娘,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除了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所以在朝夕相处了六年后,孔洛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他给她表白了。 苏菏还记得孔洛脸颊通红,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害羞地答应当他的女朋友,那时候苏菏感觉自己的欣喜都快冲上天空了。 他整个人飘飘然的,仿佛地心引力在此时此刻对他失去了效力。 孔洛奶奶是个很老派的人,所以孔洛没敢告诉她,但是苏凌峙看出来了,他没有阻止两人的交往,只是提醒苏菏,让他注意分寸。 苏菏确实也很听话,他十分绅士的克制着自己,唯一与往日不同的,只有在出门的时候,苏菏会牵起孔洛的手,这样仿佛是将她揣进了兜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姑娘。 变故发生在孔洛十七岁生日那天。 原本两人约好了,等到夜里,孔洛偷偷溜出来,苏菏已经买好了蛋糕,在湖边等她,还带了一口袋她喜欢的小吃。 可是那天天公不作美,突然下了暴雨,四五月份的季节,温度还不是很高,苏菏有些懊恼,又担心孔洛死心眼非要去找他。 于是苏菏端着蛋糕,在孔洛家后门等她。 可是在前往孔洛家的半路上,苏菏就看见了她站在暴雨中纹丝不动。 苏菏赶紧把伞撑过去,怕她被淋湿了着凉,但是孔洛一巴掌拍掉了他的伞,抬起头看他,一张脸冷得可怕。 苏菏对孔洛当时和他说的话记得不太清晰了,也许人类的大脑会自动屏蔽一些让自己觉得痛苦的回忆,但是他在暴雨中大致听懂了孔洛的意思。 她说她不喜欢苏菏,和他在一起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说以他的身份根本配不上自己。 她说她现在想明白了,觉得和苏菏在一起只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 她让苏菏现在就从她眼前消失,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别再来烦她了。 蛋糕和小吃全都掉在了地上,苏菏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般的极寒,他十分不解,求她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上午电话里,孔洛还为自己的生日在欢欣鼓舞,明明前一天,两人还在月光下久久地拥抱,不愿意放开手。 孔洛抬头看着他,转头准备离开,眼神中的冰冷让他觉得害怕,但是苏菏不甘心地拉住了她的手。 他还记得孔洛狠狠的撩了的那句话: “就算你跪下求我……” 第47章 跪下 苏菏给她跪下了。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他也不等孔洛说完,甚至没听清前面她到底说了啥,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想求着让孔洛留下来。 他无法接受这样仓促的分手,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姑娘离开,他已经记不清认识她之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了,好像很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她来了,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了光,但是她又要无情的离开,将他一个人扔在这个漆黑的雨夜。 孔洛听见了他膝盖落地的声音,但是没有回头,她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苏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最后还是甩开了自己的手,身影消失在了雨中,被黑暗吞噬。 苏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暴雨已经将他淋湿,视线逐渐看不清了,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孔洛走了,走得果断决绝,毫不留情。 他曾经还幻想过,等孔洛成年,到了适婚的年龄后,就和苏凌峙商量去找孔洛的奶奶提亲,求老人同意自己和孔洛结婚…… 可是,孔洛的绝情来得太过突然,让苏菏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跪了多久,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雨也渐渐小了,苏凌峙来接他了。 老爷子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言不发地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已经订好了明天去新西兰的机票,他们要离开这片土地,不会再回来。 苏菏同意了。 在去往异国他乡的飞机上,苏凌峙问他是不是恨孔洛,苏菏不想提起这个名字,敷衍着老人,苏凌峙叹着气,安慰着他。 当时爷爷说什么来着? “小菏,人生是会面临无数选择的,有时候选择权并不在自己手里,所以万事不能顺意,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孔洛是个好姑娘,小菏,你不要恨她。” 恨她?怎么可能……别说恨了,他甚至没办法怪她…… 苏菏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她。 他被迪恩和鲍比嘲笑过,有一段时间天天沉迷酒精来尝试过忘掉她。 他甚至想过再谈一次恋爱,好借此来淡化自己对孔洛的感情,但是当对方和他表白的时候,他还是拒绝了。 苏菏忘不了她。 十年了,他从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来的不去想,想不明白的事情,怎么努力都没用,他只能在心里给自己垒起高墙,将所有的思念赶进墙内。 但是在十年后的机场,那道脆弱的墙在他见到孔洛的第一眼后,就崩溃瓦解到一干二净。 “……苏菏,我在和你说话呢!”孔洛捏着苏菏的脸,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居然不认真听我讲话!想什么呢?!” “啊……”苏菏回过神来,看着孔洛的脸发呆,“我走神了……” “想啥呢,想你那忘不掉的前女友?” 苏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是逗你的,我在想你啊,女朋友。” “我就坐在你面前,有啥好想的?”孔洛不满的瞪着他。 她说的有道理,苏菏耸了耸肩,当年的事情早就是过眼云烟,多想也是无益,现在孔洛正乖乖地坐在自己怀里,她还说她喜欢自己…… 仿佛是老天要再给苏菏一个机会,又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光芒。 面前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终于回来了,她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你刚刚说什么?”苏菏将这些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对着孔洛问道。 “我说……”孔洛气鼓鼓的,“你不是买手机去了嘛?” 她朝苏菏摊着手,像是小孩在讨糖吃一样,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的呢?”。 苏菏乐得看她这样,出声逗着她:“叫我一声好听的,就给你。” “……苏菏?”孔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苏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试探着说。 “换一个称呼。” “……”孔洛恍然大悟,知道了他就是在使坏,但是手机事大,还是先妥协一下,“……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很是陌生,喊出来尤其拗口,所以,这一声孔洛喊得不情不愿,连脸都红了,她觉得有些尴尬。 都二十七岁的人了,干嘛像一个刚谈恋爱的初中生一样,还会害羞了呢。 苏菏咧嘴笑了,其实他等的是其他称呼,比如“老公”什么的,但是孔洛的脸皮一如既往的薄,继续逗她,她可能会和自己急眼,所以这个称呼再往后面移一会吧。 男朋友已经够好了,老公嘛,迟早的事。 苏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全新手机,递给孔洛,他买了电话卡,激活了手机,安装上了几个常用软件。 他做事一向细心,尤其是面对孔洛的时候,他尽量努力做到让她满意。 拿到新手机,孔洛是十分开心的,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是最新款的型号,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蓝色,苏菏昨晚的问题不是白问的嘛。 只是之前手机里存了的东西都没了,孔洛倒也不在意,也没啥重要的信息,她点开通讯录,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电话,就是苏菏。 “你动作很快嘛,男朋友。”第二次这样叫他,似乎顺口了很多,孔洛想了想怎么感谢他,似乎现在说谢谢显得有些太生分了,最后灵机一动,转头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感谢收到了。”苏菏将脸向她脖颈处拱了拱,逗得孔洛咯咯直笑。 就在两人腻腻歪歪的时候,木屋那边,一个人在喊着苏菏:“少爷!少爷我们到啦!” 孔洛闻声望过去,是王齐远和他老婆,王齐远和他老婆手里还各拎着两个大袋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咦?”孔洛一跃而起,对着王齐远他们的方向小跑过去,“老王!大姐!你们怎么来啦!” “你不是喜欢吃老王他们家的菜吗?我给他们打了电话,让他们送了晚餐过来。”跟在她身后的苏菏解释道,“麻烦你们了,这么远还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难得能帮少爷点忙。”王齐远笑嘻嘻的。 “进来吧,把东西放餐厅就好。”苏菏打开门,接过王齐远老婆手里的袋子,他在前面带路,邀请夫妻俩进屋。 孔洛和王齐远老婆走在后面,这大姐眼神在孔洛身上打量了一圈,用四川话调侃道:“哟,丫头,气色很好嘛!” “啊?”孔洛没听明白。 “嘿,我说过的嘛,咱们少爷就是靠谱啊,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她刻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孔洛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起了锁骨上的吻痕,但是现在去遮已经来不及了。 孔洛撂下一句“等我一下”后,冲进卧室,随便找了个外套穿上,满脸通红的走出来。 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有点心虚。 王齐远老婆已经去厨房帮忙了,有些菜放久了不好吃,所以他们准备好了新鲜食材,过来开火现场炒。 孔洛好奇地在旁边转来转去,她不太会下厨,所以找着机会就想偷学一下。 王齐远老婆还时不时的教教她,让她亲自动手去翻一下锅里的食材,孔洛兴致大涨,得意地看着苏菏,像是在炫耀自己也会做饭一样。 苏菏对着她微笑点头,眼前的画面太过于温馨美好。 亲切随和的王齐远夫妻俩在厨房忙前忙后,自己的姑娘也在马不停蹄的帮忙,自己在一旁准备碗筷。 如果换一个人的视角来看,这就像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为一顿团圆的晚饭作准备。 美好到苏菏不愿意发出声音来打碎这个画面。 第48章 梅花锁 因为木屋有些小,坐不下几人,苏菏翻出了一张折叠桌,在屋后的沙滩上铺好桌子,王齐远夫妻俩禁不住孔洛的热情挽留,也不太好意思的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晚餐十分丰盛,全都是孔洛最爱的川菜,水煮牛肉、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满满一桌美食让孔洛都要欢呼起来了。 王齐远看着那些全是红油的菜品有些担忧地问苏菏:“少爷,您能吃辣吗?” “没问题。”苏菏答道,怎么说他也是在四川长大的,“老王你叫我苏菏就行了,也别用尊称了,算年纪你还是我长辈。” “那就……叫你小菏总吧!”直接称呼全名让王齐远开不了口,他想了想找了个折中的称呼。 这样叫也行,总比叫少爷来得好,苏菏不再纠结,招呼着大家落座。 因为有了王齐远夫妻俩的加入,这一顿晚饭既热闹又温馨,苏菏和王齐远在聊一些公事,其中不乏熊猫馆的日常管理,如何照顾熊猫的日常起居…… 王齐远的话题一旦说到天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牧牧和小英,就热情异常,他绘声绘色地和苏菏讲那两个小家伙多么爱吃自己做的竹子蛋糕。 苏菏微笑认真听着,偶尔打断他一下,问其中的细节。 孔洛这一边则和王齐远的老婆聊起了一些女性之间的闺房话题,孔洛一会儿被她逗得大笑,一会儿又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苏菏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下,大致听见了中年女人在告诉孔洛,他们以后结婚生孩子需要准备些什么之类的话题,差点被杯子里的水呛到。 饶是他的厚脸皮,也不禁有些发烫了。 等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王齐远两口子主动起身帮忙收拾碗筷,等王齐远老婆洗完了碗,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眼瞥到了客厅茶几上的那个梅花锁。 “咦?丫头,你们喜欢玩这个啊?”她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梅花锁,细细端详了起来。 “额,别人送的……”孔洛敷衍过去,“姐你知道怎么解这个锁?” “应该没问题,我儿子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些东西了,家里买了好多这些鲁班锁具,他玩得闭着眼睛都能解开,我跟着他也学了学,挺有意思的。” “那试试能不能解开这个?”孔洛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一脸期待地看着。 “丫头,你这个梅花锁有些不一样啊……” 王齐远老婆把那个梅花锁捧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看,不同于自己儿子小时候玩的木头材质。 手里的梅花锁是青铜铸造的,锁身上微弱的古铜光泽透过面前的那一层氧化形成的青色铜锈散发出来。 “丫头你看,一般的梅花锁是用九个部分拼接成的,其中有一块是‘钥匙’,只要找到了‘钥匙’,其他就会迎刃而解,但是你这个,有十八块……” 孔洛从中年女人手里接过锁,仔细打量着,那把锁像一朵盛开的梅花,锁身是圆状的。 每一个柱体都像一片花瓣,而在每一片花瓣上,都精心雕刻着一些展翅高飞的鸟,就算铜锈也掩盖不住。 梅花锁的手感沉甸甸的,锁身上有一些磨损,看上去它经历过漫长的岁月,精致又珍贵。 苏菏也走过来,双手撑在沙发上,从孔洛的头顶俯身下来,看她手中的梅花锁。 “你得转一转每一个花瓣,哪一个可以动的,就是钥匙。”王齐远老婆解释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锈,我转不动它。” 孔洛一一尝试去掰那些花瓣,果然不行,她有些气馁,抬手递给苏菏:“你来试试?” 苏菏接过梅花锁,一瓣一瓣的去试探,其他两人都把期待的眼光放在了他手里,孔洛还跪在了沙发上,眼珠子都要掉到锁里去了。 苏菏觉得有些好笑,他手指一动,抬头看着孔洛,笑意爬上了他的眼睛,然后他手指向下一按,梅花锁的“钥匙”在咔嚓一声中,被他掰向一侧。 “开了!”孔洛一声惊呼,“你怎么做到的?!我刚刚明明那么使劲的去掰了。” “需要巧劲。” 因为苏菏的解锁,那本来已经长满铜锈的缝隙被分开,其中的青铜碎屑哗啦啦的掉下,落在地板上,苏菏走到茶几旁,顺着裂开的锁缝,将那些花瓣一条条的抽了出来,整个梅花锁瞬间变成了一桌子的零件。 随着梅花锁的解体,孔洛知道了为什么这把锁会比普通的梅花锁多出一倍的花瓣了。 一只青铜鸟掉了出来。 那十八片花瓣的梅花锁拼接在一起时,在中间形成了一块空间,刚好用来存放这只小巧的青铜鸟。 那只青铜鸟长相奇特,有四片下垂的尾羽,中间的两片甚至比它的身体还要长,它的翅膀微微扬起,露出浮夸的羽毛。 脑袋很大,眼睛圆润空洞,脖子高高昂起,带着方钉形状的鸟喙,它胸口上雕刻着鱼鳞一样的纹路,头上还有三根像是冠羽的东西。 青铜鸟仰面朝天,似乎想要张开翅膀,飞向广阔的天空。 “这是什么鸟啊?”王齐远的老婆好奇地问,“还能把梅花锁做成藏东西的匣子,我这是第一次见过呢。” 但是孔洛和苏菏都紧紧地盯着那只青铜鸟,没有说话。 “好了,小菏总,天也不早了,我们要先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此时,王齐远收拾完了厨房,走出来打破了沉默。 苏菏回过神,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过了,他也不做多留,点点头,送夫妻俩离开。 孔洛有些依依不舍,挥了半天手,终于送别了中年夫妻,苏菏有些急不可耐地拉着她回到屋子里,继续去研究那个青铜鸟。 谜题套着谜题,让苏菏有些心烦意乱,他盘腿坐在地上,用指甲轻轻刮着青铜鸟上的铜锈,试图看清楚那铜锈下,原本的颜色。 孔洛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只鸟,然后用搜索引擎的识图功能查找了半天。 但是不论是关键字还是识别图像,弹出来的都是三星堆的那几只青铜鸟,什么商代晚期的凤鸟像、立鸟、青铜鸟头、飞鸟…… 它们和现在面前的这只青铜鸟有些相似,但是又在刻纹上不太一样。 “找不到类似的。”孔洛沮丧地说。 “这就是爷爷留下来的那件东西吧……”在苏菏指甲下,那青色的铜锈被刮掉了一点,露出了下面暗金色的古铜。 如果整只鸟都是同一材质做成的话,那它一定是黄铜色的。 “这东西有啥用?”孔洛想不明白,如果说它只是一件古董,那也大可不必为了这个东西就杀人吧?苏凌峙也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直接拿给自己不好吗? “这个鸟头……可以取下来。”在苏菏不断的剐蹭下,青铜鸟脖子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缝隙。 苏菏将它展示给孔洛看,然后像开瓶盖一样向右边一拧,鸟头对准了孔洛的方向,仿佛正在端详着她。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等苏菏取下鸟头,望向那漆黑的鸟腹中时,孔洛急急地问道。 苏菏将鸟脖子朝下,晃了一下,一个泛黄的细小卷轴掉了出来。 “这好像……是一封信。” 第49章 青铜鸟 苏菏捻起那个小卷轴,小心翼翼的解开上面的麻绳,这卷轴纸张十分古旧了,他不敢用劲,动作极其缓慢,似乎快一点,它就会变成掌心里的碎片。 一点点的摊开卷轴的纸张,苏菏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他困惑的把卷轴递到了孔洛面前,那上面全是些他看不懂的文字,有些像韩文、日文和泰文的综合体,像豆芽一样,有一些圈圈点点。 但是也有些类似于象形文字,只是比他所知道的象形文字更加抽象。 孔洛看了一眼,一下愣住了,隔了一会,她问道:“苏菏,你还记得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吗?” “记得,怎么了?” “我和你说过,我在梦里成了另外一个人是吧。”孔洛缓缓地解释道,“但是那个梦的场景不是现代,好像是很古老的事情……我穿着动物皮毛……” 苏菏疑惑地看着她。 “在梦里,我救了一个人的命,他像是一个将军……还是什么角色……反正他用的是剑……”孔洛尝试着用最简单的描述解释一下梦境的内容。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被全族人赶了出去……我无处可去,就连那个人也不见了……” “所以你感觉被抛弃了,才会哭的?”苏菏恍然,但是也不知道她此时说这个梦是为了什么。 “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在梦里,他们用的是一种我没听过的语言,但是我可以听懂。”孔洛指着那张纸条,“这就是他们的文字……” “你……梦到了这种文字?”苏菏大吃一惊。 “我说过嘛,我这个梦太清晰了……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孔洛也很不解,她感觉整个事情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从苏菏将血涂在了熊猫馆的石头雕刻上开始,事情已经变得无法用常理解释了。 显然,苏菏也是这么想的,他一脸严肃地望着孔洛,开口说出了同样困扰在两人心中的疑团:“所以说,这是什么非科学解释的超自然事件?” 在他们心中,苏凌峙突然变得神秘了起来。 “根据爷爷留下的线索,我们拿到了一把会认琴弦的古琴……然后我血祭了那个面具雕像。”苏菏开始梳理他们遇到的事情,“石头就自动分开了,给了我们真正的琴弦,我的伤口还主动愈合了。” “琴弦的材质有可能还是蚩尤坐骑的心脏……”孔洛提醒他,“它在发光。” “装上琴弦后,我们都听见了百鸟朝凤的声音……”苏菏继续说。 “还有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在房间里的畸形杀手。”孔洛补充道。 “最后你还梦到了这种奇怪的文字?” 一切线索都变得诡异起来,苏菏回头看着孔洛,问道:“你看得懂这些文字,那这张纸条上写的什么?” “额……”孔洛接过那张纸,尝试阅读,但是那些文字跃入眼帘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眩晕。 连纸张都像是震动了起来,就像是发着高烧,眼神无法聚焦的时候,还要强迫自己努力的去读一本排版十分混乱的书。 孔洛揉了揉眼睛,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自己眼睛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再将目光放回纸条上时,眩晕感又回来了。 看她皱起了眉头,苏菏有些紧张:“上面说了什么?” “稍等一下,给我纸笔,这玩意儿看起来……有些累……我得集中注意力……” 苏菏顺手扯过旁边的书,翻到空白扉页上,让孔洛先将自己看见的记下来。 孔洛坐在地上,将泛黄古旧的纸条铺平在桌面,然后用手指指着上面的古怪文字,一一解读着。 等了一会,她隽秀的字体便缓缓地出现在了书本上,苏菏探头读着。 “己卯年,甲戌月,破土大忌,未料遇五人掘伴月,故得复归。世事千变兮,未始有极,忽而回人兮,何足控抟?吾等神思飘茫,未识所往,无可见路之所在,止可随遇而安。 今吾匿此鸟,毋使异心者得之,等缘者得琴则取之。 折路。” 折路……这是……爷爷写的? 正在苏菏试着读懂这段话意思的时候,一滴鲜血突然落下,砸在了书上,苏菏猛地回头,看见孔洛眼神迷茫,脸色十分苍白,鼻子里涌出了鲜血。 “洛儿!你流鼻血了!”苏菏有些手忙脚乱的帮孔洛仰起头,给她递上卫生纸,“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头好晕……”孔洛此时感觉脑子昏昏沉沉,整个人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微微摇晃着。 苏菏的身影都变得纷乱不真实,耳旁还回荡着微弱而遥远的声音,身体轻飘飘的,直往下坠。 苏菏扶着她仰在沙发上,拿来毛巾和温水,孔洛的手搭在额头上,眼前隐约出现那个戴着长角的动物面具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孔洛在脑子里对他大喊。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朝着黑暗走去,孔洛急急的想去追他,可是却扑了个空。 “好点了吗?”苏菏单膝跪在地上,贴心的帮她揉着太阳穴,关心地问道。 鼻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孔洛还是不舒服,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四肢像是灌了铅,不想动弹,但是她很想知道刚刚写下了什么,只能和苏菏道:“好些了,刚刚我写了什么呀?” “你不知道?” 孔洛摇摇头:“全神贯注在看纸条,完全没在意写下的是什么东西。” 苏菏拿起那本被当作笔记本的书,将这一段话读给孔洛听,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里面一些词语的含义。 “己卯年……这到底是哪一年?1999年?还是1939年?六十年一甲子……” “如果折路真的是苏爷爷,那应该是1999年吧,1939年……苏爷爷那时候应该还很小呢……”孔洛想着苏凌峙的样子,猜着他的年龄。 “也许,只是我觉得,可能是1939年。”苏菏有些拿不准,“甲戌月是差不多阳历十月的样子。” “所以说,是在1999年,或者1939年10月,某一天黄历说是忌破土,但是还是有五个人去挖了个叫‘伴月’的地方?” 说真的,孔洛不喜欢文言文,她常常腹诽古人说话咬文嚼字,一句话得磨叽半天,还得猜猜其中的含义。 “挖了‘伴月’,才有机会回来?”苏菏继续解读着。 “伴月是哪呀?” 苏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会,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没得到满意的答案。 “只能查到一种天文现象,叫做‘三星伴月’,在《汉书·天文志》里面记载,‘四星若合,是为大汤。其君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是大凶之兆。” “所以说这群人不仅是在忌破土的日子去挖东西,结果还刚好遇到了所谓的大凶‘三星伴月’咯?” “我还是觉得伴月是个地名。”苏菏锲而不舍地翻着各种搜索引擎,“等等……有个地方,叫做三星伴月……堆。” 孔洛也顾不得自己手脚发软了,从沙发上跃起:“你是说三星堆?!” “看来只有这个解释了。”苏菏点头,“这几天身边全是和三星堆有关系的东西,那个面具雕刻……” “金面具。”孔洛赶紧说了那个面具的名字。 “对,金面具。”苏菏继续道,“青铜梅花锁,青铜鸟,还都是些老物件,平日里谁能见到这么多青铜器?” “是啊,好像都和三星堆有关。”孔洛拿起那个青铜鸟头,“你看,这只鸟的冠羽……和三星堆已经出土的青铜鸟几乎一模一样……” 第50章 叠新失联 “三星堆遗址1929年就被一个叫燕道诚的人发现了。”苏菏搜着三星堆的简介,说道,“和己卯年对不上。” “年份不重要,为什么苏爷爷要用这么传统老套的记年方式来写时间呢?”孔洛好奇,“是不是老人家都喜欢这么写年份,我奶奶也是,搞得我每次都要去网上搜一下。” 苏菏不置可否:“先往下看。” “世事千变兮,未始有极,忽而回人兮,何足控抟?这是什么意思……”孔洛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大致就是感叹世态变迁吧。”苏菏懒得在这种抒发情感的语句上浪费时间,直接跳过,“下一句……不知道前路如何,所以选择随遇而安……” 倒是很合苏凌峙的风格。 “今吾匿此鸟,毋使异心者得之,等缘者得琴则取之。”孔洛继续念着,“所以说这只青铜鸟还真是苏爷爷要留给我们的东西,不能让别人拿到的那个?” “给你的。”苏菏纠正她。 “给我干嘛?我是来帮奶奶取东西的呀……”孔洛困惑道,这玩意儿自己拿着也丝毫没有作用吧,一个青铜器?就算送给她,她也只会拿去捐给三星堆博物馆…… 想到奶奶,孔洛突然一惊,这么多天了都没和奶奶联系,她应该会很着急了吧,孔洛赶紧打开手机,想打电话,又发现电话卡早就换掉了,只能点开社交软件,给奶奶发了条消息。 “奶奶,这几日遇到些事情,没有电话,所以没有和家里联系。” “一切都好吧?” “奶奶,苏爷爷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孔洛有些着急,她拨过去一个语音,接通音一直在响,可是对面没有人,直到语音显示了一个“对方手机暂时不在身边”的提示后,自动挂断了。 “也许你奶奶正在忙。”苏菏安抚着她,让她不要心慌。 “我问问奶奶的秘书……”孔洛赶紧在列表里找到那个叫杜衡的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杜秘书,你在忙吗,不忙语音。” 对方没有回消息,但是十多秒过后,杜衡的语音电话打过来了。 “喂。” “杜秘书,你现在在公司还是在我家?”孔洛急吼吼地说。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吗?”因为孔洛生疏的称呼,让对方语气有些不愉快。 “别那么多废话了,我奶奶在吗?”孔洛根本不搭理他。 “叠总啊,她前几天说要出去办事,没在。”杜衡想了想说,“我也有几天联系不上她了,还要找她签文件……” “她去哪了?什么时候走的?” “我看看啊……你到了新西兰的第二天吧。”杜衡那边传来哗哗的纸张的声音,显然是他在翻找着叠新的日程,“她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没说去哪。” 孔洛急得要哭出来了,也不怪她这么慌张,刚刚才面对了一场凶杀案,结果转头就得知自己的家人也失去了联系,慌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奶奶找的东西,好像就是杀害苏凌峙凶手在找的那个。 “你现在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啊!”孔洛声音带上了哭腔。 “你觉得我没打吗?”杜衡有些无奈,“她手机关机了。” “那我明天回国!”也由不得孔洛犹豫了,当即她就做了这个决定,回去看看,无论如何图个安心。 “要我给你买机票吗?”杜衡问道。 孔洛看向苏菏,苏菏轻轻地摇了摇头,孔洛下意识地说:“不……不用,我自己会买,就这样吧,再见。” 她不等杜衡还想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孔洛有些不解的问苏菏:“为什么不用他帮忙订机票?” “不要被人知道你的行踪。”苏菏说道,“青铜鸟现在在你身上,你奶奶又失联,我觉得和青铜鸟可能有些关系,如果对方已经追到了你奶奶那边,且知道了你确切的飞机航班,我担心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孔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些手足无措。 苏菏抱了抱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急,我来安排。” 接着,苏菏打了好几个电话。 先是打给迪恩,告诉他自己和孔洛明天要回中国,让迪恩想办法帮忙处理一下程序上的事情。 苏凌峙的案子还没有结束调查,他们其实是不可以离开新西兰的,更何况苏凌峙的遗体现在还在法医鉴定处,但是孔洛的事情比较急,也没时间等警察慢慢调查了,而苏凌峙……等事情水落石出后才能领他回家安葬。 迪恩千百个不乐意,在电话那头吼着苏菏,声音大得隔了半个房间的孔洛都能听见,他大致说着什么不合规定、这可是凶杀案、任何案件有关的人都不能离开之类的话,苏菏没什么耐心听他继续叨叨,直接说了句“拜托你了”就挂断了。 接着他打开一个加密软件,又打电话给了一个人,这一次他说话用了很多孔洛听不懂的描述,但是孔洛大致猜到了他是让对方帮自己和孔洛做两份假的身份证明,要有护照、签证等一堆东西。 孔洛听得目瞪口呆,对方听了也没说什么,给苏菏报了个价格,苏菏思考了几秒钟便答应了,电话挂断前,苏菏要求对方明天早上七点前必须将做好的证件,自己会亲自去取。 “假身份?!”孔洛在他挂掉电话前,一脸惊慌地问,“要是被发现了,我们真的就死定了……” “相信我……”苏菏抬眼看她,脸上挂着势在必行的凌厉,他把自己和孔洛的照片发给对方,“我会将事情安排妥当的。” 简单的话语似乎是有魔力,孔洛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苏菏再次拨通电话。 这次打给了弗兰克,苏菏告诉他,明天早上他会把古琴送到弗兰克那里去,让他继续依照着苏凌峙的嘱托保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交给任何人,除非自己找他要,到时候不论是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弗兰克都必须亲自将古琴送到。 电话那头的弗兰克有些烦躁,直到苏菏承诺以后所有需要他帮忙的手续费都变成现在的三倍,且但凡需要让他出门去的费用自己全包后,那老头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古琴太大了,不方便携带,我们就不带在身上了,爷爷选了弗兰克不是没有理由的,他那里相对较为安全。”苏菏解释道。 “那琴弦呢?”孔洛问。 苏菏沉思了片刻:“拆下来,放回玉匣里,我们带走。” 最后一个电话,苏菏打给了在航空公司工作的朋友,让他给自己预留两张明天从奥克兰飞往四川的机票,明天上午会给他身份证件,要选一个私密性强的头等座,旁边不能有其他人。 对方显然是已经很多次帮苏菏这种忙了,也就满不在意的答应下来,承诺会稍晚一点就给他发来机票信息。 挂断电话,苏菏松了口气,坐回孔洛身边。 果然,只要有钱,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苏菏,你……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孔洛听完了他打电话的全程,犹豫不决的问道。 “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早就被卷进来了……”苏菏摸着她的头发,“我不是答应了你的吗?不论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更何况是现在……” “谢谢你……”孔洛把头靠在苏菏肩上,小小声地说。 第51章 三星堆与山海经的秘密 一夜无眠。 苏菏和孔洛两人都睡不着觉,苏菏拿来电脑,在查找一些相关资料,比如说没有膝盖的人如何走路、青铜鸟的寓意和象征、三星堆的发掘历史……搜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没什么用,有人说,没有膝盖骨的人是可以走路的,只是不能跑步。 苏菏暗自心想,那是他们没见过那凶手的膝盖长什么样吧…… 就只有一个论坛里的一篇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苏菏叫来孔洛一起看,那帖子名为: 《三星堆与山海经的秘密》 三星堆古遗址位于四川,距今大约有5000年的历史了,是迄今在西南地区发现的范围最大、延续时间最长、文化内涵最丰富的古国文化遗址。 三星堆遗迹自1929年被发现,近几十年的不断挖掘,出土了无数诡谲奇特的文物,其中不仅包括高2.62米的青铜大立人、宽1.38米的青铜面具,还有高达3.95米的青铜神树等,每一件都堪称独一无二的旷世神品。 这个上古遗址的魅力,吸引着无数人为之疯狂,人们在不断探索中,意识到了三星堆与上古奇书《山海经》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座三星堆,半部《山海经》”,有学者还留下如此的说法。 中国古代神话是有着无尽的异想天开与浪漫,《山海经》中所着:“南望幼海,东望榑木,无草木,多风。” 此处的“榑木”便是神树扶桑,扶桑树枝繁叶茂,仿佛能伸向天空一般。神树上居住着十只神鸟,每日,神鸟们会轮流上班,带着太阳飞上天空,给大地带来温暖的生机。 恰好,在三星堆挖掘出的青铜神树,恰好能与《山海经》中的扶桑神树对应,它分为三层,每层三个树枝,每一根树枝上,都站着一只神气活现的青铜鸟。神树的底部是一条蜿蜒而下的龙,它有着三个骄傲仰天的犄角,锋利如刀的羽毛。 《山海经》中,华夏三祖之一的黄帝坐骑,便是一条有羽毛的应龙,它陪伴黄帝征战天下,统一华夏,最后落在了华夏大地的南方。 几千年前,在三星堆曾经的文明中,们是否供奉着扶桑神树,对着那高昂着头颅的神鸟和应龙呼唤着黄帝的到来呢? 说到此处,其实三星堆最让人不解的,便是那个接近三米身高的青铜立人,它怪异的手上应该是握着什么东西,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件物品却消失不见。 青铜立人长袍上刻着五条龙,下摆有一圈鸟,整个雕刻十分精美,却立在一个光秃秃的土台子上。 在《山海经》中,也记录了这样一段:“轩辕之丘,无草木。” 轩辕之丘便是黄帝所在之处,华夏文明自此开始,而此地,正是一个四四方方没有一草一木的台子。 《韩非子》中也有记载:“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 黄帝在战胜了蚩尤,统一华夏之后,便开始了巡游天下,他驾着象车,毕方鸟在前方为他引路,身旁有六条蛟龙与他相伴。 以此可以大致得之,那个青铜立人都基本符合华夏始祖黄帝的一切描述,他或许手里握着的便是一条龙,加上长袍上的五条,恰巧就是“六龙为伴”。 黄帝在打败蚩尤之后,斩下了他的头颅,昭告天下,故还能在长袍上找到一张怒目圆睁的脸…… 看到这里,孔洛已经十分惊讶了,三星堆她是去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请过讲解员,比起奶奶会在那颗扶桑神树下矗立极其漫长的时间,她只会感叹古人手艺的巧夺天工。 没想到三星堆还和《山海经》这本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爷爷不是留了一本《山海经》给你吗?”苏菏提醒她。 对哦,孔洛想起了那本旧到快要散架的书,赶紧拿过来,去找这篇帖子里对应的内容。 “你看啊,第四卷《东山经》里讲了榑木,《海外东经》也写了,‘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但是,苏爷爷在旁边写了个备注……” “什么?” “‘在日本’……”孔洛瞪着眼睛,“他还画了个简易地图。” 苏菏看了看孔洛递过来的书,皱着眉:“爷爷每年都要去一趟日本。” “那你去过吗?”孔洛好奇。 “当然。”苏菏回道,“你要想去,回头我带你去玩。” 孔洛开心地点点头,继续把自己埋进书里。 “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从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妖,雨止,遂杀蚩尤。” 那种头疼的感觉又来了,苏菏揉了揉太阳穴,听着孔洛继续读:“苏爷爷在旁边写了好多……我认认啊,字有些小……涿鹿一战,黄帝部下以蚩尤妻要挟,大败鬼王,取王魂魄、头颅、心脏,分未知之地封印,蚩尤族人未可寻得。鬼王部下八大部族均被封印,人祭天地……” 孔洛露出了有些恶心的表情:“黄帝不是明君吗?也要献祭活人啊……” “商朝结束之前,祭天的方式就是献祭人牲,规模取决于人牲的数量吧……”苏菏说道,“原来看《封神演义》的时候说过,西周武王北伐殷商胜利后,才废除了从原始社会遗留至商朝盛行的人祭文化,黄帝那个时候,如果用俘虏来做献祭,也不足为奇。” “蚩尤的妻子是谁啊?”孔洛接收了苏菏带来的全新知识点,她兴趣盎然的不停翻着书,尝试找到蚩尤妻子的描述,但是只看到黄帝妻子叫做嫘祖,却没有任何一句话写了蚩尤之妻。 苏菏则是继续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蚩尤妻子”的关键字,弹出来了一堆信息。 “在各地的神话传说里面……蚩尤的妻子好像是不同的人……”苏菏一边搜着网上的信息,一边心中突然闪过让人不解的……不痛快。 “《逸周书尝麦》里面说他的妻子叫要离,襄阳当地传说蚩尤老婆叫玉姬,出生在峪山镇玉山上,是炎帝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有人说她叫春姬,蚩尤没有战死,和她一起在大山中终老……” 孔洛把脸探到他面前:“真不愧是蚩尤鬼王啊,每个地方都有个老婆?” “瞎说什么呢?”苏菏看着那些描述,有些不爽,下意识地反驳道。 “古代不都是三妻四妾嘛,蚩尤作为一个王,能娶好几个老婆也不奇怪呀。”孔洛翻着白眼,幻想着一个穿着兽皮、五大三粗的原始壮汉,怀里抱着好几个美女,一边大笑,一边亲亲抱抱的场景。 像是上古之时的纣王,不过是野人版的……孔洛赶紧把这个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太可怕了。 苏菏愤愤,一把揽过孔洛,把她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不再让她乱七八糟的天马行空,孔洛被他憋得难受,伸手去掐他的腰,但是半天没掐动,气得孔洛嗷嗷叫起来。 “如果说蚩尤真的有结婚娶妻,神话中不可能不写的,尤其是《山海经》,那书里连黄帝的曾曾曾孙都写了……好像就是大禹。”苏菏想了想说道。 “那为什么蚩尤会有后人?” “他有八十一个兄弟……”苏菏无奈,“血脉总会传承下去吧。” 第52章 美式餐吧 为了三星堆、《山海经》、黄帝蚩尤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神话故事,苏菏和孔洛讨论到了快天亮,最后孔洛实在是困了,躺在苏菏腿上打起了盹。 差不多快六点的时候,苏菏轻轻推了推她:“洛儿,我要去取证件了,我抱你到床上睡吧。” 孔洛揉着眼睛,紧紧拽着苏菏的衣角:“不要,我也要去……” “你都困成啥样了。” “别让我一个人在家嘛,我会心慌的。”孔洛趁着自己还没完全醒来,那声音软软糯糯,正适合撒娇。 苏菏叹了口气,他果然禁不住孔洛的这种攻势,我真是太心软了…… 苏菏在心底里吐槽自己,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地扶着孔洛坐起身来。 “先洗漱,我等下在门口等你。” 孔洛撑了个懒腰,她还是很困,但是显然当前能和苏菏一起出门,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她赖床了。 蹲在行李箱前,孔洛选了一会儿衣服,出门的话还是别穿裙子,担心又遇到那种需要狂奔的情况,那还是选方便行动的吧。 最后她套上了一件十分修身的白色t恤,最凉爽的牛仔短裤,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 她在镜子前照了照,将头发扎成了高马尾,还用极快的时间画了个淡妆,遮了遮一夜没睡留下来的黑眼圈。 孔洛满意地打量了自己一圈,很好,青春洋溢嘛。 反正自己很满意,也不知道苏菏怎么想。 她思考了一下,等会拿到身份证件的话,还得有地方放,所以将自己的小挎包背在肩上,心情带着一点紧张地走出门去。 苏菏正站在门外等她。 天亮起不久,阳光温柔不刺眼,苏菏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黑色t恤,黑色工装裤,他倚靠在自己的摩托车上,正抱着双手等着孔洛出来。 当眼前的姑娘笑盈盈地走到自己面前时,苏菏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们都还只是少年的时候,他每次看见孔洛,心头都会涌上的感觉。 “很好看。”这一次,他把赞扬说出了口。 孔洛得意地对他扬了扬下巴,走上去给了苏菏一个拥抱:“我们怎么去……坐摩托吗?” 苏菏点点头,递给她一个头盔。 “你驾照不是被扣了吗?” “摩托车的没有。”苏菏狡黠一笑。 “还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你啊!”孔洛在苏菏的帮助下戴上头盔,见他坐上车,拍了拍后座,也好奇的跨了上去。 她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奶奶说这玩意儿是肉包铁,坐车撞了是铁卷肉饼,这玩意儿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肉夹馍”了。 肉在外面的那种…… “抓紧啊。”苏菏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侧头提醒了她一句。 孔洛有些紧张,手指紧紧地拽着苏菏的衣服,苏菏觉得好笑,又加了一句:“抱住我,不抱紧会掉下去的。” “哦……”孔洛小小心心的用手环住苏菏的腰,苏菏也不多说什么,离合、打火、踩档,然后他一拧油门,摩托车嗖的一声,风驰电掣般地冲了出去。 孔洛只觉得自己一个后仰,重心十分不稳,于是赶紧箍住苏菏的腰,恨不得把脸都贴在他背上,真想此时搞一根绳子来把自己捆在他身上,避免苏菏的下一个加速把她甩出去。 感受着背后孔洛的紧张,苏菏背后的神经变得十分敏锐,女孩温软的体温正透过薄薄的t恤传递过来,他那藏在头盔里的脸上爬满了笑意。 刚刚那猛的加速是他故意的,目的就是让她能紧紧抱住自己,不过千万别被孔洛知道,不然她又要耍赖了。 四周风呼呼的刮着,因为戴了头盔,孔洛能看清楚周边的一切,和坐车的感觉不同,在摩托车上,有一种要起飞的自由。 海风吹着,有些腥腻的凉爽,陆地与海滩接洽的地方,一路都长满了密簇的野草,在不规则的风中肆意摇摆着。 还有一些她来不及看的小花,因为摩托车开过去而带起来的气流,它们对着两人的方向微微低着头,但是很快又弹起来,继续对着阳光绽放着。 拐过一个弯,路上开始有行人了,一个在清晨散步的老头,差点被风吹走了帽子,他赶紧伸手扣住,孔洛对他招了招手,老头回头看着他们,也挥了挥帽子。 又听见了一栋房子里有小孩子在扯着嗓门大哭,透过窗户,隐约看到孩子的母亲正在哄着他; 隔壁一家的丈夫准备出门,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口亲吻着自己的妻子; 邮件投递员清点着手里的信件,正在打开每一栋房子前的邮箱,把报纸和信塞进去…… 孔洛咯咯笑出声来,她还从来没有这样静下心来感受这些道路两旁的风景,没想到这样,还别有一番风情。 “乐啥呢?”听到了孔洛的笑声,苏菏好奇地问着。 “没事啦!”怕苏菏听不见,孔洛大着嗓门说道,“你好好开车!” 车有车的方便,摩托有摩托的风景,孔洛只希望他们俩能继续在这条路上开下去,不要停下来。 苏菏左拐右拐,在七点整的时候,把摩托车停在了一个汽车旅馆的旁边,他带着孔洛走进旅馆对面的一家咖啡厅,服务员十分热络的递上了菜单。 孔洛好奇地东张西望,这是一家非常美式的咖啡餐吧,和电影里看到的几乎一样,早起的人们坐满了整个餐厅,透过出餐口,里面的厨师正忙碌着。 长长的金属柜台,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浆、蕃茄酱和黄芥末罐子,玻璃橱窗内是各式蛋糕和派,应该是才烤出来不久,甜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先生,要点些什么?”服务员是个金发的小姑娘,她举着手里的便签本,眨着眼睛盯着苏菏,目不转睛。 孔洛有些不爽她直勾勾的目光,赶紧往苏菏身边贴了贴,顺手搭上了他的胳膊,她要“宣誓主权”。 小姑娘脸上挂上了尴尬,苏菏憋着笑:“两份‘今日特色’,两杯美式,加冰。” 等那个服务员逃一样的离开,苏菏歪头笑话孔洛:“女朋友,这么就吃醋了?” “谁让你长得这么招蜂引蝶的……”孔洛不满地嘀咕。 “放心吧,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苏菏吻了吻她的头顶,以示安慰。 很快,苏菏点的早餐端上了桌,原来“今日特色”是两块特色熏肉,加上煎蛋和烤面包片,孔洛心里装着事,不怎么想吃,苏菏倒是很轻松地开始动起了刀叉。 他很惊讶于孔洛居然拒绝了美食,抬眉看着她:“怎么不吃,不喜欢吗?” “你……你还吃得下啊,你约的人不是七点吗?”孔洛压低了声音,她的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苏菏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秘微笑,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解决完了自己的早饭,然后招手喊了服务员。 “需要什么吗,先生?”那个金发小姑娘见苏菏在招呼自己,有些兴奋的冲了过来。 “你们经理在吗?”苏菏用纸巾擦着手,问这一句的时候,眼皮都没有抬。 “……先生,你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听见苏菏要找经理,那个小姑娘脸上抹上了一丝惊慌,“你不满意的话……” “我女朋友说你们的早饭不合她胃口,想和经理聊聊。”苏菏指着孔洛面前满满当当的盘子,直接把锅甩给了她,“与你无关,你把经理喊来。” 孔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第53章 黑客 面对快要急哭了的服务员和惊讶到极限的孔洛,苏菏还是不动声色,一定要见到餐厅经理。 最后,在苏菏的坚持下,无奈的服务员只好进了后台,为苏菏这个无理的要求叫出了她的上司。 一个带着眼镜的小个子男人从后面的准备室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他穿着餐厅的工作服,有点胖,跑动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抖动。 “你干嘛啊,不要为难别人啊。”孔洛拽了拽苏菏的袖子,低声提醒他。 苏菏没有说话,装模作样的端起咖啡喝着,等着那个经理停在了自己的桌前。 “你就是经理吧,坐下说。”苏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这……”经理犹豫了下,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顾客,没人关注他们这里的情况,于是搓搓手坐了下来,动作十分局促。 苏菏身体向前探,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撑着下巴,一只手留在桌下,他盯着经理的眼睛,面色平静如水,他说道:“今天的特色菜准备了多少份?” “两份啊,先生。”那个经理盯着苏菏,倒是很认真地答道,“你刚刚不就是这样点的吗?” “熟了吗?” “本店做出来的食物绝对是最新鲜、口感最佳的,这一点先生你放心吧。” “用料一如既往?” “绝对一如既往,就算先生你叫执法人员来我们店查,都不会有任何食品安全问题。” 听见经理这么回答,苏菏露出满意地表情,他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点了点头:“小费还是往常那样付给你?” “都可以的,先生,你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嘛。”经理笑了起来,他那胖胖的脸上,五官都因为这个笑容皱到了一起。 孔洛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在说什么?这是自己听过的语言吗?英语还是什么奇怪的暗号?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又不敢打断两人的时候,苏菏目光还是直视着经理没有移开,但是他在桌下的那只手结过了一个塑料袋,塞在了孔洛大腿下。 孔洛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炸,大脑疯狂转动,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这不就是苏菏头一晚上找人做出来的假身份证明吗?! 一瞬间,她紧张了起来,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兴奋有些紧绷,苏菏没有看向她,却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于是在桌下轻捏了下她的手。 孔洛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同时,也要保证自己身体移动弧度不大,她将那个塑料袋偷偷藏进了小挎包里。 她在这时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高兴,果然出门带挎包的决定是非常无比十分正确的…… 揣好了小塑料袋,孔洛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经理刚好站起身,对着两人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走向收银台,给服务员交代了一句“这桌今天免单”,最后给苏菏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回到了他的准备室。 解决完事情的苏菏撑着桌子,回头看着孔洛,脸上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微笑:“还吃吗,不吃我们先走?” 孔洛哪还有胃口吃早饭啊,她把盘子一推,拿起咖啡杯大喝了一口,然后忙不迭的点头,赶紧走吧,心里揣着鬼的人,哪有心思坐在这里慢慢吃饭呢? 苏菏牵着她离开餐厅,路上还和那个金发服务员打了声招呼。 他们走到摩托车旁,苏菏还是一句话也没有提刚刚拿到的东西,而是指了指摩托车后面的小箱子:“去一趟弗兰克那边,我们把古琴送过去,然后回去收拾行李。” 孔洛赶紧点点头,苏菏做事行云流水,一点破绽都没有,真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再次坐上摩托车,孔洛没有了之前那么兴奋,她现在很想打开包看看里面的证件长什么样,这个念头在疯狂生长,导致孔洛感觉屁股下长了刺,小挎包变得滚烫。 时间变得漫长,都不知道怎么去打发,周围的风景在孔洛眼中也无趣了起来,她偷偷叹了一口气,却被苏菏发现了。 “怎么叹气了?”苏菏纳闷地歪头问她,以为她是困了,“现在别睡啊,很危险。” 孔洛摇了摇头,想起苏菏看不见,于是又扯着嗓门和苏菏说:“我不困,我现在只是有些着急啊!” 急什么?苏菏一想,就知道她在急什么了,忍不住笑着说:“回家再看啊,忍一忍。” 好不容易到了弗兰克的家门口,苏菏上前去敲了好半天,老头才磨磨唧唧的出来,他显然还没睡醒,揉着乱糟糟的头发,隔着台阶,孔洛都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东西呢?”弗兰克打着哈欠,极其不耐烦地朝苏菏伸出手。 苏菏递过去一个用绒布包好的方形物品,孔洛知道那是叠好的古琴,苏菏叮嘱着弗兰克:“放回老地方,保证它的安全。” 弗兰克不屑地看了看苏菏:“那地方都被你们发现了,说明不行,我会换个地方的,让你小子都找不到。” 苏菏点点头,管他藏在哪,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 等两人折腾了大半个奥克兰市区,终于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了,孔洛冲进屋子,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挎包扔在沙发上,将里面的塑料袋掏了出来。 面前的两本护照被孔洛翻来翻去地看个不停,她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真实护照,对比来看,细节上都没有任何差别。 “虽然我知道这个是违法犯罪行为,但是……这也太像了吧?” “不仅长得一样,系统里面都处理好了的。”苏菏一边走来走去收拾行李,一边和孔洛说着。 “那个经理做的?你从哪找来的人才?” “他弟弟做的,两兄弟之前是个黑客,他们俩就是在北美搞假身份,惹了不该惹的人,于是给自己做了一套,逃到新西兰来的。”苏菏简单解释着。 “后来他们黑进了公司的系统,被我发现了,所以他们现在在给我做事,那家餐厅是我给他们开的,用来作身份掩护。” “你还懂黑客?” 苏菏摇摇头:“碰巧罢了,术业有专攻,我可没那能耐。” “真的查不出来吗?”孔洛还是有些忐忑。 “放心吧,不是第一次了。”苏菏笑她,“赶紧去收拾行李,机票信息已经发过来了,一点钟出发。” 孔洛有些依依不舍地把两本护照递给苏菏,转头回了卧室,她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然后她回头提醒苏菏:“国内现在是冬天哦,记得带厚衣服。” 苏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其实孔洛不清楚的,是苏菏现在有些忐忑的情绪。 苏菏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十年了,十年前,他带着伤透了的心离开了。 所以每每一说到那里,自己就像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样开始逃避,当年苏凌峙也和他说了再也不会回去,他一直觉得在自己的余生,再也不会踏上那片土地。 可是,怎么会就如此匆忙,毫无征兆的要回到“故土”呢? 只是目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菏只能不断安慰着自己:就算是为了孔洛,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回去的,去面对她的长辈,面对她的生活。 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苏菏心想。 第54章 飞机上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苏菏全程都像个没事人一样,孔洛却觉得路上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盯着自己,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 甚至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一只脚,苏菏觉得有些好笑,孔洛只是回他一个白眼。 两人到机场的时候,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已经在出入口等着他们了,他殷勤的亲自送上了登机牌,帮孔洛拉箱子,在前面放低姿态给两人引路。 那人的模样又吸引来不少目光,其中很多都带着一些对特权人士的不满,搞得孔洛更加心慌了。 在过海关检查证件的时候,孔洛的心跳仿佛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回头看了看苏菏。 苏菏还给她一个鼓励的眼光,孔洛无奈,也只能将手里那本发烫的护照递给了海关工作人员。 对方接过孔洛护照后,在电脑上扫描了一下,然后反复盯了好几遍显示器里的照片和孔洛本人,此时孔洛正在心中数着秒。 “一……二……三……” 这一次不是度秒如年了,每一秒钟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孔洛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已经风干成了一具木乃伊,而且被做成了雕像,放在机场,提醒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要妄图用假的身份证明过关。 “好了,下一个。” 一声轻唤把她从无头无脑的幻想中叫醒,工作人员招招手让她进去接受安检,孔洛愣了一下,拔腿就走。 “女士,你的护照。”工作人员友好地提醒她。 接过护照,孔洛觉得它没有刚刚烫手了,她的心跳还是很快,暂时没有平复下来,但是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她匆匆的过了安检,站在外面等着苏菏。 那个给他们带路的中年男人和安检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几人简单检查了下苏菏的行李,也放他过去。 苏菏对他们点头致谢,走到孔洛旁,伸手揽住孔洛肩膀:“这么紧张干嘛?” “能不紧张吗?”孔洛小小声,生怕对话被旁人听了去,“我们现在搞得像逃犯一样。” “跨洋作案吗?”苏菏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声?!”孔洛不满的对着他的胸口捶了一拳。 苏菏订的头等舱机票比孔洛想象的更加夸张,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头等舱,而是一个在上层甲板的套房。 有沙发躺椅、电视、独立洗手间,甚至还有一张床,可以躺下休息。 被空姐带到套房里,孔洛着实没想到飞机上也会有这样的套房存在,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菏则是熟络地给了空姐一笔小费,打发走了她,然后到那张沙发躺椅上大剌剌地坐下,盯着孔洛。 “套房?!” “说好了帮忙安排不会被别人打扰的地方,人家肯定会做到的。”苏菏说。 孔洛诧异:“我还不知道飞机上能有套房?” “一般国际航班的大型客机才会有,国内短途很少见。”苏菏漫不经心地拿起手边的册子,那是航班上点餐用的菜单,“吃点什么吗?你早上基本都没吃东西。” “你看着点吧……”孔洛没啥心思去关注吃的,她坐在床上,试了试,居然比想象中的柔软多了。 一会之后,脚下的飞机颤动起来,要起飞了,孔洛还是坐在床边,有些愣愣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他们的角度能看见机翼投下的阴影,仿佛映照着孔洛内心的不安和忐忑。 身体向后仰了一下,飞机从地面升起,孔洛的手抓住了床单,指尖微微颤抖着,眼神游离。 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和不明朗的未来在脑海中来回循环,或许是因为奶奶的安危,或许是为自己的经历而感叹,或许也是因为这好几天来自己太累了,还或许是对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带着一丝丝的期待…… 孔洛那一系列的复杂情感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中涌动。 苏菏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等飞机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爬速渐渐平缓了后,他走到孔洛身边蹲下,帮她脱下了鞋:“洛儿,睡一会吧,我们还要飞十多个小时。” ————————— 孔洛躺在苏菏的臂弯中,迷迷糊糊中又做了个梦。 这是上次那个诡异的梦的延续,可是,这一次孔洛看得不是很清晰,梦里她反复揉着眼睛,发现视线非常不清晰的不是孔洛,而是梦里的这具身体。 孔洛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连看剧都不让自己看清楚了,一边坐在山巅上喂着身边的小鸟。 她现在眼前是一片暗灰色,唯有靠近自己的生命体会带着一丝的光,让她勉强能看见对方的轮廓,所以她此时正低头看着那群鸟,这具身体的回忆涌进了孔洛的脑海中。 原来,她也不是突然就变成这样目不视物的,她回到山洞后,发现了那个自己救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好像给自己留了信息,但是因为时间过得有些久了,山洞早已被野兽糟蹋得面目全非,他留在地上的字也看不见了。 那人……应该是解了毒,恢复了视力吧,孔洛身体的主人安慰着自己,他一定是伤好了,所以才会离开的…… 这具身体现在无处可去,干脆在山洞里安了家,她打扫了被野兽袭击后的山洞,整理了下勉强能支撑自己生活的物品,在洞口画下了一串符文,那是冬天的时候,那个人教她画来驱赶野兽的。 她一个人在山洞里生活,从春天到了夏天,再到秋天,好像又过去了好几个春夏秋冬,她已经不记得时间了,只是发现自己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 一开始只是看东西的时候,双眼无法聚焦般朦胧,到后面看那些小鸟或者小兽似乎在发着微弱的光。 直到最后,所有正常的视野消失,她的视线变成了浓雾般的灰色,只有当小动物靠她足够近的时候,她才能看见那一缕光。 与此同时,她身体深处的空洞感,牢牢地徘徊在心尖,让她时常在深夜时分,坐在篝火前莫名其妙的流泪,不停捶打胸口,想要填满那种空虚。 就在她即将对自己的人生彻底绝望,准备喂完身边的小鸟后,就跳下这座山,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山里有人进来了。 好像是猎人? 她不知道,仅仅能听见有人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还有一些武器的清脆撞击声,她被吓坏了,原地爬起来,但是因为看不清脚下,差点掉进悬崖。 耳旁传来呼呼的破风之声,一支骨箭从她身旁掠过,穿过她的衣服,将她牢牢地钉在了石壁上,才没让她掉下悬崖。 孔洛听着疯狂如擂鼓的心跳,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这具身体的,她确实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不轻,只能大口喘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面前的浓雾中,有几个光环在逐渐靠近,孔洛试图去分辨那是什么,最后才发现那应该是几个人…… 很久没见过活人了,孔洛的身体有些紧张,她脑子里疯狂闪过了之前经历的所有事情,她有些害怕遇见其他的人,只要不接触,就不会被抛弃…… “找到她了!就是她!”但是,其中一个光影突然兴奋的对着自己同伴喊了起来,那个人冲到她面前。 孔洛能看清那朦胧的光环变成了人形,可是和其他小兽一样,她也只能看到人型的轮廓,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把她拉起来!”又有人在喊着。 第55章 梦的后续 “喂,你叫什么名字?”那三个人将孔洛从石壁上救下,一个人蹲在她身边问道。 孔洛瑟瑟发抖,摇了摇头,她被族人赶出来的时候,就被剥夺了自己的名字,她现在是一个无名无姓、没有族人庇护的流浪者。 像她这样的人,很难能在这样的世道中存活下来的,所以她现在十分紧张。 眼前是三个人形光圈,一个有些瘦,另外两个应该很壮,他们围着孔洛,似乎是害怕她逃跑了。 “没有名字?”见她摇头,那个瘦的人说道,“那你是从缙云氏的小部落里面被赶出来的吗?就是山下那个?” 孔洛疑惑着点了点头。 “那就是你了。”那人哈哈笑了一声,“我们是公孙轩辕麾下、有熊氏的战士,我们部落的首领得到密报,让我们来此找一个被缙云氏赶出来的女人,看来就是你了。” “找……找我干什么……”很久很久没有和他人说话了,孔洛觉得这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不习惯嗓子里发出震动一样。 “我们只是办事的,首领找你,我们可不知道原因。”那人伸手去拽孔洛,孔洛吓得直往后退,“老实点!别逼我们动粗!” 孔洛还是疯狂地想要挣开那人的手,一来二去,对方不耐烦了,掏出了一个袋子,把她整个人套住,扛在肩上就下了山。 颠簸了很长的路,因为手脚被捆住,孔洛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后面的认命,她不再动弹了。 直到那几个人把她从袋子里倒出来,孔洛觉得自己重重的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眼前的灰色变淡了一些,似乎是在一个很明亮的地方,她听见那个绑走她的人对着前面朗声道:“首领,我们已经找到她了。” 然后是脚步声,有一团光环,比另外的人更亮一些,逐渐走近了孔洛,孔洛听天由命地任凭那个更加明亮一点的光环伸出手,掐住自己的下巴,反复端详着自己的脸,半晌之后才说了一句话:“长得不赖。” 那光环站起来,对着送自己过来的人说:“自己下去领赏吧。” 那三个人欢喜的向自己的首领道谢,等他们都走掉了,那个光环走到另外一个地方,听声音是坐下来了,然后他对孔洛说:“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话。” 孔洛感觉自己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因为看不见东西,所以从起身到向前迈步都十分谨慎,那人疑惑的问道:“你看不见?” 孔洛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她听见那人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些得意:“很好,你知道我是谁吗?” 孔洛又摇了摇头。 “我是有熊氏的首领,有熊柘,我是公孙轩辕最得力的助手,既然你是缙云氏麾下部落里面的人,那你知道公孙轩辕吧?” 公孙轩辕?孔洛想了想,那是谁? 此时,身体的记忆共享给了她,那是轩辕氏的大统领,他是国君少典之子,自幼便天赋异禀,出生就会说话,三天就会走路,十五岁便接任了有国君之位…… 他是唯一一个有望统一天地的神一般的人物。 孔洛缓缓点了点头。 那道名叫有熊柘的光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是天生盲女吗?” “不是……”孔洛小声说。 “我看看……”他把手放在孔洛头顶上,一阵酥麻的温热在一瞬间传遍了孔洛的全身,“你缺了……一魂一魄……?” “什么?”孔洛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的三魂七魄不全,少了觉魂和欲魄,难怪你目不视物。”有熊柘拿开了手,“什么时候丢的?” “不知……”孔洛脑海中冒出来了身体的记忆,她的父亲是医师,在这里也被称为巫师,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过她,人有魂魄。 魂有三,魄有七,三魂主灵、觉、生,七魄管喜、怒、哀、惧、爱、恶、欲。 如果有熊柘说的是真的,她缺少了觉魂和欲魄…… 难怪自己失去了视觉,也始终觉得内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接下来,有熊柘问了问她是如何被部族驱逐,孔洛大致讲了事情的缘由,但是她没有说山洞里的那个人…… 潜意识告诉她不能说出来。 有熊柘冷笑一声,他显然对这个部族的规矩嗤之以鼻,他沉默了半晌,开口对孔洛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和蚩尤打仗吧?那个鬼王蚩尤。” 不等孔洛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地继续说:“鬼王残忍、暴虐,他的部族以人肉为食,但凡被鬼王踏过的土地,都是血雨腥风、生灵涂炭……” “你不知道他蹂躏了多少个部落,焚烧了多少个城池……他的手下更是凶残,只会效忠蚩尤,幸亏你没有遇到过蚩尤,不然此时你已经尸骨无存。” 孔洛觉得自己打了个寒颤。 “据说,蚩尤有一把用奇怪的东西做成的剑,他们把它叫什么来着……哦对,‘铜’,铜剑,那把剑可是能生生劈碎人的生魂,让人无法转世的。”有熊柘俯下身,似乎对孔洛的害怕很感兴趣。 “你被部族驱逐出来,现在就算你死了,也只能变成一缕魂魄消散掉,没有部族的庇护,你也不能转世哦,和被蚩尤杀了没什么区别……”他继续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种让孔洛胆寒的话。 “更何况你现在魂魄不齐……” 有熊柘伸手在孔洛脸颊上抚摸了一下,孔洛条件反射只想后退。 “你想不想重新被部落接纳,重新获得庇护?”他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像是要引诱孔洛这具身体的主人上钩。 孔洛犹豫了一瞬间,但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孔洛不理解她的执念,不知道在她心中,或者是说在当时的人们心中,部族一切为大,生在部落的庇护中,死也必须在部族人的祈祷下死去。 不然他们的魂魄只会消散掉,失去重新进入轮回,再世为人的可能。 难怪被部族人赶出来后,她会如此的痛苦。 就算如此,有熊柘说的话,明显是在pua啊! 孔洛在脑子里呐喊着,姑娘,你清醒一点!他绝对没安好心! 可是身体的主人听不见,她心底里升起了希望,一个失去一切,一心求死的人,确实也会被唯一的救命稻草所吸引。 孔洛无法责怪她,只能努力的想看清有熊柘的脸,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惜除了那朦胧的光环,她什么都看不见。 “很好!那你接下来要按照我的安排去做事了!”有熊柘有些骄傲地说。 “我和公孙轩辕情同手足,他的父族与我同族,轩辕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打败蚩尤,还天地一片太平,如果你能按照我的安排来,待蚩尤战败,你便也是这天地的大英雄,你的部族自然也会重新接纳你了!” 果然是pua啊!孔洛如果能发出声音,嗓子都喊哑了。 可惜这具身体却是个让孔洛有些头疼的单纯女孩。 “我要做些什么……”她有些颤抖地问道。 “很简单,我会让战士们带你去往一个部族,那里是我们和蚩尤战争的边境……”见孔洛答应了,有熊柘继续说他的安排。 “哈哈哈,你不用害怕,前方的探子来报,蚩尤最近几年,倒是对女人要网开一面,还会带回去很多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蚩尤或者他的部下,你就要要自己想办法活下来,接近他,满足他。” “你就是我们安排在蚩尤身边的……一根刺。” 第56章 公孙轩辕 飞机在半空中遇到了一个气流对冲,一阵剧烈的颠簸,孔洛从梦中陡然惊醒,她没顾得上苏菏惊讶的表情,从床上跳了起来。 “公孙轩辕是谁?!”她喘着粗气问道。 “公孙轩辕?”苏菏皱了皱眉,完全没回过神来。 “我又做了那个梦!”孔洛急吼吼地说,“我梦到了有熊柘,梦到了公孙轩辕!” “别急……慢慢说。”苏菏给她递上了一瓶水。 孔洛拧开瓶盖,喝上了一小口,迫不及待地和苏菏讲了自己刚刚的梦境,自己丢了一魂一魄,被有熊柘的部下寻到,要被安排去当间谍…… 这一次她描述得十分详细,担心苏菏听不懂,她干脆从上一个梦开始讲起,只要能记住的细节,她都事无巨细的全盘托出,苏菏只觉得,如果不是孔洛做梦梦到的,他会将这些剧情当作一个玄幻小说来听。 “既然说到了蚩尤鬼王,那公孙轩辕应该是……”听完了孔洛的讲述,苏菏知道公孙轩辕是谁了。 “黄帝,就是黄帝!”孔洛也知道了。 “所以说,你梦到了你要去蚩尤身边,帮黄帝当卧底?” “我不确定黄帝是不是知道这个事情,这像是有熊柘自己安排的……”孔洛回忆着有熊柘的语气,“但是他明显要pua我,利用这个纯洁无瑕的小姑娘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给苏菏展示这个“纯洁无瑕的小姑娘”,苏菏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换来孔洛的一个白眼。 “严肃点!”她凶着苏菏,“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梦不是白做的!” 苏菏顺从的点点头,接了她的话茬:“在你的梦里面,有几个信息比较关键,第一,人真的是有三魂七魄,起码是在你梦中世界里,然后你还失去了一魂一魄,其中一魂是主导视觉,所以你失明了。” 孔洛点头表示同意。 “你丢失魂魄的原因可能有三点,第一,在山洞里,那个奇怪的‘面具人’吸走了你血液的同时,吸走了你的魂魄,第二,你在部落为敌人试药的时候,不是反复发烧昏迷吗,可能被某一种毒药害的,第三,你被部族人赶出来的时候,他们为了惩罚你取走了你的魂魄……” 苏菏掰着手指,一一和她梳理着这些细节,孔洛专注地听着。 “但是有熊柘刻意要找你的原因现在还不知道,他一定是得知了背后什么隐情,所以才找到了你……” “他就是在pua我,洗我脑呗。”孔洛不满地瘪嘴道,“也就我这样的小姑娘,这种孤家寡人、孤苦伶仃、魂魄不全、差点自杀……的绝境之人,才会为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答应帮他去做这些事情吧……” 看来她很在意这一点,苏菏暗自想笑,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这么惹她。 孔洛没顾得上苏菏戏谑的表情,还在为了梦中身体的主人愤愤不平,感觉全世界最痛苦的事情都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至亲被杀,被族人抛弃,被人洗脑当枪使,绝望之下都准备跳崖自杀…… 哦对,还有那个奇怪的人,戴着动物头骨面具,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他的脸的人,他就这样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中。 孔洛偷偷看了一眼苏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梦里,自己身体的主人明显是有些喜欢那个人的,这种喜欢虽然是偷藏在心里的,但是孔洛在她身体中,能够全盘接收到,导致此时……她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苏菏一样。 她有些愧疚。 这种感觉一旦袭上心头,就不太好赶走了,孔洛的愧疚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如同野草般疯长,最后长到她觉得过于茂盛了,是时候该剃掉了…… 苏菏正在拿起房间里的对讲电话,准备叫空姐来送一些晚餐,孔洛却突然从他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脸还在他背上蹭了又蹭。 苏菏怔愣了一下,不知道孔洛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以他对孔洛性格的了解,脸皮巨薄的她,如果会主动做出亲昵的举动,那她要么是做错了什么事在求原谅,要么就是想要来求自己做点什么。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前一种可能性要高一些。 “说吧,怎么了。”苏菏的语气平静又带着一丝好笑,他拍了拍环抱住自己的孔洛的手。 “……我不好意思说……”孔洛脸埋在他的背心,感觉自己说不出口。 “……你是在梦里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苏菏掰开她的手,把她拽到面前。 “你……你怎么知道?!”孔洛脸又红了,被苏菏一眼看透了自己的内心,她心里像是小鹿乱撞一样跳了起来。 苏菏用几乎贴到她鼻尖的距离,紧紧盯着她:“你那脑瓜子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我还能看不出来?” “所以说,我真的是‘纯洁无瑕的小姑娘’?”孔洛脑子一转,脱口而出。 苏菏眯着眼睛,眼里全是笑意,他搂住孔洛的腰,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的亲吻着她,手也十分不老实地在她衣服里游走着。 孔洛本想推开他,想告诉他这是在飞机上,需要注意影响,但是刚刚的愧疚感还没消退,暂时先给他吃点福利吧,自己等会儿也好解释。 想到这里,孔洛松懈了一些,适当的回应了一下苏菏的吻,只是孔洛忘了苏菏的小名叫做“得寸进尺”,他的手逐渐探得更深,腰部下也感觉到了一阵滚烫,孔洛脑海中警铃大响,赶紧推着他的肩膀,从他怀里逃出来。 “苏菏……唔……苏菏,这是在飞机上……”孔洛躲闪着苏菏的再次进攻,最后干脆一巴掌捂在他脸上,硬生生把他推开了。 苏菏扒开她的手,埋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像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最后他还是在孔洛“大局为重”的劝说下,松开了对孔洛的禁锢,但是显然他还是对之前的对话不依不饶。 “所以说你梦到那件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小姑娘?” 孔洛知道今天不说出来是过不去这个坎了,她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一字一句的说:“梦里的我……好像是有点喜欢戴面具的那个人……让我觉得……” “对不起我?”苏菏忍着笑,“愧对我?不敢面对我?” “……是有那么一点点……”孔洛的脸红到了耳朵尖尖。 苏菏还是笑出了声音,怎么十年过去了,她脸皮的厚度没有任何长进,在衡量了一下之后,苏菏决定还是避免把她惹急了,毕竟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 他俯下身,吻了吻孔洛通红的耳根,安慰道:“那只是一个梦,干嘛这么较真?” “你不知道那梦有多真实!”孔洛愤愤的抬头,盯着他。 “那你会因为梦里的你喜欢上那个面具人,就不要我了吗?”苏菏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看得孔洛想笑。 “……那倒不会……”孔洛突然感觉面前的男人像是一只在讨好自己的金毛犬,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那不就得了?”苏菏收回了刚刚那一瞬间露出的大狗狗般的温顺眼神,手在孔洛脸颊上揉着,把她的嘴都捏的嘟了起来。 “起来吃点东西,牛肉意面还是鸡肉烩饭?” 第57章 杜秘书 等苏菏跟着孔洛回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过了。 孔洛叫了个出租车,苏菏一路上都有些恍惚。 十年了啊,他离开这里十年了,漫长的时光如梭,熟悉的方言,陌生的街景,就算已到深夜依旧熙熙攘攘的马路……他心中涌动过千万种情绪,如同波澜般起伏。 街道弯弯曲曲,就像是时光隧道,让苏菏觉得有些穿越的错觉,当时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仔细看看这片土地,没有多余的精力让他把这里记在心里。 如今看来,真是诡异又怀念。 如果爷爷也能回到这里,他会怎么想呢?苏菏一路上一言不发,一直看着窗外,脑子里回荡着这个问题。 新修的机场离市区很远,车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孔洛的家,苏菏站在城郊那熟悉的房子面前,内心波涛汹涌。 还是那座他熟悉的独栋别墅,曾几何时,他时常溜到后院处,等孔洛出来找他,有时是阳光正好的午后,有时是寒风呼啸的冬夜,每次他都喜欢在后院外的草地上来回踱步,那一块草皮都被他踩成了扎扎实实的硬土地。 “灯亮着,奶奶回来了吗?”孔洛抬头看着亮着灯的客厅,有些激动,她想拉着苏菏进去,但是被苏菏拒绝了。 “如果你奶奶在的话,我现在进去不太好吧……”苏菏犹豫着说,他还没做好那么快见家长的心理准备。 “啊?也是……”孔洛咧了咧嘴,好像是突然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去见奶奶,也不知道奶奶会是什么反应。 正在两人纠结的时候,大宅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戴着眼镜,文绉绉的模样,他一脸严肃,从门内的光亮中走出来,盯着还在黑暗中的孔洛。 “你到了。”那人说话了,语气很是不耐烦,“也不给我说你的航班信息,我等了一天。” “杜秘书!你怎么在我家?”孔洛回头认出了此人,满脸惊讶。 “你不是说今天要回来吗?我不知道你几点到,所以一直在你家等你。” 原来这就是叠新的秘书,杜衡,苏菏打量了一下他,杜衡有些瘦,面上毫无表情,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眼中透露出一种来自职业的洞察力,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个十分称职的秘书该有的精干。 感受到了苏菏的目光,杜衡皱着眉头回望了过去,他的视线在苏菏脸上停留了一会,又转到了孔洛,最后停在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这位是……?”杜衡问道,语气很不友善。 “额……这是苏菏,苏凌峙的孙子,你应该知道吧?”孔洛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两人做介绍,赶忙说道:“苏菏,杜衡是奶奶的秘书,他跟了奶奶好些年了,很厉害的。” “你好。”苏菏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和杜衡表示友好。 可是杜衡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苏菏,十分不悦,最后出于职业礼貌,他也轻微点点头,回握了一下苏菏,但是飞快地抽回了手,似乎不愿意多与苏菏接触。 “我听说过他。”杜衡不愿给苏菏一个正眼,反而是对着孔洛问道,“但是,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杜衡的态度让苏菏皱了皱眉,突如其来的冷淡和敌意,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而微妙,苏菏一步跨到杜衡与孔洛中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杜衡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不满和轻蔑。 “孔洛是我女朋友,我陪我女朋友回家,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眼神交汇,似乎碰撞起了火花,暗流涌动,气氛越发尴尬。 “女朋友?你们才认识几天?”杜衡不怀好意地讥笑道。 同为男人,苏菏已经看出来了,面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秘书杜衡,对孔洛的心思,估计和自己也差不多。 男人间那奇怪的胜负欲涌上心头,苏菏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几天?有的事情不需要太长时间吧?” 苏菏可以加重了“太长时间”这几个字,杜衡听到这句话,对着他靠近了一步,脸上布满了敌意。 孔洛脑门一痛,有一段时间,孔洛的奶奶十分头疼孔洛这年纪还没谈过恋爱,于是一心想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秘书推荐给孔洛,可是孔洛对杜衡实在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直都很客气的保持了距离,避免给他一些错误的信息。 只是她没想到,杜衡却当了真,他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了孔洛,让孔洛很是头疼。 而且孔洛同样也没料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杜衡,在见到苏菏之后,反应这么大。 孔洛赶紧挤到两人中间,把苏菏护在身后,一边挽住苏菏的手臂,以示安慰,一边打着圆场:“啊,杜秘书啊,我们先进去吧,外面很冷的……” 杜衡目光还停留在苏菏脸上,他看见了孔洛主动去挽苏菏的手,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职业的素养让他最后还是让了步,杜衡向后退了开去,冷冰冰地说:“进去说,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汤。” 孔洛松了口气,拽着苏菏,催促他赶紧进去。 “这位杜秘书……他哪根筋搭错了?”苏菏低声问着孔洛,语气还是有些不友好。 “他很倔,一直对我……一厢情愿……”孔洛不满苏菏对自己说话都是这么僵硬,瞪了他一眼,“奶奶之前说我这么大年纪了都没谈过对象,硬要把我们撮合到一起,结果杜衡就当真了……” “…………”苏菏没吭声,原来自己离开的十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差点就把自己媳妇儿搞丢了。 苏菏心道一声,还好,还没有到要和人抢对象这种地步,不说为何短短几天时间内两人就确认了关系,就说如果哪天真要和人竞争一下,苏菏也有把握杜衡绝对赢不过自己。 “想啥呢,还吃醋了啊?”孔洛掐了掐他的胳膊,“我还没问你前女友的事情呢。” 她还在记仇呢,苏菏有些无奈,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他很希望孔洛的记忆恢复,免得她会拿着这件事一直和自己闹脾气。 “没事,我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苏菏咧嘴一笑,当着杜衡的面,一把揽过孔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想着刚刚在门口的针锋相对,孔洛都以为杜衡要给苏菏一拳了,可是并没有,杜衡脸色不变,目不转睛的朝着餐厅走过去,全当苏菏不存在一样。 还是尽快让他死心的好……孔洛心想着,明明自己一开始就非常正经的告诉过杜衡,自己不喜欢他,他们之间也不会有可能的,但是为啥杜衡就是如此的死心眼呢…… 世界上千万朵花不去采,怎么就偏偏盯上了她了? 三人在餐桌前坐下,面前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汤,孔洛突然从盛夏回到了冬天,早就被冻得不行,赶紧抱起了陶瓷碗,舒坦的吐出一口气。 “我今天一直在想办法联系叠总,但是没有她的消息,她那个保镖,叫离耳的那个,电话也关机了,打不通。” 杜衡说起了叠新的事情,他盯着孔洛:“新西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匆忙?” “这……”孔洛偷偷的瞄了一眼苏菏,他对她点点头,“苏菏的爷爷,就是苏凌峙,被杀害了,凶手死了,但是我们觉得背后可能会有其他人……所以我现在很担心奶奶……” 杜衡眯起了眼:“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不和家里说一下?” 第58章 青铜器 “洛儿她手机丢了。”苏菏接过了话茬,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多错多,干脆闭口不提。 “洛儿?叫得这么亲切啊?”杜衡微微扬起了下巴,面上露出不满,“那她手机是被你搞丢的吧,现在还跟着回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就这么叫她,你有意见吗?”苏菏向前探了探身子,眯着眼睛看着杜衡。 “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吧?” “你不是在问我吗?我没有什么企图,洛儿在哪我就在哪。” “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出现,就很奇怪……” “杜秘书,咱们能说正事吗?”孔洛对杜衡的冷嘲热讽很不爽了,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冲冲地站起来,“你干嘛要一直针对苏菏,他就是我男朋友,你如果不乐意,那就自己也去找个男朋友啊,实在不行,出门右拐,记住这是我家!” 苏菏笑了,看见孔洛跳起来维护自己,他是非常开心的,只是杜衡耸了耸肩,不再和苏菏对视。 “我现在要我奶奶失联前一周和失联后这几天的所有行程。”孔洛被苏菏拉着坐下,她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不想和杜衡多说些什么。 “没必要看叠总的行程,我昨晚上和你打完电话,就已经全部查过了。”杜衡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推给了孔洛,“叠总从上个月开始,就频繁和一个姓骆的人反复通话,你看看吧。” 看着杜衡递过来的明细梳理表,孔洛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奶奶真是选了个好秘书,他做的事情真是天衣无缝。 明细上清楚的写明了叠新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行程,开了什么会,见了什么人,超过了五分钟的通话记录……十分详尽,其中重复的通话和见过的人,都被杜衡标注了出来。 他要换工作可以去当私家侦探,孔洛心想。 苏菏的手指顺着那列表划下,仔细看着其中的内容,确实如同杜衡所说,叠新这一两周时间以来,几乎每天都会和那个姓骆的人通话超过半小时,他问孔洛:“这是谁,你知道吗?” 孔洛皱着眉头想了想:“骆……我只知道一个人姓骆,是三星堆博物馆的副馆长,奶奶很喜欢三星堆的历史,所以经常去,也会给三星堆捐助,一来二去就很熟悉了……” “三星堆?”杜衡皱了皱眉,伸手拿回那个文件夹,他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一条信息给孔洛说,“叠总在你出发去新西兰的当天,打电话给我说要定去广汉的动车票,我还纳闷她为什么不让司机送她过去,但是她又说行程有变,就取消了。” “动车票?”孔洛瞪大了眼,“奶奶从来不坐动车啊?”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杜衡回道,“从那个电话后,她的手机就关机了,至今联系不上。” “奶奶为什么想去三星堆?月初不是才去过一次吗?” 杜衡摇了摇头,他继续说:“我打电话过去找了骆馆长,他的秘书接的电话,说他最近不在博物馆,我问了详情,她说最近一位客人来拜访了骆馆长,他们在会议室聊了一整个下午,然后就一起离开了。” “是奶奶吗?” “应该是……”杜衡说道,“秘书说是一位老妇人,她和骆馆长还去看了最近出土,还在研究中,没有展示出来的几件文物。” “什么文物?”孔洛听得一头雾水。 杜衡叹了口气:“不好形容,我给你看照片吧。” “没展出的文物你都能拿到照片?”孔洛瞪大了眼睛。 “你又小瞧我了。”杜衡拿过自己的平板,翻出来了秘书发给他的照片,递给了孔洛,“有好几张,你向后翻。” 孔洛接过平板,在杜衡不满的眼光中举到了自己和苏菏中间,让苏菏一起看那些奇怪的文物。 这些些照片里的文物都有着浓郁的“三星堆”风格,全都是造型怪异的青铜器,第一张照片里的那件物品,是一个青铜做的台子,台上有两只仰头朝天的奇怪动物,它们身上雕刻着祥云一样的纹路,还有着长长的獠牙,上扬的眉毛,但是除此之外,有些圆的脑袋、身体和四肢都看上去有些……可爱。 “这个像不像……?”孔洛小声问苏菏。 食铁兽吗?苏菏点点头,他第一反应也是蚩尤的坐骑,食铁兽,也就是熊猫,确实很像,他指了指那照片中动物眼睛旁的一圈圆形的刻纹,基本确定就是了。 两只食铁兽背上站了八个青铜小人,他们是典型的“三星堆”五官,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全身上下裹着像是动物皮毛一样的袍子,背上有着太阳花的刻纹,每一个青铜小人都扬手做出捧着的姿势,但是他们手上空空如也。 和三星堆那个青铜大立人一样,在手里的东西早就不知所终,也不知道他们拿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头上似乎能看见有折断的痕迹,显然这张照片里的青铜器不是一个完整的物品,而是某一个物品的其中一部分。 接下来两张照片,是一个很大的青铜圆盘的正反面,盘内是一圈圈的螺纹雕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青铜圆盘的背面,则雕刻着一群手拉着手的青铜小人,他们紧挨着彼此站着,头都面无表情,呈仰望姿势,在盘子边缘,还雕刻着一圈各式各样的动物,孔洛认出来了鸟,有一个像老虎一样的,还有一个长得像狗。 “这是什么东西?”孔洛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不知道面前照片里的是什么。 “叠总就是去看这两件文物的,甚至在挖掘的过程中她都十分关心。”杜衡解释道,“现在骆馆长正在带人研究它们,可是因为两个东西都是残缺的,所以研究还不明确,只能大概知道,那个台子一样的,是某个大型器械的底座。” “盘子呢?” “盘子下方有断痕,照片没拍,但是也应该是从什么东西上取下来的,研究人员一开始以为底座和盘子能拼合在一起,但是他们发现不是,而且两个物品并没有在同一个祭祀坑里面。” “也就是说,台子上面的部分不见了,盘子下面的部分不见了?” “是这样的。”杜衡点点头。 苏菏皱了皱眉,抱着手臂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他问杜衡:“这两件物品有多大尺寸?” 杜衡却完全无视了苏菏,沉默了半晌,孔洛不耐烦了:“你说说怎么了,能掉块肉啊?” “……”杜衡被孔洛呛得一时没回过神来,直到看到苏菏戏谑的表情,他才深呼吸了一下,提醒自己别乱发脾气,接着说道。 “据说,青铜台大概长、宽各一米,高差不多七十厘米左右,青铜盘直径大约有一米二。” “都不小了。”孔洛又翻了翻那几张照片,“奶奶对它们很感兴趣?” “看起来是的,骆馆长的秘书说,老妇人在看到它们的时候,还流泪了……”杜衡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奶奶哭了?”孔洛震惊了,她从来没见过叠新掉过一滴眼泪,在给她讲述她父母的事情时、在面对瘫痪在床的孔庆林时,叠新都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更别说掉泪了。 “那个秘书应该不会为这种事情骗我吧。”杜衡说道。 第59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毫无保留什么都告诉你了?”孔洛很好奇。 “我自然有自己的魅力,只是有些人很多年都没发现罢了。”杜衡要回平板,盯着孔洛,缓缓地说。 “有些人不需要发现。”孔洛对他这样很是不耐烦,十分熟练的怼了回去,旁边的苏菏忍不住想笑。 这姑娘嘴上不饶人的本事,随着年纪变得更厉害了。 不过这杜衡,脸皮也忒厚了一点,和他的外貌严重不符。 见到房间里的气氛并不是想留自己了,杜衡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青铜器的照片我稍后发给你,叠总的消息我明天再帮你打探一下,会给你电话。”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苏菏:“叠总是不欢迎外人来她家里住的。” 孔洛差点炸毛:“我都说了,这是我家,我说苏菏就在这里住,谁都赶不走他!” 杜衡又微微扬起了头,似乎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能让苏菏退缩一样。 苏菏则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他轻轻环抱着双臂,脸上带着微笑,仿佛看戏一般盯着杜衡,那胜利者的姿势让杜衡瞬间火冒三丈。 “你……”他冲到苏菏面前,仿佛想要抓住苏菏的领口,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暴打一顿,但是杜衡的手指动了动,最后只是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深呼吸一口,给苏菏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别以为你这样就赢了。”杜衡撂下一句狠话,转头就走。 “这种事情可不分输赢……”苏菏在他背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杜衡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回头,走到门厅拿起自己的大衣,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 “你别老是刺激他了。”孔洛听见杜衡“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有些无语地盯着苏菏。 “孔大小姐莫非是心疼了?”苏菏调笑她,“可是,这是杜秘书先开的头啊,孔大小姐刺激他的次数也不少。” “心疼他干什么啊!”孔洛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那个闲心思,我是怕他被惹急了揍你一顿。” “孔大小姐这么担心我啊。”苏菏起身站在孔洛面前,抱住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我长得像是会安心被他揍的人吗?” “我身边咋都是些脸皮这么厚的人呢?”孔洛不乐意抬头看他,“我还没和你好好说道一下那个‘前女友’呢?” 苏菏紧紧抱住了她,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贴着孔洛的耳边说:“没有前女友,只有你。” 孔洛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咋的,现在想反悔之前说过的了?晚了!” 她一把推开了苏菏,假装生气地去客厅拿行李,故意把步伐走得很响,苏菏抢先一步拧起两个箱子,转头问她:“你房间在哪?” 孔洛没好气的指了指二楼:“上楼,左拐。” 孔洛把装着琴弦的玉匣和青铜鸟放在床头上,看着苏菏唉声叹气。 她本想把苏菏赶到客房去休息,给自己一点自我空间,可是她又一次低估了苏菏的厚脸皮,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孔洛的建议,直接溜进她的房间,甚至……现在他都开始将自己衣服挂进衣柜里了。 孔洛目瞪口呆,她觉得苏菏就像是很熟悉自己的房间,丝毫不像她到一个新环境一样的拘禁。 他甚至知道自己会习惯空出一个衣柜隔间,孔洛很是纳闷,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熟练的跟这是他的家一样。 我为什么会空一个隔间出来呢?孔洛突然怀疑起了自己,自己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奇怪习惯,像是专门为了苏菏准备的。 不会吧……她疑惑地盯着苏菏走来走去的身影,我这么早就准备好了以后男朋友来家里的时候,该在哪放东西了? “想啥呢?”苏菏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想啊……”孔洛歪头看着他,“我咋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你当你女朋友了呢?” “按照你们杜秘书的风格来的话,那就是‘我自然有自己的魅力’。”苏菏耸耸肩,“然后恰好被你发现了。” “求你别学他了,有那么一点点的油腻。”孔洛满脸嫌弃的表情。 苏菏从鼻腔里面轻笑了一声,他收拾完了行李,挨着孔洛在床边坐下,拿起了床头上的青铜鸟,在手里把玩着。 “洛儿,这个青铜鸟好像有些……不一样的……?”苏菏本没看它,但是拿在手里摸来摸去,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他不确定地问着孔洛。 “哪里不一样了?”孔洛好奇地探过头,“没有磕到吧?我把它抱在衣服里面的呢。” “青铜鸟脖子上那条缝隙……”苏菏发现了,指给孔洛,“没有了,鸟头现在无法动了。” “你是不是忘了怎么打开?”孔洛夺过青铜鸟,举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看,但是好像真如同苏菏说的,那原本可以拧开的鸟头,现在像是和身体融为了一个整体,无法分开了。 苏菏之前用手指刮掉的地方,正闪烁着暗淡的黄铜色,但是黄铜色下,是完整连成一片的刻纹,没有留下供他们拧开的缝隙。 “咦?”孔洛将青铜鸟晃了晃,“它变重了,是我的错觉吗?它像是变成实心的了。” 又是这样,眼前的景象超越了理性的范畴,这是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事情……苏菏甚至有些质疑是不是自己的感官出了问题,他们仿佛接触到了某些玄幻或者魔幻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开始一点点颠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心中有些惊愕和不安,寻常的世界观被经历过的一系列事情开始打破,这是一个全新且未知的领域,给苏菏的思绪笼罩上了一种无形的神秘压迫感,让他隐约感觉脊背发凉。 爷爷,你到底给我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漩涡,等我们跳进去? “苏菏!它……它变烫了!”孔洛尖叫了一声,突然松手,清脆的撞击声后,青铜鸟落在了苏菏脚边。 苏菏疑惑地看了一眼孔洛,正准备弯腰去捡起那只青铜鸟,却没料到它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轻轻颤抖起来,然后在地上自动旋转了一圈后,鸟喙朝着卧室房门的方向,停住了。 “这是……?”孔洛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手心通红,是被那突然发热的青铜鸟烫伤了。 “它像是在告诉我们……朝这边走……”苏菏从那种压迫感中振作起精神,此时,那只青铜鸟似乎正在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他们俩,催促着两人前进。 苏菏捡起青铜鸟,它已经不那么烫了,起码拿在手上是温热的,而不是握不住的滚烫,他走到房门口,转头看着孔洛:“它想告诉我们什么,去看看吗?” “要出门吗?”孔洛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刚换上的家居服,犹豫要不要去拿外套。 “不一定……”苏菏的潜意识告诉他,不需要,“我感觉,就在这座屋子里……” “我家?”孔洛一脸诧异。 “或许……是的。”苏菏点点头,“我们就跟着它走。” “它怎么带路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苏菏也不确定,“也许它会给我们提示呢?” 第60章 地下茶室 走出房间,苏菏便知道手中的青铜鸟是如何指路的了。 他用双手捧着青铜鸟,让它站在自己的手心,无论是左转身,还是右转身,那青铜鸟就变得通体冰凉,回到一尊铜制的死物,只有朝着楼梯的时候,它才会微微散发出热量,那温度不烫手,但是足够明显,能让苏菏极快的感知到。 苏菏和孔洛对视一眼,都和对方点了点头,确定了要跟着青铜鸟向前,孔洛按捺住内心的紧张,难道在自己生活了近三十年的房子里,还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所在吗? 一路向下,孔洛没有开灯,家里的佣人倒是都下班回去了,只留下他们俩,但是她还是担心光亮会吸引周围的人,毕竟这是国内,不像在新西兰那么荒无人烟。 她拿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那光线在黑暗中扩散开来,像一个扇形的安全区,照亮了脚边的路,给她心里带来一点踏实的感觉。 孔洛家有地下三层,根据青铜鸟的指引,两人现在停在了最下面的一层,苏菏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但是不管往哪里走,青铜鸟的温度都没有变化,还是释放着暖洋洋的温度。 在地下不怕被发现了,孔洛点开了灯,灯亮的一瞬间,苏菏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等他逐渐反应过来,才看清了这个房间。 那么多年,这座房子对苏菏而言,他唯一熟悉的就是孔洛的房间,其他地方从来没有到过,这次走进来,他才发现这是一个满是中式风情的茶室。 房间不大,墙上挂着一些水墨画,苏菏对美术没什么研究,但是他还是看出来了,那些画不是普通的山水风景,而是画着很是抽象的人形,那些分不出来眼鼻的小人们,各个手举着细长的武器,像是在战场上厮杀。 这样描绘着暴力场景的水墨画出现在一间茶室实在是很奇怪,苏菏回头看着那排乌木书架,上面陈列着一些书简、卷轴和古籍,看上去都很有年代了。 在房间的一边,是一张十分简单的乌木书桌,桌上摆放着一张铺平的宣纸,还有传统的文房四宝,砚台里的墨已经干涸了,只散发出来一阵淡淡的暗香。 而苏菏现在站的地方,也就是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低矮的茶几,用一块完整的木根精心雕成,上面摆放了茶盘、茶宠,和一整套看上去昂贵的紫砂茶壶。 旁边还有两个供人坐下品茶的蒲团,整个房间看似满满当当,杂乱无章,但是乱中有序,说不上来的让人身心舒坦。 “你奶奶将茶室放在地下室?”就算苏菏很感叹这房间布置得十分精美,他也忍不住纳闷道,“一般茶室不都在有阳光的地方吗?” 孔洛摇摇头:“我问过奶奶,她说只有在地下室,才会让她能够静心思考,我也很纳闷,这些东西可都是很怕潮湿的……” “那你有印象吗?”苏菏问她,“这房间里会有什么东西,能和这个青铜鸟共鸣的?” “我没有在家里发现过任何青铜器……” “也许不是青铜器呢?”苏菏将青铜鸟放在茶几上,“介意我找找看吗?” 孔洛摇摇头,示意他随意看,她此时也想寻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一个超出她想象的超自然物品呢? 苏菏的搜寻十分认真,他在尽量不弄乱房间里面的摆设的情况下,将书架上的书和卷轴一件件的拿起来看,可是这只是无功而返,不论是书和卷轴,都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 孔洛此时正沿着茶几四周转了一圈,那桌上她十分熟悉的茶宠是一条紫砂烧制的蛇,它摇头摆尾,活灵活现地面对着孔洛吐着信子,叠新经常在此处喝茶,这条蛇宠已经被茶汤冲淋到闪闪发光。 本来暗淡的紫砂小蛇,现在十分漂亮地盘在那里,光滑的身体表面散发出隐约的茶香。 都是动物,孔洛微微皱眉,拿起了蛇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放到了青铜鸟面前,期望青铜鸟能产生一点反应。 可是让孔洛很失望的,青铜鸟并没有动静,她伸手摸了摸鸟身,看看它会不会变凉或者变烫,但是青铜鸟还是那样温热,那空洞的眼睛里仿佛在嘲笑自己。 孔洛讪讪笑了一声,略有些尴尬地把蛇宠放回原位,此路不通,还要另寻他路。 “洛儿,你来看看这里?”苏菏的声音从书桌后面发出来,孔洛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想起在弗兰克家的时候,她自己就是蹲在书桌下不停寻找,才找到那把古琴的。 他怎么也学着自己跑去翻桌子下面了?孔洛纳闷地走过去,眼前的苏菏并没有钻到桌子下,却是在桌后,他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指磨蹭着地面。 “你看,这里有摩擦后留下的刮痕。”苏菏指着地面上轻微到几乎不可觉察的痕迹,给孔洛解释道,“这刮痕不是一条线,所以不可能是书桌挪动留下的。” 孔洛看了看四脚的书桌,又看了看地面上那一整片痕迹,苏菏说的对,这明显是一块更大的物体移动留下来的痕迹。 苏菏还是保持半蹲的姿势,手指在书桌下方的地面上摸过,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挂上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桌下面有一道暗门,这刮痕是暗门开启时留下的,我们现在要找打开暗门的机关。” 苏菏不说,孔洛完全没注意,等他一提到这个,孔洛才看见,托着书桌的那一圈木地板,与房间其他木地板的接缝,似乎比其余的要大一点…… 如果不是苏菏如此专心致志的探寻,这道暗门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孔洛无比惊讶:“你怎么会发现这么细节的东西的?” “迪恩是个侦探迷,你忘了他擅长的领域了?”苏菏打趣道,“读书的时候全跟他学的,凡事不能只看表象。” “他真适合当警察……”孔洛在心里夸了迪恩一句。 “现在来看看机关在哪里吧……”苏菏又继续在桌子腿上摸索着,“一般来说开关不会太远。” 孔洛走过去,帮忙在桌子上翻翻找找,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拿起来一下,或者扭一扭,看看是否能够碰巧打开暗门,她一直期待着听到门锁打开的喀嚓声,但是就算她将桌子上所有东西都碰了一遍,都没有任何动静。 苏菏也细致地搜索完了桌子的下方,同样的一无所获。 “奇怪,能在哪里呢?”孔洛后退了一步,拖着下巴思索着,“难不成要念个什么咒语?” 苏菏诧异的盯了她一眼,看来她对于这种有些玄幻的事情接受能力比自己强一些,不过,念咒语这种事……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鬼知道她看过了多少奇怪的电影和小说。 确实,和苏菏的世界观逐渐被颠覆比起来,孔洛对这些超自然事件丝毫不紧张,她心中更多的是兴奋,她最喜欢的,就是各种悬疑、玄幻、灵异、神话,还有都市传说了。 没想到有一天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孔洛能不兴奋吗? “有几种可能,第一,开关是书架上的书。”苏菏指着那一排书和卷轴说道。 “但是你刚刚几乎翻完了所有的书了。”孔洛在一旁做着点评。 “第二,桌上或者茶几上的摆件。” “我都翻过了嘛,毫无反应。” “第三……”苏菏蹙了蹙眉,“或许是需要一些非常规手法……” 第61章 打开暗室 “非常规手法?”孔洛迷惑地看着他。 “想想,一般悬疑小说里面是怎么描写暗门的?”苏菏引导她思考。 “有的是用光线,有的是要改变物品的重量,有的是弹钢琴按到制定琴键……”孔洛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台灯啊、打字机啊、时钟啊……” 苏菏及时的打断了孔洛的天马行空:“你想想在目前的环境下,什么最有可能成为机关?” “光线?或者改变重量?”孔洛四下看了一圈,没有键盘一类的物品,房间也没有钟表,可是,如果是靠光线的话,得找一个能反光的东西…… “别找了,没有镜子。”显然苏菏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了,他问孔洛,“壶里还有水吗?” 孔洛走到茶几旁,提了提那个茶壶,里面传出晃荡的水声,她对着苏菏点点头。 “能做出反光的东西,只有靠水了,这个房间的能装水的容器有两个,茶杯和……砚台”苏菏指了指着两个东西。 孔洛很听话的将茶壶里仅有的一点水,分别倒进了小茶杯和砚台中,苏菏关上了灯,房间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孔洛期待的等待着,目光在茶杯和砚台中来回转移。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孔洛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她能隐约地看见房间物品的轮廓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光源?”孔洛拿过苏菏的手机,点开了手电,在茶杯上照了照,无果,又跑去砚台前,换着方向照射那水面,不出所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茶杯是可以随意移动的,很难作为固定解锁的开关,而砚台……”苏菏在黑暗中轻轻捏着额头,思考着,“砚台的作用,需要研磨……” 苏菏伸手,在漆黑的桌面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那个雕刻得十分精细的墨块,苏菏的手指摸上去,墨块上似乎有一些复杂的雕刻,孔洛挪过手机电筒,勉强看清那雕刻的纹路。 这真是一块艺术品,整个圆柱形墨块上雕刻着一条向上蜿蜒攀爬的蛇,蛇身的曲线、鳞片、眼睛和舌头都惟妙惟肖,只是叠新一定用过很多次了,蛇尾部分已经快被磨没了。 “试试?”孔洛问道。 苏菏点点头,将墨块放在已经添加了水的砚台中央,手轻捏着墨块的中间部位,顺时针方向轻轻研磨起来。 在电筒的照射下,能看见一圈一圈的墨黑色从墨块处晕染开来,它们吞噬着清水,逐渐将清澈变成了漆黑。 当面前的液体彻底变成了浓郁的墨汁后,苏菏停下了手,孔洛也探头上去,他们俩十分专注的将目光投向墨汁。 “……关一下手电筒?”苏菏像是在墨汁中看见了什么,轻声提醒着孔洛。 就在孔洛按下电筒开关的同时,有一缕细细的绿色光线,从砚台的正中射出,就像是镭射光一样,笔直地射向天花板。 孔洛和苏菏同一时间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一步,顺着绿色光线射出的方向,抬头看向天花板,在这道光的照射下,苏菏才发现,天花板上画着一条巨大的蛇,正对着一头大象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绿色光芒的映照下,那蛇身呈现出青、红、黄、黑四种颜色,这让苏菏想到了他这几天在《山海经》中看到有关巴蛇的描写,巴蛇是在十个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时出来作乱,为祸人间的一种凶兽。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这种名叫巴蛇的蛇,面前的这幅有些抽象的画,不正画的是这个画面吗? 绿色的光线,现在恰好照射在了巴蛇的瞳孔上。 隐约之中,孔洛似乎看见了蛇信子动弹了一下,然后地面轻微的颤动起来,书桌向后移动了一些,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孔洛忙不迭的开了灯,这道暗门应该是经常被叠新打开,并没有孔洛想象中尘土飘扬的场景,也没有古老沉重的气息,书桌被地板带着挪开,露出了一截通往黑暗深处的阶梯,阶梯向下延伸,通向了未知的黑暗。 在房间温柔的黄光照射下,阶梯被黑暗吞没之处显得更加深邃神秘,让孔洛不禁好奇其中隐藏着怎样的未知世界。 “下去看看。”孔洛迈开步子正想向下走去,突然就被苏菏拉住了。 “你确定吗?”苏菏眼中神情有些复杂,“你在这座房子里长大,都没能够发现此处有一个密室,显然是你奶奶藏了什么秘密在这里……” “都到如今这步了,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孔洛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是,万一……”苏菏还是拉住她的手臂不放。 “……”孔洛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她回头不解地看着苏菏,“苏菏,你在害怕什么?” 苏菏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在担心什么,有一丝隐约的不安,似乎只要走进这个密室,自己所了解的世间的一切规则都要被颠覆重来,那是一种不可知的恐惧,他不想让孔洛去经历。 而且,潜意识告诉他,孔洛的失忆……似乎也和这个地方息息相关…… 如果真的是不好的回忆,他不愿意孔洛记起。 但是孔洛的倔犟他也是清楚的,如果此时不让她去了解情况,或者是可能的真相,她会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于是苏菏选择后退一步:“我们一起下去,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慌,可以吗?” 孔洛自然是不知道他脑海里的思绪绕了这么大一圈,有些不解的点点头,在苏菏的强烈要求下,他走在前方,而自己跟在后面。 “下面一片漆黑,我走前面,避免遇到什么危险。”苏菏是这么说的。 孔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苏菏此时如临大敌,这是自己家,虽然奶奶在这里挖了一个诡异的密室,但是她也只是为了藏一些家族里一些比较重要的物品,没必要害自己吧? 果然如她所想,这一路向下的台阶,除了越来越黑,并没有类似于悬疑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陷阱,孔洛有点想笑话一下苏菏:“你真是……突然变成胆小鬼了……” 她话还没说完,苏菏已经在墙上摸到了电灯的开关,按下去的一瞬间,孔洛愣住了。 “这里是……” 确实让孔洛疑惑,这里像一个特工的密室一样,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房间不算大,不论是天花板、墙面还是地面,都由大块深灰色的木头包裹着,让整个空间变得十分冰冷且压抑,其中一块墙上,挂着一张世界地图。 正对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张用泛黄纸张画成的地图,地图上钉着一些照片和便签,苏菏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苏凌峙留给孔洛的《山海经》里,扉页里的地图。 房间四脚摆放着四个青铜小立人,和三星堆的青铜人不太一样,它们没有环抱着什么,而是举着铜矛,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东西。 房间中央是一张桌子,桌子上乱七八糟堆了很多东西,孔洛的注意力没在桌上,已经被墙上的世界地图吸引走了,她走上前看了看,地图上用红色记号笔圈出来了几个地方,并且按上了图钉。 其中四个在中国版图上,一个是离他们不远的川西,一个在西北的甘肃,一个位于北边的内蒙古,一个却在最南边的广东。 还有三个在国外,一个在日本,一个在美国……还有一个,在新西兰。 这三个在国外的地点,不仅画了圈,还已经用记号笔打上了鲜红的叉,醒目又刺眼。 第62章 鸟、龟、牛、羊、狗、马、鱼 孔洛心中一紧,她心头涌上不妙的预感,于是偷偷回头,看着苏菏的背影。 苏菏此时正站在《山海经》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钉在地图上的一幅照片,目不转睛,只有肩膀在轻微的起伏着。 “苏菏?”孔洛轻轻唤了他一声,可是苏菏宛若没有听见一样,僵在那里,没有反应。 隔得有些远,加上房间的灯是最老式的钨丝灯泡,光线昏暗焦黄,孔洛看不清那张照片的内容,只能走到苏菏身后,定睛看过去。 等她看清照片的时候,只觉得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如坠冰窖。 那张照片上,正是苏凌峙。 从照片拍摄手法上来看,这是偷拍来的,苏凌峙正端着茶杯和人交谈,面带微笑,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拍下来了。 最让她觉得惊慌的,是照片和旁边世界地图上的标记一样,已经被打上了一个硕大的红叉。 “苏爷爷……?”孔洛脑子里像炸开了锅,她从停尸房看见了凶手的尸体后,对奶奶产生的怀疑,还有自己的愧疚猛地回到了心头,她感觉自己的脖子此时有千斤重,不敢抬头去看苏菏的表情。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照片……”苏菏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苏菏……”孔洛抓住他点在照片上的手,感受到他正在微微颤抖,孔洛觉得自己不应该瞒下去了,就算苏菏知道了之后会恨自己,她也该说出来。 “苏菏……我觉得我应该是见过那个杀了苏爷爷的……凶手……” 孔洛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这句话,苏菏猛地回头,毫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孔洛觉得从骨子里生出一阵恐慌。 “苏菏,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孔洛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害怕……不知道你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而且我的记忆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你在哪见过他?!”苏菏手握起了拳头。 “苏菏……”孔洛吓得后退一步。 “说!”苏菏一拳砸在墙上,一声闷响让孔洛僵硬在原地,拳头上的疼痛让苏菏回过神来,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强压着语气中的愤怒,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说。 “洛儿,你告诉我,你在哪见过他。” “我……十七岁出车祸的时候……我在医院见过一个……和他长得极其相似的人……正在和奶奶说话……”孔洛声音越来越小,“当时是晚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只看到了半边脸……但是他们都很瘦,瘦得只剩骨头架子……还有一样的高颧骨……” “凶手和叠新认识。”苏菏总结道。 “苏菏……不会是奶奶,她没有理由……一定不是奶奶让人杀了……”孔洛想要解释,但是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她觉得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很奇怪。 被打上叉的照片,没人知道的密室……如果这件事情与叠新无关,她又何必把东西藏在密室里面呢? “……”苏菏沉默着,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他这样的沉默让孔洛更慌张了,孔洛忙不迭的解释道:“我不知道我看的对不对,我没看到他的正脸,真的,当时很黑的,我就从背后看见了侧面……” “苏菏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刻意瞒着你的,因为我也不确定……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瘦子,大家不都长得差不多吗?高颧骨、突眼睛……” “是吧,苏菏……” 孔洛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颤抖着越来越小,最后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掉在地板上,仿佛传出了清脆的水滴声。 “对不起,苏菏,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苏菏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他目光又回到了照片上,“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可是……” “洛儿,不要说了。”苏菏抬手阻止了孔洛的继续解释,“这件事目前还不明了,但是我相信你。”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尝试转移注意力,于是指着那张地图给孔洛看:“这里不仅有爷爷的照片,还有几个人,看有没有你认识的。” 孔洛担忧地看了苏菏一眼,她现在甚至希望苏菏对自己发脾气,或者大吼大骂,甚至把这个房间拆掉,那才更像一个正常人的反应,而不是和现在这样,用假装出来的淡定,掩饰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 “洛儿。”仿佛知道了孔洛内心在想什么,苏菏回头了,孔洛发现他的眼睛有些泛红,“现在多想是毫无意义的,不如直接找到你奶奶,当面问个清楚。”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把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线索上,可以帮我一下吗?”他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孔洛鼻子一酸,赶紧点点头,顺着苏菏的手指看向那些照片。 那张泛黄的地图上,用图钉钉着的照片不光苏凌峙一个人,还有六张,与苏凌峙一样的被打上红叉的,两张照片上的人,其中一人坐在水边钓鱼,正在弯腰拿起地上的一个啤酒瓶,看上去和苏凌峙年纪差不多,另外一个躺在医院的病榻上,已经十分苍老了,脸上带着氧气罩。 如果他们和苏凌峙一样的话,现在也已经死了。 剩下四张照片,其中两张是模糊的背影,应该是偷拍的时候担心被发现,镜头移动得太快了,导致只剩下了人形的残影,一张是全家福,还有一张,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画面。 画面上是一个少年,表情冷漠的指着一个方向,报纸上的字都被剪掉了,不知道这则新闻的内容,但是孔洛从少年的服饰看出来,他应该是藏族那边的人。 “等等……”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孔洛回头看了看那张世界地图,再仔细端详着这些照片,果然…… “怎么了?”苏菏见她有所发现,问道。 “你看那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的地点,是不是和这张图上的一模一样?”孔洛一手隔空指着世界地图,一手点在面前的照片上,“你看,这个少年穿着藏族服装,他应该就是在川西。那个钓鱼的老头,远处的山是不是很像富士山?还有这个在医院的,这个房间布置绝对不是国内的……” 苏菏回头看去,确实如她所说:“所有地点连起来,差不多是一个三角形,基本对上了。” “所以说……《山海经》的地图……就是现在的世界地图吗?”孔洛诧异地问道,“中国古时候的人都能环游世界了吗?” “幸亏首次进行环球旅行的麦哲伦没有看到这张地图。”苏菏说,“他会怀疑欧洲中心论的……” 孔洛顺着照片一张张地看过去,还有旁边的便签纸,苏凌峙的照片旁,层层叠叠贴了好几张,孔洛掰开来一条一条的看,其中有一页上,有一只简笔画的鸟。 孔洛拍了拍苏菏的胳膊,示意他看,然后自己则去翻找每一个照片旁边的便签。 果然如自己所料,对应日本的是一只乌龟,美国的是一头牛,在川西的是羊,甘肃的是狗,内蒙的是马,沿海的那则是一条鱼。 第63章 川西常羊研究所 “每一个地方,代表一种动物?”苏菏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共是七种,七种动物代表着什么?” 孔洛摇摇头,表示不知。 剩下的便签上,写的应该和苏凌峙那些一样,分别是每个照片里面人的生辰、喜好、家人的名字……苏菏找孔洛要回手机,逐一拍下,等离开这昏黄的地下室后再做查看。 孔洛看完了地图上的照片,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张堆满了东西的书桌上,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走过去,试图在那一堆杂物中找到一些线索。 桌上堆满了各种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有很多孔洛没见过的卷轴,孔洛拿起其中一卷,打开来。 “苏菏,这不是杜衡给我们看的三星堆刚出土的铜器吗?”孔洛惊呼一声。 苏菏看过去,那是一个青铜盘的手绘简笔画,里面的纹路确实和晚上看到的照片是一样的,但是从简笔画中无法看见盘子的外侧,所以他现在不敢确定。 “还有其他的画吗?”苏菏问道。 “我看看啊……还有,你看,这幅画上面是那种青铜小人。”孔洛又举起一幅,“那个底座上站的小人。” 苏菏走过去,接过画看了看,确实是照片里站在食铁兽背上,穿着皮毛袍子,双手捧物的青铜人,唯一不同的是,照片里的青铜人手中空空如也,画里的小人手里则托着一个动物。 那是一只鸟。 “苏爷爷的青铜鸟!”孔洛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声音太大。 苏菏从口袋里掏出青铜鸟,放在画前比对了一下,孔洛没记错,它们一模一样。 所以,爷爷的青铜鸟,原本应该是这个青铜器上的一部分吗? “再找!”苏菏觉得自己脑子里被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几乎就要被风吹开了,就差那么一点,那么一点…… “……”没等苏菏说这句话,孔洛已经在那一堆卷轴里面翻了起来,连着好几张都不是,只是三星堆那些她已经见过的铜器的临摹,她有些烦躁地把它们扔在地上,直到翻开第六张地时候,又一个青铜小人出现了。 这只小人手上托举着一头牛。 接下来好几张都是青铜小人,有牛、鱼、龟、狗、马,加上苏菏手里的那个鸟,差不多和便签上的也对应上了。 等孔洛翻完了所有卷轴,再也没有其他动物和青铜小人出现。 “奇怪,照片上的青铜器不是有八个小人吗?”孔洛纳闷道,“现在我们看到了六幅画,加上照片上的羊,一共也只有七个呀?” “……还有一个,是蛇。”苏菏微眯着眼,笃定地说。 “为什么?”孔洛很奇怪他为何如此的确定,抬眉望向他。 “你忘了吗,你们家到处都是蛇形装饰物……”苏菏提醒孔洛。 “嘶……”孔洛倒吸一口气,苏菏不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家里四处都是蛇…… 房门的把手、楼梯扶手下的花纹、地毯的暗纹、每个房间都会有的装饰摆件、还有刚刚茶室里的茶宠蛇、天花板上的诡异蛇图…… 孔洛顿时觉得寒气爬上了她的皮肤,身上布满了鸡皮疙瘩,她是有些怕蛇的,假的还好,真蛇的话……前些年她房间爬进来一条蛇,吓得她惨叫着差点从房间里跳出去。 只是,自己常年居住的屋子里,居然到处都有蛇的影子。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自己过于熟悉了,才在潜意识里无视了它们吧。 “如果说,每一个青铜人手里拿着的,便是爷爷留给你的这样的青铜动物,那其余的动物,应该就恰好是在照片的这几个人手中。”苏菏说。 “画里少了一个……羊。”孔洛翻了好几遍那些卷轴,确认了少了一个托着羊的青铜小人。 苏菏走过去,用手点在那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上:“那就是他了。” “便签上写了他的名字了吗?”孔洛问道。 “没有。”苏菏用手机搜索引擎上的拍照识图功能,对着那张报纸拍下照片,想要找出照片上对应的新闻,翻了半天,一条简短的新闻才跳了出来。 “藏族少年在高原意外发现未知珍稀药材,列射生物集团投入大量资金,在此成立‘常羊研究所’,专注研究该药材药理,据列射集团负责人透露,该药材似乎有延年益寿的奇特功效,有望将其研发成新型药物。” “奶奶的集团?”孔洛瞪大了眼,“什么时候的新闻啊?” “96年,二十七年前了。”苏菏答道。 “我的天,那一年我才出生……”孔洛惊呼着,感叹这报纸的年份如此之久远。 那时候我才三岁,还在孤儿院呢,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苏菏心想着。 “后来这个药还有继续研发吗?”孔洛好奇地问。 苏菏摇头,他找不到相关新闻了,似乎这项研究早就已经无疾而终,无论是发现药材的藏族少年,还是“常羊研究所”,都没法在网上找到蛛丝马迹。 “便签上倒是写了一个地址,像是这个所谓的‘研究所’。”苏菏指着便签纸给孔洛说着。 “奶奶是不是去找他了?”孔洛灵光一闪,“她是不是得知了苏爷爷的死讯,去找这个少年……他应该都快五十岁了吧……拿青铜羊了?” 苏菏皱眉,疑惑地看向她。 “你看啊,显然是奶奶拿走了有青铜羊的那幅卷轴,她一定是得知了这些青铜器有危险,毕竟都是国宝,而且确认了青铜器的主体已经出土,所以想要全部要回来,一起还给三星堆……”孔洛脑子疯狂转着,想给自己的思路找补。 “……你说的有道理。”没想到的是,苏菏居然接受了她的观点,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鼓励似的拍了下孔洛地头顶。 “那我们要去找找奶奶啊!”孔洛显然得到了鼓舞,兴致高涨。 “你知道地址吗?”苏菏问。 “既然是自家公司开的研究所,就问杜衡嘛,他那里一定可以查到的!”孔洛摸了摸衣服口袋,“哎呀,手机在房间里没拿下来……” “明天问也来得及,现在太晚了。”苏菏安抚她,“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 两人继续在桌上翻找起来,剩下的卷轴都画的是一些青铜器,孔洛依次拿起来看了看,有青铜神树、青铜大立人、纵目面具……都是她熟悉的那些,除了青铜大立人那张卷轴已经被刀刺破了,仿佛是谁对它有极大的仇怨一般,在画布上留下了很多刀口。 等她把桌面上的卷轴都挪开之后,有一本奇怪的书。 那本书封面是用羊皮做成的,已经十分古老了,皮面斑驳却略带光泽,呈现出一种黄黑色,像是早就被人用手盘到包浆。 孔洛好奇地翻开封面,这本书里的纸张一定是手工制作的,质地十分的厚实,纸张边缘是裁剪不完整留下的毛边,就在这扉页上,像是用木棍沾着暗红色的染料写上去了孔洛奶奶的名字。 叠新。 孔洛盯了那两个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字体并不是他们常用的汉语,而是出现在了孔洛梦中,并和苏凌峙留在青铜鸟里的那封信一样,都是那种诡异奇怪的文字。 “奶奶也会这种文字?”孔洛一时间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害怕,她伸手翻向书的下一页。 还没等她看清楚上面的文字,突然,手中的书本,从书页的正中央,突然燃起了一簇火苗。 第64章 青铜人活了! 火苗窜得极快,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鲜红的火焰已经包裹上了整本书。 孔洛手指被火焰灼烧了一下,她痛得惊呼出声,苏菏条件反射一把将她从燃烧的书面前拉开:“没事吧?!” 孔洛有些委屈的抬起手,给他看那已经被火苗烫得通红的手,苏菏倒是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其他太严重的伤:“等会用冷水冲一下,很快就好了。” “这本书好像是奶奶写的手稿……我都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显然孔洛委屈的并不是自己被烫伤了,而是着突如其来的火焰让她错过了仔细读那本手稿的机会,“怎么会突然着火呢?” 苏菏回头看着仍然在燃烧的手稿,那火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微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 他指着书桌对孔洛说:“这个桌子是一个机关,就是不让人看见里面的内容的,只要你一翻开,导致书本重量变化,它就会自动燃烧掉桌面上的东西。” “奶奶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如此隐秘的躲着别人的吗……?” 孔洛话还没有问完,一阵清脆的咔嚓声,从房间的四个角落传出,打断了她的思路。 有刺鼻的铜锈臭味扑面而来。 苏菏抬头,只见房间四角的四个青铜人仿佛是被谁开启了开关,手臂开始了轻轻的颤动,簌簌的铜锈从它们的关节处抖落而下。 “它们活了!” 孔洛一声尖叫,但是青铜人完全没受到影响,它们舒展着四肢,从地上站起来。 此时苏菏才发现,它们并不是矮小,而是跪在那里的,只因为之前光线太暗,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起身的青铜人,身高甚至超越了苏菏。 接下来,刺耳的铜器碰撞声响起,四个青铜人端站起来,甩开手里的青铜长矛,用长矛一段狠狠的剁在地面上。 “咚。” “咚。” “咚。” 随着每一次撞击,青铜人都迈开了缓慢陈旧的步伐,对着站在房间中央的两人挪动过去。 它们并不会眨眼,空洞的眼珠子和全身一样,都是那种历经了风霜后绽放在铜面上的斑驳翠苔,铜锈在它们身上分布不匀,或浅或深、或杂或纯,显示出了一种诡异的深邃。 孔洛害怕和它们对视,它们就像没有生命的空虚躯壳,肃杀的冷厉让孔洛有些害怕。 苏菏想拉着孔洛从青铜人身边溜走,但是他刚朝着出口的台阶方向迈出一步,两个青铜人突然就将长矛架在了他们中间,用那带着毛刺的铜矛挡住他们的去路。 苏菏看见两个青铜人的嘴部正在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铜锈太厚了,它们努力了半晌还是没有张开。 “苏菏……”孔洛有些发抖,四面来的青铜人逼得越来越近,长矛也不再敲击地面。 它们逐渐转换成双手握矛的姿势,将那锋利的矛头对准两人,而且不论两人是站立还是下蹲,青铜人都会极快的反应过来,紧紧地锁定他们。 终于,其中一个青铜人撑开了自己的嘴。 “入此阵者,死!” 那声音干涩而僵硬,在小小的地下室中回荡,一时间有些震耳欲聋。 而且,那是出现在孔洛梦里的语言。 苏菏显然没有听懂,他将孔洛护在怀里,眼神四处游走,企图找到突破的地方,但是孔洛紧紧的拽住他的衣领:“苏菏,它们说的是……它们会杀了我们的!”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孔洛只能破音喊出来了这一句,眼见矛头即将贴近孔洛的身侧。 苏菏来不及多想了,抱住孔洛的头,就地转了个身,将自己后背暴露在了矛头之下。 随即,孔洛听见了苏菏吃痛的闷哼一声,她感受到了苏菏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绷紧了,孔洛心头一慌,知道长矛已经刺中他了。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她拽着苏菏的胳膊,将他从长矛上拉下来,一把推倒苏菏,然后自己整个人扑在了他的身上。 孔洛紧紧地闭着眼睛,她用胳膊护住苏菏,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刺下来,应该被刺中的是我吧?不会直接把我们俩都戳穿吧?苏菏会没事的吧?” “那我岂不是就要变成了铜串烤肉了?” 苏菏想要挣扎起来,不让孔洛保护自己,但是他的姿势实在不好借力,而且孔洛恰好盘在他的腿上,一时间,让他动弹不得。 可是,过了好久,那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孔洛偷偷的睁开一只眼,向上看了看那几支长矛,它们生生停在了刚刚刺中了苏菏的地方,青铜人也僵硬住了,不再动弹。 “……”孔洛诧异的抬头看去,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会在同一时间停下来。 “洛儿……你放开我……”苏菏从她手臂下发出闷闷的哼声,孔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压在他脸上,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避免把苏菏闷死。 “你被刺中了?在哪?痛吗?这是青铜啊,铜锈啊,要打破伤风的!”孔洛跪在那里忙不迭地掰过苏菏的身子,去找他背上刚刚被刺的地方。 苏菏疼得咧了咧嘴,他确实被那青铜长矛刺中了,但是还好应该刺得不深,不过肯定是见血了,他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烫,而且衣服黏黏的贴在身上。 “好多血!”孔洛看到了他的伤口,一时间惊慌失措,这是苏菏第二次因为她受伤了,上一次的枪伤现在还没好呢…… “没事。”苏菏拉下她的手,示意她注意眼前的境况,他们不知道这些青铜人会不会又突然动起来,如果此时放松警惕,就很容易被它们戳成真正的铜肉串了。 苏菏半跪起身,试探的伸出手,指尖接触到了青铜长矛,触感冰凉,那十分的斑驳的锈迹,就仿佛是矛尖上干涸掉的血液,让他心生寒意。 苏菏看了看四支长矛,刚刚刺中自己的那一支上,正有自己的鲜血挂在上面,有一滴摇摇欲坠,在苏菏的眼前,滴在青铜人的脚面。 就在那一瞬间,四个青铜人又突然动了起来。 它们猛地收回手中的矛,回到了长矛立于身侧的姿势,那沉重的青铜矛再一次敲击向地面,咚咚声响起,其中那个唯一能发出声音的青铜人,从口中开始了吟唱。 孔洛听不清吟唱的内容,只觉得诡异且刺耳,她似乎听见了皮鼓的敲击声,和铃铛的清脆,还有什么……敲得她的灵魂都在轻微的疼痛…… “唔!” 在吟唱声中,身旁的苏菏,却猛地跪倒在地上,他双手撑地,紧紧地抠着地面,冷汗从他额头上流下来,滴在地面上。 孔洛惊慌地看着他,苏菏太阳穴旁青筋暴起,牢牢地咬着后牙槽,大口喘着粗气。 孔洛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突然他整个人像是承受了巨大疼痛,倒向一侧,抱住自己的右边手臂。 “苏菏……苏菏?”孔洛吓坏了,但是苏菏像是听不见她的呼唤,又用左手单手抱住了腹部,仿佛那里刚刚才遭到了猛击,而他的右手,已经毫无力气地搭在地面上,像是失去了生机一样不动弹了。 “太吵了!闭嘴!”孔洛再也受不了那喧嚣的撞击声和吟唱声了,苏菏已经在她面前痛到无法呼吸了,也许是青铜人的声音太大,让苏菏无法听见自己的呼喊。 “闭嘴啊!” 孔洛对着青铜人大吼着,试图让它们停下,本来不抱希望的她,却意外地发现,青铜人们在同一时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滚开!”她大声嘶吼着,不管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有些破音,看苏菏的表情,他的疼痛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给我滚回去!” 这一次,青铜人很听话的向后退去,脚步挪动,收回长矛,各自退到了墙角处,缓缓地蹲下身,变回了最初的姿态。 孔洛松了一口气,赶紧四肢并用的趴在地上,去找手机。 打120,对,赶紧叫救护车! 第65章 战场上 在青铜人吟唱开始的时候,苏菏只觉得大脑仿佛是被一个巨大的铁锤敲击了一下,整个人差点就要晕过去。 然后,眼前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他明明是单膝跪在孔洛家的地下室,却在抬头的一瞬,看见自己正跪在一个满眼焦土的空旷土地上,眼前有着被吹散的浓雾,他觉得自己身体很沉,因为全身都穿着厚厚的铜制铠甲。 苏菏感觉自己手上握着什么,正支撑着他的身体不倒下去,他忍受着身体的疼痛,晃眼看过去,像是一把细长的剑…… 这是在战场上吗?苏菏看了下脚边,那黑漆漆的一团团的,像是人的尸体。 到底杀了多少人?他不知道,早就没有继续计数了。 接下来,地面颤动,不远处,马匹和人的嘶吼声传来,苏菏深吸一口气,来不及管剧痛和眼前的场景是否合理,他只想站起来。 站起来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给我站起来! 他双手握剑,挣扎起身,面前那群正在冲锋的马匹已经近在咫尺了,他将剑举在面前摇了下头,企图让自己眼前清晰一点。 却在视线转移的一瞬,看见还是在那个地下室,孔洛正趴在自己身边,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她哭了?苏菏分心了,她为什么要哭? 接下来的一阵巨响,将他的注意力又带回了战场上。 一把巨大的刀迎面砍下,苏菏没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抬手去挡,剑与刀触碰的瞬间,发出了极其难听的金属碰撞声,他吃不住那巨刀的重量,被压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嗖嗖的破风之声,苏菏下意识的往左边躲了一下,一支长箭从耳旁飞过,箭羽上传来的压力划破了他的耳朵。 可是,就当他侧头去躲那暗中射过来的箭的同时,巨刀的主人抓住空档,刀锋一侧,换了使力的方向,苏菏就只听见一阵闷响。 他的右手臂已经被巨刀斩下。 来不及关心那身侧传来的剧痛,自己的剑掉在了地上,苏菏一个弯腰,躲过了巨刀下一次致命的攻击,他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左手捡起长剑,顺势向前一刺。 那个拿着巨刀的身影轰然倒下。 苏菏左手下意识的挥动,像是又砍到了什么,他回头一看,一个人的首级滚落到脚边,自己那早就鲜血淋漓的剑上,又新增了一道血痕。 还没等苏菏松口气,关心一下自己的手臂,他只觉得腹部又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一把很宽,有些粗糙的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腹部。 接下来是一支长矛,那支长矛从他的腹部右侧刺入。 第三把剑、第四把…… 苏菏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知道今天必定会死在这个战场上,于是大笑一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四周似乎传来很多声音,野兽的哀嚎声,马匹的嘶叫声,战旗被风刮过的哗哗声,还有人的惨叫…… 天空中似乎有乌鸦飞过,想要来啄食地上新鲜的尸体。 来吧,来把我吃掉吧,把我的灵魂和肉体一起吃干殆尽…… 笑声混着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可是,孔洛为什么还跪在自己面前呢?她还在哭…… 洛儿,你不要哭了……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的…… 冰冷的触感贴上了自己的脖子,然后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菏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 孔洛趴在他床边,像是睡着了,但是她脸颊通红,似乎还有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 苏菏想坐起身,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赶紧一巴掌撑住床沿,不让自己倒下去。 被他这动静惊到,本就紧绷了一根弦的孔洛赶紧睁开眼睛,见苏菏醒了,她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没来得及搭理苏菏,赶紧起身跑出病房,一边跑一边大喊:“医生,医生,他醒了!” 不一会,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被孔洛半拖半拽的拉了过来,他走到苏菏床边,扶了扶因为匆忙而歪到一边的眼镜,看着苏菏身旁的心跳监控,点了点头。 “目前心跳、血压和血氧都恢复正常了,我看看你的瞳孔啊……嗯,没太大问题,但是可能还需要做一些检查……”他拿出一个小手电,在苏菏眼睛上晃了晃,强光刺得他条件反射的躲闪着。 “我……没事……”苏菏抬手想拍开医生的手电,一边轻咳一边说道。 “还没事?”医生挑眉看着他,“你家属都要被急死了,你知道刚刚你心脏都停跳了吗?” “我心跳停了?”苏菏惊讶的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孔洛,她在忙着找护士要水杯,倒热水递给苏菏,完全没听医生说的话。 “嗯,我们接到急救电话后,把你拉上车,你那时候痛得全身肌肉僵硬,只能给你打了一针镇痛药,然后你心跳就停了,停跳大概……两分半钟……” 医生看了看手里的记录:“还好你命大,居然挺过来了,还有你家属,是你老婆吧,她上来给了我一耳光。” 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脸:“看在她当时心慌意乱的情况下,我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实在抱歉,她性子很急。”苏菏帮孔洛道歉。 “理解理解,一般家属遇到这种处境也着急嘛,你可不知道我们急症科平时都能遇到什么奇怪的病人……”医生嘟嚷着,“你之前出现过这样的症状吗?” “没有。”苏菏摇摇头,“能查出来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吗?我好像还产生了幻觉……” “初步诊断,大概是你背上的伤……你家属说是不小心撞到钉子上了?”医生从眼镜后面抬眼看着他。 “我们觉得是恰好钉子的尖端部分伤到你的神经了,导致进入昏厥和全身神经性疼痛,幻觉应该也是因为这个。你的伤口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但是具体原因还需要做一个磁共振看看……” “……有这个必要吗?” “怎么?你想直接出院?”医生说。 “不行!”本来还跑来跑去忙其他事情的孔洛,顺风耳般听见了苏菏和医生的对话,立马停下脚步,眼眶通红的大声吼道。 一时间,周围的护士和病人都把头扭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该做检查就做!要等医生同意你出院才行!”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菏的鼻子说,“别想提前开溜!” 医生戏谑的看了看孔洛,回头对苏菏耸了耸肩,一脸“娶四川媳妇不容易吧,再等一会要劳资蜀道山了”的表情,看得苏菏一脸黑线,他只好叹口气,点头同意医生给他开检查清单。 医生唤过护士做准备去了,留在苏菏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孔洛在一直尝试着捋平他被子上的褶皱。 “干嘛呢?”苏菏握住她那不停忙碌的双手,轻声问道。 “……”孔洛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闷闷的一声不吭。 “你怎么把我从地下室弄出来的?”苏菏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以为你死了……”孔洛并没有回答苏菏的问题,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以为你要抛下我了……”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苏菏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孔洛猛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的心脏都停跳了!医生都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第66章 急诊室 “好了,好了……”苏菏把她拉到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在孔洛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我觉得刚刚发生在我身上的情况……不是因为背后的伤口。” “……?”孔洛从他怀中把脸抬起来,一脸困惑。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苏菏眯着眼睛,回忆着,但是他转念一想,不能告诉孔洛自己看到那么血腥恐怖的战争场景,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那个幻境中……死了。 “……我刚刚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斟酌了一下,换了一个说法,“那里好像在打仗。” “和我的梦一样吗?”孔洛问道。 “……差不多吧,是冷兵器时代。”苏菏思考着,点了点头。 “那你梦到打仗了?你是在打蚩尤吗?”孔洛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这……我倒没注意。”苏菏这不是在说假话,他看到的幻象,从头到尾眼前都是极度模糊的,似乎因为鲜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让他看不太清眼前的细节。 “但是,我……他们用的武器都是剑、刀或者长矛,弓箭之类的。”苏菏回溯着那幻象中的场景,但是跳过了自己被砍掉的右臂、被刺成马蜂窝的腹部,还有最后好像是被砍掉了脑袋的剧情。 那也不剩什么可以说的了……他腹诽道。 孔洛倒对他的只言片语很是感兴趣,她也偷偷摸摸的在苏菏耳边低语:“你是冲在战场上的将军吗?还是老大啊?” “……”苏菏本想笑话说自己就是个送命的小兵,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我是在半空中看的。” “原来你是路过的一只鸟啊……”孔洛有些失望,她还想听会不会有多么精彩的战争场景呢,结果苏菏只是在战场上飘过了一下。 “不对啊,你如果只是路过一下,你为什么会疼呢?”孔洛突然回过神来,“你一会捂胳膊一会捂肚子的……” 被孔洛这样一说,苏菏突然觉得右边肩膀一阵酸疼,那是在幻象中自己被巨刀砍到的地方,他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试图赶走那种难受。 此时右边的胳膊和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仿佛是才做完截肢手术,被安上了假肢,让他觉得右边手不太听使唤,苏菏脑子命令它握拳,可是等了好半天,右手才不情不愿的握了一下。 “我觉得,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留在医院做检查,而是去川西找你的奶奶……”苏菏打岔说道,不让孔洛发现他身体上的异样。 一如既往的,孔洛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他牵着走了,只见她瞬间瞪着苏菏:“但是,我觉得,比起急着去找奶奶,你的命更重要吧!” “我真的不用……”苏菏尝试解释。 “不行!万一真和医生说的一样,你是被伤到脊椎神经了呢?!”孔洛对苏菏讳疾忌医的态度相当不满,“万一你是青铜锈中毒了才产生的幻觉呢?!万一你是因为那本书烧着了之后缺氧晕过去的呢……” 她编不下去了,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孔洛决定将其转嫁到苏菏身上,于是她在苏菏腰上掐了一把。 “嘶……”苏菏没料到孔洛的魔爪刚好拧上了自己腰部的“伤口”上,一时间痛得呲牙咧嘴,吓了孔洛一跳。 “看吧,还不检查!”她理直气壮了起来,“起码拍个片,查个血吧!” 苏菏妥协了,恰是时候,护士走了过来,她确认了苏菏的名字后,还拉过来一个轮椅,看得苏菏连忙摆手拒绝,并且迅速从床上站起来,表示自己完全没事,万万不需要坐在轮椅上变成伤病患…… 我还没虚弱到这个程度吧……苏菏扶额。 最后,双方都各退了一步,护士拿走了轮椅,苏菏同意在做磁共振和查血的基础上再打一针破伤风…… 苏菏看着孔洛的表情有些幽怨,孔洛得逞后,一直在憋着笑,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苏菏的肩膀,用长辈的语气教育他,让他认真接受检查,要听医生的话,医生让他抬手千万别放下…… 还好是急诊室出来的,又是半夜,医院人少,苏菏的检查没费多少时间,他很快就被护士送回了病房,此时孔洛已经安排医院换了一个单人病房,好让他们俩能够休息一下,不被那喧闹的急救病房吵到头疼。 也方便他们俩说话吧,孔洛想着苏菏贴在自己耳边说话时的场景,他的呼吸拂起自己的发梢,有些痒,让她耳根发烫。 别再这么说悄悄话了,她真担心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没忍住转头亲上苏菏。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女流氓……孔洛无语,哪能天天都想着亲亲抱抱的啊…… 苏菏回到病房,孔洛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要求他睡到病床上去,而自己在护士站软磨硬泡,要来了一张行军床,喜笑颜开还无比好奇的铺开,她一直都想睡睡这种行军床,老有意思了。 苏菏犟不过她,奈何医院的病床实在太小,不够他们两个躺的,加上护士还要给他吊水,说是因为他刚刚昏厥后肌肉抽搐,导致能量大量流失,所以必须补充一些水分和营养。 “要打要打,小妹妹,你给他扎针扎用力点,他皮厚,一般力度还扎不透!”孔洛盘腿坐在行军床上,一脸笑逐颜开地疯狂拱火。 苏菏瞪了她一眼,乖乖的让护士在他右边手背上扎了一针,护士一直在笑,但是还好她没有听孔洛的忽悠,手下动作极轻,苏菏甚至没有什么痛感,就被扎好了针。 “好了,我等会还会过来给你打一针破伤风,你老婆说你的伤口是被生锈的铜钉戳到了,这个可必须打破伤风针的。” 孔洛看了看护士,又看了看苏菏,一脸不可思议,她指着自己问护士:“你说我是他老婆?” “难道不是吗?”这个脸蛋圆滚滚的护士小姑娘笑嘻嘻地收着自己的工作盘,“我们急诊护士站都在说呢,今晚来的这对夫妻可恩爱了,你看你老公一醒来就把你紧紧抱在怀里,啧,可羡慕了!” 她还做出来一个假装拥抱的姿势,嘟起嘴巴去亲自己想象出来的对象,苏菏看到这一幕,咬着后牙槽忍着笑,孔洛则是脸红到了耳根。 “好啦,给你们两口子留点私人空间,有事叫我的话按铃哈!”护士调笑了他们一番,转身走出了病房,还很贴心的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哈哈哈……”护士一走,苏菏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地笑了出来,他背靠在枕头上,招手示意孔洛过来,“来,老婆,给为夫的抱抱。” “你脸皮是城墙变的吗?”孔洛对他扔过去一个枕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甩了你?!” “你舍不得的。”苏菏用左手精准地接住了枕头,反手塞到自己背后,让自己的躺姿更舒服一些,“我说的不对吗?” “……”孔洛无语,她这种老喜欢说些假狠话的人,面对苏菏这样脸皮厚的类型,真是毫无办法。 她只能闷闷的别过头,背对着苏菏在行军床上躺下,抱紧了找护士要来的被子:“我说不过你,算你赢了好吧!” 苏菏看着她那气鼓鼓的背影,实在觉得自己真是喜欢她喜欢得紧,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一定得下床,把自己的姑娘狠狠地抱在怀里,蹂躏一遍她柔软的脸庞。 和她的唇。 第67章 叠新在川西 早上七点钟的时候,苏菏被孔洛的电话吵醒了。 冬天的这个时间,外面还是雾蒙蒙的,成都平原在寒冬本就没有什么阳光,导致整个房间都还没有从深夜里醒来。 苏菏回头看了一眼孔洛,她在行军床上蜷成了一个球,半夜的时候,他吊完了水,想把孔洛抱到床上去,可惜她转头就在自己胳膊上咬了一口,凶巴巴地命令他“滚回去睡”,自己则死死抱住行军床,坚决不放手。 苏菏放弃了和她争执睡哪的问题,找护士多要来一床被子给孔洛盖上,避免她感冒着凉。 此时,孔洛拽着被角,抱着膝盖,睡得正香。 她的手机还在震动,苏菏没忍心叫醒孔洛,但是实在受不了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只得伸手拿过来。 他定睛一看,是杜衡打过来的语音。 苏菏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了杜衡对孔洛的心思,所以现在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有些不爽,他本想挂掉电话,但是转念一想,杜衡这么早打来,应该不是嘘寒问暖的,估计是找到了叠新的消息。 于是,苏菏解锁了孔洛的手机,接起了语音电话。 “喂?”苏菏压低声音问道。 “喂,孔洛,我刚刚……”杜衡见电话接起,下意识的就开口说道,但是他显然反应过来了说话的并不是孔洛,而是那个自称是孔洛“男朋友”的人,于是他的话生生顿住了。 “怎么?”苏菏等了半天,没见杜衡继续说话,只能问道。 “……怎么是你?”杜衡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友善,冷冰冰的。 苏菏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感觉是初高中生在和人争一个女孩子,天天纠结到底这个姑娘喜欢谁呢,那种类似的既视感。 “怎么不能是我?”苏菏反问道。 “孔洛呢?” “她在睡觉。”苏菏看了眼孔洛,她拽着被子翻了个身,结果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露出来了,苏菏探身帮她掖好被角,“在我旁边睡得正香呢。” “你们……”被苏菏这故意加的一句气到了,杜衡的声调拔高了八度,差点就破音了,但是他硬生生的噎了回去,轻咳两声,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要是想为她好,就离她远点!”杜衡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我离远点,好让你得逞?”苏菏不咸不淡地回着他,“有什么要紧事吗?没事我挂了。” 杜衡沉默了三秒,苏菏觉得他甚至想把手从电话里伸出来,对着自己来上一记上勾拳,这个杜衡,看着年纪和孔洛差不多大,又是当秘书的,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激怒了? “有事。”杜衡清了清嗓子,回归了正题,“我昨晚上一直在查叠总的信息,然后查到了她用公司账户买了一辆新车,是一个suv,车主写的离耳的名字。” “所以?” “……我找到那辆suv的生产公司,让他们打开了车上的gps定位。”杜衡继续说,“但是,他们的车现在应该是进入了卫星无法定位的区域,失去踪迹了。” “你一大早给洛儿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你听我说完。”杜衡又有些火了,“我现在是找不到他们了,但是卫星保留了他们之前的行程,包括他们最后出现的大致位置……” “下次把重要的事情放在前面说。”苏菏有些不客气,“他们是不是往川西去了?” “…………”杜衡本还有些生气,但是没料到苏菏这句去了川西,“你怎么知道?” “第六感。”苏菏不想告诉他那么多细节,敷衍了事。 “他们走的317国道线,往汶川、若尔盖、甘孜的方向过去了,最后出现的定位是在色达附近,然后就失去信号了。” 果然,苏菏眯着眼睛,盯着朦胧的窗外,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如果是要往川西的方向去,这个季节道路都结冰了,为了安全起见,一定是走国道,318国道人太多,317相对较少,他们如果要走的话,大概就会是选择这条道路。 “知道了。”苏菏回答杜衡,“你给孔洛准备一下车,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你们?打算去找叠总?”杜衡问,“有什么不能等等的吗?” “是的,洛儿这边有些很急的事情要和叠新确认,等不了了,我们今天就要启程。” “你和她一起去?”杜衡很不爽。 “你放心她一个人开车?”苏菏反问。 孔洛从拿到驾照之后从来都没摸过方向盘,杜衡也是知道的,确实不放心让她自己去:“那我安排一个保镖和她一起。” “不需要,我陪她就行。”苏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多一个人,多一分麻烦,他现在对叠新很不信任,不需要让她的人跟在身边,“车最好是越野,准备一些水和食物,还有防冻剂、轮胎防滑链,最好再给我配一套刹车片……” 听着苏菏事无巨细的要求,杜衡火气很大,百般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佩服他考虑周全,只能默默记下。 “……我们中午出发,中午温度较高,开车比较安全。”苏菏说完,长吐一口气,“十点钟之前你把车开到洛儿家吧,到时候我来看看。” “……”电话那头,杜衡一直沉默。 “还有什么事情吗?”苏菏问。 杜衡叹了口气:“……没什么了,公司有一辆路虎揽胜,我安排人去检查车况,等会给孔洛送过去。” 很好,苏菏点点头,没什么要交代的了,细节他也不愿意让杜衡知道,所以最后也只说了句:“谢谢。” “苏菏……你叫苏菏是吧?”杜衡顿了顿,“我不关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你如果对孔洛任何一点不利……” “放心吧,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她有什么好歹的。”苏菏斩钉截铁的说。 “…………”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了,杜衡没回答就挂断了语音,苏菏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杜衡确实对他很有敌意,但是面对孔洛的事情,他倒是和自己在一条战线,不会故意找茬。 “……我有什么好歹?”孔洛被苏菏的声音吵到,她揉揉眼睛,用迷糊的声音问道。 “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苏菏蹲在她身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有些想笑,谁家陪床的比病床上的病人睡得还好,也就只有自己的姑娘了。 “苏先生是吧?”一个医生推门进来,看着蹲在行军床前的苏菏,皱了皱眉,“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一切正常,医院建议你留院观察一下,但是如果你有事,可以提前出院。” “办理出院吧,我没事的。”苏菏对着医生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看看背上的伤口,没问题的话,给你开点药,隔几天再回来检查一下就行。”医生在手里的本子上写下一排字,然后示意苏菏回到床上,方便给他检查伤口。 孔洛撑着懒腰坐起来,提醒医生:“他手臂上还有个伤口,前几天的,帮他一起看看啊……” 医生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她:“你们俩是去干嘛了……怎么搞出这么多问题来……” 苏菏没吱声,任由医生把他的纱布揭开,看了看两处伤口,医生给他涂了些碘伏消炎,换了纱布,除此之外也没说什么。 “手臂的恢复得不错,不需要缝针了,背后的……还需要多注意一下,这几天记得消毒,不要沾水。”医生叮嘱道,“我等会让护士拿药过来,结算一下费用,你们就可以走了。” 第68章 再次出发 两人打车回到家的时候,杜衡刚好把那辆揽胜送过来。 一路上,苏菏给孔洛讲了杜衡的来电、叠新的行程,以及他接下来的安排,孔洛欣然同意,此时她看见杜衡开着车来,赶紧从出租车上跳下,冲到那辆揽胜面前。 这辆磨砂黑色的路虎揽胜宛如一匹霸气的黑豹,让孔洛不由惊呼,那大胆的进气隔栅中镶嵌着犀利的led大灯,就像是猎豹深邃的研究,硕大的轮毂和轮胎让它看上去与城市里的其他车辆与众不同。 “怎么没见奶奶用过这车?”孔洛问杜衡。 “叠总去年安排买的,说是要进一趟藏区,结果一直没有时间,所以闲置了。” “他们这次怎么没开它?”孔洛没想明白。 杜衡和苏菏对视一眼,他们心中各有猜测,不过都差不多,那就是叠新这一次出行,不希望被其他人,起码是不能被集团的人知道。 “都安排好了,你要的东西放后备箱了。”杜衡对苏菏说道,“你要检查一下吗?” 苏菏点点头,和杜衡一起去打开了后备箱,果然如自己安排,所有防滑防冻的设备都安排好了,矿泉水和速热食品也装了半个后备箱,还有氧气罐、高原药等一堆零星的东西。 “很好。”苏菏很赞许杜衡作为秘书的行动力,他能留在叠新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需要我处理。如果你们找到了叠总,麻烦让她回我电话,我这里有很多文件和方案需要她确认。”杜衡拍拍手,对着孔洛说,“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孔洛点头,杜衡深吸一口气,又面对苏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苏菏挑眉看着他。 “但凡孔洛有任何事情……”杜衡逼到苏菏面前,他个子没有苏菏高,只能微微仰头看着他,“但凡她受一点伤害或者委屈,我会第一时间过来接她,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菏环抱着手臂,盯着杜衡,他看上去是真的很关心孔洛,苏菏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面故意气他,所以也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杜衡又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转身走了。 孔洛看着杜衡的背影,很好奇:“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把这个叫做关系好?”苏菏纳闷,“他刚刚还威胁我不会放过我……” 孔洛耸了耸肩:“挺好的,起码他没有上手打你,我将此称之为极大的进步。” 苏菏摇摇头,不做评价,他对孔洛说:“我们要多带一些衣服,刚刚看了下天气,川西正在下雪,你需要准备一些御寒的。” “那你呢?”孔洛有些担心他。 “我带了冲锋衣……”苏菏笑了,“不用担心。” 等苏菏启动揽胜准备出发的时候,刚好过了中午十二点,他们吃了一顿正儿八经的午饭,拿好了行李,准备上路。 “开去川西,你可以吗?”孔洛问苏菏。 “没问题。”苏菏道,“怎么,不放心我开车?” “主要是……新西兰是右边驾驶,现在是左边哦……”孔洛扣上安全带。 “……那也没有问题。”苏菏发动汽车,在手机上开了通往317国道的导航,他也不是一直都开右边驾驶的汽车的,所以,无论左右,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好嘛……”孔洛打开暖气,觉得有些热,又把外套脱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副驾驶里。 这车坐起来比她想象中的舒服,她一直觉得越野车都是硬邦邦的座椅,舒适感几乎为零,但是真实坐进来,却发现出乎自己预料的好坐。 “那我们出发了,先到理县,然后往色达方向赶。”苏菏看着317国道的地图,“你奶奶最后出现的一个镇子,距离还有些远,我们要尽快过去。” 一路上风景极好,那层层叠叠的山上,呈现出不同的色彩,白雪覆盖的山巅,红黄相间的山腰,还有被常青的绿树覆盖的山脚。 孔洛一会儿兴奋地拍照,一会儿和苏菏闲聊几句,一会儿探身去摸苏菏给她准备的解闷的零食,如果不是因为此次出行是有特殊的事情要处理,她都觉得像是在旅游了。 川西确实很冷,外面天有些阴,看不见太阳,地面也有些冻结了。 苏菏加上了防滑链,一路开得十分小心,所以车速不高,晃晃悠悠的让孔洛很是犯困,但是她拒绝睡觉,可不能错过这一路的风景呢。 中途两人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会,苏菏泡了方便面,孔洛也不在乎高原上的水是否能烧开,吃得倒是津津有味,苏菏则与旁边同样在休息的一对老夫妻聊了起来。 “小伙子,你们从哪来啊?”那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汉凑过来问他们。 “都江堰。”苏菏答道,“你们呢?” “我们是从广东开车过来的啦!”老头有些兴奋,“年轻的时候想出去玩,没时间,现在闲下来了,闺女也结婚了,我们就决定两口子一起出来玩玩,这不,一路也没定计划,顺着路开,都到四川来了!” “那你们还跑挺远的。”苏菏对他们友善的点点头,“还适应高原吗?” “还行还行,之前还担心来着,结果完全没问题!”老头拍了拍胸脯,“一开始也有点担心,结果到了,诶,啥事儿没有!” “那就好,路上可以买点氧气罐,以防万一。”苏菏提醒他们。 “谢谢啦,小伙子!”老头嘿嘿一笑,“你们是才结婚啊,出来度蜜月?” 孔洛听到这里,被汤呛了一口,差点没咳嗽到背过气去,苏菏帮她顺了顺背心,也不做解释,只是微笑着对老头点点头。 “哈哈哈,你们是准备去哪里呀?拉萨吗?” “暂时没有定,先顺着317开着走吧。”苏菏想了想说。 “这……天都黑了,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啊。”老头有些担心,“这海拔越来越高,路面都结冰了。” “没事,我们赶到下一个镇子就找地方休息。” “也好,也好,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那如果有缘,咱们就在下个镇上见了!”老头和苏菏握了握手,准备继续赶路了。 老太太这时也走了过来,递给孔洛一个钩针做的小兔子,小红兔子下面挂了个简单的平安结,老太太笑盈盈的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小挂饰,挂车上祈祷平安用,你看。” 她指了指自己的车,后视镜上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兔子平安结:“送你们一个啦,在路上跑,平安最重要,你喜欢的话也挂上。” 孔洛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和老太太道了谢,她倒是没把它挂在后视镜上,担心挡了苏菏的视线,她把平安节挂在自己包上,转头和苏菏炫耀了一番。 苏菏吃掉她碗里没吃完的泡面,收拾好东西,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舒展了一下筋骨,继续赶路。 逐渐进入深山中,天色也越来越暗,视野逐渐变差,盘山路逐渐增多,都是蜿蜒向上,苏菏把车开得更慢了。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道路,在每个拐弯处都小心翼翼,避免车子打滑,突然,手机提醒,当前海拔已经到了3900米。 孔洛揉了揉脑门,因为高原反应,她有些头疼,胸口也有些闷的慌,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前,喘不过气来。 正当她思考要不要摸一个氧气瓶出来的时候,一片雪花飘在了车窗上。 第69章 贯匈镇? 两片、三片、四片…… 雨刮器自动开启了,雪越来越大,因为在山区,苏菏开来听路况的收音机,现在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直到只剩下雪花电流音,手机此时也没有了信号,导航都自动断开了。 苏菏皱了皱眉,雪太大了,道路上的能见度已经很低,仅仅通过远光车灯,只能看见前方两三米的路,他不敢继续赶路,只能给身旁的孔洛说:“洛儿,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停一下,等雪停了再继续出发吧。” “好。”孔洛也有些紧张,外面已经一片漆黑,甚至连道路两旁的树都看不太清了,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苏菏,只是……“能去哪里呢?” “找一个路口下去。”苏菏眯着眼睛,盯着前方,他早就开始关注周围的道路,企图找到一个岔路口让他们能够离开主路。 就算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也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停车。 还好老天是照顾他们的,又开出去几百米,就有一条岔路口出现在两人面前,那条岔路看上去还是土泥路面,隐约能看见前方有房子。 “从这儿下去吧?”孔洛指着那条路,问苏菏。 也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苏菏点点头,打着方向盘,离开了主路。 车轮一接触到土泥的路面,整个车身便颠簸了起来,孔洛抓住了门上的安全扶手,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被坐垫弹起来,苏菏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车速。 此时就体现出了越野车优秀的性能了,底盘又高又稳,如果换成普通轿车,恐怕已经被颠得神情恍惚了。 又向前开了一会,苏菏本是将那座隐约可见的房子当作目标在前进,可是无论如何,他总觉得自己和房子的距离都是一样远…… “苏菏,路边有人!”孔洛一声惊呼,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了。 苏菏定睛一看,在那十分不平整的道路左侧,有一个身穿厚厚藏袍的人正在对着他们的车招着手,似乎在喊着什么,因为车窗关着,苏菏并听不见。 车开近了,苏菏缓缓地停下来,他摇下车窗,只觉一阵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孔洛被吹得全身一个哆嗦,赶紧抓过外套把自己裹上。 “你。”苏菏对着那招手的人点了点头,“能听懂汉语吗?” “可以的,可以的!”那人见苏菏停车了,赶紧冲上来,扒着他们的车窗,“我……我住在……额……前面镇子……能不能……搭我一程?” 那人一凑过来,苏菏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藏族男孩,十八九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因为常年在高原的紫外线下,显得黝黑,又有点泛红,高鼻梁上挂着一副纯银的鼻环,头发很长,编成辫子搭在肩上。 男孩好奇地看了看车里,黑亮有神的眼睛盯了盯两人,他普通话说得还不错,可能是因为太冷了,说话断断续续的,但是苏菏还是听懂了。 “前面是有镇子吗?”苏菏问他。 “有的,有的。”男孩赶紧点点头,“还有点远……我走过去……不过去。” “有点远,所以用走的话,你走不过去是吧?”孔洛在旁边理解着。 “对的,对的,阿佳说的对!”男孩脸上挂着笑。 “苏菏,咱们搭他一程?”孔洛征求着苏菏的意见,“反正我们也许要找个镇子歇脚……” 苏菏点头,然后对着男孩说:“你们镇子上有旅馆吗?或者招待所?民宿之类的?” 男孩没怎么听懂,苏菏换了个说法:“有地方可以让我们住一晚吗?” “有的,有的。”男孩又赶紧点头,“我家就可以住的。” “你家?”苏菏疑惑地盯着他,思忖了片刻,对他招招手,“上车吧,你给我们指路。” “牙措!”男孩感激的搓搓手,对着两人双手合十,简单的鞠了个躬,赶紧去拉开后座车门,连滚带爬的爬上来了,“扎西德勒,你们真是好人啊!” “坐好。”苏菏见他关好车门,自己也摇上车窗,不让冷气再涌进来,“怎么走?” “往前,顺着路往前开!”男孩抱着双手哈气,显然是被冻坏了,孔洛看着他有着冻疮的脸,有些心软,将暖气开大了点,尽快提升车里的温度。 “你从哪里来啊?”孔洛没事干,和男孩问道。 “我啊,我是从翁达镇过来的啦。”男孩把手探到后座的空调出风口。 “我是在前面的镇子上上班啦,我和我的阿佳一起开了……你们汉人经常说的那个,小卖部,今天我出来帮忙送东西,结果下雪啦,走不回去啦。” “前面镇子叫啥啊?一路都没看见路标。” “路不好走的啦。”男孩摆摆手,“叫贯匈镇,很小的镇子啦,而且很奇怪,要不是阿佳非要去那,我才不去的嘞!”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苏菏皱眉问道。 “坚波、阿佳,你们是旅游来的吧?是不是走错路了哦?”男孩给他们解释,“那个镇子啦,没有游客会去的,公路都没有哩!那里好多空房子的,可能比人都多!” “阿佳你们晓得的,我们这些山里人啊,全靠游客来的啦,要不然就是养牛羊啦,贯匈镇的人啦,他们也养羊的,就是从来不和旁边的镇子在一起放羊哩!” “我们在那里开小卖部嘞,也是镇子上唯一的一个哦,我们啥都卖嘞。镇子上的那些人啦,他们脾气很怪的嘞,从来不和陌生人说话的,我们在镇子上呆了一年了,也没见他们和我们多说过几句话,一般都是买了东西就走了啦。” 男孩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按他的意思,他很久没和陌生游客说过话了,所以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让他很开心,根本不用孔洛和苏菏提问,他就跟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他们喜欢喝酒的嘞,都是一箱一箱的买,好多人天天都是醉醺醺的嘞,我的阿佳说他们身上臭烘烘的,还给我说,别学他们喝酒,会晕乎乎的哩。” “哦,对对对,贯匈镇的人好像是有遗传病的哩,他们长得很奇怪哦,手臂很长的。” 男孩比划了一下:“有辣么长!他们皮肤和我们不太一样哩,很白的,和坚波差不多的!” 他指了指苏菏,孔洛想了半天,坚波应该是指哥哥,那阿佳就是姐姐了,这男孩还挺有礼貌。 “我阿妈之前来过一次,她说这些人像是生病了,喊我们赶紧回去哩,但是我阿佳不愿意的嘞,我给你们讲,我觉得我阿佳是在和一个多吉谈恋爱的!他们有可能会结婚的哩!” 他姐姐和一个男人在贯匈镇谈恋爱了?难怪不走,苏菏心想。 “哎呀,具体的你们得问我阿佳了,我不太晓得啦,我平时就帮阿佳收拾东西,进进货,或者把东西送到隔壁镇子嘞,我喜欢跑来跑去的嘞,比坐在店里好,还不用面对那些奇怪的镇民哩!” “阿佳、坚波,你们是不是要找地方住啊,我家铺子二楼有多的卧室哩,我阿佳会答应让你们住的哩,毕竟你们帮了我啦!” 说了半天话,男孩往孔洛背后凑了凑:“阿佳,有没有吃的嘞,我有点饿……” 孔洛点点头,拿出了一个面包递给他,男孩感激地接过,又有些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赶紧说:“等到了镇子里,我让阿佳给你们煮奶茶嘞,还有牦牛肉!可好吃哩!” 第70章 中年女人的孩子丢了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遇到第二个人。 土泥路还是一样的颠簸,但是几人很快就适应了,雪也还是一样的大,孔洛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冬的关系,外面可见之处一片荒凉。 没有房屋的影子,路边饱经风霜的电线杆上,垂吊着几根电线。 还好,这里通电了,孔洛心想,不至于过原始点蜡烛的生活。 四周没有树,都是低矮且已经干枯的灌木,偶尔出现的,有一些几乎已经坍塌掉的房屋外墙,地面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草原的地方,现在全都是枯死的草根。 一眼望去,全是肃杀的凄凉。 不知道又开了多久,车子向右拐了一个弯,前方终于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孔洛能勉强分辨出建筑的轮廓了,那些房子都很矮,屋顶紧紧地抱团挤在一起,像是在拒绝几人的靠近。 “快到了哩!”男孩兴奋起来,指着前面对苏菏说。 “我说,镇子上的人是不是很排外……”苏菏问道,“你刚刚说的,他们好像不太喜欢外地人?” “……是有点的嘞,但是没关系,你们就住我家嘛,我阿佳人很好的!”男孩急急的解释道。 苏菏和孔洛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担忧,此时手机是完全没有信号的,孔洛早就在离线地图上翻找了半天。 根据他们开过的时间、距离和方向,地图上是完全的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一个叫做贯匈镇的地方。 但是,眼下看来,他们也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前行了。 车子缓慢地开进了镇子里,有些房子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借此灯光,孔洛才看清这个小镇的样子。 这里房屋密集,墙面斑驳,家家户户都紧闭着窗户和窗帘,连缝隙都不愿意露给行人,有些房屋还和当地传统建筑不同,有着高高耸立的尖立屋顶。 其实现在时间还不晚,大概八点左右的样子,但是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加上或许是因为太冷的原因,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没有车辆停在路边,孔洛觉得这里有一种毫无生命气息的荒凉,让她感觉十分的不安。 “坚波,我家铺子就在前面,你左转就到啦!”男孩指着路,“门口停车就好啦,没人管的。” 苏菏点点头,按照男孩的指示,开到了一个还开着门的铺子门口,那铺子是整条街上灯光最明亮的,厚厚的塑料帘子垂下来,遮住了里面的景象,同时也挡住了外面的寒风。 铺子门头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简单的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小卖部。 还真是实诚……孔洛心想,这边的藏族人真的都很朴实啊。 车刚刚停下,男孩就迫不及待的冲下了车,他一边向前跑,一边还不忘招呼苏菏和孔洛,赶紧跟上自己,要把自己的姐姐介绍给他们。 “等会再来拿行李,先去看看情况。”苏菏对孔洛说,“穿好外套,外面冷。” 孔洛点点头,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此时对外面这个下雪的世界很是期待,她赶紧把羽绒服套上,抓过围巾缠在脖子上,想了想要不要戴手套,怕不方便,但是又担心出去就把手指头冻掉了。 苏菏倒是只穿了羽绒服,他推开车门,一股猛烈的寒风,卷起了雪花,疯狂的侵占了温暖的车内空间。 孔洛被那风吹得迷了眼,也不管了,赶紧把手塞进手套里,保证自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才跌跌撞撞地下了车。 苏菏看她那样子,有些好笑,她真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了,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锁好车,苏菏牵着孔洛,跟着男孩走向他家的小卖部。 还没有掀开塑料帘子,几人就听见里面叽叽咕咕的对话,说话的人声调很急,吵吵嚷嚷的,男孩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人来欺负自己姐姐,赶紧一头撞了进去。 苏菏跟在他后面,一手抬着帘子,先把孔洛护在身后,避免眼前有什么激烈吵架的场景会误伤到她。 屋子里有几个玻璃柜台,墙上有一些木头架子,放着不少日常生活用品,柜台后站着一个年轻藏族女人,看那样子应该是男孩的姐姐,她皱着眉听着柜台外,另外一个女人在用苏菏听不懂的藏语不停的急吼着。 柜台外的女人差不多四十岁左右,也是藏民,头发和衣服都十分凌乱,脸上每一根因为高原气候而留下沟壑里都写满了焦急,她语速很快,双手也十分着急地挥舞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她慌张的事情。 男孩走上前,问了问自己姐姐,他姐姐解释了一下,然后对着慌张的中年女人也摊了摊手,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那女人掩面差点哭了,但是余光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菏,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下扑到了苏菏面前。 还没等苏菏张口问,那女人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男孩见苏菏完全没听懂,赶紧上前来,安抚了一下中年女人,然后又邀请苏菏和孔洛进屋,在温暖的房间内慢慢说。 “这是发生了什么?”男孩搬来凳子,给苏菏和孔洛坐下,他本来也让中年女人坐的,但是女人根本不听他的,只管对着苏菏念叨。 “她啊。”男孩的姐姐说话了,“她孩子丢啦!” “孩子丢了?”苏菏皱了皱眉,“被拐卖了?” 男孩的姐姐摇摇头:“不知道哩,前段时间她男人出去打工,没有回来嘞,结果她儿子天天说要阿爸,今天也偷偷跑出去嘞,她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哩。” “出去打工?”孔洛好奇,“这个镇子不是很排外吗?” “他们两口子也是其他镇子里来的嘞,那小孩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儿子很多年前就没了的嘞,死了哩!”男孩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表示他们的经历很凄惨。 “他们就离开了生活的地方,结果在贯匈镇见到了那个小孩哩,就是前不久才来的嘞,小孩也很可怜的,是个孤儿的哩,他们两口子就收养了小孩,在这里找了个房子住下来了嘞。” 原来是这样,难怪中年女人如此慌张,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现在要是再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另外一个孩子,她会直接疯掉的。 相比起来,她丈夫的失联都变得那么无关紧要了。 孔洛打着手势问中年女人:“大姐!你的老公,去哪里打工了?” “她听不懂汉语的。”男孩摇摇头,“我给你们当翻译吧。” 男孩把孔洛的话用藏语说给中年女人,中年女人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她又说了一长串,男孩听得有些头疼,想了半天,才整理给孔洛讲。 “她说……是她儿子拿着一张纸,喊他阿爸去的,说想吃肉……”男孩挠挠头,“他家没羊的,所以没钱的哩,要给儿子吃肉,只能让她男人去试试赚钱嘞……” “什么纸?”苏菏问道。 “她说……她不认识那张纸,写的是你们用的汉语嘞。”男孩继续当翻译,“她男人说……是要翻过前面那个山头的地方嘞。” “是的嘞,我想起来啰,一两个月前,还有汉人来我们这里,招人去给他们当帮手的嘞。”听到中年女人这么说,男孩的姐姐回忆了一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他们好像会给很多钱,有不少人想去哩。” “汉人来招工?”苏菏心生疑惑,如果是汉族人招聘人手,也会去大一点的镇子上,找那些会讲基本汉话的藏民吧,不至于来这种偏僻到无人会到访的镇子里,找这些连一个汉字都不会的吧。 会大量增加沟通成本的,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第71章 疯子衮丹 “招工的有说是去做什么岗位吗?”苏菏问男孩的姐姐。 “没有的嘞。”姐姐摇了摇头,“我们不需要的,都没有去问嘞,感兴趣的都是像她和她男人那种的,外地来的哩。” 她对着中年女人抬抬下巴。 “你问问她,那张找人的纸,她带在身上没有?”苏菏让男孩帮忙翻译。 男孩又对着中年女人说了一句藏语,中年女人摇摇头,男孩帮她告诉苏菏:“她说没带在身上,在家里,你要的话现在可以去拿。” 苏菏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急:“现在不用急,我们也不是专业人士,顶多能帮她看看那张纸上写的具体信息,剩下的,建议报警处理。” 男孩把苏菏的话转述给了中年女人,她眼泪瞬间出来了,跪在了地上,面对着苏菏和孔洛,拼命地在地上磕着头,额头硬生生地敲在地面上,发出了咚咚地闷响,她一边哭一边说着两人听不懂的话,搞得孔洛很是懵逼。 “诶,诶,大姐……大姐你别这样……”孔洛赶紧去扶她,她可受不了这样的大拜。 “阿佳,她说警察不会管的,她之前死掉的儿子就是被人杀了的嘞,警察根本不关心哩。”男孩摇摇头,“更别说在贯匈镇了嘞,这边的人都没有手机,警察更不会管的。” “……怎么会这样……”孔洛不理解,为什么都现在的社会了,还会有这种法外之地存在。 苏菏拉了拉她的手,对孔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必要多言,孔洛眼眶有些红了,苏菏知道她是共情了面前的中年女人,十分同情她的遭遇。 苏菏想了想,斟酌着语气,最后对中年女人说道:“这样吧,今天也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就算要找人,你也要养足精神,这个状态的话,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明天早上,你带着那张纸过来找我们,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我们就尽可能帮帮你,但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们也只是路过而已。” 听了男孩的翻译,中年女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还是跪在地上,对着苏菏合上双手,举到眼前,她大呼了一句话,然后对着苏菏深深的拜了下去。 苏菏神情淡然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男孩赶紧把中年女人从地上拉起来,给她说了很长一串话,中年女人抹着眼泪,十分感激地对着几人再次鞠躬,倒退着出了铺子,走进了黑暗之中。 “坚波,你真的……能帮她吗?”男孩见中年女人走了,好奇地问苏菏。 苏菏不置可否:“要看具体情况了,我觉得她这件事有些不一般,如果我能帮忙,或者不影响我们现在手里的事情,那我就尽量了,但是我也说过了,让她别报太大希望,毕竟我们不是警察……” “也是……也是。”男孩点点头,这才想起来给几人互相介绍一下,他指着柜台后的年轻女人,“这是我阿佳,这个铺子就是她开的嘞。” “阿佳,他们是刚刚送我回来的好人哩,你不晓得外面可冷嘞,他们开了车,还给我吃了面包的!阿佳,还有旺钦没有嘞,他们还没吃晚饭哩!”他搓搓手,趴在柜台上对着自己姐姐撒娇。 “有的有的。”年轻姑娘笑了起来,“谢谢你们送我弟弟回来,我的名字叫拉巴布赤,我弟弟叫桑吉,来里屋坐,里面点了火的嘞。” 里屋里点了一团小小的篝火,上面架着铁锅,里面咕噜噜的煮着什么,热气腾腾升起,房间里有些闷,但是异常温暖。 孔洛舒了一口气,苏菏帮她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拉过凳子来让她坐下,靠近火堆取暖。 拉巴布赤端过来两杯酥油茶,那杯子是用手工打造的纯铁制的,酥油茶的温度传递到手上,有些烫烫的,但是孔洛很喜欢,她小口抿着,满足地浅笑着,对拉巴布赤道谢。 “锅里在煮牦牛肉火锅嘞,你们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桑吉揭开锅盖,偷偷看了一眼里面正在煮着的食材,找来几个碗递给几人。 “谢谢你们了。”苏菏端着碗,看着桑吉笑眯眯的给他们舀上了热腾腾的牛肉汤,十分诚恳地表示了感谢。 几人都围着火堆坐下来,拉巴布赤看着孔洛和苏菏,笑眯眯的问道:“你们是夫妻吧?是来这边旅游的吗?” 这次,不等苏菏有任何表示,孔洛赶紧解释道:“我们还没有结婚!”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连孔洛自己都发现似乎有些不太对,但是现在找补已经晚了,只能在苏菏和拉巴布赤满是调笑的目光下,闷头喝汤。 “我们是过来找人的。”苏菏帮忙回答了后面的问题,“但是目前好像有些迷路了。” “是因为雪吧。”拉巴布赤戳了戳柴火,让它烧得更旺一些,“大雪一来,这边就会封山的嘞,路很难走的。” “手机都没有信号……”苏菏看了看信号条,还是显示的无服务,他叹了口气,问道,“有地图吗,我想看看路。” 桑吉很狗腿的被他姐姐指使着去拿来了一张当地地图,在地上铺开,指着上面一个地方,示意苏菏去看。 苏菏仔细看过去,桑吉指着的地方,那里用藏语写了几个极小字,桑吉告诉他:“这里就是贯匈镇。” “这里是……岷山山脉?”苏菏手指划过地图,确实,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小镇,正处于若尔盖正东边。 按照地理形态来看的话,正是峰峦重叠,河谷深切的岷山地段,而贯匈镇的所在之处,有一条河流从一旁不远处穿过,但是附近没有任何其他镇子,它孤零零地伫立在山脉之中。 “奶奶她最后出现的地点,不就是在这附近吗?”孔洛看着杜衡发给她的卫星图,指着贯匈镇旁河流的另外一侧。 “比较像……”苏菏点点头,他还是觉得不对,“按照之前的导航来看,我们要开到这里起码还要五六个小时,为什么现在就在附近了呢?” “这条河吗?”桑吉问道,“很近的嘞,从我们这里出发,走过去的话用不了一个小时哩,但是只有人可以走的桥,车是开不过去的嘞。” “所以我们需要过去的话,只能绕很远的路?” “你们去那里干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的!”拉巴布赤摆摆手,“那里连草原都没有,全是石头,当地人放羊都不会去那边嘞,没有可以让车子过的路的!那里的石头很坚硬的,轮胎都会被割破的嘞!” “那为什么……”孔洛皱着眉问苏菏。 “不知道。”苏菏摇摇头,“你们去过吗?” “没有的。”桑吉摇头,“那边石头黑漆漆的,不敢去嘞,我和阿佳刚刚来的时候,我想过去看看的嘞,但是镇子上的人把我赶回来了,有个头发很白的中年人,名字叫衮丹罗布,他给我讲过的哩,那片石滩不能去啰,那边有鬼!” “他是个疯子!疯子!”拉巴布赤一巴掌拍在桑吉后脑勺上,“你不要和他说话!他脑子不是好的!” 桑吉很无辜的捂着脑袋:“衮丹大叔很好的嘞,他还给我做过糌粑饼……” “……给你说过的,不要吃他的东西!”拉巴布赤生气了,“你一直都不听我的话!在贯匈不要吃他们给的吃的,偏不听!” 第72章 那是个石滩坟场咧 “哪里有鬼?” “为什么不能吃他们给的食物?” 孔洛和苏菏同时问了出来,只是两人关注点不太一样,孔洛完全被听说有“鬼”吸引过去了,苏菏则重点关注到了拉巴布赤说的不能吃当地人的食物。 “额……”拉巴布赤被问懵了一下,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谁,但是桑吉倒是很兴奋,他急吼吼的给孔洛讲那个叫衮丹大叔口中的“鬼故事”。 “衮丹大叔有些神经兮兮的,但是他很厉害的嘞!他是贯匈的人,但是他和那些人不太一样,他皮肤没那么白,胳膊也没那么长的嘞。” 桑吉比划了一下:“衮丹大叔不稀罕青稞酒的,就喜欢你们汉人的白酒,他和镇上的本地人也关系不太好嘞,他们把他赶到镇子边上的一个破房子里面住,很可怜的。” “我跟着阿佳刚刚来贯匈镇的时候,衮丹大叔就过来买酒,他钱不够,阿佳很好心,把那瓶酒送给他嘞。” 拉巴布赤白了他一眼:“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他是疯子……” 桑吉没管姐姐的话,继续说:“衮丹大叔就给我们说,别和镇上的人搭话,别吃他们给的东西,别在这里住太久,赶紧回去……” “我来了好几天,觉得无聊嘞,就跑到镇子边上去玩,正走在那个木头桥上,衮丹大叔就把我喊下来了,让我不要过去。” “他说,那边有吃人的鬼!” 孔洛兴奋起来,她向前探着身子,仔仔细细的听桑吉的讲述。 “衮丹大叔说,那里是一个坟场的嘞,很多年前,在这个地方,有人从地底下爬了出来,杀光了地面上的所有人,吃了他们的心脏,然后把他们的尸体都埋在那片石滩下面哩,然后这些地底下的人就代替他们在旁边的镇子里生活了。” “衮丹大叔说,这个镇子上的人都是地底下爬出来的鬼!所以让我们赶紧走,因为他们现在还会吃人心脏的嘞!” “还有在那个石滩上,也会有鬼魂飘出来嘞,他们不甘心自己被杀的,会抓路过的活人来当替死鬼的!衮丹大叔让我绝对不能走进去的!” “衮丹大叔,衮丹大叔……”拉巴布赤打断了桑吉的话,很不在意的戳着锅底的柴火,“你干脆去和他生活哩,查巴说过好多次了的,他就是原来撞到过脑子,总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嘞,你听听,还要出来索命?像真的吗?” 说到“查巴”这个名字,拉巴布赤脸红了一下,孔洛知道这就是桑吉口中的那个“多吉”,正在和拉巴布赤谈恋爱的男人。 “这个衮丹,他现在还在镇子上吗?”苏菏问道。 “在的,昨天他还来买了酒。”桑吉答道,“衮丹大叔很好认的嘞,他和我阿爸差不多大年纪,但是头发全都白了嘞,白天他会坐在那个木头桥旁边喝酒哩。” “……明天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苏菏低声对孔洛说,他觉得这个所谓的石滩坟场里面大有文章,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孔洛点点头,兴奋地搓搓手,能去冒险对她来说可比听故事更来的有趣。 “那为什么不能吃当地的食物呢?”苏菏继续问道。 “最开始是衮丹那个疯子说的嘞,他说吃了这里的食物就走不掉啦。”拉巴布赤解释道,“后来,查巴也经常和我说,让我从家里带食材过来自己做哩,不要吃这边的东西,他说他们会在里面加一种香料的,味道很浓,外地人吃不惯的,而且这种香料如果没做好的话,吃了会中毒的嘞。” “像见手青?”孔洛说道。 “见手青是啥子?”桑吉好奇地问。 “额……是一种蘑菇,如果没煮熟就吃了的话,一口下去就能中毒的。”孔洛解释。 “有可能。”拉巴布赤点点头,“反正查巴不让我吃的,他也从来没和我们一起吃过饭,所以桑吉不喜欢他哩……” 说到这里,拉巴布赤有些沮丧,自己的结婚对象不被自己家人接受,显然是让她很苦恼的。 “你这里有那种香料吗?”苏菏继续问。 “没有的,你如果想要,我明天叫桑吉去要一点来。” “能要到吗?这里人不是很排外吗?” “没有问题的,我们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对他们来说算是自己人了嘞。”拉巴布赤拍拍胸口保证。 “今晚你们就在我这里住啦。”拉巴布赤站起身来,“这个镇子上没有民宿的嘞,我们来这个镇子这么久了,你们还是我遇到过的第一个游客嘞。” “楼上有两个房间,你们可以用的。”桑吉补充道。 “我们住一起就好。”苏菏说道,“一个房间就行了。” 桑吉偷偷看了一眼孔洛的表情,发现她十分自然的接受了,于是像发现了什么巨大秘密一样的傻笑起来,结果后脑勺又挨了自己姐姐的一巴掌。 “去收拾收拾房间嘞,别在这傻笑了!”拉巴布赤呵斥他。 桑吉又一次被姐姐指使去干活了,有些不乐意,一路都在嘟嘟嚷嚷,但是又迫于拉巴布赤来自血脉的压制,只得乖乖听话。 “这小子一直都是这么调皮嘞。”拉巴布赤看着桑吉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一路上给你们惹麻烦咧。” “不麻烦的。”孔洛摆摆手,“我们还要谢谢你们姐弟俩呢,要不是你们,我们今晚就只能睡在车里了。” “没关系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拉巴布赤笑了,“我等会给你们点个火,你们别嫌弃嘞,这里比不上你们大城市那么好的。” 确实很简单,苏菏和孔洛跟着拉巴布赤来到二楼的客房,空荡荡的房间,有一个木质的衣架,一个衣柜,然后就是一张比普通单人床稍微大一些的藏床,倒是绘着五彩缤纷且十分有民族特色的花纹。 桑吉正在铺着床铺,转头见他们进来了,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分:“马上好啦,给你们铺厚一点,怕冻着嘞!” 难得自己弟弟这么殷勤,拉巴布赤倒是很满意他的待客之道,有这样的眼力见,自家的小卖部一定能开得红红火火的了。 这两年多赚点钱,说不定查巴就能答应和自己结婚了呢…… 等房间点好了火,很快便温暖了起来,拉巴布赤交代了几句后,就让孔洛和苏菏休息,不再去打扰他们,苏菏留下了桑吉拿过来的那张地图,坐在床边研究着,孔洛则简单洗漱了一番,钻进苏菏怀里,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前天我还在过夏天,今天我就在看雪了……”孔洛吐槽这冷到刺骨的鬼天气,“我的身体素质很好嘛,居然没感冒。” 苏菏目光还放在地图上,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抱着她,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塞进自己毛衣里面,孔洛嘻嘻笑着,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在苏菏身上上下其手。 他那腹肌的手感一如既往的好,还特别暖和。 “……可不要点你熄不了火。”苏菏按住她的手,眼睛余光瞥着孔洛,“不然谁点的火,谁负责善后。” 孔洛一秒投降,赶紧想把手抽出去,苏菏却用胳膊夹住了她:“别拿走,也别瞎动,听话。” “你好烦啊!”孔洛从衣服里揽住苏菏的腰,把脸埋到他胸口,深吸着苏菏身上清冷的味道,闭上了眼睛,口是心非地说道,“苏菏,你干嘛这么惯着我呀?你这样我可是会得寸进尺的。” 第73章 给我讲个故事嘛 “我不惯你我惯谁?谁让你是我女朋友。”苏菏把下巴放在孔洛头顶,“想得寸进尺就进吧,我负责给你兜底。” 很满意苏菏的回答,孔洛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满心欢喜的想着,自己真是被好运气当头砸中了,捡了个长得帅、性格好、还无限纵容自己的男朋友。 那我以后也要对他好点,孔洛在心里发着誓。 “我刚刚在想,他们说的那个衮丹大叔讲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苏菏对孔洛说,“咱们还是去找找他看看,明天找拉巴布赤买一瓶酒去。” 孔洛点点头:“我也想听听他完整版的故事,不过,我们要去河对面看看吗?” “听完了再说吧,虽然我觉得他们讲的太离奇了,但是既然衮丹讲了这个故事,一定是有原因的,从我的角度来看,那个石滩可能是有什么奇怪的矿物质,刚好这个镇子用的所谓‘香料’就是那种矿物质制作而成的,这种‘香料’有一定的致病和依赖性,导致当地人明知道不好,还戒不掉……” 苏菏说着自己的猜测,但是孔洛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我们这一路以来遇到的事情,都不能用常理解释,说不定衮丹说的是真的呢?” “也有可能,所以我想要亲自去听一下。”苏菏揉了揉她的脑袋,“要不早点休息,我看你脸这么红,高反了就不好了。” “除了脑袋有点疼,其他还好嘛。”孔洛耍赖,有点不想睡觉,只想抱着苏菏不撒手。 “那你想干什么?”苏菏摸不透她想干嘛,只能问道。 孔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挨着把自己脑海中想做的事情整理了一遍,出去看雪?太冷了,不想去,想亲亲苏菏,又想起刚刚他说的“谁点火谁负责”这句话,让她有些望而却步,所以说,到底要做点什么呢? “苏菏,你给我讲个故事嘛。”她撒娇着说。 “故事?想听什么?”苏菏愣了一下,一时间想起十多年前,睡觉前他会和孔洛打语音或者视频,那时候智能手机刚刚面世,孔洛躲在被窝里,用qq偷偷给他打过去,小小声的要苏菏给她讲故事,她才肯老老实实睡觉。 “什么都好,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连语句的内容和语气,都和十多年前的她一模一样,苏菏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百感交集,又有一些怅然若失。 眼前的一幕是熟悉的美好,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孔洛见苏菏愣了半晌,想提醒他回神,但是又不愿意拿出手来,只得努力探身,用鼻子去蹭蹭他的脖子。 “……”苏菏低头看着她,托着她的后背让她坐起来了一点,然后俯身去吻她。 “我的故事呢?”孔洛偏头躲开,她可不乐意在这个地方做灭火的事情,冷就不说了,楼下还有拉巴布赤姐弟俩呢。 “……亲了就给你讲。”到手的鸭子差点飞了,苏菏不干,他伸手捏住孔洛下巴,让她回过头来,不由她拒绝,直接吻了下去。 这人真是……让他讲个故事,还变成付费模式了?孔洛腹诽,但是苏菏的亲亲抱抱她是绝对不会拒绝的,管他的呢,有便宜不占,自己多吃亏啊。 两人拥吻着,滚倒在了藏床上,床不大,孔洛被苏菏压在了最里面,为了让自己姿势舒服一点,她的腿干脆盘在了苏菏腰上,手也牢牢地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如同树袋熊一样,攀在了苏菏身上。 “好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苏菏终于放她呼吸新鲜空气,那不老实的手早就在孔洛身上游走了一圈,把她吃干抹净了之后,心满意足地还了她自由。 孔洛则是面色潮红,只将头埋在苏菏胸前,决定当一只鸵鸟,不能让苏菏瞧见她那情迷意乱的眼神。 “还听故事吗?”苏菏声音里带笑,轻声问她。 孔洛半晌没从嗓子里发出声音来,只能点点头,说好的故事,少一个情节都不行,自己都付了这么大的代价了,可不能做亏本的事情。 “既然你喜欢听灵异故事,我给你讲一个我朋友在新西兰的时候遇到的吧。”苏菏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想起来一个她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 孔洛又点点头,还是一声不吭。 “你知道吗,新西兰这个地方,是有些邪门的,有人把它叫做‘地狱之门’,说是圣经上讲的三大地狱入口之一,有一个景区就是这个名字,我当时刚认识迪恩他们这群人的时候,他们就给我说过,如果身边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别往心里去,那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是发生在鲍比身上的故事。” “新西兰奥克兰有个火山,叫伊甸山,伊甸山是新西兰海拔第二高的自然点,风景很好,我们经常去露营,山下不远处是富豪区,但是,当然火山上是没有人居住的。” “你去过新西兰,你也知道,那个国家的路灯就是那样,为了节能减排,当夜晚里没有人的区域,路灯就极少,或者就算安装了也不会开。” “比如伊甸山那边平时晚上就是这样的,山下灯火通明,山上就漆黑一片。” “读大学的时候,鲍比在帮他家里干活,有一天忙得很晚,约摸十二点过了,但是第二天一早需要赶回学校交论文,他就决定连夜先回来再说。” “走近路的话,就需要翻过伊甸山,那山上有一条漆黑的小路,鲍比打算就走那边的路。” “新西兰人休息的很早,山下的住宅区也基本熄灯了,鲍比一路开车觉得慎得慌,不自觉就加快了车速,但是开着开着,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本来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一条黑漆漆的路,突然变得亮了起来,一开始他没注意,结果越走越亮,仿佛进了闹市区一样。” “这个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了,自己好像是开进了一个镇子里面,四周房子灯火通明,他停下车打开车窗,虽然四周没见到人影,但是有一种非常热闹的感觉。” “鲍比觉得不对劲,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走了,来来回回很多次,从来也不知道此处有这样一个小型居民区。” “于是他认认真真看了看,越看越不对,这房子风格和伊甸山的富人区不太一样啊,仿佛穿越了一样,感觉来到了四五十年代。” “而且放眼望去,周围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能很清楚的听见有人的声音,好像在傍晚的饭点,刀叉盘子的碰撞声都能听见。” “鲍比一个激灵,他突然想起了关于伊甸山那里很多跟‘地狱之门’有关的传说,于是停下车,下车看了一圈,确认自己看到的无误,于是想要拿起手机,准备给我们发视频。” “据他所说,他弯腰进车里,探身去拿副驾驶的手机,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后,他再次抬头。” “四周一片漆黑,面前还是那条小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什么都不剩了,刚刚的小镇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回归寂静。” “但是他给我们打的电话并没有挂断,接通的那一瞬间,我就听见了他用颤抖的声音骂骂咧咧地说着:‘我他妈刚刚撞鬼了。’” 第74章 平行世界 “……然后呢?” 苏菏讲得绘声绘色,孔洛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抓着苏菏的前衣领,仰着头,瞪大了眼睛问道。 “后来啊……鲍比还是胆战心惊地把车开回了学校,他被吓得一晚上没睡,后面也打死不愿意走那条路了,我和迪恩倒是来来回回路过了那里很多次,可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没有遇见过他说的那个小镇。” “真的是鬼吗?”孔洛很喜欢这种故事,她忍不住问。 “不知道,我没有见到过,所以不敢断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迪恩把它解释为海市蜃楼,鲍比和他吵,说不可能,他看到的景象太真实了,绝对不是什么海市蜃楼。” “那你觉得呢?” “……我当时觉得啊,和迪恩说的一样,海市蜃楼可能性比较大。”苏菏回忆着,“但是如果现在让我想,我可能会说是平行宇宙,另外一个时空的空间和场景,恰好被鲍比遇见了。” “那岂不是穿越了?”孔洛满脸写着好奇。 “有可能的。”苏菏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确实是无奇不有的。” _______________ 高原上氧气比较稀薄,孔洛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做了好几段奇怪的梦。 先是梦到自己在山里看到一个奇怪的小镇,和鲍比遇见的不一样,不是那种上世纪欧洲建筑的小镇,而是一个中国古时候,飞檐走壁亭台楼阁的地方。在她梦里,这里四处灯火通明,却一个人都没有。 她四处查看,挨家挨户推开门进去,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大多都是她爱吃的,四周的家具摆设应有尽有,可是却是空荡荡的,毫无生机,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孔洛闻着香味,觉得有些饿,但是梦里她保持了一丝意识,坚决不去碰那些食物,她记得谁说过,只要吃了,就再也走不掉了。 梦里的镇子不大,但是孔洛沿街一家家的走进去,再出来,也是有些精疲力尽,等她从最后一户家里走出来之后,累得坐在台阶上揉着自己的小腿。 我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梦里也会这么累啊…… 孔洛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但是小腿越来越累,肚子越来越饿,她想让自己醒来,可是,反复闭眼几次,睁开,还是在这个梦中。 她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下了,这个地方是只属于她的独立空间,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活物可以闯进来,她就是这里最孤独的存在。 突然,天上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雨,孔洛躲到了屋檐下,雨越来越大,在眼前拉成了一道水幕,让她什么都看不清了,雨水溅到身上,有些冷。 孔洛缩了缩脖子,抱住了胳膊,她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对着她逐渐靠近,孔洛眯起眼睛,试图在水幕中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她看见了那人头上的两根尖角。 是那个戴面具的怪人,孔洛很好奇地看着他,他在离自己可能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只是透过水幕,盯着孔洛,一句话也不说。 雨小了一些,孔洛看清了他的面具和穿着,他还是穿着在孔洛另外一个梦里,在山洞时的那身动物皮毛和铠甲,身上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中,渗出了鲜血。 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在孔洛眼前,那些水变成了暗红色,在那人脚边聚成了一团血海,仿佛将全身的鲜血都流干似的,连面具上都是粘稠的血液。 孔洛都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但是那人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孔洛着急了起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干脆冲出房檐想去帮他,最起码也要将他拉到房檐下,不要再淋雨了。 这个雨下得跟硫酸似的,孔洛心里觉得十分荒谬。 但是,就在她踏出步子埋进雨中的一瞬间,那人掉头就走,孔洛着急地跟在他身后,大声喊着,让他等一下自己。 喂,等等我啊! 那人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 喂!你到底是谁啊,你好歹说个名字吧! 那人还是没有停,孔洛急了,还有些生气,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飞快地跑到那人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左胳膊。 你等等!等…… 那人回过头,孔洛愣在了原地。 那是苏菏。 苏菏回头看着她,面具不见了,也没有穿着动物皮毛,而是穿着他的白色t恤,但是,此时的苏菏和刚刚那人一样,全身都是伤,每一个伤口都在潺潺流出鲜血,苏菏脸色苍白,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到孔洛感觉不认识他了。 苏菏…… 苏菏转过身面对孔洛,他的整个右手都不见了,肩膀上的断口血肉模糊,孔洛觉得自己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怎么了?他怎么受伤了? 他的手呢? 苏菏没有动弹,他目光直直的盯着孔洛,那眼光冰冷且狠戾,孔洛吓得放开了手,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放手的。 苏菏腹部的位置,突然出现了几个血洞,鲜血疯狂涌出,他却笑了,鲜血从嘴角滴落,滴在地上,汇入脚下的血河中。 还没等孔洛回过神来,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压得她无法呼吸,同时让她无法呼吸的,还有苏菏那毫无预兆就落地的头颅…… “啊!!————” 孔洛尖叫着醒了过来,她浑身是汗,不停发抖,心跳达到了巅峰。 “洛儿?怎么了?”苏菏被她的尖叫吓醒,赶紧撑着坐起身,握住孔洛的肩膀,看着她那因为惊恐而苍白的脸颊,“你做噩梦了?” “走开!”孔洛没从梦魇中回过神,一把推开苏菏。 她这一下力道极大,苏菏差点从床上摔下去,他半个身子掉在外面,脚踩在地面上,险险稳住。 “是我,洛儿,我是苏菏。”苏菏一把压住孔洛那在半空中挥舞的手臂,把她拉进怀里,轻声试图唤醒她,“洛儿,醒醒,没事了,是我,我在。” “……苏菏?”因为苏菏身上熟悉的味道,孔洛的双眼逐渐聚焦,意识开始回归清明,她喘着粗气,将目光放在苏菏脸上,“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 “我看看!” 孔洛从苏菏怀里挣扎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左右掰了下,确认他的头还好好的固定在脖子上,没有身首分离,然后又拉过他右手手臂,确认他的右手也好好的和肩膀连接在一起。 最后,孔洛掀开他衣服,冰凉的手覆盖在他腹部,还好,他没有受伤,他还是完好无缺的,他没有受伤,他没有…… “……你梦到什么了?”苏菏被她这一系列的检查动作搞得十分莫名,又被她的手冰得起了鸡皮疙瘩,“洛儿?” “我梦到下大雨了……”孔洛这时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那个梦在脑海中开始有些模糊了,“我梦到……你……受伤了……” “我受伤?”苏菏不解,“我哪里受伤了?” “你的手……不……你的胳膊没了……”孔洛翻来翻去地看苏菏的右手,“你的肚子上全是血……” “还有……还有……你的头……”孔洛说不下去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在梦中,她确确实实是被吓坏了,但是那种苏菏死在了自己面前的恐惧和痛苦,在她醒来后,才一起袭击了她的大脑。 孔洛扑进了苏菏怀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苏菏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慰着她,但是心中却是一紧。 孔洛梦到的,和他在幻觉中看到的。 似乎他都是同样的处境。 第75章 贯匈镇民 外面天已经亮了,苏菏下楼找已经开门营业的拉巴布赤要来一碗滚烫的酥油茶,还有一个青稞饼,让孔洛暖暖身子。 她还是抱着膝盖,坐在床脚抹眼泪,无论苏菏怎么劝都没有用,他有些焦虑地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都徒劳无功,只能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说不定就会好些了。 孔洛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悲戚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梦中,苏菏站在雨中那凄凉的身影,而自己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他遍体鳞伤,失去生机,那一刻,心头上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割裂,无法言喻的痛楚布满了孔洛的整个灵魂。 而现在,那种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孔洛心头不断涌上沉闷的悲伤,无法摆脱那种深深的恐惧和失落,她抬手轻抚额头,仿佛还能感受到梦中的雨,正敲打在自己脸上,很疼,刻在骨子里的疼。 孔洛深吸一口气,失去爱人的忧伤,其中滋味无法用言语诠释,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和苏菏讲自己的感受,明明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却已经在她梦中和自己永别过一次了。 还是以那样悲凉又恐怖的方式。 还好苏菏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嘲笑她那无稽的梦,甚至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耐心的帮她洗漱,帮她穿好衣服鞋子,再给她送来了温暖身心的早餐。 “谢谢你……”孔洛抱着那碗酥油茶,声音闷闷的对苏菏说。 “乖。”苏菏摸着她的头顶,“好些了吗?” 孔洛点头,确实好多了,苏菏刻意让拉巴布赤做了甜的酥油茶,而不是当地人喜欢的咸口,甜甜的滋味让她多巴胺开始分泌了,心情不由自主的晴朗了很多。 苏菏将青稞饼掰成小块,用小碟子装着递给孔洛,监督着她全部吃掉,恢复了体力,这才松了口气:“可以的话,收拾一下我们出去逛逛镇子?走去石滩那边,说不定能遇到那个衮丹大叔。” 孔洛又点点头,她轻拍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现在可不是低沉的时候,没必要为了一个梦这么丧了。 不过就是睡觉前故事听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孔洛安慰自己。 孔洛从床上下来,窗帘已经被苏菏拉开了,外面雪已经停了,但是地面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反射着高原强烈的紫外线,刺得孔洛眼睛有些疼,她揉了揉自己哭得有些肿的眼睛,尽量提高兴致。 外面可在下雪呢,我可从来没见过雪呢。 苏菏将行李都还放在房间里,暂时不收走,看今天的情况,说不定还需要在这里再住一晚,他和孔洛走下楼,已经快九点了,小卖部已经开始营业,有一个客人走了进来。 苏菏和孔洛第一次见到了贯匈镇的本地人。 确实如同桑吉所说,这人长得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别扭,这个人应该年纪很大了,皮肤毫无血色的苍白,蓬头垢面,面部表情十分的阴郁,他动作十分迟缓,掀开了小卖部的塑料帘缓缓走进来。 苏菏盯着他,细致地上下打量着,这个人很瘦,骨头有些畸形般的驼背,身高倒不矮,如果他能够站直的话,可能没比苏菏矮到哪去,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藏袍,很脏,油渍在上面结成了硬块。 这人注意到了苏菏正在看着自己,侧头瞥了他一眼,他脖子上有着深深的皱纹,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是毫无生机,脑袋有些扁,眼睛像是严重的甲亢患者一样凸出来,嘴唇很薄,薄到几乎没有,整张嘴就像是一条细线。 他手臂确实很长,普通人双手垂直差不多是刚刚过胯的位置,但是这人的手几乎垂到了膝盖,也许是和他驼背有关。 这人走到柜台前,指了指拉巴布赤背后货架上的东西,一言不发,拉巴布赤很熟悉这样的购买模式了,转头拿下来递给他,这人扔了几张纸币在桌上,也不等找钱,转头就走。 他行动那么缓慢,导致路过苏菏身边的时候,让苏菏闻到了一股很重的味道,像是一只死去很久动物的腐臭。 苏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挡在孔洛面前,不让这人靠近她。 这人却在苏菏面前停了下来,抬起审视的目光看了看他,然后伸手在自己头顶抓了一下那一头蓬乱稀疏的头发,露出了一个让人有些恶心的诡异笑容。 他那一口都变黑了的牙露了出来,让苏菏感到一阵厌恶。 僵持了几秒,那人转头,还是一言不发地踱着缓慢蹒跚的步子离开了。 “……”苏菏有些不舒服,直到目送他走出小卖部,塑料帘放下来之后,才走向拉巴布赤所在的柜台。 “你看到了啦,当地人都长这样的哩。”拉巴布赤正在数着钱,“他们都很奇怪的,要不是给钱给的大方,我也不会来这个镇子的嘞。” 显然那人给的钱,远超过了商品本身的价值,拉巴布赤脸上挂着笑容,弯腰下去拿起装钱的匣子,把今天的第一笔收入放了进去。 苏菏从包里拿出一小叠红色钞票,大致数了数,差不多十张左右,他全递给了拉巴布赤。 拉巴布赤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钞票,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拒绝:“不用啊不用啊,你们不用给钱的啦!” “拿着吧,接下来几天,我们可能都会再打扰你们一下。”苏菏平静地说,“全当我们住宿费了。” 拉巴布赤还是不敢收钱,她根本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百元大钞,苏菏递过来的钱都像是烫手的山芋,让她根本不敢触摸。 “……那就再算上我们吃饭的钱。”苏菏说,“再给我拿两瓶白酒吧,我去找找那位叫衮丹的人。” 思考了半天,觉得再拒绝他也不太好了,拉巴布赤战战兢兢地把钱接过来,她这一次没有把钱放进匣子,而是揣进了胸口的衣袋里,还不放心地拍了拍。等她收拾好了,转头去货架最下面拿出来两瓶二锅头。 “这是我们最好的白酒嘞,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啦,你们先用着,实在不行我让桑吉去隔壁阵子买。”拉巴布赤有些不好意思,擦了下酒瓶上的灰,这玩意儿在这里确实卖不出去,唯一喝白酒的衮丹也买不起,所以一直囤积在那里。 她还拿出一些干粮,晒干的牦牛肉干、青稞饼等,一股脑堆在苏菏面前。 “没关系了,不用他跑,就这个吧。”苏菏让拉巴布赤拿了一个塑料袋,装上了两瓶酒,“我们可能晚上回来,中午就不用管我们,行李还放在房间的,麻烦帮忙看管一下。” “好的嘞,好的嘞。”拉巴布赤赶紧点头。 “哦对了,昨天那个中年女人,如果她来了,就让她把招聘给的那个单子放你这儿就好了,我们回来了再看。”苏菏又继续吩咐道。 “好的嘞!”拉巴布赤脸上挂着有些讨好的笑容。 “好了,那就先麻烦你了,我们晚点回来。”苏菏和她招招手,在拉巴布赤的目送中,牵起孔洛走了出门。 一推开小卖部的塑料帘,苏菏突然脚下顿住,孔洛跟在他身后,没来得及刹住车,一头撞在了苏菏背上。 “怎么了?”孔洛揉着额头问。 “那个人……还在那里。”苏菏握着孔洛的手紧了一下,用下巴示意她看街对面。 隔着被白雪完全覆盖包裹住的街道,孔洛顺着苏菏的指示看过去,那个驼背突眼的长臂老头,正站在对面,手上还抱着刚刚买到的东西,目光直端端地盯着他们俩,脸上还是挂着刚刚那个让人厌恶的微笑。 第76章 你先跑,我相信你 “苏菏,他……” 孔洛很是紧张拽着苏菏的手,向后拉了拉。 “不怕。”苏菏安慰她,“别和他对视,就当他不存在好了,我们走另外一边。” “好……”孔洛赶紧把头低下,避免和那人有任何目光上的接触 她在心底里给自己催眠,没事的,我没看他,他就不会看我,他根本不存在,面前没有人的。 苏菏揽住她的肩膀,站在那人和孔洛中间,挡住他的视线,苏菏轻轻偏过头,露给他一个后脑勺。 两人一言不发的向路的另一头走去,孔洛只将视线固定在地面,根本没勇气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雪景,不过她确实也没有想起自己还在雪地里,那老头的存在过于恐怖了,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 “好了,他不在了。”走出很远之后,苏菏抬头看了看四周,老头消失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捏了捏孔洛的肩膀。 “真的吗?”孔洛还盯着自己的脚尖。 “是……”苏菏话还没说完,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因为就在他们走的路上,不远处,有两个人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站在他们前方一动不动。 他们和那个老头长得极其相似,驼背、突眼、长臂、衣着邋遢、毛发稀疏。 他们也和那个老头一模一样,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菏和孔洛,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不要抬头。”苏菏想按住孔洛头顶,但是晚了,孔洛已经看见了。 她不敢尖叫,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出,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迈不开步子,苏菏咬了咬后牙槽,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那两个人同时对着苏菏和孔洛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苏菏护着孔洛,随之后退,孔洛条件反射向身后一看,余光瞟见了另外三个身影,也不管那么多了,尖声喊了起来。 “苏菏,背后!” 苏菏猛地回头,十分不妙的是,背后也有三个长得一样奇怪的人,挂着一样诡异的笑,整齐的对着两人迈进一步。 他们是在围堵自己。 “啧……”苏菏心中暗道不好,他们现在人生地不熟,完全不清楚当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但是潜意识告诉他,应该尽快逃走,不能让他们抓到自己和孔洛。 “能跑吗?”苏菏四下环顾一圈,歪头问着孔洛。 “可以。”孔洛深呼吸着,她意外的发现自己此时还挺平静的,或许是之前的逃跑经历淬炼了她的神经,面前的诡异场景并没有让她觉得害怕,刚刚的灌铅感也褪去了,身体中有一种轻巧的雀跃。 她可以跑,没问题的。 “洛儿,听我说。”苏菏握了握她的手心,低声说,“我们得分开跑,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得绕一个圈子,他们跟着我走了之后,你掉头跑到车上……” “不行!”一听苏菏这样说,孔洛有些不乐意了,他要去当诱饵? “听话,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角落,只有我过去把他们吸引走,你才能逃掉。”苏菏语速极快,且斩钉截铁,“洛儿,我相信你,你上车后直接开车,向前开就行,看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弯,转过去停下,锁好车门车窗,等我。” “但是……”孔洛急得要哭了。 “没事,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会回来的。”苏菏摸了摸她的头,把车钥匙和塑料袋塞进孔洛手里,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然后抬头对着面前的三个人扯开嗓门大吼一声。 “喂,你们干什么!” 苏菏眼神在脚边看了看,没有可以捡的石头,无奈只能随手团起一团雪,在掌心压实,对着一个人扔了出去。 “喂!看什么看!” 他把孔洛往旁边一推,用眼神示意她快跑,自己则朝着孔洛所在的反方向跑了几步。 如同苏菏预料的一样,那几个人,不论是前方还是身后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那个被雪团砸中的人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他们直对着苏菏的方向转过身,脚步僵硬且缓慢地走过去。 孔洛眼睛里包满了眼泪,她有些紧张,但是脑子里全是苏菏的声音,她要跑,她要赶紧跑,要跑到车上去,她告诉自己要憋住眼泪,不能哭,哭出来就会泄气的。 于是,孔洛的双腿接收到了大脑的信号,突然迈开步子向着苏菏的反方向飞奔而去。 跑吧,不远的,她在心底里和自己说,你要相信苏菏,他这么信任你,你不能让他失望。 跑吧,赶紧跑,不要觉得累,也不要觉得冷。 赶紧跑。 没时间让你停下脚步了。 孔洛下意识的飞奔开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全凭直觉在前进,刚刚一路走过来,她都没有抬头看路,根本不记得车停在哪里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笨,还不够仔细,胆子也很小…… 是不是我去当诱饵更好,苏菏一定记得车的位置的。 不要想了,思考,思考一下小卖部在哪里。 昨天晚上我一定看见了什么的…… 认真想,认真想! 脑子里像是放起了走马灯,她昨天晚上的记忆复苏了,桑吉说停车,苏菏把车停在了哪里……一根很粗很高的电线杆旁边。 对了!电线杆! 孔洛脑子里像是有个灯泡亮了一下,她放缓了一秒步伐,抬头看着四周,这里的房子都不高,所以电线杆一定是超过了房顶…… 在那里!就是前面房子背后! 孔洛深呼吸一口,她发现自己跑了这么远甚至都没有喘气,可能这就是肾上腺素吧,她记得自己在书里面看过,肾上腺素激增的时候,人是不会觉得累的…… 现在还在想些什么呢!注意力集中! 孔洛对着自己骂骂咧咧,她对自己那不成器的脑子很失望,但是脚下节奏不减,很快,那辆揽胜就出现在眼前了。 很好,我做到了!孔洛感觉自己脚下更有力气了,速度更快地冲到车旁,她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那种奇怪的人盯着自己。 车钥匙呢?解锁……解锁! 诶,车门怎么打不开? 孔洛猛掰了一下车门把手,可是手中打滑,根本没有拉动,昨晚上雪太大了,车门都被冻住了,孔洛没有心理准备,使出的力反弹回来,差点一屁墩坐到了地上。 怎么办?孔洛心里有些慌,她目光还在瞟着四周,没有人追过来,她目前是安全的,那苏菏呢?苏菏还好吗? 不行,他让我开车走的,我今天一定得把这破车门打开! 孔洛跟自己发了狠,她把双手举到嘴前,对着手心哈了哈热气,双手一起抓住了驾驶座的车门把手,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给我开!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孔洛期待的目光中,她听见了覆盖着车的冰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车门被她拉开了。 很好,上车! 孔洛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把装着酒的塑料袋扔到副驾驶座上,再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车里隔音效果极佳,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调座位在哪里? 苏菏腿太长了,孔洛坐在他的位置上根本够不着油门踏板,她的手顺着车座下摸了一圈,终于是找到了调整按钮,孔洛赶紧把它按住向前。 那电动调整轴慢得让她坐在车里破口大骂。 “什么破车?!”孔洛好不容易调整到了能够够着油门的地方,她发泄似的砸了一下方向盘,想起苏菏开车的时候,他没有用钥匙启动车。 那就,先踩刹车,然后启动…… 松开手刹…… 孔洛再一次深呼吸,很好,我做的很好,接下来就是找下面第一个十字路口! 第77章 命和你相比,你更重要 右边油门,左边刹车…… 孔洛在心里默念着,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开车,不由得拽紧了方向盘,手心都冒汗了。 因为心急如焚,她点在油门上的脚用力了几分,整个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飙了出去,孔洛一声惊呼,赶紧松开油门,又狠狠的踩在刹车上。 脑门差点撞上方向盘,孔洛吓得心脏咚咚直跳,她坐在驾驶座上,深呼吸着,满心只觉得,开车好难啊。 苏菏怎么开得这么轻松的? 不过,失败是成功之母,一次失败的经验,让孔洛意识到了无论是油门还是刹车,她都不能太使劲了,开车不能心急,得缓着来。 车子再一次缓缓启动了,孔洛这一次似乎得心应手了起来,她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自己真是个机灵鬼,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动静。 开出去大概几分钟,就来到了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处,孔洛看了看左右,猛打方向盘,朝右边拐了过去。 本以为苏菏会在这里等她,可是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孔洛又慌张起来,她不知道苏菏现在怎样了,自己该怎么办,但是既然他说了让自己在这等他,那么…… 孔洛轻踩刹车,把车停在了距离十字路口不远的路边,她停的歪歪扭扭,但是也懒得管了。 锁好车门,保证每一个车窗都是关上的,孔洛向下缩了缩,避免会有人路过看见她正坐在车里,其实她知道这也是没什么用的,因为这个镇子上并没有其他的车辆,这辆揽胜停在光秃秃的街上,如同一辆黑色的坦克,十分醒目。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孔洛将自己藏在车里,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间在缓慢跳动,已经十分钟过去了,为什么苏菏还没回来?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会不会有事? 孔洛此时已经焦虑到开始下意识的咬指甲了,她现在觉得昨晚的梦都是一个预兆,这个镇子不是一个平安之地,处处渗透着诡异至极的气氛,他们就不应该来到这里的。 就算昨晚上只能在车上休息,都比现在的处境强了无数倍……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响了驾驶座这边的玻璃窗,孔洛本就沉浸在那种紧张焦虑的心情中,加上四周安静得可怕,猛的一下响起来的敲击声,吓得她差点从车座上跳起来,脑门一下撞在了车顶上。 孔洛捂着头顶,眼泪差点就被撞出来了,她泪眼婆娑地看向窗外,正是苏菏。 也不管疼不疼了,孔洛赶紧打开门锁,苏菏轻轻喘着气,头发有些凌乱,似乎也是跑了不少路,他看了一眼孔洛,又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提醒她:“到副驾驶去,我来开。” 孔洛懒得下车换座了,她手脚并用,爬过了扶手箱和控制台,几乎是滚到了副驾上,苏菏轻笑一声,坐进车里。 关上门的车内空间让人感到十分的安全,苏菏松了口气,他调整了座位,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 “你没事吧?”孔洛担心的问道。 “没事。”苏菏摇摇头,发动了车辆,向前开去,“我应该是甩掉他们了,真是一群怪人……” “……你吓死我了……”现在安全了,孔洛的脾气上来了,她抱住胳膊,生着闷气,“干嘛突然就要去当诱饵,你不知道有多危险!我有多担心你!” “紧急情况嘛。”苏菏安抚着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下次!绝对!不可以!”孔洛发了脾气,对着他吼道。 面对孔洛的怒吼,苏菏却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微笑,然后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后面笑出声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笑到颤抖。 “你笑什么?”孔洛完全不懂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多么担心…… 苏菏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中间,他转身看着孔洛,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你在关心我,这让我很开心。” 苏菏收回了放声大笑,但是还是眉眼弯弯,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他确实很开心,孔洛这样对他发脾气,是他这些年来做梦都不敢想的,她真心实意的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比任何事情都值得。 “命重要还是我关心你重要?!”孔洛想不明白,他居然因为自己发脾气而开心,他是受虐狂吗? “你的关心更重要。”苏菏毫不犹豫地说。 孔洛哑了,她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面冒出了一大串问号,发生了什么?自己真有这么大魅力?谁会为了刚谈一周的女朋友连命都不要了? 是不是从南半球的夏天到北半球的冬天,苏菏生病了?发烧了?脑子烧坏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去摸苏菏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把脑子烧糊涂了。看着她一脸懵逼想不明白的表情,苏菏猜到了她脑瓜子里转的是什么,一把拦住了她的手,笑着探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会知道是因为什么的。”留下了这样一句话,苏菏继续开车前进了。 一路上,孔洛都还沉浸在“在苏菏心中我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的震撼中,她知道恋爱脑是啥,但是没想到苏菏居然也是……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换一种方式来说,孔洛倒是觉得挺欢喜的,原来这个从天而降的男朋友,不仅长得帅、性格好、无限纵容自己,现在居然还是个正儿八经的恋爱脑。 这可是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的概率,居然被自己遇见了? 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苏菏开着车,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路上行人极少,偶尔看见的都是和之前见过的镇民一样长相怪异的人,缓慢地在道路上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不过还好他们没有用那种诡异至极的表情盯着这辆十分显眼的车,而只是当它不存在一样。 除此之外,这个镇子上没有其他任何生命存在,没有小猫小狗,连鸟叫都没有,。 因为现在是白天,孔洛能更清楚地看清整个镇子的样貌,她心中生出不少困惑,这个镇子整体规划毫无规则,扁长,却有很多弯道,有的地方海拔向上攀深,有的地方又缓坡向下。 路面不是城市里的平坦马路,而是最原始的土石路,时常有石头被轮胎压得飞起来,砸向路边的房子或者栅栏。 那些尖顶的居民房就沿着这些道路,密密麻麻的伫立在两旁,大多都围着栅栏,有些房子已经无人居住,窗户开着,能看到里面的破败景象,难怪那个从外地来的中年女人和她的丈夫,可以很轻松的在这个镇子找到地方住下。 很多房子地基已经下沉了,房子有些歪歪斜斜,甚至能看到栅栏上的还没被大雪盖住的蛛网。看上去区荒凉又萧索,整个镇子都像是一座废墟,破旧、肮脏、阴郁。 那些有人居住的房子,门窗和晚上看到的一样紧闭,有的窗户上甚至钉着结实的木板,似乎像要阻止什么东西从房子里出去,孔洛感觉自己像是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让她很不舒服,但是她看了看车窗,还是关的严严实实的,应该不可能啊。 当车开到了在镇子边缘的一个巨大石堆面前,苏菏稍微停了一会儿,他们俩同时将目光投向那个诡异又丑陋的石堆。 第78章 那个衮丹罗布 “这是什么东西?” 藏区是有这样将石头堆在一起的传统,那东西叫做“玛尼堆”,是藏区的信仰中,被认为祈福、祈愿的象征,可以带来好运、吉祥和福禄。 玛尼堆里,石块和石板上,一般都刻有六字真言、慧眼、神像造像、各种吉祥图案,方便人们祈福转经。 可是眼前的石堆和一路上看来得玛尼堆不一样,那些石块都是毫无规则的堆积在那里。 上面没有用传统的西藏五色画着藏语符文,也不是圆润光滑,而是被打磨成尖锐的菱形,它们的尖端全部朝上,直指天空。 这个石堆也没有藏族的幡旗,墨黑色的石头们上有一些暗色的印记,看上去极具攻击性。 “这肯定不是藏民们用来祈祷的。”苏菏说,“更像一种……祭坛?” “……那些印子,会不会是血迹……”孔洛指着石头上的痕迹问。 苏菏眯着眼,没有说话,确实很像已经干涸掉的血迹,那些印记从最顶端的一块石头上一直延续向下,停在了最下面一排的石头中央。 孔洛想下车去看看,苏菏伸手拉住了她。 “不要下去,这里不安全。” 孔洛悻悻地收回了手,她很好奇,但是脑子里一闪而过刚刚那些诡异的当地人的样子,果然还是不能贸然行动,她果断的放弃了。 “你看。”苏菏指着石堆对面的道路,透过刺眼的积雪,孔洛看见了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 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漆黑的石滩。 “我们到了?”孔洛疑惑道。 “看样子是的。”苏菏点头,“这里已经离镇中心的小卖部很远了,周围的房子都是已经被废弃掉的。” 孔洛这才注意到,路边的这些房屋,已经更加的破败,有的房屋屋顶都破着大洞,或者已经基本上坍塌在地了,显然已经很久无人前往。 “我们先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去看看。”苏菏又发动了汽车,然后开向了那个木桥的方向。 苏菏将车停在了靠近木桥的一个巷子里,两人兜兜转转从巷子的另外一头出来,保证没有任何人跟着自己。 别说跟着了,这里根本没有人,孔洛腹诽道,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抱着那两瓶二锅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苏菏。 一片宁静却压抑的景象展现在了眼前。 一条清澈的河流在眼前穿梭而过,流水潺潺,消融了冰雪,映照着周围的景象,那座木头桥正矗立在眼前,它横跨过河面上,木头的桥身腐朽破败,如果要走过去的话,并不安全。 河的对岸,一块块黑色的巨石如同墓碑般的堆积在地面上,上面还盖着积雪。 苏菏知道为什么桑吉说不能开车了,这些石头和刚刚看到的石堆一样,都是被打磨得十分尖锐,也不知道是人为的打磨,还是被大自然挫磨成这样的。 这些石头仿佛是坟场上的标志,无声的诉说着死亡的故事。 一阵寒风吹过,孔洛似乎听见了黑石间又微微的低语,让她寒毛直竖。 这一片一望无际的黑石滩就像是她噩梦中的幻觉,每一块石头都埋藏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秘密,等待着某一天突然苏醒。 像是通往死亡之门的黑暗通道。 正在孔洛感叹着面前这诡谲壮丽的景象时,一个满头白发,有些沧桑的人影,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颊通红,一个人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嚷着,他像是一个普通的藏族人,并不是镇子上那些当地人的长相。 “衮丹罗布?”苏菏试探地问道,“是衮丹罗布吗?” 那人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四下张望,找着喊自己名字的人,最后,他那迷惑的目光投向了苏菏和孔洛,问道:“谁啊?” “拉巴布赤给我说了你,你就是衮丹罗布吗?” “是啊,我就是衮丹……” “请你喝个酒。”苏菏拿过孔洛怀里的酒瓶,在衮丹罗布面前晃了晃,衮丹的眼睛突然亮了,向前一扑,想来抓苏菏手里的酒,却扑了个空。 苏菏极快的收回了手,看着这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说:“可以请你喝酒,但是你要先给我们讲个故事。” 衮丹叹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苏菏手里的酒,点点头,他走了几步,在靠近水边的一块秃石上坐下,问道:“你们想听什么?” “小卖部的桑吉你知道吧?”苏菏跟着他走过去,拉着孔洛挨着自己坐在他对面,“他说你讲过一些关于这个镇子的‘鬼故事’。” “你们听这个干啥?”衮丹的普通话意外说得很好,一点口音都没有,“外地人,你们都不该来这个地方。” “我们昨晚上迷路了,所以借住在了小卖部,他们给我们讲了讲一些大概的故事,挺吸引人的,所以想听一下你本人讲述。”苏菏说道。 衮丹看着对面的流水和石滩,目光涣散,神情有些恍惚,他对苏菏伸出了手:“酒给我,不喝我讲不了。” 这一次,苏菏递上了酒瓶,衮丹拧开酒盖,闻都不闻一下,对着瓶口猛灌了大半瓶下去,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似乎被辣到不行。 喝掉半瓶酒,衮丹似乎跟喝水一样,还是看着那河面发呆。 孔洛有些等不及,她觉得这半瓶二锅头对这个老酒鬼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她盯着衮丹手里剩下的半瓶,期待他再喝下去。 在孔洛的心底默念中,衮丹果然在停了大概一两分钟后,又一口灌掉了剩下的半瓶。 正在苏菏犹豫要不要递过去第二瓶酒的时候,衮丹突然站起了身子,面对河水,用藏语胡言乱语起来,听那语气,似乎是在咒骂着什么。 然后,他抬手将空酒瓶狠狠的对着河对岸的黑色石滩砸去,但是手里劲不够大,酒瓶落在了河水中,溅起了一滩水花。 “……”苏菏和孔洛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衮丹转过身,朝着苏菏的方向倾身过来,嘶哑着嗓子对他说:“年轻人,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他身上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孔洛皱了皱眉,往后躲了一下,但是苏菏面不改色的回道:“没事,我喜欢听故事。” “行,那我就给你讲了,你可得听好了。” “这个镇子有很长的溯源了,要算,可能得算到五千多年前了,中华文明开始的时候。” “你们汉人应该知道,整个中华文明的始祖就是黄帝,轩辕黄帝,他的出生地是轩辕之丘,其实就是岷山,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山脉。” “如果要算的话,离这里不远,我的家族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我们都是黄帝同族人的后裔,所以千百年来都不挪窝,一直在这里繁衍生息。” “我也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族里的老人经常都会讲这些故事,还有一段特别精彩。” “说是黄帝当时和蚩尤在涿鹿一战,大战打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但是结局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蚩尤输了,战败了,所以黄帝才能够统一中华大地。” “但是,我们的祖先传下来一些更多的故事,更多的细节。” “比如说,这个地方,镇压了蚩尤的一部分。” 第79章 失踪的女人和那个孤儿 “当时黄帝找了天庭求助,招来了应龙,族里的长老还说,因为蚩尤部族有叛徒泄密,导致蚩尤最后输了,黄帝把他杀了之后,看下来他的脑袋,还取出了他的心脏,还有一个什么东西。” “说蚩尤并不是普通人,所以必须要把他的这些身体部位分开封印,才能够保证他不会复活过来,继续危害人间,黄帝选了三个地方封印了蚩尤,其中一个,就是这里,我亲爱的家乡。” “黄帝告诉自己的族人,他在这里封印了蚩尤的身体,需要拥有自己血脉的族人千千万万年的镇守在这里,守住蚩尤,不让他活过来,继续危害人间。” “所以,我们这些可怜的后人呢,就只能谨遵吩咐,一直在这里,不能离开这座山,不能走出这个镇子,只要一出去,就变成大逆不道,变成忘掉祖先的大罪人。” “这个世界上,时间过的多快啊,你看看,黄帝自己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投胎转世了多少次了,偏偏我们这些所谓的族人,还听话的守在这里,与世隔绝,什么都不剩,穷得连一瓶二锅头都买不起。” “这是这位中华文明的老祖先的命令,我是从小被教育到大的。” 衮丹歇了歇,语气中满是对这所谓的族内规则的不满,甚至是厌恶。 他一定是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孔洛心想,结果被一个传说困住,一辈子无法脱身。 为什么老是会有这些传说中的祖传“命令”,让人困扰,让无数的后人痛苦不堪? “我从小都把这些故事当神话来听的,谁会当真啊,我爸妈都不会信的,只有镇子上还有一个差不多百岁的老太婆,自称是‘传递神谕’的神婆。” “她会拉着我们这些小孩子絮絮叨叨,那时候镇子上的很多人都会出去做生意,有人娶藏族的老婆,比如说我爸就娶了我妈,或者嫁给其他地方的人,离开了这片土地。” “神婆对这些行为非常反感,她闹了好几次婚礼,阻碍了好几个试图离开镇子的人,她说这些都是断掉血脉的危险行为,血脉中黄帝的力量越来越稀薄,会让蚩尤死而复生的。” “我们笑话她,拿石头砸她,抢她手里的青稞饼,还扔在地上踩碎,就是不想让她再散布那些危言耸听的神话谣言,现在想想,或许她说的都有道理。” “九十年代的时候,镇子上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次是在九二年,那一年我十三岁,正是叛逆期。” “当地政府在那个年代大幅度开发旅游业,这附近好几个镇子都因为旅游业的兴起赚了很多钱,大家吃上了饱饭,开起了小汽车,修了舒服避风的房子,说真的,很让人羡慕的。” “我当时都和爸妈闹过,我说咱们怎么不搞点游客过来啊,我也想吃棒棒糖,我也想出去读书,我也想有钱住上好房子啊。” “我爸说他们正在商量这个事情,还去了当地自治区的政府,搞了一堆文件,说是也想开发一下我们这个镇子上的旅游业,吸引一些旅客过来,我们好歹也是神话传说之地吧,怎么都有点噱头。” “后来,政府同意了,陆陆续续开始有游客来了,虽然不多,但是大家都是很满足,最起码还有点收入了。” “只是那个神婆很讨厌,见人就开骂,我们只得告诉每个游客,那老太婆是脑子有病,疯子,不要理她。” “结果,那年来了一对小情侣,就像你们俩一样。” “两个人都二十出头吧,女的很漂亮,男的一直有些不耐烦,我记得我还给他们送过哈达。” “那男的一直在说,出去旅游就要去大城市,谁来山里啊,但是女的倒是很好,还给我送了一卷泡泡糖当谢礼。” “镇子上虽然啥都有,但是镇子周围却是荒山树林,我们给他们讲了,旅游的话别往山里去,就在镇子上住下,体会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就行了。” “可是那男的不听,非要带着女的进山,说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很吃亏。” “结果那女的失踪了。” “他们白天出去的,半夜,那男的一个人回来了,说是一个岔路口,女的就走不见了,他找了一路,但是一无所获,只能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求助。” “镇子上当时派了很多人去帮忙找人,我爸也去了,他们在山里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那女的的踪迹。” “男的也出去报警了,但是你们也知道,九十年代的警务条件,在深山中找一个失踪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男的很愤怒,还咒骂了镇子上的人,说是因为我们,他女朋友才走丢的。” “他说,要不是因为我们,他们回去就会结婚了,现在也不会走到这个局面,我们也很委屈,说了不让进山,非要进,现在又怪到我们身上……” “那男的又在镇子上呆了不到一个月,实在没有消息,只能回去了。” “因为这件事情,警察都来了,我们镇子的旅游业就泡了汤,所有人都唉声叹气,不知道以后还能怎么办。” “还有的人都准备收拾包,带上一家老小,下山去算了,神婆每天都在挨家挨户劝说,但是效果不大。” “结果五个多月后的有一天,那女的突然就从山里走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神情恍惚,身上没穿衣服,我记得那天是下大雪,她一个人晃悠悠的走到镇子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所有人都围上去看,我妈不让,说那女的没衣服,小孩不能看。” “我不干啊,也不小了,哪里没见过女人,但是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只听见他们在说,这女的怀孕了啊,肚子好大了,赶紧叫医生来啊。” “镇子上的赤脚医生跑来,女人被他们带到了诊所,医生给她大概检查了下,说是没啥问题,就是有些贫血,然后被冻着了,她怀孕也差不多有五个月了,让赶紧通知家属。” “我爸连夜赶去找了警察,想联系上之前的男人,说找到他媳妇了,他媳妇都怀孕了,喊他过来接回去。” “谁知道那男的不仅没有来,还和警察发了脾气,说不可能。” “他说他和这个女人谈恋爱快一年,他都没摸过女人的身体,不可能怀自己的孩子,她既然失踪这么久还没有死,说不定就是被什么人养着了,也不知道怀的是哪个野种的孩子。” “他让我们镇子上的人不要再去打扰他,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也准备结婚了,之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他不认识这个女的。” “消息传回镇子上,很多人都骂他狼心狗肺,这姑娘人这么漂亮,又心肠好,狗日的男人说不要就不要,那可是一条命啊,他就完全没当回事。” “没办法,镇子的人只能收留这个怀孕的女人,她营养不良,除了肚子大,其他地方都很瘦,我妈觉得她可怜,还专门腾出了一个房间,让她住进我们家,照顾了她三个多月。” “说真的,我觉得我们镇子上的人都很善良了,他们给女人拿了肉,拿了为数不多的青菜,还有牛奶啊这些,让我妈煮了给她补补身子。” “刚开始的时候我天天跑去和她说话,她一直都有些注意力集中不了,我和她说什么,她都一脸茫然。” “时间长了,我也不怎么去了,我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有啥好说的呢,我回到了之前天天插科打诨的日子,只祈求某一天我爸妈能带着我下山。” “后来,翻了年,时间到了九三年,开春的时候女人生了个孩子,我妈说那孩子是早产,才八个多月就生了。” “说是女人的身体体征已经不好了,她就算吃了很多肉和牛奶,都还是极速的瘦削下去,最后只剩皮包骨了,所以那个大肚子显得格外吓人。” “神婆来帮忙接生的,我当时就在旁边帮忙,女人生了个儿子,她精神恢复了一会,还坐起身子来抱了抱她儿子,她也不说话,只是抱着那孩子哭,说对不起他。” “大家都以为她只要把孩子生了,再吃点东西,身体就会好些,起码没有肚子里的小子吸收营养了。” “但是那女人只是抱了抱孩子,就咽气了。” 第80章 贯匈镇的阴影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咽气的,我这才知道,人死的时候会从胸腔里呼出一大口气,那女人整个胸腔都扁了下去,只留下干瘦的胸骨。” “她的儿子半天都没哭出声来,我妈说他再不哭就会死的,于是想了很多办法,拍他屁股和后背,脚心。“ ”还好男孩活了,虽然是早产儿,但是好歹可以呼吸,我妈让我给他热牛奶,说小孩可怜,一生下来妈就死了。” “所有人都在庆幸小男孩活下来了,除了那个神婆。” “神婆说,那女人失踪的山区,就是祖先黄帝说了封印蚩尤的地方,所以她怀的一定是蚩尤的孩子,让镇里的人赶紧杀掉小孩,不能让他活下去。” “没人搭理她,谁能对一个婴儿动手啊,还是因为一个几千年前传下来的神话故事?“ ”但是神婆闹得很凶,她还想抢过小孩扔到河里去,我爸和另外一个大叔,把她关在了房子里,不让她有机会杀了这孩子。” “后来找了个机会,镇子上有个大叔要去城里办事,大家商量了下,在这个地方不好养小孩,更别说还有个随时都想要他命的疯子,所以让那个大叔把孩子带出镇子,送到大城市里去,说不定有好心人会收养他。” “所以,小孩就被连夜带走了,神婆被放了出来,知道小孩已经离开了,她说天要亡她,一头撞死在了这座桥边。” 衮丹指了指苏菏和孔洛背后的那座木桥,孔洛吓了一跳,她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百岁老人一边哭泣,一边撞上木头桩子的画面。 着实恐怖。 “这是第一件事,从那个神婆死后,镇子上再也没人说什么祖先传下来的口谕啊之类的事情了。“ ”大家继续生活,有人离开,但是更多的人其实是不愿意走的,因为这里是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哪有那么说走就走的。” “又过了三年,九六年了吧?” “这是这个镇子的最后三年。” 讲了许久,衮丹找苏菏要来了另外一瓶酒,他还示意给他点吃的,苏菏都照做了。 衮丹又仰头喝起了酒,苏菏沉默地看着他,脑子里回荡着他讲的这个故事,那个莫名怀孕的女人,满口蚩尤黄帝的神婆,那个抛弃未婚妻的男人,那群单纯又热心肠的镇民…… “那个孩子呢,现在在哪?” “我咋知道。”衮丹喝下酒,“我这辈子连这个镇子的边界都没迈出去过,但是,如果那小孩运气好,现在已经长大了,如果他运气不好,早就死了吧。” “我倒是希望他死了,按照当年神婆说的,他死了,才是有利于这个世界的。”衮丹盯着苏菏。 “为什么说那是‘最后三年’?”孔洛问道。 “还听不听后面的了?”衮丹有些不耐烦地说。 孔洛被噎了回去,只得点点头,衮丹瞪了她一眼,啃着手里的牦牛肉干,继续讲述起来。 “九六年的夏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十七岁,正和我爸妈商量想出去打工,我妈同意了,我爸说不行,他说我没读过什么书,出去要被人欺负,我天天和他吵架,吵得几乎到动手的地步。” “有一天,镇子上来了一群外地人,他们都是汉人,开始在镇子上说,他们发现了附近有什么东西,组织镇子上的人们去挖,说是挖到了就能换很多钱。” “那些人说的地方,就是这片黑石滩。” 衮丹指了指河对岸,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一听有钱,大家都很激动,能赚到钱的路子谁不高兴呢,他们都去找那几个汉人,问需要挖什么。” “但是那些汉人说,只管在石头堆里挖就好了,他们也会在现场,只要挖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说一天给二百块钱,二百块钱啊!那可是九六年,我们这里的人一个月才赚二十块钱!谁会不心动啊,我爸首当其冲第一个去报了名,第一批去挖石头的人,大概有十来个。” “他们走进黑石滩区域,走到很远的地方,我们从镇子这边看是看不见的,汉人还把唯一的桥封锁起来了,不让我们这些人过去。” “第一批人去了一个多月左右就回来了,我爸当时拿着一个包,装了很多钱,我和我妈很高兴,我妈还专门买了牛肉回来,准备吃一顿好的,但是问题来了。” “我爸变得很奇怪。” “让他吃肉,他不吃,只是喝水,说渴得很,他把家里的水全都喝得一干二净,然后又跑去外面喝井水,我妈拦着不让,他就一耳光把我妈扇在了地上。” “我火了,冲上去和他打架,加上之前的怨气,我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直到他没力气站起来。” “我把我爸关在小房间里,去安慰我妈,那时候我觉得我爸真不是个男人,居然要伸手打女人,我爸后来一直在房间里砸门,疯狂喊我的名字,我抵上门,不让他出来。” “第二天天亮,他才安静下来,从怒吼变成了哀求,我妈不忍心,还是打开门把他放出来了,我爸也确实正常了,他吃了点东西,说要出门去接一个人回家。” “这一次我没拦他,我让他出去了,晚上的时候,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我爸本来是个特别顾家的男人,他对我妈一直很好,但是那天晚上,他给我妈说,他要和我妈离婚,这个女人是他爱上的人,他不爱我妈了,让我们母子俩从家里滚出去。” “我妈很伤心,哭着求他,但是我爸就斩钉截铁地开始把我和我妈的东西从家门扔出去,我想冲上去打他,但是我妈拦住我了。” “她说,我爸已经变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爸去跟那群汉人工作的,一个月时间,足够他变心了。” “我站在黑暗里,看我爸和那个女人抱在一起,我爸一脸开心,那个女人却面无表情,她长得很奇怪,头发极少,嘴唇很薄,眼睛凸出,有点驼背,手臂还很长……你们大概知道我在说什么样子的人。” 苏菏点点头。 “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来能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悦,反而是空洞毫无感情的,我当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决定拉着我妈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当时天色太晚了,我们还一分钱都没有,只能去我朋友家借宿,我朋友的妈妈也去挖了石头,昨天回来的时候跟了一个男人,她说要和男人走,不会回家了。” “和我爸的情况一模一样。” “我警惕了起来,问我朋友那个男人的长相,也是长胳膊,凸眼睛,面无表情,我这才发现,他们去干的活好像不是所谓的挖石头。” “那天晚上,我和我朋友一夜未眠,我妈哭了一宿,我没空安慰她,只是在和我朋友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是去找那群汉人对峙吗?我们势单力薄,必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我朋友说他们还有武器,有枪。” “我只听说过那玩意儿,说是打了人就会死,我可没胆量冲上去和他们对干,但是我爸的事情我又咽不下那口气。” “我们想了想,镇子里有十多个人都去了,有可能不仅仅是我们两家出现了这个情况,明天,我们还是问问他们,说不定引发了众怒,可以有更多的盟友。” 第81章 疯狂的梦魇 “可是,等到第二天,我们晚了一步。” “那群汉人又招募了一群镇民,已经离开了,前往了黑石滩深处,继续挖掘。” “镇子上的人都很单纯,他们见前一天回来的人确确实实拿到了钱,而且安全的回来了,于是争先恐后的跟着去了。” “人啊,就是这么贪婪,为了钱什么也不管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桥已经封上了,人都离开了,我和我朋友站在桥这头,对着对面吼着,问他们到底对我们家人做了什么,但是没人搭理我们,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小黑豆一样消失在眼前的身影。” “回到镇子上,我们去找了几个和我爸同时去挖石头的人家,他们要不就把我赶出去,要不就假装没人在。” “最后也只有两个回应了我们的问题,确实是有一样的情况,只是其中一个人她爸本就孤身一人,此时带个女人回家,她也觉得正常。” “又等了很多天,那一段时间度日如年,我尝试过回去和我爸讲道理,问问具体情况。” “但是我家大门紧闭,窗子上都钉上了木条,像是害怕和人接触一样,无论我怎么敲门,怎么呼喊,他都毫无反应,甚至到了晚上都不会开灯。” “后来我放弃去找他了,一直和我妈在我朋友家住下,等第二批人回来。” “这一次他们回来,更加明目张胆了,每一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异性怪人,他们都直奔自己家回去,我们想在大街上拦住他们问个清楚,可是每个人都很不耐烦,直接把我们推开,当我们不存在。” “那天晚上,镇子里闹得鸡犬不宁。” “这一次出去的人太多了,有快四十个人,他们各自的家人此时都发现了不对劲,有夫妻俩一同出去的,但是回来却变成了四个人,有六十多岁的老人,也带着所谓的‘灵魂伴侣’回来。” “反正就是那种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发生了,还不止是发生在一家,而是每家每户。” “晚上,哭嚎、哀求、厮打……啥动静都有,反正镇子上没人能睡觉,大部分人都冲到街上,女人们互相安慰,男人们开始质疑背后的真实情况。” “我跳出来了,我说我爸是第一批跟着去的,回来就是这样,结果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那群汉人就已经把第二批人带走了,结果他们怪我为啥不早点提醒,把我打了一顿。” “我被打得挺惨的,我朋友把我带回去,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我感觉自己都根本下不了床,但是就是因为这顿打,才让我捡回来了一条命。” 衮丹浑身哆嗦了一下,手攥成了拳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他晃了晃头,叹了口气,对苏菏说。 “年轻人,后面发生的事情过于血腥离奇了,我也是很久没和人讲这些事情,有时候我会做噩梦,把梦境和现实搞混,加上……你也看见了,我喜欢喝酒,脑子早就不灵光了……” “就算是这样,你还要听吗?” 苏菏表情严肃,眉头微微蹙起,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孔洛,她同样一脸沉思的严肃,回望了一下苏菏,点了点头。 “听。” 这不是故事,这些都是衮丹的亲身经历,虽然到此时为止,苏菏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想听完这个故事,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和他们俩正在找的叠新有什么关系。 但是,苏菏心中仿佛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那是他的好奇心,吸引着他继续探寻故事的结局。 “那我就继续说了。” 衮丹又喝了一口酒,眼神涣散到无法聚焦,眸中似乎都泛起了火光,他顿了顿,继续讲。 “第二天晚上,那些家里有变故的人们,聚集了镇子里的其他人,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个地方本就不大,人也不多,很快他们就达成了共识,先不说已经变得奇怪的家人,他们起码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趁夜,人群回家拿起了武器,有拿菜刀的,有举着锄头的,还有就举着一根棍子的,只要趁手,那啥都有。” “然后,他们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走到这里来了。” 衮丹指了指木桥,脸上露出了害怕和疲倦的神情。 “我因为受了伤,就没有出去,我朋友去了,我很气自己,也生这些人的气,要不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了我一顿,我肯定也冲着去了……” “我妈在家照顾我,我们俩在家里的窗户趴着往外面看,我就住在这附近,刚好能看到木桥。”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们……” “他们一大群……从地底下钻出来……掀开了那些石头……” “你们不知道那个场景……先是手臂,从石头下面伸出来……然后脑袋,然后身体……他们双臂撑着地面,从那些石头下面……爬了出来……” 孔洛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脑子里冒出了僵尸电影里面,那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难怪桑吉说这里是石滩坟场,衮丹的描述…… 真的就是如同坟地里的腐尸,在不受控制的出现。 “外面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我跌跌撞撞地想冲出房间看看外面,但是被我妈拦住了,她在发抖,但是她把房门锁上了,她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 “那些石头下的人……他们密密麻麻的从地底下爬了出来……那些镇子上的人都吓得后退,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桥上响起了一声巨响……”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枪声……可能是那些汉人开的枪……有一个镇子上的人倒在了血里面……他的脑袋被枪打碎了……那画面……” 衮丹捂住嘴,回忆的场景几乎让他呕吐出来。 “我差点喊出来,我妈赶紧捂上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声音,但是桥这边就不行了。” “所有人已经乱套,镇民们受到了死亡的刺激,尖叫和惨叫此起彼伏,很多人被吓坏了,四下逃掉,还有一些热血胆大的人,还留在原地,想和杀了自己邻居的人决斗。” “可是他们忘了面前还有……那从石头下面爬出来的「尸体」……” “……接下来我记不太清了,太混乱了,那些「尸体」没有穿衣服,他们手臂很长,很轻松就抓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镇民……然后……然后……他们把镇民的心脏……拽出来了……” “……!”孔洛捂住嘴,把尖叫咽了下去。 如果这真的是衮丹亲身经历的事情……这也太……可怕了…… 这就是地狱吧。 “很快,那些「尸体」就杀进了镇子里,光线好一些了,我看得更清楚了。” “那些「尸体」的长手臂极其有力气,他们一把就能轻松戳穿人的胸口,精确的抓住心脏,然后拽出来……然后……他们还会……吃掉……” 这下连苏菏都有些想吐了。 “……到处都是鲜血……惨叫……他们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不光是那些拿着武器的……还跑到镇子里面来了,挨着闯进大家的家里……把人拉出来……一个接一个的杀掉……然后吃掉……” “……我那时候听见了他们开始啪啪的疯狂敲我们在的房门,我妈用后背死死的抵住房门……不让他们进来……然后我妈让我躲到床底下去,不要出来,不要发出声音……” “这场屠杀基本到了天亮的时候才结束……” 第82章 人在失去求生意识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死去 “等我大着胆子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了,外面的惨叫早就停止,连吃人肉的咀嚼声都消失了,整个镇子安静得可怕……” “我妈也不在了,房门已经被砸烂,地上有一滩血……我一瞬间猜到了……我妈估计也没了……我哆哆嗦嗦地往外走……街上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也没有我想象中满是尸体的场景,只有地面上的血迹和那些残破的房子……还在提醒我……昨天晚上发生的……都是真的……” “一个汉人从房子里走出来,看见了站在路中间的我,他把我拽到镇子上最大的那个房子里去,里面还有一些我认识的人还活着,都和我差不多的年纪,有男孩也有女孩……” “另外一个汉人走进来,让我们乖一点,就能活下去,她说从今天开始,这个镇子所有的现状都会变化了……会有其他人加入我们……或者说要让我们加入他们吧……我们这些年轻的,都是任凭那些人选择的商品……” “……接下来进来了一群‘尸体’,我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和我爸带回家的女人一样,长胳膊,凸眼睛,脸上毫无血色……而且此时那群‘尸体’还是没有穿衣服,我看见了……” “……他们每一个人的胸口上都有一个空洞……在心脏的地方……” “他们挨着把我们挑选走,我被一个女的挑走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被他们选走,只是为了……给他们混杂血统,延续后代而已……” “……所以说,他们放掉镇子上所有的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们没办法反抗,因为这么荒谬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定局,为了保命,我们活着的人都只能闭嘴,不和任何人透露此事……” 衮丹住了嘴,没继续说下去了,苏菏和孔洛也没有说话,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展示着时间的流逝。 “……是不是……像是我编的故事?” 衮丹突然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嘶哑:“就是一个鬼故事啊,我天天喝酒,靠酒精麻醉自己,哈哈哈哈哈!那些都是我的幻想吧?谁会从石头下面爬出来啊?挖人心脏?还吃人心脏?哈哈哈!说起来都很好笑是不是!” 他突然哭了起来,泪水沿着他的脸颊向下流,他伸手捂住脸,呜呜咽咽地继续说:“我不想回家,我每天都到这里来找,找我爸妈,找我的好朋友,他们都是被这座桥带走的,我回家只能看见家里的那个奇怪的女人……” “她从来不和我说话……也不管我去哪……她觉得我已经被驯化了……我也想走……但是我还有个女儿啊……” “我女儿小时候好可爱啊,会喊我爸爸……那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念想了,但是她现在……她现在……越来越……像她妈妈了……” 他声音断断续续,语气中夹杂着惊恐。 “她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知道我最后的结局……隔壁的才让就是被他儿子吃掉了心脏……我最后……我……” 衮丹突然尖叫了起来,声音中夹杂着强烈的恐惧,孔洛被他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苏菏赶紧拉住她。 “不要过去……不要去那边……那些石头会吃人的!” “你们赶紧走,赶紧离开这个镇子!那些人会找到你们的!他们会吃掉你们的心脏!快走!快走啊!” 衮丹扑身过来,一巴掌推在苏菏肩上,想要把他推离这里,苏菏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衮丹失去重心,一头栽倒在地上。 衮丹趴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孔洛只觉得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她紧张地抓紧了苏菏的衣角,目光投向河对岸的黑石滩。 这个故事讲了很久,时间都过去了大半天,河对岸的那群黑石头在眼前若隐若现,但是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从石头里爬出来的人,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满地的心脏。 苏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不要紧张,衮丹是个“疯子”,拉巴布赤是这么说的。 疯子会将自己的想象和现实融合,直到他们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假。 但是,衮丹真的是……疯子……吗? “为什么拉巴布赤说我们不能吃这里的食物?”苏菏保持冷静,他把衮丹从地上拽起来,平静地问道。 “食物?这里的东西都是那些怪人的,他们吃的……和我们不太一样……”衮丹从刚才的情绪里恢复了一些,“年轻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个镇子没人来吗?因为……来的人……都死了……” “……那就是他们的食物……” 衮丹又突然发疯一样的笑起来:“哦对,不不不,他们也不会全部杀掉,他们会留下一些人来,然后把这些人变成我……” “你们吃了他们的东西,就会和我一样疯掉的!你们会忘掉所有,变成那些尸体的奴隶!” “哈哈哈!早知道我早就走了!谁愿意死在这个镇子上啊!我就算能下山,我去要饭,都比死在这里强啊!哈哈哈!” “我还不如自杀了算了!” “年轻人,你们赶紧走啊!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苏菏看着笑到不受控制的衮丹,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喂,你清醒一点!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 衮丹还是疯狂地笑着,笑到涕泪横流,身体抽搐,苏菏有些无奈,还有问题…… 孔洛深吸一口气,走到衮丹面前—— “啪!” 她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衮丹脸上,力道很大,衮丹那苍白的脸庞瞬间爬上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衮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孔洛,那眼神似乎是在质疑,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打自己一巴掌。 “别笑了,就算笑死在这里,你都没办法改变现实。”孔洛一字一句地说,“过去的已经发生了,未来的还没定下来,你还有机会去做出改变的!” 衮丹还是看着她,怔怔的一言不发。 “人在失去求生意识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死去!你要想办法活下来!”孔洛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还活着,就想要死呢!”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反击啊!”孔洛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有手有脚,你站起来反击他们啊!既然你非要死,不如死得更有意义!” “……更有意义……?”衮丹不解的看着她,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在苏菏诧异的目光下,朝着镇子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哈哈哈!更有意义!有意义!” “…………” 苏菏和孔洛站在原地,看着衮丹跑走的方向愣了半天,然后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因为衮丹的故事而震惊,因为他的疯狂而震惊,故事里,镇子上有关黄帝和蚩尤的传说,莫名其妙失踪怀孕的女子,撞死在桥头的神婆,神秘诡异的汉人,从石头下爬出来的“尸体”,杀光了所有镇民并且取而代之、在心脏部位有一个洞的新镇民…… “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83章 我好像就是那个男孩…… “你都不知道真假,就去刺激他……?”苏菏看着孔洛,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只是见不得他一脸精神崩溃的样子……”孔洛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但是她还是理直气壮,“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打破所谓必定的未来……” “……你说的有道理。”苏菏点点头。 “我们现在怎么办?”孔洛问他。 “走,回去拿行李,不管衮丹说的是真是假,先离开这里再说。”苏菏说道,他有些埋怨自己,就应该一早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出发的。 不过,谁又知道衮丹会讲这样一个故事呢,桑吉说的,根本没有这么血腥恐怖。 想想也有道理,桑吉还是个小孩子,说完整的故事给他听,他可能会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的。 但是衮丹的目的其实是让桑吉和拉巴布赤离开这里,如果讲故事的人换成自己,可能会把这个故事讲得更加恐怖,吓跑了才好。 两人开车回到小卖部,时间已经快到晚饭的点了,街上的行人更少了,那些有人住的房子上,则是燃起了炊烟,给这个诡异的小镇抹上了一丝生机。 只是想着衮丹刚刚讲的故事,孔洛只觉得一阵反胃。 苏菏把车停在了小卖部正门口,两人飞快的钻了进去,孔洛喊着拉巴布赤,但是房间里没有人。 “桑吉?拉巴布赤?”她四下找着姐弟俩,整个铺子空荡荡的,柜台后的房间里,刚刚煮好的晚饭还放在已经熄灭了的火堆上,冒着热气,可是姐弟俩人却不在。 “他们去哪了?”孔洛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苏菏心中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不管了,赶紧收拾东西走。” 孔洛急冲冲地跑上二楼,还好昨天基本没拿什么东西出来,收拾也很简单,苏菏则留在楼下,在小卖部柜台后面翻找着一些东西。 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不管是食物也好,还是趁手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也好,来者不拒,翻找半天之后,他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进了拉巴布赤收银的铁盒子里。 楼上的孔洛正在扣行李箱的扣子,但是她扔进去的东西没有好好叠放,导致行李箱有些合不上,此时正使上了全身力气,坐在箱子上拼命按下扣子,还好那清脆的响声及时响起,孔洛松了口气,正准备拿起箱子下楼。 突然她听见了楼下小卖部的铁质卷帘门被哗啦拉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还没等孔洛反应过来,苏菏飞身跑上楼,一把把她推回房间,然后又重重的关上房门。 “怎么……?”孔洛拉着行李箱,站在房间中间愣住了。 苏菏没来得及搭理她,他四下环顾着,房间里最重的东西就只有床了,苏菏跑到床的一侧,用力把它推动,一直推到门口,死死的抵住了房门。 “苏菏……?”孔洛一瞬间觉得紧张了起来,“怎么了,不是要走吗?” “晚了。”苏菏走到窗前,哗的一声把窗帘拉上,只留下边缘上的一条小缝,然后他又把衣柜推了过来,将将挡住了窗户。 “晚了?”孔洛感觉自己头上冒出了冷汗,“什么晚了……?” 苏菏走到柜子后面,探头从那条缝看向窗外,他面色冰冷,眉头紧皱:“他们把车胎扎破了。” “什么?!”孔洛一声惊呼,然后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赶紧捂住嘴,冲到苏菏身边,也从小缝里探望出去。 他们的房间刚好能看到停在楼下的车,正如苏菏所说,有两三个镇民正围着他们的车,其中一人伸出异常长的胳膊,正抓着车子右侧的后轮胎,轮胎已经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其他两个人,一个正趴在车窗上往里面张望,另外一个站在原地,抬头看向二楼,孔洛和苏菏所在房间的窗户。 “该死……”苏菏暗骂一声。 “我们……走不掉了……?”孔洛声音有些颤抖。 “等他们离开。”苏菏说,“我让杜衡放了备用胎在车上,只要他们不将四个车胎都扎破,就还能走。” 他回头看着孔洛,担心她太过紧张,但是还好,孔洛只是有些发抖,整个人还是处于警惕状态。 她真是个坚强的小姑娘,苏菏心想,虽然孔洛这个人特别感性,容易和人共情,但是但凡遇到关键的事情,她可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孔洛发起狠来,苏菏都不敢惹她。 在这一方面,苏菏还是很放心的,他可以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不需要分神去照顾一个只知道哭鼻子的女朋友。 苏菏感觉自己的人生从认识孔洛之后就开了挂,从流浪街头的孤儿,变成了后来有家人,有爱人的“人生赢家”。 等等,孤儿…… 九三年……开春出生的……早产男婴……被路人送到孤儿院的…… 十岁前的苏菏,听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过,他是在九三年春天的一个晚上,被人放在孤儿院门口的,什么都没留下,名字、出生日期……什么都没有,工作人员还说,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快无法呼吸了,因为是早产儿,所以赶紧进行了急救。 还好苏菏命大,活下来了。 苏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确切的生日,直到后来喜欢仪式感的孔洛,算了算他出现在孤儿院门口的日子,强行定了那一天当他的生日,才让他有了一个值得庆祝的由头。 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苏菏第一次觉得有些恐慌,衮丹的故事又在耳边回荡起来,消失在深山中的女人,意外怀孕,然后难产而死…… 喂喂…… 不会自己就是…… “苏菏……”孔洛拽了拽他的胳膊,把苏菏从沉思中唤了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吧,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苏菏把目光投向窗外,楼下的几人还在围着车绕圈,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苏菏叹了口气,把窗帘关上,就地坐了下来。 “等等看,我们暂时走不掉了。”他对孔洛说。 “……就在这里坐着吗?”孔洛有些惊讶。 “目前只能如此了。”苏菏盘起了腿,坐在地上,他不是很想说话,脑子里有些乱,他的手扶住额头,他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孔洛看着他,他似乎…… “你怎么了?”孔洛俯下身子,跪在苏菏面前,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洛儿……我……” 苏菏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猜测,他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不希望孔洛和他一起担心…… “有啥不能告诉我的?”孔洛捏紧了他的手,“我是你女朋友啊,你可以信任我的!”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问题?”孔洛有些生气了,“不论以后如何,起码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是你最亲密的人了吧,连我都不能帮你分担一些事情的话,那我根本不需要存在了……” “不是的,洛儿。”苏菏打断了她,“很多事情我也没想明白……” “那就说出来,我帮你想。”孔洛斩钉截铁,“我脑子还没那么蠢。” 苏菏看着她,孔洛的眼神很坚定,十年之后的孔洛,比起那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确实有些不同了,自己好像一直在把她当作心中的那个小姑娘一样对待,但是…… 她已经长大了,已经成长成为了一个坚强又成熟的女人…… 第84章 他们……来了 我的姑娘…… 苏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苦笑了一声:“洛儿,你还记得衮丹讲的第一个故事吗?” “第一个?那个孤儿……?”孔洛皱起了眉头。 “嗯。”苏菏点点头,“太过巧合了……” “什么巧……?”话还没有问完,孔洛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咽下了自己的声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你觉得……你就是他说的那个……男孩?!” “……有可能,我小时候,有人给我说过,我是早产,而且是在九三年的春天被人扔在孤儿院门口的,至今没有我父母的任何消息……”苏菏苦涩地说。 “我尝试去找过他们,可是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抓住的线索,我的父母就像一个谜,我的出生也是一个谜……” “如果真的是我……” “……就算真的是你……”孔洛歪头看着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苏菏不解的看着她。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孔洛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我们今天会死在这里,没办法活着走出去了呢!” “洛儿……” “傻子,先不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相似的东西和巧合,都还有人研究所谓的‘二重身’呢,你不过是时间和经历有些类似而已。”孔洛手指戳在苏菏的额头上,“就算真的……那个男孩真的是你,那又有什么呢?” “不过是可以证明,你有个真实并且爱你的母亲,说不定你还能找到能被称为是你父亲的人。”孔洛笑着,“起码你比我好吧,我可真是一个无父无母,还失忆过的人呢!”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衮丹说的那个神话吗?那可是神话啊!千年来都没有人去证实它……” “……而且我们再退一万步来说吧,就算那个衮丹说的是真的,神婆不是疯子,也说的都是事实,你就是蚩尤的儿子,那又怎么样?” “你还是你啊,你会突然就变成那个上古鬼王吗?你会突然想要杀光全人类吗?” 苏菏摇摇头。 “那不就对了,所以说,你在担心什么啊?”孔洛的手指一下下的戳在苏菏额头上,戳得他的头一晃一晃的,“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如果你想要跳起来毁灭世界,我也会努力的把你拽回来的!” 苏菏轻笑了一声。 “这就对了嘛。”孔洛也笑了,“要用乐观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你会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多需要烦恼的了。” “……谢谢你。”苏菏摸了摸孔洛的头顶,真诚的表示感谢。 “和我客气什么。”孔洛不满的摇摇头,“别和你女朋友搞得这么生分嘛。” 苏菏微笑着点点头。 “好了,安慰环节结束。”孔洛从跪姿坐回地面,靠在苏菏身上,“现在来思考下怎么逃出去吧。” “我想,等天色暗下去再说。”苏菏说,“如果他们还是这三个人,说不定可以趁夜色够黑,想办法出去……” 孔洛点点头,她没说话了,抱着小腿乖乖坐在那,下巴放在膝盖上,盯着洁白的墙面发呆。 苏菏见她安静了下来,也不再言语,他脑子里回荡着孔洛刚刚和自己说的话,她说的不无道理,就算事情真就这么巧,衮丹说的真就是自己,也没有任何影响吧。 我就是我,和父母是谁无关,和出生也无关,我做好自己,不就行了吗? 四周寂静了下来,孔洛有些疲倦,但是现在让她睡觉,她铁定睡不着,天色渐渐暗了,苏菏说不要开灯,免得被人知道,房间的昏暗让孔洛意识到,自己的神经处于紧张的状态。 然后,她似乎听见了有脚步踏在楼梯上的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门外好像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孔洛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这个房子到底是木头楼梯还是水泥楼梯,听声音,仿佛是有人走在木头台阶上。 但是之前自己怎么没有关注过呢,我走上来的时候,发出声音了吗? 孔洛竖起耳朵去仔细听着,那脚步似乎已经走完了楼梯,踏上了二楼的走廊。 咯吱咯吱声不停,孔洛纳闷起来,苏菏不是关上了楼下的卷帘门的吗?也没有听见卷帘门被打开了啊,如果有人在外面,是怎么进来的呢? 孔洛警惕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苏菏,在黑暗中,她能看见苏菏那闪光的双眼也看向了门的方向,显然,那脚步声不是自己的幻听,苏菏也听见了。 “……会不会是桑吉他们……”孔洛用极轻的耳语问道。 苏菏摇摇头,他觉得不是,如果是桑吉和拉巴布赤两姐弟的话,他们应该会喊自己,而不是偷偷的遛上楼来…… “可能有后门,我们没发现的……”苏菏也小声说道。 “是……‘他们’进来了吗?”孔洛感觉自己手心又冒汗了。 苏菏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轻轻的从地上坐起身来,几乎是爬到了行李箱旁边。 苏菏蹑手蹑脚地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缓缓地放平箱子,打开搭扣,手伸进了箱子的夹层,拿出了一个东西。 他掀起衣服,把那一坨黑色、手掌大小的东西塞到背后的腰带下紧紧别住,因为四周黑漆漆的,孔洛看不清那是什么,她也没敢发出声音来问。 苏菏像是有底气了一些,他悄悄地站起身,挪到房门背后,贴墙站着,竖起耳朵去听门外的动静。 然后,苏菏和孔洛都听见了,有人伸手来拧房门把手的声音。 那声音很清晰,咔咔的声响敲在孔洛鼓膜上,她绝对不会听错,这让她的紧张,转化成了一种恐惧的事实。 隔着黑暗,她能看见房门把手在轻轻转动着,似乎门外的人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还好苏菏一早就紧关上了房门,从里面反锁了,还用床抵住,外面的人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打开门进来,孔洛警惕地站起身,站在房间中央没有动弹。 面前是真实的危险,毋庸置疑,孔洛不知道外面是谁,也不知道当他闯进来了之后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她并没有十分的慌乱,反而冷静到了极点。 心慌起不了任何作用,孔洛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它们没有颤抖,心跳虽然有些急促,敲得鼓膜有些疼,但是也没有让她不能呼吸。 孔洛和苏菏继续保持安静,等待着门外的“他们”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拧门把手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子,似乎门外的人意识到光靠拧是打不开门的,于是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停了下来。 孔洛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她吐完这口气,就听见那一步一顿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那人走向了走廊的深处。 细碎的脚步声,朝着走廊的另外一端逐渐远去,苏菏想起,在二楼,对着他们房门的,还有一个房间。 那人是不是……去隔壁房间了? 苏菏跟着脚步远去的方向,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的听着,他隐约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开锁声,然后是木头房门被推开时产生的嘎吱声。 那人……进到对面房间了…… 然后传过来的,是脚步踩在木头地板上,发出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摩擦声,很难听,在黑暗中显得极其刺耳。 那个人走到墙壁前,沿着墙壁的一端,重重的敲在墙面上。 “咚。” “咚。” “咚。” 第85章 快走! 他在我们隔壁房间里…… 孔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投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顺着敲击声,逐渐挪动。 从左……到右…… 他似乎……在向上…… 孔洛和苏菏一起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看清楚的时候,苏菏心中大呼一声。 不好! 那面墙壁上方,是一个木头隔窗! 那敲击墙壁的声音没有停,苏菏不知道按照普通人类的身高,他是如何能够得着那么高的地方,除非……他手臂异常的长…… 那敲击声从石头的闷响,变成了木头的脆声。 “啪……啪……啪……” 他敲到木头隔窗了! 苏菏封闭了房间里所有的门窗,可是这是他唯一没注意到的地方,因为太高了,而且明显不够一个人穿过,所以他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但是,这个隔窗,成了对面的人能够过来的唯一空档。 一阵窸窸窣窣的金属摩擦声,然后在孔洛和苏菏震惊的目光中,木窗缓缓地被推开了。 陈年木头发出了难听的嘎吱声,很是刺耳,孔洛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在黑暗中,一个极其诡异的脑袋伸了出来。 那几乎是光秃秃的脑门从木头隔窗里面挤了过来,因为恰好在窗户缝隙旁,窗外微弱的路灯照进来,能看见他的五官。 那人眉毛和头发都几乎没有,眼睛圆鼓鼓的凸起,鼻子扁平,脸上全是干老的沟壑皱纹,他嘴大大的咧着,露出了漆黑的牙齿。 那个笑容恐怖又诡异,与白天出现在大街上的那些镇民一样,让孔洛汗毛倒立。 只是,目前在黑暗的笼罩下,微微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还因为木窗过小,导致脸部已经被挤得有些变形…… 与恐怖片里的恶鬼也毫无区别。 那人不满足于只把头伸出来,他挣扎着想把胳膊也从窗子里探出来,很显然,他成功了。 随着木窗被他挤成了碎片,他那异于常人的右胳膊,也伸了过来。 他还是保持那番奇怪的笑容,然后右手疯狂的抓挠着墙壁,很快,洁白的墙面上留下了无数凌乱的抓痕。 “不好,墙要塌了!”苏菏听见了一声喀嚓的脆响,意识到大事不好,不能再继续这样看着了,得做点什么! 他四下看着周围,想要找到什么东西……什么都好,只要足够长…… “衣架!”孔洛率先反应过来,她飞扑到墙角的衣架前,端起那有些重的三脚木头长架子,猛呵一声,在苏菏诧异的目光中,对着木头窗子那人的脸,狠狠的刺了上去。 虽然木质衣架的顶端是一圆弧状,并不尖锐,但是孔洛大力出了奇迹,她精准地戳到了那人的眼睛,加上助跑的力量,瞬间鲜血飞溅,衣架顶端没入他的眼眶,那人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尖叫。 “啊————!!” 有用! 苏菏赶紧冲上去,也伸手抓住了衣架,把全身力量都用在了木杆子上,他咬紧后牙槽,想把那人从墙头上戳下去,再不然,干脆戳穿他的大脑…… 那人疯狂扭动着脖子和胳膊,惨叫声持续不停,他那有着尖利指甲的右手臂疯狂的挥舞着,最后一把抓住了衣架的另外一端。 苏菏眼见他想把木头架子从自己眼睛里拔出来,心道不好,赶紧又继续用力,还在对方的惨叫声中对孔洛喊:“把他戳下去!” 孔洛表情有些狰狞,她没时间回答苏菏的话,仿佛一张嘴就会泄气,她闭着眼睛,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和墙上的人对抗。 给我下去。 给我下去! 滚啊! 抵挡不住对面两人的用力,墙头上的人明显被推后了不少,他的脸卡在窗框正中,被挤得变形到更厉害了,木头衣架的尖端也被牢牢的卡进眼眶,显然是拔不出来了。 那人右手放开了木头衣架,反而伸手抓出了窗框,指甲深深的陷入墙壁中,似乎只要等自己被推下去,这面墙也会随之倒塌。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啸叫。 与刚刚凄惨的尖叫不同,这声啸叫声调没有那么高,但是苏菏觉得很是刺耳,那仿佛就是……掉进陷阱中,绝望的野兽,最后发出的吼声。 忘记在哪里看到过的了,狩猎的时候,当野兽发出最后的吼叫声,说明……那是最需要警惕的时候…… 如果它是群居动物,那么它就会…… “哐——!” 还没等苏菏想完,房门处传来一声巨响。 他在呼叫同伴! “哐!!” 又是一声巨响,门锁已经被撞坏了,门外的力道极大,苏菏推过来抵住房门的木床,都被撞歪了一些。 “哐!!!” 门已经被推开了缝,借着楼下没有关掉的灯光,孔洛看见了,门缝外有好几双眼睛,正直勾勾的对准了房间里的自己。 “哐!!!!” 等不了了,必须马上行动了,苏菏放开手里的木头衣架,他的动作十分迅捷,像是早就做好了逃脱的准备,他冲到窗户旁,一把推倒了当在窗前的衣柜,哗的一声拉开了玻璃窗。 寒风疯狂的涌进室内,敲击着孔洛的脑门,将她冻得更加清醒了,对方人太多了,这个房间已经不安全了。 “走!”苏菏没有啰嗦,拉住孔洛的手臂,把她往窗外推,孔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活着从这里逃出去,门已经不能用了,他们要翻窗出去。 孔洛爬到窗户上,她探头向下看了看,窗口正下方是覆盖着白雪的街道,现在街道上没有其他人了,他们应该都进到房子里来了。孔洛估算着跳下去会不会受伤,苏菏正拖着她的腰,他也有些紧张,手上劲有些大,捏得孔洛有些疼。 跳吗?孔洛又回头看了看房门,那道缝被撞的更开了,墙头上的人也因为失去了木头衣架的钳制,又开始拼了命的往房间里面爬。 墙面已经开裂,他的肩膀已经探过来了,右手疯狂向两人的方向挥着,就差一点,就能抓住苏菏。 跳吧! 孔洛咬牙,正准备往下纵身,突然感觉身子左边一疼,她侧头看了看,墙头上那人的手臂在胡乱挥舞中,不偏不倚,刚好抓到了自己的左侧后背。 他尖利的指甲瞬间戳破了厚厚的外套,狠狠的戳到了她的肉里。 孔洛感觉背后渗出了血,又烫又黏,她一阵吃痛,不由得叫出声来,反手抓住那人的胳膊,想把他从后背上撤掉。 但是,苏菏动作更快,他松开抓住孔洛腰的手,从背后掏出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对准了墙上的那个人的脑袋。 一声巨响。 孔洛觉得自己耳朵有短时间的失聪,她赶紧捂住耳朵,只听见脑子里嗡嗡作响。 苏菏带了枪?! 他什么时候带的枪?! 苏菏开枪了,他紧抿嘴唇,眼睛微微眯着,还是保持着端枪的姿势,那黑洞洞的枪口上冒出一阵青烟。 然后孔洛就感觉抓在自己背上的力道一松,紧接着是身体落地发出的闷响,那人从墙头上跌落回了隔壁房间。 苏菏的子弹,打中了那人的脑门正中。 随着那人落地的声音,四周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是短短几秒钟之后,房门外的人受到了刺激般,疯狂的撞起了门,他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嘶吼,仿佛是在为同伴的惨死哀鸣。 很快,房门被撞开了小半,门外有一个人探进来了胳膊,开始去推那个抵着门的床,苏菏能看见,那些人脸色诡异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愤怒。 “快走!” 第86章 献心黎主,怨恨垂怜 “快!”苏菏背对着窗户,面朝着房门的方向,对着孔洛吼道。 孔洛不再犹豫了,她也不管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腿,闭上眼睛,纵身向下一跃,耳边呼呼的风声刮过,她觉得自己摔进了一团冰凉之中,但是显然雪不够厚,她肩膀撞在了地上。 刻骨铭心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但是,现在的局面不允许她有多余的精力关心自己是不是摔断了胳膊,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向上盯着窗户。 苏菏怎么没下来,他在干什么?! 然后又是两声刺耳的枪响,孔洛看见苏菏的身影爬上了窗户,她松了口气,苏菏摆了摆手,示意她让开一点,然后飞身跳下。 为了缓冲跳下来的冲力,苏菏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稳稳地停了下来,他迅速爬起身,冲到孔洛面前:“背后没事吧?伤得严重不?” “没事。”孔洛摇摇头,“只刮破了皮肤,还能坚持。” 苏菏担忧的看了看她的脸,孔洛大口喘着气,头发有些凌乱,脸颊通红,还好,她没有受重伤,苏菏松了口气,又看向车的方向。 该死…… 那些人已经抓破了右侧的两个车轮胎,揽胜的车身歪歪扭扭的向右边倒去。 此时更换轮胎已经来不及了,苏菏刚刚的两枪只打中了一个人,他们很快就会推开房间门,或者直接下楼追上他们俩。 “只能跑了。”苏菏极快的评估了面前的处境,他看向孔洛,“洛儿……” “跑吧!别废话了!”孔洛还抱着胳膊,疼痛一阵阵的,让她有些头晕,但是情况不等人,还是等回头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来关心自己的胳膊吧。 两人沿着街道,在微弱的路灯下,拼命向前跑去。 因为之前的逃跑,孔洛这次有经验了,她尽量保证自己小口呼吸,不让肺部负荷过大,能够跑得更久,只是寒风伴着雪花,狠狠地拍在脸上,像小刀刮过,很疼。 她这一次刻意关注了一下自己奔跑的方向,不全靠苏菏在前方带路,不过,有他在真的很好,苏菏高大的背影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让她不再恐惧。 只是,他们并不熟悉这个镇子,能跑到哪去呢? 就在孔洛开始觉得自己肺有些疼,嗓子眼里开始火辣辣的冒烟的时候,头顶上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她抬头一看,那本就很微弱的路灯,从身后远处,逐渐炸裂开来,钨丝的灯泡逐一发出了它们生涯中最后的一丝亮光,然后嘭的一声碎裂开来,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然后将街道还给了黑暗。 就在孔洛愣神的几秒钟,黑暗逐渐从背后追上了他们,恍惚中,孔洛有一种感觉,那不是黑暗,而是一只会吃掉光的怪兽,它疯狂吞噬着每一寸光明,然后用漆黑的身体晕染了眼前的一切。 很快的,吞噬光芒的怪兽就吃掉了他们头顶的路灯,然后它还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张开大口,继续不知满足的吞食着,前方的光明也渐渐消失了,甚至连月光都没有,整个镇子,被压抑的黑暗笼罩。 身后的黑暗中,似乎传出了低声吟唱的声响。 苏菏探头四下看了看,左前方便是一个房顶都塌陷掉的,已经废弃的住宅,他在内心里飞快的权衡了一下,拉起孔洛,闪身进了房子。 孔洛被他拽进了那破烂的门内,喘着粗气,被苏菏按到墙角蹲下,他自己则趴着房门,探出半个头,想看清楚街道上的动静。 不一会,黑暗中,有一簇火光渐渐出现。 那火光在漆黑的街道上,十分的醒目,火光后面跟着一个缓步向前的身影,还是那些镇民的样子,驼背,胳膊很长,几乎触到地面,眼睛向外凸出着,在火光投下来的阴影中,那人的脸笼上一层阴霾,看起来格外阴森可怖。 她……明显能看出这是一个女性,她穿着奇怪的长裙,头上带着高高的帽子,举着火把,步履有些蹒跚,她的背后……背后还跟着一群镇子上的古怪居民。 他们手中都举着火把,口中齐齐的吟唱着一个古怪的调子,孔洛竖起耳朵听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她又仔细听了好几遍后,这才意识到,他们用的,正是孔洛梦中的那种语言。 他们唱的是什么…… “上口启舌, 蛮鬼述。 下洞幽魂, 血脉连。 唤魂逐血, 云变色浑, 黎坤降暗夜。 贯匈啸, 灵魄嚎。 献心黎主, 怨恨垂怜 ……” 什么……意思?孔洛没有听懂,她只是看着那群人用着同样节奏的步伐,从他们藏身的房子面前走了过去,吟唱没有停止,只是…… 似乎人群中间……他们抬着一个什么东西,还拉着一个…… 苏菏眯着眼睛,全神贯注的看过去,在那群人中央部位,他们用木头架子,抬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有黑色的血滴在地上,苏菏似乎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头…… 然后他向另外一个被拉着向前挪动的身影看过去,在一闪一闪的火光中,他似乎看见,那人有着一头……苍白的头发…… ……那是……衮丹…… 他怎么在这里…… 孔洛心里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她看见衮丹浑身都是已经干涸掉的血迹,他的双手被捆了起来,上面拴着两绳子,被两个镇民各牵着一头,向前拖行,衮丹脚步踉跄地尽量跟着他们的步伐,他目光发直地盯着地面,还在笑,笑声时不时盖过了周围人的吟唱,刺耳而悲凉。 他疯了…… 孔洛不由抓住了苏菏的胳膊,她担忧地看着前方,不知道那群人会带着衮丹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衮丹做了什么,只感觉面前的人群是在举行一场仪式…… 不……是前往一场仪式的途中。 吟唱声还在继续,没有停下,人群也在继续向前进,苏菏的目光随着他们的前进,看到了队伍最后方的两个人…… 好像……有些眼熟…… 此时,孔洛猛拉他的胳膊,用颤抖的声音在苏菏耳边轻声说:“……这……这是……那一对老夫妻……” 苏菏猛的想了起来,这两个被绳子牵着,走在队伍最后的,不正是他们来的时候,在服务区遇到的两个老人吗?那两个……从广东一路开车自驾游到了川西……还给孔洛送了一只手工编织的小兔子的…… 老夫妻…… 他们也来到贯匈镇了吗?他们怎么也在这个游行的队伍里? 如果刚刚自己和孔洛被抓住了,会不会也会出现在队伍的最后…… 两个老人垂着头,木然的跟着队伍前进着,在火光下,孔洛能看见他们穿的很少,仅有最里面保暖用的贴身衣服,而连这些衣服都布满了抓痕,破破烂烂,浑身血迹。 果然,他们和自己一样,都被这群镇民盯上了,不过自己和苏菏反应更快,运气更好,加上有衮丹讲的故事作为铺垫,所以顺利的逃出来了。 他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队伍逐渐走远,火光在缓缓地向前进着,人群的身后又恢复了黑暗,孔洛不再探头张望,而是坐到了地面上,深深地呼吸着,想要把刚刚的紧张都吐出身体。 “我们朝着反方向走,应该不会被发现……”苏菏也半跪在她身边,低声说。 “那他们……衮丹……怎么办……”孔洛声音有些颤抖。 “管不了了,他们人太多了。”苏菏看着她,知道她有些心软,此时,苏菏很担心面前的姑娘会义无反顾的冲过去救人,自己虽然有枪,可是抵挡不住对方人数众多…… 孔洛只思考了两秒钟,在苏菏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我们先逃出去,然后报警吧。” 第87章 衮丹的审判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同情那些被抓的人。 有一瞬间,孔洛觉得自己太过于冷血了,居然会对认识的人见死不救,衮丹他下午还在给自己讲故事……那对老夫妻,还友好的送给了自己一只小兔子…… 可是……可是…… 如果自己因为想要去救他们,而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可能会死吧……那救援将毫无意义……不如活着……用最快的速度逃掉……去找真正能够帮上忙的人…… 说不定他们还能活下来…… 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那些自身难保,却又想要逞英雄的人,不都有着最凄凉的结局吗…… 我们要活着离开,活着走出去。 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拯救别人…… 孔洛站起身,盯着苏菏的眼睛,点了点头,在火光彻底被黑暗吞噬后,她跟在苏菏背后,朝着队伍相反的方向,疯狂的奔跑起来。 尽量清空脑子,把那些会扰乱自己思绪的可能性从脑海中赶走,孔洛将自己目光集中在奔跑的方向上,不去想那被镇民带走的衮丹和老夫妻,只有这样,她才能跑得更快…… 苏菏却在此时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孔洛从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但是他还是很庆幸孔洛能如此之快的做出决定。 毕竟就算是他自己,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由会升起去救人的冲动。 但是,既然决定了先逃掉再说,那就全身心投入在逃跑中吧。 他们奔跑的方向是刚刚已经走过的道路,孔洛记得这条路,她心里祈祷着不会遇上剩下的镇民,希望刚刚队伍中是这个镇子上的所有人了,希望他们能顺利的逃掉…… 前方一个拐弯,孔洛还没来得及看见面前的景象,苏菏突然拉住了她,把她拉回了拐角的阴影处,孔洛一个趔趄,脑袋撞到墙上,疼得一阵眩晕。 “怎么……”她差点喊出声来。 “嘘……”苏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心脏因为狂奔和眼前看到的东西,在疯狂跳动。 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是朝着反方向跑的……怎么可能……? 苏菏看见了,那一群举着火把的镇民们,就在他们前方,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拐角缓缓地前进。 吟唱声近了,孔洛也听到了,她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不可能啊……白天走过这个镇子,不是一个长条形吗?他们怎么可能绕到自己前方了呢? 他们走得如此的慢,而自己和苏菏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那么远了,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这不可能啊…… “妈的……”来不及细想了,火光逐渐靠近了,苏菏拉起孔洛,掉头朝着来路跑了回去,先不要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先跑掉再说。 孔洛脚下越来越沉重,她感觉自己有些脱力了,可是,得跑起来啊……得活下去啊…… 又跟着苏菏,孔洛只得迈开步子,被他带着向前跑去。 好累……快要无法呼吸了…… 回头是不是该锻炼一下了……以我这个体力……可能活不过第三集…… 孔洛脑子开始不受控制了,她觉得嗓子口堵了块石头,眼泪都要出来了,全凭潜意识,还在继续向前迈着脚步。 又是一个拐弯…… 不可能……他们怎么又在前面…… 不可能…… 苏菏百思不得其解,无论他们两人怎么逃,怎么换方向,那举着火把的人群总是出现在自己前方,他们俩就像是遇上了鬼打墙一样,出不去了…… “我们……是不是……被困住了……”孔洛实在不行了,她撑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问苏菏。 “……鬼打墙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现在确确实实无法离开镇子,跑了这么半天,甚至连小卖部和自己那辆揽胜都没见到,他们俩好像反复都在一个圈子里来回逃窜,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出现在那人群的正前方。 “不要在这里停下。”苏菏说道,他再次找到一个破损的房子,“先躲进去,看看他们会做些什么吧……” 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孔洛靠着墙壁坐下,她现在浑身都在发烧,汗水疯狂的顺着额头流下,她很想喝水,好渴…… 举着火把的人群再一次从他们所在的房子路过,人群的构造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为首的还是那个戴着帽子的女人,中间抬着一个木头台子,后面跟着衮丹和老夫妻。 只是,这一次,队伍走到一个漆黑的物体前,停下了脚步。 苏菏和孔洛从房子坍塌的墙后微微探出头,想看清面前的场景,为首的女人将手中的火把插进地面,后面的镇民一一跟了上去,将火把插成了一个圈。 苏菏看清了面前这个黑色的物体是什么了。 是白天他们看到的那个造型诡异、用尖锐石头堆成的“玛尼石堆”。 苏菏再次环顾了一下房子四周,他似乎听见了……潺潺的水声。 我们到河边来了? 我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明明不是这个方向啊……苏菏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仿佛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引导到了这里,除此之外,这股力量不允许他们去任何其他地方,更别说离开了…… 为首的女人见火把已经将石堆团团围住,她手脚并用,像一个原始动物一样,爬山了石堆的最顶端,她站在那里,极长的双手向天空抬起,然后仰头对着天发出了嘶吼。 像极了野兽的悲鸣。 那两个拉着捆了衮丹绳子的镇民,牵着衮丹走上前去,到了石堆面前,就在那女人的正下方,两人同时踢在衮丹膝盖的部位,衮丹吃痛,双膝狠狠的跪在地上。 然后那群人抬着那个木头架子,放到了衮丹身旁。 孔洛终于看清架子上放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个小孩的尸体。 尸体没有头,脖子处像是被利器反复砍过,留下了血肉模糊的断口,鲜血已经干涸,显然是死了一阵了。 那尸体的一边手臂很长,有着锐利的指甲,但是另外一边却是正常长度,指甲手指都和普通人无异,尸体穿着裙子,小小的脚上有一双女孩的粉色鞋子。 “那是……衮丹的女儿吗……”孔洛捂住嘴,轻声问道。 苏菏没有回答她,但是答案显而易见,被砍下头的尸体,就是衮丹说的,自己那个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奇怪的……女儿。 看到尸体,石堆上的女人发出了悲伤的哀嚎,她的哭声刺耳又沉闷,半晌后,她收住了哭嚎,指着衮丹,用僵硬又死板的普通话说道。 “你……为什么……杀了她……” “为什么?”衮丹猛地抬头,看着那个女人,“她不是我女儿!不是!” “你……为什么……杀了她……” 女人再次问道,声音又大了一些,更加的粗鲁了。 “我要反抗啊!”衮丹对着她怒吼着,“你们杀了我的父母!杀了我的家人!还让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奴隶!” “反正你们都会杀了我,你们都会把我的心脏喂给她!”衮丹看着身边那个小小的尸体,声音中是愤怒和仇恨,“既然我都会死!不如死得更有意义!” “我杀不了你!”衮丹又盯着那个女人,“既然我杀不了你!那我杀掉这个怪物就好啦!哈哈哈哈!” 他杀了自己的女儿…… 他因为我说的话,杀了自己的女儿…… 孔洛在那一瞬间,突然失去了身体中的全部力气,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我都做了什么…… 第88章 鲜血淋漓的仪式 苏菏及时伸出手,把摇摇欲坠的孔洛揽入怀中。 “不要想……不要想……”他低声抚慰着孔洛,苏菏知道孔洛在想些什么,她的自责与震惊此时正挂在脸上,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孔洛捂着嘴,无声的哭了起来,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想要让衮丹打起精神来的激励话语,带来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为什么衮丹选择了杀人,为什么他选择杀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今天……无需审判……”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要付出……代价……” “杀了我吧!哈哈哈!”衮丹在狂笑,“让我解脱吧!我让她解脱了!现在,请赐给我解脱吧!” 苏菏用胳膊揽着孔洛,再次抬头看向外面。 有几个镇民走上前,架起了衮丹的胳膊,一路拖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也不管石头有多么的坚硬,硬生生的把他拽着爬了上去。 衮丹在疯狂的挣扎,他的外衣已经被扒掉,只剩下薄薄的内衫,尖锐的石头不断的划破他的身体,鲜血顺着石头流淌下来。 苏菏恍然,他知道白天看到的,石头上那些干涸的印记是什么了。 是干掉的血迹。 衮丹被拉到了女人面前,有一个拖拽了衮丹的人走上前,抓住衮丹那不符合实际年纪的白发,将他的头颅向下狠狠一按…… 衮丹的尖声惨叫和一声骨头裂开的钝响,在黑夜中回荡。 苏菏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他瞪着眼,轻轻颤抖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衮丹的头,在那人的不断按压中,一下下的砸在了石堆最顶上的那个尖石头上,他的头颅与石头相撞,发出了一声声的闷响。 一下…… 两下…… 三下…… 撞击不停,衮丹的脸逐渐凹陷下去,头颅破裂,血液和脑浆横溢而出,他的身体一开始还在剧烈的抽搐,但是,抽搐逐渐暂停,衮丹的身体软了下去,逐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鲜血中,掺杂着暗黄色的液体,石头上缓缓地流了下来,有的浸入地面上的积雪中,有的只停留在了半途,就被寒风吹得凝固了…… 直到衮丹的脸已经彻底被砸到看不出原样,整个头颅只剩一个深深的空洞,女人才轻轻抬起手,那人见状,住了手,抬头看向女人,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女人又抬了一下手,身边的人将衮丹的尸体拉直,将他胸膛展露给了女人,那女人向前迈了一步,手掌狠狠的刺出,穿过了衮丹的胸膛,然后使劲一拽,拉出了他的心脏。 女人将那血淋淋的心脏拿在手里,然后举过头顶,下方的人群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苏菏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血腥残忍了,他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不要呕吐,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按在孔洛头顶,不让她看到石堆那边的景象,孔洛在他怀里挣扎着,但是苏菏没有放手。 不能放手,不能让她看见…… 不能让她知道…… 外面的动静还没有停下来,人群的欢呼声在此起彼伏中逐渐消散,四周又回归了平静,苏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吃掉了那个心脏,她的嘴张成了一个夸张的大小,一口就吞了下去。 接下来,那一对老夫妻被拉到了石堆前,面对着人群跪了下来。 两人已经被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吓得失去了理智,老头全身剧烈颤抖着,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而老太太在高声哭喊叫着。 “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谁也没杀啊!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有人搭理她,那些人又开始低声吟唱了,那种苏菏听不懂的语言,伴着高低起伏的诡异唱腔,还掺杂着老太太的惨叫,比之前听到的,更加的瘆人。 老太太在地上疯狂的磕起了头,她还在哀求着:“放了我们吧!求求你们!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的额头在地面上磕出了鲜血,可是无人在意,老头则是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了,他僵硬着,看着自己的老伴在乞求,无动于衷。 有一个镇民向前走了一步,老太太见状,向前扑了过去,她哭着躺在那人脚上,声音逐渐语无伦次…… 那人很厌恶似的,一脚踹在老太太的脸上,把她整个人踢得躺在了地面上。 在老太太被踹得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的目光,与断墙后的苏菏,交汇了。 不好! 苏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飞快的缩回到墙后,但是,老太太已经看见他了,并且似乎是认出他了,因为此时,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着苏菏和孔洛藏身的方向大喊道。 “年轻人,救救我们啊!是我啊!我们在路上见过的!” “救命啊!” “妈的……”苏菏骂出了声,他飞快的四下张望,想要找到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孔洛已经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了,此时也听见了老太太的喊声,一脸震惊的盯着苏菏。 有人走过来了。 沉重的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的嘎吱声,此时带着深深的恐吓味道。 听那声音,来的不止一个人,可能有三个……不……四个…… 怎么办……怎么办…… 苏菏一把抓住自己头发,快想!怎么办! 赶紧给我想出办法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们还有多久就能走到?十步?五步? 孔洛将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似乎这样,就能不被发现,她屏住了呼吸,双手颤抖着抓着地上的积雪,要怎么办?苏菏会怎么做?我是不是应该先跳出来,帮苏菏吸引一下注意力……他有枪……他可以从背后开枪…… 想到这里,孔洛猛地起身,她没有去看苏菏惊恐的目光,而是死死的盯着正在朝自己走过来的那几个镇民。 他们已经很近了,一步之隔…… “我……我在这里!”孔洛举起手,对着那几个人大声喊道,“我在这里!” 她不知道此时应该喊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在条件反射般的一张一合,都听不太清自己说了什么。 “喂!” “看我啊!” 孔洛一边喊着,一边向后退去,她要拉出空间来……她要给苏菏创造机会。 远处的镇民们静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似乎是觉得要抓住孔洛,面前的四个人就足够了,孔洛逃不掉的,这是他们的地盘,一切踏入此地生灵的死活,都由他们说了算。 苏菏还是紧紧的靠着墙壁蹲着,他已经掏出了枪,牢牢的抓在手里,苏菏知道孔洛此举是为了给他寻找开枪的机会,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有一种从灵魂深处生出的恐惧。 这傻姑娘……怎么可以就这样…… 那四个人缓缓地迈过了断墙,看着孔洛的眼神,如同瓮中捉鳖一般,带着一点好笑和戏谑。 孔洛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在颤抖,但是她还是控制着自己向后退,再退一点,他们再前进一步…… 看不见脚下的路,孔洛后退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不好,踩到石头了! 那几个人已经对着孔洛伸出了手,她的身体失去控制,朝着后一仰。 孔洛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只要不看,什么都不会发生…… 然后,耳边响起了四声巨响。 苏菏开枪了。 第89章 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四声枪响后,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孔洛睁开眼,那四个镇民的身体在面前僵硬了片刻后,轰然倒下。 苏菏一个箭步冲上前,拉起孔洛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不给她一秒钟的犹豫时间,将她扛在了肩上,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苏……苏菏……”孔洛被他这么一拽一扔,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放我下来!” “你在想什么!”苏菏回头对她吼着,他声音里面充满了愤怒,“你知道刚刚很危险吗?万一我没瞄准呢!万一枪里子弹不够呢!” “我……”孔洛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冲着自己发脾气,有些委屈,想解释一下,但是心跳却很快,加上胸口硌在苏菏肩上,实在是很疼,她被颠得丝毫没有说话的气力。 孔洛勉强抬头,看向背后那群已经十分愤怒的镇民们,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同胞死在了苏菏的枪下,此时已经全部处于暴走状态。 他们对着两人吼叫着,大声喊着让他们偿命,但是所有人都是挪动着小碎步,没有离开那块区域,他们时不时回头看看石堆上的女人,像是在等待她下达命令。 那女人也盯着孔洛,和她四目交汇,孔洛看不出来她眼中的情绪,只能看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些古怪的镇民得到了首肯,对着孔洛和苏菏的方向狂奔而来。 他们的脚步不再迟缓,而是以一种让人胆寒的诡异姿势疯跑过来,他们长长的胳膊向着身前探过去,嘴里依旧发出怒吼,誓要抓住杀了自己同胞的两人。 “他们……他们来了!”孔洛大喊着,捶着苏菏的背,“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 苏菏咬了咬嘴唇,他知道那些人跑过来了,他感受到了地面的轻微震动,可是,他不能放下孔洛,他害怕孔洛又做出危险的事情来…… “苏菏!苏菏!”孔洛扭动着身子,想要跳下来,但是苏菏死死的箍住她的腰,让她无法逃脱。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了,脚步声、怒吼声,那些探向他们的胳膊,那些能轻易撕破喉咙的指甲,那些不应该是普通人类的镇民…… 苏菏突然停住了脚步。 孔洛一怔,他为什么停了? 苏菏叹了口气,他终于把孔洛放了下来,让她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孔洛不解的抬头看着他,苏菏先是看向了她身后的黑暗,然后把目光收了回来,放在了孔洛脸上。 他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苏菏,我们要赶紧走,他们追上来了!”孔洛抓着他的衣领,“你在发什么呆!赶紧走……” 突然,身后传来的潺潺水声打断了孔洛的话。 她缓缓向后看去,原来他们现在已经跑到了镇子边缘的河边了,面前是已经形成了包围圈的镇民,那座摇摇欲坠的木桥上都站着人,背后是不知深浅、冰冷刺骨,并且湍急的河水。 他们走不掉了。 “洛儿。”苏菏拉下孔洛的手,不让她再抓住自己,“洛儿,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 “我要在这里先和你告别了,我相信你能活下来。”苏菏语气出乎预料的平静,他盯着孔洛瞪大的双眼,“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你说……什么……?” 孔洛反应不过来,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宕机了,苏菏的话响在耳边,但是她好像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她还想问来着。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我能活下来? 但是苏菏没有给她问问题的机会,他搭在孔洛肩上的手用力一推,孔洛只觉得自己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 停止运转的大脑,在她跌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的一刹那,又恢复了转动。 苏菏把自己推进了水里,他要留在岸上,帮她拦下那些镇民。 正如孔洛所料,苏菏推倒她的一瞬间,从背后掏出枪,转过身面对那群镇民按下了扳机。 孔洛已经掉进水里了,水花四溅,耳朵里都灌进了水,让她听不太清开枪时的巨响。水流太急了,孔洛想要在水中稳住身体,可是根本来不及。 啊,这是在高原,海拔很高的地方,河水当然是一鼓作气的向下游推进,她此时只觉得自己是水面上的浮萍,跟着水流的方向越来越远。 苏菏那个笨蛋,白痴,蠢货!他在想什么,他觉得牺牲自己就能救下我吗,我根本不会游泳…… 等等……为什么我会…… 孔洛的身体像是很熟悉水,她的肌肉控制着自己的全身,在水中翻了个面。 我是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 等等……苏菏最后说的什么…… 这么多年谢谢我?这么多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吗? 他……他知道我的过去吗? 他知道我那消失的十七年吗…… 突然,一块小石头被水流冲着,撞到了孔洛的背上,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被石头撞得差点晕厥过去,下意识地张嘴,本就没有多少氧气的肺里,现在似乎都进水了…… 我要呼吸,我要呼吸…… 孔洛拼命地挥舞着手脚,想要将头从水里探出来,想要呼吸到新鲜空气。 眼睛已经看不太清东西了,不仅是因为水,更是缺氧,可是那湍急的水流并不允许她浮起来,孔洛的手在水里胡乱抓挠着,想要找到一个能借力的地方。 随便什么,随便什么让我抓到就好…… 可是手边空荡荡的,除了从指缝间穿过的冰冷河水,什么都没有…… 还好,天不绝孔洛,她指尖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此时也不管那到底是啥了,脑子里的念头让她不管一切,只是狠狠的抓住不放。 那是她求生的意识,让她下意识地抱住了救命的稻草。 孔洛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她拼了全身力气将头从水面探出来,大口喘着气,能呼吸了……能…… 她甩了甩头,发现自己已经被水冲出去很远了,那座桥变得很小,都快要看不见了。 苏菏呢?苏菏在哪? 又一阵河水涌了过来,将孔洛按向了水下,她扑腾着双腿,拼命又探了出来,她要找苏菏,不能让他就这样…… 这一次,孔洛看见了,那群镇民……那群镇民已经抓到苏菏了…… 他们拿着火把,火光有些……有些看不清……是因为眼睛里有水的原因吗? 他们拖着什么……在地上……那是苏菏吗?苏菏穿的淡蓝色的羽绒服……是他吗……是他! “苏……!”孔洛想喊出声来,但是她一张嘴,河水就灌进了她的嗓子,孔洛被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晕过去。 他们要把苏菏……把苏菏带去哪…… 孔洛再一次用力,从水中撑起身体,隐约下,她看见了,那群镇民,他们拉着苏菏,踏上了那座……木桥。 他们走进了木桥后的黑色石滩的区域。 我要去救他!不能带他去那里!不能让他过去!让我去救他! 孔洛想要逆着水流游过去,起码游到对岸吧,对岸就是黑石滩了,只要能爬上去,我就能跟上他们…… 她觉得手心很疼,刚刚抓到的应该是一块凸出的锋利石头,在她反复用力的情况下,石头早就割破了掌心,孔洛没有在意,她深吸一口气,让肺里充满了氧气。 很好,就这样,一鼓作气游过去! 她咬了咬牙,放开了手里唯一的支撑物,一头栽进了漆黑的河水中。 快了,快了,现在河水不急,正是好机会! 可是,一团巨大的黑色被水冲了过来,狠狠的撞在了孔洛头上。 那是一块很大的石头,孔洛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90章 又是那个梦?蚩尤来了! 耳边响起了什么声音? 孔洛想了半天,那是出现在梦中的语言,她赶紧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灰色,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吧,我又在做梦? 我刚刚在哪来着……我在河里……那些人……那些人抓了苏菏!我不能睡觉,现在不是做梦的时间,我得赶紧醒过来,我还有事情没做…… 可是无论孔洛如何在心底里呐喊,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还是那片迷雾,她又梦到遥远的上古时代,又进入到那个丢失了一魂一魄的女孩的身体里了。 “你醒了。”有一个人形光环走到她面前,扶着她坐起来,双手触及之处,孔洛感觉自己应该是在一张草床上,有些刺挠,但是出乎意料的柔软。 她点了点头,那人声音听起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见孔洛醒过来了,松了口气,赶紧端过来一个碗。 “我们在山里看到你了,你晕倒在草丛里,担心有野兽会来,就带着你回家了。”老妇人把碗送到她的嘴边,那是味道有些奇怪的热汤。 孔洛身体的主人没有在意,可能是因为真的饿了,她捧起碗来大口喝着。 我怎么到这里来的?孔洛拼命的回忆着上一个梦境,对了,那个叫有熊柘的人让我去往边境的部落,但是,我是为什么会晕倒在山里呢?中间发生了什么? 身体的主人好像也不知道,她的记忆没有给孔洛任何信息反馈,只是默默的喝着汤,没有说话。 看来有熊柘也没告诉她具体的细节,孔洛心想。 “孩子,你家是哪的呀?”老妇人关切地问她。 孔洛身体的主人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家人呢?” 她又摇了摇头。 老妇人叹了口气,在这样的战乱时期,人们很容易就会流离失所,一个逃亡出来的孤女,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老妇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孩子,如果你们地方去的话,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儿子……我儿子死在战场上了……” 然后,孔洛听见了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另外一个人形光环走了进来:“噢,醒了啊,醒了就好。” 是个老汉。 这是一对心地善良的老夫妻,他们的儿子被招兵,结果死在了蚩尤部族的手里,他们痛恨战争,痛恨蚩尤,但是却无法离开。 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部族,他们离开了,又能去哪呢? 孔洛身体的主人在这个家里住了下来,老夫妻知道了她是盲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把她当作亲生闺女一样对待。她身体恢复一些后,也会帮忙给人看看头疼脑热,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这个小部族仅存的人们。 这一段时光,快乐又温馨。 孔洛感觉到身体深处涌上来的庆幸,她在庆幸自己就算被部族赶出来了,也不至于死在荒山野岭,或者葬身野兽腹中。 她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过完自己这悲凄的一生,倒也挺好的。 可是,美好的一切,再一次在一个深夜被破坏了,被打碎到片甲不留。 一开始,孔洛是听见了马蹄声,像是很多马匹在朝着这个部落冲锋,然后她听见了人们的惨叫,金属刀剑的碰撞,她很慌张,外面的敌人,杀进来了。 老妇人冲进了孔洛的房间,拉着她想往外面跑:“孩子,快跑吧,蚩尤……蚩尤他们来了!” 孔洛感觉到了身体的慌张,外面是冬季,好像还在下雪,她来不及穿上厚的皮毛外衣,只有里面薄薄的衬衣,就被老妇人拉着向外面奔去。 看不见脚下的路,眼前灰蒙蒙的,但是似乎是有很多火把在移动,眼前的雾时明时暗,晃得她很难受,她只觉得脚下磕磕碰碰,耳旁惨叫声不停。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身体前面的老妇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看着老妇人身上的光渐渐黯淡下去,有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脸上,伸手摸了摸,有些黏…… 孔洛知道,那是老妇人的血,她死了。 孔洛身体的主人踩到了什么东西,摔倒在了地上,她膝盖很疼,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了,她很惊慌,害怕到不停地颤抖。 马蹄声近了,近了……有人过来了…… 有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抽到了她背上,很疼,孔洛和身体都感受到了那种疼痛,她在脑子里面尖叫了起来,可是身体却因为极度的恐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又是一下,又是一下,那像鞭子一样的武器反复抽打在自己背上,孔洛只觉得痛到麻木了,她的背后现在一定是血肉模糊了…… “哈哈哈!这个人被吓傻了!”有刺耳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孔洛的身体勉强抬起头,看着前方,那是一个人骑在马上,他手里挥舞着什么,对着身后大笑着。 耳边又传来鞭子挥舞的风声。 啊,原来是他打的……就这样打死我吧……无所谓了……让我死了吧…… “住手!”远处传来了呵斥声,“我说了,快住手!” 孔洛面前的人愣了一下,鞭子停在了半空中:“什么住手?为什么?” “王命令的!你赶紧住手!”远方的声音近了,孔洛又看见了一个光环,他冲到之前那个挥鞭子的人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王……”那人很不爽,“为什么啊?不是说好了这个部落随便玩的吗!” “……你想掉脑袋吗?”传令的人对他吼道,“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敢抗命吗?” “…………”那人沉默了,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在孔洛面前,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把她整个人从面朝下踢翻了开去,“干嘛这个时候喊停啊,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谁知道呢?”传令人松了口气,“王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了。” 王?王是谁?刚刚老妇人喊什么来着?“蚩尤来了”? 是那个……鬼王蚩尤? 地面在微微颤动着,孔洛拼尽最后的力量抬头看去,一个……十分耀眼,甚至是有些刺眼的人形光环,正在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蚩尤吗?蚩尤来了? 他就是蚩尤? “王!”另外两个人对着蚩尤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喊着。 “我不是让你们停手的吗?”好一会,蚩尤说话了,他声音低沉,孔洛觉得有些熟悉,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的呢? “我……我停手了……”那个拿鞭子的人战战兢兢地回答着。 “所以你又踢了一脚?”蚩尤语气很平静,但是透露着无法抵抗的威压。 那人瞬间扑倒在蚩尤脚下,孔洛似乎看见他身上的光环都在颤抖,他很害怕蚩尤,害怕到自己的光环都黯淡了。 “自去领罚。”蚩尤挥了挥手,走到孔洛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光芒太亮了,孔洛觉得很是刺眼,身体主人甚至不由自主地抬起胳膊,挡住眼前的光。 “你……”蚩尤看了她好半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身体的主人颤抖着,不敢说话。 “王在问你话呢!赶紧回答!”刚刚传令的人对着孔洛吼道。 “我……我没有名字……”孔洛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地回答道。 “你是这个部族的人吗?”蚩尤又问道。 孔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还是不是!”传令的人又冲她吼了起来,孔洛感觉身体一阵颤抖,她被吓坏了。 蚩尤抬了抬手,阻止了那人的恐吓,他显然是看出来了面前的女孩已经恐惧到无法言语了,随后,蚩尤站起身来,对着那人下令。 “把她带回去。” 第91章 一定要把苏菏救出来! “不要!不要碰我!” 当那些蚩尤的部下过来,想要把孔洛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她拼命挣扎起来,挥舞着手臂,想要打开身边的人。 然后她的手臂打飞了一团硬邦邦的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啊?!”对方发出了一声惊呼,孔洛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觉恢复了,她醒了过来,没有在那个梦境里了。 孔洛腾的一下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她全身骨头都在疼,身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很是狼狈,孔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一块草地中央,身旁点着篝火,熊熊火焰已经将地面的积雪融化了,她的外套正铺在火堆旁。 “我这是……”孔洛揉了揉太阳穴,头还在疼,她想起来了,在河里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大石头正正端端砸在她头顶,让她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见到了蚩尤,蚩尤杀光了她生活的部族里所有的人,还要把她带走。 再然后,她又醒过来了。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孔洛有些迷茫,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了一个中年藏族女人正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水杯,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这是哪里?”孔洛问她,“是你救的我吗?” 这正是她和苏菏刚到贯匈镇的时候,来小卖部求助,说自己儿子丢了的那个中年女人,她此时也有些茫然地看着孔洛,摇了摇头。 孔洛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她听不懂汉语…… 没法沟通了,孔洛叹了口气,现在还是深夜,说明时间没有过多久,她现在不能休息,不管自己在哪,得先找办法回到那座木桥。 苏菏被镇民带到黑石滩深处去了,她要想办法去救他。 头还是很疼,她抬手摸了摸,头上被缠上了布条,应该是那个女人帮自己包扎的,孔洛觉得手心也是火辣辣的,她看了看,果然,手掌上全是伤口。 是在水里挣扎时,被石头割伤了吧。 孔洛站起身来,她此时发现,自己没有感觉任何一丝的恐惧和紧张,她内心很平静,似乎已经忘掉了前不久经历过的一系列丝毫无法用理性来解释的恐怖事件。 衮丹的死,仿佛也过去很久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苏菏。 他肯定没死,孔洛心想,如果镇民们要杀了他,当时就会动手了,也不会费力不讨好的把他拉进那块石滩,他们一定是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所以不会直接杀了他。 所以,苏菏一定还活着。 孔洛想到这里,只觉得刻不容缓,自己得尽快动身了,她不能留在这里等自己慢慢恢复体力,没有那个时间。 就在她迈开步子,准备向前走的时候,那个中年女人突然扑了上来,抓住了孔洛的腿。 “你……”孔洛差点被她拽得绊倒在地,火从心头起,“喂,你干嘛啊!” 中年女人显然是看见她要走,赶紧去拦她,孔洛本就没什么耐性,此时恨不得抬脚踹她了。 中年女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串话,孔洛一个字都听不懂,她的忍耐逐渐到了极限,对着地上的女人吼道:“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你快放开我!” 那女人腾出一只手,从衣服胸口拿出一张纸,疯狂的在孔洛面前挥舞着,孔洛此时差点发了狂。 “我没时间陪你找你儿子!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处境吗?”孔洛瞪着她,“我自己都难保……”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停下来了。 篝火里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中年女人还在挥舞着那张招工传单,借着火光,孔洛瞥见了上面的几个大字。 “……常羊实验室……” “……等等……”孔洛脑子里嗡了一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来那张纸,放到面前读了起来。 “列射生物集团常羊实验室面向社会招工,诚聘:25-45岁,无身体缺陷,无遗传疾病,男女不限,薪资500\/日,日结,有意者请电联,或前往贯匈镇玛尼堆前报道。” 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孔洛手有些颤抖,她继续翻过来看传单的正面: “常羊实验室立志于研发人类寿命延续药物,旨在为全人类提供福祉,目前,列射生物集团已在四川藏区发现特殊药材,该药被命名为“阿甘木”,经研究发现,阿甘木中有改变人类身体染色体机制的功效。 人类染色体中端粒长短与寿命长短的紧密连接,阿甘木则会改变端粒的分裂极限……” 后面的内容孔洛看不太懂,都是一些专业术语,大致意思就是奶奶的列射集团找到了一个叫做阿甘木的药材,能够延长人类寿命,并且为了方便取用阿甘木,他们修了常羊实验室,目前这个实验室正在招工。 这个和苏菏从手机上搜到的内容差不太多,但是…… 那不是九六年的事情吗,为什么现在开始招工了? 孔洛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蹲下身子,问那个女人:“这个单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女人没有听懂,但是知道孔洛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赶紧从地上找了根木棍,在那被雪浸泡得松软的泥土上画了起来。 她先是画了两个大人,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孩,孔洛看懂了,这是他们夫妻俩和收养的孩子。 然后,中年女人在旁边画了一个个子很高的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她用木棍戳了戳纸,然后戳了戳小孩,表示那张纸是这个人给小孩的。 孔洛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中年女人又戳了戳小孩,自己和丈夫,意思是传单是被她儿子带回家拿给他们夫妻俩的。 孔洛指了指那个递给小孩传单的人,在旁边画了个问号,想问问这人是谁。 那个女人想了下,用棍子点了点那个人后,又抬手,指着孔洛。 “我?”孔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我啊?” 女人意识到了她的困惑,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她,这一次她的手指戳到了孔洛衣服上,孔洛顿时恍然大悟。 是个汉人。 孔洛拿过那张招工传单,放在女人面前,手指点在“常羊实验室”几个大字上,很慢的问道:“这个……在哪里……?” 她怕女人听不懂,又比了一个问号,女人看懂了,她换了个位置,在地上又画了一副新的简笔画。 一个……石头堆……后面一条河……还有一座桥…… 女人在桥后画了一个大圈,从孔洛手里接过那张招工传单,把它放在了自己画的圈里。 孔洛脸上全是震惊。 常羊实验室……就在黑石滩深处…… 女人还在地上画画,她把自己的丈夫圈了起来,然后在脚下画了一条线,一直通到黑石滩的圆圈处,然后停了一下,又把自己儿子圈起来,再一次画线,牵进了实验室。 中年女人画完了这一切,充满期待的抬头看着孔洛,孔洛也看着她,眼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想到了衮丹的故事,也是高薪招人,要青壮年,去到黑石滩深处,结果…… 难怪那一对在高速休息区遇到的老夫妻,会被带到石堆的地方,看上去是要杀了他们献祭那个石堆……他们年纪大了,在这群人眼中……已经没有用了…… 所以这些镇民是什么?是常羊研究室里面出来的怪物吗?但是如果是怪物,又怎么会说那种古老的语言呢? 不行,不能让苏菏被他们变成衮丹父亲的样子,她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画面,苏菏搂着一个胳膊很长的驼背女人,和孔洛说要和她分手,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 “不行!”孔洛怒了,她一拳砸在地上,无论如何,都要把苏菏救出来! 第92章 就是我把他们放出去的 中年女人被孔洛突然的暴走吓了一跳,缩在地上不敢说话。 “我们……”孔洛指了指她和自己,然后指了指周围的树,“在哪?” 女人拿起木棍,在刚刚那幅画上面,将河流画的更长,然后在河流结束的地方画了一个圈,点了一下。 我被冲走了这么远啊……孔洛看着这个圈和木桥的距离,要走回去可能要不短的时间,她托着下巴,站在篝火前,尽量把自己身上还湿润的衣服烤干,中年女人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决定。 等了好一会,孔洛决定了,她要带着这个中年女人一起走,她对这里不熟悉,还要靠这个女人指路。 现在紧要的事情,便是先回到木桥的地方,不然她没办法过河,等过了河,她再想办法去找苏菏的所在。 孔洛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穿在身上,衣服还没有干透,有些冷,但是等不了了。 她蹲在地上的画前,用手指着女人画的自己的丈夫,又戳了下自己的胸口,对女人说:“我的……他,也到……黑石滩了。” 孔洛又指了指中年女人和画中的木头桥:“你跟我一起,到这里去……我们要过桥……才能找到他们。” 中年女人看懂了,点点头,她站起身,指了指孔洛的头,孔洛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小伤而已,不用在意。 “走吧。”孔洛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带路,好赶快回到镇子上,女人从火堆里拿起两根木棍,递给孔洛一根,全当火把用,然后从旁边挖起一大团雪,盖在了篝火上,熄灭了那团火焰,空气中只剩下袅袅青烟。 出发了,孔洛咬了咬嘴唇,回到镇子上的话,得找一个趁手的武器,不然赤手空拳可没有好果子吃。 苏菏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悠悠醒来,他脖子很疼,应该是有人用硬物敲在了他后颈上,才把他敲晕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定了定神,自己刚刚把孔洛推进河里了,她会游泳,应该能逃出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刚刚选择果断的留在了后面,给孔洛断后,让她有一线生机,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了,苏菏在身上摸了摸,果然,枪也被那些镇民拿走了,他叹了口气。 苏菏以为自己会直接被那群愤怒的镇民打死,却没想到只是被敲晕了过去,然后被带到了这个奇怪的房间。 我居然还活着…… 空气中有一股腐败潮湿的气息,很是难闻,苏菏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墙壁,墙壁上有着滑腻的青苔,苏菏手指触摸上去,像是摸到了沾满黏液的皮肤,让他觉得一阵恶心。 什么东西,他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支撑着从地面站起身来,前面似乎有一扇门,门缝中有光亮透了进来。 刚走两步,苏菏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低头一看,脚踝上扣着一个铁环,铁环上延伸出一根长长的铁链子,铁链的另一端没入黑暗。 我这是……被他们囚禁了吧……苏菏皱了皱眉,铁链的长度不足以让他走到门边,他只能望着那点点光亮,努力的想办法将铁环从脚上取下来,可是苏菏的一切动作都是徒劳,那铁环十分坚固。 “放弃吧。”房间深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干涩到别扭,苏菏朝着声音的方向,眯着眼睛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在房子的另一角,坐了一个中年男人。 “你是谁?”苏菏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反正你是出不去了。”那个人淡淡的说着,铁链哗啦啦响了起来,他从地上站起来了,用蹒跚的步伐走到苏菏身边。 “挺久没有站起来过了,偶尔动动也蛮不错的。”门缝微弱的光线投在了他的脸上,苏菏看见了那个人的样子。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容古板而苍白,眼睛深陷而显得乏力。他凹陷的脸颊和消瘦的身材似乎是长期食不果腹的结果,皮肤因长期缺乏阳光而失去了红润和弹性。 头发稀疏而灰白,散乱地覆盖在额头上,显得凌乱不堪。斑白的胡须和蓬松的胡须更是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 他的鼻子有些塌陷,显然是曾经被暴打过,鼻梁断掉了很多次。唇色苍白,在长时间缺少阳光和营养的情况下变得干裂粗糙。 “喂,年轻人,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他活动了一下四肢,但是身体摇摇晃晃的,实在是站不稳,只能又坐了回去。 “我被贯匈镇的人抓了。”苏菏说。 “哦,你们把那个地方叫做贯匈镇啊。”那人嘿嘿笑了起来,“过去,我们叫它贯胸国。” “贯胸国?” “是的,贯穿的贯,胸口的胸……这个国家的人胸口上都有个洞,他们是没有心脏的,所以就被叫了这个名字。”那人挠了挠头。 苏菏心沉了一下,衮丹讲的故事里面,那些人不正是……胸口上,在心脏部位,有一个大洞吗…… 虽然自己没看见……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苏菏。 “苏菏,你不是说是谁不重要吗?”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总得找个名字方便喊你啊,你就叫我……哥索吧……嘿嘿,也是很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苏菏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你说的贯胸国……他们是人类吗?” “算……不算吧……”哥索沉思了几秒,“苏菏是吧,你看过《山海经》吗?” “看过。”苏菏点头。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哥索摇头晃脑地背着《山海经》的内容。 “这是《山海南经》里面记载的,其中‘贯匈国在其东,其为匈人有窍’,你看,古人都写了,这个国家的人啊,胸口有个洞……”哥索也不管苏菏听懂了没,自顾自的说。 “这里是《山海经》写的地方?”苏菏很是不解,难道……《山海经》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 “也不是,苏菏,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哥索指了指这个房间的天花板,“镇子外是不是有一片黑石滩?我们现在就在那些石头下面。” “很古老的时候了,贯胸国的人是信奉蚩尤的,算是蚩尤的一个部族吧,后来有人把他们封印在了这里嘛,免得他们出来祸害别人。”哥索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再后来封印被解开了呗,他们全都跑出去了。” “所以,你说他们是人类吗?是,也不是,如果蚩尤赢了,他们就是普通人,可惜蚩尤输了,他们就成了普通人眼中的怪物。” “信仰不同而已,只是他们现在才出去,还根本不能适应现代社会,还是上古时候的那一派行事作风……我是真看不惯……” “……”苏菏没说话,他在脑子里处理哥索说的话,他说的也过于离谱了吧,什么《山海经》中的异国人,什么蚩尤部族,什么封印,什么看不惯…… “你怎么……知道这些?”苏菏想了半天,干脆张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的?”哥索发出了爆笑,他拍了拍苏菏的肩膀,然后趴在他耳边,用诡异的语气轻声说:“他们的封印是我解开的……” “就是我把他们放出去的啊……” 第93章 八个首领 苏菏只觉得自己后颈处汗毛倒立,不由向后退缩了一下。 “你……?”苏菏盯着他,黑暗中看不太清哥索的表情,只是苏菏潜意识觉得他此刻正在阴恻恻的笑着。 “我怎么?”哥索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你觉得我是疯子?我在胡说,故意吓你?” 苏菏没有出声。 “我骗你干嘛?反正咱们都出不去,你要愿意和我当个伴呢,我可以全都告诉你。”哥索扯了扯脚上的铁链,弄出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不过呢,这房间里来来回回进出了很多人了,出去了的人基本都没有回来过,你嘛……估计也待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苏菏皱眉问道。 “死了呗,能有什么意思。”哥索淡淡地回答,“关进来的全是年轻人,被他们存在这里当存粮的,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怎么玩都可以,还好你是个男的,要是女的……那你可惨了……” “之前有个女的被关在这里,你也知道那些野蛮人会对她做什么的,她直接疯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天天都觉得自己女儿在身边,还会和女儿说话。”哥索说,“她女儿也成年了,和她处境差不多,但是已经死没影了……” “后来那个女人直接用手指甲抓破了自己喉咙,自杀了,他们见女人心跳停了,反而来怪我,说我为啥不阻止她自杀,害得他们丢了一个能给他们生孩子的工具,和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到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无非也只能打我一顿,杀又不能杀,干瞪着呗……”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杀我啊?多简单,杀不了我呗。”听声音,哥索是躺下去了,“我好歹叫哥索啊,哪是那么容易就会被他们弄死的。”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苏菏问。 “嘶……你不知道哦,哎呀,果然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关心这些称呼了……”哥索语气中有些不满,“在我们那时候,大家一听这个名字就吓得不行呢!” “你是知道蚩尤的吧,那你知道蚩尤部下一共有八十八个部族吧,这八十八个部族,分给了八个首领管辖,这八个首领就是蚩尤的氏族,也是他最值得信赖的八个人。” “这八个人,跟着蚩尤打天下,蚩尤对这八个人信任有加,他视他们为左膀右臂,他们与蚩尤不仅仅是有着深厚的情谊和信任关系,更是战场上忠心耿耿的存在,所以蚩尤给了他们独一无二的封号。” “断修是年纪最大的,擅长军队训练和布阵。” “残刚帮蚩尤冶炼铜器,制造武器。” “陆木最擅长医术,他说谁活,那人绝对不会死。” “连哭,我还真不知道那小子会什么,倒是打架没人打得过他。” “害舌,天生一副好嗓子,光听声音你都不知道他是个男的。” “折路脑瓜子最灵光,是你们现在人说的军师,也是蚩尤最好的朋友。” “哥索,也就是我咯,我帮他管族里面的人口嘛,吃什么,用什么,全在我这儿出。” “还有唯一一个女首领,叫……” 哥索的话还没说完,苏菏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铁门被人打开了,外面的白光透了进来,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苏菏产生了一阵眩晕感。 有两个镇民走了进来,他们弯下腰,去打开苏菏脚踝上的锁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喂喂,新室友还没和我说上几句话呢,这么急就要带走?好歹多留一段时间嘛。”哥索很不满的嚷嚷道,“他看上去是个很好的听众啊。” “不行。”一个镇民用别扭的普通话回答道,“哥索让带走。” “都给你们说了,那是假的!那个哥索是个冒牌货!你们咋就不相信呢!你们的首领是我,我才是真正的哥……” 哥索从地上爬起来,正在义愤填膺地吼着,结果他一抬头,刚好看见了苏菏的脸。 “……你……为什么……”哥索后退了一步,“……这不可能……” “滚回去!”一个镇民抬脚,踹在了哥索肚子上,把他踹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而是拼命的又爬起来,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苏菏脚边。 “真的是您吗?”哥索抬着头,看着苏菏,眼中满是泪水,声音也在颤抖,“您回来了吗?您回来接我了吗?” 苏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哥索啊!折路知道您回来了吗?”哥索向前爬了一步,“是那个女人的计划成功了吗?不……不可能啊……您是自己回来的吗?” 那个镇民又对着哥索踹出了一脚,可是,这一次,哥索紧紧的抱着苏菏的腿,任凭对方怎么踢踹,都不撒手。 “要告诉折路,他一定要提前知道,他是最盼望您回来的啊!”哥索低下头,疯狂的亲吻着苏菏的鞋,脸上全是虔诚和喜悦,“我们都被那个女人骗了,都被她骗了啊!” 没有管苏菏的愣怔和哥索的狂热,那两个镇民强行分开了两人,拽着苏菏就往房间外面走去,留下哥索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您等等我,我马上就出去!”哥索在他们背后疯狂的摇晃着那扇铁门,嘶吼着,“王啊,我的王啊!你们连自己的王都认不出来了吗!你们胆敢动他一根汗毛!我要让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闭嘴!”有人用棍子敲在了铁门上,发出了闷响。 “哈哈哈哈!我们的王回来了!你们困不住我了!”哥索疯狂的笑声逐渐远去,苏菏木然地跟着两个镇民向前走着,他在努力的整理自己的思路。 哥索说什么来着,蚩尤的八个部族首领,那些奇怪的封号,他好像确实是说了“折路”两个字…… 爷爷不就是折路吗?这个封号会沿袭下去吗?所以说,苏凌峙就是沿袭了“蚩尤崇拜”的后人?他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呢? 哥索为什么会对我用尊称?他说我是王?他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蚩尤吗? 这不可能吧……他光是看了一眼我的脸,态度就突然出现了变化,他被关在这里多少年了?应该是疯了吧…… 苏菏抬头,关注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哥索的疯言疯语暂时放到一边,要搞清楚其中意义,首先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自己活着出去。 孔洛还在外面呢,自己要活着出去找她,不能随随便便就交代在这里了。 苏菏余光瞟向走过的道路。 一开始,他以为这里会是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牢,遍布青苔和泥潭,但是这眼前的道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从那房间出来后,走廊干净洁白,墙面和地面都贴着洁白的瓷砖,顶上还有一排明亮灯。 像是一个医院或者实验室的走廊…… 苏菏有些纳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走廊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房门,他发现自己刚刚呆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除了那一扇门是黑色的,其余全是洁白的,有些还带了刷卡或者指纹的门禁。 苏菏走过的时候,有一个房间门打开了,一位身穿白大褂,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走了出来,他手上戴着蓝色的医用手套,上面还沾了血迹。 “又来一个?”那人歪头看向苏菏,“效率挺高啊。” 第94章 少年哥索 “哥索要见他。”押送苏菏的镇民不善言辞,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匆匆的抓着苏菏的胳膊往前走。 “好吧,好吧,哥索老大要亲自见人了啊,真难得。”白大褂漫不经心地说着,转头朝着走廊另外一端走过去,“有要解剖的话喊我啊。” 他一走,房门顺势就要关上,苏菏赶紧探头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他整个人愣住了。 那个房间是一个干净明亮的手术室,有两张台子,各躺了一个人,一群医生护士正围着其中一人忙活着,明亮的手术探照灯打在那人身体上,一个医生从那人的胸腔里捧出了一大团血淋淋的东西,放在身后的容器中。 另外一个台子上的人被结结实实的束缚在台面,她正侧头看着一群医生手里的动作,眼泪从眼睛里无声的流出。 那是拉巴布赤。 苏菏心脏狂跳,那个正在被做手术的人,难道是桑吉吗?他们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他们不是在贯匈镇待了很久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被抓过来? 难怪在小卖部,没有发现姐弟俩的身影,原来…… 苏菏挣扎了一下,想冲过去,但是两个镇民从两侧牢牢地抓着他,任凭他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无能为力。 “该死……”苏菏暗骂道,“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镇民还是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着。 他们的手十分有力,指甲甚至戳破了苏菏的衣服,直接嵌进他的肉里,有些火辣辣的疼,让苏菏无法挣脱。 无奈,苏菏只能继续跟上他们的步伐,又向前走了一阵,苏菏看见了一条向上的楼梯。 那是……出口吗?楼梯上没有灯,前方漆黑,看不清对面有什么,苏菏思考着距离,目光还在四周张望着,寻找着是否有方便趁手的武器,方便争取逃生的机会。 又路过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是普通木门,苏菏瞟过去,看见里面坐了一个汉人和一个贯匈镇的镇民,他们俩坐在那吃着东西,汉人在说话。 苏菏竖起耳朵听着。 “……还要呆多久啊?真是受够这个破地方了,太阳都见不到……” “……每次问老大,他都说要等叠总的消息,虽然说钱给了很多,但是在这里还是很不自在啊……喂,你倒是说一句话吧,每次我都跟自言自语一样,很烦……” “阿甘木都研究了这么久了,说是延长寿命,但也没见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效,我一直搞不懂,老大只是一个小孩,干嘛让他来管我们这群大人……” 后面的听不太清了,苏菏被拖着走远,他想着那人说的话,叠总,是孔洛的奶奶叠新吧,这里……难道就是那个所谓的“常羊实验室”? 果然如自己猜测的,常羊实验室就在这片黑石滩深处,但是具体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苏菏不清楚,但是,衮丹讲的故事和孔洛家地下室展示的报纸照片,在贯匈镇上的经历,还是阴差阳错地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终于,又拐了两个弯之后,那两个把苏菏带到了一扇双开门的房间门口,有一个人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回应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了,两个人扣着苏菏的肩膀,把他推了进去。 苏菏走进房间,眼前是一个连接着天花板的玻璃柱子,房间其他地方没有开灯,只有柱子里点着暗黄色的灯光,而在柱子正中间,有一截奇怪的木头,悬浮其中。 这是……什么?苏菏眯着眼睛看着。 “你们出去吧。”有一个声音从柱子后响起,听着像是一个小孩,那两个镇民同时松开了苏菏的肩膀,丝毫没有停滞的转身出了门。 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从柱子后方走了出来,他背着手,皱着眉头,仰起头,看向苏菏的脸。 “就是你,杀了我好几个手下?” 男孩稚嫩的声音和他话里的语气严重不符,苏菏注意到,他穿着简单的藏装,头发有些长,皮肤黝黑,耳朵上戴着耳环,脖子上有一条青铜链,嘴向一旁歪着,眼睛大小也有些不对称,他是个藏族小孩。 “我叫哥索,是这个研究室的负责人。”男孩走到苏菏面前,目光冰冷。 “你也叫哥索?”苏菏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微笑,“刚刚也有人说自己叫哥索。” “他?他不过是个废人罢了。”男孩摆摆手,一脸不屑,“他还敢把自己叫哥索?明明魂魄都被我剥离了一半,还好意思继续这样称呼自己。” “什么意思?” “你们普通人类不需要知道。”男孩背过身去。 “普通人类?你不是普通人类吗?”苏菏皱眉。 男孩回头,眼神打量着他:“我是不会衰老的存在,我的寿命是你不能想象的,跟你比起来,我就是神。” “哈哈哈,就你?”苏菏笑出了声,不仅是因为男孩如此老成的说着这么中二的话,同时,苏菏觉得面前男孩不会有太大的威胁性,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该从哪里逃出去…… “哼,你没有资格问我问题,我让人把你带过来,无非只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胆子杀掉我的人,接下来,你还是只有当我们的饲料的价值。” 男孩没有被他激怒,走到玻璃柱前,把手放在玻璃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柱子中悬浮着的古怪木头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光芒,光芒涌向男孩手掌的位置,透过玻璃,进入了他的身体。 男孩脸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他身体也在微微的发光,与此同时,苏菏震惊地看着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长高,长大…… 几秒钟之后,眼前的十岁男孩,变成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 他把手从玻璃柱子上拿下,惬意的拍了拍,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他回头看着苏菏,此时他已经和苏菏差不多高了,目光平视地四目相对。 “怎么,普通人,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说不出话了吗?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一下,这个木头叫做‘阿甘木’,回去读读《山海经》吧,这是不死树的一部分。” 他嘲讽地说道,盯着苏菏那因为过于超乎寻常的一幕而放大的瞳孔,脸上尽是轻蔑。 “你的魂魄味道很特别啊……”他走到苏菏面前,抽了抽鼻子,“搞得我都有些馋了……” 他轻轻闭上眼睛,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 “要不然,把你送到手术台上之前,先让我享受一下呢……” 就是现在! 苏菏脑子里一道光闪过,自己的手脚没有被束缚住,眼前也不再是那个自己下不去手的小孩了,他现在离自己也足够近…… 苏菏右手猛地挥起,重重的打在了面前青年哥索的脸上,他被打得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 苏菏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青年哥索的头,朝着那个玻璃柱子疯狂撞去,玻璃很厚重,那人额头撞在柱子上,丝毫没有让玻璃有任何的裂纹。 苏菏正准备再将他的头撞上去的时候,青年哥索突然回手一个肘击,狠狠的打在苏菏肚子上,疼得他一个趔趄。 先手已失,苏菏有些懊恼刚刚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却见青年哥索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他的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看来是被苏菏刚刚的按头撞击,撞到扁平。 “喂,喂,真的很痛啊。” 第95章 青铜羊? 没用? 苏菏一惊,暗道一声糟糕,自己果然已经下了死手,连玻璃上都留下了血迹和隐约可见的骨头渣,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他肯定已经站不起来了,但是面前这个自称哥索的人,却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他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样,一脸不耐烦,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凹陷处,嘴里发出不满的叨叨:“我很喜欢这具身体的,你干嘛给我弄坏?” 苏菏下意识向后走了一步。 “我说过了,我是神,是你们这些普通人类不能理解的存在。”青年哥索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他手指的骨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为什么凡人总是要来触怒神明呢?千万年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你们总是不自量力呢?!” 青年哥索对着苏菏,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 孔洛拉着那个中年女人,急急的赶往镇子的方向。 她觉得自己手脚都冻僵了,好冷的天,似乎又下雪了,她朝手心里哈着气,等手指恢复了一些知觉,摸了摸腰后的东西,松了口气。 那是她刚刚找来的一把割草用的镰刀,孔洛试了一下,很轻,也很锋利,根本不费力气的挥动,就能砍断一根胳膊粗的木头,暂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就拿它来防身吧。 有了趁手的武器,孔洛心里有了底气,他们一路小跑过来,中年女人有些迈不动步子了,她拉着孔洛的衣角,在地上坐了下来,示意自己要喘喘气。 孔洛看着她,有些不耐烦,真是个拖油瓶,但是不带着她自己又不认识路,只能让她休息一下了。 “我们要……加快速度……”孔洛打着手势,表示时间不等人,中年女人盯着她,大口呼吸着,对她摆了摆手。 孔洛见她一副脱力了的样子,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歇歇也好。 女人的呼吸平稳了一些,她想了想,从衣兜里又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孔洛面前,孔洛接了过来,看着照片上的人。 那女人身旁站的高大的中年男人一定是她的丈夫,他们笑的拘谨,应该是很少拍照,所以面对镜头有些不知所措,女人还紧紧的拽着她丈夫的衣服,有些紧张。 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皮肤黝黑,头发有些长,两只耳朵上都戴着藏族传统耳饰,显然是传统的藏族小孩。 只是他嘴有些朝右侧歪过去,左边眼睛比右边明显大了很多,整张脸不对称地朝右边斜着,看上去很别扭。 男孩脸上没有拘谨,也没有喜悦,他木楞楞地看着镜头,孔洛甚至觉得,他有些不耐烦。 女人手指点在男孩脸上,叽里咕噜的说着话,孔洛抬头看她,她看见了中年女人眼中的光。 她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孔洛有些心软,她知道女人给她看照片,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儿子长什么样,到时候方便找人。 孔洛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试图记住男孩的长相,可是,男孩脖子上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只青铜羊,拴在一根链子上,挂在了他的脖子中央。 花纹和苏凌峙留下来的青铜鸟一样,大小估计也差不多。 这不就是……他们此次来川西的目的之一吗?青铜羊! 孔洛再次抬头看了看女人,她显然没有注意到孔洛表情的变化,只是沉醉似的抚摸着照片里的男孩,一脸慈爱。 果然,带着她是正确的选择……孔洛心想,这下,在救出苏菏的同时,必须要找到这个男孩了。 希望他还活着,孔洛心想。 她们现在已经回到镇子上了,路灯已经坏掉了,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孔洛很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的手机在河里被水冲走了。 啊,那是苏菏给我买的新手机……又搞丢了…… 等找到了苏菏,一定要耍赖让他再给自己买新的…… 他真是讨厌……要不是他把我推进河里……手机也不会丢的…… 孔洛一边小跑,一边胡乱地想着,孔洛知道苏菏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可是免不了还是有些生气,他一定不知道河里有多冷…… 孔洛继续想着,与其这么心惊胆战,还满怀对苏菏的愧疚独活着,不如两人一起去面对,要么努力一把一起活着逃出去,要么……死在一起算了。 哎,他怎么老是想着要牺牲自己呢?孔洛不知道苏菏经历过些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会让他有这种举动呢…… 不管了,先把他救出来,倒要听听苏菏会说些什么,这一次可不会放过他了,一五一十全给自己交代清楚,不然要让他好受…… 前方的道路眼熟了起来,孔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将中年女人落在了身后,她冲向前方的拐角,站在墙后,探头看出去。 果然,到了石堆了。 眼前的镇民集会已经散了,地面上倒是还留有火把,印着那满地的血迹,十分刺眼。 空气中都弥漫了鲜血的腥味,有一个镇民还留在那里,清扫着现场的污迹,看身高和衣着,应该是个男人,他正在将衮丹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从石头堆上踢下去,却总是卡在石头上,让那男人很不耐烦。 孔洛转头,对身后跑到的女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可是,女人根本没有看她,她低着头跑着,没来得及抬头,便已经冲出了路口,跑到了石堆前了。 那个清扫现场的男性镇民被突然出现的中年女人吓了一跳,他们俩都愣在了原地,好一会,中年女人的视线,放到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上。 她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那个镇民冲到了女人面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尖叫声压了下来,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抓住了女人的头发,把她拖向了石堆。 妈的!孔洛心里一惊,不好,不能让他对自己的向导动手!他是想杀了这个女人的!我还要靠她找到苏菏! 我该怎么办?孔洛看了看四周,眼前只有这一个镇民,如果自己动作够快,就不会被发现…… 女人在地上拼命挣扎,雪地上很快就被拖出了一条痕迹,因为她动作弧度很大,那个镇民拉着她走得很慢,时不时还停下脚步,在她脸上狠狠踩一脚,让她住嘴。 她努力的去挠着那抓住自己头发的手,但是没有什么用,女人逐渐失去了力气…… “喂!丑八怪!” 突然,孔洛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镇民和中年女人同时一愣,镇民微微回头,想要看清是谁在喊自己,可是面前却划过了一道银光。 孔洛飞快地抬起胳膊,镰刀勾住了镇民的脖子,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狠命的向后一拉。 脸上溅上了一片温热,再一会儿,耳边响起了两声闷响。 镇民的头掉在了雪地中央,他的身体,也缓缓地倒了下去。 鲜血很快涌出,将脚边的雪地染成了暗红色,那女人捂住嘴,看到孔洛拿着镰刀,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她满脸都是血,瞪着眼,保持着镰刀砍下去的姿势,一动不动。 啊啊啊,我做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镰刀太过锋利,孔洛丝毫没有砍掉了人头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割破了一个灌满水的袋子,从他脖子里喷涌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温热的水。 “我……我杀了他吗……”孔洛低声自语道。 看过那么多书和电影,都没有讲过杀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孔洛现在有点茫然,虽然被她割掉头的人,明显不是普通人类,但是,那种触感还是在指尖久久停留,不肯散去。 我怎么就下手了呢…… 眼前一共有四具尸体,孔洛的目光投了过去,除了刚刚自己杀掉的镇民和衮丹,还有……那一对老夫妻…… 他们……他们还是被杀了啊…… 孔洛有些难过,她没办法救下老夫妻,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但是她如果不自私的话,现在躺在那里的,可能就是自己和苏菏了…… 对不起……孔洛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对不起…… 第96章 各自的困境 中年女人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一下孔洛的裤子,把她拽回了神。 她指了指石堆后方的木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孔洛,孔洛麻木地点点头,把中年女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吧,现在不是考虑太多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吧。 孔洛有些脱力,中年女人撑住了她的肩膀,两人互相搀扶,一步一步向前迈去。 终于走到了河边,孔洛觉得脸上黏得难受,她让中年女人放开自己,跪在了河边,弯腰捧起一捧冰冷的河水,想洗干净自己的脸。 不能这样满脸鲜血的去见苏菏,他会被自己吓到的…… 但是,双手无论如何在水里搓洗,都无法洗掉那种血液的温热和粘稠……怎么回事……好难受…… 孔洛叹了口气,她借着镰刀上的反光,看了看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瞪着眼,头发丝上也挂着血迹,看着颇为可怕。 孔洛把镰刀放在地上,用湿漉漉的手重新拢好头发,她现在有些恍惚,只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苏菏那里。 不能想……不要想……想多了只会让自己难受,孔洛又把镰刀别回腰间,闭上眼睛,深呼吸着,好了,继续前进吧。 我都走到这里来了,我已经快要找到苏菏了。 她站起身,在中年女人担心的目光中轻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继续出发。 终于……终于踏上这座木桥了。 脚下是摇晃不定的木板,每一步都似乎在考验着承重极限,发出吱咯吱咯的抗议声。 神情恍惚之中,孔洛只觉得脚步显得虚浮而缓慢。 心跳在胸腔内回荡仿若叩击着耳鼓,而身体却感觉异常轻盈,仿佛随时能被风吹到奔流的河水中去。 孔洛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浅促且不自主地屏住,头脑清醒了几分,此时却也更加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如履薄冰般危险境地。 通往研究所的门会是在什么地方呢?她思考着,显然,石头堆是无法做成通往地下的暗门,那么一定会有一个通道,地面上突出的通道。 河对岸的黑石滩上,有好几个凸出的高石堆,那么哪一个会是入口呢? 如果挨个去寻找,一定会耽误太多时间的,苏菏也许等不了这么久,那么,要靠自己判断一下,哪一个才是能够走进去的地方…… 离木桥最近的这个石堆显然不可能,它的高度不足以一个人进去,就算弯下腰也不行,左前方那个呢? 好像也不太可能,那个石堆看上去不太……结实。 仔细想想,如果自己是常羊研究所的负责人……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是奶奶……会从什么地方进去…… 走到了木桥最后的台阶上,孔洛迟疑了片刻,将脚踏上了那片石滩坟场。 近距离看着一片空荡荡的石滩,孔洛只觉得阴森得可怕,黑色的石滩就像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之海在岸边汇聚。 河水轻拍石面,发出沉闷而凶狠的声响,浓重的腥味与湿气交织,萦绕在鼻尖,让人难以摆脱一种不祥预感。 月亮藏匿于厚重云层之后,银色光芒苦苦挣扎着透射下来时只能勉强描绘出岩石上滑腻泛光。 影影绰绰中似乎有形态各异、扭曲怪异的阴影压迫而来。歪曲、摇摆、然后又消失不见。 风从远方吹来时带着呜咽般哭泣声,是这片区域沉闷气氛中不可忽视的音符。每块岩石都像是刻着古老诡秘符文一般,在不经意间激发人内心深处原始且根深蒂固的恐惧。 落足于此地时硌得脚很疼,孔洛有种错觉:仿佛这些黑色岩石正慢慢移动、重新排列它们冰冷刺骨的身体,以便牢牢困住每一个侵入者。 中年女人哆哆嗦嗦的跟着孔洛,站在石滩上看着前方的黑暗,她也没有走进来过这里,此时踏脚上来,同样的恐惧也笼罩了她。 孔洛眯着眼睛,借助月光看着,大约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石堆,相较于其他石堆,它看上去更结实,颜色也更深,而且十分不同的是,这片黑石滩上唯一的一棵树,就在那个石堆旁边。 就是那里了,孔洛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那个石堆现在在她眼中,似乎都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没有时间了,走吧,一定就是它了。 —————————— 苏菏又一个侧头,险险地躲开了青年哥索的一刀,他已经被逼到墙角了,身上的伤口冒出鲜血。 还好衣服穿的厚,暂时还只是皮外伤,苏菏心想。 青年哥索像是要和他玩猫捉老鼠,从藏服腰带上取下一把小巧的藏刀,一路将苏菏逼到了现在的局面,他大笑着,显然是眼前自己占尽上风很是得意。 “怎么了,打不动了吗?”青年哥索看着自己的刀尖上挂着苏菏的鲜血,语气里带着嘲讽,他干脆伸出舌头,将那滴血卷进嘴里,陶醉的出了一口气。 “打不动了就乖乖的停下来吧。” 苏菏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他确实觉得膝盖很重,全身骨头都在尖声和他抗议着。 苏菏轻轻按了下自己腹部,估计断了两根肋骨,看来接下来要避开伤处了,不能让断掉的骨头戳破内脏。 他之前和苏凌峙学了些拳脚功夫,还算是身手灵活了,起码当警察的迪恩也打不过自己。 可是青年哥索确实不同于常人,他动作极快,且普通的伤害不能让他停歇分毫。 这样的敌人很难搞啊…… 苏菏目光越过青年哥索,看向他的身后,给自己规划着逃脱的道路。 刚刚有好几次,他都快碰到门了,结果青年哥索动作更快,不是抬脚飞踢,就是藏刀劈来。 没有可以用来当武器的家伙……苏菏心想着,就算只是一根木头,能够挡住那把刀,也会好很多。 木头……苏菏的目光,放在了玻璃柱子中间的那根阿甘木上。 那木头够粗,可能会很重,但是应该能刚好用来防身。 可是,玻璃柱子这么结实,怎么才能把木头拿出来呢? “喂喂,你不会还想逃吧?”青年哥索又说话了,“为什么你们普通人类老是喜欢做这些白日梦呢?” “这天下本就该是我们的,谁知道怎么就被你们得了去了……”他有些怒目圆睁,看着苏菏。 “你们算什么?寿命不过百年,什么都不会,连一点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离开心脏,你能活吗?不能,但是我们可以啊!” “凭什么天下都是你们的?凭什么黄帝能杀了蚩尤?!” 藏刀又带着寒光,冲着苏菏劈了过来,苏菏不管腹部的疼痛,一个猫腰,用手托住青年哥索的右手臂,让那把刀不会过快地砍到自己,然后他从刀下滑了过去。 青年哥索反应很快,他用左手抓住苏菏的手,不让苏菏逃掉,然后藏刀顺势向后一划,在苏菏的腿上留下一条刀痕。 “嘶……”苏菏顺势在地上一滚,甩开青年哥索的手,拉开安全距离,靠在那玻璃柱子旁,他低头一看,左腿被割出来了长长的伤口,鲜血不受控制的涌出。 还是比他动作慢了点……苏菏疼得眼皮都抖了起来,他按住伤口,还好,不是动脉,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不能继续这样了…… 青年哥索又走了过来,他的步伐自信而缓慢:“你看看,这么快你就要不行了,所以说我想不通啊,你们是怎么占领这个天下几千年的。” “如果我是蚩尤,我迟早要让你们全部从天地间消失掉的!” 第97章 那个为了女人的废物! “可惜了,你不是。”苏菏咧嘴冷冷一笑,“你不过是个躲在小孩身体里面瑟瑟发抖的怪物罢了。” “怪物?你说我是怪物?”青年哥索脸上抹上了愤怒。 “我是哥索!我是蚩尤身边最擅长杀人的部族首领!是,我信奉他,我尊他为王!一开始,他是很无敌,他杀人不眨眼,踏平一个部落跟玩一样……” “但是,谁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连魂魄都剥离出来给她了呢!废物!蚩尤他算什么!” “他就是个废物!他害死了所有人!要不是他和那个女人,我们早就在这片天地中称王称霸了!” “我后来就知道了,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部分会让人变得软弱,于是我把我自己的那一半抛弃了!” “我把它从身体里拉出来,把它丢进牢里!哈哈哈!你说我是怪物?!我现在才是那个没有情感,不会被打败的人!” 青年哥索对着苏菏飞扑过来,苏菏脚下一软,差点没躲过那刀尖,于是他放开自己腿上的伤口,伸手在身旁的玻璃柱子上推了一把,勉强向后一滑。 冰冷的刀尖从他脸颊左侧划过,苏菏的左脸感觉到了刀子冰凉的温度,下意识一个侧头,那刀刃顺势扎了下去,狠狠的扎在了玻璃柱子表面,刚刚苏菏手掌撑住的地方, 刀尖在血掌印上停住了,冷钢与玻璃接触的一瞬间,空气似乎都覆盖了一层冷意。 大概安静了三秒左右,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从刀尖与玻璃接触的这个点开始,无数条细如发丝,却迅速扩散开来的裂纹,飞快地爬行开去,就像是一只虚幻而又不祥的蜘蛛,在玻璃表面编织它那显露于世间最后之网。 裂纹交错扩展,断裂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微不足道,很快便宛如压裂钢铁般响亮和激昂。 在苏菏和青年哥索诧异的注视下,那原本完美无瑕的玻璃柱子,布满了细碎的裂痕,然后整个坍塌成了碎片,清澈晶莹的碎块飞溅四散,演绎着最后的可怕场景。 随着玻璃柱子的倒塌,苏菏和青年哥索都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住脸,避免眼睛被玻璃渣子溅上,好一会,那巨响才停了下来,空气中再次涌上来了沉默。 接下来,门外的嘈杂脚步及喊叫声,混合着青年哥索的怒吼,齐齐的在耳边响起。 “你干了什么!”青年哥索跪在地上,双手握紧了藏刀,朝着苏菏的头狠狠的刺下。 此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苏菏抓起了脚边的东西,向上一挡,稳稳地接住了青年哥索的刀。 苏菏定睛一看,正是那根木头,那根阿甘木…… 藏刀砍到阿甘木的一瞬间,青年哥索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抱住自己胳膊,在地上疯狂翻滚着,似乎疼痛难耐。 苏菏管不了那么多了,拖着自己的伤腿站起身,高高抡起了那根木头,对着青年哥索的头敲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苏菏觉得自己手都抡酸了,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本以为青年哥索会被打到血肉模糊,可是没有,他确实满脸是血,但是显然只是被砸懵了,没有致命伤…… “不会吧……你这么耐打啊……” 苏菏有些泄气,先不说他到底属不属于人类,他这抗打能力,确实是苏菏从未见过的。 “咳咳……我说过……咳咳……”青年哥索仰躺在地面上,喉咙里呛了血,不停咳嗽,“哈哈哈……咳咳……” “你说你是神?”苏菏站不稳,撑着那根木头单膝跪下,“我只知道……会流血的东西,就一定能被杀死的……” “哈哈……你杀不了我的……”青年哥索大笑着,“你逃不出去的……这是我的……地方……” “……反正你现在阻止不了我。”苏菏歇了一口气,又撑着站起身来,再次拿起那根木头,又对着青年哥索的头抡了下去。 “暂时杀不了你,那你就安静一会吧。” 青年哥索晕了过去,苏菏弯腰,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里拿出那把藏刀,苏菏将藏刀在掌心掂量了一下,很好的钢,确实是一把好刀。 接下来,要靠这把刀逃出去了。 苏菏转了一下刀柄,反手握住了刀,他回头看了看青年哥索,此时却发现,他已经变小了,变成了那个十岁左右小孩的样子。 ……这样更节约体力吗?苏菏心想着,他发现,现在就算蚩尤本人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吃惊了。 果然经历得越多,承受能力更强。 苏菏对着地面吐出嘴里的血,揉了揉脖子,刚刚玻璃炸裂的声音,吸引了研究所里不少人,他们此时正在拼命砸着门,想要冲进来。 要冲出去吗? 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有什么武器,目前自己是单枪匹马,藏刀在手,木棍为盾,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能多灵活了。 苏菏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外的嘈杂声,突然变小了。 苏菏的手顿了一下,他仔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有人重重倒地的声音,有人怒吼着反方向跑去的声音…… 他拧开了门把手,那双开门缓缓打开,一个镇民的尸体跌了进来。 苏菏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让开那迎面倒来的尸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一个人扑倒在了他的脚边,疯狂的亲吻着他的鞋子。 “王!王,您还好吗!您有没有受伤!” 苏菏有些厌恶的后退一步,面前的人是监牢里的那个中年哥索,他此时眼中全是狂热,胸前全是血,显然是一路厮杀过来的。 “王,我为了来见您,把脚磨断了!很痛!但是我自由了!我见到您了!” 苏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有一阵想吐。 中年哥索用铁环边缘的锋利部分,硬生生的将自己左边脚掌从脚踝处磨断,他应该是用脚踝的腿骨支撑着自己走过来的,一路上留下了无数血潭。 “你……”苏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他似乎也过于狂热了一些,他此时趴在自己面前,脸都贴在了地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示自己的虔诚。 “算了,多的出去再问,谢谢你帮我……扫清了障碍。”苏菏担心背后的青年哥索醒来,他低头对着地上的人说。 “站得起来吗?” “啊啊啊!能帮得上王!是我的荣幸!”中年哥索撑着地面站起身,他的断腿就踩在地上,似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我能站起来的!王让我做什么,我都能做!” 那表情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心中的神,那一刻,只要神的一声令下,他愿意死而后已。 苏菏不能理解中年哥索的疯狂,他摇了摇头,踢开脚边的尸体,走出了房门。 走廊两侧有很多尸体,显然是中年哥索一路杀了过来,那些尸体有贯匈镇的镇民,也有一些穿白大褂的汉人,洁白的墙面被鲜血染红,入眼尽是血腥与暴力。 顺着记忆走过去,苏菏还记得刚刚自己注意到的向上的楼梯。 他本想问问中年哥索出口在何处,但是这人只会盯着他,古怪的笑着,问什么他都答不了。 “有人吗!救命啊!” 右手边的房间传来一声呼救,声音有些熟悉,苏菏突然想起来了,那是拉巴布赤! 她不是在前面的手术室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反正路过,顺手救了吧…… 苏菏侧身撞开了门,门打开的瞬间,他看见拉巴布赤正被按在地上,一个介于普通藏民和贯匈镇镇民长相中间的男人,正跪在她面前,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正想杀了拉巴布赤。 第98章 终于……找到你了 苏菏的手速比脑子反应更快,他手中的藏刀对准那个男人咽喉处划了过去,精准的割破他的喉咙。 因为藏刀过于锋利了,他的脖子都差点被割断,剩下的筋肉连接着头颅,勉强没有身首分离。 拉巴布赤已经被吓傻了,她愣愣地半天没有动弹,直到苏菏让中年哥索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才回过神来。 “是你……” “是我,你怎么在这里?” “查巴……查巴他说要带我们……出来……”拉巴布赤指着地上男人的尸体,说道,“他说……他要带我们去他家……” “结果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了?”苏菏问。 拉巴布赤点点头,苏菏本想问问桑吉在哪里,但是脑子里闪过刚刚的画面,他将问题咽了回去。 桑吉大概率已经死了。 “出去再说。”苏菏腿上的伤让他疼痛难忍了,他必须要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赶紧出去。 不能晕倒在这里,不然前功尽弃。 走在楼梯上,拐角处有一个贯匈镇镇民,苏菏从他背后用木头将他砸晕,推下楼梯,如果不是性命攸关,他不愿意杀人…… 那种感觉……很不好。 终于走到二楼,二楼没有人,看上去是宿舍区域,应该是刚刚楼下的动静吸引了所有在研究所的人,苏菏没有停下脚步,只管往上爬。 中年哥索和拉巴布赤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有中年哥索的断脚一深一浅的走在地上,听起来毛骨悚然。 楼梯顶端……好像是一个门。 苏菏定睛看过去,是的,前方有一扇被黑暗笼罩的门,但是门口,好像有……几个人…… 似乎听见了楼梯处传来的动静,那两个本还坐在台阶上的人,依次站起了身,向苏菏的方向探身过来。 “什么……人!”听声音,是那些镇民。 不好,苏菏本想向后退,但是拉巴布赤脚下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她发出了尖叫,虽然很快捂住了嘴,但是来不及了,对方已经看清他们了。 苏菏给了中年哥索一个眼神,必须先发制人! 苏菏把全身重量放到了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伏低身子,右手又把藏刀转了一圈,让刀尖朝前,然后对准前方人形的轮廓的腹部,一个猛冲,扎了上去。 手上传来砸破皮质水袋的感觉,苏菏知道自己成功了,他余光看见了中年哥索也伸手戳进了面前镇民的脑袋…… 还没等苏菏松一口气,他突然发现眼前还有一个人! 那个镇民刚刚坐在地上,因为太黑,没有看见他,此时,他伸出巨长的手臂,对准了苏菏的头,一把抓了下来。 来不及了,藏刀卡在了面前的尸体上,中年哥索也来不及拔出自己的手,只见那锐利的指甲对着苏菏的头顶越来越近,他叹了口气。 还是棋差一招…… 然后苏菏听见了金属的破风之声…… 鲜血四溅,那人的头颅在黑暗中向着一边飞去,身体在苏菏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倒下。 面前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月光照了进来。 孔洛站在那里,她双手握着一把镰刀,保持着挥舞的姿势,大口喘着气,眼睛瞪得滚圆,浑身上下全是血。 藏刀终于从敌人身体中拔了出来,苏菏面前的尸体也缓缓倒了下去,但是苏菏完全没有注意这些,只是愣愣地向前迈了一步。 “……洛……洛儿?” 借着月光,孔洛也看见苏菏了,也不知道是脱力,还是手上有血,太滑了,镰刀已经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面前真的是苏菏吗? 他浑身都是伤,脸都被割破了,腿上的伤口还在出血……他怎么了……他没事吧…… 孔洛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脚下一软,扑进了苏菏的怀里。 “苏菏!你还活着啊!” 苏菏条件反射般抬起一只手,揽住了怀里的姑娘。 她怎么在这里,我不是把她推进河里了吗?她怎么回来了? 她怎么满身是血? “洛儿……?你受伤了?” 苏菏脑子还是有些短路,他下意识地掰开孔洛环抱着自己的手,把她推开一点,看着她的脸,她真的从头到脚都是暗红色,仿佛是从血海中杀出来一样…… “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孔洛用脏兮兮的手背抹着脸上的泪水,“我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了……” 苏菏点点头,他正想向台阶上迈步,但是脚下却是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孔洛赶紧扶住他的身体,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全身力气把他撑起来。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孔洛低声地鼓励着他,“快了……我们出去再说……” 走在黑石滩上,苏菏觉得自己很是脱力。 他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回来了,又奇迹般的见到了孔洛,她完好无缺,此时苏菏才觉得头有些嗡嗡的,身体没有力气,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疼。 沿着孔洛他们过来的道路,几人尽可能的尽快离开这片黑石滩,终于走过了木桥,苏菏再也走不动了,他头朝下栽倒下去。 “苏菏!”孔洛吓了一跳,赶紧顺着他倒下去的方向蹲下身子,同时特别紧张的,还有中年哥索。 孔洛不认识他,只看见了他的断脚,拉着苏菏往后退了一下,躲开了中年哥索伸过来的手。 “你是谁?”孔洛警惕地问道。 中年哥索抬头看着孔洛的脸,虽然满是血迹和泪痕,但是中年哥索还是基本看出来了她的长相。 “……是你……” “你认识我?”孔洛指着自己,皱着眉头。 “他……精神有些不正常……”不等中年哥索回答,苏菏拉了拉孔洛,坐在了木桥的台阶上,“别管他。” 孔洛好奇地看了一眼中年哥索,也不去管他,她半跪在苏菏面前,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除了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其他都还好,不是致命伤。 孔洛赶紧拉开外套,撕下里面的衣服,紧紧的在苏菏的腿上缠住。 苏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啥力气说话,只是给了孔洛一个勉强的微笑。 “他们对你干了什么……”孔洛手里一边忙着,一边问道,声音带着哭腔。 “没做什么,和人打了一架。”苏菏解释道。 他看了看还在手边的那截木棍,从自己醒来开始,大致的给孔洛讲了下下面发生的事情。 孔洛听得目瞪口呆,两个哥索,一个是身旁跪在苏菏身边一言不发的疯子,一个是能变换年龄的怪物,这都是什么情况…… “多的回去再说吧。”苏菏捏了捏孔洛的手,他休息了下,恢复了一点力气,感觉自己又能勉强走几步了。 “回哪里去呢……”孔洛愣住了。 那个跟着她过来的中年女人此时发起了疯,她是过来找自己儿子的,但是刚进了入口,孔洛看见了苏菏,便开始原路返回了,此时她不乐意了,只管朝着黑石滩的方向冲过去,拉巴布赤拦住了她。 她们用藏语说了好半天,拉巴布赤对着孔洛说:“她不走啊!怎么办!她非要回去!” “对了!”孔洛脑子里恍然想起来了那张照片,“她儿子有那个青铜羊!” “青铜羊?”苏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爷爷那个……鸟,对应的!”孔洛提醒他。 “在她儿子身上?”苏菏皱了皱眉,那东西,在一个普通藏族小孩身上? “我在下面也没见到其他的藏族小孩……” “阿妈……” 有一个小孩的哭声,与苏菏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苏菏顺着那稚嫩的童声看过去,只觉得自己天灵盖炸裂开了。 “哥索……” 第99章 把你的身体给我用用吧 面前的小孩,站在离几人不远处的黑石滩里,他一边手臂像是骨折了一样,软绵绵的吊在身侧,脸上血肉模糊,额头都凹陷了下去,勉强还能看见他有些倾斜的眼睛和嘴角。 那一时间,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不尽相同。 苏菏的眼神从震惊到了警惕,他撑着那根木棍站起身子,藏刀再次紧紧地握在手中,他站在孔洛面前,紧紧咬住后牙槽,全身肌肉紧绷,呈现出了一种保护姿态。 孔洛脸上划过了一瞬间的茫然,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中年哥索,实在是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但是她极快的反应了过来,向身后摸了摸,发现捡到的镰刀并不在身边,懊恼和惊慌爬上了她的脸庞。 中年哥索则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因为断腿站立不稳,他倚靠在桥头的大石头上坐下,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那个小孩。 与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拉巴布赤相比,中年女人发疯一样的扑向那个小孩,她哭嚎着,把那个小孩搂进怀里。 “阿妈,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的吗?你为什么出来了?” 少年哥索淡淡地问道,语气中的厌烦与年龄严重不符,他一把推开了中年女人:“走开!” 中年女人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她一脸急切的用藏语解释着,孔洛听不懂,但是拉巴布赤听懂了。 “你……你不是……听不懂汉话吗……” 拉巴布赤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然后指着少年哥索:“你听懂了?” “她当然听得懂,她也会说。”少年哥索高傲地昂着头,用布满鲜血的眼睛盯着拉巴布赤。 “只是我告诉她,只要我不在的时候,她就不会汉话罢了。” “你告诉她……” “对啊,我可不能放任一个普通女人泄露了我的秘密。”少年哥索就着鲜血捋了捋头发,“你现在可以说了。” 他盯着中年女人,那女人浑身一震,无声的张了张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笨了!”少年哥索一脚踢在了女人的脸上。 “我都说了过几天就回来,你倒好,到处跑去找人,结果呢!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他们杀了我珍贵的试验品!我的民众!还拿走了阿甘木!我这副身体也被他们搞得没办法用了!” “不过也罢,阿甘木嘛,拿回来就行,身体的话……”少年哥索抬头看了看苏菏,“实在不行再换一个吧。” “儿子,阿妈错了,阿妈错了啊!”中年女人跪在石头上,抱着少年哥索的腰哭泣着,“阿妈要做什么才能弥补你!你告诉阿妈啊!” “滚开!”少年哥索很不耐烦的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女人脸上,见她趴在地上呜呜咽咽,不再来烦自己,这才清了清嗓子,面对着警戒的几人,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我说过了,你杀不了我的。”少年哥索活动了下脖子,对着苏菏说,“你看,我这不就跟上来了嘛。” 苏菏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看你也不怎么好。” “普通人类的身体啊,总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少年哥索叹了口气,他看向中年哥索,“我说了让你把身体给我,你又不愿意,要是你乐意配合,我早就成功了。” “要不然……”他向前走了几步,指着苏菏说,“我大发慈悲,用你这具身体吧,你这张脸我挺喜欢的。” “怎么样,给神献上自己的身体,对你来说,可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蠢货!”中年哥索向前一扑,抓住了男孩的衣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是王!王回来了!你怎么敢这么和他说话!” “王?就他?”少年哥索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唯一与众不同的,可能就是他魂魄的味道比那些镇子上的人好一些,除此之外,你哪里觉得他是王的?” “你难道不记得王的脸了吗!你和我本为一体!我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把你分出去了……但是!你不可能连王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怎么样,他是王又怎么样!”少年哥索仰天大笑,“与我何干?!” “你……” “我要是在当时,就杀了那个沉迷女人的废物,我们就不会是这个处境!” 中年哥索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男孩,又看了看苏菏,最后又把目光放在孔洛身上。 “喂,哥索。”少年哥索对着中年哥索走近一步。 “你忘了吗,这么多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了?你忘了那种黑暗是什么滋味了?你忘了在泥土里窒息,又醒来,又一次窒息的感觉了吗?你忘了我们俩分开的初衷了吗?!” “我有你的主魂和觉魂,还有你的三魄……怒、恶、欲……我把那些没用的爱和喜都抛弃了,他们都是软肋,我不需要它们,你懂吗?” “曾经的王,他是那么的伟大,就是因为他没有那些多余的情感!”少年哥索怒吼着,“结果……结果……为了一个……” 中年哥索眼神发直,他突然走到孔洛身旁,将她从苏菏背后拉了出来,还未等苏菏有任何动作,直接在孔洛背后推了一把,让她栽倒在男孩面前。 “是她。” 少年哥索也愣住了,他盯着孔洛的脸,却看不太清她的长相,只能走到孔洛面前,用手拂开孔洛额间的头发。 苏菏心头一紧,正想冲上去,却被中年哥索拦住了。 “王……这是为了您好……王……求求您了……”他跪在苏菏面前,祈求着,为了不让苏菏上前,甚至狠狠的箍住了苏菏的伤腿,疼得他两眼金星直冒。 “你他妈……给我……放开!”苏菏用手肘和刀柄用力砸在中年哥索的身上,想让他松手,可是中年哥索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推着苏菏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我不能……” “不会吧,真的是你啊。”少年哥索此时已经看清了孔洛的脸,他稚嫩的脸庞上挂着震惊。 “那个臭婆娘居然把你给搞出来了,她都不和我们说……”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少年哥索捏住孔洛下巴,沉思着,孔洛抬手,本想一把拍开男孩,却被他狠狠拽住了手腕。 小男孩的手劲太大了,像一个成年男性所爆发出来的握力,让孔洛无法挣脱。 然后,少年哥索的手掐向了孔洛的脖子。 “你放开我!”苏菏已经快要疯了,他将藏刀的刀尖转了个方向,对准了中年哥索的背后,狠狠的刺了下去。 中年哥索的鲜血从背上流了下来,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似乎那刀刺在身上跟拳头没太大区别,他咬着牙,在苏菏狂风暴雨的攻击中坚持着。 但是孔洛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少年哥索的手上用力,孔洛无法掰开他的手指,肩膀无力地耷拉下去,能进入她肺里的氧气几乎没有了,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渐渐黑了…… 啊,苏菏……我快不行了…… 苏菏……你在哪…… “滚啊!”苏菏真急了,他抓住了中年哥索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摔过肩去,中年哥索背朝下被扔飞开来,腰部刚好磕在了石头上。 苏菏发誓自己一定是听见了他骨头断裂的声音,但是也不管那么多了,对着孔洛和少年哥索的方向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苏菏手中的藏刀探在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了男孩的脖子。 第100章 你放了她 少年哥索掐住孔洛脖子的手,停止了用力。 眼前的一幕是诡异的恐怖,因为那锋利的藏刀,和苏菏不顾一切的力量,少年哥索的脖子被他割断了一半,和当时在研究所里时,苏菏一刀砍掉查巴头颅时一样。 男孩的脖子掉向一侧,因为一边筋络已经全部被割断,他的头已经无法再稳稳地立在脖子上了。 此时,少年哥索翻着白眼,站在原地,任凭头吊在身侧,纹丝不动。 孔洛大口的呼吸着氧气,让肺部和大脑又活了过来,她猛烈咳嗽着,双手捂住脖子,显然是疼的厉害。 苏菏单膝跪在地上,一个侧身,挡在了孔洛身前,他因为剧烈跳动的心脏,正在喘着粗气。 刚刚实在是太险了,如果自己没有及时的甩开中年哥索,没有及时地砍向这个男孩的头颅,那么孔洛可能已经…… 他现在涌上来了后怕。 腿上的伤口又拉开了,失血太多,让苏菏眩晕不止,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刚刚那一刀,用掉了他仅剩的所有体力。 “……啊啊……我说过啊,很痛的……” 让苏菏瞳孔剧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少年哥索的声音,从他断掉的脖子处发了出来。 “……我也说过好多次了,你杀不了我的……” 少年哥索抬起手,拉住自己软绵绵垂在一边的头,让它又回到了脖子上,但是他没办法放手,只要一松开手,他的头又会吊回去。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在苏菏和孔洛,还有一旁早已经吓瘫下去的拉巴布赤惊恐的目光下,少年哥索尝试了好几个固定头颅的办法,可惜都没有成功。 他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这具躯壳损坏的过于严重,无法再使用了。 不会吧……他怎么还能动…… 苏菏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有些泄气了,这样的人……不……不应该叫做人了……他难道真的是……神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 孔洛从苏菏背后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掌,苏菏感觉到了她在颤抖,此时,他发现自己也在轻微的发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的原因,还是眼前这不合常理的一幕。 苏菏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乱,一旦他惊慌失措了,一切都完了。 “……你可是彻底毁了这具身体了呢……”少年哥索把头按在脖子上,他又能正常说话了,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因为断掉的脖子,显得有些奇怪。 “要不然,把这具身体给我吧。”少年哥索空着的那只手,指向了孔洛,“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还是能勉强用用。” “你知道吗,那个臭婆娘花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白送上门的……”少年哥索迈着不是很顺畅的步伐走了过来,“不用多可惜啊……” 他绕过了苏菏,走到孔洛身旁。 孔洛惊恐地向后退去,苏菏努力地转过身,想要继续把她护在身后。 可是少年哥索抬起脚,朝着他的伤腿狠狠地踩了下去,苏菏只觉得两眼一黑,天旋地转,疼痛深入骨髓,他全身肌肉都拧到了一起,身体倾斜着倒向一边。 然后少年哥索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用空闲的手抓住了孔洛的头发。 不能坐以待毙! 孔洛的大脑突然回到了正轨,她猛地跳起身来,伸手发狠,抓向男孩断掉的脖子,只要撕下他的头颅…… 虽然他说他是不可能被杀死的……但是只要让他停止动作…… 少年哥索翻着眼珠子,看着扑过来的孔洛,脸上却还是带着那一抹不屑,似乎眼前的人类的垂死挣扎,完全不足为惧。 事实也确实如此,少年哥索伸出去的手掌没有动弹,只是掌心中发出了一阵暗红色的光。 孔洛探出去一半的手,突然就僵硬在了空中,她拼了命的想要移动自己的手臂,可是不行。 此时此刻,孔洛就像是被那一道红光冻在了空气中,她无法动弹,无法发出声音,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勉强可以转动,其他地方都凝固了…… 接下来,孔洛从骨骼的深处,感受到了一阵滚烫和刺痛。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仿佛在哪里…… 在梦里……在那个盲女的身体中……当有熊柘将手放在她头顶上的时候……孔洛感觉到的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时候,有熊柘正在探视她的魂魄…… 啊,好烫……感觉灵魂都在燃烧…… 孔洛想要放声尖叫,可是她做不到,少年哥索牢牢地控制住了她,他手中发出的红光,正在灼烧着孔洛的魂魄。 意识开始从天灵盖里逐渐被扯出来,孔洛从疼痛开始感觉有些飘忽了,她觉得自己身体变轻了,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她走在黑石滩,冲向那个通道入口,看见了一个贯匈镇镇民扑向苏菏,于是她毫不犹豫的举起了镰刀…… 她被苏菏推进了河水里,冰冷刺骨的水流冲着她越来越远…… 她在自己家的地下室,拖着昏迷的苏菏,一边哭,一边爬上台阶,一边对着电话吼着,让救护车赶紧到…… 她在摩托车后面,抱着苏菏的腰,被清晨的海风吹着…… 她在迪恩的“玛丽小姐号”上,和苏菏拥吻…… 她在那个雨夜,听着苏菏跪在了自己身后,膝盖触到地面发出的闷响,他一定很疼吧,但是自己没办法停下脚步…… 对不起,苏菏……对不起……我不应该推开你的…… 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你放过她,用我的身体吧。” 孔洛只觉得耳边突然又想起了那在雨夜听到的熟悉的下跪声,然后苏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 红光随着他的话语突然间消失了,少年哥索眯着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菏,他缓缓收回了手,破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说什么?”少年哥索问道。 “我说……放了她吧。”苏菏淡淡地说着,他跪在孔洛和男孩中间,头低低的埋了下去,看不见他的表情,“你可以用我的身体。” 红光消散,孔洛恢复了自由,她又摔倒回了地面,一时半会没有理解苏菏到底在说什么。 “你确定?”少年哥索又问道,声音里有些戏谑。 “嗯。”苏菏点点头,仿佛做这个决定丝毫不需要任何犹豫。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少年哥索继续说,“我要把你的魂魄从身体里清理干净,然后……你就死了,从此之后,这个身体的主人就是我了。” “我知道。”苏菏声音还是很平静。 “为了一个女人,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苏菏轻笑了一声:“对于不懂得爱的人,我无话可说。” 少年哥索按住自己头的手松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不理解的怒意,但是他想了想,又笑了:“很好,我今天心情不错,勉强答应你吧,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和她道个别。” “苏菏,你疯了吗?”孔洛不等男孩说完,从身后扑上来,抓住苏菏的胳膊,“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不,你值得。 苏菏在心里想着,他侧头看着孔洛,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对不起,我要失言了。” “说好了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可是,现在看来,我做不到了。” “对不起啊,洛儿,你把我忘了吧,你的人生还很长,我没法陪你走到最后,唯一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个了。” “活下去吧,洛儿。” 第101章 我绝不允许 “你在说什么……”孔洛盯着苏菏,她瞪着眼睛,泪水早已干涸。 孔洛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告别的话? 他怎么可以如此匆匆地闯进自己生活,然后又丢下这样一句就想要离开…… 不可以……不可以……我绝不允许…… “很感人,可以开始了吗?”少年哥索转了转手腕,把手掌对准了苏菏的头顶。 “我有一个条件。”苏菏回头盯着他。 “你没有资格和我提条件。”少年哥索高傲地说,“人类没有资格和神明谈条件。” “……你必须让她完整的离开,不能动她一丝一毫。”苏菏没管少年哥索的话,自顾自的说着。 “那就要看我心情如何了。” 红光又一次亮了起来,少年哥索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脸上爬上了陶醉,他取得了胜利,即将获得全新的身体,又一次证明了所谓的爱简直一文不值…… 苏菏也闭上了眼睛,不管孔洛如何拉扯着他,如何努力地想要阻止少年哥索,她甚至捡起了地上的藏刀,发疯似的对着男孩的身体刺下去。 可是,她所做的都是徒劳,男孩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孔洛的所作所为,无非是给那个已经被他抛弃的皮囊增加创伤而已,已经无所谓了…… 苏菏的表情从平静变得痛苦了起来,孔洛知道他是在忍受来自魂魄深处的灼烧感,她爆发出一阵怒吼,对着少年哥索心脏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红光突然消散了。 “啊——!” 孔洛还瞪着眼,手里的动作条件反射般的继续着,少年哥索的身体面朝下栽倒在地上,他身体里发出了“噗噗”的声音。 那是刀刃戳破了身体皮肤,发出的闷响。 苏菏从疼痛中被解放出来,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见了疯魔般的孔洛。 她跪在地上,对着地上没有动弹的身体挥着刀,孔洛浑身是血,但那不是她的血,而是每一次她从少年哥索身上拔出刀的时候,被顺势溅上的…… “……洛儿……洛儿!” 少年哥索的身体已经被孔洛砍到面目全非了,她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动作,苏菏赶紧向前探身,握住了孔洛的手腕,夺下她手里的刀。 孔洛还是尖叫着,瞪得滚圆的眼睛没有聚焦,她挥舞着手臂,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苏菏的脸上。 “冷静!冷静下来!”苏菏顾不上自己的下巴差点被她那一巴掌打到脱臼,将孔洛一把拉进怀里。 “洛儿,没事了,没事了……” 孔洛挣扎着,尖叫着,但是苏菏没有放开手,他紧紧扣着孔洛的后脑勺,用全身力气去抱住她。 渐渐的,孔洛挣扎的动作变小了,她的尖叫变成了抽泣,然后放声大哭。 哭声中满是委屈与害怕,孔洛双手拽着苏菏的衣襟,泣不成声。 她是真的怕极了,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苏菏要死了,比掉进河里的时候还要害怕了无数倍。 她想起了头一晚上的梦,梦里苏菏被人杀掉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怎么在梦里都能见到他的死。 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苏菏也不会…… “我没事,洛儿,我没事。”苏菏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 他真的没事吗……少年哥索怎么了……我刚刚杀了他吗…… 就在孔洛逐渐收回了哭声,思维开始回归正常的时候,她和苏菏同时听见了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正在朝着他们俩走过来。 苏菏警惕地抬起头,看着中年哥索缓缓地走到他们身边,在苏菏面前跪了下来。 他的胸口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啊啊,您没事……”中年哥索的声音很是虚弱,他微微仰着头,看着苏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还好……还好您没事……”中年哥索想要伸手去触碰苏菏,但是苏菏侧身躲过了,“您没事就好……” “我错了……我以为剥离掉那些没用的感情,就可以摒弃杂念,变成无懈可击的存在……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他……”中年哥索指着地上的男孩。 “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您不用担心了,我毁了我的生魂……”中年哥索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我知道您不是王了……但是……无所谓……反正我也快死了……” “啊……真是漫长的一生啊……”中年哥索低头,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上冒出了微光,连同地上已经毫无生机的少年哥索一起,苏菏觉得,他们似乎都变得透明了一些。 “你……”苏菏有些语塞,“你在发光……” “哈哈哈……我最后的魂魄力量了……我还有大概……二十个小时吧。”中年哥索咳嗽起来,“二十小时后,我就会彻底消失了……” “你们现在是在他创造出来的结界里面……这里永远都是黑夜,我毁了生魂……那些已经离开我身体的魂魄,都已经散了……所以我没办法解开这个结界……你们只能等等了……” “等我彻底消失后,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我的生魂没了,贯胸国的人都会死的……他们依赖着我在活着……没有人会打扰你们了……找个地方等着我彻底死了吧……” 孔洛靠在苏菏肩膀上,听着中年哥索断断续续的话语,她一时半会无法理解,什么生魂,什么贯胸国,什么结界……他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明白。 但是,苏菏应该是听懂了,他默不作声,拉着孔洛站起身来,孔洛扶着他,苏菏还有些站不稳,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中年哥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苏菏问道。 “我说过的啊,我是哥索,蚩尤手下的八个氏族首领之一……是鬼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折路是谁?你们……活了多久……” “折路?您问他干什么?”哥索抬头,看着苏菏,眼神有些恍惚,“您认识他吗?” “他是王最好的朋友……王当年为了收服他,和他的部族打了一仗……折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于是他自愿拜了蚩尤为王……还在胸口上烫下一个烙印,以示臣服……” 哥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用手指比了一个圆:“大概这么大……是他部族的图腾,一只鹓雏……是一种长得很奇怪的鸟……” 苏菏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冷了下来,哥索说的那个印记,他在爷爷身上看到过,在爷爷的左边锁骨下方,有一个掌心大小的伤疤,隐约能看见有着长长的尾羽,展翅高飞,那……确实是一只鸟…… “……那你知道苏凌峙吗……”虽然知道了答案,但是苏菏还是问道。 “折路的新名字啊……他回来了之后,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说是要融入社会……” 果然…… “您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难道……”哥索眼睛一亮,他想起了面前人的名字。 难道……他是折路带回来的吗?折路把王带回来了?! “不要!” 就在几人沉默,且各怀心思的时候,孔洛听见了身后传来了拉巴布赤的嘶吼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缓缓回头,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眼前的一切就像慢镜头一样,她看见那个中年女人面容狰狞,脸上有着仇恨和痛苦,对着自己扑了过来。 然后,孔洛只觉得自己腹部一痛,双膝一软,身体向下塌去。 第102章 洛儿她……不行了 咦,怎么回事? 孔洛看着自己缓缓渗出鲜血的腰侧,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她看见那个中年女人对着自己举起了刚刚掉在地上的刀,刀尖上还有血,那是哥索的吗?还是自己的? 为什么会是自己的呢?她捅了我吗? 接着,孔洛看见了苏菏猛地转身,抓住中年女人握刀的手,但是一时半会无法夺下刀,他咬着牙,转动了女人的手腕,然后松手…… 那把藏刀顺着惯性,深深的没入了中年女人的胸膛…… 她死了…… 孔洛觉得天旋地转,腰侧开始痛了起来,她膝盖发软,整个人软绵绵的向地上倒去,苏菏一脸恐慌对着自己伸出了手,在孔洛倒下去的一瞬间,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不久前还救了她呢……她为什么要杀我呢…… 是因为我捅了她的儿子吗? 但是……那不是她的儿子啊…… 孔洛躺在苏菏臂弯之中,有些耳鸣,她听见了苏菏在喊着什么,但是花了老大精力才听清楚他喊的内容。 “洛儿……洛儿!” 他在喊我…… “洛儿,你不能睡!你醒醒!”苏菏撕心裂肺地喊着,“拉巴布赤!这里有医院吗?!” 怎么可能有……这里都没有几个正常人类…… ……哥索还说这是结界里面呢…… 拉巴布赤好像摇了摇头,苏菏又对着哥索吼道:“喂!哥索!你快解开结界!我要带她出去!” 苏菏哭了?他怎么哭了呢?是我要死了吗? 孔洛脑子有些乱,她感觉到腹部越来越疼了,疼得快要受不了了,她勉强抬起手,抓住苏菏的衣领。 “苏……苏菏……” “洛儿,你不要用力,你等等,我会带你出去的,你坚持住啊!”苏菏拉着她的手,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孔洛手背上。 “……疼……好疼……”好像流了很多血,孔洛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我知道,我知道……”苏菏声音带着哭腔,“哥索!” “没用的……我也想早点解开……”哥索靠在桥上,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苏菏……我好困……”孔洛是真的困,她眼皮都要抬不起了,马上就能睡着…… “不能睡,洛儿,你不能睡!”苏菏拍着她的脸,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回实验室吧……”哥索想了想,“……那里面……有手术室……如果你懂医术的话……说不定……” 听了哥索的话,苏菏毫不犹豫地横抱着孔洛:“洛儿,你坚持一下,你自己按住伤口好吗?” 他拉着孔洛的手,让她自己压住伤口,然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哥索,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走不动了……”哥索摆了摆手。 但是苏菏没有给他拒绝的退路,他对着拉巴布赤吼起来:“拉巴布赤,你帮我把他拉到实验室里去!” “我……”拉巴布赤被吓得够呛。 “今天如果洛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所有人陪葬!”苏菏再也不想废话了,他抱稳了孔洛,尽量拖着自己的伤腿,朝着实验室入口的方向走去。 苏菏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酸软发麻,呼吸也十分急促,他感觉自己大脑中一片空白,麻木地朝着那个入口石堆走去,他那线条坚毅的脸颊上不带一丝表情。 究竟是怀中的人越来越沉还是自己双手越来越无力,苏菏分辨不出来,他的视线有点模糊,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栽倒下去。 右手一软,怀中的孔洛差点从苏菏胸口滑落下去,他连忙向前一扑,双膝跪在了锋利的石块上,有些疼,但是还好及时的揽住了滑落,他把孔洛紧紧抱着,看着她还在轻微起伏的胸口,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能坚持住,马上到了……马上到了…… 拉巴布赤和哥索互相搀扶着在前面带路,他们推开了实验室的门,哥索指引着苏菏走到了最下面一层的那个手术室里,苏菏看了一眼,是他在路过时,看到了桑吉被解刨的那个手术室。 果然,拉巴布赤也认出这里了,她扔下哥索,四下寻找桑吉的身影,可惜只是徒劳,桑吉早就被他们带走了,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把尸体放到什么地方,手术室倒是收拾了出来,手术工具齐全,苏菏也不再犹豫,把孔洛轻轻的放到手术台上。 洛儿,再坚持一下…… 苏菏瞥了一眼被扔在墙角的哥索,没空再和他搭话了,苏菏在那一排柜子里找能帮助孔洛缝合伤口的工具,他有些手忙脚乱,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知所措。 止血钳,针,缝合线……也不知道孔洛有没有被伤到内脏…… 零零碎碎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哥索看着苏菏有些颤抖的手,轻笑了一声:“真是一模一样……” 苏菏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抱着一堆东西回到了手术台,他打开了射灯,对准了孔洛的身子:“洛儿,你忍忍,我要剪开你的衣服,才能看见伤口。” 孔洛没有反应,苏菏咬了咬嘴唇,用剪刀剪开她的一层层衣服,苏菏有些烦躁,他心跳的厉害,只觉得那厚厚的外套过于影响他的速度…… “咳咳……”哥索坐在角落里,他好像是更虚弱了,咳出了一团带血的肉块,哥索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低声说,“王啊,我好像就要来见您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王呢……”哥索看着苏菏的背影,继续自言自语,“你和他真的好像……” 苏菏的注意力都在手里,他手抖的厉害,视线也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为了让孔洛不再遭受疼痛,他给她打了一针止痛药,但是,拿着缝合针线的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好好地稳定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下不去手。 “我来帮你……”正在苏菏摇摇欲坠快要倒下的时候,拉巴布赤突然出现在了他身旁,接过了苏菏手里的缝合线,“你失血太多了,我上过护士学校,我来帮你……” “……”苏菏手松了一下,把手里的工具都递给了拉巴布赤,他抬头,眼神模糊的看着拉巴布赤的脸,她眼睛很红,但是意识很清醒。 苏菏清楚的了解到,自己的状态没有办法帮孔洛缝针了,苏菏只觉得自己也快要站不稳了,他双手撑住手术台侧边,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上的血。 那是孔洛的血…… 我为什么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局面……我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你……休息一会……”拉巴布赤看着苏菏即将倒下去的身影,开口说道。 “不。”苏菏摇摇头,试图将眩晕感从脑子里赶出去,“我不能休息。” 苏菏撑着手术台,走到拉巴布赤的对面,那里有心电监护仪,他深呼吸着,剪开孔洛胸口的衣服,将那些电极贴片粘在她的皮肤上。 监护仪上的线条跳起了弧度,苏菏双手扶住屏幕,看着那些上下跳动的折线,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了。 不对啊,她的心跳……怎么变慢了…… 苏菏抬头看着拉巴布赤,她一脸严肃的逢着孔洛的伤口,难道……难道她内脏受伤了?! 孔洛的心跳降到了50…… “她怎么了?!” 就在苏菏惊恐的目光下,孔洛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她躺在手术台上的身体开始了微微抽搐,刚刚带上的氧气罩都被甩到了一侧。 “她快不行了!”拉巴布赤尖声喊道,“可能是内出血!” 苏菏没有说话,他已经扑倒了手术台,双手交叉,按压在孔洛胸口,试图给她做心脉复苏,苏菏一边拼命按压着,一边看着身旁的心电图。 不行,她的心跳还在下降! 第103章 找到你的魂魄力量吧 “心脏除颤器呢?!”拉巴布赤冲向身旁的柜子,稀里哗啦的翻找了半天,可是没有。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手术台,此时,拉巴布赤也没了主意,她也大概看出来了,刚刚的藏刀,应该是刺中了孔洛的内脏,导致内脏大出血,仅仅是缝合了外面的伤口,是完全没有办法止血的。 如果没有办法进行更精密的手术,她可能…… 拉巴布赤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菏,他脸上没有表情,冷静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苏菏手里的动作很稳,看不出有丝毫的慌乱,拉巴布赤有些担心,一般来说,人的忍耐都是有一定限度的,她不知道在苏菏平静的表面下,内心究竟有多么波涛汹涌。 她害怕苏菏精神崩溃。 “用这个吧……” 就在两人手忙脚乱却无计可施的时候,哥索一边咳嗽,一边将那块木头扔在了苏菏脚边。 恍惚中,苏菏低头看了一眼,是那块阿甘木。 阿甘木……哥索说过的,这是…… “不死树的一部分…”哥索说道,“只有它能救你的女人了……” 苏菏用眼神示意拉巴布赤继续按压孔洛的胸口,他则弯腰,平静地捡起了那根阿甘木:“怎么用?” “用魂魄力量……咳咳……”哥索说,“将魂魄中的胎光、爽灵和幽精……引出到阿甘木上……” “说简单点。”苏菏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去听他的话,直接打断了哥索。 “把……阿甘木放到她手边……”哥索指示着,苏菏赶紧把那截木头塞进了孔洛的手里,握着她的手心,让她捏住那其貌不扬的阿甘木。 “然后呢?” “沉下心来……感受你身体里的魂魄所在……”哥索声音低沉,苏菏按照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可是,苏菏一时半会都无法静下心来,他脑子里早就乱成一团了,和他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他只觉得自己的每次呼吸都仿佛比平常沉重,空气中消毒水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这种味道实在是令人窒息。 但是更糟糕的是那台心电监测仪发出的连续滴答声,它们是孔洛生命存在的不安定证据。苏菏紧紧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全身颤抖着,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外面世界继续旋转,而苏菏却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一段无尽的恐惧中。 “魂魄……”苏菏嘴唇发抖地低声说着,“魂魄到底在哪里……” 慌乱如洪水般涌入心头:该做些什么?怎么才能抓住魂魄里的力量?所有思考似乎被震耳欲聋般响起的心跳声所掩盖,苏菏只能在心里对着自己大喊:冷静下来!冷静! 记忆如同放映机一般在脑海中快速播放起来: 第一次见到孔洛时,她那满脸的好奇…… 第一次牵起她的手时,她泛红的耳根…… 孔洛每一次带着灿烂的笑容,扑向他怀里的时候…… 十年后,他时隔多年在机场见到孔洛的背影时…… 他将孔洛按进怀里,疯狂的亲吻她时…… 每一幅画面似乎都有着一些微弱的闪光点,有时候在孔洛的眼眸中,有时候在她心脏的位置,有时候……在她的掌心…… 当脑海中的孔洛向他伸出手时,苏菏看见了在她掌心中,那一缕金黄色的光芒,如同细丝一般,他突然顿悟,伸出手去,紧紧的抓住了那想要逃窜的金色光丝…… 房间里华彩四溢。 在苏菏的掌心中,那一截阿甘木溢出了刺眼的华光,拉巴布赤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挡住了眼睛,哥索则死死地瞪着那迸发出来的刺眼光芒,像是金色,却又带了点暗红,还有一些七彩的光晕,他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大笑。 “哈哈哈!!!” 苏菏没有睁开眼,他感知到了眼前的光芒四射,但是他满脑子只有孔洛,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抓着那一缕金色光丝,压在孔洛手心中,然后拉着她的手,想让她握住。 苏菏的每次心跳都在疯狂敲击着自己的鼓膜,孔洛微弱的呼吸让他觉得十分无力,最后,也只能从嘴里挤出一点点的哀求。 “洛儿,拜托了,抓住吧……” 阿甘木在它发出的华光中缓缓融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孔洛的掌心钻进了她的身体,苏菏睁开眼,他发现阿甘木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无数细细的光芒。 此时正在孔洛的血管中游走着,聚集到了她的腹部伤口处,那些华光就像是细线一样,开始丝丝缠绕,自动缝补起孔洛受伤的身体。 苏菏抬头看了看心电监护仪,孔洛的心跳在恢复,从30次每分钟逐渐回到了50,再到60…… 她的体征恢复了。 苏菏只觉得自己所有紧绷的神经似乎突然断裂,膝盖软弱无力,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了,不得不依靠在冰冷无情的手术台上,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就像是在水下呼吸般得不到任何舒缓。 这种脱力感夹杂着一种几乎是超然的平静,所有紧张、惊恐和慌张仿佛在一瞬间消退了。内心深处升起一股空洞和僵硬的感觉,这是应激之后,身心状态反射性的松弛。 现实变得遥远,时间变得模糊,一切的一切都放缓了转动速度。苏菏听到自己呼出气息的声音,在这僵寂而停顿的时刻里异常清晰,每一次呼吸都代表着生与死、爱与失之间微妙而残酷的平衡。 苏菏再也站不住了,他腿伤的痛感回来了,只能依靠着手术台缓缓跪了下去,他的大脑开始变得朦胧,苏菏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意识,轻轻抚摸着孔洛的脸颊,现在,她的额头放松下来,虽然眼睛还是紧闭着,但是呼吸已经平稳。 苏菏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洛儿……我在这里……” 拉巴布赤看到苏菏脱力的跪了下去,想起了他其实也浑身是伤,赶紧捡起缝合针线和消毒药,绕过手术台,蹲在了苏菏面前。 “我……我帮你看看伤……”拉巴布赤小心翼翼地征求着苏菏的意见。 苏菏点点头,靠着手术台坐了下来,拉巴布赤剪开他的裤腿,震惊地看着他腿上的伤口,吃惊于他居然能够坚持如此之久:“要……麻药吗……” “不用。”苏菏仰着头,看着心电监护仪,“我要保持清醒。” “那会……很痛的……”拉巴布赤半张着嘴。 “没事。”苏菏对她点点下巴,咬紧后牙槽,其实已经痛到麻木了,而且相比于刚刚差点失去了孔洛,那留在魂魄深处的痛楚,肉体的疼痛,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隔了好一会,拉巴布赤才帮苏菏将他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缝合,包扎好,其他稍微浅一些的伤口也进行了消毒,拉巴布赤紧张得浑身是汗,她是上过护士学校,可是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临床。 自从她毕业前认识了查巴后,她就…… 想到查巴,拉巴布赤汗毛倒立,她赶紧将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轻轻拍了拍苏菏的肩:“好了……但是……你得休息一会……” “谢谢……”苏菏此时终于放松了拽紧的拳头,因为疼痛,他已经浑身是汗,此时,他的衣服因为汗水和血的混合,变得十分黏,让他觉得很难受。 “哥索……”苏菏对着墙边那个已经快要变得半透明的人问道,“你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吧?” 哥索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点点头。 苏菏又转向拉巴布赤:“还要让你帮一个忙了,帮我和她……” 他指了指手术台上的孔洛:“找一点能换上的衣服……” 第104章 哥索消失了 “喂。” 拉巴布赤去楼上的宿舍间找衣服了,苏菏撑着身子,坐到了哥索身边。 “你……还剩多长时间?” 哥索抬起手,翻动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仔仔细细地看着,然后发出了自嘲般的笑声:“不知道,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你……” 苏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心中有无数想问的问题,但是此时却不知道先问什么才好。 思考了一会,苏菏还是决定问了,哥索就要死了,如果错过了当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知事实的真相。 “哥索,为什么你说我是……那个什么‘王’?” 哥索看了看苏菏,笑了:“你们很像……” “是……长得像吗?” 哥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岔开话题:“也不全是……你和折路……哦不,苏凌峙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爷爷。”苏菏回道,“你认识他吗?” “上一次见到他,快四十年前了吧……”哥索又开始咳嗽,他望向天花板,只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原来折路一直都知道啊……真是白担心他了,“那他儿子……就是你的父亲吧……叫什么名字……” 苏菏摇摇头:“我没有父母,爷爷收养的我。” 哥索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那半透明的身子都颤抖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什么意思?” “……没事,哈哈哈……没事。” “你说,你们都是蚩尤的氏族首领……到底是什么?你们一直活到现在吗?”苏菏继续问道。 “我们确确实实……是和蚩尤一起征战天下的……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活到了现在吧……”哥索摸着手腕上的伤疤,淡淡地说,“折路那个老家伙,什么都没给你说过啊……” “爷爷讲过他上过战场。”苏菏回忆着,苏凌峙给他讲过,那与众不同的战争,那旷日持久的战役,血流成河且尸横遍野……除此之外,老人也没和他讲其中细节。 他一直以为爷爷说的是近代战争史,此时才发现,好像老爷子口中说的,好像是过于久远的古老战役。 “你们……为什么能活这么久……”苏菏十分纳闷,“是因为阿甘木的原因吗?” 哥索笑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苏菏的问题,只是在长久的沉默后,哥索说道:“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回去再仔细看看《山海经》吧,里面的故事,可不是胡编乱造的……” 见面前的人缄口不言,苏菏叹了口气,对方看来是想把秘密带劲坟墓了,但是……还是不甘心…… 他有一瞬间想跳起来,逼问哥索,让他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可是苏菏觉得自己有些累,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拳头就算打下去,能不能对这个半透明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为什么会有两个……你?” 想了半天,苏菏还是决定心平气和的问下去。 “两个我?”哥索想了下,“你是说……那个小孩吧……” “人是有三魂七魄的,魂有生魂、觉魂、主魂,生魂决定生死,觉魂决定五感,主魂决定能力……”哥索缓缓地解释道,“还有七魄,七魄主宰了你的情绪……喜、怒、哀、惧、爱、恶、欲……” “你既然学会了控制阿甘木,那你应该知道魂魄的感觉了……我不清楚你看到的是什么画面,摸到的是什么东西……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能看到的画面是你的魂魄碎片,那是由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最重要的时刻构成的……那些画面决定了你魂魄的形状……” “而你摸到的东西……则是能将这些重要部分串联起来的魂魄力量……” “那一年,我一个人想着过去的种种,我沉下去去看自己的魂魄……我发现它们让我沮丧……那些都是我人生中失败的瞬间……” “我想了很久,到底是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走到如今的局面……我细想了过去发生的一切,然后……我觉得……当一个人有多余的情感时,尤其是当人有了所谓的爱和喜欢的时候,他的魂魄就会产生更多的碎片……” “就是这样,过于复杂的情感,就会让人无法抓住自己的魂魄力量……” “我就会变得很弱……这就是他……我们失败的原因……” “……然后我就做了个决定,我把身体……那些能感知情绪的部分,和那些所谓‘绝情’的部分分开了……我想扔掉那些被叫做‘爱’的东西……可是中间出了点岔子……” “我在分开它们的时候……犹豫了……” “生魂是无法离开我自己的身体的……但是我的觉魂和主魂,还有我的怒、恶、欲魄……它们从我身体里离开了……” “因为生魂还在,它们不会消散,我不知道怎么办……于是我去找了那个臭婆娘……她教了我如何将自己的魂魄放进其他身体里……如何分割掉身体中本身的魂魄,再把我的放进去……” “她支持我这么做……她说,她期待我变成一个更完美决绝的人……哈哈哈……果然……她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 “……接下来你差不多都看到了……我的那一部分魂魄……确实比我决绝果断,也比我心肠狠辣……” “咳咳咳……” 哥索说不出话来了,他剧烈咳嗽着,身体比刚刚更加透明了。 “我毁了自己的生魂……离体的那一部分自然就消散了……我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哥索的话晦涩难懂,苏菏试图去理解他的意思,可是只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哥索……” 苏菏还想问什么,但是哥索把他打断了:“不要再问,我没力气说话了……我听见了你们说……青铜羊的事情……那个臭婆娘已经拿走了……我不愿意给她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做不了主……” “去找她吧……你们……要赶在她前面……拿到……咳咳……”哥索咳到无法喘气了,“她……” “她是谁?”眼看哥索快要说不了话了,苏菏扑到哥索面前,赶紧问道。 “……我不想死在这里……”哥索眼神发直,没有回答苏菏的问题,他只是把手伸向半空中,“……我想看看……外面的月亮……” “你告诉我她是谁,我带你出去!”苏菏急了,声音变大了起来。 “钥匙……给你钥匙……”哥索把手伸进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掏出自己的心脏,递给苏菏,也不管他接不接,自顾自的说着,“带我出去……看月亮……” 那半透明却发着微光的心脏,掉落在了苏菏膝边,苏菏只听见了一声金属撞地的脆响,他低头看去,心脏消失了,留在地上的,是一把青铜钥匙。 来不及去捡钥匙,哥索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出来轮廓了,苏菏心脏又咚咚的跳了起来,他赶紧伸手去抓哥索的胳膊:“……我带你出去!” 可是,苏菏扑了个空。 他的手,从哥索半透明的手臂上穿了过去,仿佛那只是一个立体全息投影,并不是一个坐在自己面前、真实的人。 “喂……” 苏菏不可置信的挥了挥手,他的手穿过了哥索的手臂和头,苏菏不解的看着自己徒劳无功的动作,脸上全是震惊。 “哈哈哈……”哥索笑了,“看来……我最后的愿望……也没办法达成了啊……” “罢了……罢了……能在明亮的地方死去……也比那个阴暗的牢房好吧……” 哥索手臂缓缓地垂了下去,他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你要好好活下去啊……王……” 哥索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因为失去了身体的支撑,缓缓坠落到地上。 哥索……消失了。 ilwxs.com 第105章 他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吗 拉巴布赤抱着一堆衣服回来的时候,看见苏菏一个人跪在墙角发愣。 “你腿上的伤!不能这么跪着……”拉巴布赤冲过去,想要拉起苏菏,但是苏菏沉沉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拿他实在没办法。 拉巴布赤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四周,发现那个奇怪的中年人不见了,于是好奇的问道:“……那个人呢?刚刚那个……” “死了。”苏菏淡淡地回答。 “死了?”拉巴布赤不理解,为什么人死了没有尸体,但是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桑吉,眼睛红了。 “桑吉也……死了?” “不知道。”苏菏还是语气平平,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我拿了衣服了……你换上吧……” “放那吧。”苏菏弯腰,捡起那把青铜钥匙,撑着站起身来,“谢谢。” 拉巴布赤摇了摇头,她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也不管苏菏了,径直走到手术台前,看看孔洛状态如何。 她像是沉睡了,呼吸缓慢而均匀,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的数据也很稳定,拉巴布赤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苏菏转到柱子后面,换掉了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衣服,拉巴布赤拿来的是一些工作人员的服装,勉强能穿,比自己那裹满了鲜血和汗水的舒服多了,苏菏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到孔洛身边。 “把她带到隔壁房间去吧,手术台上躺着很难受。”苏菏对拉巴布赤说完,弯腰横抱起孔洛,转头离开了手术室。 隔壁便是一个病房,虽然床也是硬邦邦的,但是总比那冰冷的手术台好一些,苏菏将孔洛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帮她捻好被子,在床脚坐了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青铜钥匙,陷入了沉思。 这把被铜绿覆盖的钥匙拿在手里,有些沉,钥匙头部宽大又厚实,像是一个微型的青铜圆盾,边沿经过精心打造呈现出轻微波浪状。 在圆盾中心位置,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四蹄飞扬的羊,这头羊身上每一绺毛发都被雕得异常细致,它头部有一对精巧而弯曲的羊角,并以其螺旋形态自然地卷曲向后。 在这对羊角之间,镶嵌着一颗暗绿色的玉石,玉石微妙反光仿佛捕捉到了遥远星辰之灵动。 从羊的头部向下延伸出钥匙身体部分,并不是通常直线般简单延伸,而是如同缠绕着神秘力量的藤条一般围旋、弯折、交错前行,沿途刻有纤细复杂的纹饰和符号,像是三星堆那些古怪铜器上的雕文,其中还散布着看似随意但实则精心设计过大小不等且位置讲究的小孔洞。 到了尾端,则变化成一个荒诞不经且复杂至极的图案,仿佛一个缩小版树枝交错构成的森林迷宫图样。最后尖端分化为三个轮廓怪异且方向各异的“牙”——每个“牙”均展现出别致的长度与扭曲程度。 古怪的钥匙……苏菏叹着气,心想着,是用来开什么的呢?一扇门吗? “拉巴布赤,你过来一下。” 想了半天,苏菏想先在实验室里面找找,看这把钥匙是否能匹配任何锁孔,他喊来拉巴布赤,让这个藏族女人帮忙照顾一下孔洛,然后自己走出了房门。 再一次走到这明亮的走廊上,苏菏恍然之中有一种隔世的错觉,他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但是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苏菏的心情跌宕起伏,让他有些疲倦。 哥索说的那些话,苏菏没有能够全部理解,而且他将信将疑。 也不能怪他,与苏凌峙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告诉苏菏,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老爷子,是活在上古神话中的人物……除非苏凌峙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承认了这个事实,不然苏菏是死活不会相信的。 那所谓的魂魄力量……苏菏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按照哥索说的,那么组成苏菏灵魂的,全都是和孔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觉得有些荒谬,但是却又合情合理,如果没有孔洛,苏菏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能由什么构成。 如果不是她,十七年前的冬天,他已经死在街头了。 但是,就算是眼睁睁的看着阿甘木变成了孔洛身体中的微光,苏菏还是觉得魂魄这种东西,缥缈虚无,他不确定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抓住那缕光丝。 或许自己做的都是碰巧而已。 哥索死得过于匆忙,没有告诉苏菏所有的事情,只有手里的钥匙,还在提醒着苏菏,其中蕴藏着惊天秘密。 苏菏挨着找了好几个房间,没有看到匹配那把钥匙的锁孔,但是他找到了桑吉。 或者是桑吉的尸体。 其中有一个房间,堆放了两三具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房间里弥漫着死亡的腐臭味,尸体旁有一个翻滚着、冒着泡的血池。 苏菏忍住恶心上前看了看,那是一个盛放着暗红色液体的方形池子,池边铺满了斑驳的石砖,有着无数刀刻的痕迹,让人难以分辨它们原本的颜色。 这个池子里装满了一种特殊且异常沉重的液体。它有着深邃如同漆黑夜色般不透光,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微微闪烁的铁锈红色。液体表面偶尔冒出气泡,并伴随着刺鼻且令人作呕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苏菏有些想吐,他看见了血池里融化了一半的骨头残骸。 赶紧离开吧,苏菏回望了一下桑吉,他瞪着大大的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胸口上有一个大洞。 苏菏尝试去回忆那个活泼话多的藏族少年,可是除了五官一样,他死活无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好半天苏菏才反应过来,那是有无生机的区别。 还是应该把他带回自己姐姐身边,苏菏又走出房间,找了一张布,将桑吉包裹起来,苏菏思考了一下,将桑吉放回到手术室。 等事情解决完了,在告诉拉巴布赤吧,苏菏想着。 继续寻找,苏菏走回了他当初醒来所在的那个牢房,此时房门大开,外面的光透了进来,能看清楚这个房间了。 苏菏走了进去,他还记得墙面那种粘腻皮肤的触感,此时他再次将手放了上去,果然还是那样,它柔软而略带弹性,类似于生物肌肤。但这坚硬如同牢笼围墙一般防护性结构,在逻辑上应当是坚实和冷硬无情,然而此刻,这牢房的墙壁却仿佛带着体温和生命特徵。 苏菏皱了皱眉,蹲下身,看着面前的两根锁链。 锁链的一头嵌入墙壁,仿佛是这块皮肤般墙壁生长出来的铁质骨骼,其中一根之前困住了苏菏,另外一根,则是牢牢地拴住了哥索。 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在这个密不透风,不知岁月,没有光明的房间里,他是如何消磨掉这些漫长岁月的呢?苏菏不知道,这些墙壁上甚至不能刻字。 哥索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被囚禁在此间黑暗、窒息且充满未知恐惧氛围里, 那他所体验之恐惧程度可谓无以言表。 苏菏叹了口气,哥索是割断自己脚踝逃出来的,但是随着他身体的消失,按道理说应该留在牢房里的断脚,此时也没有了,只剩下镣铐上的一抹暗黑色的血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他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让人去吊唁的尸体都没有…… 那他……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吗? 第106章 研究报告 除了阿甘木之前在的那个房间,苏菏已经细细摸索完了所有的地方,没有找到合适的锁孔。 看来,只有在那里了。 越走近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地上的尸体越多,苏菏此时终于开始注意到了那些尸体的死状。 哥索很是心狠手辣,有的尸体脖子上留着指甲的抓痕,有的喉咙和头被戳成了血窟窿,有的喉咙……干脆是用牙齿撕开的。 他就这样一路毫无阻碍地厮杀到了这里。 为了什么?为了来救我吗? 为了他心中的那个“王”? 推开房门,苏菏走了进去,房间里满地都是玻璃碎片,狼藉到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走进去。 刚刚和青年哥索打的“那一架”,动静太大了,房间的墙壁上留有刀痕,地上有着半干的血迹,苏菏绕开玻璃渣子,走到房间深处。 他记得那里有一个控制台。 果然,原本的玻璃柱子后面,有几步台阶,苏菏走上去,一排控制台显露在了眼前。 控制台的表面是由经过精密打磨的黑色复合材料构成,触感光滑,反射着上方昏黄灯光的微弱辉映,台面上有着一系列复杂且精确的仪器与设备。 闪烁着点点蓝光与红光的触摸屏幕占据了中央位置,在这些屏幕上,无数数据流和图标以让人眩晕速度更新。每个显示器都详细呈现了实验过程中关键参数和系统状态。 沿着边缘排布着一排排整齐刻度、闪亮指针、和带有微小刻线标记的旋钮。 旋钮下方配有小型led指示灯,在控制台一侧,则装备有一系列模块化操纵杆和按钮组合。 苏菏眯着眼睛研究了一下,上面没有写按钮的具体功能,看来只有熟悉它的人才知道其具体指向。 环顾四周,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示意图,苏菏皱了皱眉,他认出来那种文字了,那些字他看不懂,是出现在爷爷的青铜鸟,以及孔洛梦里的文字。 控制台的左端,放了一台电脑,那是苏菏唯一能上手的东西,他打开了电脑开关。 电脑里有三个文件夹,苏菏迟疑了片刻,点开来。 第一个文件夹名为:针对阿甘木寿命延长实验内容。 第二个文件夹名为:贯胸国血脉延续实验内容。 第三个文件夹名为:魂魄剥离及制造实验内容。 苏菏拖过来一个矮柜,当作凳子坐在了电脑前,依次去看里面的文件。 —————— 《阿甘木对人类寿命延长与外貌改变影响的初步研究报告》 研究机构:列射生物科技集团-常羊实验室 报告编号:iambrc-1996-agm-01 作者:叠新 提交日期:1996年4月23日 **摘要**: 本研究旨在探索一种名为“阿甘木”的实验性药物对人类寿命延长及外貌改变的效果,采用两名不同特性实验体进行初步测试。 结果表明阿甘木在两种不同个体上展现出显着不同的作用效果和副作用。 **关键词**: 阿甘木、寿命延长、外貌改变、孔庆林、哥索、副作用。 一、引言 本报告详述了基于两个不同特性实验体对“阿甘木”进行的效能及安全性评估。阿甘木具备潜在的延长寿命与外观重塑能力,以期为未来魂魄剥离及塑造技术奠定基础。 二、材料和方法 2.1 实验材料:“阿甘木”,取自不老树,公孙轩辕已毁灭该树,仅留一枝桠,便于封印贯胸国国民,其枝桠保留治愈及延续寿命功效,具有生化活性成分。 2.2 实验对象 一号实验体:孔庆林(男性,普通人类,1920年生),进入试验时年龄72岁。 二号实验体:哥索(原氏族首领),自愿进行魂魄剥离,二魂三魄置放一藏族男性儿童体内(具体操作内容见《魂魄剥离实验1》中所述),实验体为该藏族男性儿童。 三、结果 3.1 一号实验体孔庆林 接触阿甘木木心后,未表现出外观年轻化。 因其为普通人类身体,出现严重副作用,导致中风和全身瘫痪,以及失语。 该结果表明普通人类对于阿甘木的耐受度较低。 但是,该实验体寿命已得到大幅度延长,身体脏器已恢复中年(四十岁)左右水平状态,其血液含有阿甘木附带效力,饮用后实验作者器官及外貌恢复至四十岁水平,可持续三月左右。 3.2 二号实验体哥索 魂魄至儿童身躯后接受实验,能够通过内部魂魄力量控制并利用药效,实现形态转换成青年状态,可维持青年身体时长约一小时。 但直接接触阿甘木木心会引起皮肤严重灼伤,只能通过隔空,使用魂魄力量吸取阿甘木中效用。 四、讨论 根据上述结果,阿甘木无法作用于普通人类险,导致生理机能危害;针对特殊个体,如哥索,则可发挥其效应,但仍需注意操作方式,以遏制其效用过强的侧面影响。 需针对阿甘木展开更深入细致的分子机制解析,并在此基础上优化给予方式以减低风险并提高适应度范围。 五、结论 虽然阿甘木展现了可能的寿命延长及外形改变功效,但是应考虑使用者的种族及魂魄强度,不建议直接使用,可参考实验作者,间接使用,维持状态。 目前需大量青年状态实验体(普通人类),以便监测阿甘木使用效果。 六、附件: 详细数据图表等支撑文件。(见其余文件) 苏菏心脏狂跳,他反复读了四五遍这篇实验报告,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一号实验体孔庆林,不就是孔洛的爷爷吗?实验作者不就是孔洛的奶奶叠新吗? 叠新用孔庆林当了实验品,还靠喝他的血维持年轻状态? 哥索……哥索口中的那个“臭婆娘”,就是叠新吗? 苏菏又在这个文件夹里翻找了一会,全都是些实验细节,照片、文字描述、录音等,大概能了解到,孔庆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实验,而哥索是被叠新连哄带骗的剥离了一半魂魄后接受的实验。 他的魂魄其实是可以回到身体里的……叠新的字里行间,都写着这个事实。 此时苏菏有些后怕,他不知道中年哥索是否清楚阿甘木的直接接触,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就直接拿给孔洛给她治疗了,还好…… 还好他们都没有触碰那根木桩子的中间部位,否则…… 苏菏不敢想,如果让孔洛碰到木心的话…… 哥索是知道阿甘木的正确使用方式吗?还是只是碰巧而已? 如果刚刚一个不小心,孔洛是不是就会像孔庆林一样了呢…… 苏菏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叠新在做一些什么诡异的实验,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是,苏菏此时能确定的唯一一点,叠新,可能是他们的敌人。 那么,苏凌峙的死,果然与叠新脱不了干系…… 苏菏想到了在奥克兰警察局里,看到杀害了苏凌峙的凶手那奇怪的尸体,孔洛说似乎是见过那人。 虽然她一直在强调“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记忆有差错”,但是苏菏此时此刻确信,那一定是同一个人。 叠新身边的人…… 她为什么要杀了爷爷?真的只是为了得到爷爷手里的青铜鸟吗? 她明明都安排了孔洛前往新西兰来拿了啊,为何又要派杀手来杀掉苏凌峙呢? 叠新在孔洛出国后第二天,就断联,失去了消息…… 她难道……是想把孔洛支开,然后方便去做自己计划中的事情吗? 哥索也说了,要赶在那个“臭婆娘”之前……赶在叠新之前,拿到什么呢? 叠新……到底是什么人…… 第107章 《贯胸国血脉延续实验报告》 苏菏又点开了第二个文件夹。 《贯胸国血脉延续实验报告》 **实验编号**:gx-027 **实验开启**:1996年 **目标**:探究普通人类与贯胸国国民结合后,后代血脉特征及其变化过程。 一、背景: 根据《山海经》中所描述,贯胸国位于东方海域。贯胸国部族所有人人皆无心脏,在胸口心脏部位有一个空洞,导致贯胸人无正常人情感,尤其善战。 该部族人归哥索管辖,属蚩尤部族成员,蚩尤战败后,黄帝将剩余贯胸人封印至轩辕之丘,利用本族人血脉之力加强封印。 自九十年代社会开放以来,当地黄帝后裔选择大规模移居,且与普通人类混杂,导致黄帝血脉之力威胁性下降,故重启封印解除工作。 哥索在探寻途中亦发现阿甘木残留(见《阿甘木实验报告》),改变部分当地部分后裔情绪,逐步解放贯胸人。 第一次实验成功后,贯胸人均能解开封印,故清洗镇内非17-25岁居民,剩五十例血统较为纯正黄帝后裔进行本次研究。 本次研究着重于普通人类(黄帝后裔)与贯胸人结合后代的血脉特征及其变化,并尝试识别纯正血统转变所需条件,以及黄帝血脉是否能采用等关键因素。 二、实验设计: **样本范围**:共选取五十例黄帝后裔(血统较纯、介于17-25岁之间,生育能力正常)与贯胸人进行配对。 **观察指标**:生理变化、心理适应、外形转变、血统融合。 **过程**: -自然生育,并在安全且受控环境中进行后代培育。 -定期记录生理指标,包括身高、体重以及其他相关生理指数。 -心理适应性评估包含社会性能力测试及上古文化接受能力测试等。 -定期记录实验体外形变化详情。 -定期采用实验体血液进行多方位研究。 三、结果: 1.外貌特征: 后代外貌多半呈现混合特征,在十三岁前难以区分出更接近何方血统。 部分混血后代显示出不同比例混合特征,以眼睛和发量最为显着。其中20%(10个)后代在出生后便呈现出显眼的贯胸人特有凸眼。 所有混血后代皆在十岁前未出现四肢异于常人、胸口空洞等特殊性。 2.转变现象: 自1996年至今,记录到98%(49个)后代经历了转变现象。 观察对象在年满十岁后开始在外貌上产生变化,变化形式为双手变长、背部骨骼形变、毛发脱落、眼睛凸出等。 部分后代(26%)发育较好,双手同比例增长,部分(74%)则不均匀发育,显着为右手或左手保留人类形态,另一侧则先进行变化,但是100%实验对象都在十三岁成年仪式前完成转变。 根据贯胸人传统,后代需在十三岁进行成年仪式,本次实验对该仪式进行改良,新增由后代吞食人类父亲\/母亲心脏环节。 98%(49个)实验对象在完成仪式后开始表现出远超寻常贯胸人的身体素质与精神强度,并且仪式结束后便转变为纯血统贯胸人,胸口出现空洞,情绪缺失。 3.血统融合: 该实验进行至今,仅有1例实验对象,在十三岁成年后,未有外貌变化,经过血统检测,查出体内蕴含微弱黄帝血脉,其余均未残留。 4.上古文化认同: 所有参与实验对象,皆在十三岁成年后,拥有听、说、读蚩尤文字的能力,同时,所有实验对象皆可与普通人类正常交流,除外貌略有差异外,沟通无障碍。 5.社会影响分析: 在长期监测中,部分实验对象已成长至相当于普通人类十八岁左右心理及生理状况。 目前已派遣30%(15个)成熟实验对象下山回归正常社会,进行社会同化训练,为未来部族繁衍做相应准备。 四、讨论: 本次针对融合黄帝血脉与贯胸人的延续实验,仅一例为成功案例,无法确定是否是实验样本体内血脉淡薄的原因,但是所有实验对象均显现出对蚩尤文化的绝对信仰,均为值得信任的族人。 目前派遣的成熟实验对象已融入社会,详情请见后续报告。 已安排样本进行第二轮繁殖,部分实验对象已接近成年(十三岁),待后续跟进报告。 苏菏看完了那个文件夹中的所有报告和照片,只觉得汗毛倒立。 报告中详细记载了衮丹所说的当年的屠镇事件,那些贯胸人将这个镇子上所有的普通人全部杀害,仅留下当时还是青年的衮丹以及和他年纪相仿的五十个人,就只是为了这个实验。 每一个幸存者都被他们单独建立了档案,记录了从九六年至今的所有生活细节,苏菏翻到了一个有着衮丹面无表情大头照的文件,才知道为何衮丹会活到现在了。 和他同一批的那些幸存者,均被自己的子女吃掉,而衮丹的第一个儿子,便是那个说是唯一一例的成功实验品。 那个成功继承了黄帝血脉的混血贯胸人。 他好像没有接受完整的成年仪式,所以放过了自己的父亲,但是衮丹的第二个女儿,也就是第二批实验对象,却似乎并没有继承到黄帝血脉。 衮丹也算是个坚强的人了……苏菏心想,他居然坚持到了现在还没有精神崩溃…… 衮丹的儿子已经下山了,苏菏翻了很久档案,都没找到后续的跟进报告,似乎他刻意回避了实验室的跟踪,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因为外貌与旁人无异,或许他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真正的融入了人类社会。 报告中没有记录衮丹儿子的名字,苏菏找了半天,只有一张他还在十岁左右时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阳光开朗,皮肤黝黑,长得很像衮丹,他牵着一个明显贯胸人长相的女人,开心的笑着。 照片中没有衮丹,但是那个女人苏菏认出来了,正是那个在仪式中头戴高帽,下令处死衮丹的女人。 苏菏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这种实验简直是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让被杀掉家人的一群青年来做实验的工具,让他们在仇恨和恐惧中一直生活着,不能有任何的反叛情绪,一旦想要脱离这种生活,就会被直接杀掉。 连他们的孩子都会被当作继承了这样“反叛”的血脉一起被清理干净。 但是当他们的孩子长大后,就会吞噬掉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然后忘掉所有正常的情感,真正变成那种冷血的怪物。 衮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吃掉,甚至在第二批实验开始进行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很多自愿或者非自愿来到镇子上的年轻人,被囚禁,被实验,然后死在自己面前。 实验报告中说了,那些第一批的成熟实验对象,都分散到普通社会中去了,那拉巴布赤…… 她的那个结婚对象,叫什么来着……查巴……不也就是其中一员吗? 他偷偷的活在人类中间,选中了自己的目标,然后一步步诱惑她,让她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来到贯匈镇,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困在囚牢中、等待被宰食的牲畜…… 但是查巴为什么要杀了拉巴布赤呢?是他血脉中人类的那一部分,不忍心看到拉巴布赤沦落到此等境地吗?还是他只是觉得肚子饿了,想吃点新鲜食物呢? 不过查巴已经被自己杀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苏菏也不再纠结,继续看最后一个文件夹。 第108章 随葬玉环 这个文件夹中,有关于魂魄剥离及制造实验的报告文件,大部分内容都不可读,很多文档已经被加密,仅剩能看的文件中大部分文字都是被涂黑了的,苏菏尝试了很多数字组合,可是无法解开。 无奈之下,苏菏只能大致看了看那些未加锁的内容,其中大致意思,是在九六年,叠新和哥索在贯匈镇这个地方找到了阿甘木后,发现了阿甘木不仅是能使用者的延长寿命,还能靠叠新的魂魄力量,激活一个全新的用法。 那就是,提取人身体中的魂魄以及血脉。 接下来的文中记录了,叠新在广东和广西交接处的一个海边小城,开了一家疗养院,孔洛的爷爷孔庆林此时就在那个疗养院,定时会由哥索汲取一些阿甘木的力量,带去疗养院,以供孔庆林延续生命。 然后很长一段内容都是被涂黑了。 文章第二段,讲了同一年,他们在某个研究所,利用阿甘木的特殊力量,制作出来了两个人类胚胎,恰好为一男一女,叠新安排将两个胚胎放在营养液中培育,因为非正常人类胚胎,这两个胚胎天生便是没有魂魄的。 苏菏很想知道胚胎的发育情况,但是文章接下来的内容被加密了。 不知道胚胎是否存活,也不知道就算是活下来了,没有魂魄的身体如何生长成正常人……苏菏摇了摇头,点开了电脑桌面上的最后一个文件。 那篇文章让苏荷不禁攥起了拳头。 文章中详细记录了在九三年,贯匈镇上那一个莫名失踪,最后在镇子里生下一个男孩后去世的女人的故事,和衮丹讲的几乎一样,甚至有些细节还没有衮丹说的详细,文章最后,写到了他们在很多年后尝试去找过那个男孩,可是男孩早就不见了。 哥索安排人找了那个神婆的家和衣冠冢,在她衣冠冢中找到一个随葬品,是一个玉环。 “未见任何鬼王迹象,玉环已妥善保存,待血脉激活后,打开最后的门,拿回鬼王的一切。” 苏菏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发麻,脑子也嗡嗡的,他一直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那个男孩和自己的经历太相似了,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带入进了故事里,如果真的是自己的话,那自己的母亲就是就是那个可怜的女人,而自己的父亲……是蚩尤还是那个心狠无情的男人呢?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孔洛的声音。 “……那个男孩真的是你,那又有什么呢?” “……就算你是蚩尤的儿子,那又怎么样?” “……哪怕是你变成了那个鬼王……我也会把你拽回来的……” 苏菏捏了捏鼻梁,浅浅笑了起来,孔洛的话像是他心中的定海神针,让他不断波澜起伏的内心逐渐平缓。 有她在真好。 这一晚上他们经历了太多了,苏菏甚至觉得有些做梦一样的模糊感,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花费了太多时间了,孔洛还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她醒了没。 该回去看看她了。 可是,并没有找到能用上这把钥匙的地方……苏菏不甘心地看了看钥匙,又在电脑里挨着翻了一圈,试图找到记录或者线索。 可惜没有。 苏菏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把电脑主机拉到自己面前,这里面的内容需要多研究一下,硬盘肯定是要带走的,还要准备找个懂电脑的人,把最后一个文件夹里面的东西解密。 苏菏总觉得这篇报告里面的内容,才是最为关键的。 他撬开主机盖板,拔下了硬盘,塞进外套口袋里,准备转身离开房间。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地方。 之前这个房间的中央,便是那放着阿甘木的玻璃柱子,现在玻璃柱子碎了,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底座,孤零零的伫立在地面上。 而那个底座下方,有一个形状奇怪的小孔。 苏菏心跳停了半拍,难怪自己找遍了整个实验室,都没有发现锁孔在哪,原来,它在这里。 没有丝毫的犹豫,苏菏走上前,将那把形状诡异的青铜羊钥匙,插进了柱子底座的锁孔中,然后缓缓拧动。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苏菏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本应该在玻璃柱子内部的区域,弹起来了一个小小的盖板,然后一个长宽不过十厘米左右的小台子,从柱子底座里缓缓升起。 苏菏探出手,把那个玉环握在手心里。 这个玉环直径不足十厘米,是用浅白色的玉石打造而成的,入手的触感与苏凌峙留给苏菏的玉匣很相似,如临风雪白,透出淡淡的温润光泽。 玉环上曾经应该是有着十分精美的雕刻,但是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了,在无数人手中的搓磨后,刻纹逐渐模糊,苏菏已经看不出来上面刻的是什么了,只觉得古老又神秘。 玉环表面上的磨损错落有致,每一处都像是岁月的回眸,上面有一些细小的裂痕,可能是曾经持有它的人不小心将它摔在了地上,但是玉石材质却没有那么脆弱,轻微的磕碰不会将它弄坏的。 最让苏菏惊讶的,是当他拿起玉环的一瞬间,能感受到的脉搏的跳动。 苏菏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刚刚他努力去抓的那一缕魂魄光丝,那金黄的光芒若隐若现,在身体里游走,然后涌向自己的掌心,轻触到了玉环上。 那一刻,玉环内部微波荡漾,如梦幻的水波流转,苏菏吃惊的看着那似有似无流动着的波纹,他紧紧地闭了闭眼睛,确认不是自己因为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而导致的目眩。 那玉佩像是活着的一样,它在随着苏菏的呼吸,在流动,在起伏。 这……苏菏把它提起来,举到眼前,让光线穿过玉身,在那流动的波纹中,苏菏发誓自己一定是看到了一缕金色的光芒。 这东西是什么? 苏菏对它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排斥感,他下意识想扔掉这个诡异的玉环,但是手在半空中又生生的停了下来。 不能扔。 为什么不能扔? 苏菏看着自己那不是很受控制的手,有些茫然,怎么回事,身体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他从心底里有些厌烦那个玉环,却只能紧紧的把它握在手里。 这到底…… 刚刚那篇文章最后写的是什么?已妥善保存,要等血脉激活?要打开最后的门? 也就是说,这个玉环是一把钥匙吗? 不像啊……苏菏又把它拿到面前,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除了那微微流转的波纹和磨损陈旧的外表,苏菏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是随葬品,那个神婆死了都把它抱在怀里…… 所以说,这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叠新和哥索都将它藏了起来…… 就在苏菏思前想后的时候,耳边突然警铃大作,嗡嗡的警铃声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苏菏看向了控制台,那里红灯亮了起来。 苏菏赶紧冲上去,只见控制台上的一个小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排文字。 “实验室已开启自毁模式,请人员迅速撤离!” 然后就是倒计时。 60:00 59:59、58、57…… 妈的,是哥索说的结界破了,还是自己拿走了玉环触发了自毁开关?苏菏眼皮一跳,今晚上还真是不让自己歇下来一秒钟啊! 事不宜迟,苏菏拔下了那把青铜钥匙,连着那个玉环一起塞进了口袋里,转身一瘸一拐的冲出了门。 还好实验室不大,时间很充裕,所以要带上孔洛,赶紧离开。 第109章 我不值得…… 等苏菏回到了病房门口,他正想伸手推开门,突然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里面传出来了孔洛的哭声。 她醒了?苏菏心中一喜,正准备走进去,又听见了她说话了。 “……他在想什么?”孔洛的声音一抽一抽的,“他差点死了啊……” “我不值得他拼了命来救我吧,从头到尾都不值得……” “拉巴布赤,你也看到了他身上的伤……那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他就不会走到那样的境地了……” “拉巴布赤……我觉得我好没用……” 苏菏推开了门。 孔洛看见他了,猛的转过头,避开了苏菏的视线,不让他看见自己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她已经换了衣服了,拉巴布赤也帮她擦了下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孔洛看起来还是有些狼狈,但是她坐在那里,像是从来没有被刀伤到过一样。 苏菏走到她前方,弯下那条没有受伤的腿,单膝跪在孔洛面前。 “好些了吗?”他轻声问道。 孔洛还是别着头,不去看他,只是隔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能走吗?” 孔洛又点了点头。 “那我们要尽快出去,这个实验室启动了自毁程序,我们还有一个小时,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再说好不好?” 苏菏的语气怎么还是这么温柔?孔洛心想,他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拉巴布赤……我找到桑吉了,在手术室……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拉巴布赤愣住了,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桑吉已经死了,此时,自己只能见他最后一眼…… 能见最后一眼也好。 苏菏扶起孔洛,带着拉巴布赤,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桑吉的身体躺在那冷冰冰的手术台上,他紧闭着眼睛,头歪向一侧,苏菏很用心的用布裹住了他身体上的空洞,不让拉巴布赤看见。 拉巴布赤哭嚎着扑向了桑吉,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藏语,孔洛听不懂,但是那种悲凄和痛苦,还是在哭喊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孔洛抓紧了苏菏的衣袖,她的眼泪也快憋不住了,她看了苏菏一眼,然后走到拉巴布赤身旁,揽住了她的肩膀。 “……”孔洛想说什么来安慰她,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只能生生咽了回去。 苏菏叹了口气:“我们先走吧,时间不多了。” “……可以……可以带走他吗……”拉巴布赤哭着问道。 苏菏本想摇摇头,为了安全着想,他是不能带着一具尸体出去的,但是,苏菏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刚刚在电脑上看到的一篇实验报告。 那上面说的什么来着……人死了后,如果魂魄完整,那么在二十四小时内,魂魄都会停留在身体中,此时可以将其从尸体中转移到另外一具机能完整的身体中,那个身体内的魂魄需要提前散尽,不然魂魄冲突的后果无人知晓…… 可是现在,只有他们三个还活着,并且完好无损的人。 “拉巴布赤,我们没办法带走桑吉的身体。”苏菏说话了,“我们现在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带着他显然是累赘。” 拉巴布赤听见了他的话,忍不住又哀嚎了起来,孔洛责备的看着苏菏,她的眼神似乎是在怪罪为什么苏菏要说的这么直白。 “但是……” 听见了代表着转折的这两个字,拉巴布赤抬起头,哭声停了片刻,她看着苏菏,仿佛他是面前唯一的救世主。 苏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刚刚找到了一个报告,说是魂魄剥离实验……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你要不要听?” “我听!”拉巴布赤点点头。 “桑吉死亡到现在应该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按照实验报告上的说法,他的魂魄还没有散掉……或者进入轮回。” “……可以把他魂魄从身体中抽出来,放进另外的身体里,让他继续活下去,但是,那具用来盛放桑吉魂魄的身体必须是无魂魄,并且活着的状态,目前,我们身边没有活人……” “放我身体里吧!放我!” 拉巴布赤扑到苏菏脚边:“我可以把我的命给我弟弟!是我害了他!我不能让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现在不知道一个身体里能不能存活两个人的魂魄……” “没关系的!真的!”拉巴布赤抓住了苏菏的裤子,哀求道,“我不在乎!我只想让我的弟弟活下来!” 苏菏皱眉看着她,在心底里评估着这件事情是否是正确的。 孔洛走到苏菏身边,又一次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低声说道:“苏菏……帮帮她吧……” 听见了孔洛这么说,苏菏看向了她,孔洛的目光停留在桑吉那毫无生机的脸庞上,她此时面色平静,声音也毫无波澜,苏菏突然觉得身旁的姑娘有些陌生。 她过于冷静了。 拉巴布赤还在哭着,哭到有些干呕了,苏菏叹了口气,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可以试试,但是有几个事情要先和你说清楚,第一,我们现在时间不够,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左右,第二,我也只是看了那篇报告,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不确定成功率,第三,任何后果,你需要自己承担。” 拉巴布赤愣愣地盯着苏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你确定吗?你确定我就开始了。” “我……我确定……” 得到了拉巴布赤最后的首肯,苏菏走到桑吉面前,他将手放在了桑吉冰冷的额头上,脑子里在思考着那篇实验报告上的内容。 首先,需要要用自己的魂魄,找到桑吉的魂魄碎片…… 怎么做呢?苏菏愣了下,他想起来刚刚救孔洛的时候,自己的动作,那么,需要先静下心来,找到那一缕光丝…… 这一次,苏菏倒是轻车熟路,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圈与孔洛的点点滴滴,很快,脑海中的孔洛,微笑着将那一缕光丝放在了苏菏的手心。 很好,那下一步,找到桑吉的魂魄碎片…… 苏菏微眯着眼,摊开手心,将自己的魂魄力量放在桑吉额头上,看着那一缕光线顺着桑吉的额头进入了他的身体,那一瞬间,孔洛觉得苏菏和桑吉的身体同时发出了一阵刺眼的光芒。 她下意识的抬手遮了下眼睛。 咦……这个动作似乎有些熟悉…… 孔洛在脑海里拼命回忆着,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面对这样刺眼的人形光芒的呢…… 好像是在梦里,是那个上古盲女……她被蚩尤发现的时候……那个几乎照亮了她眼前的迷雾的蚩尤,身上也是散发着如此刺眼的光芒。 原来真的是有魂魄的,而人的魂魄是真的会散发光芒的…… 梦和现实在此刻相遇了。 孔洛看着苏菏站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般,闭着眼睛纹丝不动,她内心有些复杂……苏菏陪着自己回到国内后,发生了这么多事,从家里的地下室开始,他就在下意识的保护自己。 苏菏为了自己……受了多少伤了? 被青铜人刺伤……为了让自己逃掉,两次都决定留下来当诱饵……在实验室门口见到他,他那一身的伤差点让孔洛失去理智…… 还有……面对着少年哥索的时候…… 他居然要为了自己放弃生命…… “拿着!”苏菏突然呵了一声,把孔洛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身上的光芒已经消失了,手心里抓着一个什么东西,递到了拉巴布赤面前。 拉巴布赤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是一条发着光的小虫。 就在那只小虫接触到拉巴布赤掌心的一瞬间,一个猛扎,钻进了她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第110章 阴影消散了 拉巴布赤的眼瞳中迸发出了肉眼可见的精光。 她仰着头,张着嘴,眼中的冒出来的光柱直冲天花板而去,但是消失得极快,还没等孔洛反应过来,那光芒就散了。 “发……发生了什么……”孔洛声音有些颤抖,低声问道。 苏菏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都是拉巴布赤自己的选择…… 面前的藏族女人垂下了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看着两人。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桑吉了……他就在我身体里……” 拉巴布赤眼中又渗出了泪水,她双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孔洛发现,拉巴布赤的眼睛有些不一样。 她的右眼还是孔洛之前见过的,有些迷离温柔的女人的眼睛,可是左眼……左眼却变成了带着少年的清澈……又有些迷茫不知所措的眼睛。 那就是……桑吉吗? 他在透过拉巴布赤的眼睛,看着世界吗? 苏菏此刻松了口气:“好了,我们走吧,有什么需要感叹的,先离开了再说。” 好在研究所不是很大,三人很快走回到了黑石滩,苏菏肩膀架在孔洛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那凹凸不平的石头群里,拉巴布赤跟他们保持着一点距离,孔洛一直听见她在自言自语。 “她……是在和桑吉说话吗?”孔洛问苏菏。 “也许吧。”苏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自己开心就好。” “拉巴布赤告诉了我你做了什么……”孔洛淡淡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是,谢谢你了。” 苏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么客气干什么?不是你说的吗,‘别和你男朋友搞得这么生分嘛’?” 孔洛微微偏头,想躲过他的手,可惜没成功,于是只能轻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苏菏心里一紧,孔洛的情绪果然不太正常,他想到了在门口听到的孔洛的话,咬了咬后牙槽,孔洛此时正在自责,自责因为她自己,苏菏才会一次又一次面临生命危险…… 可是,苏菏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危险笼罩,别说少年哥索那一瞬间差点杀了她了,苏菏甚至没办法看到她受一点伤害…… 苏菏只觉得是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才会让孔洛面对了这一切。 等离开了这里,还是和她聊聊吧,似乎也应该告诉她过去发生的事情了……曾经的他们,曾经的孔洛…… 苏菏只觉得自己内心揪了起来,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要告诉孔洛,十年前的雨夜里发生的事情吗…… 走在黑石滩上,他们离常羊实验所的入口越来越远了,然后三人都听见了一声巨响,地面随之震颤…… 苏菏和孔洛同时回头看去,背后的地面缓缓的塌陷了,无数的石头顺着塌陷的方向滚滚滑落下去,像是地底下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大口吞噬着这些石头。 常羊实验所最终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大坑,所有的一切,那带走了无数人生命的手术室、那用来融化尸体的血池、那些进行过诡异实验的地方……全都湮灭在了坑中。 还没等孔洛说话,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 她抬头看去,原本还明月高悬的漆黑天空中,突然就破开了一道明亮的口子,刺眼的阳光从那道像是被人撕裂了的口子里透了出来,照亮了孔洛面前的黑石滩。 越来越亮,黑暗像是被一张被撕碎的黑纸,逐渐被光明替代,每一缕高原的阳光,都迫不及待地挤开了黑夜,重新投向这片大地。 贯匈镇的阴影,在明亮的光线下,彻底消散。 “哥索的结界……解开了……”苏菏小声说道,“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了吗?” 回到木桥的地方,少年哥索的身体已经消失,苏菏觉得他应该是和中年哥索一起消散了,但是那个中年妇女……就是那个苦苦寻找着自己儿子的中年女人,还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藏刀插在她的胸口,只剩下刀柄还在外面。 她脸上写着仇恨和痛苦,孔洛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一眼。 走过了镇子上的那个玛尼石堆,高速路上遇到的老夫妻的尸体也还在那,衮丹也还在那里,被孔洛割掉头颅的那个镇民的身体此刻消失了一半,在阳光照射下,他的头颅上在燃烧着小小的火焰,一点一点的吞噬掉剩下的一半。 孔洛有些颤抖,那种割破皮质水袋的感觉又回到了心头,她很恐慌,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告诉她,她杀掉的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但是,恐惧和罪恶感还是一如既往的盘绕在心头。 苏菏感受到她的颤抖,结合之前她那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淋满了、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样子,苏菏猜到了就是孔洛解决掉了这个镇民。 他心头泛起了一丝苦涩。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愿意让孔洛经历这些事情的。 可是事已至此,苏菏只能轻声安慰她:“没事了,不要想……” 什么没事?不要想什么?孔洛怔怔地看着苏菏,不可能没事的,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面对些什么,她大致能够猜到,自己的奶奶和这些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必须去直面未来要发生的一切…… 但是,如果苏菏一直和自己在一起,那他又会一次又一次的…… 为了保护自己,他甚至可能会死在自己面前…… 不能继续这样了…… 孔洛想要挣脱苏菏的手臂,但是苏菏像是感受到了她内心所想的一切,收紧了胳膊,让孔洛无法离开。 “苏菏……” “回拉巴布赤的铺子里,看能不能洗个澡。”苏菏声音不带一丝波动,他目光看着前方,“我在那个实验室发现了一台电脑,里面有一些内容需要给你说一下。” “……” “硬盘我拿出来了,回头给你看看。”苏菏拍了拍外套的衣兜,对着孔洛,挤出来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好。” 接下来一路,两人都无话,回到了拉巴布赤的铺子里,拉巴布赤看了看还有热水,于是两人轮流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将身上那些血迹都洗干净,他们身上有伤,只能避开伤处,用湿毛巾擦了全身。 孔洛换衣服的时候,呆呆的看着自己腰侧的伤疤。 好快啊,它怎么都只剩一条红色的细线了呢?拉巴布赤说了那根奇怪的木头被苏菏牵引着,消失在了自己身体里,自己是因为那块木头的原因恢复的吗? 她说过,那时候,我好像都要死了…… 苏菏却疯了一样的不让自己就这么死去,他那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将自己推进河里的时候,苏菏说的“这么多年”,所以说,他是真的认识我很多年了吧?这该死的记忆,为什么会丢的这么干净…… 如果在我消失的十七年中,苏菏便认识我了,那他为何不告诉我呢…… 还有少年哥索想要把自己的魂魄从身体里抽出去的时候,孔洛似乎也看见了一个画面…… 在雨中的深夜,年轻一些的苏菏站在自己面前,他好像跪下了…… 他在求我,他在求我什么…… 孔洛在脑海里拼命回忆着那个画面,可惜太模糊了,一点都不真切,甚至不如她的梦来得真实。 她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原本盘在头顶那湿漉漉的头发也散了下来,然后,与此同时袭上心头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第111章 我们分手吧 “洛儿?” 孔洛给自己那狠狠的一巴掌声音太响了,本来在隔壁房间的苏菏听见了动静,推门开来,一眼看见了她通红的脸颊。 “你干什么了?”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冲到孔洛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皱着眉看着她:“你这是……打自己干嘛?” “苏菏……”孔洛抓住他的胳膊,拉下了苏菏的手,“我没事。” 她没有抬头看他。 孔洛这有些刻意表现出来的生疏让苏菏再一次心头一紧,他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头。 “洛儿,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 苏菏的声音里抹上了一丝哀求的意味,孔洛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没事。” “我听见你和拉巴布赤说的话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怪你,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不怪你,真的不会……只是求求你不要有这样的眼神…… 苏菏没来由的心慌,上一次孔洛这么冷淡的对他,还是十年前那个他无法忘掉的雨夜…… “……我真的……” 没等孔洛说完话,苏菏向前迈了一步,从身后将孔洛紧紧地拥进怀里,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在轻轻的发颤。 “洛儿……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担心的,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菏急切且颤抖地祈求着,他的脸埋在了孔洛脖颈处,心中的恐慌和刚刚他以为孔洛会死的时候没有差别。 他觉得怀里的人……似乎是在远离自己。 “苏菏。”孔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回头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我们先下楼去吧,不要让拉巴布赤等久了。” 她半抬起手,本想抚摸一下苏菏的脸,但是手举到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走吧。”孔洛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苏菏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楼下似乎有人交谈的声音,孔洛有些疑惑,这个镇子上还有其他人吗?她加快了脚步,走下楼梯,看着那站在小卖部中间和拉巴布赤说话的人,愣住了。 “杜衡?你怎么在这里?” “孔洛?”杜衡听见有声音在喊自己,回头看见刚下楼来的孔洛,呆了两秒钟,飞快地冲到她面前,抓住了孔洛的肩膀。 “你还好吗?” 孔洛疑惑地抬头看他,透过他那眼镜片,能看见杜衡现在眼中全是血丝,眼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 “还好,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吗?”杜衡抓住了孔洛肩膀的手用力了一分,“你整整失联了一周!” “……不会吧,我不是前天才出发的吗……?”孔洛皱着眉头,没听明白。 “前天?”杜衡脸上挂上了愤怒,“我给你打了整整一周电话!你车上的定位信号也在一周前就消失了!” “……你在跟踪我?” 杜衡深吸了一口气:“我在车上装了定位,我不放心你跟着那个人一起走,车上信号消失第二天我就过来了。” “过来干什么?” “用得着问吗?我过来找你啊!”杜衡晃着孔洛的肩,“老板说你受伤了,伤哪了?要不要紧?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不用。”孔洛摇摇头,打断了杜衡的话,“我真的没事。” “不可能!”杜衡瞪着她,“老板说你差点死了!” “……”孔洛有些不满的看了拉巴布赤一眼,拉巴布赤也知道是自己说多了,默默的退到了柜台后。 “杜衡,你放开我。” “那个姓苏的呢,他在哪?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吗?!” “杜衡,你放开……” “放开她。” 苏菏终于从楼上走下来了,他一个人在楼上思考了半晌,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听见了楼下孔洛的声音有些恼怒,赶紧冲出房门,一下到一楼,便看见了杜衡紧紧拽住孔洛的肩膀。 苏菏有些生气了,但是杜衡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甚至把他当作了透明人,拉起了孔洛的手腕,就把她拖着往外走。 “孔洛,我带你去医院。” “喂,我说了,让你放开她。”苏菏急走两步,一把抓住了杜衡的肩膀。 被苏菏这么一抓,杜衡暴跳,他松开了孔洛,猛地回头,一拳狠狠的打在了苏菏的脸上。 苏菏一时间没有准备,加上腿上有伤,被杜衡的拳头打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扶住了小卖部的柜台,才将将站稳。 拉巴布赤惊呼出声,赶紧退到了后面的房间。 苏菏胳膊撑住柜台,抬起手,擦掉嘴边的血迹,杜衡的这一拳打得太狠了,苏菏只觉得自己下巴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疯了吗…… 但是杜衡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直的走到苏菏面前,拽着苏菏的衣领把他拉了起来,又一拳打了下去。 两拳、三拳…… 苏菏一瞬间怒从心起,他稳住身子,一把抓住了杜衡的手臂,正想还击的时候,孔洛突然说话了。 “住手。”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冷静,声音中似乎带着魄力,让苏菏和杜衡都同时停了下来,两人抬头,看着她。 “孔洛,你为什么还要向着他,他差点害死你了,你知道吗?!”杜衡语气里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和孔洛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比不过一个从天而降来的苏菏? “闭嘴。” 孔洛没有搭理他,只是走到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的盯着杜衡。 被孔洛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杜衡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松开了苏菏的衣领,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他刚刚下手有些重,右手的骨节还在疼。 “你到门口去。”孔洛没有废话,直接让杜衡离开,“我有话和苏菏说。” “孔洛,你……” “走开。”孔洛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 杜衡愤愤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眼神怨恨地看了一眼苏菏,却是没再说什么,听从指示的走到了小卖部门外。 “洛儿……” 见杜衡走出去了,苏菏的伤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背靠着柜台,缓缓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孔洛此时就站在他正前方,但是苏菏不敢抬头看孔洛的表情,他有些害怕…… “苏菏,我们原来就认识吧。”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孔洛平静、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句。 苏菏心脏狂跳,她想起来了吗? “洛儿,你……” “……那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分开了吗?” 孔洛的这句话,让苏菏的心坠入冰窟,他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四肢开始失去知觉。 十年前的无助和茫然,此时再一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我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吧。”孔洛又加了一句。 苏菏埋着头,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不记得吗?孔洛会不会为了让他回忆起来,再说一遍那些让他痛到骨髓里的语句? “……苏菏,你回去吧。” 孔洛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语气柔和了一点:“回新西兰吧,苏爷爷的事情你本就还没处理好,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和我一起回国的。” “这些天,麻烦你了。”孔洛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苏菏的肩膀。 就在她的手放上苏菏肩膀的时候,苏菏突然弹了起身,他不顾一切的把孔洛抱进怀里:“洛儿,求求你了,求求你……” “苏菏。”孔洛轻声的喊着他,声音却十分平静,没有往日里那种撒娇般的娇嗔,“你走吧。” “苏菏,我们分手吧。” 第112章 她走了 孔洛犹豫了片刻,伸手在苏菏背心拍了拍,但是她还是咬咬牙,掰开苏菏的手,从他怀里离开了。 她扔下了苏菏一个人坐在那里,犹豫要不要上楼拿行李,想了想,觉得没太大必要,于是孔洛转头走向了门口。 “洛儿……”苏菏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孔洛脚步停了一下,却又继续迈开了。 “杜衡,我们走吧。”孔洛喊着站在门口的杜衡,杜衡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坐在那一动不动的苏菏,又看了看孔洛,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杜衡松了口气,赶紧抢在前面,带着孔洛坐上他的车。 ……为什么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明明老天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为什么还是会被自己搞砸? 苏菏猛的抓住自己的头发,胸腔中的痛苦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了,他的嘶吼从胸腔里喊了出来。 “啊——————!” 他一拳锤在了玻璃柜台上,玻璃哗的一声全碎了,手指关节上传来的疼痛让苏菏冷静了一点,然后他听见了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不,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 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她说过…… 我甚至没有和她说过……我爱她…… 苏菏撑着地面爬起来,丝毫不顾玻璃渣扎进了自己的手掌,他一时间忘了腿上的伤,满脑子只是想着不能让孔洛就这样离开。 他刚刚冲到门口,就看见一辆车从自己面前开了过去。 杜衡开的车,孔洛坐在后座上。 她在哭? 车子从苏菏面前飞快的开了过去,但是,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孔洛哭了,她整个人都快埋到膝盖里去了,哭得全身颤抖。 隔着车窗,苏菏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是那哭声还是在他大脑中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让他一时间心痛如刀绞。 —————— 孔洛确实是哭了。 她关上车门的瞬间,就控制不住的大声哭嚎了起来,杜衡有些不知所措,想安慰她一句,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孔洛哭到感觉自己的心、肝、肺都在剧痛,可是她还是停不下来,苏菏的哭腔,颤抖,无时不刻不在心头盘绕。 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过去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只是她唯一能够看到的那似乎在雨夜的争吵,让她笃定,她曾经认识苏菏,他们最后的分别可能也不是很好…… 于是,孔洛说了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苏菏的沉默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难怪……难怪他会对自己这么好,难怪他总是会避开“我们是否认识”这个话题,难怪他…… 孔洛不知道自己曾经对他说了什么,但是肯定是她推开了苏菏,这一次……她又把他推开了。 孔洛只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不管原来发生了什么,现在,她是真正爱着他的,发自内心的爱着他。 但是,这份爱有的时候会变成枷锁,如果继续待在苏菏身边,他又会受伤,又会为了自己去当挡箭牌,又会将自己放在他生命的前面…… 剩下的事情,是孔洛自己的事,她不能看着苏菏再受到伤害了。 所以,干脆推开他吧,就算伤心难过,也比死亡带来的天人两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孔洛哭了很久,直到哭到失去了力气,她躺在车后座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却又梦到了苏菏亲吻她的画面,于是她又坐了起来,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孔洛?”杜衡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我们找个最近的城镇,还是去医院看看?” “嗯。”孔洛不想说话,只是从鼻腔里答了一声。 她的手有点冷,于是塞进了衣服口袋,却被口袋里的东西提醒回了神。 刚刚苏菏把她拉进怀里的时候,他全身心都在孔洛身上,所以孔洛偷偷的顺手拿走了他包里的那个电脑硬盘。 想到那个画面,孔洛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了,她赶紧抽了抽鼻子,抹了一把眼睛,瓮声对杜衡说道:“等会你给我找个地方,我要看看这个硬盘里有什么内容。” “好。”杜衡点了点头。 —————— 苏菏追不上那辆车,留在原地的揽胜也因为还没有换轮胎,没办法开走,苏菏只能回到了小卖部,另做打算。 拉巴布赤从里面房间出来了,她吃惊地看着那碎掉的玻璃和满地的玻璃碴子,苏菏从她身边走过,说了句。 “抱歉,我会赔钱的。” 拉巴布赤摇了摇头,她看着苏菏,此时他的身子有些摇晃,拉巴布赤本想让他坐下来的,但是苏菏掉头朝着二楼走去。 他状态有些不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苏菏回到了二楼的房间,关上了门,他背靠着房门缓缓坐到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苏菏还是细细回忆了一下孔洛刚刚的话,此时脑子清醒过来,他才意识到孔洛并没有恢复记忆,她只是大致猜到了什么,在诈自己的话而已。 结合她之前的情绪异常,苏菏大概知道,因为自己这一晚上的过激行为,让孔洛产生了深深的自责。 她一定是觉得,如果自己和她继续在一起,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真是傻姑娘……苏菏抱着头,眼泪滴落在了地上,明知道孔洛的心思,他还是忍不住想哭的冲动,她真是个傻姑娘。 苏菏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发狠,这一次,一定不会像十年前那样,窝囊的逃走,属于他的,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得到。 孔洛是他的全部,是他爱到骨子里去的人,他不会让她从自己指尖溜走的。 苏菏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心里咯噔一下。 硬盘不见了?他从地上爬起身来,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丢在什么地方,此时才恍然大悟。 孔洛把硬盘拿走了。 既然如此,那么她肯定是会继续去寻找事情真相的,自己无需担心,跟着她的节奏来,迟早都会把孔洛找回到自己身边的。 苏菏站在窗前,看着空荡荡的贯匈镇,脑子里疯狂转动着,他在脑子里猜想孔洛接下来的路线。 按照自己对孔洛的了解,如果没有猜错,孔洛应该会去广东的那个疗养院,她会去找自己的爷爷,也是叠新那篇实验报告中的一号实验体。 事不宜迟,得赶紧出发了,苏菏想着,但是为了避免出现在贯匈镇这种突如其来毫无准备的情况,苏菏决定寻求一下帮助。 头一晚上,他的枪不知道被那些镇民扔到什么地方去了,苏菏蹲在箱子边,打开来,还好,还有一把,头一晚上情况太紧急了,他只来得及拿到一把,如果当时能把另一把枪交给孔洛,可能她也不会这么自责了…… 多想无益,光是枪远远不够,广东那个地方苏菏没有去过,他需要找一个靠谱的本地人来当向导,还需要这个人来帮他置办一下各种必备身份和物品。 苏菏掏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他叹了口气,苏凌峙之前基本上将自己的生意和关系网统统交给了苏菏,此时他只想给助理打电话要手机号,可是这破地方,连通话的信号都没有。 走下楼,苏菏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很多,他给揽胜换上了备用胎,然后找到拉巴布赤,跟她说了自己准备离开了。 “你要走吗?”苏菏问她,“这个镇子已经没有人了,你要回家吗?” 拉巴布赤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样,还能回去吗?” 第113章 去疗养中心(孔洛) 这个可怜的藏族女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贯匈镇,她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地方能接纳她了,她弟弟的身体已经死去,他们那个曾经的家,她无颜再回去面对。 见到拉巴布赤的态度,苏菏也没有过多的去劝说她,毕竟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是给她留了很多钱,还有自己的手机号,告诉拉巴布赤,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给他打电话。 这一次,拉巴布赤没有推脱掉苏菏的钱,她知道要想继续一个人活下去,这是钱必须的,她也没有说道别的话,只是站在小卖部门口,目送着苏菏开车离开。 在离开街道尽头的最后一个拐弯处,苏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拉巴布赤,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苏菏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来。 既然决定了,就去吧。 现在的自己是一个无需考虑后路的人,苏凌峙死了,苏菏唯一的念想,就只剩下了孔洛。 找到她,找回她,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是苏菏现在唯一的目的。 —————— 外面天已经黑了,孔洛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手里的平板发呆。 刚刚路过了一个小城镇,孔洛被杜衡强行送到了一个民办医院检查伤口,杜衡给医生说的十分严重,本来特别紧张的医生,在看了孔洛肚子上的伤后,愣了半天,才说:“你这都好的差不多了啊。” 也不怪医生,孔洛看着那一条粉色的细线,很烦杜衡老是拿自己的伤说事,不管之前自己受了多么重的伤,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就算是吧,那现在都好成这样了,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吧。 可是杜衡还是要求医院给她做了检查,把一脸不悦的孔洛强行送进了检查室,自己则去找了一个当地卖电脑的店铺,让人家把硬盘里的内容全部拷到了平板上。 “杜衡,你看了吗?”孔洛看完了那几个文件夹,半天回不过神来,最后只是问了一句。 “……看了。”杜衡说。 “你……有什么想法吗?”孔洛只觉得自己对世界和家人的认知被完全颠覆了,一时间只能寻求旁人的想法。 “叠总,有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杜衡思忖半晌,回答道。 孔洛轻轻点了点头,她想到了苏菏和她说过,他已经看完了硬盘里的东西了,那……苏菏会怎么想? 他会说什么呢? “你奶奶不是好人”?他不会说这么伤自己心的话,对于孔洛,苏菏都是用哄为主,怎么可能这么直白。 “就当没看见”?他知道自己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倔脾气,而且苏菏老是由着自己胡来,在寻找真相的路上,他不会阻止孔洛。 孔洛想起了在家里地下室的时候,苏菏说过的话:“去找叠新,找她问清楚。” 是的,眼前所见不一定是真实的,唯一能够证实一件事情的办法,就是找到当事人,探寻真相。 奶奶不一定会和自己说这些文件背后的事实,别提其中一个文件夹里的东西还是加了密的,没有办法看到完整内容,孔洛的潜意识也不允许她去直接找叠新对峙,更何况…… “你现在有奶奶的消息吗?” 杜衡摇摇头:“没有。” 孔洛回到了沉默中,既然不能直接去找叠新,那只能找另外一个人了。 爷爷孔庆林。 “杜衡,你知道我们家开在广东那个疗养院叫什么名字吗?”孔洛问道。 “疗养院?” “爷爷在的那个。” 杜衡恍然,随即点了点头,他知道那个疗养院,叠新很多年前安排修建的,在广西和广东交界处的临海县城里,叠新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自然保护区旁边,买了一块地,修了那个叫做“杻阳高级疗养中心”的地方。 这些年来,集团给那个疗养中心花费了不少钱,一会要购买全新的医疗器械,一会要翻新装修,一会又要扩张区域,新建病房……但是,其实真正来疗养中心的病人并不多,固定的那几个叠新都没有收钱,杜衡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要花这么多钱去更新那里的医疗设备和措施。 作为一个商人来说,这里是早就应该被抛弃的投资项目。 只是有一次,叠新心情很好的时候,她告诉过杜衡,她开这所疗养中心是为了她的梦想,叠新说这句话的时候,杜衡看见了她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欢喜……和杜衡看不懂的狂热。 “那个疗养院叫什么来着……”孔洛想了半天,丝毫没有印象。 “杻阳高级疗养中心。”杜衡答道。 “你知道地址吗?”孔洛继续问。 “知道。”杜衡点了点头。 “那就直接开车过去。”孔洛看着平板,头也不抬地说。 听到这句话,杜衡差点条件反射踩死刹车,他不可置信地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孔洛:“孔洛,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就是回成都休息……” “去疗养院。”孔洛不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的答道。 “我不允许……”杜衡垂死挣扎。 “你不允许什么?”孔洛抬头,皱着眉头,从后视镜里和杜衡对视,“你没资格和我说这句话吧?” 杜衡语塞,推了推眼镜,脸上爬上了不悦。 “行,你不去是吧,停车,地址给我,我自己去。”孔洛作势就要打开车门,杜衡吓了一跳,担心她脾气上来了开门跳车,赶紧将车停在路边,撑着车座,转头看着孔洛。 “你到底在想什么?孔洛?”杜衡很是不解,“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孔洛挥了挥手中的平板:“你不是看过了吗?这些事情……你不想知道?” “那先回到成都,然后等叠总回来,你直接问她不行吗?” “不行。”孔洛冷冷的看着他,用最简单的两个音节表达了态度。 杜衡被她气得够呛,他闭上眼睛,压了压心中的火气:“那你去了能干什么?问你爷爷?他已经瘫痪中风了!没办法和你说话的!你要怎么从他嘴里拿到你想要的答案?” 孔洛不答话,手放在了手门把手上。 “你觉得你去了能干什么?”杜衡气急,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你觉得你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答案吗?你真是被那个姓苏的带坏了!” “你说够了吗?”孔洛语气更冷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喜欢你吗?因为在你眼中,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他妈的就是个没有用、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 “孔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 “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你的身份是集团的秘书,这说明你就必须要按照老板说去的做。”孔洛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生气过,“我奶奶……不在的时候,现在的事情,那就是我说了算。” “我说我现在就要出发去那个什么破疗养中心,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去定了,要不然就你亲自开车把我送过去,但是如果杜秘书觉得亲自去是浪费时间的话,就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去。” “你要是不愿意发也行,我自己上网也搜得到……” 杜衡转回头去,捏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道路发了会呆,孔洛等得有些不耐烦:“想好了吗,没想好我先走了。” “……我和你一起去。”杜衡语气缓和下来,又发动了汽车,目视前方。 车子又上路了,孔洛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也收了回来,她确实是做好决定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去那个地方,杜衡的话……就随便他吧。 有人给自己当司机,不用白不用。 第114章 颜月牙(苏菏) 苏菏开车到了最近的一个旅游小镇,他把车停在路边,靠在车门上,打了几个电话。 先是打给了苏凌峙的助理,他之前换了手机,很多电话号码都没了,只能让助理把之前的清单发了过来。 苏菏仔细的看了一遍,锁定了其中一个人,拨了电话过去。 “喂。” “是颜……月牙……吗?”苏菏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名字,他以为是个女人,结果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回答了他。 “是我啊,你谁啊?”对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我是苏菏,苏凌峙的……” “喔唷,苏大少爷啊!哎呀,真是难得啊,苏大少爷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过来了?”对面的人声调上扬,显然是很兴奋。 “……我需要你帮忙办点事。” “苏大少爷只管吩咐,小的随时待命!”对面传来了嘿嘿的笑声,“等等,九万是吧!我碰一个!” 苏菏头上冒出了黑线,看来这个叫颜月牙的男人,是个性格跳脱的家伙。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看看啊,我现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兴宁区朝阳街道南梧路113号麻将馆五楼右拐第二个房间,咋的,苏大少爷回国啦?要来拜访一下小的?那小的多不好意思啊!” “……”苏菏愣了一下,还真是恰好,他离自己的目的地不远,那就直接过去吧。 “我现在从四川出发,开车过来。”苏菏想了想说,“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我过来取。” “二条!……”颜月牙又打出一张牌,“苏少爷你说!小的一定给您准备周全!” “我等会短信发给你。”苏菏想了想,还是不要和在麻将桌上的人说细节了,文字靠谱一些,“我现在出发,大约明天晚上到。” “喔唷,苏大少爷开飞车哦……你他丫的怎么就胡了?!没看到老子在打电话啊!金主爸爸的电话!”颜月牙在对着麻将桌上的人怒吼着,“哎哎哎,苏大少爷,不好意思啊,我这边有点忙,吵到你了啊!” “……没事。”苏菏扶额。 苏凌峙在清单里明确地写了,颜月牙这个人,从父辈开始,就在给家里做事,国内没有他买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找不到的人,是个非常可靠,且值得信任的家伙,不然苏菏也不会给他打电话。 可是,这个颜月牙……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可靠…… 算了,姑且先相信他一把,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没什么资格来挑三拣四,苏菏本想嘱咐几句,但是颜月牙先开口了。 “苏大少爷,您可放一万个心啦!咱家帮你们苏家这么多年,苏老爷子可是最信任我和我老爹的!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好吧!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要不是老爹现在身体不行了,他都会亲自来帮忙的!” 苏菏叹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好了,苏大少爷把要买的东西发给我,我明天在南梧路113号等你好吧!绝对让你满意!” 结果他明天还是要继续打麻将……苏菏心想。 “钱的话……”苏菏说。 “不急不急!所有费用,回头等苏大少爷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再结算!我们颜家做生意,不满意不要钱的!”颜月牙嘿嘿笑着,“我晓得你们苏家人给钱给的大方,所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啦!” 倒是很直爽的性格,苏菏“嗯”了一声,准备挂掉电话:“那我就不多说了,等会看短信吧。” “好嘞!苏大少爷您先忙!小的给您安排妥当!”颜月牙的麻将又开了新的一轮,听筒里传来哗啦啦洗牌的声音,“那小的……先挂啦?” “好,明天见。” 苏菏挂掉电话,看着通话记录愣了半天,耸了耸肩,然后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发给了颜月牙,只过了几秒,颜月牙就回了一个: “收到,遵命!” 还带了一个敬礼的表情在后面,看得苏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 算了,他收到了就行,苏菏想了一会,看了下时间,新西兰现在还不算太晚,于是他打了个跨洋电话给迪恩。 电话响了半天迪恩才接了起来。 “喂。” “是我。” “苏啊,干嘛?陷在温柔乡这么久,终于想起我了?”迪恩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有些不满。 “……我想问问案子现在的情况如何。”苏菏无语道。 “你小子,还好意思给我提这个?”迪恩显然是暴跳了起来,“我为了你的事情,多做了多少文件,写了多少报告?你知道吗!我都没时间去约会了!” “……你又没有女朋友,约什么会……”苏菏嫌他吵,把手机拿着离耳朵远了点。 “你……!”迪恩气急,“就许你三天就找个女朋友,我就不能有点艳遇?” 苏菏不愿和迪恩提起孔洛的事情,决定岔开话题:“我最近都没办法回新西兰了。” “……”迪恩被苏菏气到沉默了。 “爷爷那边的事情,要麻烦你……”苏菏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 “说吧,我已经看开了……”迪恩嘟嘟嚷嚷。 “爷爷之前和我说过,他死了之后要葬回故乡,不会留在异国他乡……”苏菏沉声说,“但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能麻烦你帮忙安排一下……火化……” 苏菏心中泛起了一丝绞痛,他不能亲自送爷爷最后一程了…… 但是,苏凌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小菏啊,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用太在意那些礼数,我要是哪天死在外面了,你不在的话,随便安排个人把我烧了就行了,只是记得带点我的东西,回家随便给我搞个坟包……” “我没那么多讲究,只是能回归故土的话,就是最好的……” 爷爷,对不起……苏菏闭着眼,胸口有些闷。 “火化啊……行吧,劳拉,最近可以安排火化不?”迪恩对着身旁的人问道。 “可以啊,谁啊?”法医劳拉·帕默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苏凌峙,我朋友的爷爷,上次那个案子……”迪恩低声和她解释道。 “行,我会帮你朋友安排好的,放心吧,亲爱的。” 亲爱的?苏菏挑起了眉,他们俩……这是谈上了吗? “咳咳,好了,苏,你也听见了,我们亲爱的法医劳拉……哎哟……已经答应了。”像是劳拉在迪恩身上掐了一把,迪恩吃痛的哎哟了一声。 没啥心情调侃迪恩,苏菏自己现在的感情状况已经是一团糟了,还不知道孔洛现在在哪了……苏菏很担心她。 “那就行,谢谢你了。”苏菏真诚地道谢,“回头的话……要不要带劳拉一起来中国旅游?我负责你们的所有费用。” “顺便帮你送你爷爷的骨灰吧……”迪恩叹了口气,“也行,我就好人当到底,这几天安排火化了之后,我看看最近如果没有要紧事,就请假过来吧,说好了费用你包!” “嗯,你确定了时间,我让公司给你们安排航班。”苏菏点头。 劳拉显然是听见了苏菏的话,已经在电话那头兴奋起来了:“真的吗!真的可以去中国吗!我一直想去的!谢谢你啊!” “不客气。”苏菏答道,“其他暂时没什么事了,我先挂了,不打扰你们。” “好好好!”迪恩笑嘻嘻的,“洛儿小姐最近如何啊,都没听见她的声音?” “她现在……在忙其他的事情。”苏菏不想再提孔洛,赶紧说,“挂了啊,回头见。” 不等迪恩回答,苏菏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第115章 通讯录(孔洛) 孔洛在车上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睡,一会儿又醒来。 杜衡开来的是一辆奔驰轿车,论舒适度的话,比苏菏开着的揽胜好一些,可是孔洛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她不停地在后座上折腾来折腾去,总觉得不是腰疼就是腿僵,反正找不到舒服的位置。 杜衡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孔洛很烦他这一点,有啥就说啊,支支吾吾算什么男人。 两人从贯匈镇出来之后,杜衡一路开车向东边去,路上经过城市的时候,孔洛让他停了车,买了手机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她的行李没拿走,也不愿意回家,还是直接买来的最方便。 反正也不用担心钱。 孔洛看着手里的新手机,叹了口气。 苏菏给她买的手机,掉进了贯匈镇旁那漆黑的河水里,再也找不回来了,孔洛想到,苏菏当时是将自己的手机号录在了那个手机里,现在怎么都记不住了。 她打开通讯录,空荡荡的。 孔洛觉得眼睛又有些湿了,她点了界面右上角的那个加号,在新建联系人里,输入了苏菏的名字。 但是下面呢?添加手机号码的时候,她手停了片刻,确实不记得了,孔洛有些懊恼,过于依赖电子设备,导致现代人都不会去记别人的号码,孔洛也不例外。 下次一定要背下来他的电话。 但是,好像没有下次了…… 一滴眼泪滴在了手机屏幕上,孔洛瘪了瘪嘴,擦掉那滴水珠,却发现,它刚好滴落在了“完成”两个字上。 孔洛新手机的通讯录上,终于有一个人了。 孔洛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个名字,有些不舍,但是页面里的所有按钮都是灰的,孔洛感觉自己把自己后路给斩断了。 她好想他。 思考了半晌,孔洛点了下苏菏名字下唯一可以编辑的备注栏,在上面写上了三个字。 “男朋友” 总得留个念想,孔洛心想,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和苏菏一样的人了,长得帅、性格好、对自己无限制的纵容,还是个恋爱脑…… 更何况自己……真的很爱他。 孔洛觉得眼睛哭的有点疼,她使劲抽了抽鼻子,再哭得瞎了,以后的事情,没有苏菏在自己身边,那自己得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 不能哭了。 杜衡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孔洛,发现她又在抹眼泪,悄悄叹了口气,找了个话题。 “孔洛,你们……你这些天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 他认识的孔洛,虽然不怎么喜欢搭理自己,但是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发过脾气,她在那个小卖部时展现出来的冷漠,让杜衡也有些陌生。 “……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试试看吧。”杜衡手从方向盘上松开,推了推眼镜,“既然要和你一起去疗养中心,我起码要知道前因后果吧。” 也是,孔洛想着,他说的也有道理,虽然孔洛满心想着到了疗养中心附近,就把杜衡打发了,自己去的,但是,现在他已经问了,加上他也看过了那些研究报告。 不说的话,确实有些不公平。 但是,杜衡目前确实是奶奶身边的人,很多事情……不能全部告诉他,讲个大概吧…… “你想好了,这些事情……反正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杜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于是孔洛开始讲了,她从到新西兰的那个晚上开始,讲了自己和苏凌峙的见面,她把对话内容模糊了过去,然后第二天得知苏凌峙被杀,她被当作了嫌疑人,苏菏带着她出逃…… 说到苏菏的名字,孔洛心又揪了一下。 但是杜衡很不满的咂嘴:“他在想什么,外面有凶手的情况下,不去找警方帮忙,反而带着你到处跑来跑去?” 孔洛对杜衡翻了个白眼,她对于杜衡展现出来的敌意十分的不爽,虽然自己当时也不明白,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跟着苏菏就走了,完全没考虑过后果。 只是现在想来,如果两人很多年前就认识,虽然自己不记得了,但是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还记得苏菏,她的大脑让她觉得,面前的男人是值得信任的。 “你还听不听了?”孔洛回击道,“你要是想听,就不要说苏……他,很打扰我的思路。” 杜衡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孔洛继续讲了下去,她讲了苏菏带着她,为了避开警察的搜索,藏到了苏凌峙准备的地下室里,她睡醒了之后,两人偷车去了图书馆。 你就这么放心他,还在他面前睡觉?你不怕他就是凶手吗?杜衡在心里暗骂道,但是没敢说出来。 还偷车,苏菏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人。 孔洛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讲着,她说到在图书馆门口被人放了冷枪的时候,杜衡惊呼出声。 “什么?” 杜衡差点在高速上一脚刹车停下,孔洛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有人对你开枪?” “不是对我,是对苏……他开枪。” 果然,让苏菏远离孔洛,是正确的选择。 然后,孔洛讲了去弗兰克家的事情,听到被弗兰克举枪威胁,杜衡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孔洛好歹也是个富家千金,从小养尊处优的,怎么能让她经历这些事情呢? 杜衡觉得自己有些心疼,当时叠新说让孔洛去新西兰取东西的时候,他就发表了反对意见,可是孔洛兴奋的把他拒绝了,还急着赶着自己买了机票,到了点就溜走了。 要是知道这么危险,绝对不会让她去的。 孔洛跳过了找古琴的细节,也没有告诉杜衡自己到底是去找什么东西的,她只是说这一趟毫无收获,只能看下一个线索。 然后讲了两人去动物园,结果出来的时候,被警察找到了,因为警察已经找到了杀害苏凌峙的凶手…… “他们爷孙俩在国外得罪了人吧,寻仇上门了?”杜衡问道。 孔洛愣了愣,没有说那个凶手长什么样,她觉得以自己对苏菏和苏凌峙的了解,是不可能得罪到会要他们性命的人的。 他们都是冷静自持的人,虽然苏老爷子老是说话说一半,但是他确实是一个慈祥温和的老人。 “最后找到苏凌峙的那个‘物品’了吗?”杜衡问道。 孔洛看向窗外,好一会才回答:“没有。” “没有?”杜衡怀疑道,感觉……不太可能。 “所以才回国来,想问问奶奶,加上因为苏凌峙被杀,我很担心她的安危。”孔洛赶紧说,避免杜衡想到什么。 “在家里看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我们就来川西了。”孔洛说,“但是中途下大雪,迷路了,所以莫名其妙进了那个镇子,镇子里的人不是普通人,他们在我面前杀了好几个人,都是在路上见过的。” “然后他们想……杀了我们,所以我们……躲起来了,在过程中我了点小伤,最后拿到了这个硬盘。” 其实孔洛也不清楚这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觉得有些模糊,所以干脆避重就轻,大概讲了一下经过。 “你说……时间过去一周了,但是,我明明只在那个镇子上过了一天……” “一周。”杜衡说,“从你们出发开始,到昨天我找到你,已经过去整整一周,而且……我在这边没有看见有下雪啊?天气预报也没有讲下雪……” “什么?”孔洛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研究过所谓的平行空间,可能你就是进到所谓的平行空间了吧。”杜衡很淡定的说。 第116章 老友炒粉(苏菏) 苏菏找了个私人医院,简单处理了下腿上的伤口,给了医生不少钱,买来了一管镇痛针。 来不及等伤好了,苏菏坐进车里,把伤腿拖了上来,长舒一口气,医生是不让他在短时间内再剧烈运动,最好静养一段时间,不要用到伤腿了,苏菏打着哈,敷衍了过去。 不可能不用腿的……苏菏心想,盯着手里的镇痛针,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它了。 不过还好,伤的是左腿,不影响开车。 苏菏在副驾上扔了一堆罐装咖啡,在川西这边,能有它们就不错了,本来想买红牛的,但是苏菏仔细看去,发现那是“红午”,他只能满头黑线的把那个金色的罐子放了回去。 摇下车窗,苏菏点了一支烟。 他很少抽烟,除了喝酒的时候偶尔会点上几根,只有在需要提神醒脑的时候,才会抽,尤其是在当下的处境,孔洛不在,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颜月牙发过来一个定位,苏菏导航过去,不眠不休的话要开二十个小时,现在出发,到了大概是第二天晚上十点左右。 那就出发吧,苏菏扔掉烟头,关上车窗,一脚油门,黑色的车身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黑暗之中。 先去广西南宁,找到颜月牙,然后再出发去广东,孔洛爷爷在的那个疗养院。 熬过了一个通宵,苏菏觉得脑子有些糊涂,眼皮止不住打架,实在是撑不住了,他把车停在服务区,稍微眯了一会,好不容易睡着,没有一小时,就被颜月牙的电话吵醒了。 “苏大少爷!早啊!” 苏菏揉了揉眉心:“叫我苏菏。” “诶,苏菏老弟!”颜月牙兴致勃勃地说着,“你应该比我小吧,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查到什么了嘛?”苏菏不和他废话,直接说关键问题。 “那肯定是查到了啊!你说是那个什么……列射集团的董事长是吧,叫叠新啊,档案里面写的,1927年出生的,四川成都人,嫁给了一个叫孔庆林的,四川广汉人,好像有个儿子,但是很早之前就死了,销户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亲戚记录……” “她有个孙女,叫孔洛。” “孔……洛是吧……好像是有,对了在这里。”颜月牙在手里的文件里仔细读了几遍,“嗯,96年出生的,98年入的户……为啥是98年才入户呢……” 苏菏眯着眼,回味着颜月牙说的话。 “嗯……她没出去读过书,都是请的私人家教,但是读过两年大学……最后两年,然后就没什么信息了。” “知道了。”苏菏大致知道孔洛的情况,跳过了这一段,继续问,“孔庆林……查到他在的疗养院叫什么名字了吗?” “那必须查到了啊,苏菏老弟。”颜月牙大声说,“杻阳高级疗养中心,在广东和咱们广西交界的地方,看规模还挺大的,修得特豪华!” “好的,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看看位置。” “苏菏老弟啊,你确定要去?”颜月牙欲言又止。 “怎么?”苏菏皱眉问。 “这……我听到了些风声,但是我还得再确认一下,晚上你几点到啊,到了我当面和你说。” “也行。”苏菏说,看了看导航,“开得快的话,可能九点左右就能到。” “好嘞,没问题!老弟我等你!” “我没带行李,你看着再帮我准备点换洗的,我估摸广西没藏区冷。” “嗨,早就给老弟你准备啦!你昨天不是说很急吗!这些小事你颜老哥我肯定想得到的啦!” “你……知道我穿多大尺寸的衣服……?”苏菏扬眉问道。 “咱们老颜家有个档案,你家苏老爷子每年都会更新情况的,里面都写了!还有你的照片!”颜月牙哈哈笑了,“只要苏菏老弟你今年没胖上个一两百斤的,都没差!” “……” 又是爷爷。 “咋的,苏菏老弟,没想到吧!哈哈哈!”颜月牙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好了,不开玩笑了,老弟你开车注意安全,别违章太多啊,老哥我等你到!” “好……”苏菏答了一句,挂了电话。 违章?他还巴不得违章呢,车是在叠新公司名下的,估计也就是杜衡在管,如果到时候因为违章的事情,杜衡来找苏菏讨个说法,他就能借此机会见到孔洛了。 很好,这就是n b。 下车去洗了一把冷水脸,苏菏打起精神,继续上路。 晚上九点二十的时候,苏菏将将把车停到了颜月牙定位的地方。 他没有下车,掏出手机给颜月牙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苏菏正纳闷的时候,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苏菏老弟!” 苏菏看着眼前这个膀大腰圆的胖子半天反应不过来。 颜月牙的人和他的名字可是半毛钱都沾不上边,“颜月牙”三个字无论如何看,都应该是一个温柔娇小,甚至有点瘦弱的女孩,但是站在苏菏窗边,和他笑嘻嘻挥手的是一个像满月一样的胖子。 他不应该叫“颜月牙”,应该叫“颜满月”,苏菏心想。 颜月牙脸上泛着油光,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皮肤很白,穿着一个卫衣,领口在脖子上勒出了印子,一头乌黑厚重的头发被他随意地扎成了一个小马尾巴,在他不经意转身时微微摇晃。 “哎哟,老弟,开车辛苦了啊!走,老哥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等苏菏反应过来,颜月牙就拉开了车门,扶着门框盯着他:“咋的,老弟不想出来啊?” “……腿受伤了。”苏菏指了指自己的左腿,缓缓地从车上下来,颜月牙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十分自来熟,又有着很重的江湖气息。 “走走走,刚好,吃点好的给你补补,咋还没开始就受伤了呢!老弟你不行啊!” 颜月牙把苏菏拉到了一个路边摊,大大咧咧的坐下,粗着嗓门喊来伙计来点了几个菜,苏菏全程没有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颜月牙的一举一动。 这个胖子确实一副特别熟络的样子,但是苏菏还是有些疑惑,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让爷爷对他如此信任。 “哎,苏菏老弟,你别这么盯着我了,老哥我心慌啊!”颜月牙假装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老哥呢,也知道,咱们第一次见面,老弟你不信任我,这很正常。” “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你老哥我,颜月牙,从小都长得胖,我老娘巴不得我瘦点,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结果呢,没啥效果。”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你也看到了,月球撞到这里,确实能撞得只剩个月牙。” “你老哥我,外号‘平地一声雷’,所以也有人把我喊颜雷,当然老弟你想咋喊就咋喊啊,我无所谓。” “别看我长着这张脸,你老哥我这脑瓜子里……”他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灵光着呢!” “之前帮你家老爷子办了不少事,但是呢,老爷子说了要保密,那我老颜家就要把这些事情带到棺材板子里去,绝对不和人说一个字,包括老弟你。” “我就不多吹嘘自己了,老弟你只要记住,你颜老哥做事,包满意!” 小吃摊上的伙计端上来一个盘子,颜月牙一看,嘿嘿笑出声来:“苏菏老弟,咱们这里特色,老友炒粉!咱们这边,以粉会友,只要你吃过一次我老颜家的老友炒粉,你就是我拼了命也要帮忙的兄弟!” 第117章 疗养中心鬼话(孔洛)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杜衡把车停在了杻阳高级疗养中心门口。 孔洛扒着车窗看着面前这个疗养中心,他们刚刚开过了很长一段山路,虽然不如四川的山脉那么崎岖,但是也确实是没有其他住户,它远离人烟,与世隔绝般地屹立在这片寂静无声的山脉中。 疗养中心修得恢弘壮观,那是一栋四层楼高的建筑,外墙面覆以精致的石材和大面积的玻璃窗户,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泽。 周围风景如画——高耸入云的群山环绕四周,峭壁上缠绕着野生爬山虎,一片片森林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野鸟掠过天际,在空旷至极,却又盛大得几近震撼的自然画卷上留下几许生动笔触。 孔洛深呼吸了一口,觉得空气十分清新,让人心情不由得都好了一分。 眼前唯一觉得奇怪的,他们在这里停了不短的时间了,就算外面阳光明朗,景色宜人,但是孔洛没有看见那栋建筑里有人走出来,那宽阔的草坪上也没见到任何人影。 院子里雕塑精美却无人赏鉴,泳池水面平静得仿佛从未被人搅动过一般,长椅和休息亭空旷而安静,没有欢声笑语填补其中空缺,花园内花朵盛开得艳丽夺目,却似乎在对着太阳叹气。 “好奇怪,没有人吗?”孔洛问杜衡。 杜衡此时正看着手里的平板,平板里有刚刚公司里的同事发过来的,疗养中心内部结构的平面图,杜衡把它递给孔洛,孔洛仔细研究着。 这个名叫“杻阳高级疗养中心”的地方,一共有五层楼,地下一层,地上四层,负一楼是仓库区域,一楼是接待大厅和休息区域,二楼是病房,三楼是医生护士休息和办公的地方,四楼则是爷爷一个人的专属区域,除非专属医生和护士,或者是奶奶叠新亲自来,不然任何人都不能上去。 孔洛上一次见到爷爷,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叠新短暂地将孔庆林接回家过一段时间,孔洛牵着病榻上的老人,陪他慢慢地说话,孔庆林没有办法回应她的话。 但是孔洛确信,爷爷一定是听见了,不然他也不会流下眼泪,眼睛里露出孔洛看不太懂的情绪。 孔洛想了很久爷爷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叠新又送走了孔庆林,孔洛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她觉得爷爷是有些害怕呢…… “我先打个电话。”杜衡想了半天,拨通了一个号码,“喂?” “……我是叠总的秘书杜衡,今日想来拜访一下孔庆林老先生……” “什么?为什么不行?” “叠总说的?她没有告诉我啊?” “好的,我知道了。” 杜衡挂掉电话,看着孔洛不说话。 “……咋的,不让进啊?”孔洛很烦他这样非要人问了才说的样子。 “嗯,最近你爷爷状态不太好,说是叠总安排了,不让任何人见他,要不我报一下你的名字试试?” “别,别说是我。”孔洛赶紧阻止了他,“不要让对方知道是我,他们不让进就算了,我另外想办法。” “那先下山,找地方歇歇脚,然后再说吧。”杜衡发动了汽车,“天色也有些晚了。” “……也好。”孔洛同意了,不用这么急,还是需要先恢复一下体力。 回到城市里,杜衡找了当地最好的酒店,开了两个房间,他也开了一路车,此时困的厉害,孔洛挥挥手,让他赶紧去休息,自己也来到房间里,躺在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真的很想苏菏。 空荡荡的床,有些冷冰冰的,孔洛有些恍惚,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是怎么过过来的呢?身旁从来没有像这样空旷过。 此时没有了苏菏,她觉得自己孤单了起来。 不想了,孔洛掏出手机,决定把所有注意力放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杻阳高级疗养中心”几个字。 先弹出来的是杻阳高级疗养中心的官方网站,网页做的很漂亮,详细介绍了这所成立于1995年的疗养中心,还有其中的医资和设施设备,都是全球最为顶尖的。现在的院长名叫陆泽轩,是顶级的中医专家,受聘在此工作。 下面带了一张陆泽轩的全身照片,这人四十岁左右,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白大褂,给人一种书卷气十足的印象。 他的脸庞瘦削,线条分明,肤色带着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眉毛浓密有力地斜横在宽阔平整的额头之上,眼中微微透露出一种不耐烦的神情。 孔洛觉得他有些眼熟。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个陆院长,孔洛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确实毫无印象,可能是医生都是统一这个长相吧。 孔洛又看了看其他信息,也没啥值得留意的,都是些面向大众、统一模板的信息,其中有一页写到,这个疗养中心面对社会开放,任何有生理或心理疾病,且需要专业医护照顾的病人,都可以来此,费用优惠。 广告都打得这么好了,怎么杜衡还说没什么病人? 孔洛耸了耸肩,退出了官方网站,继续在搜索引擎里面读着相关内容,其中,一个论坛的帖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本地的一个小论坛,孔洛点开了那篇名为“你们知道吗,那个杻阳疗养中心是养鬼地!”的帖子。 “家人们,出大事了!你们知道那个叫做杻阳高级疗养中心的地方不?我才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现在心脏都还在狂跳,妈的,真的差点吓死。” “我听家里的亲戚说那里闹鬼,平时连个人影都没见,晚上好像也不会怎么开灯,搞得阴森森的,所以我们几个朋友准备过去看看。” “我们一共有三个人,三个人商量了下,其中我哥们,我们叫他a吧,他说他要假扮病人住进疗养中心,打探一下内部情况,让我和另外一个朋友,叫他b,在外面接他的消息,他还带了针孔摄像头进去的,我和b就在门口的车上坐着,看着他实时传输回来的监控画面。” “一开始都很正常,有工作人员前来接他,带他去找医生面诊,然后给他介绍医院的详情,还参观了一楼和二楼,我朋友说他是抑郁症,这玩意儿反正也不太好查,然后他就住进去了。” “地下室、三楼和四楼都不让其他病人进入,a呢就想趁着半夜没人的时候偷偷溜去看看,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他,刚开始很顺利,他住在二楼靠里面的一间病房,有点黑,但是也无所谓,反正摄像头有夜视功能。” “a溜到三楼,发现上了密码锁,根本进不去,他怕密码按多了有警报,于是掉头向地下室去,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没什么太大的异常,直到他看见了地下室的铁门没关好,偷偷溜进去之后。” “a看见了很多病房,每一个都是玻璃隔间,他走得很快,镜头晃动的我们看不太清楚,但是隐约能看到隔间里关了一些长得很奇怪的人,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动物。” “我们想和a说话,可是他没开声音,然后他停在了一个玻璃隔间旁边,看着里面的人发呆。” “这下我们都看清楚了,那个人……那个人胸口上有个洞!家人们你们知道吗!那人是活的!但是,在他胸口心脏的地方,是个窟窿!那个人看见a在看他,站起来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超级奇怪的笑容。” “我们三个人都吓坏了!尼玛,太可怕了,a拔脚就往回头跑,我心脏咚咚直跳,但是他可能是跑步的脚步声太大了,有人过来了。” “镜头很晃,我们只看见有人抓住了a,然后就变成了雪花屏,b在车里坐不住了,说要去救他,我拦不住b,他下车就冲进了疗养中心。” “一直等到天亮,我都没见到两人出来,摄像头的画面也没恢复,我吓得不行,只能回家了,我现在回来了三天了,结果发现,原来的共同朋友,没有一人认识a和b!” 第118章 那个地方,闹鬼!(苏菏) 苏菏和颜月牙坐在小摊吃着夜宵,颜月牙跟他唠了很多不相关的事情,最后还是犹豫地问苏菏:“老弟,你咋突然想了解这个什么……疗养中心来着?” “有点事情。”苏菏吃着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的老友炒粉,说道,“要去找一个人。” “那个地方啊……啧,有点东西。”颜月牙一口干掉了大半瓶啤酒,“我查到了点有意思的玩意儿。” “查到了什么?”苏菏皱眉问他。 “那个地方,不太正常。”颜月牙故弄玄虚地说,“那个地方,闹鬼!” “闹鬼?” “是的,当地都在传啊,那个地方不正常,说是开了二十多年了,进去的病人都不愿意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愿的,反正家属去看的时候,都说不走,还有的住进去的老年人,很快就死了。” “有的家属去做了尸检,确实又是正常死亡,疗养中心又没有任何责任,所以放任至今。” “最近,有几个小年轻还说要去探险,结果搞丢了两个人……老弟你猜怎么着?” “怎么?”苏菏问。 “他们不是丢了两个人吗,回来之后,所有人都说没有这两个人!” “什么意思?”苏菏疑惑。 “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共同朋友,按道理来说都应该认识吧,那可不是!”颜月牙说上头了,“一个小年轻在网上发了个帖子,说他回来之后啊,问那些共同朋友,他们都说不认识这两个丢了的!” “这个小年轻还去找过他这俩朋友的父母,你猜结果咋样?” “……没有这些人吧。”苏菏总结。 “答对咯!老弟你脑瓜子聪明啊!”颜月牙哈哈大笑,“就是没他们父母,你说这事整的,报警都被当成是疯子。” “那……这个人你联系上了吗?” “那必须啊!那小伙子说有当时的视频,他没敢发网上,就发了个贴,然后接了好多那种……打电话过来一句话不说的骚扰电话,所以他担心自己也被搞得人间蒸发,就放弃发视频了。” “视频呢?”苏菏问。 “我让他发我,他不肯,他说除非我自己去看,不然绝对不会通过网络传输出去,免得我把他卖了。”颜月牙不满的咋舌,“搞得跟我多稀罕似的。” “那就去找他吧,我要看那些视频。”苏菏说。 “行啊,老弟,这没问题!”颜月牙猜到了苏菏会去,“地址我已经拿到了啊,咱们明天就出发?” “咱们?”苏菏抬眉看着他。 “咋地,不欢迎老哥啊?”颜月牙嘿嘿笑着,拍着苏菏的肩,“老哥我好久没活了,在家里坐的骨头都锈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也得出去看看嘛!” 苏菏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哎呀,老哥也会点拳脚功夫,还有你看老哥这体型,万一遇到点事,还能帮老弟你挡几下,刀子戳进去都戳不到内脏的!”颜月牙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脸“老子就是肉盾”的表情。 苏菏想了想,确实,有个帮手比自己一个人瞎闯好得多,他点了点头,答应了颜月牙。 “好嘞!老弟大气!”颜月牙一拍桌子,旁边的客人被他吓了一跳,“那……这个费用嘛……” “翻倍就好。”苏菏淡淡道。 “哎哟,哎哟,我的亲弟弟哦!”颜月牙都要感动得哭了,“从今天起,你苏菏就是我颜月牙的好弟弟!以后刀山火海,老哥先上!老哥死了都不会让你死!” “……”苏菏忍不住想笑,最后还是憋住了,摆了摆手,“没这么夸张吧。” “诶诶,老弟,可别小瞧了,老哥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啥没遇到过,鬼啊,怪啊,神啊,啧,多着呢!”颜月牙故弄玄虚地往苏菏面前凑了凑,“小老弟,这个世界上,可不只有我们人类的!” “是吗?”苏菏看着他,“说来听听?” 颜月牙对着苏菏眯起了眼,一脸高深莫测:“今天晚上,咱先卖个关子,明天路上,老哥给你讲,全当听电台了,咋样?” 也行,苏菏也觉得有些累,他赶了这么久的路,着实没啥精力听颜月牙的瞎侃:“那就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没问题!”颜月牙拍拍胸口,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老弟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等会就放你车上,明天出发!” —————— 第二天七点不到,苏菏就醒了,他坐在床边愣了一会神。 不知道孔洛现在到哪了,以苏菏对她的了解,她可能会急匆匆且有些莽撞的跑到疗养中心去,虽然看在孔洛身份的面子上,那个疗养中心的人可能不会为难她,但是……事情并不明朗,贸然闯入是很危险的。 希望杜衡能拦着她。 苏菏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杜衡身上,如果杜衡是一个合格的秘书,且他对孔洛足够了解,那他应该会做好了准备,才会让孔洛去到那里。 就算是这样,苏菏还是放心不下。 他的姑娘,不能有任何三长两短,但凡她受到任何伤害,别说是那个什么疗养中心了,叠新和列射集团,他都要全部毁掉。 深吸一口气,苏菏洗漱完,换上了颜月牙给他买的衣服,下了楼,远远地就看见了颜月牙端着两杯咖啡站在他车旁,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老弟,早啊!” “早。”苏菏走上去,颜月牙递给他一杯咖啡,踢了踢脚边的三个大袋子,笑着说。 “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 苏菏大致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都是按照他要求的准备好的,其中那把mk14步枪,苏菏是没报什么希望的,毕竟想搞到这东西比登天都难,但是颜月牙还是出乎意料的轻松拿到。 “咋样,老弟,你月牙老哥还是靠谱吧。”颜月牙看到苏菏惊讶的表情,十分得意。 “真不错。”苏菏感叹道,这一次,他让颜月牙给他准备了不少武器,从贯匈镇的经历来看,苏菏只觉得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当他有足够保护自己和孔洛的武器后,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帮着苏菏把那三袋子东西都扔进了后备箱,颜月牙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上副驾驶:“老弟啊……咳咳,老哥我啥都会,唯一不会的就是开车……也不是不会吧,就是不太敢……” 苏菏挑眉盯着他。 “虽然晓得老弟你腿上有伤,但是也只能劳烦老弟再辛苦一把了……” 苏菏摇了摇头,没和他多说,他本就没打算让颜月牙开车,方向盘还是在自己手上才安心。 按照颜月牙发来的定位,车又开上了高速,颜月牙一路都在哼着歌,苏菏一开始没搭理他,但是他越哼越来劲,后来干脆放声唱了起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嘿!”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悠悠滴唱着最炫滴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嘿嘿!” 颜月牙五音不全,却唱得十分起劲儿,那些经典广场舞曲他一首接一首,歌词半点没错,还十分陶醉的给自己打着节拍,听得苏菏即将暴走。 “颜……月牙……”苏菏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他还是打断了那余音绕梁的歌声,“你不是说你遇到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吗?说来听听?” “哦对对对,老哥我差点忘了,我想想啊,给你讲个啥呢?”颜月牙做出了深思的模样,“行,给你讲一个传说中的幽冥国的故事吧……” “你知道吧,《山海经》里面有个烛龙,又被成为烛九阴……” 第119章 我一定要进去看看(孔洛) 大半夜的,杜衡被孔洛疯狂的敲门声吵醒。 他摸到眼镜,有些烦躁的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过,天快亮了都,这紧赶慢赶开了一天一夜的车,杜衡实在是很不想动弹,可是孔洛在他房门口一直敲着,还在低声喊着他的名字,硬是非要等到杜衡开门才了事。 杜衡无语,只得翻身下床,一边应着门外,一边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看着孔洛从门缝里挤进了自己房间,杜衡打开了灯,皱眉看向她,“都快天亮了,起床再说不行吗?” “不不不,你看这个!”孔洛一脸精神抖擞,丝毫没有熬夜的疲惫,她把手机递到杜衡面前,“这家疗养中心有问题!” 杜衡接过手机,看了看那篇帖子,很是有些无语:“网上的人写的玩意儿,你也信啊?” 孔洛来了气:“这不是故事!你仔细看!” “我看了啊,有什么问题吗?”杜衡皱着眉头,“这跟现在网上流行的恐怖段子套路都是一样的,你不会相信了吧?” 见杜衡不信任自己,孔洛脾气上头了:“你觉得我有那么蠢?我不会去核实一下吗?” 不想站着和杜衡吵架,孔洛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拿过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我给发帖人留言了,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我刚给他打电话,聊了两个多小时……” 杜衡很不解孔洛的执着:“这有啥好聊的?” “……”孔洛被他气笑了,“你怎么没有一点探寻事情真相的好奇心呢?你做事一直都是这么死板的吗?” “我的工作是秘书,而我的老板……也就是你的奶奶,不允许她身边的人有发散性思维。”杜衡在床边坐下,看着孔洛,面无表情。 “……注孤身……”孔洛低声吐槽道。 “什么?” “没啥,说重点。”孔洛清了清嗓子,“我给他打电话过去,让他详细给我说了下事情当天的具体情况,那个人大概二十岁左右吧,他一开始不乐意讲,他说最近很多人都会问他,他觉得很烦。” “但是我软磨硬泡了一会,他还是给我讲了。” 孔洛眼睛在闪闪发光,杜衡看呆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孔洛,只是每次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会心跳加速,尤其是当时看到苏菏和孔洛手牵手的时候,他只想把苏菏按在地上揍一顿。 可能这就是喜欢吧,杜衡想着。 “你干嘛走神啊?”孔洛怒从心头起,她真的很不爽杜衡的态度,他质疑一切,连自己说的话都没什么兴趣。 如果苏菏在就好了……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很认真地听…… 孔洛有一瞬间的后悔,但是她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苏菏身上的伤,咬了咬牙,这个选择是对他好,没事的,我自己也可以的。 把思绪抛到脑后,孔洛继续讲。 “他写在帖子里的事情都是真实的,他还有录像,他也给我说了他报警的记录,没有警察相信他,他把那两个朋友的所有信息都告诉警察了,但是系统里根本查不到这两个人,就像他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那人说他现在很恐慌,每天都会有陌生号码打进来,有时候接起来,对方不会说话,只会大口喘气,他一开始觉得是他朋友,还很兴奋的问过去,但是对方很快挂断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这种事情来了几次之后,他觉得不对劲了,他始终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不管是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牢牢地看着他。” “哦对,他给我听了一段录音,对方的呼吸声很粗,听见了他的呼喊声之后,有明显的嗤笑的动静。” “你不是说有录像吗,你看了吗?”杜衡问道。 “……他不愿意发给我,说是这东西不能在互联网上传播,不然他会被人‘堵上嘴’的,他甚至想删掉那篇帖子,但是为了找他朋友,还是留下来了。” “眼见才为实,你没看到他的录像,说明这些都可能是假的……” 孔洛听见杜衡这么说,拉着长长的尾音叹了口气,显然杜衡这极端唯物主义的思维让孔洛很烦躁,她接着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大半夜的要来找你了,我有个计划……” “……”杜衡皱眉,他觉得孔洛说的一定没啥好事。 “明天一早,你先把我送到疗养中心,我一定要进去看看,如果他们不让我看爷爷,我就说自己最近受伤了,需要住进去调理一段时间……” “不行!”杜衡跳脚,她果然要这么做…… “怎么不行?”孔洛被他打断了,有些恼火。 杜衡指了指手机:“不是说了吗,住进去的都没出来……” “你不是不信吗?”孔洛白了他一眼,“你都不信了,又不让我去?那我能干嘛?” “……”杜衡语塞。 “我和那些小孩不一样,我好歹是叠新的孙女吧,他们就算不让我出去,也不会杀了我吧……”孔洛不满的盯着他。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的,‘我’要进去,而不是你要进去。”孔洛指了指自己,“你需要在外面,做几件事情。” “我进了疗养中心后,你要去找我打电话的这个人,你找他要一下录像,好好研究下里面的东西。”孔洛眯着眼睛,说自己的安排,“然后,你就要等我的消息。” “你的消息?”杜衡问。 “我会带手机进去的,估计一天时间我肯定不会出来,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要进去把里面的情况摸清楚,最好能见到我爷爷……” “我到时候如果不能出来,我给你发消息,你要想办法把我搞出去。” “不行。”杜衡条件反射般的拒绝了。 “又是为什么?”孔洛很不耐烦了。 “太匆忙了,我们应该一起去找那个人要录像,然后做好准备了再去疗养中心。”杜衡解释道。 “等不及了。”孔洛避开杜衡的眼睛,其实她大概能想到,如果杜衡在自己进了疗养院之前就看完了那些视频,他铁定是不会让自己去的。 他是奶奶身边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偷偷的给奶奶报信,孔洛现在已经在心中给叠新的名字上打上了一个问号,她开始质疑自己奶奶到底是不是好人了。 所以,现在的行为必须要保密,能支开杜衡,是最好的。 “我不放心。”杜衡继续说。 “……”孔洛叹了口气,脑子转了转,“这样吧,这里也不是偏远小城市,你要实在是不放心,明天一大早你去买一个监听设备,我带在身上,如果有任何危险,我直接喊你……这样行不?” 孔洛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是杜衡还是摇了摇头,孔洛看他这样,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她想了半天,又退了一步。 “那就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你直接来疗养中心找我,把我接走,这下总行了吧?” 杜衡和孔洛对视,两人都不愿意继续退步了,最后杜衡败下阵来:“行吧,三天,第三天晚上八点我准时来接你。” 孔洛松了口气:“行,说好了八点,一分钟都不能早。” 杜衡点点头,他还是叹了口气,对孔洛这个鲁莽的决定不敢苟同。 第120章 出事了(苏菏) 苏菏在颜月牙那个关于幽冥国和烛九阴的故事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咋样,老弟,这个故事不错吧?”颜月牙笑嘻嘻地,他自己也在那个故事里出场了,但是他像是很习惯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真实的?”苏菏问。 “绝对保真,真真儿的!我亲身经历!”颜月牙举起手发誓,“要是有假,你月牙老哥现在原地再胖二十斤!” 可别了,苏菏心想,再胖车都拉不走了。 “诶,老弟,我看你也不太惊讶,咋的,也遇到过怪事啊?”颜月牙看着苏菏淡然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算吧。”苏菏点头。 “说来老哥听听?”颜月牙转了转肥胖的身子,面对着苏菏。 苏菏眼角跳了跳:“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得了吧老弟,你可不知道你家苏老爷子让我和我老爹去办的那些事……嘿嘿,比烛龙还奇怪呢!” “是吗?” “别想从老哥嘴里套话啊,苏老爷子专门交代过的,谁也不能说,连你也不行。”颜月牙义正严辞的说道,“话说,老爷子现在还好吧?” “爷爷去世了,被人杀了。” “额……”颜月牙一时间收回了笑容,表情僵硬在了脸上,“这……老弟你……节哀顺变啊……” “……”苏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给老哥讲讲你遇到的事情呗,说不定老哥能帮上忙。”见苏菏脸色不好,颜月牙赶紧岔开话题。 苏菏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给颜月牙讲了这些日子的经历。 他说的较为详细,从苏凌峙有预感自己会死,到找到古琴和琴弦,拿到青铜鸟,再回国,根据线索去了贯匈镇,遇见了哥索和贯胸人等一系列的事情,全部说给了颜月牙听。 颜月牙全程听得入迷,遇到紧急的时候还会“哎哟”地叫出声来,打断了苏菏后,他还会不好意思的挠头。 “不好意思啊,老弟,你继续,你继续……” 苏菏用余光瞥了一眼脸上因为过于兴奋而泛起红晕的“颜满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我的妈呀,老弟,你这个可太精彩了……太牛逼了!”颜月牙听完了后,鼓起了掌,“老弟,这个事情你查到最后,一定得出个自传,不然可惜了啊!” 苏菏没有接话。 “老弟,你这个事情,颜月牙我是跟定了!”颜月牙想拍苏菏的肩膀,但是又怕影响他开车,于是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腿上,“老哥我,决定了,帮忙帮到底,你这以后需要我的地方,随时给我讲,赴汤蹈火我都去!” “……谢谢。”苏菏点点头,对颜月牙道谢。 “不客气啊老弟,能亲身参与这样的大事,老哥我死而无憾啊!”颜月牙躺在座椅上,“不过,老弟你接受能力很强啊,换个人来早就懵逼了吧。” “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苏菏淡淡地说。 “为了那个叫孔洛的姑娘吧。”颜月牙好笑的看着他,“没看出来,苏大少爷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款啊!” 苏菏耸了耸肩,没答话。 “不错,不错,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情有义的人!”颜月牙倒是没有嘲笑他,反而称赞起了苏菏。 “好了,我们到了。”苏菏不再和颜月牙纠结孔洛的话题,他把车停到路边,看着一排居民楼前,对颜月牙说。 “噢啦,辛苦老弟,我给那小孩去个电话……”颜月牙低头看着自己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通话音响了很久,但是直到变成忙音了,还是没人接,颜月牙纳闷:“诶,这小老弟咋了?没起床吗?不应该啊,都大中午的了。” 苏菏心头突然涌上来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拍了拍颜月牙的手臂,示意他不用再打过去了。 “出事了。”苏菏低声说。 “啊?不可能吧,昨晚上我还和他在通话呢!”颜月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咋这么快啊?” “一晚上……会发生很多事的。”苏菏说,“你知道他的具体单元和房号吗?我们上去看看。” “我看看啊……”颜月牙翻着聊天记录,“有了,9幢2单元……8楼1号,走吧。” 这是个比较老的小区,门口也没有保安守着,苏菏和颜月牙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那栋楼,看着没电梯的老式住宅楼,颜月牙有些泄气:“啥啊,要老子徒手爬八楼啊,这不是要老子的命吗!” 苏菏已经爬上去几节台阶了,回头看着颜月牙:“你要觉得累的话,就在楼下等我。” “那怎么行!”颜月牙赶紧迈开步子,“当哥哥的怎么能让自家老弟一个人去面对危险呢!不可以!更何况老弟你还有伤!老哥今天就算累死!就算掉二两肉!都要陪你上去!” 苏菏摇了摇头,也不管颜月牙是否能跟上,自顾自地向上走去。 这种老式住宅楼都大同小异,每层楼梯顶端都有两户人家,楼道很暗,有一股难闻的潮味,有的住户明显是喜欢囤货的老年人,楼道上堆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各式纸盒子、大袋大袋的矿泉水瓶子,苏菏小心翼翼地绕过去,颜月牙则在身后搞得一阵阵稀里哗啦的巨响。 苏菏回头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嘿嘿,老哥是有点太胖了哈,是该减肥了……” 苏菏也没说什么,脚步轻盈地爬到了八楼,颜月牙为了追上他的步伐,累到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老……老弟啊……你可真行啊……”颜月牙大声喘着气,“你这腿上还有伤……爬个楼……气儿都不带喘的……我……都要……断气了……” “嘘。”苏菏提醒他小声。 “啊?”颜月牙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在自己胖脸上抹了一把,看向1号房门。 那门没关,虚掩着的。 颜月牙赶紧闭上了嘴,把呼吸声都憋回去了,他走到门一侧,侧头向里面看去。 苏菏也把身体贴紧墙壁,伸出手,轻轻的去拉开门。 老式铁门发出了一声“咯吱”的铁锈声,苏菏把门拉到他能进去的大小,给颜月牙使了个眼色,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喂……”颜月牙从齿缝里挤出来一个音节,真该死,这小子也不省心啊! 不知道把门开大点,让自己也能进去吗! 苏菏没管还留在门外的颜月牙,只身一人走了进去,他从腰后拿出手枪,悄声按下保险。 房间里的窗帘全部拉上了,窗帘隔光效果很好,房间里漆黑一片,苏菏大概能看清房子的构造,入户之后是餐厅和客厅,右拐有一个走廊,应该是卧室的所在。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苏菏看了看,客厅没人,他轻移脚步,朝着右侧的房间走去。 一个是卧室,苏菏探头看去,也是空荡荡的,他正准备回头的时候,看见了墙角的一团黑色。 苏菏蹲下身,手指探上去,入手是十分粘稠的液体,他闻了一下,心里沉了一下。 是血。 颜月牙说的那个小孩,估计已经…… 卧室对面还有一个房间,房门半掩,里面有光闪烁着,苏菏轻推开门,房间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还开着的电脑,地上面朝下趴着一个人。 他没被带走?苏菏小心翼翼走上前,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于是他半蹲下身子,推着那人肩膀把他翻了过来,然后,苏菏愣住了。 “杜衡?” “小心!”身后传来颜月牙的怒喝,然后一声闷响,苏菏猛地回头一看,一个举着刀的身影缓缓倒了下去,颜月牙急促的呼吸着,手上端着一把枪。 “妈的,敢对老子兄弟下黑手。”颜月牙装模作样的吹了吹枪口,冷笑道。 第121章 陆泽轩院长(孔洛) 孔洛一个人坐在那空荡荡的接待大厅,有些紧张。 她感觉自己手心出汗了,那个冷冰冰的护士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也没什么话和她说,就让她等等,会有医生来接她。 孔洛勾着脚尖,四处张望着。 杻阳疗养中心的接待大厅显得异常冷清,沉寂到孔洛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大厅宽敞,却因缺乏人声而更显异常空旷,淡淡的光线透过高挑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几道斜长的影子。 接待台干净整洁,只有一个上了年龄的护士坐在后面,头也不抬的忙着自己的事情,孔洛想和她说话,但是她却像完全没听见一样。 孔洛只好把目光投向墙角那些枯萎的绿植,它们的叶子呈现出黯淡无光的绿色,并开始皱缩,室内装饰简约,有些过时了,墙壁上挂着些许古朴风景画,色调暗淡,看来奶奶更新疗养院设施设备的时候,根本没关心过这些装饰品。 还有一个大钟挂在墙上,静静地走着,在这安静至极的环境中,滴答声异常响亮。 等候区有排排整齐摆放着塑料座椅和一些旧杂志架子,但似乎鲜少有人坐过的椅子表面略显陈旧,在微弱光线下流露出岁月痕迹,空气中似乎飘荡着消毒水残留下来那种特有清洁剂味道。 孔洛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一直没有任何访客,也没有电话铃声、或是任何工作机器运作声打破这份寂静,仅仅是偶尔从走廊尽头传来轻微医护人员行走或交谈时,被隔音门遏制后模糊不清地回响。 孔洛感觉到了一种时间停滞、世界与之隔绝般的孤立感,让她有些窒息。 她转来转去的目光最后投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里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人在哪?” “院长,她在接待厅。” 脚步很急促,那赶来的人似乎是小跑着,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孔洛从官方网站上看到的,名叫陆泽轩的院长,在孔洛面前停住了脚步。 孔洛抬头看着他。 和照片相差无几,陆院长有点瘦,但是很精神,他头发有些长,快到肩膀了,倒是梳得很整齐,他有些小喘气,站在孔洛身前不远处,盯着她不放。 “……”孔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站起身来,犹豫地喊了一声,“额,是陆院长……吗?” 陆泽轩像是完全没听她说话,一直盯着孔洛的眼睛发呆,孔洛实在是受不了他的眼神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陆院长?” 陆泽轩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向后退了一步,摘下眼镜,从包里拿出眼镜布,低头擦拭起来,好半天,才抬头看向孔洛,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直勾勾的了,恢复到网站上那个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是的,叫我陆……泽轩吧,你就是孔洛?” “嗯,是我。”孔洛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 “你……怎么来这里了?”陆泽轩疑惑地问道。 “额……我不能来吗?”孔洛好奇道,“这不是我们家的产业吗?” “是……”陆泽轩说,声音有些僵硬,“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奶……叠新知道吗?” “我最近……额……因为受了点小伤……所以在家睡不好觉……”孔洛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她看见了陆泽轩有些紧张的眼神,赶紧解释,“诶,没事的啊,都差不多好了,你别和我奶奶讲。” “我就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呆一呆,奶奶最近忙得见不着人,我一个人也无聊,就跑来了,换个地方住,全当旅游。” 陆泽轩眯起眼睛,带着质疑看着她。 谁家好人旅游跑来疗养中心啊…… 孔洛觉得自己的笑容要挂不住了,她赶紧用下一招,她抓住了陆泽轩的衣袖,轻轻摇了下:“陆院长,你就让我住几天?” 陆泽轩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不着痕迹地将衣袖拉了出来,叹了口气:“可以住,但是你不能乱跑。” 孔洛笑眯眯的,乖乖点头道:“嗯嗯,好的呢!” “必须听我的话,遵医嘱。” “嗯嗯,没问题呢!”孔洛继续笑着。 “……我今晚要出差,不在院里,过几天才回来,你……” “没事的,陆院长,我很听话的,你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孔洛一听他要走,赶紧说道。 陆泽轩还是很不信任地看着她。 “我发誓。”孔洛举起了三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我真的只是想找个地方玩几天。” “罢了,走吧,我给你安排入院手续。”陆泽轩转头就走。 “谢谢陆院长!”孔洛笑盈盈地跟上了他,走了几步,她又问道,“欸,陆院长,我觉得你好面熟啊,咱们以前见过吗?” 陆泽轩的脚步猛地顿了一下,他的肩膀绷紧了,孔洛诧异的发现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仿佛对这个问题很紧张一样,转头看着孔洛,眼睛里都泛起了血丝。 “……没见过!” 半晌之后,他狠狠地撂下话:“从来都没有见过!” “啊?”孔洛被他突然发脾气吓了一跳。 “没见过就没见过嘛……发脾气干啥呢……”她小声嘀咕着,不敢让陆泽轩听见,只是跟着他的脚步走到了护士站。 “给她安排一个单人间,二楼最里面那间。” 那个护士抬起了毫无情感的眼睛,在孔洛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扯出一张表格,扔给孔洛,用干涩的声音说:“填这个表。” “要填吗……?”孔洛看向陆泽轩。 他点了点头:“要填,院里规定,要做档案。” 填就填吧……孔洛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也没啥太重要的内容,无非是姓名、年龄、性别、身高体重等基础信息,然后就是写了下过往病史。 孔洛犹豫了一会,在过往病史上写到:“失忆症”。 “你之前失忆了?”陆泽轩皱眉看着,没忍住问道。 “是的。”孔洛点点头,“十七岁的时候出车祸失忆了,把之前的事情都忘完了,要说的话,我现在才十岁。” “手给我。”陆泽轩没理会她的自我调侃,对孔洛说道。 “啥?”孔洛没听清。 “手给我,我把个脉。”陆泽轩对孔洛摊着手,示意孔洛把手放过来。 孔洛突然想起来了陆泽轩的介绍,他可是顶级中医呢,这个机会不看白不看,于是很大方的把自己手腕伸给了他。 陆泽轩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了孔洛右手的脉搏上,他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着,但是,眉头越皱越深,孔洛脑子里不断划过在网上看过的段子。 医生:你还能活十…… 十什么?十年?十个月?十天? 九秒、八秒、七秒…… “陆院长……我还能活几秒……”孔洛的话脱口而出。 “什么几秒?”陆泽轩没听懂她的话,只是他现在十分严肃,还有些生气。 “那……你为啥……脸色这么差啊……”孔洛小心翼翼的问。 “……无妨,你没啥问题,只是最近有些疲劳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陆泽轩放开了孔洛的手,说道。 孔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去填那张入院表格。 只是她没注意,陆泽轩在她背后,拽紧拳头,眼神狠辣,低声说了一句:“叠新那个混蛋,老子迟早要将她千刀万剐!” 第122章 杜衡怎么在这儿(苏菏) “喂。” 苏菏把昏迷中的杜衡扔在沙发上,颜月牙拉开了窗帘,让冬日的阳光透进来,洒在房间里,驱散了阴霾。 “醒醒。” 苏菏拍着杜衡的脸,他已经检查过了,杜衡没有受伤,就只是被打晕了,可是不管怎么抽他,杜衡都没有醒。 叹了口气,苏菏没什么耐心了,既然杜衡在这儿,那说明孔洛也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可是她不在,苏菏现在心情很烦躁,只想尽快把杜衡叫醒,问问情况。 “哎,老弟啊,你这法子太温柔了,看老哥来帮你。” 颜月牙看见杜衡那昏死的模样,还有苏菏已经皱到了一起的眉头,知道他很心急,于是转身去厨房,端来了一盆水,毫不犹豫地泼到了杜衡脸上。 冰冷的水迎面扑来,杜衡一个激灵,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颜月牙见他这个反应,极快的伸手,把他按回到座位上。 “醒了。”苏菏冷冷地说道。 “嘿嘿,这法子好使吧。”颜月牙笑嘻嘻地回头,对着苏菏邀功道。 苏菏从餐厅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杜衡对面,他对颜月牙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颜月牙识趣地走到旁边去了,给苏菏留下问话的空间。 “我……你怎么在……”杜衡疑惑地环顾了四周,问道。 “我还要问你呢。”苏菏语气仿佛要冷到骨子里去,“你为什么在这里,孔洛呢?” “我……孔洛她……” 杜衡抹了把脸上的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这才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他说道。 “她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喂喂,小老弟,听我家少爷说,你叫杜衡是吧?”颜月牙走到杜衡背后,双手握着他的肩,“你这语气,老哥听着很不爽啊,咱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颜月牙虽然在笑着,但是话中的威胁意味很浓,他还使劲捏了捏杜衡的肩,杜衡有些吃痛,嘶了一声。 “颜月牙。”苏菏出声制止了颜月牙的威胁举动。 颜月牙很听话的放开了手:“少爷您只管问,他要是不答,随时叫你月牙老哥。” 苏菏轻点了一下头,颜月牙靠着墙壁站着,两人都盯着杜衡,让杜衡全身不自在。 “孔洛在哪?”苏菏又问了一遍。 “你们没什么关系了吧……”杜衡还是有些不服气。 “我没什么耐心。”苏菏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有没有关系,和你无关,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杜衡叹了口气,颜月牙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看来不说的话,今天铁定没有好果子吃,他思忖片刻,说道:“她去了杻阳……” “?!” 苏菏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了,果然,傻姑娘还是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了,但是杜衡在干嘛?他都不拦着她的吗? “你让她一个人去了?”苏菏压着心头的火气,问道。 “……我劝不动她。” 杜衡这话一出,苏菏忍不住了,但是颜月牙比他动作还快,那胖胖的手掌对准了杜衡的脸,一巴掌挥了上去。 “杜小老弟,老子看你长得倒是精明能干的,你这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呢?”颜月牙冷笑着,“你劝不住人,你不会把人关起来啊,门锁用来当摆设啊!” “颜月牙。”苏菏再次制止了他,继续对杜衡问道,“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了,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 “……那个疗养中心好歹也是叠总的产业,她不会有危险的。” 杜衡右脸瞬间红起来了一大块,颜月牙下手还是挺重的,杜衡有点生气,文明社会,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 “叠新?”苏菏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紧,“叠新不是什么好人,孔洛拿到那个硬盘了吧,我估计你也看过里面的内容了。” “看过。”杜衡怒目回视。 “那你还……” “我给叠总工作了快十年了,我相信她。”杜衡傲慢地说着,“她在我心中,最起码比你值得信任吧,上次我将孔洛交给你,结果去了一趟川西,她就差点死了……” 这次不等颜月牙动手,苏菏冲上前,对着杜衡的脸挥出了拳头,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左脸上,杜衡一瞬间脸就肿了。 “嗨,少爷厉害!”颜月牙对苏菏扬起了大拇指。 “这是还你之前打我的。”苏菏坐了回去,轻轻活动着手腕,平静地说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吧,把这几天的事情给我讲一遍。” 杜衡被苏菏打到半躺在沙发上,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本想扶扶眼镜,但是却发现眼镜不见了,他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活动了下脖子。 “孔洛看了硬盘上的文件之后,非要来这里,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和自己猜的差不多,苏菏心想。 “昨天我们到了杻阳疗养中心,我给院里打了电话,说是想探望孔庆林,但是对方说叠总安排,最近所有人都不能去,当时快到晚上了,所以我想着歇一下,再过去探探情况。” “晚上回酒店之后,孔洛不知道从哪看到一篇帖子,讲了关于杻阳疗养中心的恐怖传闻……” “什么帖子?”苏菏打断他。 杜衡掏出手机,找到孔洛发给他的那篇文章,颜月牙从他手上抢了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说道:“和我看到的是同一篇。” 苏菏点头,示意杜衡继续说。 “看完了帖子之后,孔洛不知道从哪找来发帖人的联系方式,和他打了电话,聊到了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她跑我房间来,给我说了她的计划。” “她说她要住进疗养中心,去探探里面的具体情况,希望能见到她爷爷,让我不能跟着一起去,还说让我第三天晚上八点钟去接她。” “孔洛让我来找一下这个发帖人,找他看一下当时的录像,我来了之后门开着,但是没看见人,刚走进来,就不知道被谁打晕了,再醒来就看见你了。” 杜衡揉着脖子,后脖颈很疼,估计是被人敲了后脖颈,所以才晕了过去,他疑惑地望着苏菏:“不是你把我打晕的吧。” “我有那个闲功夫吗?先打晕你,再把你喊醒?”苏菏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口,他冷冷地注视着杜衡,杜衡没有说谎,他也知道孔洛那个倔脾气,但是苏菏还是很火大。 最起码也要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再决定吧,就这么冒失地放她一个人去,苏菏只觉得自己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根本放心不下。 “我早上在她包里放了一个监听器,然后把她送过去了……现在几点了。”杜衡问道。 “中午了。”颜月牙说,“别说,还有点饿了。” 杜衡看了看这个陌生的胖子,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和你差不多。”苏菏说,“来的时候就看见你躺在地上。” 苏菏指了指放了电脑的那个房间门,杜衡定睛看过去,吓了一跳:“妈的,你们杀人了?!” “……如果你要把他叫‘人’的话……”苏菏不置可否,“自己去看看吧。” 杜衡撑着沙发站起来,他警惕地看着苏菏和颜月牙,满脑子都是打电话报警,但是,当他走到那个尸体面前的时候,报警的念头烟消云散。 那个人没有头,上身没有穿衣服,颜月牙刚刚开枪打中了他的腹部,现在肚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是枪击后留下的伤口,胸口上有一对眼睛,此时正大大的睁着,盯着天花板,毫无生机,胃部的位置,还有一张僵硬了的嘴。 “这……”杜衡惊恐地回头看着苏菏,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只能下意识寻求认同。 “查了下,估计是刑天。”苏菏倒是不慌不忙,缓缓地说道。 “刑天?那个神话人物?这不可能!”杜衡只觉得自己往日的认知全部被眼前看到的颠覆,他不由惊呼出声。 “有什么不可能的……”颜月牙说道,“杜老弟,你这就见识浅薄了吧。” 颜月牙在桌子上扔了一个东西,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这就是刑天的武器,青铜钺,刚刚才拿到的,我还在稀奇着呢。” 第123章 好像……有些匆忙了(孔洛) “孔洛女士,这边走。” 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护士走在前面,给孔洛带路。 孔洛有些不情不愿地跟着她,陆泽轩刚刚带着她办理完入院手续,便匆匆的走了,说是要去隔壁城市参加一个什么交流会议,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孔洛和他道了别,心里却涌上来一丝不太安稳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来的有些匆忙了。 尤其是在中年护士毫不留情地收走了她的手机和包之后,孔洛哀求她好歹给自己留个手机用来解闷,但是中年护士很不耐烦的说。 “疗养中心就是这个规定,不能有任何电子设备。” 孔洛一边叹气,一边在脑子里拼命想着如何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给外面的杜衡传递消息,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把手机放在了中年护士递过来的盒子里。 中年护士用质疑的神情看了看孔洛,孔洛拉起自己衣服口袋,展示了下没有私藏,那个护士才满意地点点头,把盒子放回到身后的柜子里。 “走吧。”护士对着孔洛招了招手,孔洛又看了一眼放了自己手机的盒子,转头跟了上去。 我还真是个留不住手机的人……孔洛在心里吐槽自己。 跟着护士走上二楼,楼道两旁都是病房,有微弱的阳光透了过来,走廊上有些黑,给孔洛带来一种诡异的压抑感,她想到了那篇帖子里的内容,心里不由又紧张了几分。 护士带着孔洛右转过去,孔洛好奇地回头看着左侧那一排长长的病房,在隐约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在拐角处走了过去。 那个人看见了跟着护士的孔洛,脚步顿了顿,也回头看向她,孔洛停了下来,和对面那人对视。 那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头发凌乱,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因为走廊太黑了,孔洛看不清她的表情。 “孔洛小姐。”护士见她停下脚步了,回头催促着。 “哦哦,来了来了。”孔洛赶紧追上几步,等她再次回头看去的时候,那个女孩不见了。 “诶,这里住了多少病人啊?”孔洛问道。 “挺多的。”护士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有一两百人吗?”孔洛锲而不舍。 “……”护士不说话,只是在走廊最里面的病房门口停下,掏出钥匙来打开房门,对孔洛说,“这是你的房间。” “……哦,谢谢啊。” 孔洛走了进去,相较于病房来说,这个房间挺宽敞的,有一张一米五宽的双人床,一张小沙发,一套木头桌椅,桌子上摆着一瓶腊梅,还有一套文房四宝。 房间装修得古香古色的,孔洛倒还觉得挺舒服,护士走进来,在床上放下一套纯白色的衣服,对孔洛说:“换上这套,你的衣服我要拿走。” “为什么啊……” “这是规定。” 怎么这个破地方,不让带电子产品也就罢了,还不让穿自己的衣服……孔洛很不爽,她磨磨叽叽的拿起了那病号服,看着护士:“你要守着我换啊……” 护士没有说话,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孔洛。 她显然是不会走的样子,孔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无所谓了,都是女人,大不了被看一遍呗…… 孔洛扭扭捏捏地脱下衣服,然后在中年护士毫无表情的目光下穿上那套病号服,纯棉的白色上衣和裤子,倒是很柔软。 “内衣也要。”护士对孔洛伸出了手。 孔洛瞪大了眼睛:“啊?啥?” “内衣。”护士简单明了地说。 孔洛大为不解:“内衣也要?” “也要。” 妈的……孔洛在心底里暗骂一声,手伸向背后,解开内衣的扣子,从领口处把内衣拉出来,气鼓鼓地塞给了中年护士。 “好的,孔洛小姐,你先休息,稍后会有人来带你去做检查。” “我只是来住几天……” “这是规定。” 也不等孔洛回答,中年护士转身就走出了病房,就在她准备给房间门上锁的时候,孔洛突然听见了窗户外面有人在疯狂喊叫着。 “我是鸟,但是我无法在天空中翱翔!” 孔洛好奇地探头望了出去,就在疗养中心那空旷的草坪上,有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中年男人,正双手张开,对着天空高喊着。 “我是羊,但是我无法在草原上奔驰!” “我是鱼,但是我现在已经完全搁浅!” 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孔洛眯起眼睛望过去,心里咯噔一声,不好。 他拿着一把水果刀。 “那个人……”孔洛指着草坪中央的人,对着中年护士吼着,“他有刀!” 那人重复着这三句话,在草坪上转了好几圈,然后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喂!”孔洛看到他的动作,惊慌了起来,对着窗外大声吼,“住手!” 她回头看着护士:“快叫人阻止他啊!” 中年护士顺着孔洛手指的方向看向外面,她微皱着眉头,却一言不发,像是对眼前的事情无动于衷一样。 “喂!喂!来人啊!快阻止他!” 孔洛嘶声吼着,但是没有人过来,那个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笑声,然后在孔洛眼前,将那把小小的水果刀,刺进了自己的眼球之中。 他无声的倒了下去,孔洛捂住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无法发出声音,那个护士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的人,此时,有两个穿着工作人员服装的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拉起那人的胳膊,把他拖到了孔洛看不见的阴影处。 中年护士拍了拍孔洛的肩,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孔洛小姐,你好好休息会。” “你把这叫……没事?”孔洛瞪着她,“刚刚有个人自杀了!” “他有精神疾病,我们疗养中心有不少这种病人,刚刚的事情已经有人去处理了,很正常的。” “疗养中心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有个安稳的生活环境吗?你把这个叫正常?他死了!死了啊!” “……”护士有些纳闷的看着孔洛,似乎对她的激烈反应很不理解。 “陆院长呢!他在哪!我要和他问清楚!” “陆院长已经出发去参加会议了。”护士往房门外走去,平静的说道,“孔洛小姐还是先休息下吧。” “等等!”孔洛正想扑向病房门,护士却先她一步,关上了房门,还传来了锁扣扣上的声音。 “喂!”孔洛站在房间里,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困死在这个房间里了,房门已经上锁,窗户虽然能打开,但是外面还有一圈铁栅栏,显然是翻不出去的。 不会吧……这哪是病房啊,这跟牢房也差不了多少…… 孔洛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之前她和苏菏在一起经历了那些事情,都顺利地进行了下去,此刻看来,全都是苏菏的功劳。 要把自己放在悬疑小说里面,估计活不过第二集。 但是,目前已经是这样的局面,孔洛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还没想好该怎么逃出病房门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杜衡给她的监听器也被收走了,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怎么溜走,但是多想也无用,不如静候接下来的变化。 孔洛在床边坐下,盯着窗外发呆,这个地方绝对不正常。 不知道杜衡有没有看到那些录像视频,可能就是因为被人偷拍到了疗养中心内的情况,才会有了让人脱光,换上特制病号服的举动。 啊,苏菏在哪里呢……他有没有听话的回新西兰呢…… 孔洛很想他。 第124章 视频内容(苏菏) “这个不是人类,是刑天,或者说是刑天族的人……”苏菏对杜衡说道,“刚刚你应该是被他打晕的,他正准备对我下手,就被解决掉了。” 颜月牙很自豪地拍了拍胸口:“是我,就是我,老子亲手干掉了一个神话人物!咋样!哥牛逼不!” 杜衡和苏菏都瞥了一眼他,没接话。 “颜月牙,你把这个……尸体处理一下吧,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发帖人的视频。”苏菏对着颜月牙说。 “好嘞!没问题!”颜月牙屁颠颠的,肥胖的身子颤动着,走到那刑天的身边,思考如何能拖走他。 “杜衡。”苏菏看着杜衡,“你跟我过来查视频。”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杜衡很不屑。 “孔洛让你做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苏菏转身就走,也不管他跟不跟上。 很不爽,杜衡此时满脑子都是想把苏菏揍一顿的冲动,但是考虑到孔洛的安危,杜衡还是跟了上去。 等事情解决了,再找他算账吧,杜衡心想。 “你不是说你给洛儿装了监听设备吗?”走进了书房,苏菏想起来了这件事情,偏头对杜衡说道。 “是的。”杜衡拿出手机,找到监听器的软件,点开,苏菏侧头听着,听了半天,都没有声音。 “你确定这玩意儿开了吗?”苏菏质疑道。 “我又不蠢。”杜衡对他翻了个白眼,“可能现在没人说话吧。” 苏菏叹着气耸了耸肩,走到电脑前坐下,那个发帖人的电脑没关,他一定是非常喜欢各类灵异事件,桌面上放的全都是各种恐怖电影,下方的缩小栏里,还开着不久前才听过的音频节目。 “生人勿近……”这节目名字一听起来都是和灵异恐怖相关的,苏菏心想着。 桌面上还有几个文件夹,根本不需要过多的去查找,其中一个的标题明晃晃地写着“杻阳疗养中心”,苏菏挪动鼠标,点了上去。 文件夹里有十多个视频文件,苏菏一一点开,一开始,是记录了发帖人朋友进入医院的画面,他住进了一个双人病房,隔壁床是一个一直在自言自语的人,丝毫没管他的入住,甚至伸手去推了推那人,都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毫不受影响。 第二个视频,已经到了深夜了,病房的门是上了锁的,隔壁床的也睡着了,发帖人的朋友就从床上溜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两根铁丝,蹲在房门前,好一会才打开了门锁。 他从病房里溜到了走廊上,走廊上一片漆黑,什么灯都没开,那人借着白天走过的记忆,摸索着到了楼梯间,他犹豫了一下,先向上爬了一层。 三楼的入口处,被铁栅栏拦住了,那人走上前,呼吸有些急促,画面也有点晃,他小心翼翼的扒着栏杆朝里面张望着,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他本想再次掏出铁丝来开锁,却发现那铁门上加的是密码锁。 隔着电脑屏幕,苏菏都能感觉到那人懊恼的情绪,仿佛是错失了一个亿一样。 然后到了第三个视频,那人已经下到了一楼,大厅里除了接待前台亮着一盏台灯,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那人趴在墙角,看了一眼在前台打瞌睡的保安,蹑手蹑脚地往负一楼的方向走去。 负一楼却和楼上不一样,走廊上亮着一些微弱的灯光,右侧是开放式走廊,那人溜过去看了一眼,是员工食堂、档案室这些房间,左侧又是一扇铁门。 还好这扇门上的是普通锁,那人又悄悄地撬开了锁,弯腰钻了进去。 眼前的景色突然变了,本来还贴满了白色瓷砖的墙面和地面,变成了最原始的红砖墙,地面也只有水泥地,墙上挂着一盏很老式的吊灯,那人愣了一下,面前又出现了一串向下的楼梯。 楼梯下面一片漆黑,那人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走下去,他的镜头来回在楼梯和铁门切换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向下迈出了脚步。 视频切到了第四个,那人沉重的呼吸着,镜头晃得厉害,明显看得出来他十分慌张,苏菏调高了画面的亮度,以便看得更清楚。 镜头里有着密密麻麻的玻璃隔间,起码有几十个,每一个房间跟普通监狱牢房一样大小,大约只有五平方米左右,都摆着一张单人床,其余什么都没有,每个隔间里面都有一个人。 说是人其实不太贴切,苏菏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有一个人头上长着三个脑袋,有一个人个子很高,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才能勉强挤在单人床上,有一个人的耳垂十分长,拖到了地上。 有的隔间里却是一些很奇怪的动物,有长着狗尾巴的鸟,有白毛狐尾的狼,有长着人脸的蛇…… 最后画面停留在了一个隔间面前,那个隔间里的“人”没睡觉,站在玻璃前,和意外闯入的那人对视着。 苏菏心里咯噔一声。 那个“人”有着外凸的双眼,头上几乎没有毛发,明显骨骼畸形的驼背,双手长到过膝,有着尖利的指甲,此时镜头里的“人”没有穿上衣,胸口裸露在外面,在心脏部位,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他对着镜头,展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黑色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 苏菏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贯匈镇的镇民。 也是哥索嘴里的贯胸国的人。 接下来镜头晃得十分厉害,拍摄的人过于惊慌,像是在躲避着身后的什么人,苏菏隐约中看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走,等他逃到铁门处时,却发现铁门早已被牢牢锁上。 那人慌慌张张的掏出铁丝,但是晚了,画面突然变成了雪花,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菏长吸了一口气,这个疗养中心,果然有猫腻,孔洛现在一个人在那里…… 杜衡却是有些颤抖,他声音哆哆嗦嗦:“这……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苏菏点头,看到贯匈镇镇民的时候,他就确信这绝对是真实拍摄的了,不过拍摄者目前估计凶多吉少,他……看到太多秘密了。 “我们集团……旗下的……疗养院……”杜衡还是觉得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些……这些是什么……” “看到刚刚那个胸口上有个洞的人了吗?那是贯匈镇的镇民,有人说他们来自贯胸国。”苏菏简单的解释道,“既然看到了,你现在该知道把洛儿一个人扔在那,是多么愚蠢的举动了吧?” 杜衡没有吭声。 “颜月牙!”苏菏对着门外喊道,“准备一下,我要去疗养中心。” “啊?”颜月牙胖胖的脸探了进来,“你亲自去啊?” 苏菏皱眉问他:“不然呢?我女朋友在里面。” “嘶……是这么的啊,苏菏老弟。”颜月牙走过来,他眼神挺好,刚刚站在门口,也基本上看完了视频的内容,“视频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啊,这个事情不能你亲自去处理。” “为什么?” “我的少爷喂,你是主心骨,只有你经历了全部过程,你去了,我和杜老弟在外面,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咋办?更何况你现在还有伤……”颜月牙拍了拍苏菏的肩,“而且,杜老弟嘛……我看他不太待见我。” 杜衡愤怒的瞪着他:“那我去!” “你也不行,你可是他们公司的秘书,谁不认识你啊?你去了又能干啥,开锁你会吗?不会,打人你打得过吗?打不过,你去了跟羊入虎口有啥区别?”颜月牙不屑地砸砸嘴。 “那谁去?你去啊?”杜衡被他呛了一通,怒道。 “说得没错!我去!”颜月牙拍了拍胸口,脸上挂着坏笑,“让你月牙老哥去,月牙老哥啥都会,杀人放火开锁劫财,没得问题!保证把我们苏大少爷的小媳妇给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苏菏老弟,你说,咋样?” 苏菏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杜衡手机里的监听软件传出来声音了。 “……她到了?等会带她去……互助会……然后安排三号药物……晚一点……” 那不是孔洛的声音,苏菏心头一紧,对着颜月牙说:“好!赶紧!没时间了!” 第125章 互助会 孔洛跟着一个工作人员往一楼走去。 刚刚有人来通知她,说要让她参加一个互助会。 啥互助会?孔洛问了半天,那人也没说细节,孔洛真是有些厌烦这群人神秘兮兮的样子,她想了半天,脑子里全都是那些在电影里看到的国外的互助会,一群人围在一起,坐成一个圈,分别说一下自己最近的事情,戒酒的说不喝酒的心得体会,伤心的把痛苦往事讲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吧。 孔洛还是跟着工作人员去了,她也不确定自己能说些什么,但是有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来这个疗养中心的所谓的“病人”,也是不错的。 工作人员带着孔洛走到一楼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很空旷,一群人已经围坐在了一起,一共有八个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色病号服,全都抬起头来看着孔洛。 果然和电影里的一样,孔洛拉开一个凳子坐下,表情有些僵硬的和身旁的人笑了一下。 身旁坐着一个胖子,他身材十分圆润,跟一个球一样,他看到孔洛,也笑眯眯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好了,人到齐了。”坐在孔洛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她大约五十岁的年龄,戴着眼镜,很瘦,颧骨很高,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她拍了拍手,眼神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 “这个互助会,是为了各位开设的,每个月新到杻阳疗养中心的,都会有机会认识一下大家,那么,我们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叫慕容晓雯,你们可以叫我慕容医生,本月到院的各位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叫我。” “那么,谁先来做个自我介绍?” 孔洛身旁的胖子兴冲冲地举起了手:“我来我来,我叫颜月牙,我妈希望我能瘦点,给我起了这名字,但是没见效,大家可以叫我月牙老哥!” “谢谢你,颜月牙,你是为什么选择住进杻阳疗养中心的呢?”慕容医生问道。 “诶……我啊,嘿嘿。”颜月牙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慕容医生你也看见了,我这么胖,其实多半都是过劳肥,所以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放空大脑,休息休息,疗养一下,说不定就能瘦一点了。” 慕容医生点了点头,在手里的笔记本写下几个字,又抬头看着众人:“下一位?” “我……”慕容医生身旁有一个头发十分凌乱的女孩怯生生的举起手,孔洛认出她就是刚刚在楼梯口盯着自己看的人,“我叫……曦喻青……大家叫我喻青就好……我有双重人格……我妈把我送到这来的……” 双重人格?孔洛好奇地看着她,同样好奇的,还有慕容医生。 “噢,你知道你有多重人格?” “是……是的……” “那么,喻青,现在你是主人格吗?”慕容医生扶了扶眼镜,问道。 “是……是的……我现在是主人格……我的另一个人格叫做曦慈……我每天会写日记和她说话……” “很有意思。”慕容医生又在笔记本上写了几句话,“回头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日记吗?” “这……要问问曦慈了……”曦喻青小小声地说,她好像很害怕自己的第二重人格。 “好的,那如果曦慈出现了,我再问她。”慕容医生落了笔,“下一位谁来?” 这次没人举手,孔洛看了看四周,加上她自己,还有六个人没有说话,其中一个仰头看着天花板,嘴角挂着晶莹剔透的口水,显然不会主动发言,两个人在私下窃窃私语着,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男孩在玩着手中的笔,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 那就我先说吧……孔洛举起了手。 “请。”慕容医生对她点了点头。 “我叫孔洛,我十七岁失忆,到现在为止记忆都没找回来,最近有很多事情和我丢失的记忆有关,导致我失眠严重,所以我决定进来休息一下。” 慕容医生又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她去询问接下来的人了,孔洛身旁那个叫颜月牙的胖子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说。 “哟,孔洛小妹妹,久仰大名啊。” “你认识我?”孔洛好奇地看着他。 “额……”颜月牙想起来苏菏提醒他的,不要告诉孔洛自己和苏菏认识,于是改口道,“不认识,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过你奶奶的名字,叫叠新是吧,是个很牛逼的女企业家啊!” “是吗?”孔洛挑眉看着他,按照孔洛对叠新的了解,没人知道她有个孙女,更别提名字了,所以孔洛对颜月牙的话不太相信。 “孔洛小妹妹,你可别不信,你月牙老哥我啊,是个江湖人,江湖上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叠新有个这么漂亮的孙女,我咋可能不知道呢?” “姑且信你……”孔洛低声回道。 “诶,孔洛小妹妹,你说你失忆,是真的吗?”颜月牙好奇地问,“是忘得一干二净那种,连片段都想不起来那种?” “是的啊……”孔洛看见他那兴致勃勃的表情,解释道,“忘得可干净了,当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哇,那可厉害了啊,诶,孔洛小妹妹,该怎么才能失忆呢?你月牙老哥脑子里面事情太多了,我也想忘掉一点啊,你说,打脑袋哪个地方才能失忆呢?我能选择性失忆吗?” 这人有病,孔洛给颜月牙打了个标签,脑子不太好。 “你要不要试试?我给你脑门上来一板砖,你看看能不能行?”孔洛说。 “额……那还是算了……老哥的脑门只有老哥自己能打,就算是孔洛小妹妹也不行啊。”颜月牙嘿嘿笑着,“你真是失眠想进来修养?” “不不不,月牙老哥,我是个灵异故事爱好者,我听说这里有鬼,所以进来抓鬼的!”孔洛神神秘秘的说。 “哎哟,巧了吗不是,老哥我也喜欢鬼故事啊,老妹儿带我一个呗?”颜月牙来了兴致,声调都高了一点。 “咳咳。”慕容医生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皱着眉头看了看孔洛和颜月牙,说道,“好了,大家都互相认识了,我先说一下咱们疗养院的规矩。” “各位的活动空间在一楼和二楼,还有户外的所有区域,三楼是医生办公室,四楼是专属区域,各位都不能前往,如有需要找医生,直接按房间里的呼叫铃就行。” “负一楼是员工食堂和档案室,各位也务必不要前往,你们的三餐将由工作人员送到房间,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营养充足,不需要担心。” “除此之外,疗养中心会根据各位的健康状况,针对性定制专属的疗养方案,请各位配合医生,会有一些辅助药物,也请各位及时服用。” “除此之外,每天中午饭后,会让各位到户外活动,晚饭前需回到房间,房间门会上锁,避免部分病人乱走伤害自己,所以各位不用惊慌,当然,前些天已经住进来的……曦喻青,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可以自行安排,你们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加深一下印象,在陌生环境认识新的朋友,有助于你们的病情恢复。” “好了,现在各位可以自由活动了,五点钟,将有护士和工作人员来带各位回到病房,请大家不要乱走,谢谢各位配合。” 慕容医生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她的目光在孔洛身上停留了一会,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然后转身走出了互助会的房间。 第126章 曦喻青?曦慈? 孔洛觉得颜月牙这个人特别好玩。 他们俩挺能聊到一起去的,颜月牙见多识广,肚子里全是故事,听得孔洛瞪大了眼睛,她听完了颜月牙讲的那个烛龙和小蛇的故事后,不由拍起了手。 “哇,这是真厉害,原来烛龙是真存在啊!” “不止,你老哥半只脚都踏进幽冥国了,烛洺赫那个混蛋把我赶回来了,他说如果我真进去了,回头要把我弄回来就很麻烦。”颜月牙很是不满,“老子真是很想去长长见识的。” “我也想去……”孔洛一脸神往。 “嘿嘿,没想到孔洛小妹妹也喜欢这些神话故事啊,咱俩真是投缘!”颜月牙胖胖的手掌拍着孔洛的肩膀,孔洛觉得他力气可大了,差点把自己拍进地底下去。 “好了好了,月牙哥。”孔洛挡开他的手,“你既然也喜欢这些事情,那你听说过这个疗养中心吗?” “没有啊,你刚刚不是说有鬼吗?咋的,快给老哥讲来听听!” 颜月牙好奇地盯着孔洛,还把脑袋凑过来了一点,只等孔洛讲故事。 “月牙哥,其他的不说,我今天上午还看见了一个人,就在外面的院子里自杀了……”孔洛心有余悸的说,“那人疯了一样唱歌,然后拿着一把刀捅了自己眼睛……” “妈呀,老妹你亲眼看到的啊?”颜月牙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看见了,但是工作人员很奇怪啊,他们都像是司空见惯一样,根本不惊讶的,还有个护士给我解释说,那人是有精神疾病,所以这种事情发生也很正常……月牙哥,你觉得正常吗?” “不正常……”颜月牙摸了摸下巴,“在哪都不正常,老不正常了……” “姐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孔洛侧头一看,是那个有双重人格的曦喻青。 “姐姐,我听见你们说的了……这个疗养中心,真的不正常……” “噢,你是……”颜月牙好奇地问。 “我叫曦喻青。” “喻青妹子啊,咋不正常的,你说来老哥听听?” “我……”曦喻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说,“我住进来了十来天了,每天都有人……死……” “有人跳楼,有人上吊,还有人和姐姐刚刚说的一样……用小刀自杀……” 曦喻青抱了抱胳膊,似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接着说:“我好害怕,我好想回家……” “那你干嘛还住这儿啊,赶紧走啊。”颜月牙瓮声瓮气。 “我妈……不要我,她说我是丧门星,是她把我赶到这里来的……”曦喻青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地方去了,而且曦慈也说让我别害怕,实在不行就干……” 曦慈?孔洛好奇地问:“真的是你的第二重人格吗?” “是的,曦慈胆子很大,和我不一样……”曦喻青说道,她拧着衣角,不好意思看孔洛的眼睛,“总是要她保护我……” 不知道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到底有些什么样的凄惨经历,才让她分裂出来了一个性格全然不同的人格来保护自己。 孔洛有些好奇,她没有见过人格分裂的病例,同时也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她矮矮瘦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喻青,能给我详细说说你看到的事情吗?”孔洛问。 “这里大部分能见到的病人都还好,有几个会比较暴力,护士会给他们穿封闭的那种病服。”喻青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孔洛大概知道是那种无法活动双手双脚的特制病服。 “我住进来的时候,一开始是在双人间,我房间里还有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曦喻青继续讲,“她说她有强迫症,所以让我必须完完全全按照她的要求来,每一本书的书脚要对齐,被子要叠的四四方方的,杯子要摆在同一个方向……” “但是第二天睡觉醒来,我发现她不在病房了……” “我去翻了我和曦慈的日记本,曦慈告诉我,昨天晚上半夜,那个女孩上吊自杀了,也不算上吊吧……她用毛巾捆在床尾上,然后套上自己脖子,硬生生把脖子勒断了。” 曦喻青打了个哆嗦,她没看见那个画面,是曦慈看见的,但是胆小的曦喻青还是非常害怕。 “曦慈说,工作人员半夜来了,把她带走了,还把房间恢复了原样,所以我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用毛巾把自己脖子勒断?孔洛皱着眉头和颜月牙对视了一眼,这也过于匪夷所思了,人是会有本能的求生欲的,怎么可能用这么痛苦的死法…… “喻青妹子,你觉得那个人死之前有什么异样吗?”颜月牙问。 “我……我没注意……”曦喻青拼命回忆着,“毕竟我刚住进来,都不熟悉……” “后来呢?后来你有遇到过其他奇怪的事情吗?” “有的。”曦喻青点点头,“但是不是我,还是曦慈,她写给我的。” “说是前天晚上,曦慈看见我房间对面的人。”曦喻青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们知道我们房间门上是有玻璃的,能看见对面房间的玻璃……曦慈说她看见有个人从床上被拉向了天花板……” 曦喻青抓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就是这样,被人拽着脖子拉上去了,曦慈还说他在不断挣扎,但是没有用的。” “然后呢?” “没人提这个事情啊,我第二天觉得隔壁房间少了人……然后我去问护士,她说对面本来就没有人……”曦喻青打了个寒颤。 这绝对不正常,孔洛看着颜月牙,说:“月牙哥,我跟你实话说,我之前没有开玩笑,我真是进来查真相的……” “老哥知道,老哥也是,哈哈哈!”颜月牙打断她的话,“你以为老哥嫌自己胖啊?不,你月牙哥这体格,才是行走江湖的利器,你来打一拳试试?绝对打不动!” “那……”孔洛眼珠子一转,悄声问道,“要不,咱俩打个配合?” “行啊妹子,你说,咋做?”颜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她,这姑娘果然很讨人喜欢,难怪自家苏大少爷能沉迷温柔乡出不来呢。 “我想去喻青的房间里看看……”孔洛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月牙哥,你知道三楼和四楼吗?” “那必须啊,老哥进来前可是做好了功课的。” 孔洛点点头:“那这样,月牙哥你先帮忙打探一下在这里的病人的情况,我趁着还没锁门,等会和喻青回她的房间看看,晚上熄灯了后,我们再想办法碰面……” “孔洛小妹妹,晚上病房可是要上锁的啊,你咋出来?” “我有办法。”孔洛摸了摸头上的发夹,她刚刚注意了的,房门的锁就是老式的那种,并不是电动锁,靠在苏菏那里学来的小手艺,她还是有机会打开的。 “哟,没看出来嘛,孔洛小妹妹还有这些技能啊。” “……和我男朋友学的。”孔洛脱口而出,瞬间又觉得不对,自己不是已经提分手了吗? 不过想来颜月牙也不认识自己,无所谓了。 “你男朋友,牛逼!”颜月牙竖起了大拇指,他暗自腹诽,苏大少爷哟,你的小媳妇可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呢。 这两人,还真挺配的,胆子都大,啥都敢做。 “不行。”曦喻青的声音突然传来,孔洛纳闷的看着她。 她眼神变了,和刚刚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不同。 第127章 人的梦境可能会和自己的前世有关 “什么?”孔洛没反应过来。 “我说,不行!”曦喻青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了半个脑袋的孔洛,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不行……?” “孔洛小妹妹,她不是喻青……”颜月牙拉了下孔洛的胳膊,悄声道。 “啊?”孔洛这才注意到,曦喻青目光里带着森冷,全然不似刚刚那个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小姑娘。 “曦慈?”孔洛试探的问道。 “是我,我不允许你们对曦喻青不利!”曦慈抱着手臂,一副保护的姿态。 “曦慈,我们没有想对她不利……” “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 孔洛觉得有些头疼,这个曦慈看上去比曦喻青难搞多了,她一脸油盐不进的模样,看来曦喻青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保护意识很强啊。 “诶诶,曦慈妹子。”颜月牙开口了,“咱们可不是要害你家喻青妹子啊,咱只是打个商量,你看啊,在这个疗养中心,你也是亲眼见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没什么奇怪的,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曦慈说。 “不不不,你不是说有人被抓到天花板里面去了吗?”颜月牙一脸讨好的笑,“你不觉得喻青妹子在这里也很危险吗?” 曦慈警惕地看着颜月牙。 “所以啊,咱们就是来解决这个事情的,如果能查到真相,把你们俩一起救出去,不就好了嘛,喻青妹子也没危险了,你也就放心了。” “出去?我们能去哪?这世界上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曦慈轻蔑一笑。 “那可不能这么说啊,曦慈妹子,你老哥我,颜月牙,可是正儿八经的江湖百事通,只要在江湖上,没有你老哥我办不到的事情!”颜月牙语气很有底气,“更别说孔洛小妹妹了,你别看她这么和蔼可亲……” 孔洛瞪了颜月牙一眼。 “她可厉害了,家里老有钱了,随便就能给你安排个地方。”颜月牙拍了拍孔洛的肩,歪着嘴小声加了一句,“孔洛小妹妹,先把人安抚下来,回头再说啊,听老哥的。” 孔洛翻了个白眼,顺着他说:“只要能找到真相,顺利出去,我给你安排地方住……” “看,这不就得了!”颜月牙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所以说啊,曦慈妹子,帮老哥一把?老哥保你周全!” 曦慈没有吭声,她的眼神在孔洛和颜月牙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然后突然一下,孔洛看得很清楚,曦慈的瞳孔缩了一下,然后有放松了下来。 “诶,你们说啥……” 曦喻青回来了,她好奇的看着孔洛和颜月牙,仿佛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刚刚走了个神,错过了几句对话。 “额……”饶是颜月牙的反应力,此时也呆住了,他试探的问道,“是喻青妹子?” “是我啊?”曦喻青茫然地看着他,猛地反应过来了,“是不是曦慈出来了?是不是!她和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孔洛和颜月牙对视了一眼,说道,“她说让我要保护好你……” 看来曦慈会在曦喻青有危险的时候冒出来,当她确认危险解除后,就会又让曦喻青来占据身体主导,自己则退居幕后。 这个曦慈很是关心曦喻青啊……孔洛心想,不过她在这个时候消失,那就说明,她同意自己和颜月牙要做的事情了? 姑且算她默许了吧,孔洛对着曦喻青说:“喻青,我们想去你房间看看,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额,去我房间?”曦喻青困惑的问道,“我房间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发生在你的前室友和你对面房间的人身上的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我们想去看看。” “也不是不行……”曦喻青说道,“但是,护士们是不允许去到其他人房间的啊。” “那就……”孔洛正准备说话,突然,慕容医生走进了房间,抬头问道。 “孔洛在哪里?” 叫我的?孔洛疑惑地抬头,和慕容医生对上了目光,她对着孔洛招了招手:“孔洛小姐,麻烦你跟我过来一下。” “好的。”孔洛回答道,然后她低下头,对着颜月牙说,“那就只能让月牙大哥想办法去喻青那里了,我去探探医生口风,咱们晚上见。” 颜月牙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对着孔洛挤了挤眼睛,表示让她放心,孔洛点了点头,起身跟着慕容医生走出了房间。 “慕容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孔洛跟着前面女人的步伐,问道。 “……”慕容医生回头看了看孔洛,没有说话,孔洛似乎发现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带着一点敌意和不满。 咋的,以为我是来检查公司产业经营状况的吗?孔洛一头雾水,她跟着慕容医生朝着楼上走去,一直到了三楼的铁门前,才停下来。 慕容医生又看了一眼孔洛,一手遮住铁门上密码锁的键盘,一手按动了密码,孔洛眼巴巴的盯着她的手势,拼命想要认出按的是哪几个键。 右上,右下,中间,左下,左中,左上……很好,六个数字,孔洛在脑子里演算了一下刚刚她按得键,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应该是……。 可得记住了,晚上或者明天,自己得找机会来看看。 “孔洛小姐,请。”慕容医生拉开了铁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孔洛客气地和她笑了一下,成功进到了三楼。 三楼的装修风格和楼下查不了太多,两旁都是房间,但是房门上没有玻璃窗,孔洛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慕容医生打开了一个房门,示意孔洛走进去。 那应该是慕容医生的办公室,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木质书桌,书本整齐地摆放在桌上,两旁全是书架,孔洛晃眼望过去,上面都是些档案盒,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 “孔洛小姐,你是有失忆症吗?”慕容医生拉开了桌前的凳子,让孔洛落座,然后自己绕道桌子后面,在她那张软软的老板椅上坐下来。 “是的,我十七岁出了车祸,至今为止,车祸之前的记忆一点都没有留下。”孔洛老老实实的答道。 “你睡眠质量不好?” “最近……这半个多月来,容易做噩梦。” “会梦到什么呢?”慕容医生摊开了笔记本,一边写一边问。 “梦到……很多场景……”孔洛冥思苦想,纠结要不要说自己那些奇怪的梦境,“我梦到我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梦到了我男朋友在我面前死了……” “成为另外一个人,请具体说一说细节呢?” “……额,可能是最近小说和电影看多了吧,我梦到古代……就是还穿着动物毛皮的那个时候……” 慕容医生的笔突然不受控制般在纸上拉出一条很长的线,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孔洛:“古代?” “是的。”孔洛不愿多说细节,“只是梦的内容我记不太清了,就是醒来会很累。” 慕容医生躺回椅子里,一言不发地盯着孔洛的脸,直到把孔洛看得全身不自在了起来,她才慢慢地说道:“有研究表明,人的梦境可能会和自己的前世有关。” “啊?”孔洛没料到眼前的医生会说这种跟玄学有关的话题,她脑门上冒出了几个问号,“什么前世?” “……没事。”慕容医生又坐了回来,她把笔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轻声问道,“你刚刚还说,你有梦到你男朋友死在你面前?” 第128章 你想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前男友,我们分手了……”孔洛想了想,还是对着慕容医生解释了一下。 “是因为分手的创伤吗?” “不是,是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做的梦……”孔洛低头抠着指甲,她不是很愿意提这个话题,“我梦到他在我面前被人……斩了首……” 慕容医生再次抬头看着她:“说一下细节。” “……有这个必要吗?”孔洛很纳闷,她着实不想讲。 “有助于我了解你的心理状况。”慕容医生淡淡地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梦到他的胳膊不见了,腹部也全是伤口,一直在流血,很多血……然后突然有人砍掉了他的头……” 听了孔洛的讲述,慕容医生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轻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医生……” “知道了,那你男朋友现在在哪里?” “这……我不知道。”孔洛低头说,她真的不知道苏菏现在在哪,只是满心希望他能听自己话,回到新西兰去,“可能在国外吧。” “了解了,我先给你开一点药,有助于你的精神状况的,接下来的话,会安排一些针对性治疗……” “我觉得没必要吧……”孔洛心头有些不安,“我觉得我就是没有休息好……” “麻烦遵医嘱。”慕容医生语气有些生硬,她走到柜子前,看了看那些瓶子,拿出一个白色的递给了孔洛,孔洛看了下,瓶子上没有标签,只用记号笔写了一个很大的“3”。 “这是什么药啊?”孔洛问道。 “艾司唑仑,还有一些营养剂,一共有五个颜色,你睡前吃一次,每种颜色一片。”慕容医生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我是精神类的专业医生,你听我安排就行。” “可是……” “孔洛,你想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孔洛愣住了,当年自己去看了好多医生,都说她的失忆是无法通过治疗扭转的,包括最顶尖的精神科医生,都只是摇摇头,让她最好是放弃找回记忆的执念,一切都只能随缘…… 怎么这个慕容医生…… “吃这个药就可以吗?”孔洛一时间有些激动,她撑起身子,扑到桌面上,就差一点,就要伸手去抓慕容医生了。 “光吃药不行,你还要接受治疗。”慕容医生笔下不停,继续说道。 “什么治疗?”孔洛好奇。 “明天你就知道了。” 慕容医生像是在故弄玄虚一般,让孔洛心痒痒的,她很想问个清楚,但是慕容医生闭口不言,只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孔洛很不爽,她很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但是又拿这个医生无可奈何,只能乖乖的坐回去,听候下一步安排。 “好了,孔洛,你先回去吧,已经五点了。”慕容医生看了看手表,“到了院里门禁的时间了。” “我能拿一下手机吗?”孔洛提起最后的希望问慕容医生,“一个晚上都在房间里很无聊的。” “……”慕容医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行,院里规定,你回去可以看书,房间里给你们准备了阅读书籍的。” “…………”孔洛叹了口气,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只能点头答应。 慕容医生按了下桌子上的呼叫铃,等了几分钟,有一个长得很凶的工作人员进来,慕容医生让他带孔洛回房间去。 孔洛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那个单间,她现在觉得,其实双人间也蛮不错的,好歹有人和自己说话,陆泽轩好心想好好照顾她,给她安排最好的单人豪华房间,却让她觉得很是无聊。 吃过送来的晚饭后,孔洛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一心想知道颜月牙和曦喻青那边的情况,但是现在天色还微微亮着,外面能听见工作人员的脚步声,此时不能闯出去,只能等到熄灯后,工作人员都走了,她才能想办法。 度秒如年,孔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把地板走穿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八点,外面天完全黑了下来,走廊上的灯也一盏盏的熄灭了,孔洛知道,时间到了。 她迅速的从头上拔下了发夹,学着苏菏的样子掰直它,然后蹲在门边,把发夹插进锁孔里,苏菏说的什么来着,要把发夹戳进锁芯,感受到阻力后,用力旋转…… 直到听到响声,说明锁芯被撬动了…… 孔洛眯着眼,耳朵都贴在门上了,她来来回回拧了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啧……苏菏咋能那么轻松就做到的? 就在孔洛急得要撂挑子的时候,门锁突然从外面响起了喀嚓一声,房门缓缓地被拉开了一个缝隙。 “孔洛小妹妹?” 颜月牙的声音悄悄地从门缝处传来,孔洛愣了半天,原来是他打开的门啊,这老哥还真是守信用。 “是我。”孔洛趴在门后,也悄悄声说。 “先让老哥进来……”颜月牙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腆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从门缝里面挤了进来,他实在是太胖了,孔洛都担心他碰响了什么东西,吸引来外面的人。 “呼……这里管的还真严,老哥我差点就来不了了。”颜月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还好老哥猜准了,看着孔洛妹子你也不像是会开锁的样子,我就过来找你了。” “……”孔洛脸红了一下,她下午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办法,结果立马就露馅儿了。 “诶,孔洛妹子,下午那个马脸女医生给你说啥了?”颜月牙低声问道。 “没事,就是问了问我失忆的事情,让我明天再去。”孔洛敷衍道,“我看到了三楼锁的密码,要不然,我们现在上楼去?” “应该有人在三楼值班吧。”颜月牙摸着下巴,“这么大个疗养中心,肯定有医生值班啊。” 孔洛不满的啧了一声,她语重心长地对着颜月牙说:“月牙哥,我来这里还有个目的,来找我爷爷……” “你爷爷?” “嗯,我爷爷住在四楼……”孔洛说,“你既然知道我奶奶是叠新,应该知道这家医院是在我奶奶集团的名下,我爷爷早些年中风瘫痪后,一直就住在这。” “你来看你爷爷咋不光明正大的来,还偷偷摸摸的?”颜月牙假装不知,好奇地问道。 “哎,月牙哥,我家呢……也有些事情不方便说,我要在奶奶不知道的情况下,找爷爷问点事情。” “你爷爷不是中风了吗?能问到啥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孔洛其实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只能祈求见到爷爷了,在看后面能怎么做。 “挺行啊,孔洛小妹妹,你可真是……厉害。”颜月牙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孔洛白了他一眼。 “我刚去到三楼的时候,看见四楼好像也有单独的锁,只是没看清是密码锁还是普通锁……”孔洛有些懊恼。 “这样吧,孔洛小妹妹。”颜月牙做了决定,“既然楼上关卡比较多,我们就先往楼下走,我记得我在网上看过帖子,说楼下有个奇怪的地方,咱们先去那里看看,如果情况不对,咱们能提前溜出去,就提前溜,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孔洛不是很乐意。 颜月牙见她满脸写着想先上楼,苦口婆心的劝着:“孔洛小妹妹啊,老哥可是冒着危险前来帮你啊,咱们先选好走的路,你不是说明天你还要上楼上去吗?到时候你再注意一下四楼的锁,还有三楼的人,咱们也要提前有个准备嘛不是?” 第129章 那里有人? 颜月牙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明天自己还要去,那等明天再打探下情况,说不定还能申请上到楼上去呢,孔洛思考半天还是点了点头,但是她想起来那篇帖子里写的地下室的情况,给颜月牙说道。 “月牙哥,楼下可能会比楼上更危险,我之前看过一篇帖子,说的是他们到了负一楼,发现了很多隔间……” “放心吧妹子,老哥我做好了准备的。”颜月牙胸有成竹的说,“你说的那个帖子我是看过的,谁让老哥我是灵异事件爱好者呢!我还专门研究过,不是说有个胸口上有洞的人吗?老哥在网上查了查,那可是《山海经》里面的人物呢!好像是叫什么……贯胸国的人?” “噫?”孔洛惊讶,这胖胖还真做好了功课来的啊。 “别看老哥这样,老哥做事可细心了。”颜月牙自豪的一甩头发,“孔洛妹子,跟着老哥,你就放心吧,老哥还带着伙计呢!” 他掀开自己的上衣,将腰间的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露给孔洛看了一眼。 “枪?!你怎么带进来的?!”孔洛大为震撼,“我连手机都不让拿!” “老哥自有办法。”颜月牙嘿嘿一笑,这一身肉可不是白长的,苏菏一早就让他藏了一把消音手枪在身上,颜月牙靠着自己的肥肉和灵活躲过了检查,顺利的带了进来。 “那……孔洛小妹妹,咱们现在出发?” 还没等孔洛回答,虚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一时间都住了嘴,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人呢?” 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颜月牙不可思议的探头盯着门外:“喻青妹子?” 黑暗中,对方砸了砸嘴:“再猜。” “曦慈妹妹?” “是我。” “你咋来了?” “许你们去探情况,不许我去啊?”曦慈也挤了进来,她不满地盯着颜月牙,“我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要害我和曦喻青的,还有你们,我要盯着你们。” “妹子诶,这可不安全……” “我知道,我都看见四五个人死了。”曦慈抱着手臂,“为了不吓到曦喻青,我就给她说了两个,其他的更恐怖。” “你既然知道,还来?”孔洛盯着她。 “怕啥,这世界上就没有我曦慈害怕的东西。”曦慈瞪着孔洛,“啥我没见过?” “鬼怪……山海经里面的,会吃人的那种……”孔洛吓唬她。 “见过啊。”曦慈脸上挂着“区区鬼怪”的表情,“不让你以为为什么曦喻青会人格分裂啊。” “……”孔洛顿住了,她好想问问曦慈到底遇见了什么东西,但是颜月牙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了好了,既然你也要去,那就一起吧,但是动静小点,知道吗?” “放心吧。”曦慈点点头,“我可是自己开锁出来的呢。” 有两把刷子,孔洛也是同意了,三人又一次打开门,从门缝溜了出来,钻进了黑暗中。 颜月牙虽然很胖,但是脚步很轻,曦慈像是很熟悉这里,她应该也溜出来很多次了,孔洛跟在她身后,摸黑朝着楼梯间走去。 一路向下,一楼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前台那盏微弱的台灯还亮着,曦慈走在前面,她探头看了看,前台的护士没在,于是赶紧向身后招了招手,三人顺利的走到了负一楼。 和颜月牙在视频里面看到的差不多,左手边有一扇结实的铁门,颜月牙打手势让孔洛和曦慈给自己望风,他袖子里滑出两个铁钩子,一看就是专业开锁的工具,蹲在铁门旁,小心翼翼的把铁钩子探了进去,只过了几秒钟,铁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 “走。”颜月牙小声地招呼两人,先钻了进去。 果然,开锁还是要配好工具……孔洛感叹道,自己的发夹只适合苏菏这种高端选手,下次,自己一定要找颜月牙要一套一样的铁钩子,以便不时之需。 进了铁门后,孔洛诧异的发现,四周不再是洁白瓷砖的墙面,两侧的墙壁变成了最简陋的红砖墙壁,地面也是最粗糙的水泥地,眼前一排向下的楼梯,颜月牙已经向前走了好几步了。 “月牙哥……!” 孔洛小声喊着他,前方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慌张,不是很敢走下去。 “哦对,太黑了,老哥差点忘了。”颜月牙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裤子兜里掏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手电筒,他按亮了手电,光芒照在楼梯上,驱散了黑暗。 “老哥准备齐全吧!”颜月牙邀功似的抬头看着孔洛。 这也是苏菏让他带上的,当然,苏菏同时也给他准备了针孔摄像头和耳返,颜月牙看到的和听到的东西,现在苏菏在外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苏大少爷还真是心疼他这小媳妇儿,颜月牙一路上都在腹诽,他可一点也不担心他月牙老哥的安危,只要孔洛还好着就行。 不过颜月牙也有底气,他才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呢,要关心也要小姑娘的,让一个大老爷们担心自己,算什么“平地一声雷”啊! 想到这里,颜月牙又挺了挺胸,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苏少爷的小媳妇儿,还有那个……脑子里面有两个人的小姑娘。 跟着颜月牙,几人终于走过楼梯,来到了那篇帖子里的最下面一层。 映入孔洛眼中的,确实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玻璃隔间,这地下室很大,如果算来,可能是把整个疗养中心的地下都挖空了,每间隔间大概只有三到五平方米,亮着灯,很小,按照颜月牙的体型来说,住在里面估计够呛。 但是,现在整个地下室和每一个隔间里面,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动物也没有。 “怎么……空了呢?”颜月牙没忍住,问出了声。 “……”孔洛挨着每个玻璃隔间走过去,她看着里面,床上的被子没有叠,都是胡乱扔在那里的,有的床上还有人睡过的印记,另外一侧的玻璃隔间里面,应该是养动物的地方,也只剩下空荡荡的食盆或者架子。 “他们……撤走了?”孔洛把手放在玻璃上,趴着向里面看去。 “好像是哦……”颜月牙很困惑,他现在很想问问苏菏的意见,但是苏菏说过了,让他不要和自己对话。 “不能让孔洛知道,你是我安排去的。”苏菏是这么说的,“她会拒绝你的帮助。” 好吧好吧,那就先让老哥发挥一下,看看情况吧,颜月牙心想,但是戴在耳朵里的耳机突然传来了苏菏的声音。 “颜月牙,你走到最里面去,那里有人。” 有人?自己怎么没看见?颜月牙心中纳闷,这苏大少爷难道可以透视? “摄像头能开热成像模式,我看见里面有人了。”似乎感受到了颜月牙的不解,苏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颜月牙恍然大悟,我说呢,难怪他能看见里面有人。 颜月牙顺着苏菏的指示,走到了走廊的最里端,那里确实有一个人,他所在的房间要比其他隔间大很多,此时,那个人正坐在地上,手臂上两只手臂上都插着管子,管子的另一端连接着天花板,其中似乎有什么液体正在流动。 那个人没有注意到颜月牙的悄悄靠近,正在低头翻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一本书。 “小声点,去叫孔洛。”苏菏在耳机里说。 颜月牙赶紧向回头跑了几步,在孔洛看得见的地方,对着她招了招手,指了指面前的玻璃房间,对她做着口型。 “这里有人!快点过来!” 第130章 一目国女王:威虞 孔洛和曦慈跟着颜月牙,来到了那个玻璃房间外。 那个人还在看书,但是已经听见了他们靠近了,那人顿了顿,轻声叹了口气,盖上了书。 “怎么,终于是轮到我了吗?” 是个女人。 孔洛和颜月牙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半晌没有说话,那个女人站起了身,转头回来,看着墙外的三人。 房间里和房间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个女人疑惑地看着这三个陌生人,他们都穿着病号服,显然不是疗养中心的工作人员。 但是,与此同时,满脸震惊的孔洛发现,被关在这个玻璃房间里的女人,虽然身型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但是她脸上,只有一只眼睛。 不是瞎了一只眼,她脸上,在鼻子的正上方,只有一只眼睛,没有普通人的两个眼眶。 “你……” “你们……” 孔洛和那个女人同时说话了,又同时住了嘴,孔洛看了看颜月牙和曦慈,发现他们虽然惊讶,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害怕,还好,只要不被吓得尖叫出声就行,孔洛心想。 “你们……”那个女人又想说话,但是孔洛打断了她。 “你是谁?” “我?”她那独眼上下打量着孔洛,“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们……我们走错路到这里来了……” “胡扯。”她很不客气的揭穿了孔洛,“又一个来探险的?” “……算是吧。”孔洛有些尴尬,她一向不擅长撒谎,此时被当面揭穿,脸上有些发烫。 “我叫威虞。”那女人高傲的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胆子真大。” “你怎么被关在这里?” 威虞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管子,又指了下天花板:“看不出来吗?” 孔洛很茫然,但是一旁的曦慈说话了:“他们一直在用你的力量?用来干什么?” “你们问的太多了。”威虞冷笑一声,“想活命,就不要知道那么多。” 孔洛咬了咬嘴唇,她向前迈了一步:“威虞,你认识叠新吗?” “叠新?”威虞耸起了眉头,她那独眼上只有一条眉毛,此时耸了起来,看着有些别扭,“你怎么……” “你认识她,是不是!” “……原来是你。”威虞轻笑了一声,“我就说呢,谁胆子这么大,能跑到这儿来了。” “你认识我?”孔洛心中很是烦躁,这一路上走来,已经有无数人这么说过了,可是她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论明天慕容医生会给她安排什么样的治疗,只要能恢复一些她曾经的记忆,孔洛都会欣然接受。 “当然认识你,这所疗养中心,不少人都认识你呢。”威虞脸上还是挂着冷笑,“不过,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需要知道什么?” 威虞摇摇头,她转身过去,背对着几人,浅浅的说道:“你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那我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威虞,是一目国的女王……或者说前女王。” “我的国民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 “一目国?”颜月牙好奇地问,他却听见苏菏在耳麦里不满的啧了一声,显然是自己打断了威虞的话让苏菏很不满意,颜月牙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 威虞回头看着他:“还不够明显吗,你没发现我比你们少了点什么?年轻人,多看点书吧,尤其是《山海经》。”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人民都是些骁勇善战的战士,为蚩尤而战,无数子民战死沙场,不过我们都觉得,能死在敌人刀下,就是对我们生命的最高褒奖,所以大家也都愿意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可是我做错了一件事,我爱错了人,害死了所有人。” 威虞笑了,笑得有些伤感:“我爱上的那个人,眼中还有一个人……我为那人做了一切,付出了一切,但是换不回来一个微笑。” “最后,那人还把我关在这里,因为我是女王,我的魂魄力量是最强的,那人就不断从我魂魄中提取有用的东西,以便实验能够继续进行。” “我在这儿呆了很多年了,你说的叠新是吧,她才走不久,你看到那些玻璃房子了吗,她把所有都带走了,就留我一个人。” “我大概也知道,那些人,哦对,还有动物,他们走了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一直都在等叠新回来,早点给我解脱吧。” “我对那个人的爱早就耗尽了,没必要一直在这里为爱燃烧了。” “那个人……是谁?”孔洛瞪着眼睛,“是这个疗养中心的院长吗?陆泽轩?” 威虞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疗养中心很多病人都消失了?” “你以为要养活这么多异族怪物,不需要消耗点东西吗?”威虞似乎觉得孔洛问这个问题很愚蠢,“你以为都像我啊,你可没看见贯胸国的那个蠢货,话都没办法说,感觉他不吃点生肉,全身都难受。” “这个疗养中心的所有能源,所有能保持它日常运作的能量,都来源于我的力量,不然就凭那些实验,这个城市的电力都不够他们用的。” “……” 众人都沉默了,孔洛轻轻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颜月牙拉了拉她的袖子:“孔洛小妹妹,咱们还是别在这儿耽误太久……” 孔洛微微思忖,点了点头,但是她对着威虞问出了一句:“你……想出去吗?” “啥?”颜月牙和威虞同时惊讶地问道,只是两人的惊讶并不相同。 颜月牙心里打起了鼓,他签的可是进这个疗养中心来,陪着孔洛寻找真相,然后安全的把孔洛送出去,其他的可没答应要做啊! 那可是另外的价钱啊! 而威虞此时的惊讶无人能知,孔洛之所以说出这句话,是因为她脑子里闪过了在贯匈镇上的那一对老夫妻…… 当时,虽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是孔洛对于没有及时救下他们,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所以,此时面对同样处于困境中的威虞,孔洛心中升起一种想要救下她的冲动。 可能是赎罪吧……孔洛心想着。 “颜月牙,依着她来。”苏菏的声音响起,听见金主爸爸这么说了,颜月牙有了底气,他对着孔洛点点头。 “孔洛小妹妹,带她走也可以,但是有一个问题,你的事情不是还没找明白,你现在要想把她带走,往哪藏啊?这不是耽误你明天的事儿嘛!” “咱们说好,等你把事情处理完了,能全身而退的时候,老哥亲自下来带走威虞,你看……咋样?” 这个颜月牙……孔洛心头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颜月牙像是被苏菏附身了……为啥她总觉得是苏菏在和自己讲话呢…… “行吧,威虞,你先忍忍,我计划后天离开,到时候回来接你的。”孔洛转头对着威虞说,“我发誓,一定要带你出去。” “哦?这么好心?”威虞笑了笑,她那表情显然是不对孔洛抱有任何希望,“随便你吧,我只是劝你,别去打探那些你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自己会评估的。”孔洛对她点点头,不过多解释,她对曦慈和颜月牙使了个眼色,转头往外面走去。 “喂。”威虞在背后喊了孔洛一声,“小心别死的太早啊!” 第131章 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曦慈走在半路上,变回了曦喻青,孔洛和颜月牙拼命地去捂她的嘴,才让她没尖叫出声,颜月牙赶紧把她推回到房间里,把门锁上,然后自己跟着孔洛溜进了她的房间。 “喂,孔洛小妹妹,那个威虞的话,不可全信啊……” “我知道,刚刚说想救出她,虽然有些冲动,但是也不假。”孔洛此时头脑冷静了一些,“那个威虞像是知道很多秘密,但是这个地方不好说话,我想把她带出去之后,慢慢问。” “喔唷,小妹妹想的够深啊!”颜月牙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只是苏菏在耳机里轻笑了一声。 孔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刚刚确实没想到这个,和颜月牙说的,无非是后面她给自己行为找补的说辞,当时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 救人要紧。 要不是颜月牙拦了一步,她可能都会直接把威虞从玻璃房间里弄出来了。 “月牙哥,你看过《山海经》吗?”孔洛岔开话题问道。 “看过啊,你月牙哥博览群书好吧。” “那你知道她说的一目国和贯胸国吗?” “知……知道啊!”颜月牙眼珠子一转,贯胸国嘛,苏家大少爷和自己讲过的,一目国,名字都这么浅显了,还需要知道啥。 “月牙哥,不瞒你说,贯胸国的人,我见过……他们很可怕的,会吃人心脏。”孔洛在胸口比划了一下,“要不是我男朋友,我都死在他们手里了。” “孔洛小妹妹,你男朋友……现在在哪啊?”颜月牙故意问了一句,刻意说给那一头的苏菏听。 “我们……我们分手了。”孔洛捏着手心,低着头,“他老是想挡在我面前,帮我挡掉危险……月牙哥,你不知道,他都愿意为了我选择牺牲自己……” “那不是挺好的嘛,你男朋友很喜欢你啊。”颜月牙瞪大了眼睛,苏菏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孔洛显然很在意这一点。 耳机里的苏菏一直沉默着。 “不好,一点都不好……月牙哥,我太喜欢他了,所以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孔洛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抽了抽鼻子,“所以我跟他说了分手,我把他赶走了……” “啧,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啊,孔洛小妹妹。”颜月牙语重心长,“我们男人嘛,都是这样的,都有点自己的梦想和底线,听你这么说,你那小男朋友,命根子就是你了,你这把他推开,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孔洛没有说话。 “听哥劝啊,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回头还是去把人给找回来,有啥话,说开了不就行了嘛,别自己憋着,伤感情。” 孔洛还是低着头,黑暗中,颜月牙似乎看见了她的眼泪滴在了手背上。 “颜月牙……换个话题。”耳机里苏菏的声音传了过来,颜月牙听见他的嗓音堵堵的,也是在心里唏嘘了一番。 哎哟,我的苏菏老弟啊,老哥我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劝和不劝分,但是老哥再说就多了,尽力了啊。 苏菏当然知道颜月牙的小心思,他此刻看着电脑显示器,眼眶也有些酸,他果然没有猜错,孔洛就是害怕他再受伤了。 但是,傻姑娘啊,苏菏手轻轻的放在显示屏上,镜头正对着低头啜泣的孔洛,他心疼的想着,就算你要我的心脏,我都能挖出来给你,只是,不要从我身边离开了。 杜衡坐在苏菏身后,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从苏菏和颜月牙的话语中,他基本上确定,在孔洛失忆前,苏菏就认识她了,杜衡突然意识到了,孔洛和苏菏之间,并没有自己能插入的空间。 就算没有苏菏,自己一样进不了孔洛的心里。 她心里早就装了一个人了。 “咳咳,好了,孔洛小妹妹,怪你月牙哥啊,不该把你搞哭的。”颜月牙赶紧顺着苏菏的指示,拼命在脑子里搜索话题,此时,苏菏再次送上来了救命稻草。 “一目国,《山海经》的《海外北经》里面写的,被叫做鬼国,他们的人民叫做一目民,一只眼睛长在脸面正中。” 颜月牙赶紧复述了一遍苏菏的话:“孔洛小妹妹,你看,老哥多博学。” “……”孔洛看着颜月牙挤出来的斗鸡眼,忍不住想笑,颜月牙松了口气,只要别哭就好了,苏大少爷看到他这小媳妇儿哭了,回头一定得找自己算账。 “你说,那个威虞,真是一目国的人啊。”颜月牙说道。 “她说她是女王。”孔洛纠正。 “那为啥这么多年,好几千年了吧,咱们都没见过有他们的记录啊?” 孔洛想了想:“我看过一篇实验报告,上面写了贯胸国的事情,大概就是黄帝蚩尤大战后,黄帝把他们封印了,直到现代,封印松动,才又被放了出来。” “可能一目国也是一样的处境。” 颜月牙点了点头:“应该差不多……” “对了,月牙哥,你今天去到喻青的房间了吗?有发现什么吗?” “倒是没有太多奇怪的地方……”颜月牙摸着下巴,“现场被清理的很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可惜了。”孔洛叹气。 “不过,这个喻青妹子很有意思。”颜月牙说,“她不太像个普通人。” “怎么的?”孔洛好奇。 “她大概给我讲了下她的经历……”颜月牙继续讲,“就算是你月牙哥,听来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说她从出生都没见过她爹,她老娘看着她就哭,说她是个怪物,不应该出生的,听她那语气,她应该是个私生子。” “喻青妹子说,她小时候经常看见各种男人出入她家,你大概懂的吧……” “后来,她有一次收到一个来自美国的包裹,她老娘没在,签收人写的她的名字,然后她就把包裹拆开了,里面是个青铜器。” “大概……就这么大。”颜月牙用手指比了个大小,“是一头牛。” 孔洛心里咯噔一声。 “青铜牛?”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的,包裹里还有一封信,是写给她的,大概意思就是,自己要死了,作为自己唯一的女儿,请她保管好这个东西,以后会派上用场的。” “喻青妹子这才知道,这是她那个从没露过面的老爹的东西,她拿着青铜牛跑去找她妈,她妈把她揍了一顿,然后想把青铜牛卖了换钱。” “结果她老娘像被下蛊了一样,带回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那个男人差点把喻青妹子给……啧啧,那时候喻青妹子才十来岁,这男人可真是变态。” “然后喻青妹子就分裂出来了另外一个人格,就是曦慈呗,她把那个男人杀了,抢回来了青铜牛,她娘觉得她疯了,就把她送到疗养中心来了。” 羊入虎口,好不容易逃掉了,又被塞到虎穴里来了……听完了颜月牙的讲述,这是孔洛心中唯一的念头。 “那个青铜牛……还在喻青身上吗?” “在的,她栓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的,我想让她给我看看,小姑娘打死都不肯。” “月牙哥,我们必须带着她逃走,不能让曦喻青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孔洛说得十分严肃,她的表情吓了颜月牙一跳。 “咋的,孔洛小妹妹,有啥不对吗?” “我有个青铜鸟。”孔洛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第132章 你是……蚩尤…… 和颜月牙大概计划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颜月牙就偷偷摸摸的溜走了,回他自己的病房了。 孔洛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陷入沉思。 曾经她天天幻想着,能不能出现一点奇特的事情,给她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一点涟漪,在叠新的高压管理下,孔洛并没什么自己的空间,她的生活永远平静毫无波澜,她没有朋友,没谈过恋爱,没有自己的社交,甚至没有梦想。 孔洛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该怎么过下去。 现在,她过去的幻想全变成了真实,从苏凌峙的死亡开始,她一步步接近事情真相,那些《山海经》里面写过的奇特故事和东西,开始一点点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只等着她去探索背后的故事。 孔洛正在感叹自己的人生真是千变万化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那东西好像……毛茸茸的? 在沉思中被打断,孔洛先是吓了一跳,她低头看向脚边,一个毛茸茸的小球,正在她脚边的地上打着滚。 孔洛蹲下身,把那个毛绒团子抓在手里,举到面前,好奇地看着它。 那是一只长着红色绒毛的……小鸡仔。 小鸡仔很可爱,圆滚滚的身子,绒毛不同于其他小鸡的嫩黄色,而是火一般的鲜红,它头顶上有一绰白毛,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孔洛,胖得没有脖子。 它用头顶蹭了蹭孔洛的掌心,张开小尖嘴,轻轻的叫了一声。 “哇,你好可爱啊!”孔洛惊呼,“你从哪里来的呀!” 显然,小鸡仔不会说话,孔洛用手指戳了戳它头顶的白毛,小鸡仔很开心的顶了回去,用尖喙啄了一下孔洛,表示亲昵。 “你是从地下室跟过来的吗?”孔洛好奇,“我怎么没发现你呢?” 小鸡仔张了张小翅膀,在她手心里蹦跶了一圈,很开心的模样。 “既然你都跟着我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养着你了哦。”孔洛戳着它的小肚子,“以后你就叫……小红吧!” 对孔洛的起名无能,小鸡仔……哦不,小红很无语,它有些泄气的瘫坐在孔洛手心里,垂着头,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可是孔洛沉浸在了小红的可爱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注意到眼前这个小鸡仔很不乐意叫这个名字,她把小红放在自己枕头边,和它小小声说话:“小红,你就在这里哦,过几天我就带你出去玩。” “千万别吵哦,被人发现了,会把你宰了吃掉的。”孔洛用手指戳得小红滚了一圈,然后嘻嘻笑着走到桌前。 小动物真是治愈一切坏心情的最好解药,孔洛想着,她拿着那瓶写着“3”的药,慕容医生说这药有助于她好好休息,那……要不要吃呢? 孔洛把药片倒进手心,现在的她比过去的十年都更想拿回自己的记忆,既然慕容医生这么说了,那她就吃了吧。 总不会弄死自己。 孔洛仰头吞下了药片,一心祈求这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药,然后她把自己扔上床,裹在被窝里,看着眼前的小红,本还想逗它玩玩,可是安眠药的劲很快就上来了,孔洛只觉得眼皮很重。 不一会,她就陷进了黑暗中。 —————— 再一次进入到那个梦境中时,孔洛已经很熟练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到这里来了。 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依旧是那灰色的浓雾,孔洛身体的主人在身边摸了一圈,她正坐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身上也不是最简单的粗布麻衣,而是手感十分柔软的丝质长裙。 孔洛有些纳闷,她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原来被蚩尤命人带回后,她应该是回到了蚩尤所在的“宫殿”吧。 也不知道那个时代,是不是叫做宫殿。 蚩尤安排人给她治疗了背上的伤势,带她沐浴净身后,又给她换上了十分稀有的丝绸服饰,带她来了这个寝宫。 他想干什么……孔洛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心中蚩尤的画像,他应该不会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盲女一见钟情吧,难道这个传说中的鬼王,是看上了自己的姿色,想用她来解决自己的需求吗…… 我的天,这也能梦到?可不能做对不起苏菏的事情,就算是梦里也不行……孔洛想挣扎着醒来,半晌没有动静,身体主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并没有任何变化。 喂喂喂,孔洛感觉自己一头黑线,安眠药力量这么大吗?自己岂不是困在梦里了?岂不是要经历…… 正在她拼命想唤醒自己,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蚩尤那团耀眼的光环走了进来。 “你……”他走到孔洛面前,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孔洛身体的主人抬头看着他,双眼被那闪耀的光芒所覆盖,她努力的去适应那刺眼的光芒,好一会后,能勉强看清那人形轮廓了。 和自己之前幻想中的蚩尤不一样,他不是那个又壮又胖的“上古纣王”,蚩尤的身形高挑,自己要仰头才能看见他,那光芒勾勒出来的轮廓,精瘦而有力,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不像那些神话故事里面写的,粗旷的中年人的形象。 “你知道我是谁吗?”蚩尤轻声问道。 听起来……他不是那么恐怖啊…… 孔洛身体的主人点了点头:“你是……蚩尤……” 蚩尤对她迈近了一步,孔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蚩尤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无须怕我。” “……” “你为什么会在那个部落?”蚩尤又问道。 “……”孔洛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一直都看不见吗?” 孔洛再次摇了摇头,蚩尤的手掌放在她的头顶,然后一阵熟悉的暖意传遍全身,孔洛知道他是在探寻自己的魂魄,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叹了口气。 “果然。” 果然什么?他是知道什么吗? 蚩尤转过身,走到房间另一段,孔洛听见了水流撞击在杯子里的声音,他是在倒水喝? 和孔洛的好奇不同,她身体的主人却紧张得浑身发抖,手心里紧紧拽着一个东西,孔洛这时才注意到,那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不要啊!孔洛在脑子里惊呼了一声,但是身体主人却抓紧了那把匕首,对着蚩尤那一团人形光环刺了过去。 那一瞬间,孔洛只想闭上眼睛,以蚩尤的本事,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刺杀的。 果然,就在匕首即将刺到那个人形光环的时候,蚩尤猛地转身,一手掐住孔洛的脖子,一手握住了她举着匕首的手腕。 蚩尤用力一拧,孔洛身体的主人本还想挣扎一下,可是她最终还是握不住那把匕首了,刀子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你在想什么?”蚩尤轻笑一声,“我有这么容易被杀的吗?” 完蛋了,这次死定了……孔洛哀叹一声,她感觉这个梦终于走到了尽头,被蚩尤杀掉的话,应该能回到现实了吧,希望他能痛快的杀掉自己,而不要折磨后再下手…… 孔洛身体的主人疯狂挣扎起来,她拼命地去抓挠蚩尤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臂,甚至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蚩尤的脸,最好是能戳到他的眼睛…… 蚩尤不满的啧了一声,掐着孔洛脖子的手一用力,推着她向后退去,直到把她压在那张柔软的床上。 “别闹。”蚩尤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说道。 第133章 我的前世和蚩尤睡在一张床? “王!里面有什么事吗?”门外传来了护卫的声音,他们听见了金属落地的声音,此时都有些紧张。 “无事,你们退下吧。”蚩尤扭头对着门外说。 “王!” “退下。”蚩尤的声音不容拒绝,门外的人只能收了武器,孔洛听见了他们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蚩尤此时还牢牢地掐着孔洛的脖子,把她压在床上,孔洛身体的主人不再挣扎了,她抓着蚩尤的手臂,听天由命般轻轻地颤抖着。 “你这么急着想对我出手,不怕我杀了你啊。”蚩尤又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人身上,“怎么像个兔子一样。” 身体的主人偏过头,不去看那一团光环,蚩尤靠的太近了,孔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在脸上,有些痒,却有些熟悉…… “要杀要剐,随便你了。”孔洛听见自己说道,有些无语,这个时候,服个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活下去啊…… “哈哈哈。”听见孔洛这么说,蚩尤却笑了,他放开了掐着孔洛脖子的手,手掌覆上了她的脸颊,“要杀你早就杀了,我还这么费事把你带回来干什么?” 蚩尤的手心有些粗糙,能感觉出来是武器不离手的人,但是他的掌心却有着滚烫的温度,让孔洛一时间很贪恋那种感觉。 “……我知道……你那些龌蹉心思……”身体主人说话了,声音在颤抖。 “龌蹉……”蚩尤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了她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的道,“既然你说我有那些想法,那……” 蚩尤嘴里发出一声嗤笑,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孔洛只觉得脑子里一炸,蚩尤的呼吸很沉,唇齿间都带着霸道的攻击性,他强势的想让自己松口,但是孔洛紧咬牙关,死死守住最后的防线。 蚩尤愣了一下,接着,他的吻更是狂风暴雨般的倾泻而来,又重又急,粗野无比,他像是恨不得把怀里的姑娘叼进自己嘴里,嚼碎了吞下一般。 孔洛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擒住,拉过头顶,动弹不得,蚩尤放开了她的下巴,滚烫粗糙的手掌解开她衣领的绳扣,逐渐探向她的身体…… 在孔洛内心大声求救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主人哭了。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滴下,蚩尤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他放开了她的唇,让她能够呼吸了,孔洛感受着自己从一开始的无声流泪,到后面的放声大哭。 “……” 蚩尤不再压着她,从她身上离开了,坐在床边上,他像是一直在盯着眼前捂着脸大哭的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吓到你了吗?” 孔洛身体的主人还是在大声哭泣,并没有理会蚩尤的问话。 “……额……”蚩尤更加的手足无措了,他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却被她一巴掌拍开了手。 “别哭了,好不好……”蚩尤像是在绞尽脑汁找安慰她的话,但是却笨拙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重复这一句,“别哭了……” 等了好半天,她的哭声终于缓了下来,蚩尤终于找到空档探手上前了,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大拇指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珠,轻声说道:“对不起啊……我吓到你了。” 孔洛身体的主人想扭过头,不让蚩尤在她脸上继续抚摸,但是蚩尤坚持让她面对自己,尽管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 “你讨厌我吗?”蚩尤小心翼翼地问道。 孔洛觉得很不可思议,蚩尤……不是那个传闻中的上古鬼王吗,他不是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般的存在吗? 为什么他现在这么小心,还有点……唯唯诺诺的…… 见面前的姑娘没有吱声,蚩尤也闭了嘴,他的手还捧着她的脸,僵硬地停着,不知道接下来想干什么。 “……你……你杀了人……”孔洛听见自己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和一些愤怒。 “你杀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重要?”蚩尤疑惑地问道,“谁对你很重要?” “……你杀的那一对老夫妻……他们救了我……”孔洛身体的主人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们救了你?”蚩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他们那个部落,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年轻男女,养一段时间后,卖给那些异族的首领,做供人玩乐的禁脔……” “如果不是我及时的清扫掉那个部落,你已经被卖掉了!” “不……不可能……”孔洛只觉得自己大脑炸开了,不确定是自己的三观被颠覆,还是身体主人的,那明明是一对很和蔼可亲的老夫妻,那个部落的人都很善良…… “你骗人!” “我有必要骗你吗?”蚩尤戳着她的脑门,“我骗你能得到什么?” 孔洛和身体的主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蚩尤。 “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现在只希望你赶紧好起来。”蚩尤叹了口气,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但是……你还是杀了很多人……他们说你以人类的魂魄为食……”说到这里,孔洛感觉自己打了个寒噤。 “……杀人?现在我们在打仗,战争避免不了会有很多人丧命,我不否认我杀了人,但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没有什么错。”蚩尤淡淡地说,“至于吃人魂魄嘛……曾经是的,但是自从……我已经不会再吞噬魂魄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的,除非你同意,在这之前,你只需要放平心态,在这里好好休息,需要什么你直接告诉我。” “这是……哪里?”孔洛问道。 “我的寝殿。”蚩尤声音里有些得意,“我一般白天都不在,会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上我会回来的。” “你……”孔洛很震惊,怎么,要她在这里和蚩尤同床共枕吗?和上古鬼王同床共枕?孔洛觉得自己脑洞开得太大了,这个梦有可能是自己幻想的,那……为什么会想到这么……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白天慕容医生和她说的话:“有研究表明,人的梦境可能会和自己的前世有关。” 不会吧?我的前世和蚩尤睡在一张床上了? “怎么,不乐意在这里呆着?”蚩尤轻笑着说,“外面可是有很多脾气不太好的人,他们见不得你还活着呢,我可是想了不少办法才保住你的命,你确定要一个人出去?” “……”孔洛感觉到自己退缩了一下。 “听话,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蚩尤拍了拍她的脑门,虽然他嘴上这么说,手里却传出来了铁链哗啦啦的声响。 “但是,为了保证你能乖乖的待在这里,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蚩尤背过身,孔洛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脚踝上,她动了动,铁链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哈?他是要把我软禁在这里吗?!还要把我捆上?!孔洛火从心头起,她愤怒的在脑子里对着蚩尤大骂出声,但是没什么用,蚩尤听不见。 “我先出去了,晚上回来给你解开,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吃的,记得多吃点,你太瘦了。” 蚩尤站起身,再一次有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头,孔洛发誓自己听见了他有些喜悦的轻笑,然后,他的光环逐渐远离。 门再一次咯吱一声,蚩尤走了。 第134章 电击疗法 跟随着蚩尤关门的动作,孔洛在疗养中心病房的床上悠悠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外面冬日的阳光透了进来,很是温暖,小红在她枕头边睡得正香,肚皮朝天,满足的咂着嘴,孔洛用手指戳了戳它,小红没有醒,只是被她戳得转了个身,继续睡着。 孔洛小小声笑了一下,真是个小可爱。 她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满脑子都是蚩尤,还有他的那个吻。 好想看看蚩尤到底长什么样子……孔洛有些脸红,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很喜欢那个吻,孔洛赶紧摇了摇头,想把那个感觉甩到脑后去。 但是,着实没想到蚩尤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很紧张梦里的那个姑娘,害怕被她拒绝,担心被她讨厌……导致说话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个姑娘嫌弃自己…… 和神话中写的那个冷血无情的蚩尤,着实不太像。 孔洛坐在床上,托着腮,努力的去想象蚩尤的长相,但是满脑子都是苏菏的脸,她有些懊恼,好烦,怎么就忘不掉他呢? 颜月牙头一天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了,我真的应该去把苏菏找回来吗?但是……孔洛沮丧地想到,自己连苏菏的手机号都没有存下来,就算想找,该从哪去找呢。 “孔洛小姐。” 就在孔洛纠结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孔洛小姐,请收拾一下,慕容医生要见你。” 孔洛花了三秒时间才反应过来,那一瞬间,蚩尤和那个梦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孔洛满心都是“是不是这下能恢复记忆”了的期待。 “好的,稍等我一会!”孔洛跳了起来,冲到洗手间,胡乱的洗漱了一番,跟着护士出了门。 “慕容医生安排的你今天先不用早餐。”护士走在前面,淡淡地说道。 “……啊?为啥?” “慕容医生说会影响你治疗的效率。”护士不做过多解释,迈开步子往三楼走去。 孔洛耸了耸肩,不吃就不吃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时间还早,外面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拖着地板,孔洛路过的时候,那个老头抬头看着她,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的笑容。 怎么感觉人人都认识我……孔洛想不明白,昨天威虞不是说了吗,这个地方,很多人都认识我的…… 那更要尽快找回记忆了。 护士把孔洛带到了一间贴满了瓷砖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孔洛纳闷:“这是哪里?” 护士没有理她,径直走了出去,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房间中间。 就在孔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味道,孔洛抽了抽鼻子,然后感觉脑子有一瞬间的迷糊,她心中大叫不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孔洛只觉得身上发软,整个身子软绵绵地向地上倒去。 喂!孔洛躺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时间心中同时升起了害怕和愤怒,害怕是因为不知道这个疗养中心的人到底会对自己做什么,愤怒则是……她感觉自己被骗了。 孔洛尝试动了动四肢,可惜不行,那甜味的气体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让她全身失去了力气,但是还能保留意识,此时此刻,孔洛除了眼皮子和眼珠子能动,甚至连嘴唇都无法控制。 她躺在那,宛若待宰的羔羊。 接下来不一会,就有人打开了房间门,有两个头戴着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他们一人一边,把孔洛架着,拖着她走过了长长的走廊。 孔洛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她的心跳动得十分的快,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膛。这种恐惧不断地侵蚀着她的心灵,让她感到了一阵如坠深渊般的绝望和孤独。 这次玩脱了……孔洛心想着,得交代在这了。 脑子里浮现出电影里看到过的画面,被人麻醉了后,割掉腰子,扔在一个放满冰块的浴缸里苟延馋喘,不过孔洛知道,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比割掉腰子还惨。 这里可是关了会吃人肉的家伙。 那两个工作人员将全身瘫软的孔洛拉进了一个类似于手术室的地方,那里面只有一张金属的病床,一盏手术探照灯直直的照在病床上,旁边摆了一堆孔洛不认识的仪器。 工作人员把孔洛放在金属床上,虽然毫无力气,但是身下那冰冷的触感,穿透了纯棉的病号服,让孔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两个人又拉着孔洛的手和脚,用柔软的皮带将她束缚在金属病床上,孔洛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在脑海里对着那两个人呐喊着。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放开我!” 可是,她无法发出声音。 和在那个梦里一样,孔洛只觉得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她除了能在心底里和自己对话,什么都没法做。 有一个工作人员拿来了一个圆形的东西,掰开了孔洛的嘴,塞进她的嘴里,然后捆在她的后脑勺上,那东西很软,孔洛感觉自己眼泪要下来了,她此时惊慌到了极限。 “那是咬合垫,防止你自己咬掉自己的舌头。”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慕容医生走到了病床前,她已经穿好了白大褂,戴着口罩,双手上也带着厚厚的橡胶手套,她附身看着孔洛泪眼婆娑的双眼,低声道。 “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的话,眨一下眼睛。” 孔洛哀求似的看着她,轻轻的合了一下眼皮,满心希望她能读懂自己的眼神,但是慕容医生却发出了满意的笑声,她的手拍了拍孔洛的脸。 “你记忆的丢失,不是所谓的车祸害的。” 孔洛觉得脑子炸了一下。 “现在,我可以帮你恢复,但是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很痛苦,我本来是应该问问你的意见的,但是我不是很想问。” “我还挺喜欢看见人受折磨的。” 孔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小心别咬舌头了。”慕容医生绕道孔洛头顶处,声音里带笑,“死了我可不管。” 孔洛看不见她在做什么,但是,在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后,她觉得有两块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然后,剧痛从太阳穴开始,传遍全身。 突如其来的激痛从太阳穴爆发开来,仿佛有无数针尖在皮肤下乱舞,她感到自己的整个头部都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压力紧紧包裹着……那是电流无情蔓延至神经末梢所带来的剧烈刺痛。 孔洛的牙齿下意识的紧紧咬住那个咬合垫,她的身体反射性地弓起,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要不是四肢早就被束缚住了,她此刻可能已经翻倒在了地上。 她想要尖叫,但已经被麻醉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孔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则充斥着自己心跳加速和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大脑似乎在电流作用下变得异常清醒却同样混乱。记忆、感知和思维在那一刹那碰撞、扭曲、断裂——时间失去了意义,过去和现实交替重叠,在光与影之间歇斯底里地挣扎。 似乎是见到孔洛快要晕过去了,慕容医生拿开了贴在孔洛太阳穴上的电击设备,冰冷的触感一瞬间从太阳穴消失,随着电击停止,剧烈疼痛略有减退,但仍残留如回音般绵延而深入骨髓,孔洛虚弱地躺倒下来,鼻腔努力的呼吸着,大脑里仅剩下残存的意识。 杀了我吧,求求你了,杀了我吧。 第135章 孔洛的记忆 “看来一次不行。”慕容医生淡淡地说道,她在手中的电击器顶端又涂上一点凝胶,“再试一次。” 孔洛再次感到了一个短促而尖锐的电流触碰,随即一股剧烈无比的疼痛贯穿了太阳穴。 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爆裂开来,使得整个世界都被一阵刺眼白光所吞没,她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肌肉再一次无意识地紧绷起来,面部扭曲为一个痛苦而无助的表情。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电流如同冰冷锐利的利刃,在神经路径上割开每一个细节,孔洛的脑海中没有其他思想,只有纯粹、原始的、几近原子级别分裂时产生的极度痛楚。 “嗯……没反应啊?”慕容医生又挪走了电击器,有些疑惑地,低头看着孔洛流着眼泪的双眼,眼神中有些好奇。 随着电流消退,留给孔洛的,只有头晕目眩和身体上剧烈颤抖不已的后遗状态,虽然最初接触点仅在太阳穴附近,但此时此刻,孔洛整个身体都仿佛被火焰炙烤过般,灼热又麻木。 孔洛努力地呼吸着冷空气,试图平复心跳和缓解恐慌,她的眼神有些无法聚焦,看不太清慕容医生的表情,她只觉得眼泪和汗水都在不受控制,孔洛得衣服已经湿透了,但是她感觉不到冷。 “那就再加强电流试试吧。” 疼痛一次次的席卷全身,慕容医生调高了电击的档位,每次都控制在孔洛失去意识晕过去的前一秒放过她。 这是一次漫长的酷刑,慕容医生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孔洛则被强迫保持着清醒的意识,被迫接受这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我开始好奇了,你当时是怎么忍受住那种痛苦,还没有死的?换个人,没死也会疯了的。” 她……她在说什么……孔洛感觉自己大脑已经要被烧焦了,她完全无法理解慕容医生话里的意思。 如果说孔洛一直都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此刻的她,只想一死了之,起码可以结束这场折磨。 “我把电流开到最大再试一次吧,还不行的话,你这脑子可真要烤熟了。” 耳边又响起了旋钮拨动的声音,孔洛发起抖来,刚刚吸入的麻药,此时大部分都顺着她的汗水被排出体外了,孔洛逐渐能控制自己的手指,但是,就算能动,又能怎么样呢? 只会更疼罢了。 孔洛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的降临。 这一次的疼痛超越了之前的所有,孔洛的嗓子里终于爆发出了尖锐的惨叫,但是却被咬合垫堵在了嘴里,孔洛翻着白眼,在震颤与恍惚间,她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那碎掉的东西像是一面面的镜子,从孔洛眼前倾泻而下,随即,过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逐一上演。 —————— 那一年冬天,外面下雪了。 十岁的孔洛趴在窗户上,眼巴巴的看着外面小小的雪花,有的雪花飘在窗户上,孔洛伸手想去抓,但是她够不着。 “奶奶,奶奶,我想出去玩。”小孔洛回头对着叠新喊着,可是叠新冷冷地盯了她一眼。 “不行。” “为什么呀!”小孔洛扑到叠新身边,拽着叠新的衣袖,祈求着,“我不会走远的,就在外面玩一会就回来,奶奶,求求你了……” “不行,太晚了。”叠新站起身,拉出自己被小孔洛拽着的袖子,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客厅,“我要回房间了,你自己早点睡,别天天想着出去玩。” 小孔洛有些沮丧,她垂着头,小小声说了句:“哦。” 只是叠新不知道,小孔洛有的是办法逃出家门。 长到十岁,她已经无数次的独自溜出去了,叠新一概不晓,她甚至给自己做了一套“越狱”的工具,其实很简单,就是用旧床单做了一条长长的绳子,可以挂在窗檐下,小孔洛会顺着绳子滑下去,偷偷出去。 叠新的作息很固定,小孔洛恰好是抓住了这个特点,每次都会成功“越狱”,从没失过手。 不过,小孔洛一直以来只会在附近溜达一圈,从不会走远,今天,她却赌气似的跑出去很远的地方。 哼,奶奶就是死板,出去玩玩咋了嘛,又不会被人卖掉。 我可是个大姑娘了,我认得出来谁是坏人的! 小孔洛出门时还在包里放了点零花钱,她一心想着去找那个卖糖炒板栗的大叔,再买五块钱的板栗,能藏在床底下慢慢吃。 想到这里,小孔洛开心的拍了拍衣兜,一蹦一跳的朝着前面走去,那都是些陌生的巷道,但是孔洛一路都在墙边刻了记号。 这样就不会走丢啦,她开心的想着。 只是,小孔洛没有发现,背后跟来了两个不怀好意的身影。 拐过一个弯,小孔洛埋头玩着自己手里,刚刚捡来的好看的石头,她还在想着要把它放进自己的小首饰盒里的时候,和人撞了个满怀。 “小妹妹,走路要看路啊。” 面前响起了一个调戏般的声音,小孔洛抬头一看,一个十五六岁,染着黄头发的少年,撑着墙壁看着她,少年嘴里叼着烟,一脸玩世不恭。 “……对不起啊。”小孔洛道了个歉,绕过他就想走掉。 “诶,等等。”小黄毛伸出手臂,拦住了小孔洛的去路。 “啊?”小孔洛抬头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这人干嘛拦着我啊? “撞了你哥哥我,这么容易就想走?” “我给你道歉了啊!”小孔洛有些不高兴被人挡住了,她出来的玩的时间可不多,没时间陪他在这里闲聊。 “道歉有用的话,这世界不就变得美好了吗?”小黄毛嬉皮笑脸地去掐小孔洛的脸,但是小孔洛一巴掌推开了他。 “哟,小妹妹还挺有脾气的,要不陪哥哥玩玩?” 小孔洛有些害怕了,她确实没见过这个阵仗,这就是奶奶说的……坏人吗? 想到这里,小孔洛决定掉头就走,但是她一回头,背后还站着一个人,头发搞的非常浮夸,也抽着烟,拦住了她唯一能逃跑的路。 “小妹妹,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啥呢。”小黄毛又靠近了一步,两人把小孔洛牢牢地夹在中间,不让她离开。 他们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一会摸一摸她的小脸,一会掐一下她的腰,小孔洛吓得不行,除了流眼泪和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巷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比小孔洛大不了多少的男孩,男孩极瘦,在这个下雪天,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还脏兮兮的,他大口喘着气,怀里抱着两个包子,像是从什么地方一口气跑了过来。 几个人对视着,都愣住了。 男孩显然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偷来了包子,逃到这个巷子里来,还没吃上就一口,正巧遇到了两个流氓正在调戏一个很小的小姑娘,他瞪着眼,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喂,小子,你看什么看?”小黄毛有些生气,对着那个瘦弱男孩大声吼道。 “……”男孩没有说话,他只是皱了皱眉头。 “咋的,没见过你爷爷长什么样吗?!”另外一个少年也怒喝道。 “你们……”男孩说话了,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应该是饿了很久了。 “妈的,你再看,爷爷把你眼睛挖出来!”小黄毛被男孩的眼神看毛了,他放开了小孔洛,对着巷口的男孩走了过去。 “我说你,不会是想英雄救美吧?”小黄毛戳着男孩的额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凭你这个小乞丐?又脏又臭,给你爷爷提鞋都不配!” 第136章 赔你包子 男孩看了看被逼在墙角、一脸泪水的小孔洛,愣了一下。 小黄毛趁着男孩分神,一把抢过他怀里的包子,举得老高,男孩愤怒的想跳起来去抓,可是小黄毛个子很高,男孩够不着。 “还给我!” “哈哈哈,我看你不如跪下来,帮你爷爷把鞋舔干净,爷爷就把包子还给你。” “……” “喂,你是聋子吗?赶紧给老子跪下!” 小黄毛抬起脚,对着男孩的肚子踹了过去,但是瘦弱的男孩却出乎预料的敏捷,他向右边躲了一下,躲过了黄毛的踢踹。 “妈的,还敢躲开你爷爷?” 小黄毛怒从心头起,他对着男孩挥出了拳头,男孩一个弯腰,又躲了开来,然后男孩用肩膀顶住黄毛的腹部,推着他向后撞去,直到黄毛撞到了墙上。 “哎哟——!”小黄毛吃痛,叫了起来,然后用手肘狠狠的在男孩背上砸下去,男孩没有力气再抱住他的腰,被他这一肘击打倒在地上。 守着小孔洛的混混也冲了过来,对着男孩肚子就是一脚。 “妈的,敢撞你爷爷,爷爷今天非得打死你!” 拳脚狠狠的落在了男孩身上,小孔洛抹了一把眼泪,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她握紧了刚刚捡来的石头,对着小黄毛的脑袋,砸了过去。 也不知道小姑娘哪里来的准头和力气,石头正正端端打在了黄毛的额角,小黄毛只觉得脑门一疼,有温热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小黄毛不可置信地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小孔洛。 “喂,小丫头,你他妈胆子不小啊!” “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不可!” 黄毛和另外一个小混混放开了男孩,对着小孔洛扑了过来,小孔洛吓得闭上了眼睛,她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去。 突然,有一个身子从地上爬起,一把将小孔洛按倒在地上,用身体护住了她。 “妈的,果然是来英雄救美的,老子他妈的打死你们!” 扑过来的,正是那个瘦弱的男孩,他死死的抱着小孔洛的头,把她压在怀里,自己则把背后完全露给了那两个混蛋。 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了男孩的身上,他咬紧牙关忍受着,一声不吭,小孔洛则被他护在身下,完全没有被碰到。 “喂!你们在干什么!”远处,传来了一个大人的喝声,那两个小混混见有人过来了,惊慌地扔下了男孩和小孔洛,掉头就跑。 等了好半天,见没有人再靠近了,男孩放松了对小孔洛的保护,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看着地上发呆。 小孔洛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男孩,他站不太稳,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倒下去了,小孔洛赶紧撑着身子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有点泥巴和雪水,她没收到任何伤害。 “喂……你……”小孔洛想招呼一下男孩,但是他没理她,只是弯下腰,从地上拿起了那两个已经被小混混踩得面目全非的包子,叹了口气,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男孩瞥了一眼小孔洛,有些不耐烦,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把那混着泥巴的“包子”,塞进了嘴里。 “啊!很脏啊!”小孔洛扑到他面前,想拉住他的手,“不能吃,会吃坏肚子的!” 男孩很是烦躁地甩开了她的手:“滚开!” 小孔洛愣了下:“你凶什么啊!” 男孩别过头,不去理她,只是坐在那里,揉着自己的腰侧,还好对方年纪也不大,下的手虽然很重,但是没伤到内脏。 小孔洛看见他的动作,心里酸酸的:“对不起啊,是我害你挨了打……包子也丢了……我也很喜欢吃包子的……” 男孩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在地上吐了一口混着血和泥巴的唾液。 小孔洛跪在男孩身边,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想着怎么补偿男孩,她终于想到了好办法,于是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男孩说道:“你别走啊!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小孔洛一口气跑到了大街上,四处张望着,不远处一个铺子还没关门,正是卖包子的,小孔洛冲了过去,把兜里的一把零钱全部掏了出来。 “老板!老板!我要买包子!” 隔了一会儿,小孔洛果然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大袋热腾腾的肉包子,一股脑塞进了男孩的怀里。 “吃吧!赔你包子!” 男孩还坐在那里,他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小孔洛跑得气喘吁吁,但是泛红的小脸上挂着兴奋:“快吃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男孩咽了口唾液,怀里的包子太香了,还很烫,但是男孩管不了那么多了,用脏兮兮的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一个不够,男孩不等嚼完咽下,另一只手又拿起来了一个,拼命地塞进嘴里。 “哎呀,你慢慢吃啊,会噎到的。”小孔洛见他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担心,“你是有多久没吃过饭了呀?” 男孩根本没空回她的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包子,暖和的包子,能填饱肚子的包子…… “你就穿这么一点,不冷吗……”小孔洛靠着男孩坐下来,自言自语道,“这天下着雪呢!” “我从来没见过雪呢,你见过吗?”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孔洛,今天谢谢你呀!” “你可以当我朋友吗?我没有朋友的……” 男孩终于努力地咽下了最后一个包子,他看了看身旁的小孔洛,一句话没说,站起身就想走。 小孔洛吓了一跳,抓住了男孩的手腕:“诶,你要去哪?” 男孩皱了皱眉头,想要抽回手,可是小孔洛拽得很紧,坚决不放开。 “我去哪和你无关,你赶紧回家吧。” “不行!”小孔洛脾气上来了。 “不行?”男孩瞪着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不会让你走的!” “为什么?”男孩问道。 “因为……”小孔洛绞尽脑汁想着不放开男孩的理由,“你……你会冻死的!” “那也与你无关。”男孩觉得她实在是很无聊,转身继续想迈开步子。 “不!行!”小孔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双手抓住男孩的手,脚蹬在地上,牢牢地控制住他。 “……”男孩很是无语,他往后推了一步,小孔洛一个没站稳,一屁墩坐在了地上,她看着男孩,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 “喂,你……你别哭啊……” 见自己把小姑娘弄哭了,男孩手足无措了起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转头走掉,犹豫了片刻,还是站在那没有动。 “你好讨厌!”小孔洛哭得更伤心了,她双手捂住脸,“你会死掉的!你会和我爸爸妈妈一样死掉的!” “哈?”男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戳着小孔洛的手背,“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小孔洛很执着地带着哭腔吼着。 “哎……”男孩叹了口气,“说吧,要我做什么,你才能不哭?” 听到男孩这句话,小孔洛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手从脸上移开,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小脸蛋上,小孔洛吸了吸鼻子:“说话算数?” “嗯。”男孩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回家!” “哈?”男孩更是迷惑了,他挠了挠头,像是没听懂小孔洛的话。 “我们是朋友了!你跟我回家,我带你吃好吃的!我家可暖和了!”小孔洛又吸了吸鼻子,免得清鼻涕流下来。 “……不行。”男孩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为什么啊!”这次轮到小孔洛问了。 第137章 以后我就叫你阿菏啦 “你……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男孩指了指小孔洛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自己:“我是个要饭的,我跟你回家,你会挨打的。” “……哦,也是哦……”小孔洛想了想自己的奶奶叠新,叠新确实会揍她的,奶奶打人可疼了,但是她又不能放任男孩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于是脑瓜子一转,又说。 “今天晚上,你偷偷的到我房间住一晚上!奶奶不会发现的,她一般都不会进到我房间里来的!” 小孔洛因为自己的机智,欢欣鼓舞了起来,她滔滔不绝:“我房间可暖和了!晚上我去找阿姨要巧克力牛奶给你喝!明天我们再偷偷溜出去就行啦!” 男孩眼皮跳了跳,眼前的小姑娘,胆子还真是大。 “好了,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小孔洛跳了起来,拉着男孩的手,“走,跟本小姐回家!” 男孩本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小孔洛对着他瘪了瘪嘴,男孩真怕她又在自己面前哭了,只能咬咬牙,跟着她走。 小孔洛一路都很兴奋,她一直在和男孩说话,但是男孩不怎么想搭理她,但是小孔洛一点都不在意男孩的冷漠,只是自顾自的手舞足蹈。 从小孔洛家后门偷偷溜进去,男孩看着那一栋豪华的别墅发呆。 小孔洛带着男孩走到自己的“越狱”神器旁,她指了指上面,小小声地说:“我的房间,在二楼!你,跟着我,用这个,爬上去!” 男孩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孔洛,小孔洛对他嘿嘿一下,十分灵活的攀爬着那用旧床单做成的“越狱”神器,一溜烟就窜进了窗户里。 隔了几秒钟,小孔洛探头出来,对着还在楼下的男孩招了招手,用口型对他说:“上来吧!房间没人的!” 男孩的眼皮又跳了跳,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是身体比脑子诚实,他拽着床单,也勉强爬了上去。 小孔洛在窗台上对男孩伸出手,把他拽进了自己的房间,男孩翻了进来,小孔洛赶紧把自己的“越狱”神器拽了上来,收进了柜子里。 “好啦!”小孔洛关上窗户,走到男孩面前,“我房间是不是很暖和呀!你可以找地方睡,但是要小小声……”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意思是不要让外面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好。 但是男孩此时手足无措,他搓着手,都不知道该把脚往哪放。 小孔洛的房间很是干净漂亮,地上还铺着洁白的地毯,男孩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看的房间,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太脏了,呆呆地站在窗边,不敢走进去。 扔掉鞋子,小孔洛已经进去房间深处了,将自己的外套挂了起来,她疑惑了半天为什么男孩没跟上来,回头看着他。 “进来啊,你在干嘛?”小孔洛疑惑的问道。 “我……我怕弄脏了……”男孩看着脚边,都不是很敢抬头。 “哦……”小孔洛冲到了房间里的洗手间,拿出来一双拖鞋,放在男孩面前,“穿上进来嘛。” 摆在男孩面前的是一双小姑娘的鞋,粉粉的,男孩不敢穿,一个劲摇头:“不行,我还是走了吧……” “……!”小孔洛一把抓住他,生怕他掉头跑了,“你答应了我的!” “你要走的话……我……我哭给你看!”小孔洛像是抓住了男孩害怕的软肋,用哭来威胁他听自己的话,男孩是真有些怕她了,只能小心翼翼地脱掉自己那底都快磨没了的脏鞋,犹豫再三,穿上了小孔洛的拖鞋。 小孔洛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她很开心,男孩可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呢,才不能让他轻易溜走。 “好啦,你如果怕把我家弄脏,就赶紧去洗个澡。”小孔洛推着男孩,走进了浴室,她给男孩说了下怎么用花洒,指了指沐浴露和洗发露,又回到衣帽间,找了半天,拿出了一套浴袍,递给男孩。 “你先洗个澡,多洗一会儿,你穿那么少,暖和一点就不会感冒了。”小孔洛嘻嘻笑着,“我去找阿姨给我热巧克力牛奶。” 小孔洛关上了浴室的门,隔了好半天,才听见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隔了好半天,小孔洛端着一大杯热巧克力牛奶,手里还拽着几件衣服,小跑回到房间,男孩才洗完澡出来,他穿着小孔洛给他的浴袍,站在那很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男孩终于洗干净了,小孔洛才看清他的脸。 男孩皮肤很白,长得很清秀,此时脸上再也没有脏兮兮的泥,他看上去都不像个小乞丐了。 “你长得挺好看的呀!”小孔洛感叹道,“像电视里面的人。” 男孩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小孔洛拍了拍床:“你先坐一会,我刚刚去偷来几件离耳叔叔的衣服,他是我奶奶的司机,你先穿着,肯定有点大,明天我陪你去买呀!” 她拉着男孩坐下,把偷来的衣服塞进他怀里,然后自己又跑去衣帽间,抱出来了两大床被子。 小姑娘抱着被子看不见路,走得跌跌撞撞,男孩赶紧伸手去帮她,小孔洛把脸从被子里抬起,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晚你想睡哪?” “我……我睡地上就好……”男孩支支吾吾地说。 “那就……挨着我的床睡吧!”小孔洛也不纠结,毕竟家里有地暖,“我给你铺上。” 她想了想,把被子扔到靠窗户的那一侧,这样,就算明天早上有人突然打开门进来,也不会第一时间看见他,给男孩有机会可以躲进床下去。 男孩没有提任何想法,他想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只能呆呆地站在那,看着小孔洛忙前忙后。 房间里是有些热,小孔洛给男孩铺好了床,已经一头是汗了,她长吁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眯眯地看着男孩:“好啦,你先歇歇,我得去洗个澡。” “哦对了,巧克力牛奶!”小孔洛把那个温热的大杯子塞进男孩手里,“你喝,我刚刚在楼下喝过啦,很好喝的!” 男孩条件反射地接过来,看着小孔洛蹦蹦跳跳的钻进了浴室,半晌没有说话。 等小孔洛洗好澡了,换上清爽的睡衣出来的时候,男孩正坐在床脚,小口地喝着巧克力牛奶,他盯着杯子,脸上挂着茫然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今晚上的遭遇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啊——”小孔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男孩听见了,赶紧站起身,小孔洛对他摆了摆手,“我有点困了……” 男孩看了一圈,把杯子放在小孔洛的床头上,目送她钻进了被窝里,小孔洛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好奇地看着男孩。 “床给你铺好了呀,赶紧去躺着。” 男孩此时穿着离耳那有些大的t恤,眼神躲闪着,他很是不好意思,但是拗不过小孔洛的坚持,只能坐在了床边地面的被子上。 小孔洛探手去关了灯,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还没给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小孔洛很诧异地撑起身子,从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你爸爸妈妈没给你起名字吗?” “我没有父母。”男孩坐在地上,声音有些低落。 “……你跟我一样呢。”说到这个,小孔洛也有些伤心,想了想,她又拧开了床头的台灯,赤脚跑到书桌前,拿过来了一本字典,抵到男孩手里。 “随便翻一页,闭着眼睛指一个字,那个字就是你的名字啦!” 小孔洛盘腿坐在了男孩面前,哗啦啦的翻着书页,然后她抓住男孩的手指,戳了下去。 书页停下来了,男孩低头一看,他的手指正按住了一个字,这个字有些复杂,他不是很认识。 “菏。”小孔洛读着拼音,“跟荷花的荷一个读音,字典上说……这个字是能化解祸运的水……” “以后我就叫你阿菏啦!” 第138章 你为什么要找我? 一盆冰水泼在了孔洛脸上,冰冷的撞击,把她从回忆中唤醒。 “看来,有效果了。”慕容医生笑眯眯地看着她,“咋样,记起什么了吗?” 孔洛颤抖着,疼痛回到了她的意识里,她觉得骨骼和血管都在突突地跳动着,但是此时,肉体的疼痛,远远比不过心里的难受。 原来,原来我这么早就认识苏菏了……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半天,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滑落下来,她想抬手去擦拭眼睛,但是手脚都被捆着,还是无法动弹。 “不错,不错。”慕容医生显然对自己的治疗结果很是得意,“不过,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关键的内容,我们只能继续了。” 孔洛两眼放空,她已经不在意被电击这件事了,她只想看到自己的记忆,和苏菏的过去。 电击器再一次贴上了她的太阳穴,孔洛身子一绷,死死地咬住咬合垫,再一次看着那些记忆的碎片,从眼前一一掉落。 —————— 在小孔洛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小孔洛一睁眼,那个被她叫做阿菏的小乞丐,早就翻窗逃走了。 地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阿菏的脏衣服也被他拿走,他只在被子上留了一个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你。” 小孔洛很生气,自己唯一的朋友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连一句招呼都不打,太不够意思了,于是等奶奶出门上班去了后,小孔洛故技重施,逃出家门。 她要去找阿菏。 先是跟着昨天留下的记号来到昨夜的巷子里,可是没有人,小孔洛遍寻了一大圈,问了不少人,都没见过他。 小孔洛很是泄气地回到家,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找这个名叫阿菏的小乞丐,成了她唯一的目的。 小孔洛每天都跑出门去,她走了很多地方,还坐了公交车,沿街趴着窗户看,大人们都以为她是在看风景,却不知道她是在找阿菏。 终于有一天,小孔洛找到他了。 阿菏正蹲在一个自行车面前,捣鼓着自行车的车锁,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个小姑娘,小孔洛偷偷摸摸走上前,拍了拍他肩:“阿菏!你在干嘛呀!” 阿菏吓了一跳,他从地上弹了起来,正想拔腿开逃,却注意到面前站着的,是这个笑盈盈的小姑娘,他一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阿菏?阿菏?”小孔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记得我吗?”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显然,小孔洛的出现让阿菏很是惊讶,他一时间又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尴尬的看向脚边。 “你还问我,我找了你好久!”小孔洛生气的叉腰,“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 “我……”阿菏半天没说出话来,“我没偷你的东西……” “啊?”小孔洛惊了一下,“你在偷东西啊!” “小声点!”阿菏想伸手去捂她的嘴,但是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脏兮兮的手上,害怕弄脏了小孔洛的脸,只能放了下来。 “偷东西不好!”小孔洛严肃的教育着他,“坏人才偷东西!” “你小声点啊!”阿菏急了,拉着小孔洛的手腕就走,小孔洛却嘻嘻的笑出了声。 “阿菏,我今天带了钱,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阿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天小孔洛偷来的成年人的衣服,他皱了皱眉:“我不要。” “必须要!”小孔洛很是倔犟,她一不做二不休,拉着阿菏就往前走。 这里是商业街,到处都有卖衣服的地方,但是好些店员看见了一身是泥的阿菏,就毫不留情地把他们赶了出去,小孔洛很生气。 而阿菏看见有人甚至粗鲁地推着小孔洛时,差点跳起来和人打架,被小孔洛拦住了。 还好最后有一家店,店主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她笑眯眯的欢迎了两个小孩子,虽然衣服款式不太好看,但是阿菏穿着很合身,比那偷来的衣服好多了。 在小孔洛准备掏钱买的时候,阿菏扔掉那新衣服就想逃。 “你给我回来!”小孔洛对着他的背影怒吼着,“我钱都给啦!你必须要!” 店主老太太被这两个小屁孩逗乐了,她哈哈笑着,对阿菏说:“人家小姑娘都买啦,丢了不就便宜我了吗?” 阿菏翻了个白眼,故作凶狠地转头走了回来,拿起了新衣服,逃似的冲出门去。 “去吧,小姑娘。”老太太拍了拍小孔洛的头,“小伙子这是在害羞呢。” “谢谢奶奶!”小孔洛很高兴,礼貌的道了谢,跟着阿菏走出了店铺。 她追着阿菏的脚步,在他背后不厌其烦的说着这些天她的经历,坐了哪些公交车,跑了哪些地方,就只为了找到阿菏的身影。 “你……”阿菏突然停下脚步,小孔洛撞在了他的背上,哎哟了一声,不满的用头顶去撞他。 “你干嘛突然停下呀,吓我一跳。” “你……你为什么要找我?”阿菏问道,声音里全是不可思议。 “我为啥不找你?”小孔洛更不可思议,“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诶。” “为什么?”阿菏又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小孔洛不耐烦了,“我说啥就是啥,你不能反驳!” 阿菏回头看着她,眉头轻轻皱起。 “别废话了,今天我们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小孔洛又笑了,她的笑容宛若能照亮这个寒冷的冬季,“我好想吃那个炸鸡翅呀!” 她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带路,脚步十分轻盈,时不时还回头喊着阿菏,阿菏则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最后,阿菏还是陪她去吃了肯德基,吃了汉堡和炸鸡翅。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孔洛命令阿菏不能离开自己在的那个街区,她每天都会溜出去找他,有时候实在出不来,她就蹲在窗子边上看着外面,担心阿菏一个人在干嘛,会不会没有吃的被饿着了。 虽然很多时候阿菏都会不耐烦地吼她,扭头不去吃她买的东西,但是小孔洛知道,在自己走掉之后,阿菏还是会去吃那些好吃的,他老是这样,口是心非的。 小孔洛嘲笑过他,但是阿菏还是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她的笑话,时常在街头,都能看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富家小姐,跟在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身后,小乞丐不是很乐意和她搭话,但是她却一路上滔滔不绝。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了第二年春天。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小孔洛却很多天都没找到阿菏了,他像是消失了一样,无论小孔洛怎么找,都没见到人影。 小孔洛很生气,说好了不要再一声不吭的走掉的,她毫不放弃,四下打听阿菏的消息,直到问到了他们常去的包子铺,老板才叹了口气说:“那小子啊,估计惨啰!” “他怎么了?”小孔洛着急的探过身去。 “他偷了不该偷的东西,被人抓走了!” “警察吗?” “不是,要是警察就好了,那小子偷了强子的钱包,那个强子你知道吧!那个黑社会的强子!”老板神神秘秘的说,“他前两天就被抓走了,我估摸啊,被打一顿都是轻的,那小子那么瘦,怕是活不下来了。” 小孔洛心头一紧,不,不能让阿菏有危险,她问了老板那些人是在哪抓到阿菏的,又问了那个所谓的黑社会强子在的地盘。 咬了咬牙,小孔洛下了个决心。 我一定要去救他。 第139章 她把我叫阿菏…… 小孔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她趴在窗子上,看见了在那个废弃的厂房里,阿菏被两个成年人按在地上打,他脸已经肿了,牙好像都掉了几颗,地上都是他吐出来的血。 小孔洛急了,她从那些没人要的垃圾里摸来一根有她半个人高的钢管,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喂,你们这些混蛋,放开他!” 小孔洛学着电视里那些英雄在救人的时候喊出来的话,她举着钢管对着那两个人,气势汹汹。 那两人一开始被她的喝声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面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时,他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阿菏强撑着从地上抬头看她,瞪大了眼睛。 “你来……干什么……快走!”愣了一会后,他拼了命地对小孔洛大声喊着。 “我……我来救你啊!”小孔洛气势一点不落下。 “我不要你救!快滚!”阿菏大声骂着她,但是一用力腹部就很疼,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嘿嘿,晚啰!”有一个手臂上带着纹身的男人对着小孔洛走过来,他一把握住了小孔洛手里的钢管,“嘿,小妹妹,逞英雄这种事情,可不是你们小孩子能做的。” “你……你放开!”小孔洛用力想要夺回钢管,但是她哪里抢得过一个成年人? “放开?既然来了,小妹妹你就别走了,陪叔叔们玩玩?” 那个男人走过来,弯腰想抓起小孔洛的衣领,准备把她从地面上提起来,小孔洛眼看着他靠近,有一点害怕,但是她满脑子都是救人。 “呸!” 一口口水吐了出来,精准的打在男人脸上,小孔洛吐完口水后,伸手去抓他的脸,大声吼着:“你是坏人!你们居然打阿菏!阿菏你快跑啊!” 男人生气了,抓着小孔洛衣领的手放松下来,他站直身子,抬手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在小孔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小孔洛被踹的飞了出去,她撞在了背后的石柱子上,一声闷响,阿菏看见了她嘴角溢出鲜血,他胸腔里发出嘶吼,发了疯一样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另一个人踩着背脊梁,压了回去。 “妈的,小屁孩还敢跟老子叫板?” 那个男人走到小孔洛面前,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一拳打在她的小脸上,出乎男人的预料,小孔洛一声没吭,眼睛里都没有眼泪,而是愤恨地抬头盯着他。 “奶奶的,小姑娘挺扛揍啊!”男人被她的眼神盯到冒火,堂堂一个混社会的,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用这种眼神盯着,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男人抓着孔洛的衣服,把她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半跪下来,用膝盖压着她的肚子,“老子还没玩过小孩,今天就拿你来开刀!” 男人伸手去扯小孔洛身上的衣服,阿菏已经快要疯了,他拼命挣扎着,吼到嗓子都哑了,他抬手,用尽所有力气去锤那个踩着他的人的腿,可是没有用,那人只是哈哈笑着,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就在那个男人都已经扯开小孔洛衣服扣子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小孔洛大声喘着气,她保持着握着钢管的姿势,那个男人缓缓站起身,阿菏才看见,那截钢管已经插进了他的肚子。 “大哥!”踩着阿菏的人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脚,冲到男人身边,“大哥,你没事吧!” “妈的……”那个男人疼的厉害,他紧紧抓住钢管,把它从肚子上拔了下来,鲜血顺着那钢管的尖端滴到地面上,“没事,这臭娘们……她劲不大,就破了点皮。” “老子可真是小瞧你了!”男人举着钢管,让那尖锐的一端对准了小孔洛的头,“老子送你一程!” 阿菏从地上爬了起来,没管自己身上的伤,他嚎叫着扑向孔洛,他知道如果自己慢一步的话,小姑娘可能就…… 小孔洛也闭上了眼睛,她身上疼的厉害,实在没力气逃了…… 耳边传来了破风之声。 阿菏扑了上来,他冲到小孔洛面前,把她牢牢地护在怀里,但是那钢管迟迟没有落下,紧接着,小孔洛听见了钢管落地的声音。 “你们,想对我家小姑娘做什么?” 一个老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小孔洛一下子睁开了眼,眼前站着一个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老人,老人的银发一丝不苟地梳着,手里正举着一把长剑,抵在那个男人的喉头上。 “苏爷爷!”小孔洛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爆发出来的还有那个男人的惨叫,苏凌峙一剑砍掉了他的手臂,将将救下了小孔洛和阿菏,此时,男人疼得摔倒在了地上,疯狂打滚。 “聒噪。”苏凌峙眼神一凌,手起剑落,男人喉头见血,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另外一个跟班现在吓得魂不附体,他转头想往外面逃,苏凌峙回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剑扔了过去,恰巧贯穿了那个人的身体。 解决完眼前的事情,苏凌峙拍了拍手,用脚尖踢了下躺在地上的尸体,看着还紧紧抱着小孔洛的阿菏,轻声说道:“你放开她吧,没事了。” “苏爷爷!”小孔洛看见了熟悉的人,她终于放松了下来,然后鼻头一酸,放声大哭。 “苏爷爷,我好疼啊!” 一听见小孔洛喊疼,阿菏突然就松开了手,小孔洛从他怀里落了出来,苏凌峙赶紧伸手去接住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身上有伤,衣服凌乱,不过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走吧,苏爷爷送你去医院。”苏凌峙抱起了小孔洛,正准备转身走,突然感觉裤子被拉住了。 阿菏拉住了他。 “你……不要伤害她……” 苏凌峙本还有些不耐烦地低头看向这个小乞丐,但是,当阿菏抬头和他对视的时候,虽然阿菏的脸有些肿,但是苏凌峙整个人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完全不能动弹。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 “我……我要保护她……”阿菏机械式的重复着这句话,“我要……保护她。” 苏凌峙十分震惊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阿菏,又看了看怀里还在哭着的小孔洛,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菏……她把我叫阿菏……” “阿菏……你站起来,跟我去医院。”苏凌峙对阿菏说。 阿菏摇了摇头:“我不去……我没有钱……” 苏凌峙叹了口气,他弯腰,对着阿菏耐心地说道:“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你不是要保护洛儿吗?那你就跟我走。” 听到苏凌峙说这句话,阿菏这才放开了他的裤脚,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但是他身上也有伤,半天都没有成功站起身来,苏凌峙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小子,抓着我吧。” 因为有了苏凌峙的帮助,阿菏才勉强站起身,他跌跌撞撞地跟在苏凌峙身后,小孔洛已经不哭了,但是她一直在低声喊着疼,直到医生把她拉进手术室,阿菏还是站在那房门口,低着头,死死地守着。 小孔洛被送回病房后,阿菏才同意医生给他包扎伤口,他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从小孔洛身上挪开,最后还是拉着小孔洛的手,在床边趴着睡着了。 小孔洛醒来的时候,听见苏凌峙正在和阿菏说话。 “小子,老头子我没有后人,我看你挺顺眼的,你……干脆当我的孩子吧。” 第140章 你刚刚叫我什么? 接下来,孔洛看见了那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点滴。 苏凌峙办好了手续,正式收养了阿菏,让阿菏跟他姓,改名为苏菏,小孔洛很高兴,苏爷爷还专门搬家到了她附近,方便小孔洛每天溜出家门来找苏菏。 从此之后,苏菏变成了小孔洛生活中唯一的朋友,他无条件的接受小孔洛的一切,陪她疯闹,无论她到哪里,苏菏都听话地跟着她。 从前的小乞丐后面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千金小姐,在后来的好几年里,完全掉了过来,小姑娘身后,总是有个大狗狗一样的男孩,微笑地跟着她,目光永远不会从她身上离开。 只是苏菏长得太快了,孔洛时常纳闷,他到底是吃了什么,难道是什么催长的肥料吗?怎么一股脑就窜到了一米八九,所以孔洛老是抢他手里的吃的。 说不定自己吃了,也能多长点。 孔洛还看见自己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苏菏和她表白了,他垂着头,脸红到了脖子和耳根,不敢抬眼看她,孔洛嘻嘻笑着,也脸红了。 她早就喜欢上苏菏了,不然也不会天天都缠着他不放。 那一晚上,苏菏从孔洛唯一的好朋友,变成了她的男朋友。 苏菏欣喜地把孔洛抱在怀里,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他们在月光下长久的拥抱接吻,让黑夜见证这源于少年时期的悸动。 被人从金属病床上带下来的时候,孔洛只觉得全身疼到无法触碰,每一寸皮肤都火烧火燎,慕容医生花了一整天时间,依旧没有办法完全打破孔洛大脑里的阻碍,她有些泄气,但是如果再进行下去的话,孔洛的大脑会被烧掉的。 慕容医生只能暂时放弃,她也不管孔洛此时已经意识模糊,和她讲明天继续,今天就让她休息下了。 孔洛尖声喊着身上很烫,像是要烧起来了,慕容医生让工作人员把她扔进了放满冰块的浴缸里,孔洛拼命挣扎着,溅得满地都是水,慕容医生叹了口气。 “果然麻醉没什么用,明天带她来,不用上麻醉了。” 天黑熄灯的时候,孔洛终于被送回到了她的病房。 一天没看见孔洛,颜月牙急得快要跳脚了,耳机那头苏菏长时间沉默,不停督促他去找到人,颜月牙发誓自己隐约听见楼上传来了惨叫声,他在楼梯间徘徊了很久,直到被工作人员赶走,也没能成功打开那扇铁门。 妈的,老子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完好无缺的把苏大少爷的小媳妇儿救出来的,咋人就这样消失了呢? 所以,当颜月牙眼巴巴的趴在病房门玻璃上往外看,看到神志不清的孔洛被推回到她的房间时,颜月牙坐不住了,他看着那些工作人员走了,一秒打开了锁,溜进了孔洛房间。 “孔洛小妹妹?” 孔洛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颜月牙,颜月牙不是很敢上前,他都脑补出来,孔洛回头一脸血的样子。 电脑那头的苏菏可能会大开火力直接杀进来。 有一个火红的小东西在孔洛枕头上跳着,它对着孔洛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听见了颜月牙的声音,那团火红扭过头来看着他。 颜月牙这才注意到,这是个小鸡仔。 “你是哪来的?”颜月牙好奇,小鸡仔对他叽了一声,不管他了,转头又去轻轻啄孔洛的耳廓。 “孔洛小妹妹?你还好吗?”颜月牙又小心的问了一声,这次,孔洛有反应了。 她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清醒。 颜月牙却松了口气,坐在了孔洛床边,伸手去拍她的肩膀。 当他胖胖的手轻抚上孔洛肩头的时候,孔洛倒吸了一口气,仿佛他这轻轻一摸就让她痛得厉害,颜月牙吓了一跳,那团火红的小鸡仔也生气了,跳起来就啄颜月牙的手,它似乎在责怪这个和自己一样圆的两脚兽为什么要弄痛自己的主人。 “很痛啊,小家伙,一边去。”颜月牙毫不留情地拎起小鸡仔,想了半天没地方放,只能把它扔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免得它闹腾。 小鸡仔在抽屉里想蹦出来,但是它只能咚咚地撞来撞去,毫无办法。 “小……小红……”孔洛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轻轻地翻过身,伸手去摸枕头上,可是摸了半天,没能握到那柔软的红色,有些慌张。 “小红……小红你去哪了?”孔洛的眼神没办法聚焦,颜月牙仔细看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孔洛脸色苍白,头发湿透了,一副才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与此同时,她两侧太阳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了,能看到硬币大小的红斑,上面已经冒出来了水泡。 “孔洛小妹妹?你……谁对你做了什么吗?”颜月牙想去抓她的肩膀,但是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问。 “啊……你是谁啊……”孔洛此时的状态跟喝多了酒差不多,她精神十分迷离,根本没认出来眼前的胖胖。 “我啊,我是你月牙老哥啊!”颜月牙有些急了,苏菏在那一头没有说话,搞的颜月牙心里跟打鼓一样咚咚作响。 不会吧,苏少爷的小媳妇儿不会被搞傻了吧? “月牙哥?月牙哥是谁啊……”孔洛注意力又转移了,“小红呢……我的小红去哪了?” “把那只鸡仔给她。”苏菏终于说话了,颜月牙松了口气,苏大少爷看来还没有失去理智。 颜月牙赶紧从抽屉里把那团拼命挣扎的小鸡仔拿了出来,放在孔洛手里,孔洛手心里感受到了那毛茸茸的触感,松了口气,她把小鸡仔捧到眼前,把它贴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颜月牙失语,他试探地伸手去摸孔洛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但是他手刚贴上孔洛的皮肤,她突然哆嗦了起来。 “不……不要碰我……好疼……” 孔洛浑身都在颤抖,她眼前像是浮现出了慕容医生举着电击器按上她太阳穴时的场景,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又袭上心头,她张嘴想要尖叫。 颜月牙一看不好,赶紧伸手,本想捂住她的嘴,但是又怕被苏菏揍,只能让孔洛咬住了他的手臂,孔洛这一口下去力道极大,疼得颜月牙眼泪狂飙。 “苏菏老弟……”颜月牙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留下了孔洛的牙印,她还真把自己咬出血了,“苏菏老弟,你媳妇力气好大……” 他没忍住,和苏菏说话了。 孔洛应该是被打了镇定剂,她此时应该是听不见的,就算能听见,明天也记不住,颜月牙心想着,他是知道镇定剂的效果的。 “苏菏……?”没想到孔洛听见了,她睁大了茫然的眼睛,看向颜月牙的方向,“苏菏……是你吗……?” “这……”颜月牙吓了一跳,苏菏说了,不能让孔洛知道他是被苏菏派来的…… “阿菏……阿菏……说好了陪我的,你怎么不在了呢……” 孔洛显然是没认出来颜月牙,她只是发现了面前的人不是苏菏,只能很是失望的躺了回去,背心接触到床面的时候,又有些疼的咧了咧嘴。 “她……刚刚说什么?”苏菏声音有着十分明显的颤抖,他紧紧盯着显示器,低声问道。 “额……孔洛小妹妹,你刚刚喊我什么?”颜月牙帮苏菏问道。 “……阿菏啊……但是你不是阿菏……阿菏没有这么胖……” 第141章 我爱你 咋还带人身攻击的呢?颜月牙一头黑线。 耳机那一头的苏菏,在清楚的听见了这句话后,差一点就绷不住了。 “阿菏”这个称呼,十年前,在孔洛和他分开前,总是这么喊他,但是自从她失忆后,两人再次重逢,孔洛总是喊他“苏菏”,而不是“阿菏”。 她……她记忆恢复了吗? 苏菏心脏狂跳,只觉得耳膜都突突的响着,手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此时此刻,苏菏思绪万千,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菏老弟……”颜月牙的声音响起来了,打断了苏菏的震惊。 孔洛此时侧躺在床上,蜷缩着膝盖,把自己抱成了一个球,那只名叫小红的小鸡仔,在她手心蹦跶着,叽叽喳喳,却盖不过孔洛的低语。 “阿菏……阿菏你在哪啊……阿菏……” “颜月牙。”苏菏调整了一下状态,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你把耳机给她。” “这……苏菏老弟,你家小媳妇儿被打了镇定剂,她意识不太清晰的……” “给她。”苏菏不容拒绝地说道。 颜月牙耸了耸肩,苏少爷说啥就是啥吧,他从耳朵里掏出来那个很隐秘的小型窃听耳机,拿到面前吹了吹,然后把它放进了孔洛的耳中。 “洛儿。” 孔洛本还在眼泪汪汪的想着,为啥阿菏又不见了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苏菏的声音,她一下子收住了眼泪,瞪着眼睛,到处张望。 “阿菏?阿菏是你吗……” “洛儿,是我。” 苏菏紧紧咬着后牙槽,他心脏在跳着疼,很难受,此时他很想冲进屏幕里,把孔洛揽进怀里。 可惜他做不到,只能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还有心情。 “阿菏,我好痛啊……” “哪里痛,你给我说。” “哪里都在痛……”孔洛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那个坏人踹到我的肚子了……好痛的……” 苏菏心头一紧,踹到肚子……谁踹到她肚子了吗?妈的,不管是谁,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嘿嘿……你是不是担心我了……没关系的……你看见我拿着钢管戳他了吗……” 她……她好像在说很久远的事情…… 苏菏怎么会忘呢,那个举着钢管的小小身影,那个忍住一滴眼泪都没掉的小姑娘,那个奋不顾身要来救自己的孔洛…… 她真的……全都想起来了…… 苏菏只觉得自己的眼眶火辣辣的,眼泪像是要不受控制的钻出来了,他捏住了鼻梁,努力的让自己冷静,杜衡还在旁边,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 “洛儿,不怕,我在这里。”苏菏轻声说道,他喉头很堵,声音也闷闷的。 “阿菏,苏爷爷是不是要收养你啊?我听见他说的了……”孔洛又开始了嘟嘟囔囔。 “……是的,以后我可以经常陪着你了。”苏菏哄着她。 “真的吗……!”孔洛恍恍惚惚,有些兴奋,“那你以后都不会走了吗!” “不会走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那你发誓!” “我发誓。” 孔洛从激动的情绪中又突然调转了思路,她嘿嘿地小声笑着,时不时还看向门口,似乎是在提防门外突然有人走进来了:“阿菏,阿菏,奶奶最近都不在家……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你想去哪?” “我想……啊,不行,不行的……”孔洛好像又说到其他事情了。 “什么不行?” “你天天给我买好吃的,我会长胖的!” 苏菏低声笑了,眼泪还是没有控制住,滴在了手臂上,在杜衡诧异的目光中,他抬手擦掉脸上的水珠,继续去安抚屏幕中的姑娘。 “没事的,你太瘦了,多吃点。” “哼……”孔洛抱着被子和小红翻了个身,“阿菏……你都吃什么催长素了吗……长这么高……” “我都拍不到你的头了……” “那我下次蹲下来给你拍。” “……阿菏……你怎么这么听话啊……” “阿菏……我好想你……” “阿菏……” 孔洛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她迷迷糊糊像是要睡着了,苏菏听着她的话,想要把她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地刻在心底。 “洛儿,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去接你。” “……那你快来啊,阿菏……”孔洛的声音已经快听不清了,她眼泪流了下来,“阿菏,你喜欢我吗?” 苏菏愣住了,他没料到孔洛会突然问这个,十七年了,她从来没问过这句话,苏菏不是一个很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孔洛是知道的,他总是只做不说,从始至终都身体力行的用行为去表达自己的爱。 所以孔洛不会问,很多事情在他们俩之间都是心照不宣,但是,可能是此时苏菏并没有在她的身边,她终于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洛儿……” “阿菏,你喜欢我吗?”孔洛又问了一遍。 “我爱你,洛儿,我爱你。” “我爱你,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爱着你,我的血液,我的大脑,我的全身,甚至我的每一片魂魄都在爱着你。” “你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是你让我的人生拥有了曾经都不敢想象的一切。” 压抑了十年的爱意,从苏菏嘴里脱口而出,他再也压抑不住了,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他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着。 耳机里的孔洛傻笑了起来:“阿菏……你真傻……” “阿菏,我也爱你。”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颜月牙听不见苏菏的声音,只能看见孔洛躺在那里,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还傻傻的瞪眼睛,他觉得这个苏家大少爷也真是厉害。 哄姑娘那可是一比一的高手。 应该很晚了,孔洛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颜月牙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见她没有反应,悄悄地拿出了她耳朵里的耳机,戴了回来。 “苏菏老弟,咋样啊?” 苏菏从刚刚的情绪中挣扎了出来,他其实很想直接冲到疗养中心,把孔洛捞出来的,但是杜衡阻止了他。 “孔洛现在只是因为打了镇定剂,才会是这个态度,你要直接出现,她会生气的。” “说好了明天我去接她,那就坚持到明天。”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苏菏很不放心,他不知道这里的人做了什么,才能让孔洛恢复记忆的,但是显然,孔洛是受了一番折磨的。 “颜月牙,她身上有伤吗?”苏菏平静的问道。 “肉眼是看不太出来,不过她太阳穴像是被烫了。”颜月牙指了指熟睡中的孔洛,“老弟你别激动啊,我之前看过一篇文章啊,讲的是电击疗法,他们会不会把孔洛小妹妹拉去……” “不要说了。”苏菏心疼到揪起,他阻止了颜月牙继续往下说,“她今天一大早就被带走了,明天,你要想办法阻止。” “老弟啊,你说她是失忆了,但是看她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想起全部啊。” 苏菏大概给颜月牙讲过两人十年前分手的事情,刚刚孔洛和苏菏的对话丝毫没有提起来,这让颜月牙有些好奇。 “……”苏菏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他确实是希望孔洛能记起过去的事情,但是不包括分手的那一段。 他总觉得那一次难堪的收场,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第142章 冬至吃汤圆还是吃饺子?喝羊肉汤啊! 如果老天偏爱苏菏,让孔洛只想起来最好的过去,而不是痛苦的回忆,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不要管那么多,明天随时注意,如果有人要来带走孔洛,你要想办法阻止。” 除了不想让孔洛记起那个雨夜,苏菏也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了,如果她再次带着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苏菏不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清醒。 “行……没问题。”颜月牙想了想,答应了,“明天老哥会想办法保护你的小媳妇儿的,放心吧啊。” “好,明天晚上八点,杜衡会去接你们。” “老弟你不亲自来啊?”颜月牙好奇,都腻歪成这样了,苏菏还不自己过来接媳妇回家? “……我不知道……”苏菏突然有些害怕,他想起了孔洛在贯匈镇毫不留情推开了自己的神情,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孔洛会不会真的生气呢? “哎,老弟,你听哥一句劝……” “明天再说吧,你赶紧回去,别让人发现。”苏菏不让颜月牙说,道理他都懂,但是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却有些畏手畏脚。 “……行,老弟你想好啊,老哥就先回去了。”颜月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孔洛,“那个鸡崽子……” “留给她吧,她喜欢这些小动物。” 颜月牙最终还是溜出了房间,他轻轻的关上了门,没看见在他转身走出去的一瞬间,孔洛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华彩。 光芒游走在她的每一根血管和神经中,修复着她这一天遭受的所有伤害。 第二天,孔洛直到听到了外面的铃声才醒了过来,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做梦,就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 孔洛揉了揉眼睛,本来小心翼翼的,她清晰的记得昨天遭受的电击治疗,已经让她疼到痛不欲生了,可是准备好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只觉得四肢很是轻盈,一点都不疼。 孔洛抬手轻轻摸着太阳穴,也没有预想之中的烫伤,皮肤还是很平滑,如果不是脑子里多出来的很多记忆,昨天的事情,全都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奇怪……孔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睡了一觉跟宛若重生没啥区别,她盯着掌心,昨天因为疼痛握拳,指甲本已经戳破了掌心的皮肤,此时那月牙般的伤口也消失了。 我自愈了?孔洛瞪着眼睛,想不明白。 昨天晚上……好像苏菏在我身边……孔洛只记得自己被扔进了冰桶里,然后因为挣扎的太厉害了,那些人给她打了一针,接下来她的记忆就很是模糊。 孔洛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但是耳边似乎还残留了苏菏温柔低沉的声音,可是,他并没有在啊。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孔洛心跳停了半拍,走进来的护士看了看她,孔洛以为她又要带自己去接受慕容医生的电击治疗,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那样的疼痛,让她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慕容医生上午有事,她说你今天的治疗要稍微晚一点。”护士看着孔洛,“今天感觉如何?” “……还活着。”孔洛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就行。”护士在手里的本子里写下几个字,“今天你可以下楼去吃饭。” “咦?不是会把饭送到房间的吗?” “今天冬至,可以在外面吃饭。”护士冷冰冰的甩下这几个字,转身走了出去。 都到冬至了吗……孔洛恍如隔世,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一直马不停蹄,根本没注意时间的流逝,此时一听说冬至到了,孔洛只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每一年的冬至,叠新都会在家里过节,一年中也只有这一天,她会带着很悲伤的表情,孔洛不敢问,也不敢和她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叠新在家忙忙碌碌。 叠新会挂上黄色的祈福纸条,然后拿出一个孔洛不认识的法器,在客厅的法坛旁吟唱祷词。 这一天里,叠新会对孔洛特别的不耐烦,甚至会动手打她,孔洛一直觉得是自己碍着奶奶的事了,所以总是在冬至的时候,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冬至是很重要的日子”,孔洛一直牢记着这一点。 她从房间走了出来,小红被她藏在衣服口袋里,她看见所有的病房都被打开了,大家都有些茫然地走了出来。 “孔洛小妹妹!”颜月牙从走廊另一头冲到了孔洛面前,他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颜月牙抓住孔洛的肩膀,把她拉着转了一圈,问道,“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孔洛纳闷的看着他,“月牙哥你咋了?” 颜月牙咬了咬牙,心里一边想着,苏大少爷千万别揍我,一边伸手撩开了孔洛额间的碎发,去看她的太阳穴,可是,入眼的孔洛完好无缺,昨天她太阳穴上的烫伤和水泡都没了。 “你……真没事?” “我能有啥事啊?”孔洛张了张胳膊,表示自己很好,“月牙哥,你很奇怪诶。” “没事……没事……”看到了孔洛昨天那憔悴的样子,再看今天她的容光焕发,颜月牙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昨天……自己做了个梦? “她身体里有阿甘木。”苏菏此时确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既然孔洛能一夜之间恢复如初,苏菏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拥有着恢复奇效的阿甘木了。 看来阿甘木融进她的身体里了,会被动地去治疗身体主人的伤势。 他简单的在耳机里和颜月牙解释了一句,颜月牙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孔洛看在眼里,很是好奇。 “月牙哥,你在想什么呢?” 颜月牙赶紧收回了长成了“0”型的嘴,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今天听说是冬至,也不知道他们给准备了汤圆没?” “冬至不应该吃饺子吗?” 曦喻青突然跳了出来,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孔洛:“孔洛姐,你昨天跑哪去了呀,一天都没看见你。” “有点事……”孔洛想绕开这个话题,“冬至不应该喝羊肉汤吗?” “羊肉汤?冬至为啥要喝羊肉汤?”曦喻青很好奇,“应该是吃饺子才对!” “啧,喻青妹子你是北方人啊?咱们这边冬至都吃汤圆的!”听见了饺子,颜月牙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要不就吃米粽。” “咦……”曦喻青无语的看着他,“谁吃汤圆啊,饺子才是王道!” “大早上的吃饺子,你不嫌噎得慌啊?” “汤圆才噎!” 两人吵吵闹闹地朝着一楼走去,孔洛在他们背后一脸懵逼:“哈?冬至难道不是喝羊肉汤吗?” 等几人到了一楼最大的那个房间时,孔洛发现这里已经摆上了好几张大桌子,她探头看了看桌上的碗,一脸得意地回头盯着颜月牙和曦喻青。 “看吧,我说了是羊肉汤的。” 颜月牙和曦喻青对视了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孔洛,显然是对她和眼前的羊肉汤十分不解。 “孔洛小妹妹……你们那……冬至喝这玩意儿啊?” “对啊。”孔洛笑眯眯的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每逢冬至倍思羊啊……” 她捧起了面前的汤碗,陶醉般的喝了一口,羊肉汤味道很好,这羊肉也是极佳的,一点膻味都没有,孔洛很是满足,她觉得从头顶到脚底都暖和了。 曦喻青有些抗拒的端起碗,学着孔洛的样子用嘴唇沾了沾那羊肉汤,味道却出乎了她的预料,于是赶紧大喝一口。 “啊——!”孔洛和曦喻青两个姑娘都眯着眼睛,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好暖和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感叹道,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笑出了声。 颜月牙脸上嫌弃不减,他甚至把碗往外面推了推,满心都是“谁大清早喝咸汤啊”,孔洛见他这样,把碗给他端了回去。 “月牙哥,你试试嘛,真的很棒的!” 第143章 爷爷,我是孔洛 颜月牙本打算拒绝,但是耳机里苏菏轻轻咳了一声,他眼皮一跳,算了,希望金主爸爸记得自己的好吧…… 端起碗,颜月牙捏着鼻子,一口闷掉碗里的汤,然后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胃里窜遍了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孔洛笑眯眯的拿着汤勺看着他,看着颜月牙皱起的眉头缓缓地放松开来,才问了一句:“咋样?” “……额……”颜月牙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要不,再给老哥来一碗?” 孔洛发出了得逞的笑声,她屁颠颠的跑去找了工作人员,又给颜月牙盛了一碗羊肉汤,递给了他。 “孔洛小妹妹,你昨天到底去哪了啊?”颜月牙喝了汤,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不是说要去楼上的医生办公室吗?你去了没?” “我昨天……”孔洛犹豫着要不要说,“我是去了……” “然后呢?”颜月牙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悄悄给老哥说说,上面长啥样?” 长啥样……孔洛仔细想了想:“和楼下没差吧,都差不多的。” “那……你啥时候回来的啊?”颜月牙明知故问的说。 “额……我不记得了……”孔洛挑眉看向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黑暗中的圆润身影,“月牙哥,你昨晚……是不是来我房间了?” “没……没有啊?”颜月牙躲开了目光。 “那你……认识一个叫苏菏的人吗?” “啊?”颜月牙脑子里警铃大响,“不认识!绝对不认识!我哪知道谁是苏菏!” “是吗……?”孔洛有些纳闷,她盯着闷头喝汤的颜月牙,半信半疑,但是想来苏菏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疗养中心。 孔洛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那……孔洛小妹妹,你看了四楼的门了吗?” “哎呀!”孔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她差点忘了这件事了,昨天上去的时候,她想着回来的时候看,可能会看得更清楚,但是她是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离开的三楼。 还好,昨天虽然受了很多罪,但是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大部分记忆,要不然,昨天可是白白受煎熬了一整天。 “我今天再上去一次。”孔洛小小声说。 “不行!”颜月牙一听见,就跳了起来,“不可以的!” “哈?”见他这么大反应,孔洛想不明白,“我都上去两次了,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也不行!” 你去了,苏大少爷可能要把我千刀万剐了……颜月牙现在可是背着任务的呢,拿不拿得到钱都是小事,要是让孔洛再次受到伤害,苏大少爷只会暴走了。 孔洛没有吭声,几人默默的喝完面前的羊肉汤,正想讨论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个护士又来了。 “孔洛小姐,你现在跟我过去。”护士冷漠的对着孔洛说道。 “啊?慕容医生不是说要晚点吗?”孔洛没料到所谓的晚点,就只是晚了一顿饭的功夫而已。 “慕容医生说让你先去楼上等她,她一会就到。” 孔洛退缩了,一面是想要找到记忆和四楼通道的诱惑,一面是昨天那刻骨铭心的疼痛,她不知道该怎么选。 孔洛抬手摸了摸太阳穴,已经不痛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突然就恢复了的,但是如此看来,自己应该不会直接被人弄死……这样想着,孔洛站起了身。 “孔洛小妹妹,不要去啊!”颜月牙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胳膊,都要哭出来了。 “就算老哥求你了,别去啊!” “没事的,月牙哥,放心吧啊。”孔洛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使劲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跟着护士走出了门,留下颜月牙一个人在那哭丧着脸。 “喻青妹子,只能麻烦你一下了……”颜月牙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他转头对着曦喻青说。 “……你说吧。”曦喻青语气变了,她仰头瞥着颜月牙,有些嫌弃。 “……是曦慈妹子?!”颜月牙突然有了底气,“哎哟,真好啊,是你啊!” “要做什么?”曦慈冷笑一声,问道。 —————— 回到了那个冷冰冰的治疗室,孔洛看着那张金属床忍不住发抖, 带着孔洛进来的工作人员却毫不留情,他拉着孔洛的胳膊,把她拖上床,然后弯腰扣上了她脚踝上的镣铐。 “喂……等等……” 孔洛还是退缩了,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但是工作人员一把按住她的肩,把她按倒在床上。 “别动!”那人声音很冷漠。 孔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又捆上了自己左手,就在他绕过病床,想走到孔洛右侧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喧闹声。 “有人闹事!赶紧去处理!” 一个护士猛地推开了治疗室的门,对着那个工作人员喊着:“楼下有个胖子,他们抓不住他!你赶紧去!” 工作人员愣了下,扣住孔洛的手送了开来,跟着护士走了,临走时看了一眼孔洛,大吼了一声。 “你就在这等着!” 孔洛目送他们离开了治疗室,一瞬间,这里只剩下孔洛一个人了,旁边的电吉仪还没打开,孔洛抬头看了一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脑子一转,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孔洛赶紧探身,解开了左手和双脚上的束缚,从金属床上跳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脑袋伸出去看了看,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胖子的话……是颜月牙吗?他干了什么,把疗养中心的人都吸引走了呀…… 孔洛蹑手蹑脚的窜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张望,她脚步极轻地走到了楼梯口,抬头一看,通往四楼的铁门,没有上锁。 铁门虚掩,仿佛是在欢迎孔洛,赶紧上来啊。 孔洛心头一喜,闪身上了四楼。 四楼的楼梯要比下面长一些,为了不发出声音,孔洛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层空旷的楼层。 没有那么些房间,四楼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柱子,很远处才有门,墙壁上倒是有一排铁柜子,孔洛看了看四周,很好,很安静,没有人。 房间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病床,背对着孔洛。 病床旁传来了轻轻的心跳监测仪的声音,孔洛心头一紧,赶紧走上前去,她绕到病床前,看着躺在那里的人发呆。 “爷爷……” 病床上的人,正是孔洛那早已中风瘫痪的爷爷孔庆林,老人皮肤松弛,岁月在他脸上镌刻了深深的痕迹,头发稀疏而苍白,像是经过无数季节风霜后留下的霜雪遗迹,稀缺到几乎能看到头皮,中风使得他一侧面部微微扭曲,看起来很是痛苦。 老人唇色浅淡无光泽,手臂与手指纤细干瘦,在被子上交错而放置,如果不是身旁的心跳监测仪还在轻微起伏,孔洛都觉得,爷爷已经走了。 “爷爷?”孔洛扶着病床床沿,又轻轻的唤了一声。 听见了声音,孔庆林十分努力的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浑浊,花了很长时间才聚焦到了孔洛脸上,当他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时,不由轻轻颤抖了起来。 心跳监测仪上的波动,也变大了一些。 “爷爷,是我,我是孔洛啊。”孔洛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 孔庆林的目光移到手上,他那样子像是拼命的想抽回手,可是他的四肢早就不受控制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第144章 慕容医生还是威虞? “爷爷,你不记得我了吗?”看到孔庆林这个样子,孔洛十分难过,就算她和孔庆林不算熟悉,但是这可是自己的爷爷啊。 孔庆林嘴唇轻颤着,想要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只从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嘶哑的吼声。 “……”孔洛握着他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孔庆林看着她,心跳逐渐平稳了,他没有刚刚那样激动,而是深呼吸着,目光一直打量着孔洛的脸。 “爷爷……我偷偷溜过来的,奶奶不知道。”孔洛决定长话短说,无论如何,都要问出自己的疑惑,就算基本上没有得到答案的可能。 “是不是……奶奶……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咬了咬牙,问题脱口而出。 “……”孔庆林的眼中一瞬间涌上了泪水,他呜呜咽咽,很想和面前的孙女说话,可是失败了。 “爷爷,奶奶到底是谁?叠新她……到底是谁……”孔洛见老人有些激动,抓住了孔庆林的肩膀,对着他急切地问道。 听到了叠新的名字,孔庆林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他眼中满是恐惧,眼泪顺着干老的皮肤,流进他脸上的皱纹里,消失不见。 “爷爷……”见到孔庆林的眼神,孔洛只觉得浑身发冷,孔庆林很害怕叠新,这是孔洛能得到的信息,那么说明…… 那个硬盘上的文件,可能都是真的…… 随着孔庆林的激动情绪,他身旁的心跳监测仪里,线条扬起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后发出了警报声,滴滴滴的声音吓了孔洛一跳。 然后脚步声和说话声,从房间另一端的门那一头传来。 孔洛心中大呼不妙,她四下张望,寻找着能藏身的地方,最后闪身进了铁柜子,她牢牢地抓着铁门,躲进了黑暗中。 “你等等,我听见孔庆林那边有动静。” 是慕容医生。 透过铁柜子门上的缝隙,孔洛看见了慕容医生举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孔庆林床前,她把手机放在床上,低头去看孔庆林。 手机对面的人好像说了什么,慕容医生没听清,干脆开了免提。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他还能活多久?” 孔洛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此时瞳孔地震,因为她听出来了,电话那一头,正是她的奶奶,叠新,这是,叠新的声音,似乎又年轻了一些…… “你管他还能活多久干嘛?”慕容医生不屑地说,“我说,叠新,你不可能真对这人动了感情吧?” “威虞,你说话为什么老是这么冲?” 威虞?慕容医生是威虞?那自己前天在楼下看到的那个自称一目国女王的……又是谁? “我冲?我不过是喜欢说些实话而已。”慕容医生……或者是威虞,正在调试着插在孔庆林身上的仪器,她有些嘲讽电话那头的叠新,“一直以来,说话冲的,不是你吗?” “……”叠新沉默了一会,换了个话题,“陆木这几天如何?他发现你了吗?” “没发现,他出去了,说是要参加一个什么会,搞不懂他为什么喜欢那些人类的玩意儿。” “由他去吧,只要不耽误我的事情就好。”叠新淡淡道,“疗养中心呢?” “还是那样呗,没啥特别的。” “最近有多少新病人?”叠新问。 “七八个吧,生意不行,喂不饱那些无底洞的胃口。”威虞冷冷地说。 “够了,多了的话容易引人注意,少点,吊着命就行。”叠新说。 “说真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搞完这些事情?” “快了,铜羊和铜鱼我都拿到了,最近处理一下从你那儿带走的那些人和动物,我就准备去敦煌……” “害舌?”威虞哆嗦了一下,“我最讨厌他,男不男女不女的。” “他还没讨厌你只有一个眼睛呢……”叠新笑了。 “叠新,你要注意,害舌那个家伙,可是最衷心的,他对王的感情,可不是普通战友兄弟情……”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他一直都喜欢王,那又怎么样?”叠新冷哼一声,“哥索那家伙都听了我的了,还怕害舌吗?” “你自己心里有谱就行。”威虞说,“还差几个?” “还差铜狗和铜马,逃出去的我全杀了,没必要还让他们活着。” “你杀了折路……你不怕王回来和你算账吗?” “怕什么,等我的计划成功了,王谁都不会记得了,他心中只会有我!”叠新语气里透露着狂热,“折路算什么?他以为和王拜了兄弟,就比我们所有人高了一等吗!除了那个女人,我最恨的就是他!” “你也真是……”威虞叹了口气,“你那个所谓的孙女,最近……咋样了?” 孔洛在无限的震惊中,突然发现两人在说自己,赶紧收了收心神,仔细去听,她觉得很奇怪,慕容医生不是知道自己来了疗养中心吗,怎么此时又…… “她?不知道去哪了,但是她跑不了的,等我拿了铜狗铜马再去找她,她手里还有折路的铜鸟……” “你……不怕她知道了吗?”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很早之前就想起来了,被我恢复了出厂设置而已,怕什么?” 孔洛只觉得自己膝盖一软,差点倒下去。 叠新这是……什么意思……我很早之前想起来什么了?恢复出厂设置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我的记忆……是叠新删掉的吗? 那所谓的车祸失忆都是谎言,和昨天慕容医生说的一样,我的失忆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叠新?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孔洛浑身止不住的发冷,但是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肌肉,不能倒下去,不能被发现了…… “也是,她如果想起来就麻烦了。”威虞点了点头,她倚靠着孔庆林的病床,丝毫不在意中风的老人是否能听见她的对话,她面朝着孔洛藏身的铁柜子,孔洛看见了,她脸上挂着一丝……得意。 “好了,威虞,我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打电话过来只是要告诉你事情我正在处理,你那边稳住陆木就好。” “嗯。”威虞点了点头,她伸手想去挂电话,迟疑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犹豫地问了一句。 “叠新……” “什么?” “叠新,我还是想问你……这么多年,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甚至把我一目国的所有国民都搭进去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对我……” 叠新料到了威虞会问这句话,她打断了威虞,淡淡道:“威虞,我知道你的心思,很早就知道了,但是你也知道我,我只爱那一个人,除此之外,我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想法,与男女无关。” “一丁点……都没有?” “……也许是有的,威虞,这些年我很感谢你,没有你,我走不到现在,如果没有那个人,我可能早就接受你了……” 威虞闭上了眼睛,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所谓了,我也就偶尔会想到这个罢了,你喜欢你的,我爱我的,叠新,你放心吧,我会长长久久……的陪在你身边……” 威虞拉长了“长长久久”四个字,她似乎刻意地强调这一点,不知道叠新听懂了没,她只是轻笑了一声,说道。 “谢谢你,威虞,你永远在我心中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然后,就只剩下了电话的忙音。 第145章 叠新的目的 “……” 电话挂断后,威虞长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转过身去,一直看着躺在床上的孔庆林,沉思了很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喂,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她怎么就选中你了呢……?” 隔着铁柜子的缝隙,孔洛看着孔庆林侧过来的脸,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地划下,威虞轻笑了一声:“喂,你说话啊?” “哦对,我忘了你说不了了,哈哈哈哈!” “挺好的,你就这样吧,燃尽你人生的最后力量,来帮助叠新吧,那是她的梦想,她想要的,我们都要给她,不是吗?” “行了,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你那个亲爱的孙女,还在楼下等着呢。”威虞轻俯下身,“我想让她想起所有的事情,一旦她想起来了,事情就更加好玩了,不是吗?” 威虞说完了这句话,鼻腔里发出了轻蔑的哼声,然后转头走出了房间。 孔洛听见了她的半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来的咚咚声,那声音一直走到了楼梯口,然后铁门咯吱一下,她下楼去了。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孔洛,靠着铁柜子的一侧,缓缓地蹲了下来,她坐在了地上,还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满脑子都回荡着刚刚威虞和叠新的那个电话。 所以说,叠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要做什么,复活那个她口中的“王”吗? 这些日子以来,孔洛已经听见很多人说这个“王”了,不论是现实还是梦中,他们说的,都是那个上古鬼王:蚩尤。 ……什么意思,孔洛觉得自己的大脑宕机了,如果叠新现在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抓着自己奶奶的衣领,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唔……” 外面传出来了孔庆林的呜咽声,孔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她趴在柜子缝隙上看了看外面,保证没有人之后,她才缓缓推开了柜门,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唔……”孔庆林看着孔洛,他很想说话,但是除了这简单的呜咽,他无法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爷爷……”孔洛走到病床前,看着孔庆林,她眼神很是复杂。 “爷爷,你到底知道多少?” “爷爷,奶奶……不……叠新,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爷爷,你能听懂我的话吗,能听懂的话,眨一下眼睛。”孔洛突然想起了她在接受电击治疗的时候,慕容医生……哦不,威虞对她说的话。 孔庆林对着孔洛,轻轻的阖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睁开。 有戏!孔洛心头一喜,她想了想,问:“爷爷,你知道叠新想做什么吗?知道的话,眨一下眼睛,不知道就眨两下。” 孔庆林又眨了一下。 “是和蚩尤有关吗?” 是的,是的!孔庆林又眨眼了,孔洛想了想,感觉接下来的问题光靠眨眼无法传递消息,她整理着思绪:“爷爷,叠新她……是坏人吗?” 这个问题有些幼稚,也有些好笑,但是孔洛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她此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是期待爷爷告诉自己,这个养育自己长大的女人,其实是好的?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碰巧而已? 但是,孔庆林眨了一下眼睛,等了半秒钟,又眨了一下,还没等孔洛心头松懈,孔庆林则是疯狂地眨着,仿佛是在猛地点头。 他“呜呜”地低吼着,心跳监测仪上的波动也越来越大,眼睛也不断眨着,孔洛有些害怕,她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病床边。 该走了,不能再问了。 孔洛觉得自己如果要继续问下去,孔庆林的心跳可能又会报警,再一次吸引来人,加上威虞现在也去找她了,她不能长久地呆在四楼。 “爷爷,你等我,我还会回来的,你等着我啊!” 在孔庆林的呜咽声中,孔洛离开了四楼。 她没有回到三楼去,既然知道了慕容医生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目国女王威虞,她就没什么必要继续去接受那所谓的“电击治疗”了,刚刚听着他们的通话内容,孔洛大概也知道威虞想要让她的记忆复苏,是有着自己心中的小九九的,所以…… 不能让她得逞。 孔洛觉得自己已经想起来了苏菏,对她而言,已经够了。 她一定要想尽办法离开这个疗养中心,尽早离开更好,她要去找苏菏,不管他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自己都要找到他。 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怎么能够把他从身边推开呢? 他一定很伤心吧……我真是个蠢货……孔洛在内心里疯狂地埋怨着自己,她觉得鼻子又有一点酸了。 我要找到他,我要告诉他我爱他。 三楼依旧没有人,孔洛迅速的回到了二楼病房区,不论是病人还是工作人员,全都挤在这里,孔洛悄悄的混了进去,在人群中四下寻找颜月牙的身影。 可是没有,颜月牙的体型在人群中应该会很显眼,但是此时看下来,他并不在,孔洛又找了一下曦喻青,也没有。 孔洛有些慌了,刚刚在治疗室的时候,她听见了工作人员说是个“胖子”在闹事,他们会不会把颜月牙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都回去!都回病房去!”一开始接待孔洛的那个护士站在楼梯口,对着所有病人大声呵斥着,“别挤在这里!” “诶!”孔洛对着她招了招手,“那个很胖的人呢?” “不知道!”护士很不耐烦,“赶紧回去!” 工作人员开始驱散人群了,孔洛为了不被抓到三楼去,先一步赶回了病房,躲回被子里,蒙着头,生怕此时工作人员或者慕容医生进来,抓着她去接受治疗。 幸好,没有。 走廊上逐渐安静了下来,病人们都逐渐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孔洛听见外面的声音没有了,探头到门上的玻璃去看,她记得颜月牙就住在理她不远处的病房,如果努力的去看,是能看见的。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又响起了脚步声,孔洛定睛看去,是那个胖胖的身影,有两个个子高大的工作人员,勉强拖着他,把他扔进了病房。 随着门锁咔嚓一声关上,两个工作人员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有一个人一直在抱怨着:“妈的,这胖子真的是死沉。” “可不是吗?他力气还大得吓人,老李都被他打出脑震荡了。” “老子真的是,想把他给阉了……”那个工作人员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慕容医生没同意,真是可惜了。” “行了行了,就不要搞你那些小癖好了。”另外一个人推着他,“走,下去抽根烟,今天过苗节呢,别被这些人破坏心情。” 两个人勾肩搭背地朝着一楼走去,孔洛心慌了一下,她静静地停了一会,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她弯下腰,掏出了自己的发夹,尝试再一次解锁。 还好,孔洛这次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房门很快就被她搞开了,孔洛心头一喜,记忆恢复了之后,自己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好像是苏菏很早之前教过我的,孔洛心想。 她脚下抹油,冲到了颜月牙房间门口,正准备蹲下来解锁,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第146章 两斤白酒才微醺! 神经高度紧绷的孔洛差点吓得跳了起来,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才松了口气。 “喻青,你吓我一跳。” “是我。” 孔洛仔细看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这是曦慈,这所谓的人格分裂还真是不好猜,要不仔细去看眼神,孔洛真不知道到底面前出现的是谁。 “曦慈啊……” 曦喻青的眼神有些软弱,时常躲躲闪闪,说话也小心翼翼的,但是曦慈不一样,她目光有些凶,常常用眼角看人,一脸不耐烦。 “颜月牙为了把你搞出来,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曦慈看着孔洛开锁的手,有些嫌她慢,夺过了那两根发夹,咔嚓一声就拉开了门。 孔洛瞪大了眼睛,看来自己要多练习下。 两人进了颜月牙的房间,他此时正躺在床上,圆圆的肚子拱起,像床上的一座小山,孔洛走过去,拍了拍颜月牙的肚皮。 “月牙哥?你没事吧?” “他没事。”颜月牙没反应,但是曦慈说话了,“就是被揍了几拳,打了一针镇定剂,估计他要睡半天了。” “不过他真的好抗揍,果然肉多就是好。”曦慈托着下巴,有些好笑的说。 “你们刚刚干啥了?”孔洛见颜月牙没事,也放下心来,她好奇地问曦慈。 “也没干嘛,你刚被人带走了以后,颜月牙让我和他假装演戏,要演得够夸张,阵仗够大,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曦慈说,“他说,他是老大哥,他必须要保护自家的妹子,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然后我就拿起碗来,砸了隔壁桌的人,哈哈哈哈!”曦慈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真的是很爽,“颜月牙也冲到发餐的人那里,举起那一大盆羊肉汤,全泼人家身上了。” “工作人员就来拦他啊,笑死我了,他那大块头,谁拦得住啊!”曦慈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可没看见,有个人想来拦他,被他一拳直接打飞了,嘴巴瞬间就被打肿了!” “哦哦,对,还有好几个,应该是病人吧,可好笑了,他们冲上来,直接把桌子和盆子全部掀了!还因为抢谁要先去拿汤盆打起来了。” “那现场可是乱成一锅粥了,直到最后有一个人过来,才拉住了颜月牙,那人我觉得可能得有个一米九几,两百多斤吧。” 孔洛知道是谁了,就是那个在治疗室想要捆住自己的工作人员,果然护士说的没错,只有他才能拦住颜月牙。 “然后呢?”孔洛问。 “我趁乱逃走了啊,那么多人,没人注意到是谁先动的手,颜月牙一早就给我说了,有机会就逃出去找你,你前天不是给我们说了三楼的密码了吗?我直接去三楼找你,但是没找到人。” “你跑哪去了?” “我去四楼了。”孔洛说。 “你上去啦!上面有啥?”曦慈好奇地问。 “没什么,慕容医生当时在上面,哦不,她不是慕容医生,她是威虞。” “威虞?这名字咋这么熟呢?”曦慈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了地下室里那个只有一个眼睛的一目国女王,“慕容医生不是正常人吗?她没见得少一个眼睛啊?” “不知道,我听她的意思,她可能是想了什么办法,伪装成了普通人的样子吧……”孔洛答道。 “哎哟……”床上那个肚皮朝天的胖胖发出了一声呻吟,孔洛赶紧凑上去看,颜月牙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月牙哥,你还好吗?” “唔……没事……”颜月牙撑着身子坐起来,“老哥我咋回病房来了?” “他们给你打了镇定剂,把你送回来了呗。”曦慈瘪了瘪嘴,“我刚刚都听见了,他们想阉了你的。” “啊?!”颜月牙吓了一大跳,赶紧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还好没事,他大松了一口气,“妈的,一群人根本毫无人道,我他妈还没找媳妇呢!我老颜家还没后呢!” “哈哈……”孔洛小声地笑了起来,“月牙哥,你脑子还清醒不,我不是听说打了镇定剂后,要好半天才能醒过来吗?” “可别小瞧你月牙老哥!”颜月牙很不满,“你月牙老哥的酒量,两斤白酒才微醺!这一针算个屁!” “……”孔洛瞪大眼睛看着他,“两斤?微醺?” “那必须的!”颜月牙想从床上下来,但是他脚一落地,就软绵绵的向下倒去,孔洛和曦慈赶紧伸出手去扶他,但是他太胖了,两人根本没扶住,只能勉强减轻他坠地的重量。 颜月牙咚的一声双膝落地,上身还扑了下去,他缓了缓,抬头看着勉强的孔洛,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孔洛老妹啊,老哥提前给你拜个年了。” “……”孔洛只觉得好笑,她弯腰去拉颜月牙的胳膊,“月牙哥,你还是先躺躺……脑子清醒不代表身体也清醒啊……” 两斤微醺的谎话一瞬间就被戳破了,颜月牙感觉脸上有些发烧,他在两个姑娘的帮助下回到了床上,盯着天花板,用轻咳来掩饰尴尬。 “咳咳……孔洛小妹妹,你老哥还是厉害吧,曦慈妹子应该给你说了发生了什么吧,嘿嘿,刺激不?” “刺激,刺激。”孔洛赶紧顺着他说,“可刺激了,月牙哥最厉害了。” 语气无比敷衍,颜月牙叹了口气,哎哟,我的苏大少爷,您果然是和这姑娘一起长大的,你们俩咋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呢? 不过你月牙老哥真的是尽力了,少爷你可得记住我的好啊! 颜月牙抬起没啥力气的手,摸了一下衣领,又摸了摸耳朵里,还好,摄像头和耳麦都还在,苏菏应该是全程看见了发生了什么,他应该也看见了孔洛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咯。 只是苏菏此时一言不发,不知道在干什么。 “孔洛小妹妹,你不是说今天你会出去吗?” “嗯。”孔洛点了点头,她和杜衡约的今天晚上八点钟,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走过一楼大堂那个有人的接待台,光明正大的走出疗养中心,办出院吗?威虞肯定是不可能放她出去的,路泽轩还没回来…… 跳窗吗?每一扇窗子可都是被严严的封死了,只能等天黑了再说……孔洛心想。 “月牙哥,曦慈,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孔洛坐在颜月牙的床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 “行啊,但是你可能要等老哥恢复了才行,不然老哥也只能是你们的累赘。”颜月牙指了指自己的腿,他是真没力气站起来,颜月牙满心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差不多五个小时左右,那镇定剂的效力就会逐渐消失。 差不多吧……那个叫杜衡的秘书说的是八点,但是苏大少爷肯定等不到那个时间,到时候自己应该不影响苏大少爷的小媳妇儿逃走。 颜月牙转念又想到一个人:“对了,孔洛小妹妹,地下室那个威虞……” “……”孔洛听见了威虞的名字,发了下抖,“不管她,不能让她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咋的?”颜月牙好奇。 “慕容医生就是威虞……”孔洛低头,解释了一句。 “哈?那个马脸女医生?”颜月牙没听懂,“啥意思?” “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她们俩是同一个人,威虞就是慕容医生,慕容医生就是威虞!” “咋的,她们还搞灵魂互换啊?”颜月牙纳闷,“那岂不是,地下室那个威虞娘们是骗我们的?” 第147章 开颅手术 “一半一半吧……”孔洛思考了一下,威虞说的内容确实半真半假,其中,有关她所谓的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的人,这是肯定的,但是她现在仍然在为叠新心甘情愿的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算了,那就不管她了,你们先回房间吧。”颜月牙说道,“老哥歇一会,晚上天黑了后我们就出发。” 对颜月牙嘘寒问暖了半天,孔洛和曦慈终于是各自回到了房间,静候夜晚的来临。 时间过得很慢,孔洛觉得这大半天比过去的一年都要长,她蜷缩在床上,把自己和苏菏的过去,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有从新西兰机场遇到他之后的所有事,全部回忆了一遍。 孔洛现在突然能理解在机场的时候苏菏的表情了,他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不怎么想搭理自己,孔洛心想,要是换成自己,男朋友和自己不辞而别了十年,自己的脸色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孔洛抱着膝盖偷偷笑了起来,苏菏的矜持没有持续多久,他的伪装极快的土崩瓦解掉了,又变回了十年前那个哄着宠着自己的阿菏。 难怪他知道自己喜欢在咖啡里加肉桂,喜欢吃肉桂苹果卷,他的卧室里甚至有着自己最喜欢的橙花香气,孔洛是消失了十年,但是在苏菏心中,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孔洛更加坚定了要去找回苏菏的念头,颜月牙说得对,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不要自己憋着,这一次,一定要告诉苏菏,以后不准他在做出那些危险行为,不论面前的是什么,只要两个人共同去面对,不就好了吗? 孔洛不喜欢那些所谓的牺牲戏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活下去才是最好的。 但是,如果确实对方遇到了无法挽救的危险,她还是会拼了命的去救他的。 时间终于到了晚上,晚饭被送到了房间,孔洛问了问护士,不是说好了冬至可以出去吃饭的吗?但是护士摇了摇头,说因为有人闹事,所以不能放他们出来了,免得再引起骚乱。 不过还好的,就是慕容医生……威虞一天都没有派人来找她。 孔洛眼巴巴的看着护士收完了晚餐的餐盘,离开了二楼,她把耳朵贴在门上,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了之后,又故技重施,准备打开房门,去找颜月牙和曦喻青。 但是,等她好不容易开了锁,房门却被颜月牙猛地撞开了。 “咋了这是……” “孔洛小妹妹,不好了,喻青妹子……她被带走了!” 颜月牙上气不接下气的,也不知道他是被累的还是被吓的,他扶着门,大口喘气,对着孔洛大喊,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见。 “啥?” “你说的那个慕容医生……那个什么破一目国的女王,她刚刚来把喻青妹子带走了!我房间刚好可以看见!” “他们去哪了?!”孔洛惊呼出声,“赶紧去救她!” “我听声音是上三楼去了!”颜月牙脸上十分严肃,“孔洛小妹妹,月牙哥先送你出去,然后我再去救喻青妹子。” 孔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不行,我也要去!” “我的姑奶奶,你去干啥啊!”颜月牙慌了,苏菏刚刚说的,杜衡已经出发过来了,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耽误时间,孔洛的事情最要紧,只要孔洛出去了,剩下的都好说。 “你对三楼不熟!”孔洛瞪了颜月牙一眼,倔劲儿又上来了,她冲出门,就往楼梯口跑去。 “诶……诶……孔……”颜月牙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背后大喊了一声,没啥用,孔洛根本没理他。 难怪苏大少爷说孔洛可能没这么容易听话,这丫头脾气倔,性子急,四川人是吧……四川人真难搞啊…… 好不容易跟上孔洛的步伐,颜月牙气喘吁吁,孔洛此时正趴在三楼那个密码锁上按着数字。 ……孔洛记得之前慕容医生按的数字,她毫不犹豫的输入了进去,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孔洛在心里表扬自己。 她回头看了一眼颜月牙,对他招了招手:“快来啊!” “来了来了,老妹你慢点,你老哥体力跟不上……”颜月牙抓着楼梯扶手,勉强跟上孔洛的步伐,“哎哟,你月牙老哥……真是服了你了……” “月牙哥,出去减减肥吧,丧尸来了你都是第一个遭殃的……”孔洛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额……也是……”颜月牙觉得孔洛的话很有道理,他都见过不少奇怪的事情了,如果哪一天丧尸突然跳出来,也不足为奇。 到了三楼,走廊上的灯全都已经关掉了,房门紧闭,一片漆黑,孔洛做出了一个按键的手势,想问问颜月牙有没有带着那个拇指大小的手电筒,颜月牙会意地点了点头,掏出来手电筒,让孔洛能看清楚前面的路。 孔洛挨着去听每个房间门后是否有声音,一路听过来都没啥动静,两人站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人在哪。 “月牙哥,你确定喻青是被带上来了?”孔洛低声问。 “我确定啊……”颜月牙挠了挠头,“我还看见了一个人迈上台阶的动作呢,又没见得他们走下来……” “三楼没人,那只有……”孔洛把目光投向楼梯间,“四楼了。” 孔洛心里一紧,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都要去。 四楼的铁门还好没有用电子锁,是颜月牙可以一秒撬开的普通锁,当两人走到楼上的时候,孔洛突然发现,那空旷的四楼完全变了样子。 上午她来的时候,四楼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排铁柜子和很多柱子,还有躺在窗边的爷爷,但是此时,他们却感觉自己站在了一个手术准备室里面,有洗手台,衣柜,还有一些手术用的专业设备,准备室另一头有一扇铁门,门口摆着几双鞋。 “这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啊……”孔洛十分诧异,“我下午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啊……” “孔洛小妹妹……”颜月牙已经趴在了铁门上,探头看向里面,他招呼着孔洛过来看,“喻青妹子在里面……” 孔洛也趴在铁门的玻璃上往里看去,里面真的是普通的手术室,有手术台、探照灯,还有一堆孔洛看不懂的仪器,围着手术台,有好几个护士,还有一个医生背对着门站着,孔洛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威虞。 病床上的人带着氧气罩,她的手脚被束缚了起来,此时已经吸入了麻药,正在神情恍惚中,但是她微微侧了下头,孔洛看见了,那正是曦喻青。 威虞掰开了曦喻青的眼皮,打着手电看了看她的瞳孔,点了点头,她对旁边的护士说:“准备手术吧。” 护士点了点头,从房间角落拉出来了一个仪器,从上面拉下来一根很长的电线,电线另一头的把手递到了威虞手上。 威虞接过那东西,转到了曦喻青的头顶处,她看了看手里的手术器械,然后在曦喻青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选了一个位置,准备下手。 孔洛和颜月牙同时看清了那是什么,都吓得叫出了声,孔洛第一反应是去拉那扇铁门的把手,但是颜月牙反应更快,他后退两步,肩膀瞄准了铁门,一个猛冲,胖胖的身体直接撞了上去,铁门禁不住那他小两百斤的体重,直接连门带框被撞了进去。 “喂,你他妈赶紧给老子住手!”颜月牙顺势直接扑到了威虞的面前,伸手去夺她手里的那个……电锯。 威虞是想给曦喻青做开颅手术…… 第148章 威虞,你醒醒吧 被这个巨大的身影扑倒在了地上,威虞先是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手指按住了电锯的开关,二话不说,对着颜月牙的脖子就捅了过去。 孔洛跟在颜月牙背后,她一进来就看到眼前惊险的一幕,威虞的手被颜月牙压住,他拼命地抵抗着威虞的力气,可是威虞的力量大到惊人,连颜月牙都只能逐渐败下阵来。 “孔洛!拔电线!”颜月牙咬紧牙关,拼命想把威虞的手按下去,他从齿缝中挤出来几个字。 孔洛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眼神顺着那仪器投向房间深处的黑暗里,插头在那! 孔洛一把推开了身边想来拦住她的护士,拼尽全身力气的对着插头扑了上去,接着,威虞手上的电锯停下了动静。 颜月牙的危险暂时解除了,他趁着威虞愣神的一瞬间,拽着她的手腕狠狠一拧,威虞吃痛,只能丢掉电锯,但是她不甘示弱,对着颜月牙的裆部就是飞起一脚。 颜月牙只觉得痛到了姥姥家,他眼冒金星,但是就是因为这一脚,他下意识蜷起了身子,整个人都压在了威虞身上。 此时突然就体现出来了一个胖子的优势了,他这体重压着瘦弱的慕容医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动弹了。 “她奶奶的……” 颜月牙只能发出这样悲愤的哀嚎,他脑子里把能骂的话都骂了个遍,只是最后的一丝意识告诉他,金主爸爸在麦克风后面,可别让他觉得我是个粗人…… 孔洛已经冲到了手术台旁,威虞被颜月牙控制住了,孔洛一把推倒一个护士,还有一个被她踹翻在地,半天没起得来。 此时正是救出曦喻青的好机会,她赶紧去摘曦喻青手脚上的束缚。 “喻青……喻青!”孔洛拍着曦喻青的脸,想让她清醒一点,曦喻青半睁着眼,对着孔洛傻笑着。 “嘿嘿……孔洛姐啊……”曦喻青拽着孔洛的胳膊,“孔洛姐啊……嘿嘿,你看,天上有鱼在飞……” 这丫头是被麻药搞得脑子糊涂了,孔洛把她的氧气罩摘掉,拉着曦喻青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将她从手术台上拉了下来。 “喻青,坚持住啊,我们要出去了!”孔洛对着曦喻青大声喊道。 “妈的……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曦喻青……不对,是曦慈,她的似乎又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们抓了喻青,想给她开颅,被我们发现了。”孔洛极快的解释了当前的境况,她抓着曦慈的手,“你被打了麻药,你脑子保持清醒,我架着你走。” 曦慈尝试动了动手和脚,发现确实没什么力气,她只能叹气,将重心全部给了孔洛。 孔洛对着地上的颜月牙喊道:“月牙哥,赶紧走!” “小心!”颜月牙没啥反应,但是曦慈的声音响了起来,孔洛一回头,却刚好避开了护士捅过来的手术刀。 “我靠……”孔洛低声骂了一下,要不是那一转头,这刀可是正正端端要捅进自己的耳朵里的。 护士一刀捅空,稳了稳身子,又对准了孔洛的眼睛,想补上第二刀。 拖着曦慈,孔洛有些不好动,她向后退了两步,背心贴在了柱子上,稳住自己的重心,再次一脚踹在护士肚子上,把她踢了开去。 护士被她这一踹,刚好撞到了颜月牙的身上,不偏不倚将颜月牙撞到了地上。 颜月牙终于缓过劲来了,他撑着地面爬起身,感觉自己像是才生了个孩子,到了坐月子的时候那样的无力。 但是眼前的境况不允许他再悲悲戚戚的哭疼了,颜月牙把手探到身后,拿出了枪。 他跪在地上,对着天花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嘭!” 一声巨响,孔洛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曦慈身上的麻药都消退了几分,房间里的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向那个拿枪的胖子。 “我说……赶紧放人,不然别怪你们颜大爷不客气!” 那本来准备扑向孔洛的护士被颜月牙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吓得哆嗦,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动,颜月牙对着孔洛歪了歪头:“带着喻青妹子走。” 孔洛没有迟疑,她一手拉住挂在自己脖子上曦慈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用最快的速度朝手术室的门口冲去。 “我让你们走了吗 ?” 说话的是威虞,没有了颜月牙的体重压制,威虞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冷冷地对着孔洛说,孔洛面前的铁门本来是被颜月牙撞掉在了地上,但是威虞一挥手,那门又回去了。 铁门猛地关上,孔洛脚下一滞,但是还是没有停下来。 “我没让人走,谁都走不掉。” 一把手术刀飞了出来,贴着孔洛的耳边划过,硬生生的嵌进了面前的墙壁里,孔洛知道这是对她们的警告,她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免得下一把手术刀硬生生插进自己头里。 “这才对嘛。”威虞笑了一下,弹了弹自己的白大褂,对着孔洛和曦喻青的方向走了过去。 “喂,那个什么女王,你给老子停下来!” 颜月牙将枪口对准了威虞,大声警告她。 威虞只是斜眼看了看颜月牙,鼻腔里轻哼一声,完全没把他当回事,脚步还是继续迈向孔洛。 “喂!老子开枪了啊!”颜月牙继续吼道。 威虞毫无反应。 颜月牙还是对着威虞按下了扳机,巨响后,威虞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血洞,她皱起了眉头。 “你胆子不小啊。” “……”颜月牙愣住了,按理说这一枪虽然不足以瞬间让人毙命,也可以让她倒下了,结果威虞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女王’的?”威虞像是才反应过来颜月牙说的话,好奇的看向他,“我是哪个地方露馅儿的?” “这……”颜月牙不敢卖了孔洛,他眼神有些躲闪,“老子聪明,咋的,你丫浑身都是破绽,还不允许别人看出来了吗?!” “不对。”威虞笑了,“你在撒谎。” “咋,瞧不起你颜大爷?老子没你想的那么蠢,你个独眼怪物,看东西都是对鸡眼!凭啥会觉得别人看不出来?” “独眼怪物……?”威虞一瞬间就被颜月牙说生气了,她一脚踢在了颜月牙的下巴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给我闭上嘴吧。” “孔洛啊,孔洛……”看着颜月牙躺在地上捂着下巴掉眼泪,威虞对着孔洛轻声念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该你知道的事情,最好别去了解那么多……” “你怎么不听呢?” “……你,你喜欢我奶奶吧。”孔洛发现自己现在很平静,心跳都没有加速。 “你前天给我们说的,那个你爱上的,但是觉得自己爱错了的人,就是叠新吧。” “……”威虞没有说话。 “威虞,你怎么会爱上她呢?” “哼,你什么都不知道。”威虞冷哼一声。 “叠新只是在利用你啊,威虞,这么多年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孔洛尽量保持自己语气平缓。 “她利用你去完成她的目的,和这个疗养中心里面的无数人一样,你现在对她来说,只是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等你失去了价值后,她会弃你如敝履的。” “……”威虞愣住了。 “这是最简单的事实啊,威虞,你可是一国之王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闭嘴……” “威虞,我爷爷就是前车之鉴,他曾经对叠新有用,可是现在老了,瘫痪了,无法动弹了,你看叠新会关心他,但凡是一秒钟吗?” “她只想着我爷爷孔庆林什么时候会死,在她心中,只有早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罢了……” “威虞,你醒醒吧……” “我说过了,你给我闭嘴!” ilwxs.com 第149章 大火燎原 威虞怒吼出声,四周的玻璃器具,在她的吼声中,碎成了满地的玻璃渣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叠新对我连那么一丝丝的感情都没有?”威虞的声音带着哭腔。 “多少年了,你知道有多少年了吗!几千年了啊!” “为了她,我毫不犹豫的将我整个国家的命都送了出去,他们死的好惨啊,我那些以身为战士为荣的国民们,他们被硬生生的活埋、烧死……” “他们死了之后魂魄尽散,没有一个人能再入轮回!” “为了她,我放弃了我拥有的一切,只是想看她对我笑,我知道她爱的是别人,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爱她的,我爱我的。” “我就想陪在她身边,又怎么了!反正我都一无所有了,我还怕失去什么?!” “孔洛,你以为你说这些话会让我愤怒吗?不,并不会,我早就知道这些了,哈哈哈!” 她有些疯魔了。 孔洛心中却万分感慨,人人都说最苦无非三件事: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 威虞对叠新,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求不得吧…… “几千年……你们活了几千年了吗?”孔洛试探的问道。 “……不然呢?我知道你的记忆没有恢复完,我想让你全部都想起来的……可惜了……”威虞嘲笑着自己,“我果然下手永远都没有叠新狠……” “也只有她能做这些事情,而不是我,我只是个被儿女情长困住的普通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知道一切的真相,但是叠新删掉了我的记忆?” “……” 威虞笑了:“对啊,不然呢?” “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过的,不要试图去知道你不该知道的事情。” “……你不是想让我恢复记忆吗?” “一时兴起罢了。”威虞微微闭了下眼睛,“你把青铜鸟给我吧。” “……什么青铜鸟?”孔洛装作听不懂她的话。 “折路的青铜鸟,我知道它在你那,赶紧拿给我吧。”威虞对她伸出了手。 “我给了你,你就会放我走吗?”孔洛试探着。 “放你走?”威虞像是觉得孔洛的话很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要放你走,我会把你留下来的,叠新在到处找你,你觉得我会让她继续这么辛苦吗?” “唯一的区别,是你完好无缺的被交给叠新,还是带着一个烧熟的大脑去面对她了,你的脑子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 “你也知道,她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弃之如敝履。” 孔洛刚刚说的话此时又被威虞用回到了她自己身上,孔洛眼皮跳了跳,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此时她拽着曦慈,不方便和人动手,只能想着能不能靠打嘴炮来说服威虞,看来这招是不行了。 “可惜了,青铜鸟我现在没带在身边。”孔洛盯着威虞的眼睛,“你可以选择杀了我,或者说‘烧掉’我的脑子,那你和叠新永远都找不到那只青铜鸟了。” “不论你想做什么,还是她想做什么,永远都不会成功。” “……你怎么,还是这样油盐不进呢……”威虞本还很平静地说着前面的话,她突然冷笑了一声,伸手就对着孔洛扑了过来,想要掐她的喉咙。 “……都是你,自从你出现了以后,叠新一直都很痛苦,你就不应该存在的!你怎么不去死!” “孔洛,蹲下!” 眼看着威虞的手就要抓住孔洛了,颜月牙突然暴喝一声,孔洛身子比脑子反应快,她拉着曦慈,压低了身子,威虞的手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有一个很奇怪的味道传了过来。 威虞的背后亮起了火光。 颜月牙点燃了一个很大的酒精灯,直接砸在了她的背上,威虞愤怒地回头看着颜月牙:“你干了什么!” 根本不让威虞有下一步动作,颜月牙的第二个燃烧的酒精灯又飞了出去,这次正好打中了威虞的脸,她一声惨叫,酒精灯里的酒精在她脸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旁边的护士此时反应了过来,一左一右扑上前来想要抓颜月牙,但是两个女人哪里是身高一米八,体重二百八的颜月牙的对手呢。 就算她们挂在颜月牙胳膊上,颜月牙都轻松的抬着手,把她们扔了出去。 “妈的,不自量力。”颜月牙龇牙咧嘴,他从刚刚的两次剧痛中恢复了过来。 趁着孔洛和威虞在舌战的时候,他从身后的柜子里摸出来了一堆酒精灯,还有一个点火器,此时正好作为武器,一扔一个准。 枪刚刚打在威虞肚子上,没什么反应,那就试试火吧。 颜月牙想着,火焰可以净化万物,这个玩变装的一目国女王,在他眼中,就是个怪物,怪物那就和脏东西画上了等号。 烧吧,烧干净了才好。 威虞此时抱着脸在尖叫着,火焰顺着她的手和脖子,蔓延到了整个上半身,颜月牙没管她的惨叫,一脚把她踹飞,冲到孔洛面前,从她手里接过来了曦慈。 颜月牙力气极大,拎起曦慈跟拎一个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他扛着曦慈,对孔洛说:“赶紧走,没时间了!” “好。”孔洛点了点头,颜月牙再次对着铁门猛踹一脚,被威虞恢复了原样的铁门又躺在了地上。 他率先冲出了房间,孔洛回头看了一眼威虞,跟着他走进了黑暗的楼梯间。 不知道威虞撞到哪里了,火焰很快的蔓延开来,本来就是医院,四处都有着可燃物,火舌一直追着两人,顺着楼梯向下蔓延开去。 疗养中心的人都被那火焰惊醒了,工作人员纷纷冲出来探看情况,颜月牙走在前面,跟个肉坦克一样,如果是护士,他就一把推开,男性的工作人员,他干脆就直接上脚。 直到那个一米九几,十分壮硕的工作人员,冲到了两人面前,挡住了他们去路的时候,颜月牙一时间愣住了。 白天和他打,自己可是没打过的…… 耳边传来枪响,孔洛毫不犹豫地开枪了,颜月牙刚刚掉在地上的枪,她没忘了捡走。 此时,孔洛抿着嘴唇,双手稳稳地拿着枪,按下了扳机。 那个挡路的工作人员胸口中弹,在颜月牙诧异的目光中倒了下去,他回头看了看孔洛,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走吧。”孔洛放下了枪,她没啥精力去思考自己正儿八经杀了人这个事情,只是拉过身旁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个护士,对她大吼着。 “你现在,赶快去把所有人都放出来!” 护士吓得不敢说话,孔洛拽着她的衣领,狠狠地晃着她:“着火了!你赶紧把人放出来!不然全部烧死了!” “哦哦……”护士反应过来了孔洛说的话,火舌已经逼到二楼来了,她摸了摸腰间的钥匙,冲向了走廊深处。 “孔洛小妹妹,你还真是心肠好啊。”颜月牙不忘调侃了一句。 “日行一善。”孔洛接着话,她紧绷着神经,时刻告诉自己不能放松下来,一旦放松了,她可能就会泄气的。 这下,路上再也没人阻止他们出逃了,孔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脑子里计划了这么多逃跑的方式,最后居然是点了一把大火逃出来的。 冲到了一楼大厅,孔洛耳边是楼上那些人的尖叫声,她看了看颜月牙,然后对着疗养中心的大门冲过去。 那是面向自由的最后一个关卡。 第150章 大功臣小红 “你们,就打算这么走了?” 耳旁响起来的声音让孔洛和颜月牙愣住了。 “威虞……?”孔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那个人,那个真正的、只有一个眼睛、身上插满管子的威虞。 “很不礼貌啊,你们烧死了慕容,陆木回来,可是要生气的,那是他千年来最得力的助手呢。” “你刚刚不是在楼上吗?”颜月牙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是……烧了你了吗?” “我说了,那是你们亲爱的慕容医生。”威虞的独眼,在黑暗和火光中显得很恐怖,“看见这些管子了吗?叠新不仅是用这些管子在汲取我的力量,还帮我能暂时将魂魄力量寄宿在慕容医生的身体里。” “这样,我不用顶着独眼和满身的管子到处跑,还能顺便帮她监督一下陆木。” “但是,你们咋不分青红皂白就烧死了我的慕容医生呢?” “很痛的,她也很痛的,她在脑子里可吵了呢!” “既然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把你们俩留下来,也不算奇怪吧,就把你们交给叠新处理吧,我已经给她发消息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孔洛狠狠地瞪着她,威虞只有一个眼睛,反倒方便了对面的人,不需要去刻意思考,需要看哪只眼睛。 “不怎么样?”威虞眯了眯独眼,她扬了扬手,“那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 随着她的手势,火焰迅速的蔓延了下来,将几人紧紧地包裹在中间,火焰温度极高,孔洛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颜月牙伸出空手揽住了她的胳膊。 “孔洛小妹妹,坚持一下。”他回头看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孔洛有些纳闷地盯了他一眼,颜月牙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注视着门口。 “怎么,还想逃出去?”威虞哈哈大笑,对着孔洛迈进了一步,她又招了招手,火焰更大了,“孔洛啊,这不都是你自己找的事吗?一开始老老实实的跟我走,不行吗?” “非要给自己搞个重度烧伤才开心?” 孔洛觉得喉咙管里已经有灼热的痛感了,她的汗水从额头上滴落下来,虽然是冬季,但是被大火炙烤着,她只觉得自己是碳板上的烤鱼。 “我暂时……还不想死……”孔洛拼命咽着口水,端起了枪,“对烤鱼也不感兴趣!” 枪声响了,孔洛闭着眼,她满心祈求这一枪能打中,刚刚颜月牙的枪,并没有伤害到威虞分毫,也可能是因为她用着替身的原因…… “孔洛小妹妹,你……真是神枪手啊……” 颜月牙止不住的惊呼声传来,孔洛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威虞,她额头上中了一枪。 而她的额头,恰好就是她眼睛所在的地方。 威虞没有呼吸了。 孔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手里的枪,又看了看地上的威虞,实在没想到自己这闭着眼的盲射,居然正中靶心,她脚下一软,颜月牙赶紧拉住她的手臂。 “孔洛小妹妹,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威虞死了,但是火焰不减,一楼大厅已经被熊熊火焰包围了起来,那些干枯的植物、木头的台子、墙上的壁画、窗户上的窗帘……统统变成了火焰的养料,助长了火焰的气势。 “不会吧……”孔洛想要对着火焰稍微弱一些的地方冲过去,但是那火舌似乎是知道孔洛心里所想,赶紧又把那一块补上,颜月牙眼疾手快把孔洛拉了回来,避免了她被火焰吞噬的结局。 “咋办……有灭火器吗?” “没看见……”孔洛只觉得越来越烫了,手里的枪都已经烫到抓不稳了,地面也是,站在那里就觉得自己的脚心像要熟了一样,空气中氧气也逐渐稀薄,孔洛脑子一阵阵发晕,曦慈早就晕过去了,颜月牙都受不了,只能单膝跪在了地上。 “……不会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喂喂……再不来,我们可真要死了……”颜月牙低声嘀咕着,孔洛没听清楚他的话,正想张嘴问,突然衣服口袋里一动,小红跳了出来。 孔洛惊呼一声,她伸手想去抓住小红,这么烫的地方,它只要一下地就会变成烤鸡啊!自己现在可对烤鸡毫无兴趣! 但是小红轻轻扇着小翅膀,稳稳地落在了滚烫的地面,它抬起了长着白色绒毛的脑袋,好奇的看着孔洛。 “啊……小红啊……”孔洛上气不接下气,“我差点都把你忘了……不好意思啊,带着你一起变烧烤了……” 小红对着孔洛露出了一个明显是极其不满的眼神,似乎是在责怪她,明明有好事为啥不叫自己,然后它转过身,背对着孔洛,张开了小小的鸟喙。 眼前的一团火焰,瞬间钻进了小红的嘴里,消失不见。 小红打了个饱嗝,嘴里冒出了一阵青烟,孔洛看见它的身子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从拳头大小的小鸡仔,变成了一只成年大公鸡的大小。 只是它身上的羽毛颜色不变,它继续张开嘴,疯狂吞噬着四周的火焰,似乎那是它最爱吃的饲料,颜月牙趴在地上,看着包围着自己的火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房间里温度缓缓降了下来,被烧坏的东西都静静地躺在地上,偶尔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鼻腔里还有着烧糊的味道,孔洛盯着已经吃撑到躺在自己膝盖边的小红。 小红一个接一个地打着饱嗝,它已经变成了一只身长一米开外,有着很艳丽的红色羽毛的大鸟,只是它的头顶上还是有一撮白色的冠羽,十分醒目。 “小红……”孔洛不可思议的伸手戳了戳小红的肚子,它把火焰全都吞了下去,此时肚皮滚圆,摸上去还有些烫手。 小红抬起头,看着孔洛,邀功似地唧唧叫着,声音倒和那小鸡仔相差不大。 “你是凤凰吗?”孔洛好奇地问。 听见了“凤凰”两个字,小红眼中抹过了一丝不屑,行吧,看来它不是凤凰,具体它是什么,等出去再看。 孔洛把小红抱在怀里,颜月牙也重新扛起了曦慈,他们终于推开了疗养中心的那扇门,走到了月光之下。 自由的空气十分的清新,从火焰中死里逃生的两人,此时都在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时,一辆车开到了不远处的路边,对着两人按响了喇叭。 “杜衡!”看清了开车的人,孔洛欢喜的喊出了声。 “咦?”颜月牙却刚好相反,他皱着眉头往车里看了看,怎么是杜衡一个人来的,苏菏呢? 苏家大少爷怎么不自己来? 杜衡盯着孔洛花猫一样的黑脸,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孔洛已经拉开了后车门,对着颜月牙招手:“赶紧上车!” 颜月牙也不迟疑,将曦慈扔进车里,自己坐了进去,孔洛则是钻进了副驾驶,对着杜衡说:“先去医院!” “你……受伤了?”杜衡皱眉看着她。 “没有没有,曦慈不太好,你赶紧开车吧!”孔洛懒得和他解释太多,只管催促他踩下油门。 汽车终于启动后,孔洛躺在了椅背上,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管过程如何,他们三个人好歹是逃出来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杜衡说。 “这个是颜月牙老哥,昏迷的是曦慈,他们帮我从疗养中心逃出来的。”孔洛指着后座的两个人,然后又介绍了一下杜衡,“这是我们家的秘书,杜衡,我之前就和他说好了今晚八点来接我的,你看,时间还真准。” 杜衡从后视镜里和颜月牙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都没有说话。 第151章 承诺与告白 车子朝山下开去,孔洛把脸贴在了冰凉的车窗上,给自己降了降温。 在车子开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看见了陆泽轩站在那里,他提着文件袋,像是刚刚从什么会议上回来的样子,但是他此时愣着盯着不远处的疗养中心,一脸困惑。 孔洛觉得有些难堪,自己答应了他会好好听话的,结果不仅没听话,还留下了几具尸体,最后干脆放火烧了疗养中心。 孔洛往下缩了缩,不想让陆泽轩看见自己,但是车子从他身边开过的一瞬间,陆泽轩还是回头看了看,两人目光刚好对视。 陆泽轩一脸不可思议,孔洛尴尬地把脸埋进了手里,嘴里不断吼着杜衡:“开快点!院长看见我了!” 杜衡这次很听话,他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开进了黑暗之中。 按照孔洛的指示,杜衡把车开到了医院急诊门口,孔洛和颜月牙把曦慈送了进去,结果才发现,颜月牙的手臂也被烧伤了。 孔洛赶紧喊来医生给他包扎伤口,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等颜月牙也被医生按在了病床上,说要观察一下才能放他走,孔洛瘫坐在了门外的金属凳子上,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困。 杜衡走过来,递给她一张湿巾,孔洛接过来擦了擦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杜衡推了推眼镜,问到:“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下了,酒店里你的房间我没有退,直接回去睡吧。” “他们?” “孔洛小妹妹,我没事的啊,喻青妹子我等会就去陪她,你让杜秘书送你回去休息吧。”躺在门口那张病床上的颜月牙开口赶人了。 听了他的话,孔洛点了点头,她是很困了,一直在医院也不是办法,她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然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狠狠地睡一觉,其他的事情明天醒来再说。 杜衡带着她回到了酒店,目送着孔洛进了她的那个套房后就走了。 拐弯的时候,杜衡停下脚步,淡淡道:“怎么,还想躲?” 苏菏靠在墙壁上抽烟,他斜眼看了一下杜衡:“现在不想揍我了?” “没有意义。”杜衡说,“算你赢了。” “我说过的,这种事情没有输赢。”苏菏把烟头按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熄灭,他拍了拍杜衡的肩膀,“不说其他,今天谢谢你了。” “作为秘书,这是我应该做的。”杜衡高傲的扬起头,头也不回的走掉。 苏菏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虽然也不知道紧张的源头,可是…… 他走到了孔洛房间的门口,举起手,迟疑着。 孔洛回房间后,极快的脱掉衣服,冲进浴室,热水倾泻而下,很快将她身上的灰烬都冲掉了,孔洛只觉得肚子有些饿,也不多花时间在浴室,冲干净了便裹着浴袍跑了出来,她本想掏出手机点外卖的,但是手机……手机又丢了?! 孔洛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拨通了杜衡房间的电话,让他给自己买。 杜衡淡淡答应了下来,孔洛挂了电话,坐在床边,她开着小台灯,看着外面那间客厅发呆。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有人敲门。 “咦,杜衡这么快?” 孔洛惊讶,她赶紧走到房门口,推开了门,刚张口:“杜……” 一个熟悉又滚烫的拥抱袭了过来。 对面的人微微弯着腰,紧紧地把孔洛抱在怀里,不论孔洛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手,孔洛愣住了,这个怀抱、这个温度、这个味道…… 太熟悉了。 “苏……苏菏……” 她声音颤抖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我。”苏菏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闷闷地答道。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孔洛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燃起了焰火,噼里啪啦炸个不停,“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我一直在这里。” 孔洛鼻子一酸:“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呢……” “……”苏菏沉默着,只是他的怀抱更紧了。 “苏菏……你放开我……”孔洛锤着他的胸口,想让他放开自己,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刚刚,她还在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找到苏菏,却不知道,他就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 “洛儿……”苏菏说话了,他身上带着烟草的味道,“洛儿,我好想你……” 苏菏向前走了两步,推着孔洛进到房间里,房门顺势关了上来,孔洛鼻腔里都是苏菏的味道,那是孔洛熟悉的冷冽的香气,此时有些不同,带着一丝丝的烟草的辛辣…… “阿菏……” 没有忍住,孔洛喊了出来。 听到这样的称呼,苏菏全身轻颤,孔洛明显感觉到他肌肉紧绷了起来,于是也抬起手,揽住了苏菏的后背。 “阿菏……” 孔洛还想说什么,但是苏菏抬起了头,他用力地注视着孔洛的双眼,仿佛想将她藏进眼底,再也不让她离开。 “阿菏,我……” “不要说话。” 苏菏的吻袭了过来,专注又深情,盛满了他的满腔温柔,那一刻,似乎整个宇宙都静止了,那是一个充满力量和承诺的吻,此时此刻,苏菏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了,那些埋藏了十年的感情,终于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这个吻既是承诺,也是告白。 孔洛的双手抱住了苏菏的脖颈,她用力的去回应他,鼻尖交触在一起,她微微急促地喘息着,鼻腔里都是苏菏的气息。 湿润的缠绵着。 如同晨曦中,细雨般的轻柔,唇舌一开始时如羽毛般轻盈触碰,两人紧闭双眸,在沉浸其中时慢慢深化。 世界在他们周围旋转着,重新开始行动起来,那两颗心在对方体内鼓荡、呐喊、共鸣着。 孔洛穿着的浴袍禁不住苏菏激烈的拥抱,已经轻轻的从她肩头滑落到地上,苏菏微微放开了她,上一秒还交缠在一起的舌尖上,此时湿润的扯出了一线银丝。 抬头看着苏菏,孔洛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嘴唇上透露着艳丽的粉红,她只觉得身上有些冷,下意识的往苏菏怀里钻去。 抱着她的苏菏,只觉得心跳越发急促了,他的眼神深邃,呼吸沉沉,垂眸看着孔洛,孔洛有些不开心他为何这样就放松了手,苏菏本就比她高出不少,此时,孔洛拽着他的头发,想把他拉下来。 眼中各种情绪翻腾,苏菏最终控制不住,他抱着孔洛的手向上一提,孔洛双腿顺势攀上了他的腰,苏菏托着她,一边轻吻着她的耳根和锁骨,一边带着她走进里面的卧室,把她放在那张柔软的床上。 “洛儿……”苏菏手撑在床上,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俯身看着怀里的姑娘,轻唤着她的名字,喉结缓慢地滚动着。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苏菏的手指顺着孔洛的腰侧一路摩挲着向下,孔洛的手还是攀着他的脖子,她有些头晕目眩,神智也不太清明了,只知道面前的是自己的阿菏。 此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过于满足,有些抽着疼。 “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孔洛将他向自己拉了下来,凑到苏菏耳边轻声说道,那声音充斥着滚烫和温柔,调动了苏菏所有的渴望和疯狂,血液沸腾着,身上的暖流一阵阵的击打着他的理智。 想要再次得到她的念头,终于破体而出。 第152章 求婚 这一夜,孔洛只觉得自己如同随波飘荡的小舟,她逐渐的沉沦在漂浮不定的海面之上,失去了自我。 直到苏菏抱着她走进浴室的时候,她才不满的瘪了瘪嘴。 “我没力气,你帮我洗吧。” 苏菏轻笑着,他揽着孔洛的腰,坐进浴缸里,让孔洛躺在自己身上。 热水倾泻而下,包裹着孔洛的身体,她舒服的在苏菏怀里伸了个懒腰,苏菏正在搓揉着沐浴露,柔软的泡沫贴上了孔洛的后背,苏菏轻抚着她,只觉得如同丝绸般的滑腻。 苏菏没忍住,轻轻吻了吻孔洛的耳垂。 “以后的话……” 孔洛盯着天花板思考着,苏菏歪头看着她。 “我是叫你苏菏好呢,还是阿菏好呢?” 沐浴露的泡泡轻盈的飞了起来,苏菏笑了,他捏着孔洛的肩膀,帮她舒缓着酸痛的肌肉:“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那就这样。”孔洛决定了,她的手撑在苏菏胸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叫你苏菏,心情好的时候,就叫你阿菏。” “可以,你说了算。”苏菏抬头去吻她,孔洛被他弄得很痒,咯咯笑着往后躲,但是因为浴缸里很滑,她又溜回了苏菏怀里, “别动。”苏菏赶紧伸手按住她,被孔洛这样一闹腾,苏菏只觉得脑子里又有热流窜遍全身,“听话。” 孔洛也感觉到了变化,一时间乖了很多,苏菏扶着她站起身,拿过花洒,冲掉两人身上的泡沫,然后拉过浴巾,把孔洛包了个严严实实,揽着她回到了卧室。 苏菏把孔洛放在床边,转身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衣服。 “阿菏,我不在的这些年,你真的没有再谈过女朋友吗?” 苏菏背对着孔洛,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之前那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是……” “是你。”苏菏转过头来,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但是有些不好意思,藏在浴袍里,有些扭扭捏捏的。 “你拿的是啥?”孔洛好奇探头看着。 苏菏脸有些红了,看得孔洛一阵稀奇,从在新西兰再次相遇后,孔洛还没见过他脸红呢,这下,她更好奇了,手从浴巾里面探了出来,想去抓苏菏的手。 “快给我看看,什么东西呀!” “洛儿。”苏菏一把钳住了她,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拿了出来,与此同时,他单膝跪在了孔洛面前。 “嫁给我好吗?” 眼前的是宛若一位皇族冠冕的钻戒,它如同冰雕般清晰剔透,不带一丝杂质。 “这……”孔洛的手抽了回来,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惊呼出声。 “洛儿,从一开始,我就爱上你了,从那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之前我没有勇气和底气来说这个话,但是现在……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菏抬头看着孔洛,他眼中写满了真挚,手有一点颤抖,但是他在努力呼吸着保持自己头脑的冷静,孔洛微微偏着头,面带微笑地望着苏菏,她伸手,抚摸着苏菏的眉骨、鼻梁,最后手指停在了他的下巴上。 见孔洛半晌没有答话,苏菏更是紧张了,他目光有些躲闪,死死咬紧后牙槽,嘴唇也紧抿着,大气都不敢出。 他害怕听见孔洛的拒绝。 “阿菏,我知道以后你怎么喊我了。” 好半天,孔洛终于说话了,她浅笑着,脸上全是喜悦,她学着苏菏的动作,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另一只手从盒子里拿出钻戒,举到面前。 “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喊我孔洛,开心的时候,叫我洛儿。” “……当你千真万确,毫无保留的爱着我的时候,你要叫我苏太太……” 苏菏一开始完全愣住了,没听懂她的意思,直到听见孔洛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后,他的大脑终于恢复了运转。 孔洛放开了他的下巴,很自然地将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她举起手,心满意足的看着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钻石,戒圈大小刚好合适,戒指华丽却又不失优雅,孔洛很是喜欢。 苏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激动到浑身颤抖,千言万语都停在了嘴边,最后,只是站起身来,拉着孔洛,再次把她压在身下。 “苏太太……” 他低唤着,狂风暴雨般的去吻她,激烈又炽热的吻不断的落在孔洛的额头,唇上和脖颈,孔洛被他吻的浑身发烫,忍不住推着他的肩,才稍微让自己有了呼吸的空间。 “阿菏……我才洗完澡……” “没事,等会再洗一次……” —————— 一夜无梦。 孔洛在苏菏怀里沉沉睡去,直到天亮,才睁开眼,她抬头看向紧拥着自己的男人,他还没有醒,睡得很沉。 苏菏最近一定是累坏了,孔洛心想着。 她很喜欢看他的眉眼,孔洛凑近了,凝视着苏菏许久。 他鼻梁高挺,眼眶深陷,五官好看到挑不出毛病来,紧闭着双眼,眉头舒展开,孔洛没忍住,对着他那轻抿着的唇悄悄吻了一下。 但是,就在她唇贴上的一瞬间,苏菏没有睁眼,却是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开。 “阿菏……” 孔洛吓了一跳,赶紧推开苏菏,她已经感觉到被子里的变化了,大清早的,可不能被禁锢在床上。 “老婆,不要走嘛。” 苏菏眼睛睁开一条缝,他声音带着还没睡醒的慵懒,手里力气倒是不减,搂住孔洛的腰丝毫不放开,他把脸埋在孔洛胸口,闷声闷气地说着。 听见苏菏这么喊自己,孔洛脸红到了锁骨,这人真是脸皮厚到了极限了! “我同意你这么喊我了吗!”孔洛咬牙切齿。 “你同意了。”苏菏拉过她的左手,和她十指相扣,“你答应我了。” “真是……得寸进尺!”孔洛无语了,她感觉自己脸皮和他比起来真是太薄了,加上力气也没他大,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吃干抹净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苏菏看着孔洛抬着头,一脸绯红,带着想刀死他的眼神,于是咧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从床上翻身下来,趁着孔洛还没反应过来,飞快的穿好衣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轻咳了两声。 “咳咳,苏太太,早上想吃什么?” “不准!叫我!苏太太!”孔洛咬牙切齿,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了眼睛出来,孔洛觉得自己从头顶到脚底都在发烫,跟烧红的火鸡一样。 “好的,苏太太,我下楼给你买咖啡。”苏菏恬不知耻的凑到孔洛跟前,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带着欣喜的笑,一步三回头的走向门口。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孔洛从被子里弹了出来,她赶紧冲到浴室,靠水流来浇灭全身上下被苏菏点燃的火,等她终于冷静下来了,孔洛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那颗钻戒还在闪闪发光,孔洛揉了揉眼睛,确保那是真实存在,而不是自己梦到的,她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的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出来了,孔洛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哭,她抹了一把眼泪,却收不住,越哭越厉害,最后干脆坐在了浴缸里,捧着脸嚎啕大哭。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还会哭得这么凶。 孔洛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失而复得的快乐,到底有多么的强烈。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她眼泪的人,也只有苏菏。 第153章 老婆……? “洛儿?” 苏菏端着咖啡和早饭回来的时候,没见到孔洛人,他寻找了一圈,发现孔洛正坐在浴缸里抹眼泪。 苏菏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到浴缸旁,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有些慌张地问道:“洛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孔洛摇了摇头,她抱着膝盖半晌,才对着苏菏说:“我不知道为啥就哭了,明明刚刚还在高兴的……” “……”苏菏恍然,他笑了,伸手刮了刮孔洛的鼻子,“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孔洛瓮声瓮气的说了声:“嗯……” “好了,出来吃早饭吧。”苏菏对她伸出手,把湿漉漉的孔洛拉进怀里,孔洛额头蹭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也有些烫。 “阿菏,我们当时是怎么分开的……” 苏菏心里一紧,半晌不知道说什么,他思考了一会,决定实话实说:“你把我赶走了。” “我?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 “不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没想明白……”苏菏把她塞回被窝里捂好,“我只记得你说……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 孔洛拽着被子一角,一脸震惊不可思议:“这是我说出来的话吗?” 苏菏点点头,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孔洛心疼了,她伸出手,抚平苏菏皱到一起的眉头:“虽然我没有完全想起过去的事情,但是我一定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阿菏,对不起……” 孔洛探了探身,搂住苏菏的脖子,很主动的去吻他,她睫毛微微颤抖着,还有刚刚残留在上面的泪珠,苏菏伸手揽住她的腰,宠溺地笑了。 “乖,起来吃点东西。” “不要……”孔洛不肯放手,她伸出舌头,去舔苏菏的嘴角。 “阿菏,你再抱抱我……” 苏菏被她拽得躺在了床上,孔洛十分自然地钻进了他的怀里,不断用鼻子去蹭他的下巴,苏菏咬了咬下唇,轻轻地扯着孔洛的头发,让她仰头面对自己。 “孔洛,你真是个妖精……” —————— 等咖啡都差不多凉透了,孔洛才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苏菏从浴室走出来,甩了甩头发,坐在孔洛身边,从她手里拿过咖啡杯,也喝了一大口。 房门被人敲响了。 苏菏按住孔洛,自己站起来去开门,然后孔洛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惊呼。 “哦哟?!” 颜月牙胖胖的脸从门缝探了进来,他看了看房间,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吃早饭的孔洛:“孔洛小妹妹,咋都快中午了才吃早饭啊?” 苏菏向后面退了一步,让颜月牙走了进来,孔洛看见他已经换了衣服,但是手臂上还扎着厚厚的绷带,担心的问了一声:“月牙哥,还疼吗?喻青呢?” “没事,你月牙老哥我皮糙肉厚,不碍事!”颜月牙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喻青妹子也没事,就是不乐意在医院住,杜衡老弟已经给她搞了个酒店房间,正睡觉呢。” “诶,包子啊,老哥吃一个……”看到桌子上还剩着两个包子,颜月牙觉得肚子饿了,正准备伸手去拿,苏菏回到孔洛身边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 颜月牙偷偷看了一眼苏菏,脸上讪讪的:“哎呀,苏大少爷,老哥劳苦功高,吃个包子也没事吧……” 苏菏不说话,只是拿起了刚刚孔洛的咖啡杯,低头喝着,时不时瞥一眼颜月牙。 颜月牙悬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孔洛。 “孔洛小妹妹,给老哥吃个呗……” 孔洛盯了盯苏菏,又看了一眼颜月牙,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们……认识?” 苏菏点了点头,颜月牙见他承认了,终于是松了口气:“哎哟,可憋死老子了,我给你说啊,孔洛小妹妹,我家苏大少爷不放心你,专门把我这个苦力送到疗养中心去……” “咳。”苏菏瞪了他一眼。 “……老哥不说了,老哥不说了……”颜月牙举手投降。 “好啊,苏菏,你派人来监督我?”孔洛瞪大眼睛,死死地瞪着苏菏。 苏菏侧过头,讨好似的去亲了亲她的脸颊,用颜月牙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说:“不是监督你,是担心你啊,老婆。” “老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颜月牙脑子里面已经上演了好几幕小剧场了,他张着嘴,震惊的盯着面前腻歪的两人。 老婆?苏大少爷一晚上就把妹子拿下来了?不仅拿下了,看着孔洛左手无名指上那颗闪瞎狗眼的大钻戒,他还求婚成功了? 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点吧? 而且,面前的苏大少爷,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苏菏吗?这么柔和的语气,脸上的笑容一直不散……他在揍杜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孔洛也没有反驳,只是嗔怪地看了一眼苏菏,想提醒他在外人面前别这么喊自己。 “怕什么,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苏菏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孔洛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那……那天晚上,我隐约觉得是你在和我说话,所以真的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嘿嘿,真是苏菏老弟在和你说话……”颜月牙在旁边煽风点火,“但是老哥我可是什么都没听见啊,老哥只是把耳麦给你了,剩下的都是你们俩的悄悄话。” “难怪你发现我记忆恢复了,一点都不惊讶……”孔洛眯着眼看着苏菏,“我还在这‘阿菏’长、‘阿菏’短的……” 苏菏笑眯眯的,一句话也没说。 “你真是……”孔洛没忍住,在他胸口上锤了一拳,苏菏咧嘴,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一副开心到不行的样子。 颜月牙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妈的,虐死单身狗啊……想你月牙老哥,英明一世,到了三十五岁还没找对象,一来就被虐了。 苍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颜月牙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肥肉,再看了看苏菏那在浴袍下面若隐若现的腹肌,满心悲愤…… 果然,好看的姑娘都喜欢有腹肌的,爱情永远和自己无缘了…… “好了,说正经的。”苏菏把瘪着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颜月牙唤了回来,“我们有些情况需要拉通一下。” “首先,那个所谓的‘杻阳疗养中心’地下,是修建了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里面养了很多奇怪的人和动物,其中大部分都是《山海经》中的。” 苏菏拿出手机,将他这两天查到的资料都给孔洛看,还有那个去探险的年轻人拍的视频,孔洛看了一会,惊呼道:“我们去的时候,那些玻璃隔间里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被带走了。”苏菏看了她一眼,说,“我看了看《山海经》原文,其中找到了所谓的贯胸国,其中描述和我们见到的差不多。” “然后还能在视频上看见类似于三首国、一臂国、长股国的人种,当然还有你们看到的那个自称是威虞的一目国女王。” 苏菏翻出来那些资料,给孔洛看,然后他给颜月牙解释了一遍这些国家的描写:“三首国人据说有三个脑袋,一臂国的人只有一条手臂,长股国国民臂长二丈,脚过三丈,基本上能吻合我们看到视频里面的那些怪人。” “一目国就不用说了,当时我就和你讲过的,这个国家被叫做‘鬼国’,他们天生只有一只眼睛。” 第154章 窃脂 颜月牙点点头,脸上挂上了严肃,他确实也没见到这么多神话中的人物同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眼前。 “至于你的小红。”苏菏扭头看了看孔洛,“它不是凤凰,是一种叫做窃脂的神鸟,它可以避火,以火焰为食。” “窃脂?”孔洛瞪大了眼睛,“对哦,小红呢!月牙哥,小红在哪?!” “放心吧,孔洛小妹妹,昨天你那只鸟消化了吃掉的火焰后,已经变回了那个小鸡仔的样子,杜衡老弟给它买了个笼子,还准备了鸟食。”颜月牙说,“不过既然它以火焰为食,那估计鸟食是白买了。” “等会叫杜衡把小红送过来。”苏菏对颜月牙说。 “没问题。”颜月牙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最后能逃出来多亏了小红咯,也不知道它是啥时候跟着孔洛小妹妹的。” “看它的体型,应该是才孵出来不久的幼鸟,估计是在地下室的时候,它钻到洛儿的衣服里去了。”苏菏揉了揉孔洛的头发,说道。 孔洛嘿嘿一笑,昨晚上发生了不少事情,她都快把大功臣小红忘了,等会杜衡把它送过来,自己得好好补偿一下它。 “好了,接下来就是那个慕容医生,洛儿,你说慕容医生和威虞是一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月牙哥不是吸引走了工作人员吗,我趁乱上了四楼,见到了我爷爷。”孔洛摸了摸下巴说,“爷爷确实是中风瘫痪,一句话都说不了。” “然后我本想和他说几句话,但是慕容医生来了,她当时正在和我奶奶叠新打电话……” 孔洛大致复述了一遍对话的内容,苏菏和颜月牙脸色都不太好。 “这么危险你怎么一个人去……” “所以说,这个传说中的最神秘最有钱的生物科技集团的董事长叠新,是个坏人啊……” 他们俩同时说话,孔洛咧了咧嘴,不知道先回答谁,只能盯着苏菏说:“哎呀,形势所迫嘛,我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以后不能这样了。”苏菏捏着她的下巴说。 “我还没说你……”孔洛不服气,想要反驳,被颜月牙打断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的事情,回头再慢慢掰扯……”颜月牙说,“这么说,结合之后慕容医生说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威虞是将自己的魂魄投射到慕容医生身体里面,然后控制了她的身体呗?” “嗯,听叠新的意思,她是在帮忙监视疗养中心的院长陆泽轩。” “陆泽轩……”苏菏皱着眉头思考着。 “而且,威虞说她喜欢的人就是你奶奶叠新?”颜月牙瞪大了眼睛,“从什么年代开始,就有人搞百合了?” 孔洛瞪了他一眼:“我看威虞是单相思,叠新应该对她没啥意思,只是一直在利用她而已。” 孔洛没有将叠新称作“奶奶”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所谓的“奶奶”叠新,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 包括苏菏的爷爷苏凌峙的死,都是叠新害的。 果然那个凶手,就是当年自己见过的,站在奶奶身边的那个人。 孔洛偷偷看了一眼苏菏,他没什么表情,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有些愧疚的捏了捏苏菏的手,苏菏反手和她十指相扣,回给她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所以孔洛小妹妹你最后才和她打了嘴炮呗。”颜月牙想明白了孔洛在那个手术室的时候,和威虞说那些话的意义。 “算是吧……”孔洛点点头,当时是真的不方便跑路,也就只能先用言语刺激一下对方…… “威虞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记忆恢复的?”苏菏终于问了出来,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额……”孔洛不知道要不要讲,她不敢和苏菏说自己接受了让她痛苦万分的电击,但是苏菏此时正牢牢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撒谎估计是逃不掉了…… “她用了电击……” 果然,苏菏只觉得脑门一炸,颜月牙猜对了,要不是当时自己躲在疗养中心外,在孔洛开枪同时狙中了威虞的脑门,他真是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恨。 “没事了,没事了。”孔洛赶紧安抚他,“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活蹦乱跳的。” “那是因为你身体里面有阿甘木……”苏菏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阿甘木,你可能会直接进医院……” “阿甘木?”孔洛好奇,“就是哥索那里的那个木头吗?” “嗯。”苏菏大概讲了下在常羊实验室的时候,他做的事情,孔洛听着,只觉得有些后怕。 原来自己当时是真的差点死了……苏菏还用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魂魄力量…… “我果然还是应该再接受一下电击的,记忆恢复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有点难受……”孔洛思忖着。 “不行!”苏菏差点跳起来了,“不论你后来会不会恢复,但是你受到的伤害是实打实的,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被送回病房,我差点就……” “差点就咋了?”孔洛挑眉看他。 “……”苏菏没说话了,他当时是真的想杀进疗养中心的,无论要杀多少人,自己都要把她带出来,可是杜衡把他拦住了。 “阿菏?” “其实啊,老哥觉得,不需要这么刺激去记起,这个口子已经撕开了,说不定以后就会逐渐想起来的。”颜月牙打破了沉默,“孔洛小妹妹,这种事情不用太着急的。” 孔洛点了点头,但是目光没有从苏菏脸上移开。 “大致就是这些情况,喻青妹子那边的事情,苏菏老弟也是听见了,我也就不再多说,具体细节,等她醒来,你们可以直接问她。”颜月牙摸了摸自己的圆下巴,“至于那个疗养中心……”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再去一次。”苏菏说,“杜衡给我说,那个院长已经回来了,从一开始他对洛儿的态度来说,应该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直接去见见他,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可以去!”颜月牙一拍沙发扶手,“你月牙老哥早上看了,疗养中心虽然遭了大火,但是没报警,外面风平浪静的,看来他是不想让外面的人介入,这个时候正好问问题。” “那就去通知杜衡,我们收拾就准备出发。”苏菏点点头。 颜月牙应着,点点头,站起了身,正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着茶几上的包子,还是没忍住:“这个包子……孔洛小妹妹,要不给你老哥填填肚子……?” “拿去吃吧。”孔洛忍俊不禁,颜月牙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两个包子,让她觉得十分好笑。 “哎哟,我的亲妹妹,哥真的是爱死你了!”在苏菏几乎要把他戳死的目光中,颜月牙冲到了茶几前,把那几乎已经冷透了的包子当宝一样抱在怀里,转头一溜烟出了房间。 “两个冷包子,也不知道有啥好吃的,这么念念不忘啊?”孔洛看着颜月牙的背影,好奇地问道。 “对不同的人来说,意义不一样。”苏菏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道,“对颜月牙来说,那是填饱肚子的好东西。” “对我来说,那是你用来救我命的……”苏菏套上外套,走到孔洛面前,轻吻在她额头上。 孔洛笑了,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因为两个包子引发的“血案”…… 也是,没有包子,他们俩根本不会认识,孔洛想到了在新西兰的时候,躺在迪恩的船上,苏菏给孔洛讲过自己的故事。 孔洛有些心酸,真不知道苏菏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155章 叫我陆木 “阿菏,你说,我那时候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孔洛想着,“怎么就非要把你带回家不可……” “谁知道你的。”苏菏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赶紧换衣服吧。” 孔洛手挂在他脖子上:“阿菏,你真可爱。” 她又抬头去吻苏菏的嘴角,苏菏轻笑了一声:“你要是想今天一天都被困在床上下不去的话……” “我换,我换!” 听见苏菏这么说,孔洛只觉得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赶紧松开了他,冲到里面的卧室,顺手捞起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那是我的毛衣……”苏菏站在背后,忍不住想笑。 “……”孔洛回头,瞪了他一眼,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换衣服呢!别看!” 又不是没看过,苏菏讪讪的想着,该看的早就看完了…… 不过自家媳妇儿脸皮薄,还是别惹了,兔子急了都是会咬人的。 —————— 等孔洛收拾好了,两人走出酒店的时候,杜衡开着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颜月牙没在,孔洛好奇地问道:“月牙哥呢?” “曦喻青醒了,非要颜月牙陪她,坚决不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杜衡淡淡的解释道,目送两人坐上后座,他感叹了一声,自己越来越像个司机了…… “颜月牙说你们今天还要去疗养中心?”杜衡问。 苏菏点了点头,杜衡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他瞥到了孔洛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眼皮飞快地跳了跳,苏菏能看见他捏着方向盘的手用力了很多,像是要把那方向盘捏碎一般。 “……”苏菏看了一眼状况外的孔洛,握起了她的手,当着杜衡的面十指相扣。 杜衡转开了视线,发动了汽车。 眼不见为净。 车子再一次停在了杻阳疗养中心正门口,孔洛下车,站在那烧得漆黑的门外,不由唏嘘。 “我真像个倒霉鬼,去到哪哪里遭殃……” “不要这么说自己。”苏菏皱了皱眉头,他捏着孔洛的手心,扭头对着杜衡说,“你不跟我们上去吗?” “不去了,等会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我还要去医院结算昨晚的费用。”话音还没落,杜衡一打方向盘,转头就离开了。 孔洛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影:“他又咋了?” “自己喜欢的姑娘变成了别人的老婆,自己还得给人干活,不论谁都想不通的。”苏菏简单的一句道破了杜衡的心思,孔洛缩了缩脖子。 “我可是无数次拒绝了他了。”她赶紧为自己解释道。 “他死脑筋呗。”苏菏脸上挂上了得意的笑容,看得孔洛很想揍他。 “收敛点,说不定他真揍你了。”孔洛提醒他。 “他不是揍过了吗?”苏菏诧异的看着孔洛,“放心吧,我还回去了。” “……看来揍的不够狠……”孔洛小小声吐槽道,不等苏菏反驳,赶紧拉着他走进了疗养中心大门。 入目一片狼藉,前几天还光鲜亮丽的疗养中心内,现在已经成了废墟,虽然火焰并没有烧灼多久,但是那个接待大厅里面,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洁白的地面和墙面全都被熏烤到漆黑,那几排长椅也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木头的前台被烧成了灰,一地都是乱七八糟,且形状各异的碎片。 因为昨天夜里太匆忙了,孔洛根本没去找自己的东西会放在哪,此时她松开了苏菏的手,冲进了那个前台后面房间,她记得护士收走了她的随身物品后,放进了一个大盒子里,应该会在这后面吧…… 只希望没被烧成炭。 苏菏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还是跟兔子一样性子急,拦是拦不住的,只能跟上去。 等两人走进接待前台后的那个房间时,有个人坐在一张烧坏了一半的椅子上,背对着他们,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陆院长……?”孔洛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一声。 陆泽轩听见了孔洛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他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孔洛注意到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大衣,他脸上有些脏,显然是在处理这里的残局。 “陆院长……”孔洛挠了挠头,造成面前的局面的罪魁祸首差不多就是自己,她这个“罪犯”和“受害者”相遇了,自然是很愧疚的。 虽然这个地方也很不正常,但是陆泽轩人还是挺好的…… 孔洛潜意识里这么认为。 但是,还在孔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泽轩突然一步上前,一把将孔洛抱进了怀里,孔洛吓了一跳,懵逼了几秒钟,才试探着开口。 “额……陆院长……你这是……” 陆泽轩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赶紧放开孔洛,拉了拉衣服,轻咳了一声:“咳咳,昨天的大火……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见陆泽轩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反而还来问自己有没有事情,孔洛更是不好意思了,她赶紧后退到苏菏身边,拽着苏菏的衣角,一脸尴尬。 “没事就好……”陆泽轩松了口气,他目光上下打量着孔洛,看到她正拽着身旁的一个男人,于是,目光缓缓地投向了苏菏。 一开始,没戴眼镜的陆泽轩还没看得太清面前男人的长相,等他眯了眯眼,终于看清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 “你……”陆泽轩声音颤抖,呆呆地看着苏菏,“你怎么……?” “……我怎么了?”再一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问着同样的话,苏菏有些麻木了,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他皱着眉头往着这个刚刚拥抱了自己未婚妻的陆泽轩,声音有些冰冷。 “……”陆泽轩没有说话,他手有些颤抖,目光在孔洛和苏菏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无事,你们跟我上楼来吧。”陆泽轩声音有些哽咽,从苏菏和孔洛中间挤了过去,孔洛有些纳闷地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陆泽轩像是想起来了很重要的事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把它递到了孔洛面前。 “你的手机。”陆泽轩低声说道,“我刚刚找到的。” 孔洛有些欣喜地接了过来,还好还好,终于成功拿回来了一个手机,不需要再买了,要是再买新手机的话,就要创下一个月买三个新手机的全新纪录。 说出去都觉得荒谬。 “走吧。”陆泽轩又转过身去,对着两人招了招手,“这里不方便说话,到我办公室坐着说吧……” 苏菏觉得他的背影带着一些落寞,他也不再迟疑,牵起孔洛,跟着陆泽轩走了出去。 一路无话,疗养中心很安静,昨天的大火后,病人基本都送走了,护士和工作人员都没在,整栋楼里,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人…… 三楼的铁门没有关,陆泽轩径直带着两人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古香古色,全是高档金丝楠木做的家具,还有很多字画,陆泽轩是中医,架子上放了好几套针灸用的银针。 走到茶桌前,陆泽轩盘腿,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上,他前倾身子去拿自己的茶具,眼睛不抬,只招呼着两人前来落座。 等孔洛和苏菏都在自己对面坐下了后,陆泽轩叹了口气,轻声说:“你们……叫我陆木吧。” 第156章 黎主蚩尤与八个首领 “陆木……”苏菏盯着面前的人,他就是哥索提到过的那个陆木吗?那个擅长医术的陆木? “是的。”陆泽轩点了点头,洗着碗里的茶,“你没听错,就是陆木。” “你……认识折路和哥索吗?”苏菏问道。 “怎么,你见过他们?”陆泽轩抬起眼睛,看着苏菏。 “折路……苏凌峙是我爷爷。”苏菏解释道,“前几天我才见了哥索。” “你爷爷……?”陆泽轩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妈的,那个蠢货,瞒了我们这么久……” “……”苏菏盯着他,“你说什么?瞒着你什么?” “没事,折路那混蛋哪去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陆泽轩把茶杯放在两人面前,问道。 “叠新派人杀了他。”苏菏尽量平静地答道。 “……?”陆泽轩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苏菏,“你说……折路死了?” “嗯。”苏菏弯腰拿起茶杯,送到唇边,轻轻点了点头。 “叠新……我真的……”陆泽轩拽起了拳头,“老子绝对要弄死那个混蛋女人!” “……”孔洛看了看他们俩,“陆院长……” “不要叫我院长,我很讨厌这个称呼。”陆泽轩冷冷的打断了她,“叫我陆木。” “哦……陆木……”孔洛有些怕他,“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啊……” “昨天?你说放火的事情?”陆泽轩斜眼看着她,“没事,这地方早该被烧了。” 只要你没事就行,陆泽轩心想着。 “说吧,你们俩既然去而复返,是想知道些什么?”陆泽轩坐回了蒲团,双手撑在膝盖上,说道,“先说好,有的事情,既然折路没有告诉你们,我也不会讲的,不过我大概会告诉你们去找谁才能知道一切。” “好了,问吧。” “……”听到陆泽轩这么说,孔洛反而不知道问什么了,她看了一眼苏菏,苏菏对她微笑点了点头。 那就直接进主题吧。 “陆木,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来找我爷爷问点事情的。”孔洛深呼吸,“我昨天上到了四楼,见到了我爷爷,但是他已经无法说话了。” “孔庆林啊。”陆泽轩轻哼了一声,“我都没注意到他还活着。” 孔洛语塞,苏菏接过了话茬:“昨天洛儿上楼,听见了慕容医生和叠新的电话……” “洛儿?”陆泽轩听见了苏菏对孔洛的称呼,眼皮跳了跳,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去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苏菏继续说下去。 “陆木,你应该知道慕容医生就是威虞吧?”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陆泽轩低下头,“慕容跟了我上千年,没想到被那个混蛋利用了。” “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责,还有些愤怒,苏菏等他差不多缓过劲来,继续说:“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哥索,还有我爷爷……折路。” “我说了,折路没告诉你的事情,我也不会说的。” “哥索大概讲过一些。”苏菏不依不饶,“和八个首领有关……” “哥索?”陆泽轩轻哼一声,“也是,那个满脑子狂热的疯子,也只有他会不计后果的说了。” “行吧,既然你已经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那我就详细给你讲讲。”陆泽轩又看着孔洛,“具体你爷爷的事情,我看情况要不要说。” “蚩尤和黄帝,你们都知道吧。” 见苏菏点头,陆泽轩手指摩挲着茶杯,轻声说道。 “黎主蚩尤,我们把他喊做‘王’……” “不要怀疑,我们就是从上古时代活到现在的一群人,早就该死了,只是碰巧没有死透罢了。” “蚩尤本是一个没有魂魄就能活着的奇特存在,他无父无母,没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只知道他出现在了炎帝的军队中,创下了赫赫战功。” “但是战争是很无情的,他本有两个好友,全都死在了黄帝手里,蚩尤因为没有魂魄,他全凭直觉在做事情,他求炎帝去攻打黄帝,但是炎帝却降了。” “于是蚩尤自己反了出来,带着和他有着一样想法的一群人,去找黄帝算账。” “我就是第一批跟着蚩尤反出来的蠢货。” 陆泽轩指了指自己,脸上带着苦笑。 “蚩尤那家伙喜怒无常,全靠一身蛮力去拼杀,自然换来的都是一身伤,要不是我,他早就死没影了,哪还有后面那么多事。” “后来,追随蚩尤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哥索给你讲过了,那大概有八十八个部族,人多了起来,就需要去管理,蚩尤嫌烦,就把这八十八个部族平分给了他最信任的几个人,也就是我们八个人来管辖。” “八个氏族首领,我相信哥索也讲过了,断修、残刚、叠新、折路、哥索、连哭、害舌,还有我,陆木。” 陆泽轩掰着手指头说着。 “我负责医疗,你们现在人把我们叫做医疗兵吧。”陆泽轩自嘲般的笑了笑,“后面经历了很多事情,打了很多仗。” “折路是和蚩尤关系最好的,蚩尤也只和他拜了兄弟,我是最看不惯蚩尤那个蠢货的,每次找我,不是一身伤,就是快要死了,非要等着我把他救回来。” “给我找了不少事。”陆泽轩喝了一口茶,对着苏菏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涿鹿大战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蚩尤和公孙轩辕打了那么多年,还是输了,他被黄帝砍了头,我们这些追随他的人自然也捞不到好处,公孙轩辕收了我们手里的图腾,把我们全部封印了。” “直到你爷爷亲手把我们挖了出来。” 陆泽轩放下茶杯,盯着孔洛,孔洛看不懂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情绪十分复杂,不好说是被放出来的欣喜,还是很痛恨这样的结局。 “我们在地底下呆了几千年,死不了,也活不下去。”陆泽轩淡淡道,“埋在土里,很快就会缺氧,那感觉真的是十分痛苦,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一会儿又会醒过来,然后又窒息,又活过来……” “是,我们是承了蚩尤的恩惠,他是永生的存在,他把力量分给了我们,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 “一次次的窒息,一次次的复活……” “我受够了,想放弃,但是能怎么放弃,公孙轩辕那混蛋也是够狠的,他甚至封印了我们的手脚,无法动弹,我想捏碎自己的生魂,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都做不到。” “能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我一开始是很开心的,但是直到叠新……” “叠新她怎么了?”陆泽轩的语气一直很缓慢,孔洛听得急了,扑到茶桌上,想要去拽陆泽轩的袖子。 陆泽轩诧异的看了看她,又问苏菏:“她怎么……还是这样急性子……?” “她一直都这样……”苏菏点点头。 陆泽轩突然笑了,他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一把抓住孔洛的手,眼中带着泪,看着她的双眼,轻声说。 “你记住,叠新是你们真正的敌人,她想复活蚩尤,复活一个只会听她的话的蚩尤……” “我的图腾是鱼,那只铜鱼我给她的是假的,真的铜鱼,我现在给你。” “洛儿,你要拿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你的曾经,就这样快乐的活下去吧。” “真的,我求求你,不要试图去找事情的真相,对你,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但是如果你还是执意要去寻找,我也不会阻止,我送你去孔庆林的记忆中,让你看到一切的开始……” 第157章 年,广汉,三星堆 陆泽轩带着孔洛和苏菏来到四楼,站在孔庆林的窗前,看着两人。 “想好了,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他淡淡地问道。 孔洛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要让她现在停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苏菏有些担心她,但是陆泽轩冷笑着说。 “你还是多关心下你自己吧。” “等你们出来,剩下的事情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们。”陆泽轩手指轻点在孔庆林的额头上,对着孔洛伸出手。 “抓住我,等会你们进去后,就只是旁观者,你们可以看到孔庆林的部分记忆,但是他们看不见你,所以,如果你妄图改变什么,是不可能的。” 孔洛有些紧张,她舔了下嘴唇,点着头,握住了陆泽轩的手。 一阵天旋地转。 孔洛只觉得有人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整个半晌都处于失重的状态,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苏菏掌心的温度传来,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好半天,孔洛只觉得自己要吐了的时候,她感觉双脚稳稳落地。 脑子很晕,差点摔倒,苏菏赶紧伸手去扶住她。 四周一片漆黑,空气里有一种干涸泥土的味道,孔洛四下张望,都没见到陆泽轩在哪,正在她打算问一声的时候,突然,身后的草丛中传来一句话。 “哥老倌,你是说哪儿有宝可以挖哦,莫嚯我哈。” 是四川方言……孔洛瞪着眼睛望过去,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隐约可见几点火光在一呼一吸。 “那里有人……”孔洛拽了拽苏菏的手,指着那个干枯的草丛,小小声说道。 苏菏点点头,示意可以走过去看看,如果陆泽轩说得没错,那么他们现在正在孔庆林的回忆里,那些人是看不见他们俩的。 草丛里有五个男人,他们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孔洛一开始以为他们是躲在这里抽烟,但是等她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个汉子嘴里咬着的,无非是几片已经干焦,无法用来果腹的树皮而已。 “这是什么时候……”孔洛问苏菏。 “很早以前了。”苏菏抬抬下巴,让孔洛看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人,那人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和其他四人不一样,他有些唯唯诺诺的,看上去是个读书人。 “爷爷?”虽然和那个躺在病榻上的老人不太一样,孔洛还是勉强分辨出了他的长相。 正是孔庆林。 听见有人质疑这次深夜出行的真实性,几个人中间有一个头上包着脏兮兮汗巾的大汉有点不耐烦,他狠狠抽了一口手里的树皮,却被那刺鼻的烟熏味呛到了眼睛,他对着地面呸呸两口,半晌才闷闷地说道。 “二娃儿,老子嚯你做啥?” 他伸手抹了抹脸,声音没什么力气,苏菏听出来了,那是饿了很久的人,在强打精神,勉强说话。 “我给你说,那时候老子十六岁,天天给我老汉赶牛,路上听别个说的,隔壁村有个姓燕的老汉,本来是想挖个沟沟种点啥,结果一铲子下切,不得了哦,撬了好多个玉石块块和铁片片起来。” “满地都是铁片片,没啥好稀奇的。”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瘪嘴道。 “啧……那个燕老汉笑嘻老,见人就说他挖到宝咯,别个都笑他,说就是几个光亮点儿的石头片片儿,燕老汉不信的嘛,非要拿起切成都,说起码换两只鸡回来。” 汗巾汉子没管他,自顾自的说着,脸上扬起了向往,也许是脑补出许久未尝到的肉味儿,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切老成都多久才回来,别个一看,哎没得鸡,鸡没换到起,跟老个脑壳顶顶上头长黄毛儿的……” “你听得懂四川话吗?”孔洛用手肘戳了戳苏菏,但是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的…… “别个是英国人。” 孔庆林说话了,他声音怯生生的,纠正着汗巾汉子的描述。 “老子管求他哪国人,卵国人!” 那汉子被打断了,有点恼怒,瞥了一眼身旁的黑暗,似乎对孔庆林很不满意:“反正人来老,不准我们勒些人切,喊老好多当兵的,把燕老汉挖过的地方包起来,说是有啥子……哎呀,反正老子不求懂,不像这些读过书的娃儿。” “老子只晓得那些黄毛儿蓝眼睛个个都想要,我老汉当时给我说,能偷点来卖给黄毛儿,就可以多吃几顿肉,结果,他走都没走拢,就遭别个赶回来老。” 说了半天话,汗巾汉子有点累了,孔洛清楚地听见他的胃里传来了叫声,他很烦躁地抬手勒了勒腰上的绳子,让自己的胃不要出声,叫了也没用。 “死嘛,也要当个饱死鬼嘛。” 他身旁又一个声音响起,那人靠在石头上,显然是没什么力气了:“这几年旱得这么严重,饭都没得吃,草皮皮儿都遭吃没了,老子的婆娘娃儿都没了,老子管求不到那么多,有东西换吃的就行。” 大旱?苏菏皱了皱眉,努力的去回忆年幼的时候,苏凌峙让他学的那些历史书,好像是看过,四川在哪一年大旱来着…… 好像是1939年。 “吴哥说得对。”还有一个瓮里瓮气的声音传出来,“这地方待不下切咯,老子要挖到点东西,今晚上就翻山往外头切,死活都是一条命,还不如拼一把。” 接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了,苏菏低声和孔洛讲:“39年,四川大旱,还有瘟疫,死了不少人……” 孔洛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炯炯有神,她历史不太好,老是记不住年份,没想到苏菏都知道。 隔了好一会,几人又动身了,他们勒紧裤腰带,朝着既定的目标奔去,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可能是为了保存力气,孔洛和苏菏跟在他们身后,在黑暗中前行着。 像是终于快要走到了,几人靠着一棵枯树停了下来,那个戴头巾的汉子让大家等着他,他先去打探情况。 不一会,他回来了。 他看了看四个人,咧嘴笑了:“我看了哈,没得人,之前肯定有人也和我们一样来挖过咯,满地乱七八糟的坑坑,旁边围的网子都遭扯烂了。” “聂三哥,还有货没得哦?” “老子又没下切坑头,老子咋个晓得。”那个叫做聂三的汉子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但是我好像看到起有反光的东西,肯定有巴适玩意儿!” “嘿嘿。”几个人都笑出了声,仿佛只听到了聂三这句话,就能看见明晃晃的玉石黄金在眼前了,让他们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干泥,在月光的照射下,蹑手蹑脚的掀开铁网,钻进圈子,往燕老汉的土坑方向走去。 “哥,吃点吧。”一路上寡言少语的孔庆林把手心摊给聂三,手里还拽着他没舍得吃完的一把草根,孔家小子把草根搓了又搓,保证上面没有土泥,并且柔软方便牙齿去咬嚼。 聂三对着他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你自己吃,哥还没得好饿,你多吃点儿,等哈还要用力气。” “三哥,挖哪个?”一个汉子站在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前,一边探望着,一边问。 “就这个。”聂三用下巴指了指他面前这个坑,“我刚刚看到里头有反光。” 说罢,除了文质彬彬的孔庆林留在地面上放哨,其他四个人毫不犹豫的跳进去,没想到四个人站在这个坑里,也一点不局促,孔洛趴在坑边,探头去看他们。 第158章 爬出来的叠新 “诶诶,有东西的嘛!” 几个汉子在坑里努力地挖了半天,借着月光,终于摸到了一个东西,聂三惊呼出了声。 几个人赶紧凑过去看,连在坑口帮忙放哨的孔庆林都伸头过来,想要看清聂三挖到了什么。 聂三手里拿的是一个青色的铁片,因为月光太暗了,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摸在手里有一些奇怪的纹路。 “哎,就是个铁片片儿嘛,还以为是啥子金子嘚。”一个人歪了歪嘴,泼着冷水。 “……”聂三也有点失望,刚刚铲子叮的一声砸在这个铁片上,他一时间心中大喜,还以为自己中了大奖,结果就是这个不知道是哪来的铁片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但是趴在坑口的孔洛看清楚了,那东西……很眼熟…… 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抬头对着苏菏惊呼出声:“这里是……三星堆!” “他挖到的是一个青铜器!” 苏菏皱起了眉头,看着几人不断的将挖起来的铁片、铁疙瘩、铁罐子……一股脑扔到坑外,孔庆林在外面守着,扔上来一个,他就把它们聚拢在一起。 孔洛爬起来,绕到孔庆林身后,想要伸手去拿那些青铜器,可是手指从铜器上穿了过去。 她仿佛是一个全息投影,根本没法接触到这些东西。 孔洛叹了口气,只能蹲在孔庆林身边,仔细的去看他手里拿着的那个青铜面具。 孔庆林坐在地上,就着月光仔细端详着这个从没见过的铁块块,看着像个盘子,但是又不是,铁器有一点弧度,上面有两个像是眼睛的东西,凸出来两根柱子,还有隐约可见的鼻子和嘴。 真的是青铜面具,孔洛感叹出声,她去过三星堆无数次了,对这种面具已经十分熟悉。 孔庆林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青铜器长得跟个面具一样,有着人脸的弧度,他好奇地翻来翻去,伸手想要拂干净面具里面的泥土。 当孔庆林赤手拂过那铁器的表面时,被意料之外粗糙的铁刺狠狠地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糊在铁器上,混着泥土,一片暗色。 “哎呀!”孔洛和孔庆林同时惊呼了一声,孔洛吓了一跳,孔庆林则骂骂咧咧,他猛地把手收回,龇牙咧嘴的看着手心的伤口。 “洛儿……你看。”苏菏指着那个被孔庆林扔在地上的青铜面具,它正滴溜溜地顺着坡边滚了下去,滚进了坑里。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一震。 孔洛被惊得拽住了苏菏的手:“地震了?” 苏菏抬头看着远方的山和树,皱着眉头:“不是地震……” 突然,他们同时听见坑中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聂三的惊呼:“二娃儿!二娃儿!你抓子!啷个老!” 孔庆林已经完全忘记了手心的伤口,手脚并用爬到坑边,孔洛也凑了过去,眼前一幕映入眼帘。 其中一个汉子大半个身子已经陷进了土里,他嗓子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两只手在胡乱的挥着,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有人吓得愣在原地,另外一个人反应过来,伸出手上的铲子,想让他能够抓住,而聂三动作最快,已经扑上去,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拉拽没有什么效果,那人还在不停的下沉,短短几秒钟,泥土已经要漫过他的口鼻了,他的惨叫断断续续,惊恐中带着窒息,仿佛泥土下有一个东西,咬住他的下半身,想要把他拼命的拉进去一般。 孔庆林浑身颤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逐渐被泥土吞噬,聂三在泥土淹过那人手臂的时候放开了他,而伸出去的铲子,因为被那人拽着,铲身一大半已经陷入土中,只留一个快朽烂的木把手留在土面上。 死一样的静默。 “二娃儿……?”寂静了半晌,聂三颤抖的声音响起,可是回应他的,是地面的再一次震颤。 这一次被泥土吞噬的是那个愣住的人,无视掉他的惨叫,剩下的两人再也不敢上前拉他,掉头就想攀着土壁上来,可是干透了的土坑哪有那么好爬? 其中一人爬了两步,手上抓到一块碎土,哗啦啦的撒了他一脸,背朝下直接摔进坑里,估计是摔到石头或者铁器上了,痛得他大吼一声。 地面再次晃了一下,他也陷下去了。 因为他是平躺在地上的,陷下去的速度比之前的两人还快,最后只剩还在试图向上爬的聂三。 孔庆林趴在坑边上,对着聂三伸出胳膊:“三哥!拉到我啊!快点爬啊!” 第四次,感觉到脚下的颤动,聂三抬头看着月光下的孔庆林,他伸手想要抓住孔庆林的胳膊,但是晚了,聂三只能勉强碰到他的手指头。 “跑!”在双手触碰到的一瞬间,聂三把一个东西猛塞进孔庆林的手心,然后顺势推了他一把,大吼出了这一个字后,闭上眼睛向后一倒。 “哥!!!” 孔庆林趴在坑边哀嚎着,可是,四周无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只剩下让人窒息的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孔庆林保持一个姿势僵硬在原地,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孔洛捂住嘴,贴在苏菏身上,苏菏扶着她的肩膀,她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坏了。 地面再一次震颤起来,孔庆林闭上了眼睛,他把手里的那个东西举到了面前,对着上天祈求着,孔洛扑过去,想去拉他,可是手指从孔庆林身上穿了过去。 陆泽轩说过的,他们没办法改变任何过去的事情。 过了一会,孔庆林并没有同自己的同伴一样陷进地里,这一次,不再是有人陷下去了,而是在土坑中间,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而诡异,那只手抠住了地面,努力的扒开了泥土,从地下爬了出来,她穿着几乎已经腐朽了的丝质长裙,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半晌之后,她突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叠新……”孔洛觉得自己的眼泪要下来了,面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奶奶叠新,只是此时的叠新,还很年轻,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她张开双臂,对着天上的月亮跪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 “我出来了,感谢神,我出来了!” 看到苏菏困惑的眼神,孔洛才意识到,叠新此时说的正是自己梦里的那种语言。 “我还活着!”她俯身吻着地面,欣喜地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地上。 “……”孔庆林此时反应过来了,他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坑口,探头向下看,只见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一时愣住了。 叠新也发现了他,抬头看去,两人目光对视。 “你……是你把我放出来的吗?”叠新问道。 只是她的话孔庆林听不懂,只能呆呆傻傻的回了句:“你说什么?” “……”叠新也愣了,孔庆林的语言她也很陌生,但是片刻后,她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脚尖在地面上一点,便飞身上了坑外。 孔庆林还跪坐在地上,眼前的女人很漂亮,他看呆了。 叠新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很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她似乎有些嫌弃面前的男人,但是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孔庆林手里,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的铜蛇……” 她对着孔庆林伸出手去,孔庆林下意识后退,保护着自己手里,聂三最后给他留下的东西。 第159章 我们复活王吧! 坑里还有人在不断的爬出来。 先出来的是哥索,他躺在地上,面朝着天,疯狂大笑着,笑声中全是解脱,然后是陆泽轩,还有几个苏菏没见过的人。 最后一个,苏菏看着他,鼻头有些酸。 那是年轻的苏凌峙。 苏凌峙……折路,此时不过三十岁的样子,他单膝跪在地面,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那时候的他和苏菏所认识的苏老爷子,除了在年龄上的区别,其他都差不多。 就算在土里被封印了上千年,他还是那副随意、看淡生死的表情。 苏凌峙靠着坑边坐了下来,他伸出手,不可思议的看了又看,苏菏跳进坑里,走到苏凌峙面前。 “爷爷……” 苏凌峙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在脸上挂着一丝苏菏熟悉的微笑,他看着身旁吵吵闹闹的同伴们,一言不发。 叠新从坑外探头看向里面,她皱着眉头,脸上全是不满。 “你们……太吵了。” “老三,这好不容易出来了,不让我们快活下吗?”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对着叠新喊着。 “残刚,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叠新很不满。 “我咋知道,早就没算时间了!哈哈哈!”残刚撑了撑腰,瞥了叠新一眼。 “我的三儿姐,能啥时候啊,公孙轩辕那厮赢了,这天下多半都是他的了!”有个娘娘腔的声音响起,那可能就是害舌吧,孔洛心想着。 “哼。” 说到了公孙轩辕,所有人都沉默了,断修先爬出了坑,再把人一个个地拽了上来,孔洛也把苏菏拉了起来,大概给他翻译了下面前人的话。 苏菏眯着眼,目光还是在一直一言不发的苏凌峙身上,他其实早就接受了正在发生的一切,也接受了《山海经》里面记载的都是事实,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苏凌峙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诡异又不可思议。 “所以说,爷爷真的是上古时代的人……”苏菏低声说道。 孔洛没有回答他,眼见为实,孔庆林和几个同伴无意中挖到了封印,而孔庆林的鲜血和几个同伴的生命,成了解开这个封印的关键钥匙。 叠新又回到了孔庆林身边,她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推到了剩下七个人面前。 “是他,他把我们挖出来的。” “哟,小子,运气不错啊!”害舌走到孔庆林面前,伸着鼻子闻了闻,“三儿姐,我饿了,可以吃了他吗?” “老八,你能不能正经点!”叠新生气了,拉着孔庆林的衣领把他拖到自己身旁,“我们现在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留个活口啊。” “三儿姐就是小气。”害舌抱着胳膊,不满地哼了一声。 “王呢?”哥索问了一声,他满脑子都是他们的王,那个鬼王蚩尤,哥索下意识的四下看着,没有看见王的身影。 陆泽轩在旁边低着头:“他……死了……” “不可能!”哥索冲到他面前,抓住他那腐蚀到快要消失的衣服领子,“王是不会死的!” “你忘了?”陆泽轩抬头看着他,“当时你也在。” “公孙轩辕砍了他的头。” 此话一落下,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陆木,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罢了。 “……不可能!不可能!”哥索抓着自己的头发,“那都是公孙轩辕给我们看的幻境!王不可能死!他不会死的!” “他死了!”陆泽轩火了,“那个蠢货被砍头的时候,我就站在他旁边!” “你看错了!你绝对看错了!那不可能是王!”哥索挥着拳头,对着陆泽轩打了过去,但是被苏凌峙伸出的手拦住了。 “哥索。”苏凌峙冷冷地看着他,“你冷静点。” “不可能,你们骗我……”哥索呆呆的看着苏凌峙,“折路,你也信他的鬼话?” “如果王没有死,他早就来救我们了。”苏凌峙平静的说:“土里面确实没有时间概念,但是想来也过去了不少年头,你看看这些东西。” 苏凌峙指着不远处的铁丝网:“小几千年肯定是有了,如果王还活着,他会让你就这样被埋上几千年吗?” “而且这小子。”苏凌峙指着孔庆林,“他说的是公孙轩辕的语言。” 哥索安静了,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蚩尤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这天下早就是公孙轩辕的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一个小个子男人低声问道。 “……各自安好吧。”苏凌峙看了看他,“既然活过来了,就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吧。” “我有一个想法。”叠新打断了苏凌峙的话,她从孔庆林手里抢回来了那条青铜蛇,脸上挂上了一抹狂热的笑容,“我们……复活王吧!” ———————— 孔洛还正认真听着他们的话,试图理解其中的意思,突然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正靠坐在铁柜子上,苏菏在身侧也缓缓醒来,陆泽轩蹲在她面前,认真的看着她。 “怎么了……”孔洛揉了揉眼睛,突然来的明亮让她很不适应,而且被硬生生从孔庆林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很难受。 “你们该走了。”陆泽轩一脸严肃地说。 “啊?”孔洛没反应过来。 “威虞那个蠢货,昨天她给叠新发了消息,我刚刚接了叠新电话,她说她马上到了。” “什么?”孔洛吓了一跳,从地上弹了起来,“你说叠新要来了?!” “她说大概还有半小时左右到。”陆泽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孔洛瞪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画面,叠新那疯狂的表情让她不寒而栗,她想干什么? 她想复活蚩尤? “没时间犹豫了,赶紧走吧,你们现在出发去敦煌,去找害舌。”陆泽轩走到她面前,有些焦急的看着孔洛。 “我想当面问问她……”孔洛下意识的说着,“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行!”苏菏和陆泽轩异口同声地吼道。 陆泽轩看了看身旁的苏菏,脸上抹过一丝厌烦,但是他很快恢复了表情,对着孔洛急匆匆地说:“你现在不能见她……” “为什么?”孔洛问道。 “你……你的记忆是叠新删掉的,就是在这所医院!她亲手给你脑子里面下了禁锢,把你的记忆全都封上了!”陆泽轩着急了。 “她不想让你知道那些事情!你现在见她,她只会……” “洛儿。”苏菏打断了陆泽轩的话,拉起了孔洛的手,“洛儿,暂时不要这么着急,我们现在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如果不好好计划,冒失的和叠新对峙,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孔洛看着他,思考着。 “……”陆泽轩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从衣服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把它放在孔洛手里。 “我的铜鱼。”陆泽轩低声说,“拿好它。” 孔洛惊讶的抬头,看着陆泽轩的眼睛,他眼眶有些湿润,像是在努力的忍住眼泪。 “赶紧走吧,叠新……我来处理。”他稳了稳情绪,抬头,对着孔洛挤出来一个微笑,“我知道怎么和她解释的,你先做好准备,再来面对她吧。” “尤其是……”他侧头看着苏菏,“不能让叠新见到他……” “为……”孔洛还想问,但是陆泽轩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推着孔洛的肩膀往楼下赶去,还用眼神示意着苏菏。 赶紧带她离开。 第160章 我很满足了 苏菏皱着眉头看了看陆泽轩。 他不认识这个陆院长,但是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表现来看,这个陆泽轩……或者说是陆木,他也喜欢孔洛。 但是……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一个千年老妖怪,看上了自己的未婚妻?苏菏只觉得危机感四起,他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在过去十年里都没有回来找孔洛了。 差点弄丢了他的苏太太。 苏菏路过陆泽轩身旁的时候,陆泽轩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 “你……”陆泽轩欲言又止。 “什么事?”苏菏侧头看着他。 “你……保护好她。”憋了半天,陆泽轩才轻声说道。 “……这是自然。”苏菏点点头,正准备抬脚下楼梯,陆泽轩却还是没放开手。 他的手有些发抖。 “陆院长,还需要和我说什么吗?” “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陆泽轩扶了扶眼镜,垂下头,缓缓地说着。 “……”苏菏对他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不说什么也不太礼貌,于是客气地加了句,“别和叠新死磕,先活下来要紧。” “洛儿手机里,我留了我的电话,如果我……”陆泽轩没搭理苏菏的话,自顾自的说,“我会给你们去电话的。” “好。”苏菏答道,“那我们下次再见。” 陆泽轩站在楼梯间,透过玻璃窗子,目送两人走出了疗养中心,他脸上带着释然了的笑容,嘴里轻声低语道。 “王,我真希望你不要记起那些事情……” “你们……要好好的活下去。” —————— 杜衡去医院办完手续就来了,他一直在大门口等着孔洛和苏菏。 两人上了车后,杜衡对他们说:“叠总她……马上要到这里了。” “我知道!赶紧走!”孔洛扒着车窗四下张望着。 “回酒店,叫上颜月牙和曦喻青,我们马上出发……”苏菏说道。 “去哪?”杜衡皱眉问。 “去……敦煌。”苏菏微眯着眼,目视前方。 “对!马上去敦煌!”孔洛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想起了叠新和威虞的电话内容,说了接下来她会去敦煌找那个不男不女的害舌。 “去敦煌干什么?”杜衡还在不依不饶地问着,孔洛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问那么多干嘛!走就行了!” 回到了酒店门口,恰好遇到了颜月牙正往外走着,他被曦喻青赶出来给她买零食,颜月牙一路都嘟嘟嚷嚷,他居然沦落成了给小姑娘跑腿的人了。 颜月牙一眼看见了杜衡的车,赶紧迎了上来,笑眯眯的盯着几人,问道:“咋样,问到了什么吗?” “赶紧收拾东西走!”孔洛对着颜月牙的胸口就是一拳,“现在没时间讲,路上再说!” “啊?”颜月牙吓了一跳,赶紧去看苏菏,征求他的意见。 苏菏一脸冷淡,他对颜月牙点点头:“颜月牙,我们接下来马上要出发去敦煌,时间很赶,你如果不愿去……” “我去,我去!”颜月牙赶紧跟上他们的脚步,“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你月牙老哥呢!” “既然要去,那就收拾东西,曦喻青必须跟我们一起,你带上她和我们一起走。”苏菏说道,然后回头看向杜衡,“你呢?” 杜衡没说话。 “看你吧,不过我建议我们兵分两路,我们可能需要人来拖住叠新的节奏,那就只有你了。”苏菏对他说。 “……我先把那只鸡仔拿给孔洛。”杜衡没有回答苏菏的话,只是看了孔洛一眼,出了电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孔洛也不管他,早就冲回房间,把自己的东西都扔进了箱子里,这些全是她在路上买的,也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苏菏拉过来一个箱子,孔洛看到后,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是她留在贯匈镇的行李。 “你还……带着它啊……” “……”苏菏揉了揉孔洛的头顶,“我不给你收拾好,你回头找我算账怎么办?” “……”孔洛赶紧从苏菏手里抢过了箱子,乖乖的站在房间门口,等苏菏去找颜月牙和曦喻青。 “孔洛……”走廊另一头传来了杜衡的声音。 孔洛回头去看他,他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来回蹦跶的小胖鸟。 “小红!”孔洛赶紧冲了上去,弯下腰来,逗着笼子里的小红,小红看见孔洛过来了,兴奋的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你的小鸡仔。”杜衡把笼子递给了孔洛,站在那里,犹豫要不要说什么。 “谢谢你啊,杜衡。”孔洛笑眯眯的看着他,“你等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不去了。”杜衡摇了摇头,他确实不打算跟去敦煌,人很多,不差自己一个,在这次的事情中,杜衡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苏菏说的也有道理,与其跟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当司机,不如兵分两路,他想办法留在叠新身边,随时随地给孔洛传递信息。 这是杜衡能想到的唯一能发挥自己作用的事情了。 他大概给孔洛说了下自己的打算,他今天先赶回成都,会用公司的事情拖住叠新,然后给孔洛他们留出时间来,先一步找到害舌。 顺便,杜衡准备将公司的秘密彻底翻个底朝天。 他想知道,叠新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所有人的。 “这……”孔洛有些不放心他,她知道杜衡这个人,做事情一板一眼,不太懂得变通,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涉猎的范畴了。 他没必要跟着自己去趟这滩浑水。 “你不用管我。”杜衡看出来了她的担忧,“不光是为了你,我也有些私人的事情……我想去了解的。” 苏菏此时走了出来,看见正在和孔洛道别的杜衡,他愣了下,随即有些欣慰,倒不是情敌决定要走了,而是…… “谢谢你,杜衡。”苏菏很诚恳地对他道谢。 “……”杜衡看见了苏菏,那种非常不爽的表情又回到了他脸上,他夸张的对苏菏哼了一声,鼻子皱了皱,“我还是那句话。” “如果孔洛有一点点的不开心,或者受到了任何伤害,我会马上出现,把她接走。” “好,我向你保证。”苏菏这一次居然没有和他对着干,而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孔洛,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杜衡还是有些不舍,他本来想走的,却又生生的停下了脚步,“你要记得给我报平安。” “嗯……”孔洛也点了点头,杜衡这才松了一口气,向着走廊深处走掉了。 孔洛看着苏菏,苏菏从她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于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见苏菏首肯了,孔洛松了口气,把小红的笼子放在了地上,然后两步并作三步冲到了杜衡身后,她拍了拍杜衡的肩膀,杜衡下意识的回头。 孔洛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杜衡,保护好自己。”孔洛和他说,“这些天,谢谢你了。” 被孔洛这样抱着,杜衡一瞬间僵硬到了极限,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但是隔了一会,他终于回过神来,伸手紧紧的回抱住了孔洛。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能够拥抱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能够这么近距离的贴着她,感受她的体温……杜衡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让这个拥抱再长久一点…… “好了,快放开我吧,苏菏要揍你了……”孔洛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杜衡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他深吸一口气,没有说再见的话,转头就走。 “够了,这就够了……”转身的一瞬,杜衡笑了,“我很满足了……” 第161章 你答应我 四人坐上了那辆揽胜,苏菏一脚油门,车子疾驰上了马路。 出发前,孔洛拉着苏菏检查他身上的伤口,没想到腿上的伤恢复得极快,孔洛百思不得其解,那时候伤可见骨了,这明显不是正常人恢复的速度。 苏菏笑盈盈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多亏了你了。” 孔洛脑门上冒出了一串问号,为什么多亏我?我啥也没做啊?可是不管她怎么问,苏菏都只是笑,不乐意说原因,最后也只能作罢。 还不是因为阿甘木,苏菏心想着,孔洛现在就是个大型移动治疗设备,以后要是不小心受伤了,拉着自家媳妇儿亲亲抱抱,一会儿就会好的。 车子晃悠悠地开着,孔洛先是睡了一觉,恍惚中,听见了颜月牙和苏菏在说话,她不想睁开眼睛,只是竖起耳朵听着。 “……上次给你说的,那个贯匈镇出来的孤儿的下落,你查到了吗?” 这是苏菏,他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个事情,孔洛心想。 “没有,哪有那么容易,苏菏老弟你在的那个福利院,早就拆了,我这一去疗养中心,就没来得及联系之前的工作人员。”颜月牙嘟噜着,“然后你说的那个男孩,我也去问了,当时贯匈镇的人全是处于未登记进人口系统的状态,不好说还能不能找到。” “……那个抛弃自己女朋友的男人呢?” “我在让我的兄弟们帮忙找,这没有名字,贯匈镇又属于偏远地区,根本找不到相关新闻,当年的旅游业也不如现在规范,可能要找到他还需要些时间。” “行,有任何消息告诉我。” “那肯定啊,苏菏老弟,不过我很纳闷啊,你找那些干啥,虽然老哥知道,你觉得你自己就是当事人,但是……” “图个心安。” “哎,老弟啊,你现在要啥有啥,媳妇儿有了,钱有了……你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找事吗?” “……”苏菏没答话。 “我听你描述啊,那个抛妻弃子的渣男,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别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回来。” “没事,我自然知道怎么去解决他的问题,前提是找到他。” 苏菏声音很沉,他语气很严肃,像是做好了决定。 “那……老弟你打算怎么做?”颜月牙有些好奇。 “如果他真是……我要让他付出抛弃妻子的代价。”苏菏冷笑,听得颜月牙哆嗦了一下。 “……也行,也行,到时候用得上老哥的地方,尽管和老哥提。”颜月牙缩了缩,对曦喻青说道,“喻青妹子,把空调开暖和点吧,我听着有人的话总觉得背后发凉。” “噢……”曦喻青很听他的话,随后,呼呼的风声传了过来。 “老弟啊,你打算给孔洛小妹妹说不?” “找机会吧,现在事情都不明了,她自己的事也够她受了。”提到孔洛,苏菏的声音一瞬间温柔了下来,他伸过手,将搭在孔洛肩上的外套向上拉了拉,怕她着凉。 “我说你啊……老哥是搞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老哥至今母胎单身呢,不懂你们这些十多二十年怎么爱过来的……”颜月牙吐槽苏菏。 “……如果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给你的,甚至连生命都是……”苏菏轻笑,“你就会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 “我该说是孔洛小妹妹找老公的手段高明,还是苏菏老弟你撩妹的技巧厉害呢?” “如果说这是她的手段,那我心甘情愿。” “啧啧啧。”颜月牙咂舌,“着实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啥?”曦喻青好奇地问了一句。 “喻青妹子你看啊,你前面这个帅哥,人都长这样了,按道理来说不愁妹子少是吧,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深情种……” “长得帅的人才长情,喜欢瞎搞的都是丑的,丑人多做怪。” “诶,喻青妹子,我咋觉得你在影射谁呢……” 孔洛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现在继续装睡也不太可能了,她假装撑着懒腰坐直,刚刚为了假装自己还在熟睡,腰扭在一个别扭的姿势上,她现在觉得很酸。 “醒了?”苏菏微微侧头,问道。 “嗯。”孔洛打了个哈欠,“到哪了?” “我们出发才两个多小时,还早。”苏菏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你要不要休息下,我找个服务区……” “老弟啊,你真是不厚道……你老哥我刚刚说尿急让你停一下,你打死不干,还让我憋着不准尿裤子……咋孔洛小妹妹还没吭声你就……”颜月牙愤愤。 “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嘛对你那么好。”苏菏咧嘴笑着,伸手想去摸孔洛的头顶,但是被孔洛按了回去。 “认真开车!”孔洛白了他一眼,咋随时随地都在动手动脚,“既然这样……那就找个服务区歇一会吧,你也该休息下了。” 后视镜里,颜月牙给曦喻青做了个鬼脸,嘲讽前排两个人腻歪到不行,曦喻青被他逗笑了,孔洛翻了个白眼。 “有本事你也去找个男朋友,酸我们干啥呢!” 得,说是说不过,打也不敢打,老哥能咋办,忍着呗。 颜月牙乖乖的缩回到座位上,苏菏变了个道,顺着出口进入了就近的服务区。 车一停,颜月牙就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卫生间,曦喻青去买小吃了,孔洛站在那里活动睡僵了的四肢,苏菏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手里的水,靠在车上,顺手把孔洛拉进怀里来。 “干嘛呢,大庭广众的。”孔洛有些脸红,苏菏的脸在她脖弯里蹭着,旁边路过的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好久没抱抱了,想和老婆贴贴。” “丢人!”孔洛假装捶他胸口,“哪里久了!” “都两个半小时了……”苏菏抽了抽鼻子,听声音委屈的不行。 孔洛无奈,推也推不开他,最后只得认输,由着他把自己牢牢地抱住。 “我们开过去要三十多个小时,中途会路过四川,到时候休息一晚上吧。”苏菏在孔洛耳边低声说道。 “你安排。”孔洛点头,然后她想起了什么事情,“苏菏,我先和你说好啊。” “老婆你说。” “严肃点……”孔洛一本正经的,“我想给你说,以后的事情凶吉不定,你再也不能做出那种要挡在我面前帮我去死的行为了。” “……”苏菏没有说话。 “你如果还是要这样……那我不让你去了!”孔洛凶他。 “噢……”苏菏拖长了尾音,不情不愿的说。 “你发誓!” 苏菏叹了口气,松开了怀抱,把孔洛推到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但是,如果你遇到危险的话,我还是会想办法救你的。” “要救我也要你先活着才行啊!”孔洛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脑门,“你以为你死了我会很开心吗!呸呸呸!” 说了“死”这个字,孔洛觉得有些晦气,对着地面呸着。 “好啦好啦,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好吗?”苏菏看着她,眼神很诚恳,孔洛似乎又看见了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一只大狗狗,在摇尾巴祈求自己的安抚和原谅。 没忍住,孔洛踮起脚尖,揉了一把苏菏的头发。 “不要再让我担心,我们都努力的活到最后好不好?” 第162章 热恋期 颜月牙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抱在一起的两人,瘪了瘪嘴。 热恋期的人啊,还真是不忍直视。 他清了清嗓子,苏菏斜眼瞥了他一下,完全不为所动,颜月牙只能干站在旁边,当了个圆滚滚的路标。 直到曦喻青回来,才拯救了颜月牙。 “孔洛姐,我买到了狼牙土豆,你吃吗!”曦喻青蹦蹦跳跳,很是开心地冲到孔洛背后。 “吃!”孔洛一瞬间就从苏菏怀里跳出来,转头去盯曦喻青手里的塑料碗,留下苏菏一个人张着胳膊愣在原地。 “哈哈哈!”颜月牙没忍住大笑起来,苏菏这样子真的很好笑,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抢走了自己的媳妇儿。 直到他看见了那一碗热腾腾的土豆。 孔洛嘟着嘴,土豆很烫,她小心翼翼的吹了半天,歪着嘴用虎牙去咬下一小口,但是还是把佐料蹭在了嘴角。 “阿菏,你尝尝,炸的好脆!”孔洛举起剩下的半块土豆,递到苏菏面前。 “……”苏菏看了一眼那土豆,前倾身子,直接无视掉孔洛的手,伸出舌头在她嘴角舔了一下,把粘在她脸上的佐料舔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苏菏抿了抿嘴,回味了一下,掉头就钻进了车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孔洛愣了半天,她傻傻的回头看着一脸嫌弃的颜月牙,还有非礼勿视的曦喻青,脸腾的一下红透了。 “我……他……”她气急败坏的指着车里的人,苏菏在里面笑得全身发抖,孔洛想和颜月牙解释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老哥都知道,老哥都懂。”颜月牙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孔洛的肩,“回头你们开大床房,老哥就当没看见没听见啊。” “哈?”孔洛急了,跳起来想捶颜月牙,颜月牙赶紧学着苏菏的样子,滚进了车里,还不断和曦喻青招手。 “喻青妹子,喻青妹子,赶紧上车!免得被揍!” 一瞬间可以揍的目标全没了,孔洛急得跺了跺脚,发着狠上了车,故意把车门关得很响。 “苏菏!今晚上我和喻青一间房,你自己和颜月牙当室友吧!” 苏菏不可思议地盯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后排的颜月牙,颜月牙对他摊了摊手,嘿嘿笑了。 “晚上再说吧。”苏菏发动了汽车,孔洛还是抱着胳膊瞪着他。 “好了,老婆,听话,我们先赶路啊。”苏菏咧嘴笑着,全然无视孔洛的视线,她想和自己分房睡?那可不行,可不能开这个先例,以后结婚了那还得了? —————— 夜里凌晨时分,苏菏才将车停到了四川和甘肃交界处的一个小城市里,他轻轻拍了拍孔洛。 “洛儿?” 孔洛睡得很沉,只是从鼻腔里唔了一声,苏菏也不纠结,干脆下车,绕到副驾驶,把孔洛抱了起来。 “颜月牙,今晚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再出发。” 颜月牙打着哈欠,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苏菏老弟,这一车子人就你能开车,辛苦你了。” 苏菏摇了摇头,抱着孔洛,径直走向酒店。 颜月牙看了眼睡得憨憨的曦喻青,还是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拎在手里,但是想着,如果以这个姿势走进酒店,人家肯定会以为他要搞什么非法事情。 于是也学着苏菏,把曦喻青公主抱了起来,追着苏菏去了。 苏菏开了三个房间,颜月牙把曦喻青扔上了床,困得不行的样子和苏菏道别,苏菏有些无奈,开车的是自己,咋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困。 等他终于把孔洛放在床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洛儿,洗漱一下再睡?” “唔……”孔洛揉着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困到不行,只觉得眼皮子很重,抬都抬不起来,她现在甚至连话都没力气说,要不是苏菏从背后撑着她,她能一秒躺下,重新进入梦乡。 “如果太困了,就直接睡吧。”苏菏看着她,觉得自己媳妇儿真是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轻声说道。 “不……我去洗个脸……”孔洛软绵绵的从床上爬起来,走进了洗手间,苏菏见她那神志不清的样子,担心她摔倒,一直跟在她身后。 陪着孔洛洗漱好,她把外套衣服往旁边一扔,就想往床上栽,苏菏赶紧一把揽住她:“毛衣也要脱了。” “噢……”孔洛小声嚷嚷,“你好烦哦……” “乖,听话。”苏菏帮她脱下毛衣,换上了柔软的睡衣后,才把她塞进了被窝里。 孔洛一直在嘟嘟嚷嚷,说苏菏跟老妈子一样,妈咪都没他管的严,苏菏失笑,匆匆的洗漱了一把,也钻上了床。 “……不是让你去和颜月牙睡嘛……”苏菏从背后抱了上来,孔洛半梦半醒,去抠他的手指头。 “颜月牙不让,他要一个人睡。”苏菏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放在她头顶上,“我没地方去了,洛儿你大人有大量,让我在这里睡一晚?” “行吧……”孔洛一听见他无处可去,一下子心软了,迷迷糊糊根本没想起来他们这是在酒店,如果真不想苏菏挨着自己,让他再去开一间房就好了嘛。 苏菏笑了,他顺手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他轻嗅着面前姑娘的体香,逐渐进入梦乡。 —————— 孔洛又做梦了。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是在梦里,只听见身旁有人在呻吟,像是在忍耐着极端的疼痛一般。 孔洛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苏菏发生了什么,她赶紧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浓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在梦里。 那现在……是谁呢…… 她挣扎着坐起来,手在身旁试探了一下,没有人,柔软的床铺上只有自己,她赶紧竖起耳朵听,逐渐靠近声音的源头,才发现,那个在忍受着疼痛的,是躺在地面的蚩尤。 孔洛看到了那一团刺眼的人形光环,她身体的主人眨了眨眼,应该是很适应了,她爬到了床边,手向下探去,直到摸到了蚩尤,他侧躺在地面上,浑身颤抖,应该紧咬着牙关,痛苦的嘶嘶声从齿缝里挤了出来。 “你……你怎么了?”身体主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蚩尤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根本没有力气答话,但是他的状态让孔洛更惊慌了,于是她再向前探了一点,整个手掌摸索着,想去触碰蚩尤的额头。 让她措手不及的是,蚩尤突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把她直接从床上拉到了地上。 “……哎哟……”孔洛摔在了蚩尤身上,又滚到地面,虽然地上铺着软软的被褥,她还是疼得叫出了声。 “你……你怎么……醒了……”蚩尤的声音离她很近,几乎就在她耳边响起,孔洛身体的主人缩了缩脖子,想保持安全距离,可是蚩尤紧紧地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我听见你……好像不舒服。”孔洛听见自己答道,“我想看看你……” “我没事……”蚩尤咬牙切齿,他忍耐到了极限。 听见他的声音,孔洛身体的主人更担心了,她原本就是医女,见到病人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她伸手去摸蚩尤的额头。 “好烫!”孔洛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我……没事……” 第163章 梦境与现实的交接 这人怎么这么嘴硬啊! 孔洛怒从心头起,她甩开了蚩尤的手,摸索着爬了起来。 她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好多天了,基本已经摸熟了这里的环境,蚩尤每天是会回到自己的寝殿睡觉,但是他在床边的地上铺了软塌,并没有去打扰睡在床上的孔洛。 孔洛身体的主人摸索到了桌前,她倒了一杯水,急匆匆地端着回到了蚩尤身边,因为动作很急,水撒得满手都是。 “喝点水吧……”她跪在蚩尤身旁,去扶他坐起身,蚩尤倒是没有拒绝,靠在了她的腿上,手有些颤抖的接过杯子,水撒到了他胸口。 “哎呀……”孔洛身体的主人感受到了水,惊呼一声,不会吧,这个鬼王此时连杯子都拿不稳了吗…… “我……我去叫人……”孔洛有些慌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啥,蚩尤如果就这样死了,岂不是这具身体最高兴的事情吗? “……不要……”蚩尤拉住了她,“我没事……旧伤而已……” “旧伤?”孔洛疑惑的问道,“什么旧伤会这么疼……”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蚩尤攥着拳头,他尽量平缓着自己的声调,不想让身边的姑娘担心。 “那,有什么药吗?”孔洛试探着。 “没有……”蚩尤摇了摇头,想着她看不见,又补充道。 “这……”孔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呆愣了半天没有说话,蚩尤感受到了她的迟疑,捏了捏她的手。 “没事……你不用管……我……”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一会儿……就好了……别让别人知道……” 是不能让人知道,这是蚩尤的弱点,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得知了,会对他很不利的。 “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孔洛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她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这姑娘烂好人真是到了一种境界,这得是有多么天真烂漫才行啊……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蚩尤却笑了。 “哈哈…………”他因为剧痛,早就没有力气了,他拽着孔洛的手有些颤抖,但是还是勉强把她的手拉到怀里。 蚩尤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在……就行了……”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了,蚩尤躺在孔洛身体主人的怀里,一深一浅的呼吸着,时不时发出颤抖,孔洛身体的主人却是默默的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由着他枕在自己腿上。 就算不是自己的身体,孔洛也觉得腿麻了。 隔了一会,本来蚩尤的呼吸都平缓了下去,似乎没有那么痛了,孔洛身体的主人也松了口气,正准备扶着他躺下,自己站起来活动一下双腿的时候,蚩尤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 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都来得强烈,他伏在了地上,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孔洛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去扶他,但是蚩尤猛地抬手,下意识的挥舞着,想把孔洛赶开。 孔洛只觉得自己右手的掌心一热,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割破了手心,有鲜血流了出来。 是被蚩尤袖子上的兽牙装饰物割到了。 孔洛身体的主人条件反射的向后一退,坐在了地上,她捧着掌心,火辣辣的疼,但是蚩尤还是在颤抖着,不能放着他不管。 “喂……喂……蚩尤……”她顺着人形光环的地方扑了过去,想要去帮助蚩尤,可是当她稍微靠近的时候,蚩尤突然回过了头。 “……”他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整个人像一个猎豹即将捕杀猎物的时候,对着孔洛扑了过来。 “啊——!”孔洛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抬手去挡,但是蚩尤却扑到了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舔舐着她的掌心。 那是她刚刚被割破流血的地方。 孔洛吓得不行,她浑身都在哆嗦,但是蚩尤却停了下来,他似乎在看着自己,然后几秒钟后,他整个人身体软了下去,倒进了孔洛的怀里。 蚩尤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孔洛还在发抖,她不敢说话,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后,孔洛身体的主人轻轻推了推蚩尤的胳膊,确认他已经晕过去了,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刚刚她是真的被吓坏了,蚩尤如同恶狼捕食一样的动作和嘶吼,让她大脑都快宕机了,好在他只轻舔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孔洛身体的主人伸手去抚摸自己的掌心,那伤口还在流血,她疼得“嘶”了一声,叹了口气。 蚩尤这样趴在自己身上也不是办法,因为剧痛,他浑身都是汗水,孔洛努力的推着他,让他从自己身上下来。 因为担心蚩尤本就不太舒服的身体更加难受,她想了无数办法,又拖又拽,自己还摔了无数次,终于把他拖到床上去了,孔洛身体的主人大松了一口气,跪在了地上,趴在床面大口喘气。 真是累……她心想着。 “水……”蚩尤从胸腔里挤出一个字来,孔洛听见了,一时间又只能抬头,盯了一眼床上那个还在散发着光芒的人形光环,叹了口气,乖乖起身,摸索着去给他倒水。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天亮了后,孔洛身体的主人在迷迷糊糊中,只感觉有人抱着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孔洛在她脑子里很清醒,可是身体的主人困到睁不开眼睛,孔洛也只能感受着那人抚摸着她的额头和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谢谢你了,又救了我一次。” 那是蚩尤,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 然后一个吻落在了她额头上。 孔洛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苏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过来了。 “洛儿,起床了。”苏菏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吃过早饭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蚩尤……?”孔洛没回过神来。 “?”苏菏皱着眉头,歪着头看着她。 “啊……阿菏……”孔洛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她赶紧坐起身子,听见了她的话,苏菏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把我认成谁了?”苏菏捏着她的下巴问道,他的眼神在孔洛看来,有些危险。 “额……我把你当成梦里的人了……”孔洛有些尴尬,她脑筋转了三圈,找到了补救的法子。 她赶紧扑到苏菏怀里,捏着嗓子去撒娇:“阿菏,对不起嘛,我做梦睡糊涂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嘛……” 苏菏没忍住笑,他是有些不爽,自己媳妇儿怎么能梦见别的男人呢,就算是神话人物也不行,但是孔洛认错态度十分积极,那么…… 苏菏拍了拍自己的腿:“坐上来,亲一个就饶了你。” 孔洛白了他一眼,咋还吃醋了呢,但是她有些莫名的心虚,还是乖乖跨坐到苏菏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额头吧唧亲了一大口。 “不够诚恳。”苏菏逗她。 孔洛气急,在苏菏唇上小鸡啄米般碰了一下,担心他又把自己抓住,赶紧跳了下来。 “你真……” “走走走,吃早饭去!”不等苏菏反应,孔洛赶紧打断了他,拉过衣服就往身上套,也不管是哪件。 “咚咚。”有人敲门,苏菏笑着摇头,走过去打开了房门,是颜月牙。 “早啊,小情侣,该吃早饭咯!”他晃了晃手里的外卖盒,笑嘻嘻的看着两人。 第164章 戏曲开幕 去敦煌的路实在是太远了,苏菏一路上神情恍惚了几次,孔洛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强硬的要求在路上又休息了一晚,才继续出发。 等车子终于开进了敦煌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 一路上,曦喻青话很少,问她什么都不太乐意讲,除了给几人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挂着的青铜牛外,她就一直呆呆的看着窗外,直到车子开到繁华的市区后,她才叹了口气。 “还是回来了啊。” “啥?”颜月牙瞪大眼睛看着她,“回哪?” “我家啊,我在这里长大的。”曦喻青苦笑一声,“有些年头没有回来了吧。” “啥?你是敦煌人?”颜月牙不可思议地问道。 “算吧,在这里出生的。”曦喻青额头贴在玻璃上,沉声说道,“一直到十岁,后来跟着我妈去了外地,跑了很多地方……” “喻青,你咋不早说呢!”孔洛也扭过头去看她,曦喻青一脸说不上来的苦涩,看得孔洛心里有些难受。 “没事,孔洛姐。”曦喻青说,“有些事情提了也没啥意义。” “每个人都有不想回忆的过去。”苏菏淡淡地说,他倒是很能理解曦喻青的心态。 曾经的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哦……”孔洛乖乖地坐了回去,已经到饭点了,苏菏把车开到了敦煌最热闹的夜市,既然来了,还是要吃吃当地的特产,反正孔洛也好这口。 “哇,满街都是羊肉串!”孔洛拉着苏菏,在每一家铺子面前停下,又觉得下一家肯定有更好吃的,所以放弃面前飘香的美食,冲下下一个铺子。 倒是颜月牙一家都不放过,两只手都拿满了各种好吃的,笑得十分开心。 “唔唔,这家肉串不错啊!孔洛小妹妹你试试!”颜月牙把一根肉串递给孔洛,“这个,这个烧饼也好吃!里面夹了好多肉啊!” “……”苏菏摇了摇头,提醒孔洛,“这里水土和四川不一样,别吃太多,容易肠胃不适的。” “嗯嗯,吾寄到(我知道)!”孔洛的嘴里已经塞满了,说话都含糊不清,苏菏无奈,只能伸手帮她擦了擦嘴角。 走到了夜市的尽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人多了起来,尤其是一面墙前,挤了好多人,孔洛好奇心起,拽着苏菏的手臂就想去凑热闹。 那是一张海报。 是当地一个曲子戏剧院的海报,说是今晚晚些时候,他们在沙漠里面搭了戏台,要上演一场今生仅见,在别处绝对见不到的绝妙曲目。 孔洛兴奋地指着那张海报对着苏菏嚷嚷:“阿菏,我们去看戏吧!” “……”苏菏挤过人群,看着海报皱了皱眉,这海报很简陋,就是简单的线条手绘人物,还有几排大字。 “曲子戏……我们听不懂吧?” “在沙漠里呢!”孔洛蹦蹦跳跳,“我还没去过沙漠,更别说在沙漠里看戏了!” “这……”苏菏认真的去看了下地址,他其实也没来过这里,那地址上说的地方他毫无概念,只是最下面一排小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领衔主演:害舌,辞别舞台最后一曲!” “害舌……”苏菏目光一凝,赶紧指着那个名字给孔洛讲,“这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真是!”孔洛更兴奋了,“那就更要去了!” 苏菏没管她的兴奋劲,拉过来身旁一个人问道:“这个害舌是什么人啊?”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那个人有些难过,“害舌都不知道啊,他是我们本地最有名的旦角,据说家里三代都是唱曲子戏旦角的!可厉害了,在台上你根本分不出来他的性别!” “是吗?他就叫这个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害舌是他的艺名,都说他这名字不太吉利,果然啊,这么年轻就要惜别舞台了,哎……” 那人叹着气走远了,苏菏和孔洛对视一眼,害舌可不是艺名,那是他的封号吧…… “颜月牙,有兴趣看一出曲子戏吗?”苏菏抬头,对着人群外的颜月牙说道。 “看戏?那么高雅的活动,你老哥可看不懂啊!”颜月牙不以为然,摆了摆手。 “主演是害舌。”苏菏轻描淡写地说。 “害舌!”颜月牙一听就瞪大了眼睛,这一路上苏菏已经给他讲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颜月牙对这个名字很是敏感,“那必须得去,得去啊老弟!” “吃饱了吗?”苏菏看了看孔洛,她赶紧点点头,“那就出发吧。” “诶,等等老哥,老哥再去买个夹肉的烧饼!” ———————— 晚上的沙漠,月光在黝黑的天幕中投下清冷的银色光芒,照亮了沙丘的轮廓。 风渐渐停歇,只留下了微弱的沙漠之歌,沙粒摩擦发出低沉细腻的声音。天空中闪烁着无数繁星,仿佛在这片无垠之地上点缀出一幅神秘而绚丽的画卷。 孔洛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她看见一群骆驼悠然地伫立在月光下,它们优雅地低头啃食着稀疏的草木,偶尔有一些小型哺乳动物在暗影中穿行,它们敏锐地觅食并保持警惕以防夜间捕食者。 苏菏停了车,几人踩在了沙漠中,外面星河灿烂,夜幕如同一条厚重的绸缎轻轻覆盖在无垠的沙丘之上。 “再穿一件。”苏菏从后备箱拿出一件外衣,搭在孔洛肩头,“外面冷。” 孔洛呆呆的抬头看着星空,只用鼻腔的嗯声回应了他。 这里远离尘嚣,只有风声和偶尔掠过夜空的流星作伴,就在这样一片孤寂与宁静交织的空间中,一座戏台子被匠心独具地搭建起来,似乎是为了与孤月竞辉、与星辰对话。 眼前的戏台子虽然简陋但经过精心布置,数根粗实的木柱插入松软的沙土中,横梁上绑着牢固的麻绳。 木柱上刻有风化但依稀可见的花纹,岁月斑驳中透露出不朽的艺术感,台子四角各挂着一个大号铁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铁片碰撞发出淡淡金属交响乐。 戏台背景是一幅巨大画布,在昏黄灯火和银白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画布上展现了一个壮丽而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场景,有几座古老宫殿依稀可见于迷雾缥缈之间,祥云瑞兽在其中游走,用古朴隽永之笔触勾勒出的画面,既虚幻又具有真实感。 前方观众区域用几排简易长条木凳和草垫组成。草垫散发着淡淡清香,与周围干燥沙土气息融为一体,在视觉及嗅觉之间营造出浓郁而原始的氛围。 苏菏扶着孔洛的肩膀,走到人群中,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现场已经有很多观众了,大家都慕名前来,基本都是本地人,他们挤在最前方的那两排长凳上,抢占最好的视角,还有人为了争夺一个好的位置吵着嘴,纠结到底谁先来谁后到。 孔洛好奇地东张西望,除了吵吵闹闹的观众席,前面的舞台上也能零星看到在后台忙碌的演员们。 透过画布,能看见那些身穿华丽戏服的演员在走来走去,那些衣摆锦线闪闪, 还有道具师正忙碌的调整各种大小道具,从精美扇子到模拟山水的屏风,舞台前还有几个音乐师坐在角落里调试传统音乐器材, 从琵琶弦音到竹笛,清脆悦耳的吹奏声浮动于空气中。 过了一小会,台上突然传来了清脆的摇铃声,台下的观众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一时间鸦雀无声。 孔洛知道,戏曲要开幕了。 第165章 害舌 一声婉转的唱腔在空旷的空气中响了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观众们都同一时间闭上了嘴,他们认认真真地看向台上,苏菏一手揽着孔洛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戏台上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地从帐幕后行出,主角迈着小碎步,步伐如同女人一般优雅,他身穿深蓝色的戏袍,上面点缀的珍珠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脸上涂着厚重的戏妆,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他头上还戴着夸张的头饰,随着步子的挪动轻轻抖动,发出轻盈的碰撞声。 “噫————!” 那人行到舞台中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前指天,微微张开嘴,悦耳婉转的声音从他嗓子里发了出来,气息很稳,声音悠长。 台下的观众齐齐鼓掌欢呼了起来,一片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阿菏,他就是害舌吧?”孔洛歪过头,在苏菏耳边小小声问道。 “应该就是。”苏菏点头,他思忖了一番,手从腰上拿下来一个东西,递到孔洛手里。 孔洛低头一看,是一把银色的手枪。 “你拿着,如果有情况,直接开枪,不要犹豫。”苏菏低声道。 “……”孔洛看着那冰冷的枪,愣了一下。 “会用吧,按下保险,瞄准,然后抠扳机……”苏菏俯在她耳边,用最小的动作教她如何用手枪,孔洛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会用……”孔洛确实会用,她还用颜月牙的枪打死了一个人,但是…… “你把枪给我了,你咋办?” “我还有……”苏菏拍了拍腰侧,声音带笑,“这把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不过你要小心别被人发现,这玩意儿……” “违法,我知道。”孔洛勾起嘴角笑了,她关掉了手枪的保险,那银灿灿的枪身格外合她心意,她握住枪柄,把手枪放进衣服口袋里,方便紧急情况可以直接拔出来。 苏菏看她很开心的样子,在她头顶上吻了吻,提醒她继续看戏。 这出戏孔洛看不太懂,主要是唱腔她根本听不清楚,只是蓝纱轻舞,光线或明或暗,害舌盈袖扶额,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他似乎在唱一段古老而动人的爱情故事,旋律在描绘着相爱的喜悦,唤起了孔洛心头的淡淡春风。 隔了一会,歌声突然升腾,害舌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限的时空,只让人觉得波澜壮阔,心潮澎湃。 “他的声音……真的很像一个女子。”苏菏赞赏道,“天生唱旦角的好料子。” “怎么,唱到你心坎里去了啊?”孔洛酸溜溜的,用手肘子戳了戳苏菏的肚子。 “没你声音好听。”苏菏赶紧哄她。 猛的一下,害舌的唱腔顿住了。 苏菏和他的目光对上了。 台下一片吁声,害舌回过神来,歉意对着台下一笑,继续唱着,只是那歌声变得悲戚,仿佛是揭开了心灵深处的哀伤,有的观众甚至在他的声音下,抹起了眼泪。 最后一曲,一定是讲了命中注定的离别,害舌的声音如泣如诉,弥漫着离愁别绪,像是在诉说那段短暂而深刻的爱情,舞台上的灯光逐渐暗淡了下去,音乐停了。 故事被他画上了句号。 害舌缓缓地从台上退下,台下的观众高喊着“再来一曲”,可是面前的乐手都在收拾乐器了,显然,今晚的戏曲到此为止。 大家开始依依不舍地退场,孔洛和苏菏坐在那里没动,孔洛摸了摸脸庞。 咦,我怎么哭了? 泪水从眼睛里不断的涌出,孔洛抬头看了看苏菏,这才发现他眼角也挂上了泪珠,孔洛惊讶地抬起手,帮他擦掉那滴还是滚烫的泪水。 “阿菏……” 苏菏抓住孔洛的手,低头看着她,那一瞬间,孔洛似乎看见了他眼中无数的情绪。 难过,痛苦,悲戚……还有一丝喜悦。 失而复得的喜悦。 两人不知道在这里对视了多久,在场的观众都已经走空了,只剩下苏菏和孔洛,还有坐在最后一排,一直在状况外的颜月牙和曦喻青。 四周陷入了黑暗,然后,戏台上的灯,却又缓缓地亮起。 “今日真是没料到,来奴家戏场的,还有贵宾啊!” 害舌卸掉了沉重的头饰,换上了更保暖的衣服,又从舞台后面走了出来,他的妆还在脸上,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和女人一模一样。 “怎么,还想要再看一场戏吗?” “害舌……是你吗?”苏菏回过神来,他把目光投向戏台,语气平平。 “正是奴家,奴家拜见……”害舌对他施施然下拜,“只是时至今日,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苏菏。” “苏菏……真是有趣的名字。”害舌抬起袖子,掩住嘴,轻轻笑了,“那……奴家拜见苏老爷。” “你刚刚唱的曲子,讲的是什么?”孔洛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奴家刚刚的调子,那是奴家精心编排的,讲的呀,可是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呢~”害舌说话都拖着长长的尾音,让苏菏很不适应。 害舌个头不矮,此时换上了常服,也能看出来是个男人,只是他的声音太过于婉转了,违和感满满。 “既然今儿几位贵客来到现场,那……奴家就只好再给几位演一曲了呀……”害舌对着几人招了招手,“可请贵客坐上前来?” “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苏菏皱眉,他对戏曲没什么兴趣。 “老爷,您别急啊,还看奴家给各位演完。”害舌又对着他施了个礼,比了个请的手势,苏菏无奈,只能拉着孔洛坐到第一排去,颜月牙也屁颠颠的跟了上去,还不忘拖着曦喻青。 “只是,戏曲开始前,奴家还是为两位敬一杯茶。” 害舌从舞台上飘了下来,他脚步细碎,但是动作极快,导致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他对着后台打了个响指,有一个人走出来,端着一个古香古色的盘子,上面放了两杯茶。 “诶,老哥的呢?老哥没有啊?”颜月牙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他眼睁睁地看着茶杯被送到了苏菏和孔洛面前,有些生气了。 咋的,我就不是贵客了啊! 害舌笑得眉眼弯弯,只是看着颜月牙不说话,颜月牙被他盯到背后发麻,乖乖地放下了手。 得嘞,你月牙老哥不配呗。 害舌端着茶杯,在苏菏面前跪了下来,将茶杯举过眼睛,递到苏菏面前:“老爷,请用茶。” 苏菏皱着眉,伸手去接那个暗紫色的茶杯,但是正当他手指触到茶杯的一瞬间,害舌突然对着他的脸轻吹了一口气。 就那一瞬间,苏菏晕了过去。 孔洛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边的人身体软软的倒下,躺在了自己腿上,她愣了一秒钟,突然意识到了这是害舌干的好事,他果然图谋不轨! 孔洛的手比脑子要快,她已经伸手探进包里,拿出来了手枪,可是害舌早有准备,他将目光放在孔洛脸上,还是带着同样的笑容,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也去吧。” 颜月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了已经昏睡过去的苏菏和孔洛身边,对着害舌大吼道。 “喂,你个不男不女的,你对我家少爷和少爷媳妇儿做了什么!” “呵呵……”害舌站起了身,掩唇轻笑,“没做什么,他们去看奴家给他们准备的好戏去了,可能要过很久才会醒了,你就好好照顾他们吧。” “刚刚不给你喝茶,就是要留一个跑腿的呀!” 害舌转身走上戏台,消失在了舞台背后。 第166章 少年阿菏 他在一片被阳光笼罩的草坪上醒来。 “阿菏!赶紧去抓那头羊!羊跑了!” 有人在喊他,他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可是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刚刚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此时四肢很重,半晌没有爬起来。 “喂,你咋还在睡啊!”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双手叉腰,对着他吼道,“阿菏,赶紧起来了!” “你……你叫我什么?” “阿菏啊,你是不是睡糊涂了?”那个少年指着远处几乎快消失的一个黑点,“羊!你的羊跑了!” “我的羊?”他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少年的穿着。 少年头发很长,在脑后扎了个辫子,穿着用动物皮毛裁剪成型的皮毛衣服,手腕和脚踝上也裹着兽皮,他脖子上还带了一串兽牙装饰的项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那个少年差不多,也戴着兽皮护腕一样的东西,他们好像是朋友。 “我说你啊,出来就知道偷懒,回头得被主人揍了!” 哦对,阿菏想起来了,他和这个少年都是孤儿,住在一个部落里,他们一起给部落里一个首领家里当下人,帮忙放牛放羊,赚些吃的来糊口。 也许真是刚刚自己睡糊涂了,阿菏揉了揉太阳穴,从地上站了起来,把那个记不太清的梦抛到了脑后。 “先去追羊!”阿菏将手指含在嘴里,对着羊跑掉的地方吹出了响亮的哨音,他拔腿就去追,少年跟在他身后。 “阿晨,你怎么还是跑的这么慢!” 跑出去了好半天,阿菏还是没见到少年跟上来,他放慢了脚步,回头嘲笑那个男孩。 “呼……呼……谁和你比啊……”叫阿晨的少年显然追不上他,蹲在原地大口喘气,小声吐槽,他们几个人都是孤儿,找不到父母的那种,阿菏是其中力气最大,跑得最快,打人最疼的一个。 阿晨只知道部落里的那些战士,都打不过阿菏。 阿菏显然是他们这个小团队里的首领,他们什么都听阿菏的,跟着阿菏,确实也没饿过肚子。 所以,阿菏的话就是天。 前方,阿菏已经追上了那头羊,他轻松地把羊扛在肩上,把它带了回来,阿晨累的不行,只好坐在原地,掏出腰间的水袋子,大口喝着水。 “喂,你该多练练了,这个体力不行啊!”阿菏走到他身边,踹了他一脚。 阿晨抬头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走吧,回去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肚子也饿了。”阿菏一手举着肩头上的羊,一手摸了摸肚子,他是有些饿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吃到什么。 他对地上的阿晨伸出手:“走吧,把羊带回去,今天就交差了。” 两人齐心协力的赶着羊群,回到了部落里,有一个胖胖的男孩站在部落口等着他们,一看到阿菏就笑了。 “老大,老大你们回来了!”小胖子可劲对着阿菏招手,阿菏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但是小胖子很殷勤,他递过来一个硬邦邦的面团。 “嘿嘿,他们今天中午做了馍,可好吃了,老大我专门给你留了一个!” “你确定……是一个?”阿菏抬眉看着他。 “额……其实有五个,刚刚等你们等饿了,就吃了四个……”小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谁让老大和阿晨这么晚才回来啊,自己都饿了。 “那最后一个你也吃了吧。”阿菏把最后一头羊赶进了围栏中,拍了拍手,瞥了小胖一眼就往不远处的茅草屋里走去。 “真的啊!”小胖很开心,盯了盯那个被自己抓得黑漆漆的馍馍,选了个干净点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 “我说你真是缺心眼子,今天冬至,阿嬢会做羊肉的,你现在啃馍馍,等会吃得下羊肉?”阿晨白了他一眼,显然是对小胖那不开窍的脑子很是不满。 “没关系的,我能吃下!”小胖笑嘿嘿,他才没忘记今天是冬至呢。 “阿嬢,我们回来了。” 跟着阿菏走进茅草屋,里面有一个老妇人,阿菏对她很客气,和老妇人打了招呼后,在她对面坐下。 阿嬢笑了笑,她和蔼地看着阿菏,还有身后的两个小男孩,点了点头:“回来就好啊,阿嬢今天要来了一小块羊肉,煮了羊肉汤,一会儿小不点们回来了,就给你们吃啊。” 阿菏点了点头,靠着茅草屋的屋棚躺了下去。 阿嬢是收养他们的人,这个战争时期,很多孩子都失去了父母,当他们还在襁褓里的时候,阿嬢就一个接一个把他们救回了家,四下讨来各种吃食,勉强把几个孩子喂大了。 等阿菏他们有能力出去干活的时候,他们就决定要分摊一下阿嬢的压力,毕竟除了阿嬢,这里还有一群张嘴等着吃饭的小孩子,年纪最大的阿菏自然而然的承担了很大一部分责任。 也是因为阿菏他们的努力,年纪很大的阿嬢再也不用辛苦劳作了。 说阿嬢是他们所有人的母亲也不为过。 “今年冬日不算冷,阿嬢还是给你们做了新衣服,来,试试看?”阿嬢笑眯眯的,举起了手里的兽皮衣服。 “阿嬢,你不用这么辛苦的。”阿晨看着手里的衣服,“我们几个皮糙肉厚,不冷的!” 阿菏白了他一眼,接过了自己的衣服,对着阿嬢说:“谢谢阿嬢了。” 做好了的东西,再推迟,会显得不礼貌。 阿菏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阿嬢也说过,她是在山里捡到阿菏的,那时候他可能有一岁多了,被一群野狼喂养着,动作行为都和动物没什么区别,但是也许是因为这个,阿菏总觉得自己不能理解别人的情感。 住在一起的小孩子们,听见恐怖故事会害怕,看见开心的会哈哈大笑,受了伤疼的话就会哭,但是阿菏从来没有这样的冲动,他不理解哭和笑,害怕和恐惧更是不能感同身受。 他觉得自己没有感情。 但是活了这么多年,阿嬢也很耐心的教育他,让他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阿菏所有做事的准则,全凭当下的直觉。 比如说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阿嬢想听感谢,因为那才是礼貌的事情。 阿嬢开心的看着阿菏,这个“大儿子”她最喜欢,虽然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孩子与他人不太一样,但是她还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 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第一个孩子。 一阵嬉闹声出现,四五个小孩子都冲进了茅草屋,围着阿嬢和她亲亲抱抱,阿菏有点不耐烦,他嫌小孩子太吵了,伸手把他们从面前提走。 “老大,老大,今天有啥好吃的呀!” “阿嬢,我们刚刚在外面抓了乌龟!” 吵到不行,阿菏捂住了耳朵,阿嬢在微笑着,耐心地一一回答那些小孩的话,阿菏很佩服她,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来,都对小孩这样耐心且有包容度的。 “好啦,小不点们,今天冬至,阿嬢呢,给大家煮了羊肉汤,本来让你们小胖哥去隔壁家要几个馍馍,结果他自己全吃啦!”阿嬢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身来,她宠溺的揉了揉小胖的头顶,笑道。 “啊啊啊,三哥,我们的馍馍!”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不乐意了,“三哥,把馍馍还给我们!” “诶诶诶,谁让老大今天回来得晚啊,我等饿了不就吃了?”小胖毫不留情的把锅扔给了阿菏。 眼看着一群小屁孩吵嚷着到了自己面前,阿菏叹了口气,他从包里掏出一把蓝色的莓果。 “一人一个,不要抢!” ilwxs.com 羊肉汤端上来了,大家围着锅哄抢着,小胖没舀到肉,很生气,阿嬢见状,把自己的碗递给了小胖。 “阿嬢,你老是惯着他,所以他才长这么胖。”阿晨翻着白眼,阿嬢却没生气,乐呵呵地拍了拍阿晨的头。 “小胖想吃,就让他吃吧,一年也就这一次。” “阿嬢,我吃饱了。”阿菏站起身,把碗里剩了大半碗的羊肉倒在了阿嬢的空碗里,阿嬢抬头看着他。 “你才吃了多少啊,别管阿嬢,阿嬢年纪大了,吃了肉不消化的。” 阿菏没有看她,摆了摆手,掀开了茅草屋的门帘,走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部落里其他家门外都点起了篝火,阿菏知道,冬至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吃羊肉,喝羊肉汤,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肉香,阿菏抽了抽鼻子,他其实就只吃了一口,肚子还饿着,可是他见不得阿嬢饿肚子。 阿菏转头往部落外走去,走了很远,都看不见部落里的火光了,他在草地上扒拉了一番,抓起一把草根,搓了搓就塞进嘴里。 他原地躺了下来,嘴里叼着草,看着星空发呆。 今天一整天,他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手脚不太灵活,老是觉得像是莫名其妙被人塞进了这个身体里。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很挤,像是两个人住在一个极小的屋子里,转不过身来。 阿菏摇了摇头,想把这种感觉赶出脑海中,但是没有成功,脑子里始终划过一些奇怪的画面,只是每当他想要努力地去看清的时候,那些画面又消失了。 算了,只要不影响明天放羊就行,阿菏翻了翻白眼,继续去数天上的星星。 “阿菏!老大!”阿晨的声音又从远方传了过来,阿菏很烦,就不能让他自己待一会吗?非要来找…… “阿嬢还做了玉米饼,她说你跑得快没吃上,让我给你带几个!”阿晨气喘吁吁地跑到他旁边坐下,从衣服里掏出了三个玉米饼,那东西应该是才出锅,还热气腾腾的,阿晨一路把它捂在怀里,一点都没被冷风吹到。 “玉米饼啊。”阿菏坐起身来,接过阿晨手里的玉米饼,暖洋洋的,他忍不住啃了一大口,这下不怕饿肚子了。 “阿菏老大,你说咱们这辈子能做些啥啊?”见阿菏啃着玉米饼,阿晨忍不住问道。 阿菏盯了他一眼,他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点的男孩一直想出去做一番大事业,乱世出英雄嘛,但是,就凭他们几个人,能做出什么来呢? “你想干什么?” 阿菏问他,阿晨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但是阿菏瞪了他一眼,压迫感十足。 “老大,你看啊,咱们俩去当战士咋样?”阿晨讪笑着搓手,“你想啊,你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呢,脑子还算灵光,咱俩打个配合……” “你们要去哪?” 阿晨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原来是跟过来的小胖。 “去去去,小孩别偷听大哥二哥聊天!”阿晨伸手想赶走他。 “你们是不是在偷偷的说去当战士的事情!我知道的!”小胖气鼓鼓,“我听见了,前几天神农氏还来了咱们部落,说是年轻有为的青壮年都可以去,帮助神农氏一统天下呢!” “你小子……”阿晨愤愤,臭小子居然偷听自己讲话。 “不行!老大,阿晨,你们不能偷偷去!”小胖叉腰,对着两人一本正经道。 “咋的,还要让阿嬢担心啊!”阿晨烦他。 “要带我一起去!” “哈?”着实没想到一直游手好闲的小胖会说这句话,阿晨和阿菏都瞪大了眼睛,“带你?” 小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阿晨仰天大笑起来,“你去能做啥,你打架连我都打不过,要上战场杀人啊?脑子也不灵光,除了吃,你能做啥?” “……我……我就是吃不饱……”小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阿嬢这,我实在是吃不饱……所以就想着……要是军队里能给饭吃……” “吃垮神农氏啊!”阿晨笑得前仰后合,他像是脑补出来了小胖坐在军营里大吃特吃的场景,他使劲拍着阿菏的肩膀,“老大,你说他,哈哈哈哈,他在想些啥啊!” 阿菏白了他们一眼,真是无聊,打什么仗,当什么英雄……阿菏本就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导致他根本不会想着去追求什么东西。 “回去吧,别在外面呆太久了,阿嬢会着急的。”阿菏看了看天,不早了,他对着两个还在打闹的少年说道,“冬天到了,很冷。” 听了阿菏的话,两个少年乖乖地起身,但是还是不忘互相给着拳头,阿菏不想管他们,摇摇头,自己走自己的。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走在半路上,突然听见一声号角声。 那号声划破黑暗,刺进了阿菏的鼓膜里,他心头没来由的一跳。 出事了! 阿菏很快反应过来,那号角声是部落里用来警示人们外敌入侵的,如果听见了这声音,大家需要尽快逃走,不然的话…… “阿嬢!”阿菏大吼一声,迈开腿就往部落狂奔而去,只留下阿晨和小胖愣在原地。 “老大,咋了?”小胖还在问,阿晨也反应了过来。 “妈的,不好了,有敌人打进来了!快去救阿嬢和大家啊!”阿晨对着小胖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也追随着阿菏的步伐,向着部落的方向猛冲。 等阿菏喘着粗气,跑到了部落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火光四起,那一间间茅草搭成的屋子都被大火点燃,还有几个陌生人骑在马上,举着火把,刺耳的哈哈大笑。 羊圈里的羊被那些入侵者放出来了,羊们受惊四下逃窜,乱哄哄的,阿菏听见了棍棒碰撞的声音,有人在大笑,有人在惨叫,还有人在苦苦哀求着,不要杀了他的孩子。 “阿嬢……” 他们家的茅草屋在部落边缘,阿菏没空关心部落中心的混乱,下意识的往自家的方向跑去。 阿嬢,大家……都不要有事…… 可惜事与愿违,阿菏掀开门帘的一瞬间,眼前的血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空间不大的茅草屋里,四五个孩子的尸体凌乱的躺在地上,阿嬢紧紧的蜷缩着,躺在最里面。 阿嬢浑身都是血,她怀里还紧紧抱着最小的一个女孩,可是,此时不管是阿嬢还是女孩,都已经咽气。 阿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转动,他身体颤抖着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阿嬢的肩膀。 “阿嬢?” 没有回答,老妇人的脸上血和泪混在了一起,她睁着大大的眼睛,脸上满是惊恐,空洞的看着前方。 “阿嬢,你醒醒……” 阿菏不死心,他又晃了晃老人的肩膀,可是这只是徒劳,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面前的老妇人已经死去,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不会给他做衣服,不会拍着他的头说。 “阿菏,你做的很好。” 阿菏只觉得膝盖一软,他跪倒在了阿嬢的面前,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自己的亲人都没办法保护,他想要变得强大…… 他觉得这个时候他是应该哭出来的,可是摸了摸眼睛,一滴眼泪都没有。 对着自己的脸,阿菏使劲的扇了几巴掌,他力气很大,这巴掌把自己打得头昏眼花,但是他还是没有哭,只是呆呆的跪在那一动不动。 “咋还有个活着的?!” 第168章 屠杀与魂魄 有陌生的声音传来了。 阿菏突然回过神来,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闯进了他的家,那个男人先是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很不爽的把眼前一具小孩的身体踢开,然后走到了阿菏面前。 “小子,你怎么还活着?” 他走到阿菏面前,举起了手上的石矛:“既然是老太婆的一家人,老子就送你去和这个老太婆团聚吧!” 阿菏眼中蹦出精光,他头一偏,躲过了男人刺下来的石矛,从地上拿起刚刚阿嬢煮羊肉汤用的锅,趁着男人弯腰的功夫,对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男人显然是很有经验的,他迅速猫腰,躲开了阿菏的攻击,然后抬脚踹在阿菏肚子上,直接把他踹出了茅草屋。 阿菏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呸呸两口,吐掉嘴里的泥,眼神怨恨地盯着站在那里活动着肩膀的男人。 “小子,还真觉得你打得过我?” 男人语气很是不屑,他实在没瞧起面前这个少年,为了刺激他,男人干脆举起石矛,对着阿嬢的身体,又刺了下去。 “你家这个老太婆就是老子杀的,咋样,想报仇,去地府里哭吧!” 耳边是石矛不断刺破身体发出的闷响,还有男人刺耳的大笑,阿菏逐渐被愤怒笼罩,他只觉得双眼泛红,看什么都是一片艳红,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愤怒,这是阿菏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情感。 与此同时,愤怒带来的还有四肢的轻盈,他想杀了面前的男人,要怎么才能杀了面前的男人…… 阿菏下意识地在地上摸索着,终于让他摸到了一根细长的棍子,那是早些时候,阿晨削来玩的,他说这是剑,可以杀人的剑。 当时小胖还嘲笑他,说这剑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此时,在阿菏手里,这是最趁手的武器。 阿菏右手牢牢抓住那把“剑”的尾端,左手又在地上捏了一大把泥土,他趁着男人大笑分神的时候,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男人冲了过去。 男人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情,又操起了石矛,可是阿菏左手向前一扔,一大团已经干涸的泥土砸在了他的脸上,男人一瞬间看不清东西了。 接下来,他只觉得腹部一痛。 阿菏双手抓住“剑”,喉咙里发出嘶吼声,然后狠狠地戳穿了男人的身体。 男人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石矛掉在了地上,阿菏一脚踢在石矛上,顺手操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石矛也捅进了男人的胸口。 那是阿菏第一次杀人。 男人很快就失去了呼吸,他身体软软的躺在了地面上,嘴巴张的大大的,还是刚刚那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面前的小少年会这样就将自己反杀了。 阿菏踩在他的身体上,一手握矛,一手握“剑”,把自己的武器都拔了出来,滚烫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有些痒。 舔了舔嘴角的一滴鲜血,阿菏只觉得身体中充满了力气,他想要杀人,想要厮杀,想要更多,想要让所有人都躺在自己脚下…… 那种感觉,如同波浪一般一股股的冲击着阿菏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他在那一瞬间,无比的渴望鲜血,渴望杀戮…… 门帘又被掀开了,阿菏瞪着眼睛看了过去,石矛举在胸口,时刻准备着下一轮厮杀。 这一次,进来的是阿晨和小胖。 两人先是一愣,等他们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小胖一瞬间扑倒在地上,爆发出了嚎啕大哭,阿晨则是一边落泪,一边跪倒在了阿嬢面前。 “阿嬢……阿嬢……对不起……对不起……” “……”阿菏后退一步,站在不远处,平静地望着两人。 等阿晨哭够了,他抹着眼泪抬头看着血人一般的阿菏:“老大……你做了什么……” “我把他杀了。”阿菏踢了踢脚边男人的尸体,他声音冷静到诡异,让小胖和阿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怎么……”阿晨正准备继续问,但是屋外传来了马蹄声,显然是他们刚刚的动静太大了,已经吸引来了其他的入侵者。 “站在我身后。”阿菏紧紧握住手里的武器,平静地对两人说,与他的声音不一样的,是他那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 要不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弟弟们,阿菏现在已经冲出去了。 杀人,杀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鲜血……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那群人下了马,有人已经掀开门帘准备进来了,就在门帘动弹的一瞬间,阿菏一声低吼,握紧石矛就对着那人刺了过去。 手握武器,在人群中飞驰,阿菏从未觉得有任何事情能这样让自己得心应手,杀了一个、两个、三个……很快,木头做成的“剑”已经断了,石矛也不再锋利,他歪头躲过一刀,从地上捡起了一把石斧,回头劈了下去。 很好,刚好劈中了那人的脖子。 动脉被砍破,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把阿菏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他却兴奋到了极致,不停的舔舐着唇边的鲜血,每一滴血液入喉,他都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气。 保护这个词,他已经忘记了,他满脑子都是杀人,杀人,杀人…… 很快,前来入侵的那一群野蛮战士尽数倒在了他一个少年的脚下,阿菏挨着踢着那些尸体,直到最后一个,他发现那人还在呼吸。 “还活着?”阿菏看了看手里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的石刀,叹了口气,果然石头做武器还是不够结实,很快就要断了,他把石刀扔在地上,扬起了拳头,疯狂地击打在了那人的头上。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阿菏只觉得自己的手肿了,可是,他感觉自己根本停不下来,那种拳拳到肉的触感,让他的心脏疯狂跳动,兴奋一股股的在大脑中横冲直撞。 直到那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有一缕淡黄色的光芒从他嘴里缓缓地升起,阿菏才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手。 这是什么? 阿菏好奇的对着那光芒探出手,他将那来历不明的光团紧紧的拽在手心里,举到了面前。 这东西,好温暖的感觉…… 阿菏突然听见了自己身体里发出了渴望的呼唤,他感觉自己身体中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渴望着这个光团,它们呼唤着他,让他把光团吃下去…… 再也经受不住诱惑了,阿菏微微张开嘴,光团顺着他的口腔,滑进了喉咙,最后在他胸腔的地方发出了最后一点点光明,就消失了。 阿菏只觉得一阵滚烫的感觉遍布了自己的全身,很舒服,让他觉得暖洋洋的,但是与此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无数他无法理解的情绪。 痛苦,悲伤,诧异,还有想哭的冲动…… 阿菏觉得很累,他再也站不住了,躺倒在了地上,对着星空,放声大哭。 “老大……” “阿菏……” 阿晨和小胖一直躲在旁边,不敢加入战局,直到此时,阿菏停了下来,他的哭声才让两人回了神,两人赶紧冲到了他的身边,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大,你没事吧?”小胖傻乎乎的去看阿菏身上有没有受伤,他打量了阿菏好大一圈,发现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阿菏,你……”相比小胖的呆愣,阿晨却被他惊呆了,他没想到阿菏的战斗力这么强,此时,阿晨带着哭腔,捏着阿菏的手臂。 “阿菏,阿嬢死了,我们怎么办……” “……跟着我吧。”阿菏哭了很久,才将将收住了眼泪,他抹着脸上的血和泪,对着阿晨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不是想去参军吗?走吧。” 第169章 对战有熊柘 阿菏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拜入了神农氏的麾下,为他征战江山。 时间过得很快,阿菏成为了神农氏麾下的小首领,他带的队伍是最善战的,公孙轩辕的一些部下只需要听见他的名字,就会被吓到魂飞魄散。 阿菏在战场上,似乎是不知道疼,他满心只会厮杀,一副自损八千也要杀死敌人的架势,神农氏很信任他,但是阿菏不在乎那些信任,他只喜欢战场。 这些年下来,阿菏终于知道当年他从那个濒死之人嘴里拿到的光团是什么了。 那是人的魂魄。 阿菏也知道了自己是天生没有魂魄的人,这很奇怪,在常人的认知中,三魂七魄唯一能支撑一个人活着的指标。 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觉魂,那么他会丧失部分五感,一般来说都是失明,如果丧失了主魂,则会失去人的全部能量,变得如同行尸走肉。 但是,如果一个人没有生魂,则会直接死亡。 更不说七魄了,喜、怒、哀、惧、爱、恶、欲,没有任何一种,都会变成情感缺失的怪物。 阿菏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完全没有三魂七魄,他可以理解自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但是在没有生魂的情况下,他是如何活着的呢? 想也没用,阿菏选择了接受。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就算是阿晨和小胖,他们也完全不知。 阿菏有时候会偷偷的吞食掉战场上敌人身体里的魂魄,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可是全靠那些死人的魂魄,并不能支撑多久,很快,他又会回到那种漠视一切的状态中。 如果被人知道的话,他可能会被当作鬼怪,当场处死。 阿晨现在是他的副官,主要工作是后勤管理,顺便将杀红了眼的阿菏从战场上拉回来,小胖则负责了整个军队的伙食,他还是胖乎乎的,每天都笑着给阿菏送吃的来。 阿菏也懒得管他们,无所谓,只要活着就好。 一切相对平静的生活,在有一天被彻底打碎。 神农氏虽然有了阿菏这样一个英勇善战的首领,可是他还是节节败退,只因为公孙轩辕太强了,轩辕氏的部族里能人太多,他的妻子嫘祖,不仅发现了蚕丝可以用来制衣,甚至还是个神箭手,有一个叫有熊柘的,最擅长阴谋诡计,还有一个巫咸,可以操控天地间的各种元素。 更别说他手下类似于阿菏这样的不畏死的人,不计其数。 神农氏萌发了退意,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公孙轩辕了,武力极强是他,民心所向也是他,就这样,还能怎么打呢? 可是神农氏的部分下属不愿意降,他们发誓要和公孙轩辕死磕到底,一时间神农氏的殿堂上喧闹无比,无法争出高下来。 阿菏倒是不愿意降,他只想留在战场上,他喜欢的是战场,而不是安稳的生活。 只有杀戮,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很快,前线再来战报,是有熊柘亲自带兵打过来了,有熊柘这个人,长得五大三粗,却心细如针,他的军队屡战屡胜,所以无人敢去应战。 阿菏去了,他临危受命,要去和有熊柘一战高下。 他带着自己的军队,扎营搭寨之后,去到前线和有熊柘对峙。 “哈哈哈,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杀人很厉害的小首领?” 有熊柘看着坐在马上的阿菏,大声嘲讽道:“就你?我看你也不太能打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阿菏没有理他,战前的对骂是一直都有的传统,但是阿菏不屑这些口水废话,他只想拔刀出来,能见到血就行。 早几年前,阿菏就找到了一种神奇的材质,用猛火淬炼之后,它会变软,反复敲打,冷却,就会又变得锋利而坚硬,轻松的可以劈开各种石头和木材,于是,阿菏用这个材质给自己做了一把剑。 他给这个材质起了个名字,叫做“铜”。 靠着这把剑,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只可惜他再也没看到过同样的材质,所以无法给自己的战士们都配上一把。 此时,腰间的铜剑在轻轻震颤着,似乎是渴望被他握在手里,渴望着饮到鲜血的味道。 “不用在意我是谁,战便是了。” 阿菏淡淡地说道,铜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出鞘声后,被他举在了面前,他用剑尖指着有熊柘的方向,对着身后的战士们说。 “其余的不需要我多言,你们想杀,就尽管去杀,为你们自己的渴望去战吧。” 阿菏的宣言似乎很平淡,但是他身后的那些汉子们却都眼冒红光,迫不及待等待一场厮杀。 剑尖向下一点,人群冲了上去。 有熊柘脸上的笑一直没有退去,他的笑容,阿菏一直看在眼里,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心头涌上了多年前的那种……诡异的跳动。 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战士们已经冲出去了,兵刃相交,战场上只剩下了嘶吼之声,还有刀剑砍破皮肤的闷响,阿菏却还是坐在马上,和有熊柘对视着。 他想做什么? 有一只箭飞了过来,阿菏侧了侧头,箭矢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他觉得自己的侧脸被划破了皮,滚烫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想什么呢,这是战场,打赢了不就好了吗? 阿菏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向前奔去,他挥舞着手上的铜剑,顺着奔跑的势头,砍下来了一个人的头颅。 铜剑过于锋利,他似乎都没有感受到什么阻力,对方就人头落地了,阿菏眼皮都不眨一下,继续策马向前。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取下有熊柘的首级。 有熊柘脸上的笑容减退了几分,眼前这个人攻势太强,不能让他继续呆在马上了,有熊柘找身旁的人拿来了他的弓箭,拉开,瞄准。 阿菏的马应声倒地。 阿菏从马上跌落下来,他顺势滚了一圈,避免被沉重的马身压住,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有熊柘正搭着弓箭瞄准了自己。 箭矢再一次呼啸着飞来。 阿菏铜剑一挥,箭矢不出意外的被砍成了两半,掉在了脚边的地面上,没有了马匹,他融进了战场之中,反手刺死一个敌人,救下了自己的战士,那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救了自己,就已经举起武器来,挡住下一波攻势。 这一战,可能是苦战。 天上乌鸦在盘旋着,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味道,战场这种地方,不是靠侥幸,也不是全靠谁杀人杀得更快,而是更需要清醒的头脑。 我杀了多少人了? 阿菏一开始还在心里默默数着,但是很快就不计数了,他舌头舔到了鲜血,只觉得大脑发烫,他又开始有些癫狂了。 没什么好思考的了,只需要砍,砍,砍!杀光就对了!一切恐惧都是源自于战斗力的缺失,阿菏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不会死,他会是站到最后的一个人。 可是,有熊柘在的地方,离自己还是很远。 怎么老是这么远呢?他有些疑惑,自己明明都已经杀出来了一条血路,阿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了看,确实是,背后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大口喘气,厮杀还是很费体力的。 今晚回去,要让小胖做点好的来吃。 阿菏心里想着,又挥出了剑,继续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标杀去。 “首领,首领!” 有一个战士冲到了他面前,避开了他的剑锋,拦住了他。 “首领,不好了!” 什么?他皱了皱眉,这是谁,居然挡在自己的面前了。 “首领,营地出事了!” 第170章 人生第一次惨败 ilwxs.com 营地? 他抬手杀掉了想偷袭自己的敌人,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战士。 “营地怎么了?” “他们放火烧了我们的营地!” 什么?!阿菏心头一紧,他抬头,顺着那个战士手指的方向看去,后方很远的地方,有浓浓的黑烟升起。 妈的,有熊柘这个老奸贼! 阿菏急了,战场上拼杀,不去偷人老家,这是既定的规矩,谁知道有熊柘竟然打破了这个所谓的“传统”,分出一部分兵力,直接冲了阿菏的军营。 “妈的!”阿菏大骂出声,他看向有熊柘的方向,他也知道了阿菏已经意识到了营地被攻,此时正哈哈大笑起来,阿菏怒从心起,从身旁的战士背上抢过来弓箭,对着有熊柘就射了出去。 有熊柘看见了他的动作,向右侧走了一步,躲开了那射过来的箭矢。 阿菏一箭不中,将弓箭扔在了地上,他咬了咬牙,还在军营里的阿晨和小胖的脸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咬了咬后牙槽,发出了多年来第一次的命令。 “撤!” 喊完了这句话,阿菏掉头就向回头跑去,没有了马匹,光靠双腿奔跑,老是会被人阻挠,阿菏现在很着急,下手毫不留情,只管跑自己的。 “撤退!” “首领要求撤退!” 那些还在拼杀的战士们听见了传令的声音,都愣了愣,跟着阿菏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见他下达了这个指令,虽然疑惑,但是首领的话就是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全身撤退。 看见阿菏转身离开战场,有熊柘脸上抹上了一丝得逞的笑容,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追!” 战场上的那些敌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全部大吼出声,对着阿菏和他的军队,狂冲而去。 妈的,阿菏听见了身后冲锋的声音,这个有熊柘,哪里是玩阴谋诡计,明明就是只会耍阴招! 胜利的天平向着有熊柘的那一边倾倒下去。 局势对自己很是不利,阿菏一边带着军队后撤,一边分心出来应对敌军,可是,战士们都忧心着军营里的情况,那滚滚的黑烟给每个人的心头蒙上了阴霾,战斗力直接大打折扣。 有熊柘快要赢了。 直到追到河边的时候,他才喊了停。 阿菏和仅剩的十多个战士,已经跳进了河里,他平生没有尝试过这么悲惨的失败,等战士把浑身是伤的阿菏从河水中拉出来的时候,他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盘旋的乌鸦。 “你们……是想来吃我的尸体的吗?” 阿菏低声说道,一个战士跪在他身旁,大口喘着气,他们都是失败的落汤鸡,侥幸活了下来。 “首领……”战士欲言又止。 “……”阿菏没有理他,还是看着天空发呆。 “首领,我们要回营地……”那个战士提醒了阿菏,返回去攻打有熊柘是不可能的了,有熊柘虽然也损失惨重,但是阿菏只剩下零星数十人。 “首领,对方过于狡诈,还请您打起精神来。”那个战士对着阿菏磕了个头,他说话也有些带着哭腔,刚刚死去的,都是他朝夕相处了多年,比亲生兄弟还要亲的亲人。 阿菏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道理,顺手在身边摸了摸,铜剑还在,他握紧了剑柄,撑着地面站起了身。 被河水泡过了后,身上的伤有些烫,不过还好,都不致命,阿菏又举起了剑,现在先回到营地吧。 阿晨,小胖……你们最好还活着…… 等阿菏终于走回营地后,刚刚的希望,一瞬间变成了绝望。 营地满地都是烧得焦黑的尸体。 “……”阿菏一一走过去,他蹲下来仔细辨认那些看不清面容的尸体,他们都是被捆起来,活活烧死的。 阿菏紧咬着后牙槽,他说不上来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和当年他看到阿嬢的尸体时一样,他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应该愤怒,应该暴跳如雷…… 可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最后,战士们找到了阿晨和小胖的尸体。 阿菏跪在了他们面前,眼眶有些疼,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战士们都默默的站在后面,他们知道阿晨和小胖是自己首领的兄弟,此时,大家都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 我当时答应他们什么来着? 阿菏心想,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他们的。 我让他们跟着我走,从此以后,由我来保护他们。 我怎么……没做到呢? 我保护不了阿嬢,和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我甚至也保护不了阿晨和小胖。 我到底能做什么? 小胖的身体上还有很多伤口,阿晨的脖子断了,他们应该是奋力的抵抗过了,可是对方太过于凶残,最终还是不敌…… 阿菏知道怎么做了,他想让自己的兄弟留在身边,于是脑子一转,对着身后的战士们说:“你们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首领……” “出去。” 阿菏挥了挥手,那些幸存的战士们互相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木头和茅草搭建的临时营地摇摇欲坠,阿菏用膝盖摩擦在地面上,挪到了阿晨和小胖中间,他伸出双手,放在了阿晨和小胖的胸口,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只有一团微弱的光芒,从小胖的嘴里升起。 看来,阿晨已经死了很久了,他的魂魄已经消散了。 “弟弟,对不起。” 阿菏的声音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诡异,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然后用手心握住了小胖的魂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很自私,他希望兄弟一直和自己在一起,而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办法,就是吞噬掉小胖的魂魄。 很快,阿菏只觉得自己胸口热流传来,然后无数的情绪涌上大脑,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双手抱住头,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的大喊了起来。 “啊——————!” 外面的战士们闻声冲了进来,只见阿菏痛苦万分的敲打着地面,眼泪从他眼中倾泻而下,战士们面面相觑,只当他是终于从弟弟们被杀的震惊中回过了神。 战士们齐声下跪,为那些战死的同胞,送上最后一程。 “我要找有熊柘报仇……”阿菏收住了自己痛苦的哀嚎,小胖那仅剩的魂魄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身体中,“我要找公孙轩辕报仇……” 阿菏又变回了那个无情的杀人机器。 他满脑子都是“报仇”两个字,他现在急需一个让自己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爆发点和目标,阿嬢死了后,保护剩下的两个弟弟,是他的目标。 而现在,他就是要去报仇。 “首领,先回去吧,我们需要兵力啊……”一个战士小心翼翼的劝道,阿菏的声音让他们害怕到了骨子里,他过于冷漠了。 “……”阿菏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 去找神农氏,他一定要得到兵力,一定要让有熊柘血债血偿。 等阿菏紧赶慢赶终于回到神农氏所在的部落时,他只觉得天地都变了。 神农氏已经降了。 阿菏单膝跪在殿前,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说什么来着?他说,降了?不可能,怎么会就这样降了呢?自己的仇还没有报,他还要找神农氏讨来兵力,去杀了有熊柘啊! “阿菏,我们已经降了。”神农氏那本高傲的头颅,此时已经低了下来,他有些不敢正视下面人的眼睛,阿菏瞪着他,满是不可思议。 第171章 从今天开始,叫我蚩尤 “为什么?”阿菏愣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声。 “……我们不敌公孙轩辕,这个事情,我早就说过了。”神农氏平淡的说着。 阿菏像是还没听懂:“为什么?” “放肆!”神农氏身边的侍卫对着阿菏大喊着,“你也配如此和炎帝说话?!” 阿菏瞪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问:“你就这样降了,那我的兄弟怎么办?我手下那么多人的命怎么办?!他们是为你征战死的!” “他们死不瞑目!” “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神农氏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了,他想赶阿菏离开。 “不行!”阿菏只觉得脑子一烫,他站起身来,手中的铜剑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神农氏,“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拿下反贼!”那些侍卫反应极快,他们都拿出了武器,围在了神农氏面前,把他紧紧地保护在身后。 “反贼?”阿菏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成反贼了。 “你在本王和谈过程中,擅自挑衅公孙轩辕的部落,迎战有熊柘,结果军队全灭,枉死千百好男儿,现在还在本王面前提他们死不瞑目,你不是反贼,何人才是?!” “……”阿菏震惊地听着神农氏如是说道。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一直以来,他是神农氏部族唯一一个打着胜仗的首领,除他之外,屡战屡败,神农氏早就想投降了,可是他却对阿菏心怀忌惮。 阿菏手下的战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如果阿菏反了,他神农氏的王位,是坐不住的。 于是神农氏和公孙轩辕计划了一场战争,神农氏知道,好战的阿菏一定会应战的,所以他让阿菏带着自己所有的人,去了前线,但是阿菏所有的战斗风格、布局……有熊柘尽数知道。 这一场战斗,明摆着就是要让阿菏的这一支军队,全部战死沙场。 只是神农氏没想到,阿菏居然活着回来了。 只是,他刚刚拔剑的举动,又让神农氏找到了能够除掉他的借口。 那就是:“反贼”。 想明白了这一点,阿菏突然笑了,他发现自己从来没这么笑过,虽然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他也不懂,什么叫做好笑。 “今日,你们拦不住我,更杀不了我。”阿菏轻笑着,剑尖还是冲着神农氏,“既然你降了,那我就走,我迟早会找你们,将今日我兄弟们受到的罪,尽数还给你们。” 他的语气很平静,说完了之后,他转身就走。 “站住!” 一个侍卫冲了上来,他过于急切的想立功,想拦住阿菏。 “我说了,你们拦不住我。”阿菏回手一剑刺出,那个侍卫应声倒地,剩下的几人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次把神农氏包围在中间。 “我不想和你在此处争斗,”阿菏说道,他身上有伤,此时兵刃相向,并不是最佳的选择,阿嬢一直说的什么? 要选择最佳的那一条路,自己才能活到最后。 “某一日,我们战场上相见吧!”阿菏撂下了最后一句话,掉头走出了大殿。 “这……”侍卫们警惕地看着他的背影,又有些困惑的望向神农氏,神农氏微眯着眼,看着阿菏一瘸一拐的身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随他去吧。” 阿菏走了,他带走了跟着自己多年的那仅剩的几名战士,还来到了其他首领的军营里,带走那些和他一样,对神农氏投降这件事情十分不满意的人们。 他们连夜叛逃出了神农氏的部落,一路向南去,直到找到了一个神农氏和公孙轩辕都暂时无法插手的地方,阿菏才决定落地扎营,等眼前的一切忙完了之后,他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昏迷,阿菏整整睡了两周才醒来。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坐着那个清瘦的医师,医师很不耐烦,看着阿菏醒来,才淡淡地说了句:“你怎么才醒,再不睁开眼睛,所有人都要互相杀起来了。” “什么?”阿菏揉了揉眼睛,睡得太久,他只觉得眼皮不太受控制。 “你昏迷了十多天了,那群野蛮人,只知道打打杀杀,无人来控制局面,他们就争斗起来了。”医师掀开了阿菏面前的帘子,很不屑地说道。 “……”阿菏从床上挣扎起身,医师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走上去扶住他。 “带我出去看看。”阿菏对他说。 “你可别被打残了。”医师翻着白眼,轻蔑道,“我可不想再给你治伤。” “无妨。”阿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有些炎热,他们驻扎的地方是山里的一片平地,此时,就在那搭建起来的茅草屋前,两个汉子正在对峙。 阿菏认出他们了,一个人是把自己从河里拽出来的战士,个子不高,精瘦有力,另外一个人是和他同样等级的小首领,高大魁梧,他们此时都举起了武器,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对砍了。 四周围了一群战士,他们在给两人起哄,巴不得见到他们互相厮杀,不过从体型上看来,那个魁梧的首领肯定是能打过小个子战士的。 “你看……”医师觉得很烦,每次这些人闹腾了一番后,受罪的还不都是自己? “嘘。”阿菏提醒他噤声,他想看看这出好戏,到底是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战士厉害,还是所谓的首领厉害。 不出所料,他们还是打起来了,武器碰撞,激起了阵阵火星子,围观的人全部欢呼着,仿佛今日不见血,他们就不会走。 真是一群精力过旺的人,阿菏无语。 平地中间很快分出了胜负,阿菏手下的战士用灵活的身形躲过了首领的劈砍,他最后用一把小匕首抵在了首领的咽喉处,那个首领只能缴械投降,眼中写着佩服。 “很好。”阿菏鼓起了掌,所有人听见了他的声音,统统转头看着他,一时间,场上鸦雀无声。 “很好,精彩。”他还是鼓着掌,让医师不用再扶着他了,阿菏缓缓地走到了场地中间,对着首领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那个首领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普通小战士,但是阿菏却没有过多评价,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个首领,问道。 “我记得,你是神农氏部族里负责武器打造的,你做的武器,比别人的更加坚韧。” “是的。”那个首领瓮声瓮气地答道。 “你打不过他也正常,没什么好在意的,你擅长的不是这个。”阿菏摆了摆手,“从今以后,你就叫残刚吧,我这里有一些做特殊武器的法子,回头我们商量下。” 说罢,他又回头看着那个小个子战士,说道:“我知道你,你能活到现在,我也了解你的本事,以后你就叫连哭,跟着我吧。” “好了。”阿菏拍了拍手,指着刚刚那个医师,“你就叫……陆木吧,以后,可能要辛苦你了。” 被赐名陆木的医师,冷冷地哼了一声。 连哭和残刚一起跪在了阿菏面前,连哭对着他大声说道:“首领,神农氏已降,我们已无容身之所,还请首领给下属们指一条明路!” “明路?”阿菏冷笑,“没什么明不明的,我只是想找公孙轩辕和神农氏报我兄弟的仇。” “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那就一起吧。” “这个天下,迟早都是我们的。”阿菏淡淡道,他其实对所谓的天下丝毫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如果能杀了公孙轩辕和神农氏,天下,也只是送给他的附加奖励罢了。 想了想,他又回头看着所有人,加了一句。 “从今天开始,叫我蚩尤。” 第172章 折路 “蚩尤”这个名字,是阿菏小时候,听阿嬢讲过的故事里,那个凶鬼统领的名字。 传说中那个凶鬼统领居住在大山里,以过路人人的魂魄为食,他凶残狂暴,杀人不眨眼,在阿嬢口中,那是用来吓小孩半夜不要一个人出门的恐怖故事。 只是,阿菏觉得,那个传说中的凶鬼统领和自己很像,他甚至给自己做了一个长角的面具,遮住了自己的容颜,那个面具是用动物的头骨打磨而成,看上去狰狞恐怖,与故事里的凶鬼统领更接近了。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将自己称作蚩尤,他选出来的几个首领,也分别用故事里的名字给他们赐了名。 个子最高大,最有魄力的一个,是断修,蚩尤觉得他像一头大牛一般,让他帮忙训练战士们,管辖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会打造武器的那个残刚,蚩尤已经将自己的铜剑给他看了,他很感兴趣,派出去了很多人去寻找相同的材质,以便武装最好的武器,所以给了他一只龟,作为图腾。 有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叫叠新,她算是个巫师,喜欢搞一些奇奇怪怪的研究实验,所以蚩尤给了她蛇图腾。 高高瘦瘦的医师叫陆木,以鱼旗号令部落,他总是口是心非,老是嘴里骂着蚩尤,却还是老老实实给他帮忙。 那个个子小小的战士连哭,蚩尤将他带在身边,当了他的贴身护卫,赐予图腾马。 军营里有一个把蚩尤当作神一般崇拜着的哥索,他一见到蚩尤就激动的说不出话,他是最忠心的一个,蚩尤觉得他像个羊,一天到晚蹦哒得不行。 蚩尤还在路上认识了一个说话娘里娘气的人,他极擅长用毒,蚩尤很感兴趣,加上他唱歌好听,于是给了他图腾狗,留在身边解闷。 只是有一个“折路”的名字,他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人。 在阿嬢的故事里,折路是蚩尤最好的兄弟,蚩尤和他推心置腹,最信任他,折路也是战斗力最强的存在。 蚩尤始终觉得面前的七个首领,都不太符合折路这个名字,直到有一天,他率兵打下了一个部落。 那个部落规模很大,但是一直不肯臣服于公孙轩辕,部族首领将前来议和的人全都揍了回去,依旧是在自己的山头独居一隅。 蚩尤对他们的部落很感兴趣,如果能拿下那个部落,蚩尤的版图可以拓宽极大的区域,他知道光凭嘴皮子,肯定是说不通的,于是毫不犹豫,直接带兵直入。 这一次,他们打了小一个月。 蚩尤第一次动了惜才之心,他不想杀掉这个部落里那些骁勇善战的战士们,他只希望这些人可以为他所用,于是围了部落,杀掉了他们的牛羊,断了粮食。 部落首领无奈,只能和蚩尤在城外大战三天,面对蚩尤压倒性的战斗力,那个年轻的首领丝毫不惧,他面色沉静,脑子灵光,还一度逼得蚩尤只能自保,无暇进攻。 最后,年轻首领还是败了。 为了部落里所有的子民,他对蚩尤投降了,把自己的武器扔在了蚩尤脚下,甘愿臣服于他。 蚩尤这才笑了,他找到了折路。 因为这三天的大战,折路和蚩尤打出了惺惺相惜的味道,他十分佩服蚩尤的能力,蚩尤也很欣赏他,折路做事情一丝不苟,从不让他担心。 只是蚩尤部下的其他首领还是对折路心存芥蒂,折路为了表示对蚩尤的衷心,自愿交出了自己的图腾,让蚩尤亲手在他胸口上留下烙印。 那是一只鹓雏,和凤凰鸾齐名的神鸟。 故事里的凶鬼统领和他的八大首领,都已经被蚩尤集齐了,他们按年龄分了先后,再加上收复了折路的部落,让蚩尤在天下名声大振,公孙轩辕也再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了。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 蚩尤一直没有变老,他也说不准是因为什么,陆木的意思就是,他没有魂魄,所以能支撑他活到现在的,都是因为他身体里的血液和常人不同,蚩尤让叠新研究了他的血液,那些实验用的动物在喝下他的血之后,都长生了。 这个发现让大家欢欣鼓舞。 蚩尤将自己的血分给了八个首领,他只想让这些他最信任的人们长长久久的陪伴在他的身旁,除非被砍掉脑袋或者毁掉生魂,不然,任何的伤都杀不了他们。 或者用一把特殊的武器,蚩尤把它叫做“昆吾”。 无数次和公孙轩辕的对战,胜负皆有,很快,蚩尤就和公孙轩辕平分了天下,成为了另外一段传奇,虽然在这些传闻中,蚩尤残害人民,诛杀无辜,但是蚩尤一点都不在意,他根本不会将那些谣言放在心里。 战争而已,何错之有? 公孙轩辕有天庭神仙的帮助,他也得到了漫长的寿命,蚩尤很不屑,他是一个更加信赖自己能力的人,对于那些所谓的他人帮助,蚩尤不屑一顾。 直到有一次大战,蚩尤惨败在了公孙轩辕手中。 那是他们又一次面对面的进攻,公孙轩辕向天庭求来了玄女的帮助,此战,蚩尤身受重伤,被毒侵蚀到了骨髓深处,让他口不能言,目不视物。 蚩尤在手下拼了命的掩护下,一个人躲进了下着大雪的深山之中。 他走了很久,迟迟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他知道,那个拼命护着他的手下,大概率也命丧公孙轩辕之手,蚩尤只觉得脑子很混乱,身体过于沉重,他最后终于失去了力气,坐在一棵枯树下大口喘气。 眼前是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嗓子里如同横着一把利刃,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火辣辣的疼,更别说身上的伤了,它们都是被带毒的武器击中的,此时,蚩尤只觉得每一滴毒素都在蚕食着他仅存的意识。 难道要交代在这里了?蚩尤想着,叠新说过,毒是要不了他的命的,所以蚩尤担心的并不是中毒,而是当他彻底昏迷了之后,被追兵找到…… 呵,还大言不惭要去报仇,近百年了都未能和公孙轩辕分出真正的胜负,现在,可能还会命丧于此…… 因为看不见,蚩尤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沿路留下血迹,如果有的话,那更是给公孙轩辕指了条能杀掉他的明路。 好冷……蚩尤的大本营是在南方,从未经历过如此大雪,此时,他被困在公孙轩辕所在的北方大山里,雪花纷纷落下,贴在他的身体上,似乎是要给他那滚烫的伤口降温。 叠新研究出来没,我会被冻死不? 蚩尤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南方从没下过雪,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努力的想要坐起身子,可是挪动了半天,只有背在树上蹭了蹭,有些疼。 树上的积雪哗啦啦地落下,几乎将蚩尤整个人掩盖了起来。 也行,就算是冻死,也比被公孙轩辕抓到后砍头好。 就算是看不见,蚩尤还是闭上了眼,他被雪包裹着,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大名鼎鼎、凶名赫赫的蚩尤,也许会被孤零零的冻死在一棵树下,说起来也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蚩尤又叹了口气,意识快要消失了,他努力的忍着疼,大口呼吸着雪中的空气,有些凉,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然后,他的大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蚩尤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73章 他不想见到她死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蚩尤被脸上的动静惊醒。 有人在试图拿下他的面具。 条件反射一般,蚩尤突然抬起了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入手只觉得十分纤细,那是个女人。 “不要……”努力了半天,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手里的力气太大了,那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拼命地扭动手腕,想摆脱蚩尤的拉扯,她一边挣扎,一边惊讶地喊着。 “你还活着!” 啊,是公孙轩辕的人,是他的人吗?好像不是,那个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喜悦,仿佛是看见自己还活着,让她松了口气。 无所谓了,一个女人罢了,就算她想杀了自己,也不太可能,蚩尤被她扭动的烦了,干脆放开了手。 “水……”蚩尤下意识地喊着,他嗓子太疼了,火辣辣的感觉让他又口渴万分,只想能不能喝到一口水…… 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女人好像在摸自己的水袋,她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代面……我帮你掀开一点点,就一点点……让你喝得到水……” 蚩尤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都这样了,连抬个手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她要是想拿掉自己的面具,其实根本不需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可是她还是问了,试探着问了。 于是蚩尤点了点头。 明显感觉到了面前的女人松了口气,她伸手将蚩尤的面具向上揭开,拉到了他鼻子的位置,水袋被送到了蚩尤嘴边,他像是闻到了水清甜的气息,拼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自己去够那个口子。 女人很是体贴,她托着水袋下方,让冰凉的液体涌进他的嘴里。 此生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喝到一口水,蚩尤大口的吞咽,一瞬间忘记了喉咙里的疼,一股股的冰凉顺着他的食管冲进了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是蚩尤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喝掉了她大半袋的水。 “你受伤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我怎么送你回去?” 蚩尤又靠回了树上,他迷迷糊糊的听着那个女人在不断的问自己,原来她只是个普通人啊,并不是所谓的追兵。 只觉得大脑里的弦放松了下来,蚩尤再一次意识模糊了。 迷茫间,他似乎感觉那个女人在拉他的胳膊,还一直在和自己说话,她说什么来着,让我“坚持一下”? 坚持去哪里?蚩尤无法动弹,只能由着那个女人把自己拉了起来,她很用力的拖着自己,在雪地里慢慢前进着。 真是蠢,一个女人,怎么能拉得动我呢? 蚩尤有些无语,但是他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只能软绵绵的任凭那个女人又拖又拽地带着他向前。 一路磕磕碰碰,蚩尤都觉得自己身上那些本已经没有流血的伤口,被她的拖拽重新拉开了,滚烫的血液又贴在了他的皮肤上,那个女人似乎也不断的在雪地里摔跤,他很想让女人别管自己,但是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隔了很久很久,女人终于松了口气,她把蚩尤放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耳旁的风声小了,也没有冰冷的雪花落在皮肤上了,蚩尤觉得她一定是把自己拖进了一个山洞,女人歇了一下,又把他往里面拖了拖,躺在冰冷的石头上,蚩尤倒是觉得,这地方比那棵树好多了。 “我……我出去拿药框啊,还要捡点柴火,你等等我哦!” 女人趴在他身边,急匆匆地对他说道。 药框?她是医师吗?蚩尤觉得自己真是好运,这个女人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也就是公孙轩辕部下某个偏远部落里的小医师,误打误撞上山采药,才遇见了自己。 起码不会冻死在外面了,蚩尤松了口气。 女人的脚步声噔噔噔地跑了出去,蚩尤在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四肢恢复力气,很好,手指可以动了。 渐渐的,他觉得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估计刚刚还是太冷了,所以四肢完全僵硬。 蚩尤摸了摸身侧,还好,剑还在,那把剑在残刚的反复锤炼后,已经变得通体漆黑,毫无杂质,蚩尤和残刚将它打造成了细长的形状,更加轻便,也更加锋利。 恢复了力气,蚩尤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柄,这下更加有底气了,就算那个女人想对自己不利,也是能轻松的杀掉她的。 等了很久,都不见女人回来。 她是去叫援军了吗?蚩尤有些烦躁,如果来的人多了,就不知道能不能打过了,毕竟他现在中了毒,什么都看不见。 蚩尤杵着剑,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子还是有些重,摇摇晃晃的,根本站不稳。 但是,他必须要给自己想办法找活下去的机会。 蚩尤摸索着走到了山洞口,外面的寒风疯了一样的刮着,耳边全是呼啸之声,温度比之前还低了,应该是到了晚上,蚩尤心想着。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耳旁响起了野兽欣喜的低吼。 蚩尤皱起了眉,他很熟悉那种声音,那是狼群在找到猎物的时候,传递信息发出来的呼叫,他自己身上血腥气息太重,一般的野兽都不敢靠近,如果它们找到了猎物,只能是…… “啊!” 果然,是那个女人。 蚩尤听见了那个女人跌倒在雪地里的声音,她的呼吸也很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中,她很害怕,然后又是几声轻盈的落地声,有狼跳到了她的面前。 手中的剑在轻颤着,蚩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不想见到那个女人死于非命。 他在心中给自己解释:她是一个医师,她能帮我疗伤,我还可以利用她。 于是黑剑出鞘,蚩尤用尽最后的力气劈砍而出,一匹狼应声倒地。 “滚!”他咬紧后牙槽,对着剩下的狼发出嘶吼,也许是他的气势过于凌厉,那两匹狼被吓坏了,低吼声变成了嘤嘤的臣服声。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嗓子很疼,蚩尤还是努力的恐吓着剩下的两匹狼。 听见了他下的最后通牒,那两匹狼都发出了呜咽的声音,蚩尤听见了它们狼蹄轻盈地落在雪地上,然后逐渐远去,消失了。 松了一口气,那个女人应该没事,蚩尤只觉得力气飞快的从身体里流逝出去,他站不稳了,剑尖插向地面,单膝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个女人扑了上来,揽住了他即将倒下去的身子。 “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就死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蚩尤有些纳闷,他很想看看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怎么如此单纯。 “你还能站起来吗?”那个女人又问道。 蚩尤将身体重心压在女人的身上,然后努力的撑着剑站起身来,女人松了口气,她搀扶着蚩尤,一步步的走回到山洞里。 女人扶着他靠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忙去了,蚩尤听着她的脚步声,一会儿,噼啪的火焰响了起来,整个空间都变得温暖了。 她还真是去捡柴火了,蚩尤纳闷,还真有人这么好心吗? 随即,蚩尤听见了她在一个筐子里翻找什么的声音,然后又听了她在研磨什么东西,隔了一会,她犹犹豫豫地走到了自己身边,跪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我可以帮你上药吗?” 蚩尤愣了一下,想起她是一个医师,无所谓了,就算赌一把吧…… 蚩尤点了点头。 女人松了口气,把研磨的碗放在旁边,用手指轻轻的解开了他身上铠甲的卡扣,放到了一边,然后掀开了他的衣服。 蚩尤听见了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74章 让人沉迷的魂魄味道 怎么,我的伤是过于吓人了吗? 蚩尤心想着,早就痛到麻木了,感觉不到伤有多深。 “你……你忍耐一下……”女人声音有些颤抖,蚩尤别过头,她冰凉的手指,蘸着粘稠的液体,附上了他的伤口。 蚩尤只觉得脑门一炸,太痛了,他下意识的攥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伤害面前的女人。 她感受到了蚩尤的剧痛,手上的力道又减轻了一分,轻柔的抚摸着他的伤口,蚩尤觉得自己身上都出汗了,即使是在大雪天。 “你的脖子上也有伤,面具……我还是掀起来一点……” 蚩尤又点了点头。 她坐直了身子,探得离他更近了,蚩尤能感受到她清冷的呼吸,他知道,这个女人的鼻尖就在自己的面前,他突然闻到了一种……让他沉迷的味道。 那种感觉,仿佛是将一个嗜酒如命的老酒鬼,扔进了满是陈年佳酿的房间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沉溺其中,死了都愿意。 蚩尤突然回过了头。 两人的鼻尖相触,那个女人条件反射般的向后躲了躲,蚩尤却不依不饶,向前探了一下,他嗅着那让他迷醉的味道,鼻尖顺着女人的脸颊一路向下,停在了她脖颈下的锁骨处。 那个女人深呼吸着,蚩尤感觉到了她想问什么,可是根本等不了了,蚩尤的大脑早就已经停止了思考,他只是追随着最本源的渴望,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她的锁骨上。 温热的血液涌入口中。 蚩尤贪婪的吮吸着,他并不满足于鲜血,他想要更多的东西,更深的东西…… 鲜活的魂魄…… 很快,前所未有的滚烫进入了他的喉咙,那是蚩尤从来没有尝试到的魂魄的温度,他一直以来,都只会在死人的身上,蚕食他们还没散尽的魂魄,这一次,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种魂魄中的温度,快要烫伤他的嘴唇了。 一缕又一缕……蚩尤不知停歇地吞食着,但是他的大脑不知道为何,突然清醒了过来。 可能是那个被他拉进怀里的女人正在疯狂颤抖着,也可能是身上的伤突然疼起来了。 他的脑子在大声叫嚣着,不能继续了,继续下去的话,她会死的。 那一个念头叫醒了沉迷在魂魄中的蚩尤,他拼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松开了紧咬在女人肩膀上的牙齿,然后带着万分不舍,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远离自己。 女人被他吓到牙关不断颤抖,蚩尤能听见她牙齿碰撞的声音,她被吓坏了。 蚩尤努力的别过了脸,不再面对那个女人,他僵硬地抬起手,拉下来自己的面具,将下半张脸重新遮住。 避免自己再被诱惑,蚩尤缓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不起……” 女人躲到了山洞的另外一端,她瑟瑟发抖的声音太响了,让蚩尤有些无奈,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去安慰一个女人,毕竟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思来想去半天,蚩尤决定保持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的回到了篝火旁,蚩尤只听见她叮铃哐啷地动了半天,直到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被送到了自己面前。 “……喝一点吧……”女人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害怕他再次冲到自己面前,她伸长手臂,端着碗。 蚩尤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女人干脆拉起他的手,把碗放在他手中后,用极快的速度回到了篝火旁。 蚩尤感觉到了她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端起了碗,闻了闻,很清新的植物的香味。 “我……我加了一些草药,你喝一点吧……对你的伤有好处……” 女人小小声的解释道。 蚩尤歪了歪自己的面具,勉强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见他乖乖的喝了,女人松了一口气,她坐在了地上,用石头勺子给自己也舀了一点,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吃着简单的晚饭。 一个晚上很快过去了,女人最后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帮他伤口上了药,还铺了个枯草的床榻,扶着他躺在上面。 睡到半夜的时候,女人冷得哆嗦,她下意识的寻找热源,迷迷糊糊中,紧紧的贴在了蚩尤身边,蚩尤毫无睡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由着这个女人,把自己当作取暖的工具来用。 蚩尤甚至还伸手去揽住了她,不让她离自己太远。 他叹了口气,感受着那个女人的魂魄,还残留在自己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 虽然只有一点点。 蚩尤也不知道自己吞噬掉了她多少的魂魄,只觉得那一点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感受到各种情绪,他将心神沉入体内,去寻找那星星点点的魂魄碎片。 近百年来,第一次,蚩尤看见自己身体里的光亮。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的魂魄在被自己吞噬掉了之后,根本没有消散,而是贴在了自己体内,如同在土地上播种,生根发芽一般,那一团团的光芒,就融进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如果可能的话,它们会破土而出。 蚩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停跳了一拍,他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百年来他都是习惯了在吞噬掉魂魄后,那短暂的情感冲击,可是这一次不仅没有,还有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疑惑之中,他感觉到身边的女人动了一下,她紧紧地抱住了蚩尤的胳膊,满足的轻哼了一声,蚩尤一时间回过神来。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第二天,外面的风雪还是很大,地面的积雪都涌进了山洞,看来想要下山,暂时是不可能了,那个女人急急把积雪从山洞里舀出去,她被冻得厉害,不断地对着自己的手哈气。 其实,风雪封山最大的问题,是在于没有食物。 女人上山来也只带着一两天的口粮,不仅没预料到会大雪封山,更没料到还会在半路上捡到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她有些犯难,蚩尤听见了空空的石碗碰撞的声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外面那匹狼。”蚩尤提醒她,“足够了……” 女人愣了愣,她怯生生的说:“我没有……杀过生……” “它已经死了。”蚩尤留下这样一句,再也没有出声了。 他喉咙还是很痛,根本说不出话来,勉强和女人说了几句,他就觉得嗓子在火辣辣的烧着,嘴里有血腥味涌来,让他只得闭上了嘴,默默的咽下了鲜血。 那个女人迟疑着,犹豫了很大一半天,才在饥饿的鼓舞下,跑到山洞外,努力的将那匹狼的尸体拉了回来。 “能不能……用一下你的剑?” 她小心翼翼的找蚩尤借用他的剑,说自己没有能划开狼皮的利刃,蚩尤同意了,但是当他听到狼皮被黑剑划破的声音,还是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杀人的武器,现在被用来当菜刀了? 自从遇见了这个女人以来,蚩尤觉得很多时候自己都有点状况外。 他有些跟不上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她刚刚还在因为割下了狼皮而恶心到想吐,转头就因为能吃到热乎的肉汤心花怒放。 “哇,真的好吃!”她开心的笑着,还不满蚩尤吃得太慢,给他又盛了一大碗。 蚩尤虽然看不见,但是还是面朝着她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嘴部表情一定很奇怪,不然这个女人也不会笑话他了。 “你看什么啊?呆子。” ilwxs.com 第175章 没有名字的战士和没有名字的女孩 她像是忘了昨天自己被他咬了这件事,嘻嘻笑着端着汤碗坐在他身旁,一边喝汤,一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蚩尤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没名字啊,你是个战士吗?”她根本不气馁,继续问着。 蚩尤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算是吧……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名字,我爹娘说,女孩子起名字不能太早,不然会夭折,他们说要等我过了二十周岁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明年,明年我就有名字啦。” 原来她还很小,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诶,你是哪个部族的啊,怎么会在这个大山里呢,平时这边不会有人来的。” 蚩尤还是保持沉默。 “我们是缙云氏麾下部族的人,我爹爹是个医师,我从小都跟着他学医术……你看,今天你的伤不就好多了!” 原来她是缙云氏的人,蚩尤动了动,他确实好多了,但是他的恢复能力一向比普通人强很多倍,所以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因为女人的医术。 “你如果是战士的话……那你岂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呀,你给我说说外面是什么样的?我爹娘不让我一个人出去,部落里好无聊啊……” 蚩尤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嗓子很疼,他没什么说话的动力。 “你干嘛不理我……” 那个女人……不,应该是个女孩,她有些生气了,全程自己都跟对牛弹琴一样,面前的男人毫无动静。 蚩尤有些尴尬,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想了想,又指了指眼睛,再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法说话,也看不见。 “啊?你是哑巴?” 蚩尤无语,他叹了口气,早些时候自己明明说过话的,这姑娘是不是忘了这回事。 “我……中毒了。” 简单的四个字说出口,蚩尤再一次觉得嗓子里涌上了鲜血,这毒真厉害,他还没见过这样的毒。 只是蚩尤不知道,这毒换个旁人的话,早就沾之即死,他居然能撑到现在,研制这种毒的毒师,才是想不明白呢。 满嘴都是鲜血,蚩尤歪了歪头,将鲜血吐在了身旁的地上。 女孩吓了一跳,她赶紧摆了摆手,但是想到蚩尤看不见,接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中毒啊,你别说话了,千万别说!” 想了想,她抓住蚩尤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你想给我说什么,就在我手上写吧,我能看懂的。” 蚩尤点了点头,嘴上挂上了一丝微笑。 女孩很听话,她没有摘掉蚩尤的面具,充分的尊重了他想要保密自己长相的意愿,蚩尤确实不乐意别人看到他的脸。 他更喜欢那个“鬼王”的称呼,而他的长相相较于他的名声,有些格格不入。 按照害舌的话来说,咱们的王,长得太好看了。 “你中的什么毒啊,你给我讲,说不定我知道怎么解呢!”女孩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 她乖巧的跪在蚩尤面前,手心摊给了他,但是蚩尤想了半天,也只能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那就不好办了……”女孩有些犯难,“就担心毒素在身体里太久了,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啊……” 倒也不会……蚩尤心想,他中过很多奇奇怪怪的毒,就算没有解药,最后也会逐渐被他吸收,从此之后还会产生抗体,下一次就算再次中同样的毒,也没太大影响。 他思忖半天,在女孩手心上写下几个字。 “无需操心。” “真的?”女孩将信将疑。 蚩尤点头,低头喝汤,但是女孩不放过他:“我还是很担心你啊!” “……”蚩尤无语了,他很不懂得怎么面对这样单纯的小姑娘,想了半天,他在女孩掌心慢慢地写道。 “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好的。” “……好吧。”女孩勉强信了他的话,“不过啊,咱们俩现在被困在山里了,我觉得短时间内,可能就只有我陪着你了哦。” 蚩尤轻哼一声。 “你可别嫌我烦,我娘总说我话多,一开口都停不下来……”女孩提前给蚩尤打预防针,“到时候你别觉得为啥毒药没有毒聋你就好了。” 听出来你话多了……蚩尤无奈,他知道眼前的困境,先不说大雪封山,他的八大首领肯定回来找他的,只是这偏远的山里,他们会花很长时间,在此之前,也只能勉强和这个姑娘待在一起。 也好,有个人在身旁和自己说话,帮自己解闷,蚩尤在心里安慰自己,比孤零零的死在荒山之中好多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女孩每天都帮他换药,照顾他恢复,蚩尤逐渐可以站起身来,有时候他还会走到山洞外去,可是女孩总是吓得不行,把他拽回来。 “你什么都看不见,出去干嘛呢!外面有野兽的!” 她是忘了我是个战士了吧……蚩尤觉得好笑,第一次见面就帮她赶跑了狼群,现在反而轮到她来担心自己了? 不过……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很多年了,蚩尤在他人心中都是不败的战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作普通的伤员一样对待。 被人担心,被人照顾的感觉,很好。 蚩尤也就由着她了,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晚上睡觉都依偎在一起,蚩尤安慰自己他们是相依为命在一起取暖,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总是等女孩睡着了之后,轻轻把她拉进怀里,免得她被冻坏了。 看到他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女孩也是欢欣鼓舞,为自己的医术感到骄傲。 “回去要和爹爹吹嘘一番,我也是可以当医师的人了!” 她扶着蚩尤,站在洞口,给他讲外面的雪山。 “你看那山头上都是积雪,也不知道那些小动物怎么活下来。” “外面的雪好厚!能埋到我的腰!” “居然还有鸟儿呢,它们可真是一点都不怕冷……” 蚩尤基本上不回复她,偶尔只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实在经不住女孩盘问的时候,他才会在女孩掌心写字,或者用木棍写在地上,和她交流。 嗓子里的疼痛感在逐渐减轻,眼前的漆黑也偶尔能捕捉到一丝亮光了。 他知道,自己在逐渐恢复。 与此同时,天气也开始回暖,最寒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有一天,女孩早上醒来,兴冲冲的跑到外面看了一圈,又急吼吼地跑回来,对着蚩尤大喊:“外面雪化了,我们可以下山啦!” 是吗?蚩尤一愣,他眼前的漆黑已经散了一大半,勉强能看清女孩的身影。 她有点瘦,可能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她总是把最能填饱肚子的吃食让给了伤病员蚩尤的原因,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蚩尤想努力地看清她的脸,可是中的毒还没有退完,他看不清。 “我们今天就下山吧,你的药也用完了,虽然好的差不多,但是我觉得还是要继续用药。”她冲到山洞深处,一边收拾她的东西,一边和蚩尤说着。 “我们……?”蚩尤低声问道。 “对啊,你要跟我一起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山里呢!”女孩瞪着他,“我说过的嘛,我爹爹是医师,他会帮你治好全部的伤的!” “我爹爹可厉害了,你这个毒,这么久都没有好,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不和你去……”蚩尤听完她兴奋的话语,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能去,缙云氏是公孙轩辕的部族,是他不能出现的地方。 “为什么?”女孩愣住了,她没想到蚩尤的拒绝。 “不方便……”蚩尤淡淡地回道。 “不会不方便的,我爹娘人都很好的……”女孩显然很是沮丧。 “……”蚩尤不说话,只是原地坐下,表明了态度。 第176章 魂魄……长出来了? “你……” 女孩走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带着撒娇一样的语气说,“你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那一瞬间,蚩尤差点就心软了,但是最后他还是很坚决的拒绝了她,女孩伤心的坐在了地上,蚩尤听见了她抽鼻子的声音。 她哭了?蚩尤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没应付过小姑娘的眼泪,对于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来说,这是全新且陌生的领域。 但是还不等蚩尤犹豫,女孩突然叹了口气,她极快的振作了起来,重新去收拾好了自己的小药筐,背在了背上。 她再次走到了蚩尤面前,最后问他:“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吗?” 蚩尤依旧是摇头。 “好吧,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女孩下了决心,“我回去的话,要整整一天时间,回家之后,我找我爹爹要一些药来,等我回来……差不多要三天时间啦!” “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千万别乱跑,听见了吗!” 等她?蚩尤瞪大了眼睛,她还真是下决心不让自己走,明明很久都没有回家了,居然只是要回去为自己拿药…… “听见了吗!”女孩见他走神,有些生气。 “……好。”犹豫了好半天,蚩尤才点了点头,他不忍心再拒绝她了。 更何况,三天时间,自己也没地方可去。 此时,蚩尤暗暗下了个决心,等自己的首领们找来,或者是自己恢复,可以离开的时候,就算是绑着,都要把这个姑娘一起带走。 具体那一定要带走她的理由嘛,他也没想好。 “那就说好了哦,你不准偷偷的跑掉,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女孩强调了一定两个字,她想了想,把所有的食物和水都留给了蚩尤,再三嘱咐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山洞。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蚩尤心头上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想再见到她。 一时间,蚩尤有些惊慌,但是他突然又意识到惊慌也是属于一种情感,自己这是…… 拥有了情感了? 蚩尤赶紧沉下心神看向自己体内,果然,女孩的魂魄还在自己的骨血之中,它和自己的血肉几乎融合在一起了,蚩尤只觉得自己体内在闪闪发光。 他认真试探着,才发现,有一缕淡金色的光苗,已经破土而出,探出了头。 我吸收了她的部分魂魄之后…… 我的身体里……生出了真正属于我的……魂魄了吗?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怎么可能?自己以往吞噬了那么多的魂魄,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啊,这一次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魂魄的主人?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那些淡淡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让蚩尤措手不及,他这才意识到,在和这个姑娘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笑过,无奈过,烦躁过,惊慌过,手足无措过,陪她……高兴过,甚至在最后,他都不想让她离开。 蚩尤尝试将这些情感和一些词语匹配在一起,可惜失败了,他不懂得这些,最后也放弃了继续思考,只是又在山洞里坐了下来。 他要等女孩回来,他想知道这个女孩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蚩尤的伤几乎好的差不多了,眼睛也除了强光其他都能看见,他自己出去打了猎,找了吃的,可是女孩一直没有回来。 最开始,他以为是女孩被家里的人拦住了,因为担心她所以不让她独自进山,但是时间一长,蚩尤心头就升起了一种让他很不爽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到什么叫做失落。 那种感觉很难受,让他说不出来的憋闷,又无处发泄,他只能把脾气发在山里的那些野兽身上。 蚩尤也说不准为什么自己不离开这里,他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女孩,就不能抛下她,所以,蚩尤坚持在这里又待了半个月,直到折路找到了他。 “阿菏!”折路还是用原来的名字喊他,蚩尤也只允许他一个人这样称呼自己。 “阿菏,你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蚩尤站在山道上,肩头上还扛着一只野猪,他看见了折路,折路一脸风尘仆仆,还有满是担心的眼睛。 “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折路看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有些生气了。 “我受伤了,才好。”蚩尤回了一句,也不管他,扛着野猪转头就往山洞里去。 “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折路慌张了起来,他冲到蚩尤身边,接过了那只野猪,折路看见野猪的头顶上有一个血洞,眼皮抽了抽。 堂堂鬼王用传说中的黑剑杀猪? 回到了山洞,蚩尤拍了拍手,指着一个角落,对折路说:“放这里吧。” 折路倒是很听话,他把野猪扔在地上,四下环顾了一圈这个空间不算宽阔的山洞,等他看见了那个姑娘留下来的东西后,突然恍然大悟。 “阿菏,有个姑娘救了你?” 蚩尤点了点头:“我受重伤差点死了,还中毒了,有个缙云氏的姑娘帮了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瞎了一段时间,也哑了一阵子,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我们回去吧。”折路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她回家去了,让我在这里等她。” 折路觉得自己的眼皮又抽了抽,蚩尤放走了一个敌方的人,还在这里乖乖等她回来?这不可能。 蚩尤却是非常理所当然地就地坐了下来,他还很好奇地盯着折路:“怎么,你要陪我等她吗?” “……你……”折路无语了,“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她说她是个医师。”蚩尤想了想,说道,“我吸走了她的部分魂魄。” 这件事情,蚩尤倒是不再隐瞒,几个首领都知道了,外面甚至有传闻,说蚩尤是以吸食人的魂魄为食。 “部分?”折路好奇,“你居然忍住了没把她的所有魂魄吃掉?” 蚩尤摘下了面具,在折路面前,他不用隐瞒了。 对着折路的眼神,蚩尤向他伸出了手:“你看看,有什么变化没?” 折路愣了下,握住了蚩尤手腕,然后淡淡的暖意流遍了蚩尤全身,只等了几秒钟,折路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你长出魂魄来了?!” “是的。”蚩尤抖了抖袖子,“我估计了一下,我吃掉了她的一魂一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这一魂一魄,我自己的魂魄开始发芽了。” “这不可能?!”折路惊讶,“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我也没有。”蚩尤说,“百年来我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头一个。” “那你打算怎么做,就在这里等她?”折路问。 “对啊。”蚩尤点头。 “那你想过没有,你的部族怎么办?”折路耐心的劝着,“我们八个人暂且不说,为了压住鬼王失踪的消息,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下面的人早就快要按捺不住了。” “……”蚩尤沉默着。 “那么多人……大家都在等着你回去,因为你不在,边境上连番失守,我们已经丢掉了好几个部落了。” “阿菏,我不知道你现在能感受到什么样的情感,但是,还请你为了大家想想,当时所有人跟着你出来,不是让你在山洞里等一个女孩的。” “以后,还有很多办法可以去找她,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带兵踏平缙云氏,她迟早都是你的。” 蚩尤抬头看着他,半晌之后,他答应了。 “好,我先和你回去。” 第177章 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她找出来 折路却有些惊讶了,他没想到蚩尤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他。 蚩尤从地上站起来,他在身上拍了拍,看着折路,其实蚩尤知道,时间过了这么久了,那个姑娘估计是不会回来的,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的杀进缙云氏的部落里去,强行带走她。 万一误伤了她的父母,那自己是更加万万不可能让她跟自己离开的了。 她或许还会恨自己。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自己的族人身边,再动用各种手段,去找到她,将她带回来。 蚩尤拍了拍折路的肩:“走吧。” 折路看着他:“你……” “没什么说的,该走就走,你刚刚讲的很有道理,天下不能只围着我一个人的想法转,不是吗?” 折路点了点头,果然,蚩尤还是那个蚩尤,他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不过,如果要找那个姑娘…… 自己会帮他找的。 蚩尤环顾了一下四周,将那个女孩留下的一些东西拿了起来,他想带在身边,然后他又思考了片刻,拔出了黑剑,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 “我有事需要先回去了,如果你看到的话,折路部族来寻我。” 思忖了片刻,他又加了几个字。 “我叫阿菏。” “照顾好自己。” 蚩尤还是没敢写下自己现在的名字,然后他转身,跟着折路离开了这个山洞。 当折路将蚩尤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部族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大摆酒宴三天三夜,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除了陆木。 陆木很生气,他先是把蚩尤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蚩尤听得烦了,用手指头堵住耳朵,这人越发像个老妈子,唠叨的不行。 等陆木骂完了蚩尤,才把他拽着去了自己的寝殿,说是要给他看看伤好没有,蚩尤无奈,只能带着一身酒气跟着他走。 “你……”陆木看着他胸口和背后的伤,有些疑惑。 “咋了?” “谁给你治疗过了吗?”陆木问道。 “是,有个姑娘……” “手法很粗糙,药材也用的是最常见的,但是效果出乎预料的好啊……”陆木很是惊讶,“多大的姑娘?” “十九周岁,不到二十。”蚩尤声音里带笑。 “啧,这姑娘不简单,真想见见她……”陆木摸着自己的下巴,眼中冒出精光,“你不是说你中毒了吗?” “嗯,但是也基本好的差不多了。”蚩尤在陆木面前还是很老实,毕竟惹谁,都不能惹医师。 “我给你把个脉。”陆木招手,让蚩尤坐在他面前,蚩尤乖乖地伸出手臂,陆木的手指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隔了一会,陆木抬头,看着他:“确实是,不过还有一些余毒,稍后我给你开两服药,记得吃。” 蚩尤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准备出去。 “等等。”陆木喊住了他,“你给我讲讲那个给你治伤的姑娘?她什么来头?” 一听见说这个姑娘,蚩尤突然就来了兴致,他果断的走回到椅子前坐下,问陆木:“咋的,你怎么这么感兴趣?” “我对她的医术很感兴趣。”陆木瞪着他。 “我当时重伤,差点死了,她在山里把我救了……”蚩尤将这个女孩和自己的相处过程,大概给陆木讲了个遍,陆木一直没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你盯着我干嘛?”蚩尤好奇地问。 “你……”陆木觉得世界观被颠覆了,“你笑了?” “……?”蚩尤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笑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不对……”陆木还是很震惊,“不是你平时的那种皮笑肉不笑,你刚刚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那不挺好的?”蚩尤突然笑眯眯的看着陆木,这让陆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闯到鬼了?”好半天,陆木才挤出来这样一句。 “差不多吧。”蚩尤居然没觉得这句话荒谬,而是点头表示赞同,“陆木,我有魂魄了。” “什么?!”陆木只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我!有!魂!魄!了!”为了满足他,蚩尤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 “不可能!”陆木下意识的说道。 蚩尤耸了耸肩:“折路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信!”陆木不等蚩尤同意,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去试探着蚩尤的身体深处,和折路一样,仅仅过了几秒钟,陆木就瞪大了眼睛。 “这……”陆木脑子有些乱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吞掉了那个姑娘的部分魂魄吗?”蚩尤还是笑着,“然后就成这样了……” “她?她到底是什么人?”陆木问出了蚩尤心中的疑惑。 “不知道,我也想去寻她。”蚩尤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自己的头,“只是,这一路上我思考了很久,我觉得这一切只是恰好而已。” “怎么说?” “我在受伤最重,几乎咽气的时候,身体是会自动去修复的,而刚好在这个时候呢,我无意中吞掉了她的一魂一魄……” “所以你的身体潜意识只是觉得你魂魄受损,顺带给你修补起来了?”陆木不屑,“你当是缝衣服呢?” “只有这个说法才说得通。”蚩尤点头,“不过也要找到那个姑娘,我要亲眼看看她和旁人到底有何不同。” “这些日子你不会连她的脸都没看到吧?”陆木问。 “……还真是。”蚩尤有些无语,“她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她的长相……” “我看你上哪去找人去。”陆木嘲笑他,“大海捞针呢?” “就算是大海捞针,我也要把她捞出来。”蚩尤眼中写着执着,“我会让她留在我身边的。” “你不会是……”陆木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了。 “不会是什么?”蚩尤好奇地看着他。 蚩尤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吧?陆木在心里想着,这句话他没说出口,蚩尤的魂魄还处于萌芽状态,此时告诉他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陆木怀疑,蚩尤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没什么,你不要喝酒了,对你体内的余毒没什么好处,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以后但凡你再敢受这么重的伤,我先宰了你。” 陆木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他对着蚩尤招了招手,下了逐客令。 “好。”蚩尤也不再纠结,他站起身,出了陆木的寝殿。 等部落里的人都欢庆结束之后,蚩尤给自己的八个首领下达了命令,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这个姑娘。 除了折路和陆木,其他人面面相觑,折路和陆木则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王,您为何要找一个缙云氏的女人?”叠新第一个站出来了,她对着蚩尤道出了疑问。 “需要理由吗?”蚩尤淡淡地看着她。 “这……我们应该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如何夺回失去的部落上……”叠新不依不饶。 “该打的还是要打,该找的人也要找。”陆木冷哼一声,说道,“三儿姐,咱们不会连这点兵力都抽不出来吧?”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女人。”叠新很是不满的盯着陆木,她强调了“女人”两个字,陆木一瞬间明白了。 叠新从一开始就喜欢蚩尤,她甚至是为了蚩尤,才叛逃出了神农氏的,奈何王座上那个人根本不懂情情爱爱,更不明白女人的小心思,以前的蚩尤,只觉得女人都是累赘,对男欢女爱十分不屑。 原来的鬼王,就是个只知道杀人的冷血怪物。 第178章 探子的消息 “要找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不都是王说了算,三儿姐你没什么资格去提意见吧?” 这次不是陆木,而是害舌,他一直和叠新看不对眼,时常争风吃醋。 “老八,你……” 叠新被他呛了一通,很不爽。 “哎哟,三儿姐,王的命令都不服从了呢?觉得自己可以……上位了吗?”害舌根本不怕她,挑了挑眉,继续阴阳怪气着叠新,他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听得大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蚩尤坐在王座上,倒是兴致勃勃的看他们斗嘴,他从来没有觉得这群人斗嘴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折路看着他的表情,无奈的笑了。 鬼王蚩尤和以前,不一样了。 “别吵了,王下的命令,你们只管服从就行了,无需再吵。” 年纪最大的断修说话了,他对着蚩尤单膝下跪,朗声问道:“王,可否告知下属们,这位女子的特征,方便下属安排手下去寻。” “……”蚩尤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这姑娘的特征是啥,只知道…… “她大概这么高……”蚩尤站起身,在自己胸口处比了一下,“是个医师,父亲是缙云氏一个小部落唯一的医师,然后……” 蚩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右侧肩上有一个咬痕,当时伤口很深,愈合的话也会留下印记,算是她的特征……”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只有折路没忍住,笑出了声。 蚩尤白了他一眼,这有啥好笑的,你们不是想要特征吗,这就是特征了。 断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算什么特征啊!不过他还算是稳重,也不再多言,点点头应了下来。 “行吧,边境部落的事情,等会折路会直接给本王讲,本王累了,先歇了,你们自去安排人手。”蚩尤又坐回了王座,挥了挥手,开始赶人走了。 “王……”叠新还想说什么,却被断修拉住了胳膊,硬生生拉着出了大殿,“大哥,你说这事……” “三儿,王自有他的打算,不要多言。”残刚走了过来,补了一句。 “你们真是……”叠新挣脱了断修的手,冷哼一声,高傲的仰着头,独自离去。 “老三还真是不死心啊。”陆木笑盈盈地,他也不喜欢叠新,此时看见叠新吃瘪很是开心,陆木是个医师,以救人命为主要目的,但是叠新的奇怪实验,经常以杀人为主。 还不是普通的杀人,她喜欢看人受尽折磨而死,以最残忍的手段,致人死命。 “老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断修皱了皱眉,问陆木道。 “我能知道什么吗?”陆木面不改色,蚩尤既然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他也不便多嘴。 “哟,五哥,你说,王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害舌又凑了过来,他声音阴气森森的。 “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你们问老四去,他和王关系最好,说不定知道点什么呢。”陆木怕了害舌,赶紧甩锅出去,溜之大吉。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折路,折路眼皮跳了跳。 “老四……” “问我干嘛,我又不是王肚子里的蛔虫,有问题你们自己去问他啊。”折路倒是不慌不忙,他甩了甩袖子,背着手,面带微笑地走下了台阶。 留下几个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要多一个王后了?”残刚沉吟道,“也是,王一个人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诞下子嗣了。” “缙云氏的女人?”害舌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奴家可是第一个反对的,再怎么样,也必须得是咱们自己的人啊。” “轮到谁也轮不到你。”哥索不想搭理他,匆匆的结束了这场八卦,逃一般的离开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光里,都风平浪静。 蚩尤部族在边境丢掉的地盘,很快就在蚩尤亲自带队的攻势下,又抢占了回来,甚至还夺下了对方的一些地盘,但是南方战事的松动,换来的是北方又吃紧了,蚩尤只能马不停蹄的赶去北边,收复领土。 三四年时间,蚩尤都在如此奔波着。 终于有一天,他回来之后,拿着几个酒壶就冲进了折路的寝殿。 月亮在头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蚩尤疲惫的坐在那里,一口喝干了酒壶里的液体。 “你慢点喝。”折路看着他,皱着眉。 “我累了。”蚩尤叹了口气,“真累了。” “累了就歇歇。”折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凡事急不得。” “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蚩尤皱眉。 “现在意识到有魂魄也不是一件好事了?”折路笑话他。 蚩尤摇了摇头:“不是,我现在逐渐已经适应了,各种情绪确实是很复杂,要处理它们很花精力,但是,我觉得之前的我,就跟个傻子一样……” “你本来就不太聪明。” “……”被折路一呛,蚩尤恨的牙痒痒,但是他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折路,因为之前那个没有感情的自己,确实是个傻子。 “有那个姑娘的消息了吗?”蚩尤又喝了一壶酒,问道。 “没有。”折路摇摇头,“我说过的,那是大海捞针。” “……”蚩尤又叹了口气。 “不过我的探子找到了一些信息,可能和那个姑娘有关。”折路卖着关子,他知道蚩尤对于情感的控制还不是那么好,所以会时不时的去激他一下,折路很喜欢看见蚩尤跳脚的模样。 “什么?!”果然,蚩尤急切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折路。 “你咋像个小孩子……”折路不慌不忙地喝酒,“也是,按道理,你现在和四岁的孩子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蚩尤知道他在逗乐子,也就平复了心情,他也只会在折路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这一面,其他人甚至不知道他的魂魄已经基本成型了。 “好了,给你说说吧。”折路放下杯子,“我的人在当时我找到你的那座山附近一直打探,你也知道,那边很多个小部落,直到前段时间,他们才问到了一个部落里。” “那个部落曾经有一个医师,就在你失踪的那一年,那个部落被附近一个异族占领了,医师不愿意低头给他们治疗,他和他的夫人都被杀了,隔了一段时间,异族的首领用全族人的命相要挟,让医师的女儿给他们治疗……” “后来公孙轩辕带人打败了那群异族人,还了这个部落自由,但是他们部落有传统,那就是宁死不屈,对敌人低了头的医师女儿,就被驱逐出去了,从此下落不明。” “他们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还很不屑,说希望她能死在外面,这才是光耀她祖先的事情……” 听到这里,蚩尤已经怒不可遏了,折路口中的医师女儿,大概率就是他在找的姑娘,他没想到山下当时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跟着她下山,杀光那些异族人,不让她遭受那么多折磨。 “有她后面的行踪吗?”蚩尤咬牙切齿的问道。 “有人说看到她上了你当时在的那座山,我的人也去了,没找到人,山洞里也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折路摇了摇头。 “妈的……我当时就该回去的!”蚩尤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折路看了看那石桌上的裂缝,淡淡地说。 “拍坏什么东西,你自己赔。” 第179章 她在这儿?! 蚩尤没有搭理他,只是盯着折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继续找!” “在找。”折路又喝了一杯酒,“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注意。” “什么?” “有熊柘知道了你在找人,找一个女人。”折路斜眼看着蚩尤,说道。 “那个蠢货……他又想来坏我的事?”蚩尤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头疼,这么多年,他已经无数次的将有熊柘逼到了死路,要不是每次最后都因为公孙轩辕向天庭求援来救他,有熊柘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甚至有一次,蚩尤的剑已经架在了有熊柘脖子上,正准备砍下去的时候,对方来了个偷梁换柱,让蚩尤砍掉了另外一个人的脑袋。 一说到有熊柘,蚩尤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让探子去看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蚩尤说道,“不能让他找到那个姑娘,我们也要抓紧了。” “已经安排了。”折路答道。 折路做事情倒是让人放心,蚩尤松了口气,看来不久之后就能得到有熊柘那边的消息:“要尽快除掉这个蠢货,不然我心不安。” “说到这个。”折路思考了一下,“最近那些异族有些嚣张。” “怎么说?” “收到线报,贯匈国、一臂国和交径国的国王和贵族,都在买奴隶。” “买奴隶?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蚩尤皱眉。 “不是普通奴隶。”折路看了看他,“他们现在只买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以供玩乐,探子说,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玩乐?”蚩尤眼皮一跳。 “嗯,是你想的那种。”折路点头。 “从哪买的?” “公孙轩辕边境的一个部落,部落里都是些年纪大的人,他们伪装了之后,骗一些无家可归的年轻人过去,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就会把他们卖掉……” 蚩尤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想到了那个画面,有些反胃:“那个部落在哪个方向?” “靠南方。” “明天出征,把那个部落拿下来。”蚩尤站起身,“那边我也是很久没过去看看了,那些人没什么留着的价值,到时候让下面的兄弟们玩开心吧。” “那些异族,也是时候去收拾一下了。” “没问题。”折路平淡地点头,似乎蚩尤突然做下攻打一个部落的决定,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行,那你先休息,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蚩尤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拍了拍折路肩膀,说道。 “好。” 第二天,蚩尤骑着自己的坐骑食铁兽,带着折路和一队精英战士,策马出发,很快就到了折路所说的那个部落。 这个部落没什么战斗力,尽是些老弱病残,蚩尤一开始都没想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能骗到人的,折路则是叹气。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人放松警惕,被骗到体无完肤的。” 已是深夜,蚩尤坐在食铁兽背后,停留在部落外,他根本不需要走进去,只需要十来个战士,就轻松的把这里打下来了。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蚩尤带着面具,折路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看着他握着缰绳,纹丝不动。 很快,惨叫声开始变小了,嘈杂的声响消失了,蚩尤冷哼了一声,这也太轻松了吧,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跑一趟的。 就在他准备拉过食铁兽,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有一个熟悉的味道进入了他的鼻腔。 那个味道……蚩尤到死都不会忘掉,他又觉得自己被扔进了那个酒窖,让他浑身麻痒,疯狂到几乎忘记自我。 那个女孩的味道。 “停手……”蚩尤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地说话了。 “什么?”折路没听清,问了一句。 “叫他们住手!”蚩尤猛地回过身,对着身边的战士吼道,“现在!立刻!” 空气中还参杂着女孩的血腥味,她受伤了?她为什么在这儿?不会这么巧吧? 蚩尤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那个战士本还愣了一秒,但是折路用剑柄敲了他的脑门:“还愣着干嘛,王下命令了!” “哦哦……”那个战士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头盔,回过神来,对着部落里狂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住手!快住手!” 看着那个战士跑远,折路才回头,问蚩尤:“阿菏,发生了什么?” “她……她在这里……”蚩尤茫然地答了一句。 “谁……”刚问出口,折路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姑娘在这里?” “她在这里!”蚩尤回过神来,他要去见她! 蚩尤双腿夹在食铁兽的肚子上,那凶兽感应到了,仰天长啸一声,拔腿冲进了部落之中。 这部落比想象的大……蚩尤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他顺着味道的来源一路狂奔,急切已经布满了他的脸庞。 直到感觉味道近在咫尺,他才拉紧缰绳,从食铁兽背上跳了下来,他看见不远处地上趴着一个女孩,他手下的一个战士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将她整个人踢得滚了一圈。 蚩尤忍住心中的怒火,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王!”看见他过来了,传令的战士和踢人的战士齐齐对他单膝下跪,他们倒是恭敬,声音喊得很响亮。 “我……不是让你们停手的吗?” 沉默了半晌,蚩尤才压下了心头的怒气和急切,保持声音平静,缓缓说道。 “我停手了……”那个踢人的战士很害怕,他手里拿着鞭子,蚩尤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女孩,她身上有一道道的血痕,就是这个战士打的。 差一点又被怒气冲昏了脑子,蚩尤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又踢了一脚?” 那个战士吓坏了,他赶紧扑了过来,将额头抵在蚩尤的鞋子上,他浑身都在颤抖着,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去领罚吧。”蚩尤不想和他耽误太多时间,挥了挥手,赶走了他。 此时,蚩尤才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正抬着胳膊,挡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不敢直视自己,蚩尤有些纳闷,他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 她长得很漂亮,这是蚩尤的第一印象。 黑发如同瀑布般,长长的拖在身后,五官小巧精致,虽然满脸都是惊恐,但是不影响她的美貌,蚩尤视线向下,她只穿着一件单衣,此时衣服滑落到了肩头,恰好露出了他给她留下的咬痕。 蚩尤心头一颤。 是她,真的是她……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找到她了。 “你……”蚩尤控制着内心的激动,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浑身不停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蚩尤身边传令的战士急了,他对着女孩吼道:“王在问你话呢!赶紧回答!” “我……没有名字……” 蚩尤叹了口气,她被部族的人赶了出来,父母也早逝,自然,不会有人给她赐名。 “你是这个部族的人吗?” 虽然知道不是,但是蚩尤还是很纳闷的问了一句。 女孩点了点头,迟疑了半晌,又摇了摇头。 “是,还是不是!” 蚩尤有些烦这个战士,他想要立功的表现太过急切了,蚩尤对这种人不是很感冒,他抬起一只手,阻止那个战士继续说话。 “……”蚩尤沉默了一会,“把她带走吧。” 那个战士赶紧抬手,想去拉那个女孩的胳膊,但是女孩仿佛触电般,向后急退,她的手从脸上移开了,蚩尤注意到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蚩尤明白了什么叫心痛。 第180章 终于找到她了 她的眼睛和普通人不一样,那是一对深灰色的眸子,她应该是看不见东西,只能挥手漫无目的的想赶跑面前的人。 挣扎的过程中,她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染红了她单薄的衣服。 “住手。”蚩尤下意识地开口,战士停下手,呆呆的看着他。 “你去看看屋里有没有她的东西,我带她走。”蚩尤下了命令,战士转头进了房子,蚩尤朝她伸出了手,“跟我走吧。” “不……不要……”女孩声音带着哭腔,挥手打在了蚩尤手臂上,他叹了口气,向前探过身子,打横将女孩从地上抱了起来,她很轻,蚩尤想着,她好像更瘦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这时,折路也赶了过来,盯着蚩尤怀里的女孩愣了片刻,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蚩尤。 蚩尤不管她如何在自己胸口挥舞着拳头,只是微微别过头,对着折路颔首。 是她,确实是她。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肩头的咬痕,一切都指明了,面前的姑娘就是蚩尤苦寻多年的人。 蚩尤坐上了食铁兽,让那个姑娘躺在他怀里,女孩已经累了,再也没有乱挥手臂,只是捂着脸低声抽泣着。 蚩尤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驱使着食铁兽朝着来路走去,身后的战士们都乖乖的跟上,无人多言。 几天后,他们回到了蚩尤的主殿。 一路上,女孩哭一会睡一会,醒来恢复了体力后,她又会对着蚩尤拳打脚踢,但是蚩尤根本不在乎,那些拳头落在身上不痛不痒,也就由着她对自己发脾气,有好几次,蚩尤都想去吻她,可是,他有些不敢。 回到蚩尤的寝殿,蚩尤喊来了陆木和他的助手,帮女孩治疗伤势,然后再带她去沐浴更衣,路上他就想帮她看看伤势的,但是女孩打死也不让他碰自己。 接着,蚩尤让人拿出了为数不多的蚕丝衣裙,全部给女孩送了过去,说等她更衣结束后就将女孩送回自己的寝殿。 安排完一切后,蚩尤带着折路回到了主殿。 蚩尤坐在了王座上,他摘下了面具,拿在手里,折路沉默的看着他,时间过了很久,蚩尤终于发出了声音。 他笑了。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欣喜,折路只是平静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情绪失控。 “折路,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蚩尤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那是欣喜的泪水,失而复得的快乐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是她就好。”折路也笑了,他是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的这个兄弟感到快乐。 “折路……怎么和那几个人说……” “陆木都知道,其他人的话……”折路思忖着,“他们的反对没有意义,你才是王,那群蠢货都是些只知道杀人的家伙,你不需要得到他们的理解。” 蚩尤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自己寝殿的方向,折路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笑了。 “既然坐不住,那就赶紧去吧,还等什么?” “……我有些紧张。” “怎么,堂堂鬼王还不敢面对一个小姑娘了,我看你是越活越长进了。”折路嘲笑他,“正常的去面对她就好。” 蚩尤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折路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他说:“暂时不要让她知道你就是山洞里的那个人,看样子,她现在还挺恨你的。” 蚩尤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一开始就没和她说。” 折路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去吧。” 蚩尤迈着踌躇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在路上,蚩尤遇到了陆木,陆木告诉他女孩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基本已经好了,蚩尤松了口气,拍了拍陆木的肩膀,在他满是惊讶的眼光中推开了房门。 那个女孩已经换上了丝质的长裙,静静地坐在床边。 他走了过去,站在女孩面前。 她真的很好看,和那些粗糙的战士不一样,她皮肤雪白细腻,蚩尤看着她的脸,很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她的脸庞,却在想要抬手的一瞬间退缩了,他看着自己掌心因为常年握剑留下的老茧,有些羞愧。 “你……”蚩尤想说些什么,但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女孩抬头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里看不出来她的情绪,蚩尤看着她拽着袖子,手在微微发抖。 “你……知道我是谁吗?”半天,他还是问了,但是问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呆。 女孩缓缓点头:“你是蚩尤……” 听见她叫了自己的名字,蚩尤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女孩却害怕的后退着,蚩尤急忙去抓她的肩膀。 说什么呢……赶紧说句话…… “你无须怕我。” 女孩沉默着,她歪着头,不想和他面对面。 “你为什么会在那个部落?”问话一出口,接下来就随便说了,蚩尤松了口气,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 女孩摇着头,看来,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一直都看不见吗?” 蚩尤只觉得自己嘴太笨了,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但是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摇头,蚩尤犹豫了一下,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要去试探一下面前姑娘的魂魄。 蚩尤闭上了眼,他的心神沉进了女孩的体内,瞬间,他就看见了那耀眼的淡金色光芒,和自己身体里的魂魄散发着一样的光泽,但是那光芒有一部分残缺,蚩尤心头一紧,试探着看过去。 她少了一魂一魄,觉魂和欲魄。 蚩尤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抽了回来,他很心疼面前的女孩:“果然……” 果然当时自己是吞掉了她魂魄的一部分,因为缺少了觉魂,女孩逐渐失明,眼睛被浓雾笼罩,也因为缺少了欲魄,她现在的魂魄中有一团黑暗,如果自己没找到她,她或许都会自寻短见…… 蚩尤有些后怕,他缓缓地退开了步子,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想用冰凉的茶水来浇灭心头的火焰。 身后,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想干什么? 蚩尤突然回头,精准地抓住了女孩的手腕,他还条件反射的扼住了她的脖子,蚩尤皱眉看向她的手,那里握着一把匕首。 这丫头…… 蚩尤觉得有些好笑,他手上微微用力,女孩吃痛,匕首落在了地上,蚩尤看着她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啊?我有这么容易就能被你杀了?” 女孩在他手里疯狂挣扎起来,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是多么荒谬,蚩尤还怕她受伤,握住她脖子的手上放松了一分。 可是,女孩不依不饶,伸出手朝着蚩尤的脸抓去,蚩尤好笑的啧了一声,把她推到了床上,付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别闹。” “王!” 外面连哭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一直在门外尽着护卫的职责,听见了匕首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 “无事,你退下吧。” “王?!” “退下。” 蚩尤扭过头,对着门外淡淡地说道,连哭一直很听他的话,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果然,很快,门外的连哭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蚩尤笑着望向身下的女孩,她已经不再挣扎,只是用指甲紧紧的抠着蚩尤的胳膊,还是不断地颤抖着。 “你怎么像个兔子一样……这么急想对我出手,不怕我杀了你?”蚩尤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第181章 我喜欢她,我想娶她为妻 女孩不说话,只是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要杀要剐,随便你。”隔了一会,她才说道。 她倒是硬气,蚩尤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松开了对女孩的禁锢,终于是伸手抚摸上了她的脸庞。 细腻光滑的皮肤,贴在掌心一片温热,蚩尤心头颤动了一下,笑着对她说:“要杀,我不早就杀了你了?” “这么费事把你带回来干啥?” 女孩却是狠狠的咬着牙关,从齿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你那些……龌蹉心思……” “龌蹉……?” 蚩尤整个人都呆住了,花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看来自己的名声在外很不好啊,连面前的姑娘都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强抢民女的混蛋。 想到这里,蚩尤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突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烫,他有些忍耐不住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 他俯下身子,吻了下去。 那是蚩尤第一次吻一个女人,他有些把握不好力度,一时间操之过急了,他只觉得热流在脑子里狂奔着,他想得到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冲动。 女孩紧咬着牙关,誓死扞卫自己最后的尊严,蚩尤更急了,他恨不得将女孩咬碎了吞下,他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会离开自己。 蚩尤抓住女孩的手腕,不让她再捶打自己的胸口,然后他的手向下探去,丝质的衣服很轻薄,他能摸到女孩曼妙的曲线,那弧度让他即将失去自己所有的控制力…… 但是,脸上触碰到了湿滑。 她哭了? 蚩尤的大脑一瞬间恢复了清明,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缓缓抬起了头,离开了女孩的唇。 她在自己面前,哭得十分伤心。 女孩捧着脸,大声哭泣着,根本不管蚩尤在旁边如何笨拙地安慰她,蚩尤很慌张,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吗?还是…… “我吓到你了吗?” 女孩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哭着,哭得全身都缩成了一个球,蚩尤拿她毫无办法,只是想伸手帮她擦脸上的泪水,可是女孩不愿意他的触碰,一巴掌就把他打开了。 “你……别哭了好不好……” 蚩尤慌得不行,折路他们是怎么哄女孩子的?怎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完全都没去关注过这些事情? 怎么办……该怎么办…… 阿嬢说过的,做错了事情,就要先道歉……对……先道歉吧…… “对……对不起啊……” 蚩尤从来没有这么唯唯诺诺过,他现在坚信了折路的话,他就是个傻子,连一个小姑娘都哄不好的傻子。 “你……是不是讨厌我……”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其实很害怕姑娘突然说出一句讨厌他的话来。 结果她来了一句:“你杀了人……” 是那个部落的人吗?蚩尤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望着女孩,她还不知道真相……蚩尤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但是他还是没忍住。 可不能给女孩留下自己胡乱杀人的坏印象。 “那些人……他们收留无家可归的年轻男女……卖给异族首领,做供人玩乐的……” 蚩尤沉声说:“如果不是我,你已经被卖掉了。” “不……不可能……”听了他的解释,女孩的哭泣止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位置,“你骗人!” “我骗你干什么?”蚩尤觉得好笑,“我骗你能得到什么?” “我……”女孩愣住了,她沉默地瞪着蚩尤,眼睛里还是看不出情绪来。 “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怕我……”蚩尤又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吧……” 女孩还说了些什么,蚩尤都耐心的回答了她,最后他还是尽量将语气放得温柔说道:“我不会动你的,除非你同意……需要什么,你只管告诉我就行……” “你……” “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吗?”蚩尤轻笑着捏着她的脸,决定吓一吓她,“外面很多人脾气都不太好,我可是想了不少办法,才让你活到现在的。” 女孩明显退缩了一下。 蚩尤目的达成,笑得更开心了:“听话。” 但是他转念一想,可不能直接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她乱跑怎么办?蚩尤看了看房间,残刚前几天刚刚打造出来的一条镣铐正放在他床边的柜子上,蚩尤灵光一闪,拿过了镣铐,一头固定在床脚上,一头…… 他轻轻的拉过女孩的脚,用镣铐扣住了她雪白的脚踝。 女孩晃动着铁链,脸上满是震惊,她不明白为什么蚩尤要把自己软禁在房间里,但是蚩尤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傻笑。 “我还有点事,晚上回来给你解开。” “等会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来,多吃点,你太瘦了。” 他站起身来,摸了摸女孩的头顶,忍不住又轻笑出了声,女孩看不见,蚩尤现在眼中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激动和幸福。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着自己不要跳起来,不要欢呼雀跃,那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那份快乐让他感到如释重负且心满意足,仿佛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成功了,我得到她了。 蚩尤反手关上房门的时候,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她也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来过于的抗拒,只是很害怕,还很紧张,但是这些都没关系,蚩尤相信自己可以扭转这个状态的,只要不再吓到她,慢慢的,她就会逐渐接受自己了。 等哪一天她不再害怕自己了,再告诉她发生在山洞里的事情吧。 蚩尤的嘴角根本压不住那抹微笑,他赶紧把面具戴上,不能让旁人看见,只是在面具的遮掩下,他更是放肆且无声的笑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次有了魂魄,所以自己的情感才会如此的澎湃,蚩尤心想着,回头得问问折路,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叫做喜欢? 他听说过所谓的喜欢,但是一直不能理解,此时他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想离开那个姑娘,想黏在她的身边,想看她笑,不愿意见到她委屈,掉一滴眼泪。 这可能是一个人最强烈的情感了。 快小一百年了吧,蚩尤第一次动了心思,我好像……也是时候立一个王后了,其他人可能不会同意,毕竟她是敌方部族的人,但是…… 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她,我想娶她为妻,这种事情与对方的出生毫无关联吧? 折路说的很对,担心那些糙汉干什么,他们除了打仗和杀人,又怎么会懂得喜欢和爱这么细腻的感情呢? 虽然那几个首领,比如断修,比如残刚,身旁女人从来没断过,更别说折路了,他本就长得英俊,更不缺女人投怀送抱,但是他们都和自己不一样。 蚩尤想着,我只想要她一个人,其他都不要。 为了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蚩尤赶紧甩了甩头,尽量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自己死了是没事,那自己那些追随者怎么办?那么多人…… 而且,如果自己死了,她又怎么办?没有了自己,谁还能在她身边永远保护她呢? 蚩尤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悸动,他已经走到主殿了,八个首领正在此等他,商议接下来对异族的对策。 其他都无所谓,但是任何伤害了她,或者企图伤害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蚩尤的脸在面具下抹上了一丝冷笑,抬脚走了进去。 第182章 她的名字 蚩尤坐在王座上,下面吵吵嚷嚷的,他却没怎么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还在房间里的小姑娘,不知道吃的给她送过去了没,她是否还吃得惯,倒不怕她跑了,但是刚刚他忘了拿走那把匕首,那个姑娘会不会……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慌了起来。 蚩尤开始责备自己为什么这样不小心,他在思考着那姑娘是从什么地方摸来那把匕首的,那不是残刚的手艺,看上去更像是公孙轩辕的手笔,那只能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 如果她在被自己带回来的时候,都没想着自尽,那现在应该也不会……吧…… 蚩尤深深地叹了口气,下面的几个首领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对他单膝下跪,齐声道歉。 “啊?”蚩尤被他们打断了思路,皱眉看向几人。 “王,如果这样不妥,还望您做下决断啊!”哥索大声说道。 “什么……”蚩尤根本没听他们说的,所以完全不知道什么妥不妥。 折路知道他一直在发呆,心思根本没在眼前的事情上,于是站出来给他解围。 “王曾经和我讨论过这个话题,异族确实不能直接剿灭,为了战事着想,我们还是应该将以收复为主,很多异族都是能征善战的种族,直接杀掉着实可惜。” 蚩尤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但是没什么心情陪他们继续讨论,折路都知道自己的想法,就让他继续说吧。 于是,蚩尤挥了挥手,让折路讲下去。 折路对他拱了拱手,又转回面对其他首领:“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武服人,逐步收服那些异族,想办法让他们归入我们军队,以便我们的统一管辖,不会出现之前的那种奴隶买卖,让全天下人耻笑的事情。” “以武服人?折路,那岂不是跟你的部落一样了?”叠新不屑的看着他,“当一群丧家之犬?” “三儿!”断修怒喝她,叠新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折路却完全不受她的言语刺激,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正是。” “归顺后的好与坏,各个异族的首领和国王都自然会明白,此事,我觉得不便让王亲自去,这些异族不能给他们过高的地位,由我们几个首领去就好。” “哼,只怕到时候没打下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叠新冷哼,“王,我还是主张直接剿灭,一劳永逸!” “三儿姐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陆木嘲笑着她。 “一个不会上战场的废物,没资格和我在这说话!”叠新今天脾气很大,蚩尤皱眉看着她。 “叠新,你今天是怎么了?”蚩尤开口了,他疑惑地看着怒目圆瞪的女人,平时叠新虽然很冲,但是也不至于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吧。 “王!属下知错!”见蚩尤有些不高兴了,叠新赶忙双膝跪地,对着他拜了下去,“属下……” “你给陆木道歉吧,你说的话太难听了。”蚩尤前倾了身子,不再去看她。 “……”叠新回头看着陆木,陆木斜眼盯着她,脸上带笑,一言不发。 “老五,对不起!”叠新的道歉毫无诚意,她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满脸写着不服。 陆木也不管她,只是对着蚩尤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蚩尤说话了:“就按折路说的做,之前本王与他讨论了很久如何处置异族,这是最好的办法,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劝降都比直接杀光好,其他也无须多言了。” “哥索,你去对战贯匈国,叠新,你负责一目国,断修,你带兵去交径国,残刚,你去一臂国。” “就先这样吧,你们都自去整理军队,出征前与本王知会一声,折路,陆木,你们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是!” 等其他人都陆续退出之后,折路和陆木对视一眼,走到了蚩尤面前。 “阿菏,还有什么事?”折路问道。 “……”蚩尤挥手赶走了还站在自己身边的连哭后,才小声的问陆木,“我觉得我不太对劲。” 陆木皱起了眉,他可是最怕听见蚩尤说这句话的。 “哪里不对劲?” “我刚刚……”蚩尤大概说了下自己刚刚的心理状态,还有身上的一些反应,听到这里,折路哈哈大笑,陆木则是扶额摇头。 “我说你刚刚发呆在想什么呢,原来是在想这些事情……”陆木无语,“真是个呆子。” “?”蚩尤挑眉盯着他。 折路则是笑了好大一会儿,才逐渐停歇了,他拍了拍蚩尤的肩膀:“阿菏,这个事情啊,只能你自己慢慢去体会了。” “折路,你身旁女人最多,你是最有经验的……你说,这种是不是就叫做喜欢?”蚩尤疑惑地问。 “谁给你说我女人最多的……”折路被他说的一怔,眼皮子又抽起来了,“喜欢这种感觉不好说,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 “那你喜欢过谁吗?” “嗯。”折路点头,他眼中抹上了一丝忧伤,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呢?”蚩尤好奇,他也没见折路正儿八经成亲,难道是折路一厢情愿? “她死了。”折路淡淡道,“我发誓终生不娶。” 蚩尤顿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还揭起了折路的伤心事,他只能闭口不提,将这个话题略过。 “你把手给我。”陆木的话打破了沉默中的尴尬,他对着蚩尤招了招手,蚩尤递出了手腕。 “屁事没有,你好得很。”把了一下脉象,陆木对着蚩尤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扎几针。” “……那还是算了。”蚩尤悻悻地收回手,他脸上抹上了一丝有些尴尬的表情,他听懂了陆木是在嘲笑他。 “别担心了,你就顺着心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不用太担心其他。”折路安慰他,“我觉得我也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收服一个异族……” “你不用去。”蚩尤摇了摇头,“他们几个够了。” 折路明白蚩尤的想法,在最开始的讨论中,他们是觉得让蚩尤亲自去的好,但是刚刚折路却突然改了说法,他知道蚩尤现在是绝对不想立即离开的,毕竟…… “行吧,如果他们处理不了,我再去。”折路点头,“不过,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父母死了,没来得及给她赐名。”蚩尤笑了,“我想……” “你想给她名字?”陆木翻了个白眼,“也要看她接不接受。” “她会接受的。”蚩尤笑了,他有办法说服她。 应该吧? 小时候听阿嬢的故事里,那个凶鬼统领其实是有一个妻子的,他的妻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被统领救回了后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蚩尤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亲,所以也从来没有提过那个女孩的名字,现在他知道了。 那是为她作准备的。 那个名字就如同一颗明珠,一直在等着她的到来,等待着他亲手去采摘下来,送进她的怀里。 “我知道她应该叫什么名字了。” “叫什么?”折路和陆木都很好奇,他们齐刷刷的盯着蚩尤,想听一下他心中的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 “回头你们就知道了。”蚩尤微微笑着,故意卖着关子。 第183章 要想办法活下去 当蚩尤回去,推开房间门的时候,那个姑娘正在捣鼓脚上的镣铐,听见了他推门进来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尴尬,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 蚩尤笑出了声,她真可爱。 “怎么,想解开?”蚩尤走到她面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镣铐,放了她自由,“我的东西可都是最牢固的,光凭手,是打不开的。” 女孩见他过来了,赶紧往床榻的最里面躲去。 她脸上挂着刻意挤出来、发狠的表情,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千万不要在鬼王蚩尤面前露了怯,要从气势上打压这个男人。 “干嘛啊?”蚩尤觉得好笑,她脸上的表情在自己眼中,一点都不凶,反而有一种娇嗔的感觉,“跟我撒娇?” “?”女孩愣了下,赶紧收回来那奇怪的表情,她双手抱胸,别过脸,不和蚩尤面对面。 蚩尤也不管她了,看了看桌上,还摆着不久前送来的吃食,她没怎么吃,每一盘都只用筷子搅了搅,根本不见少。 “你没吃吗?是吃食不合你胃口?”蚩尤疑惑,走到桌前坐下,问着女孩。 女孩呆了片刻才回答道:“不是……没什么胃口……” “……我这里的都是些粗茶淡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我让人做给你。”蚩尤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筷子,径直去夹菜,往嘴里送。 “……”女孩听了半天,才听见他在吃东西的声音,赶紧探出身子来,“你别吃,都凉了……” “没关系。”蚩尤一边搭着话,一边继续吃东西,他倒是笑眯眯的回望着女孩,“这么关心我?” “你把这叫关心……?”女孩感觉自己脑子跟不上蚩尤的速度了。 “嗯。”蚩尤开心地点头。 “……”女孩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这个传说中的鬼王,脑回路和常人果然不一样。 “你是怕我吃坏肚子了吗?不会的,我没那么娇气。”蚩尤往嘴里塞了一根鸡腿,吃的倒是很香。 “……你真的……是蚩尤?”女孩纳闷了,面前这人怎么和自己听见和想象的都不太一样,人们传闻蚩尤暴虐成性,杀人如麻,可是面前的男人,声音里带笑,说话的语气还很温柔。 “不然我能是谁?” “没有因为我是个盲女就骗我?” “……”蚩尤瞪大了眼睛,“这天下还有人敢冒充我吗?” 也是,说的有道理,女孩点了点头,放松下来,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脸面朝着蚩尤的方向,盯着他发呆。 “你是完全看不见吗?”蚩尤好奇问。 “也不是……”知道了面前的人不会杀了自己,女孩比之前松弛一点了,“我能看到一点……光晕……” “光晕?” “嗯……”女孩解释道,“我能看到人身上的光环,有人亮一些,有人暗一些……” “这样啊。”蚩尤知道她看见的是什么了,那是人身上的魂魄,有的人魂魄力量强,就会很耀眼,有的人弱,则会黯淡一些。 “那你看到我是什么样的?” “你……你太亮了,有些刺眼……” “是吗?”蚩尤很是得意,他基本上吃掉了所有的吃食,虽然菜都凉透了,但是他丝毫没在意。 “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 “……我有点冷……”女孩抱着膝盖说道。 是哦,现在还是冬天,她本就穿得少,就算屋子里点了火,也抵不过南方天气那种附在骨子上的湿冷,蚩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走到床边,拉过一床被子,把她裹了起来。 “傻子,冷的话不知道盖上吗?”蚩尤戳她脑门,女孩没有吱声,任由他动着手,隔了一会,等蚩尤终于戳开心了,才对着门外喊道。 “连哭。” “在!王有何吩咐?” “让人做一份鱼汤过来,清淡一些。” “好的,还需要什么吗?” “想吃面条吗?”蚩尤低头问着怀里的女孩,女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再用鱼汤下一碗面条吧。”蚩尤又对着连哭吩咐道,连哭领命,蹬蹬蹬地走掉了。 等吃食送到了房间,连哭目不斜视的将汤碗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就走了出去,蚩尤很满意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打横抱起了女孩。 “……你干嘛?!”女孩有些惊慌。 “怕你脚凉,我抱你过去坐着。” 等蚩尤邀功似地将热腾腾的汤碗推到了女孩面前的时候,她闻着那浓郁的香气,肚子里咕嘟一声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下唇,脸朝着蚩尤的方向偏了偏。 “吃吧,我知道你饿了。” 得到了蚩尤的同意,女孩有些着急的捧过来汤碗,她把碗举在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鱼汤的味道,温暖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女孩突然眼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滴了下来。 蚩尤眼看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进了汤碗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他心头一慌,这姑娘……怎么又哭了? “你怎么了?”蚩尤手忙脚乱地去帮她擦眼泪,这一次她没有太过拒绝,只是默默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舒服吗?不好喝吗?汤太烫?还是房间冷了?”蚩尤不知道她落泪的源头,只能把自己担心的事情都问了个遍。 女孩摇了摇头,把汤碗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喝了起来。 蚩尤松了口气,应该不是吃食的问题,但是他更想不明白了,她在哭什么? 喝了一会汤,女孩在桌子上摸索了半天,蚩尤知道她是在找筷子,赶紧拿着筷子递给了她,女孩夹起了几根面条,往嘴里塞去。 “慢点吃,别噎着了。”蚩尤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小声说道。 女孩饿得很了,她吃得很急,鲜香的鱼汤面条真的很合她胃口,她一时间很是心酸,蚩尤对她还挺好的,这让她……有些害怕。 每一次,她对人剖心置腹,换回来的都只有痛苦。 第一次,她有些喜欢山洞里的那个受伤的战士,只是怪自己没有能够及时的回去,他从此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中,茫茫人海,再也无处可寻。 第二次,她放下尊严去拯救自己的族人,却只换回来被驱逐的结局,她变成了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的孤女。 第三次,她被人收留,她发自内心的去信任那一个部落的人,甚至想在那个角落了此余生,可是蚩尤说什么来着……他们其实是想卖掉自己,去给那些异族首领做玩物…… 她不敢接受蚩尤的关心,她担心自己再受到伤害,她其实一直对那些关于蚩尤的传闻不太在意,如果他真的是那样可怖的一个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普通人去追随他了。 蚩尤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魅力,才会让那些战士们对他如此尊敬,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因为经历过了失望、绝望和痛苦,她再也不敢对蚩尤所展现出来的温柔和体贴有任何的期待。 她知道这个男人此时正坐在自己身边,有些慌张的抬着手,犹豫着要不要帮她端着碗,她不理解蚩尤为何会这么紧张自己,这一切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有熊柘还说过,她就是自己安排在蚩尤身边的一根刺,但是……我能做什么呢?女孩心想着,她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虽然此时此刻,蚩尤确实很关心她,可是,过几天呢? 万一他又对其他的姑娘产生了兴趣,自己不也就只能回到曾经的生活吗? 女孩终于吃不下了,她放下了碗,偷偷的看向蚩尤的方向,那人形光环还是坐在自己身边,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我要想办法活下去,女孩想着。 第184章 蚩尤脸红了 “好吃吗?”蚩尤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还不错……”女孩点点头,挤出了一个微笑,“谢谢你。” 蚩尤的光环肉眼可见的更加明亮,他似乎情绪高涨,确实是这样,蚩尤此时就差手舞足蹈了,如果女孩可以看见,他现在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她和我道谢了,她和我笑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蚩尤心想着,其实如果从折路或者陆木的角度看来,蚩尤这个表现确实有些没出息。 好歹他也是传说中平分天下的霸主,手上沾满鲜血的鬼王,一个活了近百年的老怪物,怎么会在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表现得跟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样。 蚩尤此时早把其他事情抛到了脑后,全身心的关注着面前姑娘的一颦一笑,他声音里有压不住的欣喜,但是还是很有礼貌的问她:“我抱你回去?” “好。”女孩同意了,她甚至对着蚩尤伸出了手,蚩尤感觉自己心跳要蹦出胸膛了,赶紧弯腰,将她拉进怀里。 她没有发抖,也没有僵硬,而是搂住了蚩尤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蚩尤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轻轻的把她放回到床上,帮她撩开脸上的碎发,问她:“你……想要一个名字吗?” 女孩愣住了:“……名字?” “嗯,我可以给你赐名。”蚩尤的语气如履薄冰,生怕被她拒绝。 “真的……可以吗?” “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被我赐过名的人,就只能……是我的人了……”最后几个字,蚩尤的声音尤其的小,女孩没听得太清楚,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蚩尤立马改口。 “说来听听……” 蚩尤脸红了,他觉得脸颊滚烫,像是发烧了一样,他有些惊慌,赶紧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摸了一下,确实,有些烫手。 不行,我得去找陆木……蚩尤转身就想逃,但是女孩这时候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去哪?不是要给我赐名吗?” “……”蚩尤觉得脸烧得更厉害了,烫到他觉得眼前有些发晕,自己这可能是真生病了…… 但是,刚刚答应了女孩,要给她名字的,此时话说了一半就溜走,的确不太好。 “洛儿。” 蚩尤丢下了这两个字,逃似的冲出房间,留下女孩一个人坐在那里呆住了。 蚩尤顶着冬日晚上的寒风,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陆木的寝殿,他气喘吁吁地撞开了陆木的房门,那瘦高的医师正躺在床上看着书简,只觉得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寒风袭到了他面前。 “你又怎么了?!”陆木的白眼都即将要翻到脑后去了,“让我安静看会书都不行?” “陆木,你看看,我好像有些发热了。”蚩尤冲到他眼前,指着自己的额头。 “你?发热?你被火烧成炭都不可能发热……”陆木不理他,继续看手上的书简。 发热?蚩尤说他自己发热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那恶魔一般的体质……让他这个冬天一丝不挂的在外面站十天,他绝对屁事没有,还发热……梦里被烧了吧…… “真的,我骗你干啥?”蚩尤抓住他的手腕,“我刚刚觉得脸上很烫,火辣辣的。” “……?”陆木终于放下了书简,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他。 “不信你摸摸我额头。”蚩尤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头上放,陆木一巴掌把他推开了。 “干什么?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虽然这样说,陆木还是试探的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脸黑得像煤炭:“滚吧,你屁事没有。” “那我怎么会发热?” “我咋知道?”陆木本想继续捧回自己的书简,但是那八卦的心思突然就上来了,他有些戏谑的抬头看着蚩尤,“你刚刚……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蚩尤皱着眉头,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脸上,果然,不烧了,“我刚刚就是想给她赐名来着……” “噗……”陆木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就这?” “对啊……”蚩尤摸不着头脑。 “你就因为这事脸红了?”陆木笑疯了,“哈哈哈哈!得,终于找到人能治你了!” “啥意思……?”蚩尤挑眉看着他,陆木却从床上一跃而起,从一旁拉过自己的外衣,提起了两壶药酒。 “走走走,去找折路喝一杯去,哈哈哈哈,我可得和他分享一下……” 等折路听说了此事之后,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全喷在蚩尤脸上。 “……你们到底笑什么?”蚩尤有些郁闷。 “得,他还没想明白呢!”陆木笑得趴在桌上,用酒杯轻磕着石头桌面,折路勉强咽下了嘴里的酒,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他盯着蚩尤,蚩尤有些嫌弃的回望过去。 “赶紧说,不说我走了。”蚩尤作势要起身。 “他还害羞了?!”陆木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去了,“折路,咱们的王是不是在半路上被调包了?” “有可能,你试试?”折路乐呵呵的。 “来,我掐掐……”陆木伸手去掐蚩尤的脸,“你是不是带了我们王的人皮面具……” “干啥呢……”蚩尤一巴掌拍开了陆木的手,“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觉得我是假冒的?” “谁还觉得啊,你那个小姑娘啊?”陆木大笑,“你这样子,谁都会觉得你是假的,你还是原来那副德行更顺眼些。” “我觉得现在也还行。”折路喝着酒,“你不要试图和一个五岁小孩子谈爱情……” “也是……”陆木想了想,给蚩尤倒了一大杯,“赶紧喝吧,喝多点好睡觉,免得你一晚上都站在那犯傻。” “我是怕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抱上侄子了……”折路说话特别一针见血。 终于知道他们在笑话什么了,蚩尤默不作声,只管喝着杯子里的酒,都不想抬眼看面前的两人。 “阿菏,有时候觉得你挺机灵的,但是为啥面对这些事情你就变呆了呢?”折路歪着头看他。 “没经历过吧。”蚩尤淡淡地说。 “我只知道,她是我魂魄诞生的源头,是我真正还活着的证明,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了。” 这话一出,折路和陆木都沉默了,半晌之后,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最后还是折路先回过神来,他举起了酒杯,对着蚩尤说:“那就要先恭喜你了,阿菏。” “恭喜我?” “嗯,恭喜你找到了你喜欢的人,恭喜你有了心之所向。”折路浅笑着说,“现在,可以给我们说一下未来王后的名讳了吗?” “洛儿。”蚩尤和他碰了一下酒杯,笑了,“不过……她还没有接受。” “我看你是没敢留在那看她的反应吧。”陆木又开始嘲讽他了,“我白天探过她的魂魄了,就是少了觉魂和欲魄,才会失明的。” “那就找办法让她恢复。” “说真的,缺少部分魂魄还活着的人,确实存在,但是如何才能补全这些缺失的部分,无人成功过。” “那就要想办法,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恢复的。”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陆木也对他扬了扬酒杯。 第185章 洛儿 “阿菏,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折路突然想起了什么,恢复了严肃,“你要注意叠新。” “她怎么了?”蚩尤皱了皱眉,“不过她最近几日确实脾气暴躁,有点莫名其妙的,女人真是难搞……” “你还真不知道啊……”折路扶额,“叠新她一直对你有点不一样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曾经的你从来没关心过而已。” “最好别让叠新见到你那位未来王后,叠新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她发起疯来,谁都没好日子过。” “我知道了。”蚩尤点了点头,折路和陆木还是有些担心的对视一眼,他们很怀疑蚩尤到底明白了没。 女人的嫉妒心,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再喝一杯,喝完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家小姑娘等久了。”陆木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给了蚩尤,想催他离开,蚩尤也不推辞,烈酒入喉之后,他就向两人告辞,转身走掉。 “老四,你说明年咱们能抱到侄子吗?”陆木又从桌下拿出来一瓶酒,他刚刚就是想赶蚩尤回去,才刻意藏了一壶。 “难说,阿菏那个样子……”折路看着蚩尤的背影,“我没想到他还会害羞……” “我也没想到啊……”陆木盯着天上的月亮,“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结果栽在女人手里了。” “不也挺好?”折路笑了,“人有了感情,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啊……” “诶,老四,你还从来没给我们讲过你的故事,说来听听呗。”陆木给他倒了酒。 “……也行。”折路仰头,将辛酸苦辣全部吞入肚中。 蚩尤快要走回到自己寝殿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女孩已经摸索着走出了房门,此时,她披着黑发,赤着脚,一袭白色的丝质长裙,站在月色明亮的夜空下,对着天空抬起了头。 知道她双眼看不见,但是蚩尤还是觉得她在仰望月亮,她皮肤如雪般白皙,站在那空旷的院子里,仿佛一只纯白色的精灵。 听见了蚩尤的脚步声,女孩缓缓低下头来,目光投向蚩尤的方向,她认出他来了,那一团刺眼的光环,那个高大而健硕的男人。 “蚩尤……”女孩轻声喊着他。 蚩尤用炽热的目光看向她,此时,面前的身影和自己在山洞中看到的模糊影子对上了,蚩尤疾走几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 “……”女孩被一团温暖包裹着,没有说话。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不冷吗?”蚩尤贴在她的耳边问道。 “不是很冷。” “还嘴硬,手都冻僵了。”蚩尤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捧到嘴前,对它们哈了一口气,蚩尤就像是个火炉,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女孩觉得暖和了很多,她对着蚩尤浅浅笑了下。 “我带你进去吧。”蚩尤将她抱起,回到了温暖的房间中。 “你……喝酒了?”贴在蚩尤胸前,女孩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喝了一点。”蚩尤点点头,把她放在床上,端过来一盆热水,放在地上,想要帮她烫烫脚。 滚烫的手掌贴上了女孩冰凉的脚心,女孩不由自主的退缩了一下,蚩尤赶紧放手,生怕把她弄疼了,女孩犹豫了一下,对蚩尤说。 “你不必做这些的……” “没关系。”蚩尤又捧起她的脚,用手将热水舀到她的脚面,“烫的话给我说。” “刚刚好。”女孩轻声说。 “我之前……有些失礼了。”蚩尤试图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他逃得有些狼狈,女孩一定是很懵逼的。 “……”女孩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道,“你刚刚想给我的名字……是叫……” “洛儿。”蚩尤又说了一遍,他觉得耳根子又有点发烫,但是现在他知道是为什么了。 “……我……我很喜欢……” 蚩尤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她,女孩脸也有些红,脸上挂着微笑,她那蒙着灰雾的眸子裹上了一层水光。 “真的吗?” “真的。”女孩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叫你洛儿吗?”蚩尤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接受了?她居然接受了?!蚩尤甚至脑补过她拒绝这个名字的画面,自己该如何去接后面的话,可是没想到…… “这名字是你赐给我的,你想怎么喊都可以。”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轻易就松口了,刚刚她听见这个名字,确实很好听,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可是,蚩尤是坏人啊,他是那个恶名远扬的鬼王,怎么可以让蚩尤给自己赐名呢? 只是……这个蚩尤,真的很不一样…… 她脑子很乱,才一个人摸摸索索的跑到外面去吹风,想让头脑清醒一些,结果被蚩尤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怀中的温度滚烫,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也让她突然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不论如何,有名字了,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蚩尤又把她揽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唤着她:“洛儿……洛儿……” 那一声声的低唤仿佛带着魔力,从蚩尤嘴里吐出来的那简单的名字,就像最古老最深邃的魔法,牵扯出无数无法被斩断的细线,将她的宇宙强行拉离了曾经被预定的方向,而围绕着这一个新的世界,旋转了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肌肉绷紧,眼泪又快要出来了。 夜深了,蚩尤放开了洛儿:“早点睡吧,这几日你跟我们在路上奔波,也累了。” 洛儿揉了揉眼睛,乖乖的躺到床上,她犹豫了好一会,将自己蜷缩在床榻的最里面,她知道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床铺,蚩尤这明摆着是要和自己睡一起,于是她提前想办法给自己找一个安全区域。 可是,等了半天,蚩尤也没有躺在自己给他预留的位子上,洛儿愣了半天,竖起耳朵,听见了蚩尤在床下窸窸窣窣的干着什么事情。 “你……不睡床上吗?”洛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蚩尤正将一床被子在地上勉强抚平,他探身上床拿自己的枕头,听见她问了这样一句,笑了:“我答应了你,我不会动你的,除非你同意。” “在此之前,我会给你自由空间的,但是我没有其他寝殿了,你要不嫌弃,我就在地上睡。” “这怎么……” “没关系的,洛儿,我们这些上战场的人,风餐露宿都是常事,睡个地板,没什么问题。” 要是折路他们在的话,听见蚩尤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来安慰人,一定会惊得恨不得戳破鼓膜。 “哦……”洛儿倒是很天真地接受了他的说法,蚩尤已经躺下了,洛儿也不好再坐着,她还是躲在床榻最深处,害怕他突然变卦,又要跳上床来。 “洛儿,你睡过来点。”蚩尤声音响起来了,“离我近点吧。” 洛儿往床的外侧挪了挪。 “……再过来点。” 她又挪了挪。 “我说话算数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蚩尤有些无奈,果然白天的时候,自己还是太着急了,把她吓得不轻。 一直等洛儿挪到了床的外侧,几乎就在蚩尤的斜上方,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灭掉了烛火,让房间回到了黑暗中。 “睡吧。”蚩尤双手压在脑后,正准备闭上眼睛,听见洛儿说话了。 “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洛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我有些害怕……” ilwxs.com 第186章 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果然还是个小姑娘,蚩尤笑了。 “想听什么故事?” “什么都行……” “我还真没什么故事……往日里都是在战场上……” “那算了。”洛儿赶紧翻过身去,她本就有些害怕,此时给她说要听恐怖血腥的故事,她很不乐意的。 “诶,别走啊,我给你讲,给你讲……” 讲什么呢?蚩尤有些犯难了,他抓耳挠腮想了好久,脑子里拼命搜刮着自己知道的一些轻松点的故事,最后,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一件事,洛儿一定会感兴趣的。 “很多年前,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吃食……” 蚩尤缓缓地讲了起来:“这山里没有人,倒是有很多野生的动物和植物可以弄来补充食粮,有一日,连哭奉我命去山里找一些吃的回来,结果他拉回来了一堆奇怪的东西……” “其中有一种植物,那些植物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闻着味道,还带着浓郁的泥土香气,厨子也没有见过,说是像菌子的一种,可是又不太一样,它摸起来跟肉一样,软绵绵的。” “所有人都担心它能不能吃,连哭说,他是看见了一群野兽在争抢这种菌子,为了这菌子大打出手,还见到了本来只会吃肉的狼都挖了这些菌子出来大快朵颐,想必是能吃的,于是连哭不仅把打架的野兽和狼一起扛回来,连那些菌子他都不放过,一同都带了回来。” “大家松了口气,于是让厨子将它做了来试试,结果那玩意儿特别鲜香,香飘十里,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结果……” 蚩尤没忍住,有些想笑。 “结果怎么了?”床榻上的姑娘急吼吼地问道。 “结果大家都出幻觉了。”蚩尤脸上勾起了微笑,“所有人看到的都还差不多,有一群小人在天上划船……” “我倒是没看见,可能是比他们要更耐毒一点,后来害舌给我说,那是一艘很大的船,还发着光,船边坐了几十个小人,十分卖力的在划着船桨,一直奔着月亮去了,他们觉得那幅场景很漂亮,齐齐的坐在地上对着天空傻笑。” “还有好几个人说,看着小人们划船很费力,所以为了争着去给小人帮忙,打了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在吃食里投了毒,赶紧去找了陆木……” “你知道陆木的,就是白天里给你看伤的那个医师。” 洛儿轻轻“嗯”了一声。 “陆木脾气一直不太好,很嫌弃这群人,他来了后,给所有人把了脉,看了看情况,再闻了闻喝的汤,却笑了。” “他说是那个菌子有毒,估摸厨子偷了懒,菌子没有被煮的熟透,所有大家吃了之后全都被毒翻了……” “陆木说不用管他们,等一会儿毒效过了,就好了。” “果然如陆木所料,大约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大伙都逐渐恢复了过来,连哭看着哥索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还大声嘲笑他,结果两人又打了一架……” “第二天,我本来以为那些有毒的菌子要么被吃完了,要么已经扔掉了,可是没想到厨子没舍得……” “所以又中毒了吗?”洛儿的声音里带笑。 “嗯。”蚩尤点头,“只是这一次没看见小人划船,倒是看见船从天上掉下来了,吓得所有人都四散逃窜,乱成一团,我费了不少劲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噗……”洛儿笑了,她拽着被角,想象着那个画面,着实有些好笑,蚩尤说他自己没有中毒,那他就是在场唯一的正常人,看着一群人要么手舞足蹈,要么对天发呆。 确实滑稽。 看来这个故事自己讲得很好,蚩尤有些小得意,小姑娘都听乐了,自己这哄睡业务也是干的不错。 “睡吧,很晚了。”蚩尤敲了敲床侧,现在他可讲不出来更多的故事了,这么多年唯一记忆犹新的,也就这一件好玩的事情。 “好……”洛儿也团了团被子,蚩尤听见她蜷缩在了一团,贴着床的最外侧,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悠长。 她睡着了。 蚩尤毫无睡意,他躺在地上,眼睛一直望着床边,脑子里千般思绪汹涌而过。 时至今日,他还是会觉得这一切太巧了。 如果当时他没有亲自去攻打那个部落,只是让折路去了,或者就算他去了,稍微离部落远一点,再或者他选择晚上几天再去…… 他都不会遇到这个姑娘。 让他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的姑娘。 其实她也不小了,相较山洞里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现在大概有个二十三四岁了吧……蚩尤想着,虽然跟自己比起来还算是年幼,但是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了…… 想到这里,蚩尤从地上撑起身子来,透着外面的月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洛儿睡得很熟,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眉头微微蹙起,轻轻嘟着嘴,像是有什么东西让她不是很满意,蚩尤想帮她把被子拉下来一点,不要堵住口鼻,但是她在睡梦之中坚决不放手,甚至还抬了一下胳膊,把温暖全部拉进怀里。 蚩尤失笑,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脸颊,安抚一下梦中都不老实的小姑娘。 手刚刚碰到她的脸,洛儿嘴里突然嘟囔了一句,她条件反射的抬起手,抓住了蚩尤的手指。 蚩尤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她弄醒了,片刻都不敢动弹,但是这丫头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嗓子里发出了轻哼声,将他整个胳膊揽进怀里。 “……好暖和……” 她没有醒,只是下意识的在寻找温暖。 蚩尤不敢动,也不敢把手抽回来,保持一个别扭又僵硬的姿势靠在床边半晌,直到有些腰酸背痛了,他才决定想办法让自己解脱一下。 “洛儿……?”蚩尤轻声喊着她的名字,轻抚了一下她的手,眼前的姑娘松了松手,又往床边挪了挪,虽然放过了他的胳膊,却还是是紧紧拽住了蚩尤的掌心。 蚩尤松了口气,他又能躺下了,手的话……拽着就拽着吧,他偷偷回握了一下洛儿,她的手柔软又纤细,骨节细腻,那是一个医师的手,和他们这些厮杀在战场上的……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她对医术还感兴趣不,蚩尤想到了陆木,当年他从山洞回来之后,陆木就对用在自己身上的治疗手段很是稀奇,明日问问陆木,他没事的话,可以来陪陪她,陆木虽然对自己很不客气,但是想来他们都是医师,会有共同话题的。 说不定也会让她更喜欢这里。 一夜辗转难眠,蚩尤的手一直被洛儿抓着,睡也睡不着,翻身也不敢,只能僵硬的躺在那里纹丝不动,等天亮了之后,洛儿在温暖的冬日阳光中缓缓醒来,下意识的去揉眼睛,这才松了手,终于放了他自由。 “早。”蚩尤看她醒了,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洛儿很疑惑地摸着自己的手,她做了个梦,梦见她抓到了一只温暖的小动物,还被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那好像……是一只扭来扭去的狼崽子。 只是没想到醒过来之后,手心里还残留着狼崽子的温度…… 此时,蚩尤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筋骨,他全身的骨节子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看向她的方向。 “早上想吃什么?” 第187章 发病 ilwxs.com 接下来快一个月的时间里,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 蚩尤每天白天都会出去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他麾下的部族越来越多,让他忙得有些目不暇接,虽然经常偷懒,一股脑全扔给折路,可是还是避免不了很多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 晚上,他会准时回到寝殿,陪洛儿吃完饭,按照常规陪她说一会话,再靠在床边的地上进入梦乡。 陆木倒是图得清闲,最开始听说蚩尤要让他白日里去照看一下洛儿的时候,他还不乐意,可是洛儿这个姑娘,很是聪慧,陆木和她聊起医术来,发现她懂得很多,只是没有遇见过更多复杂的情况,蚩尤都算是她第一个正儿八经治疗过的病人。 于是陆木将自己所会的东西倾囊相授,他有一点坏心眼,以后蚩尤如果受伤了,自己找媳妇儿去治疗,可别来烦自己了。 只是,他有的时候会看着洛儿发呆。 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被蚩尤那个蠢货捷足先登了呢? 直到此时,陆木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姑娘也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等他发现的时候,一瞬间很是慌张,和蚩尤不同,陆木倒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女孩,而是,他需要面对的,是自己生死相交的蚩尤…… 所以陆木减少了去见洛儿的频次,连带对她的态度都冷淡了起来。 洛儿有些伤心,陆木是她来了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有一日吃晚饭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问蚩尤:“陆木他……是不是讨厌我?” “不会吧,他平日里都是那样,你没见到他骂我的时候……”蚩尤只顾吃菜,没怎么往心里去。 “……”洛儿则是有些食不下咽,拼命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自己的朋友不开心了,她那样子看的蚩尤满心心疼,思来想去,干脆跑去找陆木兴师问罪。 “你干嘛了?”蚩尤在陆木的寝殿大咧咧地坐下,好奇地盯着他。 “……”陆木不想搭理他,此时,他看着蚩尤,只觉得没来由的厌烦,虽然平日里总是口是心非的骂他给自己找事情,但是,此时陆木想让他赶紧滚回去,别出现在自己眼前。 “最近有些事情,有点忙,没时间到你那里去。”见蚩尤一副不问出什么绝对不会离开的架势,陆木敷衍的说道。 “我看你也不忙啊……”蚩尤纳闷,“不是看书就是浇花的……” “……”陆木瞪了他一眼,有些想骂人。 “我说真的,你就算没时间过去,对她态度也好一点。”说到这个话题,蚩尤有些生气,“别拿你对我这一套对付她,我见不得她受委屈……” “…………”陆木还是不说话,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银针。 他真想拿着银针对着蚩尤的脸就戳上去。 “行了,我就不多说了,你有时间还是多去看看她,她刚刚说你是她第一个朋友。”蚩尤站起身来,又望了陆木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别让你未来的王后伤心。” 陆木看着他的身影,冷哼一声,提着酒就去找折路,折路倒是洒脱,对陆木的小心思不多做评价,只是感叹这丫头实在是有魅力,幸亏陆木对蚩尤衷心耿耿,不然就能看到抢亲大戏了。 “你就以平常心去面对她吧,全当收个徒弟。”折路浅笑,“师傅对徒弟可不能有歪心思。” 那一晚上,陆木把自己喝醉了,在蚩尤听不见的地方,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为了减少陆木的压力,也为了看看这姑娘到底有多大魅力,折路也去了蚩尤的寝殿,他之前倒是见过洛儿,不过最近蚩尤把她养得圆润了一些,看起来更是美得耀眼。 “阿菏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折路感叹着,难怪陆木也陷了进去,洛儿性子温和,说话做事都很会考虑旁人的感受,和她交谈真的是如沐春风,她是一个极好的聆听者,也挺会说,和她坐在一起根本不会冷场。 从此之后,折路也开始喜欢往蚩尤寝殿里跑了,他确实也挺喜欢洛儿,不过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妹妹,折路无事的时候还会带来他的琴,教洛儿如何弹奏。 蚩尤就很烦了,折路和陆木开始频繁的留在他的寝殿里,非要等吃完晚饭才回去,导致他和洛儿的相处时间急剧缩水,不过看到开心的笑容逐渐回到了洛儿的脸上,她又开始逐渐变回了那个健谈开朗的小姑娘,蚩尤放弃了把这两人赶回去的心思。 无所谓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那群派出去拿下异族的首领们都还没回来,蚩尤忙里偷闲,尽量陪伴在洛儿身边,他能明显感觉到洛儿对他的抗拒逐渐减小,她有时候会对着自己笑,对他想方设法找机会的拥抱和牵手也不会直接拒绝,更不会全身僵硬了。 蚩尤将此称之为极大的胜利,比他打了多少次胜仗都让自己心潮澎湃。 有一天晚上,蚩尤发病了。 那是他在山洞那次留下的病根,估计是当时中的毒太过厉害,而且没有及时的去清除掉,所以毒深入了骨髓,每隔一个月左右的深夜,蚩尤就会犯一次病。 每当这时,蚩尤会全身剧痛,他的每一片肌肉都仿佛被刀一片片的剜下,与此同时还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刺进骨髓,火烧火燎的痛苦撕裂着他的神经末梢。 痛楚不再是简单的感官刺激,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折磨,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利刃割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被铁链勒住,痛苦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将他淹没在无尽苦海之中。 无人知道这件事情,蚩尤总是默默的忍受下来,连陆木都不知晓,这件事情在乱世中,对于一个王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消息,但凡被人知晓了,将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毁灭性打击。 他其实也不想让洛儿知道这件事的,但是蚩尤也没法控制自己犯病的时间。 那天深夜,剧痛将他从梦中拉了出来。 一开始,他梦到了自己被公孙轩辕抓住,然后架在了火上烤,一开始,他还在大骂着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是接下来的,却是从内脏里逐渐散发出来的疼痛。 蚩尤醒了,他盯着天花板,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洛儿就在自己的斜上方,她睡着了,不能吵醒她。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保持安静的? 等洛儿被他惊醒,探身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蚩尤早已全身是汗,身下的被子都被他拽破了,痛苦的嘶吼声还是控制不住的从齿缝里漏了出来。 “你怎么了?”洛儿从床上探出了头,浓雾笼罩的眼睛也看向了蚩尤的方向,但是蚩尤丝毫没有力气去回应她,他只觉得现在自己要是松口,一定会大叫出声。 洛儿有些慌了,她看不见蚩尤的样子,只能趴在床上,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否是生病了。 蚩尤感受到了她手掌的靠近,为了不让她碰到自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但是他控制不好力道,这一握,直接把她从床上拉下来了。 洛儿发出了一声惊呼,她整个人跌到了蚩尤身上,然后又滚到了地面,疼得揉起了胳膊。 “你……怎么醒了……”蚩尤用尽全部力气,控制着自己,勉强问出了声。 第188章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洛儿就落在了他的身侧,鼻尖轻轻的触碰在一起. 在黑暗中,洛儿被他那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后退,可是蚩尤的肌肉已经疼到僵硬,他牢牢地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导致她根本无法离开。 “我听见你的声音……”洛儿小心翼翼的说着,“我想看看你……” 她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蚩尤觉得脑子里清醒了一点,他的疼痛减退了一分,勉强能说话了。 “我没事……” 但是洛儿显然不信,她是医师,加上这些日子跟陆木学来很多东西,让她更是对眼前的伤病患者放心不下,所以干脆伸手去摸蚩尤的额头。 “你发热了!” 蚩尤叹了口气,肯定啊,他全身都在火烧火燎……但是他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洛儿不满的啧了一声,这些日子来,她很是清楚蚩尤这个人嘴硬的厉害,她干脆一把甩开了蚩尤的手,爬起身来。 先给他喝点水,人发烧的话,是很缺水的……洛儿想着,摸索着走到房间桌子前,黑暗到不影响她的行动,反正都看不见,只是熟悉了房间的布置,她倒是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杯子。 因为有些急,所以手不是很稳,她端着一杯水回到蚩尤身边的时候,水都撒了一小半了。 洛儿跪在了他的身侧,伸手去扶起蚩尤,让他躺在了自己腿上,将水杯递到他的嘴边,可是蚩尤手抖得厉害,拿不稳那个杯子,剩下的半杯水全部洒在了胸口。 “哎呀!”洛儿惊呼着,这可不行,必须得想办法了,“我去叫人……” 她满心都是去找陆木。 一听见这句话,蚩尤突然扔掉了杯子,一把抓住她的衣摆:“不要……我没事……旧伤……” “旧伤?”洛儿想了半天,什么伤会这么疼?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蚩尤放开她的衣服,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有药吗?”洛儿继续问他。 蚩尤摇了摇头,隔了一会,他想起了女孩看不见,又说:“没有……” “你不用管我……”蚩尤补充道,“别让别人知道……” “那……我该怎么帮你……”洛儿的声音开始颤抖了,她害怕蚩尤会死,那种感觉说不好,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恨他的,他们的部落本就是敌对,加上他杀了很多人…… 但是,洛儿此时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有事……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在渐渐地走进她的心中。 “哈哈……”蚩尤听见了她的这句话,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带着颤音,拉过了洛儿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抱进自己怀里,“你在就行了……” 长时间的沉默。 蚩尤身上的痛楚在逐渐褪去,他的呼吸很急,身上不断的出汗,洛儿则是不厌其烦的去帮他擦掉额头的汗水,由他将自己的腿当作枕头,半躺在自己怀里。 有些不可思议,蚩尤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这一次的痛苦比以往都散得更快,只是躺在她怀里,就让蚩尤觉得安心不少,让他觉得这样的痛,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但是,变故突然发生。 就在洛儿推着他的肩膀,想要扶他躺回去的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袭击了蚩尤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他从洛儿身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拼命捂住嘴,手指几乎抠进地面,洛儿被他的反应吓坏了,不知所措的伸出手。 蚩尤的大脑已经开始迷糊了,他意识开始从身体里消退,感觉到身边有人对着自己探手,只是下意识的想将她挥开,模模糊糊中,他感觉一个东西割破了对方的皮肤。 然后,那种让他沉醉的味道扑面而来。 蚩尤几乎失去了意识,他感觉自己条件反射的想要去寻找那味道的来源,在洛儿耳中,他变成了捕食的饿狼,发出了野兽的低吼。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虽然蚩尤脑子里对着自己大喊着不要,可是身体却依旧扑了出去,他抓住了洛儿的手,轻嗅着那血液的香气,再也忍不住,舔了上去。 疼痛一瞬间,从身体里消失了。 蚩尤大脑恢复了一瞬间的清醒,他强迫自己放开了眼前已经被吓得缩成了一团的姑娘,静静地注视了她一秒钟,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被疼晕过去了。 等蚩尤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头还是很沉,四肢如同灌了铅一样,还好疼痛已经不在,昨晚…… 想到昨晚,蚩尤心头一紧…… 他赶紧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洛儿,则跪在地上,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蚩尤有些困惑也有些心疼的去看她,她手心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了,已经结了一个血痂,头发和衣衫都很是凌乱,也不知道自己昏迷过去之后,她到底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他拖上了床。 蚩尤的枕边还放着一个杯子和一条布巾,显然是他晕过去之后,洛儿还马不停蹄地照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实在是扛不住困倦,才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去。 轻叹一口气,蚩尤捂住脸,莫名有些想哭。 外面太阳逐渐升起,蚩尤从床上下来,抱起了女孩,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认认真真的注视着她的容颜。 洛儿眉头皱起,嘴里嘟嘟嚷嚷的,一直在低声说着什么,蚩尤凑上前去听,原来,她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蚩尤……蚩尤……” 蚩尤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眶发酸,想了片刻,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以后,叫我阿菏……” 不知道洛儿听见了没有,蚩尤没有忍住,撩开她额间的碎发,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一天,蚩尤没有离开寝殿,他一直在床边,坐着等洛儿醒来。 快接近中午的时候,她才撑了个懒腰,悠悠醒转,等她发现蚩尤就坐在自己面前的一瞬间,下意识的说道。 “昨晚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蚩尤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笑了,然后他前倾身子,把这个姑娘抱进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蚩尤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声音很是温柔,“你没被吓到就好。” “确实是不能让旁人知晓,但是……我相信你……”蚩尤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抚着怀里的姑娘,洛儿愣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被吓到……我只是很担心你……” “担心我吗?”蚩尤笑眯眯的,他觉得自己心里很是满足,满满当当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嗯……”洛儿有些不好意思,咬着下唇不敢抬头。 “我很开心。”蚩尤一本正经地说,“你关心我,让我很开心。” “但是你……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没关系的,比起疼痛,你的关心对我来说更重要。”蚩尤捧着她的脸,静静地注视着她,真希望她能看见,这样她就能知道,我到底有多么的爱她…… 蚩尤的爱全写在了他的眼睛里,只可惜,现在的洛儿,无法和他对视。 但是,让蚩尤震惊的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洛儿第一次回应了他的拥抱,她缓缓抬起手,回抱了过去。 这个拥抱很是漫长,但是蚩尤觉得,一切都很值得,多年的寻找和等待,那刻入骨髓的疼痛,都在她的怀抱里变得虚无缥缈,消失无踪。 她开始对蚩尤打开了心扉。 第189章 阿菏,是我本名 在那些首领还没有回来的大半年里,蚩尤反复发病了好几次。 洛儿在很多次手足无措后,终于顿悟了,她的鲜血,可以缓解蚩尤身上的症状。 最后她找到了办法,每当蚩尤痛到无法呼吸的时候,她就戳破自己的指尖,滴一滴血在水杯中,让他喝下。 虽然无法立即止痛,却足够支撑他能扛下来那种折磨。 与此同时,洛儿也在不断的研究各种药材,看能不能找到一种,能够帮到蚩尤,每次他都会精疲力尽地躺在洛儿怀中沉沉睡去,洛儿实在是不想再看见他受到这样的痛苦了。 只是,进展很是缓慢,洛儿目不视物,蚩尤也不让陆木知晓,他总是安慰洛儿: “没事的,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这种事情还能习惯?洛儿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但是她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也只能依着他来。 天气好的时候,蚩尤会带着她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山里有很大一片草坪,总是有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在草面上,阳光挥洒下来,闪闪发光,尤为好看。 可惜洛儿看不见。 蚩尤牵着她的手,将野花摘下,扎成一束,放在她手里,洛儿很喜欢,总是捧到面前去细细的闻,还会带着害羞和他道谢。 天气暖和了后,他们时常在这一坐就是一整天,蚩尤会躺在草坪上睡觉,洛儿则是安静的坐在他身边,静静的陪伴着。 有时候会去溪边,蚩尤抓来小鱼给她养着,有时候还会到森林里去,有一大片橙子林,洛儿很喜欢橙花的香味,总是会摘下一大把放在蚩尤的寝殿里。 时光宁静而美好。 大半年后,第一个首领回来了。 哥索回来了,他拿下了贯匈国,脸上尽是得意,身后还跟着两个贯匈国的使者,蚩尤很不喜欢他们的长相,但是战士便是战士,与长相无关。 使者叩拜了蚩尤,传达了他们甘愿成为蚩尤麾下附属国的意愿,对此,蚩尤还是很满意的,同时,他们还献上来了一只长相奇特的鸟。 那鸟浑身羽毛鲜红如火,只有头顶上有一撮白色的冠羽,贯匈国人说这叫“窃脂”,养在身边能够帮助主人避火,它也以火焰为食,希望鬼王喜欢。 蚩尤转手就将窃脂送给了洛儿,洛儿心花怒放,这只鸟也很喜欢自己的新主人,用脑袋轻轻地去拱洛儿的手心。 “谢谢你,蚩尤。”洛儿声音里带着笑,一边抚摸着窃脂的火红羽毛,一边对蚩尤说。 “叫我阿菏。”蚩尤仔细地瞧着她,淡淡地说。 “阿菏?”洛儿歪了歪头。 “嗯,那是我的本名。”蚩尤伸手去摸她的头顶,“我希望你能叫我这个名字。” “好呀,谢谢你,阿菏。”洛儿笑得眉眼弯弯,她觉得这个称呼,比蚩尤好听多了,起码不吓人。 想了想,洛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过头,在蚩尤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的唇在蚩尤的脸上轻轻贴了下,又飞快的离开,赶紧回头去朝着窃脂的方向,蚩尤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亲我了?她亲我了! 要不是蚩尤的体质很好,他现在已经因为激动晕厥过去了,他呆呆的看着眼前姑娘的侧影,她脸红了,红到了耳根。 “你……你喜欢就好……”蚩尤再一次步伐不稳,几乎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间,跑到折路那里去呆坐了半个晚上,被折路嘲笑到不行。 “阿菏,你有点出息吧。”折路扶着桌子,都笑出了腹肌,“你还想娶人家,我看你到时候提这句话的时候,得躲成什么样?” “……”蚩尤烦他,但是又不敢回去,只能默默喝酒,咽下嘲笑。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蚩尤每次都躲了过来,他几乎把折路的藏酒喝干净了,折路最后怕了他,把他赶去陆木那边,但是陆木总是给他吃闭门羹。 自从陆木发现自己也喜欢上洛儿之后,他就更烦蚩尤了。 蚩尤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家房门口,等脸上退烧了之后,才敢进去。 几次之后,洛儿知道了蚩尤一脸红就往外逃的坏毛病,她觉得有些好笑,却不知道他会跑去哪里,直到有一次,她想了半天,决定去折路那寻蚩尤的时候。 一打开门,她没注意台阶下,一脚踢到了一个人,直接头朝下栽进他怀里。 “……阿菏?”洛儿被那失重吓得魂飞魄散,却稳稳的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正是在门口吹冷风的蚩尤,他正一脸惊讶的搂着洛儿,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出来干嘛?” “你在这干嘛?” 两人同时问出了声,空气中安静了两秒,又同时回答了对方。 “我出来找你啊……” “我出来透透气。” 蚩尤笑了,他很喜欢他们俩之间这种没来由的默契,这让他觉得怀里的姑娘离自己更近了。 洛儿躺在蚩尤怀里,用鼻子去蹭了蹭他的下巴:“呆子,进去吧,外面还是有些冷。” 她很喜欢这样蹭着蚩尤,蚩尤从不会拒绝她,任凭她在自己怀里耍赖,只是搂着她腰身的手紧了一下。 “好。”他抱起了洛儿,用脚踹开了房门,搂着她回到了房间里。 又过了两个月,所有的首领陆陆续续回来了,除了被蚩尤派出去的那几人,连一个人跑去外面玩的害舌都回来了。 几人汇报着战绩,蚩尤很满意,一臂国国王一开始不愿意投降,但是残刚有的是办法,他虽然打架不是很在行,但是搞的新式武器,却让那些只有一只胳膊的人无暇应对,断修还是发挥了他一贯的风格,驱兵直入,硬生生将交径国打了下来,把国王揍到服气为止。 叠新那里却是最轻松的,她用了美人计。 一目国的国王对她一见倾心,主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所有人都诧异这个一目国国王到底长什么样的时候,却被跟着叠新的那个女人吓了一跳。 那个所谓的一目国国王,是个名叫威虞的女人。 之所以叠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是因为整个一目国跟着她搬迁了,迁到了距离蚩尤所在山头不远的山脚平地,叠新帮他们找了块荒无人烟的空地,安顿好了这群人后,才回来复命。 “这……”看着跪在自己座前的一目国女王,蚩尤皱着眉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以后一目国的管理,就交给叠新负责吧,你们需服从她的命令。”蚩尤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让威虞退了下去。 “哟,三儿姐,收获不小啊。”等威虞走了后,大殿上响起了窃窃私语,有人不可思议,有人嘲笑叠新。 叠新却骄傲的仰着头,一直看着蚩尤的方向。 “看来我们以后看不见三儿成亲生子了。”陆木笑出了声。 “老五,我对那个女王的态度,取决于她是否衷心于王,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但凡她做出任何一点对王不利的事情,我亲手杀了她。” 叠新对着蚩尤下跪,虔诚如同信徒。 “王,三儿这次做得好吗?”她仰头看着蚩尤,眼中星光闪烁,只等待蚩尤的赞扬。 可是蚩尤却只是玩着手里的一个腰佩,那是前几天洛儿做给他的,他喜欢得紧,无时不刻都捏在掌心,听见了叠新这么说,只是在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还不错。”蚩尤抬头瞥了一眼几个风尘仆仆的首领,淡淡地说,“你们都做得不错,下去休息吧,明日和后日,都放你们的假。” 众人齐齐下跪道谢。 “行了,都散了吧,时间不早了,本王要回去了。” 第190章 你咋还没提亲? “王他……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叠新看着蚩尤匆匆忙忙走出去的背影,十分困惑。 “三儿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啊,可是要有王后咯!”害舌刚回来不久,就到处八卦了一圈,蚩尤屋里藏娇这件事情自然而然被他知道了。 “老八!”折路瞪了一眼害舌,害舌知道自己说多了,吐了吐舌头。 “四哥,奴家说多了,奴家该死……”他拖着长长的尾音说着,却是趾高气扬的看了叠新一眼。 “怎么回事?”叠新愤愤地回头看着折路,“这段时间我不在,发生了什么?” 折路叹了口气:“没什么事,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那老八说的是什么意思?”叠新不依不饶继续问,但是折路不想搭理她。 “老四!”叠新冲过去想抓折路的肩膀,却被折路躲过了。 “别对我动手动脚,王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他自有打算。”折路冷眼看着叠新,拍了拍肩膀。 “我建议你也收收心了,别一天到晚梦些有的没的。”折路看了一眼断修,扬了扬下巴,断修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抓住叠新的胳膊。 “三儿,走,大哥带回来了不少稀奇玩意儿,说了送给你的,你去大哥那里拿。” “我不去!”叠新很生气,“你们为什么总是瞒着我!我想什么有的没的?我不过是喜欢王,他又没有成亲,我就想嫁给他!这有错吗!” 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叠新,一时间四周十分安静,叠新这是第一次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近百年来,除了蚩尤外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无人点破。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喔唷喔唷,我们三儿姐真的是,心比天高呢~”害舌还是阴阳怪气。 断修闻言,赶紧去拉住叠新,不让她动手揍害舌:“三儿,三儿,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屁!”叠新根本没管断修,她长鞭出手,铜制的鞭体延伸而出,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冲着害舌的脸就奔了过去,害舌本就不擅长打架,一时间有些被吓到了。 “住手!”折路一掌对着叠新的方向推出,叠新受了他这一掌之力,鞭子掉在了地上,连着后退好几步,直到撞在了断修怀里,才停下来。 她吐出一口血,一脸怨恨,想要去捡回自己的武器,找折路报这一掌之仇。 “住手吧。”折路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瞪着叠新,又听见身后有动静,于是头也不回地说,“你也给我闭嘴。” 害舌听见他的声音,瘪了瘪嘴,他还是很听四哥的话,毕竟四哥是最能打的。 叠新擦了一把嘴角,断修已经紧紧的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冲动了,可是她满脸还是写着不服。 “三儿,别闹了,你打不过老四。”残刚也说话了,他劝着叠新。 “呸!”叠新对着折路脚边吐了一口混杂着血丝的口水,折路却连眼神都没斜一下,他又对着断修点了点头,断修赶紧把叠新扛在肩上,哄道。 “三儿,走,大哥带你去吃点好的!这一年在外面,辛苦你了!” 叠新用拳头捶在断修背上,可是断修体格子太大了,叠新这几拳根本起不了任何效果,她一边挣扎,一边吼着,但是断修怕她继续惹事,赶紧走出了大殿。 “为什么三儿姐不懂呢?王是断断不可能娶她的,大哥倒是喜欢她得紧……”哥索站在旁边摸着下巴,一脸没想明白的表情。 “人都是这样,会被一叶障目。”陆木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扭头对残刚说,“你和大哥关系最好,提醒一下大哥,近些日子多盯着三儿一些,不要让她胡作非为。” “所以说,王到底是怎么了?”哥索盯着陆木,脸上很是惊讶,“哪来的王后?” 陆木和折路对视了一眼,他们也不便透露王的秘密,最后只是折路轻叹了一口气:“可能的话,王不久后就会说这件事的,耐心等着吧。” 但是,整整过去了一个多月,所有人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等着蚩尤公布王后的新闻,蚩尤却只字不提。 终于有一天,折路憋不住了,议事后拉住了蚩尤,想问个明白。 “你到底和洛儿提过亲了吗?” “……”在折路的寝殿,蚩尤十分不好意思的挠头,他确实没提这件事,这一段时光以来,蚩尤甚至已经习惯睡地板了,洛儿确实不再害怕他,也不再抗拒他,但是他始终说不出口。 说出来了,可能会被拒绝,但是一直不说,就一直不会被拒绝。 蚩尤的逻辑在他自己那里倒是成了个闭环。 折路无语的扶额,这小子……遇到战争和政事,他拧得比谁都清楚,遇到洛儿,他就是个纯纯的糊涂蛋。 “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折路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蚩尤的后脑勺上:“你是蚩尤啊,你是鬼王啊!你是九黎之主啊!能不能有点骨气!” “……每次一想说,话都会被堵在嗓子里……”蚩尤解释道,“我真说不出口。” “我看你骂人的时候一套套的,怎么转过来就哑巴了?” “那不一样。”蚩尤却有些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不懂,你又没和姑娘提过亲。” “谁给你说过我没有的……”折路脱口而出,蚩尤饶有兴致地望着他,虽然知道那是折路的心酸往事,可是他一直闭口不提,搞得蚩尤特别想知道背后的故事。 “说来听听?”蚩尤问道。 “……这件事情和你没啥关系吧?”折路低头去喝水,不看他。 “你不教我提亲该怎么说,我也不会啊!”蚩尤有些无赖的架势,“我不会,你们王后就永远不知道啊……” “……”折路挑眉看他,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得如此滑头了? “行吧,我就给你讲讲吧。”折路掏出来两瓶酒,那是他从陆木那边讨来的药酒,给自己和蚩尤倒上。 “大下午的就开始喝?”蚩尤吃了一惊。 “不喝点,我讲不出来。”折路语气倒是很平静,只是端着酒杯的手指,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 天快要黑透了。 等蚩尤听完了折路的故事,唏嘘不已,带着满脑子“我要回去就跟洛儿提亲”的念头回到寝殿时,却发现洛儿根本不在房间。 蚩尤一开始有些纳闷,她咋不在呢?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每次自己白天里出去,她都会在房间里乖乖等自己回来的,她因为看不见,绝对不会自己乱跑的。 接着,蚩尤有些慌了,他大声喊着连哭,连哭早就被他留在了洛儿身边,主要就是负责保护她。 两秒之后,连哭就单膝跪在了蚩尤脚边。 “洛儿呢?”蚩尤开门见山,“她人呢?” 连哭有些纳闷:“不是王您叫走她了吗?” “我?”蚩尤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我一直在折路那里,没有唤过她啊?” “不是您让叠新来……带走她的吗?” 蚩尤只觉得脑子炸了,上次大殿上的闹剧,折路也和他说过了,不过这一个多月来,叠新表现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蚩尤只当她是被其他几人劝了过来,不再惹事了。 没想到…… “她说了去哪了吗?!”蚩尤慌得声音都在颤抖,叠新的手段,他是最了解的,如果说他手下这八个首领中,最残忍的一个,除了叠新,他甚至说不出第二个名字来。 那个女人,是如同蛇蝎般狠辣的存在。 第191章 你给我去死吧 “叠新未提……”连哭被蚩尤的反应吓到了,有些发抖。 “他妈的。”自从陆木和折路很早之前提醒过了蚩尤以来,他就很提防不要被叠新知道洛儿的存在,虽然早晚是瞒不住的,那也要等正式准备封她为后的时候,再让所有人知道。 没想到,叠新这一个月时间里,暗暗探寻到了此事,也是等时机成熟了,她就果断的出了手。 蚩尤第一次后悔让一个女人成为自己的氏族首领了,一开始,要不是断修疯了一样的举荐叠新,说她手段狠辣,功夫不弱于男人,还会一些巫术,蚩尤也不会同意给她赐名的。 “快……快去找!”蚩尤对着连哭怒吼出声,虽然他知道这不是连哭的错,连哭根本没有怀疑过叠新有什么异样,他只是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命令而已。 谁知道叠新会假冒蚩尤的话,来带走洛儿呢? “把所有首领给本王叫过来!今天,就算是把这座山给本王拆了,都要把人找出来!” —————— 洛儿下午本坐在桌前,细细研究着面前几种药材的区别,突然听见了门外有动静。 她一时间心头很是欢喜,阿菏又提前结束议事回来了吗,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个男人了,起码在她的眼中,阿菏像个大狗狗一样,温柔又体贴,总是把她放在首位,能找到的所有好吃好玩的,阿菏都会亲自捧到她手里,这让她很是欢喜。 如果阿菏此时和她提亲,她一定会答应的。 就算他是臭名远扬的鬼王蚩尤又如何呢?他不过是自己心中的阿菏,说话好听、还会脸红的阿菏。 但是,门外的动静不是他。 洛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疑惑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她听见了连哭的声音,那个小个子的连哭话很少,倒是每天都很敬业的保护她,但是,他现在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女人的声音倒是很陌生,洛儿从来没有听见过,连哭不像是和她在争吵,而是在确认什么事情。 洛儿想了想,阿菏和她讲过,他的部族里总共八个首领,除了自己很熟悉的折路、陆木和连哭,还有五个人,其中,就有一个女人。 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叠新…… 门被咯吱一声推开了。 有一团带些莹绿色的人形光环走了进来,个子高挑,她径直走到洛儿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就是那个……洛儿?” 叠新说话了,洛儿只觉得她的语气很是不友好,有一些……杀气,让洛儿有些慌张。 “……是我?”洛儿小声答道,“你是……” “哼。”叠新在她面前抱起了胳膊,“我叫叠新,是三首领,王刚刚说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去,让我来接你。” “需要我?”洛儿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我能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叠新很不耐烦,她伸手就去抓洛儿的手腕,“赶紧走!” “三儿姐,对她客气些!”连哭有些急了,他冲进房间,对着洛儿拱了拱手,“三儿姐性子比较急,还请洛儿小姐多担待。” “小姐?”叠新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她不屑地盯着洛儿,“真是不知道哪来的女人……居然敢……” “三儿姐,洛儿小姐有眼疾,你……”连哭看着叠新拽得洛儿跌跌撞撞的,赶紧说道。 “嚯,还是个瞎子。”叠新更是不屑一顾了,她手上用力,拖着洛儿就出了门。 洛儿一时间有些火起,这人咋这么不懂礼貌,要我去哪,好好讲不行吗,干嘛要拖着走? “你轻点啊!”出了蚩尤的寝殿,路上叠新根本不管洛儿会不会摔跤,只管自己走自己的,洛儿被她弄疼了,伸手去抠她的手指,拼命挣扎着。 叠新却丝毫不放松手,她甚至抓得更用力了,脚下也不停,一直拽着洛儿,洛儿看不见路,只感觉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她摔得膝盖很疼,但是叠新都不停,拉着她,直到她的膝盖在地上磨破,溢出鲜血。 “王……王他找我何事!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洛儿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劲,刚刚叠新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她根本没来得及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洛儿无法挣脱叠新的禁锢,当她试图抓住路旁的小树,停下身子的时候,叠新甚至转过头来,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你……!”那一巴掌很重,带着内力,洛儿只觉得嘴里都是血腥味,她用雾蒙蒙的双眼瞪着叠新,叠新却是冷漠地哼着。 “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区区一个瞎子,还敢勾引我的王?!” 洛儿知道了,这个叠新……她是在嫉妒自己,阿菏根本没有喊自己去,他还不知道在哪忙着,才给叠新有了空档,把自己从殿里抓走。 洛儿急了,她拼命扭动身子,不让叠新再继续拖走她,她大声喊着蚩尤的名字。 “阿菏!阿菏救救我!” “阿菏?你敢把他叫阿菏?!”叠新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洛儿只觉得一阵剧痛,她条件反射的蜷缩在地上,紧紧的捂住被她踢中的地方。 好疼…… 叠新向她走了两步,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然后把她拉到面前,捏住了她的脸。 “你给我去死吧。” 然后,洛儿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失重感之后,她背朝下狠狠的落在地面上。 “咳咳……” 洛儿疯狂的咳嗽,她觉得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呛得她很难受,头发应该是被叠新拽下来了一大把,头皮火辣辣的疼,肚子也很疼…… 但是,最让她惊慌的,是身旁传来的野兽咆哮声。 那声音近在咫尺,让洛儿大气都不敢出,她硬生生的吞下了嘴里的鲜血,不敢回头, 耳边响起了野兽嗅闻的声音,它在自己耳后了…… “吃吧,这是你今天的晚饭。”叠新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下来,她有些疯魔,在狂笑着,“今天给你吃顿好的!” 被叠新的声音刺激到了,那野兽贴在洛儿耳边发出了长啸,洛儿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光团,像一座小山一样魁梧…… 是熊吗……和熊好像…… 但是那光芒很强,不似普通动物的亮光…… 野兽的脸已经探到了洛儿面前,它张开了嘴,洛儿已经闻到了那刺鼻的腥臭味,她捂住口鼻,避免自己吐出来,然后她看见了那熊一般的野兽光环高高举起了利爪…… 洛儿脑子里的求生意识让她条件反射地朝着左边扑去,可是她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利爪狠狠的抓破了她背上的皮肉,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背后火烧一般,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应该是被那利爪割翻了开去…… 一掌没有得逞,野兽对着洛儿的方向咬了过来,洛儿来不及躲,一脚踢出,应该是刚好踢在了它的脸上,野兽吃痛咆哮了一声,又张嘴露出了獠牙。 山坡上,叠新还在狂笑,似乎见到洛儿即将丧命于野兽之口,让她十分快活,但是洛儿没心思管她,她满心都想着如何逃命。 在地上摸索到了一块大石头,洛儿双手将它捧起,对着那野兽的头就砸了过去,它还真是皮糙肉厚,对这种攻击根本不屑一顾,洛儿只能忍住身上的疼,拔腿就跑。 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洛儿面朝下摔倒下去,她在倒下去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完了……洛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192章 来不及了,去药泉 一阵钻心剜骨般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野兽紧紧地咬住了洛儿的侧腰,把她在地上拖着走。 一开始,洛儿还有力气,她拼命的伸长胳膊,想去戳那野兽的眼睛,可是失败了,很快,她感觉身体里的力量顺着血液,不断的流失,她只觉得头晕到不行,几乎失去了意识。 耳边,是野兽喘着粗气的声音,还有叠新声嘶力竭的大笑,洛儿的脑子几乎将这些声音屏蔽了,满脑子只是阿菏。 “阿菏……” “阿菏你在哪……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阿菏我要死了……我还想嫁给你的……” 她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就在她彻彻底底昏迷过去的前一瞬,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 “洛儿!” 是阿菏……阿菏来了…… 蚩尤从山坡上一跃而下,他对着那食铁兽的脸猛地挥出一拳,徒手掰开了它的牙齿,把洛儿从它嘴里救了下来。 怀里的姑娘已经变成了血人,肚子上的伤口很深,在潺潺流出鲜血,背后还有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小腿也受伤了,但是因为很黑,看不清是咬伤还是抓伤。 蚩尤眼睛红了,他一脚踹在了食铁兽肚子上,把它踹得飞了出去,食铁兽嘤嘤地哭着,蹲在了角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主人。 山坡上的叠新已经被折路按住了,她满脸都是疯狂,还在对着蚩尤大喊:“王!我帮你除掉最没用的东西!你就只有我了!我是不是做的很棒!” “王,你夸夸我啊!” 蚩尤根本没抬头看她,他抱着洛儿,她软绵绵地躺在自己怀里,蚩尤伸出右手,颤抖着去试她的鼻息,还好……虽然很微弱,但是她还在呼吸,她还没有死…… “陆木!”蚩尤对着山坡上那群人怒吼着,陆木赶紧挤开了人群冲了过来,他有些慌张,连滚带爬的跪在了两人面前。 “你……你快救救她……”蚩尤声音都在颤抖,他快要哭了。 “冷静,要冷静……”陆木一边去看她的伤口,一边低声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劝蚩尤,还是在劝自己。 “陆木!”蚩尤目光直直的看着洛儿肚子上的伤,眼中血红,他觉得愤怒即将让他失去理智,只能不断提醒陆木赶紧做点什么。 耳边还有叠新的聒噪声,蚩尤紧咬后牙槽,鼻息越来越重,杀意向着四方弥漫而出,他的手缓缓地摸上了腰间的黑剑,我要杀了她……我要…… “阿菏,冷静下来。”折路的手按在了蚩尤的肩膀上,将他唤了回来,“现在先救洛儿,叠新我让连哭控制住了,回头再说。” 听见了洛儿的名字,蚩尤一秒回神,是的,要优先救她,叠新将她扔进了食铁兽的巢穴,要是不是自己来得快,她可能会被那些凶兽分食…… “陆木,怎么办!”蚩尤又对着陆木吼着。 “去药泉。”陆木的声音沉静了一分,他站起身来,对着蚩尤说,“赶紧去药泉,等不了了。” 蚩尤点了点头,药泉是陆木在深山里发现的一眼泉水,因为泉水的特殊性,他将无数的天才地宝放在那眼泉水中,让那温热的水可以治好所有的伤。 只是,每次使用后,都需要重新投入新的药材,陆木将那个地方当作了宝贝,连蚩尤,都只去泡过一次。 那次,他的内脏都几乎全碎了,硬生生的被药泉救了回来。 蚩尤不再迟疑,他低头,在洛儿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洛儿,坚持住。” 然后他就宛若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蚩尤的身法极快,他脚步不停,短短几分钟之后,就来到了药泉之处,这里身处深山洞穴中,十分偏僻幽静,树木茂密地遮挡在洞口,不担心被人发现。 “洛儿,你忍忍……” 蚩尤的手还在颤抖,他想了想,伸手想去拉洛儿衣服上的绳子,但是手抖得实在厉害,半天没有解开,他听见了自己牙关敲在一起的颤抖声。 来不及了,直接进去吧。 蚩尤抱着她,迈进了药泉之中。 “忍忍,可能会很疼……” 伤口一沾到那药泉中的泉水,洛儿直接从昏迷状态中被唤醒,她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紧紧抓住了蚩尤胸前的衣服,痛得尖叫,蚩尤只能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哄着她。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一会儿就好了,洛儿,忍一忍……” 蚩尤按着她的头,将她紧紧的抱着,鲜血在她身下散开,荡漾在水中,一点点变淡,清透的泉水变成了乳白色,蚩尤知道是药材生效了,他记得那种痛,那是在重组她伤口上的血肉,很快,她就可以恢复如初,甚至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可是,她的哭声敲在鼓膜上,让蚩尤心疼如刀割。 “啊————!” “阿菏!阿菏,我好痛!” “阿菏!” 蚩尤还是抱着她不撒手,任凭她指甲抓在自己肉上,将皮肤划破,又被泉水治好,他只觉得自己的眼泪也滴了下来,但是还是维持着声音的平静。 “没事的,洛儿,没事的。” “我知道很疼,坚持一下,好吗?” 洛儿短暂的被疼晕过去几次,却又很快的惊醒,反反复复,直到她的尖叫小了下来,变成了哭泣,然后逐渐低下去,伏在蚩尤胸口小声啜泣。 蚩尤终于放松了怀抱,他低头看了看,洛儿身上的伤几乎好了,还剩下了淡淡的粉色伤口。 她没事了,也应该没有那么疼了,蚩尤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上的肌肉,靠在药泉边缘,坐了下去。 一时间,蚩尤只觉得全身有些脱力,近百年来,这是他最紧张的一次,紧张后放松的无力感,正遍布了他的全身。 “阿菏……”洛儿还在轻唤着他的名字,他赶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姑娘,她脸埋在自己怀里,还在轻微颤抖着。 “洛儿?”蚩尤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不会被水呛到,勉强能抬头面向自己。 “你……还疼吗?” “不疼了……”洛儿轻轻摇摇头,“现在有些痒……” “那就好……”蚩尤挤出来一个勉强的微笑,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松弛感。 “……我以为,你不会来救我的……” 洛儿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刚刚从生死一线被抢了回来,蚩尤显然是和阎王打了个对手戏,要是他来晚一分钟,自己就会死得七零八落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蚩尤动了动下巴,“我没想到叠新会把你带到那里去……” “我会救你的,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救你出来的。” “你能坚持到最后,已经很厉害了。” 蚩尤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洛儿抓着他的衣襟,小小声的笑了起来,她有些脱力,但是还是很清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外面的人们都说,鬼王蚩尤把女人当作玩物,玩过了就扔……” “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人……”蚩尤赶紧给自己解释,“我只有你……” 说出这句话,蚩尤只觉得耳根子烫了一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逃走,他还是紧紧的抱着洛儿,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你救过我的命。”蚩尤怔愣了一下,这句忍了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第193章 你愿意当我的王后吗? “你救过我的命,你是我身体中魂魄诞生的源头……”蚩尤嗓子有些堵,“你让我觉得,我是一个真正还活着的人。” 话说出口了,就没必要遮掩了。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很自私,我就想让你永永远远地留在我身边,再也不离开我。” “我想天天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闭上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我恨不得把你挂在身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的样子。” 洛儿也愣了一会,她仿佛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没明白蚩尤到底在说什么,她的手按在蚩尤胸口,撑起身子,用雾蒙蒙的眼睛瞪着他的脸。 “你说什么?我救过……你的命?” “嗯,你救过……”蚩尤凑上前,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处。 “什么时……” “在那个下着大雪的深山中,被你拖进山洞,咬了你一口,因为中毒,不能说话,还什么都看不见的人……” “是你……?” “是我。” “不可能……” “真的是我。”蚩尤笑了,他用牙齿咬开洛儿肩头的衣服,用鼻子去碰她肩上的那个咬痕,“对不起,咬疼你了。”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没等蚩尤说话,洛儿却浑身颤抖的不断抛出问题:“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不等我……” “嘘……”看到了洛儿的眼泪夺眶而出,蚩尤赶紧把她搂回到怀里,低声安慰着,“我等了你很久,直到折路来把我寻回去了……对不起,我不该走的……” “我给你在山洞里留了一句话,但是后来探子说那句话不见了,我想来你一定是没看见我给你说的事情,所以派人去寻你……”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对不起,我没有更快地找到你……” “对不起,洛儿……对不起……” “我来晚了。” 洛儿在蚩尤的怀里哭到全身发软,她一开始还在拼命捶蚩尤的胸口,但是逐渐没了力气,抬手搂住蚩尤的脖子,放声大哭。 蚩尤一直在低声和她道歉,哄着她,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慢慢止住哭声,然后,他听见了洛儿有一些抱怨地说着。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蚩尤将她推起来一点,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脸庞,“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在我心中超过你的地位。” “……”洛儿伸出手,放在蚩尤脸上。 “我好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说到这个,蚩尤只觉得心头又是一疼,要不是自己,她也不会丢掉这一魂一魄,也就不会失明了…… “都怪我……”蚩尤抓住她的手,侧头在她掌心里吻了一下。 洛儿却摇了摇头,这些日子里,她大概也明白了自己失明的原因,但是面对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她却生不出丝毫的埋怨。 “没事的,如果我的魂魄帮到的人是你,那我心甘情愿……” “阿菏,我真没想到……那个山洞里的人就是你……我以为我被人抛弃了,我以为一直以来……我都是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蚩尤呆了一下。 “阿菏……从还在山洞里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洛儿的话还没说完,蚩尤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堵住了她的声音。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人生最快乐的瞬间,无非是发现了自己深爱的人,也同时爱着自己。 “洛儿……洛儿……” 蚩尤轻唤着她的名字,捧着她的脸颊,疯狂的吻她,这一年的相处,蚩尤逐渐学会了如何去温柔的对待怀里的人,比起之前的狂风暴雨,这一次他先是试探着,轻轻的去触碰她的唇,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直到见到面前的姑娘并没有拒绝自己,才逐渐深入。 他的吻漫长又深情,浸入骨髓,漫过肌肉的滚烫,这一次,洛儿放开了牙关,让蚩尤的舌尖攻占了进来,他缓缓又温柔地扫荡而过,如同王在巡视领地般的细腻。 蚩尤贪婪的吞下她的气息,手放开了她的脸,逐渐向下,揽住了她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洛儿则是伸出手,攀着他健硕的肩膀,两人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旖旎的气息随着水波荡漾开去。 不再满足于一个吻,蚩尤只觉得身体深处火烧火燎的,他控制着自己放开了面前的姑娘,扶着她的腰,让她稍微远离了一点自己。 他还想问一句话。 “洛儿,你……愿意当我的王后吗?” 洛儿微微仰着头,脸色红润,嘴唇被他吻得有些红肿,嘴角上还挂着银丝,她的手放开了蚩尤的肩,转而搂住了他的脖子。 “……王后?” “嗯,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的王后……”蚩尤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好。”洛儿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蚩尤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我答应你。”洛儿凑了上去,在他嘴角轻吻了一下,“我答应嫁给你了。” “真的……吗?”蚩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等我反悔吗?”洛儿有些嗔怪地咬着他的耳垂,微微的疼痛让蚩尤回过来一些神,“我有个条件……” “你说……”蚩尤从没这么木楞过。 “阿菏,我嫁给你的话,你要对我好,你不许去招惹其他女人……”洛儿在他下巴上轻舔慢咬,“你要是惹我生气了,我会逃走的……” “我答应你……”蚩尤再也忍不住了,他抬了抬洛儿的腰身,不让她再啃自己了,而是把脸埋进了洛儿的胸口,用牙齿去咬开她衣服上的结扣,还不忘从齿缝里低声说道。 “你对我来说,就是我的珍宝,比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还要珍贵,我不会再让你哭了,也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我要和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嗓子里都带着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他有些忍耐不住了,只想立刻得到她,那种欲望比一切情感都来得强烈。 洛儿没有反抗,由着他一点点解开自己已经被食铁兽撕破的衣服,她居高临下,轻吻着蚩尤的额头,眼睛,鼻梁。 “阿菏,阿菏……我爱你……” —————— 三天后,折路站在蚩尤的寝殿门口,对着连哭直翻白眼。 “三天了!你说了王让人三天不要打扰他,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你让我进去!” “四哥……我也没办法啊……” 连哭哭丧着脸,护卫的工作也不好做,他一个单身汉,不仅要忍受屋子里的两人撒狗粮,还得日夜不休的做好本职工作,此时,王没有下命令,他也不敢放人进去。 “老七,咱做人,要灵活一些,该劝就劝,你不敢的话,我去!”折路有些无语,他手里压了不少事情,蚩尤这样沉迷温柔乡,也不是办法。 得把他喊起来。 “让他进来吧。”门后传来了蚩尤的声音,他语气有些慵懒,显然是睡醒不久。 连哭大松一口气,赶紧退开半步,一边和折路使眼色,一边跑去帮他开门。 折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连哭的肩膀,走进了蚩尤的寝殿。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橙花香味,还有暧昧旖旎的气息,床前拉起了纯白色的帷帐,透过帷帐,折路能看见两个人的身影正依偎在床榻上,他长叹了口气。 “我说你小子,该学学什么叫做节制了。” “你那体力倒是永远耗不尽,可苦了我们未来的王后了。” 第194章 王生气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蚩尤揭开了帷帐的一角,一边将衣服穿在身上,一边下了床。 他头发散开,披在身后,肩上挂着一件薄薄的衣衫,有些慵懒的盯了折路一眼,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蚩尤指了指椅子,让折路坐下说话。 “小声点,她还在睡。” 折路斜眼看了看床的方向,帷幔掀起来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洛儿熟睡的侧脸,她脸上泛着红晕,娇艳欲滴。 “这么急着抱儿子?”折路白了蚩尤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儿子?”蚩尤轻笑一声,“我可不想要孩子,想想要是有个臭小子天天横在我和她中间,我就很不爽。” “你真是……”折路摇头叹气,“以你这速度,迟早的事情。” “随缘吧。”蚩尤喝了口水,用眼角余光看着折路。 “你和她提亲了?” “嗯。”蚩尤点头,“她答应了。” 蚩尤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让折路都忍不住微笑起来:“同意了就好,你给她讲了山洞里的事了吗?” “说了,她还以为我抛弃她了……”蚩尤看向床榻的方向,“还好我及时找到她了。” “对了。”蚩尤想起什么,回头对折路说,“她和我说了,在我之前,有熊柘找到过她。” “?”折路警惕了起来,“有熊柘说什么了?” “他让洛儿潜伏在我身边,但是具体细节有熊柘没有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有熊柘想干嘛。” “真的?” “我相信她。”蚩尤点头,自己的媳妇儿都不信,还能信谁呢? “不过最近多注意一下有熊氏那方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给我说。” “好。”折路领命,对蚩尤拱了拱手。 “这几日还是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下事务,洛儿没有完全恢复,我要多陪陪她。”蚩尤站起身,朝着床榻走过去。 “说到这个,叠新在殿上跪了三天了,嚷着要见你,我觉得……” 听见了叠新的名字,蚩尤眼中透出凶光,他冷哼一声,隔着帷幔,注视着洛儿的脸庞:“你让我去,我会杀了她的。” “我不管你是否要杀她,但是叠新毕竟是氏族首领,只能由你亲自处理。” 思忖了片刻,蚩尤叹了口气,对着门外说:“连哭。” “明白,王!”连哭知道蚩尤会说什么,大概就是保护好王后,不能让除了蚩尤以外的任何人再带走她。 蚩尤顺手拿过架子上的外套,披在肩上,然后将黑剑佩在腰间,对折路扬了下下巴。 “走吧,我倒要听听看她有何要说给我听。” 还没走到大殿,蚩尤就听见了殿内的喧闹之声,他和折路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大殿中央,叠新正昂头跪在那里,她身旁站着断修,断修很警惕的握着腰间的刀柄,哥索和残刚在一旁低声说话,害舌靠在殿内的柱子旁,对着叠新冷嘲热讽,陆木则坐在蚩尤王座下方的台阶上,和叠新怒目相对。 “你以为王会放过你吗?”害舌掩面笑道,“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就算你杀了她,王也不会对你多看一眼。” 叠新不说话。 “就你做出来的这些事情,王可能会把你千刀万剐了~”害舌玩着自己的手指甲,”要不奴家勉为其难,帮王动个刑?” “害舌,王还没说话!”断修怒喝道。 “老大,你干嘛还这么向着她呀,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下。” “三儿,你回头见到王,好好和他道歉……”断修不理害舌,只是低头对着害舌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追随王这么多年了,他会放过你的……” “我不需要!”叠新狠狠的瞪着他,“我没做错什么!” “三儿!”断修恨铁不成钢。 “你没做错什么?”陆木冷言,“你明知道那个女人对王的重要性,你还想着杀了她?你就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叠新怒喝道,“你们没资格评价我,更何况,那女人在王的身边百害无一利,自从她来了之后,王都变得软弱了!我只是帮王除掉他身边的一切不利因素!” “你?”蚩尤没忍住,出声了,“就凭你?” 殿上的声音消失了,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蚩尤的方向,他从未这样慵懒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他这样,几个首领眼中都抹过一丝惊讶,然后低下了头。 “王!”除了叠新,其他几人都齐声恭迎蚩尤。 蚩尤冷冷地看了一眼叠新,脚步不停,迈过她,直接走上了王座。 他鼻腔里轻哼一声,将黑剑放在面前的桌上,那铜声有些闷,台下几人都不由打了个寒噤。 王生气了。 “本王倒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个不利因素。” 蚩尤坐了下来,沉声对着叠新说道:“本王给你机会,让你说出来。” 听见蚩尤这样说,叠新脸上写满了兴奋,她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甩开了断修想要拦住她的手,不管不顾的冲到台阶下方。 “王!三儿真的是为您好啊!”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 “她是你的王后,你要记住你的身份。”蚩尤冷冷地说。 “她是公孙轩辕的人,她是个探子!” 蚩尤皱了皱眉,叠新是知道什么了吗? 听见她这话,殿上的几个首领都齐齐的望向她,显然,之前叠新死咬住她得到的情报,没有给任何人分享,此时,那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说出来的话,王一定会扔掉那个女人,王一定会看向自己的…… 我才是最忠心,最爱您的那个人啊,叠新满是兴奋的望着台上的蚩尤,她热忱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和崇拜,接下来的话,全部脱口而出。 “她就是有熊柘专门安排在您身边的探子,有熊柘一定是让她来诱引您的,借此来找机会打败您!” “王!三儿花了好多精力才探听到这个消息!您要相信三儿啊!” “本王相信。”蚩尤点了点头。 “真的吗?!”叠新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向前扑去,恨不得扑到蚩尤脚边,去亲吻他的鞋子。 “你说的本王都知道,所以……这就是你把你的王后扔进食铁兽巢穴的原因吗?” 蚩尤的语气中没有任何一点震惊,他确实已经知道了有熊柘的事情,还是洛儿亲口告诉他的,叠新说的不足以让他心头泛起任何一丝波澜。 “您……您知道……?” 与蚩尤的镇定不一样,叠新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您知道,还将她留在身边……?” “本王说过了,她是你们的王后。”蚩尤眼神还是如此冰冷,“不论她的出身如何,也不管有熊柘想干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台下的人表情各异,折路刚刚也听说了,没有太大反应,陆木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他望着折路,折路轻轻对他点头。 原来王已经知道了。 哥索却着急了,他冲到台前跪下,对着蚩尤朗声道:“王,此女不可留啊!” “哥索,注意你的态度,今日本王不想和你多言。”蚩尤冷哼一声,“本王立个王后,也要你们同意吗?!” 他是真生气了,害舌赶紧去把哥索拉了回来,拼命给他使眼色,悄声对哥索说道:“这个时候,可别惹王发火了啊!” “别给自己引火烧身!” 第195章 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杀 “所以,叠新,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蚩尤不管他们的小动作,他只想赶紧处理完叠新的事情,不让这个碍眼的女人再在自己面前发疯,然后回去看看洛儿醒了没有。 “……”叠新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此时听见蚩尤喊了自己名字,突然笑了。 “原来您早就知道啊……”叠新疯癫了一样的笑着,“早知道……早知道三儿就……三儿就直接杀了她了!三儿还想着王您不知晓,平日里对这种密探,您不都是动用噬刑吗!所以三儿……” “铛——!” 蚩尤没有说话,只是猛的拔出了黑剑,直指叠新的脑门,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那剑尖就贴在叠新的额头上,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去。 “折路,把昆吾拿来!” 那把可以杀掉所有首领的匕首,此时正在折路的腰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捧起,送到了蚩尤面前。 “王!” 见蚩尤拿起了昆吾,断修慌张地大喊一声,他冲到了蚩尤面前,对着他双膝跪下,拼命地和他磕头,额头在地上撞得“咚”的一声巨响。 “王,还请您手下留情!” 看见断修如此动作,其他几个首领也纷纷下跪,只是大家的态度各不相同,哥索和残刚很是紧张,害舌不情不愿,陆木一脸解恨,折路则是顺势而为。 “王,还看在叠新跟随您已有百年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断修还在祈求着,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三妹,此时让蚩尤完全放过她是不可能的,只能看能不能求着王放她一条生路。 蚩尤并没有被断修的求情所影响,他拔出昆吾,抵在了叠新的喉咙上,她此时正闭着眼睛,脸上还是挂着有些疯癫的笑容,似乎根本不在意蚩尤真的会杀了她这件事。 “王!”断修抬起头,见蚩尤根本不为所动,干脆前扑身子,一把抱住了蚩尤的胳膊。 “王,算断修求求您了!” “放开。”蚩尤冷冷地说道,“不然本王一并杀了你。” 见祈求不成,断修干脆转移了目标,他的手还紧紧的抓住了蚩尤,不让那匕首彻底割上叠新的喉咙,然后转头对着折路大喊着。 “老四!折路!你帮忙劝劝王啊!” 折路叹了口气,他很不想帮断修和叠新说情,但是,蚩尤确实不能直接杀了叠新,断修说的很有道理,叠新兢兢业业追随蚩尤上百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杀了她。 这会让其他首领和蚩尤的追随者心生不满的。 更何况,断修喜欢叠新,残刚和断修关系最好,一人负责军队,一人则负责武器锻造,如果他们俩反了,对蚩尤的阵营会带来毁灭性打击。 现在的蚩尤正在气头上,要给他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王。”折路想了半天,终于说话了,他对蚩尤拱手,朗声道,“属下觉得,不宜直接处死叠新。” 蚩尤很不耐烦地回头看着折路,不明白为什么折路会帮着叠新说话。 “王,现在战事吃紧,刚收服的一目国的情况您也清楚,如果直接处死叠新,恐他们会反,部落中也有部分……”折路的话点到为止,“在此事发生之前,王还未明确立后一事,王后的身份恐被他人诟病。” 折路抬头,和蚩尤对视:“为安抚人心,请王三思。” 蚩尤眯起了眼,他知道折路想提醒自己,叠新这人,杀不得,杀了不仅会让所有人对他失望,无法服众,更有甚者,洛儿的探子身份可能还会被直接坐实。 他刚刚确实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叠新杀之而后快,但是冷静了一点后,他确实清楚折路说的都是事实,此时,他正需要一个台阶下。 断修还挂在他的手臂上,他力气极大,蚩尤只觉得手臂被拽得很酸,听完了折路的话后,他干脆不和断修继续对峙,放下了手。 手里一下抓了个空,断修跌回到了地上,看见昆吾已经离开了叠新的喉咙,断修大松一口气,赶紧挪动到叠新面前,挡住了蚩尤的目光。 “王……” “……”蚩尤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将昆吾插回刀鞘中,扔回给了折路。 “今日,看在所有人都在为你求情的份上,本王饶你一命。”蚩尤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但是,本王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从今日起,本王将你驱逐出部族,剥夺你全部的首领名号和地位。” “本王给你半日时间收拾东西,然后滚出去!”蚩尤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从此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下一次,本王定杀你!” “谢王开恩!” 听了蚩尤的话,断修完全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蚩尤今天是不会下死手了,叠新的命是保住了,就算是被驱逐,断修也有办法保她衣食无忧。 叠新还想说什么,但是断修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给台下的残刚使了使眼色,残刚见蚩尤没有反应,冲了上来,他们俩一起拖着叠新走了出去。 “王,不能如此手软。”陆木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了,他半晌没有说话,此时出声却有些咬牙切齿,“她对洛儿做了此等心狠手辣之事,王怎可如此就放过她!” “老五……!”折路差点被他急死,赶紧给他使眼色,他是想让王知道,他对王后也有那样的心思吗? “陆木,你对本王的决策有什么不满意吗?”蚩尤阴恻恻的回头,对着陆木说道。 “……”陆木收到了折路递过来的眼神,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一时间在心头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王,王后还在寝殿等您,先回去吧。”折路收好了昆吾,赶紧劝蚩尤道。 蚩尤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接下来几日,你们皆听从折路安排,除了折路和陆木,其余人都不允许来本王殿内,散了吧。” 话音刚落,蚩尤对着折路招了招手,直接步出了大殿。 “阿菏,你有些冲动了。” 走在路上,折路有些怨念的说着,今天真的很险,差一点叠新就没命了,说不定断修就会反…… “……”蚩尤沉默了片刻,“我知道……只是她差点害死了洛儿……” “她还活着,叠新也被你驱逐了,此事也就算了吧。” “希望吧。”蚩尤沉声道,“我只是觉得心头总是不太稳妥。” “正常。”折路笑了,“你心头有了牵挂,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蚩尤了然地点点头:“陆木今天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讨厌杀生的吗?” “不用管他,有的事情,他自己没想明白而已。” “其实……”蚩尤停下脚步,“折路,我已经猜到大概了,我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你空了多陪陪他,劝劝他吧。” 折路抬头看着他,蚩尤眼中有些严肃,是的,他不是傻子,他能看明白,同样是男人,陆木的心思,只是蚩尤闭口不提此事。 这是蚩尤的处理之道。 洛儿对他来说很重要,但是陆木在他心中,也有着一席之地。 “我知道了。”折路点点头,答应了他。 “今晚就在我殿中用晚膳吧。”蚩尤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洛儿昨日还说,你很久都不去教她弹琴了。” 第196章 大婚准备 看着给洛儿细致的剃着鱼骨头的蚩尤,折路只觉得眼睛有点刺挠。 他把每一块鱼肉都挑到自己碟子里,仔仔细细的将鱼刺全都夹出去后,才放进了洛儿碗里,还笑着催促她吃下去。 洛儿有些害羞,她埋着头,脸上挂着笑容,低声埋怨蚩尤当着别人的面还这样做,有些丢人。 “不用管折路。”蚩尤笑着答道。 阿菏这小子把我叫过来,是让我看看他们有多恩爱的吗? 折路脑门开始疼了,面前的晚饭变得毫无食欲,他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眼前的菜,又默默放了下来,着实吃不动…… “要不我让你们夫妻俩自己慢慢吃,我先走……?” 我不配,我没媳妇,我先走? “急啥啊。”蚩尤白了他一眼,这是这一整个晚上,他第一次抬头看折路,“叫你来又不是只为了吃饭,等会留着陪我喝几杯,商量一下大婚的事情。” 得了,过来被秀恩爱,还要帮忙干活动脑子……折路觉得自己的白眼一定是翻到后脑勺了,蚩尤却全然不在意,笑盈盈地继续说。 “当年公孙轩辕大婚,天下为之震撼,在这个方面,我可不能输给他。” “我要给你一场轰动天地的婚礼,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也是有王后的人了。” “那准备的时间不会短。”折路皱着鼻子说。 “无妨,洛儿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只是婚礼先欠着。”蚩尤偏过头,在洛儿额头上吻了一下,“我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她,让世间的女子都羡慕,让公孙轩辕都嫉妒,也要让有熊柘知道,他想做的都是一场空。” 听到了有熊柘的名字,洛儿有些担心的捏了捏蚩尤的手。 “阿菏,他好像不好对付……” “手下败将而已。”蚩尤安抚她,“下次让我遇见他,我定会杀了他,让你安心。” 洛儿咬着嘴唇沉思着,并没有说话。 “好了,安心吧。”蚩尤戳了戳她的脑门,“他之前一定没料到你会告诉我。” “现在我有准备了,自然就不怕他使阴招了,不是吗?” 洛儿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已经安排探子去查了,洛儿你放心。”折路也补了一句。 见两人都这样说,洛儿这才点头,她摸索着坐到一边,逗那只窃脂去了,留下空间给两个男人说话。 讨论了很久,折路觉得,按照蚩尤的想法,这大婚可能得准备个一两年时间,光是他想做给洛儿的婚服,起码都要一年才能做成…… 洛儿倒是无所谓,在药泉的时候,蚩尤已经和她简单的拜过了天地,婚礼嘛,晚一点也无妨,只要自己和蚩尤待在一起就行。 折路听说了他们拜了天地,已经算是真正的夫妻了,只觉得天灵盖都有点旋转。 阿菏这小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媳妇儿分分钟抱回家。 还是很厉害的。 只是蚩尤心中始终有个疙瘩,他第二天去找了陆木,他还是希望洛儿能恢复视力,他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脸,想让她看到在大婚上天地都向她虔诚朝拜的盛况。 陆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下来,从那天开始,他就忙碌不停,将全身心的精力投入到魂魄的修复上,时常外出,蚩尤派了一队精英战士保护他,由着他去。 蚩尤将洛儿带到了大殿上,给各位首领介绍了他们的王后,众人恭敬地对她下拜,洛儿有些怯场,但是蚩尤牵着她的手,给了她极大的鼓励。 只是他不知道,台下的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害舌对洛儿的态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他本就说话尖锐,洛儿经常被他说到面红耳赤,折路倒是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害舌对王抱有一些说不上台面的心思,但是害舌居然很主动的给洛儿唱了几出戏,没有表现出来敌意。 连哭依旧兢兢业业,只是他从蚩尤的贴身护卫变成了洛儿的贴身护卫,蚩尤还给洛儿选出两个侍女,有时候,蚩尤不在,便由侍女服侍她日常起居。 断修自从叠新走了后,一直有一些一蹶不振,残刚则整日陪他喝酒。折路告诉蚩尤,是因为叠新拒绝了他伸出的援手,坚决的拒绝了他,蚩尤耸了耸肩,断修一直在单相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哥索时常很让蚩尤烦躁,他时不时进言让蚩尤不要“沉迷女色”,蚩尤无语,但是也不好反驳他一片赤诚忠心,只是敷衍的应了他,该怎么做继续怎么做。 蚩尤抽出很多时间来陪在洛儿身边,除了对面是公孙轩辕亲征,他甚至都不上战场了,那些以杀人为消遣的日子,似乎变成了过去式,就连外界都传言,蚩尤是不是重伤,或者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他不再活跃在战场上了。 一如既往,蚩尤对那些谣言不屑一顾,他现在有了其他的目标,他有了爱人,有了一个身心都依赖着他的人,他不放心洛儿一个人呆着。 直到后来公孙轩辕亲征,要求蚩尤亲自迎战。 洛儿说什么都不让蚩尤独自去,她一定要跟在一起,她给出的理由让蚩尤无法拒绝。 陆木不在,她是唯一一个医术精湛的人,她可以指导陆木的那些徒弟,发挥自己的作用。 其实蚩尤知道,她只是担心自己。 “洛儿,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害怕……” “我只是医师,又不需要我亲自拿着刀上战场。”洛儿躺在他怀里,语气有些嗔怪。 “……”蚩尤害怕的是过去的事情,他想到了在神农氏的时候,有熊柘和神农氏的阴谋,害死了他的两个弟弟。 “曾经,我带着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亲人一起上了战场,他们也没有去前线,可是……”蚩尤给她讲了那一段故事,讲了自己为何要叛逃出来,发誓要打败公孙轩辕的原因,洛儿恍然。 “这么算下来,我是嫁了个百岁老头子……”洛儿用鼻尖去蹭他的下巴,轻笑道。 “后悔嫁给我了?”蚩尤把脸埋在她头发里,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这倒不后悔……”洛儿趴在他身上,轻舔着他的喉结,“老头子,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不是说好了吗,让连哭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你都不放心连哭的功夫吗?他可是你亲手教出来的。” 哎,洛儿真是个脾气又急又倔的姑娘,蚩尤时常拿她没办法,此时能听出来,她已经做了决定,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是不太可能了。 “行,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只是,一切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不能擅自作主。” “嗯嗯,没问题!”洛儿见他妥协了,眉眼弯弯的笑着。 “不能乱跑,要以自己为优先选择,有危险的时候,不要管其他人,包括我……” “好啦,我知道的,老头子!”洛儿嫌他唠叨,探起身子去吻他,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多说。 “洛儿,折路给我说,春天的时候你种下的花种都开花了,要不要去看看?” “大晚上的,你不累吗?” “还好,今日朝堂上,我基本把事情都扔给了折路,出征前,我好多陪陪你,上了战场,就没什么时间了。” “今晚月色也不错,出去透透气,我给你讲外面的景色,如何?”蚩尤躲开她的吻,洛儿嘟起了嘴。 自从上次被折路吐槽过精力旺盛后,蚩尤一直都很收敛,不再那样疯狂到三天无法走出房间。 他也担心,速度太快搞出个小的来,影响他和洛儿的独处时间。 第197章 救死扶伤的王后 月光盈盈的笼罩着草地,洛儿站在花丛中,蚩尤从背后抱着她。 “闻到了吗?”他凑到洛儿耳边轻声说道,“都是你种下的。” “嗯,阿菏,你给我说说,那些花都是什么样的?” 蚩尤心头一阵酸楚,他弯下腰,摘下几朵花来,分别放进洛儿掌心。 “这一朵,是橙色的。”他牵着洛儿的手,让她轻轻抚摸着花瓣,“这一朵是白色的,像雪花一样。” 洛儿的手指轻轻的捏揉着花瓣,脸上泛起微笑。 “这一朵,是紫色,它长得挺可爱的,像一簇小谷子。” “好香。”洛儿把那串紫色的小花举到面前,轻嗅了一下,“阿菏,你闻闻。” “嗯,是很好闻,你喜欢就好。”蚩尤在她脖颈处亲了亲。 “阿菏,今天的月亮,是什么样的呀?” “很圆,很亮。”蚩尤抬头看着月亮,和她说,“月亮太亮了,所以四周没有星星。” “好看吗?” “没有你好看。” “油嘴滑舌……”洛儿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阿菏,我好开心呀。” “什么开心?” “你想啊,我嫁给了我最喜欢的人,拥有了自己的名字,我曾经以为我会孤零零地死去,但是我现在不仅有了很多朋友,还有了你。” “我觉得我好幸运。” “这样说的话,我更幸运。”蚩尤轻笑,去吻她,“洛儿,你答应我。” “什么?” “就算这天下人都唾弃我,都恨我,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我答应你。” “等我结束了这场战争后,我就赐给你长生,这样,我们就可以千千万万年的在一起了。”蚩尤低声说,“但是,现在不行,战争还在继续,我害怕……” “刀剑无眼,如果有一天,我败了……”蚩尤声音有些颤抖,洛儿慌了,她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 “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蚩尤拉下她的手,“我会转世去寻你的,许了你生生世世,差一世都不行。” “不许说晦气的话。”洛儿愤愤道。 “洛儿,答应我。”蚩尤不依不饶,非要看见她同意才行。 “行,我答应你,但是你……”洛儿的话被蚩尤的吻堵住了,他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既然她答应了自己,别的话都无所谓了。 在银色的月光下,两人躺在草地上,疯狂的接吻,滚烫的气息弥漫开去,花瓣随着风轻轻的卷起,落在两人的身上,给他们的吻增添了更加暧昧的气氛。 蚩尤擒住了洛儿的下颌,他的指腹摁在她的下唇上,来自他身体里的男性荷尔蒙铺天盖地的袭来,将她紧紧包裹,洛儿伸出舌头,吮吸着他的手指,蚩尤只觉得热流一瞬间布满全身,他翻了个身,让洛儿坐在自己身上。 蚩尤的手指缓缓地抚摸过她的身体,他滚烫的触碰让洛儿全身颤抖起来,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吻他。 他挂着微笑的唇,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他肌肉结实的胸膛。 这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王。 “王……”她轻声唤着蚩尤,微凉的手指抚过他的胸口,唤起了他骨子里的渴望。 月亮用微弱的光,照亮了这片土地,也见证了他们的缠绵。 ———————— 从战场上退下来,蚩尤一身鲜血,他轻舔着唇,那些血都是敌人的,公孙轩辕很震惊的见到他战力不减,他还是那个战场上的杀神,是所有人都害怕的鬼王。 这一次对战,公孙轩辕节节败退。 蚩尤冷哼一声,穷寇他是不会去追的,没有必要,他下令退回到营地,先治疗伤病。 等他掀开了营地的帷帐时,洛儿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耳边。 “你给我说,他是哪里受伤了!” “你到那边去,记得拿上止血药!” “不行,他的腿保不住了,必须截掉!” “不,王后,不要,我还好,我的腿还好!” “你是想要腿还是要命?”洛儿不知道蚩尤已经来了,她此时很严肃,也很着急,身上沾了不少人的血,可是手还是很稳,高声训斥着躺在地上的战士。 那个人的腿确实无法保住了,蚩尤看了看,敌人砍断了他的跟腱,伤口已经在腐烂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他可能会死。 但是那个战士还在疯狂挣扎着,试图阻止洛儿截下他的腿,蚩尤见洛儿压不住他,赶紧走上前,按住了战士的肩膀。 “她说得没错,你如果想活下去,必须截掉,但是如果你不想活了,本王尊重你的意愿。” 蚩尤淡淡地说着,洛儿惊讶的抬头望向他的方向,蚩尤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头,继续对战士说道。 “本王记得你,你还有妻儿要养,无需死磕在战场上,你如果愿意活,回去本王给你安排。” “王……”那个战士哭了,他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不愿意放弃战场上的荣耀,可是,家里确实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他不能死。 “那就咬住。”蚩尤在他嘴里塞了一个布团,“不要咬到自己舌头。” “动手吧。”洛儿听见了蚩尤做的事情,她回头对着背后的两个医师点了点头,医师走上前,锯着他的断腿,那个战士虽然嘴里塞着东西,却还是爆发出凄厉的惨叫,蚩尤则是牢牢地按住他的肩膀,一直没有放开。 等了一会,终于完成了面前的工作,洛儿指示着医师给战士的腿上撒上止血药,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大大的松了口气。 “辛苦了,王后。”蚩尤走到她面前,帮她擦掉脸上被溅上的鲜血。 “还好,能帮上你的忙就行。”洛儿抬头,对他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似乎照亮了整个营地,那些伤员的呻吟声都变小了,所有人都望向她的方向。 她真的很美,当她能做救死扶伤的本职工作的时候,自信的笑容让她更加耀眼。 不满于其他人都齐齐的回头看着洛儿,蚩尤拉起她的手,将她牵出了营帐。 “你们……你们继续啊!记得用我给的伤药,止血快!”被蚩尤拉着走,洛儿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对着那些医师喊道,有的医师脸上露出了八卦的笑容,他们的王后,比起王来,更加和蔼可亲,更好相处。 谁叫蚩尤在外总是冷着一张脸呢? “阿菏,阿菏你有没有受伤?”走出营帐,洛儿才小声问道。 “这时候想起来关心我了?”蚩尤有些抱怨,之前想着就算是打仗,他也总还能找到机会和她独处一会,可是这丫头,就是个纯粹的工作狂,她一投入到救人的事业后,几乎把蚩尤的存在抛在脑后,满脑子都是那些伤员。 知道自己和伤员吃醋,实在是又好笑又幼稚,但是蚩尤还是忍不住要抱怨,感觉媳妇儿被抢走了。 “噗!”洛儿被他拉回了自己的营帐,一直在偷笑他,蚩尤很不满,一路上都没说话。 “好啦,快给我说,你有没有受伤?” 洛儿伸手去帮他取下铠甲,放到脚边,蚩尤终于闷闷地说了句:“手臂上被蹭了一刀。” “哎呀!”洛儿赶紧去轻触他的伤口,“很深,可能要留疤了。” “没事,我身上的伤疤不少了。”蚩尤坐在床榻上,拉着洛儿靠着自己。 “别闹,我先给你包扎。”洛儿从腰侧的药包里拿出草药和绷带,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伤口。 “你不担心我长得很丑,满脸都是伤疤吗?”蚩尤突然问了一句。 第198章 阿菏出事了 “哎,那我也只能认栽啊,我嫁的人,不仅是个老头子,还是个满脸是疤的凶鬼。” 洛儿语气调侃,她手上的动作重了一分,蚩尤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了,老头子,包好了。” “放心吧,我脸上没伤口。”蚩尤本来想去捏她的脸,但是想到自己一手的血,还是放弃了。 “你也放心吧,我都没嫌弃你年纪这么大,又怎么会嫌弃你有伤呢。”洛儿嘲笑他,“你说,你这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 “算。”蚩尤用下巴去蹭她的脸,他脸上都是汗,黏糊糊的,洛儿不满地推着他。 “赶紧去洗干净,臭死了。” “遵命,我的王后。” —————— 晚上,营地里开了庆功会,蚩尤的战士们几乎无人战死,那个被截肢的都算是伤的最重的了。 蚩尤大咧咧的横坐在主位,搂着洛儿坐在他腿上,躺在怀里,他举着铜制的酒盅,一边看着下面的战士们闹闹哄哄的吵酒,一边大笑着揉着洛儿的头发,十分惬意。 折路走上来和他们敬酒。 “恭喜王,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旗开得胜!” 下面的战士们听见了这句,纷纷用酒杯敲着桌子,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蚩尤抬了抬手,按下了营地里的喧闹声:“生死一战,在此一举,你们都是胜利者,不仅仅是战争,而是为你们自己。” “今日,胜利是属于你们的,休整三日后,我们再战公孙轩辕!” 营地再次爆发出欢呼声,所有人气势高涨,觥筹交错声不断,蚩尤低下头,吻了吻洛儿的额头:“王后,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不是还有陆木吗?”洛儿轻哼道,“这么多年,没有我,你不都靠他?” “他可没有你这么温柔。”蚩尤笑道,“如果换作他,此时他一定在骂我了。” “他会说,‘你们就知道给我找事’,或者‘打不过就别去’。”折路坐在蚩尤身侧,也很兴奋,洛儿刚刚帮他处理了伤口,没有陆木在耳边絮絮叨叨,折路都觉得世界清静了。 “噗。”洛儿笑出了声,“我看他平时态度挺好的,你们怎么说得他嘴这么厉害?” “他?态度好?这三个字和他不沾边。”折路翻了个白眼,大喝了一口酒,“我还要感谢王找了这样一个贤良的王后,拯救了我们的耳朵。” “哈哈哈!”蚩尤大笑起来,他望着折路,“不和你这救死扶伤的王后喝一杯?” 折路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洛儿端起了酒杯:“王后,属下敬您一杯。” “哎呀。”洛儿感受到折路的恭敬,赶紧拉着蚩尤,“阿菏,把你的酒杯给我。” “你又不会喝,他敬你你就受着。”蚩尤笑着。 “快给我!”洛儿瞪大了眼,蚩尤只能听话的把酒杯送到她手里,折路哈哈大笑,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琼浆,洛儿也装模作样的和他碰杯,浅喝了一口,却被辣的咳嗽。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蚩尤仰天大笑,他今日真的很兴奋,欣喜按都按不住。 “好了,今日就让他们开心一下吧,明日开始,继续重整旗鼓。”蚩尤夺过洛儿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折路说着。 “我要带你们的王后去休息了,她忙了一整天。”他打横抱起了洛儿,正准备走,却听见折路在后面吐槽。 “我看王后精气神还好好的,是你急着想要孩子了吧。” 蚩尤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脸上带笑,搂着洛儿,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 —————— 三日后,洛儿本还在伤员营帐里忙前忙后,突然,外面传来了折路惊恐的吼声。 “王后在吗!王后在哪里!” 折路?阿菏出事了?洛儿赶紧擦了擦手上的血,对着身边的医师招了招手,让他赶紧扶着自己出去,却看见蚩尤的光环此时正软绵绵的挂在折路的肩头。 “这是……”洛儿一时间惊慌到不行,她手足无措起来,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没有受伤,只是他刚刚不知道为何,突然从食铁兽上栽倒下来,全身抽搐……”折路急吼吼的解释道,“我见大事不妙,赶紧将他带回来了。” “王后,这……” 洛儿恍然,蚩尤犯病了,这事不能被人知道,于是她将身旁的医师支开,折路赶紧伸出一只手去扶她,洛儿则是摇头拒绝了。 “带他回主帐。”她的声音很冷静,折路有些惊讶,看来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外面人来人往,他也不便多问,只能带着蚩尤,引导着洛儿,回到了蚩尤的主帐内。 蚩尤被放在了床榻上,他浑身都是汗,紧闭着双眼,还在轻微的颤抖着,洛儿跪在他面前,帮他轻轻擦掉额头的汗水。 “阿菏这是……怎么回事?” “折路,此事只能你我知晓,其他人一概不能得知。” “这……”折路顿住了,刚刚蚩尤从食铁兽上掉下来,很多人都看见了,但是折路反应极快,转头让断修和哥索控制局面,自己则将蚩尤拉上马,赶紧回了营地。 “到底是因为什么?阿菏他怎么了?” “你知道当年在山洞的事吧?”洛儿冷静地解释,“那一次阿菏身中剧毒,我帮他治疗了表面的伤,却因为大雪封山,没有更多的药材,不能帮他解毒,导致毒素进入了骨子里……” “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好像是,我也是后面才知道,阿菏一开始都不愿意和我说,这些年来,每隔一个月,他都会犯一次病,犯病的时候,他会很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剧痛……” 洛儿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轻轻的抓住蚩尤的手,安抚着他。 “因为他吸走了我的一点魂魄,所以我的血可以帮助到他,这些年来,我也在不断的找给他解毒的法子,开始我还以为初见成效,他快有半年没痛过了。” “没想到今日……” “……谢谢你,折路,我之前让他告诉你和陆木,但是他说不想让你们担心……” “王后,辛苦你了。”折路叹了口气,在洛儿面前单膝跪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们尽管放心。” “无妨,折路,你给我拿一杯清水来。” 折路很听话,将水杯放在她手里,洛儿又要来他的匕首,割破自己的掌心,将几滴鲜血滴进去,然后将融进了鲜血的水,喂进蚩尤的嘴里。 蚩尤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他的抽搐也渐渐停了,呼吸变得平缓,洛儿和折路都松了口气,洛儿拉着蚩尤的手,用额头抵在了他的手背上,轻声地哭了。 “王后……”折路有些担心。 “没事,我只是看见他受折磨,真的很难过……”洛儿抹了一把眼泪,“但是他看见我的眼泪会难过的,所以我总是偷偷的哭……” “折路,我好想帮帮他。” “会有办法的。”折路还是跪在地上,轻叹着气,他着实没想到这些年来,蚩尤一直在忍受着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病痛折磨,为何陆木无数次的给他把脉都未探出异常? “只有他发病的时候,他的脉象才会变,平时是感受不到的。”似乎知道了折路所想,洛儿低声解释着,她收住了泪水,对折路说。 “折路,还要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热水,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好的。”折路恭敬地退出了主帐,蚩尤无法出面的时候,他就是主心骨,这是军营里默认的常识。 第199章 万生蛇胆 就算折路不断控制,鬼王蚩尤中毒的消息还是在营地里不胫而走。 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谣言越说越诡异,加上蚩尤迟迟没有醒来,无法露面,王后也长时间呆在主帐中,所有人都开始慌了。 “四首领,王到底怎么了?” 有战士跪在折路面前,朗声问道。 “……”折路焦头烂额,烦得不行,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外面有传闻,王已经被公孙轩辕下了毒,此时命悬一线……” “放屁!”折路火了,一巴掌拍在桌上,“谁说的!” “这……”战士愣了下,“大家都这么说……” “放屁!”折路又骂了一句,“王好好地!他是受了伤,但是是轻伤,过几天,他自然就会出现了!你们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勿要去招惹王后!” “遵命……” 折路看着那个战士出去的身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冲到主帐,很是慌张。 “洛儿,阿菏他怎么还没醒?” “我也不知道……”洛儿声音有着颤抖和疲惫,她已经不眠不休两天了,但是蚩尤反复发病,她现在束手无策。 “外面的局面我快压不住了,公孙轩辕那边小胜了一场,如果阿菏还不醒来,军心恐会溃散的……” “我知道,我知道……”洛儿慌得抹眼泪,“他之前最长无非是昏迷一天,不会这么久……” 折路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怪洛儿也没用,事已至此,只能找补救的办法。 “那我们启程回去……?” “我不知道阿菏能不能经受得住颠簸。”洛儿抬头面向折路,“我现在都不敢碰他,一触摸到他,他就发抖……” “啧……”折路也没辙了,担心则乱,脑子里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能解决的好办法。 “王后,帐外有医师求见。”连哭的声音从帐外响起,洛儿抹了一把眼泪,回道。 “我现在没有时间见他,让他走。” “她说听传闻王中毒了,有法子能帮到王。” 折路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雪中送炭?他不太相信这种天降而来的好事,这未免也太巧了。 但是洛儿却是兴奋的站了起来,折路拉住她:“洛儿,此事不可信……” “没关系,我去听他怎么说,不会让他进到主帐的,你就在这里陪着阿菏,我一会就回来。” 折路回望了一眼蚩尤,点头同意了。 “王后。”等洛儿掀开了门帘走出去的时候,连哭和一个女性医师对她恭敬的行礼,洛儿抬了抬手,阻止了他们的下拜。 “你说,你有什么法子?” 那个女性医师愣了愣,看了连哭一眼,连哭对她微微颔首,她才说道:“我听说,有一个宝贝,可以治好千万毒素,也可让人百毒不侵,如果王需要的话,此物正佳。” “是什么?” “万生蛇胆。”女医师沉声道。 “我听说过那个……”洛儿吃了一惊,她确实知道,在一年前,她想帮蚩尤解毒的时候,查到过这样的一种神物,据说这蛇有剧毒,甚至会将自己毒死,但是它又会无数次的活过来,每次复活后,它身体中的毒素就会发生变化。 等它无数次复活后,它就变成了万毒不侵的存在,而它的蛇胆,可以解开世间所有的毒。 这一段还是蚩尤读给洛儿听的,洛儿满心都想去找这个蛇胆,但是蚩尤只觉得这是更加久远的古老故事里的东西,他们是找不到的。 “你知道万生蛇胆在何处?!” “属下知道。”女医师点了点头,洛儿心跳很快,如果能拿到蛇胆,那么…… “带我去!” “王后,万万不可!”连哭赶紧拦住她,“王不允许!” “连哭!”洛儿急了,“哎,你们等等我!” 她转身回了营帐,对着折路大声说:“折路,那个医师知道万生蛇胆在何处!” “是那个……万生蛇胆?!” “是的,就是那个!”洛儿急急的拉着他的袖子,“我先跟她去取!” “不行。”折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你,你跟我一起……”她拉着折路的袖子,把他拖出了营帐,走到女医师的面前,说道,“你……你刚刚说的万生蛇胆在何处?!” “距离此地不远,有一座山里,我祖传的口信里,万生蛇胆就在此处。”女医师还是很恭敬,“王后,四首领,如果不信属下,跟着属下一探便知。” “那就马上出发,我要去!”洛儿急吼吼的对着折路大喊。 “行,我跟你一起去。”折路极快地做了决定,他点点头,知道想要把洛儿留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转头对连哭说,“老七,你守在这里,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遵命,四哥。” “你带路,不得耽误。”折路手放在了剑柄上,“如果有任何异样,我先杀了你。” “属下知道。”女医生转过身,对两人指了一个方向,“那就跟着属下去吧。” 洛儿坐在折路的马上,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那个女医师说的大山,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山中阴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毒蛇的腥臭味,折路冷冷地注视着眼前马上医师的一举一动,一路上,她都乖乖带路,倒是没有异常。 洛儿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那种臭味过于难闻,折路安抚了她一下,心想,还好她看不见…… 这片地方被数不清的毒蛇所占据,它们如同黑暗中的幽灵一般,在荒芜的土地上游曳着。此时烈日西沉,夜幕降临,这些毒蛇从它们隐藏的洞穴中爬出来,在月光下缓慢游曳。 它们发出嘶嘶声,如同来自地狱深处呢喃低语,让人心生恐惧。 “还要走多久。”折路拔剑,砍断了一条蛇,冷冷地问道。 “快了,是在一个巢穴里。” “那条万生蛇还活着吗?” “据说已经死了,我的祖先刨下它的蛇胆,却没有带回来,只留下了这样的信息给后人。” 折路眯着眼,他感觉面前的人并没有撒谎,只能低声征求洛儿的意见:“王后,您说……” “去。”洛儿毫不犹豫。 折路对着医师点点头:“继续带路吧。” 山里的道路很难走,在静寂无声间,弥漫着一种诡秘而怪异的气氛,仿佛时间凝滞了一般,每一步都似乎会引发无数毒蛇的冲击,在黑暗中传来阵阵沙沙声和呢喃语言。 走进这片土地等同于走向死亡之路,在黑暗中很快便会感受到来自毒蛇邪恶凝视。 直到他们走到一个山洞前,那个医师终于勒停了马,翻身下来。 “王后,四首领,我们到了。” 折路扶着洛儿下马,掰下树枝,掏出火折子点燃,往山洞里探了探,转头对着洛儿说:“王后,您在外面等候,我和医师进去取蛇胆。” “好……”洛儿有些害怕,点了点头,她还是不要将自己陷进不可挽回的危险境地,让折路去就好。 “王后您拿着这个,火焰会驱散野兽。”得到了洛儿的首肯,折路又做了一支火把,递给她,然后转头对着医师颔首,“我们进去。” 医师也不纠结,和折路一起弯腰走了进去。 洛儿一个人站在马旁,她很慌张,折路的马感受到了,轻轻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洛儿轻笑了一声,摸了摸马头,低声说:“谢谢你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等了多久,山洞里才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洛儿警惕起来,朝着山洞方向望去,看见了两个人形光环冲了出来,折路大喘着气,冲到了她面前。 “王后……我们……拿到了……” 第200章 她缺少欲魄 “拿到了?”洛儿惊呼出声,折路点头,将那个冰凉但是却不断上下起伏的圆形肉块放进了洛儿手中,他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声音中有些喜悦。 “确实是万生蛇胆,我在图册上见过,长得一样。” “拿到就好……”洛儿只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烫,她忍住了眼泪,抿着唇,对着折路点点头,然后看向医师的方向。 “谢谢你。” 医师没有说话,则是轻笑了一声,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折路皱眉看着她,她这后退的一步,让折路满心警觉:“王后,请站我身后。” 他将洛儿挡住,不让医师再注视着她。 “拿到了是吧,哈哈哈!”那个医师突然大笑出声,“你们可知道,这个万生蛇胆,只能用一次吗?这也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万生蛇胆……” “你……” “不知道,你能扛住蛇毒不?”医师打了个响指,然后洛儿只觉得脚踝一疼,折路反应极快,挥剑砍出,两条毒蛇被劈成两半。 “王后?!”折路看着洛儿的身体在摇摇欲坠,赶紧伸手揽住她,拼命埋怨着自己,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她来的! “哈哈哈!上次食铁兽没杀掉你,这一次……我看你们怎么办!” “叠新?!”折路震惊的望着那个医师,她此时正在捧腹大笑,笑得癫狂又熟悉。 “对啊老四,是我啊!”医师还在笑着,“你们可不知道一目国的秘术便是魂魄寄生吧!这一年来,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王的毒,是我下的!你们是要救王,还是要救这个女人!自己看着办吧!” “妈的!”折路大骂出声,难怪蚩尤这一次犯病会这么久,原来是叠新下了药,激发了蚩尤体中的毒素,让他一直备受折磨,多日不醒。 “解药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解药?老四,你见我做过解药吗?哈哈哈!”叠新还在疯狂大笑,“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也没用,这个身体只是我暂借的,你杀了她,我还是会回到我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意义!” 折路不再和她废话,长剑扔出,正中那个医师的喉咙,她的笑瞬间停了下来,眼神变了,变得有些茫然,还有一些不可思议。 “洛儿!”叠新已经被自己解决掉,不再在耳边聒噪,折路抱住洛儿去看她脚踝的伤口,那咬了她的蛇有着剧毒,她的伤口已经变黑了。 “洛儿,失礼了!”他又掏出了一个匕首,脱下洛儿鞋,割开伤口,用力将发黑的血挤出来。 “折……折路……”洛儿很疼,但是她拼命的去抓折路的手,将蛇胆塞进他的手里,“不要管我……这个给阿菏……” “折路……!” “洛儿,你要是死了,阿菏会杀了我的!” “他不会……他不会……他最依赖你了……”洛儿努力的对他吼着,“你给我发誓……你要让他活下来……” “好,好,我发誓!”折路大声说,他挤了半天黑血,看着血液的颜色变淡了一些,勉强松了口气,撕下衣服上的布条,紧紧的扎住洛儿的小腿,不让带着毒素的血液蔓延到心脏,然后把她放到马背。 “你坚持住,洛儿,我带你回去,营地里还有医师!” 洛儿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毒素让她痛苦难耐,但是她还是咬紧了下唇,点了点头,折路丝毫不敢迟疑,策马极快的往营地方向奔去。 —————————— 蚩尤醒来后,对着所有人大发雷霆,包括折路。 折路默默的跪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带她去了?!”蚩尤大骂道,“你觉得你很有本事?你可以保护她?!” “……”折路还是低头沉默着。 “蠢货!”蚩尤把手里的水杯砸在了折路头上,温热的水顺着他的头顶流下,让他十分狼狈,“解毒的你还给我用?万一她没扛过来怎么办?!” “王!”连哭冲上来,想为折路求情,却被蚩尤一脚踹翻。 “你也是,不动脑子的吗!我让你看住王后,你看到哪去了?!” 两人都沉默着不断接受蚩尤的怒火,直到陆木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陆木一早听说了蚩尤中毒,就连夜朝着大营的方向赶来,他到的时候,恰好遇到蚩尤醒转,而一群医师正围着他们的王后,手忙脚乱的给她解毒。 “好了,不要骂了。”陆木走过去,把折路和连哭从地上拉起来,“她毒解了。” 听到这个消息,蚩尤终于是松了口气,他抬手托着额头,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陆木用手肘捅着折路,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我回头再找你们算账。”蚩尤却先一步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冰冷,折路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望着自己,但是错误确实是自己,是他做了错误的判断和决定,才让洛儿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 “陆木,随我去看她。” 陆木跟在蚩尤身后,走进了营帐,来到洛儿身边。 她躺在床上,额头上都是细汗,呼吸很急促,脸色苍白,脚腕上裹着纱布,蚩尤有些惊慌,他跪在洛儿身边,握起她的手。 “陆木,她怎么还没醒?” 陆木也是皱了皱眉:“她的蛇毒确实已经清了,但是……” “但是什么?” “她的身体……好像没有自动去修复……”陆木探手放在洛儿额头上,“她好像……没有醒来的意向……” “什么意思?” “你不要急,我先看看。”陆木闭上了眼睛,他手上发力,去试探洛儿的魂魄,她也昏迷了不短的时间了,按道理来说,应该会醒来的,如果她迟迟没睁开眼睛,只有一个可能…… 她缺少的欲魂,让她的身体,没有醒过来的欲望。 很快,陆木抽回了手,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但是不知道怎么和蚩尤说。 “你赶紧说!”蚩尤见他吞吞吐吐,只能愤怒的吼道。 “哎……”陆木骑虎难下,只能老实回答,“她缺了欲魄,身体不会自然醒来的……” “你说什么?” “她陷入昏迷后,按道理来说,一个有着正常求生欲望的人,都会努力的去醒过来,可是她没有……” “之前……那一次在药泉……她不都醒过来了吗?”蚩尤彻底慌了神,有些语无伦次。 “那是药泉的威力太大,疼痛让她醒来的。”陆木给出了结论,“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如果没有醒来的欲望,身体会逐渐死去……” “本王命令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蚩尤暴怒,他跳了起来,拽住了陆木的衣领,“你不是神医吗?你给我想办法!” “除非现在立刻补齐她的魂魄,不然我也……”陆木不敢直视蚩尤的眼睛,低声说道。 “我求求你……”蚩尤身体在颤抖,他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膝盖一软,跪在了陆木面前,“我求求你了……” “王!”陆木一下慌了,他赶紧伸手去扶蚩尤,可是他跪得很沉,陆木拉不动他。 “陆木,我求求你了……”蚩尤跪在他面前,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全部啊……她如果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陆木愣住了,他一直以来,都没想到蚩尤对洛儿的感情如此之深,他不知道那种刻在蚩尤骨子里的爱,到底有多么执着。 “这一次我出去……听说了一个法子……”陆木犹豫了很久,才勉强说道,“这法子不一定能成功,但是有可能能救她,你听还是不听?” 第201章 我还给她 “你说!”蚩尤抬起了头,他眼中满是希望,那希望的光芒灼伤了陆木的双眸。 “我遇到了一个男孩,被剥离了一半魂魄,在将死之时,他们找到了剥离他魂魄的罪魁祸首,将他的魂魄夺了回来,用秘术放回到男孩体内,让他又重新活了过来。” “只是自此以后,男孩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该秘术续命,保证魂魄的融合……”陆木低声说着,“王,你要救她,只能将她的魂魄……” “我还给她!” 已经预料到他会如此说,陆木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你们和那个男孩的情况不太一样,王后的一魂一魄已经被你吸收为自己的了,你如果要还给她,你会受到伤害的……” “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我都是一个没有魂魄的人,也不过就是现在,我得到了魂魄,就算还给她一魂一魄,那我也还有二魂六魄啊!”蚩尤急声道,“就算最坏的情况,我无非就是变回最初没有魂魄的状态而已,我不会死的,我只想让她活着!” 陆木沉默了。 “不论任何办法,我都选择救她……” 折路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他一言不发将蚩尤从地上拉起,沉声问道:“你想好了吗?” “嗯。”蚩尤坚决地点头。 “那就去做吧。”折路很是平静,“你还有我们。” 陆木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折路,折路回头望着他:“你想让洛儿死吗?” 陆木下意识的摇摇头。 “那就这样去做,这是王的意愿。”折路眼中看不出来情绪,但是他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显然,这并不是折路想得到的结局,“将秘术教给王。” 陆木闭上了眼睛,他深深叹了口气,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蚩尤:“这是那个稳定魂魄的秘术,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你就需要给洛儿用这个秘术。” “好。”蚩尤点点头,他咬了咬后牙槽,“事不宜迟,开始吧。” 魂魄剥离是十分痛苦的,蚩尤不让折路和陆木动手,他要自己来。 而蚩尤的法子简单粗暴,他让折路给了他昆吾,在胸口划开一道十字伤口,徒手戳进身体中,硬生生的拉出来了那一魂一魄。 蚩尤痛到全身颤抖,而折路和陆木已经被他吓得不敢大声喘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那发抖的双手将两缕耀眼的金色光丝放到了洛儿心口处,让它们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阿菏……” “我没事,陆木,给我疗伤吧。”蚩尤声音有些嘶哑,他看着金色光丝融进了洛儿身体里,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他伸手探视了她的体内,发现缺失的一魂一魄已经回到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这才将写着秘术的纸条给了折路,“我现在没有力气,你先来吧。” 陆木小心翼翼的处理完蚩尤的伤口,折路低声念完了纸上的咒语,蚩尤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眼前的变化。 洛儿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血色,她不再出汗了,脸色也不再苍白,呼吸平缓了下来,身体也逐渐放松。 “应该是……奏效了。”折路松了口气,回头看着蚩尤,“阿菏,你歇一会。”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情。”蚩尤淡淡地说,“今天,启程回去。” “好。”折路拱手领命,他和陆木缓缓地退出了房间,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 一周后,他们终于回来了。 蚩尤这一阵子都寸步不离洛儿,他将她抱在怀里,日夜不眠,只是静静地等待她醒来。 “她是不是能恢复视力了?”蚩尤问过陆木,陆木点头。 “按道理来说,是会恢复的。”陆木还是很不安,“你感觉如何?” “我没什么感觉。”这话倒是不假,少了一魂一魄后,蚩尤没觉得有任何变化,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再生出一魂一魄来补齐体内的缺失,毕竟之前,就是这样的。 陆木只是叹气,不在此话题上多言。 十天后的一个晚上,洛儿醒了。 她在蚩尤寝殿的床榻上缓缓睁开眼,她睡了很久,四肢有些僵硬,只是勉强撑起身子,花了好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四周很黑,看不太清东西,没有点烛火,她正躺在蚩尤怀里,已经回到了寝殿了。 等等,四周很黑? 看不太清? 洛儿把手抬到眼前,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能看见了…… 我的视线……恢复了?! 发生了什么?阿菏做了什么?!她的最后记忆,是拼命的把那个万生蛇胆塞进折路的怀里,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可是为什么…… 我现在醒了,我还能看见了? “阿菏……?”她满是困惑的支起身子,想看看她的阿菏在什么地方,可是,一双手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还捂住了她的眼睛。 “洛儿,你醒了。”蚩尤的声音传来,他有些疲倦,但是还是那样温柔,那样好听。 “阿菏……你做了什么?” “你能看见了?”蚩尤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能……我能看见了……”洛儿突然反应过来,她猛地推开蚩尤的胳膊,从他怀里蹦起来,“给我看看你的脸!” “不行。”蚩尤还是紧紧的禁锢着她,不让她面对自己,洛儿听见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拼命的挣脱了他的手,转过身来。 蚩尤刚好把面具戴在脸上。 那一瞬间,洛儿眼泪夺眶而出。 真的是她在山洞的时候看见过的那个人,同样的动物头骨,上面有两支长短不一的动物角,看上去有些狰狞,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 “阿菏……”洛儿对着他的面具伸出了手,想把它揭下来。 “洛儿,我……”蚩尤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靠近,“万一你很失望的话……怎么办……” “不会的,呆子……”洛儿安抚着他,“无论你长什么样,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留在你身边的。” 僵持了半晌,蚩尤还是松手了。 洛儿轻轻的揭下来了他的面具,黑暗中,蚩尤的目光注视着床面,不敢和洛儿对视,洛儿确实愣了一下,一句话没说。 “洛儿……我……” “傻子……”洛儿笑了,扑进了他的怀里。 蚩尤长得很好看,高挺的鼻梁,立体深邃的轮廓,让他看上去英气十足,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在战场上浴血,他皮肤呈现着一种健康的古铜色,气息有些凌厉,但是……洛儿很喜欢。 “你在紧张什么?”洛儿笑着,笑的花枝乱颤,她不知道蚩尤的紧张情绪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一直以来,竟是有些嫌弃自己的长相,他一直懊恼自己为何长得不像断修或者残刚那样,威武霸气,自己的脸……毫无震慑敌人的气势。 “你不……失望?” “我失望什么?我这可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从洛儿的角度上来说,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此时算起来,她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了。 “真的?”蚩尤有些惊讶。 “我骗你干嘛!”洛儿还在笑,蚩尤忍不住了,俯身去吻她,将她的笑声全部堵在嘴里。 “我担心你嫌弃我,我担心你看到了之后就会离开我了……”蚩尤低声絮叨着,洛儿的手挂在他脖子上,因为无声的笑而全身颤抖,她紧紧的搂住蚩尤,把他拉了下来,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阿菏,我说过的,我爱你,和你长成什么样子,毫无关系。” 第202章 得寸进尺 “你再说一遍你干了什么?” 听说蚩尤将一魂一魄生生挖了出来,还给了自己,洛儿第一次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把蚩尤骂到一句话都不敢说。 “洛儿,我不是着急嘛……” “你闭嘴!” 洛儿对着蚩尤怒目圆瞪,蚩尤只能乖乖的低着头,站在一边,洛儿这才转头去吼折路和陆木:“你们俩,不知道拦着他?!” “拦不住啊……”陆木小声嘀咕着,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要打断我说话!” 洛儿把手里的水杯猛拍在桌子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她指着面前三个男人的鼻子大发雷霆,三个人却丝毫不敢反驳她,均是埋着头,一点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真是……气死我了!”洛儿怒火中烧,“真是骂不醒你们!” “王后……王后您息怒……”蚩尤还是开口了,他走上前一步,想去抓洛儿的手,但是洛儿瞪了他一眼。 “这几天你滚出去睡!” 折路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笑出声。 “啊?!那我能去哪……” “我管你去哪!你们几个不是好哥们吗!自己想办法!别来烦我!” 等蚩尤正儿八经被赶出来了之后,他抱着自己的枕头,和折路陆木两人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说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发火……”蚩尤语气有些胆战心惊。 “……连带我们一起被骂。”折路笑着摇头,“怎么样,成亲后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吧?” “…………”蚩尤盯着手里的枕头,只觉得脑门子有些疼,“她真把我赶出来了?” “不然呢?”陆木乐得见到蚩尤吃瘪,他倒是很开心,“先说,我那里没地方,你别想挤到我这里来。” “折路……”蚩尤可怜兮兮的望着折路,“我……” “我可不敢得罪王后,不想再被骂。”折路也不松口。 “那我咋办啊?” “谁管你的。”折路和陆木对视一眼,并肩向外面走去。 “你想办法自己去求王后吧,我们可不敢收留你。”折路笑盈盈地丢下了一句后,极快的消失在了蚩尤眼前。 蚩尤只能抱着枕头,在台阶上原地坐下,眼巴巴的看着屋内闪烁的烛光,叹了口气,惹了媳妇儿生气,兄弟也不管他了,怎么办?没办法,只能自己受着。 “媳妇儿……?” 他还是没死心,小小声喊了一嗓子。 门内洛儿哼了一声,并没有答话,蚩尤缩了缩脖子,又乖乖坐了回去,隔了一会儿后,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蚩尤竖起耳朵等了一阵子,屋内毫无动静。 他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还哈了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门突然发出了咯吱一声,蚩尤赶紧回头看过去,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媳妇儿?我可以进去了?” 隐约中,蚩尤听见了洛儿又轻哼了一声,他没敢迈步子,呆呆地站在那里没动。 “媳妇儿,我真有点冷了……我的伤还没好……” 房间里鸦雀无声,蚩尤给自己打气,不要怂啊,她还能怎么,总不可能把自己吃了?发脾气嘛,哄呗…… 蚩尤推开了门,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去,黑暗中,他看见洛儿侧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于是,他胆子更大了,挪到了床边。 “媳妇儿,我回来了哦……” 洛儿像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蚩尤把枕头放回到床上,然后试探着躺了上去,他不敢碰眼前的姑娘,只能硬邦邦的躺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等了半天,蚩尤还是忍不住了:“媳妇儿,我心口疼……” “……活该。” “媳妇儿你关心我一下嘛。” “不。” “媳妇儿……” “闭嘴。”洛儿闭着眼睛凶他,但是隔了半天,她却还是有些担心,侧过头来,“真还疼?” “嗯,疼的厉害……” “我看看……” 洛儿探起身,转头想去拉开蚩尤的衣服,看看他胸口的伤,可是蚩尤早有准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不疼了。”蚩尤笑眯眯的看着她,果然,卖惨是最好用的,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要继续用这一招。 “你……!”见自己中了计,洛儿白了他一眼,想要把手从他怀里抽出去,可是蚩尤不放,还用力把她拉了过来。 “媳妇儿,我错了。”蚩尤把她牢牢地按在怀里,把脸埋进她的头发,声音很是委屈,“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真是……脸皮这么厚吗?!”洛儿歪过头,对着他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嘶……”她下口很重,蚩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生生的忍住,没有放开手。 等她终于咬开心了,洛儿才松了口,她这一下直接把蚩尤的胳膊咬出血了,此时有些不好意思,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舔那牙印。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她声音软软,“以后,你要先照顾好自己,你再也不能做出那种事情了。” 蚩尤闷闷的哼了一声,洛儿不满的捶着他的胸口:“听见我说的了吗?!” “……但是,如果你遇到危险的话,我还是会想办法救你的。” “要救我,你得先活着啊!”洛儿咬牙切齿,“记住了吗!” “噢……”蚩尤亲了亲她的鼻尖,“以后我不惹你生气了,好吗?” “哼。”洛儿扭过头,还在生气。 “来,媳妇儿,给为夫的亲亲?”蚩尤感受到了洛儿的脾气已经撒完了,他嘻嘻笑着,把脸凑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得寸进尺啊!” ———————— 蚩尤下了命令,必须找到叠新,不论死活。 这一次没人反对了,除了断修还想挣扎一下,其他人都拱手接令,折路则对断修冷笑道:“这一次,她是真的疯魔了,她都敢给王下毒了,你觉得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断修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只是问如果王真的决意要杀了她,能不能在找到叠新后,让自己动手。 蚩尤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众人先去一目国现在在的地方找了叠新,一目国女王威虞为了她,不惜带着全部国民奋起反抗,结果可想而知,那一战一目国惨败,蚩尤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个城邦踏成了一片废墟,一目国的战士们大部分战死,剩下一些人,均被蚩尤抓做俘虏。 无论威虞如何为自己的国民求情,但是蚩尤还是冷血的下了命令。 “烧了。” 随即,一把大火,将整个一目国从历史长河中抹除得一干二净。 威虞被扔进了大牢,她有些疯了,她为了叠新付出一切,却什么都换不回来,叠新甚至没有想过来救她,没有一丝音讯,只是无论蚩尤和各位首领如何拷问威虞,她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真是个嘴硬的女人。”蚩尤看着那苟延残喘的威虞,冷笑着。 “王,她应该是不会说的。”哥索对蚩尤道,“或者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本王知道。”蚩尤点头,“只是,本王乐意见到叠新的人被折磨罢了。” 蚩尤的这一系列行为,洛儿大概也知道,她劝过他,可是蚩尤抓住了她的肩膀,非常严肃地说:“洛儿,这件事情不光是为了你,现在的叠新,就是留给我们的定时炸弹,现在必须找到她,我不允许有任何事情对你,还有对我整个部族不利。” 也是,叠新都给蚩尤下毒了,洛儿也不再勉强,只是蚩尤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杀光了整个一目国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了,会生气的。 第203章 大婚的意外 很快,大婚的时间要到了。 一切准备就绪,整个宫殿都布置完成,洛儿和蚩尤的婚服也做好了,纯黑的丝绸长袍上用金线绣上了华丽的纹饰,蚩尤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问洛儿:“你们那里……传统的婚服是什么颜色?” 洛儿苦思冥想半天:“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她还没见过别人结婚,父母在世的时候也没给她准备过这些,所以就依着蚩尤来:“阿菏,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当然要入乡随俗了。” “那就好。”蚩尤吻了吻她的眼角。 按道理来说,大婚之前,新郎是不能看见新娘穿上婚服的,不然会倒霉,但是蚩尤可不管那么多,他一直都是离经叛道的人,自然兴致勃勃的让洛儿换上给他瞅瞅。 洛儿有些嫌他烦,但是拗不过他,只得试穿了一下,蚩尤看见之后,只觉得眼前一亮。 “王后真好看。” “油嘴滑舌。”洛儿担心弄坏婚服,赶紧脱下来,却撞上了蚩尤饿狼捕食一般的眼光。 “我警告你……还没到洞房的时候……” 洛儿的话还没说完,蚩尤已经把她抱起来扔进床里了,他一边厮磨着洛儿的唇角,一边笑着说:“都老夫老妻了,还等什么洞房花烛夜……?” ———————— 洛儿因为没有还活在世上的家人,把她当作亲生妹妹的折路,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将她送到新郎手里的人。 大婚头一天,蚩尤被他的几个首领抓走了,不让他留在寝殿里和王后腻歪,他们拉着蚩尤准备一醉方休。 几人闹闹腾腾,拼了命的给蚩尤灌酒,一副不把他喝翻誓不罢休的架势,只是蚩尤哪是那么容易就喝多了的人呢? 最后,陆木趴在桌上,醉的两眼朦胧,嘴里还在不停叨咕。 “喂,你说你咋运气就这么好呢?” “本王运气一直不差。”蚩尤笑着,他腿翘在桌上,把酒当水喝着,满脸惬意。 折路几乎躺在椅子里了,他对着黑夜打了个酒嗝:“老五,别和他比运气了,你比不过的。” “妈的……”陆木翻了个白眼,“什么都让你抢先一步。” “老天挺眷顾本王的。” “这么好的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 “老五!”折路踹了陆木一脚。 “哈哈哈,本王可没骗她,我们可是两情相悦……”蚩尤大笑。 “两~情~相~悦~”害舌拖着调侃的腔调说着,“哎哟,王,您这可是折煞在座的人了呀~” “那没办法,我们王英俊潇洒,英勇无比,我要是女子,我也嫁了!”哥索迷迷瞪瞪地说。 “你可闭嘴吧!小心王后抽你~”害舌翻他白眼。 蚩尤一直在笑,没有搭话。 “不过时间也不短了,王后还没有子嗣吗?”残刚说道。 听到这话,陆木脑门一紧,他跳起来,指着残刚说:“老二,这事儿轮不到你操心吧!” “老五,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王还没说话呢。”断修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折路又一脚踹在陆木的腿上,他正准备说话,蚩尤突然放下了脚,前倾了身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木。 “本王看你是太闲了,还是给你找点事儿做?” “哈哈哈,老五,你可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到现在都没碰过女人的,王,你要不给他赐个婚?”残刚大笑道。 陆木瞪了他一眼,默默的闭上了嘴,坐了回去。 “本王可从来不会做赐婚的事情。”蚩尤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木道,“陆木,有的事情,确实讲的是先来后到,你……” “我懂。”陆木猛喝一口酒,打断了蚩尤的话,有的事情心照不宣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折路叹了口气,赶紧端起酒杯,大声说着:“那就再次恭喜我们九黎喜迎王后吧!” ———————— 蚩尤站在布置好了的大殿上,内心有些忐忑。 他穿着大黑的婚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大殿两侧站满了人,除了几大首领,还有各个附属国的首领和国王,他们皆是来朝贺鬼王娶妻的,此时,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他们很想见见王后到底长什么样子。 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让孤身一人长达百年之久的鬼王动了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蚩尤开始感觉到了一丝慌张,洛儿还没有来,理应送洛儿过来的折路也没有出现。 “不对啊,吉时已过这么久了,王后怎么还没出现?” “莫不是王后害怕,逃走了吧?” “王后……是不是被强迫的啊?” “嘘,你丫脑袋不想要了啊?你忘了王为了王后直接灭了一目国?” “……怪我多嘴怪我……” 台下那些窃窃私语传入了蚩尤耳中,他皱着眉,看向了那说话的人,那人被他这一眼瞪得瑟瑟发抖,拼命往后退缩,蚩尤挪开了目光,又看向大殿的门。 他心头有一些很不妙的预感。 洛儿是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大事的,她一定是被什么耽搁了…… 蚩尤对着身边挥了挥手,连哭看见了,走了上去,蚩尤低声对他说:“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连哭领命,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大殿中。 又隔了一会儿,连哭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他来不及压低声音了,连滚带爬的摔进了大殿。 “王,不好了!” 蚩尤只需要看他一眼,心跳就攀升到了顶峰,连哭此时双手上全是鲜血,他脸上也带着惊恐的神色,蚩尤根本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伸手拿起了架子上的黑剑,在众目睽睽之下面色极黑的冲出了大殿。 “王这是怎么了?”害舌一时没反应过来,掩嘴问身旁的断修。 “妈的,出事了!”哥索反应最快,他拔出武器,拉起地上的连哭,“还跪着干嘛!赶紧去啊!” 几个首领全都反应过来了,断修留下来控制殿内的人,其他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地追着蚩尤,离开了大殿。 蚩尤站在自己寝殿门口,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打斗,满地都是血,还有好几具尸体,洛儿的两个侍女已经死了,他留下来的几个护卫也断了气,同时,还有几个……身穿公孙轩辕部族衣服的战士,正躺在地上,喉咙被割开,胸口上都是剑伤。 那是折路留下来的。 蚩尤觉得自己脚下步伐有些颤抖,但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迈过了眼前的尸体,走进了房间。 寝殿内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了,桌子被劈成了两半,椅子倒在一边,柜子被扯在地上,棉被中的棉絮沾着血迹,落得满地都是。 折路浑身是伤口和血迹,他胸口上插着一把刀,被牢牢地钉在了床边柱子上。 他现在没有意识,已经晕过去了。 “陆木!”还不等蚩尤喊,陆木已经冲进来了,他将折路从柱子上放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对蚩尤点了点头:“还活着。” “洛儿?”蚩尤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惊慌的四下望去,“洛儿你在哪?” 几个首领都挤在了蚩尤寝殿的门口,眼中尽是诧异,到底是谁,敢直接冲进了蚩尤的大本营,闯进蚩尤的寝殿,重伤了七大首领中最强的四首领折路,还…… “王……”折路因为刚刚的动作,疼得醒了过来,他拼命的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蚩尤,他努力的对蚩尤伸出了手。 “折路!”蚩尤赶紧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发生了什么?!” 第204章 有熊柘来了 “王后……王后被……” “洛儿她怎么了?!” “王后被……带走了……” 一听见这句话,蚩尤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声嘶力竭地问道:“谁!” “有……有熊柘……” 那一瞬间,蚩尤的杀气从身体深处蔓延而出,脚下的地面因为承受不了那么重的气息,被劈出了裂缝,噼啪石头的脆响传来,裂缝蔓延得越来越远,直到停在了几个首领脚前。 几人皆被吓得后退一步。 “王……都怪我……我没保护好……” “不要说了,陆木,给他治伤。”蚩尤声音带着冰霜,在场的人都觉得一阵心惊,他站起身来,握着黑剑的手,此时因为过于用力,有些发白。 “马上……给我追!” ———————— 时间往回倒一点。 天亮后不久,洛儿就被侍女喊醒了。 昨夜蚩尤被几个首领缠住,没有回来,他们说要让鬼王过好孤寡人生的最后一日,蚩尤很不满,他根本不想离开洛儿,但是首领们嘲笑他,说他是舍不得媳妇儿的家伙。 洛儿笑得前仰后合,把他推出了寝殿。 “去吧,别让他们再嘲笑你了。” 这一晚上,他们几个大男人估计喝得酩酊大醉,洛儿从床上下来,满心祈祷蚩尤别醉到站不稳就好。 “王后,您就放心吧,咱们还没见王喝醉过呢!”一个侍女笑着,帮她更衣,“今日的话,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别管其他了。” 洛儿无奈地点头,依着她们给自己换上婚服。 蚩尤让人定制的婚服很是柔软,穿在身上只觉得光滑细腻,洛儿被侍女按在了铜镜前,帮她梳妆打扮。 “咱们王后好美!”侍女一边帮她挽起头发,一边感叹道。 “王的眼光,肯定不会错的。”另一个在帮洛儿穿鞋,开心的说。 洛儿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平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但是今日在华服和梳妆下,她都觉得那不是自己了。 自己……真的有这么美吗? 等侍女刚刚帮洛儿盖上了盖头,折路敲了敲门:“王后,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折路,进来吧。”洛儿示意侍女去给他开门。 折路走了过来,扶着洛儿的胳膊,陪她坐到床边,笑盈盈地说:“王稍后就会去大殿,但是我们要晚点再过去,那里人多,他说不想你被吵到。” “好。”洛儿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加了句,“谢谢你啊,折路。” “和我客气干什么?” “我没有亲人,只能委屈你当一下我的哥哥了。”洛儿有些不好意思。 “能当王后的哥哥,我可不委屈。”折路笑了,“以后让阿菏见我,都叫我一声大哥,岂不是更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我就唤你大哥,可好?”洛儿有些小心地问道。 “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折路很是惬意,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姑娘,她和阿菏也很配,他们互相治愈着对方,填补了对方心中的空白。 这个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对夫妻,有这样合适了。 折路又和洛儿絮絮叨叨说了一会话,洛儿对大婚的事情有些紧张,折路则不断的安抚她,让她放松情绪,洛儿被他逗得浅笑出声,虽然隔着盖头,折路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想来,她那精致的脸庞上一定挂着欣喜。 “喂,你是什么人!” 外面护卫的声音响起,但是还没等折路听清楚,就只传来了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还有那个护卫身体倒地的闷响。 折路从床沿边弹起身,他的长剑已经握在手里,皱着眉头,看着门的方向。 谁会来鬼王蚩尤的大婚上闹事? 叠新吗?折路心想着,只有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也只有她能闯进来。 可是,一阵熟悉的大笑声后,一个身材雄壮的人,推开了门,踏了进来。 折路只觉得心头一凉,是有熊柘。 “喂喂,还真要嫁了啊?”有熊柘戏谑地看着洛儿,她此时被折路护在身后,听见了有熊柘的声音,猛的掀开了盖头,惊恐地盯着那个大汉。 “我让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把你嫁给蚩尤的啊?”有熊柘举着自己的大刀,扛在肩上,“女人,你还真喜欢那个蠢货啊?” “有熊柘,你来干什么!”折路冷冷地问道。 “哟,折路啊,好久不见,四首领,你怎么沦落到服侍一个女人的地步了?” “不要废话,你来作甚?!”折路对着有熊柘举起了剑,另一只手却在身后偷偷打了个手势,告诉暗处的护卫,赶紧去找蚩尤。 “没用的,四首领,我下了结界了。”有熊柘看见了,他有恃无恐地说,“除非我离开,不然这个结界可是解不开的,外面没人能听见看见这里面的事情。” “我要来,肯定是做好准备的了,哈哈哈!”他捧腹大笑。 折路眼皮一跳,他们最近都在忙着蚩尤大婚的事情,前方探子也没传回来消息,于是有熊柘的事情暂且被放到了一边,加上今日大家都知道新娘就在蚩尤的寝殿,自己也会过来,所以并不会有人担心此地的安危。 只是没想到,对面的是有熊柘。 “你是怎么进来的?”折路问他,想要拖延时间,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能带洛儿安全离开的办法。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忘了你有熊爷爷的本事了?!”有熊柘却完全不为所动,他对着折路迈进一步,肩上的大刀顺势劈下,折路挥剑去接,兵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巨响。 “既然你设了结界,那就只能杀了你破了结界了!”折路咬牙切齿,举剑和有熊柘战到一起,有熊柘力量巨大,折路则已身法见长,两人一来一回,房间家具被毁了大半,却始终分不出胜负。 洛儿被折路一巴掌推进了床的深处,两个侍女都拔出武器,将洛儿紧紧地保护了起来,她们都是蚩尤亲自选出来的,自然不会太弱。 可是,有熊柘的余光看见了那两个侍女,大吼了一声。 十多个穿着和他相似的战士冲进了房间,有熊柘对他们说:“杀掉所有碍事的人!” 接下来,刀剑碰撞声,血花四溅声,皮肤割裂声,还有身体倒地的声音络绎不绝,洛儿毫无办法,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保护她的护卫和侍女都死在了对方的刀剑下。 不会吧,有熊柘不可能这么厉害……折路只觉得心头一震,这些护卫和侍女都是蚩尤亲自训出来的,有熊柘的手下不可能这样轻易就能杀掉他们…… “别看了,四首领,关心自己吧!”有熊柘的武器在耳边传出破风之声,折路分心,有些应接不暇。 “你放开我!”背后传来了洛儿的尖叫,有熊柘的战士们虽然也死了大半,可是仗着人数优势,还有一两个人活着,他们此时已经逼到了洛儿面前,去抓她的手腕。 洛儿双手挥出,她袖中藏着毒粉,经历了很多事情后,她知道自己毫无战斗能力,只能依靠一些小的手段来自保,之前找害舌要来的毒药,此时派上了用场。 一个战士正中洛儿的毒粉,皮肤瞬间溃烂,他双膝跪地,疯狂的扭动惨叫起来,洛儿后退一步,还没等她松了口气,只听见身侧还有一个人大吼道。 “妈的,臭女人,竟敢伤我兄弟!” 折路听见了,猛地回头,只见另外一个战士高高的举起了匕首,对准洛儿刺了下去,洛儿被他逼在墙角,已经没有退路了。 “住手!”折路想要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侧身避开有熊柘的刀,然后扔出了手中唯一的长剑,那长剑一瞬间刺穿了战士的身体。 但是,与此同时,折路只觉得胸口一痛,他低头一看,有熊柘的刀,恰好也戳穿了他的胸膛。 第205章 涿鹿 “四首领,打架呢,分神可不好。”有熊柘的嘲笑声传进了折路的耳中,他只觉得痛到极限,但是脑子还是很清醒,他猛地探出手,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有熊柘的手腕。 “洛儿……快逃!” 这是个机会,有熊柘被自己抓住,他腾不出手来抓洛儿了,折路对着墙角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大喊道:“快走!” “哼!”有熊喆想拔出刀,可是不行,他和折路面对面的站着,折路此时禁锢着他无法动弹,有熊柘看了一眼洛儿,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愣着干嘛!赶紧走!” 折路又喊出了一声,洛儿被猛地惊醒,她极快的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然后不管不顾的朝着房门的方向跑去。 “想跑?!”有熊柘猛喝一声,折路现在没有武器,他一头撞上了有熊柘的额头,但是有熊柘将手中的刀举起了一点,用了极大的力气,推着折路向后连连退去。 直到折路被他撞到了床柱上,大刀刀身深深没入了木头,只在折路胸口上露出一个刀柄。 折路被他钉在了柱子上。 一大口鲜血吐出,折路只觉得鲜血在不断的从体内流出,他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他有蚩尤赐予的长生,就算是这样的伤,只要不被砍下头来,他是不会死的。 只是,洛儿呢? 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折路的心坠入了冰窖。 一个战士,抓住了洛儿的头发,将她拖回到了房间里,不管她拼命的挣扎,只是将她扔到了有熊柘的脚下。 “逃什么呢?蠢女人?”有熊柘蹲下身子,拉着她的头发,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你以为你能逃掉?” “呸!”洛儿一口口水吐在了有熊柘的脸上,“你尽管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啧……”有熊柘擦了擦脸,“我也不指望你知道什么。” 他用手捏住洛儿的脸:“我还是没想明白,蚩尤居然还真的看上你了?就你?还想做九黎的王后?” “……”洛儿狠狠的瞪着他。 “哟,还真把自己当做蚩尤的王后了?”有熊柘把洛儿拉的更近了,他的嘴几乎贴上了洛儿的唇。 “放开我!”洛儿条件反射,一巴掌扇了出去,有熊柘精准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蚩尤尝过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味道?”他正想俯身亲上洛儿,在他的手里,柔弱的女子就如同一个小动物,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你……放开她!”折路要疯了,他拼命的想去拔出胸口的刀,但是双手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做不到。 被折路的怒吼打断了动作,有熊柘叹了口气,他有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鼻子在洛儿脸旁动了动,叹了口气:“味道不怎么样,有点恶心,全是蚩尤的臭味。” “算了,带回去吧,留着你还有用。” 有熊柘站起身来,对着战士招了招手,洛儿本还想挣扎一番,但是有熊柘一手刀劈在了她的后脖颈,洛儿身体软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等战士把她扛在肩上带走,有熊柘才拍了拍手,转头走回到折路的方向。 “四首领,怎么样,感觉如何?” 折路喘着粗气,提起最后一丝清明神智,看着有熊柘:“你伤了她……王会让你付出万倍的代价……” “我建议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有熊柘摸着下巴,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呵……大不了一死……” “我可不能让你死,你死了,谁去给蚩尤传递这个好消息呢?”有熊柘哈哈大笑,“大婚当日,丢了王后,天下人都会笑话的!” “你……!” “好了,我先走了,回头应该还有机会再见吧,四首领。”有熊柘握住刀柄,狠狠拧了一下,折路发出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折路正躺在陆木的房间里,陆木匆忙的帮他换药着,见他睁开眼睛,回头大喊。 “王,他醒了!” “折路?”蚩尤冲到了床边,有些着急地看着他,蚩尤的眼下有一片淤青,应该是过去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有休息。 “阿菏……”折路挣扎着想起身,陆木把他抓住了。 “你伤得很重,别乱动!” “别管我……”折路没管他,急着去抓蚩尤,“阿菏,洛儿被有熊柘带走了……你……” “我去追了,他们的踪迹在山下消失,地上只有她裙子的下摆碎片……”蚩尤声音有些嘶哑,眼睛也很红,但是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对折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怪我……”折路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出来,这是他第二次没有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第一次,是他的爱人,这一次……是他的妹妹。 “阿菏,怪我……我对不起你……”折路低下头,眼泪从眼眶里滴落,“我没保护好她,我让有熊……” “你已经尽力了。”那满屋满院子的尸体,蚩尤早就看出来折路用尽了全力,只是他双拳难敌四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我要杀了有熊柘,我发誓……我要把洛儿抢回来……”折路紧紧的抓着蚩尤的衣袖,他还穿着婚服,一直没有时间换下来,只是,原本精致的长袍上,全是奔波后留下的水迹和泥土。 蚩尤浑身写满了疲惫和愤怒,这几日,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哥索因为忍不住说了一句“王后本就是有熊柘安排的人”,就被蚩尤一脚踹飞,连吐了两天的血。 陆木忙着处理折路的伤,回头却见到哥索那凄惨的模样,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没有多说什么,草草的帮哥索治了伤,全身心都放在了折路身上,似乎这样,才能摆脱心中的焦虑。 一周过去了,丝毫没有洛儿的音讯。 又过了两天,突然传来消息,公孙轩辕部落将一女子游行示众,说那女子身为缙云氏的后人,却甘愿与恶毒的蚩尤结为连理,不仅为蚩尤及其首领治疗伤势,还成了蚩尤的禁脔。 公孙轩辕的人唾骂她,还对她扔出无数石头和秽物,大骂她是忘记祖宗,违背人伦的耻辱,游行在公孙轩辕的领地整整走了两天,据说,她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听了探子的话,蚩尤大殿上的柱子和地面,尽数都是被蚩尤杀气震出来的裂痕。 “他们还说……”探子瑟瑟发抖,但是蚩尤命令他将打探来的情报全部说出,不然就砍了他的脑袋,所以,他只能哆哆嗦嗦地继续说。 “他们还说,那女子还怀了蚩尤的骨肉……” 这一次,所有人都怔住了。 蚩尤坐在王座上一言不发,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他有些面无表情,这一周多时间,他都不眠不休,几个首领都劝过他,他勉强吃了点东西,除此之外根本不关心其他。 他还是那个固执又偏执的鬼王,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你们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鸦雀无声中,蚩尤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冰冷,毫无起伏,每个人的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没有人答话,他们知道蚩尤在想什么。 “打吧。”蚩尤缓缓地说,他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干了,“打吧。” “断修。” “在!” “马上整顿军队,集中所有兵力,直接去那个地方……在哪来着?”蚩尤转头问那个探子。 “涿鹿……”探子拱手答道。 “嗯,直接去涿鹿,你们各自带自己所有的战士,这一次,不要留手。” 第206章 战 两天后,蚩尤亲征,他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兵倾巢出动,前往涿鹿,讨伐公孙轩辕。 消息不胫而走,有人欢喜有人愁,这百年来的战争,终于要落下帷幕了,这一次,不管是蚩尤还是公孙轩辕,都将分出胜负,天下到底归谁,只待这最后一战。 有的人对公孙轩辕抱有期待,说他骁勇善战,蚩尤将成为手下败将,但是有人又对蚩尤不敢轻视,蚩尤和手下七个首领,皆是最骇人听闻的存在,公孙轩辕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各种说法都有,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人们一开始都很奇怪,为何蚩尤此次会不计后果的出兵,他近几年都没有再主动的挑衅过公孙轩辕了,这个举动就很是奇怪。 后来有人传,听说是公孙轩辕下面的有熊柘,抓走了蚩尤的王后。 “蚩尤有王后?!” “有呢,你们可不知道啊,那女人好像还是缙云氏的,不知道怎么就和蚩尤在一起了,据说有熊柘是在蚩尤大婚的时候,冲进去把那女人抓走的!” “有熊柘这么厉害?” “可不是!后来有熊柘还把那女人拖出去示众了,只是听说公孙轩辕为这事和有熊柘发了很大脾气,说他做得太过了,不过要我说啊,那女人活该!明明是公孙轩辕的人,却非要去和蚩尤结婚!真是叛徒!” “嗨,话也不能这么说,男未婚女未嫁,人家愿意娶谁嫁谁都可以,关我们啥事儿呢?” “哎,不好说啊,不好说。” 蚩尤沉默的赶路,他坐在食铁兽背上,一整日一言不发,都成了常事。 没有人敢上前和他说话,蚩尤总是冷冰冰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偶尔出声,也无非是下命令扎营或者继续前进。 快到涿鹿的时候,叠新出现了。 她浑身都是伤,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久的路,她从马上连滚带爬的翻下身,扑到了蚩尤的面前。 蚩尤勒停了食铁兽,目光冷沉地看着叠新,半晌后,他抬起了一只手。 后面的部队听令停了下来,折路和断修驱马上前,两人见到叠新,都是一脸震惊,折路愣愣地看了蚩尤一眼,断修飞快的跳下马,想要扶起叠新,却被她甩开了。 “王!”叠新全身心都在面前的蚩尤身上,蚩尤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王,三儿听说您要攻打公孙轩辕,所以三儿回来了!” 蚩尤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拉起缰绳,准备驱着食铁兽,绕过叠新,继续前进。 他不想和这个疯女人有任何对话,那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王!三儿给你带了礼物!您不想看看吗!” 蚩尤还是没有搭理她。 “三儿杀了有熊柘!三儿把他的头带给您了!” 听到了有熊柘的名字,蚩尤这么多日第一次迅速的有了反应,他瞪大眼睛,盯着叠新:“你说……什么?” “三儿一直在外面,听说有熊柘对您做了不好的事情,三儿就想办法把他杀了!” “你怎么杀得了他?”折路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声。 “三儿……三儿委屈了一下自己……三儿委身于他……趁他不备……”叠新抹了一把眼泪,断修在旁边听得如同晴天霹雳,叠新真的……只要为了蚩尤,她做事情完全不择手段。 “王!”叠新迅速的恢复了情绪,她从自己马背上拿下来一个滴着血的包裹,颤抖着手解开,然后双手捧上,举到了蚩尤面前,“这就是有熊柘的首级!” 真的是有熊柘,他的头是被硬生生的砍了下来,眼睛没有闭上,还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死了啊。”蚩尤伸出手,抓起了有熊柘的头颅,举到面前,淡淡地说道,“你还是死了啊。” “三儿做得好吗!王!三儿做得好吗?!”叠新抓着蚩尤的脚,只等他夸赞一声自己。 可是蚩尤还是毫无表情,他冷笑一声,手中用劲,有熊柘的头颅逐渐膨胀,皮肤撕开,在一声闷响中炸裂成了满地的血肉残渣。 那有些恶习的血浆溅在了叠新脸上,她愣了下,却激动不减:“王!三儿可以回来了吗!三儿可以为您作战吗!” 蚩尤拍了拍手,目光又投向前方,语气毫无波澜:“随你。” “谢谢王!谢谢!” 断修也有些激动,他扶起了叠新,送她上马,然后走回到了蚩尤身后的队伍中。 “阿菏,我觉得此事有蹊跷……”折路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的方向,半晌后才对着蚩尤说,“有熊柘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杀了的,而且他脖子上的断口,不像是叠新擅用的武器……” “他死了不就行了,和谁杀了他,有什么关系?”蚩尤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前进。 折路愣了下,蚩尤的状态很不对劲,他完全是在凭直觉行事,而且此时,他的直觉,似乎并没有那么正确…… 叠新有问题,折路想,要多加关注。 —————— 等蚩尤的大军终于来到涿鹿附近的时候,公孙轩辕早有准备,想来也正常,蚩尤这一路动静太大,风声早就传了过来。 公孙轩辕在涿鹿搭了营台,亲自坐在台中间,等着蚩尤的到来。 “你来了。”公孙轩辕对他说。 蚩尤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圈他身边的人,最后问了一句:“她人呢?” 公孙轩辕本还愣了一秒,但是迅速反应过来,知道他在问谁,于是答道:“还活着。” “嗯,那就只用杀了你,就行了。”蚩尤毫无感情的说。 公孙轩辕皱了皱眉,蚩尤过于冷静了,这和他所熟悉的鬼王不太一样:“蚩尤,有熊柘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不用提他,反正他都死了。”蚩尤说,“这笔账只能算在你头上。” 公孙轩辕咬着牙,和蚩尤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着,蚩尤甚至还穿着婚服,他没时间脱下来吗?还是根本舍不得脱下来? 公孙轩辕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嫘祖正站在他身后,他不由想着,如果有一天,敌人要抓走了她,自己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可能和蚩尤也差不多吧…… 伤害已经留下了,痛苦也已经传递了,此时也无法为自己狡辩,有熊柘这一步杀人诛心的棋,确实没和公孙轩辕商量过……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战了。 “蚩尤,我不会为自己狡辩,如果这场战争是你所希望的,那就战吧!” 听了公孙轩辕这话,蚩尤唇角勾起了冷笑,他没有戴面具了,没有那个必要。 蚩尤微微的歪了歪头,身后害舌明白了,他对着拳头吹了一口气,然后张开手掌,灰色的雾气以他的掌心为源头,向四周蔓延开去。 很快,整个涿鹿都被浓雾笼罩了起来。 一时间,公孙轩辕有些慌张,这雾太浓了,导致可见到的范围不大,蚩尤虽然处于怒极的状态,却不忘战事的布局。 远方的空地上,蚩尤的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武器,在浓雾的掩盖之下,冲向了公孙轩辕的阵营。 一时间,刀剑对撞,厮杀声不绝于耳。 蚩尤坐在食铁兽上,还是静静的看着公孙轩辕,公孙轩辕有些慌张,他看不见蚩尤的所在,正抬头四下张望着,担心他的突然袭击。 “箭。”蚩尤对着身旁伸出手,很快,一把弓箭被抵到了他的手中,箭尖上淬了毒,蚩尤拉弓搭箭,瞄准了公孙轩辕,毫不犹豫,手指一松。 只是嫘祖视力极佳,且过于熟悉弓箭了,她在毒箭飞在半空中时,飞快的搭箭回射了出去,她真的是个神箭手,两只箭在空中相遇,互相嵌入对方,然后落在了公孙轩辕所在的不远处。 “啧。”蚩尤不满,偷袭失败,不过他本就没打算这一箭就要了公孙轩辕的命,所以一箭无效,就直接翻身下了食铁兽,铛的一声拔出了黑剑,杀进战场之中。 因为浓雾,蚩尤看上去快胜了。 第207章 我们下辈子再见 公孙轩辕眼看着自己的部队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掏出杀手锏。 恳请天庭救援。 不多时,七彩霞光闪现,玄女来了,她用着风伯的号角,吹散了蚩尤布下的迷雾,战场上又恢复了清明,蚩尤又出现在了公孙轩辕眼前,他浑身浴血,眼神空洞,只管向前。 玄女落在了公孙轩辕身边,告诉他天庭也派人来去解决了蚩尤的其他部队,他们分不同的方向前进,多亏有之前得来的情报,不然以那几个首领的狡诈,天庭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公孙轩辕听着,断修、残刚、折路、哥索……他们的部队已经被尽数剿灭。 很好,公孙轩辕松了口气,这一战,他已经赢了。 “降吧。”他看着蚩尤,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了,现在降,还有希望…… “你若自刎,本王便放她一条生路。” 那是公孙轩辕的筹码,蚩尤是不能活了,他只能死在自己手里,但是他死了,还能放过那个女人…… “她就在这里。” 公孙轩辕又补了一句,蚩尤茫然地抬起头,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了看前方,却没有看到洛儿的身影,他有些烦躁,哥索正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什么…… 他说,折路败了? 怎么可能,折路是不可能败的,他怎么能败呢…… 断修和残刚也败了……连哭和害舌呢……? 蚩尤把目光投向了台上的玄女,那高高在上的天女此时正冷冰冰地看着他,呵,果然,都是天庭啊…… 你们不是神仙吗?你们为什么要干预人间的战争?就因为他是公孙轩辕吗?! 我呢?我的妻子被他们带走了啊!我只是想要夺回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而已!我就必须去死吗! 蚩尤大笑一声,此刻他清醒的意识到,上天是不公平的,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的去选择这条路……从阿嬢开始,到阿晨和小胖,再到洛儿…… 总是别人,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尽数带走。 我想让阿嬢安享晚年,她却被人杀死在自己眼前…… 我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弟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烧死…… 我想和最爱的人共度生生世世,公孙轩辕却无情的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为什么会被老天如此对待! 此时,大婚前一晚的嬉闹成了最大的笑话。 我运气好?不过是自我安慰的罢了……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想要得到一点本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努力的想要和老天作斗争罢了…… 蚩尤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今天,可能真的是走到头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洛儿……我要食言了,我不能陪你长长久久下去了,许你的生生世世……也不知道下辈子会不会再见…… 对不起,折路,大家……是我让你们跟着来的,是我亲手把你们送到了死路里…… 蚩尤抬起头,看向公孙轩辕:“喂,你说的,算数吗?” 眼前的人已经没有战斗的意愿了,公孙轩辕闭着眼,叹了口气:“本王……一言九鼎……” 蚩尤轻笑了一声,倒是,公孙轩辕这个人,说话算话,从不食言,他现在愿意将自己的脑袋给公孙轩辕双手奉上,只要他能放过洛儿。 不过…… “可以……让我再见她一面吗?” 这是蚩尤最后的愿望。 公孙轩辕愣住了,他和嫘祖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情绪,蚩尤好像是真的爱着那个女人…… 很快,手下的人将洛儿带了上来。 她穿着粗布的衣服,脸上有些青紫,脖子上和手臂上都有伤口,她本还在怒骂着那些押送她的战士们,但是当洛儿被带到台上后,她一眼看见了不远处,正跪在地上,举剑搭在自己脖子上的蚩尤。 “阿菏……”只用了两秒,洛儿就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了,她眼泪夺眶而出,这些日子里,她硬是忍住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但是此时却是憋不住了,她哭喊着蚩尤的名字,拼了命的向前面扑去。 “阿菏!阿菏!” 阿菏,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 阿菏,我有身孕了,我有了你的孩子…… 阿菏,你不要管我啊,说好了生生世世,我下辈子一定会去寻你的…… 阿菏…… 洛儿哭到声嘶力竭,可是她却无法挣脱,蚩尤抬头看着她,眼中有些欣喜,也有一点忧伤。 “你怎么哭了,洛儿,你不要哭。” 他说话了,声音还是那样温柔,似乎只是平日里,洛儿受了委屈,蚩尤将她抱进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地安慰着。 “对不起啊,我要食言了……” 蚩尤也哭了,他的眼泪不断的落在地上。 “说好了要陪你到最后的……” 公孙轩辕突然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堵,话在嘴边,却有些说不出来,他觉得蚩尤的样子很陌生,他不像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鬼王了,反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正在轻言细语的和自己的妻子说话。 玄女回头,淡淡地看了公孙轩辕一眼,他叹了口气,还是说话了:“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接下来,是你践行承诺的时候了。” “我知道,别急啊,催什么……” “洛儿,我爱你。” 蚩尤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从洛儿身上移开过,最后他还是轻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黑剑对着自己的脖子抹了过去。 “不要!”洛儿发出了凄声的尖叫,她挣脱了一只手,趴在地面,拼命地向着蚩尤的方向爬去。 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他的死亡。 在洛儿的泪眼间,她隐约看见了陆木冲了过来,抓住了蚩尤的剑,阻止了他自杀的举动,蚩尤愣愣地被陆木拉了起来,他们在说话,说什么呢……听不太清…… 洛儿的眼神落在了公孙轩辕的佩剑上。 阿菏他……为了我…… 我不值得他这样去做,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女人,但是阿菏他…… 他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部落,有着一切……他是永生的九黎之主,他如果活下去了,在他那漫长的人生中,悲伤是会消失的,他能够开启一段新的经历…… 要是我从头到尾都不存在就好了…… 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我死了,阿菏就不会想着为我自杀了…… 洛儿不顾一切的对着公孙轩辕的剑扑了上去,不管身后的人如何拉扯自己,她用尽所有力气,拔出了那把沉重的佩剑,在公孙轩辕震惊的目光中,最后一次看向蚩尤。 “王,我先走一步了。”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血光四溅,她用公孙轩辕的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软软的倒了下去。 全场陷入了寂静之中。 洛儿躺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和微笑,耳边声音逐渐消逝,回归了黑暗。 蚩尤疯了,他脑子里最后的理智消失了,他发狂一般的冲向了公孙轩辕所在的战台,他要去到洛儿的身边,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会死……她怎么可能死呢…… 就算被砍掉了右臂,蚩尤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离公孙轩辕越来越近,直到被一群战士戳中了腹部,硬生生地将他控制在了原地。 蚩尤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却笑了,看着公孙轩辕逐渐走下来的身影,笑得凄凉。 公孙轩辕走到了他的面前,皱着眉头,脸上满是震惊和……痛苦。 “对不起,我送你一程吧……” 公孙轩辕高高的举起了剑,蚩尤的目光却越过他,一直停留在躺在那里的姑娘的身上。 洛儿,等等我,我马上就来寻你了。 许了你生生世世,差一世……都不行…… 不要走得太快了,我们下辈子……再见。 第208章 再一次相爱 苏菏在一张有些硬的床上缓缓醒来。 他坐起身,颜月牙正坐在他身边打瞌睡,外面天色正蒙蒙亮着,似乎是马上要破晓了。 这是一间简单的石头房子,透过窗户,能看见不远处的沙丘,太阳的光从沙丘另外一端照过来,即将驱散四周的寒凉。 害舌正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 苏菏从床上下来,他走到了害舌面前,害舌已经卸掉了戏妆,此时他眉眼朗朗,回头笑着望向苏菏,缓缓躬身。 “奴家参见王。” “害舌。”苏菏对他点了点头,“不必叫本……我王了,我现在不是蚩尤。” “那奴家斗胆叫您一声苏老爷?” “叫我苏菏即可。” “您都看到了?”害舌不回应他的话。 “嗯。”苏菏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倚在窗上,也看向远方的沙丘,“我看你是早有准备。” “呵呵……”害舌掩嘴笑着,“您从杻阳离开后,五哥就给奴家打电话了,只是他没告诉奴家是您要过来,只说有个重要的贵客,需要奴家帮忙记起一些事情。” “他倒是动作快。”想到陆木,苏菏脸上浮起浅笑,陆木那家伙对自己可没有对孔洛那么殷情,这过了好几千年了,这小子对洛儿的那点心思真是一直没变。 “只是……五哥说,四哥他……” “……”苏菏眼中抹过一丝阴霾。 折路……苏凌峙死了,被叠新杀了。 他的兄弟,他的亲人,他的长辈,死在了自己面前,到折路死的时候,都没有告诉苏菏他的真实身份,他只想让苏菏平静的过完这一生。 “我自会想办法给折路报仇。”苏菏淡淡地说。 “王……”害舌下意识地说,突然又收住了口,“阿菏,您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给我说说之后发生了什么。”苏菏反问道。 害舌怔愣了片刻,轻叹一口气:“公孙轩辕砍下……之后,他活捉了我们所有人。” “四哥折路带着大家拼死抵抗,但是您也知道,他当时有伤在身,并未完全痊愈,所以不敌,公孙轩辕将我们投入大牢,统一天下,决定建立新国。” “而我们,就是他选中用来奠基的基石。” 听到这里,苏菏心头一痛。 他已经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习俗,所谓的基石,无非就是人牲而已,将人牲活埋,用人命来奠基一个新的国家。 “我们是不死的存在,所以更加符合公孙轩辕的要求,这样,他的天下才能长长久久,我们八个人都被他封印在了地底……直到……” “直到孔庆林无意间把你们挖出来了。”苏菏点点头,拍了拍害舌的肩,“抱歉,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的错……” “王,这不是你的错。”害舌看着他,严肃又诚恳,“这只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罢了。” “公孙轩辕给了我们选择,他让我们选择永久的死亡还是活埋,可是大家都选了后者,只想着有一天,能带着全部的记忆见到您……” “这不是吗,我们终于见到您了。” 苏菏低着头,轻叹一口气:“这是什么地方。” “奴家的小院,奴家不喜欢现在的城市,所以在沙漠里选了一片绿洲,修了个小院。”害舌的笑容回到了脸上,有些炫耀般的说,“奴家开了个戏班子,王您觉得奴家如今唱的如何?” “不减当年。” 楼下是一潭小小的泉水,有一棵树孤零零的矗立在水旁,害舌意外的喜欢这里,他感觉,这里的环境,和他曾经的家很像。 苏菏望着那棵树,树下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纹丝不动。 那是孔洛。 苏菏心头一跳,眼眶酸涩,过去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闪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占据了他心头的全部。 我找到你了,我没有食言,我真的找到你了。 此时发现,从十三岁那年与孔洛相遇,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一般,他们注定是会认识的,注定是会相爱,注定了,她还会成为他的妻子…… “去吧,王,她先醒来的,已经等您很久了。”害舌轻声说道,他斜眼看着苏菏,浅笑着。 苏菏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房间。 孔洛站在那棵树下,只觉得眼泪止不住的在脸上滑过,那种心碎的感觉无以复加,她不确定是因为蚩尤还是苏菏,之前的梦中,她零碎的看到过了和蚩尤的过去,在梦里,她是喜欢着蚩尤的。 只是没想到,苏菏便是他。 他们是前世的夫妻,蚩尤曾经给她许诺了长长久久、生生世世,当时的他们迫于无奈只能分别,但是,到了今生,他们果然相遇了。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袭来,将孔洛揽进怀里。 “洛儿。”苏菏的唇贴在孔洛耳边,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阿菏……”孔洛拉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她眼眶酸涩,不想让苏菏见到她的泪水。 “我找到你了。” “嗯……”还是控制不住,孔洛转身,搂住了苏菏的腰,趴在他怀里低声抽泣着,“阿菏,你也记起来了吗?” “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孔洛抽着鼻子,抬头看他,“阿菏,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苏菏微笑着看着她,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的眉眼和五官,“你真的……一点没变。” “你没那么黑了。”孔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不需要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苏菏忍俊不禁,“我本来就不黑。” 孔洛抬起手,去摸苏菏的脸颊,他锋利的眉,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有些凉薄的唇,他也没有变,还是千百年前自己丈夫的模样,只是苏菏看上去更加柔和,没有蚩尤那么的凌厉和杀气。 “看来,贯匈镇的神婆,说的都是真的……” “也不全是真的,她说我是蚩尤的儿子,其实不然……”苏菏伸手握住她的手背,低头用鼻尖去蹭洛儿的鼻尖,“我就是蚩尤,只是在那场战争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清楚罢了。” 是的,记起了前世,反倒给苏菏留下了更多的谜团。 五千年了,这五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在时隔了如此久之后,才再次找到孔洛,这几千年来,他到底在哪,孔洛又到底在哪…… 叠新到底想要做什么,孔洛为什么会变成她的孙女?单纯的想复活自己吗?可是自己明明已经重生了,为何她却要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洛儿,叠新她……” 听到这个名字,孔洛没来由的发了个抖。 她现在知道了,叠新一定不是自己的亲生奶奶,她将孔洛留在身边是为了她自己心中那个更大的计划,孔洛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为何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诡异了。 她们始终不像真正的家人。 “阿菏,叠新她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无所谓,她阻止不了我们。”苏菏凑上去,用嘴唇轻轻的磨蹭着孔洛的唇,她的呼吸近在咫尺,让苏菏忍不住想要吻下去,他不想说叠新了,也不想说那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眼前的姑娘。 “洛儿。” 他轻唤着孔洛的名字,声音穿越过千年的时空,击碎了一切的障碍,轻轻的落进孔洛耳中。 那是他给自己爱人的承诺。 孔洛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吻上了他的唇。 沙漠里的第一缕阳光,终于努力的破开了黑暗,照射向了大地,温暖再一次的拥抱了这片冰冷的土地,一阵微风刮过,卷起了一丝浅浅的沙尘。 两人站在晨光下拥吻着,忘记了时间,忽略了世界,这是迟来的重逢,是尘封在时间后的承诺,是等待了千年的相遇,是跨越了漫长星河后。 再一次的相爱。 第209章 众人的去向 天色大亮,颜月牙被害舌一脚踹醒了。 “还睡呢,奴家也是佩服,你坐着都能睡这么香。” “啊?!”颜月牙吓了一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床上空荡荡的,“我家少爷呢!” “醒了,在下面哄媳妇儿呢。”害舌斜眼瞥了下窗外,又对颜月牙翻了个白眼,“奴家让你来照顾下人,结果你比被照顾的都睡得香。” “额,害舌兄弟,你就别嘲笑我了,老哥这不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了嘛……”颜月牙讪讪,他凑到窗前,一眼就看见了楼下的两人,赶紧缩回来脖子。 “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哼。”害舌不想搭理他,转身走出房门,“奴家饿了,快去给奴家做早饭去。” “啧……”这人还真是不客气,这一周多以来,害舌将颜月牙当佣人使唤,端茶倒水,煮饭烧菜,还要照顾昏迷不醒的苏菏。 当时在戏台下,害舌迷晕了苏菏和孔洛,颜月牙差点急得上去揍他,可是害舌却一巴掌把他打倒了,笑盈盈地告诉他,自己是不会害这两人的,这可是他的王和王后,他怎么可能会害他们呢,不过是给他们看一出戏,帮他们记起一些事情而已。 颜月牙只能听由害舌使唤。 几日相处下来,害舌倒是不遮遮掩掩,他基本给颜月牙讲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听到打仗的时候,颜月牙只觉得热血沸腾,听到鬼王和王后的结局,颜月牙嘴巴一撇,哇地一声哭了。 他捧着脸高声干嚎,害舌很嫌弃他四溅的口水,躲到了一边。 “哎哟,我可怜的少爷喂,哎哟,老哥心肝都疼了啊!” “月牙哥……”曦喻青还一直跟着他们,她这几日负责照顾孔洛,在那个故事里,她似乎也听见了应该和自己有关的人。 那个拿着铜牛做图腾的首领断修,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父亲。 只是曦喻青没有提及此事,她想等孔洛醒来,再和她讲,主要是她有些害怕面前这个娘娘腔害舌,曦慈这几日也很是沉默,一直没有出现。 孔洛比苏菏早了几个小时醒来,她坐起身后一直很沉默,曦喻青对她嘘寒问暖,但是她像是没有听见,一个人默默的走到了外面,看着天空发呆。 曦喻青看着她的背影,没来由的想哭。 孔洛的身影有些孤单和落寞,她的眼神太悲伤了,让曦喻青不敢说话,只是看见害舌正站在苏菏在的房间窗口,静静地注视着院子里的孔洛。 他在想什么呢?曦喻青不知道。 颜月牙已经埋头进了厨房,叮咣五四一顿操作,倒是搞出来一堆吃的,颜月牙手艺不差,起码害舌没挑得出什么毛病。 等早饭端上桌,害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房子,来到苏菏和孔洛面前。 他微微欠身,对两人行了一礼。 “王,王后,该用早膳了。” 孔洛从苏菏怀里抬起头,看着害舌,没等害舌反应过来,孔洛突然推开了苏菏,小跑到害舌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你。”孔洛轻声说。 “王后不必客气……”害舌被她吓了一跳,本还有些忐忑,直到看到了苏菏微笑的眸子,才回了一句。 “叫我名字吧,大清都亡了,还叫什么王后?”孔洛说道。 “好的,洛儿。”害舌掩嘴笑了,说实话,他倒是对这个姑娘颇有好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平易近人,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比苏菏还好相处。 “那……阿菏,洛儿,先随奴家去用饭吧。” 走回温暖的屋内,孔洛拉着苏菏的手坐到桌前,颜月牙脖子上挂着围裙,看上去憨态可掬,颜月牙在围裙上擦着手,嘿嘿笑着。 “哎哎哎,别客气啊,赶紧趁热吃,试试你们月牙老哥的手艺啊!” 苏菏给孔洛盛了一碗粥,颜月牙厨艺还真不错,那粥熬的口感细腻,米粒清香,颜月牙真不愧是能把自己喂到如此圆润的存在,这粥里不知道加了什么食材,让人胃口大开。 颜月牙满意的拍了拍肚子,自卖自夸道:“哎哟,你们月牙老哥可真是牛逼啊,这粥放外面得卖挺贵的!” 害舌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他精挑细选的食材,颜月牙不过就是开了个火,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苏菏没理他,去问害舌:“我们睡了多久?” “一周多吧。”害舌想了想,“奴家开始想的约莫两三日你们就可以醒过来,没想到花了这么长时间。” 苏菏点头,他预计也差不多,只是目前时间对他们来说比较赶,也不知道叠新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有叠新的消息吗?” “她前几日在五哥那里。”害舌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五哥有些头疼。” “她没有为难陆木?” “您也知道,五哥那油盐不进的德行,三儿姐拿他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直接杀了,毕竟五哥用处大。” “叠新到底想干什么?” “奴家也不知道,奴家自从出来了之后,就几乎不关心他们的事情了,奴家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当时叠新告诉了我们,想要复活您,可是具体她也没有透露,老六很是狂热的,您知道哥索那样儿,跟进了邪教一样。” 苏菏点头。 “其他几人呢,也不怎么乐意搭理她这事,老大很早就去了美国,他说他对三儿姐很失望,不想再呆在这个伤心地,二哥去日本找扶桑神树,别说,还真被他找着了,只不过扶桑神树早已没了神力,他也懒得回来,就在那边定居了。” “三儿姐嫁给了孔庆林,开了公司,其实奴家知道,孔庆林是被她控制了,但是她硬要这么做,大家也不想多说什么。” “四哥,奴家听说他本来不想参与这些事情,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叫苏凌峙,说凌峙是他本名。二十多年前,他却不知道怎么又变了风头,跑到成都找了叠新,还在那住了好几年,一直到十年前,他突然消失了,再出现,就听说他去了新西兰。” “五哥的话,跑去考了些什么证书,他对现在的医疗倒是兴趣很深,奴家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还跑去读了好几个什么博士,奴家是不理解,看书多累啊。后来,叠新不知道和五哥说了什么,开了那家疗养中心,奴家从来没去过,谁知道他们在搞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老六很久没有音讯,奴家想关心他来着,可是他却不用电话,也从来不来找奴家,就只知道跟着叠新跑,奴家甚至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哼,浪费奴家对他这么好。” “老七去了内蒙,他结婚了,找了个老婆,他老婆好像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就在那边安稳过日子了,上次奴家去七哥那里,见了他的好几个儿子。” “至于奴家嘛,奴家就喜欢沙漠,安静,没人打扰,您也知道,奴家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唱戏才是奴家最爱的事情,在这里,三儿姐也烦不到奴家,她要来寻,奴家便驱着这房子和院子跑就行了,这沙漠这么大,根本不会被她发现。” “阿菏,您这些年,都去哪了呀,怎么奴家都不知道?” “……”听害舌絮絮叨叨的讲完了几个首领的去向,苏菏叹了口气,“我?我这十年都跟折路在国外,只是我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罢了。” “什么?和四哥?”害舌惊得瞪大了眼睛。 苏菏点头,他将自己从记事以来到现在的事情,大概给害舌讲了一遍,害舌震惊地捂着嘴,目光在苏菏和孔洛身上来回旋转。 “您现在的名字,是洛儿给您的?” “嗯。” “您还被四哥收养了?” “嗯。” “您把他当兄弟,他拿您当孙子?!” “……” 第210章 断修的女儿 颜月牙差点一口粥喷了出来。 苏菏扶额,孔洛在旁边憋笑,曦喻青躲着颜月牙,担心被他弄脏衣服,害舌却是目瞪口呆。 “说真的,阿菏,您这么多年都把折路那小子当好兄弟,怎么回头他把您带回去,让您喊他爷爷?” “没办法,他年纪大了。”苏菏帮着折路找补,“我总不可能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称兄道弟吧。” 那时候苏菏才十三岁呢。 “嘶……”害舌始终想不明白,折路这脑回路,但是,不得不说,还是四哥厉害,真厉害。 “其他不说,为何你们看上去年纪差距这么大?”孔洛纳闷的问,“你们不是都接受了蚩尤的长生吗,为何苏爷……折路看上去如此苍老,叠新也是,你却还是原来那样?” “……”害舌回过神来,看着孔洛,“这个呀……得问叠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封印里被放出来了之后,我们得知王已经死了,我们的血脉被终结了,当然,是隔了一段时间后,大家才知道这一点,因为所有人都开始衰老,只不过我们会比普通人老得慢一些。” “但是奴家可不乐意变老,老了多丑啊,声音还会变,那可没办法唱戏了。”害舌摸了摸自己的脸,颜月牙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奴家也老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可叫一个心灰意冷,只不过呢,二十多年前,叠新给我寄来了一个瓶子,里面装了奇怪的玩意儿,说喝了就可以恢复如初。” “那奴家可不犹豫,全喝干了,奴家就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了,后来啊,奴家听五哥说,他就尝试着喝了一半,所以,他看上去比奴家老一些。” “四哥的话,我估计他是拒绝了,所以你们看到他,已经老态龙钟咯。” 苏菏和孔洛对视一眼,苏凌峙做了选择,在长生和自然死亡的选择面前,他选择了死亡。 也是,他对这个世界毫无眷念,没有爱人,没有王,折路孤身一人,他厌倦了长生。 就算后面找到了苏菏,他甚至想着作为长者的身份,一直保护陪伴他成长,不让他记起过去的一切痛苦,苏凌峙目睹了苏菏和孔洛再次相遇相爱,他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苏菏眸子有些黯淡,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折路都是他最熟悉的人,他信任并且依赖着折路。 眼前突然浮现了几年前的一个夜晚。 苏凌峙敲响了苏菏的房门,举着一壶桂花酒对他扬了扬手。 “陪老头子喝一杯?” 苏菏跟他去了院中,在院里的石桌前坐下,苏凌峙给他倒上一杯酒。 “小菏,你说,人这一生都在追求什么?” 苏菏不说话,他那时候刚刚毕业不久,正陪着苏凌峙在处理一些商业场上的事情,对于苏菏来说,人生没有太大的追求,之前他一心想着孔洛,但是自从孔洛把他推开了后,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见苏菏沉默,苏凌峙却笑了。 “小菏,你总是想的太多了。”苏凌峙喝了一杯酒,“很多时候,做好准备即可,不需要刻意去得到一个答案。” 苏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爷爷,我不知道我会追求什么。” 苏凌峙叹了口气,放下杯子,他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伤疤,有些触目惊心。 “你真是……很不一样了。”苏凌峙低头看着那些伤疤,缓缓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做事果断狠辣,认准一件事情后,不计一切代价都要去得到手,我们俩曾经还打过一架……” “?”苏菏有些好奇,苏凌峙身手极好,和他打架,对方估计输的很惨。 “结果我输了。”苏凌峙浅笑出声,“输得彻底……” “后来我们俩坐在一起,喝了三天的酒,他是个很豁达的人,从那以后,我认了他做我最好的兄弟。”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苏凌峙喝了一口酒,声音有些苦涩,“他和他的妻子,都死了。” “……”苏菏沉默着。 “小菏,我给你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你和他很像,却又有点不一样,他过去对我说过一句话,要想得到想要的一切,自己必须强大起来。”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我知道你对孔洛那个小丫头念念不忘,其中原因……”苏凌峙顿住了,“或许有一天,你们会重逢,我只希望到时候你能想尽办法,握紧你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老头子也时日无多了,如果哪天我死了,一把火把我烧了吧,带着我的骨灰回去,我只想回家,在她身边长眠……” 苏菏知道那个“她”是谁,苏凌峙曾经提到过,是他的爱人,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就去世了,苏凌峙曾经发誓,除了她此生不娶,他也确实践行了自己的承诺。 “孔洛姐,这个给你。” 曦喻青的声音,将苏菏从回忆中惊醒,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曦喻青,她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牛,神色黯淡的递给了孔洛。 孔洛看了苏菏一眼,伸手接过了那只青铜牛,握在手里,青铜牛还带着曦喻青淡淡的体温,显然是曦喻青一直将它贴身携带,从未拿出来过。 “你……你怎么会有大哥的图腾?!”害舌惊呼。 “我想,他可能是我父亲……”曦喻青低着头,小声说道。 “你父亲?!”害舌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四岁。”曦喻青缩着脖子。 “二十四……二十四……”害舌拼命回忆道,突然脸上抹上了一丝恍然大悟。 “你……你认识我吗?” “你是不是就是在敦煌出生?”害舌又问道。 “是的。”曦喻青点头。 “哎……”害舌叹了口气,“奴家知道了,你果然就是大哥的女儿……” 苏菏瞪大了眼睛,看着害舌。 “阿菏,二十五年前,大哥来找过奴家,那一次,他和奴家在一起喝了酒,聊了很久的事情……” “大哥说,他对三儿姐失望了,他不想再等她了,那时候,大哥喝了三儿姐给的药,但是三儿姐不知道处于何种目的,并没有喝……” “大哥去求过她,希望能和她在一起共度余生,但是三儿姐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了,她说了很无情的话,大哥不愿多讲,只是觉得累了,上千年的等待都无法换得三儿姐的回头,他放弃了。” “那天晚上,大哥喝醉了,他说他找了个女人,那女人倒是对他很感兴趣,后来,奴家听说,那女人怀孕了,大哥那时候已经回了美国,他把自己所有的魂魄力量都给了奴家,让奴家转交给女人,要交给他的孩子……” “可是奴家后来没找到她,她从敦煌消失了……没想到大哥的女儿,就是你……”害舌脸上抹上一丝忧伤。 所有人都盯着曦喻青,让她有些全身不自在。 “拿着吧。”害舌递出去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石,放在曦喻青手里,“你父亲留给你的。” 曦喻青唯唯诺诺的接过,把水晶捧在面前,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滴落在水晶上,那水晶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光,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突然,水晶上浮现出来一个人脸。 那是已经变得无比苍老的断修,他鼻子上甚至还插着氧气管,正躺在病床上,目光沧桑的和曦喻青对视,半晌之后,他张口了。 “女儿。” “父亲先给你道歉,父亲无法陪伴你成长了。” “我将这个东西留给你,如果有机会拿到你的手里,它会告诉你一切的,你的身世,你需要做的事情,你未来的路。” 第211章 和天庭那帮老混蛋没什么关系 “对不起,父亲擅自决定了你的人生。” “父亲曾经追随着一个人,他是这片天地间最伟大的存在,父亲现在无颜去面对他,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女儿,你看到这个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这个石头里,是我所有的力量,吞噬了它,你会知道一切。” “父亲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你能遇见他,代替父亲,追随他的步伐,帮他完成他的梦想。” “对不起,女儿,对不起……” 断修的身影在他不断的道歉声中逐渐消逝,苏菏沉默的看着那块水晶石,曦喻青则是不断地抹着眼泪。 “大哥真是……”害舌唏嘘的摇摇头。 “喻青妹子……”颜月牙伸手去拍曦喻青的背,曦喻青转头趴在他肩上,小声的抽泣着。 “曦喻青,你没有必要去追随谁。” 苏菏说话了,他语气淡淡,断修确实是对蚩尤忠诚无比,就算是自己要死了,也不忘告诫自己的后代,去追随他的脚步,可是……苏菏不是蚩尤,他觉得自己和“伟大”两个字毫不沾边,他只是想和身边的姑娘一起平静的生活罢了。 苏菏不需要追随者,他没有想要夺得天下的宏大梦想,他看了看孔洛,她正带着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苏菏轻轻叹了口气。 他已经失去她两次了。 将孔洛留在自己身边,是苏菏现在唯一的目标。 “苏菏哥……”曦喻青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眼神有些坚定,“虽然你如此说,但是……” “喻青……”孔洛正想说句什么,却突然看见曦喻青眼神一变,皱起了眉。 “我说你们真是无聊。”她又说了一句话,语气完全不同,孔洛愣了半秒钟,才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 “额,曦慈啊……” 第一次见到眼前大变活人,苏菏和害舌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这姑娘语气和神态较刚刚而言,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人,在疗养中心的时候,苏菏也只是从摄像头里看见过她人格转变时的样子,却没料到在眼前的突然切换,还真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孔洛,我还真没想到,到最后我们还有点沾亲带故的。”曦慈一把推开正揽着自己肩膀的颜月牙,还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颜胖子,别和我动手动脚的。” 颜月牙讪讪地收回了手,曦喻青对他挺依赖的,可是曦慈却完全不乐意碰他。 “苏菏是吧?”曦慈看着苏菏,“我真是被曦喻青的脑子吵死了,她满脑子都是听她老爹的安排,先把话说在前面,我是不可能去追随你的。” “没有问题。”苏菏耸耸肩。 “但是我没办法一直在外面,曦喻青才是主导,她要跟着你们俩,就让她跟着,但是,但凡有一点危险发生,我出来了,我是会掉头就走的。” “这是理所应当的。”苏菏又点点头。 “哼。”曦慈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不屑地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几人,“说真的,我那个所谓的老爹,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喜欢一个还要找一个,睡完就走,有了孩子也不来看一眼。” “他知道我这些年都过的什么样的生活吗?” “他想过……”害舌本想解释几句,却被曦慈抬手打断了。 “你闭嘴吧,娘娘腔,这一周我烦你的要命,别说话了。” “嗨,我说你这个小丫头,要算起来,奴家可算你八叔!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害舌的嘴也是厉害,他跳起来就指着曦慈的鼻子,大声喝道,“你对阿菏客气点,真是没礼貌!没教养!” “就是没教养啊,爹不要娘不管的,你指望我叫你八叔?做梦吧,娘娘腔!”曦慈毫不示弱。 “妈的,奴家今天教教你什么叫做好好说话!”害舌挽起了袖子。 “来啊,打一架啊!看谁打得过谁啊娘娘腔!” “诶诶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颜月牙在旁边想当和事佬,却被害舌和曦慈一起怼了回去。 “闭嘴,胖子!” 一时间,桌上的氛围变得吵闹无比,苏菏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看了看正在傻笑的孔洛,低头在她耳边偷偷说:“要不……咱们出去躲躲?等他们闹腾。” “走吧走吧。”孔洛赶紧点点头,苏菏站起身来,对她伸出一只手。 冬日的沙漠里,有些冷,外面刮着刺骨的风,还好没有下雪,苏菏又给孔洛裹了一件外套,孔洛有些不舒服地扭来扭去。 “你把我包成粽子了!” “外面很冷的。”苏菏没管她的抱怨,自顾自地帮她把外套扣好,牵起她的手,塞进了自己衣服口袋里。 “哪有那么娇气……”孔洛嘟嘟嚷嚷,拗不过苏菏,只能穿得圆滚滚的被他拉着走。 “害舌还挺会享受的。”走过这个绿洲小院,孔洛不由感叹道,“居然能在沙漠深处找到这样一块地方,真是难得。” “这里估计是他自己造的。”苏菏笑着说,“害舌挺擅长做幻境的。” 苏菏想起了最后涿鹿之战的时候,害舌搞出来的浓雾,他用毒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可以改变身边的环境。 “就是有些荒凉。”孔洛附和道。 “我们开车出去?”苏菏问她,“前面的沙丘爬上去的话可能会很累的。” “嗯。”孔洛点点头,苏菏开着车,一口气冲上了最高的那个沙丘。 “阿菏,我突然觉得老天还是蛮照顾我们的。” “照顾?”苏菏轻哼了一声,他靠在引擎盖上,把孔洛抱在怀里,“我可没觉得老天有多照顾……” “再怎么说,你还是找到我了呀。”孔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苏菏盯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沙漠,思忖片刻,问孔洛,“你还记得衮丹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 “你不觉得,这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和天庭那帮老混蛋,没什么关系吗?” 孔洛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苏菏的下巴蹭在她头顶,轻笑着:“我们的相遇和老天无关,我答应过你,我要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从这个方面来看,我还算是挺努力的。” “不过没想到,这一世,还是你先救了我。” 孔洛嘿嘿笑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很神奇,当时无论如何都不乐意放苏菏离开,又哭又闹的把他带了回去。 仿佛是命中注定,苏菏就一定会出现在那个巷子口,孔洛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分别,他们也一定会再次相逢,再次相爱。 “阿菏,这十年里你都没回来找过我吗?”孔洛突然想起什么,“你不担心我找了男朋友,甚至结婚了?” “担心,担心得经常睡不着。”苏菏声音闷闷的,“但是,担心有什么用呢?” 苏菏倒没说假话,他经常在深夜辗转反侧,想着孔洛会不会找了新的男朋友,会不会被叠新安排和人相亲结婚,有时候实在睡不着只能起来喝两杯酒,可是连做梦都会梦到孔洛甩开他的场景。 有一次,他确实忍不了,很想回国看看的时候,苏凌峙把他拦住了。 “小菏,还不到时候。” 苏凌峙总是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让苏菏有些不解那眼神中的含义,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在折路的心里,苏菏和孔洛终究会是在一起的,就和千年前一样,茫茫大海中,他们最终还是相遇了。 曾经确实不到时候,苏菏还是个一无所有的愣头青,苏凌峙逐渐将一切交给了他,苏菏终于也成长起来了。 第212章 叠新过来了! 苏菏和孔洛牵着手,在沙漠中散着步,闲聊着,一直到正午时分。 半日偷来的空闲时间,让孔洛很是惬意,像是千年前,蚩尤带她去森林里漫步,或者是十多年前,苏菏脸红着去拉她的手,缓缓地走遍城市里的所有角落。 她很喜欢这样的时光。 沙漠里虽然温度不高,但是太阳还是很毒辣的,烤在身上甚至还有些烫,孔洛走着走着就热了,她脱掉苏菏硬套在她身上的外套,塞回给苏菏。 “阿菏,我热了,你帮我拿嘛。” 苏菏笑着摇头,把她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别感冒就行。” “不冷的,你看,我额头上都冒汗了。”孔洛把脑门凑到他面前,苏菏顺势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看着她不满的嘟起了嘴。 突然,苏菏觉得手里的衣服震动了一下。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是震动不停,苏菏这才想起了手机这个现代通讯工具,他苦笑一声,真是在回忆里呆太久了,都忘了他们现在正在现代社会。 苏菏摸索着孔洛的衣服口袋,从里面掏出来手机。 “杜衡在给你打电话。”苏菏把手机递给孔洛,说道。 “接呗。”孔洛的手塞在苏菏口袋里,不想拿出来。 苏菏点点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接起了电话,点了免提:“喂?” “苏菏?”杜衡声音急吼吼的响了起来,”孔洛呢?!” “我在啊?”孔洛答了一句。 “你们没事吧!”杜衡语气很急,他声音都在颤抖。 “没事啊?我们在敦煌,怎么了?”苏菏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 “妈的,你们是不是在那个害舌那里?赶紧走!”杜衡压低了声音,吼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在敦煌!叠新过来了!” 苏菏和孔洛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在敦煌?” “哎,来不及解释了,我本想让叠新回成都的,但是她直接让我去敦煌和她碰面,我想了很多办法,可是没拖住她……” “你们赶紧走,她一大早就出发去找害舌了,现在的话……约莫快到了!” “她应该找不到这里,沙漠深处,没有路标的。” “一两句说不清楚,她反正能定位到害舌的屋子……”杜衡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语气,“好的,那就这样了,你们如果收到文件的话,就尽快处理吧。” “……?”孔洛没反应过来,苏菏却是很自然地答了句。 “你那边是不是有人监视你?” “是的,所以收到的文件需要尽快处理,公司会比较着急的。” 孔洛明白了,杜衡是被叠新派人监视了起来,他刚刚应该是趁着对方不注意,找准时间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但是现在监视者的注意力回来了,他也只能佯装一下。 “明白,我们现在就走。” “好的,如果后续有任何事情,随时和我联系。” 挂掉电话,苏菏看着手机愣了一秒,马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正准备拨通颜月牙的电话,孔洛却如临大敌一般,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前方扑倒下去。 苏菏一个没准备,啃了一嘴的沙。 “嘘……”孔洛拉着他躲到了一块大石头的阴影处,“我听见车子的声音了……” 孔洛没有听错,苏菏将手掌放在沙漠上,只觉得有微微的震动,他们藏身的石头是在低洼处,而震动是从头顶的沙丘上传来的。 两人偷偷探出头去,前方,三辆黑色的越野车从沙面上急行而来,孔洛眼尖,她看见了这些车均是成都来的,顶着大大的“川a”,心头猛地一紧。 “是叠新……”苏菏小声和她说。 “嗯……”孔洛大气不敢出,只是定睛去看车里的人。 很快,那个车队就开近了,当第二辆车从两人面前开过去的时候,两人都看见了坐在后座上,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的叠新。 “……”苏菏眯着眼睛,盯着她。 叠新和孔洛印象里的奶奶,已经不一样了,她变得年轻了,跟苏菏记忆中,千年前蚩尤的那个三首领一模一样,她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头发在脑后扎起了一个高马尾,梳得一丝不苟,脸颊有些瘦削,尽显凌厉和干练。 她也算长得不错,苏菏心想,也不怪断修一直喜欢她,只是蚩尤一直将她当作兄弟来对待,别说喜欢了,蚩尤甚至不觉得她是个女人。 车开得很快,叠新在两人面前一晃而过,孔洛精准的注意到了她紧皱的眉头,偷偷对苏菏说道:“奶……叠新好像在因为什么事情很苦恼的样子啊……” “……”苏菏不说话,只是摇摇头,目送着三辆车开走了之后,苏菏猛的把孔洛从石头后拉起来,一边朝着来路跑去,一边拨通了颜月牙的手机。 半天,都没人接听电话。 “妈的,这胖子在干什么?!”苏菏骂出了声,正准备挂掉重新打回去,颜月牙接电话了。 “喂,苏菏老弟啊,咋的了,迷路啦?” “颜月牙,现在带着所有人,拿上东西,赶紧出门!” “啊?”颜月牙没反应过来。 “电话给害舌!” “哦哦……害舌兄弟,苏菏老弟找你……”颜月牙声音渐远,苏菏听见了害舌疑惑的问话。 “怎么了,阿菏……?” “叠新来了。”苏菏微微喘着气。 “……”害舌有一秒钟的怔愣,但是他迅速的回过神来,“你们在哪?” “最大的那个沙丘后面,低洼石头处。” “好的,你们开车向东一直走,有一棵死掉的胡杨树,树下见。”害舌言简意赅,“奴家马上出发。” “好。”苏菏飞快的挂断电话,回头问孔洛,“还好吗?” “没那么娇气的。”孔洛白了他一眼,她和千年前可不一样,没那么娇滴滴的了,虽然也是没啥战斗力,跑跑步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两人喘着粗气跑回到车上,这沙丘果然难爬,每一步走上去就向后退一点,孔洛第一次觉得坚实的地面简直是过于巧夺天工的存在了。 苏菏发动了车子,因为担心被风沙迷了方向,苏菏刻意将车子停在一块石头后,恰巧避开了叠新的路线,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判断着方位。 “往东,胡杨树。”苏菏提醒孔洛注意四周,一脚油门下去,揽胜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扬起漫天的尘土,冲进沙漠之中。 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枯死的胡杨树,孔洛有些着急了,她趴在车窗上,想开窗户,却又怕因为过快的车速而激起的沙尘冲进车里,只能瞪大眼睛往外看去。 “他们在那!”孔洛猛然看见了几个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是那个圆滚滚的身影,一定是颜月牙。 她指着前方正在狂奔的三人,对苏菏大声喊着:“在那!” 苏菏点点头,眼前颜月牙被曦喻青拉着,跑得气喘吁吁,害舌倒是身轻如燕,在前面飞奔着,却因为颜月牙慢悠悠的速度,很不满的回头对着他大骂。 揽胜很快就追上了几人,苏菏猛打方向盘,停在了三人侧面,他打开车门的锁,摇下孔洛那一侧的车窗,大喊了一声:“上来!” “哦哦哦,好……”颜月牙赶紧打开车门,害舌毫不客气的上了车,孔洛感觉他都是飘进来的,然后颜月牙拉着曦喻青,也把她塞了进去。 等他自己正努力的向车里爬的时候,苏菏只听见了一声汽车的喇叭长鸣,回头一看,叠新的车队来了。 “妈的,颜月牙,赶紧!”还不等颜月牙去关车门,苏菏向反方向打了一把方向盘,车门顺势关上,所有人都倒向一侧,颜月牙沉沉的压在了曦喻青和害舌身上,差点把两人挤扁。 第213章 去找连哭 “副驾后袋,枪!” 苏菏不等他们抱怨,冷静地下了命令,他微微侧头看着叠新的车队逐渐靠近,来不及过多思考,他一脚将油门踩死,揽胜的轮胎摩擦在沙漠上,发出了刺耳的悲鸣。 “坐好!” 因为巨大的惯性,所有人都被拉得贴在了靠背上,苏菏微眯着眼,紧抿着唇,严肃又认真,他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对方的动作,叠新的车队一直紧咬着他们,丝毫不放松。 “该死。”苏菏脑子里飞转,如何才能摆脱这些人,他再一次猛打方向盘,连带踩着刹车,身后扬起了漫天沙尘。 “害舌,风。” 害舌一愣,却突然笑了,他点了点头,将车窗摇下一个缝隙,然后伸出一只手,探出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对着外面,轻轻点了一下手指。 在孔洛几人震惊的眼中,凭空突然卷起了一阵强风,那风又急又猛,对着身后的三辆车就刮了过去,苏菏刚刚刹车扬起的沙尘,被那阵风裹挟着,朝着车队扑了过去。 后面的车子因为突然起来的沙尘暴,有些惊慌,他们看不清沙暴外的情况,控制不太好,左右打着方向盘,歪歪斜斜。 “颜月牙,打轮胎。”苏菏又说了,他从后视镜看着身后,颜月牙大声哦了一下,打开车门,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嘿嘿,看看老哥枪法如何!” 几声巨响,追在最前面的那辆车被颜月牙的子弹打中了左侧的前轮胎,那车的速度本就很快,因为看不清正在扭动,此时车子向左边一斜,直接翻了过去。 颜月牙呸呸几声,吐掉嘴里的沙子,他几枪得手,得意的坐了回来,孔洛一边捂着嘴,一边对他吼:“赶紧关门!全是沙!” 不等颜月牙伸手,苏菏一个拐弯,车门又顺势关上了,苏菏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那翻掉的车挡在了路中间,叠新坐着的那一辆恰好撞了上去,最后的一辆也因为想要躲开,歪歪扭扭的掉进了侧边的沟壑中。 “害舌,再给他们下点雨,大一点。” 害舌很开心的点头,食指和拇指又在车窗外,对着叠新的方向轻轻搓了一下,接下来,就在干燥的沙漠里,下起了局部大雨。 黑云就停在叠新他们车队的头顶,大雨倾盆落下,很快,那几辆车的轮胎就肉眼可见的向沙里陷下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开着走了。 苏菏此时终于松了口气,他看了看仪表盘,油量勉强还能支撑一会,他又抬头看了看后视镜。 叠新从车上下来了,扶着车门,被大雨淋得湿透,看上去有些狼狈,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揽胜开走的方向,看不出情绪。 “三儿姐很生气呢~”害舌捂嘴笑着,“阿菏,奴家和您的配合还是很好呀。” “不错。”苏菏点头,“这么多年,没手生。” “那可不是,奴家的手艺不能丢呢!”害舌转过头,看着颜月牙,“诶,胖子,你倒是打得很准哦。” “可别小瞧你月牙老哥,老哥我要是放在你们那个年头,好歹算个神射手吧!” “奴家怀疑你根本拉不开弓箭……”害舌白了他一眼。 “回头教你们用枪。”苏菏打断了两人的对呛,对着孔洛说,“得有点自保的手段。” “对啊,害舌兄弟,还是枪来的快。”颜月牙对着害舌挤了挤眼睛。 “阿菏说什么就是什么。”害舌倒是不搭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确实对这些手艺没有生疏,因为住在沙漠里,所以害舌会时常给自己下点小雨,让生活环境更舒适一些。 只是没想到,会和蚩尤再次配合。 车子开出去很远了,苏菏不再像刚刚那样紧张,他空出一只手来,去握了握孔洛的手掌。 “没事吧?” “嗯,没事。”孔洛回握了他,刚刚,孔洛的手一直在自己外套口袋里,那里有苏菏之前拿给她的银色手枪,此时,因为一直紧握着枪柄,她的掌心有些出汗。 “那就好。”苏菏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问身后的害舌,“铜犬拿着了吗?” “那是肯定的。”害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只青铜狗,递了过去,孔洛转身接过。 “四个了。”苏菏斜眼看了看那只青铜狗,突然想起来了杜衡之前给他们看过的那个青铜器。 “叠新要这些图腾到底准备干什么?” “……”害舌愣了半天,“阿菏您不知道图腾的作用?” “不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一向不关心。”苏菏淡淡地说。 在蚩尤的心中,他自己是没有图腾的,所以他只是赐给了几个首领不同的动物图腾,方便他们更好的去号令部落,但是如果说还有其他的功效,以武力至上的蚩尤根本没关心过。 “这……”害舌有些苦恼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在叠新的秘书那里看见过几张照片,是一些刚刚从三星堆挖出来的青铜器。”苏菏说道,“一个是圆盘,另外一个……估计是什么东西的底座,有两只食铁兽和八个青铜人。” “青铜人手里都是空的,但是看形状应该是捧着什么东西。”苏菏从后视镜看着害舌,“目前来看,应该就是你们几个人,放在那些青铜人手中的,就是你们的图腾。” “那东西啊……”害舌脸上挂着一丝苦笑,“那是很早之前,奴家和几个哥哥们做的,准备在您真正一统天下后,送给您当礼物的……” “可惜后面一直没有完成,那工序有些复杂,一直到最后被公孙轩辕拆了,都没做完呢。” “送给我的?”苏菏皱起了眉头,“用来干什么?” “按照四哥的话,那就是通天神器。”害舌不以为然地说,“说那东西可以实现主人的任何愿望。” “?” 苏菏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颜月牙和孔洛也瞪大眼睛望了过去,什么可以实现人愿望的通天神器,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神话里都没有写过有这样的神器。 “奴家觉得四哥就是在夸大其词而已,奴家几人都是用自己的魂魄力量做的这些铜图腾的,所以拿着它,等于随时可以用奴家的力量呗,至于说实现愿望,奴家想来,可能就是能让阿菏您开心的说法吧。” “叠新现在想收集齐你们几人的图腾,就是为了重塑那个什么‘通天神器’?”苏菏问道。 “或许吧。”害舌看着窗外,“那玩意儿在奴家眼中就是破铜烂铁,屁用没有。” 孔洛看着苏菏,他眉头紧紧皱起,孔洛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苏菏叹了口气,回了个安慰的笑容。 “没事,我就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苏菏淡淡地说,“这个所谓的通天神器……或许只有折路和叠新才知道真正的操作方法。” “不过咱们现在赶在了前面,已经拿到了四个青铜图腾了哇。”颜月牙摸着下巴说,“苏老爷子的铜鸟,那个院长的铜鱼,害舌兄弟的铜犬,还有喻青妹子的铜牛。” “还有哪几个来着?” “二哥残刚的铜龟,老六哥索的铜羊,老七连哭的铜马,三儿姐叠新的铜蛇。”害舌补充道。 “你知道连哭在哪吗?”苏菏问他。 “大概知道。”害舌点头,“奴家前几年还去看望过老七,他现在在内蒙。” “那就直接过去。”苏菏把手机拿给孔洛,“导航吧。” 第214章 老婆,以后多夸夸我 “苏爷爷……折路的青铜鸟,我记得没带在身上啊?”孔洛疑惑地看着苏菏,苏菏却狡黠一笑。 “肯定带着的。”苏菏手指敲在方向盘上,“我把青铜鸟装在你的化妆包里了。” 孔洛恍然,这些日子来,虽然习惯性带着那个袋子,她都没时间捣鼓化妆这件事,所以化妆包根本没打开过,苏菏要是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她真还是完全不知道的。 “你还真是聪明呢!”孔洛调笑他。 “那可不,为夫还是很厉害吧!”被媳妇儿夸了,苏菏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老婆,以后多夸夸我。” 后座上三人同时移开了目光,恨不得堵住耳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古人之言,诚不欺人。 颜月牙叹了口气,想着接下来可能又要好几天,都要被困在车里,和这两口子一起度过,他就有些难受,毕竟吃狗粮的日子不是很好过,他瘪了瘪嘴,戳了戳曦喻青,小声说。 “喻青妹子,你看老哥咋样,要不要干脆和老哥一起过日子得了呗,老哥管你吃管你住……” “啊?月牙哥你说啥?”曦喻青没反应过来。 “哎,老哥的意思是……老哥也没媳妇儿,你要不……” “不可能。”曦慈突然跳出来了,她抱着手臂瞪着颜月牙,一脸嫌弃,“怎么,颜胖子,你在打曦喻青的主意?!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绝对杀了你!” 颜月牙快哭了:“曦慈妹子,别威胁老哥了,老哥心里苦啊……” “我管你苦不苦!”曦慈看着自己被一个胖子和一个娘娘腔夹在中间,很不爽,但是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闭目养神,不搭理颜月牙了。 车子开出甘肃的时候,在服务区休息,害舌主动提了要替苏菏开车。 苏菏一开始还十分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害舌只是翻了个白眼:“哎哟,阿菏,奴家出来好歹也快百年了,不会连车都不会开吧?真当奴家和这胖子一样,是个傻蛋呢?” 颜月牙差点心梗,捂着心窝子站在那半天回不过神来,孔洛一脸“大事化小”的表情,拍着他的背,劝道:“月牙哥,你忍忍吧,没人说得过害舌的……” “你也不看看他叫什么名字……” 再一次上路,司机换了害舌,颜月牙坐在了副驾上,苏菏本还有些紧张害舌,想想也是,一个五千年前的老古董突然说自己会开车,谁都不会信的。 但是害舌开得很稳,苏菏转念一想,苏凌峙不也会开车吗……自己学开车都还是折路教的呢,也就放下心来。 车子一晃一晃的,苏菏靠在孔洛肩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次换孔洛坐在中间,曦喻青也睡着了,脑袋点在玻璃窗上,颜月牙怕害舌打瞌睡,一路上都在小声和他说话,苏菏则安静地睡在孔洛肩头,孔洛担心他不舒服,时不时伸手去扶他一把。 孔洛偷偷的侧头去看他,斜望过去,苏菏看上去不是很放松,他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是在揪心什么事情,孔洛伸手,想帮他抚平眉间的皱纹,可是他还是很紧张的样子。 苏菏睡得不踏实,孔洛在心头叹了口气,他这一段时间真的是累坏了,从苏凌峙被杀开始,苏菏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随时随地都紧绷着弦,开着车几乎走遍了华夏的土地,孔洛很心疼他。 “王后……”害舌从后视镜里看了孔洛一眼,外面天已经黑了,颜月牙在副驾上小声打起了呼噜,害舌有些嫌弃他。 “王后,您不休息一会儿?”害舌轻声说,“奴家还得开一会儿呢。” “没关系的。”孔洛摇了摇头,“我不困。” 害舌看着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苏菏身上,他知道孔洛是为了让苏菏靠着舒服,才一直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想必孔洛也很累了。 “王后,现在的日子已经好很多了,想起来过去的时候,奴家跟着王去打仗……”害舌淡淡地说,“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铺,早就习惯了呢。” “王没有那么娇气的,王后您也不用太过担心。” “那不一样。”孔洛毫不犹豫地答道,“在你们眼中,他也许是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王,但是在我心中,他只是我的丈夫,是一个普通人……” “我会心疼他劳累受伤,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别说打仗了,就算只是割破了手,我都会很慌张……”孔洛眼眶有些湿润,“害舌,他总是把我放在首位,但是,他也许不知道,他在我心中……也比一切都更加重要啊……” “……王他知道的。”害舌点了点头,“他一直都知道。” “我觉得……我不值得他为我抛下一切……” “虽然不是很愿意提这件事情,但是王后您应该不清楚,在您与王大婚的前一夜,奴家问过王一个问题。” “这一切,所谓的爱和喜欢,到底值得吗?” “值得他放下一切去追求吗?” 害舌浅笑着:“王后,您知道王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从他遇见您的那一天开始,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活着,也是直到那时候,他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就算是他,也是可以去爱一个人的,去担心她,为了她笑,为了她哭,甚至……” “为了她去死……” 害舌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紧握着方向盘:“所以,王后,这真的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王他为您做了一切……因为您就是……” “你就是我的生命。”苏菏突然说话了,他握住了孔洛的手,轻吻在她的眼角,带走那一滴泪珠。 “哭什么?”苏菏轻笑着,“被我感动了?” 孔洛轻轻捶了下他的胸口,责备般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靠在了他身上,偷偷抹着眼泪。 “王,是奴家多嘴了。”看到苏菏醒来,害舌赶紧道歉。 “无妨。”苏菏也不怪他,伸手揽过孔洛的肩膀,“今晚找地方休息吧,你也辛苦了。” “没关系的,现在还早,奴家一口气开过去吧。”害舌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过,“距离老七那里,也只需要四五个小时了,奴家觉得,还是不要在路上耽误时间,免得三儿姐追上来。” “也行,换我来开一会儿吧。”苏菏点头。 “哪能让王受累呢?”害舌轻笑,“咱们王后可得心疼了。” 苏菏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言,他们这一顿聊天,倒是搞醒了颜月牙,车里气氛瞬间又活跃了起来,苏菏只觉得被吵的脑门疼,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可能把颜月牙踹下车去。 话题在天马行空的到处跑,颜月牙一会儿好奇上古时候人都吃些啥穿些啥,一会儿纳闷为啥那时候人和现在人不一样,一会儿又让害舌教他那些呼风唤雨的法术。 害舌觉得这人比自己还要聒噪,翻了无数个白眼,无比敷衍的回答着颜月牙,颜月牙很不满的嘀嘀咕咕,孔洛看着他们俩发笑,听人斗嘴,真是有意思。 “害舌兄弟,你说,要是你月牙老哥去到你们那时候,能做些啥,能上战场不?” “不能!”害舌恨不得把他舌头割下来,“就你?倒是够奴家和几个哥哥们吃上一顿好的了。” “苏菏老弟!你们食人族啊!” “……” 第215章 有丧事 凌晨两点,害舌把车停在了一个很大的中式庄园门外。 害舌先下了车,皱着眉头看着前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 “阿菏,奴家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菏也下了车,他站在铁门外,和害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有丧事。” “怎么看出来的啊?”颜月牙好奇的问了一句,孔洛指着远处,那房子入户门的地方,对颜月牙低声说。 “月牙哥,挂了白灯笼了。” “老七家有谁去了吗?”害舌只觉得心都拧起来了,“不会是……” “害舌。”苏菏拉着想要冲进去的害舌,低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不要给旁人透露我是谁。” “明白的,阿菏,奴家就说您是奴家的亲戚。”害舌掩嘴道,“连哭家的几个臭小子奴家很多年前见过,奴家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好。”苏菏点头,“那就依着我现在和折路的辈份叫你吧。” 害舌差点背过气去:“您是在和奴家开玩笑吗?” “没和你开玩笑呀,八爷爷。”孔洛笑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八爷爷……”害舌只觉得心梗,“王后您这是折煞奴家啊……” “好了,别说漏嘴了,八爷爷。”孔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苏菏不管他们斗嘴,自顾自的推开了铁门,走进庄园中。 害舌一马当先,按响了门铃。 屋内本还有喧闹的人声,门铃响起的一瞬间,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又等了一会,几人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然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打开了门。 “……八叔?” “默晨?” 害舌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都愣了下,接着,那个男人眼睛突然就红了,他走上来一步,给了害舌一个拥抱。 “默晨,发生了什么?”害舌有些忐忑的问道。 “八叔……父亲他……父亲他昨天……去了……” 此话一出,苏菏只觉得天灵盖一炸,他拉着孔洛的手不由收紧,孔洛安抚般的搂住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 “你说什么?”害舌不可思议地推开了男人,瞪大了眼睛。 “父亲他昨晚去世了……”男人抹着眼泪,低着头,声音哽咽。 “简默晨,谁啊?”屋子里有个女人说话了。 “是八叔。”这个叫简默晨的男人回头对着屋里回答着,“我们马上进来。”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害舌说道:“八叔,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没想到你突然来了……这几位是……” “这是你四伯的孙子、孙媳妇儿,这是你大伯的女儿,还有他们的朋友。”害舌介绍了下身后的几人,“他们本在国外的,回来让奴家带着去拜访一下你父亲……” “进来吧,家里人都在的。”简默晨往后面退了一步,让几人进屋。 苏菏走进了房间,在光线下,他看清了简默晨的长相,连哭的儿子和连哭长得很像,个子不算很高,有些瘦,头发却浓密地在脑后扎成一簇,他的眼睛和连哭几乎一模一样,闪烁着精干的光芒。 一定是亲生的,苏菏想着。 房子里装修得古香古色,纯正的中式风格,连简默晨穿的都是古朴的中式服装,高领盘扣一丝不苟,他对着几人微微点头,在前面引路,带着客人来到客厅。 一进客厅,苏菏就愣在了原地。 墙上有一幅水墨画,不算很大,但是很有气魄,苏菏一眼就认出来了,那画上背对着众人,面朝山海的身影,就是蚩尤。 苏菏心中百感交集,连哭他真是……算来,老七连哭,是八个首领中,跟着他时间最久的人,从他还在神农氏部下的时候,连哭就在他的军队里,陪着他征战四海。 后来,连哭是蚩尤身边的贴身护卫,也调教出了一群精英,帮他分摊了很多烦恼。 蚩尤信任他,连哭也尽职尽责地坚持到了……最后。 屋子里坐了六个人,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走过来,挽起了简默晨的肩膀,那应该是他的老婆,女人很客气的和几人打招呼。 “这位就是……默晨的八叔吗?” “嗯,你没见过八叔,我上次见他,才二十岁。”简默晨点头,给女人介绍着,“这位是四伯的孙子和孙媳、大伯的女儿,还有他们的朋友,八叔,这是我夫人,祁如之,八叔叫她如之就好。” “啊,你们好,今日家中有丧,大家正在守灵……招待不周,还要多见谅了。” “没关系的,奴家几人也是突然前来……”害舌对两人点了点头,一副长辈的架势。 “八叔里面坐吧。”祁如之对几人招手,客厅很大,十来个人倒是不局促。 “哟,八叔怎么来了,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一个年纪更大一些的中年男人此时才站起了身,盯着害舌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害舌不屑地盯了他一眼,转头和苏菏小声说:“个子高的,是老七的大儿子,叫简默辉,和老七很像的是老二,简默晨……” “老大不是个省油的灯,默晨却是很听话的……” 苏菏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害舌的意思,他歪着头看去,简默辉四十多岁了,有些秃顶,个子高大,还挺着个很大的啤酒肚,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中年男人,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来连哭的影子,苏菏想着,他一定是更像他的母亲。 “你八叔就不能来看看你?”害舌给他翻了个白眼。 “八叔来肯定欢迎啊,只是我家老爹现在着实是没办法来接待您了哦。”简默辉嘿嘿笑着,孔洛觉得很不舒服,这话说的实在是让人难受。 去世的可是他的亲生父亲,怎么能这样说…… “那这位可是咱们家的大侄子?”简默辉走到苏菏面前,对他伸出手,“第一次见面啊,你可得叫我一声叔叔。” 苏菏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礼貌的伸出手,勉强一握,但是一触即放。 “刚好我们在守灵,多几个人也热闹,老爹没来得及交代什么,只能全凭我们这些当孩子的来布置啰。”简默辉对着屋子里的布置张了张手,苏菏仔细看了看,房梁上挂着白布,案台上点着几支白蜡烛,几个白色的灯笼挂着屋子的四角。 连哭的家人手臂上都戴着黑纱,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八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简默晨走过来,“你这些年都没来过,家里人很多你都不认识了。” “这是我大嫂,大哥的老婆。”简默晨指着靠在窗边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介绍着,这女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黑色的短裙,披着貂皮大衣,脸上的妆厚到看不清原本的五官,她那又浓又长的睫毛眨巴了一下,对几人点了一下头。 “我叫陈一宛。” “估计是找的小老婆……”孔洛凑到苏菏耳边,小小声说,苏菏点头。 “这是大哥的儿子。”角落里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埋头玩手机的二十岁青年,听到二叔在说自己,勉强抬头看了看,又不满的低头继续去玩手机,只是不耐烦的说了句。 “简昊。” 他叫这个名字,简默晨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如之各位见过了,这是我女儿简和玥,和玥,和你八爷爷打声招呼。” 第216章 简烟 “八爷爷好!” 简默晨的女儿倒是很有礼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小跑到害舌面前,有些脸红的说着,“八爷爷你长得真好看。” “小丫头嘴倒是甜!”害舌被小姑娘夸了,掩嘴笑了起来,窗边的大嫂陈一宛看见他那极其女性化的动作,有些嫌弃的瘪了瘪嘴,害舌看见了,对着她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八叔,老三你还记得吗?”简默晨对着一个长相和穿着都十分朴素的女人招了招手,“这是我们小妹,简允双。” “嘶,奴家上次来,允双还是个小姑娘呢!”害舌回忆了一下,勉强把记忆中那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和面前沉默低着头的女人联系了起来,然后对苏菏说道。 “小菏,您……这些可都是你的长辈了。” 他差点没改过来称呼,苏菏眯着眼,点了点头,对简默晨说:“小叔。” “哎,咱们家的辈份挺难算的,你就叫我默晨吧,咱俩年纪差距也不太大。”简默晨赶紧摆摆手,然后对害舌说,“八叔,父亲的灵堂在二楼,你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你母亲呢?”害舌抬头问他。 “在楼上陪父亲……”简默晨有些伤感。 “走吧,带奴家去看看。”害舌站起身来,和苏菏对视了一眼,苏菏点了点头。 跟着简默晨,走过了木质的楼梯,二楼走廊上点着蜡烛,也挂满了白缦,苏菏觉得嗓子眼有些堵,孔洛抱着他的胳膊,跟着他亦步亦趋。 简默晨推开了走廊尽头的木门,对着里面轻声说道:“母亲,八叔来了。” “……害舌?” 一个沙哑的女声传了出来,苏菏定睛看去,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刚刚站起了身,回头看着门外的方向,在她身侧,一张洁白的床上,堆满了黄色的菊花,花丛中躺着一个人。 那是连哭。 “默晨,你下去吧。”害舌对简默晨挥了挥手,“奴家和你母亲单独说说话。” 简默晨听话的离开了,害舌推开了门,用眼神示意苏菏一起进去,他们走到了老妇人面前,害舌微微施了个礼:“七嫂,奴家来晚了。” 老妇人脸上挂着泪痕,扶起了害舌:“不晚,你还能来送他一程,他一定会高兴的。” “……这几位是?”老妇人看向了害舌身后,轻声问道。 “是奴家考虑不周了,阿菏,这位是七哥的夫人,姓简,单名烟,七哥的孩子们都是跟她姓的。”害舌转身为苏菏几人介绍道,“七嫂,这是……” “苏菏。”苏菏很主动的前跨一步,对着简烟伸出手,“还请节哀顺变。” 简烟看着苏菏的脸,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和他握了握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到了连哭的灵床旁,从他手里拿出一个卷轴。 “……这是你吗?”简烟将卷轴摊开,比对了下面前的苏菏,然后把卷轴递给他,有些颤抖地问道。 苏菏和孔洛看了一眼那个卷轴,彼此心领神会。 那是蚩尤的画像。 “……不算是我,但是……勉强可以当作是我。”苏菏思忖了片刻,害舌说过,连哭的妻子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也不必瞒得太多。 听到苏菏这句话,简烟一下子就哭了,她悲戚的捂着脸,趴在了连哭的身侧:“连哥儿,连哥儿,你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回来了啊……” 苏菏沉默了,他默默地走到了连哭身侧,灵床上的那个人已经年纪很大了,看上去和苏凌峙差不多,连哭轻轻的闭着眼,一脸安详,如同睡着了一般,平静而放松。 他的一头银发被梳得整整齐齐,苍老的面庞上,勉强能辨认出当年意气风发的连哭,苏菏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他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伸手覆上了连哭放在胸前的手掌。 “七哥怎么走得如此突然……”害舌偷偷的抹掉眼泪,问着简烟。 “……连哥儿昨天……”简烟收住了哭声,缓缓地说,“昨天午饭后,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让我给几个孩子打电话,叫他们回来,说自己大限到了,有些话要交代。” “阿默住得近,回来得倒是很快,还见到了连哥儿最后一面,但是双儿晚了一步……她到家的时候,连哥儿已经没了……” 简默没忍住,又掉了眼泪,孔洛看得心里酸酸的,赶紧走上前,扶住老妇人的手臂,简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连哭没有喝叠新给的药?”苏菏说话了,他平静地问道。 “这……”简烟愣了下,探寻似的看了害舌一眼,害舌对她颔首。 “他没有喝……”简烟答道,“连哥儿说要陪我走完这一辈子,他也活够了,不用再活了……” 苏菏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放在连哭脸上,最终,他还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你为他送终,怪我回来晚了。” “连哭,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菏回过头来,对着简烟微微鞠躬,他确实很感谢面前的老妇人,她一定是连哭发自内心爱着的人,爱到愿意放弃漫长的生命,也要和她一起进入轮回。 如果没有简烟,连哭的心也没有办法找到归宿。 “您无需和我道谢。”简烟赶紧回礼,“我二十岁那年遇到连哥儿,转眼都过去五十年了……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我,他不是普通人……” “如果您真的是连哥儿一直在等待的‘王’,您今天能来看他,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只是可惜了,就差一天,七哥就能见到您了……”害舌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苏菏沉默着,半晌之后才说了句话,“我给连哭上一炷香吧。” 简烟赶紧走上前,帮苏菏点燃三支线香,递到他手里,孔洛也讨来香,陪着苏菏走到连哭的灵位前,苏菏低头看了看孔洛,孔洛勉强挤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 在连哭面前,苏菏和孔洛一起跪了下去。 “王……!” “这……!” 害舌和简烟一起小声的惊呼着,显然他们没料到面前的两人会行如此大的礼,害舌下意识的想冲过来,扶起苏菏,但是苏菏冷淡地打断了他。 “害舌。” 听到苏菏的声音,害舌顿住了脚步,他知道苏菏心里在想什么,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他看着自己那正在给连哭行三拜礼的王和王后,心中既苦涩,又有一丝欣慰。 “七哥,王来看你了……” “七哥,王没有忘记你……” “七哥,你一路走好……” 线香插进了香炉,苏菏扶着孔洛站起身来,退到一旁,害舌和曦喻青也去上了香,颜月牙觉得呆站在那里不太好,也颠颠地去行了礼。 “谢谢您。”简烟眼泪根本止不住,孔洛看着她,没来由的心头一痛。 她抬头看着苏菏,苏菏脸色淡然,眼神中却有着抹不掉的悲伤,她知道,对于蚩尤来说,无论是折路、哥索还是连哭,都是他亲同手足的兄弟。 千年后,再一次的相见,却是天人两隔…… 苏菏的内心,并不会像他表面那样平静,孔洛想着,她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但是此时此刻,每一句话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孔洛紧紧的握住了苏菏的手。 无须多言,只需要坚定地站在他身旁,就好了。 第217章 连哭的执念 “从默辉出生前,连哥儿就和我商量了,我们会对孩子们开诚布公。” “他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身份,连哥儿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交给了两个儿子,他说他会陪我一起老去,但是如果有一天,您回来了,让两个儿子代替他,去追随您……” 简烟对几人道谢后,拉着苏菏在灵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缓缓地和他解释道。 “他不必如此……” “这是连哥儿的执念……”简烟轻笑着,“连哥儿对我很好,他说从您身上学到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他对孩子们挺严格的,默辉和默晨小时候经常被他压着习武……” “默晨很乖,您也看见了,默晨和连哥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默辉不是很省心,他觉得他的父亲擅自作主了他的人生,所以很早就离开家了。” 简烟有些着急地说:“如果默辉有说什么冲撞到您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没关系的,还请不要告诉他们我的身份。”苏菏对她轻轻颔首,他不在乎简默辉和简默晨对他的态度,和曦喻青一样,现在的他早就不是蚩尤了,他对所谓的追随,并不在意。 “哎,您也看到了那张画像……那是连哥儿亲自画的,他说他要带着这个记忆进轮回,好去寻您,不会在路上和您错过了……” “……说来不怕您笑话,早那些年,我还和连哥儿生过气,说在他心中,我还不如您,但是连哥儿却告诉我,他和您发过誓,说要永远跟在您的身边,他不能违背誓言,后来,为了安抚我,他让孩子们都跟我姓……” “……是连哭的风格。”苏菏笑着点头。 连哭就是这样的,他恪守誓言,甚至有些一根筋,时常让蚩尤觉得他有些死板,但是他总是能找到一些办法,来让事情达到一个平衡点,让所有人都满意。 一边是他发誓要效忠的王,一边是他真心爱着的女人,他两头都割舍不下,虽然对儿子们可能并不公平,但是连哭选择的道路,还是恪守了对蚩尤的承诺。 苏菏不怪他,甚至感谢他,对于简默辉和简默晨,他也会让他们自己做选择,不论愿不愿意,都全凭他们决定。 再次和简烟道谢,给连哭烧了一把纸钱,简烟带着几人下了楼,回到了客厅里,还没走到,就听见了喧哗声。 “我说,今天是给父亲守灵,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怎么,老子惹你了?臭小子,跟你大哥叫什么叫!” 苏菏轻轻皱了皱眉,简默辉和简默晨吵起来了? “这俩孩子……”简烟有些着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吵架呢……” 苏菏和害舌对视一眼,苏菏微微侧头,害舌明白了,赶紧加快步伐走过去:“哎哟哟,想着奴家七哥才走,这家里就这么热闹了?七哥怕不是要被你们吵醒了吧?” 客厅里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简默晨抓着简默辉的衣领,扬着拳头像是要打上去,那个浓妆艳抹的大嫂还站在那里,一脸冷笑,简默晨的女儿被吓哭了,他的妻子正在哄着小姑娘。 老三简允双坐在那喝茶,淡淡地看着自己大哥和二哥差点打起来,随后,她把目光投向了苏菏几人,微微皱了皱眉。 一时间房间里很是安静,害舌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连哭两个儿子的对峙,片刻,所有人都没有动静,直到简默辉的儿子大喝了一声:“妈的,输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叫做简昊的年轻人吸引了,他也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缓缓放下手机,不满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看我干嘛?” “哼!”简默辉狠狠的拍掉了自己弟弟的手,走到了儿子面前,“臭小子,老子带你来不是让你在这儿玩游戏的!” “你管我?”简昊白了自己父亲一眼,本想继续拿起手机,却被简默辉一巴掌夺走了。 “还玩儿?!老子打死你信不信!” “阿辉,阿辉,别生气了。”浓妆艳抹的大嫂赶紧走过来,用黏腻的声音去安慰简默辉,“别和小孩子置气,气坏身体了可不好……” 她拉着简默辉,走到主位上坐下,简默辉嘴里骂骂咧咧,却很听这个女人的话:“小子,老子回家再跟你算账……” “妈,坐这里吧。”简默晨不管自己的大哥了,赶紧过来扶着简烟坐下,然后他抬起头,有些抱歉的看着几个客人,“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嗨,奴家真没想到,大半夜的,七哥家里这么热闹啊。”害舌掩着嘴,靠着客厅门坐下,“真是太久不来了,奴家看有的人啊,真是忘了祖训了吧。” 简默辉本在气头上,听了害舌这话,正想发脾气,却被大嫂按住了,那女人凑到简默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简默辉最终还是压下了脾气,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默晨,给你八叔和几位客人倒茶。”简烟对二儿子说道,简默晨很听话的小跑出去,简烟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缓缓道。 “你在和你弟弟发什么脾气?” “妈,你们总是向着那个臭小子,怎么,我就不是你们儿子了?” 简烟皱了皱眉:“有客人在,你真是……不怕别人看笑话吗?” “诶,妈,这话就不对了,今儿明明是我们简家自己的事情,他们不请自来……” “大哥!” 简允双怒喝了一声,她发脾气似的将水杯拍在桌面上:“妈昨天中午就打电话叫我们回来了,你一直说有生意要谈,推脱到刚刚才姗姗来迟,现在又说是自己家的事情?” “你无非就是图着爸留下的那点遗产!” 这话一出,简默辉沉默了,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简烟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显然,她也猜到了自己大儿子脑子里都盘算的是些什么东西,只是当着苏菏的面,她实在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害舌回头看了一眼苏菏,他和孔洛已经找了个角落坐下,正翘着二郎腿,随意的靠在椅背上,挑着眉盯着几人,脸上挂着一丝让害舌有些胆寒的冷笑。 那一瞬间,害舌只觉得,是蚩尤回来了。 曾经,他们几人在朝堂上吵嘴,蚩尤总是用这个表情看着他们,什么也不说,却会在心中判定高下,此时苏菏这个表情,看得出来,他心中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害舌没有猜错,苏菏对这个简默辉很是不满。 且不说连哭是他的手足兄弟,就算是在一个普通父亲的守灵夜,如此大动干戈,必是不孝之后。 不忠、不孝、不仁,苏菏对此十分厌恶。 他们从敦煌千里迢迢赶来了连哭的家里,不仅没见到连哭最后一眼,留下了遗憾,还亲眼见证了连哭这油腻不孝的大儿子。 真是让人糟心。 孔洛感受到了苏菏有些生气,她凑到苏菏耳边:“阿菏,别管他,我们先送走了连哭再说吧……” “我知道。”苏菏捏了捏她的手,“我只是不想让连哭走得不安宁。” “你来看他了,他在天有灵,会开心的。” “连哭也走了……”苏菏捏了捏鼻梁,“除了叠新,只剩下陆木和害舌了……” 孔洛拍了拍他的手背,耳边突然响起了害舌的声音:“王,奴家会一直陪伴您的,届时您可别嫌奴家烦,要赶奴家走啊~” 苏菏和孔洛同时抬头看向害舌,他眯着眼,微微笑着,那声音果然是他传来的密音,苏菏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不要偷听。” 第218章 这小子活腻了吧 害舌对着苏菏眨巴了一下眼睛,捂嘴笑着,转过头去。 “害舌怎么这么喜欢偷听墙根?”孔洛浅笑着,跟苏菏嚼耳朵。 “他喜欢听八卦。”苏菏摇了摇头,害舌这爱偷听的喜好,真是千万年都没变过。 简默晨回来了,端来了几杯热茶,递到几人手里,走到苏菏面前的时候,他盯着苏菏的脸愣了下,半晌之后问道:“大侄子怎么称呼?” “叫我苏菏。”苏菏接过茶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哦哦,苏菏。”简默晨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是记得四伯在国外,有个孙子陪在他身边……嘶……四伯现在可好?” “爷爷去世了。”苏菏垂下眼,喝了一口茶。 “啊?”简默晨惊讶的看着苏菏,然后回头和自己的母亲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月。”苏菏轻声道。 “这……” “大侄子怎么都不给我们说一声啊?”简默辉冷冷地说,“合着不把我们当自家人呗?” “……”苏菏皱眉瞥了他一眼,“爷爷是被人杀害的,案件没调查完,所以没有通知他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简默辉的儿子简昊,都瞪大眼睛看了过来:“什么?杀人案?快讲来听听!” 苏菏平淡的和他对视一眼,却发现这小子目光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牢牢地注视着孔洛,不由有些烦躁。 “小昊!”简烟呵斥了他一句,显然是觉得他太没礼貌了。 但是这小子像是没听见自己奶奶的话,还是在无视旁人地上下打量着孔洛,看得有些呆了,最后,他干脆站起身,走到孔洛面前。 “这位姐姐,我看你面熟得很,怎么称呼啊?” “姐姐,咱们加个联系方式?” 害舌差点被这屁大小子轻佻的话给气死,先不说其他,孔洛的手可是一直挂在苏菏手臂上,根本没离开过,这小子怎么没眼力见? 敢当着阿菏的面,调戏他媳妇儿?害舌只觉得心梗,这小子怕是活腻歪了。 不出所料,孔洛向后缩了缩,苏菏则是冷冰冰地抬头看着简昊:“按辈份来说,你要叫她嫂子。” 简昊的目光落在了孔洛左手无名指的钻戒上,然后又看了看苏菏,丝毫不以为意:“怎么,这位大哥,当弟弟的不能和嫂子说说话?” 上一个这么敢和洛儿说话的,早就死得连骨灰都不剩了……害舌心想。 苏菏坐直身子,挑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简昊:“比起你爷爷,你真是差远了。” “诶,大侄子,你这话就不对了。”简默辉见苏菏瞧不起他儿子,站起身来,有些咄咄逼人,“小昊年纪小,你当大哥的,得多担待下啊。” “我看你也不怎么样。”苏菏冷哼,“你父亲没教过你待人处事吗?” 简默辉暴跳如雷:“你他妈算个屁,敢来和老子指手画脚?” “哼。”苏菏轻哼一声,不说话。 “哥!”简默晨赶紧去拦,简默辉却一巴掌拍开他。 “老二,你今天别拦我,老子要教教这小子怎么和长辈说话!” “长辈?”简允双却突然笑出了声,“到底谁是长辈哦……” “大哥,八叔说得没错,你这离开家太多年了,恐怕是忘了祖训了吧?” “关老子屁事!就那个老头!从老子小就没把老子当儿子养,满嘴都是他那什么‘王’不‘王’的,什么蚩尤,什么九黎!他一开始就是疯子!也就你们……啊也就你们这群人,把他说的话当真!” 简默辉站在那里破口大骂:“老子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离开了这个家!他死了关老子屁事!老子就是要来拿钱的!” “啪!” 所有人都没看见害舌是怎么动的,但是等声音响起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闪现到了简默辉面前,对着他的脸,狠狠的扇上去了一巴掌。 “妈的,你敢打老子!” “奴家替七哥教训一下不孝子而已。”害舌皱着眉,看着简默辉,“怎么?不服?动手试试?” “草尼玛……”简默辉扬起了手,正准备给害舌一巴掌,却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害舌出现在了他身后,一脚踢出,刚好踹在他膝盖窝里,简默辉一时间没准备,直接跪了下去。 “真敢动手打奴家?”害舌冷哼,想要再给他一巴掌,却被苏菏喊住了。 “害舌。”苏菏淡淡地说,害舌一瞬间收回了手,“别在连哭灵堂闹事。” 害舌不屑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简默辉,飘飘然回到了自己椅子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言语。 简默晨和简允双对视了一眼,他们觉得苏菏不像是个普通人,八叔脾气和嘴是出了名的坏,小时候可没少被八叔折腾过,可是,害舌却很听眼前年轻男人的话。 他真是四伯的孙子? 简允双皱着眉,拼命回忆着,她一直觉得苏菏很是眼熟,可是半晌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眼前众人又沉默了,只有简昊,像是毫不关心自己父亲那边的情况,大大咧咧的靠着孔洛坐了下来,盯着她笑个不停。 孔洛翻了个白眼,礼貌使然,她还是客气的和简昊点了点头,这小子却毫无廉耻之心地把手放在孔洛的腿上,一脸“老子今天就要吃你豆腐”的表情。 看他这个举动,孔洛急了,妈的,老娘不发威,真当老娘好欺负呢! 孔洛跳了起来,指着简昊的鼻子:“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再对我动手动脚试试?” “哎哟,嫂子脾气不小呢!”简昊笑眯眯的,根本不怕孔洛的怒气,“我就喜欢脾气冲的,我看大哥……”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苏菏冷冷地看着他,对着害舌招了招手。 接下来,简昊突然躺在地上痛苦的翻起了滚,他捂着脸,放声惨叫着,简默辉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冲到简昊面前:“儿子?儿子你咋了?” “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没什么,死不了。”苏菏说,“教教他什么叫做教养。” 简昊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皮肤上冒起了无数的水泡,眼睛血红,手心里也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皮肤上都冒着青烟,他中了害舌的毒,此时害舌却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盯着墙上那幅画轻笑。 苏菏叹了口气,他着实不想和这群人再继续呆在这里了,站起身来,走到简烟身旁,拱了拱手:“今日深夜叨扰,确实是我们唐突了,今晚就告辞,明天我们再来送送连哭。” “哎呀,您可别这么说!”简烟赶紧站起身来,“怎么能半夜让您走呢,家里空房还很多,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 身后,连哭的大儿子还在那哀嚎着,简昊那小子惨叫不停,着实刺耳,苏菏低头看了看孔洛,征求她的意见。 “住下吧,七哥这里还算是清净。”害舌对他们俩眨了眨眼睛,“后面还有个院子,七哥专门给您留的,您带着洛儿住那里就好。” 孔洛点了点头,已经很晚了,她确实不想再出去找地方歇脚,虽然简默辉一家子闹腾了些,可是其他人都还挺好的。 简默辉嘛,不打照面就行。 “连哭会希望你留下来的。”孔洛拽了拽苏菏的袖子,低声说。 第219章 简昊死了? “行,夫人说了算。”苏菏握了握孔洛的手,抬头对着简烟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真是让您见笑了。”简烟对着简默晨吩咐了几句,带着几人走出了客厅。 颜月牙和曦喻青被安排到了后面偏院的两个房间,颜月牙一晚上倒是看了半天好戏,乐呵呵的,丝毫不受影响,曦喻青却是叹着气。 “原来兄弟姐妹多了,也不好啊……” “反正你月牙老哥也是独生子,没办法和他们感同身受。”颜月牙笑眯眯的,“人多也不是不好,过年吃饭的时候,热闹。” “但是很吵。” “喻青妹子,话不能这么说,人少呢,有人说冷清,人多呢,有人嫌闹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苏菏听着他们俩在碎碎念,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是有些生气,简默辉对连哭毫无尊重的态度,更别说那个叫简昊的臭小子……敢当着自己面,调戏起孔洛来了? “老婆,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孔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简昊……”苏菏咬牙切齿。 “别和那种臭小子一般见识。”孔洛安慰他,“当他是个傻子就行。” “我见不得你受委屈。”苏菏把她的手拉进怀里,闷闷地说。 “我不委屈。”孔洛挠了挠他的掌心,“全当被狗咬了,难道要反咬回去啊?” “哼。”苏菏轻哼,弯腰贴在孔洛耳边,“你要不开心的话,我就宰了他。” “法治社会啊,法治社会……你真当是千年前呢?”孔洛瞪了他一眼,“虽然简默辉这一家子确实不太像样,但是,他们也是连哭的后代。” “阿菏,你如果真要宰了简昊,连哭会伤心的。” 苏菏耸了耸肩,他也就一说,对于这种所谓的“亲戚”,管他们是什么德行?以后不见面,全当不认识就好了,没必要花心思去处理掉。 “真是不入流的玩意儿……”害舌却忍不住,他凑到简烟身旁,“七嫂,你就这么纵容他们一家折腾啊?” “哎,连哥儿一直觉得亏待了默辉,他之前对默辉太严厉了,所以默辉反弹也很严重……后来对默晨就好了很多。” 简烟叹气:“默辉二十岁不到就逃出去了,一直在外面做些小生意,连哥儿默默的在帮助他,他后面赚了点钱,日子也好过了,不知道一直是他父亲在给他撑腰……连哥儿也不让我提这事儿,后来默辉结婚了,生了小昊,都不愿意带回来给我们瞧瞧……” “前些年听说他又离了婚,找了现在这个女人……我很不喜欢,但是连哥儿说,随他去吧,他早晚会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 “可是,也不怕您笑话,默辉都这个年纪了,我也不指望他能放下和连哥儿的芥蒂,只是没想到……” “他不收敛点啊,奴家怕他迟早惹出事来。”害舌瘪了瘪嘴。 “咱们王这些年也是脾气变好了,要是放在从前啊……” 苏菏瞪了他一眼,害舌连忙住了嘴,对苏菏拱了拱手,赶紧换了个话题:“七嫂,奴家还是住原来的房间吧?” “嗯,已经让默晨去给你们收拾了,直接过去吧。”简烟点点头,害舌像是得了什么赦免令,一溜烟就消失了。 苏菏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让您见笑了。”简烟不好意思的看着苏菏,“您就住这里吧,连哥儿专门为您修的屋子,他一直都在等,说如果哪一天,您能回来,就不怕没地方住了。” 苏菏对她道谢:“辛苦你了,你也还是早点歇息,勿要悲伤过度。” 孔洛看了看简烟通红的眼眶,上去握住她的手,说了几句客套的安慰话,简烟抹了抹眼泪,笑着和两人道别,回到主屋去了。 推开那个房间的门,孔洛和苏菏都愣了愣。 这房间的布置,和千年前蚩尤的寝殿几乎一样,宽敞大气,桌椅摆设,床榻纱帘……一瞬间,两人都感觉自己穿越了一样,思绪被扯回到很多年前,孔洛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连哭真是有心了。”苏菏声音也有点闷。 走进屋子,孔洛在床边坐下,轻轻的抚摸了下乌木的床沿,轻声说:“我有点想他了,之前老是连哭在我身旁跑上跑下……” “我也想他。”苏菏坐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我很想他们。” “阿菏,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和连哭夫妻俩一样……一起走到白头吗……” “肯定可以。” “我不知道……”孔洛情绪有些低落,“如果有那么一天的,等我们老了,万一我走在你前面的话……” “那你就慢慢走,我会去追上你的。”苏菏低声哄着她,“在路边随便找个石头坐着,等我就好。” “你也不用来太快……”孔洛捏了捏他的手。 “我答应过你的,生生世世都要和你在一起。”苏菏扶着她的后脑,低头去吻她,“少一世……差一天都不行。” “说话算话。”孔洛轻咬他的嘴唇,“不算数都是小狗。” “嗯,我发誓。” ———————— 孔洛觉得自己还没睡上几分钟,就被身旁苏菏的动静弄醒了。 苏菏本将她抱在怀里睡觉,此时他松手放开了孔洛,帮她捻好被子,翻身下床,去开了门。 “怎么了?” “阿菏……出事了……” 是害舌的声音。 孔洛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透过黑暗朝门口看去,害舌正站在门口,和苏菏低声说着什么,外面天还没亮,也不知道时间。 “阿菏?发生了什么?” 苏菏回头看了她一眼,给害舌使了个眼色,走回到窗边,轻声对她说:“简家出了点事,你如果困的话就先睡,我和害舌去看看。” “什么事啊?” “简昊死了。” 在黑暗中,孔洛还是看见了苏菏皱着眉,一脸严肃,孔洛脑子清醒了一分,有些惊讶。 “怎么……死的?是害舌的毒吗?” “应该不是,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我现在去探下情况,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和你们一起。”不等苏菏拒绝,孔洛从床上跳下来,打开灯,穿好衣服,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却很是疑惑,“现在几点了?” 苏菏看了看手机,眉头皱得更深了:“八点了……” “这边天亮得这么晚吗?天还是黑的?” “王、王后,外面有结界。”害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见孔洛穿好了衣服,也施施然走了进来,对苏菏点了点头。 “结界?和哥索贯匈镇做的那个……” “差不多,奴家和几个哥哥都会这些小把戏。”害舌点头,“只是不知道这个结界是谁布下的。” “洛儿,你要跟我呆在一起……”苏菏皱眉看着孔洛,此时必须带着她了。 “嗯嗯,我知道。”孔洛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苏菏的手,“我会和你寸步不离的。” 苏菏对着害舌颔了颔首,害舌了然,王这是要让他多多关注一下王后的情况,别让其他有心人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王后,这个您拿着。”害舌想了片刻,递给孔洛一个小香囊,“奴家在里面放了些小东西,就算您不小心与王和奴家走散了,奴家也能凭味道寻到您。” “好。”孔洛毫不犹豫地点头接过,将香囊挂在脖子上,藏在了衣服里。 “枪还在吗?”苏菏低头问她。 “在的在的。”孔洛赶紧点头,把枪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给苏菏看,苏菏检查了下弹夹,还是有些不放心。 “洛儿,你……” “没事的,阿菏,我会用枪。”孔洛给苏菏演示了一遍如何打开保险,如何瞄准射击,看到她熟练的动作,苏菏这才松了口气。 “行吧,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第220章 连哭的匕首 跟着苏菏的脚步,孔洛免不了有些紧张。 害舌是被前院里的喧哗声吵醒的,他本想冲出去对着那正在嚎哭的人发脾气,却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他看见,简默辉正抱着简昊的身体在放声大哭。 害舌大概知道,简昊已经死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来找了苏菏,之前害舌确实给他下了毒,却只是最简单的,只会让人皮肤痛痒的小毒素,并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毕竟…… 苏菏可没让他杀人。 听了害舌这么说,苏菏总觉得心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是……有些说不上来。 脚步一踏进前院的客厅,简默辉的背影便出现在几人面前,苏菏抬头看了一圈,很好,所有人都来了,就连颜月牙都揉着眼睛站在一旁,一脸茫然。 “苏菏老弟,这是咋的了?” “我也不清楚。”苏菏摇了摇头,他示意着害舌,让他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等害舌拍了拍简默辉,等他走开了之后,孔洛和苏菏终于看见了已经死掉的简昊。 简昊已经咽气了,皮肤泛青,双目圆睁,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惊恐的表情,害舌早一些时候给他下的毒散了一半,此时他半边脸还有些肿,显得极其不自然。 简默辉将自己的儿子放在了一张高桌上,他此时正紧紧的拽着简昊的手,脸上遍是狰狞。 “默辉,发生了什么?”害舌皱着眉问道。 “妈的,就是你害死了我儿子!”回头看到苏菏的一瞬间,简默辉暴跳如雷,直接无视掉了害舌,冲到了苏菏面前,扬起拳头就准备打下去。 苏菏极快的反应过来,精准地接住了他的拳头,拧着他的手腕:“我怎么害死你儿子了?” “就是你!”简默辉在那里疯狂挣扎着,苏菏手劲很大,捏着他,不让他发疯伤到身后的孔洛。 “小昊一晚上都没和人说话!就和你们说了两句,结果莫名其妙就中了毒!”简默辉大骂道,“现在还死了!” “不是你是谁!” “就几句话,我也没必要杀他吧?” “妈的,谁知道你到底是谁!”简默辉抬脚想去踹苏菏,却被害舌一巴掌制住了,他此时火气更大,发疯一般的吼叫起来。 “你们!都是你们!” “你们突然来了!” “我儿子就死了!” “都是你们害死了他!” “你们放开我!妈的!放开我!” 他太吵了,苏菏根本没办法仔细思考,害舌感受到了他皱起的眉头,于是毫不犹豫抬手,一手刀劈了下去,简默辉瞬间安静了下去,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啊?!”简默晨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害舌踢了他一脚。 “没事,奴家让你大哥睡着了,他吵得很,奴家听得头疼。” “大哥?大哥?”简默晨摇了摇自己的哥哥,只是简默辉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只能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放进了旁边的椅子里。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菏啊。”简默晨看着苏菏,低声解释道,“你们回房了之后,小昊说有些困,想着他是小辈,没必要和我们这群大人一样在这儿守灵,于是大哥就让他回了一楼的房间。” “我们几个人就还坐在这里,等天亮。” 简默晨指了指身后的家人,大嫂一脸被吓坏了的表情,跟着简默晨的妻子和女儿躲在角落里,简允双扶着简烟,站在屋子中央,低声安慰着抽泣着的老妇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听见小昊房间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惨叫,大家都冲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房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我撞了半天的门,才勉强撞开,结果一进去……” 简默晨哽咽了一下,低头抹了抹眼泪:“小昊躺在地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破胆,然后……他胸口上……有一个血洞……” “洞?”苏菏眼皮跳了跳,“什么洞?” “要不……你们看看吧……”简默晨走到简昊身边,用眼神示意苏菏走过来,然后他掀开了搭在简昊身上的白布。 简昊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有一个刀口,显然,这就是让简昊彻底毙命的致命伤,苏菏想伸手去拉开他的衣领,看看伤口的形状,却被简默晨拦住了。 “苏菏,这……” “默晨,让他看看吧。”简烟发话了,她声音颤抖着,但是不失威严。 “妈……我们该报警的……”简默晨有些急了,他知道不能破坏现场,之前大哥简默辉一意孤行要把简昊抱到客厅来,他就已经尽全力阻止,可是失败了。 “报不了警的……”简烟叹了口气,“我们现在……算是与世隔绝了……” “什么意思?”简默晨没反应过来。 “二哥,有结界。”简允双小声提醒了句。 “结界?!”简默晨瞪大了眼睛,“爸原来常说的……” “嗯,爸想让你学,但是你始终没能入门……”简允双皱着眉,“我倒是学了,不过这个结界和我无关。” “如果真是结界,那现在我们不仅打不出去电话,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我们也出不去。”简烟点头。 “默晨,给苏菏看看吧,咱们家里的事情,他都知道……” 简默晨终于让了步,他看了苏菏半晌,最终叹了口气,伸手示意苏菏上前,苏菏对他点头道谢,然后拉开了简昊的衣领。 看到那个伤口的一瞬间,苏菏倒吸了一口气,他高声喊了句:“害舌!” 害舌屁颠颠地跑到苏菏身边:“阿菏,怎么了?” “……”苏菏指着那个伤口,眯着眼睛,“你不觉得眼熟吗?” “这……”害舌也只需要看一眼,便捂住了嘴,“这是……” “嗯,连哭的匕首。” 孔洛听见他们在小声交流,一时好奇心起,也凑了上前,她探头看了看简昊胸前的伤口,伤口不大,大概两指节长,半厘米宽,手法干净利落,甚至没有多余的鲜血流出,只是在周围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却有些复杂的纹路。 那应该是制造了这道伤口的武器留下来的,看上去像是匕首的护手上的花纹,因为匕首没入太深,导致护手花纹也割破了简昊的皮肤,留下了那诡异的印记。 “有点眼熟……”孔洛摸着下巴,努力回忆着。 “……”苏菏把她拉到身后,不让她再探头探脑,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道,“连哭曾经护驾有功,我送给他一把我自己打造的匕首。” “那把匕首的护手上,用铜和玉雕刻了一圈简单的飞马图,连哭很喜欢,因为每次用这把匕首,都会在对方身体上留下那幅飞马图……” “七哥把它叫做飞马刃。”害舌掩嘴道,“这飞马刃,七哥爱惜得很,可是从不离手的。” “简昊是被自己亲爷爷的匕首杀掉的?” “简夫人。”苏菏抬起头,对着还在掉眼泪的老妇人说,“连哭的飞马刃呢?” “我放在连哥儿的灵床边了,他和我讲,要把那把刀和他一起下葬的……”简烟说,“我就拿了个小匣子,把他贴身的东西都给装一起了……” “还有些什么东西?” “还有他的青铜马……” “赶紧去看看!那些东西还在吗!”害舌急了,对着简默晨大吼道。 简默晨愣了一秒钟,拔腿就向二楼跑去,就一两分钟后,他抱着一个木头匣子,气喘吁吁地冲下楼来。 “妈,八叔……不好了!” “匣子空了!” 第221章 副局长颜月牙 大厅里的几人,看着简默晨手里的木头匣子,一时间沉默的可怕。 “谁……谁拿走了连哥儿的东西吗?”简烟最先说话了,她惊讶地捂住嘴,一脸不可思议。 “七嫂,你们家小昊是被七哥的飞马刃杀的……”害舌低声对简烟说道,“七哥的飞马刃和青铜马也不见了踪影……奴家想来,不是巧合……” 苏菏眯着眼,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所有人,今晚出现的人都在这里了,自己带来的人是断断不可能莫名其妙杀死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孩的,那么,嫌疑人只能在连哭自己的家里。 孔洛拉了拉苏菏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现在……算是密室杀人案吗?” “不仅是密室……”苏菏也低声回应她,“每个人都有嫌疑……” “包括我们俩。” “我可没杀他,我也能给你做不在场证明的……”孔洛白了他一眼。 苏菏摇摇头:“简默辉可不这么想……” 虽然连哭的大儿子现在还在昏迷中,但是迟早他会醒来的,到时候,他只会将所有矛头都对准来到家里的不速之客,更何况因为孔洛,苏菏和简昊还发生了口角。 更是有作案动机了。 “诶,各位不要慌啊!”安静中,颜月牙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他像是终于从梦中惊醒了一般,大咧咧地站到了屋子中间,对着所有人一挥胖手。 “忘了给简老夫人自我介绍一下,小子我姓颜,名月牙,我是苏菏老弟的好兄弟,但是呢,小子我呢,也是个警察!”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证件,翻开后,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眼。 “警官证啊,警官证。”颜月牙的手速极快,一眨眼功夫,那黑色的警官证又回到了他的包里,“所以,不需要报警啊,警官本官就在这里啊,来让你们月牙哥探探案!” “真不专业……”苏菏低声吐槽。 “他啥时候变成警察了……?”孔洛纳闷。 “假的。”苏菏小小声说,“之前让他准备了好几个假身份……没想到这胖子还带在身上的……” “他随机应变的能力倒是很强。”苏菏轻声赞扬着。 确实也是,颜月牙这突然站出来,直接扭转了现场的局势,他眼看着苏菏即将变成嫌疑人,于是当机立断的跳了出来,将案件主动权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虽然冒充警察这件事,有些对不起简家人,但是苏菏也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只想查明事情真相,找到青铜马。 “月牙哥……牛逼……”孔洛偷偷地对着颜月牙竖起大拇指,颜月牙看见了,和她挤了挤眼睛,笑嘻嘻的。 颜月牙不管所有人疑惑的目光,跑到简昊身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的尸体,他挤在苏菏身边,苏菏用极低的声音和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发现,颜月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劳烦问问简老夫人,家里有橡胶手套不,小子怕弄上指纹了。”颜月牙对着简烟嘿嘿笑着。 “有的,允双,去给颜警官拿来。” 简允双听话的拿来了厨房用的一次性橡胶手套,颜月牙努力把自己的胖手挤进手套里,然后在苏菏的悄声示意下,翻了翻简昊的眼皮,又看了看他胸前的伤口,最后捏了捏他的手指和脚,然后胸有成竹地走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勉强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看着众人。 “好了,你们月牙老哥我,已经看出好歹了。” “怎么说?”孔洛急冲冲地问他。 “整个作案过程大概是这样的。”颜月牙手指点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脸的高深莫测,“简小昊在早些时候,对我家孔洛妹子出言不逊,惹了苏菏老弟不满,于是害舌兄弟偷摸给他下了点毒……” “哼!”出声的是简家的大嫂,那妖艳的女人高傲地仰起头,“我家小昊果然是你害的!” “奴家没那么空闲。”害舌翻了个白眼,有恃无恐。 “急啥啊,你老哥我还没说完呢!”颜月牙不满地看了简家大嫂一眼,继续道。 “害舌兄弟的毒我也看了,不算特别厉害的,也是我们警察经常接触到的皮肤性毒素,顶多是让人皮肤又麻又痒,持续时间十二个小时左右,所以啊,简小昊的死亡原因不是因为这个。” “简小昊回房的时候,毒素都已经散发得差不多了,他应该除了痒和轻微的疼痛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根据他的面部表情来看,应该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十分惊慌的事情。” “用得着你废话吗?”简家大嫂冷哼一声。 “大嫂,听颜警官说。”简默晨像个和事佬。 “接下来,趁着他十分惊恐的同时,对方将你们家老爷子……叫啥来着,哦对,连哭,将连哭老爷子最珍视的飞马刃捅进了简小昊的胸口,我看了伤口,如果没猜错的话,飞马刃的刀刃很薄,伤口不宽,导致体外出血不多。” “但是,下手的人明显是练家子,这一刀十分精准的切断了简小昊的心脏主血管,导致他体内大出血,在极短的时间内毙命。” “那么,我们接下来分析几个问题。”颜月牙看了一眼苏菏,苏菏对他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刚刚他凑到苏菏面前时,被低声提醒的点。 “第一,你们家简小昊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第二,是谁知道简老妇人会把连哭老爷子的贴身物什放在这个木头匣子里的,又是何时偷偷摸摸的去到二楼拿走的?” “第三,偷走飞马刃的人是否就是杀掉简小昊的人?” “第四……”颜月牙的目光又从房间里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如果真有你们所说的结界,无人能逃出去的话……凶手一定是房间里的某个人,而且因为大家都在眼前,互相监视着对方,所以,飞马刃和青铜马,一定还在那个人身上……”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不同反应,苏菏几人还好,简家人却面面相觑,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都抹过一丝警惕的神色。 “把你大哥叫起来。”简烟戳了戳简默晨,颜月牙听见了,有些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最快的办法就是给他脸上泼冷水,老好使了。” 还好简默辉没有当时杜衡晕的那么彻底,简默晨稍微用力拍了拍他的脸,这个中年男人就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圈,正准备指着苏菏的鼻子开骂,害舌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吧,有警察的,听警察说!” 简默辉听了他的话,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大家都看着那圆滚滚的胖子,他冲到了颜月牙面前,对他伸出手:“给我看看你的证件!” 他不相信这个看上去有些油腻的胖子是警察。 颜月牙叹了口气,露出了十分不耐烦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怀疑了自己的职业,让身为警察的颜月牙非常不满,他在包里摸索了下,才将那黑乎乎的警官证掏出来,确认没拿错证件后,递给了简默辉。 “颜……月……牙……”简默辉对比了下照片上的人和面前的胖胖,读着警官证上的内容,“兴宁区公安分局副局长……?” “他还给自己安了个副局长当哦……”孔洛戳着苏菏的腰,有点想笑。 “……”苏菏无语,颜月牙给他搞了个民警,倒是给自己搞得这么牛逼哄哄的,还真不怕和正儿八经的副局长遇见啊。 颜月牙看见了苏菏的白眼,对着他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简默辉身上:“怎么,看够了吗?” 第222章 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 “总觉得……”简默辉还是皱着眉,始终不肯相信,颜月牙的年纪也不像能当上副局长的人。 “啧,我说你干嘛,以貌取人啊,怎么?胖子就不能当警察吗!”颜月牙假装生气,将话题的重点转移着,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我算你一个藐视执法人员啊!” 嘿,这胖子倒还挺会倒打一耙的。 果然,听到颜月牙说这话,简默辉吓了一跳,赶紧把证件还给了他,常年在社会上打拼的简默辉想起来了,警察是他们需要去专门打点的存在…… “哎哟哎哟,颜局长,不好意思,怪老哥有眼不识泰山……” 一想明白,简默辉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得孔洛目瞪口呆。 “哼,知道就好。”颜月牙得意地收回了证件,又塞进了口袋里,他此时端起了架子,“我不想重复刚刚的话了,谁来讲一遍。” 简默晨赶紧接过话茬,大概地复述了一遍颜月牙的分析,简默辉听得连连点头,最后眼睛都红了,只管对着颜月牙点头哈腰。 “颜局长,要麻烦你了,帮我们家小昊讨回公道啊!” “那是自然。”颜月牙胖手一挥,“我刚好负责刑侦,杀人案没破过一百,也看过五十,现在的局面还是很清晰的,只需要……” 苏菏十分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颜月牙立马收回来了得意,轻咳了一声:“那我们接着说刚刚的问题啊。” 颜月牙在心中哀嚎着,家人们,谁懂啊,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能被蚩尤恶狠狠地瞪着,老哥心里苦啊! 只是他面上还是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继续说道。 “我想问问啊,你们家简小昊,平日里都害怕些什么?” “小昊?”简默辉挠了挠脑袋,“没见他怕过什么……” “大着胆子说。”颜月牙鼓励他,“鬼啊,妖啊,神啊,怪啊,阿飘啊……恐怖片啊,贞子的那种都可以。” “鬼怪之类的……”简默辉说,“小昊不怕的,如果颜局长和咱们家里人是朋友,那应该也知道咱家的一些情况吧?” 颜月牙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昊胆子特别大,平日里最喜欢看恐怖片了,他还和朋友跑去那种灵异地点闹鬼,之前被我老爹知道,还挨了一顿揍……” “但是这小子屡教不改,老喜欢往这些地方钻,胆子大得很。” “那……你这个当爹的,能猜出来,他会被什么吓到吗?” “这……”简默辉也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 简默辉对自己的儿子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这是简家都知道的事情,此时,简允双轻哼一声:“大哥,怕是你都没怎么去了解过小昊吧?” “说什么呢!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被戳中了痛处,简默辉跳了起来。 “那你说说,小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想要什么?”简允双的嘴倒是不饶人。 眼看着简默辉又要发脾气,颜月牙赶紧伸手:“诶诶诶,别吵,别吵,现在不是纠结到底你对儿子了不了解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们现在在研究案情。” “他还真入戏了。”苏菏和孔洛在一旁嚼耳根。 “阿菏,如果一个人连鬼都不怕,那还能被啥吓成这样……?” “很简单,一个他熟悉的人,在装神弄鬼。”苏菏说,“或者是,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却恰巧出现了……” “洛儿,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苏菏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道。 “知道啦,老头子。”孔洛一瞬间觉得苏菏很像曾经的蚩尤,那个比她年长了一百岁的“老头子”。 “嘘,看看颜月牙怎么发挥了。”听到熟悉的称呼,苏菏嘴角勾起了笑意,拉着孔洛走到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坐下,带着一脸看戏的神情,只等颜月牙自由表演。 “如果简小昊胆子很大,那只能说是有人故意去吓他了……”颜月牙摸着圆下巴,和苏菏想到了一起去,“你们家连老爷子,会不会还没死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乐意了,就连苏菏都呵斥了他一句:“颜月牙,你说什么呢?” 颜月牙缩了缩脖子:“怪老哥,老哥口无遮拦,老哥给各位赔罪了。” “话是这么说……”害舌凑到苏菏身旁,“奴家去看看七哥。” “嗯。”苏菏点头,害舌一溜烟出了房间,上了二楼灵堂,隔了一会他走下来,对着苏菏摇了摇头。 “连哭确实已经去世了。”苏菏给孔洛解释道。 “哎,他们家也挺惨的……”孔洛有些忧伤,“刚送走了老人,现在小儿子又死于非命……” “算了算了,不和你们纠结到底是什么把简小昊吓到了。”颜月牙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最简单的办法,搜身。” “就像月牙老哥我刚刚说的,时间不长,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这里,那么凶器一定还在某人的身上……” “还有可能藏在房间里!”简默辉盯着苏菏,恶狠狠地说。 “你要搜的话,请自便。”苏菏对他伸手示意。 “颜局长,您看……”简默辉回头看着颜月牙,征求他的意见。 “这样吧,你们俩兄弟。”颜月牙指了指简默辉和简默晨两人,“你们去搜查刚刚离开了的人的房间,包括我、喻青妹子、害舌兄弟,还有我苏菏老弟小两口的房间,我们几个人在这里等着。” “行!”简默辉扭头就走了出去,毫不犹豫。 “那我们剩下的人,就只能互相搜搜身了?” 因为简家剩下的都是女眷,搜身的事情就交给了孔洛和曦喻青,孔洛倒是兴致勃勃,苏菏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这姑娘,胆子倒是比早的那些年,大很多了。 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必然不会对普通的凶杀案感到害怕了。 “苏菏老弟。”颜月牙假装搜苏菏的身,凑到他面前小声说,“你看出来凶手是谁了不?” “没那么简单。”苏菏不着痕迹地摇头,“这不是普通的凶案。” “怎么说?” “不敢妄下断言,先静观其变。”苏菏提醒他,“记得收敛点。” “没问题,苏菏老弟,交给老哥我就好。”颜月牙对着他挤眉弄眼。 这边,苏菏和颜月牙正在低声讨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另一边,孔洛正在有些尴尬的和简允双互相搜身。 “额,是允双吧……”孔洛看着她,“我要搜了哦?” “你随意。”简允双倒是很不在意,伸开手臂,让孔洛在她身上仔细搜索。 “你叫什么名字?”简允双突然问道。 “我?我叫孔洛。”孔洛答道,这才想起来,一晚上都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不由有点想笑。 以后出门自我介绍叫苏太太好了。 “你们结婚了?”简允双看着孔洛手指上的大钻戒,好奇地问。 “啊,订婚了,还没结婚。”孔洛笑眯眯的,她摸了摸自己的戒指,“可能要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吧……” “我始终觉得你们有些眼熟。”简允双沉思着。 “……毕竟是亲戚嘛,眼熟很正常。”孔洛赶紧找补。 “说是亲戚。”简允双笑了,“我们和四伯八叔他们,都没有血缘关系的。” “是吗?”孔洛假装不知道。 “苏菏没给你讲过吗?”简允双挑起眉,“我们家的身世?” 第223章 停电 “他……大致说过。”孔洛不敢告诉她自己到底知道多少,只能含糊其辞道。 “他说过我们家和蚩尤崇拜有关系没?” “说过的。”孔洛点头。 “你……不害怕?” 这有啥好怕的……孔洛纳闷,她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简允双,发现简允双正用探视的目光盯着自己,孔洛说:“崇拜谁都没太大关系吧?国外还有人信仰撒旦呢?” “是吗……”简允双不置可否,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等孔洛在她身上摸了个遍,才放下胳膊,“该你了。” “行。”孔洛倒是不扭捏,学着她的样子抬起胳膊。 简允双轻轻拽了一下她的高领毛衣,一眼就看见了孔洛脖子上的红印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孔洛,又望了望房间另一头的苏菏。 “你们俩感情很好啊。”简允双调笑道。 孔洛脸红了,她知道简允双在笑什么,赶紧捂住了领口:“哎呀……” “有啥不好意思的?”简允双好奇地看着她,“我要有这么一个未婚夫的话,天天见人就炫耀了。” “炫耀啥?” “长得帅呗,还有钱……”简允双小小声说,“之前我爸就说过,四伯可有钱了,他和大伯二伯不一样,四伯不靠三姑,后面听说他是怕被三姑念叨,才在她的集团公司里挂了个名。” “我爸也说过,四伯是最厉害的,脑子灵光,身手好。”简允双继续说,“苏菏要真是他的孙子,那也不会差的……” “你认识……叠新?”孔洛问道。 “不认识,没见过,只是听老爸说起过。”简允双摇了摇头,“老爸说她做了很多对不起蚩尤的事情,他不愿意在与她见面。” “什么事情?” “老爸说,就是因为她的背叛,最后蚩尤才会输给黄帝的……” 孔洛只觉得脑子里炸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简允双:“你说什么?!” “啊?”简允双被她吓了一跳,“你这么激动干啥?” “我……” 孔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曦喻青的惊呼声。 “你干嘛!”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曦喻青,她正在和简家大嫂对峙着,那穿着紧身皮裙的女人牢牢地捂住自己的外套,坚决不让曦喻青碰她。 “我有什么好搜的?我现在算是小昊的后妈,我还能害他不成?!” “月牙哥说的要搜的,每个人都不能放过!”曦喻青叉着腰,和她凶道。 “呵,我看你们这群人就是图谋不轨!” “我们咋图谋不轨了?!” “说是阿辉的亲戚,这个时间点来,不过就是为了他们家的钱罢了!” 简家大嫂叫啥名字来着,孔洛皱眉看着她,想了半天,好像姓陈…… “陈一宛,你别太过分!”简允双却回过头,对着她大嫂怒喝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满眼都是钱?” “不然呢!你们现在拿出来老爷子的遗嘱,看看钱都给谁了?”陈一宛梗着脖子。 “不管给谁,你都拿不到一分钱!” “吵什么啊……”颜月牙说话了,“这个时间点了,还关心钱?不多关心下自己的命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么说有错吗?” “你倒是没错,不过遗嘱的事情,晚点再看吧,先搜身。”在苏菏的眼神示意下,颜月牙继续说,他对着曦喻青招了招手。 曦喻青很听话,又对着陈一宛伸出手去,陈一宛很火大的一巴掌拍开她,还想对着曦喻青打上一耳光。 孔洛急了,不能让人欺负到自家妹子头上啊! 但是曦慈比她动作快,直接切换了出来,她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扇了过去,清脆的耳光落在了陈一宛脸上。 “怎么?不让搜身?我看你就是凶手吧!” 恰好此时,简默晨和简默辉两兄弟也回来了,看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几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突然的一下,房间突然变黑了。 瞬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之中。接下来,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还有来回走路的脚步声,苏菏心头一紧,想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没摸到。 “怎么回事?!”黑暗中,不知道谁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 “停电了?”害舌有些纳闷,这房间里黑得离谱,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害舌向身旁摸了摸,“阿菏?” “是我。”苏菏点头,他一时间还没适应眼前的黑暗,有些头晕,踩到了一个人,“颜月牙?” “哎哟哎哟!”果然,踩到的就是颜月牙。 “洛儿?” 没人回答。 “孔洛小妹妹?”颜月牙也帮他喊了一声,但是客厅前方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们的话。 “简允双?曦喻青?” “啊?”曦喻青说话了,“苏菏哥,我在。” “孔洛呢?”苏菏声音有些惊慌,“你们手机在吗?” “额……没拿手机来。”颜月牙也在身上摸了一圈,发现自己刚刚过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手机应该是扔在房间里了。 “我有。”曦喻青在包里掏出来了手机,她点开了手机上的手电,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眼前的空间。 苏菏心提到了嗓子眼,孔洛没在。 房间里少了四个人,孔洛,简允双,简家大嫂陈一宛,还有简默晨的老婆。 “洛儿?” “如之?” 苏菏和简默晨都慌了,从房间黑下去的一瞬间,再到手电光亮起来,中间不过半分钟时间,这四个人就宛若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甚至没有听见有人走出去的脚步声。 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们去哪了?!”简默晨冲到自己女儿身边,抓住她的肩膀,“和玥,你妈妈刚刚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我不知道啊……”小女孩被吓坏了,有些惊恐,“妈妈刚刚还站在我面前的……” “妈的。”苏菏骂道,他想起来害舌给孔洛的香囊,“害舌,赶紧找她!” “阿菏,您别急……”害舌手指张了张,手心中凭空出现了两只半透明的蝴蝶,他对着蝴蝶吹了一口气,蝴蝶从他掌心中翩翩飞起,在半空中盘旋了半晌,却始终都在房间里,没有飞出去。 “嘶……”害舌皱起了眉头,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苏菏一眼,赶紧解释道,“这蝶是会去追赶奴家香囊里的味道的,如果洛儿还把香囊带在身边,那这蝶会直接停在她的肩上……” 蝴蝶在房间里飞了半天,一会儿盘旋在房间中心,一会儿又飞到角落,最后停在了苏菏面前,轻轻扇动着翅膀。 苏菏对着蝴蝶伸出了手,隔着空气,他似乎触碰到了孔洛的脸。 空气中,有她的味道,也有她的温度。 ———————— 房间黑下去的时候,简允双和孔洛撞到了一起。 “哎哟!”孔洛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心脏狂跳,简允双则是有些慌张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孔洛?是你吗?” “是我啊?”孔洛在包里摸了摸,苏菏的手机放她口袋里了,此时正好拿来当手电,她点开手电的光,却愣住了。 “他们……人呢?” 加上孔洛自己,房间里只剩下五个人,紧紧拽着自己胳膊的简允双,站在一旁一脸防备的陈一宛,还有在角落里发呆的简默晨的妻女。 “阿菏?”孔洛试探着问道,但是黑暗中没有声音回答她,苏菏和其他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从她们眼前消失掉了。 “我们还在房间里啊?”孔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这……”简允双也很紧张,“我刚刚还看见大哥和二哥回来了……” “妈?二哥?” 第224章 雨师妾国的幻境 没人回答。 孔洛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十分快,砰砰地撞着胸口,她有点害怕了。 角落里,简默晨的女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母亲赶紧蹲下身子,把她揽进怀里,简允双也急忙跑到小女孩身边,低声安慰她。 “没事啊,和玥,妈妈和姑姑都在这里,不要怕。” “这又是什么把戏?”陈一宛皱着鼻子,看向孔洛,“怎么你们来了之后,就一直没好事?” “我怎么知道?”孔洛白了她一眼,她很不喜欢这个女人。 “我家辉哥呢?你们把我搞到什么地方来了?” “别说你了,我也找不到我家阿菏了呢。”孔洛没好气,这个陈一宛,应该比自己年纪还小一些,怎么老是摆出一副富家太太的架子。 “哼。”陈一宛高傲的仰着头,走到椅子旁坐下,不再和孔洛对视。 孔洛满心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会不会又是一个结界?这个结界把她们四个人和苏菏他们分开了? 不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孔洛对这些所谓的结界都不太懂,她摸索着走向刚刚苏菏站着的地方,疑惑的四周打探着。 害舌给自己了一个香囊,他说能凭味道找到我,可是,怎么找呢?自己应该也是从苏菏眼前突然消失了,此时他应该会担心我吧? 突然,眼前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蝴蝶振翅,留下的粉末一般,孔洛盯着空气中,一时眼睛无法聚焦。 她感觉,有人正在轻抚着她的脸颊。 “阿菏?”孔洛轻声呼唤着苏菏的名字,那抚摸着她的手,她太熟悉了,那一定是苏菏,她甚至觉得自己能闻到苏菏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 孔洛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可是什么都没抓到,苏菏没在这里。 接下来,她好像听见了向外的脚步声,苏菏的味道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对着客厅门的方向消失了。 —————————— 苏菏发誓,他刚刚一定碰到了孔洛的脸。 “她在这里。”苏菏对害舌说,“她就站在我面前。” “没人啊?”害舌皱眉,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苏菏看向他。 “阿菏,你记得当年有一个异族,名叫雨师妾国……” “大概还有点印象。”苏菏点头,这个雨师妾国里的国民,他记得皆是女子,她们擅长御蛇,甚至会将蛇作为耳饰和首饰,佩戴在身上。 曾经,在洛儿出现之前,雨师妾国的女王还与蚩尤提了亲,希望能和鬼王喜结连理,可是那时候的蚩尤对此毫不感兴趣,十分不耐烦的将那女王赶走了。 那女王后来和叠新倒是成了朋友,毕竟都是以蛇为图腾…… 想到叠新,苏菏心头一紧:“雨师妾国擅长空间之术?” “是的,奴家记得,雨师妾国的女人们,都极其擅长空间操控,她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搭建出平行空间,将人分开,在平行空间内外皆创造出幻境,奴家曾经就进过雨师妾国人的内部空间,可把奴家吓坏了……” “怎么进去?” “这……好像得她们来操控,但是想要破开空间,就必须打破幻境……” 苏菏眯起了眼睛:“谁是雨师妾国人?” 害舌知道他在问什么,在坐的几个女子,到底谁才是能施展此等秘术的雨师妾国后人呢?是简默晨的女儿?还是简烟? 还是已经消失了的简默晨妻子、陈一宛或者是简允双? “害舌,多加注意,我觉得……这件事和叠新有关。”苏菏低声道。 “奴家知道,只不过,平行幻境中事态千变万化,阿菏您还需小心行事。” “知道。”苏菏点头,“颜月牙。” 苏菏喊着颜月牙:“你控制一下这群人,不要让他们离开这个房间,我需要出去看看情况,按照我对雨师妾国人的了解,外面就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幻境。” “没问题,苏菏老弟,你不用管这些人,这里交给老哥。”颜月牙拍了拍胸口。 “阿菏,奴家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害舌说道。 “我们分头行动,效率高一些。”苏菏对他说,他从后腰拿出枪,检查了一下弹夹,还是满的,“你需要武器吗?” “您何时见过奴家拿这些铁疙瘩了?”害舌白了他一眼,“您安心吧,奴家有能力自保的。” “行,我们出发。” ———————— “阿菏刚刚在这里。”孔洛十分确定的对着简允双说道,“他好像和我们不在一个空间中。” “什么意思?” “平行空间知道吧?”孔洛想着怎么解释自己的猜想,“好多电影里都有这种剧情,两个人被隔在了不同的空间中,他们需要想办法,才能打破这个空间壁垒,重新回到现实中去。” 简允双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孔洛有些太淡定了,用电影的剧情来解释眼前的情况,她因为有些激动,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不害怕?” 好像真不怕,孔洛想了想,她还有点情绪高涨,那种玄幻电影里看到的情节,突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着实让她激动了起来。 孔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不怕啊。”她抬起头,笑着看向简允双,“有什么好怕的。” 孔洛从包里拿出了枪,学着苏菏教她的样子,检查了弹夹和保险,简允双看得目瞪口呆,这两口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她居然还有枪? 孔洛把枪举到眼前,对着简允双点了点头:“你们就在这儿等我,我要出去看看情况。” “我和你一起!”简允双赶紧站起来。 “你跟我走了,你侄女咋办?”孔洛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抹眼泪的小女孩,“还有你两个嫂子,她们看起来吓坏了哦……” “我不需要你们关心。”陈一宛很不屑。 “我不关心你的死活,我只是怕你耽误我的事。”孔洛呛了她一句,继续对简允双说,“你照顾好你家人,不用担心我,我出去看看就回来,我有枪呢!” 不顾简允双再次阻拦,孔洛直接冲出了房门,没有回头。 她觉得苏菏已经走出去了,她必须得去追他。 —————————— 苏菏走出门后,只觉得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冻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哪来的冷风?还有雪…… 苏菏只觉得眼前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大脑却突然告诉他,这里不太对劲。 苏菏认真看去,此时,他正站在一片雪地里,大雪簌簌地落下,很快就覆在他的头发上,晃眼看去,像是一瞬间就白了头。 四下看去,害舌没在自己身边,苏菏听见前方有动静,他勉强在雪地里走了几步,直到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才恍然。 原来……我在幻境中。 那是孔洛。 也不完全是孔洛,应该是千年前的洛儿,她穿着兽皮和麻布做成的衣服,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看上去年纪还很小,她的鼻子被寒风吹得通红,双手有些颤抖,却还是牢牢地抱着怀里的竹筐。 她在雪地里蹒跚前进着,朝着前方的那个山洞。 这个幻境……苏菏皱了皱眉,还是紧追着她的脚步,但是脚下的雪越来越厚,像是拉着苏菏,让他逐渐沉下去。 很快,雪漫过了他的腰。 洛儿的身影走得越来越远,开始模糊了起来,苏菏的手在雪地里挣扎,想要抓到什么东西来阻止下落,可惜没有,他两眼一黑,雪盖过了他的头顶,遮掩住了他的视线。 第225章 进入幻境 被大雪覆盖了整个身子,苏菏只觉得一阵窒息感袭上心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又感觉到了失重,在黑暗中下坠了几秒钟,他感觉自己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苏菏赶紧抬头,那是蚩尤和洛儿重逢后,他第一次上战场,将洛儿一个人留在寝殿。 回忆了片刻,苏菏觉得当时自己并没有离开很久,可能就四五天时间,他却不知道,洛儿一个人在寝殿,辗转反侧,完全睡不着觉。 外面明月高悬,洛儿叹着气,从床上坐起身来,她那时候还看不见东西,却将目光停留在地上。 那是蚩尤平日里打地铺的地方。 苏菏心头一跳,看见洛儿摸黑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洛儿小姐。”连哭尽责的还在门外候着,看见她推门,对她鞠了一躬,洛儿哆嗦了一下,那时候,她好像还是有些害怕这几个首领。 “蚩尤他……走了多久了?” “四天了。”连哭回答着。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洛儿小小声的问着。 “……”连哭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盲女,答道,“属下不知,不过想来,应该就这一两日了。” “好吧……”洛儿摸索着,就在蚩尤寝殿前的台阶上席地坐下,连哭吓了一跳,想去扶她,但是洛儿拒绝了。 “我……我想在这儿等他……”洛儿低头说,“说不定他马上就会平安回来了。” 连哭愣住了,站直了身子,他看着面前的姑娘,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守在了她的身后,一动不动。 苏菏朝她迈出一步,想要去拉她的手,可是一步出去,眼前又飞速变幻,眼前的人影又变成了一缕轻烟,飘飘然消失了。 ———————— 孔洛出了门后,花了起码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她站在蚩尤的寝殿门口,穿着那一身大黑色的婚服,盖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的视线。 “王后,请扶着我。” 孔洛脑子一时间有些宕机,她搞混了自己到底是谁,是千年前的那个医女,还是现在的自己?想了半天,她终于回过神来,猛地一抬手,掀开了自己的盖头。 “折路?” 眼前正是笑盈盈的折路,他还是如同记忆中那样清朗潇洒,年轻英俊,折路对孔洛伸出胳膊,示意她扶着自己。 “王后,王在等着您,马上就到大婚的吉时了。” “折路……”孔洛觉得自己眼眶发烫,她没忍住,扑了上去,揽住了折路的脖子。 戴在孔洛头顶的纯金凤冠,随着她的晃动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折路被她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钟,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问道:“王后,这是怎么了?” “大哥,我又见到你了……” 折路没反应过来,任由孔洛抱着他,片刻后,他才轻笑出声。 “孔洛,这些年,你还好吧?” 那声音带着跨越了时空的苍老。 孔洛心头一慌,赶紧放开手,面前的折路已经在眨眼之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苏凌峙,他却还是笑着,用同样温柔的眼神看着孔洛。 “怎么了?孔洛,你看起来有些慌张。” “苏爷爷……” “走吧,小菏在等你。”苏凌峙拉起孔洛的手腕,让她跟着自己,孔洛被自己身上的婚服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苏凌峙弯腰去扶她,低声安抚她:“小心,别摔着自己了。” 孔洛稳了稳自己身体的重心,苏凌峙微笑着放开了手:“我在前面给你带路,你跟着我就好。” 孔洛点了点头,提起了婚服的裙摆,苏凌峙点亮手里的纸灯笼,走在她的前面。 “苏爷爷?”孔洛试探的问道,“真的是你吗?” 苏凌峙不答话。 “折路,我都想起来了。”孔洛小声说,“大哥,我真的好想你……” 苏凌峙还是自顾自的走着,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折路?大哥?” 孔洛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她伸手想去拉苏凌峙的衣袖,但是突然一下,苏凌峙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晃动了起来,苏凌峙随即回过了头。 “啊————!”眼前的变化,吓得孔洛不由惊声尖叫起来。 那是个纸人。 面前的苏凌峙变成了一个面色苍白,个子高大的纸人,它穿着纸做的西装,扎着纸质的领带,它还保留了折路的面部特征,只是在它那雪白的脸上,正用一对无神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孔洛。 孔洛吓得后退几步,踩在婚服裙摆上,向后摔了下去。 纸人对着孔洛迈近了一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它的动作十分僵硬,仿佛是被什么牵引着,对着孔洛靠近。 “孔洛,你跑什么?你害怕我吗?” “我是折路啊,我不会害你的。” 纸人的嘴没有动,但是有声音从纸人身体里传了出来,那音调有些像折路,却和他不一样,声音没有起伏,平平的调子,让孔洛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孔洛撑着地面,向后退缩着,她被吓到全身颤抖,一时半会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直到她被纸人逼到了墙角,背心硌在墙上,感受到了腰间坚硬的东西。 枪!枪还在! 孔洛有些慌张地掀开那大袍大袖的婚服,从背后拔出了那把银色手枪,她毫不犹豫地对准了眼前的纸人按下了扳机。 “对不起了,大哥……” 一声巨响。 子弹打穿了纸人手里的白色纸灯笼,飞速划过的风,让灯笼里的烛火左右摇摆了起来,火焰恰好触碰到了灯笼上,一瞬间,幽幽的绿光亮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整个纸人就被绿色的火光团团包围了,但是它脚下步伐不停,还是对着孔洛不断走过去,嘴里还在细细碎碎的念着。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孔洛,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啊?” “我是……折路……啊……” “孔洛……你……忘了我了吗……” 声音越来越扭曲,像是那种老式留声机,声卡被火烧了之后,剩下了诡异奇怪的调子,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了强烈的恐惧。 已经变成了火人的纸人快要扑到孔洛面前了,她吓得抱住了头,生怕被那绿色的火光烧到脸上。 可是,滚烫迟迟没有落下。 隔了好半天,孔洛才小心翼翼的眯着眼睛去看眼前的景象,纸人消失了,火光也消逝了,只留下地面上一团烧焦的痕迹,正在告诉孔洛,刚刚一切都不是她想象出来的幻觉。 但是,为什么我还穿着婚服? 孔洛拽了拽那有些累赘的长裙,她本想咬着裙摆把它下摆撕碎,但是最后一刻,她犹豫了。 这是蚩尤送给她的,她还未来得及穿到大婚现场的婚服。 孔洛叹了口气,她记得这裙子是被有熊柘割坏掉了,此时,她能够再次穿上这件婚服,又怎么舍得弄坏它呢? 算了,麻烦就麻烦点吧。 就在孔洛犹豫的时候,天上簌簌下起了雪。 灰白色的雪花倾盆而下,一时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孔洛觉得有些冷,她站起身来,拿着枪的手缩进了袖子里,她抬脚迈过了地上的那一团灰烬,走进了雪地里。 眼前亮了起来,仿佛到了白天,透过层层叠叠的雪,孔洛看见,面前出现的,正是蚩尤的大殿。 “吉时到!” 幻境永远是毫无逻辑可言的,孔洛心想,她又走到和蚩尤大婚的场景里了,抬头看去,前方大殿里好像有黑压压的人群,而在那挂着红黑色帷幔的大殿深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焦急的等待着她。 “阿菏。”孔洛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抬脚走上了台阶。 阿菏在前面等她。 ilwxs.com 苏菏走过了好几段属于过去的幻境。 直到他穿过了层层大雪,走进了那个熟悉的大殿,才停住脚步。 那是蚩尤的主殿。 此时,主殿里空荡荡的,地面上尽是厚厚的灰烬和积雪,大殿上的柱子尽数破损,屋顶都倾塌了一半,地上堆着残破的碎片,而原来属于他的那铜质的王座也破败不堪,桌子倒在一旁,苏菏站在台阶下,看着那王座,心头思绪万千。 多少年了? 苏菏心想着,蚩尤到底是为何会坐在那个位子上? “坐上去吧,那是属于您的位置。” 耳旁突然想起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苏菏回头一看,是断修。 “王,是时候该回归了。”残刚也在他脚边单膝跪下,声音恭敬。 “我?我不是你们的王。”苏菏后退一步,躲开几人的视线。 “王!”齐齐呼唤的声音更多了,苏菏向后看去,陆木、哥索、连哭、害舌……还有那些小首领、异族国王……他们都在大殿上,对着苏菏下跪。 “王,回归王座吧!” 苏菏皱眉看着他们:“这是幻境,你们都不是真的……” “阿菏。”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了他的话,苏菏顺着看过去,是折路。 “阿菏,我们等了你五千年了。”年轻的折路对着苏菏微笑着,苏菏握紧了拳头,那是他的兄弟,他的亲人…… “折路,我……” “你回来了,那就回到属于你的位子上吧。”折路向左边迈了一步,将那个王座露给了苏菏。 苏菏这才发现,眼前一切又变了,不再是残破不堪,坍塌凋零的景象,眼前的大殿,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完整大气,屋顶和柱子都完好无损,他的八个氏族首领齐齐的站在王座两侧,殿下无数臣服于他的人,都跪在那里,齐声恭迎他回归王位。 “王!回归王座吧!” “阿菏,这个天下本就是你的,带着我们拿回属于你的胜利吧。”折路对苏菏伸出了手,“阿菏,回来吧。” 我该回去吗?苏菏愣住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变回了那个鬼王,那个九黎之主。 他就是蚩尤。 苏菏走上台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凉的王座,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很想坐上去,曾经,他在这里号令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种君临天下的快感…… 手指抚过铜王座的扶手,苏菏走到王座前,正想坐下去的一瞬间,手指上突然传来了刺痛感。 他站住了,抬起手,皱眉看去。 王座上的铜刺,划破了他的掌心,让他的思绪一秒回神。 我不能坐上去。 苏菏心想,我不是蚩尤,我早就不是那个能和公孙轩辕平分天下的人了…… 他回过头,看着那几个目光中充满了希望的首领,淡淡地说:“我不是你们的王。” “你们……”苏菏离开了王座,走下了台阶,“对不起,虽然会让你们失望,但是,我确实不是你们的王了。” “我不是蚩尤,我的名字叫苏菏。”苏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蚩尤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谢谢你们等了他这么多年。” 是时候和他们道别了。 苏菏看向还在微笑的折路:“爷爷,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你保护了我这么多年,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和能力,虽然你对我隐藏了真相,但是我很感谢你,真的,这一生,我不是蚩尤,我只是你的家人。” “断修,残刚,没能见到你们最后一面,我很抱歉。”苏菏对他们俩深深鞠躬,“没有你们,蚩尤断然走不到最后,他可能一开始就会被公孙轩辕杀掉了,你们安心的去吧,不用再担心我了。” “哥索。”苏菏又看向眼中包着热泪的哥索,“最后的月亮,没能让你看到……这是我至今为止最大的遗憾,我不知道人的魂魄消散后会到什么地方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见到你。” “陆木,害舌,谢谢你们还活到现在,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我希望你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你们不必在追随谁了,这一世,为了自己活着吧。” “……”苏菏又看了一眼叠新,语气平平,“我们还会再见的。” 最后,苏菏的目光落在了连哭身上,他脑子里闪过一丝光亮,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连哭,我知道你还在。” “你还没有走。” “连哭,你还在等蚩尤吗?”苏菏语气中抹上了一丝悲伤,“连哭,我在这里,我来看你了。” 王座旁的那个小个子战士,在苏菏的话语中,终于还是忍不住垂下头,落下了眼泪,苏菏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 “连哭,你找到了你爱的人,找到了你活着的目标,你不必再守在我身旁了。” “我放你自由。” 连哭在苏菏面前重重的跪了下来,他伏在地上放声大哭:“王,王……我等了您这么多年……您终于还是回来了……” 苏菏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扶起连哭,但是他躲开了:“王,连哭做梦都没想到,咽气的时候……还能再见到您一眼……” 苏菏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叫我阿菏吧,我说过了,我不再是你们的王了。” “我只是一个还记得过去的普通人而已。” “你们也知道,其实从头到尾,蚩尤都对这个所谓的天下,没什么兴趣,他当时只是想要报仇,没想到,不知不觉,就有了你们……” 苏菏闭着眼睛,轻声说道:“你们是蚩尤的手足,其实他早就淡忘了曾经的仇恨,他努力地奋斗在天地间,无非是不想让你们再像他曾经的兄弟那般,受到伤害。” “他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了,他就能保护好自己身旁最重要的人们。” “那就是你们。” “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失败了……”苏菏的声音小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还有满满的自责。 “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也没有保护好洛儿,我食言了,对不起……” 几个首领齐齐跪下:“王!这都是属下自己的选择,还请您不要自责!” “所以,选择你们自己的人生吧。”苏菏微笑着抬头,看着他们,“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再次相见的。” “到时候,我希望能看到你们没有负担,没有痛苦,随心随意的生活在这天地间……” “蚩尤……就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神话故事吧……” 苏菏的话音落下,眼前人影开始消散,先是断修,他大笑着对着苏菏拱手,然后是残刚,他拔下腰间的佩刀,双手捧在面前,接下来是陆木和害舌,害舌掩嘴轻笑着,用眼神示意他稍后再见。 哥索还是一如既往的虔诚,他跪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轻吻了一下苏菏的鞋子,然后身影渐渐散去,折路走到苏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菏,我们还会再见的。” “嗯,爷爷,一定会的。”苏菏对他微笑。 最后是连哭,他还趴在地上哭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苏菏抚着他站起来,轻声问道:“还有什么要跟简烟说的吗?” “嗯。”连哭点了点头,“告诉她,我会在路上等她的,让她不急,慢慢来。” “好,我会帮你转达的。”苏菏点头,“简昊……” “我对不起小昊……是我杀了他……”连哭眼泪又下来了。 苏菏叹了口气,刚刚他看见连哭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了,连哭确实是已经去世,可是他的一缕魂魄却不肯离开,一直徘徊在简烟的身边,直到苏菏带着孔洛来了,他无意间听见了苏菏的那句话。 “你要不开心的话,我就宰了他。” 魂魄不全的连哭,无法判断事情的真假,也不知道苏菏说的到底是玩笑话还是命令,只是一向尽职尽责地执行蚩尤命令的连哭,将这句话当作了自己漫长人生中的最后一个任务。 “我会想办法安抚你的家人。”苏菏安抚着连哭,“简默辉和简默晨的未来,全靠他们自己决定,我不会强迫他们的。” “你放心去吧。” 第227章 过去的碎片 最后一次,连哭对着苏菏虔诚的下拜,然后他逐渐变成了一缕青烟。 连哭走了。 苏菏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那是简默晨的女儿,没想到连哭最后的魂魄是附在了自己孙女的身上。 苏菏叹了口气,等这个小姑娘醒来,她应该不会记得这一切的。 四周的场景又开始发生变化,大殿上的柱子开始坍塌,房顶裂开了缝隙,大块的石头瓦砾掉落下来,苏菏赶紧抱起了小姑娘,朝着大殿的门外冲了出去。 当他的脚迈出大门的一瞬间,眼前泛起了强光。 苏菏下意识的抬手去遮住眼睛,他猛地发现怀里的小女孩不见了,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那是曾经蚩尤最喜欢带洛儿去的那个草地。 阳光温暖的洒在草地上,带着草香和斑驳的光点,这里应该是多年没人来了,野草疯狂地生长着,苏菏站在那里,草都快和他的膝盖一样高。 一阵暖风刮过,卷起了一阵花瓣和落叶。 那一瞬间,苏菏只觉得被风迷了眼,他使劲闭了闭眼睛,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阿菏。” 苏菏猛地睁眼,看向声音的方向。 那是洛儿,千年前蚩尤的妻子,她正站在他熟悉的那棵树下,穿着蚩尤做给她的那身大黑色的婚服,长发随风飘动,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温和笑容,对着苏菏招手。 “阿菏,你去哪了?你还没有给儿子赐名呢。” “洛儿?” 苏菏略带迟疑的唤着她,目光下移,这才看见了她怀里的那个婴儿,那孩子正吮吸着手指,看着自己,咿咿呀呀的对着他发出奶音。 “乖,你看,你父王回来了。” 洛儿低头去哄怀里的孩子,那一瞬间,她全身上下都似乎散发着微光,片刻后,看见苏菏并没有走过来,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阿菏,你自己的儿子,不来抱抱吗?” —————————— 孔洛站在那漆黑一片的空间中,一时间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 她刚刚想要走进大殿,去寻那等了她千年的阿菏,但是当她的脚步迈进殿中的一瞬间,四周黑了下去。 孔洛仿佛走进了一片异次元的空间中,脚步踩在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是这一团漆黑中唯一的光源。 在这里,分不清时间,分不清方向。 那是一片虚无。 “苏菏!”孔洛大声喊着,但是她的声音飘荡开去,除了隐约的回音,没有其他人。 “蚩尤……?”她不死心,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四周仍然是一片死寂,孔洛选了一个方向,一直朝前跑,她头上的凤冠因为身体的抖动,不断的从头上落下,掉在地上,没有留下一点声音,很快她头发就披散下来,累得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大声喘气,可是,她还是没有跑到虚无的边缘。 这里只有她,这是属于她的虚空。 “洛儿……” 等孔洛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她耳边突然响起了苏菏的声音。 “阿菏?” 孔洛抬起头,四下张望:“阿菏,你在哪?” “洛儿,你愿意嫁给我……当我的王后吗?” 孔洛下意识的迈出一步,眼前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人影,她认出来了,那是蚩尤,蚩尤微笑着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那是在药泉的时候,蚩尤第一次和她求婚…… “以天为鉴,以地为证,今日,我,蚩尤,愿执子之手,共誓终生,结发为夫妻,永生永世,矢志不渝。” 孔洛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蚩尤,颤声回应着他。 “以日为誓,以月为契,今日……洛儿愿携君之手……共偕连理,结发为夫妻……海枯石烂,与君永伴……” 蚩尤抬起手,轻抚她的头发,从那一刻起,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了。 眼前的幻影如同一缕青烟,飘飘然消散,孔洛对着眼前的人伸出手,想要抓住蚩尤,可是孔洛什么都抓不住,那青烟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消失。 “阿菏……” 孔洛只觉得心脏一阵酸痛,如同万支钢针扎了进去,痛得她无法呼吸。 双膝一软,她跪在了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狂涌而下。 “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啊……” 孔洛再次抬头,眼前不远处,蚩尤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那把黑色细长的剑,他脸上混着血和泪,却还是那样温柔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我食言了……” 蚩尤全身都有些颤抖,他轻声说着,仿佛在安抚着孔洛:“说好陪你走到最后的,现在又要扔下你一个人了……” “不要!”孔洛对他伸出手,整个人扑了上去,她哭喊着,想要去拉住他的手,可是,那幻象又一次从眼前消失了。 “阿菏,阿菏……”孔洛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哭得声嘶力竭,可是,虚无中只有她自己的声音,无论是蚩尤还是苏菏,就算只是幻象,都已经消失了。 “说吧,要我做什么,你才能不哭?” 听见稚嫩的男孩声音,孔洛缓缓抬起头,十三岁的小苏菏正蹲在她面前,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戳戳她的脸,却因为自己的手有些脏,放弃了。 “苏菏?” “我没有名字。”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孔洛赶紧回头看去,那是她把苏菏带回家的那一晚,精瘦的小苏菏穿着成年人的大衣服,衣领垮到了他肩头,此时他坐在地上,轻轻摇着头。 “我没有父母。” “我也没有……”孔洛小声的回应着他,那是她曾经的记忆,千年后再次和苏菏重逢后的记忆。 “你为什么要找我?” 左侧又响起了小苏菏的声音,他回头皱着眉看着孔洛,仿佛对她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理解。 孔洛抹着眼泪,笑了。 “我肯定会去找你的,你答应过我的生生世世,还没有实现呢。”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苏凌峙的幻象出现了,他背对着孔洛,俯下身,看着小苏菏,笑着对他说道:“小菏,从今天开始,咱们俩可得相依为命了。” 苏菏乖乖地点了点头,偷偷抬眼看着苏凌峙身后的孔洛,努力地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的笑容太过明目张胆。 那时候,他还有些怕苏凌峙,怕老爷子嫌弃他,嫌他笨,嫌他是个只会偷东西,其他一概不懂的小乞丐。 折路怎么会嫌弃你呢……孔洛心头酸涩,他等了你几千年,终于等你回来了…… 眼前幻象再一次消散变化,小苏菏被苏凌峙领回家,苏凌峙给他指了指属于他的房间,然后关上门,走到孔洛面前。 “洛儿,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下小菏了。” 苏凌峙笑得慈祥又如释重负,他眼底里涌动着各种孔洛曾经看不懂的情绪,最后,苏凌峙叹着气,伸手摸了摸孔洛的头,孔洛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折路,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小苏菏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孔洛偷偷的看他,一开始,小苏菏还是不可思议且小心翼翼的四下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宛若天方夜谭。 接着,他开心的扑到了那张属于他的床上,将脸埋进了柔软的羽绒枕头里,放肆且无声地大笑着。 笑着笑着,孔洛发现,小苏菏哭了。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将声音压低,哭得全身颤抖,孔洛心头泛起了无法言说的苦涩,她好想走上去,将小苏菏抱进怀里。 阿菏,阿菏,对不起,我没有更快的找到你…… 你不用再受苦受累了,苏爷爷对你很好,他把一切都给了你,你不用再在街头流浪了,你有了爱着你的人。 阿菏,从今往后,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第228章 母亲 眼前哭泣的小苏菏也消失了,孔洛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 她刚刚回头,就看见比现在年轻一些的苏菏正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根。 “洛儿,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苏菏的声音极小,孔洛一时没有听清,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苏菏却着急的抬起了头,目光有些闪烁,却在努力的强迫自己和她对视。 “孔洛,我喜欢你,你当我女朋友吧!” 孔洛笑了,她记得这个时候,那天她刚满十六岁,十九岁的苏菏应该是在心底里排练了很久,才拿着一朵花,有些扭捏地给她表白了。 只是,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苏菏还是脸红了。 “好啊,男朋友。”孔洛笑着看他,正踮起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却又一次让幻象从指尖消散。 孔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一切在她手中都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将苏菏的爱抓在手里。 不管何时,她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菏离自己越来越远。 “洛儿,你想吃什么蛋糕?” 苏菏又出现了,他靠在孔洛家楼下的路灯柱子上,浅笑着,和她打电话:“明天你就满十七岁了,你不是想吃那家的巧克力蛋糕吗,我提前给你订好不好?” 孔洛只觉得心跳提到了嗓子眼,那是她还没有想起来的记忆。 十七岁生日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苏菏很不愿意提起那一天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态度突变,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两人失散了整整十年…… —————————— 苏菏在草地上坐下,那是蚩尤曾经最喜欢坐的地方。 他喜欢在树下躺着,双手抱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棵草根,沐浴在阳光下睡觉,洛儿则是安静地坐在他身旁,守在他身边,陪伴他度过一段安静又惬意的时光。 洛儿见他坐了下来,也弯下腰来,靠着他坐着。 “洛儿……”苏菏拉过她的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洛儿,是你吗?” “是我啊。”洛儿微笑着,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在幻境里吧?”苏菏看着她的眼睛,“还是说,我已经死了,我们现在都在冥界……” “……或者是,我舍不得你,放弃了往生,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洛儿轻声说道。 苏菏眼眶有些酸,他抬手抚摸着洛儿的脸颊:“不,你没有,你已经又回到我身边了。” 他知道面前的是幻境,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在此停留,这个地方仿佛有一种魔力,将苏菏牢牢地捆在这里。 “……又或者是,这是你的一场梦。”洛儿的脸贴在他手心,“但是,无所谓了,你现在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不是吗?” “你是我的丈夫,是我以天地为证,发过誓会永远陪伴的结发丈夫啊……”洛儿眼泪滴落下来,“我只需要知道这个事实,不是吗?” 苏菏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那一刻,他很想吻上去。 “阿菏,看看你的儿子吧。”洛儿将怀里的婴孩递到苏菏手里,“他长得很像你。” 苏菏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孩,那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苏菏伸出手指轻戳他的脸蛋:“他更像你。” “如果这是梦境……”苏菏低声说。 “如果这是梦境,那我愿意永远都不要醒来……”洛儿的额头抵在他的下颌上,轻声说,“阿菏,留下来陪我吧,和我永生永世都待在这里。” 苏菏放下了手。 他闭上眼睛,紧紧地咬着后牙槽,心头涌上了无数复杂的情绪,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蚩尤,但是却和蚩尤共享了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此时此刻,苏菏割舍不下面前的姑娘。 “苏菏。”突然,孔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苏菏的脑海中,孔洛走到他面前,笑着对他伸出手,“苏菏,我们走吧。” “……”苏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半眯着眼,沉声说,“洛儿,这只是一个幻境,连梦都算不上。” “你已经死了。”苏菏的手再一次抚摸上了洛儿的脸颊,“我是来和曾经的你道别的。” “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已经回来了,又回到我身边了。”苏菏眼眶一酸,眼泪终于是忍不住滴落下来,“现在的你,正在外面等着我去寻找,所以……” “所以,你只能和过去的我告别了。”听见苏菏如此说,洛儿突然释然的笑了,她伸手帮苏菏擦掉眼泪,“阿菏,不要哭,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无论是过去的我还是未来的我,都爱着你啊。” “就算大海干涸成干田,群山湮灭成齑粉,我都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你许了我生生世世,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逃掉的呢。” 洛儿笑着,苏菏和她额头轻触在一起,最后一次轻吻在她的脸颊上,然后苏菏将怀里的孩子还给了她,站起身。 “阿菏,去找我吧,你在寻找我的同时,我也在找你……”洛儿的声音逐渐变淡,苏菏看着她渐渐消散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去吧阿菏,重新抓住属于你的一切……” 她消失了。 一阵狂风吹过,无数的落叶随风被卷起,包裹着苏菏,苏菏抬头看着天空。 他在和过去道别。 “放我出去!” 耳边突然响起了自己声音,苏菏愣了一秒,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这个房间……不应该叫它房间了,这里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四周是坚实且布满青苔的岩壁,仿佛是在山体中,硬生生刨出来的一个洞穴。 唯一的出入口,也被巨大的石头堵住。 苏菏面前,放着一块形状诡异的巨石,巨石上……插着一把剑。 那是蚩尤的黑剑。 苏菏心头一抖,走上前去,剑身深深的没入到石头深处,只留下了剑柄在外面,而此时,这把剑仿佛感应到了苏菏的靠近,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放我出去!”声音又响起来了,苏菏确信那是自己的声音,他仔细的听着,声音是从石头里传出来的。 “公孙老贼,你放老子出来!” “你把我的魂魄囚禁在此,有何意义?!” “我他妈还有承诺没有履行……” 苏菏呆呆的看着那块石头,听见自己的怒吼,脑子一时间很是短路。 什么意思?公孙轩辕将蚩尤的魂魄困在这里了?这是什么地方? “咦,我听见里面有声音?”石头门外,隐约有一个女声响起,“这里好像有个山洞,进不去诶。” 苏菏只觉得心脏被什么抓紧了一样,他猛地回头,看向门外的方向。 “哪有什么声音?”又有一个很不耐烦的男声响起,“这荒山野岭的,你幻听了吧?” “不是吧……我绝对听见声音了……”那个女声听上去很疑惑,“我听见有人在说,放他出去……” 这是…… 衮丹讲过的故事,在一瞬间在苏菏的脑海中回荡着响起。 “他们走进深山里,只有那个男的回来了……” “那女的失踪了……” “她肚子很大,怀孕了……可能有五个月了……” 苏菏静静地注视着石门的方向,他很想冲出去看看那个女人的长相,那是他的母亲,赐予了他重生的人,用生命让他重生的人。 “母亲……”苏菏走到石门前,将手放在冰凉湿润的石头上,轻声呼唤着。 第229章 雨师妾国陈一宛 ilwxs.com 当石门后的女人也将手覆盖在石门上的时候,苏菏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他看见了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扎着马尾,鹅蛋脸,个子不高,看上去小巧精致,她正在侧头对着一个男人说话,苏菏隐约看见了她脸上的酒窝。 “母亲……”苏菏又低声唤了一句。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女人突然转头看向他,那一瞬间,石门内外的苏菏和自己的母亲,目光对视了。 “你……”女人愣了片刻,轻声说道。 “你能看见我?”苏菏震惊地说着。 女人微微仰着头,看着身材高大的苏菏,她突然笑了:“咦?你……是我的儿子吗?” 苏菏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你长这么大了啊……”女人眼眶红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菏。” “苏菏……真是个好名字……”女人点点头,“我怀你的时候,老是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你是不应该出生的孩子,你都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的父亲……是他吗?”苏菏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的背影,轻声问道。 “不是……”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没有父亲。” “……什么意思?”苏菏不解。 “我能够怀上你,能够带着你来到这个世界。”女人想伸手去摸苏菏的头发,可是隔着石门,她做不到,“这是我的选择。” “你当时在我耳边低语,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女人眼泪滴落下来,“你说你被一个人封印在这里五千年了,你魂魄不全,没有办法进入轮回……你只是想出去找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你问我愿不愿意帮助你,如果我不愿意,你就继续等就好了……” “孩子,妈妈我的人生没有什么意义,我找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我的养父母巴不得把我甩给这个男人,他们不关心我的死活……” “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就算我们结婚了……也只是一场悲剧罢了……” “所以我选择帮助你,我想让你重新踩在这片土地上,让你能够找到你爱的人……” “孩子,妈妈本想陪着你长大的,可是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没办法做到……” “苏菏,妈妈对不起你,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苏菏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壁上,女人的话一句句的敲在他的心头,原来蚩尤死了后,他剩下的二魂六魄被公孙轩辕封印在这里整整五千年。 五千年里,他等来了来来往往的无数人,没有人愿意帮助他,直到自己的母亲到来。 难怪……难怪我消失了五千年…… 难怪说好的生生世世,却等到五千年后,才再次遇见她。 “母亲……我可以叫你一声母亲吗?”苏菏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词语对他来说很陌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眼前的女人,是他第一次,能够唤着这个词语的人。 “可以,孩子,可以的……”女人哭了,她捂着嘴,低声抽泣着。 隔着石门,苏菏给她跪了下去。 “母亲,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谢谢你用自己的命,保护我重新诞生在这个世界……”苏菏声音哽咽,“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孩子,快站起来吧……”听着他的话,女人很是欣慰地笑着,“孩子,你找到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了吗?” “我找到了。”苏菏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她是你的儿媳妇,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带她来祭拜你……” 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她轻声对苏菏说:“孩子,你要对她好,知道吗?” “我知道的,母亲。” 女人欣慰的松了口气,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苏菏的脸,想说些什么,话却堵在嘴里,说不出口。 她有些不舍得自己的儿子离开,但是…… “孩子,时候不早了,你快走吧。”女人催促苏菏,“不要在这里待久了……” “嗯,我知道,这都是幻境……”苏菏点头,他知道自己在面对着什么,无论是蚩尤的八大首领,还是洛儿,亦或者面前自己的母亲…… 幻境中的一切都在尝试着各种办法让他不要离开,让他沉迷在这个专门为他量身打造而编织出来的梦境中。 苏菏和过去的自己道了别,和自己的每一个情同手足的首领告辞,从洛儿的怀抱中挣扎出来,现在,他还要和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亲生母亲……再次分离。 苏菏叹了口气,他该走了。 “那我走了,妈妈。” 女人眨了眨眼,对着他微笑的点头,不等苏菏再说道别的话,女人放开了手,不再放在石门上,苏菏眼前的石头也不再半透明了,而是回到了暗青色。 沉重又潮湿。 苏菏还在原地跪了一会儿,最后,他轻吐一口气,站起身来,他的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苏菏沉思了半分钟,脑子里思绪在逐条梳理清晰,最后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声。 “你是叫陈一宛吧。” 苏菏侧着脸,背后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了。 “我是该叫你简家大嫂。”苏菏冷冷地说,“还是叫你雨师妾国的后人?” —————————— 漆黑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孔洛眼睁睁的看着苏菏的身影在眼前再次消失,他正在笑着和自己打电话,和自己确认想买哪个蛋糕,孔洛的注意力却完全被眼前的房门吸引了。 那是她家的卧室门。 那门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走进去…… 孔洛毫不犹豫的握住了门把手,这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手里的触感是真实的,并不是那种会在指间溜走的烟雾,孔洛咽了口口水,拧开了房门。 那是叠新的卧室。 孔洛从没走进过她的卧室,此时她站在那宽敞古朴的房间中愣了一会,房间明亮,布置简单,叠新的床头上放着一张水墨画。 孔洛走了过去,拿起那幅画,咬着嘴唇,有些不是滋味。 那是苏菏……不,是蚩尤。 时间过了五千年了,在叠新心中,蚩尤已经变成了她的执念,孔洛觉得那种感觉早就不是爱或者喜欢了。 叠新只想得到蚩尤的心,她已经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了。 孔洛突然听见了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一个虚幻的人影正偷偷摸摸的走到了叠新的梳妆台前,那是她自己……十七岁的自己。 梳妆台上,有一个盒子里的东西正在发着光芒,孔洛皱眉看去,被那光芒吸引住了。 似乎有声音,正在呼唤着她,让她将自己拿起来。 孔洛走了过去,打开了个那个盒子,盒子里是一颗玉质的珠子,那颗珠子正在散发着微弱的金黄光芒。 “拿起来,把它拿起来。”耳边有声音响起,孔洛像是魔怔了一样,对着珠子伸出了手。 在她手指接触到珠子的一瞬间,孔洛只觉得有人拉住了她,将她硬生生的拉进了另外的一个空间。 等孔洛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脑袋时,她很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在她梦境里出现过的地方。 在贯匈镇,孔洛听完了苏菏讲的那个平行空间的故事后,做的奇怪的梦里,她在一个古香古色,却空无一人的空间…… 这就是那个空间,同样的亭台楼阁,同样的飞檐走壁,天色很暗,街道上虽然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还是挂着无数点亮的灯笼。 食物的香气从每一个房子里飘了出来,吸引着孔洛走进去。 第230章 你在这里被困了五千年 孔洛一瞬间觉得自己肚子里很饿,饿到她头昏眼花。 真奇怪,晚上吃过东西了的啊?孔洛摸了摸肚子,她的四肢有些无力,只能撑着墙壁,勉强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正中就是一个很大的圆桌,桌子上尽是各种美味佳肴,还都是孔洛喜欢吃的东西,孔洛听见自己胃里发出了一声响。 她好饿……好想吃上一口…… 就像是失去了意识般,孔洛不由自主地坐到了桌子前,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副碗筷,仿佛在等待着她进来大快朵颐。 我就吃一口…… 孔洛的手拿起了筷子,她将筷子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盘鱼肉里,夹下来一块冒着热气和香味的鱼肚子肉,正准备递到自己嘴里,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抓住了孔洛的手腕。 “不能吃。” 那声音非常熟悉:“吃了你就走不了了。” 孔洛被那声音打断,意识从面前的美食中挣扎出来,只是腹中还是饿得难受,孔洛咽了口唾液,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拦住了她。 就一眼,她愣住了。 那是她自己。 或者说,是千年前的自己。 洛儿皱着眉头,紧紧握着孔洛的手腕,目光严肃地盯着她:“你不能吃,这里的食物,一口都不能碰,无论你有多饿,都不能吃。” “你是……洛儿?” “嗯,我就是你,你也是我。”洛儿点点头,“十年前,你来过这里,我已经阻止过你一次了。” “这是……什么地方?”孔洛瞪大了眼睛。 “不要坐在这里说。”洛儿盯了盯那一桌子的美食,她也咽了口唾液,但是忍住了,她的眼神和语气柔和了起来,对着孔洛微笑,“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 孔洛听话的跟着洛儿,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奇怪,此时,洛儿和她一样,都穿着那身大黑色的婚服,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孔洛此时披散着头发,洛儿则是挽着发髻。 走到房子外面,洛儿来到院子里的一张石桌子前坐下,她对着孔洛招了招手:“来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孔洛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只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我真的是你吗?” 洛儿笑了:“对啊,我说了嘛,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那……为什么你会在我面前……” “这是我……或者说是你留在锁魂珠里的一缕意识而已。” “锁魂珠?那是什么?” “……你忘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年前,我就给你解释过了……” “我确实是忘了……”孔洛叹了口气,“我十年前失忆了,什么都忘掉了,直到不久前,我才记起阿菏……” “阿菏……”对面的洛儿笑了,“他……他还好吗?” “他很好。”孔洛点头,“他和过去一模一样……” 洛儿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孔洛,半晌之后,她才缓缓地说:“这里是锁魂珠内的世界,锁魂珠是叠新找到一种上古神器……它会将一个人的魂魄困在这颗珠子里,让这个人的魂魄永远无法离开,无法进入轮回,除非珠子的主人同意……” “叠新将你……将我困在这里了?” “嗯。”洛儿点头,“你在这里被困了五千年。” 孔洛目瞪口呆,她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之前她才想过很多可能性,自己是怎么变成叠新的孙女的,但是始终没料到,她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整整呆了五千年。 “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洛儿问她。 “我记得……”孔洛低声说,“我自杀了,用公孙轩辕的配剑……” 洛儿对她点头:“是的,你死的时候,身体中三魂七魄是完整的,其中一魂一魄,虽然源头是你,但是已经被阿菏吞噬掉了。” “所以,你的身体里有一魂一魄,是阿菏的。” “他如果已经活着回来了,那他现在的魂魄,就是不完整的。” “什么?!”孔洛惊呼出声。 洛儿对着她露出了鼓励的微笑:“你没听错,现在阿菏的一魂一魄,就在你的身体里,你不要急,先听我讲完。” “你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阿菏会输惨败给公孙轩辕,是因为叠新的背叛。” “她把情报统统送给了有熊柘,阿菏的军力,阿菏和其他几个首领的战事布局,他们会如何配合,会如何调整战场的重心……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给了有熊柘。” “包括如何进入阿菏的寝殿,将你带走。” “你死的时候,叠新只想拿到你身体里,她觉得本该属于阿菏的一魂一魄,于是她用了这颗叫做锁魂珠的珠子,在你咽气的一瞬间,吸走了你的魂魄。” “那时候,阿菏还在战场上,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你的魂魄何去何从,当然,结局你也知道了……阿菏他……” 洛儿低下了头,眼泪从她眼角滴落下来。 孔洛看着她,咬着牙关,坚持不让自己哭:“你说不能吃这里的东西,是为什么?” “进入这个珠子后,你的魂魄就被幻境里的食物吸引了,那时候你好饿,饿到忘乎所有,只想吃上一口……” “只需要一口,你就被困住了。” “你想起来了一切,但是没有用了,你哭过,闹过,发过疯,但是你无法离开,最后你只能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你为了不忘记阿菏,不被这漫无止境的牢房逼疯,只能反复的在地上和墙上写上他的名字……” 顺着洛儿的手指,孔洛看见不远处的石壁上,尽是她刻画上去的阿菏。 孔洛脸上挂起了浅笑,她回头看着洛儿:“但是……后来,为什么我会变成叠新的孙女……” “这么多年,叠新进来看过你两次。” “第一次,你指着她的鼻子,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却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你,最后嘲笑你不自量力。” “第二次,应该是五十多年过后了……叠新又来了……” “这一次,你并没有搭理她,叠新却很是得意,她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自己的计划,如果你想看,我给你看看吧……” 孔洛点了点头,洛儿站起身,敲了敲身旁的石砖:“这里的石头,可以寄存一丝魂魄中的意识,你把那个时候的记忆存在这里了,想着如果以后发生意外,你忘记了所有事情,万一有机会你回到这里,让我协助你找到真相……” 随着洛儿手指的敲击,石头上飘出了几缕细细的光丝,那些光丝落在地上,逐渐织成了叠新的身影。 “你知道吗,我成功了。” “我找到复活王的办法了!” “把你留在这里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机会可以用你的魂魄了……果然我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 “你知道吗,我花了快六十年的时间,才勉强收集齐那些九黎的血脉,这一点还要多亏了陆木……要不是他的疗养中心,我还找不到那么多试验品……” “我用那些血脉之力做了两个胚胎,只等把你放进去了。” “你身体里还有王的魂魄,只等把你的魂魄放进胚胎里……等胚胎成长起来,王说不定就可以回来了……” “哦,不,还不能这么简单,我希望王能够忘掉你,我会重塑王的魂魄,从此之后,他脑子里面再也不会有你的影子,他的眼中,只会有我了!” “哈哈哈哈哈!你应该感到庆幸,你会成为王复活的基石!”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231章 那个雨夜 “她在说什么……?” 孔洛半天没听明白,叠新的疯言疯语让她有些茫然,洛儿思考了片刻后,缓缓解释道。 “大概就是,因为你身体里有阿菏的部分魂魄和力量,所以叠新想要用你的魂魄来重塑一个只听她话的阿菏吧……” “可是,阿菏已经回来了啊……”孔洛百思不得其解。 “叠新不知道。” 洛儿看着孔洛,脸上挂着苦笑:“好像光说,并不能让你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去看看吧……”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又开始变化了,那些古香古色的中式庭院消失了,孔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虚无之中。 只是这次,洛儿还站在她的身旁。 “你看。”洛儿抬起手,指向前方的黑暗处。 十七岁的孔洛浮现在了眼前。 “苏爷爷……苏……折路……”孔洛哭着,跪在地上,抓住了苏凌峙的胳膊,“折路,你带他走好不好……” “……洛儿?”苏凌峙诧异的看着她,“你这是……” “折路,我都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孔洛很着急,声音都比平时尖锐了许多,“大哥,是我啊……” “……王后?!”听见孔洛如此说,苏凌峙突然就慌了,他弯下腰,想要扶起孔洛,但是孔洛拍掉了他的手。 “折路,你听我说。”孔洛定了定神,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的话语更加有逻辑,“我刚刚摸到了叠新的锁魂珠,我把记忆找回来了。” “……”苏凌峙沉默了。 “折路,我知道她想做什么了,我也知道了你回来就是为了来见我一面……大哥,谢谢你……” 孔洛不等苏凌峙打断她,继续说:“叠新想要复活一个全新的王,但是她要让王忘记一切,只记得她。” “折路你应该也知道,她用阿甘木做出来了两个胚胎,把我的魂魄放进了其中一个,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我活过来了,但是阿菏没有……” “我知道。”苏凌峙沉声道,“我就是听说了你回来了,才决定回来找你的,我想在叠新手里保护你……” “没关系的,折路,没关系。”孔洛赶紧摇头,“起码目前来看,叠新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她在想办法寻找一个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说,那个东西可以实现她的一个愿望……” 苏凌峙愣住了,半晌之后才低声说:“通天神器……?” “我不管那是什么,但是如果叠新成功了,她一定会用那个东西寻找阿菏的魂魄,复活她想要的那个王……而这只会要了苏菏的命……” “折路,马上带着苏菏离开这里吧,不要犹豫,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我求求你了,不要让叠新看见他……” 苏凌峙咬着后牙槽,有些紧张:“你跟我们一起走。” “不,我不能走。”孔洛摇摇头,“来不及了,我偷走了叠新的青铜蛇,叠新已经知晓了……她现在正在寻我,我是偷偷来找你的……” “不行,我答应了阿菏的,要保护好你。” “折路!”孔洛急了,“苏菏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求求你不要让他想起那些事情,我会留在这里,想办法阻止叠新,你带着他赶紧离开……” “我会努力让他恨我的……”说到这里,孔洛声音带着哭腔,“我会让他忘了我,重新开始属于他的人生……” “折路……苏爷爷……我求求你了……” “苏菏……既然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那就让他忘掉过去吧,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不希望……” 说到这里,孔洛已经泣不成声了,苏凌峙扶着她的肩膀,低声叹了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 孔洛像是抓住了希望一样,抬起了头:“折路,我会和他分手的。” 苏凌峙皱着眉:“小菏会很伤心的。” “没关系,苏菏他越伤心,就会越讨厌我……我想让他恨我,不要再像过去那样了……”孔洛捂着脸,哭得浑身颤抖,“折路,你答应我,你会带他走的。” “嗯,我答应你。” “今晚上,我们本来约好见面的。”孔洛声音在颤抖,“折路,晚些时候,你来接他,然后你们就赶紧离开……” “好。”苏凌峙点头,“我本就考虑带着你们一起去新西兰……” 孔洛对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大哥,不用管我,你放心的离开吧,叠新交给我……” 苏凌峙的手在颤抖,他低下了头,孔洛看着他的满头银发,突然觉得,折路一瞬间变得苍老了很多。 “洛儿,你要努力的活下去。” 苏凌峙沉默片刻后,低声说:“你要记得,小菏还爱着你,就算你狠心推开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是忘不了你的……” “所以,你要努力的活着,我相信未来有一天,你们会再次相遇的。” “嗯。”孔洛点点头,她站起身来,给了苏凌峙一个拥抱,“大哥,如果此生没有机会再和你道别,那我们下辈子见。” 眼前的身影消散了,孔洛听见了耳畔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那一个晚上,天气如同她的心情,大雨瓢泼而下,孔洛看见自己站在路灯下,没有打伞,任凭大雨将自己淋得湿透。 远处,苏菏撑着伞,有些着急的对着她小跑过来。 “怎么不打伞,淋湿了会感冒的。”苏菏将雨伞举到她的头顶,担心的看着低头沉默的孔洛。 “……”孔洛一言不发,在心底里狠狠的下了个决心,然后她抬起头,眼神冰冷的看着苏菏。 “你走吧。”孔洛说话了。 “什么?”苏菏没反应过来,有些傻地站在原地。 孔洛咬了咬牙,一巴掌拍掉了他手里的雨伞,用冷到骨子里的语气说:“苏菏,你真以为我喜欢你?” “……”苏菏呆呆的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伞,显然是没料到孔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大雨也将他淋湿,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苏菏,你觉得以你的身份,配得上我?”孔洛都不知道这些绝情的话语是如何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她还是说了。 “我天天找你玩,无非是因为我太无聊了,想找个人陪我打发时间而已。” “苏菏,你觉得你在我心中真的很重要?” “就你?一个乞丐罢了,给我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当我男朋友?” “和你在一起,只是在浪费我的人生而已。” “洛儿……?”苏菏已经傻了,孔洛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明明……” 雨太大了,看不清孔洛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孔洛知道自己哭了,她怎么舍得对面前的人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但是,她必须说…… 她想让苏菏恨她,想让苏菏彻底忘记她,让苏菏心甘情愿跟着苏凌峙远离叠新。 这是她当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明明怎么?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今天才发现吗?”孔洛不敢和他对视,目光越过苏菏的身子,看向他的后面,孔洛知道,苏凌峙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于是,她的声音又放大了一分:“我劝你赶紧从我面前消失,你想干嘛就干嘛,但是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碍眼。” 苏菏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孔洛用余光看去,那是她念叨了很久的蛋糕,孔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裂成了无法重新补全的碎块,她的声音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她不能继续在这里了,苏菏的表情……她会忍不住抱住他的。 孔洛咬了咬牙,准备转身离开。 苏菏猛地反应过来,一巴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232章 我看她可能……出不去了 “洛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菏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求求你了,不要走,好不好?” 孔洛没有回头,她害怕看见苏菏的眼泪。 “……”她努力挣扎了下,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苏菏抓的很紧,坚决不放开她,孔洛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眼泪,保持声音冷淡地说,“就算你跪下来求我……” 我也不可能回头了。 雨中,耳畔突然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孔洛一时间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她浑身轻微的颤抖起来,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去看他…… 苏菏给她跪下了。 他一秒钟都没有迟疑,跪在了孔洛身后,他的膝盖狠狠的撞在地面,然后苏菏低低的埋下头,他有些语无伦次,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洛儿,求求你……” “不要离开我……” “你回头看看我,好吗……” 孔洛看着回忆里的幻象,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了苏菏面前,地上有碎石,他这样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膝盖一定很疼吧。 我为什么会如此无情……孔洛伸出手,狠狠的抽在了自己脸上,她能感受到,当时苏菏在听见自己的话之后,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她将自己知道的、最能刺痛人心的话都说给了苏菏。 说给了这个最爱自己的人。 但是,他到底是有多爱自己啊……才会在这样的仓促且绝情的分手后,整整等了她十年,还会在再次相遇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进怀里。 孔洛跪在了苏菏的幻影前,想要伸出手去抱住他,可是,那只是一缕青烟,孔洛抓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终还是甩掉了苏菏的手,走进了黑暗之中。 “对不起,阿菏……对不起……” 孔洛想去搂住苏菏快要消失的身影,她将最后的光芒抱进怀里,双手紧紧的将它捂在自己心口,放声大哭。 面前,洛儿的身影也消失了,虚无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孔洛哭到眼泪干涸,嗓子嘶哑,然后,她听见了耳边有脚步声响起。 “看够了?” 一个戏谑的女声响起来,孔洛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她。 是陈一宛。 简默辉的年轻妻子。 那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人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虚空中出现了一把椅子,她施施然的在孔洛面前坐下,一脸看戏的表情。 “怎么样,够真实吧?” —————————— 苏菏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皱眉看向眼前的年轻女人。 “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陈一宛靠在石头上,笑着看向苏菏:“我还跟王提过亲呢。” “是你。”苏菏想起来了,那个给蚩尤提亲的雨师妾国国王,一个始终带着面具,说话轻浮的女人。 “正是在下,阿宛拜见九黎之主。” 她对着苏菏行了个礼,苏菏不想看她,那张脸让他觉得厌烦:“我不是什么九黎之主。” “也是,现在可没什么九黎了。”陈一宛轻笑道,“但是你可没办法否认你就是蚩尤哦。” 苏菏叹了口气,不想和她纠结这些问题,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做这些幻境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找点乐子吧。”陈一宛端详着自己的指甲,缓缓道,“不知道王可还满意?” “无聊。”苏菏冷笑。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我觉得这些幻境都足以让人舍不得离开,王怎么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走掉了呢?” “我知道现在的我,是谁。”苏菏垂眸看着石头上的那把黑剑,沉声道。 “真不愧是你……”陈一宛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那把剑,轻笑着。 “你为什么会在连哭家里。”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 “我有时间。”苏菏说。 “……差不多就是叠新实在是拿连哭没办法,只能想换条路子,从他儿子这里下手咯。”陈一宛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青铜马,在手中把玩着,“结果简默辉又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花了我这么大功夫才拿到铜马呢。” “叠新到底想干嘛?” “咦,王还不知道啊?”陈一宛看着苏菏,一脸吃惊,“叠新想复活你呀?” “这个我知道。”苏菏看着她,皱眉道,“但是我已经回来了,她想做的都是徒劳。” “哎呀,此言差矣。”陈一宛笑了,“叠新想要的,是一个只会看向她的蚩尤哦。” “……”苏菏不说话,只是瞪着她。 “哎,女人呐……”陈一宛感叹道,“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眼前的人不属于自己,那就要想尽一切手段……” “……” “别看着我,我可不一样,我对你没什么感觉,当年和你提亲,纯属看上了你这张脸,一时兴起而已……”陈一宛笑眯眯的,“你不乐意,这事也就罢了,没啥好纠结的。” 苏菏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歪头看着她。 “好了,说正事。”陈一宛拍了拍手,“王可知道通天神器?” “大致听说过。”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这东西的具体操作方式,但是那玩意儿叠新拼了命的想要复原。”陈一宛摸着下巴说,“她之前和我说过,等她修复了通天神器,她就可以召唤回来你的魂魄,然后再让你重新苏醒。” “通天神器能做到?”苏菏皱眉。 “谁知道呢?”陈一宛笑着,“反正这个过程中呢,需要用到你那个小媳妇儿,哦对,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小媳妇儿,也不是转世投胎来的哦。” 苏菏眯了眯眼睛。 “叠新用锁魂珠,困了她五千年……” 听了这句话,苏菏只觉得有一把大锤突然打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一阵头晕目眩,他稳了稳身子,不确定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不信啊?”陈一宛看出来了他的震惊,“行吧,给你看看。” 陈一宛挥了挥手,苏菏眼前的山洞消失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寂静的中式庭院中,天黑了,外面亮着灯笼。 距离苏菏四五步远的地方,孔洛一个人蹲在那里,用一块石头在墙上写着字。 “阿菏……阿菏……” 她一边写,一边轻声念着,石头不是很好用,她写得很吃力,好不容易写完了,孔洛这才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墙壁,轻轻叹了口气。 苏菏这才注意到,那一面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墙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 “她每天会在这里写一遍你的名字,你看,这面墙,还有那面墙……更外面的院子里面,墙上都是你的名字。”陈一宛在旁边解释着,“还有地上也全部都是呢,她还会画下来你的脸,但是她的画功确实不咋的,反正我可没看出来那是你。” 苏菏眼睛红了,他对着孔洛伸出手,但是孔洛完全看不见他,自顾自的搬了个凳子,在那写满苏菏名字的墙前坐下,抱着膝盖发呆。 “你说……她在这儿呆了五千年?” “嗯,她死了之后,叠新把她魂魄藏在这里了。”陈一宛感叹道,“那可是五千年啊……真是厉害,要是我,早疯了。” “你怎么知道的……” “哦对了,是我的错,忘了给你说一下咱们雨师妾国幻境的原理了。”陈一宛一拍脑门,“在我的幻境里,剧情我没办法控制,在这里,你们会看到很多东西,有的是你的记忆,有的是你心底里最深处的渴望,有的是你求而不得,或者是你最深的遗憾。” “当然,你如果沉迷在秘境里了,那可就永远出不去了。”陈一宛感叹道,“所以我说,王你可真是厉害,我这幻境的真实程度无人能敌,而能破开我的幻境的人,是屈指可数的。” “你们在幻境中看到的,我也是可以全部同步看见的呢,你的小媳妇儿现在……” “她在哪?”苏菏声音中充满了冰霜。 陈一宛抬头看了看:“……我看她,可能出不去了。” 第233章 我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活着? 孔洛和陈一宛对视了良久,陈一宛很好奇,她是怎么拒绝了最后的那个幻境的。 在那个幻境中,孔洛和苏菏一起结婚生子,恬淡而平静,就像一对与旁人无异的夫妻,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你怎么愿意放弃这一切的?”陈一宛没忍住,还是问出声来了。 “……”孔洛看着她,半晌说道,“你的幻境不够真实。” “不可能吧?”陈一宛努力的回忆着那个幻境中的画面,她觉得其中应该没什么破绽才对。 “味道不一样……”孔洛说,“苏菏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陈一宛恍然大悟,苏菏的味道她又不知道,没想到就这样一点细节,却被孔洛发现了。 “行吧,算你赢了。”陈一宛对她鼓了鼓掌,“真不愧是咱们的王后。” “你……是在给叠新做事?” “也不算,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可是正儿八经活了五千年了。”陈一宛给孔洛变出来一把椅子,“坐着说。” 孔洛和她对视两秒,坐了下来。 “我没有被封印,我也没有死,我有我们自己的秘术,可以不老不死的活下去。”陈一宛解释道,“哦对,叠新还把我的秘术学了去了,给其他几个首领用。” “我活的太久了,导致自己很无聊,所以叠新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就同意了。”陈一宛歪了歪头,“找点事做呗,不然……一个人活的太久也没意思。” “你都知道之前发生什么了吧?”陈一宛看着孔洛。 “我都想起来了。”孔洛点头道。 “那你还想出去?”陈一宛好奇,“这个幻境不是挺好的吗?” “假的东西,永远都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空洞。”孔洛淡淡地说,“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呆在一场梦里。” “挺好的。”陈一宛说,“这么多年,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宁愿待在幻境中,不愿意出去呢。”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孔洛说,“苏菏……你是不是让他也进入幻境了?” “肯定啊,看看你们想要的东西,看看你们最求之不得的事情是啥,可有意思了。”陈一宛笑眯眯的。 “他……看到什么了?” “这我可不能说,回头你自己问他去。” “你……愿意放我们出去?”孔洛惊讶道。 “和我愿意不愿意无关,你们自己破了幻境,那是你们自己的本事。”陈一宛挥了挥手。 “……”孔洛坐在那,一言不发,低头沉思着。 “想啥呢?”陈一宛有些好奇。 “你说,我到底算一个真正的人吗?”孔洛低声问道,陈一宛也看到了她的幻境,知道了她的过去。 也知道了,面前的姑娘,其实只是叠新用无数的九黎后裔的血脉,制作出来的一具躯壳。 而孔洛,只是借尸还魂而已。 “我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活着?” “这个问题你可别问我,我早就活腻歪了。”陈一宛瘪了瘪嘴,“不过我感觉啊,你和转世重生也没啥区别,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孔洛的眼神有些忧伤,陈一宛突然觉得有点心软了。 “哎,我劝你一句啊。”陈一宛对她倾过去,带了一分耐心,“人能活着,不容易,珍惜现在,别看过去,不就好了。” “好了,我得放你们出去了。”陈一宛抬头看了看虚空中,“我再不放你出去,你那亲爱的阿菏,可得弄死我了。” 她摸了摸脖子,似乎正被苏菏紧紧的扼住了咽喉,有些喘不过气来:“你看啊,就算我刚说我活腻歪了,现在让我去死,我还是不乐意的。” “所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可是真理。”陈一宛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猛地推了孔洛一把,“妈的,他下手真狠……你赶紧出去吧!” 孔洛坐在凳子里,被她这样一推,整个人连着椅子一起向后倒去,她只觉得自己掉进了黑暗中,不断的下沉,下沉…… 然后,她狠狠的落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 孔洛揉着摔疼了的胳膊坐起身来,眼前恢复了明亮,房间里的灯都亮了,而自己正躺在连哭家的院子里,一阵夜风吹来,有些冷。 孔洛抱了抱胳膊,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婚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房门就被人急切的推开了,木头的门咚地一声撞在柱子上,苏菏几乎是狂奔了出来。 他面若冰霜,脚下步伐不停,直接冲到了孔洛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紧紧的抱进怀里。 “阿菏……” 被苏菏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孔洛小心翼翼的喊着他的名字,试探地拍了拍苏菏后背。 “阿菏,我没事,真的。”孔洛小声安慰着他。 “……”苏菏没有说话,只是轻微颤抖着,他的怀抱更用力了一分。 “阿菏……你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孔洛的脸埋在苏菏胸口,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赶紧去扒拉苏菏的手臂。 听见她这么说,苏菏赶紧放开了手,他把孔洛推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孔洛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嗔怪地捶了他一把。 “我看你把你老婆憋死了,下半辈子谁陪你过日子。” “你真没事?” “没事啊,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被区区幻境困住。”孔洛骄傲的仰着头,笑着去戳苏菏鼻子,“呆子。” “陈一宛说你可能出不来了……” “她唬你的。”孔洛白了苏菏一眼,“我看她人还挺好的……” “她跟我……跟蚩尤提过亲。” “哦,那她不好。” 苏菏噗嗤一声笑了,他揉了揉孔洛的头,终于是松了口气:“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 他这才注意到孔洛穿着那大黑色的婚服,眼中神色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苏菏赶紧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给她套上:“赶紧穿着,冷。” 孔洛又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买苏菏的帐:“你咋这么招蜂引蝶呢?陈一宛喜欢过你啊?你前女友是她吧?” “可别瞎说啊。”陈一宛出现在了房门处,她倚着柱子,淡淡地说,“我喜欢的人和你家苏菏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你还提亲……”孔洛怄气似地对着陈一宛凶。 “这不是无聊给自己找事儿做吗?”陈一宛抠着指甲,“谁让他长得不错。” 孔洛瞪了苏菏一眼,满脸都写着“这就叫做招蜂引蝶”,苏菏有些无奈地笑了:“好了,别纠结这些事情了,洛儿,你刚刚在幻境中看到什么了?” “……”说到这个,孔洛沉默了下来,她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低下头,用头顶去顶着苏菏的胸口,闷闷道。 “阿菏,那天晚上我说的话,都是唬你的……” “哪天……?”苏菏没反应过来。 “……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说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孔洛声音小小的,“你是不是恨了我很多年啊……” “……”苏菏大致猜到她在说什么了,他总是避免让自己想起那个雨夜,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不……”片刻后,苏菏才说了一个字。 “不?你不原谅我啊?”孔洛有些低落,她不敢抬头看苏菏的脸,“那我给你机会,让你骂我一顿……或者……如果你还有什么前女友,现在给我说,我就既往不咎……” 见苏菏没有说话,孔洛继续喋喋不休:“要咋做你才肯原谅我啊……难不成你想要回戒指啊,这戒指好好看的,我有点舍不得……” 第234章 我们明天就走 “……我要你戒指干嘛?”苏菏好奇地问她。 “你后悔了呗,后悔和我求婚了呗……”孔洛瘪着嘴,虽然知道苏菏是不可能后悔这件事情的,但是她还是乐意在他面前装委屈。 “……?”苏菏只觉得自己脑门上冒出了一串问号,“你在想啥?” “你说‘不’了啊,都不肯原谅我了,那我能咋想嘛?” “……我说,我不恨你……”苏菏笑了,他伸手去捏孔洛的脸,“谁让你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瞎想的。” “虽然不知道前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满足你的愿望,这是我的任务。”苏菏低声说,“所以,如果让我离开是你想要的,那我就走……” “……我可算知道叠新为啥想不明白了。”陈一宛突然说话了,她一脸嫌弃,“要我是叠新啊,我可能会恨不得把你们俩一人埋在南极,一人冻在北极……” “是吧,老哥也说过,他们俩无时无刻都在撒狗粮。”颜月牙的声音也出现了,“不过老哥早习惯了,毕竟自家老弟和弟媳妇儿,能咋办,只能忍着呗。” “真是辛苦你了。”陈一宛回头看了看颜月牙,意味深长地说。 “还好还好,习惯就好。”颜月牙摆了摆手。 “叠新她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苏菏没管他们的揶揄,问陈一宛,“她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达成她的目标?” 陈一宛盯了孔洛一眼,孔洛不着痕迹的对着她摇了摇头。 陈一宛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啊,你问你媳妇儿吧。” 她转头回了房间,苏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孔洛,孔洛没料到陈一宛会将锅扔回给自己,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洛儿,告诉我,叠新到底在做什么?” “……”孔洛在脑子里飞快的梳理该如何告诉苏菏这些事情,她不想让苏菏难过,但是,好像什么都不告诉他也不公平。 “洛儿!”苏菏急了。 那就给他说一些内容,让他可以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苏菏,你还记得我和你分手那天吧……”孔洛斟酌着自己的语句,“那是因为那天我无意中发现了叠新的秘密……” “她想复活你,寻回你的魂魄,然后用那个通天神器,改变你的记忆,让你只属于她一个人……” “我不想让叠新知道其实你已经回来了,所以去求了苏爷爷,让他带你走,但是让你心甘情愿跟着他离开的办法,就是和你分手……” “对不起啊,阿菏,我说的太过分了……”孔洛低着头,非常诚恳地和苏菏道歉。 苏菏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叠新至今都不知道我已经重生了?” “她不知道,多亏了苏爷爷,折路把你保护得很好。”孔洛点头。 “所以说,叠新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苏菏皱眉,“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吧?” “也不是……”孔洛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解释,“寻找你的魂魄,只是第一步……” “她后面做的事情,可能会对现在的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你可能会死的,孔洛心想。 “?”苏菏疑惑地看着她。 “哎呀,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千万不要让她看见你,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孔洛放弃了解释,着急的跺了跺脚。 “陈一宛说的,她会用到你,是什么意思?”苏菏不依不饶,“你为什么会变成叠新的孙女?她为何会把你的魂魄困在锁魂珠里这么多年?” “……不知道!”孔洛的脑子告诉她,千万不能让苏菏知道这些事情。 他会很难过的。 “洛儿,你在撒谎。”苏菏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他说的是陈述句。 “……哎呀,我真不知道!”孔洛试图耍赖躲过这个话题,“阿菏,我们现在手里有四个青铜图腾了,只要叠新无法集齐它们,她的计划就不可能实现……我们拿着它们,躲得远远的就好。” “阿菏,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找个没人能寻到我们的角落,平静的过完下半生……” “好吗?”孔洛期期艾艾地看着苏菏,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她知道叠新会做些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将会面对的结局,为了避免这一切出现,就是从叠新眼前彻底的消失。 躲起来,与世隔绝,不让叠新知道阿菏已经回来了,不让叠新再找到自己,不让叠新启动那个通天神器…… 苏菏沉默的看着她很久很久,他看出来了,孔洛今日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事情真相的。 她的提议,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可行的。 虽然后半生会一直在躲藏和惊慌中度过,但是…… 只要她还活着,就行了。 就算躲到世界尽头的角落里,苏菏也有办法让孔洛生活无忧,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孔洛。 苏菏叹了口气,把孔洛抱进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小声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陪着你……” 孔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苏菏显然是在逼问出事情真相,和自己耍赖无理的要求中,选择了妥协,她决定了,她要拉着苏菏一起逃走,明天……不,这个结界解开了就走…… “阿菏,你之前做的假身份还带着的吗?” “嗯。”苏菏点头。 “那我们明天就回新西兰吧。”孔洛低声说,“明天就走。” “好。”苏菏没有犹豫。 “只是,要怎么和害舌、颜月牙他们说……” “他们会理解的。” 苏菏虽然答应了她,但是始终觉得心里不太安稳,那感觉就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如果错过了这最后的机会,他们将面对完全不可知的未来。 事不宜迟。 “陈一宛!”苏菏对着屋子大声喊道,陈一宛很快探出头来,挑眉看着院子里的两人。 “怎么?” “青铜马给我。”苏菏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也不是不能给你。”陈一宛还是那副轻佻的表情,“给我个理由。” “说不定有好戏看。” “哦,什么好戏?”陈一宛来了兴致,“快给我讲讲?” “剧透了就不叫好戏了。”苏菏没什么耐心,他对陈一宛伸出了手。 陈一宛把玩着那只青铜马,犹豫着,正在她下定决心将青铜马拿给苏菏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胳膊。 “陈一宛,你在干什么!” 苏菏只觉得脑门一疼,那是简默辉。 “你为什么要把青铜马给这个杀人凶手!” 陈一宛翻了个白眼,她跟简默辉本就是逢场作戏,此时,她是真有些厌烦他了。 “杀人凶手?你从哪看出来他是杀人凶手的?” “就是他杀了小昊!他和八叔给小昊下了毒!” “……”陈一宛有些无语,简默辉真是脑子空空,脾气还差,也不知道连哭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的,“拜托你动动脑子……” “是连哭误杀了小昊。”苏菏不想和他搞些弯弯绕绕了,直接阐明了事实。 “你说什么?”简默辉根本不信,“怎么可能!我爸已经死了!” “连哭的魂魄附在别人身上,无意间杀了小昊。”苏菏说,“他刚刚和我道了别。” “你?我爸和你道别?我爸根本不认识你!”简默辉冲到苏菏面前,抓起了他的衣领,“你休想给自己找借口!真是天方夜谭!” 简默辉扬起了拳头,照着苏菏的脸就打了下来,苏菏一个侧头,躲了过去,然后抓住他的手腕,轻松的将简默辉摔了出去。 “我没必要骗你。” 第235章 这人怎么还是这样没耐心 “大哥!住手!” 院子里的打斗惊动了房间里剩下的人,简默晨赶紧冲了出来,站在了简默辉和苏菏中间,拦住了两人。 “老二,滚开!”简默辉擦了把嘴角的鲜血,恶狠狠地吼道。 “大哥!”简默晨有些着急,他抓住自己哥哥的肩膀,不让他冲过去打苏菏。 “你护着他干什么!” “大哥,他就是爸生前天天念叨的那个人啊!” 苏菏皱了皱眉,他们知道了? “放屁!”简默辉不信,说自己的老爸是活了五千年的老怪物,是蚩尤的手下?他从小都不信这套说辞。 他一直觉得,这跟传说中的邪教没什么区别。 “你自己看吧。”简允双扶着简烟走出来,她讲一个卷轴扔在了简默辉脚边,淡淡地说,“从你们走进来的那一刻,我就一直觉得你们很眼熟。” 她看着苏菏和孔洛:“果然,是应该眼熟的。” 简默辉捡起来了地上的卷轴,摊开来看,然后他愣住了。 卷轴上画的正是苏菏,只是那时候他还是长发,画上的他,脸上带着有些轻蔑的笑,看着画外的简默辉。 苏菏皱眉,看着简烟:“不是说,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吗?” “抱歉……”简烟低着头,“默晨捡到了卷轴……” “算了。”苏菏也不怪她,这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只是…… “王?”简默晨突然在苏菏面前跪了下来,试探地喊了他一句。 苏菏叹气,他就怕发生这种事:“起来吧,我早就不是连哭所说的王了。” “……真的是您吗?”简默晨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他伏在了苏菏脚边,“您不知道,父亲一直在等您……” “父亲将所有都告诉了我们,他说他可能是等不到您了,他让我们代替他……” “你们不必如此。”苏菏淡淡地说,“我已经说了很多遍,我已经不是蚩尤了。” “但是……” “简默晨。”苏菏轻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人生我不想多加干涉,随你吧,如果你愿意遵从你父亲的想法,我不会阻止,如果你更愿意过自己的人生,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从小,父亲就给我们讲过您的故事……” 简默晨抹着眼泪:“不怕您笑话,我真的很崇拜您……今天您能过来见父亲最后一面,他会很高兴的……” “我知道,我刚刚见到他了。”苏菏点头,“他有话留给你们母亲。” 简烟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菏:“连哥儿他……” “他说他会等你的,你不用急。”苏菏对着老太太轻声道,“你们不过是暂时分开罢了。” 简烟跪在了地上,靠在自己女儿怀里放声大哭,简允双紧紧的抱着自己母亲的肩膀,也哭了。 “简默晨,我还有事,需要立即离开。”苏菏看着身旁的男人,“简昊的事情,确实是个意外,如果你们愿意恨我,就恨吧。” “不要怪连哭,我相信,他是一个好父亲。” “哼,就他?”简默辉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冷哼一声,“不多说了,这个结界就是我下的,我那没用的老爹啥都没教会我,倒是让我学会了这点小把戏。” “今天你若不给小昊偿命,休想离开这里!” “我还没看出来你有这等本事啊……”陈一宛惊讶的看着身旁的中年男人,“真是……有好戏看了。” “简默辉,解开结界。”苏菏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他已经从身后拿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简默辉,“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没用的,你大不了打死我,不知道你记得不,我老爹教过我的,如果结界的中心不放在自己身上,那你杀了我,都出不去的!” 简默辉有些疯狂:“我刚刚听你们的意思,你们可是不想见到三姑啊……晚了,三姑可能都要到了吧!” “什么?!”孔洛惊恐地看着他。 “听说三姑那里有可以让人复活的法子……”简默辉大笑着,“我这些年一直在和她联系,帮她做事,可以赚大钱啊!小昊死了,我打电话给她,求她帮忙复活小昊……” “她答应我了,说马上就到……” “看时间的话,三姑差不多快到了吧!” “你他妈……”苏菏怒了,他按下了枪的保险,疾走两步,把枪口抵在了简默辉的额头上,“现在解开结界,否则我开枪了!” 在场的简家人吓得不轻,简烟看上去都要晕了,简默晨在颤抖着,简允双捂住了嘴。 “你开啊,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阿菏,等等。”从院子的另一个角落,传出来了害舌的声音,他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飘到了苏菏面前,“阿菏,看在七哥的面子上,给默辉一个机会吧。” “害舌,你这是要给他求情?”苏菏冷冷地看着害舌,害舌只觉得脊椎上涌起一阵寒意。 不管苏菏如何否认自己是蚩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就是蚩尤重生。 “苏菏。”陈一宛说话了,她叹了口气,“我有个法子。” “给你半分钟时间解释。”苏菏那让人胆寒的目光又投向了陈一宛。 “别这么看着我。”陈一宛也有些害怕了,她挥了挥手,说了三个字,“傀儡术。” 苏菏幽幽地看着她,片刻后,枪放了下来:“立刻。” “遵命,王。” “害舌兄弟,啥是傀儡术啊?”颜月牙凑到害舌面前,小小声问,“刚刚苏菏老弟好吓人啊……” “你给奴家小声点……”害舌拉着颜月牙的胳膊,躲得离苏菏远远的,“鬼王呐,不吓人才怪。” “……嗨,你们几兄弟也是不容易的……”颜月牙拍了拍害舌的肩膀,“快给老哥讲讲啥叫傀儡术?” “奴家知道的傀儡术,也是雨师妾国的一种秘法,她们可以进入被操控人的大脑,篡改对方的记忆,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傀儡……” “只是听说啊,要花不少功夫,才能正儿八经进入对方的脑子,所以,很少能成功。” “那这个陈一宛……会成功吗?” “看着吧。” 眼前,简默辉对着陈一宛怒目而视,正想冲上去打这个女人的时候,陈一宛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简默辉就定在了原地,眼神空洞,就像只有一个躯壳一般。 简烟吓得不行:“默辉……默辉?” “别打扰我,他死不了。”陈一宛有些不耐烦,她很认真的抬着手,显然是想要操控面前的男人,很费功夫,“我让他解了结界就放他自由……” 陈一宛的手里动作,如同在操控一个提线木偶,简默辉在她手中,机械的动着自己的四肢和头颅,僵硬而死板。 苏菏没什么耐心等她慢慢用傀儡术了,他怀里的孔洛正在轻微的颤抖着,自从听见了叠新马上要来了之后,她已经惊恐到了极限。 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是苏菏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他紧紧的揽着孔洛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然后抬起枪,对着陈一宛。 “我没什么耐心继续等了。” “别……别急……”汗水从陈一宛额头滑落,她的眼妆有些花了,耳边响起了苏菏按下手枪保险的清脆咔嚓声,然后她眼睛的余光看见了,苏菏手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正在用力…… 妈的,为啥五千年都过了,这人怎么还是这样没耐心啊! “解!”陈一宛怒了,她一巴掌拍在简默辉额头上,然后头顶上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刺眼的阳光从黑暗后挤了进来。 结界破了。 ilwxs.com 第236章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黑暗的碎片从头顶上纷纷落下,然后在半空中消散开去。 “青铜马。”苏菏没有半秒钟的迟疑,他对着陈一宛伸出手,陈一宛抹了把汗水,翻了个白眼,隔空把青铜马扔了过来,苏菏接过,顺手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走。”苏菏对着颜月牙和害舌扬了扬下巴,害舌却摇了摇头。 “王,奴家回头来追您,奴家先帮七嫂处理下七哥的后事。” “随你。”苏菏也不纠结,揽着孔洛就准备走。 “这个您拿着。”害舌递过来一个锦囊,里面装了很多他做的毒药,害舌打架不行,想来也帮不上苏菏什么忙,干脆给他留了一堆药粉。 苏菏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锦囊拿给了孔洛,这玩意儿他用不上,留给孔洛防身吧。 “颜月牙。”苏菏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胖子,颜月牙回过神来。 “哦哦哦,走走走,老哥去拿东西。” “三分钟,车上见。” 说了这句话,苏菏拉着孔洛的手,就往屋子外面走,他们俩本没拿行李下车,此时也完全不用收拾。 苏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姑娘,她正在紧张地咬着嘴唇,苏菏把她抱进车里,握着她的手:“洛儿,不要怕。” “阿菏,叠新她……” “没事,你如果不愿意说,就不要说,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好吗?” “阿菏,你答应我一件事。” 苏菏皱眉看着孔洛的脸,轻声道:“你说。” “如果有任何危险,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走,好吗?” “……”苏菏沉默着。 “阿菏,你答应我……”孔洛努力的求他,但是苏菏还是没有说话,他甚至低下头,不再和孔洛对视。 “不行。”苏菏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做不到。” “苏菏!”孔洛要被他急死了,这人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孔洛,你听我说。”苏菏拉着她的手,认真的和她讲,“我做不到丢下你自己走,我们一起想办法,努力的活到最后,好不好?” “孔洛,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就算你杀了我,我都不可能抛下你的。” 孔洛看着苏菏那十分严肃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菏见她眼中泛起了泪光,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去摸她的头顶。 “洛儿,不要哭啊。”苏菏轻声细语的和她说着,“你看,你都还穿着婚服……你是要嫁给我的啊。” “……”孔洛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睛。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成功逃出去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呢,我不可能这么早就死掉的。” 苏菏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在安慰着孔洛,孔洛没忍住,探身去抱他的脖子,苏菏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洛儿,听话。” “来了来了,老哥来了!”颜月牙拎着自己的小包,另一只手还拎着曦喻青,急匆匆地跑到了车边,苏菏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眼中的温柔褪去了,只剩下肃然和冷淡。 “上车,出发。” 颜月牙和曦喻青连滚带爬的上了车,苏菏等孔洛系好了安全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揽胜如同离弦之箭一样飞驰上了道路。 孔洛从后视镜里,看着害舌正站在他们身后,对着车子招手道别,她没忍住问苏菏:“害舌他会没事的吧……他真的会来找我们吗?” “他会的。”苏菏倒是不假思索,“我觉得,就算我们去新西兰,他都会追着来的。” “别说,我还有点舍不得他。”颜月牙也转身看向身后,“害舌兄弟挺有意思的。” “没关系,会再见的。”苏菏说。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孔洛从苏菏外套里拿出来了手机,看了看来电:“陆泽轩。” “是……陆木。” “接。”苏菏点头,孔洛正准备接起电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杜衡也在给我打。” “先接杜衡的。”苏菏飞快的判断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然后,杜衡的声音就从手机里急吼吼的响起。 “妈的,我真是打爆你的电话都没人接!”杜衡一上来就破口大骂,孔洛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直接往后面说了。 “你当时在国外做的那个假身份被叠新知道了!” 孔洛的心沉到了冰窟窿里。 “草,我看见你们的车了!” 不等杜衡说这句话,苏菏已经看见了,道路对面,有四辆车与他们擦肩而过,都是“川a”牌照,苏菏看见了坐在第二辆车里的叠新。 “我看见她了。” 苏菏冷静地对电话里的杜衡说:“你在哪?” “我在前面那辆车里!”杜衡急吼着。 “没人监视你?” “老子这几天花了不少功夫,应该是让叠新重新信任我了,现在是我在开车带路!” “很好,你绕一下,我想办法先找地方躲一躲。” 杜衡那边电话里传来了对讲机的声音,滋滋的电流音让苏菏听得不太清楚。 “……揽胜……我们的……” “妈的,他们认出来你们的车了,赶紧走!” 不等杜衡提醒,苏菏的方向盘已经打出去了,车子拐进了小路里。 颜月牙大吼道:“苏菏老弟,前面有个停车楼,直接开进去!” 不等颜月牙提醒,苏菏已经把车开了进去,他皱着眉,这栋停车楼里车不少,苏菏寻找到了一个角落的空位,也不管有没有蹭到旁边的车,直接一头栽了进去。 “拿好东西,我们换个车。”苏菏对着几人说道。 颜月牙反应最快,他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此时已经打开后备箱了,他将几个袋子扛在肩上,孔洛也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将里面的化妆包拿了出来。 青铜鸟果然在里面。 孔洛将青铜鸟直接塞进外套口袋里,和陆木的青铜鱼、断修的青铜牛撞到了一起,发出有些刺耳的碰撞声,孔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如同那碰撞声一样,震耳欲聋。 苏菏从颜月牙肩上的包里又掏出来了一把子弹,塞进了衣服口袋,他看了眼时间。 下午五点半。 原来在结界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一整天都几乎过去,现在车不能用了,苏菏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不是磨磨叽叽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苏菏心想,这栋停车楼通往一个超市,要不然先混进人群中再说。 只是,孔洛的衣服……着实有些惹眼。 正在踌躇的片刻中,颜月牙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等苏菏终于想起他的时候,颜月牙突然在一辆白色的破旧面包车后喊了他们一声。 “喂,老弟!这边!” 颜月牙已经解开了那辆车的门锁。 苏菏不再犹豫,他拉着孔洛坐进那辆车里,那车破破烂烂,十分陈旧,发动了之后,柴油的味道呛得孔洛直咳嗽。 “孔洛小妹妹,忍忍啊,聊胜于无啊。”颜月牙安抚她,“现在的车太高科技了,不好偷啊。” “你不是不会开车吗?”苏菏皱眉看他。 “你老哥不是不会开,是不敢开而已……有心理阴影。”颜月牙摆摆手,“更何况,偷车又不需要老哥亲自开……” 苏菏不再多言,开着面包车向停车楼外离开,这破车实在是开的很慢,孔洛着急的不行,苏菏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 “先逃出去再说。”苏菏轻声道,突然,手机又响了。 还是陆木,他锲而不舍,反复打电话过来,孔洛接起了电话。 第237章 再次逃亡 “陆木?” 听见孔洛的声音,电话那头的陆木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勉强回了一句:“洛儿?” 苏菏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沉声说:“陆木,有什么事?” “……阿菏?” “是我,有什么事,赶紧说,我们现在没空在这和你认亲。” “……”陆木愣了一秒钟,反应过来了,“你们都想起来了?” “嗯。”孔洛抢着答了一句,听见陆木磨叽,苏菏的脸阴沉得能下暴雨,孔洛担心他发脾气,赶紧对陆木说道,“陆木,我们现在刚从连哭家里出来,叠新发现我们了,正在躲她……” “……我是想提醒你们来着……”陆木缓缓地说,“叠新处理掉了疗养中心这一批‘东西’,她距离……更近了。” “赶紧远离叠新,越远越好。” “你在哪?”孔洛问他。 “叠新安排我回成都,我正在回去的路上。”陆木说。 “你干嘛这么听她的话?”苏菏有些不解。 “因为……”陆木顿住了,那是他的私心,叠新曾经答应过他,会让他再次见到洛儿,如果陆木愿意给她帮忙,说不定…… 陆木着实没想到,蚩尤会和洛儿同一时间回到这个世界上,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看着孔洛健康长大,快乐的活着,就很满足了,只是…… 叠新骗了他。 叠新根本没打算让孔洛活到寿终正寝。 从陆木见到苏菏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都是虚妄,这一次,叠新重回到了疗养中心,没有和陆木发脾气,而是很兴奋。 她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 陆木知道了叠新想做的事情的真相,他愤怒过,但是冷静下来后,陆木觉得,维持现状,是他能够帮助苏菏和孔洛的唯一办法。 他要活到最后,假装迎合叠新,暗中去动手,破坏掉叠新的计划。 “……咳咳。”陆木清了清嗓子,“王,许久不见,你忘了我还挺擅长当卧底的了?” “……”苏菏轻笑了一声,“就你啊,活着就不错了。” “你……”陆木被他呛了一声,有些恼,“我他妈就不该管你,要不是为了孔洛,为了让她能活下去,我管你干啥?” “让她活下去?”苏菏精准的捕捉到了陆木话中的重点,“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孔洛赶紧插话,“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说什么呢陆木!” “……”苏菏和陆木都沉默了,苏菏斜眼看了她一下,说道,“洛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车子慢悠悠的开在城市里,陆木已经知趣的挂断了电话,孔洛一直看着车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告诉苏菏真相? 孔洛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你必须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要让他知道了,才能好好保护你啊。 另一个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见,不能告诉苏菏,现在的苏菏已经不是那个只手遮天的蚩尤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和过去不一样了。 他知道的话,会奋不顾身地去救自己,甚至和千年前一样,选择牺牲他来保全自己。 孔洛掐着自己的手心,有些疼,她低下头,看着掌心里的指甲印子,叹了口气。 苏菏这一路也很沉默,孔洛不愿意和他说,苏菏只能在脑海里将事情的可能性都盘算了一遍。 叠新的最终目标,是复活一个完全只听她话的蚩尤,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要重塑魂魄。 完全重塑魂魄这件事情,苏菏闻所未闻,但是既然有那个传说中的通天神器,说不定可以做到。 害舌说什么来着,这玩意儿可以实现执有者的一个愿望。 叠新花了不少时间和功夫挖出来了部分的通天神器,还不惜杀了曾经的兄弟们,都要拿回他们的图腾,显然是已经对通天神器和自己的愿望,孤注一掷了。 如果在陈一宛的幻境里看到的都是真的,孔洛的魂魄被叠新困在锁魂珠里的话…… 她身上还带着蚩尤的一魂一魄。 她还留有蚩尤的力量。 用她身上残存的魂魄,重塑一个全新的蚩尤,说不定……能做到。 苏菏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还是没弄明白孔洛为什么会变成叠新的孙女,只是突然一下,他想到了一个东西。 “颜月牙,杜衡给你的硬盘,内容破解了吗?” 孔洛心跳停了半拍。 他……猜到了啊? 苏菏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孔洛僵硬的坐姿,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没差了,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颜月牙,颜月牙正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说是解了,但是没把文件发给我,我打电话要要。” 苏菏的眼神放在孔洛身上,他伸出手去,分开了孔洛那正在使劲掐自己的手。 “洛儿,干嘛要自残?” 孔洛低头不语。 “你在担心什么?”苏菏淡淡地问她,“担心自己是个怪物?担心我害怕你?” “……”见孔洛还是一言不发,苏菏继续说道。 “我在幻境里见到了那个生下我的……母亲了。” “就是衮丹故事里讲的那个女人……我答应她了,等事情结束,我就带着你回去祭拜她,作为她的儿媳……” “洛儿,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孔洛摇了摇头。 “公孙那老贼砍了我脑袋之后,为了让我彻底死亡,他把我的头、身体和魂魄分了三个地方封印。”苏菏语气平平,却听得孔洛浑身轻颤。 “我的魂魄,就在贯匈镇后的那座大山里,待了五千年。” “五千年里,来来回回我等到了很多人,我和他们讲了我们的故事,也讲了为什么我要出去的理由,可是,没人愿意帮我。” “直到那一年,我母亲出现了,五千年来,我第一次遇到了愿意帮助我的人,她用自己的生命助我能够重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帮助我再次找到了你。” “洛儿,我不会死的,为了你,也为了她。” “你不用担心我。” 可是,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啊,孔洛心想着,她抬起头,看着苏菏的侧脸,轻声道:“阿菏,我害怕……曾经在我眼前发生的事情,再上演一遍……” “那也是我害怕的事情。”苏菏握紧了她的手,“所以,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走,我也会陪你走下去的。” 两人又沉默了,只是一直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车窗外的路灯晃着他们的眼睛,那一刻,再多的言语都觉得索然无味,毫无意义了。 这辆几近散架的面包车刚刚开到城市边缘的时候,终于停摆了。 此时,路灯和行人都少了下去,黑暗又笼罩着这片土地,颜月牙始终觉得,跟着苏菏这一段日子,白天和黑夜都变得不太规律了,自己刚从黑夜里出来,还没被太阳照耀一会,就又回到了黑暗中。 苏菏掀开了车的前引擎盖,一阵黑烟冒了出来,苏菏皱着眉头扇了扇焦臭的味道,这车发动机烧了,是没办法再开了。 孔洛抬头看了看附近,他们在一条小街道上,四周的商铺都关着铁门,显然是一片已经被废弃的区域。 没来由的,孔洛只觉得很是紧张,她手心微微冒汗。 然后她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声音,那是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有些让人害怕的声音。 “你们跑得倒快啊,我追的挺累的。” 第238章 苏菏的惨败 “离耳叔叔……” 孔洛僵硬地回过头,看着身后,那站在路灯正下方的高瘦男人。 离耳来了,他是叠新的保镖,也是司机,也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神秘男人。 苏菏第一次被孔洛带回家的时候,孔洛还偷过他的衣服给苏菏穿…… 此时,离耳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离耳个子很高,比苏菏都高出一点,他有些瘦,头发凌乱,皮肤苍白,看上去毫无弹性,眼睛下面带着深深的黑眼圈,乍看上去,像是抽大烟导致的萎靡和消瘦。 只是孔洛知道,这个离耳,很不好惹。 “好了,你奶奶正在找你,别跑了。”离耳拍了拍手,他在这个寒冬只穿着一件薄衬衣,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找我干什么?”孔洛明知故问。 “?”离耳歪头看了她一眼,“还用问吗?你应该都想起来了才对,别废话了,赶紧跟我走。” “我……”孔洛正准备回答他,苏菏却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将她整个人保护在自己的影子里。 “她不会跟你走的。” “你是谁?”离耳皱眉看着苏菏。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苏菏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个离耳,他倒是从没见过,不管是作为蚩尤,还是作为苏菏。 “哟,小子,挺有脾气的啊?”离耳兴致来了,他按着手指骨节,发出了噼啪脆响。 “颜月牙,带她走。”苏菏侧头,对颜月牙低声说。 “老弟,这……” “苏菏,我不走!”孔洛抓住苏菏的手腕,用惊慌颤抖的声音说道。 “快走。”苏菏倒是很平静,他对着颜月牙点了点头,放开了握着孔洛的手。 颜月牙不再迟疑,他咬了咬牙,一个弯腰,直接把孔洛扛在了肩上,然后对曦喻青使了个眼色,对着苏菏身后的黑暗中跑去。 “月牙哥,颜月牙!你放我下来!”孔洛拼命挣扎着,拳头不断落在颜月牙背后,颜月牙却丝毫不受到影响,只管向前跑。 “颜月牙,你放开我!” “颜月牙!我要下去啊!” “颜月牙!你干嘛啊!”孔洛急哭了,眼泪滴落下来,“你怎么放苏菏一个人……” “少爷说了让我带你走。”颜月牙喘着气,“我和苏大少爷见面第一天,就答应他了。” “他说的任何事情,下的任何命令,我要无条件服从。” “但是……” “孔洛小妹妹,你不要急,你要相信你家苏菏啊。”颜月牙试图安抚她,“他可是传说中的蚩尤啊……” “颜月牙,你什么都不知道……”孔洛趴在他的肩头哭了,“你什么都……” “老哥啥都不知道,但是老哥知道,如果今天你出了事,或者是被那个什么叠新抓走了,苏菏老弟就活不下去了!” 颜月牙从未像现在这样步伐矫健过,他扛着孔洛,带着曦喻青,跑过了一条条的街道,前方有一条小河,只要穿过那座桥,就可以出城了。 这里是内蒙古,只要跑进黑暗中的草原,料想叠新也不好找到他们的。 颜月牙的脚刚踏上了石桥,突然耳旁一声巨响,他只觉得小腿一痛,整个人重心不稳,向一旁倒去。 孔洛摔到了地上,等她回过神来,却看见颜月牙咬紧牙关抱住了自己的腿,潺潺的鲜血正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颜月牙!”孔洛扑到颜月牙身旁,想去看他的伤,却发现曦喻青正站在他们背后,警惕地看着身后走过来的人。 “喻青?”孔洛抬头看着她,但是曦喻青冷冷地回了一句。 “是我,曦喻青没那本事处理这些事情。” “我建议你赶紧走。” 是曦慈,孔洛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面前的黑暗中,传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真是叫我一顿好找。” “我只是让你出去找苏凌峙拿个东西,结果你就消失了。” “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 苏菏侧头躲过了离耳的拳头。 他对着地面吐出一口血来,离耳的手劲极大,苏菏一开始掏出的枪,被瞬移到了身前的离耳一巴掌夺过,然后他那硕大的拳头直接打在了苏菏肚子上。 苏菏抓住他的手腕,将离耳摔了出去,但是离耳丝毫不受影响,他脚在地上一蹬,稳住了飞出去的身体,手肘向后一用力,苏菏只能抬手勉强挡住。 “还不错,反应很快啊。” 苏菏不和他废话,擦掉嘴角的血,牢牢地守住孔洛逃跑的路口,不让离耳过去。 “咋的,这么想保护那女人?” “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离耳看着苏菏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我猜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哦不对,按道理来说,她也不算是个人……” “你闭嘴。”苏菏冷冷地说,“今天你要想过去,除非杀了我。” “看来你知道啊。”离耳笑着,苍白的脸看上去十分狰狞,“这下我就好奇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与你无关。” 苏菏话音刚落,身后的建筑物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从后用胳膊禁锢住了苏菏的脖子,苏菏反应极快,抓住那人手臂,一个弯腰,就把他摔了出去,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那人直接晕了。 “反应不错,身手也不错啊。”离耳对着苏菏鼓了鼓掌,然后招了招手,他身后的黑暗处出现了四五个打手,手里拿着砍刀和钢棍,对着苏菏扑了过来。 苏菏眼皮一跳,侧身躲过了刀锋,但是却没躲过另一边来挥的拳头,那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脸上。 一瞬间的耳鸣。 “妈的,真是不如当年了……”苏菏扶在路灯柱子上,暗骂了一句,但是现场的局势根本不让他做一秒钟的歇息,钢棍打了过来,苏菏赶紧松手,金属一下子敲在他刚刚放手的地方,发出闷响。 苏菏一脚踹出,拿钢棍的打手被他踹飞了出去,然后他抬手抓住了砍来的刀刃,刀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苏菏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狠狠的捶在对方的太阳穴上,那人应声倒地,但是还没等苏菏夺下他手中的刀,就被人一脚踹在腰侧。 一个趔趄,苏菏赶紧就地一滚,稳住身子,他此时很是狼狈,头发凌乱的搭在额头上,脸上有伤,手心里还在出血,苏菏觉得眼球有些疼,刚刚那一拳……估计打得他眼睛充血了。 “……嗯,还挺耐打。”离耳却是作壁上观,他悠闲地抱着胳膊,看着苏菏被自己的打手围攻着。 苏菏没空理他,剩下的打手已经冲上来了,苏菏低头躲过一棍,那人用力过度,棍子没刹住车,直接打在了自己同伴的脸上,苏菏捡了空,一拳砸在他的膝盖窝,那人身体向前栽去,但是手上不停,铁棍朝着苏菏的方向挥来。 苏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拎着他的衣领,对准了那人的脸,狠狠打了出去。 一拳、两拳、三拳…… “喂。”耳旁突然响起了离耳的声音,苏菏分了神,只觉得脸上一痛,离耳的拳头打了出来,苏菏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拳,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小子,下手挺狠啊。”离耳不等苏菏站稳身子,直接对着他的肚子踹出一脚,苏菏背朝后飞了出去,直到撞到一个铺面的卷帘门上,才停下来。 离耳瞬移到了苏菏面前,还没等他站起身,又是一脚踢出。 苏菏一大口血喷在了地上。 “妈的,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离耳不屑的捏了捏手指,“浪费我时间,那小婊子都要跑了。” 第239章 我可是你奶奶啊 “你……不许这样叫她……” 苏菏剧烈咳嗽着,扶着膝盖,尝试站起身来,但是离耳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又是一拳挥出,重重的打在苏菏脸上,离耳却不停手,又是一拳砸在他腹部,两手交替,直到苏菏被他打得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管我怎么叫她。”离耳又飞起一脚,踢在苏菏下巴上,“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刚才还真把你当回事了,想保护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 苏菏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胸口和肚子上都传来剧痛,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意识开始顺着嘴角的鲜血流走,但是苏菏脑子里最后仅剩的理智在告诉他。 不能让离耳追上颜月牙。 孔洛还没逃走。 苏菏趴在地上,勉强伸出手,抓住了离耳的脚踝。 “你……不能过去……” “你觉得你还拦得住我?”离耳一脚踩在苏菏脸上,脚下使力,狠狠的碾压着苏菏,苏菏抓着他的小腿,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打他。 那一瞬间,苏菏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走马灯。 是在他小时候,十三岁的苏菏眼睁睁地看着小孔洛即将被人杀掉,他拼命的去捶对方踩着自己的腿,可是却如同蚂蚁撼树,起不了一点效果。 此时,苏菏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连自己的姑娘都没办法保护…… 离耳爆发出大笑,他觉得对苏菏的羞辱已经足够,再不去追,就真追不上孔洛了,他最后用力,一脚踢在苏菏脸上,苏菏彻底晕了过去。 “哼,普通人还真是垃圾……” —————————— 叠新蹲在孔洛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怎么,不认识我了?” 孔洛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与她对视。 “啧,我可是你奶奶啊,怎么不叫我一声了呢?”叠新声音里带着得意,“洛儿,你一点都不尊重长辈。” 恢复了记忆后,孔洛才知道,原来叠新一直叫自己“洛儿”,并不是昵称或者小名,那是她之前的名字罢了。 叠新甚至懒得给她起一个新名字,反正她都会死在自己手里,多叫几天也无妨。 叠新乐意看到孔洛在她手中害怕的样子,孔洛曾经为了讨好她,得到自己“奶奶”的喜欢,也是对叠新十分尊敬,言听计从,这让三首领心生快感和得意。 呵,一个蠢女人而已,还不是被她叠新手拿把掐? 也不知道王为什么就喜欢这样的蠢货。 “叠新。”叠新身后传来了离耳的声音,孔洛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尤其是等离耳走到了灯光下,孔洛看清他手上的血之后。 苏菏怎么了……他对苏菏做了什么…… “你去哪了?”叠新站起身,皱眉看向离耳。 “处理了一点小麻烦。”离耳拿出手绢,擦了擦手,对着叠新恭敬道,“三首领不用担心。” “她的跟班?”叠新指了指孔洛身旁,因为不敌,被她打晕过去的颜月牙和曦慈,问道,“跟着两个没用的家伙一样?” “差不多吧,稍微耐打点。”离耳点点头。 “都收拾好了吧?”叠新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 “我亲自出手的……” “那就好。”叠新点了点头,又转身面对着孔洛,“看来,你又恢复记忆了啊?” 孔洛不说话,手伸向了衣服口袋。 苏菏给她的枪在那里。 “哎,我就知道威虞想要坏我的事……”叠新很不满的掰了掰手腕,“早知道就不留她了。” “不过也没事,现在带你走,一样的。”叠新耸了耸肩,“你也翻不起什么浪了。” “离耳……” 叠新转头对着离耳说话,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空档,孔洛飞快的掏出枪,根本来不及瞄准了,她直接对着叠新的方向按下了扳机。 离耳反应更快,他对着叠新扑了过去,护住了叠新的头,孔洛射出的子弹打在了离耳的手臂上,离耳很生气,放开叠新后,不等孔洛再次扣下扳机,就对着她冲了过去。 又一发子弹射出,打中了离耳的胸口。 可是,除了他的白衬衣被鲜血染红,离耳仿佛根本不在意那正中胸口的子弹,他步伐不停,直接瞬移到了孔洛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使劲一掰。 “你居然还能拿到这种危险的玩意儿?” 孔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手臂被离耳硬生生掰到骨折,枪再也握不住了,掉在了地上。 离耳嫌她吵,正准备一巴掌劈晕孔洛的时候,叠新说话了。 “等等,我带了药。” 叠新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针管,里面带着绿色的药剂,她显然是对于抓到孔洛这件事胸有成竹,才一直带着这药物。 “现在就打?”离耳好奇地问道。 “不然呢?”叠新皱眉看他,“你以为剥离她的魂魄容易吗?容易的话,我也不会再等接近三十年了。” “这玩意儿,还得打好几针呢,越早打越好。” “行。”离耳点了点头,他压着孔洛的肩膀,不顾她拼了命的挣扎,将她的后颈露给了叠新。 叠新走到孔洛身旁,一手压住了她拼命想抬起来的头颅,一手拿着那针管,狠狠的戳进了孔洛的后颈处。 “我本来不想对你这么粗暴的,但是……”叠新凑到孔洛耳边小声说,“谁让你穿着这身衣服呢?” 孔洛本想对着叠新破口大骂,但是那冰凉的药物被推进了自己身体里,孔洛只觉得身体深处传来一阵让人难受的寒意,像是从骨子深处结了冰,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识。 “折路的铜鸟在哪?”叠新看着孔洛的眸光逐渐溃散,知道她的意识正在退去,很是得意的问她。 孔洛突然笑了起来,她发出了痴痴的笑声,对叠新说:“你永远……也凑不齐八个图腾的……” “呵,你怎么知道我凑不齐?”叠新抓着孔洛的头发,提起了她的脸,“你知道吗,我刚刚去了老七家……” “他家的那几口人,我全杀了哦……” “那个老女人……据说是老七的老婆……” “她还求我呢……让我放过她的孙女……” 孔洛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叠新做了什么?叠新杀了连哭的家人?加上刚刚看到离耳身上的血…… 苏菏……苏菏还活着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每到一个地方,就宛若蝗虫过境……死伤无数…… 为什么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受伤…… 孔洛下意识地看着昏迷中的颜月牙和曦喻青,叠新嘲讽的笑着:“还有空关心别人?” “你……去死吧……”孔洛失去了力气,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等你奶奶我死?还早着呢!”叠新一巴掌打在孔洛脸上,此时,这句话从叠新的嘴里说出来,很是诡异。 叠新看上去比现在的孔洛年纪还要小一些,大约就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年轻,皮肤光滑,可是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是穿越过千年的沧桑。 还有疯狂。 叠新这一巴掌下去,孔洛嘴角溢出了血,她最后用力地瞪了叠新一眼,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 “带走吧。”叠新拍了拍手,对离耳点了点头。 离耳回头看着地上的颜月牙和曦喻青:“这俩呢?” “扔河里。”叠新轻笑着说,“我今天不想再杀人了,有点累。” “活不活得下去,全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离耳走过去,将曦喻青抓起来扔进水里,轮到颜月牙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没预料到这人这么沉,但是他还是把颜月牙也推进了河里。 水面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然后一切又归回平静。 第240章 孔洛呢? 苏菏在颠簸的车辆后座上醒来。 他只觉得浑身都在疼,车子压过了一个石头,把他弹起来了一点,那一瞬间,苏菏感觉自己脊椎都断了。 “妈的……” 苏菏轻声骂了一句,副驾驶上的人赶紧回过头来,见到苏菏睁开了眼睛,惊呼了一句:“您醒了?!” 是……害舌。 苏菏想挣扎着坐起来,被人在肩上扶了一把,他这才发现,简默晨坐在他身旁,眼眶泛红,看到苏菏坐起身,他默默的把头转向窗外,一言不发。 “我……怎么在这里?” 苏菏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太阳穴跳着疼,他想抬起手揉揉脑袋,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包扎着绷带。 之前的记忆突然破壳而出,如同洪水一般袭击了他的大脑。 他们……被叠新的人追上,自己留下断后,让颜月牙带着孔洛逃走,然后…… 苏菏惨败在了离耳手中。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拼了命的想要去拉住离耳,不让他前进一步,可是离耳抬起了脚,接下来,苏菏什么都不记得了。 此时,苏菏觉得自己应该是断了几根肋骨,内脏应该也受伤了,呼吸都扯着有些疼,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在提醒他这凄惨的失败。 “孔洛呢?” 没人回答他。 苏菏怒了,他一拳打在车窗玻璃上,努力地压抑着心头的火气,咬牙切齿地问道:“孔洛呢?” “被叠新带走了。”回答他的是杜衡。 苏菏这才注意到开车的人正是杜衡,他脸色阴沉,整个人阴霾得可怕,害舌在他身旁低着头,身上……还有血。 “发生了什么?”苏菏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车上的几人仿佛都是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样,狼狈、沧桑、浑身都是半干的血迹。 “三……三儿姐……”半晌之后,害舌说话了,“她……她杀了七哥家的人……奴家只救出来了默晨……” “你说什么?”苏菏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一定是听错了吧?叠新杀了谁?连哭的家人? 苏菏侧头看向简默晨,简默晨转过头来,轻轻点了下头。 苏菏这才注意到,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了,他头发白了大半,脸上有着一道道的伤痕,此时简默晨目光空洞,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叠新她……” “三儿姐真的疯了……”害舌深呼吸一口,解释道,“王,你们走了后,三儿姐来到七哥家,让陈一宛交出七哥的铜马……” “陈一宛说那铜马不在她那里,她没本事拿到,但是默辉说……铜马被你们带走了……” “三儿姐就说,他们都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于是……” “……奴家和默晨在后院收拾七哥的东西,当时正走到大厅外,听见了声音,默晨想要冲过去救他的妻女……可是晚了……” “奴家唤了雾,幸好遇见了杜衡,这才勉强在杜衡的帮助下逃出来了……” “本来准备朝着城外去的,刚到桥前,就看见了您躺在路边……” 苏菏只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怎么可能,自己才走多久,连哭的家人尽数被叠新杀了?自己还在幻境中和连哭保证过,会好好保护他的家人…… 怎么……这么快就失败了呢? 我他妈真是个没用的蠢货……! 苏菏再一次一拳砸在玻璃上,因为太过使劲,他掌心又溢出鲜血,那红色刺眼又滚烫,让苏菏快要无法呼吸了。 心头压着一块巨石,他想要喊出声来。 “苏菏,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想要知道。”杜衡缓缓地开口了。 “说。” “这一段时间我调查了很多事情,大概知道你是谁了……”杜衡说,“如果你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那你要知道……” “涿鹿一战,让你最终惨败身死的原因,是因为叠新……” “?”苏菏只觉得脑门跳着疼,杜衡的话有些模糊了。 “我找到了叠新的一本日记,那上面是用我看不懂的文字记录的,所以我拿去找了一个古汉语大学教授帮我翻译。” “那里面记载了很多上古的往事……” “叠新写了,从蚩尤部落被赶出来后,她找到了一个叫做有熊柘的人,花了不少功夫,才正儿八经上了有熊柘的床……” “她知道有熊柘想要玩一场杀人诛心的戏码,于是她主动将蚩尤王宫的进入方式告诉了有熊柘,让他能够带走蚩尤……带走你的……” “……”苏菏瘫坐在后座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他们商量好了,在蚩尤大婚当日早上,给蚩尤的寝殿下了结界,然后有熊柘的计划成功了……” “后来,叠新又给有熊柘详细讲了蚩尤所有的战事布局、几个首领的进攻排布,还有每个人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 “有熊柘将这些消息全都告诉了公孙轩辕,所以最后……” “不要说了。”害舌出声打断了杜衡,此时,害舌也在全身颤抖,他看着茫然抬头盯着车顶的苏菏,攥起了拳头。 “王……” “我还有资格当你的王吗?”苏菏轻笑了起来,“就凭我?” “停车,我要喘口气。” 听见苏菏这么说,杜衡一脚刹车停了下来,他们此时正在草原上奔驰,天色还是一片漆黑,脚下的土地已经被冰冻了起来,寒风一阵阵的扑在脸上。 很疼。 苏菏跌跌撞撞的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了几步,不知道脚下踢到了什么,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害舌吓了一跳,赶紧追到他身边,想扶起苏菏。 “害舌……”苏菏埋着头,低声说,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害舌……我怎么这么蠢……一开始我就不应该……” “我甚至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有机会杀了她……” “害舌,这些事情,都怪我……怪我一时仁慈,才害了你们,害了孔洛……” “如果我一开始就杀了她……” “折路就不会死了,连哭的家人不必死了,你们不会被公孙轩辕当作基石,洛儿也不会被困在那颗破珠子里五千年……” “都是我的错……” “王……”害舌捂着脸哭了,“王,您不要自责啊……” 害舌也在苏菏的身旁跪了下来,他伏在冰冷的土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王,谁也未料到三儿……不,叠新会如此疯魔,这不是您的错……” “哈哈……王……我没有资格当这个王……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苏菏肩膀轻颤。 他哭了。 无论是蚩尤还是苏菏,他都很少有过这样的情感外露,害舌从未见过他的眼泪,当那水光划过的时候,害舌心头一颤。 “不!您就是我们的王!奴家发过誓,此生至死都会追随您的脚步,无论前路如何,奴家眼中只有您一个人的身影!” “王,还请振作起来,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洛儿……王后还在等您啊!” “还请您给我们简家上上下下做主!” 苏菏抬起头,发现简默晨也跪在了自己面前,简默晨学着害舌的样子,伏低了身子,虔诚地趴在苏菏身前。 苏菏心头一酸,轻声问道:“你不恨我?” “这些事情,父亲早就知道了,他说,他在战场上和叠新碰过面,当时叠新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她要让您的王后死,让所有首领都死了,这样,您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父亲本想杀了她,及时止损,可是来不及了,那些来自天上的神兵已经尽数到场,杀尽了眼前的同胞们……” 第241章 把你当鬼王的气魄和力量,全都找回来 “父亲说,是他没有保护好您和王后,是他对不起您……” “他一直想告诉您,他永远忠于您……” “……”苏菏长时间地保持沉默。 “如今,叠新杀掉了我所有的家人,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的母亲和妹妹,还有我那不像样的大哥……” “看在父亲如此忠诚的份上,我只求您为他,为我们一家报仇!” 报仇……又是报仇……这两个字敲在了苏菏心头,他不由叹了口气,一切的开始就是因为报仇,是他放不下仇恨,所以才变成了那个凶鬼蚩尤。 但是……孔洛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苏菏一概不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菏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颜月牙打电话来了。”杜衡走了过来,把手机递给苏菏,“他要跟你说话。” 苏菏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手机,直到颜月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他才回过神来。 “喂!苏菏!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苏菏举起手机,答了一句。 “他妈的吓死老子了,老子以为你死了!”颜月牙在听筒那一头大声吼道,“叠新那个臭婊子对老子开了枪,他妈的打了我的腿!” “……”苏菏只是听着,不说话。 “妈的,喻青妹子吞了她爹的魂魄力量,但是还是打不过叠新,也被她重伤了,我刚把她送到急诊室,现在还在抢救……还好老子皮厚,死不了,叠新还把我们扔进河里了!” “孔洛……呢?” “额……”颜月牙声音小了点,“她好像被带走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那时候我昏昏沉沉的,根本不清醒,我只看见叠新给孔洛打了一针,然后一巴掌把她扇晕了,就带走了……” “她的枪呢?没对叠新开枪吗?”苏菏记得自己给了孔洛枪的。 “开了,好像是那个瘦子帮叠新挡子弹了。”颜月牙仿佛在拼命回忆,“我记得孔洛好像惨叫了一声……像是胳膊被掰折了……” 苏菏闭上了眼睛,额角上青筋暴起。 “你们现在在哪?” “哎哟,苏菏老弟,你别管我们了,你赶紧想办法去救孔洛妹子啊,我隐约听见了几个字,说是什么‘剥离魂魄’,还要‘打好几针’……什么的,杜衡老弟是不是在啊,杜衡老弟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苏菏看向杜衡:“叠新会把孔洛带去哪?” “……大概会回成都的实验室。”杜衡皱眉说。 “行,那我马上往成都去。”苏菏点头,“颜月牙,你没必要跟着我了。” 他不想再看见身边的人死了。 “苏菏老弟,你他妈在逗我玩呢?”颜月牙第一次对苏菏不客气地骂出了声,“老子辛辛苦苦帮你到现在,你就给我说一句没必要跟着你,就想赶我走?” “……” “妈的,孔洛妹子是在我手里丢的,老子就算是死,被扒下一层皮,老子都要把她救回来!” “我颜月牙的名声,比命更重要!” “老子死都要把脸面挣回来!别到时候外面传,我颜月牙是个连小姑娘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要这样说的话,我岂不是更是废物了……苏菏心想着。 “好了,你月牙老哥不和你说了。”颜月牙的语气放温柔了点,“我先处理一下伤,然后安排了曦喻青,回头我们成都见。” “……颜月牙,跟着我的,基本都死了。” “哈,老哥是怕死的人吗?”颜月牙大声笑了,“放心吧,就算老子死了,也不怪在你苏菏的头上!这是老子自己的选择!” “苏菏老弟,你要不放心,老子现在就写个遗嘱!” “说什么丧气话……”苏菏轻叹了口气,“行吧,那我们成都见。” “哦对了,苏菏老弟,老哥提醒你一句。”颜月牙又变得严肃起来,“老哥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否认你就是蚩尤,现在,不是拒绝这个身份的时候了。” “老子见识过了那个叠新,她可不是正常人类,你现在不赶紧把自己变回蚩尤,你救不了孔洛妹子的。” “把你当鬼王的气魄和力量,全都找回来吧,不要再畏手畏脚了!” 颜月牙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苏菏看着通话记录愣了几秒钟。 变回蚩尤吗? 只有变回那个让人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蚩尤,才能救回孔洛。 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 在离耳那里,苏菏明白了没有力量的自己是多么脆弱,和千年前一样,他再一次清醒的认识到,只有自己手握着绝对的力量,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苏菏摸了摸衣服口袋,这才想起,青铜马在自己身上。 孔洛说过的,要将八个图腾集齐,叠新才能重启那个所谓的通天神器,如果青铜马在自己这里,叠新是断然不可能继续的。 苏菏有些懊恼,之前放心的把其他几个青铜图腾都放在了孔洛那里,这一下,叠新已经拿到七个了。 还好……青铜马还在自己这里。 苏菏又摸向另外一个口袋,冰凉的触感入手,他松了口气。 还好,这玩意儿还在。 苏菏把那个玉环拿了出来,那是他在贯匈镇外的常羊实验室里拿到的玉佩,也是哥索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那篇报告里怎么说的来着。 已妥善保存,要等血脉激活?要打开最后的门? 苏菏想到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封闭的山洞,在那里,蚩尤的黑剑,被封印在那块大石头中…… 看来,是时候回一趟贯匈镇了。 苏菏站起身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青铜马在自己这里,叠新的计划无法向前推进,孔洛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么,自己必须快马加鞭,拿回属于蚩尤的力量。 这一次,我一定要救回她。 “起来吧。”苏菏对着害舌和简默晨说,“你们随我去一趟贯匈镇。” 苏菏又拨通了颜月牙的电话,开了免提,说了自己的计划。 “颜月牙,我决定回一趟贯匈镇,我留在那里的最后一点东西,我的剑……我需要把它寻回来。” 害舌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苏菏。 王……要真正的回归了吗? “我带着害舌和简默晨过去,你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就出发去成都,杜衡会和你在那边碰面的,我路上会联系陆木,让他跟你们做个照应。” “杜衡。”苏菏又扭头看着杜衡,继续说,“我需要你再回到叠新身边,尽量帮我们拖延时间。” 杜衡坐回车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趟凶险,前路未知……”苏菏加了一句,“我只能说……” “哎呀,老哥懂的,老哥会自求多福的啊,不用你担心。” “好。”苏菏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事,“颜月牙,硬盘里破解出来的文件,你记得发给我,我必须要知道。” “行,老弟,你稍等一会啊,文件有些大。” “嗯,我们现在出发,回头见了,颜月牙。” “苏菏老弟,等这个事情结束了,给我赐个名呗,还有喻青妹子……” 苏菏一下笑出了声:“好,我答应你,如果我们活到了最后,我就给你们赐名。” 挂了电话,苏菏看向害舌:“抱歉,我又擅自做决定了。” 害舌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摇了摇头:“不用道歉,王,您能回来,奴家已经很满足了,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继续跟随在您的身边。” “那……我们走吧。” 第242章 苏菏死了? 孔洛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她大概知道自己被叠新捆上了飞机,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成都。 中途,孔洛醒来了几次,她尝试挣扎了很多遍,但是都被叠新无情的巴掌打了回去,她甚至还捏住孔洛骨折的手臂,看她痛得惨叫,然后晕过去。 最后,孔洛放弃了抵抗,她乖乖的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孔洛又被叠新打了一针那种奇怪的、让她浑身冰凉的药物,然后,她在一个地下牢房里缓缓醒来。 孔洛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坐了起来,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被叠新换成了最简单的袍子,有些像医院病号穿的那种,很薄,裹着地上的泥水,牢牢地贴在孔洛身上。 好冷,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骨折的手臂被简单处理过了,扎着石膏板,孔洛尝试着动了动胳膊,还是疼的厉害,她的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孔洛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没哭。 不能哭,还不到哭的时候。 这个牢房很大,显然是在地下,因为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鼻腔里充斥着潮湿的腐败臭味,说这是个监牢,不如说这里是一个专门为孔洛量身打造的地下暗室。 黑暗如同野兽一般,静默而威严,整个地下监牢仅靠几根粗壮的石柱,来抵抗住天花板传来的压力,石柱上有一些指甲留下来的抓痕,不知道上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孔洛抬眼环顾四周,一圈圈冰冷的铁栏杆如同毒蛇般蜿蜒盘绕,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将内部的空间紧紧锁住。 铁栏杆上锈迹斑斑,每一处凹凸都见证着孔洛绝望的目光和无声的呼喊,它们不仅是物理的屏障,更是囚徒心灵的枷锁,让她无法逃脱这无边的黑暗。 牢房的中央,一张固定在地面的铁床显得格外醒目。 这张床由厚重的铁管焊成,每一个关节都打磨得光滑冷硬,没有丝毫的温情。它孤独地立在那里,既是留给孔洛唯一的栖息之地。床板上,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和磨损的痕迹,这些都是过去岁月中痛苦记忆的烙印。 昏暗的光线从低矮压迫的天花板上垂下的几盏破旧的灯中洒落,摇曳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使得整个空间更加的压抑。 孔洛偶尔能听到水滴落在石头地面上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地下监牢的每一个角落,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寂静。 这里仿佛是一座活生生的地狱,吞噬着光明,禁锢着生命,让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醒了?” 叠新的声音从黑暗的另外一头传了出来,接下来是她的脚步声,轻快而得意。 “吃点东西,免得被饿死了,回头又费我的事。” 一个铁盘被扔进了铁栏杆内,金属撞在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孔洛看过去,那盘子里装了几片已经干瘪掉的面包。 孔洛淡淡地看了叠新一眼,又转过头去。 叠新显然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惹怒了,她冷哼一声:“怎么?想死?没这么容易。” 叠新挥了挥手,身后走出来两个人,他们打开牢房的铁门,冲到了孔洛身旁,孔洛吓得连连后退,但是那两个人抓住了捆在孔洛脚踝上的镣铐,把她拉了回来。 一个人按住了孔洛的肩膀,另一个人拿起那几片面包,掰开她的嘴,硬生生的把面包片塞进了孔洛的喉咙里。 叠新直到看着孔洛被迫吞了下去,趴在地上疯狂咳嗽,才满意的点点头,让那两人离开。 “这就对了嘛,你如果继续这样和我对着干,下次就直接让他们在你喉咙管里插管子了……” 孔洛花了好半天,才从干呕和喉咙剧痛中恢复过来,她抬头看着叠新,用嘶哑的嗓音说:“要杀要剐……你赶紧动手……折磨我很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叠新开心的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你记起来没,在有熊柘那里,给你用的刑可都是我的主意……” 孔洛控制不住自己,打了个寒噤。 她怎么会忘呢,当她被有熊柘抓走后,他下令在洛儿身上用的那些酷刑,在身体和心灵上都给孔洛留下了极难抹除掉的创伤,最后,他甚至还把洛儿拉出去示众…… 丝毫不关心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肚子里有了蚩尤的孩子。 孔洛抬头看了叠新一眼,叠新捕捉到了她目光中的恐惧,哈哈大笑。 “看吧,效果不错。” 叠新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铁栏杆的对面,翘着二郎腿,盯着孔洛笑着。 “听说苏凌峙那个孙子,喜欢上你了?” 孔洛抱着膝盖,蜷缩在一团,看着地面不说话。 “我知道他那个孙子,是他从街头捡回来的乞丐……”叠新脸上抹上了一丝不屑,“还给那个小子起名叫苏菏……” “折路倒是对王念念不忘,可是起名也不看看对方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字?” “随便捡个乞丐都能用王的名字了?” “真让我恶心。” 叠新对着地面吐了口口水:“不过还好,离耳已经把他处理掉了,据说那小子为了你还拼了命,哈哈哈……”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我看你也是挺厉害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怎么不论是王还是那个苏菏……甚至老五,都对你念念不忘的?” “你们……对苏菏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离耳杀了他呗。”叠新得意地晃着腿,“离耳可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人,他对我绝对忠诚,而且……你也知道,他是不死之身啊。” “你觉得那个乞丐能打得过离耳?” 孔洛觉得自己的心脏掉进了极寒之地。 苏菏死了? 阿菏他……死了? 怎么可能…… “不信啊?”叠新兴致盎然地看着孔洛的表情,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玻璃瓶,“离耳杀人后的习惯就是收集对方的头发,所以把他头发割下一点给我了,你想看看?” 玻璃瓶咕噜噜的滚到了孔洛脚边,孔洛下意识地捡起来了玻璃瓶,瓶子里有一小簇头发,分不出来到底是不是苏菏的,但是孔洛的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她将玻璃瓶捧到胸口,哭的撕心裂肺。 苏菏死了。 他明明答应了我,不会死的,为什么…… 孔洛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仿佛被黑暗无情地吞噬,她的心如遭雷击,比在疗养中心被威虞电击时还要痛,心脏在剧烈地抽痛,疼痛几乎让她窒息。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痛,比任何刀割、箭穿都要来得撕心裂肺。 脑海里回忆起了与苏菏的点点滴滴:他的微笑、温暖的拥抱、那些未竟的承诺。 她最后甚至都没有看见苏菏的脸,没来得及和他告别…… 泪水如泉水涌出,模糊了孔洛的视线,也模糊了她对未来的希望。 叠新在她耳旁疯狂的大笑,笑声刺耳,孔洛的悲伤在一瞬间转变成了愤怒,她想冲过去掐死叠新。 孔洛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叠新的方向狂冲过去,但是脚上的镣铐限制了她的行动,她跑的太急了,被那反作用力一下拉住,整个人脸朝下摔了下去。 手里的玻璃瓶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孔洛看着苏菏的头发散落在了地上,她赶紧伸手去捡,可是那短短的头发怎么捡的起来?孔洛徒劳地伸手在地面上摸索,不顾那玻璃渣刺破了自己的掌心,钻心的疼。 “无聊。”叠新脸上尽是胜利者的表情,“好了,让我们来复盘一下你的情况吧。” 第243章 叠新的实验 苏菏坐在杜衡安排来的私人飞机上,沉默地看着颜月牙发来的文件。 他的拳头一直紧攥,没有放开。 害舌担心他如此用力,手心的伤口会又被拉开,尝试帮他重新包扎了一下,毒医本是一家,害舌也懂一些医术,苏菏倒是放心。 “害舌。”等害舌处理完苏菏的伤口,苏菏缓缓抬眼看着他,害舌一个激灵,那眼神他太熟悉了,那是蚩尤愤怒到极致后,想要杀人时才有的眼神。 “王。”害舌低下头,不去和他对视。 “你看看这篇报告。” 害舌颤抖着手,接过了苏菏递过来的平板,然后在苏菏点头同意后,坐到了他的对面,再细细的去读那篇文章。 看完了一遍,害舌觉得自己脑子死机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读了一遍。 在害舌认真看文章的时候,苏菏一直盯着窗外的云,沉默不语。 “看完了?”看到害舌一脸震惊地将平板放下,苏菏才开了口,语气平平,不带一丝波澜。 “这……”害舌拼命地想着如何回复苏菏的话,苏菏看到他的反应,突然笑了。 “是不是很荒谬。”这是个陈述句,不是问题,“难怪孔洛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 害舌点了点头。 “你说,我要是早那么些年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害舌不敢答话。 他刚刚看过的这篇文章……实验报告,正是在常羊实验室的硬盘里,被加了密的那一篇,报告里详细的描述了从1945年开始,叠新反复尝试的一件事情。 用洛儿魂魄中,蚩尤的那一部分,来复活蚩尤。 第一次,叠新尝试将洛儿的二魂六魄和蚩尤的一魂一魄分离开来,她想到了蚩尤的魂魄是可以自动修复的,如果能为其直接寻一个身体,说不定他会自己醒来。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等她想要如此进行的时候,就会被魂魄中的力量所伤,轻则卧床三天,重则进急救病房。 第二次,叠新很是粗暴,她将一个男婴体内的魂魄打碎散尽,直接将洛儿的所有魂魄放了进去,可是没有效果,魂魄和身体产生了排斥反应,不到一年,那个婴儿的身体就死亡,失去了生理机能。 第三次,叠新考虑到了性别差异,找来一个女婴,用同样的手法,让洛儿的魂魄寄居在那个身体中,这一次,洛儿长到了七岁,但是她的记忆全部都还在,她从能够自主行动后,一直在和叠新反抗,叠新把她关在一个地下室养大,最后实在无奈,亲自动手杀了她。 第四次,叠新在扛住了差点弄死她的魂魄力量下,终于将蚩尤的那部分力量,从洛儿的魂魄中剥离了出来,虽然还是无法分开那一部分魂魄,但是叠新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接下来,她找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婴儿,散掉女婴体内的魂魄,然后在女婴体内放入了洛儿的三魂七魄,在男婴身体里放进了蚩尤留下的力量。 叠新开始了她“伟大”的计划。 这一次,她清洗掉了洛儿的记忆,让她和那个男孩一起长大成人,叠新的计划荒谬得让害舌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在没有身体的状态下,洛儿的魂魄是完全不可能被分离的,所以等洛儿长大了后,叠新找到了当年陆木寻来、用来稳固洛儿魂魄的秘法,她尝试逆转那个咒语,从而松动洛儿魂魄的链接。 在叠新的计划中,等洛儿魂魄松动之后,让洛儿与那个男孩结合,生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叠新会想办法,让他继承蚩尤的力量,和洛儿的部分魂魄。 那是叠新想要的蚩尤。 在多年的尝试中,叠新发现了,仅仅是依靠她自己的力量,是没有办法达成梦想的,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东西。 通天神器。 折路说这东西会实现持有者的一个愿望,如果可以的话,这个东西就能保证在那个孩子出生后,能将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更何况每一次去处理洛儿恢复的记忆,都让叠新觉得很麻烦,于是叠新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三星堆的挖掘现场,试图寻找到通天神器的残骸。 千算万算,没料到那个男孩的身体无法承受蚩尤的力量,他从成年那天开始,就浑身溃烂,体内力量太过强大,让他的肉体没有办法维持运转,最后死在了他们长大的那个地下实验室里。 还有一件事情叠新也没有料到,那就是洛儿恢复了记忆。 她对蚩尤的执念太强了,每每到晚上做梦,都会零星的看见一切往事,在男孩肉体开始崩溃的时候,洛儿彻底想起了过去。 最后,男孩死了,洛儿选择了自杀。 接下来很多年,叠新都不再继续做这样的实验,她想要复活蚩尤的思路不变,只是她在思考,如何让做出来的身体能活得更久,能活到诞下下一代的时候。 与此同时,叠新不断的去寻找曾经的九黎后人,无论是贯匈国、一目国、交径国还是雨师妾国…… 甚至还有那些存在于山海经中的生物,她寻找他们的血脉,建立了疗养中心,时不时杀掉一些九黎后人,从他们身体里提取出曾经的神力,为了新的躯体做准备。 一直到九十年代,叠新终于找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叫阿甘木。 有了阿甘木,也收集了大量的九黎血脉,叠新对这一次承载魂魄的身体抱有了极大的希望。 不出她所料,依靠阿甘木中的不死之力,有两个胚胎在实验室中凝聚而成了。 其中一个胚胎,放进了洛儿已经被叠新折磨到残破不堪的三魂七魄,另一个一如既往的放进了蚩尤的力量。 只是那个胚胎没有魂魄,一直没办法成长。 最后叠新硬生生的挖出来一个男孩的魂魄,将其放进胚胎中,才使得胚胎能继续发育。 等两个身体都成型后,叠新汲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再把他们关在地下监牢里养大,她将女孩留在身边,方便监视,起名叫孔洛,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孙女,男孩则送到一个普通人家抚养长大。 叠新一直在暗中资助着那个家庭养育男孩,直到男孩大学毕业后才接回到自己身边。 “这个男孩……” “是杜衡。”苏菏看着窗外,回答害舌的问题。 难怪杜衡会喜欢上孔洛,他身体里有蚩尤的力量,所以……无论如何,就算只剩下了一缕所谓的魂魄力量,他都会再一次爱上孔洛,爱上自己的姑娘。 也难怪叠新会不断的想要撮合孔洛和杜衡,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过激行为,导致孔洛再次恢复记忆,处理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报告里也详细记载了孔洛十七岁时记忆恢复后是如何解决的,大致就是在孔洛狠心将苏菏赶走后,她回家和叠新对峙。 但是,孔洛怎么可能斗得过叠新,她被叠新囚禁起来,用常人无法忍受的电击,清洗掉了她脑子里的所有记忆。 因为这具身体得来不易,所以叠新只能让孔洛再次回到了一无所知的境地。 直到她和苏菏重逢。 苏菏手肘撑在桌上,捏着自己的眉心,他刚刚反复尝试给杜衡打电话,让他不要回去,可是杜衡的手机关机,此时完全联系不上。 怎么办……怎么办…… “王。”害舌说话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洛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可能会受一些委屈和伤害,但是她还能活着……” 委屈和伤害?苏菏甚至见不得孔洛有一点磕磕碰碰,哪能允许叠新如此对她?叠新或许还会让杜衡…… 想到那个画面,苏菏手一抖,手边的玻璃杯,咔嚓一声,碎成了一桌子的碎片。 害舌被他吓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收拾那一桌子的残渣,苏菏却淡淡地问了一句:“还有多久?” “已经进了四川上空了。”简默晨回了一句。 “好。”苏菏躺回椅子里,闭上了眼睛,他需要尽快拿回他的剑,和他留在那里的,所有属于蚩尤的力量。 洛儿,坚持住,我马上就来。 第244章 重回贯匈镇 飞机停在了贯匈镇不远处的平地里。 苏菏一秒钟都没有等,飞机甚至还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 害舌和简默晨对视一眼,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川西的风还是那样冰冷刺骨,眼前的镇子是熟悉的破败,苏菏站在那个小卖部门口,眯着眼,看着那坐在铺子里发呆的拉巴布赤。 苏菏迈步走了进去。 “……!”拉巴布赤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了一跳,她赶紧站起身,回头看去,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时,拉巴布赤轻轻惊呼了一声。 “你……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有点事。”苏菏不想和她说一些家长里短,直接开门见山,“镇子上的坟地在哪里?” 他要去找一下自己母亲的坟墓,还有衮丹故事里的那个神婆。 “这边人死了都是天葬……”拉巴布赤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苏菏皱起了眉头,“无所谓,在哪?” “有点远……” “带路。”苏菏毫不犹豫的转头走出了小卖部,拉巴布赤吓了一跳,犹豫了片刻,追了出去。 她觉得现在的苏菏和之前她见过的,不太一样了。 按照拉巴布赤的说法,天葬台确实很远,徒步走过去不太现实,苏菏想了想,这个镇子上肯定还有车,起码……当时死在这个镇子里的老夫妻,他们是开车来的。 果然,如苏菏所料,在离小卖部不远处的街边,他找到了那辆车。 车后视镜上还挂着那只编织的小兔子,红艳艳的小兔子下面,那个平安结在轻轻的晃动着,苏菏看着那只兔子,愣了几秒钟。 这一刻,苏菏只觉得恍如隔世。 上一次见到这一对老夫妻,他们和蔼的对着两人笑,送给孔洛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兔子,还以为苏菏和孔洛是一对出来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孔洛还因为这个称呼羞得满脸通红。 可是,谁知道一两天后,老夫妻就死于非命,孔洛和苏菏也经历了一系列的诡异事件,再次回来的苏菏,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苏菏叹了口气,想办法开了车锁,老夫妻的车还是比较旧的款式,倒是方便了苏菏。 前往天葬台的一路上,几人都一言不发,害舌开车,苏菏坐在副驾,一直看着窗外,拉巴布赤有些好奇,但是她来来回回看了几人的表情,问题还是压在了嘴里,没敢问出声来。 在拉巴布赤的指引下,害舌把车停在了一条石头小路前,前方车辆开不过去了,只能下车走过去。 苏菏还是很沉默,害舌跟在他身后,一瞬间感觉回到了五千年前,蚩尤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往涿鹿的时候。 那时的蚩尤,沉默地坐在食铁兽背后,极少说话,总是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害舌作为八大首领,理当跟在蚩尤的正后方,可是他有些害怕。 他躲到了队伍中央去了。 曾经的蚩尤暴怒过,指着他们几人的鼻子大骂过,但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如沉默的蚩尤来得更加可怖,害舌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根本不敢靠近王,似乎一靠近他,就会被他身侧的气息冻成冰霜。 此时的苏菏也是这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身后没有让害舌可以躲进去的队伍。 向山上衍生的石头小路很难走,害舌本就有些高反,此时已经开始大喘气了,简默晨很贴心的过来扶自己的八叔,害舌摆摆手,拒绝了他。 还没老到这种程度。 不能让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 天葬台这个地方,一般人都是敬而远之的,必然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几人走了很久,害舌还贴心的找来一根棍子,递给苏菏做手杖,但是苏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接过那根木棍。 苏菏看见眼前的土地都泛着刺目的暗红色时,他知道自己快到了。 藏族人觉得,所谓的死亡,不过是自己那不灭的灵魂,即将与陈旧的身体分离,所以,他们愿意将自己的“皮囊”喂食给胡兀鹫,或者其他野兽。 这是最尊贵的布施,是舍身而让灵魂不灭的一种仪式。 只是,往往天葬台附近的土地,会尽数被鲜血染红,万年不会退散,而那些吞食掉尸骨的野兽,身上都会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眼珠子变得血红,跟黑夜中的恶鬼一般。 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很足,苏菏抬手遮住眼前的阳光,然后走到天葬台附近。 那是一个一座高大而古朴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香炉和玉盆,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那些炉子都有点破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祭坛旁边是一个巨大而深邃的平台,平台四周辟出许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都用青石围成,其中散落了一些没有被野兽食尽的骨头碎片。 不顾害舌的阻拦,苏菏走了上去,将手放在天葬台的石头上。 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苏菏要做什么,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直到听见耳边传来了野狼沉重的呼吸声,害舌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蚩尤是被野狼喂养大的,他能和动物简单的沟通。 头顶上有阴影洒了下来,苏菏睁开眼,抬头看了看盘旋在自己头顶上的几只秃鹫,身后,三四匹野狼也走了过来,它们对这几人低声嘶吼着,露出了锋利带血的牙齿。 拉巴布赤被吓坏了,躲在了害舌和简默晨身后。 “来了啊。”苏菏转过身,面对着那几匹狼,轻声说着,然后目光朝着害舌几人偏了偏。 “这不是给你们吃的。” 为首的那匹狼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它瞪着血红色的眼睛看向害舌,有些不甘心放弃这送到嘴边的食物。 “听我说话!”苏菏很不满这野狼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怒吼一句,野狼们被吓坏了,前肢伏在了地上,鼻腔里发出了呜咽声。 它们臣服在了苏菏脚下。 “知道我是谁吗?” 头顶的秃鹫发出一声长鸣。 很好,苏菏点了点头,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个玉环,举到面前,说:“知道这个在哪里吗?” 几匹狼用人性化的目光互相对视了一眼,带头的那一匹向前匍匐着靠近了一点。 “知道的话,带路。” 秃鹫尖声叫着,野狼也在咆哮,苏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个十分紧张的人,淡淡地说道:“你们回去,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拉巴布赤倒是巴不得回到安全区域,她从小就是听着天葬台旁吃人野兽的故事长大的,要不是苏菏要求,她才不会来这里,听了苏菏的话,她转头就往回走。 简默晨犹豫了一下,最后实在是觉得自己就算去了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跟上了拉巴布赤的步伐。 害舌则是站在原地,盯着苏菏的背影,不肯走。 “王。”害舌轻声唤着他。 苏菏顿了顿步子,侧头等着害舌往下说。 “王,奴家……想随您一起……” “……”苏菏沉默了几秒,又跟着前方引路的野狼走去,半晌之后,他才说了两个字。 “随你。” 听到这句话,害舌的精神为之一振,赶紧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只是他始终和苏菏保持着距离,不太近,也绝对不落下太远。 王回来了,作为八大首领之一,害舌有必要也有义务一直跟着他。 如果有任何危险,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王受到伤害。 第245章 杜衡被带走了 野兽带的路,异常难走。 苏菏都走得有些气喘吁吁,他衣服和裤子都被山上的树枝钩破,脸上也刮上了一道道血痕,但是他脚步不停,野狼们时而停下来等他们,时而闷头向前。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才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石洞前。 野狼们齐齐的看着苏菏,趴在他的脚边,害舌走到苏菏身后,问:“到了吗?” “应该是这里了。”苏菏点头。 “你们散了吧,谢谢。”苏菏低头,对着那匹头狼说道,头狼抬起血红色的眼睛,向前走了一步,舔了舔苏菏的手,带着自己的狼群离去了。 “……”苏菏目送着离开的狼群,回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害舌,欲言又止。 “……王。”害舌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外形,他试图整理了下头发,但是失败了,最后才悠悠的说,“不用在意奴家,王您只需要做自己的事情,奴家生死自己把控。” “也好。”苏菏点点头,害舌跟着自己,怎么说都有个伴,就算只是陪自己说说话也行。 苏菏想起了最开始留下害舌在自己身边的原因,无非就是觉得他说话有意思,还会唱曲儿,那时候,会唱曲儿的人可不多。 害舌都算是戏曲界的祖师爷了。 “害舌,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唱给我的那首曲子吗?” “当然记得。”听见苏菏这么说,害舌兴致高涨,“要奴家唱给王听吗?” “嗯,唱来听听。”苏菏点头,“这里太安静了。” 是的,四周过于寂静,甚至连鸟兽虫鸣都没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公孙轩辕那老贼不知道为何选了这个地方,来封印蚩尤的魂魄。 苏菏自嘲的笑了一声。 原来我在这里等了五千年啊。 害舌在他身后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婉转的声音唱起了那古老的腔调。 “长夜孤灯明, 征衣残。 心似流水矣, 无定归。 梦断边城立, 白雪逝。 古树江山还, 谁可忆。 银汉无情星稀落, 在世浮生梦皆迷。 人间沧桑似浮云, 魂归何处无言语……” 害舌的声音在黑夜中缓缓响起,苏菏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直到他唱完了这首曲子,只留下空气中回荡着的乐声。 “不减当年。”苏菏再次给了害舌这样的评价。 “谢王夸奖。”害舌欠身给苏菏行了个礼,苏菏不再等待了,朝着那个石洞迈进。 “走吧,前面是我的坟墓。” —————————— 孔洛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谁愿意在她心口上捅上一刀,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她蜷缩在了地下监牢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轻轻舔舐着手臂上的伤口,还有伤口上溢出的鲜血。 这几日下来,叠新在她身上发泄了这些年以来积攒的所有怨气,叠新简单粗暴,懒得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直接用自己的蛇鞭抽打在孔洛身上,直到她累得抬不起胳膊。 虽然明显是在发泄,叠新却很有分寸,总是在孔洛即将失去意识前停下手,给她身上留下的伤也只是会让孔洛觉得疼痛难忍的皮肉伤,并不会伤到她的内脏。 仅仅过了两天,孔洛就有些麻木了。 她从地上捡回来了几根苏菏的头发,撕掉了衣服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包了起来,时时刻刻捏在手心里,不管叠新怎么折磨她,都不会放手。 第三天,孔洛发了高烧。 地下室潮湿而冰凉,孔洛本就穿的少,叠新还会每天给她打两针那种奇怪的药剂,孔洛逐渐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听使唤,比如她想要抬起胳膊,但是要等三四秒钟后,手臂才会反应过来。 这是不是……就是叠新说的,我的魂魄开始和身体分离了? 叠新给她讲了自己的计划,也当着她的面,打电话让杜衡赶紧回来,杜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在逐渐走向叠新给他和孔洛准备的深渊中。 孔洛的高烧烧到了四十度,她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叠新命人将她扔在床上,可是高烧不退,叠新害怕她死了,最后无奈,只能找来了陆木。 陆木坐在孔洛床边,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看着她那被烧的通红的脸,后牙槽几乎被自己咬碎。 他恶狠狠地抬头看了一眼叠新,叠新却笑了:“怎么,老五,心疼了?” 陆木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的低头,想办法帮孔洛降温。 “老五,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着呢?”叠新继续说,“如果你愿意帮我,等我的计划成功了,我就想办法让这具躯体还能保持身体机能,到时候……” “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叠新抱着手臂:“毕竟这张脸是不会变的,是吧,老五。” 陆木还是不说话,他拿出手提袋里的药,帮孔洛身上的伤口消毒,然后小心翼翼的帮她包扎起来。 “这么认真啊?我还没想到,老五你还挺长情的嘛。” “叠新,你不要太得意了。”陆木终于是抬起了眼睛,面无表情的和叠新对视。 “哈哈哈,现在,应该我得意吧?”叠新不为所动,“我不是赢到了最后吗?” 陆木给孔洛喂了药,确认她的体温开始下降,然后才站起身子,最后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绕过了叠新,准备走出去。 “老五。”叠新喊住了他,“不要妄图做些什么,来干扰我的计划,你是无法成功的。” 陆木轻笑了一声:“你最好让她活着,不然还不需要我做什么……” “王自会杀了你。” “王?”叠新爆笑出声,“等王回来,他什么都不会记得了!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陆木哼了一声,大步迈上了上楼的台阶,用叠新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王已经回来了。” 阿菏,你要赶紧了……陆木在心里默默的说着,苏菏到了贯匈镇后给陆木发了消息,告诉了他自己的计划,还让他随时注意着杜衡,如果杜衡出现,要及时地将他拦下来, 不要让叠新抓住他。 这过去几天了,杜衡却一直没有回来,陆木叹了口气,没回来就干脆别回来了,等阿菏拿回他的东西后,直接救走孔洛就行。 可惜,天不遂人愿。 陆木从地下室里出来,开车离开了实验室,刚回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就听见了离耳的声音。 “杜衡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叠总找了你好久。” “有些事情耽误了,你也知道内蒙那边发生了什么。”杜衡的语气平平,“处理后续事情费了不少功夫。” “也是,我都给叠总说了,别那么赶尽杀绝的……”离耳叹了口气,“哎,她那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啊。” “没关系,她开心就好。”杜衡还是波澜不惊,“你可以让我过去了吗?” “你来这里干什么?”离耳好奇道,“这是陆院长的住处啊?” “我找他有点事。” “啥事?陆院长一个医生,能帮你杜大秘书什么忙吗?”离耳眯起了眼睛,“还是,你们俩有什么想法不愿意让叠总知道?” “……”杜衡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我受伤了,让陆院长帮我看看。” “什么伤啊?”离耳不依不饶。 “我和人起了冲突,伤了内脏,这种事情也需要和你汇报吗?”杜衡火气上来了,“你赶紧给我让开!” “诶,杜大秘书,和我发什么脾气啊,我还不是遵守叠总的安排。”离耳不让他通过,反而伸手抓住了杜衡的肩膀,“陆院长不在家,他跟叠总在实验室,你跟我一起去吧。” 陆木赶紧拿出手机,眼前不论杜衡如何挣扎,离耳都毫不犹豫的把他塞进了车里,陆木知道自己此时就算冲出去,也没什么办法阻止离耳,此时只能给苏菏发出短信。 “阿菏,杜衡被叠新带走了!” 第246章 进入墓穴 苏菏和害舌轮流钻进了那个只能容纳一个人进的山洞洞口。 眼前一片漆黑,苏菏拿出手机,试图打开手电,照亮眼前的道路,但是这个山洞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光明,不论是手电的光还是屏幕的光,都逐渐暗淡下去,最后消失。 苏菏皱了皱眉,把手机塞回包里。 这个地方,果然不能按常理来理解的。 前方是一条向下的通道,无论身侧还是头顶,都仅仅能让一个人前行,害舌只能跟在苏菏身后,苏菏个子太高了,勉强半弯着腰,一步一试探地向前走。 脚下的路未知且漫长,苏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眼前的黑暗如同一道无形的潮流,悄无声息地涌来,将一切吞噬。 它是一种无形无影的力量,仿佛是深渊中的呼唤,吞噬着光明和希望。 在黑暗中,苏菏看不清任何事物,眼前像是笼罩上了一张巨大的黑色布幕,遮蔽了所有光芒与生机,也仿佛有无数魔爪正在游走,它们张开巨大的口器,准备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光芒、希望、喜悦……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苏菏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个没有尽头和底线的深渊之中,在这里没有生命可以抵御它的侵袭,即便是最坚强之人,也难以在其中找到一丝生存之地。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害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直轻声哼着那首小调,让他不至于迷失在这片黑暗之中。 漫长且黑暗的隧道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到最后,苏菏觉得自己每迈出一步,都极其的困难,脚下步伐变得沉重,毫无实感,他开始有些恍惚了。 在他又一次准备迈出脚步的时候,害舌突然一把拉住了苏菏。 “王!” 那一声惊呼将苏菏从混沌中唤醒,他有些困惑的停了下来,回头想看看害舌在什么地方,入眼全只有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了?” “奴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苏菏竖起耳朵听着。 确实如害舌所说,前方的黑暗中,窸窸窣窣响起了有什么东西在跑动的声音。 “什么……东西?” “嘘。”苏菏提醒害舌不要发出声音,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尝试着捕捉到声音的方向。 可是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时而在正前方,时而在右侧,一会儿是动物的尖叫声,一会儿又是树叶被拂动的声音。 “吱!” 这一声,在苏菏耳边响起。 苏菏浑身一震,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朝着右边方向抓去,但是还是慢了一步,他抓了个空,只是隐约觉得,自己是碰到了一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是……什么动物? 唧唧声又响了起来,苏菏闭上眼睛,用全身所有的注意力去听,渐渐的,他听出来了。 那不是一只动物,应该是三只。 它们抓住了树枝,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它们的脚踩在水面上,有轻柔的水波声…… 它们对着对方扔出石头一样的重物,落在草坪上,有闷响传来…… “猴子。”苏菏猛地睁开眼,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刚刚踩到的一块小石子,然后对着一只猴子声音传来的方向,将石头狠狠扔出。 “吱吱!” 一声闷响,苏菏清楚的听见了,那只猴子发出了吃痛的叫声,那石头砸中它了。 苏菏向前迈了一步,只觉得踏进了一片柔软之中,他俯下身,摸了摸脚边的东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站在一片草地里。 此时此刻,苏菏觉得自己就像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动用其他的感官,尝试着找到猴子的方向。 他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能抓到这几只猴子,自己就能看见了。 “害舌,你在这里等着。”苏菏毫不犹豫的对害舌发出命令,这猴子只能自己抓,不能让害舌帮忙。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这个念头就是在脑海中盘旋着。 说不定……这些猴子手里,有自己在找的东西。 苏菏俯低了腰,手指在草丛中穿梭过去,他在地面上找石头,很快,苏菏手里就攥着好几颗硬邦邦的石子,他直起身子,闭着眼睛,又一次用听觉去捕捉猴子的所在。 右侧……不,在前方! 石子脱手而出,对着尖叫着的猴子猛砸过去,猴子应声从树上掉下,落在地上,树枝发出了哗哗的响动,苏菏轻笑一声,他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光亮。 那是一种微弱的荧光,淡淡的勾勒出了一些东西的轮廓,比如那掉在地上的猴子,它好像是被苏菏的石子砸中了脑门,此时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好像还有……那棵树?那只猴子刚刚攀爬着的树…… 左边有东西过来了,剩下的两只猴子对苏菏发出了攻击,对着他扔过来什么东西,苏菏还是闭着眼睛,只是当那果子即将砸到他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果子的形状。 苏菏侧了侧身子,果子贴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落到地上。 我看见的……是什么? 苏菏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睁开过眼睛,他眼前却逐一浮现出猴子对他扔过来的各种东西,有果子,有树枝,有小石子…… 这是…… 耳边突然响起了千年前他问过洛儿的话。 “你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也不是……我能看见一些光环……” 那是魂魄的光芒。 苏菏却觉得有些奇怪,石头和果子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没有魂魄的,为什么自己也能看见呢? 一时间的走神,苏菏差点被一个苹果一样大小的东西砸中,他赶紧向右侧躲了躲,才避免了被果子砸中脑门的结局。 苏菏手中的石头飞出,可是这一次,他没那么幸运了,石头没有打中猴子,猴子高兴地欢呼着,拍着手,唧唧的声音仿佛在嘲笑苏菏的失手。 “……”苏菏被猴子嘲讽了,咧了咧嘴,努力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只猴子……好像站在一棵树下,正在上蹦下跳的吱吱叫着,时不时还把屁股对准了苏菏,那浑身上下的嘲讽气息简直是拉满了。 苏菏怒了,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自己可都没被猴子这样笑话过啊,他看准了猴子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冲了过去。 耳边风声呼呼的,苏菏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是轻盈,眼前的猴子光环在一瞬间被拉近了,他跑得太快了…… 是太快吗?还是自己……在一瞬间移动了过去……? 猴子根本没反应过来苏菏的靠近,等它终于意识到苏菏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逃走了,它正想跳起来抓住树干,苏菏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掐住了它的脖子。 一瞬间,苏菏只觉得手心里一烫,他忍住没有放手,但是,猴子突然化作了一道光芒,消失在了苏菏的掌心中。 身体里有一股热流窜过,苏菏只觉得四肢在一瞬间充满了力量,双手变得轻盈而充满力气,脚下仿佛踩着柔软的云朵。 他觉得,只要自己此时迈出一步,那脚下的土地将应他的想法移动。 苏菏知道了,这是曾经属于他的能力。 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和离耳争斗时,离耳总是会在苏菏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夺走他的枪,或者直接一拳打在自己脸上。 很好,苏菏满意的捏了捏自己的手,那种力量充盈的感觉让他浑身舒畅。 还有一只猴子。 第247章 三只猴子 最后一只猴子学聪明了,它不再发出声音,不再蹦跳不停,也不再主动对苏菏发起攻击,而是躲在什么地方,静悄悄的。 苏菏聆听了半晌,都没有那只猴子的声音。 他也尝试着寻找那猴子身上的光芒,可是也找不到,入眼尽是石头和树木,他甚至能看见站在远处纹丝不动的害舌,可是,猴子都不在。 苏菏对着害舌的方向迈过去两步,他想回到最初的地方,然后重新定位,开始找猴子。 可是,就在他即将靠近害舌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害舌脚边有些异样。 苏菏认真看了看,突然笑了。 那猴子,就躲在害舌的身后,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让害舌的腿将它完完整整的挡住了,要不是苏菏所站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它。 这家伙,还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苏菏心念一动,脚在地面上一踩,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只需要短短两秒,苏菏就来到了害舌身后。 耳边突如其来的破风之声吓了害舌一跳,他尝试着回头,但是还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王?是您吗?” 苏菏正准备伸手去抓那猴子,害舌这突然的出声却惊扰了那埋头当鸵鸟的小畜生,猴子发出一声尖叫,蹦到了半空中,抓着害舌的头发,借势一跃,落到草地里。 然后苏菏只看见远方的树枝动弹了一下,猴子又消失了。 “破猴子!居然抓奴家的头发!”害舌怒了,他对着猴子消失的方向怒吼出声,苏菏叹了口气。 “王?”发现耳旁切切实实的传来了苏菏的声音,害舌脖子一缩,知道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出声让苏菏的计划失败了,“王,是奴家不好……” “没关系,再找就是了。”苏菏拍了拍害舌的肩膀,安抚了他一下,“这三只猴子就是我的部分魂魄力量,我需要自己找到它们。” “……”听见苏菏如是说,害舌先是愣了下,突然笑了,“王,您仔细听,那猴子身上……有奴家的东西。” 一阵微风拂过,苏菏只觉得耳畔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 “这是……” “刚刚那猴子抓住奴家的头发,爪子钩到了奴家脖子上的铜铃……”害舌低声笑了起来,“刚刚奴家还在生气呢,那可是您当年做给奴家的……” 还真是巧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苏菏想起来自己做给害舌的铃了,那一次,他闲来无事,给几个首领各做了一个小玩意儿,多的都是匕首或者暗器,就害舌不乐意那些“铁疙瘩”,硬要让蚩尤给他换个样子,做成了这个铃铛。 蚩尤一直觉得那铃铛除了好看别无用处,却没想到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耳畔的铃声时远时近,那猴子在树枝间轻盈地穿梭着,苏菏的视线顺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在那微微波动着的树叶间,有一道微弱的光芒,正在跳动。 苏菏掂量了下手里剩下的几个石子,提起气来,对准了猴子前进的方向,向前迈了一步,石子尽数掷出。 接下来,伴随着猴子落地的声音,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苏菏皱了皱眉,适应着眼前的光线,这才看清了,他们现在正站在一片草地上。 目前,苏菏和害舌应该是走到了大山的最深处,头顶很高的地方,有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石缝,能隐约看见外面的天空。 此时天色还是暗的,能照亮眼前一切的,不是阳光,而是眼前那些诡异又奇特的植物们,都在散发着大小不一的微光。 苏菏向前走了几步。 草地上,野草十分茂密,苏菏踩在上面,只觉得软绵绵的,这片草地上长着很多他不认识的植物。 有一棵树,从树干到树冠都晶莹剔透,仿佛水晶一般,树身上盘绕着如七彩霓虹般的长藤,阵阵风吹过,长藤上那五彩的光芒被带着向前,照亮了整个山谷。 苏菏脚边有一些零星红色的草,细细看去,草叶上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颜色,手指摸上去,都有些灼热,地面上的光芒便来自于它。 害舌对着一片扭曲变换着的花丛跑了过去,发出了惊呼声。 “王,这可是蛇皮花啊!” 苏菏挑眉,他从没听说过什么蛇皮花。 “这种花……王您看,它的花朵和盘曲变幻的毒蛇身体一样,据说啊,这种蛇皮花的花瓣,可以做成制作幻觉的药……” 看来这是害舌喜欢的东西,眼看着害舌当宝贝一样将蛇皮花摘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锦囊,将花朵放了进去,苏菏不去管他,而是走到了一棵树下。 那棵树很粗壮,比其他的水晶树或者普通树木都要宽上很多,树干如同铁铸一般坚固厚实,微风拂过,树枝上的叶子摆动着,发出了雷鸣般的轰隆声响。 苏菏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这棵树干上。 他闭上了眼。 突然,一股强烈的震颤传遍了苏菏的全身,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都颤动了起来,一股热流涌入他的指尖,犹如千万根电流,同一时间在苏菏的身体内汇聚。 那一刻,苏菏只觉得自己化为了这天地间的一部分。 能量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里,雷霆在他脑海中澎湃激荡,疾风从他眼前刮过,骤雨狂风,波澜壮阔。 无数的幻象在苏菏脑中一闪而过,闪电破开了黑色的天际,巨浪在汹涌奔腾着,山峦不断的起起伏伏…… 地球在苏菏眼中逐渐凝聚,然后又开始溃散,宇宙在塌缩,不断有着带着奇彩光芒的爆炸,无数小的宇宙又诞生了,最后又消失…… 远古时空中,那些闪烁着绚丽多彩的景象闪电般掠过, 如同穿越时空一般呈现眼前。 此时此刻,苏菏只觉得自己仿佛能够与大地相连, 与雷霆相通, 与宇宙共振。 苏菏深深地吸了口气,收回了手。 害舌好奇地看着他,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见了苏菏眼中闪过了无数的闪电,苏菏的目光看上去更加的深邃了。 苏菏看着自己的掌心,指尖上似乎还跳动着电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觉得那棵树里,来源于天地与宇宙中的力量,都留在了他的身体深处。 “王,您还好吗?” 害舌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声。 “我很好。”苏菏点点头,他确实感觉很好,他甚至好笑的对着害舌招了招手,“你来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奴家失礼了……”害舌走上前,手指触到了苏菏的手背。 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电流刺痛了害舌的魂魄,他禁受不住那种电击般的酥麻感,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苏菏:“王……这是雷霆之力啊!” “嗯。”苏菏满意的看着害舌的反应,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电流回到自己身体深处,他对这棵树带给他的能力很是惊喜。 如果能熟练运用,能发挥更大的效用。 面前这棵粗壮的大树,在苏菏取走了其中的雷电之后,突然枯萎了,它的叶子大片大片地掉落在地上,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干枯,在苏菏和害舌眼中,最终成了地面上的一滩齑粉。 它发挥了最后的作用,在坚持了五千年之后,彻底消失了。 “蛇皮花都收好了?”苏菏侧头看着害舌,害舌赶紧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苏菏对着草地深处迈开脚步,“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第248章 该是自己的,一点都不能少 这草地……未免有些太大了。 苏菏走了很久,似乎一直都走不到草地的尽头,中途他加快了步伐,却一时间控制不好速度,猛的窜出去很远,害舌目瞪口呆的看着,最后只能瞬移追上他。 “王,您……” “我知道。”苏菏叹了口气,身法这玩意儿,他真是太多年没用过了,确实是有些生疏,瞬移的时间和距离都控制得不太好,“我会慢慢适应的。” 可是,一直走到等苏菏能心随意动的控制自己身法和瞬移之后,他们都没走到草地的边缘。 “这有些不太对劲儿。”苏菏皱眉,看着身后离自己很远的那一摊灰烬,沉声说,“我们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 听了他的话,害舌站住了,他觉得有些累,一直在轻微的喘气,苏菏则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真的是没时间让他被鬼打墙在这个破地方了。 孔洛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就在两人进退两难的时候,耳畔突然隐约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铃音。 “……”苏菏猛地抬头,“那猴子……还在?” 想想确实是没见到最后一只猴子的身体,第一次猴子被苏菏打下来的时候,他获得了能看到魂魄光芒的能力,第二只猴子被他抓住时,他恢复了极快的身法。 这第三只猴子…… 它似乎只是被苏菏扔出的石子碰到,惊慌中从树上掉了下来,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苏菏也被眼前出现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去找它。 此时想来,这走不到头的草地,估计是这只猴子搞的鬼。 苏菏深吸一口气,对着害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偷偷的从背后拿出了枪。 接下来,苏菏闭上了眼,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过了几分钟。 苏菏只觉得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有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试探着响起。 来了。 苏菏没有回头,他静静地听着,那猴子估计是发现了铃铛的存在,此时铃铛被它抓进了爪子里,避免发出声音,但是,在那微微的风声中,还是让苏菏听见了一阵闷响。 铃铛的闷响。 近了……那猴子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它想干什么?它想……偷偷的从背后偷袭我吗? 猴子的步伐极慢,十分的小心翼翼,它一定是以为面前的两个人类睡着了,才试探着一点点朝着他们靠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那声音停止在了苏菏正后方,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对着头顶上方,毫不犹豫的开枪。 巨大的枪声在山洞中回荡着,害舌觉得自己都要失聪了,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闭着眼睛甩着头,当然,有同样反应的,还有那只猴子。 当猴子正因为巨大声响而发懵的同时,苏菏已经转过身子,一巴掌拎住了猴子的后脖颈。 此时此刻,因为四周的光亮,苏菏这才看清了猴子的模样。 那猴子在苏菏手里挣扎着,它长得倒和普通猴子差不多,只是穿着奇怪的衣服,上身是一件有些古老的大袍子,下身却穿着牛仔裤,鼻梁上还戴着一幅破了一半的眼镜,整一个时空错乱的混搭风。 苏菏好奇地看着它,猴子对着苏菏的脸呲牙咧嘴,伸出爪子来想挠他,苏菏赶紧把手伸直,避免被它挠到脸。 “铃铛,该还给我了吧?”苏菏对着猴子伸出手。 猴子只当没听见,叽叽叫着,苏菏挑了挑眉。 它骂得还真难听…… “算了,懒得和你废话。”苏菏不再拎着它,而是一巴掌掐住了猴子的喉咙,猴子再一次猛的挣扎之后,眼睛里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然后它变成了一缕金色的光芒,顺着苏菏的掌心,消失在了他的身体里。 那些奇怪的衣服和眼镜,还有害舌的铜铃,同时落在了地上。 苏菏动了动脖子,听见自己骨节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他弯下腰,捡起了那个铃铛,递给害舌:“啰,你的铃铛。” “谢谢王。”害舌双手捧过,好奇地问,“这只猴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大概就是……”苏菏想了想怎么做,然后他再次回头看了看这片草地,还有那无数他不认识的植物,最后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头顶上的黑暗中,裂开了一条缝隙。 无数黑暗的碎片如同下雨一般落了下来,如曾经在连哭家看到的一样,那些碎片在半空中就逐渐消失了。 “这是……结界?”害舌惊呼,“奴家怎么没感应到?” “公孙轩辕搞的,你当然看不出来。”苏菏淡淡的解释道,最后这只猴子,还给了苏菏创造和解开结界的能力,虽然他一直不爱用结界这种东西,蚩尤是一个喜欢直来直往的人,但是…… 该是自己的,一点都不能少。 公孙轩辕那厮还真是,他将蚩尤的魂魄封印在此地不说,还将他的魂魄力量分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在这一片空间里具象化了出来。 苏菏摇摇头,这片草地逐渐在眼前变得暗淡下去,植物们不再发光了,但是四周也不如之前山道里那么黑,勉强还能看见眼前事物的轮廓。 “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有多少人误入过这里。”苏菏看着脚下猴子留下的衣服感叹道,这家伙一定是偷来了无意间闯进这个结界的人们的衣服,勉强给自己打扮成了这种不三不四的样子。 想到这猴子勉强算是自己的一部分,苏菏觉得有些荒谬的可笑。 结界消失后,苏菏和害舌前方出现了一条路,那条道路上铺着碎石子,草地被它硬生生地分开了,前方的黑暗中,有莹莹的蓝光,在吸引着苏菏继续前行。 前方即将面对的,皆为未知。 “继续?”苏菏侧头对着害舌说。 “谨遵吩咐。”害舌笑盈盈的,他能够感受到苏菏身体中逐渐充盈起来的力量,那一刻,害舌只觉得,王离自己更近了。 等他走完前方的道路,一定会拿回属于他的所有力量。 脚步踩在碎石路上,苏菏紧握着手里的枪,枪身很沉,但是让他很有安全感,苏菏突然想起了网上看到的段子。 “大人,时代变了。” 冷兵器和热兵器……其实它们各有不同吧,苏菏想着,如果他面对的敌人是普通人的话,其实手里的枪会更有用,他想到了自己专门为孔洛准备的那把银色手枪。 如果离耳和叠新只是普通人……孔洛也不会被他抓走了。 苏菏叹了口气。 可惜,自己面对的是千万年前的存在,那只活在《山海经》和各种古代怪志中的人物,寻常武器,哪怕自己拿出火箭炮,可能都没什么用,所以…… 找回力量和黑剑是唯一的办法。 想到孔洛,苏菏心头又是一痛,他拿出了手机,这山里是没有信号的,但是苏菏还是期待着能收到外面传来的消息。 手机还是很安静,安静得让苏菏有些慌张。 自己得加快速度了,外面的情况,早一分钟可能都不一样,但是公孙老贼还真是……他老是喜欢把事情搞这么复杂…… “王,稍安勿躁。”害舌及时的提醒了他一句。 “嗯,我知道。”苏菏点点头,就算再急,眼前的关卡,也得他一步步的去解开。 终于走到了碎石子路的尽头,苏菏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片刻。 第249章 等待黎主回归 眼前巨大空旷的山洞里,有一排巨大的石人。 那些石人大概两三米高,苏菏都需要抬头去看它们,那些石人的雕刻和造型,和三星堆的那些青铜人、青铜面具一模一样,都有着有些外凸的眼睛,巨大的招风耳,粗壮的眉毛,立体高耸的鼻子,还有拉成一条线的嘴。 能大概看出,那些石人头上戴着形状不一的头冠,有的是帽子,上面雕刻着一些云状的纹路,有的是头盔,带着光滑的弧度,有的头顶扁平,应该是曾经放在上面的木质或者丝质头冠已经腐蚀掉了。 仔细看去,苏菏发现,这些石人虽然大致相同,但是其中细节,却有些不一样。 有的石人似乎穿着铠甲一样的衣着,有的却是布制,苏菏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他看到,站在这一排石人正后方,那一个手中握着石杖的石人。 那个石人和其他的石人都不一样,它脸上……戴着一张金面具。 那张金面具覆盖了石人的整张脸,除了眼睛露了出来,其他五官都被金子紧紧的包裹着,就算是耳朵,都包裹的十分完整。 苏菏冷笑了一声。 “公孙轩辕。” 就算被雕刻成三星堆铜器类似的样子,就算是时隔了五千年,就算被金箔挡住了整张脸,苏菏还是认出他来了。 那是公孙轩辕,就是黄帝。 也是亲手杀了蚩尤的……天地间最后的赢家。 苏菏知道了,他手里拿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杖子,那是公孙轩辕的龙杖,因为它的存在,公孙轩辕可以随时随地和天庭保持联系,每当战况吃紧时,他都会靠此和天庭求援。 真是恬不知耻,蚩尤曾经这样想。 不过,打仗嘛……苏菏心想着,胜者为王,只要能赢下战争,任何手段都是可行的,不存在卑鄙与否,都是一种选择而已。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他是输家,他没资格去评判公孙轩辕的做法是好是坏。 苏菏耸了耸肩,现在的他,也没什么打仗的意愿了,他只想找回自己的姑娘,好好过日子而已…… 公孙轩辕石人的背后,是一座厚重的石门,应该是需要他们走过这里,才能去往下一个地方。 苏菏朝着石门走去,他对这些石人没有感觉,公孙轩辕会不会觉得,蚩尤会愤怒到砸掉这些石人呢…… 他还真没什么太大的触动。 等苏菏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石人面前时,骤变突来。 公孙轩辕的石人突然动了起来,它拿着龙杖的手臂微微举起,然后龙杖被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时间,这块荒废了千万年的土地上所有的尘土,都统统被扬了起来,空气都变得浑浊,苏菏伸手在面前挥了挥,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接下来,其他的石人,仿佛受到了公孙轩辕的指令,都同一时间活了过来,它们转过了身子,将那无神的眼睛对准了苏菏。 一把巨大的石刀从左侧方劈了过来。 苏菏反应极快,他脚下一动,一瞬间回到了碎石子路的地方,害舌正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苏菏拍着头发上的土尘,暗骂了一句。 “妈的,公孙轩辕怎么总是喜欢挡我的路啊……” 那个拿着大石刀的石人对着苏菏的方向走了两步,再次挥刀砍下,石刀砸在地面上,硬生生地劈出了一个裂口,苏菏拉着害舌衣服的后领,躲到了另外一侧,害舌吓了一跳,被苏菏一挥手扔到了石壁旁,撞的背心生疼。 “有熊柘……?” 苏菏想了半天,在公孙轩辕部下,唯一会用这种大刀的,不正是有熊柘吗? 眼皮跳了跳,苏菏用枪对准了有熊柘石人的眼睛,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可是没什么效果,那石人的眼睛处,确实被子弹完全打碎,可是没有生命的石人,丝毫不受影响,它还是朝着苏菏的方向挥了刀。 “……!”苏菏翻了个白眼,闪到了另外一侧。 又一把石剑刺出,苏菏赶紧弯腰,差点被石剑砍到,苏菏回头看了看,那挥剑的石人,身上的铠甲上画着一只虎。 “……缙云?” 接下来,有一支石箭,撞到了苏菏身侧不远的石壁上,苏菏只觉得脸侧被风压刮的发麻:“嫘祖……” 现在苏菏完全知道了,这一群石人,就是公孙轩辕和他的那些部下,它们死守在那扇石门前,想尽办法阻止任何想要闯过去的人。 苏菏看了看害舌,得了,现在他身边只有八首领这一个孤家寡人,其他几人……他要上哪去找…… 就在苏菏不断的躲避着劈砍过来的石刀和石剑时,害舌身后的石壁里,有东西……像是要挣扎着出来。 苏菏感受到了石壁的震动,对着害舌大喊道:“害舌!躲开!” 不等他提醒,害舌早就瞬移到了山洞的另外一头,远远的避开了那石壁里想要钻出来的东西,碎石纷纷掉落,砸在地面,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害舌担心着苏菏这一边的状况,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头顶上方正掉下来一块一人宽大的石头,苏菏却用余光看见了,他一个瞬移到了害舌面前,一巴掌推开了他。 还没等苏菏反应过来,一支石箭已经对准了他射了过来,苏菏左侧有砍下来的巨刀,右侧是震动着的石壁,正前方还有那支石箭。 苏菏避无可避。 “王!”害舌惊呼出了声。 就在苏菏毫无退路,只等那石箭将自己钉在石壁上的时候,一把造型奇特的石头斧子,从石壁中冲了出来,斧头向下一劈,硬生生的砍断了那支石箭。 然后,握着斧头的石人从石壁中挣扎出来,在石刀即将砍到苏菏的一瞬间,抬起斧头,用一种刁钻的角度,接下了刀刃。 苏菏怔愣地看着那雕刻造型和公孙轩辕及其部下大不相同的石人,还有石人背后铠甲上刻着的一只仰天长啸的牛,心头猛的颤动了起来。 “断修……” “大哥?!” 害舌的惊呼声和苏菏颤抖的声音同时响起,石人微微侧头,看向了苏菏的方向,苏菏觉得自己一定是看到了石人脸上抹上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真的是断修。 那是他的巨斧,苏菏认出了斧柄上的刻纹,还有断修的图腾牛…… “断修……你怎么在这里?” 苏菏颤声的询问并没打断断修石人手里的动作,它手里的斧子异常灵活,无论对方石刀怎么样劈砍,断修都不让它靠近苏菏一寸。 “……奴家感受到了大哥的一缕魂魄……” 害舌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苏菏背后响起。 不等苏菏过多的思考,嫘祖的石箭再一次射出,它依旧瞄准了苏菏的方向,此时,断修正在和眼前有熊柘的石人缠斗着,没有办法分心来关心苏菏这边的情况。 苏菏的手已经抓住了害舌的衣领,正准备拉着他逃掉的时候,一把长剑再一次挡住了对面的石箭。 “折路……” 那石人手臂上刻着一只图腾鸟,苏菏眼眶发热,折路石人看向苏菏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生动。 石壁还在震动着,蚩尤七个首领的石人,纷纷从石壁里,走了出来,它们站成了一个圈,将苏菏围在了中间,为他挡住了对面来的所有攻击。 苏菏抬头看着它们,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也感觉到了,在每一个石人的身体里,都有着对应的首领的一丝魂魄,他们在千万年前,就将魂魄分离出来一部分,留在了蚩尤的身边。 就算是他死了,被公孙轩辕埋在了这荒芜之地,这七个首领的魂魄力量,还一直在保护着他。 他们守在蚩尤的墓前,千年万年,与公孙轩辕对峙。 只为等待他们的黎主回归。 第250章 和曾经一样,对我们下令吧! 苏菏一一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烫。 害舌走到自己的石人背后,抬头看向它,他的手轻抚上石人的后背,轻笑了一声:“当年在您大婚的前夜,奴家和几个哥哥商量了,要送给您什么礼物。” “哥哥们说,您什么都不缺,送什么都觉得有一点徒有其表的感觉,所以最后,大家商量了,不如将魂魄中的一丝力量,分离出来,让我们能够永伴您的身边。” “没想到,奴家和哥哥们的魂魄力量,最终来了这里……” “……” 苏菏一时间有些语塞,他不知道这些石人是怎么形成的,是因为这七个首领的执念附在石壁里,逐渐凝聚成了人形,还是公孙轩辕最后还是慈悲为怀,为自己准备了退路。 “谢谢你们。” 最后,苏菏轻声说了一句。 “王不必如此和属下客气。” 耳旁突然想起了残刚的声音,苏菏猛地抬头看去,残刚的石人正侧头看着自己,它眼神空洞,因为石头做成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可是他的声音,仿佛是敲打在了苏菏的魂魄之中。 “王,命令我们吧。” “王,就和曾经一样,对我们下令吧。” “我们谨遵王命,死而后已。” 苏菏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轻声问了一句:“我还有资格命令你们吗?” 折路的石人突然笑了,苏菏能看见它肩膀在小幅度的颤抖着,然后,它对苏菏说话了。 “阿菏,我们在这个地方等了你五千年。” “最后一次,就这最后一次。” “满足我们的愿望,让我们为你而战吧!” 一瞬间,苏菏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四肢里充斥了力量,那种感觉让他觉得……他再一次回到了上古的战场,前方是敌人正在涌来的万千战士,而自己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正握着武器,他的兄弟们就围在他身旁。 只要他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又何妨?! “好。”苏菏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当年他和几个首领坐在一起商量过的战事布局。 “断修,左上,迎战缙云!” 断修的石人胸膛中发出了一阵闷吼,然后它手中的石斧在地上摩擦了一段,发出了阵阵火星,最后压在了缙云石人的眼前,缙云石人被它压的连退了好几步。 “连哭,你身法最快,向上,控制嫘祖的弓箭。” 连哭石人接令,手中匕首插进了石壁中,然后攀爬向上,对准了嫘祖的方向扔出暗器,嫘祖石人追不上它的速度,无法瞄准,只能任由那暗器打中手里的弓箭,弓弦应声断掉。 “哥索,力牧交给你了,砍掉他的腿。” 哥索石人一直在跃跃欲试,此时苏菏话还没说完,它已经跪在地上,滑铲了出去,手中的短刀精准的打中了力牧的膝盖,力牧石人站不稳,歪歪斜斜的朝着一边倒去。 “害舌……”苏菏回头看了看身旁和石人站在一起的害舌,说,“巫咸是你的,陆木,你去帮他。” “遵命,王。”害舌对着苏菏拱了拱手,他很开心,苏菏还记得自己和巫咸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就算只是一尊石人,他也乐意将巫咸毁掉。 因为害舌本人和石人都在,攻击力较其他几个石人上涨了无数倍,他手臂挥出,石人手中的扇子也轻轻扇动,一阵带着暗灰色光芒的灰尘飞出,将巫咸的石人紧紧缠住,陆木的石人也同时扔出了几根石针,插进了巫咸的四肢关节中。 巫咸的石人在苏菏眼前,骤然化作了满地的齑粉。 “残刚,雷公的武器。” 残刚石人已经去到了洞穴的右侧,只等苏菏一说完,手中的锁链便应声挥出,正中雷公手中的石锤。 他们配合默契,所有首领的动作灵活,苏菏眼前不断飘过石人倒地留下的残渣,他抬手轻轻的挥了挥。 这种配合,是百年来,他们在无数次战斗中,磨合出来的。 蚩尤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发掘出了几个首领最擅长的能力,与此同时,他们针对公孙轩辕的下属们,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武器。 断修力量见长,恰好能够压制喜欢轻武器的缙云,残刚对武器的弱点十分熟悉,刚好让他对付有着神器的雷公。 连哭跑起来,蚩尤都跟不上他的速度,他个子也不大,对付远程作战有极佳的优势,哥索下手快、准、狠,只知道蛮干的力牧根本拿他没办法。 害舌和陆木始终喜欢打配合,陆木控制对方的行动,害舌用毒精准直接。 还有折路。 苏菏看了看还站在自己身旁的折路石人,抬起手拍了拍它的手臂,折路石人低头看着苏菏,脸上还挂着笑。 折路的身手较蚩尤来说,都分不出高低,四首领,四首领,战场上的死亡令旗。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苏菏轻声说:“有熊柘……是你的。” 折路的石人仰天发出了笑声,那笑声在苏菏的魂魄中回荡着,一阵阵的击打着他的大脑。 “谢谢你,阿菏。” 苏菏目送折路的石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有熊柘石人身前,眼看着有熊柘的大刀对准折路就劈了下来,苏菏却一点都没有慌张。 他信任折路,一如既往。 不负所望,折路的石人微微偏头,躲过了刀锋,然后它转了一下手中的石剑,反握在手里,左膝向下,身子一偏,手臂向上一抬,石剑正中有熊柘的咽喉。 苏菏知道折路的手法,他往往喜欢一剑封喉,用最小的伤口,夺走敌人的性命,或者是将长剑当作远程武器使用,可是此时,不知道是石剑不好控制,还是折路留在石人体内的那一缕魂魄,带着他积攒了千年的愤怒。 有熊柘石人的脖子,被那一剑,直接斩断。 无数碎石对着苏菏的方向袭来,折路用出了一个石人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眨眼之间来到苏菏正前方,面对着苏菏跪了下去。 碎石尽数砸在了它的背上,然后轰然落地。 折路对着苏菏捧起了自己的长剑,低下了头,仿佛是在和蚩尤复命。 我杀了有熊柘。 王,时隔五千年,幸不辱命,我终于杀了他了。 因为七大首领的加入,苏菏这一方在极快的时间内赢得了胜利,公孙轩辕那一边的石人,只剩下了黄帝一人,它还是站在那扇门前,看不出情绪的石眸,一直紧紧地注视着这满地的石头残骸。 “公孙轩辕,交给我吧。” 七个首领都站在了苏菏身旁,空洞洞的石头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苏菏把手枪别回身后,绕过了地上无数的碎石,终于走到了公孙轩辕石人的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离公孙轩辕这么近。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 “你知道吗?”苏菏抬起头,看着那巨大的石人,轻声说道,“从头到尾,我都不想要这天下。” “你赢了,我甘愿认输。” “你杀了我,我只叹是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罢了。” “只是,我永远无法原谅你……有熊柘对她做的这一切。” “我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是你的计划,其实有的时候,我想,如果能和她永生永世在一起,那我甘愿降于你。” “可是……”苏菏回头看了一眼有熊柘石人的头颅,冷笑了一声,“我们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不过……五千年前的事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只能算是一段回忆。” “公孙轩辕,让我过去吧。” 第251章 王,放心向前走吧 公孙轩辕的石人低头看着苏菏,它纯金面具下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我不想要这天下,天下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天下早就是你的了,你知道吗,外面的人常说自己是炎黄子孙,说的就是你和神农氏。” 苏菏继续说着:“我现在唯一的目的,就只有救回我的妻子,公孙轩辕,如果在当时,有人从你身边夺走了嫘祖,你会怎么做?我想你只会比我更疯狂。” “现在,又一次,有人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 “我只有变回那个完整的自己,才能够救回她。” 苏菏把手放在了公孙轩辕的龙杖上,低下头,用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从千年前,我们都是敌人,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情,但是……只有今天……” 公孙轩辕的石人胸膛中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叹息声。 苏菏再次抬头看向它,石人缓缓地举起了僵硬的手臂,摘下了脸上的金面具,它的眼神注视着苏菏,然后周身散发出了淡淡的光晕。 石人逐渐变矮,变成了和苏菏差不多高的一个男人。 “蚩尤。”公孙轩辕说话了。 苏菏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封在此处,我知道你是不可能永生永世被关在这里的,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公孙轩辕的身影有些飘忽,这是他留下的魂魄力量。 只是那面容,依旧是刻印在苏菏脑海中的……黄帝。 此时,公孙轩辕却笑了。 “蚩尤,我一直很欣赏你。”他淡淡地说着,“你从来不服天命,只靠自己,说实话,我没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底气。” “可惜了,那时我们只能是敌人,如果换个时候,说不定……我们会成好朋友。” 公孙轩辕将那个金面具递给了苏菏,苏菏伸手接过,巨大的金面具在他手中极速变小,变成了蚩尤曾经佩戴着的那个…… 有着两支长角的骷髅面具。 “你的东西,在我这里放了几千年了,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我知道现在的你是蚩尤,又不是蚩尤,你和曾经的自己……很不一样了。” “你死了之后,我和嫘祖也放弃了漫长的寿命,只想平静的相守一生,可是,很早,她便先我一步离开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理解了你……”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有机会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苏菏看着公孙轩辕的眼睛,没有说话,半晌后,苏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公孙轩辕的虚影在他身后微笑了,然后逐渐散去,化作了黑暗中的点点星光,那星火飘到了苏菏眼前,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的石人,轻声说。 “再见了。” 七个首领的石人还站在原地,苏菏把面具拿在手里,对着它们挥了挥。 “要不是你们,今日我还拿不到它。” “无论如何,容我对你们道谢。” “我不想和你们道别,也许你们不知道,但是不久前,我已经和你们说了再见了。” 苏菏浅浅的笑着,眼前的七个石人已经变成了和公孙轩辕一样的魂魄虚影,害舌的影子回到了他自己身上,陆木则已经消失。 他应该也是回到自己身体所在的地方了。 剩下的五个人走了上前,围着苏菏,都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那一瞬间,苏菏又感觉到了身体深处弥漫出来的热度,和他抓住猴子时一样,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在逐渐充盈,身体中的力量变得充沛。 “恭迎……黎主回归。” 害舌对着几人的方向,抱拳伏身,他在和自己的几个哥哥道别:“哥哥们,你们放心,奴家会永远追随在王的身后,带着你们的那一份。” 苏菏拿起了面具,戴在了脸上,遮住了他正在流泪的脸庞。 此时,苏菏完全没法说话了,他早已泣不成声,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出声,就会暴露他的哭腔。 几人没有说什么,化作了五道金光,融进了苏菏的身体里,他们的魂魄,将伴随着苏菏,生生世世地走下去。 一如生前的承诺。 “王,我们愿永生永世追随您的步伐,直至世界尽头!” “我们誓死效忠您,无论前路是荆棘还是坎坷,我们都将毫不犹豫地跟随您勇往直前!” “无论山高水险,亦或险阻重重,我们绝不退缩!” “王,放心向前走吧,我们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山洞里安静了下来,七个首领石人安静的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它们失去了魂魄力量的支撑,变成了没有生机的石像,苏菏抬头看着它们,它们是蚩尤坟墓的护卫,也是千年来,用诚挚和忠心铸造的碑铭。 害舌抹着眼泪,走到苏菏身旁,轻声说:“王,几位哥哥的承诺,还是践行了。” “嗯。”苏菏点头,他深呼吸,嗓子还有些嘶哑,“害舌,谢谢你们了。” 他又在道谢,害舌笑了:“王和奴家这么客气做什么,二哥都说了,别道谢了,您对我们付出的也够多了。” “接下来的路,奴家还要陪着王一起走呢。” “您要顺利的走下去,拿回属于您的一切,然后救出我们的王后,几位哥哥一定会很开心的。” “好。”苏菏点点头,朝着公孙轩辕石人身后的那扇石门走去,面具戴在脸上,有些硌得难受,但是苏菏不想摘下来,那是他的兄弟们拼尽了最后的魂魄力量,为他争取回来的东西。 他舍不得取下来。 石门紧闭,苏菏伸手尝试推了推,可是没用,那石门太沉重了,苏菏和害舌用了所有力气,它都纹丝不动。 “应该是有什么机关,或者钥匙……”害舌绕回到公孙轩辕石人身旁,在那石碑上翻翻找找,可是他最后灰头土脸,又十分失望的走了回来。 “没有……” 苏菏没说什么,他觉得这东西没这么简单,苏菏也尝试用了自己的魂魄力量,那刺眼的金光出现的时候,害舌掩住了眼睛,仿佛正视苏菏的魂魄,就会被刺瞎。 “不行。”苏菏摇了摇头,收回了那一缕金光,他来来回回地在石门前走了好几遍,思考着如何才能开门。 门后传来了潺潺的水声,那水声很沉闷,听起来并不是清盈的液体,而是一种更为粘稠的东西,苏菏皱着眉,手在石门上摸索着。 石门上刻着两条盘旋在一起的龙,两条龙一只头朝上,一只头朝下,这应该是应龙吧,苏菏记得,应龙身上长着羽毛,有三只长角,与现在的书籍中记载的中国古龙都不太一样。 苏菏的手指在它们身体上拂过,然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只应龙的眼球上。 “它的眼睛……可以动……” 苏菏叫害舌过来看,害舌也尝试着伸手去戳那应龙的眼珠子,果然如苏菏所说,头朝下的那条应龙的眼球,在害舌的手指下,转了个圈,露出了一个孔。 这孔的形状……有些眼熟。 苏菏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赶紧伸手在自己衣服内口袋里摸着,掏出来了一把青铜钥匙。 那是之前在贯匈镇的时候,哥索死前,将自己的心脏掏给了苏菏。 他的心脏,变成的这把钥匙。 苏菏曾经用它打开了保存着阿甘木台子下的锁扣,拿到了衮丹口中那个神婆的随葬玉环,除此之外,他一直觉得这样一把复杂又古老的钥匙,不应该只有那一个用途,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没想到,这把钥匙……匹配的是这一扇门。 苏菏将钥匙插进了应龙的眼球,果然,严丝合缝。 苏菏轻轻一拧钥匙,石门应声打开。 第252章 踏入地狱 入目是一片暗红。 一股让人几乎要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就只需要一瞬间,苏菏就觉得自己后背涌出了汗水,他的喉咙中冒着烟,想咽一口唾液,却发现嘴里干的难受。 “哎呀!”害舌在苏菏身后发出一声惊呼,他抬手掩住自己的脸,勉强眯着眼睛,看着苏菏的背影,“这可是岩浆啊!” 确实是岩浆,但是只说是岩浆有些太简单了,不足以表现眼前的盛况。 苏菏站在了一条仅够他一人通过的石路上,侧头望石路旁看,身侧是看不到底的深渊,深渊中泛着暗红,下面传来潺潺熔岩流动的声音,似乎还有寄居在深处的巨兽发出的咆哮。 而四周的石壁上,却是如同水帘一样,从高不见顶的地方,源源倾泻下来的熔岩瀑布。 岩浆流淌下来的时候,发出了阴森恐怖的咆哮声,苏菏只觉得,这是地狱之火,在呼唤着他。 熔岩瀑布并非普通火焰般光彩夺目,它们散发着一种深邃的黑暗和力量,每滴岩浆都带着无尽的压抑和怨念,时不时的激起一些火星,在这无法判断高度和深度的山洞中,如同幽灵般的盘旋着。 有一种灼烧着灵魂的热量在悄然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酷热和死寂,让苏菏有一种即将迷失在这里的绝望感。 这是一个被压抑的、也令人窒息的噩梦之地。 地狱之地。 苏菏突然想起,小时候,苏凌峙在让他学中国古代史的同时,他也喜欢听孔洛讲那些欧洲的神话故事,其中有一个地方,他印象很深。 那是但丁的《神曲》。 在这篇长诗中,但丁走过了很多地方,地狱、炼狱……苏菏脑海中回荡着孔洛给他讲过的九层地狱的故事,眼前的景象,仿佛就是书中的地狱,被自己无意间闯入了。 真是有点讽刺。 苏菏冷笑了一声,蚩尤活了百年,死在他手中的冤魂不计其数,如果不是当时公孙轩辕将他的魂魄封印在了这里,说不定他早就坠入地狱了。 坠入地狱,永失轮回。 苏菏向前迈出了一步。 身体里突如其来的痛苦几乎将他打倒在地上,苏菏腿一软,单膝跪在了那极窄的石路上,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滴下。 他喘着气,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的皮肤正在溃烂,像是被这个地狱中的滚烫温度所烫伤,那种皮肉剥离的疼痛让苏菏差点晕厥过去。 害舌吓了一跳,正准备冲上来看看苏菏到底怎么了,但是苏菏对他大吼了一句。 “不要过来!” 这是他要走的路,蚩尤躲过了地狱和炼狱无尽的折磨,此时,是时候去面对自己曾经造下的罪孽了。 山洞不大,看上去不需要走很远,在石路的尽头又是一扇石门,只要走过了这条路,他就能前往下一个地方。 如果他走不过去……只能永坠深渊吧。 第一步踏出,就是如此的痛苦,苏菏咬着牙,他尝试着站起了身,无论如何,都要迈出第二步。 等苏菏走出第二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等待从天而降的疼痛,可是疼痛久久没有袭来,耳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菏,阿嬢好痛啊!” 苏菏猛地睁眼,看向了身侧的岩浆瀑布,那个他熟悉的老妇人此时正尝试着从熔岩中挣扎出来,她全身的皮肤都溃烂了,身上尽是伤口,苏菏眼前浮现出了那让他几近疯狂的一幕。 那个男人,拿着石矛,不断的戳破阿嬢的身体。 “阿菏,你怎么不来救救阿嬢啊!” “阿嬢……好痛!” 苏菏眼眶红了,他转身对着阿嬢,正准备迈开步子冲上去,耳旁却突然响起了害舌的惊呼:“王!不能去!” 苏菏一秒钟回了神,他顿住了脚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出现在他眼前,苏菏的目光离开了阿嬢,低头向下看了看,岩浆中有一只看不出形状的巨兽,刚刚收回了它的血盆大口,用有些不满的眼神瞪了苏菏一眼,又消失在了暗红的岩浆海中。 “阿菏!阿菏啊!你看看我啊!阿嬢在这里啊!” “你不看看你的弟弟妹妹了吗!” 熔岩瀑布中,阿嬢的身影还在对着苏菏嘶吼着,苏菏看着她,有些颤抖,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迈出脚步,只是原地跪了下来。 “阿嬢,谢谢您养育阿菏长大,最后没有救到您,是阿菏的错,可是……” “我现在要去救另外一个人,我还有机会救下她。” “阿嬢……” 熔岩中的老妇人不再吼叫了,她看着苏菏,脸上的表情变回了慈祥与和蔼。 “去吧,孩子,快去吧。” “阿嬢知道,你一直都是阿嬢最爱的孩子。” “记住,阿菏,努力的去抓住你的一切,用最大的努力,这样,在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才不会后悔。” 苏菏给她磕了一个头:“我知道了,阿嬢。” “阿嬢,您一路走好。” “王,您没事吧!”害舌在石路的另一端急得直跳脚,他看不见苏菏眼前的景象,他只能看见,苏菏的右手,已经溃烂到可以看见白骨了。 那苍苍白骨刺痛了害舌的眼睛,他很想冲上前去帮苏菏,可是,王让他不要过去,王说,这里只有他自己能走…… 阿嬢的身影从苏菏眼前消失了,苏菏深吸一口气,再次站起身子,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疼痛让他有些麻木,手上似乎覆盖着一层火花,但是细细看去,那是无数细小的火焰般的蚂蚁。 正在吞噬他的骨肉。 如果牺牲一条手臂,就能偿还蚩尤曾经犯下的罪过,苏菏倒是觉得挺值得的。 只要能活着走到最后,就行了。 苏菏看向害舌,他将面具掀开到头顶,让害舌能看见他的表情,然后苏菏对他宽慰似的笑了笑:“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这是我的路,理应该我去走,你不必跟着。” “可是……!” “没事的,害舌,你要相信我,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像刚刚那样,及时的喊我一声就好。” “……好。”害舌实在拗不过他,只能点头答应,“奴家在这里警醒王……” 行了,那就继续吧,苏菏咬了咬牙,第一步踏出,他感受到了噬骨般的疼痛,第二步,他再次体验了人生第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第三步呢?等待着他的第三步,将是什么? 多想无益,苏菏毫不犹豫的再次迈出步伐。 这一步踏出,脚下深渊中的岩浆却沸腾了起来,那熔岩越荡越高,逐渐溅到石路上,扑在了苏菏脚边。 然后,在那岩浆中,伸出了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苏菏的脚踝。 滚烫和剧痛在一瞬间袭来,苏菏本想抬脚挣脱那双手,却又有一只熔岩手探过,抓住了苏菏的另外一只脚踝。 接下来越来越多,无数的手向上攀爬,抓着苏菏的脚踝、小腿、膝盖……这些手都是熔岩变成的,它们滚烫的灼烧着苏菏的皮肤,苏菏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肉被烧焦的味道。 啊,这就是地狱吗? 它们……是想要拉着自己一起坠入深渊吗? 苏菏尝试着走下一步,却无法迈动步子,那些熔岩手抓得很紧,苏菏忍受着剧痛低头看去,有一只手后探出来一个脑袋。 虽然那人浑身都是熔岩,可是苏菏还是看清了,他穿着公孙轩辕部落的铠甲。 ……是蚩尤曾经杀掉的人吗? 第253章 赎罪 那个熔岩人抓着苏菏的脚踝,半个身子都爬到了石路上。 苏菏只觉得头皮一麻,抬脚就想踹过去,但是他被抓得很牢,仿佛双脚都是被钉死在了地面上,完全拔不起来。 熔岩人的手,抓住了苏菏的膝盖。 一瞬间,裤子覆盖在膝盖上的那一截就被烧成了灰烬,苏菏身上的皮肤也被烫起了泡,他倒吸一口凉气,紧咬住牙关,想要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 可是,除了手指上传来的火辣剧痛,他什么都抓不住。 苏菏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上的皮肤大块大块的脱落下来,此时,也不知道是因为四周太过炎热,还是肉体在承受无法言说的剧痛,苏菏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汗。 他的毛衣都要被打湿了。 “妈的,有完没完!”苏菏怒吼出声,可是,更多的熔岩人从深渊中爬了出来,逐渐顺着苏菏的腿,向他的身上攀爬着,啃食着他的身体。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起泡。 然后溃烂。 在害舌这个视角,他只能看见苏菏站在原地,不停挣扎着,想要甩掉自己身上的东西,害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他。 苏菏觉得自己只剩下白骨了。 现在,连骨头都在因为巨烫而燃烧起来。 苏菏放弃挣扎了。 他站在了原地,尝试闭上眼睛,虽然苏菏觉得自己眼眶中什么都不剩了,但是,他还是安抚好了自己的内心,封闭掉五感,不再去看这些熔岩人。 苏菏沉下心神,就在那一刹那,疼痛从肉体上消失。 他看见了一缕金光。 一开始,苏菏还愣了一下,这金色的光芒有些刺眼,他花了好半天时间才适应了过来,他这才想起。 这是他魂魄中散发出来的光芒。 “苏菏。”是孔洛的声音。 “苏菏,你看着我。” 在光芒中,苏菏努力的望过去,还是看不太清她的样子,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她站在光芒中间,像是一个散发着神圣光环的天使。 “苏菏,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 “这是刻在你魂魄里的罪,虽然战争就是这样,你只能不断的厮杀,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最后,可是,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没事的,苏菏,和他们道歉,然后抛下所有的负担,继续走下去吧。” “苏菏,相信我。”孔洛的声音充满了恳求和安抚,“这就是地狱,在地狱里,人们是需要偿还自己的罪过……” 疼痛突然又回来了,苏菏觉得自己是被活生生的扔进了熔岩之中,那种让他即将窒息的痛楚,蔓延在他身体里骨头的每一个缝隙中。 是不是公孙轩辕没有封印自己,他现在还困在地狱里,被这种痛苦永远折磨。 结果到最后,还得感谢公孙轩辕。 苏菏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他叹了口气,忍着剧痛看向孔洛。 “洛儿,我知道了。” “嗯,没事的,我等你。”孔洛对他微笑着,鼓励似的点了点头。 苏菏睁开空洞的眼眶,看向已经贴在自己脸颊上的那个熔岩人,轻声说道:“抱歉。”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曾经的名字,对于你们来说……意味着残酷和死亡……” “因为我指挥过战争,下过攻击的命令,我也不记得我到底亲手杀掉了多少人……” “我不会为过去的自己辩解,如果今天你们想要拉我进入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我知道,现在和你们说道歉没有什么用了,你们已经死了,我甚至不知道你们的魂魄有没有进入轮回……” “我是这一场悲剧的发起者。” “但是,不论我现在的道歉是否有用,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只是,我想恳求你们,如果今日你们放过我,让我去救一个人,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发誓,等我救回她之后,我会回到这个地方,任凭你们处置。” “无论是想要把我燃烧殆尽,还是将我啃噬成白骨,我都不会有一点怨言。” “是我的错,我自会承担到底。” 说完这句话,苏菏又沉默了下来,他平静的和眼前那个熔岩人对视,眼神坦荡而诚恳,那个熔岩人愣住了,暗红色的眼珠紧紧地盯着苏菏的脸。 “我向你们保证,我从不食言。” 那个熔岩人突然叹了口气,热浪扑到苏菏已经化作白骨的脸庞上,最后它突然说话了。 “罢了,罢了……” “不过是残念而已……” 熔岩人轻声说道:“我们恨的是蚩尤,而你……你和他不太一样了……” “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接下来,那无数攀爬在苏菏身上的熔岩人,突然全部化作了冰凉的水,一瞬间全部消失,苏菏没有准备,被这冰凉的液体浇了个透心凉。 疼痛消失了,苏菏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除了右手还是呈现溃烂的趋势,其他地方已经恢复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再是苍苍白骨,皮肤和肌肉都回来了。 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吗? 苏菏眼中抹过了一丝悲伤,他刚刚说的话,全是发自内心,他对于自己曾经杀过的人,确实是心存愧疚。 无论是何时,那都是萦绕在他噩梦中的场景。 苏菏叹了口气,他又闭上眼睛,孔洛的身影果然还在他魂魄深处等着他,此时,光线不那么刺眼了,苏菏看见她对着自己伸出手。 “苏菏,我带你走。” 苏菏毫不犹豫的伸手拉住了她,孔洛的手心摸起来没有真实感,反而有些滚烫,苏菏知道,自己牵着的,并不是孔洛,而是他自己的魂魄力量。 只是苏菏一直都清楚,他的魂魄是洛儿给他的,所以……他在自己身体深处看到的,只会是她的脸。 叹了口气,苏菏任由孔洛拉着他,又迈出了一步。 这一次,苏菏看到的东西,只让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是一个完全由岩浆凝聚而成的王座,王座下挂着公孙轩辕的头颅,耳旁似乎都响起了天下无数黎民对着王座朝拜的声音。 苏菏低头看了看深渊之中,熔岩瀑布上都浮现出了无数的人影,对着王座下拜,齐声高呼着鬼王的名号。 “蚩尤!蚩尤!” “鬼王永存,庇护永伴!” 苏菏胸前起伏了一下,这万民朝拜的景象着实让人心潮澎湃,可是…… 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苏菏低下头,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摇着头,毫不犹豫的迈出了下一步。 熔岩王座一瞬间消失了,万民欢呼和朝拜的声音也消失了,耳畔还是熔岩不断流动的闷响,那幻境只是一场梦罢了。 突然,两团光球浮现在了眼前。 苏菏愣了愣,光球中的温暖让他觉得无比熟悉,苏菏没忍住,伸出只剩下白骨的右手食指,轻轻戳上了其中一个光球。 “阿菏,阿菏,你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 “羊跑了!” 阿晨的声音在苏菏耳边响起,光球中,苏菏仿佛看见了那个阳光朝气的少年,对着自己叉着腰,怒喝着喜欢偷懒的自己,每次都要他帮着阿菏看管跑散的羊群。 苏菏眼眶一热,又听见另外一个光球中传出来小胖的声音:“老大!老大,今天吃啥好吃的!” 第254章 石路的尽头 “喂,你愣神干什么!喊你呢,阿菏!” “老大,你咋了,怎么发呆了?” 苏菏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情绪的波动,微笑的看向他们:“我没有走神,我只是……” “只是在想我们是怎么死的?” 阿晨突然长大了一些,他淡淡地看着苏菏,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看,他们是直接把我脖子拧断的。” “老大,好痛……”小胖也抹着眼泪,指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有很多刀口,“老大,你为什么没保护我们?” 苏菏沉默了,他低下了头。 “老大,我的魂魄……好吃吗?” 听见小胖的这句话,苏菏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的手抚上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小胖魂魄的温度:“……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吗?”小胖的声音变得冷冰冰的,“老大,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可以进轮回的……结果,我就这样被你吞噬了……” 苏菏那已经只剩下白骨的手指,深深的戳进了自己的掌心中,剧痛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我眼睁睁的看着二哥走在我前面,可是我却被你抓了回去。”小胖还在说。 “老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晚上还能睡着吗?” 苏菏一言不发。 “老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就这么自私,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呢!” “老大,你干脆留下来陪我吧,既然你选择让我消散在你身体中,不如,和我永远待在一起吧!” “不要听。”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孔洛的声音,她温柔的提醒着苏菏,“不要听,这些都是假的。” “和刚才一样,它们都是你幻想出来的,所以,继续走下去吧。” 苏菏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不再道歉了,苏菏低着头,只想迈开步子,继续走下去。 “阿菏,你知道我已经转世了吗?” 阿晨突然喊住了他。 苏菏抬头看着阿晨的光团,却发现他在笑着,笑容中带着释然。 “阿菏,我回来了,我也看见你了,看到你过得这么好,其实我挺开心的。” “……你在哪?”苏菏颤抖着声音问他。 “你不需要知道我变成了谁,但是我会陪着你的。”阿晨看着他,“放心吧,我会连着小胖的份,陪伴你的。” “你……” “没事,阿菏,不要理小胖,我们都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你的一场噩梦罢了。”阿晨安慰道,“能陪着你,我们心甘情愿。” “走下去吧,阿菏,连同我们的份。” 苏菏眼眶中含着泪,对他点了点头,抬起了脚步,又走了下去。 脚步踏了下去,阿晨和小胖的光团消失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与悲伤,猛地涌上了苏菏的心头。 还真是一秒钟都不让我喘气的,苏菏叹了口气,疯狂的压抑着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情感,可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 那种空虚感很奇妙,像一片无垠的荒漠,正在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吞噬着他的心灵中每一寸土壤。 它是一种无形的寂静,笼罩在心头,让眼前的一切变得灰暗而遥不可及,仿佛是夜晚的星空失去了月亮和星辰,只剩下漆黑一片,没有指引,没有希望。 我可能是走不过这条石路了,苏菏在一瞬间泄了气,只想要原地坐下来。 他有点想放弃了。 内心的深处那种沉重的失落感,让苏菏觉得自己是失去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却又无法确切地说出它的形状或名字。 每一次心跳都显得如此空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回声,在这空虚的海洋中回荡,却找不到停泊的港湾。 时间在此刻变得黏稠,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缓慢得让他即将窒息。 快乐、悲伤、痛苦、爱……一些曾经十分鲜明的情感色彩,此刻仿佛都褪去了光泽,变成黑白默片中的片段,遥远而模糊。 苏菏的思绪像飘散的羽毛,轻盈却无力,他正在试图给自己寻找一个落脚点,但始终只能在空虚的空间里盘旋,找不到归宿。 叹了口气,苏菏觉得全身变得软绵绵的,整个右手掌此时只剩下白骨,但是不怎么痛了,也许是痛到麻木,或者是痛习惯了吧。 “苏菏,没有欲魄……就是这样的……”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孔洛颤抖的声音,她有些悲伤:“阿菏,你知道吗?那些年我没有欲魄……整个人浑浑噩噩……” “我甚至想过一死了之。” 苏菏沉下心神,看着那站在自己魂魄中央的孔洛,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 “不过现在好了,自从有了你之后……” “走吧,阿菏,不要停下来,你马上要走出去了。” 苏菏点点头,虽然身体在想尽办法让他留在原地不要动弹,但是苏菏的脑子拼了命地控制着腿,迈出了最后一步。 直到此时,苏菏才惊讶的发现,他已经走到了石路的尽头。 好奇怪,这条路……不应该这么短…… 苏菏回头看着还站在石路另一端的害舌,害舌离他很远,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了,苏菏抬起了只剩白骨的右手,对他挥了挥手。 害舌看见了,拔开腿就往苏菏的方向跑过来,可是他还没走到石路的中央,突然天上掉下来一块巨大的石头,硬生生的将两人中间的石路砸断。 与此同时,苏菏背后,石路的尽头上,有一道熔岩瀑布倾泻而下,挡住了苏菏的路。 “王!您等等,奴家马上过来!” 害舌正准备施展瞬移到苏菏身边,可是深渊中涌上来一股熔岩,挡住了害舌的路。 “?!” 明显是不让害舌通过,他差一点就冲到熔岩中去了,此时悬悬地站在石路的断口处,拼命的稳住脚步。 “……”苏菏看着他,“你回去吧,接下来的路,只有靠我自己走了。” “奴家放心不下您!”害舌对着苏菏喊道。 “没关系的。”苏菏摆了摆手,看着自己白骨森森的手掌,却笑了,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于是,苏菏唤了声害舌的名字:“害舌。” “凭本王的本事,你还不放心?” 害舌愣住了,眼前的苏菏脸上挂着的,是无数次出现在蚩尤脸庞那无比自信的笑容,他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眼神微凌,仿佛在傲视众生。 “好了,你回去吧,如果不愿意走,就在山洞入口等我。”苏菏将那只剩骨节的手伸向身后的熔岩瀑布。 见害舌还没动弹,苏菏笑着又说了一句:“本王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 “……奴家……领命!” 害舌对着苏菏单膝下跪,恭敬地下拜,苏菏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炙热熔岩,不再看他。 苏菏的手已经离熔岩瀑布很近了,害舌偷偷抬头去看,浑身都在颤抖,他不知道苏菏想要做什么,他那只剩下骨头的手,还能承受得住熔岩的高温吗……? 而苏菏则是咬紧了牙关,闭上眼,将手伸进了熔岩之中。 滚烫的熔岩,浇在了苏菏手臂上,骨头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但是还有筋肉的手臂,一瞬间几乎被烫到碳化,疼痛如同闪电般贯遍全身,尖锐无处不在。 苏菏只觉得自己的神经末梢在高温下发出了疯狂的警报,他条件反射想收回手,但是他忍住了。 第255章 铜手 熔岩开始侵入了肌肉和骨骼。 它在不断的撕裂苏菏手上的筋骨,溶解着他的每一寸骨质,那一刻,他几乎痛到失去意识,手臂在高温下扭曲变形。 汗水和泪水混合交织在一起,然后又蒸发在空气中,苏菏紧咬的牙关中发出嘶嘶倒吸冷气的声音,他想要逃离,可是,他伸出左手,压住颤抖的右臂,不让自己退缩。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熔岩终于开始冷却了。 疼痛从骨骼中缓缓地被抽离,苏菏尝试着控制着右手手指动了动,有些僵硬,不过还算灵活,问题不大。 眼前的熔岩瀑布像是终于流尽了,逐渐枯涸,露出了石路尽头的通道,苏菏看着逐渐显现在了眼前的右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右手,不再是白骨森森,而是……仿佛镀上了一层铜。 黑色的铜,那是经历过千万遍锤炼后,完全抛去杂质,不会被任何东西伤害到的铜。 苏菏有些好奇,他把手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从手腕处开始,一直到手指尖,都是黑铜,手腕处,铜和自己的血肉融合的地方严丝合缝。 苏菏将每个手指头活动了一番,动起来没啥异样,和自己曾经的手一模一样,只是他感受不到温度,可能是手上的神经已经被熔岩烧化了吧。 此时,苏菏的手仿佛是戴上了一个黑色的金属手套,怪异又神奇。 “王?发生了什么?”害舌小心翼翼的问出声来。 “……”苏菏看着他,惊讶于害舌居然还没走,不过想想也是,按照害舌那喜欢八卦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错过眼前的景象。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苏菏对害舌展示着自己的新手,“不过,穿过地狱,就只付出一只手的代价,我倒是觉得挺值得的。” 害舌看着苏菏那黑铜右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黑铜的颜色,和蚩尤的那把黑剑一样,黑的纯粹,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暗红。 “好了,我要继续走了,你赶紧出去吧。”苏菏再次挥了挥手,转头对着那条通道走去,只留下害舌还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通道还挺明亮,经历过之前的黑暗,苏菏心中倒是升起了自我安慰的味道,起码能看清楚脚下的石头。 路在向下倾斜,脚边有些滑,是青苔吧,苏菏觉得奇怪,刚刚明明是高温的熔岩地狱,此时却很是凉爽。 苏菏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过来了,充满了力气,他走过了真正的地狱,经历过了痛苦、空洞、愧疚、罪恶的折磨。 地狱放过他了,这是让苏菏感到万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捏了捏自己的新手,苏菏发现自己走进了一片丛林中。 要不是天上飞过的一只鸟,高声鸣叫着,苏菏还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眼前是大片的竹林,茂密的竹丛挡住了他的视线,此时天色应该是在破晓前,还有些暗,但是偶尔有一缕光芒,透过竹林,洒在苏菏脚边。 鼻腔里涌进了竹子清新的味道,苏菏从熔岩的硫磺味中挣扎出来,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还真是……有些让人沉迷。 耳边传来了窸窣的咀嚼声。 等苏菏看清楚那个巨大的身影时,他突然笑出了声。 那是一只熊猫。 熊猫此时背对着苏菏,十分认真地啃着手里的竹子,因为近距离的接触过这种毛茸茸的动物,苏菏对它还挺有好感的。 于是,苏菏忍不住对熊猫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 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熊猫啃竹子的动作停下来了,苏菏真切的听见了它在空气中抽动着鼻子的声音,仿佛在嗅身后到底是何人。 何人如此胆大,敢和食铁兽如此近距离接触?! 熊猫……不,那只巨大的食铁兽站起身,转过来对着苏菏咆哮着,它没有熊猫那么圆滚滚,有些憨厚的脸庞,食铁兽的长相看起来有些狰狞,它獠牙极长,让苏菏想起了剑齿虎,两簇长长白毛从眉骨处飘起,无风自动。 “吼————!” 苏菏退了一步,他背着手,和眼前的食铁兽对视着。 “咦?怎么是你……?”苏菏挑眉看着食铁兽,“你怎么会在这里?” “吼!!” 食铁兽听不懂苏菏的话,也并没有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自己曾经的主人,它只觉得是有人打扰了自己的早饭,很是不爽。 接下来,食铁兽高高地举起了锋利的前爪,对着苏菏的方向,拍了下去。 苏菏向后一闪,从它利爪下瞬移了出去,食铁兽一巴掌拍断了好几根竹子,却没有抓住苏菏,有些恼怒。 “喂,不认识我了吗?” 苏菏停在了食铁兽右侧,尝试伸手去抚摸它的头顶,但是食铁兽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它感觉到有人在尝试靠近,于是毫不犹豫的回头咬去。 “……”苏菏赶紧收回了手,可不能被它咬住,就算右手是黑铜,也禁不住食铁兽的这一口。 就算它咬不碎,也会留下牙印的。 苏菏还不知道自己这只手会不会感觉到疼痛,还是先收敛点。 又是一口落空,食铁兽气的不行,它对着退后不少的苏菏龇牙咧嘴,苏菏觉得好笑:“果然四川来的……都是急性子。” 食铁兽可不管他的腹诽,对着苏菏的方向沉下身子,苏菏看懂了,那是它准备冲锋的姿势,如果被它这样撞到,不死也要断几根骨头…… 不能这样了,苏菏摇了摇头,右手探出,抓住身侧的一根竹子,轻轻一掰,竹子就断了。 金属的手,倒是挺好用的。 苏菏又在竹子上掰了掰,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竹剑,手枪里的子弹在石人阵那里就用完了,而且就算没用完,他也不会对着自己这个老伙计开枪的。 “来吧!”苏菏对食铁兽喊了一声,用竹剑的剑尖对它指了指。 收到了苏菏的挑衅,食铁兽仰天长啸,它此时愤怒到了极点,几千年了,怎么会有这么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来挑衅自己? 不再犹豫,食铁兽对着苏菏的方向,猛的扑了上去。 “哈哈!”苏菏突然大笑出声,脚在地上一点,身子又向后移去,这一次,他没有退得太快,而是保持在食铁兽的正前方。 火气十足的食铁兽在不断前冲的同时,还不停的抬爪子尝试去抓住苏菏,可是苏菏的距离保持得很好。 总是在食铁兽即将抓住他的衣角的时候,向后退一步,让它扑一个空。 不断的挑衅,不断的抓空,食铁兽有些累了,它停了下来,看着苏菏的身影大口喘着气,苏菏倒是悠然自得,他望着食铁兽。 “喂,你怎么不追了?” “是老得跑不动了吗?” “我记得你可不是只有这点本事啊?” 苏菏握着那把竹剑,轻轻敲在掌心:“我可没忘,应龙当年都有些害怕你呢。” 听到应龙两个字,食铁兽明显愣了下,它看向苏菏的眼睛里带着人性化的不可思议,苏菏觉得它像是皱了皱眉,不理解为什么面前的两脚兽会突然提起死对头应龙。 “再来!” 这一次,苏菏不再后退了,他欺身向前,瞬移到了食铁兽眼前,用竹剑在它脑门上抽了一下。 “老家伙,再来过几招!” 第256章 蚩尤的老伙计 被苏菏这一剑抽的脑门火辣辣的痛,食铁兽对着他的方向挥动着爪子,可是苏菏早就躲开了。 他已经来到了食铁兽身后,用竹剑的尖端捅了捅食铁兽的后腿和圆滚滚的屁股。 “你太胖了,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吃啊?” 胖?谁说神兽胖的?食铁兽火急火燎地转身,苏菏对它歪了歪头,又回到了它的正前方。 “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 这个两脚兽简直比泥鳅还难抓!食铁兽的愤怒压都压不住,它的呼吸更加沉重了,但凡苏菏此时被它抓住,非得被它撕咬到七零八落。 该拿他怎么办呢……? 食铁兽眼珠子一转,它像是想起了什么,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苏菏挑眉看着它。 这家伙,啥心情都挂在脸上。 食铁兽原地坐了下来,像是放弃了去抓苏菏,而是顺手拿起地上刚刚被自己撞断的竹子,直接开啃。 “……”苏菏愣了愣,“你咋喜欢吃上竹子了?” 脑子里浮现出了在奥克兰动物园见到的牧牧和小音,苏菏不太清楚当年跟在自己身旁的食铁兽是如何变成当今的国宝熊猫的,但是他记得,食铁兽不咋喜欢吃竹子才是…… 它可是靠吃金属和肉过活的啊,如果不是因为天天啃蚩尤身旁不用的废铁,也不会被自己起这个名字了。 “难道……这几千年来,你都靠吃这个过日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菏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食铁兽追了他一会儿就累得大喘气了,光是竹子竹笋,食铁兽可能根本没有吃饱过。 饿着肚子这么多年,还打什么打? 苏菏叹了口气,有些心疼自己的老伙计,他放低了手上的竹剑,对着食铁兽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就在苏菏放下戒心,走进了食铁兽的捕杀区域的一瞬间,食铁兽眼中冒出一道精光,它嘴里的竹子登时掉到地上,然后,它那本就没放松下来的粗壮后腿在地上一踢,巨大的身影跃了起来。 眼看苏菏就将被它扑倒在爪下,食铁兽得意的大吼一声,它确实按住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但是,等食铁兽得意劲过去,看向爪子下面的时候,它愣住了。 那只是苏菏的外套。 “我之前不是说过的吗?你老是喜欢把想的都挂在脸上。” 苏菏的声音从食铁兽上方响起,食铁兽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他,苏菏此时正站在一棵竹子尖端上,竹子因为他的体重弯了下来。 苏菏双腿微微分开,踩在那不断晃动的竹身中,保持着身体平衡的同时,不忘教育一下食铁兽。 “你倒是还喜欢螳螂捕蝉,但是,提前被人看出来了就不好了。” 食铁兽不等苏菏说完,挥动爪子就朝着他踩着的那棵竹子拍去,竹子应声从根部断掉,但是整颗竹子倒在了食铁兽身边,苏菏又不见了。 “你是真不记得我,还是假装的啊?” 这一次,苏菏坐在了食铁兽背上,伸手拍了拍它的后脑勺,趴在它耳朵边,好奇地问道。 食铁兽愣怔了片刻,开始拼命地跳起来,它不断甩着自己的身子,尝试把背后的两脚兽甩掉,对于高傲的食铁兽来说,被两脚兽骑着,可是很伤它自尊的事情。 苏菏一个没注意,还真的差点被它扔到地上去,等他反应过来,赶紧抓住了食铁兽背后的绒毛,然后整个上身趴了下去,双手抓着竹剑,绕过食铁兽的脖子,稳住身子。 “妈的,没有缰绳……” 苏菏暗骂一声,食铁兽颠起来真的让他有些天旋地转,一时间上下不分,左右颠倒,苏菏无奈,只能凭着记忆里的动作,去抓食铁兽后脖颈上的那块肌肉。 没想到,这老家伙力气还是这么大。 苏菏这一把抓下去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他咬了咬牙,食铁兽不知疲惫的上蹿下跳着,最后,它一使劲,苏菏没有抓稳它的绒毛,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 “够了!” 苏菏在地上顺势滚了一圈,他喘着气,单膝跪在地上,举起了手里的竹剑,剑尖正对准食铁兽的双目之中。 如果它继续这么闹腾,自己不介意给它脑门上开个血窟窿。 这一次,这圆滚滚的上古凶兽,终于停了下来。 它愣在原地,也许是剑尖紧贴着皮肤,苏菏身上的杀气漫了过来,让食铁兽大气都不敢出,它似乎在皱眉,在思考…… “你也该想起来了,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闹腾。” 苏菏保持声音平稳,他知道,如果自己展现出哪怕一丁点的退缩,这不长脑子的大家伙,又会冲上来。 得寸进尺,真不愧是蚩尤的坐骑。 苏菏沉下心神,熟练的在魂魄中抽出一丝金色光芒,然后让光芒顺着右手滑到竹剑上,最后从剑尖,没入了食铁兽的大脑。 就在苏菏的魂魄力量进入食铁兽身体的一瞬间,它那圆润的身姿顿时一颤,后腿不由自主的向后躲了一下。 当它再次看向苏菏的时候,眼中布满了不可思议。 “……”苏菏松了口气,不出自己所料,食铁兽这么久都没认出他,是因为在蚩尤死了之后,有人斩断了它和蚩尤魂魄的联系。 当自己再次建立上联系之后,食铁兽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 食铁兽犹豫不决的向苏菏迈了一步,见苏菏没有反应,它低下头,试探着用头顶去拱了拱苏菏的手。 铜手感受不到绒毛的触感,只觉得有东西贴上来了,苏菏和它对视目光,放松地笑了,然后他抬起左手,揉了揉食铁兽的脑门。 “我回来了。”苏菏轻声对食铁兽说。 那一瞬间,食铁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它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苏菏的手背,却没料到自己舔到了冰冷的铜,食铁兽愣了愣,苏菏摇头,拍了拍它快要滴口水的下巴。 “这是我的手,不是给你吃的。” 苏菏有些无语:“不要馋。” 食铁兽明显地叹了口气,一屁墩坐在地上,还是用脑门去蹭苏菏的手,苏菏扶着它站起身来,再次拍了拍它的头,准备转身离开。 他还要继续走下去,没办法一直在这里陪它了。 食铁兽却急了,它一口咬住苏菏的衣角,爪子抓着地面,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不要抛弃它”的哀求。 苏菏从它嘴里拉出自己被咬得豁了个洞的毛衣,叹了口气:“我没时间在这儿浪费了。” “呜呜……”食铁兽胸膛里发出了悲伤的声音,它张开嘴,轻轻咬住苏菏的手腕,但是不使劲,就仅仅是不想让自己的主人再次离开。 “……”苏菏低头看着它,食铁兽那粗重的呼吸扑打在手腕上,它眼瞳中带着人性化的不舍。 它在这里等了几千年,终于等到主人了。 苏菏手掌扶着食铁兽的头,蹲下身子,让自己和它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他轻笑了一声:“老家伙,舍不得我?” “呜呜……”食铁兽又嘤嘤的哭出声来。 “你听我说。”苏菏耐心地和它讲话,“我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记得洛儿吗?你还咬了她一口……” “……好了,那么久远的事情,看在你后来对她态度很好的份上,我不怪你了。” “只是她现在有危险,所以我要取回一些东西后,急着去救她。” “我现在确实没时间在这里陪你。” 第257章 落进水中 “等事情结束了,我再回来带你走,好吗?” 食铁兽摇了摇头,眼中写着坚决不放口的执着。 “哎。”苏菏无奈,他伸手去掰食铁兽的牙齿,这家伙完全没用力,所以他最终还是抽回了手臂,准备离去。 食铁兽不依不饶,它屁股一甩,挡住了苏菏的路,不论苏菏从哪边转身,它都精准地堵在苏菏正前方,坚决不让。 苏菏皱了皱眉,他没什么耐心了。 就在他准备抬起手,靠魂魄力量去控制食铁兽让开的时候,那胖乎乎的凶兽突然急切的用鼻子蹭了蹭苏菏的手背,然后转向一个方向。 “什么意思?”苏菏没看懂。 食铁兽向那个方向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苏菏,鼻子里哼了一声,甩了甩头,那模样就像是…… 要让苏菏跟上。 “你想带我去哪?” 食铁兽没发出声音,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走出去好远,责备似的看着苏菏,像是在问他为什么没跟上来。 苏菏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它走去。 一人一熊在即将破晓的竹林下缓缓前行,竹子过于茂密了,苏菏有时候会抬手去挡,有时候来不及,干脆握住一把竹子,手一歪便掰下来几根,反正这手已经是铜的了,力气大着呢,不用白不用。 撩开最后一排老竹,苏菏眼前豁然开朗,不再被密密麻麻的竹子遮挡,眼前再次出现了一个通道。 终于知道老伙计为什么要给他带路了,苏菏心头一暖,伸手环抱了一下食铁兽的脖子。 “谢谢你。” 食铁兽在苏菏的脸上舔了一口。 “我也想带你走……”苏菏贴着食铁兽的额头,“可是……你知道吗,现在国宝熊猫,就是你的后代……” “带你出去,只会引起轰动的。” “你在这乖乖等我吧。” 食铁兽又摇了摇头,苏菏正想拿出主人的架子来,教训它几句,却见它浑身上下隐约散发出了白色的光芒。 “咦?” 苏菏下意识的抬手去遮眼睛,片刻刺眼的光芒闪过后,那体型硕大的食铁兽在苏菏眼前消失了。 低头看去,苏菏只看见了脚边的一个小小的青铜熊。 将那只青铜熊捡起来,苏菏把它放在手心里,青铜熊的大小和他那几个首领的铜图腾差不多,小巧精致,只是这只青铜熊和其他的图腾不一样,那些图腾带着明显三星堆风格的雕刻,而手里的青铜熊,就是缩小版的食铁兽。 “这么想跟我走?”苏菏捏着那青铜熊,觉得有些好笑。 青铜熊的眉毛长长的拖在脑后,像是给苏菏翻了个白眼,它仿佛在质问苏菏,你一个当主人的,不把自家宠物带走,饿死了咋办? 想办法都要跟着主人,这不是宠物理所应当做的事情吗? 既然你嫌本凶兽的体型太大太惹眼,那就变小不就好了吗? 苏菏伸出手弹了弹食铁兽的脑门:“那你就好好保持这个形象,我就带你出去。” 说完这句话,苏菏毫不犹豫的把青铜熊塞进裤子口袋里,此时他觉得有些冷了,外套被食铁兽抓破,苏菏只穿着毛衣,潮湿的冷风吹来,因为刚刚和食铁兽斗了几回合,出了汗,、苏菏不由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不会吧…… 苏菏被自己这个喷嚏吓了一跳,不管何时,他都是体质极佳的状态,就算十三岁时穿着单衣在雪地里,也没见得他生什么病。 刮个冷风就要感冒这种事情,苏菏可是从来没考虑过。 算了,不想那么多,赶紧走接下来的路吧,苏菏甩头,将念头抛到脑后,朝着那半人高的通道走去。 只是苏菏完全没想到一件事,就是他弯下腰,一脚迈进那石道的时候,苏菏只觉得脚下的土地突然消失了,一瞬间,巨大的失重感充斥在他的身体里。 妈的,出事了。 眼前一片漆黑,苏菏拼命的伸出手,在那仅够他一人掉落的甬道石壁上抓挠,可是石壁上都是青苔,滑溜溜的根本稳不住手。 苏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地向下坠去。 直到一声巨大的入水声响起。 然后就是失聪,耳朵里灌进了水,苏菏在落水的前一秒深吸了一口气,他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摔在了水面上,力量太大,冲击得他后背生疼。 如同冰河融化后的水,将苏菏团团包裹住。 是地下水吧……苏菏勉强想着,地下水温度极低,还是在这样的天气下…… 不赶紧游起来,会被冻僵的。 可是苏菏忘了一件事情,他还穿着冬天的衣服,那些厚重的布料被水浸湿,变得奇重无比,拉着他的身体,一直朝着水深处沉去。 这片水域似乎也没有底,苏菏努力睁开眼睛,看向身下,那是一片吞噬着一切的黑洞,黑洞带着引力,想要把苏菏一并吞下去。 不行,必须得浮上去…… 苏菏深吸的那口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肺开始有些痛,手脚很沉,他提起精神,拼命的朝着自己头顶上方的光点游过去。 快了……快了…… 撞在水面上的后背在酸麻,水压很大,肋骨和肺都在刺痛,快要憋不住了…… 苏菏咬着牙关,不让肺里仅剩的空气冒出来,在最后一刻,他终于破水而出,脑袋旁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苏菏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它,控制着自己浮在水面上,大口喘气。 氧气回到身体里,内脏得到了滋养,苏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仰躺在水面,此时,他顾不上地下水的刺骨,只想好好呼吸。 一阵水波荡过来,撞击得苏菏飘动了一下,耳畔传来了铜器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响声,苏菏纳闷,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他手里拽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巨大的青铜链。 这铜链有苏菏的手臂粗细,因为长期在水中沉浮,覆盖在上面的铜锈厚度不一,摸在手心里只觉得既粗糙又厚重。 苏菏摸上去,那铜链上似乎有着复杂交错的刻纹,可是周围太黑了,苏菏看不清。 无所谓了,这铜链是什么并不重要,苏菏将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挂了上去,水波上有层层光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光源,让苏菏能看见,他现在身陷的水域四周,并没有可以落脚的水岸。 怎么才能出去……苏菏努力的看着前方的黑暗,试图在石壁上找到一个能供他穿过去的山洞。 还真像在闯关游戏,苏菏腹诽,层层关卡,每一层换一个精英怪,等他打过了精英怪,就能去打最终关卡的怪物了。 就在他努力的探头去看四周的时候,胳膊下的铜链,突然向下沉了一下。 苏菏一个没准备好,口鼻淹进了嘴里,他条件反射的吸气,被呛得厉害。 大脑有一瞬间的懵逼,苏菏赶紧踩了踩水,让上半身浮出水面,铜链又弹回到水面。 还没等苏菏骂声出口,就在他头顶正上方,猛然响起了一声清脆铜铃声……不,不是铜铃的声音,更像是一口铜钟,被钟锤狠狠地撞击着,发出的闷响。 苏菏抬头看去,黑暗中隐约带着火光,应该是铜器撞击在一起时才会冒出来的磨擦火星子,就在那一闪而过的火光中,苏菏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方扁形的青铜器。 像一口编钟。 第258章 三星堆的方向盘 火光散去,苏菏又看不清楚那个编钟一样的青铜器究竟是什么了,他脑子一转,将整个身子攀爬到铜链上,然后向下一按。 果然,铜链再次陷入水中,苏菏这一次做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跟着铜链沉下了水。 片刻后,苏菏甩着湿透的头发从水里探出头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头顶上方,等待着火光的再次出现。 不出所料,就在铜链回收至水面的时候,头顶上方有一团阴暗狠狠地撞在了那个青铜编钟上,因为苏菏这一次用了极大的力量,所以撞击也比之前更加猛烈。 一团火光在眼前亮起,苏菏看清了。 那确实是一个长扁方的青铜编钟,在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编钟上有一圈圈的刻纹,可惜太远了,并不能看的太清楚。 编钟上悬挂了一圈巨大的青铜悬铃,当钟撞敲上去的一瞬间,编钟晃动,悬铃也疯狂摇摆起来,在山洞中荡起了悠扬的旋律,久久不会停歇。 果然,这根铜链便是拉动那个巨大钟撞的,苏菏了然的故技重施,再次敲响了那个编钟。 这一次,编钟带着悬铃激荡起来的时候,苏菏清晰地听见了一声落水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有一个悬铃落了下来,砸在他正前方不远处的水面上。 苏菏猛地放开手中的铜链,一个猛扎进了水,他潜进水里,在青铜悬铃即将沉下去的时候,一把把它捞了起来,冰凉的青铜器入手,只觉得沉重而粗糙。 将青铜悬铃捧到面前,苏菏在黑暗中努力想看清它的样子,那青铜铃上的刻纹有些熟悉,摸了半天,苏菏突然想起来了。 那时曾经被几个首领提议,蚩尤需要一个图腾号令部落,但是蚩尤实在懒得搞,他一向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是耐不过折路的按头催促,蚩尤随便画了一个图案递给了他,让折路安排人去绣旗,做成了蚩尤部落的纹章。 那是一个太阳。 奈何蚩尤的画功和洛儿也不相上下,折路怎么都看不出来那玩意儿是个太阳,蚩尤怕他念叨,早就躲得远远的,剩折路一个人看着那个抽象的太阳眼皮跳的厉害。 现在苏菏终于知道自己当年画的到底像啥了。 像个汽车的方向盘。 我还真是……画的不错…… 苏菏在心底里吐槽自己,几千年前就能搞出方向盘这种现代科技产物,该说是画功太好还是思维超前呢。 肯定不是自己画的不够好。 也是辛苦折路,他拿着自己画的这个抽象太阳,还正儿八经搞了一堆东西出来,绣旗就不说了,苏菏不知道那些绣娘看到这个图案的时候心底里到底在想些啥。 反正在战士们的铠甲和盾牌上,折路也都老老实实的搞上了这个太阳。 其他不提,反正害舌差点笑得背过气去,断修和残刚瞪大了眼睛,陆木白眼都要翻到脑袋后面去了。 苏菏记得他们几个兴师动众地跑来找蚩尤,要蚩尤给他们一个“说法”,谁家的纹章长成这样? “王,这玩意儿也太奇怪了点……” 当时连哭小心翼翼的和蚩尤提意见,蚩尤没搭理他,脚下抹油逃走了,折路叹了口气,安抚几个人:“你们是没看见王之前画的……我已经尽量完善了……” “王画的那个,跟个鲶鱼一样……” 折路想办法哄好了所有人,知道再逼蚩尤重新搞个纹章简直是天方夜谭,最终也就放过了他。 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千年后的这批考古学家,他们盯着从三星堆挖出来的那个类似于方向盘的东西,冥思苦想至今,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 甚至有人觉得那和古埃及的太阳崇拜有关系,但是始终没想明白,那其实就是蚩尤顺手画的简笔画。 恢复记忆之前,苏菏也很是好奇那“方向盘”到底是什么,直到恢复记忆后,他才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当他此时摸到这个纹章时,一瞬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气。 真是闯了鬼了,还能在荒山野岭的黑暗中摸到自己的黑历史。 甩了甩头,把好笑的记忆抛到脑后,苏菏掂量了一下那个青铜悬铃的重量,似乎有点不对劲,这个铃铛太重了,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不光是铃舌,还有一个……听上去闷闷的东西。 苏菏抱着铃铛看了一圈,手指卡住铃铛上的缝隙,试图将它掰开一点,让自己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可是,苏菏完全没料到,他一使劲,那铃铛就被掰成了两半。 苏菏完全没做准备,铃铛里有两个黑漆漆的东西掉了下来,直直地落入水中,消失在了苏菏眼前。 “……”苏菏有些无语,他左右手各拿着一半青铜铃,胳膊挂在青铜链上,有些傻的看着身下黑漆漆的水。 这就掉了? 好不容易撞下来的青铜铃,还没看清楚就没了? 苏菏叹了口气,难道还要想办法再摇一个下来?而且……就算摇下来了,里面的东西还能一样吗? 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苏菏抬手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手上有水,还是脸上的水还没干掉,苏菏这一揉,摸了一手的水。 好像……不是水…… 入手的液体温热黏腻,苏菏愣了下,借着水面荡起来的波光,苏菏认真的看了看手指,那上面有黑色的液体。 眼睛又在发烫,一股子热流从眼角滑落到脸上,苏菏鼻腔里闻到了一个铁锈味。 这是……血?! 我眼睛里流血了?! 苏菏一时间有些慌,他忙不迭的用手擦着脸上的血泪,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眼角溢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苏菏觉得自己的现在看上去一定很狰狞。 满脸都是血。 赶紧捧起一捧水,苏菏匆匆的洗了一把脸,也让自己惊慌的大脑冷静了一下,到底是为什么会流出血泪。 难道是铃铛里的东西,在这里待了千年,突然被自己取出来…… 不,不太可能,铃铛内部并不是密闭空间,苏菏摇摇头,一边擦着眼睛下又留下来的血泪,一边想着,如果里面有毒,早就已经挥发在空气中了,等不到五千年后自己来打开它。 而且那铃铛如此轻巧就被自己掰开,说明它的设计,就是专门为了谁能拿到其中的物品的。 那……会是头顶上那个青铜编钟吗? 青铜编钟被撞击后,有无数的铜锈粉末飞扬在空中,或许是那铜锈粉末带毒……自己吸进肺里后就…… 想到这里,苏菏屏住了呼吸,就算是已经吸进去了,那现在能少一点则少一点吧。 可是,肺里的空气很快用完了,苏菏寻找了半天能落脚的地方,都一无所获,他攀着铁链,手脚被冰凉的地下水冻得有些发麻了。 该死,再不出去,今天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再一次擦掉脸上的血泪,苏菏破罐子破摔地深吸一口气,如果水面上没有能走出去的通道,那么,尝试在水下去找。 苏菏放开了青铜链,一头扎进水里,努力的睁着眼睛,刺骨的冷水拍在眼球上,有些看不清前方,但是苏菏的求生欲在让他不断地去寻找,试图找到出去的路。 此时,不光是眼睛了,鼻子耳朵里都有滚烫的鲜血流出,苏菏条件反射的抬手擦去,他忘了自己还在水里了,那些鲜血逐渐晕染进了漆黑的水中,消失不见。 第259章 永生之力 ……人开始不太清醒了。 是缺氧还是失血过多?苏菏想着,如果五官都在流血,那说明大脑已经受到重创了。 意识逐渐从身体中流失,苏菏在水里的手脚开始发软了,他有些滑不动水,整个人直端端的向水底下沉去。 不好!苏菏提起最后的力量,拼命的向水面上挣扎去,他满心都想着赶紧抓住那根铜链,无论如何,先呼吸再说…… 可是事与愿违,就在苏菏的手指即将接触到铜链的一瞬间,这平静的水里,突然卷起了一股波浪,对着苏菏拍打而去。 近在咫尺的铜链被水浪推开,苏菏眼睛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啊,结果自己会死在这个荒山之中吗? 还挺好笑的,努力的回来,只是为了死在了自己曾经的坟墓里,也不知道公孙那个老贼会怎么笑话我呢。 洛儿,我好像……又要食言了…… 苏菏越沉越深,这水潭果然是没有底的,他不知道自己沉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晕过去了,还是因为水里太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水波从身下一股股的往上涌,仿佛是在那水潭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的向上生长。 一个柔软的东西托住了苏菏下沉的身体。 是……什么? 随后,腰侧传来的剧痛让苏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戳穿了他的左侧腹部,苏菏拼命的去拽那东西,可是那玩意儿十分坚固,而且还在向着水面上生长着,托着苏菏一直向上。 然后,又有一个同样的东西,戳穿了苏菏的右手腕,再是肩膀,左腿……那些东西避开了他身上的要害部位,却是将苏菏固定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妈的,苏菏痛得浑身发颤,意识回笼,他现在甚至无法伸手去摸那些刺穿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伤口在火辣辣的疼,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些东西戳着苏菏一直离开了水面,再次能够呼吸到氧气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此时,苏菏也不管那空气中是否还有毒,他大口的喘气,让自己大脑活过来。 苏菏终于看见了,那从下贯穿了自己四肢的利刃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发着荧光的树枝。 有一棵银色的大树,从水潭的深处长了出来,树干粗壮,树枝茂密,树枝上还有一些带着银色光芒的叶片,苏菏此时正在树冠的顶端,鲜血贴在树枝上,滚滚流下。 汲取到了苏菏的鲜血,那棵树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带着苏菏一起晃动,苏菏痛得天灵盖都要炸了。 怎么,这玩意儿是想把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吸干,让自己长大? 苏菏正在内心里骂着这棵树,突然,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传来了让他觉得温暖和刺痒。 怎么回事,又要搞什么花样? 那温暖一股股的涌进身体里,滋润着他身体中的每一根血管和经络,苏菏觉得身体有些胀痛,血管仿佛都要被撑爆了,可是他没料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坚持下来了,热流冲过了每一寸血管和经络,苏菏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那种温度……真的很熟悉。 那好像是……属于蚩尤的……力量。 热量源源不断地涌入,温度越来越高,树干上的荧光也在逐渐变得暗淡下去,苏菏的右手垂下,那一根固定着他手臂的树枝消失了,苏菏努力的抬起身子,想要从树枝上把自己拉起来,可是,左侧腹部上的那一根树枝上,长出了尖刺。 尖刺刺进了他的内脏,痛得苏菏发起了抖。 可是,接着涌来的温度,又悄悄抚平了那一处伤痛,苏菏的冷汗还没从额头上滴下来,疼痛感都已经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 苏菏拼命回忆着,还是蚩尤的时候,他并不具备受伤后直接恢复的能力,他和常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受了伤,依旧是需要静养,疼痛也需要逐渐缓解,只不过他比身边的人恢复的更快罢了。 所以…… 苏菏脑子里灵光闪过,他意识到不断冲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了,这……这是…… 这是蚩尤的永生之力。 记忆里的蚩尤确实是这个天地间最独特的存在,他不老不死,百毒不侵不说,还有着极强的恢复能力。 最后就算是公孙轩辕那厮砍下来他的脑袋,也只能分离开他的魂魄和身体,才能保证他无法复活。 苏菏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接受这个力量,他很想作为普通人,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只想和孔洛一起白头。 一想到孔洛,苏菏浑身一震,他到底还要在这个地方浪费多少时间? 孔洛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经受着什么样的折磨,苏菏很清楚叠新的手段,也知道叠新还是曾经那个心狠手辣的三首领。 如果拒绝了自己曾经的力量,是打不过叠新的。 更何况要救回孔洛。 就和颜月牙说的那样,现在不是让他拒绝自己曾经身份的时候了,他只有找回自己的所有力量,才能救回想救的人。 苏凌峙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了,苏菏听见了他在对自己说。 “小菏,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时间不会等着苏菏,等他慢慢的去强大自己,这是一条捷径,自己的永生之力中,还有那一部分曾经足够他掌控天下的力量。 只等他全盘接受。 “来吧!”苏菏咬了咬牙,嘶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得到了苏菏的允许,那树枝上的热流全部冲进了他的体内,血液循环着,将那属于蚩尤的力量,一股脑送进了苏菏的心脏。 苏菏觉得自己心脏停跳了一会。 不知道停了有多久,苏菏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这一次,他的心脏跳得太用力了,胸口的肋骨在隐隐作痛,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膛。 空旷的山洞中,苏菏的心跳清晰可闻。 苏菏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内脏都变得更加坚韧,随着心脏跳动,内脏如同编织起了看不见的铠甲,将他的体内紧紧的保护起来。 骨骼和肌肉开始重组,那种几近撕裂了整具身体的疼痛让苏菏快要崩溃,他咬紧牙关坚持着,拼命的去回忆过去那些让他觉得快乐的时刻,似乎是这样,就能让痛苦减弱一般。 忍一下……再忍一下…… 那样的痛苦极度剧烈,且令人难以忍受,尖锐的剧痛,是无形的利刃在体内切割,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地传递着痛苦的信号。 苏菏觉得自己的肌肉纤维被强行拉扯,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仿佛是身体内部的交响乐,但每一个音符都代表着痛苦的加剧。 他没有低头看,但是大脑传递过来的信息中,自己的皮肤已经被撕开了,暴露在外的伤口带来刺骨的寒冷和空气的触感,每阵微风或移动都像火焰灼烧般疼痛。 呼吸,保持呼吸……苏菏不断提醒自己,努力的去回想孔洛的脸庞,那是他唯一想到能够缓解疼痛的办法,她的笑颜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就仅一瞬间,疼痛减轻了大半。 “洛儿……”苏菏轻唤着她的名字,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洛儿,等等我。” “我马上就来。”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深陷在他肉体和骨骼中的树枝突然消失,化作了一道银色的光芒,彻底没入苏菏的身体深处。 苏菏躺在已经失去了光泽的树冠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松弛。 第260章 苏菏……还活着 我还活着啊。 苏菏觉得有些好笑,他却半天想不到为何而想笑,只能躺在那里,手臂压在额头上,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目光落在手腕刚刚被树枝戳穿的地方,伤口已经愈合,那一块皮肤长了回来,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受过贯穿的伤。 也是挺神奇的。 不知道公孙老贼是怎么想办法把我拆封成这么多份的,脑袋埋在一个地方,身体埋在一个地方,魂魄……魂魄还拆分成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在这个大山深处。 还搞了这么多幻境,来阻止自己复活。 他到底有多害怕我重新活过来…… 苏菏一时间有点不想动,刚刚实在是太疼了,导致他现在很是脱力。 不过……洛儿现在还好吗? 苏菏不知道。 ———————— 孔洛身体里的阿甘木发挥了作用。 她的高烧很快就好了,身上的伤口也在第二天就变成了浅浅的粉色细线,甚至都没留下疤痕,这让叠新很是好奇。 为了测试她的身体到底能承受住什么样的伤害,叠新将一把匕首刺进孔洛大腿深处,那匕首很长,直接戳穿了她的右腿,刀尖从腿面一直穿过,在腿下露出来一个银色的尖头,鲜血顺着尖头,滴落在地上。 孔洛被反手捆在凳子上,她此时浑身是汗,头垂在胸前,两眼无神。 刚刚匕首刺下来的时候,她惨叫出声,拼命挣扎,如果不是那凳子被固定在地上,她一定会摔下去了。 “你倒是比我想的能忍点。”叠新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孔洛,“还没晕过去。” “叠总,求求你……” 杜衡跪在叠新面前,他现在很是狼狈,之前被离耳抓了回来,杜衡已经被告知了自己的身世,他想过反抗,但是当他被拖到孔洛面前,看到那已经被叠新折磨得生无可恋的孔洛时,他放弃了。 “如果你要和我反着来,我就杀了她。”叠新抓着杜衡的头发,指着孔洛对他说。 “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不忍心看她受伤害……”叠新声音带笑,“那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娶她,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杜衡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他恶狠狠的瞪着叠新,可惜目光不能杀人,叠新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而是很兴奋的翘着二郎腿,歪头等杜衡的答复。 要让孔洛嫁给自己,要让她给自己生孩子……不如杀了她。 杜衡心想着,更何况苏菏还在外面,他正在努力的赶回来救出孔洛,要是让他知道了……苏菏可能会把自己千刀万剐。 此时,杜衡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有些迷茫,自己到底算是蚩尤的一部分,还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 不,我应该不算是一个正常人吧。 属于这三魂七魄的真正身体,早就死掉了,还在襁褓里就失去了生机,自己和孔洛差不多吧,都是借尸还魂而已。 杜衡看着孔洛无神的双眼,想着,我喜欢她,到底是因为我自己,还是身体里属于蚩尤的力量呢?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没办法保护,不仅一直在给仇人做事,还和苏菏争风吃醋…… 呵,说起来都很好笑。 杜衡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说真的,能娶孔洛的条件实在是太吸引他了,只是他知道,叠新的目的,他也知道叠新一心想杀了孔洛,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而已。 “我还真觉得奇怪,你们到底是看上这女人哪一点了,喜欢她的脸蛋?身材?还是性格?我觉得都不行啊……” 叠新疑惑的说着:“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一个你,一个老五,甚至还有那个苏菏……还好离耳把他解决掉了,不然想着就闹挺。” 叠新以为,苏菏死了……?杜衡微微皱了皱眉,听她话的意思,她似乎也没见到过苏菏到底长什么样,如果她知道这个叫苏菏的人,长得和放在她床头上那幅水墨画中的蚩尤一模一样的时候,她会怎么想?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杜衡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他要在苏菏赶来之前,尽自己最大可能去保护孔洛,就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反正二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杜衡扑在叠新脚边,额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叠总,求求你了……” “你放过她吧……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叠新用脚尖挑起杜衡的下巴,戏谑地看着他。 “我……我愿意……我愿意娶她……” 杜衡的声音在颤抖,孔洛听见了他的话,空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她微微抬起头,看着杜衡的背影,他跪在自己面前,身上有伤,看上去也很狼狈,是被叠新抓到的吧…… 他说什么……他要娶我? 不……不可以…… 我如果嫁给了别人,阿菏会伤心的…… 想到苏菏,孔洛心头一痛,阿菏死了,这已经过了几天了,杜衡都被抓了过来,阿菏却还没出现。 叠新真的…… 孔洛的头很沉,只能又垂了下去,她想要放弃了,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让她几近精神崩溃的边缘。 无所谓了,他们愿意怎么样,就怎样吧…… “既然你愿意,今天我就不对你这亲爱的未婚妻动手了。”叠新很满意的点点头,“我给你机会,和你这未婚妻拉近一下关系。” “我是个很老派的人,既然要结婚,不管是真假,都要走个过场。” 叠新看了孔洛一眼,孔洛知道她的意思,这场婚礼将是叠新对她的最大羞辱。 你不是喜欢王吗?你不是想嫁给王吗?我现在就让你嫁给别人,成为别人的女人,我要让你最后的希望都破灭掉! 叠新将杜衡留在那个地下监牢里,转身走掉了,一路上她都在大笑,仿佛是计划已经成功,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了。 “孔洛……!”杜衡愣愣地看着叠新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赶紧扑到孔洛身边,帮她解开束缚着她的绳子,一手揽住她的身子,将孔洛轻轻的放在那张潮湿的床上。 “……我帮你把匕首拔出来,不能一直留在腿上……”杜衡按住孔洛的手,抓住那匕首的把柄,咬了咬牙,猛地一抽,拔了出来。 “啊————!”孔洛因为剧痛又尖叫出来,她使劲地抓挠着杜衡,杜衡扯下衣服,在孔洛大腿根上捆紧,试图帮她止血。 “杜衡,杜衡你杀了我吧!”孔洛哭喊着,祈求着,“杜衡,求求你了……” 她抓住杜衡握着匕首的手,将刀尖抵在自己心口上,用力想往下戳去,但是杜衡反抗着她的力量,将匕首扔了出去。 “……杜衡,我不想活了……”孔洛哭的撕心裂肺,“她杀了苏菏,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杜衡,我不想嫁……你给我个痛快……求你了……” 杜衡只觉得自己心脏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碎到无法拣回,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听说苏菏死了之后,孔洛也不想独活了,还是因为就算是死,她也不愿意嫁给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气,杜衡在床边坐下,他伸手将孔洛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脑,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哭泣着。 这个贪婪的拥抱,是他人生最后的愿望。 最后,再让我抱一抱她吧。 就一会,一会就好。 “孔洛,苏菏还活着,他没有死。” “他正在过来的路上,他会来救你的。” 第261章 训练场 孔洛最后脱力的躺在杜衡怀里睡着了。 一开始她不相信杜衡的话,杜衡害怕被人偷听,贴在孔洛耳边给她解释了自己和害舌是如何救下苏菏的,也说了苏菏要先去取回蚩尤力量,才能过来救她。 孔洛终于安静下来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了杜衡很久,然后趴在他胸口上放声大哭,哭声中带着庆幸和解脱,她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只要苏菏还活着就好。 “谢谢你,杜衡……谢谢你……” 杜衡拍着孔洛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出于私心,他是不愿意告诉孔洛,苏菏还活着的,如果自己真的要娶她,那何必要让她还抱有希望呢?但是…… 和苏菏一样,杜衡不愿意见到孔洛难过,不愿意见到她痛苦的泪水,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爱着孔洛,还是被身体里蚩尤力量所影响。 他愿意放开她,亲手把她送到苏菏的怀里,如果那是她的愿望。 这一夜,杜衡一直没有闭眼,他扶着孔洛躺在床上,孔洛蜷缩成一团,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睡得很放松,她轻轻颤抖着,睫毛上带着泪珠,看得杜衡一阵阵揪心一样的疼。 杜衡面对着孔洛躺下,担心她着凉,将她拉进怀里抱着,他在内心天人交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轻轻的吻在孔洛额头上。 “洛儿……” 他低声喊着孔洛的名字,孔洛睡熟了,没有反应,于是杜衡大了大胆子,抬手轻抚着她的眉眼、鼻梁和嘴唇。 “洛儿,我爱你。” “我会努力让你活到最后的……就算是要了我的命。” —————————— 苏菏在山洞的石壁上,找到了一个黑洞出口。 他闭上眼,将力量放在腿上,然后轻轻一跃。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个洞口了,苏菏有些诧异自己瞬移的速度,他可不记得蚩尤能这么快的腾空瞬移。 莫不是自己的能力在这么多年里,还进化了? 苏菏走进黑暗的山道,他身上的水还没干,走起来有些沉重,也有些冷,苏菏对着手心哈了口气,钻出了那个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眼前是黎明时分,四周不再那么黑暗了,温暖的日光洒在地面上,苏菏眯着眼睛看过去,这才觉得眼前的场地有些眼熟。 那是……之前蚩尤用来训练战士的地方。 有一次,蚩尤独战八大首领,打了整整一周,那场比试酣畅淋漓,蚩尤越打越兴奋,几个首领连连败退,首先败下阵来的就是陆木和害舌,然后是残刚、哥索,接着,断修和叠新也输了,连哭被他打得吐血,坚持到最后的,也只有折路。 最后是因为蚩尤一剑削平了一个山头,才将将停手。 再打下去,老家都快没了。 接下来就是大喝了一宿的酒,几个首领对他的本事心服口服,轮番和他敬酒,想要让蚩尤把这身本事教给他们,蚩尤倒是不藏着掖着,直接将那个被削平的山头当作了训练场。 从此之后,战士们的训练,都在那里。 苏菏站在这训练场上,和对面的那个黑色的人影对视。 训练场空荡荡的,只有苏菏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苏菏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自己…… 是蚩尤。 蚩尤脸上戴着动物头骨面具,两根长短不一的角配上面具,有些狰狞,难怪他人总说蚩尤是战场上的恶鬼,这面具倒也贴切。 蚩尤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身上穿着铜质的铠甲,那铠甲覆盖着他身上所有容易受伤的关节部位,其他地方则穿着轻盈的动物皮革,没有露出一寸皮肤。 他的手指上带着尖锐的,如同狼爪一般的铜质护指,苏菏记得自己第一次抓到洛儿的手臂时,那尖锐的狼爪直接戳破了她的皮肤。 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何要搞这些浮夸的玩意儿。 真是不嫌沉。 苏菏朝着蚩尤的方向迈进一步,蚩尤突然抽出了腰间的黑剑,双手握住剑柄,剑尖对着苏菏。 “要打吗?”苏菏挑眉,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打,他是没有武器的。 心随意动,苏菏那已经变成黑铜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剑……说是剑不太合适,他握在手里的,只能说是一把剑的虚影。 倒是自己的那把黑剑的样子。 苏菏把剑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手感和重量都和记忆中的黑剑相差无几,如果这虚影能挡住对方的兵器的话…… 蚩尤不等苏菏反应,一个瞬移来到苏菏面前,手中黑剑直劈而下,蚩尤的身法和力量,都是无与伦比的存在,就算是拿回了不死之力的苏菏,也不敢轻敌。 肌肉记忆让苏菏抬手,将将接下了那劈砍到面前的黑剑。 金属相撞,发出了一声闷响,然后火星四溅。 “喂,我们真要打?” 苏菏有些吃力,他双手把住剑柄,用力地托着蚩尤的黑剑,整个人被压得向下跪去。 我原来力气这么大?就算是这个时候了,苏菏也不忘吐槽自己,蚩尤的力气是真的大,苏菏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它们承受不了重压了。 必须得做出改变,不能继续僵持,苏菏脑子一转,头朝右边一偏,单膝跪地,身子矮了过去,避开了蚩尤的剑锋,然后他学着折路的动作,反手握剑,对着蚩尤的咽喉划过去。 蚩尤一仰头,躲过了苏菏的攻势。 “……”苏菏本就没打算这一剑和蚩尤分出高下,只是蚩尤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让苏菏有了思考的空间。 很好,苏菏舔了舔唇,脑子里努力的回忆着自己曾经喜欢的攻击方式,然后不断的给自己盘算着如何去应对。 如果没猜错的话…… 果然,蚩尤的黑剑从下方扫了过来,苏菏猜到了,手中剑向下一压,恰好接住,但是蚩尤不给他一秒钟的思考,抬脚踢了过来。 苏菏差点没料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动作,差一点就被他踢倒在地,还好他心随意动,直接瞬移了出去。 蚩尤动作极快,追着苏菏,黑剑看着就朝着他的脖子划来。 “妈的。”苏菏骂了自己一句,剑在左手,他没来得及抬起来,只能勉强伸出右手,接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铜手还是好用的,起码多了个便捷灵活的盾牌,苏菏心想着,黑剑劈在了铜手上,激起了点点火星,但是却没有留下来一点痕迹。 “抓住你了。”苏菏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他左手握剑,对准蚩尤的面具刺了过去。 没料到,蚩尤直接放弃了黑剑,整个人向后一闪,苏菏这一剑戳了个空,然后右手里的黑剑也消失了,再看过去,它又回到了蚩尤手里。 “咦?” 这剑什么时候也可以瞬移了?苏菏百思不得其解,他的黑剑确实比普通武器更加轻盈锋利,有时候会让他觉得其中应该是蕴含着灵力,但是也没见的它这样啊。 跟有生命一样。 蚩尤退出去很远,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蚩尤将剑尖向下,插入了地面。 脚下的训练场随着那一剑,裂成了无数碎块,苏菏站在其中一块上,看着那些碎块上下起伏,仿佛悬空了一般。 “还搞立体训练吗?”苏菏挑了挑眉。 看不见蚩尤在什么地方,苏菏提起了万分注意力,他甚至闭上了眼睛,用全身心的感官去感受蚩尤的所在。 右上! 第262章 老朋友,想我吗? 右上方传来了破风之声,苏菏赶紧抬剑去挡,但是蚩尤却没有出现,反而是左前方传来了黑剑划过的风压。 妈的,苏菏暗骂,他赶紧收剑回击,但是两人的武器只接触了半秒钟,手中的压迫力就消失了。 蚩尤又不见了。 真难对付……苏菏心想着,眼前的局面不让他有过多的时间来思考,蚩尤不断的从东南西北不同的角度攻击过来,苏菏应接不暇,十多个来回下来,他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 光是格挡,好像并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苏菏想,或许需要我主动进攻,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蚩尤到底是什么,但是按照之前经历过的一系列事情,苏菏大概知道。 只有解决了他,自己才能继续向下走。 想到这里,苏菏从身后拿出了那把枪,枪里没有子弹,口袋里确实还有,不知道刚刚在水里泡过还是否能用。 苏菏咬住剑柄,趁着蚩尤还没攻过来的时候,飞快的换上了弹夹,枪里滴出来几滴水,苏菏眼皮跳了跳。 希望还有用。 蚩尤的声音从苏菏正后方传来,苏菏没有犹豫,回手就按下了扳机。 一声巨响,苏菏心头一喜,枪还能用! 果然,被突然射出来的子弹逼迫,蚩尤终于是停下来了,他举起黑剑,挡住了子弹,停在了苏菏背后的一块悬浮石头上。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对视着。 “喂,还要打吗?”苏菏扬了扬手中的枪,“这玩意儿也是挺厉害的。” “……”蚩尤不说话。 “要不然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我直接过去?”苏菏继续说,“洛儿还在等我。” 听见了洛儿的名字,蚩尤浑身一颤,他又举起了黑剑,将剑尖对准了苏菏的眉心。 “……”苏菏咧了咧嘴,不论什么时候,孔洛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眼前的苏菏是蚩尤不认识的人,既然……这个人提到了他的妻子,那就必须杀了他。 苏菏还真没办法因为这件事去怪蚩尤。 “哎,来吧。”苏菏的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他盘算着枪里还剩几颗子弹,接下来每一发都需要用到刀刃上,不能乱开枪。 这一次蚩尤的进攻更加大开大合,他不再瞬移,而是压倒性地朝着苏菏挥剑,苏菏努力的去迎接他的攻势。 渐渐的,苏菏觉得自己的动作行云流水了起来。 他似乎看见了蚩尤接下来将会从什么方向进攻,去接下他的攻击变得游刃有余,反而,苏菏还能抽空反攻回去。 好几次,他都将蚩尤逼到了碎石边缘,差点让他掉下去。 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舒坦的大声欢呼,似乎对这场比试很开心,它们终于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浑身舒坦。 当苏菏完全把控了这场比试的主导权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赢了。 两人瞬移到了最上面的一块石头上,应接不暇的变成了蚩尤,苏菏的剑法刁钻,还有偶尔射过来的子弹,蚩尤躲过了剑锋,却要十分勉强的才能躲过枪口。 最后一发子弹,终于击中了蚩尤的额头,他的头骨面具,应声落下。 与此同时,苏菏手中的剑尖,抵在了蚩尤的喉头上。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苏菏大口喘气,说真的,来来回回上百回合,是真的很费体力,他剑尖贴在蚩尤的喉咙上,轻声说。 “好了,我赢了。” 蚩尤抬头看了他一眼,苏菏愣住了,他本以为那面具下是一张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脸,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那里没有脸。 只有一团漆黑。 “蚩尤”捧起了自己的黑剑,举到头顶,像是要递给苏菏,苏菏愣在那里并没有伸手去接,面前的“蚩尤”却叹了一声。 “恭迎主人回归。” “主人?”苏菏没反应过来。 “属下再次等候主人回归。”那黑影身上的铠甲尽数消散,它跪在那里,垂着头,十分恭敬。 “你是谁?” “属下由主人打造而出,誓要随主人征战江山。”黑影缓缓道,“主人身死,属下随葬,在此陪伴主人五千年。” 苏菏知道它是谁了。 这是他的黑剑。 难怪它这么熟悉蚩尤的剑路,苏菏眯着眼睛看它,问道:“你为何……” “多亏主人魂魄滋养,属下已有剑灵。” “主人已回归,属下将一如既往陪伴主人,还望主人勿要嫌弃属下。” 黑影话音一落,四周的景色突变,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石块拼合在一起,训练场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只是在苏菏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扇石门。 “主人只需开启最后一扇门,属下在里面等您。” 石门很简单,没有任何刻纹,上面盖满了厚厚的青苔,只有在苏菏胸口的位置上,有一个圆环形的空洞。 苏菏拿出了那个玉环,比对了一下。 果然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 苏菏回头,对着黑影点了点头,然后将玉环放了上去。 曾经存留在玉环上的那种流动的光晕,一股股的朝着石门涌去,发出了刺眼的光芒,苏菏抬手遮住眼睛,避免自己直视那道光芒,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沉重的石头开合声。 石门打开了。 苏菏伸手放在那冰凉的青苔上,将石门推开了一条自己能进去的缝,身旁的黑影此时已经消失了,化作了一道黑红色的光芒,先自己一步进入了石门内。 眼前的狭小山洞,正是苏菏在陈一宛幻境中看到的那个。 这里是一个人造的密闭空间,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五千年来并没有人能够踏足这里,青苔疯狂的生长,几乎覆盖了这个空间中的每一个角落。 眼前那块形状诡异的巨石上,正插着自己的那把黑剑, 黑剑此时正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呼唤着苏菏将自己拔出来,苏菏走近它,轻声说道。 “委屈你了。” 他的手放上了剑柄,剑柄入手,一片温热,苏菏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就将它带了出来。 黑剑颤抖着,仿佛是在激动的喊叫,它回到了自己主人的手里。 回到了应在的地方。 苏菏此时才认真的看着这把剑,黑剑十分简洁,通体漆黑,仔细看去,能看到其中偶尔掠过一缕缕的红光,蚩尤没有给黑剑做护手,剑柄的地方也只是打磨得光滑了一些,让自己拿着不硌手。 黑剑是用一整块铜打造而成,浴血而出,它傲视着所有的冷兵器,似乎其他普通的铁器,只会对它俯首称臣。 “老朋友,想我吗?”苏菏轻声唤着它。 黑剑又颤动了一下,回应着苏菏的话语。 黑剑入手,苏菏觉得体内几乎完全充盈了,他的骨骼和肌肉在快乐的欢呼,蚩尤的力量基本上都回到了身体里。 他已经完整了。 苏菏变回了曾经的鬼王蚩尤。 虽然总觉得还有一丝空缺,但是苏菏没在意,他知道那是留在杜衡那里的魂魄力量,曾经,蚩尤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通过魂魄一起给了洛儿,让自己能随时保护她,这也是叠新一开始总是会被魂魄力量重伤的原因。 没关系,也不差那一点。 苏菏觉得身体里是前所未有的充盈感,那种感觉让他几乎要咆哮出来了,只有大喊一声,才能舒缓下来。 他拿回了自己所有的本事。 身法、感应、号令天下、不死之力,还有自己的剑法。 他也偿还了部分罪过,苏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也不知道这只铜手到底是对他的惩罚,还是补偿。 第263章 守墓的应龙 是时候该回去了。 苏菏铜手握着黑剑,念头在脑海中一出,黑剑突然就没入掌心消失了,苏菏没反应过来,但是当他一想到黑剑的时候,那剑又在掌心中浮现。 挺好的,不用别在腰间,不会引人注意了。 苏菏转头正准备走,眼前一切突然消失了,山洞不见了,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水域,水面浅浅的,刚好漫过了他的脚背。 这又是……什么地方? 苏菏皱了皱眉,向前迈了两步,眼前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枯树,苏菏抬头看去,那树上……有个活物。 听见了苏菏的脚步声,那活物抬起了头,苏菏心头一跳。 那是应龙。 公孙轩辕这老贼……居然让应龙亲自来守我的坟墓…… 亏他想得出来。 应龙看见了苏菏,一秒认出来这个自己曾经的死对头,它摇了摇长着三根龙角的脑袋,对着苏菏爆发出一声咆哮。 应龙的声音中充斥着狂风和闪电,苏菏被这阵飓风推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他正抬手挡住荡漾过来的电光,突然,口袋里一颤。 食铁兽跳了出来,在苏菏眼前逐渐变大,它的体型甚至超过了给蚩尤当坐骑的时候,而是越来越大,变得和应龙不相上下。 它将苏菏护在身后,对着应龙吼出声来,随着食铁兽的咆哮,一阵飞沙走石对着应龙冲了过去。 石头和闪电在半空中相撞,发出了一阵阵巨响,苏菏皱眉看过去,食铁兽将他挡的严严实实,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闪电一波又一波,飞石也一波又一波,神兽和凶兽在对峙着,互不相让,苏菏本想拔出剑上前去帮食铁兽一下,但是这家伙太护主了,一个甩尾,用屁股把苏菏撞到身后。 苏菏被它这一撞搞得七荤八素的,半跪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来,他喘着气,抬头看着食铁兽,这老家伙力气还是这么大。 ……可是,它开始落下风了。 食铁兽不知道在这个地方饿了多久,它显然有些体力不支,连着被应龙劈了几波闪电,它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水里,苏菏想伸手扶它一把,但是它体重太沉了,着实使不上劲。 食铁兽最后勉强站稳,喘着粗气,回头看了苏菏一眼,苏菏看到它脸上被闪电刺破,毛发都沾上了血,不由一阵心痛。 “老伙计,累了就歇歇,我来。” 这句话仿佛是刺中了食铁兽的痛处,它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重新向前走了一步,前肢下伏,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应龙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 “吼————!” 这一声惊天动地,食铁兽脚边的浅水都被声波激起了层层细碎波纹,应龙所在的那棵枯树断掉了好些树枝,应龙没有反应过来,被它这一声,震下了树。 应龙盘旋在水中,甩了甩那颗巨大的脑袋,满脸写着不悦。 这两个家伙是互相看不对眼的敌人,苏菏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隔了几千年,它们之间的敌对关系依旧是那样水火不容。 应龙摔下来后,本想对着食铁兽继续咆哮出闪电,但是食铁兽一个猛冲扑了上去,抬起了锋利的前爪,对着应龙的脸抓过去。 应龙躲闪不及,那一爪挠到它的龙角上,苏菏眼看着那高挺的龙角被食铁兽抓断了一截,鲜血潺潺的流了下来。 食铁兽老当益壮,一爪压在应龙的身子上,它也知道打蛇要先打七寸,所以这一爪刚好压在应龙脖子的部位,应龙痛得不断挣扎。 眼看自己抓到了死对头,食铁兽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苏菏,却没料到应龙一个神龙摆首,尾巴高高甩起,抽在食铁兽肚子上,将它打得飞了出去。 食铁兽口吐鲜血,在天上飞了半晌,最后重重的摔在了苏菏脚边,苏菏急得不行,冲了上去,食铁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变小,变回了苏菏熟悉的大小。 “……还好吗?” 苏菏把手放在食铁兽的头上,它软绵绵的躺在浅水里,勉强抬头看了看苏菏,无力的张了下嘴,一阵鲜血涌出。 “不要动,你受伤了。”苏菏赶紧安抚它,“你好好歇着,接下来交给我。” 食铁兽小声的“嗷”了一声,半搭着眼皮,看着苏菏站在了自己身前,抽出了黑剑。 真是太次了,作为上古凶名赫赫的凶兽,居然需要主人站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 食铁兽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丢光了,可是重伤让它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地上,忍痛喘气。 “喂,应龙,你伤了我的朋友。”苏菏面对着应龙,双手握剑,“这笔账,你准备怎么还?” 应龙恶狠狠的瞪着苏菏,如果它能说话,一定会有些无语。 困住蚩尤的魂魄,是它的职责所在,它的主人公孙轩辕给它说过,这是它的任务,它只是尽职尽责的,千千万万年的守在这里。 更何况,刚刚不反击的话……自己恐怕得栽在食铁兽爪下。 “公孙轩辕早就死了。”苏菏仿佛知道它在想什么,淡淡地说,“我也早就离开了,你还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 “回天庭去吧。” 应龙不可思议的盯着苏菏,它不信公孙轩辕死了,他怎么可能死?他可是轩辕黄帝啊…… “外面过去五千年了。”苏菏叹了口气,“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看。” 应龙显然是不信的,它也不再想听苏菏啰嗦了,它抬起头,对着天空猛吸了一口气,在它那龙嘴里,逐渐聚集起了一个巨大的电球。 闪电在电球旁噼啪作响,一阵刺眼的光芒发出,苏菏没忍住眯起了眼睛。 太亮了。 应龙怒吼一声,对准了苏菏的方向,将嘴里的电球吐了出来。 电球噼里啪啦的滚动着,朝着苏菏所在的地方滚滚而来,苏菏抓紧了黑剑,他调动着身体里,不久前才从那棵大树上得来的雷霆之力,将其聚拢在掌心,然后传递到黑剑之中。 苏菏硬生生用黑剑接下了那闪电光球。 电球撞上黑剑的一瞬间,就算是苏菏身体里有雷霆之力保护,他还是没承受的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蹭蹭蹭向后退了好远,脚后跟一直触到食铁兽的身子,才勉强停了下来。 那电球在黑剑的剑刃上滚动着,迟迟不消失,酥麻感一阵阵的传递进了苏菏身体里,酥麻的电流在接触到他内脏的一瞬间,就会变成无数的利刃。 那种钻心剜骨的痛,让苏菏差点将黑剑脱手扔出,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下滑,滴落进地上的浅水里。 “妈的,给我破!” 苏菏低吼出声,他用力蹬在地面上,将全身力气都放在手中,黑剑剑身狠狠下劈,剑身上的红光变得耀眼了起来。 “啊——!” 电球肉眼可见的被黑剑劈出了一道裂缝,苏菏咬紧牙关,怒吼着,继续向下—— 随着一声巨响,电球终于被他劈成了两半,电光乱窜,很快消失在了空气中。 苏菏站不住身子,他单膝跪了下来,勉强咽下了嘴里的鲜血,剑尖撑在地面,托住了他身体的重量。 食铁兽哼哼唧唧的想要爬起来,它用鼻子拱着苏菏的手,苏菏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在它脑门上拍了拍:“没事,我死不了。” 第264章 再来一次! 苏菏抬手在额头上擦了一把,他早就浑身是汗了,但是现在不是关心自己形象的时候。 “来!再来!”黑剑扬了起来,苏菏站直身子,剑尖对准了应龙。 苏菏一手背在身后,单手举剑,微微仰头,嘴角带笑,那傲视众生的眼神刺痛了应龙,它仿佛又看见了蚩尤。 那个自命不凡,藐视一切,逆天而行的蚩尤。 可惜刚刚那个电球耗掉了应龙大部分的体力,它年纪也不小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可是时光,确实是在不断地流逝着。 提了把气,应龙的嘴里又是电光闪烁,虽然聚不起那样壮观的电球,可是,闪电还是不断的对着苏菏冲去。 苏菏脚下点地,瞬移了出去,他离开食铁兽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不让闪电伤到它。 然后,苏菏一剑劈断了一簇闪电,这样的攻击对比刚刚的电球来说,属实是弱了许多,苏菏也能应付了,尽管躲闪有些狼狈,但是无伤大雅。 不行,躲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苏菏皱眉,要想办法反击。 只是自己一时半会无法近身到应龙身旁,那应该如何…… 又是一簇闪电,对准了苏菏的头顶劈来,苏菏条件反射的抬剑去接,预料中的电击感并没有传来,他却觉得手里握住了一个什么温暖的东西。 苏菏抬头看去,那簇闪电覆盖在了黑剑表面,将黑红色的剑身紧紧包裹,那一瞬间,黑剑都变成了金色。 或许是个机会…… 苏菏看了看自己上方,如果自己瞬移到空中,就算没有地方落脚,也会有一秒钟的滞空时间,那么,既要抓住这个时机…… 心随意动,苏菏向上高高跃起,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对着应龙挥去,那裹在剑上的闪电被他的动作送了下去,应龙没反应过来,躲闪不及,闪电直直的劈在了它的眼球上。 应龙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躺在地上,用前爪抱住眼睛,浑身颤抖。 苏菏落回地面,溅起了一大圈水花,很好,有用! 不等应龙恢复视线,苏菏欺身上前,他下弯膝盖,一个滑铲出去,黑剑划出,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黑红色的光芒。 那一剑,恰好劈在了应龙露出的胸口上,它那无比坚硬的龙鳞被苏菏这意想不到的一剑直接劈开,鲜血飞溅,将脚边的浅水尽数染红。 应龙发疯般的抬起爪子去抓挠苏菏,苏菏赶紧瞬移躲开,跳开了它的攻击范围。 见自己的这一剑有用,苏菏不由兴奋了起来,他舔了舔嘴唇,看着应龙胸口的伤疤,果然龙鳞就是这样坚硬,刚刚自己用的力,如果换是其他动物的话,早就被拦腰斩断了。 应龙却只是受了轻伤。 还得再来一次。 应龙吐出的闪电变得毫无章法,苏菏躲闪不及,硬生生接了好几道,他对着脚边吐出鲜血,还不忘去关心一下食铁兽。 “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也不知道食铁兽听见没有,耳边尽是闪电轰鸣的声音,苏菏在电雨中不断瞬移着,尝试找到一簇可以让自己黑剑接住的闪电。 有了!有一道肉眼可见更粗壮的闪电对着他劈了过来,苏菏赶紧调动闪电之力,抬手稳稳接住,这闪电有点太猛了,苏菏觉得它已经不是金色,而是更有毁灭性的银。 苏菏的手掌也有些发麻。 应龙这一次学乖了,它闭着眼睛,避免苏菏再劈中它的弱点,苏菏微微皱眉,不打眼睛,也行,你胸口上那道伤口,可是露在外面的呢! 闪电挥出,正中应龙胸口。 一瞬间,电光遍布了应龙的身子,它反被自己的电流击中,浑身抽搐,苏菏甩了甩手,试图甩掉那酥麻感,然后他赶紧又冲到应龙身边。 如果能在它已有的伤口上再砍上一剑…… 应龙睁开一只眼睛,它看见了苏菏正在靠近的身子,于是毫不犹豫,龙尾对着苏菏的方向,扫了出去。 不好!苏菏一惊,神龙摆尾的力量不容小觑,如果被它打中,这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自己还没有食铁兽那么好的身子骨…… 苏菏本想瞬移开,可是来不及了,龙尾已经近在眼前,苏菏赶紧抬起黑剑,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剑尖猛的扎进了龙尾中。 应龙吃痛咆哮,拼命抖动着尾巴,试图将攀附在自己龙尾上的苏菏甩下去,苏菏咬紧牙关,拼命地握紧黑剑,控制着身体。 黑剑逐渐刺得更深,应龙晃得更厉害了,苏菏已经快要分不清上下左右,他干脆闭着眼,腾出右手,抓住了应龙的一块龙鳞,狠狠一掰。 本没抱希望能掰下这块龙鳞的,苏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他居然……用手硬生生的将应龙的龙鳞抠了下来。 铜手里握着冰凉的龙鳞,苏菏一时间分了神,他还真没料到铜手力气这么大,但是还没来得及高兴,手里泄气,应龙最后的一抖,苏菏整个人飞了出去。 该死…… 苏菏飞在半空中,脑子里骂了一句,他以为自己会狠狠地落在冰冷的水里,但是没料到这一头栽下去的,却是毛茸茸的柔软。 食铁兽吼了一声,它冲到苏菏的落点,将他接了下来。 “谢谢。”苏菏很是感激,他极快的从食铁兽上站起身子,此时手上空了,黑剑还在应龙尾巴上,苏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热兵器上。 他从背后拔出了枪。 “老东西,试试这个!” 苏菏瞄准了应龙胸口的伤处,扣动了扳机。 两声巨响,子弹飞了出去,一颗打在龙鳞上,激起了一阵火花,看来普通子弹对应龙毫无作用,但是另外一颗,正正端端的打在它的伤口里。 应龙疼的厉害,它咆哮着,抽搐着,卷起巨大的水花,山崩地裂的闪电消失了,换来的是让人鼓膜震颤地吼叫。 苏菏又开了几枪,但是效果不是很好,他看了看手中的枪,叹了口气,果然对付上古神物,还是得用冷兵器,而且得用自己的那把黑剑,现代人造出来的武器,都是对付人类的。 得想办法把黑剑拿回来。 应龙大口喘着气,它不再抽搐了,此时,应龙平静了下来,它抬起眼睛,深深的看了苏菏一眼。 苏菏警惕地回望过去,不知道它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应龙人性化的叹了口气,它准备孤注一掷了。 它坐起身子,上半身高高浮起,两只前爪举在胸前,做出捧着的姿态,苏菏心头一跳,这家伙…… “不好!”苏菏推着食铁兽赶紧躲开,眼前,应龙前爪中,逐渐浮现出了一把闪着电光的大剑,苏菏认出来了,那是应龙的魂魄力量,它将自己所有的魂魄力量和神力聚拢在一起,逐渐凝聚成了那把巨大的,能劈开世间万物的电光之剑。 “快走!” 来不及了,无论苏菏往哪里躲,这剑注定是会落在他的头上,更何况,在这一片虚空之中,他根本无处可躲。 妈的,不能退,那就只能进了,苏菏一咬牙,推了食铁兽一把,然后对着应龙的尾巴瞬移过去。 如果能拿到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耳边是闪电噼啪,空间似乎都在那把电光之剑下被劈裂开来,苏菏眼睁睁的看着虚空被劈开了无数的黑洞,黑洞里风声呼呼,一股脑的想将苏菏席卷进去。 瞬移的速度变慢了。 第265章 天地算什么?这条命又算什么?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苏菏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摸到黑剑剑柄了,可是应龙手里的电光之剑带着刁钻的角度劈了过来。 电流击在了他的背上。 苏菏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他勉强咽下最后一口,如果现在吐完了这口血,自己一定会晕过去的。 还没到失去意识的时候。 苏菏用全身力量控制着自己向右边躲闪了一下,避开了第二次劈来的电光,虽然蹭到了一点闪电,但是还能坚持住。 应龙动了动尾巴,黑剑离他又远了一点,苏菏皱眉,脚在地上狠狠一跺,对准黑剑又瞬移而去。 这一次,他握住了剑柄。 可是还没等他拔下来黑剑,电光剑又劈了过来,这一次,电光横向劈来,正中苏菏的左侧腰腹,他被那一下直接扫得飞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了一道血痕。 苏菏侧躺在水里,拼命想要爬起来,他握了握手心里的剑柄,还好,刚刚用力,自己勉强将黑剑带出。 应龙看着他,像是很意外这个人为何还没死在自己手里,而是缓缓地爬了起来,浑身颤抖的举起黑剑。 “来!” 他还在挑衅。 应龙彻底被激怒了,它咆哮着,手中电光之剑高高扬起,对着苏菏毫无章法的劈下。 苏菏闭上了眼,他调动着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魂魄力量、肌肉力量、雷霆之力…… 这一剑,无论结局如何,自己必须接下。 这一剑,定胜负。 电光剑和黑剑接触的一瞬间,苏菏只觉得身体里血液沸腾了起来,鲜血从他的眼睛、耳朵和嘴里不断流出。 短短几秒钟,苏菏浑身浴血,像一个可怖的血人。 “哈哈哈!”嘶吼变成了狂笑,苏菏瞪着眼睛,用染血的眼睛瞪着眼前巨大的应龙,眼前的一幕很是滑稽,一个普通人,正在对抗着来自神话中的庞然大物,如同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那是苏菏的命。 虽然不知出生,但是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他就违背了天地的自然规则,他没有魂魄,被动物养大,是不被这个天地允许的存在。 后来的每一步,他都在和自己既有的命运做着对抗。 有人想杀了他,他就努力的反杀了对方,是为活着。 有人害了他的家人,他就拼命的复仇,是为血性。 有人用他的妻子威胁他,他毫不犹豫的放弃生命,是为爱情。 有人将他封印万年,阻止他进入轮回,他就耐心的等待,不厌其烦的和人讲自己的故事,尝试着打动每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是为承诺。 不管对方是谁,是普通人,还是战士,更或是公孙轩辕,甚至是来自那高高的九重天上的神女和应龙,苏菏都不屑一顾。 他只为自己活着。 天地算什么?这条命又算什么?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爱人和家人,死了又何妨?! 苏菏还在笑,不知道是眼前的电光之剑威力太大,还是他笑得太厉害,他浑身都在颤抖,双膝发软,没控制住单膝跪了下去,膝盖戳在地面上,有点疼。 眼前开始发黑,苏菏还是不肯泄气,他明明都拿回蚩尤的力量了,难道会在最后的关卡,功亏一篑? 不,我不服……苏菏心想着,我才不会栽在这里,洛儿还在等我,害舌和陆木也在等我…… 还有颜月牙、曦喻青、杜衡…… 他身边人的脸庞,逐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先是曦喻青,她躲在颜月牙身后,小声的说着:“苏菏哥,我会遵从我爸的遗愿的。” 然后是简默晨,他对着自己拱手:“王,还请您为我一家人做主!” 杜衡不屑的冷笑也出现了:“呵,我巴不得你死了,孔洛跟着我才不会受伤!但是你最好别死,她会难过的。” 颜月牙哈哈大笑着:“苏菏老弟,你别忘了你还答应了老哥的,你还要给老哥赐名呢!” 害舌和陆木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带笑:“王,我们相信您。” “小菏,你可以的。”苏凌峙的脸也出现了,他轻笑着,对苏菏充满了信心,“你可是我苏凌峙的家人,怎么可以就死在这里。” “阿菏……”孔洛最后出现了,她手掌轻轻抚摸在苏菏脸颊上,“阿菏,我等你。” “我爱你。” 看着孔洛的脸庞,苏菏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了跪下去的那条腿,他嗓子里发出嘶吼声,顶着头顶巨大的力量。 再加一把劲……再加…… “啊——!” 黑剑发出悲鸣,苏菏拼命向上一挥,鲜血伴随着声音从嗓子里喷了出来。 耳边响起了一声咆哮声,苏菏只觉得手里一松,他没做好准备,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去。 眼前,食铁兽又变成了和应龙差不多的大小,它怒吼着,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应龙的胸前。 食铁兽的獠牙,深深的陷入了应龙的伤口中。 电光之剑瞬间消失,应龙吼叫着,挣扎着,试图去抓挠食铁兽的身子,它的利爪抓过,食铁兽身上出现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淋漓,可是它并没有松口,而是抬起前爪,将应龙的身子压在爪下。 食铁兽嘴里用力,那能轻松嚼碎钢铁的獠牙在应龙胸口越陷越深,鲜血溅起,洒在了苏菏脸上,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两只巨兽。 我好像……不用死了…… 应龙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它眼中逐渐失去了神采,食铁兽甩着脑袋,几近将应龙嘶咬成两半,等了片刻,那来自九重天、高高在上的神兽,终于不动了。 食铁兽微微松开了嘴,应龙的尸体化作了无数道银光,渐渐消散在了这片虚空中。 “……”苏菏用黑剑撑住自己的身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食铁兽赶紧对着苏菏冲过来,来到苏菏面前的时候,它恢复了正常大小,就在苏菏倒下去的一瞬间,食铁兽用柔软的后背托住了他。 “谢谢你啊,老伙计……”苏菏闭上了眼,一头栽倒在它的绒毛中,“你救了我一命。” ———————— 一直等在山洞口的害舌,看着森林深处一个庞然大物走出来的时候,惊得浑身一抖。 等他看清楚眼前出现的动物到底是什么时,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食铁兽!”害舌对着食铁兽扑了过去,食铁兽浑身是血,腹部和脖子上都有深深的伤口,它也认出来了面前的害舌,一下子泄了气,趴在了地上。 害舌这才看见躺在食铁兽背上的苏菏。 “王?!”害舌小心翼翼的去试探苏菏的鼻息,还好,还好,苏菏还活着,他虽然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但是,并无生命之忧。 “发生了什么?”害舌转头去问食铁兽,食铁兽嗷了一声,它也没力气了,只是用鼻子大吐了一口气,象征性地拱了拱害舌地手。 害舌手忙脚乱地将苏菏扶到地上,食铁兽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他还昏迷着,神志不清,但是食铁兽终于撑不住了,它身上泛起了一阵光芒,庞大的身躯渐渐变小,在害舌诧异的目光中,变成了那个青铜熊。 “诶?”害舌惊讶的将青铜熊捡起,放进口袋里,再去看苏菏,苏菏身上很多伤口,皮肤寸寸龟裂开来,还在潺潺流出鲜血。 最严重的可能是他内脏受到的伤,苏菏嘴角还挂着血,害舌一下子没了主意,他差点都条件反射喊起了陆木的名字,但是转念才发现陆木并不会在这里。 先想办法把王弄下山吧……害舌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第266章 要想办法逃出去 为了这形式化的婚礼能正常举行,孔洛被叠新派人送回了家。 这么多天以来,孔洛终于能洗一个热水澡了,她站在花洒下一动不动,任凭热水在身上冲过。 浴室外站着一个人,防止她突然逃走。 孔洛额头抵在淋浴房的玻璃上,她刚刚被架着下车的时候,看见陆木就站在家门口,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和着急,孔洛很想和他说句什么,可是叠新不让。 从陆木身边路过,孔洛勉强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陆木看见了她眼底闪过的东西,愣住了。 这姑娘,又在打什么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办法往外面逃吧……孔洛想着,既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那总归是能找到机会跑的。 首先,需要把门口守着的人引开…… 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人对自己放松警惕呢?孔洛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刚刚自己进浴室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站的就是叠新的一个普通保镖,应该不会像离耳那样。 如果叠新有这本事,给自己搞一群不死护法,她早就在地球上横着走了。 那么,自己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普通弱女子,该如何做…… 孔洛脑子里灵光一闪,普通法子估计是没太大作用,撒娇卖萌铁定是不行的,那只有一招了。 苦肉计。 孔洛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假装晕过去,最好是能磕磕碰碰出点血,把门外的人惊动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会去找医生,也就是陆木。 陆木刚刚接收到了自己的目光,孔洛对他们师徒俩之间的默契还是很放心的,陆木一旦拖延时间,自己就可以想办法往外面逃。 如果运气不好,门外的人有对讲机,那就寻一个趁手的武器,在他转头之后,趁他不注意,敲晕了事。 自己要是真的能逃出去,自己能跑多快就要跑多快,这里不比国外,四周都还是有住户的,只要能够吸引到隔壁的注意,求人报警就好…… 说动就动,孔洛没有关花洒的水,蹑手蹑脚地从淋浴间里走出来,她给自己裹上浴巾,在宽敞的洗手间里寻找着能让自己磕碰的地方。 淋浴间不行,现在的玻璃门都是钢化的,不太好撞破,那就是洗漱台,大理石的台面,如果脑门磕上去,一定会出血。 但是力道必须要控制好,不然磕得太使劲了,万一真把自己撞晕了,就不太好了。 孔洛双手扶着洗脸池,用额头在大理石的边缘上试探了好几遍,她有些心慌,半天下不了手。 ……会很疼。 孔洛叹了口气,紧紧攥着洗脸池的边缘给自己打气,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叠新给自己打的针,好像是她研究了很多年,专门用来逆转当年陆木找来,用来稳固自己魂魄咒语的药物。 最近身子很是不听使唤,孔洛一开始以为是太冷了,但是热水冲在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她已经将水温开到最高,花洒上的温度控制显示已经到了五十度,开始闪烁提醒自己的时候,孔洛还是没觉得很烫。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热水烫红的肩膀和胸口,如果不赶紧离开,叠新真正的将药量用够,那自己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更何况,杜衡说了,苏菏还活着。 他在外面,在想办法回来救自己。 想到苏菏,孔洛振奋了一点,她的阿菏是不会放弃她的,就算自己不让他来帮忙,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赶到她身边。 五千年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所以自己不能在这个地方坐以待毙,额头磕了算什么,自己早就体验过无法用文字来形容的疼痛了,只要不把自己撞死,身体里的阿甘木都会将自己救回来。 多亏了苏菏,孔洛的手抚在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阿甘木前不久治愈她身上伤痛的温度。 想到这里,孔洛将洗脸台的花瓶放在了地上,方便等会自己拿起来就砸,然后,她瞄准了大理石的台沿,一头撞了上去。 妈的,这是真的疼啊…… 天旋地转,孔洛赶紧扶着台面站稳身子,额头上一阵热流顺着脸颊流下,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半张脸都被血盖住了。 居然没把自己撞晕,还算是运气好。 孔洛身子向下倒去,她努力的抬手,将洗漱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拂落到地面去,发出了一连串玻璃碎裂声。 “怎么了?” 外面的人果然被惊动了,他隔着长虹玻璃门问了一声,孔洛没有理他,只是扑倒在地上,身体撞击在地面,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喂!”那人隔着玻璃,看见了孔洛的身影躺在了地上,顿时就慌了,他的任务是照看好孔洛,不让她逃走,也不能让她出事。 如果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失败了,叠总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出来。 那人想到叠新的样子,也想到了自己这个岗位之前那人的结局,不由发了个抖,他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了,赶紧推开了浴室的门。 他要确定孔洛是否还活着。 淋浴间里,热水不断的荡起了白色的雾气,房间里白茫茫一片,眼前的女人趴在地上,侧歪着头,脸上全是血。 那人吓坏了,急忙扑到孔洛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孔洛感觉到,一时间屏住了呼吸,那人半晌感觉不到她的动静,吓得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哆哆嗦嗦的去摸腰间的对讲机,孔洛眯着眼睛看他,他按了好几次,才按下了对讲按钮。 “喂!喂喂!出事了!” “陆院长在吗!赶紧让他上来!” “……别,别喊叠总!妈的!老子脑袋还想要!” “赶紧,把陆泽轩喊上来!动静小点!” 对讲机信号不太好,对方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话,那人背对着孔洛站起身来,走到了浴室门口,压低了嗓门急吼着。 就是现在! 孔洛从地上弹起身,抓起了手边的花瓶,对准那人的后脑勺,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上去。 “……?!” 不知道是孔洛力气不够大,还是那人太禁打了,花瓶被他的头撞成了碎片,可是他只是哎哟了一声,恶狠狠的回头看着孔洛。 “妈的,女人,你他妈敢打我?” “跟老子装晕是吧?!” 坏了……孔洛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她有些发抖,对讲机恢复了信号,传来了对面的声音。 “怎么了?需要陆院长干什么?” “没事了!老子能解决!” 那人对着对讲机吼了一声,一把掐住孔洛的脖子,把她拽了起来,孔洛的尖叫被他一巴掌捏回嗓子里,只能拼命的用指甲去抓挠他的胳膊。 “你……你放开我……!” “臭婊子,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换了只手,拉住孔洛的头发,捂住她的嘴,把她从浴室里拖了出来,扔在地面上,用一边膝盖跪在她的肚子上。 “叠总只是说保你一命,没说不让老子玩的!” 被他这样拖拽,孔洛的浴袍滑到胸口,姣好的曲线露了出来,勾得那人咽了口唾液,孔洛看见他的眼神,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拼命挣扎起来。 “别给老子动来动去!” 一巴掌打过来,孔洛感觉自己都被他打到耳鸣了,脑袋歪向一旁,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但是很快,那人想要扒下她浴袍的举动将她拉回了神。 孔洛咬了咬牙,膝盖向上一抬,撞在那人胯下,那人完全没做准备,被她这一脚踢的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捂住裆部,侧躺了下去。 第267章 这是个好机会 失去了禁锢,孔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窗户的方向狂冲而去,她要跳窗逃走。 二楼而已,摔不死的。 可惜,还没等她跑两步,脚踝就被人抓住了,孔洛脸朝下摔了下去,还好地上是柔软的地毯,孔洛不觉得有多疼,她低头一看,那人骂骂咧咧地爬了过来,牢牢地抓住了她。 “放开!” 孔洛一脚踢在他脸上,但是光脚踢踹伤害不大,那人根本不在意,伸出另一只手,把住孔洛正在踢着自己的那只脚。 “老子今天弄死你!” 他双手用力,把孔洛拉了回来,孔洛不断挣扎着,双手想要抓住地毯,可惜拽下了一手的绒毛,也没能停下身子。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掐住孔洛的脖子,一把抓掉她那早已没什么用的浴袍,孔洛心慌到了极点,她一巴掌抓到男人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还挺有劲啊?”那人笑了,满是猎物到手的得意。 “你放开我!放开!”孔洛还在垂死挣扎着,她感觉自己哭了,眼泪在脸庞上乱窜,可是那个男人毫不怜香惜玉,打死都不松开孔洛,一只手甚至探向了自己的腰带…… 正在他准备对着自己压下来的时候,孔洛的手探到了床底下,摸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孔洛右手狠狠的抓住那个玩意儿,一边喊叫着,一边将它对着面前男人的脖子刺了下去。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洒在了孔洛脸上。 “你……” 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孔洛,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侧,指缝间鲜血不断涌出。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孔洛瞪着眼睛,有些失神,她也跳了起来,抓紧了手里的东西,对着男人的喉咙再次刺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那人已经停止了抽搐,冷冰冰的躺在地面上,眼睛还瞪着,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的脖子上尽是孔洛留下的伤口,大动脉被刺破而狂喷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孔洛房间洁白的地毯。 孔洛喘着粗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赶紧拉过浴袍,将自己紧紧包裹了起来。 薄薄的浴袍,此时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安全感。 直到此时,孔洛才低头看自己拿的武器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个简单的铜簪子,是上一次,自己去三星堆的时候,买来的文创产品。 还记得自己看着展柜里面的铜簪子很是喜欢,于是出来后,就毫不犹豫的在商店里买了同款。 孔洛现在认出它了,那是当年蚩尤送给洛儿的小礼物。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好像……一直在保护自己。 手在颤抖,无论是否是自保,孔洛都活生生的捅死了一个人,她在浴袍上擦了擦手,手上全是那人的血,黏糊糊的,很难受。 好想回去洗个澡……孔洛咬牙,压住了这个冲动,没时间在这里耽误了,先逃出去吧,逃出去了,想怎样就能怎样。 孔洛系紧了浴袍的绳子,她探头看了看窗外,外面夜色在变暗,楼下并没有人守着,想来叠新是觉得她没那个本事逃脱吧。 直接跳的话,可能还是会受伤,孔洛转头,一把将床单扯下,拴在了床腿上,就算这床单不够长,但是好歹能降低一点落地的距离。 准备好了这一切,孔洛深吸一口气,抱着床单,从窗台上跳了出去。 对于从家中逃脱这件事情,孔洛已经很熟悉了,从小到大,她越狱了不知道多少次,身子尽量避开了一楼的窗户,从视线盲区中,轻巧的跳到了后院的草地上。 冬季的草地早已枯萎,光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刺脚,孔洛尽量保证步伐轻盈,她的目标是后院的铁门。 只要出去了,就自由了。 路过一楼客厅的窗户时,孔洛尽量伏低了身子,但是有一个人刚好走了过来,孔洛吓得浑身一抖,顿在原地,不敢动弹。 陆木隔着窗子,和孔洛对视着。 他明显的颤抖了起来,孔洛浑身都是血,都看不太清她的容貌了,她在这寒冷的冬日,也只穿了一件浴袍。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那浴袍,似乎都被鲜血浸泡过。 孔洛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 看到来人是陆木,孔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陆木不着痕迹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哗的一声拉上了客厅的窗帘。 屋内的人,彻底被他阻挡了视线。 陆木给了孔洛逃出去的机会。 谢谢……孔洛在心里对陆木说了一句,然后转头,没命的对着后门跑了过去。 加快速度,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放弃。 要逃出去,要想办法活下去,要去到苏菏身边。 冬季的成都,六点过,天已经黑下去了,外面飘着小雨,孔洛想了想,现在已经到2024年了吧,自从冬至那一天后,已经过去好几周了。 脑子里浮现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孔洛只觉得恍若隔世,甚至有点不真实。 如果两个月前,有人告诉她,她是蚩尤的王后,她现在的未婚夫就是那个上古鬼王,她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些事情都真正发生了,苏菏确实是黎主蚩尤,她也确实是没有被记录在神话和历史中的人。 时隔五千年,然后再隔了十年。 他们确实再次相遇了。 想到这里,滚烫的眼泪从眼角飞出,被寒风吹得一抖,几乎冻结,孔洛抬起手背,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 不,还没到哭的时候。 不知道跑了多远,这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人,孔洛觉得肺有些疼,她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喘气。 也不知道叠新发现自己房间里的那具尸体没有。 前方的房子亮起的灯吸引了孔洛的注意力,她大脑一时间欢呼了起来,有救了!只要去求助,对方报警的话,自己就有救了! 孔洛毫不犹豫的到那栋别墅前,抬起手狠命的捶在门上。 “喂!有人吗!” “有人在吗!救命啊!” “喂!开开门啊!” 没过一会,一个头发苍白的陌生老妇人疑惑的打开了门,她看着这个正在敲自己房门,浑身浴血的女子,一时间被吓得不轻,她尖叫着,正准备关上门,孔洛一把拦住了。 “婆婆,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婆婆!” 老妇人哆哆嗦嗦的看着她,孔洛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放声大哭。 “婆婆,我家里有人要杀了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看着孔洛哭得凄惨,老妇人或许是心软了,她警惕的探头,张望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跟着孔洛,才拉着她的胳膊。 “姑娘,赶紧进来!” 孔洛跌跌撞撞的跟着她进了屋,老妇人关上了门,还顺手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然后冲到客厅,关了灯,拉上窗帘,这才走到孔洛面前,担忧的望着她。 “孩子,发生了什么?” “我家里人信了邪教,一定要杀了我去献祭……”孔洛捂着脸,说出了自己早已编排好的话,如果照实说,旁人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婆婆,快……快帮我报警……” “你家住哪啊?” “婆婆,我不能告诉你,我家里已经有人死了,求求你,直接报警吧!” “……哦哦。” 老妇人哆哆嗦嗦的走到家里的座机旁,孔洛看着她,果然是老年人,还不怎么习惯用智能手机。 黑暗中,老妇人拨了几个数字,然后拿起话筒。 “喂,喂,你好啊,我有点事情……” “有个姑娘冲到我家,说她家里有人要杀她,哎哟,她浑身都是血啊!” “啊?我家地址啊,好,我给你说啊……” 第268章 你以为……你跑得掉? 老妇人说了地址,就把电话挂了,拉着孔洛来到了一楼的洗手间。 “姑娘,你洗个脸啊,哎哟,老婆子真是被你这样子吓死了……” “对不起,婆婆……”孔洛很是抱歉的低着头,老妇人的这个电话打了出去,孔洛安心了不少,神经也不再紧绷了。 她觉得自己很累。 老妇人拿出一套自己女儿的衣服,让孔洛换上,衣服有点大,但是比那沾满血的浴袍好多了,孔洛简单洗了洗,坐在了老妇人的沙发上,抱着膝盖,望着黑暗发呆。 “孩子,喝点水吧。” 老妇人递过来一个玻璃杯子:“我兑了蜂蜜水,你喝点,压压惊。” “谢谢……”孔洛接过杯子,浅抿了一口,对着老妇人客气地笑了笑,“婆婆还好你在,我逃了很远,都没看见有人……” “哎,这个地方,就是离市区有点远,好多人在这边买房都是周末才过来住,我女儿就是。” “可怜的,你歇歇,警察一会就到了。” 说罢,老妇人也不再多言,她和孔洛一起坐在客厅,很是沉默,孔洛很感谢她并没有多问,自己的事情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等到了警局,再说吧。 松懈下来之后,孔洛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老妇人看见了,关切地说了句:“困了就睡一会吧,等会警察到了我叫你。” “不用。”孔洛深吸一口气,这不是睡觉的时候,她要保持时刻的警醒。 不过,过了这么久了,警察还没来吗? 这边也不是很偏远吧? 孔洛正在疑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孔洛赶紧抬头看向房门,黑暗中,外面的情况看不太清晰。 然后,有人敲响了房门。 “我去开门。”老妇人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看着外面的人,大大的松了口气,“怎么才来啊?” 孔洛正想迈出去脚步,去迎接进门的警察,却听见了一个让她魂魄都几乎冻结的女声。 “家里死了个人,处理了才来的。” 叠新笑着,走了进来,打开了客厅的灯。 “你跑什么啊?” 孔洛条件反射后退着,几乎跌回沙发里,叠新很是戏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跑得掉?” 老妇人从房门那边走了过来,站在叠新身旁,毕恭毕敬的:“三首领啊,刚还真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逃出来了。” “您费了这么大力气搞到的身体,老奴还是帮您守住啦!” 老奴?孔洛瞪着眼睛盯着那个老妇人,牙齿都在打颤,她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个老人,但是,她显然是叠新的人。 “别看了,这个地方所有的房产都是我的,也是我的人住在这。”叠新玩着手里的鞭子,“他们都认识你,你逃不了的。” “你……” “哦对,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有熊柘的暖床侍女,她可恨你了。” “要不是你,有熊柘那家伙也不会死了。” “明明是你杀了他!”孔洛尖声叫着,她有些破音,嗓音中夹杂着恐惧和愤怒。 明明是你杀了人,为什么要怪在我身上!为什么要这样…… “要不是因为抓你的计划,有熊柘也不会被公孙轩辕那老贼打到半死,就他那副德行,我最后补了一刀,只是给他个痛快而已,他还要感谢我呢。”叠新不屑的哼了一声。 真是强词夺理……孔洛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不那么害怕了,愤怒涌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颤抖。 “信不信由你,没啥需要和你解释的。”叠新有点不耐烦了,“是你自己走过来,还是我亲自去抓你?” 孔洛没搭理她,眼睛的余光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大概知道这房子的结构,客厅后面有一个走廊,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边会有别墅的后门。 如果动作快,说不定能跑掉。 想明白了后,孔洛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抓紧手里的杯子,对着叠新的脸,直接泼了出去。 蜂蜜水溅到叠新脸上,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孔洛脚下抹油,对着客厅的另外一头狂奔而出。 是的,是的,那里有一扇门,自己没猜错。 外面的黑夜,透过厨房的玻璃门透了进来,孔洛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速度,一眨眼已经冲到了房门前,她几乎是撞开了那扇门,冲出了房子。 再次跑进黑夜中,孔洛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刚刚的事情,她埋头就朝前方狂奔,却被人一巴掌抓住了衣领。 “我说,你能不能老实点?” 是离耳,他戏谑的提着孔洛的后脖颈,因为个子极高,孔洛被他抓得离开了地面,双腿无力的在空气中蹬着,愤怒的咆哮出声。 “混蛋,放开我!” “我放开你,三首领要和我生气了,我可不乐意发生这种事情。” 离耳抓着孔洛,将她朝着身后一扔,孔洛被扔的飞了出去,肩膀摔在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接下来,就是一鞭子抽在了孔洛背上。 她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叫声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十分凄凉,叠新的铜鞭是带着倒刺的,此时,那些铜刺狠狠地刮在孔洛皮肤上,将她的皮肉都刮翻了。 火辣辣的疼。 叠新人没到,但是第二鞭已经抽了出来,孔洛再次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这声音似乎刺激着叠新,铜鞭一下接一下的抽在孔洛的身上。 最后,鞭子缠在孔洛脖颈上,叠新这才走了出来,抓住了鞭子另外一端,使劲一拽,倒刺深深地陷进孔洛柔嫩的皮肤中。 她觉得自己的气管都快被勒断了。 “你老是喜欢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叠新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孔洛逃跑的举动很不满,“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有本事……你……杀……了我……” 再次落回叠新手里,孔洛求生的可能在一瞬间破灭了,她绝望的伸手去拽那铜鞭,可是她怎么可能比得过叠新的力量? 铜鞭越收越紧,孔洛翻起了白眼,疼痛和窒息感让她几乎失去意识了。 “三首领。”离耳及时的喊了叠新一声,叠新皱眉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放松了手里的鞭子。 “带回去,给我把她好好锁起来!” “给你点痛快日子,不愿意过,别怪我不客气!” 孔洛被扔回房间后,离耳拿出了镣铐,把她的脚拷在床脚,然后半是好笑,半是感叹的看了她一眼。 “哎,你说你惹叠新生气干什么?老老实实按照她说的做不好吗?” 孔洛无神的躺在床上,扭头不去看他。 “你看看你现在一身伤,路都没法走,明天晚上怎么举行婚礼啊?” 离耳还在对着她絮絮叨叨,孔洛却几乎没听,他的声音有些朦胧,孔洛不想在那刺耳的语句上花费自己的精力。 房门被打开了,陆木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垂着头的杜衡,陆木不耐烦的对着离耳招了招手:“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陆院长,你看看怎么帮她赶紧去了伤疤,哪个女人结婚的时候不想漂漂亮亮的呢?”离耳咧嘴一笑,转身走出了房间,关门的时候,离耳眯着眼睛看着杜衡,却没说什么,沉默地离开了。 “洛儿。”陆木扑到床边,他眼中带着泪水,手掌轻抚上了孔洛额头,她浑身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寸还完好的地方,右腿显然是被叠新踹骨折了,体温很高,目光空洞,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杜衡在孔洛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他捧起孔洛的手,紧紧握住,浑身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来。 再也控制不住,杜衡哭了。 第269章 就算是手脚断了,爬着都要活下去 陆木看着杜衡发抖的肩膀,叹了口气。 他完全能理解杜衡的心情,这几千年来,陆木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如果自己在蚩尤之前遇到这个姑娘,说不定就没有蚩尤那臭小子什么事了。 可是,在蚩尤和洛儿之间发生的一切,宛若上天写好了的剧本,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是没有任何人能插进去的,这个和先来后到没有关系,陆木只能收起自己内心里那一丁点的希望。 二十多年前,陆木听说了孔洛之后,他自私的坏心思让他开始祈祷蚩尤不会回来,陆木不知道叠新计划的细节,只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 所以,陆木藏起了自己的铜鱼,给了叠新一个逼真的仿制品。 只是没想到孔洛被叠新抓住后,真正的铜鱼也一并被她搜走,那时候,叠新把玩着铜鱼,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木,陆木没管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低头玩手机。 他在和苏菏发消息,同步两头的信息。 “对不起……对不起……” 杜衡还在哭,陆木听了半晌,心头火起,他嫌杜衡有些聒噪:“别哭了,道歉有什么用?” 杜衡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安静点,让我好好给她治伤。”陆木将药膏涂在孔洛脖子上,不耐烦地说,“我看你也不算是普通人,好歹你身体里还有王的力量,咋一点气概都没有。” 陆木可能是忘了,蚩尤跪下求他想办法救洛儿时滴落的眼泪,触目又惊心。 “陆院长……” “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院长,听着烦。” 陆木斜眼瞥了瞥杜衡,语气软了点:“你叫我陆木就行了,那是王给我的名字。” “……”杜衡的额头抵在孔洛的手背上,声音还颤抖着,带着哭腔,“陆木,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用?”陆木冷笑一声,“谁又有用了?”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受折磨,什么也做不了……” 陆木沉默着,谁又不是呢?陆木痛恨自己不像其他首领一样,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甚至连害舌,都能靠毒杀人。 第一次,叠新将洛儿扔进食铁兽巢穴的时候,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陆木也是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心思。 叠新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杀掉的人。 叹了口气,陆木包扎好孔洛的脖子,继续说:“想那么多干嘛?你现在的任务是自保,可别被叠新杀了。” “总有人会想办法来救你们的。” “我知道。”杜衡点点头,“就算救,也是救她,我无所谓……” 陆木皱眉:“怎么,活腻歪了?” “陆木,说真的,我不想死。”杜衡低声说,“谁会想死呢?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我还是个蒙在鼓里的工作狂,在心底里默默的喜欢着一个姑娘,幻想着能娶她回家……” “我经常惹她生气,她明确的告诉过我,她不会喜欢我的,我们以后不可能有结果,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看见她,很多时候我是故意气得她跳脚,看见她那样,我觉得她实在是可爱。” “我知道这很幼稚……”杜衡轻声笑了起来,“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原来质疑过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叠新老是想撮合我们……” “现在我知道了,我没办法拒绝她,不管是我,还是蚩尤的那一部分,我就是喜欢她,我想看见她笑,不想看到她伤心的眼泪……” 陆木愣住了,蚩尤也是这样,洛儿每次一哭,他就手足无措惊慌不已,想尽一切办法让王后露出笑容。 杜衡真的是…… “不怕你笑话,陆木,叠新强迫我娶她的时候,我还在心底偷偷开心过……我知道我很卑鄙,也很小心眼,我不想告诉她……” “如果我真的能娶到她,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但是……但是她求我杀了她……她说不想嫁……陆木,你知道她哭得有多厉害吗?我不想让她难过了……” “陆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的想活下去啊……就算只是远远的看着她,我也很满足了……”杜衡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相信我,真的……” “我知道。”陆木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好笑话你的,我和你没区别。” 杜衡抬头看着陆木,镜片后的眼睛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是时间比你长点吧。”陆木耸了耸肩,“小五千年了……” 陆木话还没说完,孔洛突然翻了个身,一巴掌握住了陆木的手腕,她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陆木愣了下,弯腰去仔细听。 “阿菏……” 陆木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全身都跟泄了气一样,说了句:“我在。” “阿菏,你不要走……” “我不走。” “阿菏……” “我在。” “阿菏……” 孔洛一直在低声唤着苏菏的名字,陆木则是耐心的一一回复她的话,直到将她哄到睡着,才看向杜衡,眼睛里泪光荡漾。 “小五千年又有什么用呢?”陆木自嘲的指着自己笑了起来,“比不过山洞里的那个把月。” “……”杜衡认真的看着孔洛的脸,没有说话。 “有时候呢,人总是祈祷自己会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但是大部分时候,不是时间不对,就是遇到的人不对,我们俩就是这样普通的倒霉蛋而已。” “哪有王那个好运气啊……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爱上一个人,也没指望过有人会爱上他,结果你看,多好的姑娘,就这样从天而降了……” 陆木伸手摸了摸孔洛的脸颊,却有些释然的笑着:“杜衡,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和我们这群老家伙待在一起,日子不会好过的。” “但是,你要想办法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吗?” “我好歹也算个医者,我不会见死不救的,当年王为了她差点自杀,虽然说最后……但是当时我还是拦住了,我不忍心看到任何人死在我面前。” “所以啊,杜衡,就算是跪着,爬着,手脚都没了,你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 “我知道了。”杜衡点点头,不去看他,语气听不出情绪。 陆木皱了皱眉,他知道杜衡有了求死之心,但是,他觉得自己把能说的都说了,是死是活,全靠杜衡自己选了。 “行吧。”陆木拍了拍手,他处理好了孔洛身上所有的伤,加上阿甘木的话,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我也不多说了,我要回一趟实验室,拿一点祛伤疤的药,你跟我一起吗?” “不,我在这陪她。”杜衡拒绝了。 “也好,随你吧。”陆木站起身来,“我去去就回。” “好。”杜衡又点点头,等陆木走到了房门口,突然说了一句,“明天……会来吗?” “不知道。”陆木看了看手机,聊天软件里面和苏菏的对话框,一直都是他不断的发出消息,并没有收到苏菏那边的信息。 也不知道苏菏成功取回属于他的东西没有。 “我希望能来。” “我也是。”杜衡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想到他不久前还在和苏菏为了孔洛的事情大打出手,争风吃醋,他就觉得自己很荒谬,也很可笑。 杜衡确实没有像现在这样,祈祷着苏菏能尽快赶到。 “放心吧……说到做到。”陆木安慰了他一句,转身走出了门。 他关上门的一瞬间,手机抖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害舌发过来的消息:“王受重伤了!” “但是他成功了!” “怎么,老五,这么离不开手机?”叠新突然说话了,她靠墙站在门口,将屋内的每一句话都听了去。 第270章 要想办法叫醒王 害舌费尽千辛万苦,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把苏菏弄到贯匈镇,送到了拉巴布赤那里。 他着急得不行,苏菏迟迟不醒,身上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拉巴布赤手忙脚乱的给他处理伤势,简默晨赶去最近的镇子上买药,害舌跟他一起,好不容易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他赶紧给陆木发了消息。 十多分钟后,陆木的电话来了。 “喂,五哥!” “老八,你们在哪?还在川西?” “没办法啊!王他现在昏迷不醒,奴家都不敢把他送医院,他的伤口……带了闪电……一直在流血!” “……妈的,多久了?” 害舌带着哭腔吼道:“三四个小时了吧,五哥……奴家……奴家不知道怎么办了……” 冷静下来,冷静,陆木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没法赶过去,我在开车,叠新派了人跟踪我,老八,你不要急,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王去了墓穴……” “我知道,说重点!” “奴家……奴家等到王出来,结果是食铁兽背着他来的,他浑身皮肤都像是被闪电劈裂开了……” “闪电?什么样的闪电?” “奴家不知……只是王手里还握着一个鳞片……”害舌抹了一把眼泪。 “鳞片?”陆木愣了愣,“什么东西的鳞片?什么颜色?” “白色的,不是,还有点泛蓝……反正不是蛇鳞,很大,比奴家的掌心还大一些,摸着有些烫。” “……妈的,那是应龙的龙鳞啊!”陆木狂怒的吼了出来,“王和应龙对峙了?!” “应龙?!”害舌吓了一跳,想到苏菏身上的伤,恍然大悟,“是的,应该是的,不然……不然王也不会受这么奇怪的伤啊!食铁兽都被重伤了……” 陆木脑子嗡嗡的,他很想让害舌把位置发过来,马上开车去找苏菏,可是后视镜里,跟踪陆木的车辆明目张胆的开着大灯,晃得陆木眼睛疼。 那不叫跟踪,那就是监视。 叹了口气,陆木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如何处理苏菏的伤势,然后尽量用平均的语气和害舌说:“老八,你现在不要慌,你乱套了,王怎么办……” “王现在只剩我们俩了,我们得稳住阵脚。” 害舌深吸一口气:“好,五哥,有什么法子能帮王,你快给奴家讲,奴家现在去买药。” “老八,王这个伤,寻常伤药是没有太大用处的,但是你还是可以给他准备一些镇痛的东西。”陆木一字一句地交代着,“你得想办法唤醒王的魂魄力量,让他自己吸收闪电……等闪电消散了,再给他止血包扎” “嗯,奴家知道了,五哥。” “然后……那个龙鳞……”陆木思索片刻后说,“我估计以我们的魂魄力量都拿它没办法,如果王恢复了意识,就让他自己想办法融化龙鳞。” “应龙龙鳞是这个天地间最坚硬的东西,如果王能顺利将它挪为己用,那将是无坚不摧的铠甲。” 害舌点了点头,想着陆木看不见,又赶紧补了一句:“好。” “事不宜迟,赶紧去吧。”陆木看了看后视镜,“叠新准备明天晚上给洛儿和杜衡办婚礼……妈的,半夜搞,这不是明摆着是冥婚吗?!” 害舌浑身颤抖了一下:“杜衡被抓了?!” “……”陆木懒得和他多说,“明天,如果王来不了,我就要自己想办法把洛儿带出来了。” “五哥,你打不过三儿……叠新的!” “大不了一死,反正老子活够了。” 不等害舌继续说,陆木已经挂断了电话,害舌急得直跺脚,这一个个的,一说到孔洛,根本不省心,他赶紧对着开车的简默晨吼道:“默晨,掉头,先把奴家送回去!” “八叔?” “哎呀别问了,你把奴家送回去,然后你再去买药!” 害舌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苏菏所在的房间,拉巴布赤带着橡胶手套,用温水一遍遍的帮苏菏擦掉胸口上溢出来的鲜血。 苏菏还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床单都被血染红了。 害舌心头一痛,赶紧冲了过去,拉巴布赤见他来了,起身让开。 “咋样啊,他咋样了啊!” 拉巴布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她也不过只是个普通护士,拿这种伤是毫无办法。 “哎呀,你走开!”害舌对着她大吼,又觉得这样实在是没礼貌,赶紧补了一句,“奴家嗓门有点大,你别管,赶紧再去打一盆水来!” 拉巴布赤端着水盆出了门,害舌回过身子,双膝一软,跪在了苏菏床前。 “王……奴家刚刚和五哥通了话,他给奴家说了怎么做……” “王,您别怪奴家啊……” 害舌咬了咬牙,将手掌放在苏菏的胸口,心脏的地方,一阵电流涌上来,害舌只觉得手心一麻,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一口血喷出,但是坚持着没有松开手,而是调动着自己的魂魄力量,顺着皮肤,涌进苏菏的身体里。 眼前浮现出了很多画面,害舌震惊的一一看去,苏菏的三十年人生,在他面前逐一展开。 那些被苏菏轻描淡写说过的曾经,他在孤儿院长大的时光,他从十岁就偷偷逃掉,流浪街头的时光,学着偷东西,只为果腹的日子,在寒冷的冬季里,独自一人蹲在墙角,对着掌心哈气,冷到瑟瑟发抖的日子…… 害舌觉得自己眼眶很烫,他不知道他的王到底是如何能够活下来的,他懊恼为何自己没有早点知道苏菏的处境,后悔没有及时的去帮他一把…… 等害舌看到小孔洛撒泼打诨,用眼泪威胁苏菏,才将将在那个寒冬救下他的时候,害舌还是忍不住哭了。 “王后……谢谢您……” 后面的画面,全都和孔洛有关,害舌看见了孔洛不厌其烦的去找苏菏,看到了孔洛拼尽全力想要救他,就算自己差点死了…… 害舌明白了,为什么苏菏会为孔洛做到这一步,为什么为了她,苏菏可以连命都不要,不提前世的一切,这个姑娘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我的命是她给的。” 在敦煌沙漠里的那个小屋子里,苏菏是这样和害舌说的。 当苏凌峙对苏菏说出那句“你当我的孩子吧”的时候,害舌有点想笑。 “四哥,你可真厉害啊。”害舌眼含着泪,轻声说道,“就知道占王的便宜。” 那些属于苏菏的魂魄碎片,尽数在害舌面前上演,从十三岁后开始,苏菏的每一刻都有孔洛,他的快乐、欣喜、痛苦、悲伤……统统是她。 也只能是她。 画面逐渐暗淡下去,害舌面前出现了一扇门,他抬手抓住门把手,却发现自己无法打开,害舌尝试了好几次,那门都纹丝不动。 “王,您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害舌不气馁,敲了敲门:“王,是奴家啊。” “王,奴家来叫您回来了……” “王,王后还在等着您呢。” 那扇门肉眼可见的变淡了一点,害舌心头一喜:“王,您忘了吗?叠新抓走了洛儿,她还等着您去救她……” “王,您现在需要醒来,您受了应龙的伤,如果您不醒来,奴家没办法给您包扎啊……” 怎么……没反应……害舌看着眼前那扇门依旧执着的挺立在那里,有些着急了。 “王……!” “苏菏,你不要离开我。” “你发誓。” 第271章 现在回成都 孔洛的声音在害舌耳边响起,害舌猛地回头,看着那又浮现出来的画面,恍然大悟。 这一次,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门上,然后扯着嗓子大喊。 “苏菏,你赶紧起来!叠新要杀了孔洛!” “明天……明天晚上,叠新要让孔洛嫁给杜衡!那可是冥婚啊!只有你醒来了,才能去救她啊!” 话音刚落,一阵铺天盖地的力量对着害舌冲了过来,害舌捂着胸口,连退了好几步,手掌从苏菏胸前移开,他一边退着,一边口吐鲜血,吓得身旁的拉巴布赤尖叫出声,早已回来的简默晨赶紧一把扶住害舌。 “八叔,您还好吧!” “……无妨……”害舌稳住身子,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王的力量太强了,奴家没受住……” “害舌……” 没等害舌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床榻上的苏菏睁开了眼睛,用嘶哑的嗓音喊了一声。 害舌赶紧挣脱简默晨的搀扶,扑到床前:“王,您醒了!” “嗯……”苏菏咽了口唾液,点了点头,“你刚刚说……什么……明天晚上?” “五哥刚刚给奴家说的。”害舌擦着眼泪,“说明儿凌晨时分,叠新要给孔洛和杜衡举行婚礼,那个时辰是冥婚的……叠新没打算让他们活着……” “我知道了。”苏菏又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害舌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他感受到了杀意。 苏菏努力地压住心头沸腾的愤怒,他知道自己必须先解决身上的伤势,应龙的闪电不容小觑,好在他之前就拥有了雷霆之力。 如果能调用魂魄力量,压制下来应该不难…… 苏菏忍着痛,在身体里搜刮着每一缕魂魄力量,对峙应龙的时候,他几乎用尽了当下的力气,还好最后和食铁兽配合,将它击杀。 不然自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在害舌几人眼中,苏菏身上噼里啪啦的电光在逐渐消失,他微微颤抖,双手握拳,努力的想要将电光收进身体里,最后,苏菏头一歪,一口鲜血吐出。 闪电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他身上本还潺潺出血的伤口也几乎止住了鲜血,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害舌没时间让自己心疼,赶紧命令简默晨和拉巴布赤。 “快,快帮他处理伤口!” 一针镇痛剂打进身体里,苏菏的颤抖停止了,但是他坚持着保持神志清醒,任由拉巴布赤将他身上最深的几道口子缝合,然后其他涂上止血剂,再包扎起来。 苏菏用眼神示意害舌扶他坐起来,害舌倒是听话,乖乖照做,苏菏坐在床边,双手撑着膝盖,问道:“我睡了多久?” “您和八叔进那个山里到现在为止,过去五天了……”简默晨说,“昨晚八叔把您带回来,现在……已经第二天快到中午了……” 害舌看了一眼窗外,这才意识到外面阳光正明晃晃的亮着,他在苏菏的魂魄中停留时间太久,这大半天都过去了。 “五天?!”苏菏眼皮跳了跳,“所以说,你刚刚说的明天,就是今晚?” 苏菏又看了害舌一眼,害舌赶紧点头:“应该是的,奴家是夜里和五哥通的电话,五哥让奴家去魂魄里才能唤醒您,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嗯。”苏菏不想多说话,他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胳膊,继续说,“收拾下,我们出发去成都。” “还有一件事……”害舌小心翼翼的说,“那个龙鳞……五哥说您有办法把它融化……” “这玩意儿?”苏菏伸出右手,漆黑的铜手里,那片蓝白色的龙鳞正在闪闪发光,“融化来做什么?” “铠甲……” 听到这个词,苏菏皱了皱眉,他铜手微微用力,捏住了龙鳞,那本坚不可摧的龙鳞,在他手心中,轻易的就化作了齑粉。 “应龙死了。”苏菏淡淡地说,“这玩意儿没用了。” “死了?!”害舌震惊地看着他。 “嗯,我们把它杀了。”苏菏点头,“食铁兽呢?” 害舌双手颤抖的把食铁兽变做的青铜熊拿出来,递给苏菏,苏菏轻笑了一声,端详着那个青铜熊:“多亏了我的老伙计,不然,我早死了。” 目光在苏菏和食铁兽之间来回移动,害舌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应龙,是号称天庭神兽,它的龙鳞无坚不摧,它的寿命漫长悠久,它可是神啊…… “会流血的东西,就一定能被杀掉。”苏菏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的说了一句,然后撑着膝盖站起身,害舌赶紧去扶他。 “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害舌把外套给了苏菏,苏菏其实不怎么冷,他只是觉得自己没穿衣服,单单是浑身的绷带,着实不太好看,不过害舌比较瘦,他的衣服苏菏穿着有些别扭。 不过,比没有的好。 车子开出贯匈镇,苏菏的手机恢复了信号,他惊讶地发现就算在水里泡过,被电击过,这手机居然还能用,消息一条条的进了手机,陆木的尤其多,还有一些是颜月牙的。 苏菏逐一读了过去,气压越来越低,吓得开车的害舌手都在发凉。 “王,叠新把人带回来了,关在实验室的地下室。” “妈的,老子早晚杀了那个女人!” “你啥时候来,你再不来老子真要和她拼了!” “王,洛儿高烧,我刚帮她降温,给她治了伤……” “妈的,杜衡被他们抓住了!我没来得及阻止!” “……叠新为了测试阿甘木……我他妈不忍心看了……” “苏菏,你给老子死哪去了!你快回我消息啊!” “明天晚上十二点整,叠新他妈的要搞冥婚!我求你了,赶紧来吧!” 苏菏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打了两个字,发送给了陆木。 “来了。” 颜月牙的消息要简单直接得多,他没那么多破口大骂的语句,也没那么多感叹的场景,而是用最简单的词组汇报着自己收到的情报。 “孔洛在实验室。” “杜衡被抓,叠新告知他身份。” “叠新把他们带回别墅了,孔洛想逃没逃掉。” “明晚,十二点,你必须赶到。” 苏菏没有犹豫,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电话第一次响到了头,第二次苏菏再打过去,颜月牙一秒接起。 没有过多的寒暄,颜月牙开门见山:“你在哪?” “路上。”苏菏说,“现在什么情况?” “还有多久到?” 苏菏看着害舌,害舌说:“还有六个小时到成都……不堵车的话。” “我给你发个定位,我这边得到消息,孔洛和杜衡被分开了,叠新说按照传统,新郎新娘结婚前不能见面……” “……”苏菏沉重的呼吸声从电话听筒里传给了颜月牙,颜月牙愣了愣,剩下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想了片刻,见苏菏没吭声,颜月牙叹了口气:“苏菏老弟,你别急,老哥我单枪匹马,着实没办法去救孔洛妹子,我只能通过陆木老哥和一些非法手段打听来一些消息……” “我知道。”苏菏说。 “老哥我都报过警了,尝试让公安介入,但是公安去的时候,叠新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他们啥都没查出来……” “普通人看不到的。”苏菏了然,一个结界就能解决的事情,确实是普通人类没办法插手的。 “所以说啊,老弟你赶紧回来吧啊,我把孔洛妹子大概在的地方发给你。”颜月牙一边叹气,一边犹豫要不要和苏菏说昨天晚上孔洛身上发生的事情。 第272章 接下来要怎么做? 昨晚上陆木给颜月牙打了电话,大概说了下孔洛出逃,却又被抓回来,失败后被叠新折磨得遍体鳞伤的过程,听得颜月牙汗毛倒立,还给颜月牙讲了杜衡目前状态似乎不太好,需要多加关注。 “有话就说。”苏菏有点不耐烦,他感觉到颜月牙在躲躲藏藏。 “昨儿晚上,孔洛妹子好像是自己逃出来过一次……”颜月牙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浑身一颤,“她还杀了个人,逃出去很远,却还是被叠新抓回去了……” “陆木老哥给我发了消息,说叠新很生气,下手比平时都要狠……” “诶诶,苏荷老弟,你别急,孔洛妹子身体里不是有那个什么阿甘木吗?她没事的,真的,陆木老哥也是这么说的。” “说是昨晚上孔洛妹子睡觉还在喊你名字,陆木老哥哄了好久……” “……”苏菏把目光投在眼前省道的路面上,半晌没有说话。 “苏菏老弟?”颜月牙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我知道了,定位发来。”苏菏淡淡地回了一句,“孔洛那边我去救,你有杜衡的消息吗?” “大概知道,对了,杜衡老弟好像也不太对劲,陆木老哥说他动了自杀的念头……” 苏菏皱起了眉,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你要想办法把杜衡带出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烧杀抢掠,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颜月牙浑身一个激灵,他突然觉得苏菏的语气和往常都不太一样了:“现在该叫你鬼王大人还是叫你苏菏老弟啊……”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苏菏不想和他废话,“你先按之前的习惯作准备,我们到成都会告诉你的。” “好嘞,王!”听他这话,颜月牙啪地一声并拢脚跟,像是隔着电话给他敬了个礼。 “……你还是叫我苏菏吧……”这一声王,叫得苏菏头皮发麻,最终还是忍不住纠正道。 “没问题,苏菏老弟,我在成都等你电话。” 苏菏挂掉电话,看了看和陆木的对话框,发了一段文字: “你在哪?不要莽撞。” “去找颜月牙,我晚点就到。” 大概安排了下事情,苏菏沉默了下来,他胳膊撑着车窗,托着头,一直在看着外面发呆。 “王……?”害舌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接下来奴家要怎么做?” “帮我抢婚。”苏菏简单的答了一句,“颜月牙会准备一些武器的,毕竟2024年了,热兵器不能少。” “啊?那王您的黑剑呢?” “在这。”苏菏右边铜手一翻,心随意动,黑剑凭空出现在了手里,就算苏菏提前做好了准备,那剑尖还是险些戳到了开车的害舌。 “欸!”害舌吓得一个哆嗦,方向盘差点脱手,苏菏赶紧收回了剑,抱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吓死奴家了……”害舌一手抓回方向盘,一手抚着胸口,他的好奇八卦之心涌了上来,“您这……手还能当剑鞘用?” “……”苏菏看了看自己那铜手,淡淡的解释,“我也觉得奇怪,本以为是为了从地狱走出来,给我的惩罚,但是它意外的好用。” “那您原本的手……” “……早就被烧没了。”苏菏摆了摆手,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那有什么影响吗?” “也没有吧。”苏菏仔细回忆了下,“除了失去了所有的触觉,倒是和自己的手一样灵活,感觉不出来什么异常。” 害舌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苏菏饶有兴致的把玩着铜手,继续说:“没有触觉,感觉不到温度,也感觉不到痛……从某一方面来说,还算是捡了个便宜。” 苏菏叹了口气,不想在手这个话题上多浪费时间,他不等害舌继续关心自己,赶紧拉开话题:“放心吧,死不了,抢亲这事,我需要你们兵分两路。” “简默晨。”苏菏回头看着后座上沉默的简默晨,“你父亲教了你多少?” “……父亲说,我勉强能和他年轻时过上十招。”简默晨被苏菏这样一问,有些不好意思了,“学艺不精,还请王见谅。” “没事,你不用和他比。”苏菏却不是很在意,能和连哭过上十招?放到现在来说,简默晨已经算是有着顶尖的功夫。 不能用旧的目光看待新时代。 “这样,到了成都,我会和颜月牙联系,你直接过去找他。”苏菏思忖着说,“你还记得颜月牙吧?” “嗯,我记得他。”简默晨此时也知道颜月牙铁定不是什么警察。 “好,颜月牙只是个普通人,你的任务是保护他和杜衡的安全。” “我……”简默晨低下头,显然是很不自信。 “怎么,不相信你父亲教给你的东西?” “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没保护好,怎么能保护其他人……” 苏菏看了他一眼,记得当年蚩尤让连哭做自己的贴身护卫的时候,连哭也是这么说的。 “属下连自己的兄弟都保护不好,怎么能保护得了王呢……” 当时,蚩尤是怎么回答他的? “把你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当做你人生的最后一件去做,凡事尽力就好,人生只要努力过,尽兴过,闭上眼的那一天,不要留有遗憾,便是极好的一生,而且,你要相信自己啊,连哭。” 蚩尤那时候还没有魂魄,学着别人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连哭。 苏菏现在想来,连哭恐怕是被自己威逼利诱的吧,他那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纯纯的被赶鸭子上架。 但是蚩尤看人永远没问题,连哭直到死,都完美的履行了他的职责,他在幻境中,最后的魂魄与苏菏相遇时,终于可以说出那句话了。 “王,属下幸不辱命。” 此时,苏菏又把这句话送给了他的儿子。 简默晨看着苏菏,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苏菏叹了口气,扭回头去,躺在副驾座椅上不再言语,他留给简默晨缓冲的时间。 “默晨……”害舌说话了,他想劝劝简默晨,但是苏菏抬手阻止了他,害舌用余光看着苏菏,苏菏在轻轻摇头。 不要说话,他需要自己想明白。 “王。”隔了很久,简默晨终于说话了,他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苏菏点了点头,答了句:“嗯,谢谢你。” 然后,他转头向害舌:“你跟我一起吧,陆木也会去孔洛那边,到时候……” “老规矩呗,王。”害舌笑了起来,“奴家知道怎么做,没忘记的。” “那就行。”苏菏倒是很信任他们俩,他又躺回到椅子里,闭上眼睛,调动浑身力量去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还没有痊愈,今晚恐怕还有一次生死对决,他需要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车子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害舌也不敢发出声音去打扰苏菏的休息,他把导航的音量都调低了,简默晨则坐在后面,一直看着外面沿路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了,快了。 道路在轮胎下一寸寸的后退,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害舌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还会追随王回到战场上,这种想法让他激动不已,连带手心都有些出汗。 就算他将要面对的是自己曾经的三儿姐。 第273章 等你好消息 一月份的成都,突如其来的降温,让整个城市陷入了一团用言语无法表达的急躁之中。 恰好遇上了周五晚上下班高峰期,害舌把车开上绕城,结果堵得死死的,十多分钟了,一米都没有开出去,苏菏不说话,只是手指一下下的点在车门上,那声音听得害舌浑身颤抖。 天色暗下来,远方那个巨大的单体建筑已经亮起了灯,暗紫色的灯光映照在苏菏脸上,阴暗不定。 “王……”害舌有些紧张,他想说点什么来缓解车上的气氛,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还好,他着实没料到成都这么堵。 “没时间了。”苏菏只是轻声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害舌又转头看向前方,闭上了嘴,还好手机响了起来,缓解了害舌的情绪,苏菏看了一眼来电人,颜月牙。 “喂。” “苏菏老弟,你们到哪了啊!”颜月牙急吼吼地说,“妈的,老子怎么不知道成都周五晚上这么堵啊,不过也是……今天还下雨……” “我们在南绕城,你在哪?”苏菏不管他抱怨交通情况,直接问道。 “我都到啦,陆木老哥现在才是急死人了,他不接电话啊,我他妈好怕他冲动……”颜月牙说,“咋搞啊,苏菏老弟,你还有多久啊!” “你有车?” “肯定有啊,没有现在也必须得给老弟你造一辆出来吧!” “那我们一会就到。”苏菏不等颜月牙说完,看了看导航上的距离,然后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自顾自地打开了车门。 “?!”害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喊他,“欸……欸,王……您这是……” “没时间等了。”苏菏扶着车门,皱眉看着害舌,“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害舌扭头和简默晨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害舌拔掉车钥匙,跟着苏菏一起下了车。 “走吧。”苏菏知道他们的意思,这破车没必要开走了,扔在这儿吧,不远处就是岔路口,可以下了绕城。 用脚走可能会慢一点,但是比漫长无边的等待好得多。 更何况现在的苏菏,根本没有那个耐心在这里慢慢耗着,坐在车里,看着前方鲜红的尾灯,苏菏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不如下车跑着去,起码能让自己疯狂的内心安定一点。 第一步迈出的时候,苏菏还觉得身上的伤口有些疼,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在停滞不前的车流中,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狂奔。 很多车主都好奇的摇下车窗看着苏菏,确实没见过在绕城高速上狂奔的人,这人穿的很少,身上好像还缠着绷带,他面色严肃,显然不是为了好玩,才在车河中穿梭。 寒风打在苏菏脸上,有些疼。 身后有害舌和简默晨的脚步声,还有很多车不耐烦的鸣笛声,苏菏头也不回,微微落下的雨点浸湿了他的头发,车灯从他侧脸上照过,看不出来他脸上的水迹,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害舌顺手阻止了一个拿出手机想要给苏菏拍照的车主,那车主被害舌瞪了一眼,吓得一个哆嗦缩了回去,关上了车窗,害舌也不和他多说,继续去追赶王的脚步。 苏菏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曾经的蚩尤,身旁是他的浩荡大军,万匹骏马带着他的无数战士,跟着他走在前往涿鹿的道路上,他沉默的向前冲着。 现在……苏菏几乎是孤身一人,也是对着自己那唯一一个目标,在努力的前进着。 上一次,我没能救下她,她为了我饮剑自尽。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她活着,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苏菏几人从绕城高速上下来的时候,收费站的工作人员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三个人匆匆的跑了过去,都忘了询问一下他们是从哪来的。 半个多小时的狂奔,苏菏终于找到了颜月牙。 害舌还好,他一路轻飘飘的,但是简默晨遭了老罪,突然就觉得父亲这么多年对自己的训练并不是白练的。 要想跟上苏菏的节奏,没点本事还真不行。 连哭一点没有夸大其词,当年可能……更有甚者吧。 “欸,苏菏老弟,你咋穿着点衣服?”颜月牙挤着多层下巴看着苏菏,“赶紧,换个衣服吧啊,老哥真怕你冻感冒了,成都这天啊……” 苏菏接过颜月牙递过来的黑色贴身毛衣,想了想,脱下外套,把毛衣套在身上:“就穿这个吧,我不冷。” “额……”颜月牙试探的看了看害舌,害舌对他点头,表示这个温度没啥大碍,颜月牙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引着苏菏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 “你看啊,老弟,上次给你准备的那些家伙什你也没咋用上,这次就在它们的基础上,老哥补充了点,你觉得咋样。” “不错。”苏菏选了两把弹夹容量很大的手枪,穿上了颜月牙给他准备好的枪械背带,将枪塞进枪套中,想了想,又选了一把,塞到腰后。 “大的我还是不带了,不方便。”苏菏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太惹人注意了,又找颜月牙要了方便行动的外套,遮一遮身上的枪。 “我看老弟你要不要带个喷子?”颜月牙摸着一把短口径的霰弹枪问苏菏,这玩意儿他老喜欢了,威力大不说,还轻巧方便。 “也行。”苏菏看了看那把霰弹枪,并不比身上的手枪长多少,要带的话也挺容易的,于是他满上了霰弹枪的弹夹,将枪挂在了背带背上。 外套穿上身,苏菏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了,虽然枪械在身,穿着外套显得鼓鼓囊囊的,苏菏也不想管那么多,他找颜月牙要车钥匙:“钥匙给我吧,你和简默晨去救杜衡,剩下的枪你们自己用。” “这就够啦?”颜月牙看他就只选了这几把,自己还辛辛苦苦找来这么多家伙,有点些微的不乐意。 “够了。”苏菏铜手一翻,黑剑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我有武器,枪是备用。” “诶?这……这不是!”颜月牙激动了,“这不是蚩尤传说中的那把黑剑吗!害舌兄弟在我面前念叨了好久……” “是。”苏菏手又一翻,黑剑消失了,留下颜月牙在那直瞪眼。 “苏菏老弟……你这手……” 苏菏眼皮跳了跳:“没事,换了个手。” 颜月牙情商很高,他一瞬间猜到了苏菏经历了什么,具体他不知道,但是活生生换了只手,加上他那一身浸血的绷带,用脚趾头想,他大概是从生死关头走了一圈回来。 有的事情,不用多说,颜月牙叹了口气,拍了拍苏菏肩膀:“老弟,你辛苦了。” “无妨。”苏菏知道他想安慰自己,但是现在没时间让他搞这些抱头痛哭的场景,等他救回孔洛,怎么说都行。 只是,不是现在。 “害舌跟我一起,简默晨。”苏菏扭头看着终于平息了喘息的简默晨,说道,“你和颜月牙……” “放心吧,老弟,简家小哥和老子会相互照应的!”颜月牙的手探在后备箱的枪械袋子里,他应该是抓住了一把霰弹枪,手用力上下一划,霰弹枪上了膛,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好。”苏菏走向颜月牙给他留的那辆车,“有任何情况,直接给我打电话。” “去吧,老弟。”颜月牙对他挥了挥手,“老哥等你好消息。” 第274章 你让我忘了他,我怎么忘得掉? 孔洛坐在一个化妆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昏迷的时候,叠新就把她送到这里,等孔洛醒来后,她已经被换上了一身秀禾。 孔洛对着镜子看了看身上的这套衣服,她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大红袍,就算这秀禾很是精致,明显花了叠新不少钱,手工缝制出来的,孔洛还是打心眼里想要把它脱掉。 “诶诶诶……”一个化妆师推门走进来,孔洛回头看着他,那人比害舌还娘娘腔,翘着兰花指,拎着一个巨大的化妆箱,被人推了进来。 “……”孔洛不想理他,回过头继续对着镜子,目光呆滞。 “哎哟,我说,新娘子,你们这里的人咋这么不客气?”化妆师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和孔洛抱怨着。 “我不是新娘。”孔洛淡淡的答了一句。 “你不是新娘谁是啊?”化妆师白了她一眼,“秀禾都穿上了。” 孔洛无视了他,化妆师有些好奇,走到孔洛面前,看着她的脸:“咋了,要结婚了还不高兴?” “被迫的能高兴得起来?”孔洛瞥了他一眼,“你真要好心的话,帮我打个电话报警吧。” “啊?!”化妆师吓了一跳,“这什么年代了还能强迫别人结婚?” “……”孔洛不说话了。 “哎呀,没办法报警的。”化妆师有些不好意思,“进来的时候他们就让我交出手机,我现在也与世隔绝了呢。” 不出所料,孔洛本就没抱希望,所以也不觉得意外。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孔洛。” “孔洛啊,我做婚礼化妆师很多年了,倒是见过不少奇怪的事情。”这化妆师是个很健谈的人,他走到孔洛身后,捣鼓起她的头发,“有的人一边哭一边化妆,说是对不起前任,只能嫁给现任。” 孔洛没什么表情。 “有的人本来开开心心的化完妆,走上舞台的时候就突然发疯,不结了。” “有的男人还喜欢对化妆师指手画脚的,嗨,多了去了。” “孔洛啊,真正能走到最后的婚姻,不一定是自己爱的,有时候只要对方够爱你,不就好了嘛?” “我嫁过人了。”听了他的话,孔洛冷笑了一声。 “哈?”化妆师顿了顿,“那岂不是……重婚罪了?” “很多年前,我嫁给过一个人。”孔洛说,“后来他死了,但是他为了找我,又回来了。” “……?”化妆师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姑娘,你没生病吧?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说胡话。”孔洛拍开他的手,“我也死过一次……不,很多次。” “???”化妆师眼珠子滴溜一转,自己在心底里给孔洛的话做了个合理的解释,面前这姑娘估计是在用死这个字描述一些内心状态吧。 “哎呀,姑娘啊……”化妆师继续劝,“前面的人,都忘了吧啊,都要结婚了,还想着之前的男人,可不太好呢。” “忘了?”孔洛哼了一声,“不如杀了我。” 化妆师惊讶的看着她:“我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到底是啥样的男人,才能让你这样念念不忘啊?” 孔洛觉得有些好笑:“蚩尤。” “谁?” “蚩尤啊。” 不等化妆师反应过来,孔洛继续说:“我五千年前嫁给他了啊,当了他的王后,后来他因为我被黄帝杀了。” “因为他和我许了诺言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所以五千年后他又回来找我了。” “所以你让我忘了他,我怎么忘得掉?” 这姑娘绝对脑子有问题!化妆师被孔洛的话吓得后退了一步,他直觉今天遇上疯子了。 “你觉得我在和你说天方夜谭呢?”孔洛看见了他的退缩,继续不依不饶,“那我就给你说吧,那个叫叠新的女人,她说是我奶奶是吧,她是蚩尤曾经的手下,因为嫉妒我,所以想弄死我,但是她为了复活蚩尤,又不得不把我留下来。” “现在,她要把我嫁给另外的男人,让我给那个男人生孩子,因为她想要我魂魄里属于蚩尤的那一部分,她现在松动了我魂魄中的链接,只要我成功怀孕,她想要的那一部分魂魄就会继承给我的孩子。” “然后她就会直接杀了我,取走她想要的东西。” “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你说这个婚,我想结吗?” “……”化妆师被她说得云里雾里,“你说真的?” “我还没疯,自然是真的。”孔洛点头。 “蚩尤也是真的?真存在的?”化妆师问。 “是的,他现在还活着。” “不可能吧……”化妆师不相信她。 “信不信由你,我没心思跟你在这编故事。”孔洛闭上眼睛,“其他不说,你见过半夜结婚的?” “这点倒是很奇怪,我之前还反复确认过了,说就是夜里十二点。”化妆师摸了摸下巴,“有啥讲究吗?” “讲究?多了去了……”孔洛笑了,“说简单点,就是冥婚。” “叠新一心想让我死,自然就提前给我办个冥婚了呗。” 化妆师的手在明显的发抖,他手里力气一松,孔洛的头发从头顶上一泻而下,披在额前,看起来有些瘆人。 “这……”化妆师小心翼翼的问,“男方是活人?他也同意?” “他……他不同意也没办法,实在不同意,卸条胳膊腿也不影响拜堂吧……” 化妆师浑身发抖,孔洛发现他半天没动作,睁开眼,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你……你……”化妆师被她吓得不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怕什么,我都不怕。”孔洛微笑道,“蚩尤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相信他,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泄气的。”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化妆师哆哆嗦嗦的继续给她弄头发,这女人绝对是个疯子,什么蚩尤?什么死来死去,活来活去的…… 不,不可能,这都是故事吧,这女人一定是那种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精神病人,家里人实在拿她没办法了,才给她安排了这个婚事。 可是孔洛眼睛亮晶晶的,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疯子。 “还不信?”孔洛来了劲,她干脆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发簪,在化妆师惊恐的眼中,对着自己手心狠狠的戳了下去,发簪划破了她掌心的皮肤,鲜血一涌而出。 孔洛调动着体内的阿甘木,这些日子里来,她和阿甘木已经很熟络了,只要孔洛清醒着,就能随时控制阿甘木的力量。此时她手臂发出了一阵微光,然后缕缕光芒涌到了她的掌心,修复起了那道伤口。 眨眼之间,掌心中只剩下一条粉色的细线。 这下化妆师不信也不行了,鲜血都还在,刚刚滴在地面上,提醒着化妆师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孔洛手上完好如初。 她有些炫耀般的举起手,给化妆师看:“你看,这种能力是蚩尤给我的,所以不论叠新怎么折磨我,我都能恢复如初。” “怎么样,信了吗?” 化妆师木楞的点了点头,他是信了,但是脸上一瞬间又挂上了苦涩。 “哎哟,给我说这么多干啥啊,我不想知道这么多啊!” 知道的越多,错的越多,说不定……那个传说中的叠新,一巴掌拧断自己的脖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275章 蚩尤还有电话? “告诉你这些……” 孔洛顿了顿,心平气和的解释道:“你只是一个化妆师,我这里的事情搞完了之后,你就能平安离开,等你出去了,帮我给蚩尤去个电话。” 怎么,蚩尤还有电话?化妆师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神话人物还有电话? “他现在已经换了个名字了,我会把他的号码给你,你出去后立刻和他联系,可以吗?”孔洛抬起了眼睛,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化妆师。 被她这样一盯,化妆师却不知道怎么拒绝了,虽然这件事情听起来确实非常不可思议,梦都不敢这么做,小说也不敢这么写,但是这姑娘的眼光…… “求求你了……”孔洛的眼睛里涌上了泪光。 “好……”化妆师条件反射地答了一句。 见他同意,孔洛的精神为之一振,她探手在化妆师的包里拿出一支眉笔,又扯来一张卫生纸,把那个她背得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写下,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了化妆箱的夹层里。 苏菏的电话,孔洛从离开疗养院后,就强迫自己背了下来,她要让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联系上苏菏,而不是依赖现代高科技设备。 做完这一切,孔洛松了口气,她坐回凳子上,对着化妆师微笑了一下:“你继续吧。” 化妆师瞪眼看她的一系列操作,最后叹了口气,继续挽起她的头发。 “孔洛,你喜欢什么发型?” “无所谓,你看着弄就好。”孔洛现在丝毫不关心自己能被打扮成什么样,她闭上了眼睛,任由化妆师来弄。 化妆师的手很轻柔,他帮孔洛弄好了头发,戴上发饰,那些廉价劣质的塑料凤冠很轻,孔洛苦笑了一声,晃了晃头,发出了一阵闷响。 “果然不如真金白银。”她感叹了一声,当年蚩尤做给她的那一套凤冠,全是由黄金做成,那是他特意为她打造,用来彰显权力与尊贵的象征。 那凤冠金光熠熠,宛如阳光下的金色海洋,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和莲花图案,象征着吉祥如意与纯洁无暇,在中央,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振翅欲飞,它的羽毛精细入微,每一片都用金箔精心塑形,仿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凤凰的眼睛镶嵌着璀璨的红宝石,犹如烈火般燃烧,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凤冠四周有一圈圈精致的金链垂下,链端悬挂着小巧的金铃,随着微风或洛儿的动作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个博物馆里,还是已经在千万年的战火中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孔洛叹了口气。 化妆师没有答话,只是转到孔洛面前坐下,开始为她化妆。 房间里很安静,化妆师极其认真,孔洛也不出声去打扰他,这里只剩下了两人轻轻的呼吸声,有些沉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化妆师终于帮她描好了最后的眉毛,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向右边闪了下身子,让孔洛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孔洛看着镜子,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谁。 在精致的新娘妆衬托下,孔洛仿佛变成了一幅生动的画,她的皮肤如丝般柔滑,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仿佛月光洒落的珍珠。 化妆师的手法确实极佳,他给孔洛上的完美底妆完美地遮盖了任何瑕疵,呈现出自然而又亮丽的肤色。她的眼睛被细致描绘,深邃的眼线勾勒出明亮的轮廓,用淡雅的金色和粉色眼影做点缀,既增添了神秘感,又不失温婉。 如果不是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这样赤裸裸的现实,一直在冲击着孔洛的脑海,她一定会觉得很满意的。 可惜,自己要嫁的人,不是苏菏,而是杜衡。 说不定自己还活不到这时候了呢。 孔洛嘲讽的笑了笑自己,想到苏菏的脸,孔洛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化妆师看见了她的泪水,赶紧拦住她:“诶,诶,别哭啊,妆哭花了咋办?” “对啊,大喜的日子,该笑笑。” 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了,叠新抱着手臂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孔洛的模样,对着化妆师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出去吧,回头会给你结算费用的。” “你是……?”化妆师没见过她,试探的问了句。 “我?我是她奶奶。”叠新指着孔洛,一脸胜利者姿态。 孔洛刚刚讲的事情一股脑回到了化妆师脑子里,他想起来这个所谓的叫叠新的奶奶,不过眼前的人不过二十出头,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能给孔洛当奶奶的年龄。 孔洛从镜子里和化妆师对视一眼,化妆师意识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赶紧收拾好化妆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要出去,给孔洛说的那个蚩尤打电话。 目送着化妆师出门,叠新在孔洛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冷笑着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孔洛从镜子里看着她,不说话。 “昨天不小心听到一点事情。”叠新玩着手里的鞭子,“据说今天会有人来救你啊?” 孔洛浑身一抖。 “没办法,你要怪就怪老五和杜衡说话声音太大了,被我听了个完整。” 叠新抬头,用藐视的眼神看着孔洛:“我去查了查,在内蒙的时候,那个家伙没死啊……” “谁?”孔洛心跳一时间到达顶峰,她发现了?她发现苏菏没死?她知道苏菏就是蚩尤了吗?她…… “那个胖子,叫什么来着……”叠新努力的皱眉回忆着,“哦对,叫什么月牙?” 颜月牙?月牙哥也来了?!孔洛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放松还是更紧张,颜月牙没死,还能来救自己,说明他没太大问题,曦喻青应该也无碍,而且…… 颜月牙既然都到了,苏菏也一定在不远处…… “我发现你真的厉害,怎么吸引了这么多男人为你前赴后继啊?”叠新很不屑,“这个胖子也喜欢你?” “……家人而已。”孔洛淡淡地回了一句。 “家人?就你?”叠新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你算个屁啊,你连人都不是,哪来的家人?你要不勉强跪下来,求求你奶奶我,说不定我还能大发慈悲……” “做梦吧。” “不愿意啊,那就算了呗。”叠新也不生气,“那你就慢慢等死吧。” “到时候,我连骨灰都不会给你留下来,让你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到时候王回来,也完全不会记得你了。” “怎么样,开心吗?” “不过等你死了,你也不会知道这些了,有点可惜。” “我是很乐意在你面前炫耀一下的,到时候给你留个墓吧,我会和王来看看你的,虽然他眼中只会有我了……” 孔洛还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说正事,昨晚上听说了那个胖子会来救你,所以我今天改了改安排,我是听说他拿到了你所在的定位,虽然不知道他是咋做到的……” “但是很可惜,他可能只能扑个空了。” 叠新得意地哈哈大笑:“换个地方而已,真是小事一桩,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是不可能阻止我的了!” 孔洛的手,在桌子下攥起了拳头。 该死,怎么被叠新发现了呢? 第276章 她现在在哪? 在害舌快要把车开到颜月牙发来的定位地方的时候,苏菏接了个陌生电话。 “喂?谁?”他有些不耐烦,这时候,会是谁呢? “是……是蚩尤吗?” 哈?苏菏挪开手机,看了看那个号码,确实是成都本地的,这是谁……咋一上来就问自己是不是蚩尤? “你是谁?”苏菏又问了句。 “额……”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赶紧解释道,“这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刚刚有个姑娘给了我你的号码……” “孔洛?!” 只能是孔洛,苏菏心跳一下子到了嗓子眼,只有她会精准的记下自己的号码,为了和自己联系上,不惜找了个陌生人…… “对对对,就是她……”电话那头有些急,“哎哟,我是她的新娘妆化妆师……” 听到这句话,苏菏手劲一下变大,差点捏碎了手机,听见玻璃咔嚓的一声,苏菏赶紧放松手指。 “发生了什么?”苏菏尽量平静的问。 “哎,我不管她说的是真的假的了,反正这事情我听来不太对劲,她说你是蚩尤来着……”那化妆师的语气很是不可思议,“不说这些了,不管你是谁,你得赶紧去救她,好像有人要杀她……” “你现在在哪?”苏菏问。 “额……”那个化妆师报了个地址,苏菏看了看地图,眼皮一跳。 这不是颜月牙发来的地方。 颜月牙给到苏菏的地址,是在叠新生物公司的地方,在城市的最西边,但是现在化妆师说的,可是在最南边…… “妈的。”消息有误,苏菏不由暗骂出声,不知道是颜月牙拿了错误的情报,还是叠新意识到了有人正在找孔洛,临时更换了地址,但是,也不知道这个化妆师是否真是孔洛派来传递情报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菏冷冷地说。 “额……她说,她原来喜欢叫你老头子……说你听了这个就会知道了……” 苏菏叹了口气,真是孔洛,曾经洛儿喜欢叫蚩尤老头子,却永远只会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这么喊他,外人皆不知道。 只能是孔洛。 现在来不及想了,苏菏和化妆师确认了孔洛的状态,听到她的消息,苏菏还是松了一口气,他让害舌把车停在路边,给颜月牙拨了过去。 “咋了,苏菏老弟?” “位置错了。”苏菏言简意赅,将化妆师给自己的消息告诉了颜月牙,颜月牙听呆了。 “不可能啊,你月牙老哥我从来没拿过错误情报啊!” “那就是叠新发现了什么,临时改了。”苏菏得出了结论。 “咋搞啊,苏菏老弟?” 苏菏看了看时间,不行,已经很晚了,自己必须要马不停蹄的往回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回头看了看害舌,苏菏说:“这样,颜月牙,你还是去你那边,我只听说孔洛的位置换了,杜衡不一定,你必须想办法把杜衡带走。” “我这里的话,害舌继续去之前的定位,我开车往南边去。” “也行,老弟你做好决定。”颜月牙不多做评价,大概交待了下他们的准备动作,就挂了电话。 “王,您真决定去到南边?” “嗯,这里离颜月牙之前发的定位大概只有几百米了,你就直接过去吧,车给我,我马上掉头回南边。” “靠谱吗?” “我直觉告诉我那个化妆师说的都是对的。” 苏菏不再多言,下车换下来害舌,坐进驾驶座,摇下车窗,对害舌说了句:“你注意安全。” 一脚油门踩下,苏菏的车疾驰而出。 因为紧张的情绪,苏菏觉得有些热,他把车窗摇下来,寒风扑在脑门上,让他保持清醒,这一路上,苏菏也不管什么交通规则了,红灯硬闯,实线变道,不在意脑门上有没有摄像头。 他现在在和时间抢速度,规则什么的,都放一边去。 本来40多公里,需要开一个小时的车程,苏菏硬生生在四十分钟内,逼近了目的地。 那是新开发出来的一个生态园,因为今天是周五,生态园有很多人在散步,苏菏把车停在路旁,化妆师也只说了大概地址,只能靠自己走进生态园,才能找到人。 苏菏把铜手缩进袖子里,以便随时随地黑剑出鞘,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围着这个生态园走了一大圈,苏菏走到了一棵树下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是之前叠新身旁的打手。 苏菏弯腰,蹑手蹑脚的绕到了那人身后,然后一胳膊勒住他的脖子,然后伸手捂住对方的嘴,手臂一使劲,掰着那人的脑袋一拧,那人软绵绵的躺了下去。 苏菏蹲在那棵树下,让黑暗笼罩自己,他定睛看向前方,那里正在搭一个台子,有很多大红大紫的飘带,苏菏眯了眯眼睛…… 说不定这里就是叠新为孔洛准备的婚台…… 苏菏从后腰摸出来一个面具,戴在脸上,那是他之前让颜月牙给他准备的,和千年前自己的动物头骨面具不同,这个面具只是一个纯白色,看不出来任何特点的普通塑料。 暂时不想暴露长相,苏菏这样想着,而且…… 因为蚩尤的习惯,戴着面具会很有安全感。 深吸了一口气,苏菏继续摸索着向前进,这里人有些多,他不想引起骚乱。 前方有一条小路,苏菏弯腰走了进去,前方逐渐变黑,苏菏蹲在小路的尽头,那里停着几辆车,看不太清人,但是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让苏菏愣了愣。 是陆木。 陆木站在一辆车前,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工作人员在忙来忙去,苏菏捡起脚边的石头,对准陆木的后脑勺就扔了上去。 陆木吃痛,抱着脑袋回头望来,看见了不远处这个躲在阴影里的面具男人,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一瞬间全身僵硬,嘴巴一张一合,差点喊出声来。 “嘘。”苏菏赶紧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陆木硬生生的把声音压在了喉咙里,他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他,于是退到了车的这一边,迅速蹲下身子。 苏菏赶紧迎了上去。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洛儿想办法给我说了。”苏菏小声回答道,“害舌我留在实验室那边了,颜月牙去找杜衡……” “……”陆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苏菏瞪了他一眼。 “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是啊,回来就看见你小子给你王后送了个熊抱。”苏菏无语,“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就不该回来,对吧?” “……”陆木眼皮抖了抖,没敢接话。 “不和你废话了,回头再找你算账。”苏菏翻了个白眼,跟自己抢媳妇这种事,要往后面放放,现在的话,“救人要紧。” “嗯。”陆木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叠新偷听了我们的墙根,大概知道有人回来救洛儿,她猜的是颜月牙……” “为什么?” “因为离耳说他杀了你,叠新很放心离耳做事。” 苏菏皱了皱眉,离耳并没有对他下杀手,他只是把苏菏踹晕了后,就走了,仿佛自己根本不足以让离耳大动干戈,但是着实没想到离耳会给叠新说自己死了? 到底为什么? “不管那么多了,洛儿之前也以为你死了,多亏杜衡,洛儿一心求死,杜衡把她劝过来了……” “洛儿现在人在哪?” 第277章 你还是不死心 “不太清楚。”陆木摇了摇头,“今天一早,叠新就把她从家里带走了。” “没在这里?”苏菏皱眉,“她的化妆师给我说的这里。” “我没找到她。”陆木疑惑,“那化妆师是咋联系上你的?” “洛儿给他的电话。”苏菏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分头找找?” “直接杀进去不就好了?”陆木盯着苏菏的脸,“还怕这些小喽啰?” 苏菏瞪他:“目前眼前的局势还不明了,就这样打草惊蛇?亏你想得出来,要动手也要等看到洛儿人在哪再说。” 陆木不说话了,苏菏给他指了指场地的一边,示意他去找那一头,自己则去另外一边。 “这把枪给你。”苏菏拿下后腰的手枪,递给陆木,“会用吗?” “不会也得会了。”陆木叹了口气,熟悉的检查了一下弹夹,苏菏对着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猫身窜进了黑暗中。 —————————— 孔洛坐在化妆间里,身上的秀禾勒得她很不舒服。 到底是什么人设计出来这样反人类的服装的,怎么穿怎么不得劲,孔洛找了无数个坐姿,可是还是被裹得无法呼吸。 后面,她发现了,不是衣服裹得她难受。 而是当下的处境。 孔洛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奇怪的念头,比如说看到历史书上说糟粕的裹脚,再比如说过去的女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 笑了一下这突然进了脑子里的念头,孔洛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差不多。 不仅要被迫嫁人,还搞的是什么冥婚。 曾经,蚩尤是个尤其离经叛道的人,他不让洛儿单独出门,纯纯是担心她的安危,但是只要有他或者其他首领在保护着她的安全的前提下,洛儿几乎是想做啥就做啥。 真是被他惯坏了。 孔洛嘲笑着自己,但凡蚩尤或者苏菏不会如此无条件的去宠她,她可能都会比现在的自己接受程度高。 人呐,就是不能惯着。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孔洛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了,化妆师离开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联系上苏菏了没。 苏菏能来救自己吗? 脑子里又冒出了逃跑的念头,孔洛抬头看了看这个冰冷的房间,房门口有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守着,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 能怎么跑呢? 孔洛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这秀禾领子很高,一直撑着脑袋,搞得她脖子累得很。 “该走了。” 离耳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他摸了摸下巴,看着孔洛:“啧,想不到你还真好看。” 孔洛和他翻了个白眼,无视了他的调戏。 “走吧,别在这装模作样的了。”离耳走过来,去拉她的胳膊,“结婚呐,笑一个呗。” “去哪?!”孔洛挣扎着,可是离耳手劲很大,他很轻松的就把孔洛提在手里,推着她朝着门外走去。 “你管那么多干啥啊?”离耳好奇,“去哪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孔洛伸手去挠他,离耳丝毫不在意,打开了房间门,孔洛匆匆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场景,就被他一巴掌推进了一辆车里。 “你奶奶说要换个地儿。”离耳关上车门,坐在副驾上,“也不知道她折腾啥,一个胖子而已,随便动手不就解决了?” 他们还以为是颜月牙……孔洛掐着掌心,坐在后座上,趴着车窗往外看,这里好像是个生态园,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台子搭了一半,却被人喊停了。 好像是说,要换个地方,这里不用继续了。 工作人员们脸上带着怒色,但是显然是不敢对老板发脾气,只能乖乖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去其他地方。 孔洛的目光继续在人群中寻找着,试图找到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熟悉身影。 等等…… 那好像是…… 孔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好像看见站在场地另一端的陆木正在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然后他猫腰躲到了一辆车后。 心脏突然雷鼓一样的敲了起来,陆木那紧张的表情,他一定是……虽然孔洛看不见那辆车后到底有什么人,但是…… 那一定是苏菏。 孔洛偷偷的看了一眼前排的离耳,他正在低头玩手机,没注意自己的打探,孔洛的手指轻轻的抠在了门把手上。 只要打开车门……跑过去…… 动静要弄的越大越好…… 想到这里,孔洛一巴掌拉开了车门,她根本没有给离耳半秒钟反应的时间,跳下车就朝着陆木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苏……!” 声音还没从嗓子里挤出来,孔洛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嘴,她挣扎了一番,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人勒住了。 “喂喂喂……”离耳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咋还不死心呢?” “呜呜!”孔洛张嘴去咬他的掌心,疯狂蹬腿,拼了命的想要摆脱他的束缚,哪怕是一瞬间,让自己喊出苏菏的名字…… “我都给三首领说了好多次了,实在不行,把你胳膊腿卸了,会省很多事的,她居然不同意……”离耳刚刚听见孔洛跳车想逃的声音,只需要一个瞬移,就牢牢的抓住了她。 “别闹腾了,等会别人觉得我们是拐卖人口的呢?” “你又翻不起什么浪,干嘛还在这儿垂死挣扎呢?” 孔洛又被离耳塞回车里,这一次,离耳安排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把孔洛束缚在中间,不让她再逃跑。 “累人。” 离耳拍了拍手,坐上了驾驶座,他还是觉得由他亲自来开车押送比较安全,他和叠新打了个电话。 “马上出发,四十分钟到啊。” “嗯,还行,想跑过一次,被我抓回来了。” “没关系的,我能搞定,杜衡一起,后面那辆车。” “好。” 孔洛在后座上和他怒目而视,离耳不管她,发动了汽车,打了把方向盘,车子疾驰而出,孔洛的手指甲都陷进掌心里了,那种从魂魄深处蔓延出来的无力感,让她十分难受。 怎么就棋差一招呢? 广场另一侧,同样的一辆黑车也启动了,按照离耳说的,杜衡应该在那辆车里,孔洛伸长了脖子,努力的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人,当车辆路过刚刚陆木躲着的地方的时候,孔洛赶紧回头一看。 那里没有人。 苏菏是去找自己了吗?现在自己又被带走了,他就算把这块地翻过来,都没办法找到啊…… 两辆黑车开过了一个拐弯,即将驶向大路。 就在那一瞬间,孔洛无意间向右边的车窗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那一瞬间,心跳达到了顶峰。 苏菏正站在那个拐角处,回头看向自己所在的这辆车。 他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是那一瞬间,孔洛明显的感觉到,他们俩目光交汇了。 “苏……”孔洛差点就喊出来了他的名字,但是想了想离耳在这里,赶紧把声音压了回去,她探身想要打开车窗,被身旁的人按回去了。 “你放开我!”孔洛手腕被抓住,大吼道,不断挣扎着。 “还在闹什么?”离耳皱眉,从后视镜里看了孔洛一眼,“能不能稍微消停一点?” “不能!”孔洛怒骂道,“你们一群混蛋!疯子!赶紧放开我!” 第278章 不能让他们离开 苏菏着实没料到,他听见了车辆开过来的声音,下意识的往阴影处躲藏,但是当他一抬头,就看见了车里的孔洛。 车窗玻璃贴着黑膜,看不太清楚,但是苏菏确信那就是她。 孔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努力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扑来,却被身旁监视她的人按回到座位上。 车子开得很快,苏菏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那两辆车都已经快要消失在黑暗中了,苏菏心头警铃大作。 不,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这一次再换地方,苏菏就不好找了。 想到这里,苏菏脚后跟狠狠的跺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样,瞬移了出去。 耳旁是破风之声,眼前景色只剩下虚影,苏菏来不及关心那么多,右手一翻,黑剑握在了铜手中,他稳稳地抓住了剑柄,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去追上那辆车。 很好,快了! 苏菏的左手向前探,几乎碰到了孔洛所在黑车的后备箱,孔洛已经回过头来,一边努力的挣扎,一边看向苏菏的方向。 离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再次提速,苏菏又被甩下了一段距离。 妈的,就差一点! 苏菏正准备再次瞬移出去,但是身后突然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还有金属拖在地上的声音。 苏菏条件反射的向上一跳,躲过了从身后砍来的刀。 两辆摩托车,硬生生的把苏菏的速度拖慢了下来,苏菏气到几乎爆炸,眼前车子越来越远了,但是摩托车不依不饶,从两侧夹击苏菏,不让他去追前方的车辆。 “妈的,给老子滚开!” 苏菏黑剑劈出,右侧的摩托直接被砍成了两半,车上的人被甩飞出去十多米,另一边车上的人吓了一跳,苏菏一脚踹出,那人被踹得飞了出去。 摩托车在地上转了几圈,停了下来,苏菏冲上去,扶起摩托车,一拧油门,疾驰而去。 瞬移很快,但是很费体力,苏菏毫不犹豫的选了更加省事的摩托,对着前面的黑车加大了马力。 苏菏将油门拧到最大,他的心跳一下下的撞在自己的鼓膜上,敲的脑子都嗡嗡作响,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着,让他感觉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了。 孔洛就在前面,近在咫尺。 这次一定不能失败。 苏菏手伸向后背,从背带上拿下那把短口径霰弹枪,咔嚓上膛之后,瞄准了前方车辆的后轮胎,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枪声响起,身旁另外一辆一直被他无视了的黑车猛打方向盘,车身对着苏菏就撞了过来,苏菏下意识的躲开,霰弹枪失去了准头。 他妈的……苏菏咬牙暗骂了一声,霰弹枪搭在左手手臂上,对着身旁的黑车就开了一枪,那车窗应声碎成了漫天的玻璃残渣,车身歪歪扭扭的躲了开去。 司机从坏掉的车窗里和苏菏对视一眼,咬牙降低车速,绕到了苏菏后方。 不想管他,苏菏继续加速摩托车,霰弹枪里还有子弹,他再次上膛,瞄准前车轮胎…… 后面的车突然加速,司机怒吼着撞上了苏菏的摩托,苏菏一个没准备,直接被惯性摔得飞了出去,摩托被碾成了一坨废铁,苏菏一边在心底里狂骂,一边控制着自己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了后车的车顶上。 咚的一声让司机意识到了苏菏的所在,他一左一右拼命打着方向盘,想要把车顶上的人甩下去,苏菏为了稳住身子,拿出黑剑,从车顶一戳而下。 那剑尖,深深的刺进了司机的肩膀里,那男人痛得大叫,双手都放开了方向盘,去抓肩膀上的黑剑。 苏菏感觉到了阻力,双手握住剑柄,狠狠一拧,那司机痛得油门和刹车乱踩,苏菏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脚刹车带来的惯性,差点又飞了出去,但是这次他稳稳地握住黑剑,锋利的剑身顺着车子的顶盖划了开去。 苏菏翻身落在了车子的前引擎盖上,和车里的司机对视一眼,然后举起黑剑,猛的戳进了发动机里。 黑剑剑身陷进车里,苏菏没有停,他用全身力气控制住黑剑,然后一声怒吼,这辆黑车还有着向前冲的惯性,那无比锐利的剑身顺势划了过去。 苏菏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但是眼前的整辆车,已经被他用黑剑,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分别滑向了两端。 大口喘着粗气,苏菏扶着黑剑站起身子,回头看去,眼前火星四溅,这车的油箱也被苏菏劈开了,汽油流的满地都是,但凡一点火星撒上去,都会直接爆炸。 “喂!” 苏菏本不想管这个车,孔洛坐着的那辆已经跑的看不见影子了,他着急忙慌想要追上去,可是一声熟悉的喊声迫使苏菏回过了头。 是杜衡。 杜衡卡在了被自己砍成两截的车里,他应该是腿被扭曲的车身压住了,半天爬不起来,只能对着苏菏高声喊道。 “苏菏,我在这里!” 苏菏一个瞬移来到车旁,用铜手握住了杜衡坐着的车座子,然后使劲一拉,车座应声被他拉下,然后苏菏不等杜衡自己爬出来,赶紧抓住了他的衣领,直接瞬移到了路旁。 就在苏菏刚刚停下的一瞬间,一颗火星落在了地面的汽油中,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眼前一片火海。 最终还是爆炸了。 苏菏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的黑暗,那里有一个三岔路口,不知道孔洛被带到哪个方向去了,此时,已经追不上了。 杜衡蹲在路边,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他没料到苏菏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完全没想到他仅用一把朴实无华的黑色铁棍子,就把一辆车弄成了两半。 “……”苏菏走到路中间,看着前面,内心翻江倒海。 还是差一点……为什么总是差那一点呢…… 明明自己都已经快要摸到她了,明明再努一把力……就可以救下她了…… 结果……还是如同千年前一样…… 妈的……我真他妈是个笑话! 苏菏的杀气从身体里蔓延而出,顺着他踩在的地面,一路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开来,将柏油马路都劈出了裂痕,杜衡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躲了几步。 “苏菏……” 苏菏回头看着杜衡,他把面具从脸上摘了下来,杜衡看着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庞,不由打了个哆嗦。 不过还好,算是把杜衡救出来了。 没有杜衡在,这场婚礼是不可能继续进行了,叠新的计划也只能搁置。 就算找不到孔洛在哪,也有了和叠新谈判的筹码…… 可是,苏菏看着杜衡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生气,他实在忍不住了,冲到了杜衡面前,扬起拳头,直接打了上去。 杜衡被他这一拳打得天昏地暗,苏菏毫不留情,他用的是自己的铜手,冰冷的金属接触在皮肤表面上,异常的疼。 鲜血从嘴角溢出,杜衡连退好几步,他直觉今天自己可能会被苏菏的拳头打死在这里…… “咳咳……苏……” 被血呛了一口,杜衡他仰着头,硬生生的接了苏菏三四拳,一边脸都肿了起来,但是,他突然笑了,笑得凄惨。 “你……打死我吧……”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你手里……” 第279章 冷静下来 “王!” 苏菏拽着杜衡的衣领,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正想一拳头砸下去的时候,陆木突然出现,抱住了苏菏的胳膊。 不能让苏菏继续打杜衡了。 他真会被苏菏打死的…… “放开……”苏菏冷冷地对陆木说道。 “王,你清醒点!” “我他妈让你放开!”苏菏抬眼看着陆木,陆木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猩红,浑身一颤,却丝毫不放手。 “阿菏,冷静一下!你会把他打死的!” “我他妈……”苏菏抬起左手,一拳头打在了陆木脸上,瘦高的医生被他这一拳直接打得躺在地上,陆木双手撑着地面,吐了一口鲜血。 “好了,你该冷静下来了吧……” “……”苏菏大口喘气,不光是因为累,更是因为心跳太快,但是打在陆木脸上的拳头,终于让他回过了神。 苏菏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他一时有点站不稳,刚刚拼了命的举动,拉开了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 疼痛和无力感让苏菏的意识终于回到了正轨。 “陆木……对不起……”苏菏撑着黑剑,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有点站不稳身子,陆木赶紧爬了起来,跑到苏菏眼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你没事吧?”陆木担忧的看着苏菏,问道。 “死不了。”苏菏生硬地答了一句,“陆木……我又没救下她……” “……”陆木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 “每一次……每一次都差一点……”苏菏放开黑剑,铜制的剑身掉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他抬手捂住了脸,“每次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手里被人带走……” “是我太没本事了,还是老天都不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暴自弃了?”陆木皱眉看着他,“王,你何时会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 苏菏不说话,只是跪在那里,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着。 “你要没本事的话,那我们算个屁?”陆木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一眼杜衡,“你赶紧给我振作起来,洛儿是被带走了,但是她还活着。” “你要没本事救她,那我就去想办法,等我救回她了,能娶她的就不是你了……” 就算知道陆木是在激将自己,苏菏还是很不爽,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木:“几千年过去,本事没变,胆子变大了?” “没办法,谁让你自暴自弃的。”陆木耸了耸肩。 苏菏收起眼睛里的水光,白了他一眼,撑着从地上站起身,捡起了黑剑,用剑尖指着杜衡:“我是真想……” “……杀了我吧。”杜衡还不避讳他的目光,甚至将自己的脑门朝着黑剑凑了过去,他肿起来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是苏菏笑不出来。 “我不能杀你。”苏菏冷冰冰地说,“孔洛会生气的。” “咳咳……哈哈哈……”杜衡又笑了,“有什么意义呢?她就算生气……也无所谓了吧……” “在我和她之间……你只救得了一个……”杜衡伸手,抓住了苏菏的黑剑,剑刃深深的陷进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手臂向下流淌,“我迟早都会死的,不如现在赶紧给我个痛快……” “蠢货……”陆木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最讨厌明明还有机会活下去,却一定要求死的人了。” 苏菏一句话也没说,他最终默默的收起了黑剑,拿出手机,拨通了颜月牙的电话。 “颜月牙,你在什么地方?” “哎哟,苏菏老弟,老哥现在没招了啊!这破地方,根本没有找到杜衡老弟!” “……他在我这儿。”苏菏叹了口气。 “啊?”颜月牙大吃一惊,“在你那?那孔洛妹子呢?” “没来得及救她出来。”苏菏说,“我这边动静搞得太大了,一会可能会有警察过来,你找个安全屋,我现在过去。” “有的有的,早准备好了,我马上给你发定位啊!”颜月牙声音远了一点,“老弟啊,你们咋过去呐?” “我自己想办法。”苏菏回道。 “行,那我和简老弟一起往那边赶啦,一会咱们碰面啊!”颜月牙还不忘提醒苏菏,“别和警察对上啊,不然就很麻烦了。” “我知道。”苏菏挂掉电话,又给害舌拨了个过去,给他说了碰面的地点后,转头看着陆木和杜衡。 “这里不能久待,跟我走。” 陆木一把将杜衡从地上拉起来,他腿受伤了,站不稳,陆木只能拉着杜衡的胳膊,把他架在肩头:“阿菏,我的车留在刚刚那边了……” “不用你的车,回到大路上,打车过去。” 陆木虽然身法没有蚩尤和其他几个首领快,但是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倍,他气喘吁吁的跟着苏菏回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然后坐进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着一脸是血的杜衡,吓了一大跳:“哎哟,要去医院不哦?” “不用,他就是医生。”苏菏坐进副驾,对着陆木的方向扬了下下巴,“赶紧出发吧。” “这……” “他追我未婚妻,还强迫想娶她,被我打的。”苏菏淡淡地说,“不要问,开车就行。” 出租车司机哆嗦了一下,赶紧挂档启动汽车,陆木在后面听得眼皮直跳,不过呢,有一说一,苏菏说的也没错。 一路沉默着,司机最终把车屁股一甩,停在了一个小区外,催促着他们赶紧下车,那一脸送瘟神一样的表情看得苏菏很是无奈,等几人终于下了车,司机一脚油门轰到底,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苏菏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上颜月牙发来的具体楼号,那胖胖就从一旁的黑暗中冲了出来。 “哎哟,哎哟,杜衡老弟这是咋了,这是被谁打成这样了?” “叠新这么虐待你吗?” “哎哟我可怜的老弟啊喂,来来来,老哥扶你。” 苏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打的。” “嗨,我说你真是的。”颜月牙不乐意了,“有啥事好好说啊,动什么手啊!杜衡老弟也是自己人,有啥惹你生气要把他打成这样了啊!” 陆木震惊的看了颜月牙一眼,敢这么不客气的和王说话的人,除了自己,这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 但是苏菏出乎预料的并没有生气,只是双手抱在胸前:“有陆木在,只要不打死,都能治回来。” “你……?”陆木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想骂点什么,但是一时语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上去再吵。”颜月牙从陆木手里接过杜衡,带着几人进了那个还算是不错的小区,他轻车熟路的走进一栋楼,直到几人都进了屋子,才松了口气。 “赶紧的,把我杜衡老弟扶到里屋去躺着。”颜月牙对简默晨喊了一嗓子,简默晨很听他话,和陆木一起把杜衡送到卧室躺着,然后陆木看了看杜衡的伤,又指使简默晨去买药。 苏菏在沙发上躺了下去,他身上也在疼,但是他根本不怎么关心,陆木站在他面前,一定要帮他看看伤口。 “没这个必要。”苏菏摆手。 “血都渗出来了。”陆木很不耐烦,他指着苏菏被血浸湿的毛衣,“老八说你是和应龙对峙,被打成这样的,这种伤,没那么容易好。” 第280章 叠新来电 拗不过陆木,苏菏只能乖乖的脱掉外套和毛衣,任由陆木揭开他身上的绷带。 那闪电般布满全身的伤口露出来的时候,颜月牙和陆木都愣住了。 陆木脸上的肌肉抖了抖,颜月牙吓得差点晕过去:“不是,这才几天啊,老哥没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伤成这样了?” 苏菏无语的看着他,别过头,不去理他。 “要留疤了。”陆木检查了所有伤处,最后得出结论,“刚刚那人去买药了,回来一起给你消消毒。” “留疤啊……”苏菏低头看了看,耸了耸肩,“无所谓。” 曾经蚩尤身上的疤,不知道比现在多到哪里去了,但是想来还是有点可惜,明明都想办法又重生回来了,结果还是留了一背的伤疤。 只要孔洛不嫌弃就好,苏菏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你的手怎么了……”陆木的目光落在了苏菏的右手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 “哦对。”苏菏坐直身子,很坦然的把右手递给陆木看,“你看看,它有啥问题没?” 陆木端详着他的铜手,眉头越皱越紧,苏菏的铜手是从小臂开始的,坚硬的铜和柔软的皮肤融合在一起,看不出有任何异样,陆木敲了敲他的手背,有闷闷的铜声传来。 “怎么成这样的……?” “嗯……”苏菏思考了一下怎么解释,“走过了个地狱,为了赎罪,烧了一只手……” 每个字陆木都能听明白,但是这句话放在一起,他完全没听懂。 “我还以为我走不出来了。”苏菏挑眉,“不过还好,代价只要了我一只手,不算严重。” “痛吗?”陆木问他。 “不痛,没有感觉,用起来和我原来的手差不了多少。”苏菏给他展示了下铜手的灵活度,“甚至更好用了,力气很大,还可以……” 黑剑在右手中凭空出现,陆木愣了愣,还没等他说话,房间另一头传来的惊呼吸引了几人。 “哎呀!” 苏菏抬头看去,是曦喻青。 “你不是被重伤了吗?怎么跟来了?”苏菏皱眉问她。 “……月牙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待在那边,把我一起带回来了……”曦喻青小心翼翼的说,“苏菏哥,我没帮上忙,对不起……” “没事。”苏菏本就没指望过她。 “你是……?”陆木显然不认识她,好奇地问道。 “她是断修的女儿。”苏菏这才想起来没给陆木介绍一下,“被你指使去买药的是连哭的儿子。” “大哥的女儿?!”陆木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大哥?真是大哥?” “嗯。”苏菏点头。 “老七还有儿子?老七啥时候结婚了?!” 随着他的惊呼,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简默晨提着一大袋药和绷带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害舌,害舌一看到半跪在苏菏面前的陆木,眼眶就是一酸。 “五哥……!” “五哥,奴家终于见到你了……” “老八!”陆木站起身来,两步并作一步冲到害舌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苏菏看着他们,沉默着,一言不发。 等这两兄弟终于絮叨完了,苏菏终于轻咳了一声,让房间里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颜月牙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一大堆吃的,一股脑扔在了茶几上,他还给苏菏端来一杯热水:“老弟,歇歇,然后说说今晚的情况。” 陆木从和害舌的叙旧中挣扎出来,也回到了苏菏面前,从一大包药里面翻出来消毒的,开始给苏菏处理伤口。 苏菏缓缓地喝了一口热水:“不知道叠新是知道了什么,临时决定换地址,我在路上看见了孔洛坐的车,本想追上去,但是一路上都有人来挡。” “徒步追啊?”颜月牙问了句。 “嗯。”苏菏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最后跟丢了,开车的是离耳,他把我甩掉,但是还好,我把杜衡捞出来了。” “你说动静太大,咋大的了?” “炸了个车。”苏菏脸色不变。 “……”颜月牙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老弟,还得是你。” “你那边有什么情况?” “你老哥我啊,我带着简小弟过去,到了那个地方,才发现那里啥都没有,一栋空荡荡的房子,门口就一个保镖,老哥上去就直接把他打翻了,问了半天,他也不知道叠新有啥准备。” “有一个好处,拿了那个保镖的电话,里面有叠新的联系方式。” “嗯。”苏菏点头,看向害舌,“你那边呢?” 害舌得意一笑:“奴家这一趟收获不小,三儿姐可能会被气炸。” “你还叫她三儿姐呢?”陆木瞪了他一眼,“她没那资格。” “称呼无所谓。”苏菏摆手阻止他们继续吵嘴,“说重点。” “奴家进了三儿……叠新的公司,一路上奴家用毒药毒翻了好多人。”害舌掩嘴轻笑,“没费什么功夫,现在人都不太能抗毒……” “然后奴家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叠新办公室,把她的铜蛇拿出来了。” “啊?”所有人齐刷刷地盯着害舌。 “她就把铜蛇留在那的?”苏菏眼皮抽了一下。 “是的。”害舌得意地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个铜蛇,递给苏菏,“您看。” 还真是叠新的铜蛇……苏菏把玩着那只蛇,觉得十分纳闷,叠新怎么会将这个铜蛇就随意的丢在办公室呢? 她甚至将其他几个图腾都带走了,只留下了铜蛇? “这不对劲。”苏菏摇了摇头,“叠新不可能无缘无故将铜蛇留在那里。” “这……”害舌眉头拧了起来,绞尽脑汁的想着,他从叠新办公室偷铜蛇的时候,也没去过多的思考这个问题,此时苏菏说起来,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会不会是叠新完全没担心过她办公室的安全问题?”颜月牙说了一句,“她觉得没人敢闯进她的大本营,所以就……” “她?”苏菏冷哼一声,“她可没这么粗心。” 这个女人,心细得很,断断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就在几人沉默下来,苏菏一寸寸的去研究那只铜蛇的时候,害舌的手机响了。 “陌生电话。”害舌看了看,正准备挂掉,苏菏拦住了他。 “接,开免提。” 害舌乖乖点头,接起了电话,坐到苏菏身边,把手机举在面前:“喂?” “哟,老八,好几年不见,胆子变大了呀。” 是叠新。 “……”害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紧张地看了苏菏一眼,苏菏对他点头,用口型示意他。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嗨,三儿姐大忙人啊~”害舌挺了挺腰,用他那一贯的半吊子语气回道,“怎么想起奴家了?” “再不想起你,你恐怕就要住到我家来了啊。” 叠新在手机那头冷笑着,害舌被她这样一笑,倒是有些心虚了起来。 “三儿姐……和奴家开什么玩笑,奴家怎么敢去打扰你……” “别和我说这么多废话,你跑我办公室拿了铜蛇,真当我不知道?” “……”害舌还在死鸭子嘴硬,“怎么,三儿姐就不能给奴家留点东西做个念想?” 听了害舌这话,苏菏忍不住扶额。 害舌这小子……借口找的太蹩脚了吧。 第281章 颜月牙变成颜石落 别说叠新了,路过的蚂蚁都不会信害舌的话。 “说吧,你知道了多少?”叠新压下心头火气,耐心地问。 害舌看了苏菏一眼,眼珠子滴溜一转:“奴家听说三儿姐想复活王啊,特意回来看看你,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就你?”叠新冷笑。 “怎么,三儿姐瞧不起奴家?”害舌不甘示弱的也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喜欢王呢,奴家有点小心思也不行吗?” “……”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的叠新和客厅里的几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害舌不好意思的对着苏菏咧了咧嘴,苏菏微微摇头,表示不介意,颜月牙坐在沙发一角,疯狂搓着胳膊,还打了个冷颤。 “……我真是……”叠新想骂人来着,但是话说到一半又噎回去了,“不和你绕弯子了,你身边那个什么月牙呢?” “什么月牙星星的,奴家不知道三儿姐在说什么呢。” “就是那个胖子。”叠新很不耐烦了,“他在哪?” “奴家又不认识什么胖……” “别和我扯这些!”叠新怒吼出声,“在敦煌,我看见了!你和那个胖子一起跑的!” “快点给我说,你们在哪!铜蛇在哪!杜衡在哪!” 所以说,这个铜蛇是真的? 苏菏盯着铜蛇皱眉,叠新没等他们问,继续说道:“铜蛇我留在那里,是为了让我养在地下实验室的小宝贝活着的,你就直接给我拿走了?回头我真要把你……” “把奴家怎么样?”害舌来了劲,“三儿姐还想撕了奴家不成?” “……”仿佛都能看见叠新被害舌气得眼皮直跳的样子,她缓了缓才继续说,“我不和你说了,铜蛇暂时不在也无所谓,你们早晚……” “你最好让孔洛活着。”苏菏压低嗓子,在旁边突然说了一句,然后不等叠新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挂断了电话。 害舌愣了半天:“王,万一三儿姐听出来了是你……” “无所谓。”苏菏摆了摆手,“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此时,陆木终于帮苏菏把身上的伤口全都处理好了,他细心的把所有伤口消了毒,涂上药,再用绷带缠起来,这才站起身,舒了口气。 “里面还躺着一个。”苏菏对着卧室方向歪了歪头,陆木翻了个白眼。 “你说你要是不打他,我就没这么多事了。”陆木吐槽他,“咋隔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会给我找事?” “还不是让你有点存在感。”苏菏拉下毛衣,“要是我们都完好无损的,还要医生来干什么?” 陆木骂骂咧咧的进了后面的房间,留几个人待在客厅,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叠新还会打电话过来的。”颜月牙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她刚刚没发完脾气呢。” “嗯,肯定的。”苏菏活动了下有些疲惫的脖子,许多年没有这么激烈的打斗了,他身上有点酸。 “不过,她咋的记不住我姓啥呢?”颜月牙很没想明白,坐起身来,“我名字这么难记?” “洛儿一直把你叫月牙哥……”苏菏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记得这么牢干什么?给自己找事?” “不行啊,老弟,你月牙哥我,全靠这个名字行走江湖,她叠新居然叫不出来老子全名……”颜月牙义愤填膺,“老子想不通。” “……”苏菏不想理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简单吊灯,整理思路。 “不行,这不行,老子等不了了。”颜月牙却不让他移开注意力,“老弟,你今天必须给我赐个名!” “……”苏菏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名字?” “你原来不是给他们每个首领都赐了名吗?”颜月牙搓了搓手,嬉皮笑脸,“老哥跟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也知道,老哥这个名字,挺娘们的,要不你按照你们那时候的风格,给老哥个名字,以后老哥走在江湖上,腰板都能直些啊!” “别人问起,就说,老子这名字是蚩尤亲自赐下的!多威风啊!” 可能会被人当神经病……苏菏着实不想理他,但是耐不住颜月牙又求又闹的,他想了半天,赐名对于蚩尤来说,并不是随便起一个名字,那是一份新的羁绊,就像他曾经对洛儿说过的话。 他赐过名的人,都是他的人。 或者说,是能放心的把自己后背交出去的对象。 苏菏认真的看着颜月牙,最开始,苏菏狼狈的从贯匈镇出来,一无所有的他,无奈之下寻找了一个能暂时给自己搭把手的对象,但是这一路走来,颜月牙实实在在的帮了他不少。 就和苏凌峙说的一样,这家伙是个十分靠谱的人。 颜月牙甚至还为孔洛挨了一枪……苏菏的眼光落在了颜月牙粗壮的小腿上,那里还缠着绷带,这胖子,着实仗义。 是个讲义气的江湖人。 “好,那……我就给你赐名月引吧。”苏菏想到了那个故事里面,凶鬼首领的一个好朋友的名字,对颜月牙说着。 “啊?”颜月牙听见了,却有点不乐意了,扭扭捏捏不肯答应,“这……不太……” “你……不乐意?”苏菏觉得自己眼皮子在跳,他赐名还从没被拒绝过。 连害舌都瞪着眼看着颜月牙,一脸不可思议。 他到底知不知道,能被鬼王蚩尤亲自赐名,是多么高的荣耀?居然还觉得不满意?还敢不接受?要是换做当时的任何一个九黎族人,恐怕都要被他气死吧。 “这……”颜月牙挠了挠头,“这名字……和我现在的也差不多啊……没那么霸气啊老弟……” 苏菏刚端起杯子准备喝水,差点被他这句话呛到,猛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你想要个啥样的名?” “霸气的!威武的!别人一听见就会瑟瑟发抖的!” “要不你来叫蚩尤好了。”苏菏无语。 “那老哥不敢啊,嘿嘿。”颜月牙又谄媚的搓搓手,“给老哥换个呗?” “……”苏菏被他整的彻底没脾气了,“石落?七祖?舟含?风堵?你选吧……” 他一口气把故事里自己没用到的所有名字抛了出来,颜月牙用手指沾了水,在茶几上一个一个的写下来,然后捏着三下巴努力的思考着,想要做最后的选择。 “颜七祖?不不不,听起来太老了……”颜月牙眉头都拧成了麻花,“颜风堵?倒是和我的体型比较配,但是以后瘦下去了咋办?颜舟含?太像个姑娘了吧?” “那就……石落吧!”颜月牙最后拍板做了决定,“颜石落!这个好!很有气势!就这个了!” “……随你。”苏菏捏着眉心,不是很想搭理他。 “奴家那时候啊,得了王赐名,可是得跪下磕头谢恩的呢……”害舌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听到害舌这么说,颜月牙却丝毫没有迟疑,他从沙发上弹下来,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苏菏面前。 “……”苏菏盯着他,没说话。 “哎,老弟,老哥腿还有伤,双膝跪就免了啊,但是该有的规矩不能落下,你石落老哥在此,谢鬼王赐名之恩!”颜月牙装模作样对苏菏抱拳,新名字倒是用了起来。 苏菏探身扶了一把他的胳膊:“免了吧,一个名字而已……” “那可不行!”颜月牙坚决要把这个礼行完,“有这个名字,老哥我就能和陆木和害舌成兄弟了啊!以后出去,说起来我也是蚩尤手下的首领了!以后老哥跟着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时,陆木刚好收拾完杜衡的伤,走了出来,看到跪在苏菏面前的颜月牙,正在行跪拜礼的胖胖,好奇地问:“这是咋了?” “五哥,咱们现在多了个弟弟了。”害舌掩嘴笑,“王刚给颜月牙赐了名,以后奴家不是最小的了。” “……”陆木挑眉看了看颜月牙,“倒是又凑齐八个人了。” 第282章 离耳和那个凶手 这话一出,害舌又觉得鼻子有点酸。 自从当年蚩尤把叠新驱逐之后,他们原本八个首领,变成了七个人,现在终于有颜月牙,或者说石落补上来了,却又只剩陆木和害舌能看到了。 虽然叠新身边人一直把她喊做三首领,可是,她早就不是了,甚至连叠新这个名字,都只是大家习惯的叫着而已。 没人知道她的本名。 颜月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回沙发上,害舌看着他:“以后叫你老九了,奴家还挺喜欢老八这个顺序的,可不乐意让出来。” “还有四哥……”陆木小心翼翼的看了苏菏一眼,他们都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是是折路陪在苏菏身边,所以,没人会去挑战苏凌峙在苏菏心里的位置。 苏菏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他根本没关心这几兄弟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对策。 虽然说叠新迟早都会知道苏菏的真实身份,但是为了孔洛的安危,苏菏并不想现在就暴露。 如果叠新知道了苏菏就是蚩尤,说不定她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孔洛。 得想办法隐藏一下身份。 苏菏想起那个被自己丢掉的塑料面具,他抬头问颜月牙:“还有面具吗?” “啥面具?”颜月牙正在和害舌嬉皮笑脸,突然被苏菏问了一句,差点没反应过来,“哦哦哦,要哪种?” “……”苏菏想了想,“就那种白色的吧,我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没问题,老哥马上给你买一堆回来!”颜月牙拍了拍胸口。 “害舌。”苏菏扭头对害舌说,“你到叠新的公司,有去地下室吗?” “没来得及。”害舌摇摇头,“奴家一心都只想去到她办公室,没怎么往地下想。” “她说的那个‘宝贝’会是什么东西?”苏菏皱眉问。 “肯定是个活物。”颜月牙一边拿着手机发短信,一边说道,“不然也不用保持它活着。” “可能是叠新养的蛇之类的玩意儿。”陆木说,“她不是一直喜欢养那些冷血动物吗?” 这个词倒是和叠新十分契合,都是冷血动物。 苏菏突然觉得自己当年给叠新的图腾真是十分贴切,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到蛇这种生物的,他现在细细想来,自己真是很不喜欢蛇。 “对了,奴家看到了一份文件,觉得有用,就拍了下来。”害舌把手机相册翻出来,递给苏菏,“这里面写了离耳的来历。” 苏菏接过来,放大仔细去读那份文件,原来,离耳是叠新的实验产物。 在叠新不断的残杀那些九黎血脉,收集其中力量的过程中,有一部分力量,不太够叠新所要求的标准,但是直接抛弃又有些可惜,于是…… 叠新不断的将这些力量注入她能找到的普通人或者九黎族人的身体里,试图让这些家伙变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菏深吸一口气,翻了一页,继续读下去。 第二页写了叠新实验的过程,很多人熬不住这种痛苦万分的实验过程,不是皮肤皲裂,就是内脏融化,死状极其凄惨。 下面还附了很多照片,苏菏大致看了几眼,有些反胃。 再下一页,写了叠新的三个成功实验对象。 看到第一个实验对象的照片时,苏菏就愣住了,上一次,他看见这张脸,是在奥克兰警察局地下的法医鉴定室,法医劳拉掀开白布后,露出来的那张脸。 极瘦,像个骷髅,眼眶深陷,颧骨高挺,更关键的是,他没有膝盖…… 苏菏脑门突突直跳,那是个交径国后裔,从叠新的实验中活了下来,被她洗脑后,非常忠诚的在为叠新办事。 只是这个实验体并不能算成功,他虽然可以不吃东西活着,却无法保证不死。 起码被沙鹰近距离打中,还是死透了。 所以这个实验体只算是叠新留在外面,去往很多她并不想亲自去的地方,帮她处理掉她想处理的人和物。 想到这里,苏菏攥紧了拳头,难怪苏凌峙认识那个凶手,也难怪他会说:“折路,很多年不见。” 苏菏闭上眼,平缓着内心的波涛汹涌,他终于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杀掉了自己的爷爷…… “苏菏老弟,咋啦?”颜月牙看见他额角青筋暴露,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找到杀了折路的人了。”苏菏给他看了一眼照片,颜月牙倒吸一口凉气。 “杀了你家苏老爷子?”颜月牙挠了挠脑袋,“杀了我们四哥?” “嗯。”苏菏冷笑一声,“叠新啊叠新……”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接话,苏菏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向后面看去,第二个实验对象和第一个没有什么差距,他死的更早一些,大概是在某一次出去做事的时候,从高楼上摔下去,摔成了一滩肉泥。 最后一个,便是离耳。 也只有他,算是叠新心目中较为完美的实验体,所以叠新给了他名字。 离耳原本是个普通人,被列射集团的招聘信息吸引,来当了实验小白鼠,他意外的挺过了所有实验,活到了最后。 叠新在他身上试验了很多足以让人死一万次的方法,可是离耳不知道为何,每次都会活过来,叠新很开心,她将离耳留在身边,当作贴身护卫。 怎么才能杀掉他?苏菏看完了那篇文件,也没得出最终答案,他把手机还给了害舌,颜月牙和陆木颠颠的凑过去也看了,最后,陆木说道。 “王,我觉得,还是有办法杀了离耳的。” 被陆木猜中心思,苏菏扭头看着他。 “和我们几人一样,砍掉头不就行了吗?” “万一把脑袋砍了,身体还能动呢?”颜月牙好奇地问。 “那就把脑袋和身体分开埋……”话说了一半,陆木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赶紧收住话头。 苏菏看着他叹了口气:“无妨,我会找到办法杀了他的。” 话音刚落,苏菏的手指间电光突闪,害舌想起来了什么,跳起来大声说:“五哥,五哥,你知道吗,王杀了应龙!” “哈?”陆木没反应过来。 “王是受了应龙的重伤,但是他把那个大家伙杀掉了!”害舌赶紧解释,“你当时说让王融化龙鳞当铠甲,但是王把应龙杀了,所以那龙鳞……” “龙鳞没啥用处。”苏菏接了一句,“但凡是会流血的东西,就一定会死,颜月牙说洛儿对离耳开枪的时候,他是流了血的。” “……”没人听他这句话,陆木和颜月牙都沉浸在苏菏真的杀掉了应龙的震撼中,对于陆木来说,五千年前,蚩尤是拿应龙没太大的办法,当然,那时候虽然是因为有公孙轩辕的阻挠,但是他想过好些法子,也一直没办法成功击杀应龙啊。 对于颜月牙来说,那可是应龙!神仙!自家老弟能砍死神仙!那可是值得他吹嘘一辈子的话题啊! 苏菏又说了几句话,却发现眼前的人并没有理他,最终受不了了,抬手挥了挥,皱着眉说:“回神。” “……” 害舌咳嗽一声,戳了戳陆木的腰,他这才反应过来,接过苏菏的话茬:“这份文件我要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离耳的弱点。” “好。”苏菏点头,继续说,“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吸引叠新的注意力,颜月牙你带着简默晨出去打探一下情况,有任何关于列射集团的新闻,及时和我说。” “害舌,你保持和叠新联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缠着她,我不知道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但是杜衡在我们手里,铜蛇和铜马也在,她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在她出现之前,我需要安静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283章 通缉令 苏菏一夜没睡,他在客厅的窗户边站着,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一直到天微微亮了。 中途,害舌和陆木去劝过他,让他好歹休息一会,可是苏菏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把他们赶走了,一如既往,谁劝都没用。 害舌叹了口气,这时候他就很想念孔洛,只有洛儿可以把脑子一根筋的蚩尤拉回来,蚩尤从始至终只会听她一个人的话。 可是,此时让苏菏如此不眠不休的,正是孔洛。 所以几人放弃了劝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陆木在沙发上坐着认真研读了一宿苏菏从叠新手里拿到的所有文件,包括贯匈镇下常羊实验室的那些,还有孔洛的身世来历。 害舌把从蚩尤坟墓中带出来的所有奇怪植物都细细研磨成粉,逐一去试验其中的毒性,颜月牙倒是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害舌受不了他打呼噜,用被子把他捂住,然后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天亮的时候,杜衡从床上挣扎起来,陆木的治疗比普通医生的效果好很多,毕竟他会用上一些自己的魂魄力量,此时,杜衡虽然脸上还有些肿,但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起码可以说话了。 杜衡不顾陆木的阻拦,自顾自的走到苏菏面前,静静地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吧,别扭扭捏捏的。” 苏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杜衡叹了口气。 “她也老是这么说我。”杜衡自嘲般的说道,“苏菏,是我太没本事了,没办法保护她。” 苏菏不说话。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叠新折磨,唯一能帮她暂时摆脱痛苦的办法,就是答应叠新要娶她……可是这只会让她更难过。” “她当时以为你死了。”见苏菏还是一言不发,杜衡继续说,“说真的,我有一瞬间很自私的不想告诉她你还活着,但是她哭着求我杀了她……” “我真的没办法看见她在我面前哭……” “谢谢你。”苏菏说话了,他声音有些堵,“杜衡,谢谢你。” 杜衡愣愣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苏菏回过头,面对杜衡,“不论你出发点为何,也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谢谢你努力的想去保护她。” “如果她死了,我大概也活不下去了吧。”苏菏轻笑了一声,“所以,也谢谢你救我一命。” “杜衡,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苏菏出乎杜衡预料的,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带着一丝安慰的语气说道,“叠新对你和孔洛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她都写在实验报告中的……” “我只是一个实验品而已。”杜衡苦涩的摇了摇头,“我早就已经死了。” “……”苏菏还没来得及说话,颜月牙在房间里突然大骂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操他妈的!” 颜月牙从里面的卧室里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把手机怼到了苏菏眼前:“老弟,你看看!” 苏菏被这几乎戳到自己鼻子的手机惊得一愣,颜月牙把手机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身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 “据当地警方消息,昨夜,一犯罪团伙绑架列射集团董事长千金未遂,该团伙在市区引发一系列骚乱事件,造成多人伤亡。” “目前,列射集团董事长秘书杜衡已被该团伙挟持,该集团董事长叠新已向警方报案,望广大群众若有目击,积极举报……” 电视上播着晨间的紧急新闻,画面上出现了那被苏菏劈成两半爆炸了的汽车燃烧现场,警察在那里拉起了封锁线,视频中警灯和救护车灯频繁闪烁着,现场一片忙碌。 然后,主持人十分严肃地对着电视机外的所有观众说着这件紧急事件,杜衡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里。 接下来…… “妈的,这叠新真是要搞死老子啊!” 颜月牙看着自己的大头照,脏话连篇,他此时不顾其他了,将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一旁陆木听得忍不住伸手堵住了耳朵。 “叠新还好意思报警?”苏菏突然觉得好笑,指着屏幕上的颜月牙和害舌,一脸不可思议。 “奴家和老九都成通缉犯咯。”害舌倒无所谓,他还对自己照片做起了点评,“叠新从哪找来奴家的照片的啊,啧,拍的真难看。” “据悉,列射集团首席医疗顾问陆泽轩博士也在昨夜失踪,陆泽轩博士曾荣获国际医疗……” 陆木走过去,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了。 “这有什么,就算我们都上了警方通缉,也无所谓,又不是第一次当亡命徒了。”陆木耸耸肩,回到沙发上。 “那不行,五哥,老子可是要出去干活的啊!这样,老子咋出门啊!”颜月牙跳起来大吼。 “你再大声点,隔壁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了。”害舌翻白眼。 “现在的话,颜月牙、陆木、害舌和杜衡都没办法出去,那就只有我和简默晨。”苏菏沉思道。 “我去。”房间里传来女孩的声音,曦喻青又钻了出来,但是这一次,说话的是曦慈。 “哎哟大姐,你去干啥啊,你上哪去打探消息啊,人生地不熟的……”颜月牙着急的不行。 “你昨天不是拿了一个保镖的手机吗,你把手机给我。”曦慈对颜月牙伸出手,颜月牙疑惑地看了看苏菏,苏菏点头。 “拿去呗,你主动跟叠新打电话啊?” 曦慈白了颜月牙一眼:“我自有办法,我要约她见一面。” “咋约?”颜月牙好奇的问。 —————————— 中午时分,曦慈带着针孔摄像头,出现在了和叠新约好的餐厅里。 “……”苏菏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看着镜头里,曦慈进了那个麦当劳,点了一个汉堡套餐,选了角落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开始吃午饭。 “嘶,这小姑娘……”颜月牙忍不住想吐槽,早上闹腾完了之后,曦慈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给叠新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里,她说自己是断修的女儿,点名要和叠新见一面,自己手里还有颜月牙的线索。 叠新沉默片刻后答应了,曦慈非常主动的选了见面地址,是在市区里繁华街道的一个麦当劳,最里面的位子。 等了很久,等曦慈几乎吃完了手里的汉堡,终于有人出现了。 只是,来人不是叠新,而是离耳。 “老弟,你没亲自去是对的。”颜月牙拍了拍苏菏的肩膀,一开始,苏菏是想跟着去,躲在一旁,看能不能直接拿下叠新的,但是深思熟虑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叠新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那她绝对不会亲自出现。 起码不会独自一人去。 苏菏不想再把自己也搞到通缉令上。 离耳在曦慈对面坐下,这个小姑娘他认识,就是在内蒙的时候,被他扔进河里的人,没想到这丫头和颜月牙一样命大,还活着呢。 曦慈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吃手里的汉堡,没有说话。 离耳却非常耐心,等她细嚼慢咽的把最后一口午饭吞了下去,拿出纸来擦了擦手,才张口问道:“你找三首领什么事?” “……”曦慈喝了一口可乐,“我说了我要见她本人。” “三首领很忙,让我帮忙传话。” “那就没啥好说的了。”曦慈扔下手里的纸,准备起身就走,离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力气很大,曦慈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挣脱。 “干嘛啊!” “坐下,慢慢说。” 第284章 静候三首领佳音 曦慈骂骂咧咧的坐了回去,她双手撑在桌面:“你们三首领叠新既然都没有亲自见我的诚意,我就没啥好和她说的了。” “……”离耳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曦慈面前,然后拨通了叠新的视频电话。 几秒钟之后,叠新出现在了视频中。 “哟,咱们三首领这么时髦啊,视频通话都玩起来了。” 叠新在视频里皱了皱眉,看着曦慈:“你说你是大哥的女儿?” “对啊,咋的,不信?”曦慈挑眉看她。 “对,就是不信。”叠新冷笑,“大哥不可能有女儿……” “怎么,就许你跟别的男人睡,就不能让我那个爱了你五千年的老爹找个媳妇?” 这姑娘嘴也挺厉害的,苏菏挑了挑眉,继续关注两人的对话。 “……”叠新被她呛了一下,“你证明给我看。” “证明?”曦慈夸张的晃了晃身子,她应该是后靠在了椅背上,“堂堂三首领都不愿意花点时间来亲自见见故人闺女,现在还要别人先证明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离耳可以完全代表我。”叠新说。 “他?”曦慈很嫌弃的抬了抬头,“一个跑腿的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离耳一点都不受她的刺激,面无表情的靠在那,一言不发。 “说吧,你要见我,到底想干什么?” “算了,不和你生这些没用的气。”曦慈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我来是想给你说,那个苏菏,还活着。” 颜月牙差点被她这句话吓得从沙发上掉下去,苏菏眯了眯眼。 “苏菏?”叠新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愣了片刻后,高喊了一句,“离耳!” “……”离耳终于有了反应,他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苏菏能看见他盯着曦慈的眼神里带着不满,只是叠新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神情,“我当时是确认他没有呼吸了……” “你给我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拧断了他的脖子……” “没补刀?” “……没有……” “妈的……”叠新骂骂咧咧,“我都说过多少次了……!” “我的失误,我负责去找到他。”离耳很是恭敬,但是他自始自终都在屏幕后面,没有和叠新对视。 他对于曦慈的告密,很是生气。 “好了,你给我说说,苏菏到底想干什么?”叠新注意力回到了曦慈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让自己语气变得平静。 “你用脚趾头想,他能干什么?”曦慈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好笑,“他想要抢你手里的那个女人啊!”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咋说呢,我和孔洛在陆木那个疗养中心认识的,那个颜月牙也是,孔洛记忆恢复后,看到了我身上的青铜牛,于是连哄带骗把我带在身边了,颜月牙觉得事情有意思,就跟着来了。” “苏菏是孔洛在新西兰的时候交的男朋友,他自然也跟着一起,后面知道了孔洛的真实身份,她说她要集齐所有青铜图腾。” “苏菏肯定是会帮她的啊,然后孔洛还给颜月牙画了个很大的饼,说是帮她杀了你,就能给颜月牙很多钱。” “所以你知道颜月牙为啥一定要救她了吧!” “哼,杀我?她想得真美。”叠新冷哼。 “一个恋爱脑,一个见钱眼开,加一个我,先说啊,我一开始真被她骗了,她说你是杀了我爹的仇人……”曦慈又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然后我们去敦煌找了害舌,我那几天感冒了,睡了两天,也不知道她和害舌说了什么,害舌也乖乖跟她走了。” “再后来……”曦慈扭了扭脖子,“再后来就到内蒙了呗,被你们追上了,我本来还被她洗了脑,想和你作对来着,这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现在想了想,我还真是被她忽悠了。” “我知道我老爹活着的时候一直喜欢你,但是你不是很喜欢他,我理解,咱们现在讲究你情我愿是吧,但是呢,我躺在医院这几天,想起我老爹曾经给我说过的一件事情。” “他说他一直愧对一个人,他说那个人虽然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他,是因为他没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所以那个人最后抛弃他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他死了,如果那个人还要他帮忙,要让我尽量帮他完成对方的愿望。” ……这谎话一套一套的,苏菏真是没想通,断修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他的亲生女儿,居然……这么圆滑。 果然,成长环境比基因重要多了。 “你父亲……”叠新被她这一套说辞说呆了,“你父亲他……最后还想着我……?” “对啊,不然他还能想谁?” 曦慈又趴回桌上,离屏幕近了一点;“好了,叠新,我不想和你在这儿叙旧,我们直接进入主题。” “你想要什么?”叠新问她。 “那个苏菏不知道我和你联系上了,他现在很信任我,毕竟我们几个都是从你手里死里逃生出来的,他觉得我们都是自己人。”曦慈嘿嘿笑着,“你没猜错,杜衡在他那里,他现在绞尽脑汁猜着你在什么地方……” “如果三首领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哦?”叠新来了兴趣。 “前提是,三首领要拿出诚意。”曦慈勾起了她的好奇,很是得意,“我先想办法让你们通个电话或者视频,三首领手里有他想要的人,所以三首领可以先提出能让他感兴趣的条件,不然苏菏那家伙很是狡猾,没有点让他心动的东西,他不会出现的,等他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后,然后我就会安排你们见面。” “等到那时候,凭三首领的本事,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也不是不可能吧?” “其中无非就害舌难对付一点,那个颜月牙和苏菏,都是普通人罢了,三首领不随便手拿把掐?” “小姑娘,胆子不小,敢来激将我?” “诶,那我可不敢。”曦慈赶紧摆摆手,“我也想把杜衡直接拉出来带给你,但是我一个弱女子,你也知道我那点狗屁不如的本事,几个大男人我怎么打得过?” “我不想和他们这群人呆在一起了,三首领如果能留我一命,并且保证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也和三首领保证,我会给苏菏和颜月牙的武器动动小手脚,到时候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叠新笑了。 “你和我还真像啊……”她笑得很开心,“女人嘛,为了自己的小目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对咯!”曦慈翘起二郎腿,“三首领,你看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要拿孔洛作诱饵,去钓苏菏上钩吧。”叠新点明了曦慈想说的话,“用孔洛骗苏菏,要和他见面谈,然后等那时候,就可以确保苏菏和颜月牙彻底死亡……” “三首领明鉴。” “也不是不行。”叠新沉思着,还没点头答应。 “三首领,我可以帮你把过程缩短到几天之内,这比起你要自己撒网式的搜查,好多了吧?”曦慈继续诱惑她,“你也不想警察介入太深吧……” “为什么你不能直接给我说他们地址,我带人端了他们老巢……” “那不行,我还得回去呢,三首领都不愿意亲自来见我,我怎么敢直接给你说大本营呢?”曦慈觉得她这个问题实在是荒谬,“我为了自保,好歹得给自己准备后路吧,万一三首领觉得我碍眼,一并杀了呢?” “行。”叠新点了点头,“离耳,给她一个手机。” 离耳很听话的从衣服口袋里又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了曦慈,叠新看她接过手机,说道:“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和你发消息联系,确定好了之后,我会直接给害舌去电话的。” “好嘞,静候三首领佳音!” 第285章 我恨你干什么? 曦慈回到安全屋后,就直接切回到了曦喻青的号,她在大脑里心惊胆战的听完了自己和叠新的对话,此时吓得不行。 “我……我没想到曦慈这么会编故事……”曦喻青抚着心口,“苏菏哥,她说了好多真实情况,没问题吧?” “没事,事情要足够真实,才能让叠新暂时信任你,如果都是编的,那就会破绽百出了。”苏菏安慰她,“干得不错。” 曦喻青肉眼可见的开心了一点,她把买回来的吃的分给在座几人:“吃点东西吧。” “谢谢啊,喻青妹子。”颜月牙接过汉堡,大啃一口,他饿坏了,“不过,我是不是该叫你喻青侄女?” 没人搭理他,颜月牙讨了个没趣,缩到一角吃自己的午餐去了。 “叠新会提什么条件?”陆木问苏菏。 “不管她说什么,都必须要把握住主导权。”苏菏回道,“曦喻青,你把手机给我。” 曦喻青哦了一声,把离耳给她的手机递给苏菏,苏菏看着通讯录唯一一个联系人,点开,正准备编辑一条短信,却被杜衡一把握住了屏幕。 “苏菏。”杜衡看着他,很平静,“你直接和叠新说要人质交换吧。” 苏菏皱眉:“不行。” “用我换孔洛,很值。”杜衡笑了。 “叠新不会同意的。”苏菏想从他手中夺回手机,但是杜衡死死拽着,不松手。 “苏菏,你们不是要演戏吗?演戏不用演员,怎么能演呢?” “叠新是不会同意你其他要求的,但是你开这个条件,她一定会让你见到孔洛,到时候,你就有办法救她了不是吗?” 苏菏紧咬后牙槽,和杜衡对视着。 这是唯一的办法,苏菏知道这个道理,曦慈中午和叠新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引导叠新往这个方面去思考,在叠新眼中,苏菏只想要孔洛一个人,他不知道叠新的目的,也不知道杜衡的作用,所以如果提出一换一,用杜衡换孔洛,苏菏会同意的。 在苏菏这里,他知道叠新一定会在背后使坏,人质交换是假的,叠新只会以这个为借口,想见到苏菏,亲手杀了他,所以一开始,这个事情就是不成立的。 和杜衡说的一样,都是演戏罢了。 但是,苏菏不想让杜衡在面对危险,他心头有不太好的预感。 就算是演戏,也有演员受伤的幕后故事。 “苏菏,不要犹豫了。”杜衡劝他,“如果能换,我换她,不亏,如果不能换,你也能得到见到孔洛的机会,不是吗?” “王,按照他说的来吧。”陆木在背后说了一句,苏菏回头看他,他没有抬头,而是盯着自己的手。 “他下定决心了。”陆木叹了口气,“这小子和你一样倔,劝不动的。” 不等苏菏反应,杜衡突然给他跪下了。 “……”苏菏后退一步,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菏,从一开始我就在故意和你作对,我从没想过要求你什么事情。”杜衡一字一句的说,“但是,现在我求你,求你满足我的这一个小愿望,可以吗?” “我说过的,我和她,你只能救一个,之前你选择了救我,我很感激,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 “求你,不要管我了。” “好。”苏菏终于点头了,“我答应你,我会救出她的,我也会管你管到底的……” “没必要……” “喂,杜衡,我还有一部分魂魄力量在你身体里。”苏菏一巴掌拍在杜衡的脑门上,“你现在算是和我异体同心的兄弟,我怎么可能抛下你?” “兄弟……?”杜衡愣愣地看着苏菏,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话。 “嗯。”苏菏点头,他对杜衡露出来一个释然的微笑,“怎么,不愿意和我当家人?这世界上,能让我心甘情愿分出魂魄力量给到的人,你是第二个。” “你不恨我……?”杜衡没想明白。 “我恨你干什么?”苏菏更是不可思议,“我要是去恨每一个喜欢上我老婆的人,我就没精力去干其他事情了,你说是吧,陆木?” 陆木没想到自己被点了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甩给苏菏一个白眼。 “更何况昨晚上揍了你一顿,我已经消气了。”苏菏对杜衡伸出手,“行了,别跪在地上,我会救下孔洛的,与此同时,我也会照顾好你的,除非你自己犯傻,跑去和叠新同流合污……” “不可能!”杜衡赶紧摇头,“死也不会!” “那不就得了,起来吧。”苏菏拽着杜衡,把他拉了起来,然后在他肩上拍了拍,“曦喻青买了午饭回来,你吃点吧。” 曦喻青赶紧把汉堡递给杜衡,杜衡有些发愣,条件反射的接过来,看都没看,就塞进嘴里,结果啃了一嘴的包装纸。 “回神了,杜衡老弟。”颜月牙赶紧安抚他,“这就是咱们九黎之主的气魄啊!人家老不记仇了!杜衡老弟,别辜负咱们老大的一片苦心啊!” 都是什么跟什么……苏菏无语,坐回沙发上,看着手机,思考着如何编辑短信。 杜衡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他一边哭一边撕开包装纸,哽咽着吞咽着那个汉堡,但是半天没吃出味道来。 “诶诶,怎么还哭了,多大的人了这是……” “我……我没想到……”杜衡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本来还在……在苦恼我自己的……没想到……终于有人愿意……” “咋的,终于有人愿意当你家人了,感动成这样啊?”颜月牙帮他把话说完。 “嗯……”杜衡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从头到尾,没人愿意……我养父母他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叠新她……” “哎哟,好了好了,哭哭就得了,咋还上劲了呢,跟个小丫头一样。”颜月牙一边嫌弃的拉着他坐在餐桌旁,一边又很耐心的给他抵纸,“行了啊,以后咱都是一家人啊,咱都是你杜衡的老大哥,这下没问题了吧,大老爷们还哭鼻子,不害臊啊!” 苏菏却只是摇了摇头,他能理解杜衡的心态,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自己是个怪物,突然有人愿意接纳自己,会承诺好好保护他,会笑着对他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饶是当年没有魂魄的蚩尤,也无法拒绝这种感动。 杜衡的哭声小了下去,颜月牙殷勤的跑前跑后,给他倒热水拿毛巾,陆木很烦他的眼泪弄糊了脸上的药,抱怨着去给他重新包扎。 倒是挺温馨的一幕。 苏菏思考了片刻后,用离耳给的手机,发出去一条短信。 “苏菏说他只想要孔洛,三首领你看晚上要不视频聊一聊,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发出去后,苏菏把手机扔在一旁,闭目养神。 就等叠新怎么回复了,苏菏心想,颜月牙买来的面具都到了,如果她同意视频,自己还是不要暴露长相为好。 叠新啊叠新……想到她,苏菏又开始头疼,当年为什么就同意了呢,为什么自己会同意让她成为八大首领中的一个了呢? 真是荒唐。 不经意中的一个决定,结果给自己带来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如果说她忠心耿耿也就罢了,但是最后蚩尤的惨败,不都是因为她吗? 苏菏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蚩尤最后前往涿鹿的路上见到她后,时隔这么多年,他将再一次和叠新见面。 第286章 杜衡换孔洛,你换还是不换 ilwxs.com 晚上八点左右,害舌的手机响了。 那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皆对视了一眼,苏菏深吸一口气,戴上了面具,对着害舌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电话。 “……” 叠新果然是打来的视频电话,害舌眯着眼睛和视频那头的叠新对视,两人半晌都没说话。 “哟,三儿姐,些许日子不见,容貌依旧啊。” 最后是害舌受不了这种沉默了,率先开了口。 “老八,你过得不赖啊?”叠新冷冷的说着,“我不想和你废话,要不要给你三儿姐说说,你们现在在哪?” “三儿姐想要亲自过来给奴家拜年?那大可不必这么客气呀。”害舌说道。 “……”叠新皱了皱眉,“老八,苏菏在哪?” 害舌抬眼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苏菏,犹豫了一下:“谁是苏菏啊,奴家可不认识。”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手机给我。”苏菏说话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害舌瘪了瘪嘴,把手机放到苏菏手上,乖乖的坐到了餐桌旁。 “叠新。”苏菏拿起手机,举到面前,目光冷淡的看着屏幕里的女人。 叠新和千年前一样,五官标致,面貌年轻,从审美标准来看,她确实很漂亮,可是她有些瘦,颧骨高了些,而且老是瞪着眼睛,看上去有些……过于凌厉了。 此时叠新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机离她有些远,镜头捕捉了她全身,她倒是很放松的翘着腿,半个身子都躺在那张看上去很柔软的皮椅子里,有些慵懒。 “哟,你就是那个……苏菏?”叠新挑了挑眉,看着屏幕里这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冷笑一声,“这么见不得人?” “孔洛在哪?”苏菏不和她说其他的,直接点明主题。 “这么着急?”叠新放下腿,向着屏幕倾了倾身子,“你这么喜欢她?” “与你无关。”苏菏说。 “我就很好奇,你看上她什么了?”叠新倒是兴趣盎然。 “……”苏菏有些不耐烦,“你打电话过来,不光是为了说这个吧?” “嗯~”叠新拉长了语调叹了口气,“我只是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有啥不一样的,值得这么多人为她赴汤蹈火的。” “与你无关。”苏菏又答了一句。 “老五在你那边吧?”叠新说,“哦对,你可能不知道老五是谁,陆木,你在吗?” 陆木在旁边冷哼一声。 “苏菏啊,我不知道你那个老不死的爷爷有没有给你说过,我们这些人可都是活了好几千年的老家伙呢。”叠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她打心眼里觉得苏菏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可是没料到,苏菏手都没抖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了。” “哦?”叠新出乎意料,“折路那个老家伙开窍了?” “我没心思和你绕弯子。”苏菏很是厌恶的说了一句,他现在烦躁的要命,“叠新,说重点。” “年轻人,就是没啥耐心啊。”叠新又躺回椅子里,“你有什么筹码能和我谈的?” “杜衡。”苏菏就回了两个字。 “那个臭小子啊,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秘书?” 叠新翻了个白眼:“杜衡是个不错的助理,但是,丢了他,我换个不就行了,这市场上想找工作的人多了去了,还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秘书?”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在你的计划里,杜衡很重要。”苏菏说了之前他们商量好的说辞。 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孔洛,想办法把她救出来,所以在此之前,和叠新万万不能交底。 “你真不想知道我在准备做什么?”叠新扯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不想听听?” “没兴趣,我只想要孔洛。”苏菏在面具下皱起了眉头。 “啧。”苏菏的油盐不进显然是让叠新很不痛快,所以她根本不顾苏菏不耐烦的声音,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炎黄子孙?” “公孙轩辕那厮,根本不配拥有这个天下。” “怎么?你就配了?” “我?哈哈哈哈哈!”叠新狂笑了起来,“我也不配,我只知道一个人配,这个天下本就该是他的。” “谁?” “能是谁?你们这些炎黄子孙所唾弃的蚩尤啊!”叠新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他是我的王!他才应该是这个天底下唯一的王!” “他只是个神话人物而已。”苏菏淡淡地说,“而且,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死?不存在的,他是不会死的。”叠新说到了蚩尤,眼睛在闪闪发光。 “睡一觉吧,梦里啥都有。”苏菏嘲讽道。 “你还真不知道吗?”叠新好奇道,“折路没给你说过?他不会死的,就算身体没了,他的魂魄也是不灭的!” “哦?”苏菏挑眉,“怎么说?”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细节。”叠新摆了摆手,“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有办法复活蚩尤,有办法把我的王带回到我身边了!” “这个世界,迟早会回到他的手里!” 苏菏沉默的看着她,有时候,和一个有执念的疯子说任何话,都没有用。 “所以,这件事情和孔洛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叠新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如果不是当时她去勾引王,王也不会败给公孙轩辕,不是因为她,我们就不会输了!” “你知道吗,都是因为她,王才死了,都是因为她,我才会被公孙轩辕封印在土里几千年!哦对,你们现在把那个地方叫做三星堆,哈,还跑去研究……” “那就是祭祀我们的地方!该被埋在土里的不是我,应该是她!”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她不存在的话,说不定我……” “你?”苏菏被她一连串的话给气笑了,“所以你是在发泄私愤?” “就算是,又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的。” 这话一出,一旁的害舌和陆木打了个哆嗦,这语气他们着实太熟悉了,只有蚩尤愤怒到极致的时候,才会用冻到骨子里的语气说出这么平静的话来。 可惜,叠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听出异常。 “就凭你?”叠新仰天大笑,“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杀了我?” “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祖宗!” “我活了几千年,岂会被你这样一个臭小子杀掉?!说吧,你打算怎么做,我尽可满足你!” “用杜衡换孔洛。”苏菏直接点明主题。 “你觉得我会换?” “我调查了一下。”苏菏继续说,“杜衡从七年前就被你选在身边,在那么多人中,你偏偏选中了一个还在读书的人,而且,从杜衡出生开始,你私下给杜衡的家庭打了很多钱,保证他的生长环境……”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对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费这么多心思。” “他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叠新静静地和苏菏对视,虽然她看不清屏幕这一头苏菏的眼睛,半晌后,她才说话:“就算杜衡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你觉得,孔洛不重要?” 苏菏不说话,只是用一成不变的姿势坐在那。 谈判,需要保证自己的气势不弱。 “苏菏,那我明和你说吧,不论是孔洛还是杜衡,对于我来说,都只是工具而已,说真的,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如果你不在意人是死的的话……”苏菏一把将身旁的杜衡拉到镜头里,“那他死了也没关系?” 第287章 不知道她受了多少折磨 为了让戏演得更加真实,杜衡被颜月牙带上了眼罩,嘴里堵着布团,手也被反绑在身后,此时被苏菏拉了过来,他有些慌乱的摇着头,似乎在祈求什么。 叠新脸色冷沉,看着屏幕那头的杜衡。 “你大可以杀了他,但是……”叠新威胁道,“你不怕我也杀了孔洛?” “你要杀的话,早就动手了。”苏菏一言道出她的痛点所在,“也不会报警绑架未遂,甚至不可能给我打这个电话了。” “既然你打来这个视频,说明你对我提出的要求是有心理准备的。”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人,换还是不换?” 叠新还是沉默,苏菏叹了口气,把杜衡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把他往手机的方向推了一把,杜衡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上。 “叠总……”杜衡大口喘气,“叠总,救救我……你提的要求……我都满足你……但是别让我在这里了……” “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这小子演技不行,苏菏有些无奈,他说得磕磕碰碰,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挺像一个被绑架,还被威胁生命的人质的。 “……”叠新皱眉看着杜衡,还是一言不发。 苏菏准备加点筹码了。 “青铜马在我这里,青铜蛇也在。”苏菏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那个青铜蛇,在镜头前晃了晃,“杜衡和这两个青铜器,换孔洛,你是换,还是不换?” “……”叠新额角青筋暴露。 “我知道这个东西了,陆泽轩和害舌都给我讲过,什么……‘通天神器’?”苏菏低头把玩手里的两个青铜动物,“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原理到底是什么,但是,没有它们,你大概率是无法启动的吧?” “一个孔洛重要,还是杜衡、青铜马和青铜蛇更重要?” “这笔买卖,叠新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更何况……”苏菏侧头看了看陆木,“叠总手下的产业,还有不少非法的事情呢,陆泽轩这里可都有证据,如果我向警方提供……” “就算他们拿你没办法,也足够你好好吃一壶了。” “毕竟现在不是你们过去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陆木……!”听到这句话,叠新暴起,她在屏幕那头大骂陆木,“你他妈真是个白眼狼!废物!” 陆木不为所动,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淡然。 “好了,叠新。”苏菏打断了她的怒骂,“你让我看看孔洛,如果她好好的,我们就找个时间,见面交换吧。” 苏菏加重了见面两个字,叠新的眼皮肉眼可见的跳了跳,她招了招手,让身边的人去将孔洛带过来。 苏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幕内外的两人都沉默着,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一时间,安静的有些瘆人。 等孔洛终于被带到镜头里的时候,苏菏才松了口气。 不管叠新对她做了什么,起码当时融入她身体中的阿甘木,起了很大效果。 孔洛有些憔悴,她没有怒骂,也没有哭,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被人捆在一个椅子里推进来的,应该是之前她无数次的想要逃走,叠新只能把她手脚都束缚住,免得她再跟个兔子一样上窜下跳。 孔洛坐在那里,被推到了叠新面前,她还穿着那身硬挺的秀禾,头上的新娘头饰都散落了,头发乱糟糟的搭在头顶,叠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拉着孔洛强迫她抬头和屏幕里的人对视。 “苏菏……”当孔洛看见了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她一瞬间认出来了。 就是苏菏。 他很好,他没事。 头一晚上在离耳的车上,孔洛眼睁睁的看着苏菏在后面拼命狂追,可是离耳一边嘲讽他不自量力,一边猛踩油门,试图甩掉他。 有好几次,孔洛努力的挣开身旁抓着她的人,想尽办法去抓挠离耳,让他停车,或者是努力的去踢踹拍打车上的玻璃,就算是从车上滚下去,也比被困在车里好得多。 可是没什么用,她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一车的保镖……最后坐在她右边的保镖一把手甩在她脸上,把她打得头晕目眩后,她才软绵绵的躺了下去。 孔洛挣扎不动了,而且……车子开远了。 苏菏没有追上来。 孔洛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被带回来之后,孔洛一直很沉默,叠新也没心思管她,把离耳一顿乱骂,怪他弄丢了杜衡,让自己的计划又落了个空,随即,叠新报了警。 孔洛听着觉得好笑,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呢? 只是,这一整天,孔洛都在担心,万一警察真的找到了苏菏,或者叠新买通了白道,把所有事情都嫁祸到苏菏身上,那该怎么办? 她更担心的是,叠新知道苏菏是谁了。 目前来看,还好,叠新并不知情,苏菏也掩饰的很好。 这些日子来,苏菏应该是知道了背后大致的真相,杜衡也和孔洛说过了,苏菏会去找回属于他的东西后,才能来救她。 他找到了吗? 孔洛觉得眼眶很是酸涩,明明都已经作为一个普通人回到了这个世界,可是为了自己,苏菏不得不再去背负起那些过去…… “怎么样,你想看的,看够了吗?”叠新的脸探在孔洛耳旁,说道。 “……”苏菏根本没有理叠新,他认认真真的注视着屏幕里的孔洛,这一周时间,她瘦了一大圈,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不知道她受了多少折磨。 “洛儿……”苏菏没忍住,对她伸出了手。 漆黑的铜手暴露在镜头里的时候,叠新和孔洛都愣了愣,叠新是觉得十分纳闷,这个颜色和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孔洛的心却猛的揪起了,她能看出来苏菏并不是戴着手套,他的手,变成了金属,变成了铜…… 那是和蚩尤黑剑一样的材质和颜色,黑到纯粹,且触目惊心。 他做了什么……他手腕上还能勉强看见绷带,还有绷带下隐约可见的血迹,苏菏受伤了? 他为了自己……又受伤了……? 我真是个灾星…… “可以,所以,你换不换?”苏菏发现对面两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自己手上,迅速的收回了手,还抖了抖衣袖。 “明天下午,时间位置我稍微晚一点发给你。”叠新缓缓地说,她拽着孔洛头发的手又用力了一分,孔洛没忍住嘶了一声。 “……你最好保证她完好无缺。”苏菏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他真想一剑劈死叠新……那种杀人的冲动,快要按捺不住了。 “嗯,这个嘛,要看我心情了。” 说完这句话,叠新啪的一下挂掉了视频,留苏菏一个人,拽紧了刚刚出现在掌心的黑剑,一言不发。 “她这是……答应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颜月牙,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嗯。”陆木帮苏菏回答了,“算是成功了一步。” “额,老弟,你收收剑?”颜月牙有些讨好似的看着苏菏,“你这样,老哥觉得挺吓人的……” 苏菏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的身子在轻微颤抖着,在孔洛出现之前,他都很平静,但是一旦看到她的脸。 他就有些忍耐不住。 我到底算什么?连自己的爱人都没办法保护,到底算个屁的王? 有一点,叠新并没有说错,都是因为蚩尤,他的兄弟们才会被封印几千年,这是他需要背负的罪。 永世无法摆脱。 第288章 叠新,你的真心呢? 叠新挂断了电话,还是紧紧拽着孔洛的头发,逼迫她仰着头,把脆弱的喉管暴露在外。 “有时候我挺佩服你的,你到底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药,才让这些男人为了你前赴后继?” 孔洛盯着天花板,咬牙不回答她。 “我之前思考过这个问题,你确实很漂亮,但是也不至于让男人丧失理智,要说你其他有什么本事呢?你既不会武,文也普普通通……我就想不明白……” “如果说你要靠床上的那点本事,老五那一头我也不能理解……他连碰都没碰过你,咋就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呢?” “要不,给我传授点经验,我以后好和王相处?” “哈哈哈……”孔洛听了她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叠新,你知道吗,就因为你这样,他才不会喜欢你……”孔洛仰着头,声音有些别扭,“很多事情不是强求来的,你越想把一个人留在身边,他就会离你越远……” “就算你想尽一切手段,你最多也只能得到他这个人,你也得不到他的心……” “所以我说你是蠢货。”叠新完全没被她激怒,“你知道那个通天神器吧,它会实现激活它的人的一个心愿,我想了很久该如何许这个愿望。” “如果我只是许愿让王回到我身边,那断断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努力的想靠自己复活王,然后,我只需要许愿……” “让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让他真正属于我……” 就算这个时候,叠新也没能说出来“爱”这个字眼。 “可是,那都是假的啊。”孔洛微微摇头,“叠新,就算是天马行空的梦,你都不敢许愿让他爱上你……” “因为你内心深处清楚的知道,你配不上他的爱,你配不上任何人的爱……” “就算是断修,你都不敢去面对他。” 叠新的笑僵硬在了脸上,她表情逐渐冷漠了下去,她抓着孔洛头发的手用力了几分,孔洛疼得厉害,却硬生生忍住没发出声音。 不能让叠新觉得她占了上风。 “所以你觉得你配?你算个什么东西?”叠新怒了,她忍不住骂出了声,尖锐的指甲划在孔洛的喉咙上,“我当年就该直接杀了你!如果你死了,王他就不会……” “……”孔洛沉默了,叠新说对了,要不是因为她,蚩尤就不会死,如果她不存在,或者当年就死在了食铁兽嘴里,最严重的后果,无非是蚩尤大发雷霆而已。 他也许不会死在公孙轩辕手里,不会在那荒蛮之地被困住几千年。 说不定,这天下,早就不是黄帝的了。 想到这里,孔洛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叠新愣了下。 “你说的对。”孔洛又重复了几遍,“这些都是我的错。” “但是,叠新,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如愿以偿。” “你老是想着为何蚩尤始终不回头看你一眼,但是,与此同时,断修也一直在想着,为什么你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不论是人或事,不是你的,终究都……” “你闭嘴。”叠新的手在颤抖,“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孔洛苦涩的笑了一声,“那你懂吗?你懂的什么叫爱吗?你懂的怎样去真心待一个人吗?” “你确实很厉害,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你的真心呢?” “你说你爱他,但是如果不是你最后当了叛徒,他说不定也不会……” “闭嘴!” 叠新的手指掐住孔洛的脖子,狠狠抓了一把,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了几道血痕,鲜血从皮肤上渗透出来,顺着弯曲的脖子滑落到锁骨。 “你大可以杀了我,但是就算我死了,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因为疼痛,孔洛皱了皱眉:“你一直想着,要让一切接近蚩尤的人都死掉,这样他就只会看见你了,但是你想错了。” “阿菏他……他是个很孤独的人。”说道他的名字,孔洛有些哽咽,“他想要的是家人,是能包容他一切的人,是一个从内心深处,不会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王,而是真心实意地用心去爱他的人……” “但是,从头到尾,你的所做所为,只会让他更加孤独。” “你想让他的兄弟和亲人都离开他,因为你觉得只有这样,他才会看见你,但是你错了……” “叠新,放弃吧……” “哈哈哈……”叠新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孔洛叹了口气,她的执念已经让她近乎疯狂,说什么都没有太大意义了。 “我错了?我没有错。”叠新声音很尖,她几乎是吼着说,“我没有错!我本只是神农氏下面的一个小巫师,是王……哦不,那时候他还不是蚩尤……” “他是在那满是男人的军营中,唯一一个会对我微笑的人,那些男人……哈,你知道那些男人吗?脑子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玩意儿!除了他!” “那些男人差点把我生吞活剥了……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他,我都想一死了之……后来,他来了我们营帐,说要反了神农氏,让和他有一样心思的人跟他一起……” “我是第一个跟他走出去的人,我甚至比老七都快!他对我们伸出手了,我为何不跟他离开,他是我的神!” “后来,他同意给我赐名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的世界都被点亮了,因为他终于看见我了!那么多人中,他看见我了!” “所以我发了誓,这一生,不论我能活多久,我都要成为他身边最亮的那颗星星,我要帮他完成他的梦想,我要尽我一切努力,让他成为这个天地间唯一的王……” “他想要的……一直都不是那个王位……”孔洛打断了叠新,淡淡地说道,“也不是这个所谓的天下。” “……” “你看,你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渴望什么……” “你不爱他,你只是爱着自己心中想象出来的那个人而已……” “不要说了。”叠新剧烈颤抖着,站起了身。 “叠新,五千年了,你该醒了……” 叠新再也听不下去了,抬脚一脚踢在了孔洛肚子上,那脚带着暗劲,孔洛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向前迈了两步,叠新走到孔洛面前蹲下,拉着她的头发让她和自己对视,片刻后,叠新头也不回的对着门外喊:“离耳!” “三首领。”离耳飞快的走了进来,“怎么了?” “准备手术!” “额……”离耳迟疑了一秒,“现在?” “你还要等什么时候?!”叠新回头瞪着他,眼睛血红,全是疯狂。 “药还没用够,手术可能不会成功啊……” “啪!”叠新放开孔洛,站起身,抬手一巴掌扇在离耳脸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马上给我准备好!苏菏不是想要她吗!那我就把她给他!” “……”离耳的脸被叠新这一巴掌打得肿了起来,他微微皱眉,目光放到躺在地上的孔洛身上,“叠新……” “怎么?!”叠新对他怒目圆瞪,“我有本事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也有本事杀了你!别以为你就能在我面前恃宠而骄!” 离耳认认真真的和叠新对视了片刻,最终他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好,我去准备。” 第289章 你们……还愿意永生吗? “明天下午四点,列射集团实验室。” “只能你和颜月牙,带杜衡和青铜器过来,如果我看见了其他人,孔洛只有死路一条。” 苏菏看了看手机上的短信,递给了颜月牙:“明天你跟我去。” “这娘们是打算把我们俩干掉啊。”颜月牙挑眉说,“咋安排,老弟,这么大一群人,总不可能就在这儿干等咱俩吧?” 苏菏沉思着,目光在房间里几个人身上转动。 “王,奴家和五哥也要去!”害舌见苏菏没有说话,赶紧靠近了他一点,生怕把自己漏了。 他倒是兴奋得很,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是能跟着苏菏,害舌都心满意足。 陆木瞪了害舌一眼,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但是最终还是抱着手臂,没有说话。 “你们谁枪法最好?”苏菏问了一句。 几人面面相觑,害舌先举手投降:“奴家不会,奴家是知道枪怎么用,但是奴家最不喜欢这些铁疙瘩,所以没有练过。” “父亲没教过我用枪……”简默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陆木叹了口气,“我吧,我手最稳。” 苏菏看着他,片刻没说话,陆木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看我干啥?” “你不是不喜欢看见人死吗?”苏菏问道,他知道陆木,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他是个医者,要让他拿起屠刀,恐怕比登天还难。 “哎……”陆木叹了口气,“没时间玩老顽固那一套了,你要给我个机会,我先杀了叠新……” “眼睛的话……”苏菏指了指陆木的眼镜,陆木觉得好笑。 “我又不近视,年纪大了,有点老花而已……”陆木思忖片刻,问苏菏,“你的力量都找回来了?” “差不多。”苏菏点头。 “给我点你的血。”陆木对他伸出了手。 苏菏疑惑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陆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要自己的血干什么? “我不想用叠新给的药。”陆木的手摊在半空中,“所以要想让我恢复巅峰状态,只能靠你了。” “……”苏菏听懂了,但是与此同时,他愣住了。 陆木是在找他要不死之力。 害舌也听明白了,屁颠颠的跑到苏菏面前跪下,讨好般的学着陆木伸出手:“王,奴家也要!” “你们……”苏菏深吸一口气,“还想要永生吗?” “不想。”陆木不假思索,“我活腻了,早就不想活了,但是有什么办法?不还有你这个拖油瓶吗?我死了你咋办?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哪一个是能送去医院的?把你送去,非得给你搞去研究院切片研究不可。” “奴家没活够,奴家还想陪着王千千万万年呢!”害舌嘻嘻笑着,“王,您不想听奴家唱曲儿了啊?” “……”苏菏低下头,“这对你们不公平……” 永生是寂寞的,身边认识的人会逐渐老去,然后消失在自己生命中。 但是陆木显然不给苏菏思考这么多的时间,他拿过来一个纸杯子,塞进了苏菏手里:“想啥呢?还要我跪下来求你啊?” “有啥好公平不公平的,我自己的选择而已,你要心里负担太重,回头我自己走,走得你都找不到我,行了吧?” “还是怕我留着和你抢媳妇啊?” 陆木那张嘴,还真是…… 苏菏笑了:“行,既然是你们愿意,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 “老九,你呢?”害舌好奇地看着颜月牙,问道。 “我?”颜月牙指了指自己,“不是,你们在说啥,老哥我咋没听明白?” “哎呀,老九,你咋不开窍呢!”害舌白了他一眼,“王是可以永生的存在,你只要得到他的恩赐,一样可以长生不老的!” “长生不老?”颜月牙盯着苏菏,“老弟你是唐僧啊?” “……”苏菏只觉得,自从认识颜月牙以来,经常被他的言论搞得有些泄气,比如说现在这样本来很严肃的时刻,颜月牙只要一说话,就会让他觉得好笑。 “不是唐僧……”苏菏解释道,“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不会变老,也不会死,除非被人砍掉脑袋或者毁掉生魂。” 他回头看着颜月牙:“你……” “我不要。”颜月牙摇了摇头,“老哥不要。” “啊?”陆木和害舌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颜月牙,还有人会拒绝蚩尤的长生? 永生不死,这是多么大的诱惑,颜月牙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老哥没那么大的胸襟,老哥只想找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小子,看着自家娃长大成家,接了我老颜家的生意,然后我就能安享晚年……” “长生太累了,老哥脑子里面事情够多了,还活下去……那我脑子不得炸了啊,太累了,老哥不要。” “你们月牙老哥我,这辈子,要活就洒脱的活,要死就毫无遗憾的去死,而且啊,要死我得在你们前面死,这样,我就不用参加你们的葬礼,挨着帮你们哭丧了,反而要你们来送我走啊!” “诶,说好啊,到时候你们都得来啊,别耍赖不来了!” “说什么晦气话。”陆木烦他话多,打断了颜月牙。 “随你吧。”苏菏也不多说,“如果你有一天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只要我活着,苏菏心想。 “没问题!”颜月牙拍着胸口,“给老哥留个念想也好!” “嗯。”苏菏点点头,拿起了陆木给他的杯子,从铜手里唤出了黑剑,最后再看了陆木和害舌一眼,“想好了吗?” “嗯。”陆木点头,害舌则是一脸期待。 苏菏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让魂魄在自己的血脉中涌动了一圈,带出了一丝银光,然后他割破掌心,鲜血滴落进了杯子里。 杯子里很快聚起了小半杯血液,那血中带着一缕缕流动着的银色光芒,还有……一点金色。 苏菏脸色有点苍白,他把杯子递给陆木:“你们自己分吧,没心思搞什么仪式了,简陋点。” “王,您把魂魄力量……”害舌双手颤抖地捧起那个杯子,“分给咱们了……?” “嗯。”苏菏点头,躺回沙发里,曾经,蚩尤在赐给几个首领不死之力的时候,他还没有魂魄,就算想分出去,也没有可以分的。 而刚才,苏菏做了决定。 陆木和害舌愿意放弃正常人的生活,永生永世陪伴在他身旁,那他也不必吝啬这一点魂魄力量。 这两人是他的亲人,如果自己的一部分可以适当的保护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陆木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菏,一言不发,只是很虔诚的喝掉了一半的鲜血,害舌喝下了另一半,苏菏有些脱力,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诶诶诶?”颜月牙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菏微微睁眼,看着陆木。 肉眼可见,他变年轻了。 鬓边有些苍白的发丝此时完全变成了黑色,脸上轻微的皱纹也消失了,他闭着眼,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几分钟后,陆木睁开眼,摘下了眼镜,看向苏菏,片刻后,缓缓说了句:“谢谢。” 苏菏只是点了点头,害舌倒是没啥太大变化,只是眼中闪过了一道金光,然后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苏菏不等他们再道谢,赶紧坐起身子,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这样吧。” “明天,我带颜月牙和杜衡开一辆车,害舌和陆木从另外的方向过去,等我见到孔洛后,害舌随时准备起雾,这个事情已经引起了警方的关注了,所以暂时不要搞出太大动静,避免警方介入,一切以救人为前提。” “颜月牙,给陆木一把狙击枪。”苏菏看着陆木,“能行吗?” 第290章 终于见到你了 “没问题。”陆木点头。 “好。”苏菏也不多说,“简默晨,你和曦喻青在外面等我们,如果出了任何岔子,只能靠你们俩带我们走了。” “嗯。” “其他的……”苏菏扫视了一圈,“我不想说那么多,我相信你们各自的本事,随机应变,然后就是……” “无论发生什么,先确保自己能活着。” —————————— 下午三点,苏菏开着车,副驾坐着颜月牙,杜衡在后面。 这一天的时间过的格外漫长,苏菏又是一宿没睡,他根本没有丝毫的睡意,在脑子里演算了无数不同的情况,他应该如何去应对。 叠新的目的就是诱引他们过去,她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心甘情愿的把孔洛交出来,这一次,大概率会见血。 “老弟,给你买了咖啡。”颜月牙很懂事的递上去一杯美式,苏菏接过,喝了一大口。 那咖啡加了很多冰,苦涩到了舌根,但是冰块低温让苏菏浑身激灵的发了个抖,保持清醒,他提醒自己。 只要记得一个目的,救出孔洛。 其他……无所谓。 三点四十,苏菏将车开到了目的地,停在了叠新的列射集团公司门口。 他检查了身上一直没有拿下来的枪,又换了一把霰弹枪,别在身后,颜月牙也很认真的在准备东西,半晌,他抬头和苏菏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颜月牙也有点紧张,苏菏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弟,不用管我,我没事。”颜月牙嘿嘿一笑,“老哥命大着呢,没那么容易死的,你放心。” “嗯。”苏菏点头,思考了片刻后,转向了杜衡,“杜衡,你……” 杜衡一直很沉默,就算苏菏喊了他,他也只是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衡老弟,你想啥呢?”颜月牙好奇的问了他一句,“咱搞这么深沉干啥?” “……”杜衡还是一言不发,甚至都没回头看颜月牙。 “咦?”颜月牙不乐意了,“我说你这小子,咋的,不相信我们家苏菏老弟啊?” “不是。”杜衡终于说话了,“我相信他。” “那你干啥啊?拉着个脸?” “……没事。”杜衡显然是不想多说,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和苏菏交汇了,但是又迅速的移开,苏菏心头一颤。 他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苏菏赶紧甩了甩头,想要把这种感觉甩出去,每一次,他有这样的预感时,都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不管是阿嬢,阿晨和小胖,后来到洛儿和苏凌峙……苏菏总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心跳加速,喉头发堵,汗毛倒立。 不,不能这么想。 这一次,不能失败。 想到这里,苏菏说话了:“杜衡,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做,可以吗?” “行。”杜衡点头,但是他并没有听进去苏菏和他说的话,苏菏昨晚上细细的和他们计划了好几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是从头到尾,杜衡都坐在一旁发呆,一个字都记不得。 他一直在脑子里回忆着自己这快三十年的人生,从记事以来,到后面读书,工作,他认识的人,交过的朋友,喜欢的姑娘……过去的一切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上演。 走马灯……人不都是在死前才能看见走马灯吗? 杜衡清晰地记得,读初中的时候,他看过一本漫画,在那书里,死神会在一个人将死之际,拿着各式各样的镰刀,带出人身体里的回忆。 那是如同电影胶片一般的走马灯。 等胶片播放到最后,也就是死神收割掉他的魂魄的时候。 也许,是时候该交代一下后面的事情了。 “苏菏……”苏菏正准备开车门,杜衡叫住他了。 “什么?”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要首先保证孔洛的安全。”杜衡想了半天,才说了这一句。 交代后事?他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的父母是假的,亲生父母早就以为他死了,他也没时间去寻找。 钱?房子?那些玩意儿,能该交给谁呢?杜衡想了一大圈,居然没想到一个能托付的对象,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活的很是失败,爱人、家人和朋友,一个都没有。 杜衡偷偷的看了一眼苏菏的后脑勺,他有些羡慕苏菏。 眼前这个人,他有着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有一个互相倾慕的爱人,有一群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兄弟,有真的打心底里去爱护他的家人…… 自己可真是白活了。 苏菏对他点了点头,回应着他的话:“我自然会保护好她。” “行,那就走吧。”杜衡又思考了片刻,把手腕递给苏菏,“捆上吧,做戏做全套。” 颜月牙兴致勃勃的掏出来一个手铐,二话不说就给杜衡铐上了,想了想,又不知道从哪翻出来胶带,把他嘴也给缠住。 “杜衡老弟,别怪老哥啊,回头给你买瓶好酒赔罪,嘿嘿。” 杜衡只是点头,眼镜掉到了鼻尖上,颜月牙伸手帮他把眼镜扶正:“走啰,老弟,别害怕啊!” 苏菏戴上面具带头下了车,颜月牙走在后面,拽着杜衡的手臂,跟在他身后。 “苏菏老弟,好像不太对劲。” 确实不太对劲,四周太安静了。 这里是一个工业区,叠新的公司就在面前这栋大楼里,按道理来说,成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旁边应该还会有其他公司的,但是…… 这里是一片荒地。 不等苏菏仔细思考,眼前的大铁门自动打开了,旁边并没有人,冬日的阳光洒在眼前,看上去有些冰冷。 半开的铁门似乎在召唤着苏菏,让他走进去。 苏菏的手探向腰后的手枪枪柄,和颜月牙对视一眼:“你们在门外等我,我一会给你信号。” 叠新倒是很有品味,列射集团是一栋颇具现代艺术感的大楼,七八层的样子,全是大片的玻璃外立面,围着公司的,是一片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就算在冬日也是郁郁葱葱。 在这里上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菏对着大楼的玻璃门走去,大约还有百十来米的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站住。” 苏菏侧头看着说话的人,是离耳,他皱着眉头看着苏菏,举着枪,对准了苏菏的太阳穴,冷冷的说:“不能往前走了。” “又见面了啊。”苏菏回了一句。 “你的命还真有点硬。” “想杀我,可能得费点功夫。”苏菏的手按下了腰间手枪的保险,如果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开枪。 “你知道来这里的后果吧,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做到这种程度?” “……”苏菏没理他这句话,“叠新呢?” “她还有点事。” “约的四点,还剩两分钟了。”苏菏淡淡地说,“她要迟到了。” “你……这么急着来送死?” “我说了,你要想杀我,没点本事不行。” “是吗?” 眼前感应玻璃门无声的打开了,叠新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头发一如既往的扎着高马尾,苏菏看见她的那根铜鞭此时正缠绕在腰上,随时随地都能拿到手中。 “终于见到你了啊。”叠新戏谑地看着苏菏,“你就是苏菏?折路收养的那个乞丐?” “个子倒是长得挺高的,折路还没少花心思在你身上嘛。” ilwxs.com “你没资格说他的名字。”苏菏冷笑一声,他不想和叠新多说什么。 虽然在回忆、幻境或者是电话里,苏菏见了叠新很多次了,但是当她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苏菏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杀意。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所有的死亡和失败,都是因为叠新导致的,如果当时他一刀杀了叠新,后面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怎么,你那亲爱的爷爷还是我四弟,我怎么就没资格说他了?”叠新觉得有些好笑,抱着手臂,“干嘛一直戴着面具,见不得人?” “我没那么蠢,不至于在敌人面前暴露长相。”苏菏说,“孔洛呢?” “啧,没耐心。”叠新不满的摇了摇头,“你爷爷没教过你,对长辈应有的礼貌吗?” “我没见到什么长辈。”苏菏觉得自己的耐心在被一点点消磨掉,见不到孔洛,让他几近暴走。 “你是不是忘了,有枪对着你脑门的。”叠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随时可以让离耳开枪。” “随意,只是杜衡那里我放了点东西,只要我心跳停了,你这辈子……哦不,下辈子,都别想拿到你想要的那些东西了。”苏菏歪了歪脖子。 叠新看到他这个动作,愣住了。 眼前的人……他的这个动作……有些熟悉…… 在哪见过呢?叠新苦思冥想着,可是……她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这个苏菏,叠新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苏凌峙有一次很随意的给她说了句,自己因为没有娶妻,所以眼看着大限将至,在街头上遇到了一个想偷他东西的小乞丐,觉得挺有意思的,便收来当了孙子。 叠新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上心,只是她顺口问了下苏凌峙这个小乞丐的名字,苏凌峙当时看着窗外的夕阳,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跟我姓,姓苏,名的话……单字菏吧。” “一个小乞丐,也配用这个字?!”叠新很生气,但是苏凌峙瞥了她一眼。 “我们都有自己的方式来怀念王。”苏凌峙说得很平静,“苏菏的存在不会影响你,他只是个普通孩子,和我们的世界没有关系,你就别管我给他起什么名字了。” 叠新不置可否,她倒是懒得管苏凌峙的私事,老四这几十年来,一直在环游世界,他对叠新的计划知之甚少,只是偶尔他回来的时候,看向叠新的目光,总是充斥着让她很厌烦的神情。 碍眼,叠新老是这样想,等她的计划能够走向成功的时候,第一个除掉的,必须是折路。 除了洛儿,叠新最恨的就是折路。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最晚加入的混蛋变成了蚩尤最信任,也是和他最亲的人。 明明应该是自己的……叠新每每看到折路和蚩尤在一起大笑、喝酒、高谈阔论,她都嫉妒到想要发疯。 尤其是当蚩尤决定将那把昆吾匕首交给折路来保管的时候,叠新气得砸掉了自己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凭什么!”当断修过来安慰叠新的时候,她对着断修大吼,“他折路算个屁!” 此时看着苏菏,叠新没来由的想到了折路,虽然自己已经杀了他,但是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叠新看到了一点折路的影子。 这让她无比愤怒。 “我没什么耐心。”见叠新一直在沉思着什么,苏菏努力的压下心头的火气,提醒了一句。 “……”叠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猩红。 苏菏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心头冷笑了一声,叠新还真想杀了自己啊,这个女人,也挺好笑的。 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蚩尤的人,但是真正的蚩尤此时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她居然完全没认出来。 如果她把这叫做“爱”,那也过于荒谬了。 “杜衡在哪里?”半晌之后,叠新终于说话了。 “外面。”苏菏对着铁门的方向侧了侧头,“我不会那么早就揭了老底,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孔洛还活着。”苏菏说,“凡事讲个礼尚往来。” 叠新眼皮跳了跳,这人还真是……她拍了拍手,身后玻璃门缓缓打开,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保镖冲了出来,手里拿着各种步枪,在叠新身旁排开站好,将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苏菏。 苏菏挑了挑眉:“没想到堂堂列射集团董事长,居然还搞了这么些非法的玩意儿。” “我一个弱女子,总得要找点办法来自保。”叠新叹了口气,“赶紧把杜衡带进来吧,不然我开枪了。” “你大可以试试杀了我。”苏菏背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看见孔洛,我是不会带人进来的。” “……” “我一个普通人,总得要找点办法来让董事长履行承诺。” 苏菏把叠新的话还给了她,还装模作样的对叠新弯了弯腰,示意她优先出牌。 “把人带过来。”叠新对着离耳说了句,离耳皱眉看她,片刻后才叹了口气,收起了还抵在苏菏太阳穴上的枪,再回头深深的看了苏菏一眼,走回了大楼中。 苏菏握着枪的手心有些出汗了。 心跳在一下下的敲击着他的鼓膜,耳朵里仿佛有人在打着雷,轰鸣着,叠新好像还说了什么,她嘴在一张一合,但是苏菏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全部精神力都在等待着那扇玻璃门再次打开。 他想看到孔洛。 离耳到底走了多久,苏菏不知道,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但是苏菏觉得自己快僵硬成化石了,那些时间被放慢了无数倍。 一秒钟似乎都有一年那么长。 终于,在苏菏快要忍耐不下去的时候,玻璃门打开了,孔洛跌跌撞撞的被离耳推了出来。 “洛儿……” 苏菏没忍住,向前迈了一步,那些举着枪的保镖对着苏菏靠近了一分,用枪口把他逼了回去。 孔洛很虚弱,她脚步不稳,眼神恍惚,离耳一巴掌推在她肩上,孔洛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了叠新脚边,叠新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踩在了孔洛肩上。 她手一抬,铜鞭从腰上被解了下来,叠新顺势一甩,那鞭子似乎是有生命一般,缠在了孔洛脖子上。 叠新用力,拉起了她的头,让孔洛面对着苏菏:“怎么样,我还算是信守诺言吧。” “她是不是还活蹦乱跳的?我没骗你呢。” 孔洛的脖子被她的铜鞭勒着,皮肤已经被割开,有缕缕的鲜血渗了出来,苏菏的后牙槽差点被自己咬碎,他急切的想要冲到孔洛面前,把她从叠新手里救下来。 可是,不知道自己的速度快,还是叠新的鞭子更快。 苏菏不能拿孔洛的性命来冒这个险。 “苏菏……”孔洛双手抓住勒住自己的铜鞭,试图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点,她努力的抬眼看着苏菏。 苏菏真的来了,他就在自己面前,他想尽办法来救自己了。 浑身上下一阵无力感袭来,孔洛觉得自己紧绷了这么多些时日,终于在看见苏菏的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她控制不住的眼泪正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滚落。 阿菏,阿菏,救救我…… “好了,也该你把杜衡带进来了吧?”叠新冷笑一声,手里的力气又加大了一分,孔洛脑子有一瞬间因为缺氧的窒息感。 苏菏叹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抬手对着身后招了招。 第292章 过来,洛儿 “妈的,给老子好生走路!” 颜月牙端着绑匪头子的架势,几乎是拖着杜衡,从铁门处走了进来,他大摇大摆的走到苏菏身边,手掐在杜衡的后脖颈上,压着他,让他面对叠新的方向跪了下去。 “咋样,你颜月牙老哥也说到做到,你要的杜衡,老子给你原封不动的带来了!” 颜月牙一手掐着杜衡,一手叉腰,气势很足。 “……”苏菏侧头看了看他,没说话,颜月牙这样,倒还真挺像个犯罪分子的。 “诶,不是,我说你这臭婊子,他妈的也太过分了吧!” 颜月牙的目光落在了孔洛身上:“你这婆娘咋不讲信用呢?你敢对老子家的妹子动粗?!你信不信老子马上弄死你!” 叠新听见他这粗鲁的骂声,皱起了眉头:“能让她活着就不错了,还和我挑三拣四?” “我他妈……”颜月牙说着就火大,挽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干架,突然一把枪抵上了他的后脑勺,苏菏伸手拉了他一把。 “不要冲动。”苏菏对颜月牙轻轻摇头,目前自己还没占上风,不能就这样冲上去。 他们人太少了,就算害舌起雾,陆木开枪,也抵不过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 如果乱枪之中伤了孔洛…… 苏菏不敢冒任何一丝对孔洛不利的风险,所以还需要稳着来,该演的戏要演到最后,起码要让她在自己能够触手可及的地方。 颜月牙皱着眉看着苏菏,他看起来过于平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颜月牙大概知道苏菏的德行。 一般他外表越平静的时候,内心恐怕早就已经波涛汹涌了。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惹他,颜月牙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的,咱也算是蚩尤手下的首领呢,老板的背后得由自己罩着,但是前面千军万马,有老板会去顶上。 按着苏菏的意思来,但是…… “妈的,婊子,老子早晚要让你好看!” 颜月牙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不让动手,那么叨叨几句还是可以的吧。 “行了吧,杜衡你也看到了。”苏菏的手在杜衡头顶拍了下,杜衡很配合的打了个哆嗦,“该换了。” 叠新的手捏着孔洛的下巴,眯着眼睛,脸上挂着一丝让人很不愉快的笑容,眼神在杜衡和苏菏身上游走了几遍,没有说话。 “叠新。”苏菏深呼吸一口,他等不了了,左手从背后猛的拔出了手枪,大拇指放在保险栓上,将枪口抵在杜衡的头顶。 “叠新,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苏菏的食指在扳机上逐渐用力,“三……” “二……” 铜鞭从孔洛喉咙上落了下来,叠新紧握着鞭子的手柄,放了孔洛自由,然后任由她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冷漠的说道:“一起,让他们俩自己换,让杜衡拿着青铜器。” 听了她这句话,离耳弯腰,把孔洛从地上提了起来,颜月牙见势,咬了咬牙,在杜衡的后腰上踹了一脚。 “起来,自己走!” 杜衡差点被他这一脚踢的栽倒下去,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颜月牙拉过他的手腕,帮他解开了手铐,苏菏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青铜蛇,露给了叠新看,然后把青铜蛇放在了他手中。 杜衡抬头看了苏菏一眼,在叠新看不见的角度,将青铜蛇推还给了苏菏,小声道:“不要给我。” 苏菏愣住了,杜衡在笑。 他眼底里全是笑意,有一种看透了生死的淡然,苏菏一瞬间想伸手去拉住他,这样的眼神,他看过太多次了。 那是一个死士,在一步步走向自己既定的未来时,才会有的眼神。 杜衡他…… 可是来不及了,杜衡只是抬眼看了苏菏一眼,就转回去,面对着叠新的方向,迈开了步子,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丝毫不会退缩。 与他不同的,是孔洛有些不稳的身子,她看上去很虚弱,也有些恍惚,走路走得跌跌撞撞,苏菏看到她瘦了一大圈的脸颊,很想冲上去直接抱住她。 可是,就在她身后,一支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背,那枪手还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苏菏。 如果他迈出一步,孔洛必死无疑。 短短百米不到的路,孔洛和杜衡都走了很久,在中间的时候,他们俩相遇了,孔洛抬头看了看杜衡,杜衡对她微笑了一下。 “你……”孔洛心头一痛,她能看出来,苏菏和杜衡是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杜衡来做人质交换,绝对是他自愿的。 可是,他为何要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我好像从头到尾,从来都没有对杜衡有过好脸色…… 想到这里,孔洛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杜衡赶紧伸手去扶她,孔洛靠在他的怀里,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是杜衡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要说。”杜衡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他浅笑了一声,不顾一切的在孔洛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搀扶着她站起身,“苏菏在等你。” “杜衡……” “没关系的,去吧。”杜衡犹豫了片刻,弯腰给了孔洛一个拥抱,然后捏了捏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继续走下去。 洛儿,活下去吧,不要管我了。 这一生,我已经很满足了。 “洛儿……”孔洛回头看着杜衡的背影,但是苏菏在前方唤着她的名字,孔洛迷茫的前后张望着,最后,她泪眼婆娑的双眼回到了苏菏身上,她知道杜衡的决心,他为了自己,在逐步走向死亡。 孔洛看着苏菏,她已经哭成了泪人,苏菏心如刀绞,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子,抬手对着孔洛招了招,点头鼓励着她,然后苏菏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到脚上,一定要等孔洛走到自己的速度可以超过子弹的时候,尽快动起来。 洛儿,还有十步。 九。 八。 七。 六。 五。 ……就是现在。 苏菏脚后跟在地面上一用力,整个人瞬移了出去,动作快得对面的枪手都没来得及按下扳机,苏菏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成了虚影,孔洛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对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苏菏……”她唤着苏菏的名字,也尽自己最大可能加快了脚步,想要扑进他的怀里。 苏菏伸手,他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孔洛的手指了,马上……马上就能抱住她…… 只需要多一毫秒…… 突然,耳边响起了叠新刺耳的笑声,她笑得十分张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菏过于快的动作,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像是一台破损的留声机放出来的唱片,带着电流悲凉的鸣叫。 “你不是想要她吗?我给你!” 叠新抬起了手,打了个响指,那个响指的声音过于刺耳了,在一片静默之中,苏菏觉得那一声脆响正正端端的击打在了自己魂魄深处,让他浑身一颤。 与此同时,孔洛眼中的光,突然消散了。 那一瞬间,仿佛有人将孔洛的生命力硬生生的从她体内抽了出去,她瞳孔失去了焦点,和苏菏相触的手被地心引力拉了下去,整个人脸朝下,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苏菏一时间没收住自己的速度,他依着惯性,已经冲到了孔洛面前,但是,苏菏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怎么了? 她怎么就这样瘫软的躺在自己怀里了? 她刚刚不还在努力的想着自己伸出手吗? “洛儿?”苏菏试探的喊出她的名字,可是孔洛只是瞪着无神的双眼,脖子挂在苏菏的手臂上,头向后仰去,因为苏菏的惯性动作,他已经抱着孔洛跪在地上了,孔洛的手现在正无力的垂在身侧。 “洛儿,你怎么了?”苏菏没死心,他伸手轻抚着孔洛的脸,入手的冰凉让他心惊胆战。 她的体温呢?她怎么这么冷? 一阵天旋地转,苏菏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去试探她的鼻息,她好像……还在呼吸…… 第293章 王,真的是您吗……? 可是,孔洛除了一直在浅浅的呼吸着,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生机。 苏菏呆呆的跪在那里,抱紧了孔洛的身子,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到底怎么了? 好像是叠新打了个响指,然后孔洛身体里的所有生命力就被抽走了…… 叠新到底做了什么? 苏菏有些茫然的抬头张望着,他似乎看见叠新正在仰天疯狂大笑,手里握着一颗银色的珠子,有一缕金色的光芒正在被那颗珠子吞噬着。 “锁魂珠……?” 是锁魂珠吗?苏菏没见过那个玩意儿,只有脑子里潜意识在告诉他,这就是把孔洛困住了五千年的东西。 叠新是……又将洛儿的魂魄吸走了吗? 但是她还在呼吸,生魂还在她的身体里啊……叠新是怎么分开洛儿的魂魄的呢? 苏菏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孔洛确实回到了他的怀里,但是她现在不会对他的动作和呼唤有任何反应,苏菏甚至觉得她的心跳在逐渐变慢,然后消失。 怎么办……怎么办…… “开枪啊!愣着干嘛!” 叠新刺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苏菏大脑处于宕机状态,根本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开枪?谁开枪? 然后就是一声巨响,不,是两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苏菏看着那个刚刚举枪瞄准了孔洛后背的枪手,此时对着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但是与此同时,有一枚子弹打进了他的脑袋,枪手的身体向一侧缓缓栽倒下去。 子弹近了,苏菏不是很想躲开…… 他的身体被冻在那里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枚子弹即将打到自己的眉心。 那一瞬间,苏菏彻底的失去了求生欲望。 “妈的,你他妈在干啥!”颜月牙抬脚一下子踹到苏菏肩上,将他的身子踹得歪了下去,苏菏晃了晃,向右边倒去。 多亏了颜月牙这一脚,子弹在苏菏耳边擦了过去,他躲开了致命的攻击,一手撑在地上,孔洛差点从他怀里掉出去,苏菏吓了一跳,赶紧稳住身子,将孔洛抱了回来。 他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绳子断裂声,然后脸上一凉。 面具掉下来了。 苏菏没来得及管面具,他只是将孔洛往怀里紧了紧,又去试探她的呼吸,确认那轻微温暖的呼吸拍打在手指上,才勉强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没事。 耳边又是一声枪响,是陆木开的枪,他对准了叠新的脑门,但是离耳比子弹的速度快,他一把拉着叠新,将她转移到了建筑物的阴影里。 苏菏带了狙击手,离耳皱眉,这小子…… 听见枪声,叠新身后那些枪手都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子弹射出的方向,又是两声枪声,一个枪手应声倒地,其他人赶紧也四散开来,躲进了阴影处。 苏菏条件反射的抬头去看叠新的方向,这一瞬间,他们四目相对了。 叠新手里还举着那颗发着淡淡光芒的锁魂珠,一时间仿佛是被灌了铜一样,愣在了原地。 “王……?”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蚩尤?他绝对不会是蚩尤的,这个人……这个人他…… 他不是折路的孙子吗?他不是一个叫苏菏的小乞丐吗? 折路到底做了什么? 明明自己已经无数次的去探寻蚩尤转世后的踪迹,但是都是一无所获啊,所以才会大费周章的想要另辟蹊径,让蚩尤复活的…… 可是,他现在……真真切切的就在自己眼前啊…… 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女人…… “王,真的是您吗……?” 就算离耳拼命的想要拉住叠新,却也无法阻止她朝着苏菏迈进的脚步,叠新不管不顾的走出了阴影,机械的走向苏菏。 “王,我是叠新啊,您是忘了我吗?” “我是三儿叠新啊!” “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您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菏没有回答她的话,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听叠新在说什么,他只是两眼失神的看着叠新逐渐靠近,没有任何反应。 又是一声巨响。 一发子弹打了过来,陆木瞄得很准,手也很稳,他确实是做狙击手的好料子,这一发子弹直接打在了叠新右侧脸上,因为她正在说话,所以那子弹从她脸上穿了过去。 一时间场上很是安静,那子弹最后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叠新脸上剧痛,她不可思议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右侧那一边的皮肤已经因为高速运转的子弹,被打得支零破碎,叠新的右眼也有些失明了,她看不清东西。 陆木懊恼的咬牙,还是不够精准,如果枪口再向上半厘米,或许叠新的脑袋就能被自己打碎。 “啊————!” 叠新终于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离耳猛地冲上去,将叠新牢牢的护在怀里,然后他眼睛通红的看向陆木藏身的方向。 “妈的。”隔着很远的距离,陆木还是觉得自己和离耳对视了,离耳抬起手里的枪,也不管那枪能不能打中陆木,直接按下扳机。 陆木正准备躲开,突然,场中升起了一团灰蒙蒙的浓雾,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害舌终于抓紧机会唤出了雾。 “苏菏老弟!”就着浓雾,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叠新源源不断的凄厉惨叫,四周有枪声响起,应该是那些枪手在胡乱的开枪,颜月牙赶紧扑到了苏菏面前,拉住了他的胳膊。 “苏菏老弟,赶紧走!” 苏菏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颜月牙心头一慌,苏菏因为孔洛的情况,被惊恐和愤怒冲昏了脑子。 他现在完全不在状态。 “妈的!没时间陪你在这儿发呆了!”颜月牙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苏菏从地上拽了起来,苏菏抱着摇摇欲坠的孔洛,对颜月牙的暴力行为很不满。 “颜月牙……” “你听我说!”颜月牙把住苏菏的肩膀,“今天你活着走出去,还有戏,要是死在这里了,孔洛也得给你陪葬!” “你给老子醒醒!” 苏菏被他晃得有些烦躁,他正想抬手拍掉颜月牙的胳膊,脚下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什么东西……?” 颜月牙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双手撑着地面,有些疑惑的朝着浓雾中看去,眼前的地面似乎变成了水波,有波纹在地面上一阵阵的荡漾开去。 “这是……地震了?” 不,不是地震,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了…… 苏菏和颜月牙同时侧头朝着地面震动的中心看去,害舌这本事比千年前还要厉害,雾浓得仿佛成了粘稠状的物质,并不是视线被遮住了,而是…… 眼睛前都被糊上了东西。 苏菏皱眉,努力的看去,一条裂缝突然从震动中心蔓延到了苏菏膝边,苏菏将孔洛紧紧搂在怀里,飞快地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 又是一条裂缝。 那东西快要出来了,它在拼了命的往外爬,坚实的土地再也禁不住那样的冲击,一大团土块混着石子,被它带了出来,冲向天空,然后对着四周的人们落下。 颜月牙连滚带爬的躲着从天而降的碎石和泥土,他气喘吁吁的大声喊着苏菏:“苏菏老弟,你在哪?!” “这里。”苏菏答了他一句,但是还没等颜月牙去摸索苏菏的所在地,那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庞然大物突然发出了一声嘶吼,浓雾一瞬间消退了大半。 在颜月牙看清苏菏的时候,他们都同时注意到了那个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 是一条巨蛇。 第294章 原来……蚩尤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条巨蛇破开了地面探出头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苏菏脸上的肌肉抖了抖,这样大的巨蛇,他从未见过,不论是上古还是现在,苏菏眯着眼看去,那蛇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呈现出好几种诡异的颜色。 青、红、黄、黑…… 这是……巴蛇。 这凶兽……《山海经》里面写过的,这种体型庞大的巨蛇,可以一口吞下一头大象,蚩尤战败后,公孙轩辕逐渐剿灭他曾经拥有的势力范围,其中在某一座偏远的山里,公孙轩辕派去后羿,斩杀了那在山中的凶兽。 巴蛇被后羿射伤后追到了遥远的西方,据说是被后羿斩成了两半。 但是此时看来,它并没有死,而是活到了现在。 苏菏微微侧过身子,将孔洛保护在自己的身躯下,然后回头看着那条大蛇,那蛇出来后一阵吞云吐雾,将害舌的浓雾吞掉了八成,空气中只剩下了淡淡的雾气。 失去了浓雾的遮挡,叠新血淋淋的脸暴露在了苏菏眼中。 她看上去有些凄惨,此时正跪在地面,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摸自己的脸,离耳从她身后将她笼罩着,不让下一发子弹再打中她。 叠新的脸已经完全被陆木毁掉了,雾气里,苏菏隐约看见她断掉的鼻梁和几乎炸开的眼球。 鲜血滴在地上,那巴蛇伸出蛇信子,舔了舔那一小滩血,发出了野兽的嘶嘶声。 “啊……啊……” 叠新跪在那里痛苦的喘息着,场上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就连巴蛇都呆呆地看着她,似乎是很困惑自己的主人为何如此难受。 “王……” “王,您为何……” “是三儿做得不够好吗……?” 叠新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在空荡的场地上回响着,苏菏只觉得耳边很聒噪,他注意力根本不在叠新身上,她说的话,一点都没听清。 “妈的,走啊!苏菏老弟!”颜月牙对着苏菏的肩膀拼命一推,想拉着他逃走,但是苏菏没动,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孔洛,目光猩红的望向叠新的方向。 “你……对她做了什么……” “王,我是三儿啊!”叠新自顾自的说着。 苏菏听见了,只觉得脑门一炸,怒吼出声:“叠新,你他妈做了什么!” 无尽的杀意,从苏菏身上蔓延而出,那股杀气惊动了还在发呆的巴蛇,那巨蛇有些茫然的扭回了头,看着苏菏。 “嘶——!” 巴蛇对着苏菏怒吼出声,它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就是让自己主人受伤的罪魁祸首,作为一个凶兽,它有义务保护主人。 “三儿……三儿在帮您处理那些对您不好的东西啊……” 叠新用鲜血淋漓的双眼看着苏菏,她尚还完好的左眼中充斥着让人不能理解的狂热:“王,很多年前,三儿就应该帮您的,但是……但是那时候三儿没有本事……” “就这样的女人,她……她不配拥有您的魂魄……” “现在……三儿成功把她魂魄剥离出来了,三儿把您的魂魄还给您……” “王,您过来好吗?” “王,三儿求求您了,您到三儿身边来好吗……?” “王,您是不是忘记三儿了……” 妈的,真是个疯子……苏菏暗骂了一声,他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怀里姑娘的生命力在逐渐流逝。 洛儿,你不要有事…… 你等等我,我会把你的魂魄拿回来的…… 苏菏看了一眼颜月牙,让颜月牙抱好孔洛,然后向前迈了一步,手中的枪对准了叠新的方向,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按下扳机。 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杀了叠新,才能救回孔洛。 巴蛇速度极快,都看不太清它是如何动的,苏菏一匣子子弹打完,巴蛇已经移动到了苏菏正前方,用蛇尾将那些子弹尽数扫掉,苏菏啧了一声,也不换弹,直接扔掉手里的枪,又掏出背后的霰弹枪,瞄准了巴蛇的眼睛。 一声巨响,可是……除了烟尘,并没有什么用。 “滚开!”苏菏对着巴蛇大吼出声,他放弃热兵器了,铜手一翻,黑剑出现在了手中。 看到黑剑的一瞬间,叠新终于发现这么长一段时间,自己和苏菏接触下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了。 原来……原来王那么早就回来了啊。 他那习惯性歪头的姿势,黑中带着一丝暗红的铜手,刻意压低的嗓音…… 原来王一直都记得。 叠新痛苦的嚎叫逐渐变了,突然她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我们都被折路骗了……” “我真是……应该早点杀了他!” “不……我该亲自去杀了他!!” 叠新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如同是利刃,狠狠的刺进了苏菏耳中,他的愤怒几乎将他冲击到失去理智,甚至让他无视掉了面前正在朝着自己缓缓靠近的巴蛇。 “苏菏!” 颜月牙躲在一边,对着苏菏怒吼了一声,他粗壮的胳膊护着孔洛的头,这姑娘体温太低了,不是个好兆头。 苏菏被他这声音唤回了意识,他捏了捏手中的黑剑,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巴蛇劈出。 可是,有东西弹在黑剑上,将苏菏手中的力量全部反弹了回来,苏菏一个没站稳,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 “什么东西……?” 苏菏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铜手,之前自己这一剑下去,连应龙的龙鳞都被劈裂了,但是同样的力道,却无法伤这巴蛇分毫。 就算应龙已经老了,也不该如此。 “王,您看,三儿这些年……做了不少事情……” “三儿找来很多上古神兽,用它们的血脉,孵出来了这条巴蛇……” “王,这天下本就是您的!这巴蛇……也会协助您!” “只要您来到三儿身边……” “我他妈没啥好和你说的!”苏菏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了,怒骂出声,“妈的,老子一定会杀了你!” “……”叠新震惊的看着苏菏,她没想到自己的王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要杀自己?为什么啊…… 明明自己才是最爱他的人啊…… “果然还是不行……”叠新愣愣地说,“果然还是要用通天神器……” 叠新破碎的眼睛,望向了杜衡的方向,他此时正被一个枪手扼住后颈,虽然杜衡很着急,但是被禁锢在那里,无法动弹。 “铜蛇和铜马……给我……” 杜衡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了一步,叠新对着他的方向逼近一步,杜衡将空着的手塞进裤子口袋里,要让叠新觉得,青铜器在自己手里。 “给我……快给我!” 看到了杜衡的动作,叠新愤怒到了极限,她吼得歇斯底里,那碎掉的半边脸上,有肉块在摇摇欲坠。 “杜衡!”苏菏隔着巴蛇对杜衡大喊,“跑!” “妈的,苏菏老弟!” 与此同时,颜月牙惊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菏心头一颤,分了神,没有看杜衡的方向,回头望向颜月牙。 眼前紧急的一幕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苏菏和巴蛇对峙的间隙,离耳已经来到了颜月牙身边,他一脚踹飞了颜月牙。 颜月牙根本没看见他人在哪里,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的手中不稳,孔洛从他怀里滚到了地上,离耳脸上满是狰狞,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孔洛的心口,就要扎下去。 “滚啊!”颜月牙拼了命的向孔洛的方向扑去,可是他哪里赶的过离耳的速度,只能一边扑一边尖声喊出了苏菏的名字。 “苏菏!回神!” 第295章 杀了那个女人! 苏菏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前半秒钟还在巴蛇面前,后半秒钟已经用黑剑打偏了离耳的匕首。 离耳手中力气不减,但是完全失了准心,匕首扎进了地面,深深的陷了下去,几乎没过了刀柄。 苏菏一个闪身,将孔洛护在身后,他一刻都没有停下,黑剑对准离耳的喉咙砍了上去。 离耳反应极快,他整个人向后一仰,险险的避开了剑锋,然后抬腿一扫,苏菏抬手挡住。 他没想到,就算是拿回来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要接下离耳这一腿,也有些勉强。 这家伙……真不愧是再造人啊…… 离耳已经拔出了匕首,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在苏菏无法招架的同时杀掉孔洛,既然苏菏是蚩尤的身份已经暴露,孔洛就没什么要留下的必要了。 不如杀了。 匕首划来,苏菏抬剑去接,此时,离耳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很慢,苏菏能精准的接下他那快如闪电的每一步攻击,也能预料到离耳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兵器交接,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场中响起。 “哟,和之前不一样了嘛!” 离耳的声音有些亢奋,他不知道苏菏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明显,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力道、敏捷还是动作,都和在内蒙古的时候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之前的苏菏,只是个身手比较好的普通人,现在的苏菏…… 他是蚩尤。 离耳逐渐有些招架不住苏菏的攻势了,他大口喘气,脚跟跺在地上,用匕首挡住苏菏的黑剑,稳住了身子。 “喂,真要下死手啊?” 苏菏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还是不爱说话嘛。” 眼看自己快要败了,离耳的嗓子里突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嘶吼声,苏菏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就感觉到了一阵难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巴蛇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苏菏的方向就要咬下来。 苏菏眼皮跳了跳,如果此时瞬移开去,是能躲过巴蛇那带毒的牙齿,但是只要他放松对离耳的禁锢,离耳将会顺势将匕首扎进孔洛身体…… “不行!”叠新尖叫出声,“不能……!” 巴蛇的动作停了片刻,然后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扭头朝向了孔洛的方向。 “妈的!”苏菏心头一紧,它想要吃了孔洛! 有谁……有谁能帮帮自己…… 有谁能救救她…… 还没等苏菏脑子转过来,他裤子口袋里有个东西散发出了高温,烫得苏菏一下子回了神。 食铁兽! 那个老家伙化成的青铜器还在自己口袋里! 苏菏怒吼了一声,右腿在地上狠狠一跺,食铁兽从包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逐渐变大,变成了那只黑白相间的上古凶兽。 “保护好她!”苏菏对着食铁兽喊道,食铁兽仰天长啸一声,将孔洛护在了自己毛茸茸的肚子下面。 巴蛇显然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它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了一下,食铁兽感受到了它的害怕,有些得意的露出了獠牙。 区区一条巴蛇,也敢在食铁兽面前嘚瑟? 它可是鬼王蚩尤的忠实战友,真正的上古凶兽之首啊! 巴蛇试探性的吐了吐信子,食铁兽瞪了它一眼,吓得巴蛇连退出去好几米远,那巴蛇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叠新,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离耳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动物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的问了出声,但是苏菏并没有管他的反应,而是抓住离耳分神的空档,一剑砍出。 离耳完全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抬手接剑,但是他忘了自己的武器刚刚已经被苏菏最后用的力给弹飞了出去,此时赤手空拳,如何能挡得下黑剑? 锋利的剑刃直劈而下,硬生生的将离耳的手,从手腕处砍断,离耳痛得闷哼一声,抱住手腕,向后退去。 苏菏一剑见血,正准备乘胜追击,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出来了一批枪手,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苏菏的方向,同时按下了扳机。 “妈的,给我杀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叠新撕心裂肺的对着所有人吼着,她不再管自己脸上的伤了,指着食铁兽护着的孔洛:“杀了她!不要伤了我的王!” 苏菏飞快的躲着子弹,听见她的这声喊,分了一下神,身子慢了一点,有一枚子弹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肩头。 “……”苏菏身子一滞,险些又被另外的子弹打中,没管肩头的伤势,他赶紧闪到食铁兽身后,对着颜月牙大喊,“颜月牙,叫简默晨他们来!” “他们在外面!”颜月牙躲在一棵树后,“我戴着耳麦的!” “你带孔洛出去!”苏菏将孔洛从食铁兽肚子下面拉出来,一巴掌拍在食铁兽后腿,示意它继续帮自己挡一下子弹,然后他们缓缓地挪到了颜月牙身旁。 “赶紧出去!”苏菏把孔洛塞给了颜月牙,“别在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死不了!” “逞英雄的都是这么说的!都死了!”颜月牙怒吼着,“你他妈就不知道退一步吗!现在人太多了!” 苏菏皱眉看着他。 “你真把自己当刀枪无不入了吗?!” “先撤!回头再说!”颜月牙掐着苏菏的手臂,“你听老哥的!动静太大了!一会儿警方军方都要来了!” “孔洛她……” “陆木老哥一定有办法的!” 苏菏又沉默了,在子弹纷飞的战场上,沉默是很致命的,颜月牙急得要死:“我他妈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死心眼?!” “你先带她走,我掩护你。” 苏菏终于说话了,他掂了掂手里的黑剑,不想再和颜月牙多说,正准备从食铁兽背后冲出去,颜月牙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不用你掩护!” 他从腰上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榴弹,用牙齿咬着保险销拔掉,手指牢牢的按着扳机,眼睛注视着苏菏。 “老弟,我一扔出去,咱们就跑。” 苏菏点了点头,颜月牙用嘴型对他说:“三……二……一……” 黑色的手榴弹从食铁兽背后扔了出去,一时间,场上的枪声静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枚手榴弹上。 三秒之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巴蛇反应最快,它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一团爆炸产生的冲击火焰一口吞了下去,但是颜月牙带来的货都是极其上乘的,那手榴弹爆炸的威力丝毫不减,在巴蛇身体里完全的炸开。 这被叠新改造后的凶兽,就算苏菏的黑剑拿它的蛇鳞没什么太大的办法,却也无法抵挡住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伤害。 一时间,巴蛇的身子都变成了半透明,它腰腹剧烈膨胀了数倍,但是坚硬的蛇鳞维持着让它没有被炸成碎片,但是它痛苦的不断翻滚着,嘶吼着,有腥臭粘稠的血从蛇嘴中溢了出来。 “就是现在!” 颜月牙拉了苏菏一把,苏菏一咬牙,两人对着铁门方向狂奔了过去。 “不要让他们走了!”叠新丝毫没关心在痛苦挣扎的巴蛇,指着两人的声音嘶吼着,“给我把他们留下来!” “杀了那个胖子和女人!” 食铁兽忠实的护在苏菏身后,帮他挡住了所有的子弹,叠新眼看着子弹对那烦人的凶兽没什么用,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铜鞭,疯狂的挥舞着,那鞭子似乎没有尽头的长,对着颜月牙的脚踝就冲了过去。 突然,有人从背后勒住了叠新的脖子,叠新一个没反应过来,鞭子脱手而出,失去了控制和准心,落在了颜月牙身后。 “杜衡!” 第296章 苏菏,不要回头 “杜衡!” “不要回头!”杜衡对着苏菏吼道,“你答应了我的!” 苏菏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他正转过身,准备对着叠新的方向冲过去,但是杜衡把他喊住了。 “快走!” 杜衡从叠新背后牢牢的勒着她的脖子,用尽了全身力气,叠新脸上全是血,此时正糊在杜衡的掌心,有些烫,也有些粘。 杜衡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此时此刻,他根本来不及管这么多,他对着正要向自己冲过来的苏菏怒吼着:“苏菏,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杜衡,你活腻了吧!” 叠新一手肘打在杜衡腹部,杜衡闷哼一声,但是手里更加用劲了,拼了命的用力,坚决不放开。 “叠新……” 杜衡贴在叠新耳边轻声说:“你今天……别想抓住他们……” “大不了你杀了我,反正我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颜月牙拉着苏菏的胳膊,拼命的拖着他:“快走!别看!” “叠新会杀了他!”苏菏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一股股的拍打着脑门。 “杜衡老弟早就知道了!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颜月牙声音带着哭腔,“他昨天就和我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不要管他……” “石落!”苏菏瞪着颜月牙,第一次用赐名喊他。 颜月牙只觉得有一股猛力,从天灵感直击自己灵魂深处,下意识的,他想要服从苏菏的命令,膝盖都有些发软。 他差点跪倒在苏菏面前。 妈的,赐名果然不是件什么好事……颜月牙终于意识到苏菏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说什么来着,那是一份羁绊,被他赐名的人,都“是蚩尤的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苏菏可以用魂魄力量压迫被自己赐名的所有人,只是他很少用而已,他不喜欢去强迫谁。 妈的,颜月牙咬了咬牙,老子好歹新时代好中年,哪能臣服于这种封建迷信?他硬生生的接下了苏菏这来自魂魄深处的压迫感,憋着一口气对他说:“苏菏,那是杜衡自己的选择。” 颜月牙眼中的泪光和坚定让苏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之前和自己发了誓,不能放任身边任何人为了自己死掉了。 可是…… 食铁兽在苏菏身后后退了一步,毛茸茸的身躯撞到了苏菏身上,苏菏被它这一下撞回了神,这才意识到在疯狂猛烈的枪击火力下,食铁兽快撑不住了。 今天,别无选择。 苏菏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天人交战了片刻,咬紧后牙槽,转身面对铁门的方向。 “走。” 看着苏菏终于转过身,朝着外面跑去,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杜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他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叠新,你输了……”杜衡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手上的力气不由得松了一分,叠新抓住空子,从他的禁锢中扭过身,一把掐住了杜衡的脖子。 “杜衡,我早就该杀了你。” 叠新用左眼瞪着杜衡,杜衡丝毫不受影响,他笑着扶了扶眼镜:“杀呗,难道还要我求你?” 被他这话气到浑身颤抖,叠新抬了抬手,四周的枪声停了下来,苏菏已经逃出去了,按照王的身法速度,自己是追不上的。 没杀掉那个女人,叠新气得快要发疯了,虽然抽走了孔洛的魂魄,但是她没忘记苏菏身边还有个陆木。 老五会想尽办法让她活下去的。 但是,只要孔洛剩下的魂魄还在自己手里,她还有机会再见到王,等自己激活了通天神器,王迟早会回到她身边的…… 想到这里,叠新伸手,朝着杜衡的衣服口袋探去,他刚刚好像把青铜器放包里了…… 可是,躺在叠新手中的,只是两块冰凉的石头。 叠新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杜衡,杜衡见到她眼中的迷惑,笑的停不下来。 “你以为,我真会把青铜器带给你?” “哈哈哈哈哈,叠新,你真是做了好大一个美梦!” 在苏菏将青铜蛇放进杜衡手中的时候,他偷偷的背着叠新,将青铜蛇推回给了苏菏,然后一直虚握着拳,直到在交换人质途中,伸手去扶孔洛的时候。 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孔洛身上,杜衡趁机在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假装是青铜器,放在了包里。 杜衡居然真的成功骗过了叠新,为苏菏争取了逃走的时间。 叠新被杜衡的小把戏气到几乎失去理智,本还抱着能激活通天神器的美梦,但是就在那一瞬间破灭了。 “杜衡,王已经回来了,你没有用了。”叠新掐着杜衡的脖子,手里逐渐用力,眼睛瞪得滚圆,“所以,你……去死吧。” 杜衡最后的意识,是听见了自己脖子断掉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清脆,杜衡从来也没想过,人骨头断裂居然会是这样的响亮。 就在耳边,一声脆响。 然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叠新似乎还在张嘴说着什么,但是杜衡什么都听不见了,在他的生命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脑子里还异常活跃的转了一下,恍惚是看到了孔洛的脸。 但是,逐渐变黑的世界中,隐约还有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妻,在对着自己哭。 他们哭得好伤心……为什么要哭呢? 啊,是我要死了啊…… 这一生,好像有点太无趣了……不过,能死得其所…… 倒也不亏。 苏菏坐在车子后座上,孔洛躺在他腿上,依旧是那样浅浅的呼吸着,苏菏低头看着她的脸,控制着眼中的泪水。 突然,一股热流不知从何而来,灌注进了苏菏身体里。 苏菏浑身一震,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力量被补全了,从贯匈镇回来后,一直觉得有些缺失的那一块,此时此刻,回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杜衡死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苏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搂紧了孔洛,将她抱进怀里,然后把脸埋在了孔洛头发中。 苏菏身体轻微颤抖着,他静静地哭了。 真的,我真是个没用的蠢货,明明说好了会保护好他,明明都大放厥词说杜衡是自己的兄弟,但是千百年来自己永远都是这样的,反复许下完不成的诺言。 然后一直都在失败。 这一次,虽然救出了孔洛,但是仅仅只是她的身体,她的魂魄还被困在叠新那里,自己都搭上了杜衡的命,却也只能救出孔洛的一部分。 我真是个废物。 颜月牙坐在他身旁,欲言又止的看着苏菏颤抖着的肩膀,他知道苏菏在想什么,但是这种事情,是完全没有办法劝慰的。 此时,颜月牙嘴里还有血腥味,他刚刚扛下了苏菏的魂魄压力,硬生生给自己憋出了内伤,满嘴都是血,但是颜月牙不想让苏菏再为自己担心,所以干脆咽了回去,此时嘴里和胸口都有些难受。 简默晨在开车,曦喻青在副驾上给害舌打电话,陆木好像受了轻伤,应该是被离耳的子弹擦到了手臂,害舌手忙脚乱的带着陆木往安全屋的方向在赶。 害舌声音很刺耳,曦喻青没开免提,却也让后座上的两人断断续续的听见了一点声音。 “……救出来……王后……” “那杜衡……呢?” “叠新……死了没……” 曦喻青被他这一股脑的问题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颜月牙撑着身子去抢过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害舌说:“老八,别问了,回来再说。” “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第297章 一夜白头 “陆木!” 苏菏抱着孔洛,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安全屋,陆木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看到那软绵绵躺在苏菏怀中,几乎失去了生机的孔洛,浑身一震。 “怎么回事……” 陆木扔下手里的绷带,急步走到苏菏面前,苏菏没管他,自顾自的走进了卧室里,将孔洛放在床上。 “陆木……她……” “你不要急,我看看。” 陆木伸出手,放在孔洛冰凉的额头上,他的魂魄力量顺着皮肤接触的地方,涌进了孔洛身体里,然后隔了半晌,才缓缓抽回。 “发生了什么?” 陆木声音在轻微的颤抖,他看着苏菏,苏菏此时正跪在床边,紧紧的拽着孔洛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 “杜衡应该是没了……”颜月牙靠在门边,用前所未有的低落语气帮苏菏回答了陆木的问题:“叠新不知道做了什么,孔洛就这样了。” “你给我说说。” “她举了颗珠子,然后好像是打了个响指。” “……银色的珠子?手掌大小?” “好像是吧……” “妈的……”陆木骂道,“锁魂珠……” “锁魂珠?”颜月牙皱眉,“是那个孔洛妹子困了几千年的玩意儿?” “是的。”陆木点头,“因为之前洛儿的魂魄是用我找回来的秘术在维持其中的连接,所以比常人更加稳固,叠新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办法逆转这个秘术……” “我使了点绊子,她并没有太成功,加上操之过急,这一次,洛儿的魂魄被她弄得有些破碎了,现在她身体里只有生魂……” “她现在……”苏菏说话了,他的声音无比嘶哑,“她现在还会醒吗?” “你想听好听的,还是直白的?”陆木叹了口气,站在苏菏背后缓缓道。 “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苏菏说了一句:“你们出去吧。” “苏菏老弟……”颜月牙还想挣扎一下,苏菏只是静静地回过头来,冷漠的看着他。 颜月牙从未看到过苏菏这种眼神,冷淡到了极限,漠视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那一瞬间,颜月牙仿佛被冬日里的北风刮过,不寒而栗。 苏菏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温度,他的瞳孔深处,隐藏的不是情感的波澜,而是无尽的寂静和漠然,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只怕会被他的冷漠所吞噬。 和苏菏对视上了目光,颜月牙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上古时代的人,会把蚩尤叫做鬼王。 陆木拉了拉颜月牙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没法劝,苏菏就是如此的固执,五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 不如就让他一个人陪着孔洛,好好冷静一下,看看接下来能如何来扭转现在的局面。 —————— 四天过去了,除了曦喻青会偷偷的往房间门缝里塞进去一些吃的和水,没人敢靠近那里。 卧室里仿佛是有千年的寒冰,在散发着诡异的极寒,陆木和害舌有好几次都站在门口,伸手想去敲敲门,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颜月牙将当时发生的事情细细的和几人都讲过了,害舌纳闷于叠新为何会突然如此厉害,回忆中,以蚩尤的能力,是可以将叠新手拿把掐。 “她吞了有熊柘的魂魄力量吧。”陆木叹了口气,“我之前感觉到了,但是不能确定。” “这玩意儿还能被吞呐?”颜月牙百思不得其解。 “可以,比如说曦喻青,就继承了大哥的力量。”陆木对着曦喻青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只是她没有那样的体魄,来发挥其中的力量而已。” “加上你们现代人……已经没有魂魄的概念了,不知道怎么用。”害舌加了一句。 “那倒是,我就在电视剧里看到过什么三魂七魄……”颜月牙摸了摸下巴,“听起来还是很神奇……” “咔嚓。” 就在几人还在讨论魂魄的时候,从卧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清晰的开门声,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下来,齐齐地把目光投向身后。 但是,所有人都震惊到无法说话。 苏菏站在那里,他眼神还是那么冰冷,脸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重,显然是这几日都没有合眼,但是,让大家心神剧颤的,是苏菏那满头的银发。 原来,故事里说的一夜白头,都是真的,颜月牙心里这么想着。 “给我倒点水。” 苏菏无视掉了所有人的震惊,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曦喻青非常听话的给他端来一杯水,苏菏顺手接过,仰头喝下。 “王……”害舌没忍住,出声了,“王,您这是……” “没用。”苏菏摇了摇头,他没有回答害舌的问题。 “什么没用……?”陆木问。 “我试了所有办法。”苏菏淡淡地说,“我想把自己的魂魄全部给她,但是她的身体根本不接受任何魂魄,甚至还有排异反应……” “然后我尝试用魂魄力量去刺激她的生魂,不管我怎么做,都像是陷进一团死水,一点涟漪都激不起来。” 苏菏自嘲的笑了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最后只能孤注一掷,把她身体里的阿甘木唤醒了。” “阿甘木……”陆木叹了口气,“那她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嗯。”苏菏点点头,“阿甘木保护了她身体里面的所有经络,我将魂魄力量留给了她一部分,保证她的生魂不会消散……” “你去看看她吧。”苏菏将杯子放在桌上,对陆木说,“她现在勉强恢复了生命体征。” 陆木静静地看了苏菏几秒,目光在他的白发上停留着,本想问几句,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说不出口。 孔洛现在的状态对苏菏的打击太大了。 站起身,陆木走到卧室里去了,苏菏淡淡的看了看颜月牙和害舌,没说话,只是拿起了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好巧不巧,新闻里正在播报前些日子,苏菏在列射集团和叠新对峙的时候,搞出来的那惊天动地的事情。 “列射集团相关负责人就此次研发安全事故进行发言……” “研发安全事故?”苏菏冷笑了一声。 “那天咱们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颜月牙摇了摇头,“叠新又不能说是枪战,好歹也是法治社会,最后警方介入了,叠新就推着离耳出来,说是医疗研发事故,导致实验室大规模爆炸……” “有人信她的鬼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拿钱打点一下,该封口的封口,该走动的走动,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也是,苏菏躺进沙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则新闻,主持人在滔滔不绝的讲着,列射集团的负责人承诺将严格规范实验开发流程,避免再出现此类安全事故云云。 苏菏没怎么听得进去,他觉得自己脑子宕机了,也许是太累了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根本理不顺思绪。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救回孔洛了,第一次,苏菏硬生生的拉出自己的魂魄,想要放进孔洛身体里,可是她不受控制的浑身颤抖,手臂和胸口上都冒起了水泡,那是因为她的身体无法承受住苏菏的魂魄力量。 如果苏菏硬要这样做的话,她这具身体会直接崩溃掉。 苏菏无奈,只能收回魂魄,然后他将自己的魂魄力量缓缓地灌入孔洛身体中,找到她那支零破碎的生魂,试图去唤醒她。 可是不管苏菏如何哀求,都没什么用。 直到最后,苏菏依靠阿甘木,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缓慢且勉强的修复了孔洛的生魂,让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回到了正常状态,苏菏才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道留给孔洛的,还有多长时间。 第298章 她醒了? 房间里突然传来玻璃杯掉在地上被砸碎的声音。 苏菏猛的从沙发上弹起身,直接从颜月牙眼前消失了,颜月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苏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洛儿?!” 颜月牙赶紧扑腾着起身,冲到了卧室门口,被吓了一大跳。 陆木站在墙角,皱眉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手心被玻璃划破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正在潺潺涌出鲜血,苏菏正单膝半跪在床边,对着床上的人伸出手去。 孔洛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她看着面前的几人,正在瑟瑟发抖。 “诶,孔洛小妹妹?” 孔洛醒了?颜月牙一脸惊讶,陆木不是说她不会醒来吗,苏菏不也说他用了所有的办法,都没能让孔洛恢复吗? 怎么她现在…… “咋回事啊,五哥?”颜月牙挪到陆木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陆木一脸凝重,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洛儿,是我啊。”苏菏没管旁边的几人,全身心的投入在面前的姑娘身上,他声音在颤抖着,但是同时充满了希冀。 苏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敲击着鼓膜,陆木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她醒过来的,苏菏已经不关心了,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姑娘又一次睁开了眼睛,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 “来。”苏菏又对她招了招手,哄着她靠近自己,但是孔洛还是没有动,她浑身都在发抖,似乎害怕到了极致。 “洛儿?” 苏菏试探着向前倾了倾身子,就在他手指触到孔洛手臂的一瞬间,孔洛突然暴起,她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玻璃碎片,朝着苏菏的手划去。 “……”苏菏赶紧收回了手,这才意识到,陆木掌心的伤口,就是这么来的。 “王。”陆木说话了,他向前迈了一步,“洛儿她……” 苏菏回头看着他,陆木又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是阿甘木。” “什么意思?” “阿甘木让她身体醒来了,但是她现在没有记忆,没有神智。”陆木说,“我不知道这个状态能持续多久。” 苏菏怔愣了片刻,他又看向孔洛,孔洛双手握着那块玻璃碎片,对着苏菏的脸,她的掌心也被锋利的碎片割破了,鲜血顺着手腕滴落下来。 皱了皱眉,苏菏明白了陆木的意思。 眼前的姑娘,说是孔洛,却也不完全是她,她的身体和仅剩的生魂被阿甘木修复好了,在那极强的神力之下,孔洛的生体机能被强制性唤醒,但是,因为没有七魄,她没有任何情感和记忆。 她现在就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想到这里,苏菏心头一痛,孔洛手心的血,也刺痛了他的眼睛,苏菏咬了咬牙,双膝都跪在了床上,整个人朝着孔洛的方向挪了过去。 “王,小心,她现在……” 还不等陆木说完,苏菏已经来到了孔洛面前,孔洛嗓子里发出了小兽般的嘶吼,龇牙咧嘴地对着苏菏捅了过去。 “洛儿。” 苏菏动作极快,他抬手就牢牢地握住了孔洛的手腕,反手夺下了她掌心的玻璃,然后把她拉进了怀里。 “啊——!” 孔洛受惊般的拼命挣扎起来,她一直在低声咆哮着,却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双手在苏菏的胸口挥舞着,想要去抓挠他。 “没事了,洛儿,我在。”苏菏按着她的后脑勺,想尽办法让她冷静下来,“洛儿,我是阿菏,没事了,乖。” 可是孔洛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听不懂,她一口咬在了苏菏的手臂上,苏菏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放开手。 “没事的,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来自苏菏身体里的温度和味道,再加上他一直轻声的低语,终于逐渐的让孔洛安静了下来,她的双手不再试图去捶打苏菏了,而是靠在苏菏的怀里,鼻腔里喘着粗气,瞪着眼睛,却无法让目光聚焦。 苏菏拼命的控制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让眼泪滑落下来,他双手用力,将孔洛禁锢在怀中,下巴压住她的头顶,深呼吸着。 半晌之后,他才说话了:“洛儿,让陆木给你包扎一下手好吗?” 孔洛没有回应他的话,仿佛充耳未闻,只是扭了扭身子,苏菏对着陆木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过来。 陆木向前急走了几步,来到床边,苏菏沉默的对他颔首,陆木得到了允许,轻轻拉过孔洛的手,她没什么反应,任凭陆木查看她的伤口。 玻璃碎片边缘很锋利,孔洛也仿佛没有痛感,被那碎片狠狠的扎了进去,血肉都翻了起来,还有些碎渣子留在了伤口里。 “王,我出去拿一下药。”陆木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对苏菏说。 “嗯。” 苏菏点了点头,他放松了一点对孔洛的禁锢,低头看着她。 孔洛此时已经完全转移了注意力,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苏菏的白发上,很好奇的想要抬手去摸那银丝,苏菏突然想起自己头发全白这回事,条件反射的向后一躲。 一把抓了个空,孔洛不乐意了,恶狠狠的瞪了苏菏一眼,却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啊,啊啊……” 孔洛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和苏菏直视着,她嘴里发出了吱唔声,向前探手,满是鲜血的手指,戳到了苏菏的眼睛下面。 “我没事的。”苏菏鼻腔一酸,捧着孔洛的脸,帮她撩开额边的碎发,“洛儿,你还认识我吗?” “啊……” “我是阿菏。” “啊……阿……菏……” 孔洛学着苏菏的发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蹦出几个字来,苏菏轻笑了一声:“嗯,我是阿菏。” “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孔洛眼中全是困惑,她显然不知道阿菏是谁,也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意思,只是好奇的用手指轻轻的抚去苏菏脸颊上的泪水。 “没事,你醒了就好……”苏菏有些脱力的将额头抵在孔洛的额前,“你没事就好……” 陆木回来了,他轻轻的将孔洛掌心中的玻璃碴子挑了出来,然后给她涂上药,再裹上绷带,孔洛好奇地举着手,反复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变成白色粽子的双手,还把他们展示给苏菏看。 “唔……阿菏……” “嗯,我看见了,一会就不疼了。” 苏菏十分耐心的哄着她,颜月牙给苏菏递过来一条毛巾,让他擦掉孔洛涂在他脸上的血迹,苏菏感激的对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 “现在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啊,苏菏老弟。”颜月牙大咧咧的坐到床边,去逗孔洛,“孔洛小妹妹,我是你月牙老哥,还认识我不?” 孔洛歪着头看着他,半晌后朝着苏菏怀里躲了躲,有些害怕似的将脸埋进了苏菏怀里,像是被颜月牙吓到了。 “额……”颜月牙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不至于吧,老哥我有这么吓人吗?” 苏菏轻笑了一声,安慰般的拍了拍孔洛的后背:“饿吗?吃点东西?” 孔洛双手环抱着苏菏的腰,没听明白他在问什么,只是苏菏清晰的听见了,在他问完这句话后,孔洛的肚子咕嘟了一声。 她睡了好几天,一定饿坏了。 “颜月牙,有食材吗?”苏菏侧头问身旁的胖子,“熬点粥吧。” 第299章 爱上兔子的怪物 苏菏端着颜月牙捣鼓半天弄出来的瘦肉粥,举着勺子,放在嘴边吹凉了,递到孔洛面前。 “吃一口。” 他像带孩子一样的,连哄带骗着孔洛张嘴吃饭,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时候,孔洛打死都不愿意离开苏菏的怀抱,苏菏只能让其他人先出去,自己留在这里陪她。 “阿菏……” “嗯,我在。” “阿菏……” “听话,吃饭。” 孔洛终于能顺利的说出苏菏的名字,她将那一碗粥吃掉了一大半,肚子饱了,不论苏菏怎么哄都不乐意继续吃,苏菏只能把碗放到一边,又轻言细语的哄她去洗了个澡。 因为她手上有伤,苏菏帮她洗好了,吹干了头发,才将她塞进了曦喻青换好了床单的被窝里。 终于忙完了之后,苏菏站起身来,想出去和陆木说几句话,但是孔洛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阿菏!” “怎么了?” “阿菏……” 苏菏听懂了,孔洛是在求他不要走,他轻笑着弯下腰,轻轻拍着孔洛的头顶:“洛儿,我出去和陆木说点事情,你在这乖乖等我,好吗?” 孔洛没理解他的意思,只是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放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苏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孔洛如此依赖他,是他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她这个样子…… 不知道阿甘木能支撑她这具身体多长时间,她这样,并不是很好的状态。 “陆木,你进来吧。” 想了一下,苏菏坐到床上,隔着被子将孔洛抱进怀里,然后对着门外喊着陆木的名字,一阵脚步声后,陆木走到了床边,颜月牙和害舌也好奇地把脑袋探了进来。 苏菏对着这两个喜欢凑热闹的家伙翻了个白眼,然后看着陆木:“有什么办法吗?” 陆木沉吟着,想要将手放在孔洛头顶,去看她魂魄内的状态,但是孔洛被他吓到了,一个劲的往苏菏怀里钻,苏菏只能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脑勺:“没事的,陆木不会伤害你。” 然后他对着陆木说:“她现在听不懂我们的话,你别弄疼她就行。” 得到了苏菏的允许,陆木最终还是将手放上了孔洛颤抖的头上,他闭眼沉思了片刻,抽回手:“和我刚刚说的差不多。” “都是因为阿甘木?” “嗯。”陆木点头,“你之前就融化了阿甘木,让它进入了洛儿的骨血经络之中,他们融合的很好,所以在她因为缺失魂魄昏迷之后,阿甘木以为她受了重伤,身体机能出了问题,就强行唤醒她了。” “那这样的状态可以维持多久?” “不好说。”陆木摸了摸下巴,“我没遇见过这样的病例,你们俩倒是挺厉害的啊,老是给我搞出这些疑难杂症。” 苏菏低头看着孔洛,没有接他的话。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随便吧。”苏菏淡淡地说。 “好消息就是,阿甘木补全了洛儿的生魂,也支撑了她的生命力,给了你拿回她所有魂魄的时间,如果你能顺利拿回,她完全可以恢复。”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算你拿回她的魂魄,接下来的所有日子,可能你都需要用我曾经给你的秘术,来维持她的魂魄稳定。” 陆木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他担心苏菏听见这个“坏消息”后有些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是陆木没想到,苏菏却是笑了。 “这算什么坏消息?”苏菏放松的搂着怀里的姑娘,她正好奇的玩着苏菏那冷冰冰的铜手,“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比起让她永远离开我,这简直不算什么。” 那倒也是,陆木赞同的点了点头,只要孔洛没死,一切都不值一提。 “两天。”苏菏抬头看了看陆木,又盯了盯门外的颜月牙和害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最多两天时间,必须找到叠新的下落。” “我不想拖久了,洛儿等不起。” “好嘞,好嘞,苏菏老弟,交给我吧啊!”颜月牙赶紧拍着胸口答应下来,“好歹咱也是你的第九号跟班,实名制的那种,这些都是小事!” 苏菏再次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各做各的去,他把孔洛往怀里搂了搂,不再看几人。 外面天黑了,已经临近过年,外面零星响起了鞭炮烟火的声音,偶尔的一声炸响,会吓得孔洛浑身颤抖,她委屈的往苏菏怀里钻,苏菏只是将她抱得很紧,不愿意放手。 “洛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孔洛抬起头,有些呆的望着苏菏的脸,眼睛中全是困惑,苏菏微笑着安抚她:“你以前最喜欢我给你讲故事了,你说想听我的声音。” 不等孔洛作出反应,苏菏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很早之前,这个天地间诞生了一个怪物,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从出生那天开始,他就没有魂魄,没有情感。” “这个怪物不会老也不会死,他活了一百年,都是孤身一人。” “曾经的他,不仅在别人眼中是个怪物和坏蛋,在他自己眼中,他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他是常听人说到爱,但是他不懂什么叫爱,他没爱过人,也没被人爱过。” “直到有一天,那天下着大雪,那个怪物受伤了,他本是打算干脆就死在那的,却出现了一只兔子,那只兔子救了他。” “从兔子出现的那一天起,怪物突然知道了被照顾到底是什么感觉,兔子不觉得他是个怪物,就算他夺走了兔子最珍贵的一部分东西。” “怪物和兔子在一起过了一段时光,兔子却因为有事必须要走了,从那一天开始,那个怪物有了情感,他开始舍不得兔子,开始想念她,怪物发誓,就算把这天地翻个面,也要找到兔子,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然后就过去了很多年。” “也许是命中注定,那个怪物终于找到了那只属于他的兔子。” “他想了很多办法,连哄带骗,终于让兔子留下来了,兔子被他拿走了视力,所以看不见东西,一开始兔子还很害怕他,但是已经有了情感的怪物,开始学着如何去爱怀里的兔子。” “他想和兔子生生世世,他真是个很自私的怪物,也不管兔子那时候是否愿意,就将她牢牢地捆在自己身边,他舍不得兔子离开,喜欢看她笑,怪物发现自己从骨子里,都深深地爱着她。” “后来有一天,怪物没注意到,兔子被蛇咬伤了,他以为兔子会死,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慌,还好,兔子最后没事。” “那一天,也是怪物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因为兔子嫁给他了,答应会永生永世陪伴在他的身旁,他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被爱的滋味。” “那时候,怪物觉得,就算天地都将自己抛弃,只要有怀里的兔子,他就什么都不会怕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将视力还给了兔子,准备了和兔子的婚礼,但是有一条龙把兔子从他身边带走了,他很愤怒,愤怒到几乎变回了怪物。” “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失败,他眼睁睁的看着兔子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说着说着,苏菏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不知道孔洛听懂了他讲的故事没有,她只是直起身子,伸出双手捧着苏菏的脸,对着他的眼角轻轻的吻了上去。 她的唇瓣微凉而柔软,苏菏心头一颤,捏着她的下巴,侧头吻在她的唇上。 “洛儿,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第300章 叠新在三星堆 苏菏抱着孔洛,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四天没合眼,饶是苏菏的体质,也撑不住困倦了,此时孔洛醒来,他心头上的石头终于放下去了一点,于是搂着自己的姑娘,进入了梦乡。 孔洛倒是乖乖的让他抱着,她不让所有人靠近自己,却独独缠着苏菏,陆木对此的解释,便是就算只是一具躯壳,孔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还是记得苏菏。 她下意识的会寻求苏菏的怀抱。 天蒙蒙亮的时候,苏菏被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惊醒。 他以为是孔洛出了什么问题,赶紧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却看见孔洛坐在床中心,有些惊慌的看着床上的东西。 那是苏菏的手机。 苏菏松了口气,孔洛估计早醒了,见他没什么反应,好奇的到处扒拉着玩,无意中拿到了他的手机,结果不知道按到了什么,手机抖了起来。 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 苏菏撑着身子,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睡一觉醒来后,有些扯着疼,他歪了歪嘴角,想伸手去拿回自己的手机,关掉振动,但是,就在他举起手的一瞬间,孔洛直接缩到了墙角处。 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苏菏看着她,孔洛浑身颤抖,双手抱头,蜷成一团,像是害怕苏菏突然伸手打她。 苏菏闭上眼,压下心头的酸楚,他知道孔洛为何会有如此过激的动作,这些日子,叠新不断折磨她,让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如果做错了事情,就避免不了皮肉疼痛。 她在下意识的躲避。 “洛儿,没关系。”苏菏对她伸出手,“你不用怕我。” 孔洛小心翼翼的斜眼看他,确认苏菏真的没有生气,这才逐渐停止了颤抖,犹豫着靠近苏菏身边,苏菏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回怀里。 “洛儿,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苏菏声音闷闷的,“都怪我,才让你成了现在这样。” “是我没保护好你……” 也许是感受到了苏菏情绪的低落,孔洛抬手,学着他的样子,轻抚着他的头发,试图安慰苏菏,苏菏泄气般的笑了一声:“我没事的,洛儿。” “王!” 房门被害舌急匆匆地撞开了,他眨眼间冲到了床边,却面见了眼前的一幕,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说吧。”苏菏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 “老九找到叠新了!” 苏菏猛地抬头:“在哪?” “三星堆。” 苏菏皱起了眉头,三星堆……叠新是铁了心要去激活那什么通天神器了吗?剩下两个青铜器还在自己这儿,她能怎么做? “老九那边传来风声,说这不是马上临近除夕了吗,三星堆闭馆几日,为修缮当前展品,能更好的迎接新年的游客……” “确定叠新在那?” “嗯,老九搞出来一段青铜神树旁的监控,能看见叠新,她一半脸都碎了,带着面具挡住,从那青铜树旁边走过去了。” 苏菏看了眼怀里的孔洛:“电话留给我,我直接给她打电话。” “这……” 害舌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的拿出手机,递给了苏菏,苏菏用眼神示意他离开房间,然后拨通了叠新的手机。 “老八,你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打算来看我笑话吗?” “王都回来了,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 苏菏十分无语的叹了口气,叠新听见了他的声音,瞬间沉默了,半晌之后,她才颤抖着缓缓问道。 “王?” “我不是你的王。”苏菏冷冷地说。 “您……您居然愿意给三儿打电话了……!”叠新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您心中是有三儿的,不是吗?!” “你已经被剥夺了名号。”苏菏平静地说,“叠新这个名字,我早就收回去了。” “你没有资格叫我王。” 叠新愣了几秒,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王,您真的不要三儿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 “您……” 苏菏不想和她废话,直接打断了她:“你在三星堆。” “把孔洛的魂魄还回来。” “那个女人……”叠新咬牙切齿,“王,您为何会喜欢那样一个女人?!三儿哪点不如她了!您要什么,三儿都可以给您啊!” “您如果想要这天下,三儿就算是死,都会拿回来给您的!” “天下?”苏菏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这天下了?” “叠新,你一直都说你是最爱我的人,最了解我的人,但是,你知道我想要的到底什么吗?” 孔洛说过的话,突然回到了叠新脑子里。 “您想要……那三儿也可以做到啊!在三儿眼中,只有您的身影,没有人会比……” “闭嘴吧。”苏菏没耐心了,“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九黎百姓,杀了连哭的家人,杀了杜衡,害死了折路,还害死了洛儿……很多次。” “这些账,我一笔一笔和你算。” “我一会就出发,我们三星堆见,你最好乖乖的把孔洛的魂魄交出来,否则……” “真的吗!您要亲自来找三儿吗!”叠新无视了苏菏所有的话,只听见了她想听的,但是苏菏没和她继续说了,啪的一下挂掉了电话。 没必要和疯子争论任何事情。 苏菏带着孔洛洗漱完,回到客厅,孔洛一路上都拉着他的衣角,跟着他亦步亦趋,绝对不会离开他超过一步远的距离,苏菏也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她,将她护在自己的身侧。 “怎么样?”颜月牙半躺在沙发上,他在这儿睡了一宿,腰酸背疼,“老八说你给叠新去电话了?” “嗯。”苏菏点头,“她确实是在三星堆。” “那你这个电话一过去,不怕她跑了啊?” “她不会跑的。”苏菏挑眉,“她巴不得我去找她呢。” “那咱接下来咋安排?” “还听我的?”苏菏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一路过来,我的计划,哪次是真正完成了的?” “不听你的听谁的啊?”颜月牙好奇地看着他,“谁都不是神仙,能看到未来,苏菏老弟,不是我说你,一般人做事儿都没计划呢!” “……”苏菏任由孔洛玩他的铜手,沉默不语。 “你好歹说说自己打算做些什么,让咱有个心理准备呗。” “对啊,王,奴家也是这么说的。” 害舌死皮赖脸的在孔洛身旁坐下,不管这姑娘有些害怕他,倒是拿着自己的铜铃去逗孔洛:“洛儿,想玩这个吗?” 孔洛被那清脆的铜铃声吸引,放开了苏菏的手,转身去扑害舌指尖拎着的铃铛,害舌使坏收回了手,孔洛一下子抓了个空,气得鼓起了脸。 “害舌,别逗她。”苏菏啧了一声,一把将铃铛从害舌手里抢了过来,送到了孔洛怀里,孔洛开心得不行,转头在苏菏脸上啪唧亲了一口,然后低头玩着铃铛,宝贝的不行。 “王……您这也太偏心了……”害舌欲哭无泪。 苏菏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孔洛手里的铃铛,古朴的铜铃此时正在叮铃铃的响着。 “王,奴家说句您不爱听的,其实奴家觉得,洛儿现在的状态,也挺好的……” “哪里好了?” “她忘掉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这样无忧无虑的……还如此依赖您……难道不好吗?” 第301章 她欠的债,我会让她一笔一笔还清楚 害舌说的没错。 苏菏看着孔洛,她全身心沉浸在玩铃铛的快乐中,眼神很是清澈,仿佛千百年来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被抹除了。 如果找叠新拿回了她的魂魄,让她恢复了曾经的样子,孔洛又会记起那些过去,无论是千年前被有熊柘抓走后受的折磨、被困在锁魂珠里的五千年,还是这些日子落到叠新手里…… 那是不应该让她去承受的东西。 可是…… 还没等苏菏想完,骤变突生,孔洛的手一顿,铜铃从她指尖滑落下去,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然后孔洛双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菏被她的颤抖吓得浑身一抖,陆木也急匆匆地跑到了孔洛身边,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的肩膀,孔洛咳到无法呼吸,整个背都拱了起来。 有一丝漆黑的粘稠血液,从她指缝中涌出。 苏菏赶紧拉开她的手,她脸上和嘴角都糊着被她咳出来的血,掌心也黑漆漆一片,苏菏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瞬间都停跳了,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孔洛终于停了下来,她躺在苏菏怀里,小口喘气,黑血还在顺着她的嘴角滑落,颜月牙拿过来毛巾递给苏菏。 “咋了这是……?” “不知道……”苏菏还有些颤抖,他觉得刚刚那一瞬间,自己的脑门都充血了,全身肌肉紧绷。 “洛儿她……”陆木握住孔洛的手腕,探看了一番,“她身体没有魂魄,压不住阿甘木的威力了。” “说简单点。” “阿甘木的力量太强,你看过叠新的那篇实验报告。”陆木解释道,“洛儿之前和它和平相处,全是因为你的一魂一魄在她身体里。” “别急着和我争,我知道那本来是她的,但是早就被你吞噬了,就算你还给她了,也算是你的一部分。”陆木抬手阻止了苏菏想说的话,“就因为如此,她才能压住阿甘木,并且将其转为己所用。” “现在她没有魂魄,自然压不住了,如果继续下去,她的身体会因为承受的力量太强,从里到外逐渐溃败的。” “王,必须马上拿回她的魂魄了。” 事不宜迟。 苏菏用胳膊紧紧地环抱着孔洛,她在他的怀里轻轻颤抖,眼神溃散,面色苍白,她的神志再一次陷入混沌,只是嘴里还在口齿不清的喊着他的名字。 “阿菏……” “我会救回你的。”苏菏轻吻着她的额头,然后抬起头,冷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人,“出发,去三星堆。” “叠新必须死。” —————————— 一整天,孔洛又连续不断的吐了好几次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枯萎了下去,苏菏和陆木想了很多办法,用陆木作为医生的魂魄力量,中和掉了苏菏那凌厉的力量,最后注入了孔洛身体中。 这才勉强让她又恢复了生命体征。 苏菏轻抚着她的头发,准备去三星堆,害舌一开始建议苏菏将她留在安全屋,没有必要带着孔洛去三星堆,但是苏菏没同意。 “谁都不能保证我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她会出什么事。” “我只有将她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陆木点头赞成他的话:“要尽快从叠新手里拿到锁魂珠,然后最快时间将魂魄放回她身体里。” “没时间等阿菏一来一回了。” 他们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但是全被苏菏否了,他看着几人着急的眼神,缓缓地摇头。 “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颜月牙第一个跳起来不同意,“很危险啊!苏菏老弟,老哥不放心你!” “对啊,老九说得对,奴家也要去!” “你们去干什么?”苏菏有些不耐烦,“这么不信任我?”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那个叠新,她很难对付啊!”颜月牙急吼吼的。 “我需要有人保护孔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后,陆木和害舌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好,那我们就在外面待命。” “你带个对讲机,有任何情况,直接叫我们就好。” “嗯。”苏菏点头,“你们带着孔洛就在三星堆门口等我,我拿到锁魂珠之后,最快速度就能碰面。” “没问题。” “王……”害舌还是有些不乐意,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苏菏,“奴家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苏菏对他宽慰一笑,“以我的能力,你还不相信吗?” “可是……” 可是,前几日,苏菏算是输给了叠新…… “上次是因为孔洛在她手里,我没办法全力出手。”苏菏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一次,我不会留手了。” 颜月牙拍了拍害舌的肩膀:“老八,咱还是要相信苏菏老弟,他说能做到,一定能做到的!” 害舌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能跟着苏菏一起,还是担心他,陆木嫌他烦,把他赶到一边去了。 “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杀了叠新。”苏菏的声音冷进了骨子里,“只要她死了,无论是锁魂珠也好,通天神器也好,都能拿回来。” “你想好了吗?”陆木问他。 “怎么?”苏菏皱了皱眉头,“你舍不得你的三儿姐?” “你在逗我吧……”陆木冷笑一声,“我巴不得亲手弄死她,我的意思是,你想好了怎么收场了吗?” “按照我们猜想的,叠新是吞了有熊柘的魂魄力量,才能走到如此地步,我倒不是质疑你的本事……”看着苏菏想反驳,陆木赶紧打断他的话,“你听我说完。” “我是想告诉你,这一次,动静必然不会小的。” “这个地方是三星堆,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你堂而皇之的走进去杀了人,该怎么收场……” 苏菏深吸一口气:“……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 “我估计你也不想被当作通缉犯……”陆木拿出平板电脑,放在苏菏面前,“三星堆的平面图,你看看吧,心里有个数。” 苏菏着实没去过三星堆,他皱着眉头将那地图反复看了很多次,从游客中心进去之后,便是三星堆的正式对外展厅,一般游客都会在那里逗留,青铜神树和大立人都在那。 向后的话,有文物修复中心,文创区,还有一个祭祀台。 再往深处走,就是正儿八经的遗址区域了。 苏菏的手指顺着路线指引划过去,最后停留在地图的尽头,他歪头问陆木:“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大概这边吧。”陆木指着遗址区域说,“这又快过去小一百年了,我也没回去过,不知道是啥样了。” “那地方,没啥好留念的,没那个耐心去看。” 苏菏点点头,之前他看到的照片,那个所谓的通天神器,应该是在文物修复中心,也不知道叠新有没有将其转移地点。 最简单的办法,一寸寸的找过去吧。 “走吧。”苏菏将那张简单的地图记在脑子里,最后轻抚了下孔洛的脸颊,她现在正浅浅的睡着,“洛儿,我带你去拿回你的魂魄。” 一辆车上,五个人。 陆木开车,颜月牙坐在副驾,害舌陪着苏菏,带着孔洛在后座上,曦喻青和简默晨留在安全屋,苏菏不让他们跟去。 “没必要去那么多人。” 走的时候,简默晨又给苏菏跪下了,他求苏菏一定要帮他报仇,苏菏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了他。 “她欠的债,我会让她一笔一笔还清楚。” 第302章 三星堆 临近过年的成都,人少了很多。 一路上没有堵车,陆木还是把车开得规规矩矩,这一车一半都是通缉令上的人,他可不想惹来警察注意,所以无视了好几次苏菏的白眼,反正方向盘在自己手里,谁说也没用。 五点四十五分,车停在了三星堆门口。 如同颜月牙所说,这几日,三星堆拒不迎客,门外立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 “2024年2月4日-2月8日,三星堆博物馆计划场馆升级,展品修缮,请各位游客择日前来。” 苏菏看了看手机,今天是2月4日,今天立春,离除夕也只剩下几天了。 叠新也真会选日子的。 苏菏站在车外,弯下腰,再次帮孔洛顺了顺她的头发,让她能舒服的躺在后座上,其他几人也都下了车,站在苏菏身旁。 “放心吧老弟,哥几个绝对保护好你的小媳妇儿!” 颜月牙拍着胸脯,和苏菏保证着:“等你的好消息啊!哥几个就在门口待命!” 苏菏将对讲机的耳麦塞进耳朵里,调好了频道,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弹药,最后对几人笑了笑,转过身,毫不犹豫的走进了三星堆博物馆。 那是需要他自己走下去的路。 “王他……咱们真的不需要跟上去吗?”害舌看着苏菏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忧。 “不需要。”陆木摇头,“我有预感,这次就是大结局了。” —————————— 六点钟,苏菏走进了三星堆一号展厅。 外面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最近几日天气不是特别好,不过成都的冬天,也很少能见到太阳,这里冬日的太阳比金子还要珍贵。 也不怪曾经将这边作为大本营的蚩尤,会给大家搞一个太阳纹饰出来。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会情不自禁的去追逐太阳,去享受每一缕阳光带来的恩赐,苏菏在心里笑了笑,他没怎么关心天上的阳光,在他心中,他有自己的太阳。 他的太阳正在等着他得胜归来。 “三星堆。” 苏菏在那三个发光的大字前停了下脚步,按理来说,博物馆停业,这些装饰灯是不会开的,但是三星堆三个大字正亮着微黄的光,在呼唤着苏菏的踏进。 “我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 苏菏面朝着头顶的摄像头,冷笑一声。 叠新一定在另一头等着他,苏菏也不是特别担心叠新会直接毁掉锁魂珠和孔洛的魂魄,毕竟,自己的一魂一魄也在里面。 按照叠新对蚩尤的痴迷程度,她不仅不会把那魂魄直接毁掉,而会视若珍宝的捧在掌心。 所以,苏菏更加有恃无恐。 最后一次了,这一次,一定要救回孔洛,救回他的太阳。 继续向里面走去,博物馆空荡荡的,暗调的地砖和墙面,空旷的走廊,苏菏的脚步显得格外响亮,他路过了那个硕大的“蜀”字。 那是古蜀国,苏菏还记得那里,蚩尤就是被好心的阿嬢在古蜀国的地盘上发现的,他也是在这里长大,直到后来加入了神农氏的部队,才离开故土。 算起来,不论曾经还是现在,我都是四川人…… 苏菏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地方到也是人杰地灵的一块福地,据说公孙轩辕那老贼也是在岷山一脉的轩辕丘出生的。 他和公孙轩辕倒算是老乡了。 博物馆墙上还写着很多古蜀国的历史,什么蜀山氏、蚕丛氏、鱼凫氏……苏菏觉得这些名字很陌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也许早于蚩尤,也许晚于蚩尤。 他摇了摇头,不去细究其中故事。 回过头来,身侧却是很多早在1930年代,三星堆被发现时的照片,那个叫做燕道诚的老头,在自家院子里挖水渠,却无意间挖出来了这片辉煌的遗址。 有一张老照片上,苏菏看见了三个有些显眼的土包,他走了过去,看着照片下的注解。 “三星伴月堆……” 苏菏轻声读着那在1958年刊登在《考古通讯》上的文献,原来,三星堆的名字是这么来的,但是,到底是哪一个,将他的兄弟们封印了五千年…… 不敢细想这件事,苏菏只觉得揪心的疼。 五千年,那可是整整五千年啊,贯穿了整个华夏文明历史,那七个他视若家人的首领,在暗无天日,不断夺走他们性命,却又无法真正死亡的泥土中,挣扎了五千年。 苏菏的手攥成了拳头,他想过自己会输,计划过自己可能会死去,他也给这七个人讲过,如果自己死了,或者是自己再也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了,让他们不要管其他的,先保证自己活下去。 可是,没人听。 七位首领平生唯一一次违抗了蚩尤的命令,便是对于生死的选择。 王已经死了,他们奉为神明的人已经离开了,活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们又抱着希望,王的魂魄并没有消散,虽然公孙轩辕说是把他封印了,可是他们都信任蚩尤,他不会心甘情愿的被困在一个地方的。 既然这样,不如等待。 等待着再次和王相遇的一天。 也许有一天,也许那一天是在千年之后,也许……甚至是虚无缥缈的一丁点可能,蚩尤会回到他们身边。 所以,即使会变得支离破碎,即使他们粉身碎骨,痛苦不堪,但是他们还是想见到蚩尤…… 那是他们的兄弟,是给了他们人生目标的人,是他们的神明。 是他们心中冉冉升起的星星,指引着他们回家的路。 苏菏的手指触到了照片上的那三个土堆,在孔庆林回忆中看到的画面又袭上心头,那有些惊悚的画面,几个首领逐一破开泥土,挨着爬了出来。 那时候,苏菏还没有恢复蚩尤的记忆,他不认识几人,只知道面前那个仰天潇洒笑着的,是自己的爷爷苏凌峙。 当年,折路刚刚回到成都,无意间跟着孔洛,救下了被小混混们差点打死的两个孩子,苏菏不知道折路在时隔了五千年后,再次看见自己时,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次,苏凌峙很想告诉苏菏他的真实身份,可是他都忍住了。 “谢谢你们。”苏菏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手。 很多时候,不需要道别,也不需要多说什么,苏菏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继续前进。 那些写在墙上的历史被他逐一略过,苏菏走进了展品区域了,眼前一个一人高的玻璃展柜,里面正放着一尊典型三星堆样子的铜人头像。 粗犷的眉毛,菱形方正且有些外凸的眼睛,方正的鼻子,微笑上扬的嘴,铜人脸上尽是锈迹斑斑的痕迹,无不彰显着沉重的历史气息。 这都是公孙轩辕搞出来的玩意儿。 苏菏扫了那青铜人一眼,蚩尤没什么艺术细胞,他将自己归结于一个粗人,但是公孙轩辕就不同了,他就喜欢弄一些符号化的东西。 别说,这青铜人,从某些角度上来看,和缙云长得有些像。 苏菏看着青铜人后脑勺上的长辫,恍然大悟,这果然就是缙云,公孙轩辕麾下那个沉默寡言的狂战士,这一定是战争胜利后,黄帝为他们做的铜像吧。 如果缙云在,那么…… 果然,巫咸也在,那头顶平平的,鼻子很圆,脖子要短一点,不怎么笑的家伙,正是黄帝身旁的巫师。 要是害舌在,一定恨不得砸了这玩意儿。 摇了摇头,苏菏不想继续停留在这几个青铜人的视线下,他继续向里走去。 站在那只陶猪前,苏菏没忍住笑了。 那是洛儿没事的时候,搞出来的小玩意儿。 第303章 我不叫蚩尤,我叫苏菏 这姑娘果然和自己一样,思想特别超前,当年自己搞出来一个“方向盘”,这不,洛儿做出来了个“愤怒的小鸟”。 苏菏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明明在记忆里,自己还将这只陶猪拿在手上抛来抛去的玩,怎么转眼,它就被放在了玻璃展柜里,供无数的游客欣赏,让千万学者抓耳挠腮了呢? 想想还是挺讽刺的。 苏菏不想耽误时间,径直走了下去,等他救回孔洛之后,有的是机会再来三星堆,慢慢的让他去回忆曾经。 只是不是现在。 路过了陶器区,玉器区,看到了那曾经属于他的青铜大鼎,他和残刚想办法搞出来的极薄的金箔,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做装饰。 毕竟黄金这种东西,太软了,不适合做武器。 蚩尤给洛儿做了好些黄金首饰,她其实不在意这东西到底是黄金、铜还是泥土烧的,只要是蚩尤给的,洛儿都很喜欢,全当宝贝一样藏进怀里。 一边走着看着,一边回忆着,苏菏最终在那个镇馆之宝面前停下了脚步。 青铜大立人。 “哪里都是你。”苏菏皱眉抬头看着那高大的青铜人像,公孙轩辕的特征真是过于明显了,和其他青铜人完全不一样,他下压的嘴角,展现着一如既往的威严。 身旁的屏幕上放着考古学者研究后的视频,大概就是讲学者们想了九种情况,这个青铜大立人手里究竟握着的会是什么,苏菏一边听一边注视着青铜人,挑了挑眉。 他们倒是猜到了可能是一条龙。 无非就是应龙罢了,没什么好猜的……苏菏在心里吐槽,这青铜人是在蚩尤死了后很多年才做成的,那时候应龙应该已经被赶去守蚩尤的坟墓了吧。 目光顺着青铜人衣服上的纹饰看去,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在新西兰的时候看到的那篇文章。 “还把我的脸刻上去了?”苏菏试图找到蚩尤那张狰狞面孔,却发现被刻得有些抽象,“我有这么丑吗?” “走了,回头再来看你。”苏菏对着公孙轩辕的铜像挥了挥手,碎碎念着。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愤怒,公孙轩辕和嫘祖早就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了,他们可能早就忘却了前世的记忆,作为全新的身份又活在了现下,可自己和洛儿呢? 无法忘记过去的长生,到底是诅咒,还是恩赐? 其实三星堆的展馆并不大,加上苏菏一路走马观花,心思根本没在研究这些玩意儿上面,他只是在自己的大方向盘前停留了一些时间,在内心吐槽了一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黑历史堂而皇之的摆放在这里。 最后苏菏还是释然了,反正也没人研究出来这到底是个啥,无所谓吧。 还有那个龟背形网格青铜器,苏菏记得那玩意儿被网上的现代人说成了什么河图洛书,他没忍住在那个柜台前挠了挠头。 这哪里是什么河图洛书,无非是当年陆木突发奇想,自己画了个图,做了个方便晒药的格子,硬要让蚩尤帮他做的。 陆木说,铜做的玩意儿结实,还不会像木头一样被水泡烂,铺个丝布啥都能晒…… 现代人还真是想象力丰富,不过也怪残刚,非要给那个铜框的把手上雕刻上龙头,而且为了不让陆木这个强迫症好过,他还专门做成了不对称型。 苏菏记得,为了这玩意儿,陆木和残刚吵了好久,想让他把龙头去掉,但是残刚假装没听见,笑嘻嘻的拔腿就跑。 一路上还看见了不少出自折路之手的青铜鸟,他的图腾是鹓雏,自然而然喜欢鸟这种动物,折路跟着蚩尤他们学了一段时间的炼铜,他对做武器不太感兴趣,倒是喜欢上了做各式各样的铜鸟。 苏菏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那棵青铜神树愣了愣神。 考古学者有说这是扶桑神树,九只神鸟带着太阳东升西落,可是只有苏菏知道,这九只鸟,是蚩尤和他的八个首领。 当年这棵树做起来的时候,他们还闹闹腾腾,说要把各自的图腾都放上去,可惜蚩尤没有图腾,只能等他们争论,最后干脆选择打一架定输赢。 想也不用想,折路赢了。 九个树枝上,全都被他得意洋洋的放上了铜鸟,害舌气得跳脚,说如果都能放他的铜犬该是多么威风,陆木翻白眼。 “谁家狗能上树啊?” “说得好像你的鱼就能上树一样!” “要这么说,只有老四的鸟适合放上去,那我们还打个屁啊!”断修无语,看着自己的铜牛怄气。 蚩尤无所谓他们闹腾,反正只是一个装饰而已,大不了回头再做七八九十个的,他们想放什么就放什么呗…… 可惜,一直到如今,都没有办法给他们一人做一棵树。 展馆被苏菏走到了尽头,他顺着旋转楼梯走下来,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大厅里没有点灯,黑暗中,他看见了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叠新?” 苏菏问了一句,对面没有人回应。 脚后跟发力,苏菏一瞬间移动了过去,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身影,那不是叠新,是离耳。 “喂。”苏菏喊了他一声。 “我不叫喂。”离耳靠在柱子上,他的左手前几日被苏菏砍断,此时抱着厚厚的纱布,有些烦躁的抬头看苏菏。 “离耳是吧。”苏菏挑眉回望过去,“叠新在哪?”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苏菏这才注意到,离耳守着的地方,正是整个展厅的后门,通往文物保护区域和祭坛的通道,那么说,叠新果然在后面。 “你在这里阻止我过去,叠新知道吗?”苏菏问了一句。 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离耳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让她见到你。”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大概吧。”离耳看着自己的脚边,“谁让她一直随身带着你的画像,从来不离手。” “这就是你没杀我的原因?” “哈哈哈,我那时候是真想杀了你的……”离耳自嘲的笑了笑,“在内蒙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普通人……” 苏菏歪着头,眯眼看他。 “但是,我想让叠新死了这条心。”离耳继续说,“你如果死了,说不定她的计划就会成功……” “说不定她真的会搞出来一个眼中只有她的蚩尤……” “但是,你活着的话……”离耳声音有些堵,“也许她就会知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你喜欢她。”苏菏叹了口气,说了一个陈述句。 “不然呢?”离耳笑了,“不然谁愿意去接受那些实验?那些个没活下来的人,全都是因为自己放弃了而已。” “我不想放弃,我想活下去,然后一直留在她身边啊……” “蚩尤,你有你的太阳,我有我的明月,只是你的太阳愿意照亮你,而我的明月……只是照着沟渠罢了。” “离耳。”苏菏看着他,“你醒醒吧。” “叠新爱的不是我,她只是爱着一个她想象出来的人而已……可是因为她心中的那个人太耀眼了,所以……她看不见其他所有人……” “我不想听这些。”离耳摇了摇头,“别劝我了,我早就想明白了。” “蚩尤,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你爱的那个女人,她从来不会正眼看你,你会怎么样?” “你可能比我更疯狂。” “所以,蚩尤,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听不进去……” 不等说完,离耳的短刀已经拔了出来,他一瞬间欺到了苏菏身前,对着他的脸劈了下去:“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妈的。”苏菏的黑剑已经举到了头顶,稳稳地接住了离耳的短刀,“果然都是疯子。” “蚩尤,你仔细看看,这里谁又不是疯子呢?!” “我不叫蚩尤……”苏菏猫身躲过一刀,瞬移到了离耳背后,但是离耳反应也很快,反手接下了黑剑。 “我叫苏菏。” 第304章 通天神器 “苏菏……苏菏……” “哈哈哈哈!好一个苏菏!” 离耳一边刺耳的狂笑着,一边拼命且毫无章法的挥动着手里的短刀,苏菏皱眉一一接下他的攻击。 这人……着实有些疯魔了。 他的进攻没有逻辑,纯粹的乱砍一气,现在的离耳,和苏菏曾经在内蒙见到的那个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离耳,完全不一样了。 离耳完全凭靠着身体的本能在移动着,苏菏有些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这个人……不知道叠新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激进且失去理智。 苏菏放弃了躲避,他最后一次侧头避开了离耳的一刀,然后黑剑反握在手里,对准了离耳的咽喉,一剑划过。 离耳下意识的用短刀去接,可是黑剑的角度刁钻,且苏菏用了极大的力气,普通材质的短刀,这一次和黑剑触碰的一瞬间,便发出了一声悲鸣。 还不等苏菏看清那短刀的碎片是如何落地的,黑剑便精准的划过了离耳的喉咙。 离耳双手捂住了咽喉处,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看向苏菏的眼睛,却带着笑意。 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涌出,苏菏举着黑剑,直对他的眉心:“离耳,你败了。” “哈……哈哈……” 离耳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但是他还是拼命的挤出几句话:“你……你杀不了……我……” “放弃吧。”苏菏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你……” 最后的话,离耳再也说不出口了,他的神志从眼睛里逐渐消失,最后,他将无神的目光停留在了苏菏脸上,然后跪了下去。 离耳的身子没有倒下,他就那样跪在那里,双手抱着脖子,脸上挂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痴狂和笑容,停止了呼吸。 苏菏甩了甩黑剑,然后收起了它,他静静地看着离耳。 虽然陆木和害舌还是叫他“王”,虽然他拿回了属于蚩尤的全部力量,但是苏菏还是觉得,自己早就不是蚩尤了。 他不想杀人,如果可能的话,也不想看见别人流血,杀人的感觉着实不好,苏菏还记得,自己还是蚩尤的时候,当他真正拥有魂魄了之后,他时常会在夜半时分惊醒。 梦里,他总是浑身是血的坐在尸堆上,看着脚下无论是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看着那些毫无生机的脸,感受着无尽的孤独。 每当这个时候,洛儿会默默的将他揽进怀里,让自己的存在来抚慰他。 苏菏不再看离耳了,他转身走出了展馆大厅。 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只杀最后一个人,一切都将画上句号。 天完全黑了,空旷的路上没有多余的灯光,苏菏按照自己记得的三星堆平面图朝前走去,在岔路口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去祭坛,潜意识在告诉他。 叠新一定在那里。 就在苏菏思考的同时,他的左侧突然亮起了强光,那光线让苏菏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侧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就在那人工搭起来仿古祭坛后,亮起了三束聚光灯,统统投向了苏菏的方向,一时间,四周亮如白昼。 苏菏看着那祭坛上的人影,因为眼睛被光线刺着,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黑色的人形,苏菏还是认出来了。 果然,就是叠新。 “叠新……” 苏菏轻声的喊出了她的名字,那台上的人对他伸出了手。 “王,三儿在这里呢,您果然来看三儿了……” “三儿等您很久了……” 苏菏缓慢的朝着叠新的方向走过去,他没有瞬移,如果不是为了孔洛,他甚至不想再看见叠新一眼。 眼前的祭坛还有一路的台阶,苏菏将目光放在脚边,每迈出一步,他都默默的念出一个名字。 “连哭。” “简烟。” “断修。” “残刚。” “哥索。” “折路。” “杜衡。” “洛儿。” 等他说出孔洛的名字后,他终于踩在了最后一阶台阶上,叠新正站在他的面前,苏菏终于能看清她的样子了。 叠新没有扎马尾,而是学着洛儿喜欢的样子,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她的左脸前些日子被陆木的一枪完全打碎,此时为了遮住恐怖的模样,她带着半张脸的面具,那面具是用羊的头骨做成的。 只是那头骨被叠新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断口处她没来得及打磨,显得有些生硬。 “王……” “你没有资格穿这件衣服。” 就在叠新轻声呼唤着苏菏的同时,苏菏也冷冷的回了她一句。 苏菏觉得她真的挺好笑的,叠新穿着的,正是孔洛从陈一宛幻境中出来后,却不知道为何,留在她身上的那套大黑色的婚服。 “三儿只是……” “我说了,这衣服不是你的,你没资格穿它。” 东施效颦,苏菏冷笑着,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模仿洛儿的样子,穿着洛儿的衣服,学着她挽起长发,蚩尤便会爱上她吗? 简直天方夜谭,可笑至极。 叠新一脸困惑的看着苏菏,剩下半张完好的脸上全都是不解,她对着苏菏伸出手:“王,三儿……三儿是真心仰慕您啊……” “您为何……看不见三儿呢?” 苏菏后退一步,躲过了她的手,低头的一瞬,突然看见了戴在她手指上,本应该属于孔洛的钻戒,心头怒气快要冲破天灵盖了。 眼前暗黑色,带着一点红色的光芒闪过,叠新看着自己潺潺流血的手,愣住了。 苏菏黑剑飞快的划过,砍断了她的手指,然后苏菏伸出铜手,接住了叠新掉落的无名指,将上面的戒指拿了下来。 “三儿……很痛啊……” 苏菏将那枚戒指上的鲜血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举起了黑剑,对着叠新,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我不想和你废话了,锁魂珠给我。” 叠新的手指断了,她只是轻声的念叨着很疼,却没见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她甚至背过身去,朝着祭坛的深坑处走了几步。 苏菏皱眉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做些什么无用功。 祭坛深处,苏菏看见了一张巨大的油布包裹着一个东西,那玩意儿大概两米多高,一米来宽,叠新拉住了油布的一端,用力一扯。 苏菏心里颤抖了一下。 那是通天神器。 之前只在杜衡给到的照片上看见过,完全没有眼见的这样震撼,这所谓的通天神器,如果能公布出来,估计会震撼整个世界。 两只食铁兽作为底座,它们仰头看着天空,长长的眉毛拖在脑后,张开大嘴,獠牙露在外面,粗壮的四肢分开站立,稳稳地托住背上的一切。 食铁兽的背上,则是八个青铜人像。 看照片的时候,这些人像看起来并不大,可是等他们真正出现在苏菏眼前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些人像的样子。 每一个,都保留了它们对应主人的特征,断修的铜人,高大健硕,肌肉十分显眼,残刚的铜人,身上有着他日常锻造钢铁时留下来的伤疤,叠新的铜人,带着明显的女性特征。 折路的铜人,笑眯眯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陆木则是高高瘦瘦,哥索气血方刚,从来没把衣服穿好过,连哭显然要比自己的几个兄弟矮了一截,其他人都是半跪,只有他站立在那,害舌一手伸出,另一手捂嘴笑。 每一个铜人都有大约半米来高,他们手探在身前,只等将图腾逐一对应放上去。 第305章 小菏,你来了 八个首领的铜人头顶,苏菏记得在照片上看见的,是有明显的断痕,但是现在已经被叠新补齐了。 他们的头顶,连着一个台子,台子上,正是杵着黑剑,半跪着的蚩尤。 蚩尤的铜人静静地半跪在光秃秃的台子上,他微微抬着头,看着天空的方向,面色冷淡,因为苏菏站的位置比较高,所以他刚好能和铜人对上视线。 一时间,苏菏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在和自己对视。 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和曾经的自己,眼神交汇。 你在看什么?苏菏很想问问蚩尤的铜人,是在看着天空,想要怒斥天地不仁吗?还是在看着我,告诉我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可惜铜人就是铜人,它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无法回答苏菏心中的问题。 在蚩尤铜人的背上,站着一只展翅准备飞翔的鸟,苏菏认不出来这到底是凤、凰还是鸾鸟,只是它高昂着头颅,尾羽长长的拖在身后,将蚩尤铜人半个身子都包裹了起来。 鸟喙处,托举着的,正是那个奇怪的大盘子。 “王。”叠新走到通天神器身旁,来到了断修铜人面前,将那只铜牛放在它的掌心,“您看,这是给您的礼物。” 铜牛放上去的一瞬间,牛头高昂起来,牛蹄活灵活现的踢了踢断修的掌心,然后稳稳地站在那里。 “这是老四做的通天神器……”叠新一边走着,一边说,“他说,等您拿到这天下后,您可以用它许一个愿。”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达成。” 铜龟放在了残刚手心中,那铜龟探出头,晃了晃脑袋,舒展着四肢。 “只是,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将这个东西做完。” 铜鸟站在折路掌心,扑腾着翅膀,张开了鸟喙,仿佛要一跃而起。 “三儿被孔庆林挖出来了后,一直在想,三儿有什么办法能将王救回到这个世界上呢?有什么办法能让王一直留在三儿身边呢?” 铜鱼在陆木手中扑腾着鱼尾,做出了鲤鱼跃龙门的姿态。 “后来,三儿终于想到通天神器了,老四说,这个东西,是能达成它主人的心愿,那三儿帮王许个愿,王应该不会怪三儿吧?” 铜羊低头看着羊蹄,似乎不愿意看叠新一眼,用进攻的姿势站在哥索手里。 “之前,三儿想的是,三儿要许愿让王回来,可是王已经回来了,后来,三儿想过好多的愿望,是将这个天下送给王?还是让王眼中只有三儿一个人?” “三儿这些年真的很努力,因为三儿担心王回来了之后,无法过上很好的生活……” 铜犬站在害舌掌心,对着叠新张开嘴,无声的咆哮着。 “王,您看,就等铜蛇和铜马了……” “只要王放上去,过去那么多的痛苦和波折,王都不会记得的。”叠新又对着苏菏伸出手,示意他走过来,“王,忘掉那些事情,和三儿在一起,好吗?” 苏菏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您想要什么,三儿都能给您,您要这天下,还是要一个完完全全信奉您,将您捧在掌心的人,三儿都能做到。” “王,有三儿在,其他都不重要了啊……” 叠新把玩着手里的锁魂珠:“王,您的魂魄还在这里面,虽然三儿知道,一魂一魄对您来说并不重要,但是……三儿还是想把它们还给您……” “……给我。”苏菏终于说话了,他嗓子有些嘶哑,只是从齿缝中吐出这两个字。 “魂魄吗?”叠新歪头看着他,“您过来,三儿就将您的魂魄还给您……” “把孔洛……”苏菏眼中抹上一丝猩红,“还给我。” 听见了苏菏这句话,叠新愣在了原地,苏菏其实并没有认真听她刚刚那一番话,只是认真的端详着眼前,自己这几个首领的铜像,他们似乎在对着他微笑,鼓励着他继续走下去。 “王……” “给我!” 苏菏不想和她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黑剑一挥,欺身而上,剑刃对着叠新的心口处直刺而去。 叠新颤抖着,条件反射的向后躲,她的铜鞭也出了手,鞭子对着苏菏的黑剑盘盘缠绕过去。 苏菏剑尖向上一挑,躲过了叠新试图扔过来的控制,他脚下用力,一个瞬移来到叠新身侧,左手掏出枪,对着叠新的太阳穴,毫不犹豫的按下扳机。 叠新反应极快,她一低头,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但是苏菏反手黑剑再次划来,叠新躲闪不及,整个人撞在了通天神器上,一半耳朵连着头皮,被他割了下来。 一声青铜的闷响,叠新抓住了自己铜人的手,这才稳住身子,她捂着半边脸,颤抖着,温热的血液从脸侧滑落。 叠新意识到了,苏菏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他想杀了她。 通天神器原地晃动了一下,叠新担心它倒下去,赶紧双手扶住,鲜血顺着手掌,涂在了那青铜器上。 折路的铜人,突然眨了眨眼睛。 “叠新。” 苏菏再次欺身而上的同时,折路铜人说话了,叠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震,没来得及躲开黑剑,只是条件反射的抬手去挡,却被苏菏毫不留情的砍下了整个左臂。 “叠新,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了我,杀了我们所有人。” “你以为,这个通天神器,真的就这么好用吗?” 折路铜人发出了闷闷的笑声,苏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对着苏菏眨巴着眼睛:“小菏,好久不见。” “……”苏菏停下身子,叠新抱着自己的断臂,跪在不远处,瑟瑟发抖,苏菏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无论什么时候,就算她吞掉了有熊柘的魂魄,她也无法和真正的蚩尤对抗。 “小菏,你来了。” “嗯。”苏菏看着铜人的双眼,他感受到了,折路将自己的一缕生魂留在了铜人里,他不知道蚩尤什么时候能拿到这个通天神器,但是,生魂却能共享折路的所有记忆。 他一直在这里,等着苏菏。 “是不是害舌那个臭小子,让你恢复记忆的?” “是他。”苏菏浅笑了一声,“爷爷,你都料到了。” “差不多吧。”折路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青铜手臂,“说真的,到现在为止,听见你叫我爷爷,还是觉得很奇怪。” “害舌说你喜欢占我便宜。” “他倒没说错。”折路嘿嘿笑了起来,“你的便宜不占,吃亏的可是我。” “谢谢你。”苏菏轻叹了口气,“折路,谢谢你。” “和我客气干什么?”折路摇了摇头,却发现自己的头被固定在了上面的台子上,“当时设计这玩意儿,可真是失策了。” “没法动。” “折路!”叠新撕心裂肺的对着折路铜人吼道,“你到底要破坏我的计划到什么时候!” “你的计划?”折路冷笑了一声,“我算是对你仁慈了。” “放屁!”叠新的面具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她那一半碎掉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聒噪。”苏菏走到她面前,举起黑剑,没有犹豫的砍掉了她的右手,“这是为了连哭的家人。” “黑剑拿回来了啊。”折路看着苏菏的动作,十分欣慰,“不愧是你啊,小菏。” “可惜,没能早点拿回来。”苏菏闭上眼睛,“没能救下你。” 第306章 三儿的本名……您知道吗? “没关系。”折路笑着,声音中都是释然,“能看见你如今这般生龙活虎,我很满足。” “好了,不和你叙旧了,我和叠新说几句。” 折路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叠新:“你以为这个通天神器,谁都能用吗?” 叠新双手尽断,她此时痛得快要失去意识了,却因为折路这句话,硬生生的抬起头,看向他,眼睛瞪得滚圆。 “你说什么……?” “我说过的,这个通天神器,我是做给阿菏的,不是给你的。” “叠新,你不知道我的过去吧?”折路笑着,却带着苦涩,“我本是个奴隶,那时候,我没有能力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只能看着她眼睁睁的死在我面前。”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要质问上天,人人生而平等,为何就对我如此残酷?” “所以,从当时开始,我就想尽一切办法,做这个通天神器。” “后来我遇到了阿菏,从那时候开始,我的人生又有了目标,但是阿菏的一生,是很孤独的……” 折路看着苏菏,青铜眼睛里带着不忍。 “通天神器,顾名思义,能达天庭,那是我给阿菏准备的最后的……礼物。” “而且嘛,为了不被有心之人利用……”折路狡黠的看了看叠新,“我做了个保护措施,只有阿菏的血液和魂魄,才能激活通天神器。” “所以我说了,叠新啊,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痴心妄想,是永远不可能达成的。” “啊————!” 听了折路的话,叠新突然怒吼出了声,显然是无法接受折路的说辞,她举着还在流血的手臂,对着折路的方向。 “你骗人!” “你是在骗我!” “你放屁!” “我都这样了,没必要骗你吧。”折路觉得好笑,“我都死了啊,叠新,你亲自下的手呢。” “我……” “闭嘴。”苏菏一剑劈出,砍断了叠新的一条腿,“这一剑,为了折路。” “谢谢你,小菏。” “你和我,不必客气。”苏菏居高临下的看着叠新,剑尖对准了她的喉咙,“我知道你有恃无恐,因为昆吾不在我手里。” “你觉得今天我无法彻底的杀了你……” “叠新,你错了。” 苏菏对着叠新迈出了步子,叠新吓得浑身发抖,用断手杵在地上,仿佛是不怕痛一般,拼命的向后躲去。 “王,不要……不要杀了三儿……” “晚了。” 苏菏手一翻,黑剑回到了铜手里,他蹲下身子,凑到了叠新面前,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头顶。 叠新无法动弹,她瞪着眼睛,满眼泪水的看着苏菏,然后,从她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刺痛的灼烧感。 下意识的,叠新张开了嘴。 一团绿色的光球,从她嘴里缓缓地浮了出来,苏菏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铜手一张,将那个光团握在手里。 “王……三儿的魂魄……” 苏菏站起身,看着手里的那团荧绿色的魂魄,把玩了一番,然后用毫无情感的眼睛,盯着叠新。 他掌心微微发力。 叠新一口血喷了出来,浑身因为剧痛开始颤抖,她脸色苍白,额头拼命地磕在地面。 “王,求求您……放过三儿……” “求求您了……看在三儿这么多年跟着您……” “现在求我,是不是太晚了。”苏菏冷笑,“一开始,你在对洛儿下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求我?” “对不起……王……三儿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就开始道歉了?”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贪生怕死的蠢货!” 苏菏手里继续用劲,叠新嘴里源源不断的吐出鲜血,她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苏菏,眼神开始恍惚。 “果然……我一开始……” “就该直接杀了那个女人……” “哈哈哈哈!果然……” “阿菏……?” 苏菏正准备彻底的捏碎叠新的魂魄,耳边突然响起了那朦胧的,让他无法抵抗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孔洛穿着那条洁白的长裙,赤着双脚,头发披散着,被寒风刮起了一缕缕的发丝,她站在不远处,有些困惑的看着他。 “阿菏……” 苏菏皱眉看了看祭坛下,陆木和害舌追着她,一脸慌张,跑的气喘吁吁。 “洛儿,你怎么来了?”苏菏走到孔洛身旁,将她抱进怀里,“这么冷。” “阿菏。”孔洛现在只会喊他的名字,她搂住苏菏的腰,将脸在苏菏的怀里蹭了蹭,像是在怪他为何这么久都没回来。 “乖,稍微等我一会儿,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带你回家。” 眼前,叠新背靠在柱子旁,大口喘着气,她怨恨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孔洛,孔洛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坏了。 “阿菏!”孔洛浑身发抖,苏菏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身后。 “不要看,不然会做噩梦的。” 他和孔洛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温柔,他几乎将所有的柔情,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姑娘,就算是此刻,苏菏手里捏着叠新的魂魄,他可以任意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他还是对着孔洛,露出了极为温柔的笑容。 叠新一时间看得呆了,她的王,何时会这样笑? 在叠新的记忆里,蚩尤会笑,有的时候,他会和几个首领肆意的大笑,或者是在朝堂上,他脸上会挂着那种君临天下的嘲讽笑容,叠新曾经很痴迷于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但是更多的时候,蚩尤是严肃的,冷漠的。 他不苟言笑,冷淡肃然,不屑于对其他人展露出过多的表情。 细细回忆起来,就算是还在神农氏的时候,阿菏对她的笑……也是疏离,带着一丝客气。 他从来没有对叠新露出来这样的表情。 在蚩尤心中,叠新曾经只是一个过客,后来,因为她能力出众,蚩尤也只看到了她的本事,从未对她动过哪怕是一秒钟的男女之情。 此时此刻,苏菏看着孔洛的眼神,柔软到都不像蚩尤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哄着她,想让她开心,每一个字,每一个发音,都是叠新所不能想象的,带着满满的爱意。 所以……从一开始…… 我就错了。 叠新突然笑了,她恍然大悟,笑得疯狂,随着她身体的晃动,那被她收在怀里的锁魂珠,滴溜溜的滚了出来,落在地面,滚到了苏菏脚边。 苏菏弯腰捡起锁魂珠,温热的触感入手,他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拿到了,终于……孔洛可以恢复了。 “我送你一程。”苏菏举起右手,让叠新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她自己的魂魄,但是叠新移开了目光,看着那通天神器。 “啊……还是……棋差一招啊……” “真是……浪费了五千年……” “王……三儿的本名……您知道吗?” “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苏菏冷淡的回了她一句,铜手紧紧握起,一时间,无数荧绿色的光斑从他掌心飞进了夜空中,渐渐的消散,最终回归虚无。 叠新死了。 她歪着头,眼睛瞪得很大,但是眼中的生机已经尽数消散,她唯一完好的右眼眼角上还挂着一滴泪水,仿佛是不甘,仿佛是后悔…… 一阵寒风吹来,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一片红叶,轻轻的掉在了叠新胸前,停在了那里。 红叶的一角,随着风微微的摆动着,似乎在感叹着面前这条生命的逝去,也在感叹,这漫长的五千年神话,终于画上了句号。 苏菏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地张开了还紧握着的拳头,最后一个绿色光斑从他掌心飞了出去,依依不舍的在他脸庞盘旋了一番,却也无法抵挡住天地的规则。 绿光终于消散,苏菏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锁魂珠,孔洛在他身后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阿菏?” “嗯,结束了……” 第307章 直达天庭 苏菏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孔洛的脸,就听见了耳边一声巨响。 他一时间没想起那声音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但是,接下来一秒,他就看见了,站在孔洛身后,举着枪的离耳。 他没死? 接下来,孔洛身子一软,苏菏条件反射的伸手搂住她,离耳对着他们的方向疾步走过来,眼神直直的看着叠新,又按下了扳机。 苏菏抱着孔洛,侧过身子,用自己的肩膀接下了那飞来的子弹。 疼痛让他差点松了手,但是孔洛躺在他的臂弯中,瞪着眼,喘着粗气,鲜血从她嘴角滑落,苏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忘掉了自己已经中弹这件事情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孔洛。 “洛儿?” “妈的!”本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陆木和害舌,也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了神,陆木手中银针飞出,精准的扎中了离耳的手腕和膝盖,离耳一时间被封了筋脉,枪从手里滑落到地上,整个人也停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你……”离耳的喉咙被苏菏割破,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漏风,可是他的声音中带着癫狂,“你杀了她……” “我也要让你尝试……一下……失去爱人的……感觉……” 颜月牙终于也在最后时分赶到了,他两步冲上了祭坛,举着手里的霰弹枪,瞄准了离耳的头,大骂了一句:“给老子死!” 一声巨响,血光四溅。 离耳的身体软了下去,他顺着祭坛的边缘,滑落到了地上,害舌赶紧洒出手里的毒粉,眼睁睁的看着离耳没有头的身体,变成了一滩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王……” 所有人都看着苏菏,苏菏手忙脚乱的在帮孔洛按压伤口,离耳的第一枪,正正的打在了孔洛的背心,他枪法很准,这一枪,直接打断了孔洛的脊椎。 “不要……不要……” 明明……明明都已经杀了叠新……明明都拿回来了锁魂珠……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孔洛说不出话来,她软绵绵的躺在苏菏怀里,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脸,最后,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抚摸在了苏菏脸上。 “阿菏……” 阿菏,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啊…… 阿菏,我不是在这里吗? 可是,孔洛的手渐渐的失去了力气,她没有办法再贴着苏菏的脸了,就算苏菏用力的用肩膀去夹住她的滑落,也无济于事。 “洛儿,你坚持一下……”苏菏眼睁睁的看着生机逐渐从孔洛的眼中消失,他的声音在颤抖,“洛儿,你看看我……” “陆木!陆木你救救她!” 陆木跪在苏菏面前,他的手探了探孔洛的伤口,却停在了半空中。 这确确实实是致命伤,孔洛没有直接咽气,实属算一个奇迹了。 陆木叹了口气,深深地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话,生怕一说出来,就会直接哭出声。 “陆木……”苏菏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木,“你什么意思……” “阿菏,她……” “通天神器。” 折路的铜人突然说话了,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叹了口气,缓缓地提醒着苏菏。 “小菏,用这个通天神器吧……” 苏菏抬头看着折路,眼中又充满了期冀,他慌忙的从包里摸出来叠新的铜蛇和连哭的铜马,一股脑塞给了陆木。 “你……你去帮我放一下……” 陆木跌跌撞撞的走到通天神器旁,胡乱的将那两个青铜器塞在了各自主人的手里,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通天神器最上方的圆盘里,射出了一道金色的光柱。 光柱破开黑夜,直冲云霄,一时间,四周亮如白昼,然后光柱在厚厚的云层中似乎照上一面镜子,反射了回来。 巨大的光柱,停在了苏菏面前。 “……”苏菏将孔洛紧紧的搂在怀里,站起身,没有一丝迟疑的对着那光束走过去。 “阿菏?!”陆木急匆匆地喊了他一声,“这里面是未知……” 苏菏没有理他,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怀里的姑娘身上,孔洛已经停止了呼吸,她胸口不再起伏,那毫无生机的模样,彻底刺痛了苏菏的眼睛。 怎么,还是这样…… 那一次,在涿鹿,自己就是这样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而蚩尤毫无办法,除了失去理智的疯狂,什么都做不到。 这一次……这一次……她怎么又…… 苏菏脑子里的弦早就已经断了,什么未知,什么危险,他一概不在乎了,就算眼前是地狱,他都会迈进去,将孔洛救回来。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自己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抬脚迈进了光柱,眼前一切都消失了,无论是一脸焦急的陆木、害舌和颜月牙,还是叠新的尸体,或是那通天神器,统统失去了踪迹。 眼前一片白茫茫,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有。 苏菏不知道自己在朝着什么方向前进,他只是茫然,且不知道疲倦的向前迈着步子,四周是纯粹的白,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排阶梯。 阶梯很长,看不见尽头。 苏菏看了看怀里的孔洛,她的头掉在苏菏的臂弯外,苏菏怕她难受,换了下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洛儿,你等等我啊,我会带你回去的。” 然后,苏菏抬脚,向着无尽的阶梯迈开了步子:“洛儿,我继续给你讲昨天的故事,好不好?” 怀里的人不会有任何回应,苏菏也不管其他了,自顾自地开始讲述。 “……那一次,怪物眼睁睁的看着兔子死了,他却毫无办法,最后他疯了。” “他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那时候,怪物满脑子都是陪着兔子转世,在下一世去寻她,去爱她,和她在一起。” “所以,怪物让应龙砍下了自己的头,但是,他没料到,应龙居然狠心的抽走了他的魂魄,将他封印了五千年。” “五千年中,怪物不断的和所有路过他坟墓的人讲自己的故事,可是别人都当是遇了鬼,鬼的妄语,又怎么能听呢?” “怪物却一直不泄气,他最终遇见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那个女人用生命保护他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再次去寻找他的兔子。” “怪物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三年,他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但是,命运仿佛给他带来了希望。” “那一年,他快要被冻死的时候,那一只小兔子又救了他。” “洛儿,你是不是觉得很巧,都是冬天,都是大雪,都是在他快要死的前一秒,兔子都会出现在他生命中,给他的人生带来光,带来希望。” “从那一天开始,怪物虽然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却也如同前世一样,深深的爱上了自己的兔子。” “他对自己发了誓,此生除了兔子,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是兔子为了他,受尽了各种痛苦的折磨,这些事情,都是很多很多年后,怪物才知道的……” “对不起……洛儿……”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菏哭到泣不成声,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轻吻孔洛的额头,然后膝盖一软,在冰凉的台面上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空灵,但是又威严的女声。 “蚩尤。” 第308章 求求你们了 苏菏机械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台阶消失了,他发现自己跪在一个空旷巨大的殿堂之上,殿堂中纱幔轻舞,弥漫着淡淡的烟雾,耳边似乎都有仙音响起。 这是……什么地方? 苏菏迷茫的四周打量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正前方,就在那似乎是白玉做成的三个王座上,都坐着人。 “谁……” 苏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们凡人将吾称作女娲……” 那个威严的女声又说话了,她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点,苏菏看过去,却看不清女娲的脸,不知道是舞动的帷幔遮挡,还是烟雾飘渺,如梦似幻。 “女娲……?” 苏菏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女娲到底是谁,只是,耳旁又响起了一声怒喝。 “见娲皇还如此无礼!好大的胆子!” 苏菏很是茫然,他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只是抬头四下打探着。 “不必。”女娲抬起手,阻止了那人继续训斥苏菏,她身子向前探了探,“蚩尤,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通天神器……” 不知道是为什么,苏菏下意识的觉得女娲很是亲切,对她提出的问题毫无抗拒之心。 “哦?”女娲身旁的一个人好奇的说了一声,“吾为何不知有此等神器?可以让凡人直达天庭?” 天庭?苏菏皱了皱眉,我这是到了天庭吗? 所以,折路所说的通天神器,真的是字面意思吗? 让我来到天上,面对天庭的这些老家伙,直接许愿吗?他们……他们会满足我的愿望吗? “蚩尤,你倒是还这么喜欢骂吾等……” 苏菏心里想着的话,却被王座中间的那个人直接戳破了,女娲侧头看了那人一眼:“伏羲……” 一个女娲,一个伏羲,那剩下的,就是神农了。 “正是吾。”听见了苏菏的心声,应该是神农的那个人好奇的走下王座,靠近了苏菏一点,他赤裸着上身,拿着一根古老的木头做手杖,木头上盘旋着两条蛇,同样好奇的伸出头来看着苏菏。 “嘶嘶,你就是蚩尤?” “是的是的,他就是蚩尤。” “蚩尤长得还挺好看。” “是吧,挺好看。” 两条小蛇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了起来,神农很是烦它们,在两条蛇的脑门上各敲一下:“吵什么。” 小蛇们被神农教训了,有些生气,对着神农吐了吐信子,从那根木杖上滑了下来,游到了苏菏面前,都睁着眼睛好奇的去看他。 “嘶嘶,蚩尤,你来这里干嘛啊?” “干嘛啊干嘛啊?” “要不留下来跟我们当个伴?” “你傻啊,人家是来许愿的。” “不要嘛,跟我们当朋友好不好啊?” “蠢货,就知道看脸。” 两只小蛇吵了起来,互相去咬对方的蛇尾,苏菏担心它们咬到孔洛,赶紧抱着怀里的姑娘,朝着旁边躲了躲。 “噫?这个人是谁啊?” “她好像死了呀?” 看见了苏菏的动作,两条小蛇停止了争吵,都把目光放在了孔洛身上,苏菏此时终于回过了神,不再去看那小蛇,而是抬起头,面对着女娲的方向。 “救救她……”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她已经死了……吾感知不到她的魂魄……” “在这里!”苏菏赶紧空出一只手来,从包里拿出那枚锁魂珠,举在面前,“她的魂魄,在这里……” “……锁魂珠,为何会在你处?” “说来话长……”苏菏不想解释那么多,“她的魂魄被困在里面,所以……” “倒是好运的丫头。”神农轻笑一声,“她的生魂是散了,但是其他虽然被锁魂珠困住,倒是捡了个好机会。” 听见了神农的这句话,苏菏眼中燃起了希望,他跪着向前挪动着膝盖,想要靠这三皇更近一点。 “求求你们……” “蚩尤,她是你的什么人?”女娲问道。 “她……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 “你的爱人?” 苏菏点点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在脸上滑落,有一滴滴到了脚边的小蛇身上,小蛇哎哟一声惊呼了起来。 “好烫!” “别闹了。”神农对它们招了招手,两条小蛇赶紧游了回去,盘旋回到了他的手杖上。 “你现在想求吾等复活她?”伏羲冷冷地说道,“蚩尤,你可知你有什么罪?” 苏菏抬头看着伏羲,没有说话。 “你本就是天地不容的存在,你却要挑起战争,残害百姓,吞食魂魄……” “人间陷入战火百年之久,都是因为你!” “我?”苏菏突然笑了,“因为我?” 他看着伏羲,觉得他这话着实有些荒谬的可笑:“我出生无父无母,没有魂魄,你说我是天地不容,可是我已经活下来了,难道要让我为了所谓的天道去死吗?” “我没有魂魄,没有欲望,如果不是因为我重视的人被杀死在我眼前,我会想着去给他们复仇吗?!” “你怪我挑起战争,那公孙轩辕那厮和神农氏……”苏菏对着神农怒目圆瞪,像是在怪罪他,“争斗这么多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放羊!” “就因为公孙轩辕是你们选定的天下共主,其他人便得完全地服从他吗?” “就算他杀了我的亲人?!就算他害死了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 苏菏的左后方,有一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音有些耳熟,苏菏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一个穿着黄色长袍的人坐在那里。 那是…… “娲皇,伏羲,战争一事,已过去千年,还勿要为此怪罪他……” 果然,就是公孙轩辕。 一直以为这家伙早就轮回转世,没想到他还真成了五帝,飞升成神。 “对于此事,吾也有过……吾时常为此困扰……” 这厮倒还是喜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吾看你毫无悔过!”伏羲听见了苏菏心里想的,又对他吼了一句。 “我是有错,我错在不该出生!”苏菏对着伏羲怒吼道,“我错在一开始便不应该活着!是,我是杀了不少人,我也吞噬了魂魄,我甘愿为此堕入地狱!” “但是,她有错吗?!” 一阵烟雾涌来,笼罩着孔洛的身子。 “她的错,难道是因为愿意接纳我这个不为天地所容的怪物吗?她到底为何会得到此等对待?!” “五千年前,她为了我死了,我没有怪任何人,我怪我自己不能好好的保护她,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保护,我还能做什么?” “我没有其他奢望,只求能转世去寻她,再许她一世,可是你们呢?不仅抽走了我的魂魄,连一颗珠子都无法藏好!” “她在这里面被困了五千年!五千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对于我,我的命,我的魂魄,随便你们,想杀就杀,你们就算把我大卸八块扔进地狱,我都无所谓,我自知我罪孽深重,被天地所不容……”苏菏面对着女娲,“但是,你们要还给她本就属于她的命。” “这是你们欠她的……” 说到最后,苏菏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他头深深地低下去,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孔洛的脸颊,手指所触,是一片冰凉。 孔洛的体温一直都比苏菏低一些,但是也不像现在,她现在是一具完全没有生机的身体,心脏无法跳动,血液无法循环。 “只要你们能让她活过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求求你们了……求……” 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苏菏将孔洛紧紧地搂在胸前,脱口而出的话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发的这一通脾气会让台上的这一群老家伙怎么想,但是他自己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愿意复活孔洛,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他们不愿意,那苏菏不介意自己挖出魂魄,去锁魂珠里找她。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一分钟,都可以。 第309章 洛儿,我回来了(主线完结) “哎……” 大殿上沉默了很久,久到苏菏快忘记他们的存在了,女娲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蚩尤。” “我现在不是蚩尤了,我叫苏菏。” “苏菏,吾听见了你讲给她的故事……” 苏菏再次抬头,看向女娲,烟雾散去了一点,苏菏似乎和她对视上了,虽然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苏菏感受到,女娲的眼中带着一丝不属于神仙的愧疚。 “……所以吾同意让你来到这殿上。”女娲声音柔和,缓缓地说道,“吾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 “你不必解释了。” 见苏菏想说话,女娲抬手,阻止他继续讲下去:“吾已经知道了。” “无论有魂魄与否,你们都是吾的孩儿。” “既然你能够不顾一切的冲到吾等面前,必是带了极大的希望,吾不愿意让你失望而归。” 苏菏仿佛没听懂她的话,但是身体的反应更快,他直到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的时候,才回味过来其中含义。 “你愿意救她?!” 没听错吧?女娲是这个意思吧? 苏菏觉得自己脑门嗡嗡的,他都抱好了他们拒绝自己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女娲居然松口了。 “嗯。”女娲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你!”苏菏抱着孔洛,毫不犹豫的对着女娲的方向,磕拜了下去,额头撞在飘渺的地面,有些疼。 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了。 洛儿有救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伏羲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女娲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 苏菏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如同在坐过山车,一上一下,他摸不准眼前三皇的心思,只能呆呆地用额头触地,纹丝不动。 “吾知道你已经拿回永生之力……”伏羲继续说,“你的妻子,神农会助你复活,但是……” “你的罪,还是要还。” “悉听尊便。”苏菏听见了伏羲也答应要救回孔洛,此时此刻,他有些轻飘飘的,接下来,无论伏羲说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在意了。 只要她活着就好。 听见了苏菏的心声,女娲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永生,不是恩赐,是惩罚。”伏羲没有管女娲的态度,“你将永生永世的活下去,没有任何东西能杀死你,但是吾要剥夺你赐予他人永生的能力。” 苏菏心头一紧,如果这样的话,那孔洛岂不是…… “你将看着身边的人遵守天地法则,衰老死亡,进入轮回,无论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后代。” “你将回归孤独,生生世世,所有的人会变成你身旁的过客。” “苏菏,你可愿意?” 苏菏看了看怀里的姑娘,在三皇惊讶的目光中抬起头,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要能救活她,你让我怎样,都可以。” 只要能许她一世,哪怕是用永生的孤独来换这短短的几十年,也无所谓啊,苏菏心想,如果孔洛能正常的生老病死,魂魄进入轮回,自己还能去寻她的转世…… “那……神农,你去吧。” 神农听见伏羲说了这句话,杵着手杖走到苏菏面前,他幻化成了一个髯髯长须的老人,眉目慈祥,脸庞带笑,他单膝跪在了苏菏身前。 “锁魂珠给吾。” 苏菏抬起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乖乖的把锁魂珠递了过去,神农将锁魂珠悬浮在了孔洛身体的上方,然后打了个响指,在苏菏脚下,突然长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孔洛包裹了进去。 神农的手指点在锁魂珠上,几缕金光涌出,顺着神农的指引,进入了孔洛的身体。 “女娲。” 王座上的女娲点了点头,手掌向前伸出,一个金色的光球从她的地方,滑到了神农手中,神农拿着这个光球,看了看苏菏,他正牢牢地注视着孔洛。 “孩子,你不会永生孤独的。” 苏菏猛地抬起眼睛,看向神农,神农对他眨了眨眼睛:“吾和女娲将一缕神力放进她的生魂中。” “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只要你不把她气走,吾等将保佑她永生。” “不必道谢。”看见了苏菏眼中涌出的泪光,神农掌心向下按,将光球送进孔洛胸口,然后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藏起你的心思,别让伏羲知道,那个老头子,死板得很。” 苏菏紧紧地咬着后牙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也想控制一下自己的眼泪,可是没什么用,眼泪从来没有这样自由的滑落过。 没有任何时刻,会比现在,更值得欣喜。 孔洛胸口一抖,全新的生魂进入了她的身体中,她又开始呼吸了,苏菏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她的心跳,孔洛那苍白的脸色转变了回来,带上了一丝红润,藤蔓在缓缓褪去,苏菏颤抖着,不敢去触碰她。 “放心吧,她没事了。” 神农站起身,本打算走回到王座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侧头看了看女娲,女娲点头,神农反手一巴掌拍在了苏菏胸口。 一股暖流,顺着他手掌的位置,传入苏菏身体里。 “你的魂魄,也完整了。” “走吧,带着你的妻子,回到人间去吧。” ———————— 2024年2月9日,除夕夜。 苏菏搬回了苏凌峙十七年前在成都买的宅子,屋子太久没人住过了,灰很大,颜月牙非要亲自动手打扫,但是所有人都把活扔给了他,最后,胖胖受不了了,请了保洁。 “老九,你自己掏钱啊!”陆木坐在花园的摇椅上,十分得意。 “掏就掏,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颜月牙叉着腰,前几日,苏菏给他的卡上转了一大笔钱,那些钱抵得上一个普通家庭一辈子的支出了,苏菏说是最近的报酬,颜月牙推三阻四的笑嘻嘻收了,现在让他花钱来打扫个卫生,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还有半天就要过年了,奴家看你还不去买菜做饭?” 害舌坐在陆木身边,翘着兰花指嗑瓜子,看着曦喻青在院子里忙着挂灯笼,顺便还指指点点,颜月牙耸了耸肩,唉声叹气,这哪是来给蚩尤当首领的啊,明明是沦落成了管家。 虽然心里吐槽,但是颜月牙还是很乖的转身出门,准备去买菜。 他刚走到门口,还在盘算着开苏菏家里的哪辆车,苏菏就拧开门,走了进来。 苏菏满头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深黑色的羊毛大衣,看上去格外凌厉,他斜眼看着闷头沉思的颜月牙:“怎么,要出去?” “去买菜啰!今天不是除夕夜嘛!”颜月牙嘿嘿笑着,“还是要给老弟你搞点好吃的。” “嗯,去吧。”苏菏把车钥匙扔给颜月牙,颜月牙低头一看,是一辆宝马。 “哎哟,买菜车搞得这么高级啊?” 苏菏没理他,脱下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这几天他有些忙,叠新死了后,列射集团进了股份最多的苏凌峙的名下,作为他法律意义上的孙子,苏菏理所当然的当了老板。 公司里被叠新管的乱七八糟,苏菏为了收拾这些烂摊子就搞得焦头烂额,连除夕的白天,都还被困在办公室里,看着那垒成小山的文件。 与此同时,他还要想办法处理掉之前搞出来的那些大新闻,三星堆的事情也得遮掩过去。 更别说,昨天,迪恩和他的法医女朋友劳拉,带着苏凌峙的骨灰来到了成都,苏菏实在没空去接待他们俩,请了个翻译,安排简默晨带他们出去玩了。 苏凌峙的骨灰放在苏菏特意在客厅准备的祭台上,苏菏走过去,用漆黑的铜手轻轻敲了敲放在那里的锁魂珠。 “折路,新年快乐。” 锁魂珠缓缓地闪了一下,是折路在回应苏菏的话,苏菏从三星堆回来,将折路留在通天神器上的那一缕生魂放进了锁魂珠里,他倒是奇怪,为何三皇没让他留下锁魂珠,而是任由他带走。 不过,既然折路还有生魂在,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回来的。 如果他愿意的话。 就在苏菏站在祭台前沉思的时候,一个微凉的怀抱从身后抱住了苏菏。 “阿菏,你回来啦。” “嗯。”苏菏笑了,他抓住了那双抱着自己腰的手,“洛儿,我回来了。” 番外1 除夕夜 时隔十一年,苏菏再一次在华夏大地上过年。 说真的,在苏菏的记忆中,过年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还是蚩尤的时候,还没有新年的概念,他们都是过苗年,大概就是冬至那一天吧,那是蚩尤长大的部族留下来的传统,后来,他坐上王位后,自然而然的带给了自己的部族。 冬至苗年的传统和农历新年不同,过苗年呢,就是煮一大锅热腾腾的羊肉汤,然后大家坐在一起一醉方休,除此之外也没啥特别的。 作为苏菏重生后,前十三年,他都是孤身一人,后来有了孔洛和苏凌峙,但是过年还是很冷清,除夕夜,孔洛没办法溜出来,苏凌峙会和他坐在家里,喝几杯酒,聊点过去的故事。 所以,苏菏看着眼前这闹腾的一桌子人,虽然脑门子被吵的嗡嗡叫,但还是挺开心的。 迪恩是第一次过中国农历新年,好奇的很,他坐在苏菏身边,用手肘戳了戳苏菏:“喂,苏,他们在闹啥?” 他听不懂中文,只是看着害舌和颜月牙在举着酒杯吵,虽然声音很大很急,但是两人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害舌脸上,挂着笑,颜月牙则脸红脖子粗的非要争出个高低。 “……”苏菏想了半天,到底该怎么和迪恩解释这两人在吵什么,“大致就是说等下跨年的时候,到底该吃饺子还是吃汤圆……” “哈?这有啥区别?”迪恩不理解,“爱吃啥吃啥呗。” “他们爱闹,让他们吵吧。”苏菏摇了摇头,“中国过年的传统,就是要热闹。” “喂,你们都在说什么英语!”颜月牙顺风耳一般,听到了苏菏和迪恩的对话,把矛头转向了桌子这头,“老哥我听不懂!过中国年,要说中文啊!” 看着迪恩懵逼的表情,苏菏忍着笑帮他翻译,迪恩倒也是跳脱的性格,他站起来,端起酒杯,说出了唯一会的一句中文。 “你好!” “哈哈哈哈!”颜月牙被他这奇怪的调子逗乐了,“你好!你好!” “你好!” “来,跟老哥说,新年好!”颜月牙一字一句的教迪恩说新年好三个字,迪恩学得很认真,来回倒腾了几遍,他倒是学明白了。 “苏,新年好!你好!新年好!” “哈哈哈,新年好。”苏菏举起杯子,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和迪恩碰了个满杯,一口喝下。 得了,这下颜月牙找到了新玩具,他拉着迪恩,开始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中文,迪恩不知道哪来的耐心,一边学,还一边让颜月牙教他,自己的名字用中文咋说。 苏菏笑得开心,他不管两人怎么闹腾,眼前陆木和劳拉倒聊得开心,陆木这些年的书不是白读的,英语说得不比自己差,一个中医,一个法医,倒是聊上头了。 “阿菏。” 听见了这声呼唤,苏菏转回了头,孔洛笑盈盈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眉目如画地看着他:“阿菏,你尝尝月牙哥做的鱼,味道超级好呀。” “好。”苏菏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孔洛唇边,“苏太太先吃。” 孔洛笑着,微微启唇,咬走那一小块鱼肉,苏菏低下头,轻吻在她嘴角,舔去她嘴角蹭上的酱料:“苏太太,年年有余。” “臭死了,一嘴酒味。”孔洛有些嫌弃的推开他,苏菏不干了,加上喝了不少酒,他有些兴奋,哪里容得孔洛拒绝他。 苏菏左手捏住孔洛的下巴,冰冷的铜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对着孔洛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一时间,饭桌上安静了下来。 窗外烟火燃起,斑驳的火光从玻璃映照了进来,炸响甚至盖过了电视里的声音,孔洛被他的突然进攻吓了一跳,本想提醒他,桌子上这么多人,影响多不好,但是她恍惚中看见了苏菏眼角的一滴泪水,整个人愣住了。 她任由苏菏将她抱进怀里,忘情的拥吻她。 这个吻滚烫而潮湿,苏菏一边深深的将她的味道吸进肺腑之中,刻在魂魄深处,一边控制不住热泪滚落。 他太快乐了,快乐到忘乎所以。 怀里是他的爱人,是他就算挫骨扬灰也无法离开的人,他弄丢了她两次,失去了她两次,但是,就算是跨越了漫长的时空,经历了生死离别,他对她的爱,甚至响彻了天庭。 终于……终于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将她拥进怀里,和她抛下一切烦恼和痛苦的接吻。 未来,还有无尽的未来,他还要和她一起,度过漫漫岁月。 “楼上有卧室……” “老弟,咱收敛点,老哥我还单身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迪恩和颜月牙同时吐槽出声,一句英语,一句中文,却不约而同的表达了一样的意思,孔洛听见了,没忍住笑了出声,终于是打断了苏菏的吻。 她轻轻的拍了拍苏菏的后背,苏菏捧着她的脸放开了她,却背对着桌子上的其他人,孔洛贴心的抬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哄着他:“没事,阿菏,我在呢。” 苏菏浅笑了一下,又在她唇边轻轻啄了啄,这才转回身,温和的环顾着桌上的所有人。 “谢谢你们。” “没有你们,我走不到今天。” “诶,老弟,这就见外了啊,咱都是一家人啊!”颜月牙杯子里没酒了,他赶紧拿过来一个分酒器,站起身,对着苏菏扬了扬手,“老子就喜欢看哈皮摁钉!” “啥玩意儿?”陆木没听懂。 “就是大团圆结局啊!” “那叫happy ending。”孔洛小声纠正他,迪恩本来没听懂,直到孔洛说了这个,一下就明白了。 “对对对,就是happy ending!” “得了,你啥都不知道,瞎凑热闹。”劳拉白了他一眼,迪恩满不在乎。 “我是啥都不知道,但是,能看见苏这么开心,我也很开心啊!你可不知道,我从没见他这么笑过!” “喝一个!” 颜月牙和迪恩碰杯,两个人语言完全不通,却是桌上喝得最开心的人。 也许,情绪是会传递的,很多时候,不需要语言,仅仅是笑容,便完全足够了。 “放烟花了!”害舌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了,帮曦喻青和简默晨布置好了后院的烟火,他急匆匆地走了进屋,提醒屋里的人,“马上跨年啦!” 苏菏拉着孔洛,走到了后院。 今年过年比较晚,都二月份了,加上成都出了好几天的太阳,外面就算是到了凌晨时分,空气都很温暖,他们都没穿太厚的衣服,苏菏还是担心孔洛着凉,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滚烫的体温将孔洛团团包裹,她伸手握住了苏菏的手,仰头想去看他的脸。 “看,颜月牙点火了。” 苏菏提醒她认真看烟花,引信点燃,很快,一声炸响,孔洛下意识的捂住耳朵,然后抬头看见一簇璀璨的烟火,在头顶炸开。 灿烂,热烈,艳丽。 烟火的光芒转瞬即逝,院子里喝了不少酒的这群人,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迪恩一把拉过劳拉,亲了她一口,劳拉哈哈大笑着躲开。 陆木的手臂搭在害舌的肩上,他们两兄弟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捧腹大笑着。 曦喻青捂着耳朵,乐呵呵的抬头看烟花,就连简默晨,脸上都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颜月牙拿着打火机,试探着去点下一组烟花,还不忘提醒大家:“小心啊!这个可是老哥我买来火力最大的!别被吓到了!” 苏菏的手覆盖上孔洛还捂着耳朵的双手,当烟火在黑暗的天空中炸开的一瞬间,他贴在孔洛耳边,轻声地说。 “洛儿,我爱你。” 番外2 洛儿,我欠你一场求婚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 满城炸响的烟花中,天空都被映照得透亮,苏菏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孔洛单膝下跪。 他微笑着,举着一个丝绒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那枚重新打造的钻戒,苏菏将它举到了孔洛面前,对她说。 “洛儿,我欠你一场求婚。” 孔洛捂嘴看着他,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爱你,不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 “你救了我,是你的出现,才将我从漫无边际的虚无中拯救了出来。” “因为有了你,我才从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也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家人,知道了什么叫做爱与被爱。” “洛儿,我曾经想过,是不是老天看我太可怜了,才大发慈悲的让你出现在我生命中。” “所以,我会珍惜你,每一分,每一秒,如同珍惜我自己的魂魄和生命。” “因为你就是我的生命,是我唯一的阳光和珍宝。” “我不知道未来我们能在一起度过多少年,不过我希望是永远,因为我就是这样对上天祈求的,他们也答应我了。” “这枚戒指,我从十年前就带在身上了,因为我知道,这一生,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动心,我发过誓,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你,我一定会问你这句话。” “洛儿,你愿意嫁给我,当我的妻子吗?” 所有人都看着孔洛,等待着她的回复。 孔洛努力的忍住眼里的热泪,看向苏菏的双眼,在烟花的映照下,他的白发刺得孔洛眼睛有些疼,苏菏仰着头,微笑着,期待着。 没有人,会比他更爱自己了。 也没有人,会跨越千年的岁月,执着的去爱,去寻找另一个人。 在苏菏眼中,爱便是爱,它不会变成执念,如果运气好,孔洛也爱他,那就好好的,用自己的全部去珍惜,如果运气不好,或者是某一天,孔洛腻了,想要离开。 他会毫不犹豫的放手,只为她的欢喜。 他给了她这个天地间最完整,最浓烈,也是最自由的爱。 如同绽放的烟花,璀璨无比,热烈非凡。 不过,没有那么多如果,就像颜月牙说的“happy ending”一样,上天什么都没有给苏菏,却给了他属于孔洛的爱。 这个姑娘,无条件的包容了他的一切,孔洛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只是从某一天开始,她的脑海中,全是他的影子。 要说苏菏的脾气很倔,孔洛比他更倔。 倔犟到五千年来不断的去回忆那短短的美好时光,倔犟到每一次回到世上,不论如何被洗掉记忆,就算是没了魂魄,都还是会想起他,爱上他。 她给了他无人可及,最温柔,最包容,也是最长久的爱。 “好,我答应你。” 孔洛轻颤着,对着苏菏笑着流泪,然后点了点头。 苏菏不再言语,他拿出了那枚钻戒,温柔的戴在了孔洛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拉着她的手,低头吻在了钻戒上。 “好!好!”颜月牙鼓着掌,欢呼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的一瓶酒,曦喻青很有眼色的拿出来好几个杯子,颜月牙斟好了酒,起哄让大家都举杯庆祝。 “恭喜我苏菏老弟!” 苏菏站起身,双手捧住孔洛的脸颊,用大拇指指腹帮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轻声说道:“不要哭,我的苏太太。” 孔洛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仰头贴上苏菏的嘴角:“我爱你,苏先生。” 苏菏搂住她的腰,侧过头,再次吻上了孔洛的唇,在众人的欢呼声和烟花炸响的新年钟声中,用最热烈而烧灼的方式接吻。 每一簇烟火,都像是在祝贺这跨越了千年的爱恋,必能终成眷属。 每一声钟声,都似乎在感叹这写满了波折的感情,最后修得圆满。 我爱你,与出生无关,与天地无关。 与你是谁,也无关。 我爱你,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我愿意抛弃生命,愿意孤独等待,愿意破开重重阻碍,只为了将你抱进怀里。 只为和你再次相爱。 烟火不知疲惫的燃烧着,仿佛这前所未有的新年将持续喧闹下去,苏菏最终放开了孔洛,他大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抬头去看天空。 “阿菏,女娲长什么样啊?” 孔洛脸颊贴在苏菏的胸前,好奇地问,当时苏菏带着已经恢复了生机的孔洛从通天神器中走出来,他虽然在天庭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人间才过去了几分钟。 陆木甚至都还沉浸在苏菏消失的惊恐中没有回过神来,苏菏都已经回来了。 还有孔洛。 她身上那被鲜血浸湿的白裙又恢复了雪白,那时候,她静静地睡在苏菏臂弯中,虽然还没有醒过来,却是真正的已经复活了。 苏菏没有遮遮掩掩,他将自己在天庭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所有人,也告诉了颜月牙不能给他长生了,颜月牙满脸无所谓,反正他一开始也没想要过。 其他的呢,什么罪过,什么孤独,在苏菏心中,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孔洛能醒过来,能永生永世的和自己在一起,一切都不算什么大事。 “女娲……”苏菏沉思了一会,“我没看清她的脸。” “好可惜……” “她倒是个慈爱的神仙。”苏菏说,“不愧是创造万物的自然之神。” “你说,是她答应了你的请求吗?”孔洛仰头看他。 “嗯,她说,不会让我失望而归。”苏菏揉了揉她的头顶,“我很感激她。” “那你和我说说神农和伏羲呢?” “神农……他算是个狡黠跳脱的小老头。”苏菏笑着,“我看他也憋不住秘密,偷偷地告诉我了他搞的那些小手段。” “那你以后得搞个供台,时不时给他们上个香。” “没问题,都听苏太太的。”苏菏对这件事没有太多抗拒之心了,曾经他一直觉得天道不公,才让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可是,直到自己真正站在天庭中,面对着三皇的时候。 他突然就释然了。 “不过伏羲嘛……”苏菏继续说,“神农说他是个死板的老头,但是我不这样认为。” “为什么?” “他是福佑社稷的正神,也是三皇之首,女娲和神农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只是,他没有点破而已。” 苏菏还记得自己转身离开的时候,伏羲嘴里的轻轻叹息,带着仁慈,带着释怀。 他放过了苏菏,同意了让孔洛永远陪在他身旁。 “这么说,阿菏,我真的可以和你一样,不老不死了?”孔洛有些小兴奋,“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应该吧……”苏菏回答道,“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想来,他们三皇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骗我吧?” “但是……”孔洛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完,如果按照伏羲所说,他们将目睹自己的后代逐渐长大,然后老去,最后死在自己面前…… “我会想办法的。”苏菏抱着她,安慰着她,“天无绝人之路。” “嗯,我相信你。” 孔洛朝他怀里拱了拱,她相信苏菏,而且孔洛明白一个道理,是否要长生,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是孔洛选择了活下去,她要一直一直,永永远远,和他在一起。 天空中烟花再次淡了下去,颜月牙百般不情愿的端了一盘饺子出来,递到了苏菏和孔洛面前,他果然还是没拗过害舌,孔洛笑嘻嘻的拿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新年快乐。” ilwxs.com 番外3 有喜了? 陆木要被苏菏气死了。 他始终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是个医生,怎么会被苏菏抓来管公司的。 整个2024年,苏菏都被公司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完全没时间带着孔洛出去旅游,等到了25年的元旦跨年夜,实在没心思管公司的苏菏选择将陆木灌醉,连哄带骗的让他签了个合同。 大致意思就是以后苏菏不会经常在公司里待着,所以需要陆木帮忙。 那时候,陆木脑子有些晕,被苏菏几句好话哄得稀里糊涂的,但是他绝对没想到苏菏这家伙就是想当甩手掌柜,他自己签的合同不是合同,是卖身契。 这不嘛,扶着陆木正儿八经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后,苏菏带着孔洛就消失了。 现在2026年都过去大半年了,苏菏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跟人间蒸发了没两样。 “陆总,这个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字。” 业务部门经理敲了敲老板办公室,看着坐在那唉声叹气的陆木,苏菏做事真是绝,他甚至在离开之前,将办公桌上的铭牌都印好了,大写的“陆泽轩”三个字简直刺痛了陆木的眼睛。 “找你们苏总去,找我干啥啊?!” “刚刚给苏总打了电话,他说最近没空,这个合同让您帮忙审核就行。”业务经理倒是不依不饶,站在陆木的办公桌前,把文件塞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妈的,别让老子看见他……” 陆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接过文件,虽然他火气很大,却还是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去去去,你们苏总咋接你电话这么勤快,完全不搭理我?” 业务经理有点想笑,集团里从上到下都知道苏菏和陆木是好兄弟,也知道苏菏天天陪老板娘,是个典型的老婆奴,他们小两口可腻歪了,而亲爱的陆总,因为单身,就只能沦落为搬砖人,被苏总指使着干活。 要我是苏总啊,我也不会搭理你……业务经理腹诽道,每次陆木给苏菏打电话,那骂声一整层楼都听得见。 陆木看着业务经理的表情,叹了口气,对他挥了挥手:“出去吧出去吧,有事别来找我,我忙不过来了。” 此时此刻,陆木终于懂了折路当年是多么的不容易。 蚩尤从头到尾都是甩手掌柜,除了最后事情需要他拍板做决定,其他零零碎碎的都扔给了折路,折路经常一边忙得天旋地转一边忍不住的骂娘,那时候,陆木还嘲笑他呢。 “能帮王做这些事情,说明他很信任你啊。” 当这个角色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陆木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想了半天,陆木又给苏菏拨了个电话,一如既往的,苏菏并没有接,陆木骂骂咧咧的打通了颜月牙的手机。 “哟,五哥,咋的想起老弟了啊?” 电话里传来了清晰的麻将声,陆木眼皮跳了跳,苏菏在陪孔洛环球旅行,害舌跑去巴黎搞什么国际戏曲交流会,连颜月牙都在打麻将? 合着就自己最辛苦。 “妈的,老九,你不来给老子帮忙,还在搓麻将?!” “哎哟,我的好五哥,你们那些坐办公室的事情,石落我可干不了啊,一个字都看不懂,咋帮你嘛!” 颜月牙倒说得义正言辞的:“五哥,哪天需要小弟我跑腿,随时叫我,其他的嘛……还是……” “跑腿有简默晨!不需要你!”陆木气得眼皮跳,“你好歹也占了个赐名,能不能干点正事!” “打麻将也算正事啊!”颜月牙嘿嘿一笑,“咋啦,五哥,有啥事吗?” “你最近联系上阿菏没有?” “联系上了啊,苏菏老弟前天才在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回了新西兰,处理了下那边公司的事情,说是要在新西兰住一段时间。” “哈?!” 陆木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他小子他妈的一天不接我电话,倒是和你们联系的勤快。” “……”颜月牙没敢说苏菏和他讲的,大概就是苏菏嫌陆木太吵了,无非就是看看合同审审文件,咋还天天抱怨。 颜月牙本来还想帮陆木说几句话,但是苏菏根本不听,只是后来颜月牙听孔洛说,大概就是陆木某一次打电话来将苏菏骂得狗血淋头,那时候,苏菏正在和孔洛贴贴…… 得嘞,这事儿谁也别劝,劝也没用。 26年十月中旬的时候,陆木收到了苏菏给他买的机票和请柬,他终于从公司脱身出来,飞到了新西兰。 快两年时间,在陆木的坐镇江山和苏菏的万般手段下,列射集团终于走上了正轨,虽然公司依旧是做着生物科技研发的主要业务,但是苏菏尝试着将业务范围拓宽,逐渐朝着信息技术和金融方向转移着目标。 这两年,苏菏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白花花的银子到手,陆木的抱怨也变少了,他开始习惯坐办公室批文件的日常,等他终于从内心里接受了列射集团总经理这个职位后,苏菏也找准时机联系他了。 时隔一年,苏菏终于因为公司业务外的事情,主动给陆木打了电话,说了两件事。 第一,他和孔洛的婚礼准备就在新西兰办,给陆木的机票和请柬已经发出去了。 第二,孔洛怀孕了。 陆木到了新西兰,苏菏派了车过来接他,一路开到了奥克兰外,苏菏在那里买了个小的庄园,和之前苏凌峙当年的选择差不多,只不过苏菏更夸张,他直接买下了一大片森林。 四周幽静清凉,十月份的奥克兰,二十度左右的样子,温度不高,在林子里尤其舒爽,只是这个森林让陆木觉得十分熟悉,直到他的车路过了一条小溪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苏菏这小子,复刻了千年前,他和洛儿约会常去的森林。 车子终于开到了森林深处,陆木下了车,苏菏站在门廊等他。 陆木没好气,给他甩了个白眼。 “好久不见。”苏菏倒是没脾气,他斜靠在玻璃墙上,笑眯眯的看着陆木,对他抬了抬下巴。 苏菏穿着一套柔和的家居服,蹬着拖鞋站在那,他还是那一头的白发,之前害舌让他去染黑,苏菏却毫不在意。 “洛儿又不嫌弃我头发白,无所谓。” 孔洛确实不嫌弃,还喜欢得很,说现在的审美就是白毛当道。 不过苏菏这样走出去,确实更加招蜂引蝶了。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陆木气鼓鼓的。 “你咋像个河豚。”苏菏看着他觉得好笑,“气性这么大啊。” “啧。”孔洛从屋里探了个头出来,不满的瞪了苏菏一眼,“赶紧让陆木进来,房间收拾好了,站在门口干啥?” 苏菏走上前,帮陆木拎起了箱子,回到了屋子里。 看着这简洁大气的装修,陆木感叹了一声,这两口子还真会享受。 整个屋子是用深黑色的乌木做主梁,用巨幅玻璃搭建起来的,通透舒适,客厅里有一个壁炉,旁边摆了一张软绵绵的纯白沙发,孔洛刚回到沙发上躺下,拿起了手边的书。 她看见陆木,笑得眉眼弯弯:“陆木,我早就让阿菏叫你过来,他说你忙……”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事儿,陆木又觉得脑门子有些疼,他最终叹了口气,在孔洛身边坐下来,抱怨道:“你亲爱的阿菏,天天让我做牛做马……” “我可没给牛和马发过工资。”苏菏把陆木的箱子拿给了佣人,走到酒柜旁,倒了一小杯威士忌递给了陆木,“知道你辛苦了,喝点酒,放松下。” 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杯子里荡着,陆木抿了一口,倒是好酒,他也不想和苏菏争论这些事情了,说不过他,没必要。 “洛儿,阿菏说你……有喜了?” 番外4 婚礼……一周后举行 “嗯。”孔洛直起身子,笑着点头。 “几个月了?”她看上去并不显怀,陆木有些好奇。 “两个月。”孔洛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自己把脉看出来的,阿菏差点被吓死。” 五千年前,她也是自己把脉知道怀孕这件事情的,但是为了第二天的大婚,也为了不把蚩尤吓到,她憋着没说,却没料到,从那天之后,两人就彻底被迫分开。 所以这一次,孔洛在知道自己怀孕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杵在了苏菏面前,给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苏菏听说了之后,只觉得自己傻了,坐在沙发上半个晚上纹丝不动。 真的假的?上辈子好几年了都没搞出小的来,现在……咋就这么快呢?! 孔洛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但是……是好消息吗?苏菏眼皮跳了跳,他不想要小孩,倒不是觉得麻烦,而是…… 他的心态一直没变,这还没结婚呢,两人生活才刚刚开始过呢,突然蹦个小的出来,铁定会分走孔洛的注意力和爱…… 说不定……出门牵着孔洛手的,就不是自己了,能被孔洛抱着的人,也不是自己了,更何况……自己还有可能要被赶出卧室…… 啊啊啊,不行,不行,这简直是苏菏心底里最恐怖的噩梦。 他都不敢想这件事,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谁让他和孔洛小别胜新婚呢,更何况,他们这可不是小别…… 陆木坐在沙发上给孔洛把脉,认真的和她说要注意哪些事情,孔洛瞪着眼睛仔细听着,不住点头,苏菏耳边嗡嗡的,一个字都进不去他脑子里。 伏羲老头,你给我的折磨,恐怕就是硬给我和我老婆中间塞个小不点进来吧。 真是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斜靠在酒柜上,苏菏端着酒杯,眯眼看着陆木,这家伙,听说孔洛怀孕了,比自己还紧张,他丫的怎么就还是这德行呢,看来光是公司的事情,还不够转移陆木的注意力的……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苏菏偷偷笑了起来。 他知道怎么处理小不点了。 大不了,让未来这不知道是臭小子还是臭丫头的小不点,认陆木当个干爹,自己依旧是可以当甩手掌柜,孔洛依旧还是会每晚在他臂弯中熟睡。 不过,要怎么说服孔洛,还需要找一个好的借口。 “哎哟,这他妈真气派啊!”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依旧圆润的身影走了进来,颜月牙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夏威夷风衬衫,同样花里胡哨的沙滩裤,戴着墨镜,踏着一双人字拖,摇摇摆摆的走到屋子里。 “不愧是你啊,苏菏老弟!” 颜月牙冲过来,给了苏菏一个熊抱,苏菏有些嫌弃他:“你又不是没来过新西兰,这两年,你可来了好几次了。” “没来过你这新房啊!”颜月牙把墨镜一摘,往水晶茶几上一扔,又走到孔洛面前,也给了她一个熊抱。 “哎哟,我的孔洛好妹妹,老哥想死你了!快让老哥看看,瘦了没?苏菏老弟有没有欺负你?有啥不开心的给老哥讲,老哥帮你揍他!” “月牙哥……”孔洛被他勒得差点背过气去,“我们五月份才见过的……” 五月中旬的样子,苏菏和孔洛回了一趟国,找颜月牙帮忙寻了个人,只不过苏菏说这事情暂时不告诉陆木和害舌,等成功了再提。 想到这里,孔洛赶紧给颜月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颜月牙笑嘻嘻的:“你月牙老哥知道,咱不说,啊,不说!” 鬼鬼祟祟,铁定没干什么好事,陆木在心里对着几人翻白眼。 “听说孔洛妹子你揣了个小的?”颜月牙也乐呵呵的在孔洛身侧坐下,好奇的去看她的肚子,“咋看不出来啊,几个月?” “两个月,还早呢。”孔洛又解释了一遍。 “是儿子还是闺女啊?” “……谁能这么早看出来?”陆木觉得颜月牙毫无医学常识,让他很无语。 “啧,五哥,你这就不对了,你不是神医吗?这你都看不出来?是你的失职了啊!”颜月牙嬉皮笑脸,陆木很想打他,孔洛笑得很开心。 只是苏菏站在一旁,继续在心里盘算着。 很好,又多了一个干爹。 正在苏菏想着还能把小的扔到哪里去的时候,门铃又响了,佣人开了门,害舌一阵风一样飘了进来。 这么久不见,这家伙更洋气了。 害舌本就长得秀气,个子高挑,加上气质更加中性,半年前他跑去巴黎参加什么戏曲交流会时,被时尚杂志的老板看上,花了大价钱请害舌去当了封面模特。 这不,这小子此时穿的裙子比孔洛的都长,还踩着高跟鞋,看得陆木一身鸡皮疙瘩。 “哎哟,奴家这可是到晚了?” “你咋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 “五哥,你这就不懂了,这叫时尚,时尚啊!你看看,奴家这裙子是品牌方送的呢!”他翻着裙摆上的标签,凑过去给陆木看。 “你看,g……” “你倒是挺适合他们家的衣服。”大家没料到,苏菏居然点头赞扬了一句,只不过下一句话,害舌差点被他气背过去。 “他家就是这个风格,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孔洛笑着对着苏菏扔了个抱枕:“讨厌,我还挺喜欢他家的包。” 苏菏接过抱枕,咧嘴一笑:“那我回头看看能不能收一些他们的股份,让夫人能随便订做你喜欢的包。” 颜月牙差点一口威士忌喷出来:“不至于吧,老弟,咱财大气粗不是这么用的。” 苏菏耸了耸肩,回头对害舌说:“你还是注意着点,别留太多照片了,等个百十来年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老不死的妖怪了。” “奴家懂的。”害舌掩嘴一笑,“王您别担心了。” “还叫王……”苏菏吐槽了一句,陆木都改叫他阿菏了,害舌怎么说都不乐意改口,算了,由他去吧。 “不过老哥一直很好奇,你们俩咋隔这么久都还没办婚礼,非要等孔洛妹子怀上了才办啊?” “我请了设计师,订做婚纱。”苏菏放下杯子,把颜月牙从孔洛身边赶走,然后半靠在沙发上,把孔洛拉进怀里。 “有点复杂,时间搞得太长了。” 孔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事儿都怪她,因为有了五千年前那无人能超越的婚服做前科,现代设计师给到的设计图孔洛一直觉得差了点味道,设计稿都被她打回去了七八次,到后面,孔洛都想妥协了,但是苏菏说钱都花了,要做到满意为止,差点把那个国际顶尖的时尚设计师搞崩溃。 所以婚礼推到了两年后,也是无奈之举。 “曦喻青去陶坡玩了,明天回来。”孔洛想起来这件事,给颜月牙说道,这两年,孔洛想办法给曦喻青联系了一个心理医生,想帮她治疗一下人格分裂,结果病没治好,曦喻青和那个年轻帅气的医生谈起了恋爱。 这个医生是个英国人,他一开始对曦喻青的两种人格很感兴趣,但是他在治疗过程中喜欢上了这个来自中国的娇小女孩,还爱屋及乌喜欢上了曦慈。 曦喻青被他追的很紧,最终还是答应了,孔洛知道这件事情后,戳着苏菏的腰:“这个剧情怎么有点熟悉……” 苏菏提醒她:“蝙蝠侠里面,那个哈莉奎恩和小丑。” “对对对……”孔洛打了个哆嗦,果然心理医生的心理状态,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理解的。 不过曦喻青高兴,那就随她去吧。 “你们先休息下,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苏菏安排着,“婚礼的事情也不用太麻烦,都安排好了。” “婚礼……一周后举行。” 番外5 婚礼准备 婚礼这一天,天一亮,孔洛就睁开眼睛了。 她在温暖的大床上做着深呼吸,心跳有些快,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 虽然和苏菏已经朝夕相处了两年,在旁人眼中,他们俩早就是夫妻了,但是在孔洛眼中,她还是觉得,自己怎么又要嫁给他了? 外面的天空从浅灰色,变成了淡金色,新西兰的天空真的很美,孔洛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盯着窗外的飞鸟,一时间分不清现下的时间。 她还记得,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她满怀着幸福和期待,从床上起来,却没来得及牵起蚩尤的手…… 啊啊啊,不要想乱七八糟的,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为了一段泡沫般的回忆,现在的他们,再也不会有谁从中作梗了。 孔洛磨磨蹭蹭的从被窝里钻出脑袋,还没等她下床,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苏菏一如既往的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苏太太,醒得很早嘛。” 他把餐盘放在房间的小茶几上,坐到了孔洛面前,吻了吻她的额头:“怎么,睡不着了?” “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孔洛嘟嘟嚷嚷着,头一天晚上,颜月牙非要拉着苏菏去酒吧,说是单身派对,但是苏菏毫不犹豫的把他拒绝了。 “我就没单身过。”苏菏一边赶他走,一边拉着孔洛回房间休息,自从怀了孕之后,孔洛一天到晚都在犯困。 孔洛知道苏菏在想什么,曾经,他可是因为所谓的“单身派对”,搞丢了自己的媳妇儿,到了现在,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在婚礼前夜离开孔洛了。 最后是颜月牙、陆木和害舌跑出去喝酒,苏菏也不管他们,由得他们胡闹,反正和自己没关系,自己回房间搂着媳妇睡觉了。 也不知道这几兄弟昨晚回家了没。 苏菏给孔洛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孔洛别过头不想喝,她不爱喝牛奶,就乐意喝冰咖啡,但是怀孕了之后,苏菏坚决不让她碰一滴咖啡。 “乖,要补补钙。” “不喜欢牛奶……” “那……”苏菏轻言细语地哄她,“就为了肚子里的小不点,喝半杯。” 孔洛瘪了瘪嘴,捏着鼻子,跟喝中药一样一口闷下去大半杯,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得苏菏一阵好笑,随即,他凑到孔洛面前,轻吻她的嘴角,帮她舔去留在那里的牛奶印记。 “好了,起来吃点东西,今天还要忙一天呢。” 孔洛被苏菏从被子里捞出来,连哄带骗的让她吃了丰盛的早餐,孔洛孕吐有点厉害,除了苏菏亲自做的菜,其他人做出来的她吃了就吐,所以苏菏每天都会很早起床,给她准备早饭。 “阿菏,我好像胖了一点……”孔洛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婚纱穿不进去了咋办?” “哪里胖了?”苏菏斜眼看她,“那是你以前太瘦了。” 吃完早饭,孔洛的化妆师到了,曦喻青也过来帮忙,她整个人阳光开朗了不少,烫着大波浪的棕色头发,笑得格外开心。 “洛儿姐!”曦喻青蹦蹦跳跳的冲进房间,把苏菏从孔洛身旁挤开,附身去搂孔洛的腰:“洛儿姐,我想死你啦!” “这才几天不见……”孔洛拍了拍她的头顶,“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嗯,陶坡风景真好,超开心!”曦喻青伸手去摸了摸孔洛的肚子,“哈喽,小侄子,想小姨了吗?” 苏菏不满的“啧”了一声,化妆师拧着箱子,和他打了声招呼,苏菏想了想,对着孔洛招手:“苏太太,该去做准备了。” 孔洛刚刚拉开房门,苏菏就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 “阿菏?” “现在不能看,新娘要等会才能看。” 孔洛继续嘟嘟嚷嚷,苏菏笑着推着她走,一路上她无非就说一些神神秘秘,或者是故弄玄虚之类的字眼,苏菏没理她的抱怨,一直到把她送进了宽敞的浴室,才松开手。 孔洛斜眼瞥着苏菏:“阿菏,新娘化妆你也不能看。” 接收到了孔洛传来的信号,曦喻青把苏菏连推带攘的赶了出去,苏菏百般不情愿,却拿她们这群女人毫无办法,只能乖乖下楼,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今天苏菏也有得他忙的,虽然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不多,却还是需要他亲自接待的。 终于等苏菏离开了,化妆师将各式化妆品和护肤品都放在了长长的梳妆台上,东西多得让孔洛瞠目结舌。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我会让你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化妆师自信满满,“相信我。” 孔洛自顾自地嘀咕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捣鼓起来,冰凉的面膜敷上来的时候,孔洛打了个哆嗦。 想小睡一会的大脑瞬间就被惊醒了。 “洛儿姐,你说,为啥你就愿意嫁给苏菏哥呢?”曦喻青在化妆台上撑着下巴,从镜子里看着孔洛,问到,“结婚这件事情,想起来有点吓人。” “怎么?你那个医生男朋友给你求婚了?” 孔洛抬眼看着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嗯。”曦喻青脸红了,点了点头,躲开孔洛的目光。 “怎么说呢……”孔洛看她那一脸娇羞的样子,放弃了打趣她的念头,倒是一本正经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从某一天开始,当我发现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发现我的生命中,如果有了他的参与,快乐和幸福会翻倍的时候……” “我就觉得,这辈子,我一定会嫁给他了……” “但是……谈恋爱不一样能在一起吗?结婚还是蛮奇怪的……”曦喻青不解。 “因为……”孔洛笑了,“我喜欢听他叫我苏太太。” “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化妆师感叹了一声,帮孔洛揭下她的面膜,然后对着曦喻青说,“能来帮我弄一下她的头发吗?这里,我需要去拿个发簪。” 曦喻青乖乖的伸手过来帮忙,化妆师一手一个发簪,嘴里还叼着好几个发夹,她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孔洛的头发上。 这一次,孔洛没有搞那么复杂的凤冠,她一早就和化妆师沟通好了,要简单但是温婉的中式盘发。 虽然婚礼在国外举行的,但是依着她和苏菏的身份,孔洛还是想把婚礼的风格更偏向中式一些。 包括婚纱。 快到中午,化妆师终于给孔洛画好了妆,这才拉过旁边的衣架,拿出了孔洛的婚纱。 孔洛深呼吸一口,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这婚纱她确确实实没穿过,她甚至都没让苏菏看过,虽然苏菏想了各种办法想来偷看一下,但是孔洛严防死守到了最后关头。 “冷静,新娘。”化妆师笑她,“还没开始穿呢。” “我知道。”孔洛抚了抚胸口,试图按下心跳,由着化妆师帮她脱掉睡袍,扶着她穿上婚纱。 等化妆师帮她一一扣好背后的珍珠纽扣后,孔洛站在镜子前,盯着里面的人发呆。 嫁给苏菏这件事情,终于在此时此刻,有了真实感。 从今天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苏太太了,曾几何时,他们是拜过天地,却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誓言,但是此时穿上了婚纱,孔洛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我们真的是夫妻了。 从今往后,苏菏会成为她生命中唯一的“王”。 而她,也会是苏菏人生中,独一无二的“王后”。 番外6 他们是夫妻了 颜月牙敲了敲门,嘿嘿笑着走了进来。 “我的天老爷,孔洛妹妹,你也太好看了。”颜月牙惊呼出声,看着化完妆穿好婚纱的孔洛,感动得热泪盈眶。 “老哥现在觉得,苏菏那小子配不上你……” 他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眼泪:“没有谁家小子配得上我颜月牙的好妹子,真是便宜苏菏了……” 孔洛挑眉看他,这胖胖是真的很可爱,他现在胖脸都皱到了一起,眼角还挂着一滴眼泪,看上去委屈的不行。 “好啦,月牙哥。”孔洛拍拍他的胳膊安慰他,“就只是一个仪式嘛,我和阿菏不早就在一起了。” “可别说这个,哎哟,我颜月牙家这大好的白菜,怎么就被苏菏……给拱了呢?” 颜月牙没敢把话说完,他要是敢说孔洛这个好白菜被苏菏这个猪拱了,绝对会被他的好老板赶出家门。 孔洛笑的花枝乱颤:“没办法,他拱得太早了,月牙哥啊,偷偷给你说,我第一次遇见阿菏的时候,我才十九岁……” “妈的……”颜月牙暗骂一声,“臭小子脸皮可真厚,丫小一百岁了来撩你这个二十不到的小丫头……你跟我说,妹子,是不是他花言巧语骗了你……?” 化妆师没怎么听懂他们的对话,只是提醒他们:“外面音乐响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一双闪闪发光的高跟鞋放在了孔洛面前,孔洛提起裙摆,穿了上去,颜月牙适时的对她伸出胳膊:“妹子,挽好我,慢慢走。” “你现在可揣着一个呢。” 孔洛稳稳地踩着高跟鞋,开始紧张了,她觉得颜月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只能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胳膊。 “月牙哥,我……有点紧张……” “深呼吸,集中精力,放松。”颜月牙指引着孔洛做了几次呼吸,这才慢慢的朝着房门的方向挪动着步子,带着她走出了化妆间。 踏出房门的第一步,孔洛就知道为何苏菏刚刚不让她看了。 在他们的家里,所有角落里,都绽放开了鲜花,苏菏知道孔洛喜欢的花,他用薰衣草、洁白玫瑰、桔梗和橙花,做成了精致的花团,五彩斑斓,却又不落俗套,花团与花团中间,牵起了淡蓝色的丝带,丝带上用若隐若现的金线绣上了苏菏和孔洛的名字。 是孔洛喜欢的颜色。 孔洛眼眶有些发烫,颜月牙赶紧提醒她:“妹子,别哭啊,等会楼还没下妆先哭花了,那苏荷老弟不就只能娶个熊猫了吗?” 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孔洛掐了掐他的胳膊:“晓得啦,月牙哥。” “别让我摔了。” “放心吧,你月牙哥做事,靠谱。” 一步一步,颜月牙带着孔洛,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客厅里放着古琴的曲子,孔洛听出来了,那是折路曾经喜欢的乐曲。 悠扬,婉转,却带着一丝欢愉。 孔洛脑子不受控制的天马行空起来,也不知道苏菏当时为何会同意自己将婚礼搞得这么中西合璧的,传统的婚礼,要么纯中式,凤冠霞帔,大红大紫,要么纯西式,洁白简约,热热闹闹。 当时,孔洛对每个环节发表意见的时候,苏菏还帮她找了台阶:“婚礼嘛,怎么喜欢怎么来,干嘛要学人家的风格?”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被苏菏惯成这样的。 客厅通往后花园的地面上,铺着一条暗黑色的地毯,地毯上用金线绣了一群动物,从仰天长啸的牛,到伏地摇尾的龟,再到展翅高飞的鸟、鱼、羊、马、犬…… 最后面是一只食铁兽,食铁兽嘴里叼着一把剑,背上趴着一只小兔子。 仿佛有这些图腾在,阿菏的兄弟们,都还在他身边。 终于走出了房门,孔洛踩在了柔软的草坪上,她没管高跟鞋会不会往泥土里陷,因为她已经看见苏菏了。 苏菏站在不远处专门搭建起来的台子上,微笑着看向她的方向。 他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墨色的西装,衣服上有一些中式的暗纹,隔得有些远,孔洛看不太清,她只觉得自己的丈夫看向她的目光灼热且充满了惊艳,他那凌厉帅气的脸庞上,写满了压抑不住的欣喜。 曦喻青帮孔洛整理了下婚纱的后摆,颜月牙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孔洛深呼吸着,踩着古琴曲的节奏,缓缓地朝着苏菏的方向走去。 院子里的宾客不多,基本都是苏菏的朋友,孔洛的这二三十年来,几乎没有太多认识的人,不过在座的,她早就熟识了。 孔洛悄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婚纱,这婚纱尤其独特,上身是洁白的缎面抹胸,胸侧一排小巧的盘扣延伸向下,整条裙身都是鱼尾,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材曲线。 裙摆逐渐变深,到最下面,几乎都是墨色了,孔洛依着自己的记忆,画出了当年蚩尤给她做的婚服上的花纹,让设计师完完全全的复刻了上去。 整个三米长的墨色拖尾上,尽是熟悉的纹路。 不太记得身旁宾客看向自己的眼神了,孔洛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苏菏身上,她一时间只觉得古琴曲节奏太慢了。 她等不及要牵起苏菏的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曲终了,颜月牙终于将孔洛带到了台前,苏菏已经迫不及待地迈着步子朝着他们走了下来,颜月牙拉着孔洛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有些不舍的递给了苏菏。 “老弟,老哥就把自家妹子交给你了啊。” “你可得对她好。” “那是自然。”苏菏点了点头,滚烫的掌心牵起了孔洛微凉的手,他对着颜月牙微微颔首,以示感谢,然后,他握紧了孔洛的手,牵着她走上了台子。 “苏太太,你真好看。”苏菏轻声在孔洛耳边说着,孔洛抬着湿润的眼睛看着他,苏菏抬起手指,帮她拂去眼角的泪珠。 他戴着手套,没有让冰冷的铜碰到孔洛的皮肤。 “不要哭,洛儿。” 台下的宾客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两人,苏菏牵起孔洛的双手,将她拉到面前。 “以天为鉴,以地为证。” 熟悉的誓词在耳边响起,孔洛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重影,一边是微笑着的苏菏,一边是捧着她脸颊的蚩尤。 他们不用拜天地和长辈,天庭那些老家伙,已经同意了他们的结合,此时,只需要天地作为见证,见证他们的快乐。 “今日,我,苏菏。” 苏菏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控制着自己,一字一句。 “愿执子之手,共誓终生,结发为……夫妻。” 夫妻两个字,苏菏犹豫了一秒钟才说出来,似乎到这一刻为止,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和面前的姑娘共结连理,成为真真正正的爱人。 “永生永世,矢志不渝。” 孔洛认认真真的看着苏菏的双眼,他目光带笑,还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以日为誓,以月为契。”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太阳,而我将成为你的明月,让生命完整,让世界摆动起来。 从这一刻起,一切未知都尘埃落定,时隔了千万年的爱,在混乱与颠倒中的一切,都静静地簌簌沉淀。 “今日,孔洛,愿携君之手。” 孔洛用力的回握着苏菏,她控制着自己不要扑进他的怀里,那里有她贪恋的温度和味道。 “共偕连理,结发为夫妻。”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孔洛只看见了苏菏,她的丈夫,她的王。 “海枯石烂,与君永伴。” 誓言被她轻声说完,苏菏捧起了她的脸,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这个吻仿佛切断了孔洛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连接,如果不是将她拥进怀里的苏菏,她觉得自己早就脱离了地心引力,飞离了地面。 他们是夫妻了。 番外7 苏先生和苏太太 台下的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迪恩吹着口哨,这誓词他是一句没听懂,但是免不了情绪高涨,颜月牙捂着脸嚎啕大哭,陆木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人家结婚,你哭这么厉害干啥?” “老哥……老哥感动啊……”颜月牙没有一句话是完整的,“老哥是见证了咱老弟和咱老妹的波折的啊!老哥现在……呜呜呜……” 苏菏笑着,放开了孔洛的唇,他牵着孔洛的手,对着台下的人挥了挥,曦喻青将准备好的玫瑰花瓣一股脑的朝着两人抛了过去。 一时间,下起了玫瑰花雨,孔洛笑着去挡,苏菏贴心的帮她把头发上的花瓣捡下来,实在没忍住,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洛儿,这婚纱,你真是费心了。” “喜欢吗?”孔洛得意洋洋的抬头看他。 “很喜欢。” “好看吗?” “因为穿它的人是你,所以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婚纱。”苏菏咧嘴笑着。 孔洛耳根子一红,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咋就这么抵抗不住他说的好话呢? “油嘴滑舌。”孔洛小声吐槽他。 “也就和你油嘴滑舌了。”苏菏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搂住她,“你也喜欢,不是吗?” 倒是……挺喜欢的。 “那你以后要多给我说点好听的,多哄哄我。”孔洛抬手回抱住苏菏的腰,“苏先生。” “遵命,苏太太。” 婚礼很快变成了一场小型派对,热闹非凡,别看人不多,却有着颜月牙和迪恩这些活宝,整活那是一比一的强。 从中午一直开始,闹腾到了晚上,因为孔洛怀孕,所以没人劝她喝酒,只是苏菏就得喝两人份的。 不过这点酒对苏菏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我看你是真能喝。” 苏菏抱着孔洛,在夜空的星光下照射着的后院里,伴随着轻柔的音乐轻轻晃着,孔洛的婚纱拖尾可以拆下来,此时,她就穿着鱼尾裙,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看着苏菏。 “一身酒味,熏死我了。” 苏菏笑眯眯的,故意把嘴在孔洛脸上蹭,孔洛气得嗷嗷叫了起来。 刚刚颜月牙跑去拿起麦克风哇啦哇啦唱了一首歌,魔音入耳,着实让人难以忍受,最后是害舌一脚把他踹了开去,才拯救了大家的耳朵。 颜月牙也不生气,端着酒杯颠颠地跑来又要找苏菏喝酒。 “你也是,颜两斤。” 孔洛对着颜月牙翻了个白眼,颜月牙早就喝得稀里糊涂,他舌头都喝大了,没管孔洛,只对着苏菏叨叨。 “苏……苏菏老弟……你老哥我啊……” “我给你说啊……” “你说。”苏菏挑眉看他,觉得特别好笑。 “虽然啊……你是我老板!是我颜月牙……嗝……的金主爸爸……嗝……” “但是!” “孔洛妹子,是老子的亲妹子!亲得不能再亲!我颜月牙异父异母的亲妹子!” 这倒是,前年苏菏和孔洛去看望了一下颜月牙的家人,颜老太太喜欢孔洛得紧,抓着孔洛的手问长问短的,顺带把苏菏的家底都问了一遍,生怕这个闺女被臭小子骗了。 那老太太,按着颜月牙,让他发誓必须要照顾好孔洛,孔洛就是他们颜家认的干女儿,以后就是颜月牙的亲妹妹,颜月牙一开始还没敢,一直看着苏菏的脸色。 苏菏只觉得好笑,并没有反对。 于是乎,孔洛和颜月牙变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 “怎么,石落,当我大舅哥了?” “……”颜月牙喝得脸通红,皱眉看了苏菏一眼,“咋……咋地,老哥我……就不能当你……大舅哥了啊?” “嗯。”苏菏耸了耸肩,拉着孔洛想要转过身不理这个醉鬼,但是颜月牙不依不饶。 “诶……诶你别走……啊……” “苏……苏菏……不是,蚩尤!” 孔洛吓了一跳,赶紧去捂颜月牙的嘴,啥啊,这人咋喝多了啥都说?!在场还有不知道苏菏真实身份的人呢,可不能被人知道了。 “没关系,让他说。”苏菏倒是不在意,他轻笑出声,“在场没人清醒着。” “月牙哥,你喝多了,咱歇歇?”孔洛白了苏菏一眼,连哄带骗着眼前的颜月牙,但是颜月牙十分坚持地摇了摇头。 “啊,不,老哥我……没喝多!”颜月牙摆着手,“老哥我……这是高兴!” “妹啊,以后……嗝……以后蚩尤这臭小子……他丫的敢惹你生气,你给你哥我说!”颜月牙一巴掌搂过孔洛的肩,“你哥……亲自……嗝……亲自去揍他!” 苏菏抱着手臂,看着这个硬把自家媳妇从怀里捞走的颜胖子,一时间恨不得把他揍一顿,说不定还能揍瘦一点。 “是啊,洛儿。”半路杀出来一个陆木,他装模作样的搂住孔洛的另外一边肩膀,故意给苏菏上眼药,“以后阿菏要对你不好,随时欢迎你到我这儿来,我陆木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这一个个的……孔洛忍不住笑,故意来气苏菏的吧? “喂……” 果然,苏菏看见陆木的动作,有点忍不住了,眼皮狠狠地跳了跳,虽然他知道陆木早就在心里放下洛儿了,但是此时的苏菏,还是觉得自己的醋坛子翻了一地。 “有本事自己找媳妇儿去,抱着我老婆干啥?” 苏菏瞬移到了孔洛面前,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抱紧我。” 还没等颜月牙和陆木反应过来,孔洛和苏菏就消失了。 “诶,王呢?” 害舌来晚了一步,他端着香槟杯到处找苏菏的身影,却只看见颜月牙和陆木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四眼朦胧。 “五哥?老九?你们在干啥?”害舌有些好奇,“王去哪了?” “谁管他?!”陆木回过神来,一把抢过害舌手里的酒杯,一口喝干,“你管那家伙干什么,喝你的酒去!” “嗝……”颜月牙还在打着酒嗝,“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哦……” ———————— 月光灼灼,苏菏最终在这小森林里的溪水边停下脚步,孔洛被他这瞬移的速度搞得晕头转向,半天没回过神来。 “……” 苏菏笑着看她,孔洛的发髻歪到了一边,一脸茫然。 “你……你把我拉到哪来了?”孔洛扶了扶发簪,“吓我一跳。” “他们太吵了。”苏菏装着委屈,弯下腰,往孔洛脖颈处蹭了蹭,“我还喝多了,头晕得很。” “你?喝多了?”孔洛完全不信他。 “嗯,老婆,我喝多了。”苏菏说得很笃定。 孔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装什么大猪蹄子……” “可没装。”苏菏声音委屈的不行,“哎,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没人爱了……” “神经。”孔洛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把他推开,“你还指望谁爱你呢?哪边天上掉下来个什么姐姐妹妹的?” “反正不是我咯。” 苏菏大笑着,把想要逃走的孔洛又拉进怀里,这一晚上,他几乎是把孔洛挂在自己怀里,根本不让她离开。 “没指望别人能爱我,就只能求苏太太这辈子别嫌弃我了。” “除了我,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受得了……” 苏菏突然猛的吻住了孔洛的唇,打断了她的话。 “嗯,只有你。”半晌后,苏菏放孔洛呼吸,凑在她唇边轻声地说。 “哼,也只有我……”孔洛缓了缓,瘪了瘪嘴,“你看看,这世界上,有谁能像我爱你这样,去爱另一个人?” “我啊。” 苏菏说得理直气壮,毫不犹豫,他甚至瞪着眼睛看着孔洛,仿佛对于她没想到这一茬这件事很是困惑。 “男人的嘴……” “从来不骗你。”苏菏再次吻了下来,孔洛气喘吁吁的笑他。 “鬼王大人,哄姑娘技术一流嘛……也不知道哄过多少妹子,才这么有经验……”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值得我花心思去多说一句话。”苏菏看着她,眸中沉淀了浓浓的情义,“我永永远远,只爱你一个人。” “永生永世,绝无止境。” “嗯。”孔洛踮脚,吻了回去,“我相信你。” 番外8 苏折路出生啦 等到孔洛生孩子的那天,苏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孔洛躺在床上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生孩子,该紧张的人是自己,怎么还反而要她去安慰苏菏了呢? “阿菏,你别转了,我头晕……” 当苏菏在她的床前第两百次转圈的时候,孔洛终于受不了了,出声阻止了他。 “疼吗?冷吗?想吃什么?喝可乐不?陆木说最好给你吃点巧克力……” “阿菏,这是夏天……”孔洛笑着握住他的手,“陆木给我分了一部分魂魄力量,一点都不痛。” “……”不管孔洛怎么安慰他,苏菏还是一直在抓耳挠腮,等到孔洛被推进产房后,苏菏更是不顾自己董事长的身份,把脸贴在了房门玻璃上,拼命往里面张望。 “王,您坐一会儿吧。” 害舌拉过一个椅子,想让苏菏坐下休息会儿,但是苏菏摇头:“不,我想看着她。” “……”陆木走过来,挑眉看着苏菏,“你要不进去看?” “不进去,洛儿嫌我太紧张了,影响她心情……” “你也知道啊……”陆木翻了个白眼,这医院是苏菏自己开的,让陆木在这里当负责人,医院核心高层或多或少知道,他们的老板、老板娘还有这个陆院长,都不是普通人。 所以,这地方相当于是苏菏这一大家子人的私人医院了。 苏菏完全没料到生孩子要花这么长时间,也许是在他现在的观念里面,时间过得太过于漫长了,陆木打着哈欠,看了看手表。 嗯,差不多了。 陆木站起身,与此同时,产房手术室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终于惊动了站在门口的望妻石:苏董事长。 “苏总,恭喜。” 医生笑眯眯的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递到苏菏面前,苏菏低头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傻了。 “啊?” 这……这是个啥? 医生和旁边的陆木对视了一眼,实在没忍住笑:“这就是您家小公子了!” “哈?” ……居然是个皱皱巴巴,红彤彤的臭小子? 苏大董事长此时此刻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是真的不知道新生婴儿会长成这样,也完全没料到……居然是个儿子? 不过这要怪孔洛,她是真能憋住事儿,十月怀胎都没透露一点点关于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的消息出来,苏菏一直幻想,再不济也得是个闺女吧?必须是个闺女吧?闺女的话,好歹也只是比较恐怖的噩梦…… 黏着妈咪的臭小子,苏菏只要想到这一句话,就气得牙痒痒。 不会吧,最最最恐怖的噩梦,居然成真了? “苏总,您抱抱您家公子?”医生试探着把这个臭小子递给苏菏,但是苏菏早就挪开了目光,他根本没管自家小子,扒开医生就往产房里面冲。 “算了,我来吧……”陆木无语,从医生手里接过苏家小公子,“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医生对着陆木感激地点了点头,陆木目送她离开后,终于也走了进去。 苏菏此时跪在孔洛床前,手指轻轻颤抖着,抚摸着她的脸颊,就算有着阿甘木和陆木的魂魄力量在支撑着她,孔洛此时还是有些脱力,她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侧头微笑着看着苏菏。 “阿菏,你想好给儿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苏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陆木知道,他此时有些哽咽,一张嘴就得暴露得一干二净。 “你没有的话……我倒是有一个……” 孔洛笑眯眯的去握苏菏的手,她还对着陆木招手,让他把襁褓抱过来。 陆木很听话的走了过去,把怀中的婴儿放在苏菏和孔洛中间,那小子咂巴着手指,对着孔洛伸出手去。 孔洛轻笑一声,拉着苏菏的铜手,让他们的儿子抓住了苏菏的食指。 “阿菏,我想叫他……折路。” “苏折路。” 苏菏低头注视着这个皱巴巴的小不点,耳旁孔洛的声音有些远,他感觉自己集中不了注意力,可是,孔洛说什么? 她说……要叫他……苏折路? 苏菏眼眶一烫,最终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 “好。” “谢谢你,洛儿。” “……”只有陆木在旁边翻白眼,“老四占了你便宜,现在轮到你占他便宜了是吗?” 孔洛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陆木耸了耸肩,盯着苏菏:“咋的,看见儿子了,激动傻了?” 苏菏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陆木:“陆木,我早就想问你一件事情了。” 看着苏菏脸上的笑,陆木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你愿意……当小路的干爹吗?” 这下轮到陆木傻眼了,他眼皮抖了抖,抱在胸前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 “我和洛儿都没有血缘上的亲人,小路以后不会有其他长辈了,所以……你愿意当他的家人吗?” “以后,他成长路上的每一步,你都会成为见证者……” 好几年后,陆木想起来苏菏的这段说辞,实在是觉得,阿菏这小子太会哄人了,也难怪孔洛这么快就被他忽悠到手。 如果非要说的话,算是他和孔洛心地太善良了,才会被苏菏骗的团团转。 一边想着,陆木靠在幼儿园门外的柱子上,看了看手表。 小路这家伙,咋还没放学出来? “五爸!” 正想着,苏折路就一蹦一跳的冲了出来,他已经三岁了,背着小书包,笑得一脸灿烂,冲着陆木挥舞着右手,陆木看清楚他左手牵着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丫的,苏折路牵着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 “这是我五爸!”冲到了陆木面前,苏折路很自豪的给小姑娘介绍道,“我五爸可厉害了!他是个超~级厉害的医生诶!” “叔叔好!”小姑娘嘴倒甜,对着陆木打着招呼,“我是小路的同桌!” “你好……”陆木弯下腰,仔细打量着苏折路和这个小姑娘,苏折路长得尤其像苏菏,眉眼、鼻梁、嘴角微笑的弧度,和苏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这小子晃眼看上去,又秀气得过分了。 一看就是遗传的孔洛。 此时此刻,苏折路正在揉着那个小姑娘的头发,小姑娘一脸不乐意,嘟起嘴,抱着自己的头,不让苏折路继续霍霍她,可是苏折路一点都不恼,转头在小姑娘脸颊上亲了一口。 陆木两眼一黑。 这小子,明明是他陆木、害舌和颜月牙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怎么把苏菏撩妹的那一套手段学的一干二净。 苏菏的基因……是不是也太强了? “好啦,我要和五爸回家啦,今天我九爸要过来给我做好吃的!下次请你来我家吃!”苏折路不再欺负小姑娘,牵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说着,“我们明天见哦!” “嗯……”小姑娘有些害羞,低着头。 得,苏折路的喜好和他亲爹也一模一样,这姑娘,倒是和孔洛有些相似。 “走了,回去了。”陆木看不下去了,拎起苏折路的后衣领,对小姑娘点了点头,就将苏折路塞进了车里。 “你小子,怎么跟你那个老爹一样,这么会撩妹子?” “?”苏折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歪头看着他,“五爸,我妈咪今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呀?” “你娘让我接到你就给她打视频过去。”陆木掏出手机,拨通了孔洛的视频电话,然后塞到苏折路手里。 “妈咪!” “小路,今天有好好上学吗?”孔洛那边已经很晚了,她刚洗好澡,正坐在沙发上梳自己那湿漉漉的头发,她笑眯眯的看着手机里的苏折路。 “嗯啊!小路今天超乖的!” 按照苏菏的“抢孔洛”计划,陆木、害舌和颜月牙,从苏折路一出生,就被苏菏连哄带骗的变成了苏折路的干爹,让他们逐渐适应带孩子的生活。 “过去,小孩子是必须要送到父家的兄弟们那里接受教育的,你看,陆木、害舌和颜月牙擅长的都不一样,让小路去学学也挺好的。”苏菏是这样哄孔洛的,“虽然是现代社会,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传统嘛。” 孔洛居然真信了他的邪,苏折路直接变成了“留守儿童”,陆木斜眼看着苏折路,十分无奈。 这辈子估计是找不了老婆了,陆木认命了,不过,多个儿子……也不错。 番外9 折路外传1 那是个盛行奴隶买卖的时代。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出生在奴隶营里,母亲是个娼妓,说是娼妓都算是高抬,娼妓好歹都能靠身体赚点银钱,而他的母亲只是那些贵族的玩物而已。 她能活着就算不错了,哪里会奢想着试图赚一点钱来养活自己的儿子。 他是在那比马圈猪圈还要脏乱的地方出生的。 映入他眼帘的,就只是木头牢房外那一片小小的天空,那时候他很小,经常看着那些男人站在牢房外,指着要他的母亲,她总是哭着对他说,要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要乱跑,不要哭闹,娘亲一会就回来。 每次她都是被人架着扔回来的,时常她会好几天都躺在那里,满身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他长大了一点后,总是很尽心的去照顾母亲,他不知道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但是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因为母亲她总是哭的很厉害。 他记得有一次,母亲把他抱在怀里,一直哭着对他说对不起。 “孩子,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 “娘亲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受这样的苦……” 他是个长得极其好看的小男孩,前些日子,有男人看上了他,本想把他带走,但是母亲哭嚎着阻止了。 那一次,她回来的时候,几乎被折磨的去了半条命。 “娘亲对不起你……娘亲不应该把你生下来的……” 他那时候不是很懂自己母亲的话,呆呆的看着哭成泪人的女人,懂事的抬手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的,娘,我不怪你。” 后来有一天,他一如既往的等着母亲回来,可是,来的是一个奴隶管事,他拿着手里的木棍,敲了敲他在的那个牢房:“啧,死了还剩个小的,真麻烦。” 死了?他说谁死了? 什么叫做死? 在这个地方,每天都会有人不断的在眼前死去,母亲不会让他看,但是还是挡不住他好奇的询问:“娘亲,什么叫做死啊?” “就是……他们从此都消失了,你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那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的隔壁小男孩软绵绵的被人抬了出去,他看着那个男孩,觉得心底里有些难过。 “那……我还想见到他……怎么办?” “没办法了,孩子……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是他对死亡的理解。 很简单,就是一个人从此从自己生活中消失,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再也没办法和对方说话玩小石头了。 只是,面前这个男人说什么来着,他说娘亲死了? 那……娘亲就会和隔壁小男孩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会去哪里……她不要我了吗?是不是我也死了,就会见到娘亲呢? “算了,看你长得挺清秀的,卖给那个部族首领吧……好歹回个本。”那个男人端详着他的脸,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呢……说不定能卖个好价格。” 那时候他没懂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被送到那个首领的地盘上后,他才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那个五十来岁的首领,不单单喜欢女人,还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子。 他被吓的够呛,那个首领看着他的表情,就如同是饿狼见到了美食一般,首领抓着他的脸,扭来扭去的看,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这一批货我很满意!” “就是年纪太小了点,不经玩的,这小身板,玩一两次就废了。” “得养大一点……” 首领看着他的样子,沉思片刻,叫人带他去清洗干净,然后把他软禁在一个院子里,叫了几个人一边监视他,一边训练他,让他身板更结实点,好来承受自己的“恩泽”。 和他一同被关在这个院子里的,还有好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 他就在这个院子里住下来了,别的不说,这里的环境倒是比那个牢房里好多了,他第一次知道外面的天空是这样的广阔和蔚蓝,第一次知道人原来是可以睡在床榻上的,不需要在冰冷的地面上铺刺挠的草席,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自己是最卑微最渺小的存在。 那些人,玩弄他们这样的奴隶,跟玩弄牲口差不多。 他在这里住了好些年,随着年龄的变大,他逐渐成熟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帅气的小小少年,但是他时常刻意让自己饿肚子,让自己瘦一点。 因为那些身体发育好了的男孩女孩,都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他知道什么叫做死亡了,他也知道了那些一起长大的同伴都已经死在了那个首领手中,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的死法…… 他努力的学着各种能增强自己力量和武力的技能,但是又保持着消瘦的身材,就算如此,他还是长得很高,变成了一个高瘦的少年。 有一天,他们的小院里被送来了一个新的女孩。 那女孩和他差不多大的年龄,一路都在努力挣扎着,她长得很漂亮,倒是穿着精致的衣裙,和他们这些奴隶出身的孩子不一样,她哭喊着,撕咬着那抓着她手腕的人,可是没什么用。 她被扔进了一个空房子里,那人锁上了门,骂骂咧咧的走了。 “妈的,怪就怪你自己亲爹没用,打仗输了,只能把你典当过来了,骂我有什么用?” “你最好老实点,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他站在不远处,有些好奇的看着这边的动静,女孩一直在拼命砸门,那人没管她。和门口的守卫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摸索到了女孩屋子的窗户前,向里面张望。 女孩坐在屋里的墙角,抱着膝盖,哭的伤心,他仔细的端详着她,原来她真的和自己不一样,她是另外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女儿,在战争中惨败,为了保全自己的领地,只能牺牲掉唯一的女儿。 是个真正的……公主。 他对这个姑娘很好奇,扒拉着窗户往里瞧着,动静有些大,那个女孩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滚!” 被女孩一声怒吼,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番外10 折路外传2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还是如往常一样,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老是在心底里挂念着这个姑娘,她一天没吃饭,一定饿得很了。 天黑了下去,晚饭时候他偷偷的藏了两个馍馍,塞在衣服口袋里,等那些监视他们的人都退了出去,没有再守在院子里之后,他从房间里偷跑出来,溜到了女孩房间外。 “饿了吗?”他敲了敲她的窗户,“我给你带吃的了。” 女孩没有回应他,他却没有放弃,悄悄地掀开了窗户一角,把馍馍塞了进去:“我给你留了两个,有些凉了,可能吃不太动……但是,有好比没有好吧……” 他在窗户外面坐了很久,才听见了屋里的动静,那个女孩挪到了窗户边,拿走了馍馍,他听力很好,能听见女孩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她努力的在咬着那两个馍馍,吞咽着自己给她的吃食。 “……”他坐在女孩房间的窗户下,看着头顶的星空,一直没有说话。 “……谢谢你。”等她终于吃完了东西,才缓缓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听见她终于说话了,他很是高兴。 “你还好吗?”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房间里,靠在墙上,叹了口气,“不好。” “额……”他愣了下,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很蠢,都被关在这里了,还能好吗?这不是白问的嘛。 “你得顺着他们来,就不会被他们为难了。”他安慰她,“他们还会给你吃的,不至于饿死。” “你什么都不懂。” “……”他听见女孩如此说,挠了挠头,“我是不懂,但是……我在这里很多年了,我知道该怎么从他们手里活下去。” 那一晚上,在他记忆里,他们似乎说了很多话,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了那个姑娘的名字,她让他叫自己凌儿。 他说自己从出生起,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给自己起名,所以这院子里的人都把他喊一号,因为他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 女孩很好奇,问了他很多这里的规矩,他倒是很老实的讲了自己能够在这里活下去的心得,女孩说叫他阿一,但是又觉得不好听,最后,女孩思考了很久。 “我叫你阿峙好不好?我之前看到过这个字,觉得很好听……” 他倒是欣然接受,名字对他来说无所谓的,叫一号也好,叫阿峙也好,都没太大差距。 只是,他很喜欢她叫他阿峙的时候的语气。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半夜偷偷摸摸的跑到她的窗外,给她拿去各式各样的吃的,这个叫凌儿的女孩和他逐渐熟络了起来,愿意和他说很多话了。 “阿峙,你给我说说你之前的故事吧?” “阿峙,我想出去看看。” “阿峙,你人真好,还没人愿意这样和我说话。” 阿峙总是坐在窗外,听她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然后耐心的一一回答她,过了一些时日,那些监视他们的人也发现了这个叫做凌儿的女孩并不像之前那样会奋力抵抗了,逐渐放松了对她的管控,她终于能走出房间了。 阿峙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有些掩耳盗铃的偷偷看她,凌儿也在四处张望着阿峙所在的地方,最后她看到了那埋头当鸵鸟的少年,噗嗤一下笑了。 “阿峙,是你吗?” “……”阿峙被她抓了个正着,尴尬的搓着手心走了出来,他站在女孩面前,头都不敢抬,凌儿太漂亮了,虽然她衣衫都有些破了,但是她身上仿佛带着光环,正在闪闪发光。 阿峙一瞬间觉得,自己不配站在这里和她说话。 自己只是一个奴隶,怎么配得上这样高高在上的公主呢,别说抬头看她了,站在她面前,阿峙都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怕。 “谢谢你。”凌儿伸手去抓阿峙的手腕,小声的和他道谢。 “啊?”阿峙条件反射的躲开她,几乎跑到了院子的另外一头,凌儿被他这应激动作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的方向。 “你躲什么?” “我……我不敢……” “我又不会吃了你,有什么敢不敢的?”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阿峙挠了挠头,隔着半个院子,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她,凌儿倒是一直兴致盎然的端详着这个少年,发现了她的目光,阿峙赶紧又低下头。 “喂,你再这样躲着我,我要生气了!” 从这一天开始,阿峙和凌儿成了最好的朋友。 小一年过去,不管是吃住行,也完全不分昼夜,两人都黏在一起,一开始阿峙还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凌儿给他说,现在不要把她当什么公主来看了,她就是一个和阿峙没有任何区别的奴隶。 “说不定等我死了,你还活着呢。” 每每听到她这么说,阿峙都会伸手去捂她的嘴,他不喜欢听凌儿说丧气话,她怎么可能死呢?自己怎么说都会保护她的。 凌儿的唇贴在阿峙的手心里,有些柔软的滚烫,让少年心猿意马,那个月亮明亮的夜晚,两人坐在房间外的台阶上,凌儿把头靠在阿峙肩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峙,我喜欢你。” 阿峙的心脏停跳了半拍,他侧头去看身旁的姑娘,没敢搭话。 “你长的好看,对我又好,还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凌儿自顾自的说着,“如果早些年我能认识你的话,我一定会去求父亲,让他把我嫁给你的。” 这是天方夜谭……阿峙想着,早些年她还是首领女儿的时候,她一定不会注意到自己这种最渺小的奴隶的,就算注意到了,她的父亲也绝对不可能答应她。 阿峙心头突然燃起了一点庆幸,幸亏她的部族战败了,这样自己才能遇见她,才能和她平等的坐在这个地方,一起看月亮。 也只有这样,她才会说出欢喜自己的话来。 想到这里,阿峙觉得自己太过于无耻了,战败被卖这件事情,是凌儿一生所经历最惨痛的事情,自己怎么能够如此自私的高兴呢? 阿峙为这个念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推着凌儿的肩膀让她坐好,不再靠在自己肩头,然后阿峙小心翼翼的躲开一点点距离,凌儿看着他,眼眶红了。 “阿峙,你不喜欢我吗?” 番外11 折路外传3 阿峙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却着实没想到沉默给女孩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凌儿的眼泪滴落在了地上,她抱着膝盖小声哭了起来:“原来我一直都是一厢情愿……没人会喜欢我的,我爹爹不喜欢我,才会毫不犹豫的把我送走,我以为阿峙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喜欢我,结果我……” 少年的心被她的话说得碎成了一地的碎片,他是真真正正的爱着身旁的小姑娘,可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他是一个一无所有,甚至有可能明天就会死掉的奴隶,他不配去爱她。 她像是天上的那轮明月,能够靠近便让少年很是知足,哪能肖想着将明月据为己有呢? “不是……”没忍住,阿峙还是说了句,“我不是不喜欢你……” “那你亲亲我。”凌儿满是泪痕的脸凑到了阿峙面前,“阿峙,你亲亲我。” “我……”阿峙咽了口口水,他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冲动的吻上去,“凌儿,我不配。” 凌儿被他这句话说得火气,她都想办法劝过他好几次了,这人还是如此死脑筋,有什么配不配的,喜欢就行了,哪来那么多规矩讲。 想到这里,凌儿探起身,主动的吻在了阿峙的唇上。 阿峙就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被冻在了原地,他眼睛瞪着,完全没想到女孩会主动进攻,他从来没和人接吻过,女孩柔软的唇贴上来的时候,他的大脑里都炸开了烟花。 凌儿的唇贴在阿峙嘴上,但是片刻都没见得他有任何动静,凌儿恼了,她微启牙关咬了咬阿峙的唇角:“阿峙,你亲亲我,好不好嘛?” 被女孩这娇媚的哀求刺激了大脑,阿峙突然伸出手,将凌儿揽进怀里,扶着她的后脑勺,拼了命的吻下去。 呼吸交融在一起,舌尖纠缠着,鼻息间不分彼此,凌儿被他吻的浑身发软,只能躺在他的臂弯中小声喘气,阿峙却如同人生第一次吃到蜜糖,追着去吻她,不让她离开。 “阿峙,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他们俩躲着所有人,不论是一起住在院子里的奴隶,还是那些监视他们的人,偷偷的在一起了。 那是折路人生中,最快乐,但是同时也是最难过的一段时光。 情窦初开的爱情永远是美好的,他们会为了每一次偷偷牵手欢欣鼓舞,会为了躲在柴屋里忘情的接吻而面红耳赤,阿峙时常会惊慌于身体的变化,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是他慌的原因,是不想让凌儿知道这件事。 他觉得有些丢人。 有一次半夜,两人约在后屋的马棚见面,最近阿峙在学习骑马,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学来要干什么,但是技多不压身,多学学总没坏处。 凌儿却是很喜欢那些小动物,她让阿峙带她去认识一下马匹,她想摸摸马儿。 但是,那一晚,马没有看到,两人在后院的池塘边接吻,吻到了忘乎所以。 阿峙吻的越发入迷,他将凌儿压在身下,他也快十八了,发育完好的男人身躯将女孩禁锢在怀里,直到凌儿快无法呼吸了,才将阿峙推开了一点。 阿峙感觉到自己腰下的滚烫贴在凌儿的腿上,他来不及去思考丢人这件事情了,他想要得到面前的姑娘,想得快要发疯。 凌儿在他怀里面色通红,两人在浓郁的夜色里,在这个破碎世界的偏僻角落,青涩却又炽热的缠绵着,少男少女的爱情,彼此忘记一切阻碍,真正的和对方交融。 那一晚上,阿峙给凌儿发了誓,他一定会想办法带着她离开这里,以后,他们一定要找到一个宁静的角落躲起来,让世界上没人能寻到他们,然后他就娶她为妻。 阿峙乱七八糟的说了好多誓言,比如说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人,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找第二个女人,比如说他真的很爱凌儿,但是自己很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感情,但是他绝对不会变得不爱她的。 凌儿被他逗得很开心,阿峙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少年,他的爱都表达在身体力行和字里行间里,凌儿倒是很信任他。 “我也爱你啊,阿峙。” 从这一天开始,阿峙的练习变得更加刻苦,他拼了命的去学怎么用剑,锻炼自己的体魄,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他不关心那个首领是否会注意到他了,他将自己练的强壮了起来,只为了一个目的。 找到机会,带着凌儿逃走。 私下里,阿峙还会偷偷的去给其他奴隶灌输一些想法,大概就是,他们不是一无是处的人,他们也能靠自己活下去,好些人倒是越发信任阿峙,逐渐让他成为了这个小小世界里的头目。 阿峙还找来一块形状恰好的石头,每天晚上都偷偷打磨,给自己做一把简陋的石剑,木头的武器是不足以支撑着他去保护凌儿的,虽然石头易碎,但是……勉强能用。 除此之外,阿峙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凌儿身上,每分每秒,他都想和凌儿呆在一起,他只有时时刻刻的看着她的身影,才会安心,否则的话…… 看不见她,自己会窒息掉的。 有一天,外面下起了暴雨。 奴隶少年们被训练他们的人拖出去,说是要让他们跑跑步,锻炼一下体魄,阿峙有些不放心凌儿,但是没办法违抗那些监视他们的人的命令,只能天一亮就跟着去,他们这一次跑了很久,大约都过了午时,才放他们回去,阿峙觉得有些累,但是更难受的是浑身已经被暴雨淋湿,腿上还都是泥泞。 回到院子的时候,阿峙觉得不太对劲。 院子里很乱,像是有人被强行拖走了,一路撞倒了很多东西,地上还有深深的拖拽的痕迹,阿峙心头一凉,甩开旁人的手,冲到凌儿的房间。 他没猜错,凌儿被带走了。 “她去哪了……?”阿峙颤抖着问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声音都带着哭腔。 “首领……首领说今天要她……” 番外12 折路外传4 阿峙脑子里嗡的一声钝响,他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被颠倒了过来,被人拿着锤子狠狠的敲击着,一阵阵的剧痛从大脑深处传来,他扶着门框,禁不住的发抖。 怎么……怎么就……怎么就让她被人带走了呢? 院子里的场景可以看出,凌儿是努力的挣扎过了,可是她哪里斗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战士……阿峙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被首领带走的人的下场。 无非是被玩弄到死而已。 不行……不能这样……他还给凌儿发过誓,要护她此生周全,可是这话说完还不到半年……怎么可以就这样…… 我要反……这是阿峙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话。 他冲回房间,拿出了那把即将打磨完的石剑,不顾身旁朝夕相处同伴的阻拦,怒吼着,将石剑插进了一个战士的胸口。 那是阿峙第一次杀人。 随后,他已经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吼着让那些想要跟随他的奴隶一起,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当武器就行。 十多个少年,跟在阿峙身后,带着满腔的愤怒和热血,冲向了首领所在的宫殿。 阿峙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石剑很快就折了,但是尸体上只要有剑,他便会捡起来用,也不知道为何,他用剑尤为趁手,也许是因为剑最轻盈,可以用最小的伤口致人死地。 后来折路时常会在半夜噩梦中,想起当时的场景。 他会长时间的坐在床上发呆,任凭眼泪将自己脸颊打湿,折路没在蚩尤面前流露过一点点脆弱的神情,却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分,哭到无法呼吸。 凌儿躺在那个首领的床上,浑身上下全是深深的伤痕,她歪着头,双眼无神的看着阿峙。 首领趴在她的身上,双手掐住凌儿的脖子,威胁着阿峙,不要靠近自己。 阿峙紧握着剑,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了,嘶吼着朝着首领的所在扑了过去,但是殿内还有很多护卫,他们将阿峙按住,不让他伤害到自己的首领。 阿峙已经说不了话了,他嗓子里是野兽的咆哮声,一个护卫紧紧的拽着他的胳膊,他挣脱不了,干脆侧头一口咬下了那人的耳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首领冷哼一声,“背着我私通?胆子还挺大的。” “我就说当年买回来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小男孩去哪了,结果你还真把自己藏起来了?” “你是喜欢这个小丫头?”首领掐着凌儿的脖子,把她推到了阿峙面前跪着,阿峙抬着头,血红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 她脸上尽是血和泪,胸口和小腹都有被匕首划出的血痕,大腿上还有被火烧伤的印记。 惨不忍睹。 “阿峙……”她哭着,低声唤着少年的名字。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 “我?我把你们留在这里,无非就是想做我最爱的事情啊。”首领笑了,“你不知道吗?” “年轻的肉体,永远是这样美好啊……”首领捏着凌儿的下巴,像是看着珍馐一般盯着她的脸,“真是过于美味了……” “不过,我还是想尝尝你的味道。”首领又伸出另一只手,掐住了阿峙的下巴,“你不知道我馋了很久了呢……” “只是,在这之前,我需要给你一点惩罚。”首领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惋惜,“你们居然背着我私通,这是我不能饶恕的。” “所以……” 首领一巴掌拍在了凌儿的头顶上,手心用力,阿峙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然后,一团淡蓝色的光,从凌儿的嘴里缓缓升起。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首领将那团蓝色光芒握在手心里,“她的魂魄……” 阿峙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拼命的向首领的方向爬了几步,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求求你,放过她……”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求你放过她……” 那个首领想要捏碎凌儿的魂魄,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掉她。 没有魂魄,她甚至无法进入轮回。 “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愿意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求你不要杀了她……” 阿峙哭喊的音调有些高亢,他眼睁睁的看着首领握着凌儿的魂魄,那仿佛是捏着他自己的心脏,如果首领一用力,自己的心也会随之死去。 “真的?”首领戏谑的看着阿峙,“什么你都愿意做?” “嗯……我……我什么都愿意……” “只求你放过她……” “……”首领把脸凑到了阿峙面前,鼻子动了动,去闻他的味道,“嗯,你的态度嘛,我很满意……” “谢谢……我会听话的……” “放过她,好不……” “不好。”首领冷哼一声,手掌在阿峙惊恐的目光中逐渐用力,然后那淡蓝色的光团,被他捏成了满眼的光斑。 “你杀了太多我的人了,这是代价。” 阿峙愣了几秒钟,他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他终于回过神之后,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凌儿,首领和那些护卫的尸体都躺在面前。 首领脖子上是牙齿留下撕裂的咬痕,是阿峙刚刚硬生生的咬着他的喉咙,将其直接撕碎。 “凌儿。”阿峙不知道从哪抓来的衣服,给怀里的姑娘裹上,他颤抖且全是鲜血的手抚摸在凌儿的脸颊上,“凌儿你看看我。” 凌儿没有生气的眼睛大大的睁着,朝着阿峙的方向。 “凌儿,我是阿峙,你说句话好吗?” “凌儿,我来接你走。” “你怎么了,怎么不回答我呢?” “凌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爱你,凌儿……”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说到最后,阿峙已经泣不成声,他此生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仿佛是心脏被人挖了一个大洞,不停的往里面灌着滚烫的岩浆,每一寸肌肉和骨骼,还有每一缕神经,都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凌儿死了。 番外13 我叫苏折路,你叫什么! 阿峙的大脑在不断的告诉他这个事实,试图把他从否认一切的状态中唤醒,但是阿峙的心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凌儿不仅是死了,她的魂魄已经消散了。 就算阿峙想要去寻找她的轮回,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她从这个天地间,彻底的消失了。 自责、愧疚、悔恨、懊恼、愤怒……所有让阿峙无法自拔的痛苦感情,尽数涌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干脆死了算了,死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阿峙摸来地上的一把匕首,对准自己喉咙,他好想一下子捅下去,但是耳边突然响起了凌儿说的一句话。 “阿峙,就算这个世界上没人记得我了,你都要记住我呀!” 如果我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就彻底没有了…… 阿峙放下了匕首,将凌儿在怀里抱紧,吻了吻她的额头。 “凌儿,我还是会娶你的,我和你发过誓。” 因为杀了现在的首领,阿峙成功的坐上了这个部族首领的位置,他解放了所有的奴隶,这个部族曾经的那些贵族本想反抗,阿峙将他们全部杀了。 最后,阿峙抱着凌儿的身体,和她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阿峙不想让她躺在冰凉的土地里逐渐腐烂,他将凌儿火化,一部分装在一个小玉瓶里,别在腰间,另一部分放在自己床旁,日日夜夜都能看见她,将她带在身边。 阿峙时常会握着那个玉瓶不放手,只有那时候,他才会觉得凌儿还留在他的身边。 在阿峙的努力下,这个部落越发壮大,连当时称王称霸的公孙轩辕都派了人来劝他归入公孙轩辕的麾下。 但是阿峙不同意,那个杀了凌儿的首领,原本便是公孙轩辕麾下的人,就算只是一个偏远部族的首领,都能如此草菅人命,阿峙很不喜欢那个公孙轩辕。 虽然他已经成为了一方霸主,可是,心里的洞,永远都无法弥补。 时间不会因为阿峙的心灰意冷便停下流逝,阿峙从十八岁的少年,变成了二十八岁的青年,他给自己改了个名字,用了凌儿的字,把自己叫做凌峙。 他的生活变得十分枯燥,每日就是单纯的处理部族事务,然后会去陪凌儿说说话,散散步。 一成不变,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有一天,部族外罕见的吹响了战争的号角,凌峙才终于从枯燥乏味的生活中,被拯救了出来。 凌峙最开始不是很想搭理外面的人,但是那人很执着,他包围了凌峙的部落,杀光了他们的牛羊,断了所有的粮草。 部落里的人们开始慌乱了起来,有老人哭着抱着小孩,跪在凌峙的殿外,求他想办法救救所有人,凌峙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拿起了剑。 他倒是要见见,这个传说中的蚩尤,到底是什么人。 那是他后来的兄弟,也是将他从悲凉的虚无中拯救出来的人。 给了他名字、地位、生命,以及新的人生目标的人。 只是当时的凌峙不知道,三天后,自己将拥有一个新的名号:折路。 同时,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头戴动物头骨面具,拿着一把奇怪的黑剑,骑在一匹黑白相间的毛绒野兽后背上,据说是能和公孙轩辕分割天下的蚩尤。 将是他用生命去保护的家人。 —————————— 陆木接到了害舌的电话,害舌告诉他苏菏前些日子回国了,此时正在成都的宅子里,苏折路也被送回去了,陆木本来还敷衍的答应着,但是,害舌接下来带着哭腔说的话,陆木完全听傻了。 陆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办公室,开着车,一脚油门踩到了底,不知道一路上能收多少个罚单。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到苏菏家,气喘吁吁的敲了敲门。 孔洛来给他开的门,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陆木,你来得好快啊。” “洛儿,老八……说的是真的?”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咯。”孔洛笑得眉眼弯弯,欣喜压都压不下去。 陆木来不及换鞋,挤进门就冲了进去,客厅里没人,餐厅里也没人,他急的团团转,孔洛对他扬了扬下巴:“在院子里呢。” 一头撞开了花园的门,陆木看着院子里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呆在了原地。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五岁的苏折路抱着胳膊,人小鬼大的对着眼前的人凶道。 “你先说说你叫啥,咱们礼尚往来。” “我叫苏折路!我妈咪叫孔洛!刚刚那个坏蛋叫苏菏,妈咪说他是我爸爸,但是我可不承认!” “你叫……苏折路?” “对啊!苏!折!路!该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巧了不是。”折路背着手,笑盈盈地盯着小路,“我也叫折路。” “四……” “好久不见啊,陆木。” 听见了陆木的动静,折路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他的方向,折路还是年轻时的样子,他甚至都还是长发,眉目依旧俊朗清秀,微眯着眼,豁达的笑容挂在嘴角,看上去年纪比苏菏还要小一些。 也有可能是苏菏的白发比较醒目吧,陆木想着。 “到家连鞋都不换啊。”苏菏坐在遮阳伞下喝茶,看着陆木那风尘仆仆的模样,不满的皱了皱眉。 “四哥……”陆木的声音哽咽了,曾几何时,他和折路关系最好,两人一起在背后吐槽过蚩尤,互相都知道对方心底深处的秘密。 陆木没想到,自己真的还能再见到折路。 “干嘛,年纪大了还爱哭鼻子了?”折路笑他,声音里也带着欣喜。 “妈的,你去接折路怎么不给我说一声!”陆木抹了把鼻涕,把情绪全发泄在了苏菏身上,“你小子咋老是喜欢搞这些突发事件!” 苏菏挑了挑眉,给折路和陆木各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说:“跟你说什么,你走了谁来管公司?” 陆木两眼一黑,差点被苏菏气晕过去。 折路哈哈大笑着,揉了一把小路的头发,然后坐到了苏菏对面,端起茶杯,十分惬意的喝了一口茶:“阿菏,你这茶倒是不错。” 苏菏耸了耸肩,只是笑着,没说话。 番外14 幽冥国国主,烛洺赫 陆木亦步亦趋的跟着折路,抽出他身旁的椅子坐下,陆木将目光完全放在折路身上,不停上下打量着他,直到把折路看得不自在了起来。 “怎么了?” “我给你把把脉。” 不等折路拒绝,陆木拉过他的手腕,直接搭在了脉象上,折路和苏菏对视一眼,眼中带笑。 “你……是咋回来的?” 半晌之后,陆木放开他的手腕,困惑的问了一句:“你脉象正常,没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了。”折路对他眨了眨眼,“是阿菏把我找回来的。” “我知道是他把你找回来的,可是,是怎么找回来的?” “问问烛洺赫吧。” 不等陆木提问,苏菏摆了摆手,就在他身旁的空椅子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陆木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出去。 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苏菏翻了个白眼:“烛洺赫,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陆木。” “喜欢和本尊抢生意的那个?” 本尊?抢生意?陆木有些震惊的看着烛洺赫,这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装,及腰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他的头发是暗红色的,看上去有些奇怪。 烛洺赫低头去拿桌上的茶杯,却还是抬眼看着陆木,脸上带着的笑意,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开心,陆木的目光在苏菏和烛洺赫身上来回转动。 嘶,这两人坐在这里,倒是好看的过分了点。 “烛洺赫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我请他留下来吃个饭。”苏菏介绍道,“陆木,你记得颜月牙说过他的故事吧。” “记得……”陆木回过神来了,“你是……烛龙?!” “正是在下。” “幽冥国的国主?!” “不敢当。” 装什么大猪蹄子……陆木翻了个白眼,折路笑盈盈地在旁边搭话:“论辈分,咱们得叫他一声老祖宗。” 烛洺赫轻哼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折路没说错,你这茶是挺不错的,蚩尤。” 苏菏耸了耸肩,显然是不想和他纠结自己到底叫啥名字了,把话题转移到正道上:“我在三星堆的挖掘现场找到了一个青铜器,上面刻了幽冥国的来由和历史。” “上面写了,像我们这些人,违背天地人伦的人,死了之后,魂魄都会去到幽冥国。” “不是地府,也不能转世,只能一直在幽冥国待下去,有的人甚至会被困在自己曾经的某一段痛苦回忆中,无法解脱……所以我联系了颜月牙,让他帮我找了烛洺赫。” “然后我就去了一趟幽冥国……” 原来折路是这么回来的…… “当然,要想把人从幽冥国接回来,首先,得他自己同意。”苏菏看了看折路,“我也见到了杜衡,还有断修和残刚。” “杜衡居然跑去给烛洺赫当秘书了,他还真是万年秘书的命……断修和残刚过得比我们想象的好,他们说是现世没什么好留念的,就不回来了,我也不便强求。” “连哭没在,他估计是去找简烟了,哥索……罢了……” “也就折路答应和我回来。”苏菏对着折路举了举杯子,“烛洺赫帮我恢复了他的魂魄,还用之前留下的骨灰重塑了肉体,折路现在和我们一样了。” “永生……?”陆木瞪着眼睛看着烛洺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烛洺赫颔首,“那永生之力是一直都在折路魂魄中,我只是将它复原了而已。” 折路对苏菏翻了个白眼:“你是把我捞回来给你做牛做马的。” 苏菏笑了:“陆木天天说我是缅北诈骗头目,我不把你接回来,他可能都会想办法谋杀我了。” “你说的是首先,然后呢?” 陆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堂堂幽冥国,和地府一个等级的地方,哪能说带人走就能带人走的。 听了他这句话,苏菏咳嗽了一下,意外的一声没吭,倒是烛洺赫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陆木就觉得大事不妙。 这家伙,怎么总是感觉他阴恻恻的呢? “也没啥大事,就是本尊乐意卖鬼王蚩尤一个人情,如果哪一天……本尊可以带着夫人一起回到人间生活,可能需要麻烦一下你们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感觉是……苏菏把自己卖了一样。 陆木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困惑不解的看了看折路,又把目光在苏菏和烛洺赫身上来回转了几遍,眼前这三个家伙,每个都是心思深沉的货,就算自己再活上几万年,可能都比不过他们某一个人心眼子的十分之一。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陆木早就被苏菏折腾到佛系了,他扶了扶额,叹了口气。 “随便吧,权当多认识个朋友。” 烛洺赫对陆木举了举茶杯,笑而不语。 “阿菏!”房间里传来孔洛的声音,“月牙哥回来啦,你来搭把手!” 苏菏乖乖的站起身,折路招了招手,让他坐回去:“你陪客人吧,我去帮忙。” 折路从孔洛手里接过装满了各种菜的袋子,孔洛笑眯眯的看着他:“大哥,回来还习惯吗?” “还不错。”折路回了她一个微笑,“说到底,我还在这儿住了好些年。” 对哦,孔洛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才想起苏凌峙可是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或多或少对少年时期苏菏和孔洛的恋爱史添了砖加了瓦。 想到这里,孔洛耳朵一红,有一种未成年被长辈发现了偷偷谈对象时的尴尬。 “怎么,和阿菏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还能害羞呢?”折路调笑她。 “……”孔洛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路哀嚎着扑进了她怀里。 “妈咪!那个坏人又打我!” “……你又跑去惹你爸爸了?”孔洛无奈,小路一向喜欢和苏菏对着干,苏菏烦他得不行。 “我问他为什么这个叔叔名字和我一样!”小路委屈的不行,“结果他揍我了……” 折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论正儿八经的辈分,你该叫我太爷爷了。” “哈?”颜月牙走了过来,“四哥,咱先不说年龄啊,咱就说,看着你这长相,小路这声太爷爷,估计是喊不出口的……” “你小子……”折路笑得眉眼弯弯,“我还是看着你长大的呢,现在喊我四哥倒喊得顺口。” “那要不……苏老爷子?”颜月牙摸着圆下巴,“咱家的辈份还真是乱七八糟的啊。” “要我帮忙不?”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几个人。 “哎哟,灵儿女侠,老哥我可不敢劳烦您啊,不然烛洺赫非得把老哥吊起来揍。”颜月牙对着单灵灵点头哈腰,然后带着折路走进了厨房。 “啊,还是成都气候好。”单灵灵挽起了孔洛的胳膊,“你可不知道,幽冥国干燥得很,你看看我……” “那你们常来啊。”孔洛拍了拍她的手背,“阿菏和我都很欢迎你们的。” 番外15 他们,还有永远 这天的晚饭很热闹,跟过年一样。 为了庆祝折路回归,苏菏家里的所有人都到了,因为有害舌和颜月牙,吵得人脑瓜子嗡嗡响,苏菏和折路一早就溜走了。 单灵灵也爱热闹,烛洺赫倒是留下来陪她,孔洛看了看苏菏,她知道苏菏有很多话想和折路说,所以并没有跟去,顺便管一下小路。 让他们俩安静的聊聊吧。 “折路……” “阿菏。” 安静的后院里,两人同时说话了,苏菏微笑着侧头看了折路一眼。 这么多年了,默契还在。 “谢谢你,阿菏。”折路拍了拍他的肩,“要不是你出现了,我还会继续困在那段回忆里。” “不用谢我。”苏菏摇头,“怪我没早点知道。” “现在不敢给你当爷爷了。”折路笑着,“可揍不过你了。” “你要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继续这么喊你。” “你可饶了我吧……白头发的,倒是换成你了。”折路指了指苏菏的头发和铜手,“小菏,辛苦了。” “有的事情,总是会留下记号的。”苏菏不在意的盯着自己的手,“可以时刻提醒我,要记得珍惜现在的一切。” “不过……”苏菏抬头看着折路,“这么多年你居然都忍住了没给我讲之前的事情?” 折路耸了耸肩:“洛儿求我的,她让我发誓,我答应她了。” 折路还记得,十七岁的孔洛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带走苏菏,求他不要让苏菏记起曾经的一切。 因为孔洛的哀求,折路默默咽下心头的苦涩,他看着苏菏慢慢长大,逐渐成熟……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缺席了,还好苏菏没有放弃他,让他来到了结局。 “洛儿……她是个好姑娘。”折路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格外圆,“她也是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 “你真是个运气好到爆的家伙。” “……”苏菏看着折路嘴角挂着的苦涩笑容,心头一酸。 “通天神器……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青铜器,我将它从三星堆带走了,免得引起轰动。” “对不起,折路,用掉了你最后的希望。” 折路摇头:“那玩意儿,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其实……说起来很奇怪,阿菏。”折路缓缓地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还站在我面前,还在和我闹。” “我忘不掉她的脸。” 苏菏没有接话,等折路一个人慢慢说下去。 “在幽冥国的这些日子,我反复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以为我会习惯这种痛苦,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都不同。” “我懂这种感觉。”苏菏轻声回应他。 “算了,这都几千年了,不说这些过去。”折路摆了摆手,他不想现在再来为情伤感,这么多年,折路早就想明白了。 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除了自己的心,折路已经走出来了。 “你居然给你儿子起了我的名字。”折路转移了话题,他对着苏菏翻了个白眼。 “小路的名字是洛儿起的。”苏菏笑了,“……一开始,因为你的生魂在锁魂珠里,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想让你回来。” 苏菏之前从来没和其他人提这茬,他和孔洛带着锁魂珠,拜访了世界上无数的所谓会灵魂修补的人,可是一无所获。 “我和洛儿一开始有些失望,恰好那时候小路出生了,洛儿说,要留个念想,所以……” 折路哈哈大笑:“我看你小子是懒得给小路起名吧,我可看出来了,他一天都在和你抢洛儿。” 倒也没说错,苏菏挑眉,折路还真是了解他。 “最后亏了颜月牙,他找到烛洺赫,这才有机会带你回来。” “结果重名了。” “倒无所谓……” “我给你做了新身份。”苏菏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身份证,递给折路,“免得你成黑户。” 折路接过来一看,“苏凌峙”三个字写在上面,看了看年龄,比苏菏还小两岁。 这下……真成兄弟了。 “陆木本名是泽轩,出门都让人喊他陆泽轩,害舌打死不说自己原来叫啥……”苏菏觉得好笑,“我给颜月牙赐名石落了,说来还是他自己选的名字……” “谢谢你,阿菏。”注意力一直放在手里那张小卡片上,折路眼眶有些烫,声音闷闷的,然后视若珍宝般将身份证揣进怀里。 “我可不跟着洛儿喊你啊,按照户口本上的关系来说,你得叫我一声大哥。”苏菏得意洋洋,看得折路一阵好笑。 “行行行,你是大哥,行了吧?” “喂!”小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来,仰头对着苏菏喊道,“喂,妈咪喊你!” “啧。”苏菏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臭小子,我是你爹,不是喂,好好喊。” “我管你是谁!”小路对他翻了个白眼,“还有你!居然和我一样的名字……” 咚咚。 苏菏用铜手在小路脑瓜子上敲了两下:“什么你啊我的,我是你亲爹,他是你四爹,你给我礼貌点。” 折路看得出来,苏菏并没有用力,可是小路演技极好,他嘴一瘪,一边抱着脸嚎啕大哭,一边朝屋里跑。 “妈咪!妈咪!坏人又打我了!” 倒是可怜得不行。 折路捧腹大笑,苏菏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是……” “这叫什么,叫做幸福的烦恼。” “那你来带这个臭小子。”苏菏头也不回,往房间的方向走去,折路跟在他身后,可是,屋里的几人此时也恰好走了出来,拉着两人回到院子里。 颜月牙端着酒壶,给所有人倒上酒,看了苏菏一眼,苏菏将孔洛拉进怀里,看着她轻笑一声。 “确实值得举杯庆祝一下。” 苏菏举起酒杯,环顾了一圈身边的所有人。 “欢迎折路回家。” “……还有,谢谢你,烛洺赫。” 苏菏对烛洺赫点了点头,烛洺赫还是那样笑着看他,对他扬了扬手里的杯子。 “好了,多的不说。” “我的家人……终于团聚了。” 天上的圆月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明媚光芒,却又柔和的抚慰着大地。 人生就是这样的,苏菏和孔洛对视,眼中都是浓浓的欢喜。 或许这一路走来,有很多的波折,太多的遗憾,可是,他们不都在努力的挣扎着,和所谓的命运做着斗争。 与亲人好友欢聚一堂,和相爱之人携手同行。 人生到阖眼的那一刻,就算还有很多很多的遗憾,只要有这些瞬间,都显得无所谓了。 不过嘛……苏菏低头,轻吻着孔洛的唇。 对他们来说,可不仅仅只有一瞬。 他们,还有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