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美强惨反派表里不一》 第1章 女帝本无罪1 妄陨十三年十一月间,立冬将至,秋风徐徐,干爽的空气中掺杂了几分凉意。 迎风而立的枝桠在一阵风吹过后,光秃秃的只残留了几片泛黄的秋叶,凄凉又孤寂。 随着清风拂过,落入泥土间的秋叶卷向了半空中,最终又归于尘土。 一双浅色绣花鞋踩过,发出清脆的嘎吱声,让人想起盛夏。 秋季似乎最是短暂,刚来临不久,便又迎来了冬至。 身穿一袭红衣的女子出现在树下,年纪大约十八九岁,身形窈窕清瘦,容貌倾城,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没有任何瑕疵。 静静地伫立在树下,长着一双桃花眼,眸色水润澄澈,睫毛又长又翘,随着轻轻颤动,似是一把小刷子,在眼睑处投下一层剪影。 一头青丝仅用红玉锻造的红色发簪挽起,发梢及腰,偶尔随风扬起,腰间束着同色带有繁琐花纹腰带,衬得细腰盈盈一握,身材姣好。 除此之外,身上还穿着一件同色外衣,双手捶在两侧,折袖也随之落下,遮掩了莹白的芊芊细手,一小截玉笛露在外面,挂在一端的穗子垂落。 笔直的身影仅是站在那里,便是一副清冷雅致的画,气质清冷矜贵,浑然天成,引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以致与迎面走来之人相撞。 ‘团子,导航。’ 空间里的小团子揉了揉眼睛,懒懒打了个哈欠,【去哪?】 ‘找男主,给他送拳头吃。’ 小团子立马惊醒:!!! 【不是,殿下,咱说好的,就是玩玩而已,不闹出人命的】 ‘遇到三观不正者,可揍;可怜无大恶者,可救;作恶多端者,可杀。’ ‘这是快穿准则必学的基础。’ 小团子:……主神大人又是哪天偷摸着改准则了。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殿下这么快就摸清了剧情吗?】 祝简意是以本体穿梭在小世界里,所以对于小世界里的人来说,她是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身份的。 不过小世界里的人看到祝简意就会自动给她套上合理的身份。 等祝简意完成任务后,可以选择放傀儡或者是直接离开,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影响。 这个世界是女尊位面,祝简意在前两日刚传过来,由于她的身份是未知数,哪怕是小团子也没有权限知道。 无用小团子的作用就是在遇到重要人物时,会自动开启主角剧情,除此之外,祝简意只知道人物名字。 所以更多是需要祝简意自己去找线索,捋清剧情线。 至于任务,因着小团子这次抽取的系统任务机制与上次不一样,这次他们遇到的会是美强惨反派(弱弱补充一句:再强的反派有了和简意的对比都会衬得特别…嗯,娇弱吧。) 众所周知哈,反派成为反派的原因是因为和气运之子作对,只要和主角过不去,那都是反派。 再众所周知哈,大家都知道反派要么就是有个悲惨童年,要么就是经历过酸楚和人情冷暖,和风光无限的主角是两个极端。 但是,反派也是可以变成主角的! 所以这次主要任务是拯救反派,简而言之就是给小反派送温暖,让他觉得人间值得,并且还要掰正主角三观。 当然,最终解释权归祝简意所有。 谁让人家爹是快穿局唯一的主神,娘亲是世间主宰神呢。 祝简意哼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给男主送拳头?’ 说起男主,这就不得不细细介绍一番了。 男主陈辰,是丞相府的二公子,备受宠爱,容貌非凡,才华横溢,野心勃勃,自视甚高。 虽自幼生长在女子为尊的世界,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相反,他从小不满男子只能拘于后院绣花争风吃醋中,发誓要踩在女子头上,自立为帝,推翻女子为尊的规矩。 这妥妥的大事业男主。 如今陈辰早就到了出阁年纪,因着没有挑选到合适的踏脚石,所以一直拖着。 因为原剧情中没有祝简意,只有先帝祝妄。 陈辰作为一位野心勃勃,有勇有谋的男主,自然是推翻了祝妄,自立为帝,从此女子男子身份地位翻转。 而今祝简意出现了,原剧情有所改变。 现在剧情中,祝简意还未有子嗣,也没有兄弟姐妹,孤寡一枚。 除开丞相府的权势,陈辰要想加快速度推翻祝国,唯有嫁给祝简意,一点一点架空她的权力,最后还能顺势坐上皇位。 但他又不甘入宫为后夫,这于他而言是耻辱,哪怕日后他掌控权势,这也会是他抹不掉的黑点。 目前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权臣中择选合适人。 可惜,他母亲是文官之首,底下那些官员,陈辰一个都看不上。 现如今他在暗中准备谋反事宜,原剧情中便是如此,陈施一开始得知自己儿子要谋反篡位时,也是百般劝阻过,最后还是败在了陈辰的三寸金舌下。 作为丞相,陈施入朝为官几十年,更是三朝元老,手下门生数不胜数,人脉甚广。 在陈施的帮助下,陈辰很快就得到了不少助力,并且因着主角光环,连振国将军都败在了他衣袍下,心甘情愿的带兵攻进皇宫。 也就是说,其实祝简意现在身份和祝妄是一样的,而在旁人眼中,她们之间是母女关系。 【殿下不先去找反派吗?】 ‘我先去把男主揍一顿,再去找反派。’ 小团子汗颜,【殿下干嘛这么想揍男主】 ‘不该揍吗?’ ‘男主野心太大,谋权篡位,虽然说是说强食弱肉,但前提是光明磊落,自立自强,不觊觎别人的东西,不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理所当然抢走,不牵连伤害无辜人,你看看他手里沾了多少血。’ 男主设定是笑面虎,但内心冷漠残酷,在原剧情中,男主登基后为了立威,直接把祝妄身边亲信年仅一岁的女儿抛进油锅中,活活烫死。 事后更是逼着那位亲信吃了下去,后来那个亲信就疯了。 再还有,男主搜刮百姓民脂民膏,只为了翻新皇宫,因为他嫌弃祝妄居住过。 而那几年时间,民不聊生,百姓过得苦不堪言。 第2章 女帝本无罪2 在其他地方,男主暂且算是一位残暴的明君,可因着他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性格,直到大结局时,他手里握有上万人无辜惨死的冤魂。 其中包含了上千的孩童,因为他生性多疑,总认为敌人会利用孩童的纯真蒙骗自己。 虽说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踏着成堆尸体坐上皇位的,但陈辰这显然是没有半点良心了,在他心里,权势与服从始终是第一位。 对此,祝简意送他五个字:被害妄想症。 小团子趴在草地上,翻着刚解锁不久的剧本,翻着翻着发现下一页翻不动了。 害,还没解锁呢。 【那光是一顿揍也不够呐】 祝简意勾唇一笑,凤眸里闪烁着一缕光芒,语气意味深长,‘当然不够。’ 就一顿揍怎么能泄愤。 她亲爱的子民里,怎么就出现个这样的渣渣,看她不教训教训他,非得把他打的叫她娘。 小团子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殿下好邪恶喔,【殿下,陈施进宫找你呢】 祝简意刚迈开的步伐顿了顿,不耐啧了一声,‘让她等着,我先去找男主。’ 【男主不是陈施的儿子吗?殿下可以直接把男主召进宫啊,干嘛还要纡尊降贵,动自己的小金腿去找狗屁男主,我都替殿下累,心疼殿下~】 祝简意:…… ‘彩虹屁说的很好,下次不许再说了。’ 不过小团子说的没错。 街道上人来人往,祝简意环顾四周,最后提步来到空无一人的小巷,做贼似的由左右看了看,闪身回到皇宫某个角落。 小团子:生无可恋.jpg 【殿下,咱要入乡随俗,尊重每个世界的规则】 ‘你不懂,每个世界的主角都有金手指。’ 【但是殿下的金手指未免太多了】他还给了殿下一个读心术的外挂呢。 ‘谁会嫌金手指多呢。’ 祝简意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折袖,屈起食指弹飞肩膀上嗡嗡响的屎苍蝇,面无表情地从茅厕里走了出去。 ‘就是这瞬移老移到茅厕的bug要改一改。’ 移到脚踩的地方不可怕,万一哪天移到坑里就完了。 小团子:我不笑,真的哈哈哈哈哈。 凭借着超强导航小团子所提供的路线,祝简意顺利地来到御书房外。 便见走廊下站着三个身穿官服的女臣,年纪大约都在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眉宇间透着英气,神色坦然,穿着束腰官服,倒是英姿飒爽。 女尊位面中,女子地位强,可为武官,驰骋沙场,也可为文官,一笔定天下,所以她们身上带着肃穆之气,不见阴柔娇美。 听见声响,她们不约而同转过头,眸中情绪各异,转瞬便压了下去,微低下头,“臣参见陛下。” 祝简意微微颔首,语气淡淡,“进来吧。” “是,陛下。” 三位女臣跟在祝简意身后,踏进了御书房的门槛,亦步亦趋。 祝简意坐在龙椅上,双手撑着膝盖,坐姿十分霸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们,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她倒是想听听这几人的心声,想必肯定很丰富多彩,但这几人一直低着头,没法看见她们的眼睛。 而女臣们顶着她的注视,压力之大,内心十分忐忑,当今陛下是越来越高深莫测,让人琢磨不透了。 最后还是为首的丞相陈施开口道:“陛下,您登基已有一载,可这后宫只有寥寥数人伺候陛下,这子嗣更是不见,再这样下去,祝国何时才能开枝散叶啊?” 闻言,祝简意笑眯眯道:“陈爱卿说的极是,朕听闻陈家二公子玉树临风,知书达理,这让朕甚是欢喜,想着择日纳他入宫,刚好爱卿在这,朕现在就下旨。” 本以为她会拒绝的陈施直接愣住,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不不不,陛下” “嗯?”祝简意眸色一沉。 帝王之威自然不是开玩笑。 陈施吞了吞口水,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祝简意,眼睛一闭,喊道:“陛下,臣的三子郁儿钦慕陛下多年,近日更是思念陛下,以至茶不思饭不想,多次向臣求陛下,把他纳入宫中。” “陈家三公子?”那不是反派么。 她刚来这世界三天,反派还没见过她呢。 “陛下,”陈施双膝一屈,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句句好似泣血一般,“陛下,郁儿是真心喜欢陛下的,臣恳求陛下···把他纳了吧。” 见状,祝简意凤眸微眯,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啊。 果然没白来。 在混沌界天天看爹娘秀恩爱,还是小世界有趣。 “既然爱卿说的如此恳切,那朕就纳了吧,若日后陈三公子不大欢喜,朕也可放他离去。” 换个小反派也不错。 拯救小可怜,随时随地给他送温暖就是了。 陈施双手搭在地面上,揪着一小块衣袍,“谢陛下。” 其他两位女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们是受丞相相邀,一同进宫谏言陛下开后宫,不知丞相还会做这一出,心里着实费解。 传闻丞相小儿子陈郁,自幼身子骨弱,养在深居孤院中,闭门不出,京城中哪怕是达官权贵的少爷小姐们都没见过陈郁真面目。 更别说什么陈郁爱慕陛下多年,在这之前,她们可从未听说过。 “陛下,现在是否可以拟旨?” 祝简意眉梢微挑,“来人,拟旨。” “谢陛下隆恩!”陈施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未变。 瞧着陈施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祝简意轻笑,状似不经意说起,“若不是怕百姓戳朕脊梁骨,朕还真想尝一尝两子侍一妻的滋味儿呢。” 此话一出,陈施心里一惊,连忙磕头,“陛下抬爱。” 私心里,她并不想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入宫。 好在,祝简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后来也没再提起,这让陈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丞相府一处偏僻寂静的院落里,秋风萧瑟,落叶翻飞,最终归于尘土。 屋顶之上落满了泛黄的秋叶,屋檐长廊下,挂着一道风铃,随着清风吹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是这死寂院落唯一的声音。 第3章 女帝本无罪3 而在门框上,还挂着一只金黄色的铃铛,用一根红色绳子绑着,一直延伸至屋中。 院落并不破败,相反,甚是景致,可不知为何,总透着凄凉死寂的感觉。 院中栽着一棵桃树,和一棵杨树,枝桠光秃秃的,树叶大多掉光了,风吹过,也只见枝桠颤颤巍巍地晃动几下。 屋中传来细微隐忍的咳嗽声,窗台打开了半边,有缕缕炊烟飘出,掺杂着难闻的药味。 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传来。 陈施身上官服未换,神色淡然,脚下步子却是略带急促,行至院子门口时,步伐顿住,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退下。 陈辰微微皱眉,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语气平和,“母亲,我也许久未见他了,近日听下人说他的病况愈下,虽然我不承认他是我弟弟,但到底带着陈家姓,于情于理,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该去看望一下。” 此番话说来已算是大逆不道,但陈施脸上并未出现恼怒之色,身后随从也低垂着头,似乎见怪不怪。 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三公子陈郁看似得宠,其实不过是因着身子骨弱,多得大人几分疼爱。 若说大人最宠爱的是谁,那无疑是大小姐和二公子,他们与三公子陈郁并不是同父所出。 除了大人,没有人知道三公子的父君是何人。 他们只知道,在十七年前,先帝祝妄谋反那年,风雪交加的夜晚,大人冒着凛冽寒风,抱了一个婴孩归来。 从此,丞相府中多了一位三公子。 彼时,二公子陈辰已年满三岁,一直不喜这位突然出现的弟弟,经常捉弄辱打他,一直持续到三公子十五岁那年。 可这期间,大人对三公子又是关怀至极,甚至下人都以为三公子很得宠爱,偏偏大人十几年来,只字未提三公子所受的侮辱及打骂。 她仿佛毫不知情,依旧对三公子关怀备至,对二公子疼爱包容。 十几年来,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人猜透陈施的心思,不过没人敢去欺辱三公子,除非是二公子的吩咐。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人看得透。 要说为何二公子今日突然说这番话,还要从前年说起。 在三公子十五岁生辰那年,下着鹅毛大雪,冷风呼啸,漆黑的夜色包裹着刺骨的寒风,府中静悄悄的,没有人为他庆生。 十几年来,每年都是如此。 那晚,二公子带着众多下人浩浩荡荡来到三公子院里,而后命人扒去他的衣裳,把只身穿亵衣亵裤的三公子埋进厚厚的雪中。 直到天边出现朦胧的青黛色,雪,一夜未停,覆盖在屋顶上,树枝上。 大人醒来,得知此事后,匆匆赶到三公子院子里。 当时他们都认为三公子必死无疑,但赶到雪域轩时,却见他如同常人一般,双眸失焦,面色发白地坐在床边。 他没有裹着被褥,依旧穿着湿漉漉的亵衣亵裤,墨发上还有几片雪花,正在慢慢融化,嘴唇干裂,渗出血丝,双手无力地搭在床边,泛白不见丝毫血色。 即使没有触碰到,他们也知道那里冰凉一片,如同雪柱,更似刺骨寒风。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坐着,就好似一只没有生命力的雪人,只需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听见声响,也只是转动了几下眼珠子。 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自从那日起,三公子每日都是靠药续命,而从未受罚过的二公子,在那天也挨了十个大板。 自此,大人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进雪域轩半步,而三公子也未曾再踏出过雪域轩。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屋子里飘出,声音不大,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咳嗽,却又让人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没声响。 秋风袭过,卷起尘土之上的落叶,衣袍翻飞。 陈施拢了拢衣袖,神色温和,“你先回去。” 陈辰抿唇一笑,他自幼便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这一笑,便如同皑皑白雪正在缓慢融化。 “既然母亲如此说,那我便先回去了。” 陈施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之色,点了点头,“去吧,风大,多穿些衣裳。” 陈辰低头,“谢母亲关心。” 而后便转身带着下人离去。 他能得陈施宠爱,自然是有缘由的。 京城中,谁人不知丞相二公子自幼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妖娆貌美,引得众多女子欢喜,争先恐后上门提亲。 但陈施每次都是用想多留他几年的理由打发走。 因此如今陈辰二十年纪,还未出阁。 倒也不是遭人嫌弃,而是他有选择的资格。 在这女子为尊的世界里,陈辰的地位比他姐姐还高一筹,自是有他的本事。 没有人知道,陈辰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陈辰离去后,寂静的院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陈施提步进了院门,来到紧闭的房门外,静立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拉了拉红绳。 铃铛叮叮当响,风铃也在相互碰撞着。 紧接着屋里传出一道低哑无力的嗓音,夹杂着浅淡的讥讽笑意,“还需要我迎接你吗?” 陈施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缓缓推开房门,刺鼻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几度让她窒息。 屋子里飘着许多白色烟雾,朦朦胧胧,致使视线模糊不清,哪怕窗户打开,也不见白雾减少半分。 而在屏风后头,放置着一个火炉,燃烧着黑漆漆的碳。 陈施眉头皱起,眼底隐含着嫌弃,几步上前,绕过了屏风。 只见一位身上裹着厚重毛绒披风的少年坐在地毯上,全身上下包裹严实,围坐在火炉旁。 少年容貌精致,墨眸黝黑深邃,平淡无波,墨发披散,衬得面色愈发惨白,薄唇不见血色,面庞棱角分明,眉宇间尚未褪去稚嫩,但又蕴含着浓烈化散不开的郁气。 周身透着孱弱病入膏肓的死气,却又掺杂着几分肃杀冷气,仿佛是踏过万千血海尸体归来的地狱之神,让人不敢小觑,这样矛盾的气息出现在他身上,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第4章 女帝本无罪4 陈施仅看了一秒后,便移开了视线,垂下眼眸,“圣旨下来了。” 闻言,陈郁勾唇淡笑,眸里不见丝毫笑意,一片死寂,像是一汪泉水,掀不起一丝波澜涟漪。 披风里伸出两只雪白修长的手,泛着淡淡青色,骨瘦嶙峋只见骨头,放在火炉上方,感受着这丝丝暖意。 但还远远不够,驱散不了他体内的刺骨寒冷。 “何时入宫?”少年嗓音嘶哑,仿佛沙砾划过玉帛的刺耳刮声,不算好听,好像是声带受过伤。 陈施站着未动,垂眸望着淡然增添碳火的少年,虽厌恨,但心里对他的畏惧终是存在。 谁能想到,她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竟然被一个从小生长在侮辱打骂罐子里的少年发现了。 “你想何时?” 陈郁看着呲呲作响的火炉,神色晦暗不明,眸里倒映着摇曳的火花,熊熊燃烧,像是一条火龙,随时会将自己吞噬。 “陈大人,何必做出这样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呢。” 陈施倒也不恼,面色平静,“陈郁,我只希望你不要拉上陈家。” 陈郁懒懒掀起眼帘,抬眸扫了她一眼,见她眸里的轻蔑嫌弃,不禁轻笑。 “真是难为陈大人演了这么久的戏,目的仅仅是这一个。” 说罢,轻轻撩起衣袖,露出纤细雪白的皓腕,上面布满了陈旧伤痕,状似若无其事提起,嗓音很轻。 “可我这伤,从我踏进陈家开始,就没有消退过呢。” 他真正受过的伤,又何止这些呢。 前世临死,他还被陈辰活生生剥下脸上的皮,砍断四肢,泡进了装满酒和辣椒的罐子里,死,成了他最渴望奢求的求而不得。 可笑那时的他连死都成了奢求。 也是在濒死之际,他才知道自己不是陈家人,他的亲人,早死在祝妄谋反那年,而陈施,不过是收留他罢了。 他恨,若祝妄没有谋反,他还会是那个享受荣华富贵的皇子,而不是苟延残喘的活在阴暗地沟里。 但他更恨陈辰,前世所受的痛楚折磨,皆是缘由陈辰。 而陈施,不管不问,看似对他关怀,实则是一把把利刃插到他身上。 前世他死时,当今女皇还是祝妄。 重生归来,他不知道如今女皇为何是祝简意,他也懒得去追究,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他想杀祝家人,陈家也不会放过。 陈施脸色微变,“辰儿性子调皮了些,小打小闹理之常情,希望你看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份上,饶过陈家。” 她知道,陈郁此行进宫,必是要对祝简意下手。 若败,陈郁供出陈家,陈家照样难逃责罚。 若胜,陈郁掌握权势,陈家依旧难逃一死。 无论何种结局,于陈家都是死路。 可她若是不送陈郁进宫,就怕陈郁鱼死网破,供出他自己的身份。 她也想过秘密除掉陈郁,可陈郁已经留了后手,若他死了,他的身份照样公布于众,并且还附有陈家密辛。 陈施不敢赌,她现在只希望陈郁对陈家还尚存一丝良善。 陈郁薄唇轻启,刚想说什么,喉头涌起一阵刺痒感,顿时咳个不停,身子不断颤抖,披风滑落,露出稀薄骨瘦的肩膀,仿佛水上浮萍,摇摇欲坠,随时会被风卷走。 嘶哑破碎的咳嗽声飘荡在有些昏暗的屋中。 陈施脚下微动,她想离开。 她怕病气过给自己。 可她深知现在不能得罪陈郁。 陈郁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修长的手捂着唇轻咳,克制着喉间痒意,因着刚才的剧烈咳嗽,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眉梢眼角也泛着红意,倒是添了一点人气。 只那眉眼间若有若无的讥讽郁气尚未褪去。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咳嗽声渐停,少年无力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背脊弯曲,低垂着头,气息有些紊乱。 陈郁低笑,笑声中无不是讽意,“养育之恩,呵。” 府中养的狗都比他过得好,算什么养育之恩。 思起往事,陈郁心里还是不可避免涌起滔天郁气恨意,像是一波波浪潮席卷而来,冲击着他的全身,密密麻麻的痛意,恨,深入骨髓。 陈施神情微变,心有不悦,“若不是我,你早就冻死在那场大雪里了。” 陈郁闭了闭眼,并不想多说什么,他现在一心只想复仇,与陈施多说无益。 “明日送我进宫。”他必须掌握实权。 陈施不满他命令式的语气,皱了皱眉,“陛下她还未” 陈郁眉间掠过一丝阴郁之气,语气幽冷低哑,像是躲藏在暗处的毒蛇,引人不寒而栗,抬头望着他,墨眸黝黑深冷。 “陈大人有办法的,对吗。” 陈施张了张嘴,视线触及陈郁冷漠的脸色,骤然咽了下去。 “我可以帮你,但我要从你这里拿一块免死金牌。” “不论日后你会是什么结局,必须保我陈家无恙。” 听着她肃穆的语气,陈郁嘴角浅勾,眉梢微挑,稚嫩的眉间竟是萦绕着一股妖邪之气,“好啊。” 免死金牌,呵,他可不是良善之辈。 君子承诺,他亦不是君子。 他只是从地狱归来复仇的一个可笑人罢了。 陈施不知他心中作何想,从陈郁手里拿到刻有玉玺及金龙的金锁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块金锁象征着陈郁的身份,但于陈郁而已,不过是块暖不了身,饱不了腹的无用东西罢了。 听着不过一会儿便消失的匆匆步伐,陈郁眸里划过一丝讥笑,唇角浅勾,神色凉薄,拢了拢披风,却还是感觉身上寒凉一片,似乎怎么也暖不了。 他也早已习惯。 从重生归来,身上没有一日是暖的。 窗外寒风凛冽,袭进了屋中,本就昏暗阴冷的屋子,更是充满了彻骨的冷意。 笑意敛去,陈郁低头望着青白的手,神色恍惚,无意识低声呢喃,“还在啊。” 做成人彘后,他还苟延残喘了一年之久,重生归来,可笑的是他竟然会不适应手脚。 炉里的火花忽现忽灭,秋风萧瑟,一切归于尘土。 少年抬眸,望着窗外凄凉景色,低喃道:“冬天要来了。” 要下雪了。 他生于飘着大雪的冬日, 死在了漫天飞雪的夜晚。 重生于风雪交加的清晨。 第5章 女帝本无罪5 他最喜冬季,却也最厌雪,也最不喜白色。 看着那白色,仿佛看见了雪,雪于他而言,就像是自己生命的尽头,永远那般寒冷刺骨,毫无生机。 “狱一,你说,我能见到万物复苏的春天吗?” 他恍惚地回忆,两世,自己似乎从未见过那勃勃生机的春日,就如他可笑的人生一样,没有希望。 屋檐下暗处角落里传来一道低哑饱含坚定的声音,“能!” 陈郁低笑,却又因着这动作导致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主子,属下去请沈大夫。” 陈郁无力地靠坐在墙壁上,闭了闭眼,声音嘶哑艰涩,“不用了。” “他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总归是苟延残喘,暂时死不了罢了。 若能拖着这幅残躯的身子,亲眼看着陈家人死去,倒也不枉此次重生机遇。 另一边,陈辰带着侍从刚出府,就被人打晕了过去。 看着自家殿下干脆利落的动作,小团子陷入了沉默。 【殿下咱能干点光明正大的事不?】 他没想到祝简意直接在丞相府大门口蹲点,装都不带装的,可怜陈辰前脚刚迈出门槛就被打晕了。 祝简意把像是死带鱼的陈辰扔在地上,听见小团子的话,一脸诧异,‘还不够光明正大?就差大摇大摆进丞相府绑人了。’ 小团子:……您也知道啊。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陈辰,祝简意嘿嘿一笑,掰了掰指骨,晃一晃脖子。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血腥,暂时闭幕。 天边出现暗色,月亮也爬上了空中,繁星陆陆续续现身,一闪一闪。 丞相府灯火通明,阵阵脚步声一直没有停歇。 “找到二公子没有?” “还没,派人去其他贵人府里问过了,都说没有见过二公子。” “再找!继续找!”陈施神色焦急,在前厅不安踱步。 雪域阁 少年依旧坐在地毯上,望着散发暖意的火炉,眸里掠过一丝讥讽,“不见了?” “下午他刚出府便被一个红衣女子带走了。”狱一在陈郁面前,从不会叫陈辰二公子。 陈郁唇角浅勾,墨眸中却是不见笑意,依然是不咸不淡的模样,“红衣女子?何人?” 狱一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陈郁头也未抬,视线定格在火炉上,嗓音低沉沙哑,“没查到?” “查到了……是…陛下。” 少年放在火炉上方的手一滞,随后缓缓收拢,虚握成拳,手背肤色青白,隐约似乎能看见血液流动,微弯起唇角。 “她。” 狱一不知他说出这个字的意思,心中纠结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当真要进宫么?” 伴君如伴虎,更别说主子的身份是禁忌了。 陈郁抬眸,透过未合上的窗子,看见外面漆黑一片,能感受到冷意簌簌的晚风,时不时打在他的脸上,火炉下的碳火也忽现忽灭。 自从十三岁那年,陈辰把他关在屋里,钉死门窗,在外面放火后,陈郁便再没有合上过窗子,无论是烈日灼心的夏季,还是刺骨冰冷的冬日。 “狱一,世间至高无上的,除了身手和功法,剩下的便是权。” 少年微仰着头,靠在柱子上,阖着双眼,声音依旧略带沙哑,很轻很轻,“我这辈子,与意气风发,恣意潇洒八个字无缘,总该要与权势沾上一沾吧。” 狱一站在外面,倚靠着窗边,抬眼便能望见高高悬挂的弯月,一阵寒风吹过,少年的轻声飘入他的耳中。 一时间分不清是风太凛冽,还是月太刺眼,为何眼突然就酸了。 那夜,丞相府前院一夜灯火通明,后院寂静无声。 …… 翌日,朦朦胧胧的雾雨消退后,露出青白色的天边。 陈施一夜未合眼,在她着急忙慌准备赶去上朝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伴随着满怀欣喜的高喊,“大人,大人!找到了二公子了!” “二公子回来了!” 坐在前厅等候消息的丞相正夫武泽立马蹦了起来,赶忙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辰儿,辰儿!” “慢点慢点。”陈施紧随其后。 谁知,两人来到外面却见气氛不大对,下人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道:“大人,二公子晕倒了。” 武泽脸色一变,抬手扒开他们,便看见陈辰昏迷不醒地躺在大门口台阶上,鼻青脸肿,鼻子下还流着两行血,要不是身上衣裳和腰侧玉佩,根本无法认出这就是他儿子。 陈施怒瞪了他们一眼,训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二公子抬进去,去请大夫!” “是是是大人。”众人连忙合力把陈辰抬进了府里。 武泽气得脸色铁青,“你给我仔细查!查清楚,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对辰儿动手!” 周围不少路人驻足,满是好奇,议论着这陈家二公子为何沦落至此。 陈施脸上挂不住,拉着武泽进了府,命令下人关上大门,沉着脸道:“我会查清楚的。” “是不是陈郁…”武泽皱了皱眉。 陈施想也未想,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对于她毫不犹豫的坚信,让武泽面露不爽之色,“你这般护着他?” 陈施摇了摇头,“如今他的病况有多重,你我都清楚,他在这府中一无亲信,二无朋友,怎么把辰儿伤成这样?” 两年前的那晚,她请过太医为陈郁把脉,太医只道陈郁活不过弱冠之年。 武泽心里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但这么多年,陈郁就像是一根鱼刺,梗在他喉咙里,“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不会容忍他活这么多年。” 他和陈施青梅竹马,一直十分恩爱,怎料突然多出个外室所生的野种。 每每想到府里还住着一个别人为陈施生的儿子,心里就如鲠在喉。 陈施内心并未把陈郁当作亲生儿子,她疼爱的只有陈辰和陈星,自是不愿因为陈郁而伤了自家的和气。 “你放心,他活不了多久了。” 两年前请过大夫给陈郁诊治过,断言其活不过弱冠。 她现在只希望陈郁刚进宫就突然暴毙,这是最好的结局。 第6章 女帝本无罪6 “大人,三公子问何时进宫?”一位小厮低着头跑来。 武泽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我先去看辰儿了。” 陈施心知他心里这会儿不爽,叹了口气,摆摆手倒也没拦,看向前来报信的小厮,淡声道:“现在进宫,让他过来罢。” “是,大人。” 天气逐渐转冷,恰到好处的清清徐风也添了几分凉意,灰暗的天空竟是淅淅沥沥下起了绵绵细雨。 待下朝后,陈施便带着等候在金銮殿外的陈郁赶去御书房。 因着在外候了将近一个时辰,又下着连绵不绝的细雨,加之寒风冷冽,湿气极重。 陈郁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几近透明,站在屋檐下的身影笔直挺拔,不禁让人联想到玉立不折的青竹,隽秀雅致,孱弱的气息也让人心生不忍和怜悯。 路上遇到来往的宫人,皆是一脸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匆匆离开。 在这宫里,最先学会的就是闭嘴。 陈施仿佛看不见陈郁的状况,撑着伞率先往前走去,步伐有些快,脸色深沉,丝毫不顾及身后羸弱的少年。 “陛下,丞相求见。” “传。” 御书房厚重的大门打开,外面屋檐下夜明珠的光芒照射进来,缕缕尘土扬起,好似飞升一般,卷入了光束之中。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到殿中央。 直至御书房门再次合上,逆光消失。 祝简意这才看清陈施身后的人,心中有所猜测,想必这位就是小反派陈家三公子陈郁,比想象中的瘦弱许多。 陈郁身形颀长,目测身高比她矮一些,一袭黑衣,腰间束着同色腰带,显得身子愈发薄弱消瘦,眉眼精致,肤色病态过于苍白,嘴唇不见血色,一双墨眸毫无波澜,深邃不见底。 如今立冬不久,他身上披着一件貂毛披风,墨发未束,披散在脑后,发梢及腰,还有几分湿漉漉的雾气。 他全身上下都透着病弱气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如同那清风,悄无声息地离去。 随着他的出现,许是身子太过孱弱,给人一种沉重的死气,气氛也压抑了许多。 祝简意没想到陈郁是这样一位少年,她能感受到他藏匿在心底深处的死寂和绝望。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身处世间,犹似处于地狱。 身为反派,不该是大杀四方的吗? 这完全是个娇弱的小弟弟啊。 陈施至始至终不敢抬头看祝简意,生怕自己暴露了什么,微弯下腰,掌心冒着汗水,语气镇定,“臣参见陛下。” 心底悲凉一片,深知从此陈家便是架在烤炉上的蚂蚱了,无路可走。 “陛下,这是犬子,排名第三,陈郁。” 祝简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视线定格在陈郁身上,她对这位小反派很感兴趣,想知道他的故事。 陈郁缓缓抬起头,露出精致苍白的脸颊,四目相对,墨眸里浮起一层雾气,让人猜不透,见不到底。 ‘祝简意。’嘶哑艰涩的嗓音,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的稚嫩爽朗。 祝简意微愣了一下,转瞬即逝,她以为陈郁心底会说些其他的,但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而已。 相比较其他人嘈杂充满阴谋的心声,这位少年只唤了句她的名字,倒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沙哑略带无力的嗓音唤醒了她,“小臣参见陛下。” 祝简意回过神,眼里闪过一丝探究之色,“平身。” “从未见过陈家三公子,今日一见,当是翩翩君子,芝兰玉树的少年。” 平心而论,陈郁容貌上乘,孱弱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无害纯良,让人心里不忍,下意识便会多照顾他几分,也生不出其他阴暗心思。 “陛下抬爱。”陈郁嘴角微弯,眸里不见丝毫笑意,冰凉一片,旋即敛下情绪,低下头。 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见名义上的堂姐祝简意,若祝妄没有谋反夺位,也许他们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 可世间没有如果。 今世,他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手刃仇人,他心,唯有仇恨。 祝简意瞥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陈施,“陈爱卿,无事就退下吧,朕会照顾好陈公子的。” “谢陛下。”陈施如同得到大赦一般,行礼过后便匆匆离开了,全程没有再看陈郁一眼,好似身后有猛兽追赶。 见状,祝简意便知陈施与陈郁之间的关系恐怕没表面上那么和睦。 陈郁一动未动,站定在原地,微低垂着眼,望着地板出神。 少年虽气息病弱,身影消瘦,但背脊笔直,似那永不弯曲的青竹,傲然屹立。 祝简意眉眼微垂,只看见少年毛茸茸的发顶,食指轻轻敲了敲扶手,“听说你爱慕朕多年?” 闻言,少年眉目如画,微弯起嘴角,无害又纯良,嗓音略带沙哑,语气不缓不慢,很是温柔。 “回陛下,小臣今日虽是第一次面见陛下尊容,但平日从母亲口中听过陛下许多宏伟事迹,小臣一直记在心里,不知不觉,便对陛下起了挂牵。” “如今……忘却不了了。” 说这话时,少年偶尔抬眸,想望一眼那心上人,却又似含羞带怯,不到一秒便重新低下头去,快的让人来不及窥探。 这幅欲语还休的神色,加上暧昧诚恳的言语,也许任谁都不会去怀疑他的真心。 祝简意神情未变,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清冷淡漠之色,一时间没有说话。 少年自以为此时眼神是含情脉脉,其实她从他眼中没有看到丝毫情意。 把她当傻子嘛这不是。 ‘小团子,反派和我也有仇是吗?’ 反派一般不都和主角有仇?怎么她一来,反派就迫不及待进宫接近她呢。 【唔…我只知道一点点,剧情还要靠殿下自己摸索,等会儿我把反派资料传给你吧】 ‘嗯。’ 祝简意看着少年清瘦的身影,“多大了?” 陈郁敛眸,掩去了一闪而过的暗色,她好像不大好骗呐。 低声回道:“回陛下的话,小臣十七了。” 第7章 女帝本无罪7 权势,当真是好用啊。 他已有两年没有这样被人居高临下看着了。 曾几何时,他匍匐在地,活的像是条狗,或者说,连狗都不如。 ‘陈施是不是虐待小反派了?十七岁看起来像十五岁一样。’ 而且好像得了重病,恹恹没气似得。 空间里的小团子在屏幕上点了点,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悲悯,【等会儿把资料传给殿下就知道了】 “咳咳咳”陈郁突然虚握着拳头,抵着唇剧烈咳嗽了起来,面色因着急剧喘息添了一点点红润,肩膀一颤一颤,很难让人不怀疑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祝简意眉黛蹙起,“来人,送陈公子去御锦宫歇息,请太医诊治。” 小反派作为关键人物,可不能半路下线了。 “是,陛下。”女宫上前想搀扶陈郁。 陈郁抬手躲开了她的触碰,微微一笑以示歉意,随即抬头看向祝简意,眸底隐含着深浓的冷意。 “谢陛下。” 祝简意最能直观感受到他看似谦逊温和的表面下,藏着浓郁的复杂情感,心里不禁感叹,果然反派都是最难猜透的么。 从接触到小反派视线好几次,都没有听见他的心声,他内心似乎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什么都没有,无法猜透看彻。 这个想法刚落下,就听见少年的心声,‘虚情假意。’ 祝简意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搓了搓食指,想揍一顿怎么办,怎么就虚情假意了,明明很真诚。 待女宫领着陈郁离开后,小团子便把反派剧情传送给祝简意了。 反派陈郁,重生归来,前世受虐十七年,死于生辰之夜。 短短一句话,让祝简意怔住。 ‘什么意思?’ 她好像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大明白。 小团子叹了口气,肉乎乎的小手在机器屏幕上扒拉着,一边语气极其惋惜悲悯的说道:【陈郁是陈施在大雪之夜抱回府里的,一度被旁人认为是外室所生的私生子,因此不受陈家人待见】 【尤其是陈辰,每日都会折磨陈郁一遍,许多酷刑都用在了陈郁身上,那十几年陈郁可谓是活在刀山火海中】 【冬日跪在雪夜里,夏日跪在太阳下,吃馊饭剩菜,扒去衣裳吊在树上,这是陈辰对他惯用的折磨】 【陈施表面上对陈郁关怀备至,其实也是默许了陈辰所有举动,以至于陈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尊重陈郁】 【一直到陈辰谋反篡位,突然就把陈郁关进了大牢,日夜鞭打,更甚至凌迟,砍去手脚,剜去双目,剥皮去骨,做成人彘,泡在有辣椒的酒中】 小团子语气里满是怜悯惋惜,还带着一丝悲叹之意,谁能想到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一生都活在非人所能承受的虐待中。 祝简意神色怔住,不知是她一直生长在有爱的家中,还是遇到的都是温暖的人,光是听着小团子的描述,只觉全身遍体发麻冰凉。 她不大明白,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见她未语,小团子就知她被惊骇到了,或许说也有一丝茫然的惊惧吧。 【殿下,人心是最复杂的,也许日后还会遇到比这更残忍的事情,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力挽救了】 【至少不负此行】 祝简意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男主不需要悔过,他所犯的罪,只能以命为代价去偿还。’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反派的痛,但她也能想象到痛意有多彻骨。 若换作是她自己,誓要将男主挫骨扬灰。 小团子揉了揉脸,【我也觉得,反派确实可怜了些】 他不大明白,男主对反派这是有多深的恨意。 还是说他这次抽到的机制,注定遇到的男主都是三观不正的? ‘所以他现在是为复仇归来。’ 【或许吧,人在被仇恨蒙逼双眼时,很容易冲动做出无法弥补的错,殿下不仅要掰正男主三观,让他放弃皇位】 【还要让反派放弃仇恨】 【如果反派心底真正放下仇恨,则会出现任务完成四个字】 祝简意凤眸一眯,‘你是想挨打了么?’ 刚还说男主必须死,现在又一张小嘴叭叭叭的找骂。 小团子秒怂,【殿下,咱这次的任务机制就是这样的,我是照着卡片念的】 【不过最终解释权归主神大人和宿主大大所有】 祝简意嗤笑一声,‘错了。’ 【啊?】 祝简意一脸正色道:‘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所以我现在改机制了。’ 小团子:┐(′-`)┌好吧。 【不过还是提醒殿下,要悠着点哟】 【男主可以死在反派手里,但是不能死在殿下手上】 ‘我懂了,我可以给小反派递刀。’ 小团子:……确实是理解到天花板了,我都没想到这茬。 ‘那我就不干涉小反派了。’ 知悉剧情后,祝简意脑海里一直缠绕着的线总算是找到源头了,不至于一团乱糟糟。 ‘我现在好像是站在小反派这边的。’祝简意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用好像,你就是】 祝简意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可他和我又有什么仇?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对劲?’ 【这个不知道】 ‘你不能去查么?’ 【查不到,有屏蔽,只有剧情往前走的时候,那层雾才会散掉一点】 祝简意嫌弃地撇了撇嘴,一只手支着下巴,脑海里浮现出清瘦隽秀的少年,心里倒是没打算把他当敌人一样防备,总归是个可怜人。 作为主宰神的女儿,这些人也是她的子民,尤其是在得知小反派的遭遇后,未满十八岁的小男孩,不自觉就会心疼他。 ‘看小反派可怜的,想和男主斗好像还嫩了点,陈施又是站在陈辰那边的,还不如我把男主绑到他面前算了。’ 空间的小团子装作没听见,反正只要殿下确定想动手的话,他说什么都没用。 其实他也挺赞成的,但他到底是快穿界的系统,不能明着和殿下一起反机制。 毕竟殿下是亲闺女,他只是个小机子????。 第8章 女帝本无罪8 祝简意叹了口气,满满地可惜,‘早知道男主那么狗,我昨天就应该揍狠一点。’ 【殿下把男主留给小反派揍吧】小团子觉得男主在反派手里兴许还能活得久一点,只不过活的比较惨就是。 毕竟这个世界的反派在经历了那么黑暗的事情,心理早就扭曲了。 ‘男主这么狗为什么是男主?就因为是男主的对立面,所以陈郁就是反派?谁定的鬼规矩。’ 【呃这个是看天道所选的气运之子,有的挺好,有的挺坏,其实如果我们没来的话,这个世界的男主就是大事业主角】 【陈郁一心复仇,要对付陈辰,自然就是被规划到反派那边了】 ‘狗屁。’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宫人的禀报声,“陛下,陈公子晕过去了。” 闻言,祝简意眉黛不自觉皱起,起身下了台阶。 守在门边的女宫低头把门打开,便见一个小女宫神色略带焦急站在外面。 “陛下,陈公子晕过去了。” 等祝简意来到御景宫时,太医还跪在床边,正在为他施针。 床榻之上,少年身上盖着被褥,瘦弱的身子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嘴唇紧抿,精致的眉宇不安蹙起。 纤细青白的手放在床榻边缘,以便太医施针。 祝简意示意旁人不用行礼,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许是刚了解到陈郁的经历,此时再看他,心底不自觉涌起悲意心疼。 受折磨十七年,从他还是婴幼儿开始,便遭受着非人的经历。 实难想象。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去劝他放下仇恨呢。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双脚已经麻木,踉踉跄跄站起身,刚转过身就看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祝简意,吓得又是扑通一声,跪了回去。 “臣不知陛下驾临,罪该万死。” 祝简意摇了摇头,“平身。” 视线落到即使昏迷,神色也不安的少年身上,压低声音道:“移步说话。” 一行人来到大殿外,秋风徐徐吹过,吹散了宫人好不容易聚拢的落叶。 落叶追随风而去,独留下愁眉苦脸的宫人握着扫帚,不知方向。 “病情如何?” 李太医弯了弯腰,斟词酌句,“回禀陛下,陈小公子多年咳疾无法根治,唯有调养。” “那为何晕倒?” “陈小公子脉象虚弱,元气不足,内里亏损,恐是从儿时起身子骨就弱,如今这病况随着长大而加重……” 李太医最开始替陈郁把脉时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堂堂丞相之子,身子骨竟然这么差。 在他眼里,其实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差别。 最多也就还能拖几个月。 难怪从未见过陈三公子的真面目,就这身子板,多走几步路都累得够呛。 也不知陛下为何会纳他入宫。 祝简意自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底已经把小反派自动规划到了羽翼之下,不喜太医这惋惜同情的语气,冷淡地晲了一眼。 “尽全力诊治,药库药材随时取用。” 李太医战战兢兢,“是,陛下。” “退下吧。” 后宫并非空置着,在祝简意来之前,已经有四五个侍君了,其中两个是贵君侍,都是住在偏南方向的宫殿,距离主宫比较远。 而御锦宫历来是皇帝的住所,于御书房前殿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只是祝简意最不喜走路,所以在昨日搬进了御书房。 外人听闻,只道陛下愈发勤恳了。 祝简意望着绵绵细雨,似是一道雨帘,朦朦胧胧隔绝了视线。 另一边,陈施回到府中直奔星辰阁。 刚踏进屋子,便看见跪倒一片的下人,摆了摆手,“出去出去。” 众人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争先恐后退了出去。 进了内室,便看见武泽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还未醒来的陈辰,眼里满是心疼。 陈施心里叹了口气,“辰儿现在如何了?” 武泽头也未抬,轻声道:“大夫看过了,都是皮外伤,晚些会醒来。” “让你去查,查到了没有?” 陈施抿了抿唇,“我刚把陈郁送进宫,已经派人去查了。” “他进宫作甚?”武泽晲了她一眼。 陈施眸色微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状,武泽嗤笑一声,满是不屑,“他该不会以为入宫当贵君侍就能摆脱陈家吧?他也不想想,陛下怎么会看得上他。” 说着,又不知想起什么,盯着陈施警告地说道:“你可不许帮他,我武泽当初退了一步,让你带着外室生的贱种回来,也不过是念在那是你陈家的种,现在我可不会再退了。” 陈施苦笑着摇摇头,心想陈郁可比表面上看到的有心机多了,那样一个乖张阴鸷的少年,哪怕是她,看了也不免胆战心惊。 再看武泽满脸怨恨,显然是还计较着当年的事,陈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他,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日后提防着些。 “泽,我要与你说一件事。” “说吧,还瞒了我什么?” “陈郁···并非我的亲生儿子。” 此话一出,武泽愣住,“什、什么意思?” 陈施长叹了口气,拉着他一起坐下,语气平静,将藏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娓娓道来。 十七年前,风雪交加的夜晚,逍遥王祝妄兵临城下,举兵造反,势不可挡,三十万大军攻进皇宫。 那夜,皇宫烈火熊熊燃烧,尸体成堆,血流成河。 彼时,陈施在先帝祝姿的器重下,刚任职尚书之位,得知祝妄谋反,朝堂上下文武百官几乎都站在祝妄那边。 陈施为保全性命,也不得不向祝妄俯首称臣。 在祝妄篡位第二日的夜晚,突然有人飞刀送信至陈府,信中只道:皇宫西门祝姿之子。 陈施看到时大吃一惊,心底还存留着对先帝祝姿的提拔之恩,因此在子时偷偷赶到皇宫西门,果不其然看见树底下有一个灰色大棉布裹着的婴儿。 因着积雪,那婴儿半边身子埋在雪地里,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的光线下,若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再加上婴儿不哭不闹,这边巡逻的侍卫竟是没发现一点异样。 陈施起初怕这是陷阱,没敢上前,一直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避开宫门口的侍卫,上去抱走了这个婴儿。 第9章 女帝本无罪9 走近才发现那婴儿还裹着金色襁褓,襁褓中有一个椭圆形的金锁,纯金打造,上面刻有繁琐的花纹,以及栩栩如生的小龙,玉玺刻章,这些都代表着是皇家之物。 在右下角的地方还有一个“郁”字,工工整整,每一笔力度都一样,想来是匠人所刻。 陈施自此便确定他是先帝的皇子,只是这婴儿看起来似乎刚出生不久,她也未曾听说近日后宫哪位侍君诞子。 怀着未解的谜团,陈施拿着金锁翻了个面,这一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数字,有深有浅,一看便是生疏人所刻。 那串数字是两日前的时辰,有年月日,许是生辰八字。 陈施恍然大悟,忽然想起后宫中确实有位侍君即将临盆,若是因祝妄谋反一事,导致提前临盆也并不是不可能。 后来,陈施便把他抱回了家中,对外只说是外室生的。 为了不让祝妄起疑,她把陈郁关在偏僻的院子,只请了一位奶爹照顾,平日里也漠不关心,毕竟若是让祝妄发现,陈家迎来的则是诛灭九族之罪。 如此过了一两年,陈施升官了,为文官之首,不过也是运气,刚巧前任丞相因某种原因,被祝妄下旨抄家。 丞相之位自是不能空着,那一两年陈施谨小慎微,唯恐暴露什么,在祝妄面前更是十分卖力,平日说话也知进退,从不敢得罪同僚。 因此不少人举荐陈施。 陈施当上丞相后,便知道祝妄对自己是十分器重的,如同先帝那般,时间久了,她也就忘了后院关着的那位是先帝遗孤。 起初也许还对陈郁有一丝敬畏之心,后来便不以为然,没再放进心里,况且陈郁本就不是她的小孩。 她愿意救他一命已是最大的仁慈。 何苦因为陈郁的出现,已经让武泽和陈辰不大高兴,陈施自是不会再过多照顾陈郁,遂默认了陈辰欺辱陈郁的行为。 陈施以为陈郁这辈子也就只能被困在后院中,直到老死或病死,万万没想到陈郁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保全陈家。 听完陈施所说的,武泽彻底愣住,瞪大了双眼,“所、所以陈郁是祝姿之子?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那可是杀头大罪!你还敢把他送进宫?” 陈施叹气,“不送进宫又能如何呢?他已经和我们陈家结下死仇了。” “可当年要不是你,他早就冻死了,他怎能恩将仇报。” 陈施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因果罢了。 若一开始她没把他抱回家,或许陈家也不会陷入囹圄之地。 直到现在,陈施仍然觉得自己救了陈郁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武泽却是急了,“不能让陈郁对我们下手啊。”他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呢。 “当年要不是祝妄谋反篡位,陈郁会是最尊贵的皇子,他现在最该恨的该是陛下才对。” 陈施笑了笑,“不然你以为他为何冒着这么大风险进宫?” 武泽双眸睁大,忽然灵光一闪,抓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道:“我们可以助他杀了祝简意,拥立他为皇。” 陈施神色一怔,低声道:“怕就怕他不要权。” 怕他是个疯子。 怕他最后还是要拉所有人陪葬。 “那怎么办?杀又不能杀,我们就只能等死?”武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陈施望着昏迷的陈辰,“也许……我们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替身。” 只要陈郁藏在暗处的人知道他没死,陈家就会无事。 在他们商议此事时,并没有看见昏睡的陈辰眼睑微动。 …… 陈郁这次晕倒,直到第二日才醒过来。 看着与清冷的小阁楼截然不同的宫殿,喜怒不形于色的陈郁难得晃了一下神。 这里不是雪域阁。 听她说叫什么御景宫。 屋内陈设精致,色调偏冷系,珠帘绸缎等等无不彰显着皇宫的辉煌。 陈郁起身准备下榻,指尖触碰到黄色龙被时蓦地顿住,转瞬即逝,若无其事地穿上鞋子,拿起屏风上的外衣穿上。 御景宫,当今陛下所居住的宫殿,难怪听着那么熟悉。 她这是把御景宫让给他了? 与此同时,静候在外的宫人听见声响,敲了敲门,等待了几秒后推开门走了进去,便看见陈郁已经穿戴好,正站在梳妆台前出神。 “陈公子,奴伺候您吧。” 陈郁往侧边躲闪,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眉宇间掠过一丝冷意,面上弯起唇角,单纯乖巧,“不用,我不大习惯别人伺候。” 宫人愣了一下,看着他病态的脸颊,心里暗叹可惜,“那陈公子有何吩咐,尽管与奴说。” 人对弱势总归是会多几分怜悯同情的,更何况是面对这样一个漂亮少年。 陈郁微微一笑,提步来到窗台边,轻轻推开紧闭的窗,霎那间,凛冽冷风掺杂着细雨扑面而来,凉意寻着缝隙灌进了衣襟,不禁轻轻抖了一下。 宫人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陈公子,外头下着雨,风大,还是把窗关上吧?” 身子骨本就弱,万一再晕倒,到时陛下怪罪下来,她也担待不起。 “不用,开着。”陈郁语气不容置疑,倒没有刚才那般温和。 宫人怔了一下,瞧着他冷峻苍白的侧颜,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不知是外头冷气太重还是怎样,她发现屋子里气温陡然下降了几个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宫人恭敬的声音,“参见陛下。” 紧接着便见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祝简意提步走了进来,在看到站在窗边的陈郁时,眉黛微蹙,不过也没说什么,径直在桌旁坐下。 “感觉好些了么?” 宫人看了眼陈郁,向祝简意行了一礼后,便知趣地退下了。 陈郁从小没有学过任何礼仪规矩,此时也只是微微弯腰,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语调平缓,“小臣见过陛下。” 默了几秒后,才又回道:“旧疾,无伤大体,谢陛下关心。” 祝简意一大早就从太医那知道了他的病况,知道这病不能急,只能养。 瞧着少年站在跟前未动,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坐吧。” 第10章 女帝本无罪10 陈郁弯了弯嘴角,只是那弧度不见暖意,“谢陛下。” 少年容貌精致,不笑时清冷,笑时眉眼弯弯,看起来单纯无害,让人下意识便想多亲近几分。 这是他惯会利用的长处。 显然,这用在祝简意身上是有用的。 在祝简意心里,他是个小可怜,重生归来只为了复仇,仅仅是因和男主作对,便成了反派。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陈郁偶尔抬眼看一看她,抿了抿唇,轻声道:“陛下,小臣何时能侍寝?” 现在首要目的是得到祝简意的全心信任,再利用她去灭了陈家。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第一次出府的陈郁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侍寝就相当于获得了祝简意的信任。 该说是单纯还是有心机呢。 祝简意瞥了眼他的小身板,到底是顾忌着小可怜的自尊心,没直言说出口,“先把你身体养好再说。” “对了,我今日已下旨,你日后便是御贵君侍了。” 祝简意深知在权势世界里,没有一点权利寸步难行,更别说是深宫中。 她还真怕小可怜哪天仇还没报,就先被后宫的侍夫玩死了。 陈郁握着茶杯的手倏地收紧,力气有些大,指尖泛白,抬起头看着她,这次他故意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神色受宠若惊。 “陛下……为何会” 直接奉为贵君侍的在历代以来少之又少,距离凤君之位仅一步之遥。 他以为要一段时间才能让祝简意对自己卸下心防,给予他权势。 突然封为贵君侍,哪怕是胜券在握的陈郁内心惊诧之余,下意识去分析她这一举动的目的。 祝简意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好似要穿透他那双墨眸,直直看近他的内心深处。 那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漫无边际,孤寂落寞。 ‘团子,我怎么读不到小可怜的心声?’ 【两种可能,一是他戒备心太重,二是他确实没有在想其他事】 祝简意选择相信第一种可能,毕竟前世受虐,重生归来对旁人设防也是正常的。 唉,算了,反正也听不到什么。 上次还只听见他叫自己名字呢,比那些心思弯弯绕绕的老狐狸总好一点。 少年察觉她的注视,微错开视线,聚焦在虚空某一处,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收了回去,搭在膝盖上,食指与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布料。 “因为你好看。”祝简意嘴角含笑。 陈郁神色微愣,两秒过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刚才自己提出的疑惑。 好看? 一个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有何好看。 到头来倒是没想到这幅皮囊便宜了他。 无论心中作何想,陈郁面上还是露出乖巧笑容,“谢陛下抬爱。” 少年嗓音总是略带沙哑,祝简意不禁蹙眉,“你这声音……” 陈郁笑意不减,“儿时被火呛伤了。”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实际上经历的事实比这残忍多了。 他被陈辰关在屋里,外面大火熊熊燃烧,他拼了命挣扎着想去打开房门,一边大声哭喊着,企图有神明降临。 足足一刻钟,陈施带着下人来救火时,他嗓子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因着火势猛烈,加上木头燃烧的烟刺鼻,他的声带便是这样坏了。 而他的手腕处也多了一块烧伤的伤疤。 祝简意不知其中真相,但看着少年淡然的眉眼,脱口而出问道:“是不是陈辰?” 陈郁膝盖上的手蓦地攥紧,歪了歪头,带着不解和疑惑,“陛下为何这样说?” 祝简意抿了抿唇,总不能说自己知道他和陈辰之间的仇怨吧。 “胡乱猜的。” 说罢,怕小可怜又追问,起身道:“在这宫里不必拘束,我已经吩咐下去,见你如见我,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怠慢于你,你尽管打骂便是。” 陈郁随之起身的动作微顿,直起腰,半响,才开口道:“陛下,您该自称朕。” 心里远不如表面平静,他不知祝简意此举到底是何意思,给他的权势和特权几乎是与她平起平坐了。 仅仅是见过一面,便给他最大的特权。 祝简意,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打什么牌呢。 祝简意摆了摆手,“你我平等。” 她本就不在意这些,在文武百官面前是不得不立威。 小可怜已经被她划到自己羽翼下,自然也是自己人。 陈郁再一次怔住,今日发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竟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祝简意打定了主意要让小可怜感受到世间的温暖,脑海里思索着自己所见到的旁人是如何对待心爱人的,每想到一条,又不由自主打个叉。 算了算了,都做不来。 万一小可怜因此爱上她怎么办,她只是小世界的过客,可不想惹情债。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从根源处解决问题。 “我还有点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看着祝简意大步流星离去,背影毫不留恋,陈郁神色晦暗不明,思及祝简意的那些话,他不得不多花点心思去揣测她真正的动机。 她明知自己是撒谎入宫,为何还愿意如此纵容自己,给自己这么大特权。 此时,女宫恭恭敬敬走来,“贵君侍,用早膳吗?” 陈郁敛去情绪,淡笑着点头,“传吧。” 既然祝简意主动奉上权力,那他自然不会拒绝,利用最大权力,给予陈家致命一击。 前世困在后院中,未曾接触过旁人,没来得及看一看这盛世。 今生踏出了陈家,但他还是深知自己的不足,不知论语,不知兵法,不知计谋,不知布局。 说句他不愿承认的话,他像是张不谙世事的白纸,那些经受的折磨痛楚幻化成一点点墨水,染黑了白纸。 即便染黑了,也不过是空有点墨的白纸罢了。 若要真论起计谋,或许用运气去形容他还差不多。 他也就只能利用权势了。 陈郁用完早膳后,便遣退了众人,独自坐在窗台边欣赏雨景,这是他前世便有的习惯,窗台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也唯有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而始作俑者站在一旁,笑眯眯地朝陈郁挥了挥手。 第11章 女帝本无罪11 饶是向来镇定的陈郁也不免怔住,“陛下,这是……” 他当然认出是陈辰,前世今生最大的仇人,哪怕只剩下一双眼睛他也能认出来。 陈辰被五花大绑,好似只粽子一样,跌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嘴里塞着大块抹布,说不出话,只用眼睛瞪着陈郁,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陈郁眸底闪过一丝阴鸷,食指与拇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真想剜出他的双眼泡在酒里。 祝简意踢了陈辰一脚,眉眼含笑地看向陈郁,“他不是折磨过你么?现在我把他绑来,任你处置。” 小可怜最想要的就是报仇。 那她何不投其所好,干脆把男主绑过来。 闻言,陈郁迅速敛去情绪,神色茫然,“陛下……此话何意?” 内心波涛汹涌,浪潮拍打着胸腔,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不知道祝简意为何这样做,更不知道她怎么知晓陈辰折磨自己。 那她又是否知道自己入宫有其他目的。 许是心虚之人,都会忍不住去猜想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少年眼里满是茫然,看起来倒是十分无辜,祝简意心底啧了一声,以为是只单纯的小白兔,原来搁这装呢。 祝简意勾唇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欺辱过你,你要报复回去吗?” 陈郁睫羽微颤,低声道:“原来陛下知道……” 下一秒,复又抬起头,扬起勉强苦涩的笑容,“不过二哥毕竟是我的哥哥,无论怎样,我还是会原谅他的,陛下,把他放了吧。” “我也不希望因为我,让陛下名誉受损。” 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莫名其妙绑走大臣之子,若传出去也没法交代。 当然,陈郁其实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是觉得现在还不宜暴露。 再者,他要的从来不仅仅是陈辰的命,还有整个陈家。 今日揍一顿陈辰并不足以泄愤。 他要的是前世自己所受之苦,通通加诸于陈辰身上。 ‘小可怜想什么呢?’都已经送到面前了,还推拒。 【反派的心思你别猜】 陈辰此时也算是听明白了,正是因为反应过来了,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郁两人。 他没想到祝简意为博陈郁一笑,竟然把他绑进宫。 短短一天时间,陈郁在祝简意心里就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吗? 陈辰忽然想起昨日听到的那个滔天大秘密,剧烈挣扎了起来,嘴里的抹布不断抖动,臭味令人窒息。 “唔唔” 陈郁是你的弟弟!他想利用你除掉陈家! 他在心里呐喊着,可惜在别人眼中,他不过是在做无用的反抗。 陈郁眯了眯眼,观察着他的神色,嘴角忍不住微扬起,“陛下,把他送回去吧,母亲现在怕是很担心了。” 祝简意余光瞥了他一眼,既然小反派不接受那就算了,“来人,把陈二公子好生送回去。” “是,陛下。” 陈辰被扛着离开时,刚巧头对着他们,两只眼珠子透过绳子的缝隙,死死盯着陈郁,眼里蓄满了杀意。 陈郁毫不惧怕,直视他的双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无声的挑衅让陈辰更是有怒无法言。 火药味充斥着整个大殿。 祝简意恍若不觉,提步坐在桌案前,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了宣纸的一角,随手用镇纸压住,抬眼便看见陈郁还站在原地,周身孤寂的气息似乎忘了掩饰,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陈郁。” 陈郁转头,下意识便扬起纯真笑容,仿佛是一张无法卸下的面具,霎那间,刚才那个落寞孤寂的少年似乎是错觉。 “陛下。” “笑容是在你开心时才会有的。”祝简意心里叹气,吐槽归吐槽,内心还是很心疼小反派的。 在她心里,下意识便会把他当作弟弟对待。 他过去受过太多伤害,他的一生都是在痛苦的折磨中度过,祝简意是有血有肉的人,哪怕今日站在面前的不是小反派,是任意一个百姓,她都会心疼。 陈郁神色微怔,笑意未减,轻声道:“能与陛下在一起,奴家很开心。” 祝简意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些别扭,“在我面前没有那么多规矩,你自称我便是。” 陈郁低头,乖巧应声,“是,陛下。” 看着少年毛茸茸的发顶,倒是让人心软,祝简意语气放柔,“识字吗?” 陈郁轻轻摇头,看着桌案上的书简,眸色黯淡了一瞬,“不识。” “过来,我教你。” 陈郁藏在衣袖下的手蜷缩着,内心忽然涌起自卑无措感,笔墨纸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未曾接触过。 祝简意上前拉过他,按在桌案前坐下,随后拿起狼毫塞到他手中,“不难,我教你。” 那天学了多少个字,陈郁不记得了。 他恍惚地只记得那道温柔没有掺杂半分不耐的声音,以及手背上的那抹柔软。 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她温暖的掌心驱散了他手上的寒冷。 这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被别人温柔对待,而这个人,是他的仇人。 …… “御贵君侍,御贵君侍。” 耳畔响起婢女小心翼翼的呼唤,陈郁回过神,指尖沾染了几滴墨汁,宣纸上写满了陈郁,祝简意五个字。 似是掩饰般,陈郁把宣纸揉成一团,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烦躁,语气冷淡,“何事?” 这天,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陈郁在宫中的地位也彻底定了下来,封为御贵君侍,距离凤君仅一步之遥。 而其中御字,向来是用在帝王之身,当祝简意宣旨时,文武百官自是反对,其中陈施最为激动。 祝简意倒是不觉得一个封位有什么忌讳,她本意就是想拯救反派,让他感受到世间还有温暖,自然是怎么对他好就怎么来。 前提是小反派不会误伤他人。 据目前小团子的观察,小反派中规中矩,对待宫人也很温和,倒是没有恃宠而骄。 “陛下派奴前来告知贵君侍一声,今晚陛下不过来了。” 闻言,陈郁墨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待宫人退下后,陈郁看着宣纸却是再无练字的心思,他深知自己有多废物,所以努力抓住每一个时机。 自从祝简意教他练字识字后,他便没日没夜的练,一直没有停歇。 “狱一。” “主子。” “那边有什么情况?” “属下正想与主子说,这两日他们在密谋造反。” 第12章 女帝本无罪12 那天陈辰被送回到府中,陈施虽恼恨祝简意,但也不敢摆在明面上,陈辰也便是借此机会,向陈施添油加醋说起陈郁在宫中怎样威风。 后来直接道明他这几年的心思,先前不敢和陈施说,是怕陈施反对。 现在他知道陈施忌惮陈郁,而陈郁又已然成为了贵君侍,他自然是毫无顾忌了。 陈施为人谨慎,虽有野心,但没有那个胆量,一开始还不大愿意。 在陈辰的说服下,陈施便答应了,若陈家坐上那皇位,还怕什么陈郁,直接手刃了便是。 听完狱一的禀报,陈郁不禁轻笑,“这就是他们想到的办法。” “是否要向陛下透露?” 陈郁眸色微闪,“暂时不用。” “无事就退下吧。” “是,主子保重。”说完,狱一便隐去了气息。 桌案上堆满了书籍,最上面的一本书籍封面是兵法二字。 暗处的狱一看着少年又沉浸在阅读书籍中,心里不由叹气,可又不知为何叹气。 自从识字后,主子第一个想法不是阅读野史或简史,而是对这兵法计谋感兴趣。 他知主子是陷入了仇恨中,但有时候,在仇恨之外,还有圆满和美好。 …… 如此,安然无恙的又过了两日,这夜,祝简意刚处理完朝中政事,想起有好几日没有去给小反派送温暖了,也不知道小可怜有没有长胖一点。 祝简意虽然是以本体穿到这个世界,但她秉着在其位谋其政的原则,每天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处理国家大事,不敢有一点马虎。 这不,因着最近天气降温太快,北方千城已经下着鹅毛大雪,本来以为两三日时间会减小,没想到日夜下着,城里百姓所储存的干粮完全不足。 又因着大雪封路,店铺老板没法进货,只得请求外援。 这几天祝简意便是在处理这件事,北方也不止千城一座城。 以往倒是没出现这种情况,只是不知今年为何大雪纷飞不止。 祝简意刚行至御景宫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充满冷意的低哑嗓音,“杀了,挂陈辰床帐上。” “是,主子。” 祝简意眉梢微动,这不是小反派么,趁她不在,男主又欺负他了? 现在看情况好像是小反派胜了。 思及此,祝简意脚下一动,下意识放轻脚步,刚踏进御景宫,便看见不远处墙头掠进了两道黑影,速度之快,直奔大殿而去。 祝简意脸色微变,来不及多想,赶忙飞身上去。 与此同时,站在窗台边的陈郁耳朵动了动,迅速敛去眸里的杀意,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示意狱一退下。 狱一拎着软绵绵的黑衣人尸体,正准备冲出去,在看到陈郁的手势后,硬生生收回了脚,随即躲了起来,隐去气息。 在月色照耀下,黑衣人许是看见了窗台边的陈郁,转了个方向,持剑冲向了他。 祝简意在经过房门口屋檐下时,视线从暗处掠过,动作未停,随手拔下发间的红玉簪,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飞掷出去,霎那间,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散落,随风扬起拂过脸颊。 黑衣人手中的剑距离陈郁脖颈仅分毫时滞住。 “砰!”刀剑落在窗台上,而后滚落在地。 黑衣人身上不见伤口,唯有眉间一滴血像极了朱砂痣,僵硬地站在那,没有呼吸,好似一尊石像。 红玉簪飞回到祝简意手中。 祝简意随手揣进兜里,隔着窗台看向愣在原地的少年,屋内并没有点灯,唯有屋檐下的夜明珠亮着,照在少年的半边脸上,只余惨白一片,另一边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 少年一只手撑在窗边,指尖泛白,呼吸略微急促,眸里有些猩红,蕴含着一滴晶莹,眼里还带着一丝惊惧,却又倔强地不想表露出来。 可他望向祝简意的视线暴露了他。 ‘可惜,身上没留点伤,如果能激起她的同情心最好了。’ 祝简意樱唇紧抿,看着与内心所想完全不符的小反派,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现在知道,小反派想利用自己去对付男主一家。 但她好像并没有很气愤,也没有得知自己被利用后的恼怒。 也许是因为她心底已经默认了男主必须裁决,那杆秤也早就偏向了小反派。 “陛下……” 一道嘶哑隐含着哭腔的嗓音唤醒了她。 祝简意回过神,便看见少年一脸惊惶不安地看着自己,咬着下唇,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好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但那也只是表现,这是个芝麻馅黑的小可怜。 祝简意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撑着窗边,干脆利落地翻进了屋子,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可有伤着哪?” 陈郁摇了摇头,神色还是惊惶不定,“没、没有” 末了,又抬眼看她,复又低下头,低声喃喃道:“陛下好厉害。” 他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楚那支红玉簪是如何擦过杀手眉间的。 手臂突然被抓住,陈郁下意识挣扎。 “别动,”祝简意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小手臂,触及冰凉一片,忍不住蹙眉,扶着他坐下,顺便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这几日没好好吃饭?” 怎么看着越来越瘦了。 陈郁垂眸看着眼前的茶杯,脑海里回想着她刚才一气呵成的动作,一时间竟是无法直视她,害怕暴露内心阴暗的自己。 在几分钟前,他还在想着用伤口去博取她的信任和同情。 他轻声回应,“每日都会用膳。” “你好好吃饭,若是能长胖一些,我便答应你三个请求。”祝简意生怕他是想在自己面前卖惨。 陈郁笑了笑,并未往心里去,“好。” 祝简意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又忍不住叹气,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操不完心的老妈子。 “太医送来的药可有按时喝?” 陈郁乖巧点头,“有的。” “多穿些衣裳,”祝简意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又去探了探他衣裳的厚度,“也不薄啊,怎得身上还是这么冷?晚些我命人多送些火炉过来。” “只是要通风才行。” 听着她满怀惆怅关怀的语气,陈郁怔愣了一秒,转瞬即逝,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原来被人关怀是这样的感觉。 第13章 女帝本无罪13 吃苦的日子他已经习惯,别人给他一点甜,就能让他心生波澜。 “谢陛下关心。”陈郁并未说自己本质体寒,无论用多少火炉,哪怕是夏季,他同样是全身冰凉。 他告诉自己,享受这一刻前世今生从未享受过的温柔和关心。 今夜过后,他们还是仇人。 祝简意一只手拖着腮帮子,状似漫不经心提起,“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还有人雇杀手夺你的命呢?” 陈郁视线落在窗外,那两道黑影已经倒在地上,似乎能透过厚厚的墙壁看见他们,余光瞥见祝简意的注视,睫羽微颤。 轻声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和二哥……自幼二哥便不喜欢我,一直以凌辱欺负我为乐。” “此次……也许是怕我利用贵君侍身份,对他做出什么不利之事罢。” 少年沙哑的语气里尽是无可奈何的失落。 祝简意现在知道他是个黑心莲,听着他这番说辞,懒懒打了个哈欠,“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陈郁神色怔忪,回过神眸底闪过一丝不自知的笑意,“不知。” 祝简意挠了挠脸,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如何释义,但是她又怎么能说自己不知道呢。 尤其是面对小反派亮晶晶寻求答案的眼眸。 忽然灵光一闪,义正言辞道:“你只要这样想,你是君子,他是小人就对了。” 闻言,陈郁没忍住笑出声,低笑着肩膀一颤一颤的,脸颊透着一抹红晕,眸色亮闪闪,眉眼间的郁气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祝简意不用去听他心声,也知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突然,毛茸茸的脑袋上冒出三朵不同颜色的小花,还在轻轻晃动着。 祝简意双眸蓦地睁大,看着小反派头顶摇曳的小花,配上他亮晶晶的眼眸,以及溢于言表的开心,甚是可爱又很萌,戳中了她最柔软的心。 ‘团子,这是什么东西?’ 【为了让殿下不会受骗上当,我临时开了个功能,如果反派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他头顶就会冒出小花,根据开心程度决定小花数量,上限是五朵】小团子觉得他真是操碎了心。 祝简意忍俊不禁,‘太可爱了。’ 面对祝简意忽然变得炽热专注的眼神,陈郁即使不用回视也能感觉到,内心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和羞意。 也许是为了掩饰多年来起了波澜的心,陈郁低声咳嗽着。 下一秒,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出现在他面前。 陈郁抬眸,直直撞进了祝简意温柔含笑的凤眸中,有一刹那失神,连忙低下头去,闷闷喝茶。 只是眼神掩饰住了,一声声堪比咚咚锵的心跳无法骗过自己。 她一次又一次的明目张胆偏袒自己,他不可能不知道。 “笑什么?”祝简意双手撑着两侧脸颊。 她想知道小反派的笑点在哪里,这样下次才好继续逗他开心。 但她不会知道,让陈郁如此开心地原因,是因为她的偏爱,她没有像那些人一样,站在陈辰那边。 她是唯一一个在陈郁和陈辰二者之中,选择了陈郁的人。 陈郁轻轻摇头,语调柔缓,“见到陛下,心里很是欢喜。” 祝简意哧笑,看着少年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模样,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这小孩,明明没有半点欢心,嘴上倒是说的煞有其事。” 她说这话时嘴角噙着笑意,语气也是带着调侃之意。 陈郁怔愣了一下,不知是因脸上温热的碰触,还是因她纵容自己的神色,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旋即怦怦加速。 “陛、陛下,我说的是真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祝简意有时说的话恰巧戳中了他最真实的情绪。 他也不知她是无意还是有意,但她又从未表露出不虞之色,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祝简意勾了勾唇角,淡然转移话题,“字练的如何了?” 说着自顾自拿起桌面上的宣纸看了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随着她话音落下,陈郁脸颊愈发苍白,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垂下眼睫。 后宫不得干政,哪怕是国家大事也不能议论半分。 祝简意把宣纸放好,侧头看着好似鹌鹑一样的陈郁,“你喜欢看兵法?” 陈郁悄然瞥了她一眼,无法观察她的神色,不知她有没有生疑,面上小弧度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有些怯懦不安,“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近日在书架上看到了,便拿来看了些,望陛下恕罪。” 御景宫历来都是帝王的住所,殿里这些陈设无一不是最精致最好的,书架也堆满了书籍,野史书简等等。 一般来说,让陈郁住在御景宫已是恩赐,可若陈郁去碰这些东西,那便要另外请旨得到恩准才行。 祝简意心里没这么多忌讳,听见陈郁的解释也未多说什么,余光瞥见桌角上堆满了四五本书籍,随手拿起。 “兵法。” “论王道” “三十六计。” ‘狗团子,小可怜不会是想把这些用在我身上吧?’ 【…目前看来……陈辰应该是在你前头,到时候你可以问问陈辰的体验感】 ‘滚!’ 祝简意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反而挺欣慰小反派的作风,会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略微潦草地翻看着这几本书籍,里面多了不少批注,字迹虽丑,勉强能看出是什么字。 在祝简意翻看的同时,陈郁也惴惴不安地偶尔抬眼看一看她,确定她脸上没有不悦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平时他都会把桌案收拾干净,今夜没想到祝简意会突然前来,偏生让她抓了个正着。 外面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不少,寒风簌簌,从窗户里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挂在圆柱上的夜明珠晃了晃,连带着墙上两道本来毫无交集的影子贴在了一块,一秒即分。 在陈郁望着窗外发呆时,耳畔传来清冽含笑的嗓音,“看来你学的还不错。” 陈郁思绪还未回笼,下意识便转头看去,直视着祝简意的眼眸,隐约间似乎看见了她凤眸里的无尽包容和一丝心疼,不待他窥见,瞬间隐没不见踪影。 他愣了愣,喃喃回应,“陛下教的好。” 第14章 女帝本无罪14 祝简意挑了挑眉,正想说什么,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起身朝敞开的窗走去,“晚上风大,还是把窗子关了睡觉才好。” 陈郁猛地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脱口而出道:“陛下!我不喜欢关着窗子。”语气不似平常那般冷静。 祝简意回眸就见他神色有些紧张,轻蹙了蹙眉,“那就不关。” 她能感受到说出这句话后,陈郁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抬头望了眼外面,祝简意轻声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说罢,提步便准备离开。 陈郁手指蜷缩,压制着内心突然涌起异样的情绪,“恭送陛下。” 待祝简意离去后,御景宫再次恢复了寂静,悄无声息地只有呼吸声。 这是陈郁最喜欢的静,但此刻发现若有一个人陪伴着你,或许会更幸福。 是夜,冷风呼啸而过,拍打着窗子,似乎在提醒他们冬天即将到来。 陈郁躺在宽敞的龙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祝简意,一会儿想到前世断手断脚失去双眼的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一闭上眼睛又会不由自主想起。 这些思绪就像是一团线,交织在一起,找不到头,越缠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陈郁轻叹,干脆起身披上披风来到桌案前。 恰在这时,外出做任务的狱一回来了,“主子,陈辰他们已经找到了您的替身。” 陈郁翻着书页的手微顿,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墨眸深邃冷幽,“难怪。” 今晚突然找杀手袭击。 “那些东西都挂他床头了?” “属下都挂去了。” “再送点礼,把陈施养在外面的男人都送她床上。”按武泽的性子,不闹大半个月是不会消停了。 陈施在人人面前扮演的是深情专情的角色,没有人知道,她在外面真的养了两三个外室。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 乌云层层,漂浮地很快,转眼就遮住了皎洁的月亮,风声鹤唳,树叶沙沙作响。 丞相府 【殿下,咱是当贼的,您不换下装备?】小团子表示自己操碎了心。 ‘用不着。’祝简意才不想穿黑不溜秋的夜行衣呢。 ‘赶紧的,导航去小反派的房间。’ 【好了】 一道黑影在屋顶上飞驰而过,速度之快,只剩下一抹残影,与那月亮相对。 “雪域阁?”祝简意看了眼牌匾,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凭她的小脑袋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遂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 屋里陈设很少,但很干净,视线落到衣橱和床榻被褥上,祝简意微微蹙眉。 这些都是旧物。 梳妆桌上却是乱七八糟,木匣子开着盖,里面空空如也,似乎被人翻过。 祝简意啧了一声,“小可怜还能有什么宝贝值得他们去翻的。” “团子,找找附近的活人。” 小团子汗颜,【这附近都是活人】 祝简意眼睛微亮,“导航去陈施院子。” 陈施身边的人肯定知道更多密辛。 【殿下今晚想干什么?】 “关注反派的身心健康,人人有责。”祝简意就是想知道陈郁为何不敢关窗。 小团子:…… 这和你当贼又有什么关系。 祝简意刚来到主院,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拎着两人准备进屋,刹那间,眼睛立马亮了。 遇到真贼了。 许是她的注视太过炽热,黑衣人侧头看了眼,瞬间僵住,差点没拎住手里的弱鸡,蒙着脸也能看见他双眼里流露出惊诧和慌张。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不动了,祝简意有些不解,提步上前,压低声音道:“你去啊,愣在这里干嘛?” 狱一吞了吞口水,生怕自己被她认出来,全然忘记祝简意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陛陛下……” 祝简意:???? “你认识我?!”祝简意抬起衣袖遮住脸,一脸惊恐。 小团子冷笑,【这时候想着要脸了,晚了】 狱一连忙摇头,磕磕巴巴道:“不不不认识。” 祝简意敛去夸张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咱只是过客,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也别来打扰我。” 狱一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祝简意瞥了眼他手里软绵绵的两人,“这是…” 小团子:刚说互不干扰,这么快打脸了。 狱一近日一直跟在陈郁身边,也知道祝简意对自家主子很好,这会儿听着她的疑问,也是解释道:“陈施的外室。” 俩贼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在人家房间门口聊起来了。 祝简意了然地哦了一声,“去吧去吧。” 随后率先推开房门,在狱一警惕张望时,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 狱一愣住,旋即也屁颠屁颠地拎着弱鸡跟上去。 陛下真厉害,没有穿夜行衣也没被发现,还大摇大摆地进屋子。 看着狱一立马点了陈施的睡穴,祝简意想说她刚来时就把陈施弄晕过去了,要不然他俩还能在人家房门口聊半天? 狱一把那两人的衣衫脱掉,脱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转头,果不其然看见祝简意直勾勾盯着自己。 狱一吓得差点下巴掉了,“陛下,您回避一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能让陛下看到其他男子的身子。 祝简意哦了一声,抬头望天望地,静默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起身在这屋子里晃悠悠的。 偶尔抬手按一按墙壁上,想着还没见过古代的暗格,说不定能遇到呢。 正想着,眼前突然冲出一个暗格,祝简意眨了眨眼,“运气不错。” 暗格里放着一把椭圆形的金锁,底部镶嵌着几只铃铛,这把锁是纯金打造,通体都是金色,上面还刻有栩栩如生的龙,以及一个小印章,那纹路似乎是玉玺。 指尖缓缓移动,在右下角摸到凹凸不平的一个“郁”字,极其工整,一看便知是匠人所刻。 祝简意神色微怔,脑海里那团总也散不去的迷雾此时似乎逐渐散开了。 翻至另一面,是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追溯到这一年,是十七年前。 一切不解的谜团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第15章 女帝本无罪15 ‘所以……陈郁是祝姿的儿子?’不知不觉间,祝简意感觉喉间艰涩,好像有一口气堵在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倒也不是伤心。 难怪。 难怪陈郁突然想进宫,不仅仅是想利用她对付陈家,或许还想把她推翻,因为她同样是他的仇人。 在小反派的剧情里,如果不是祝妄起兵造反,或许他也不会沦落至此,受尽折磨十七余年。 祝简意心情复杂,一时间思绪纷乱,若按这样来算,陈郁是她的弟弟。 如果陈郁放下仇恨中,其中一恨包含自己。 ‘团子,这个世界任务完成不了了。’ 【没关系】 狱一把案发现场弄好后,转身就看见祝简意站在墙壁前愣神。 本想直接走人,但还是出于本能上前,“陛下,您走吗?” 祝简意转过头,与此同时,暴露了手里的那把金锁。 狱一瞳孔骤缩,脑子一片空白,他听见她问:“你对陈家很了解吗?” “不了解。”狱一想也未想,直接摇头。 祝简意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收起金锁,转身便往外走去。 狱一即使微垂着眸,也被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手心冒冷汗,见她一言不发离去,赶忙追上,完了完了,陛下知道主子的身世了。 他现在是抓紧时间回宫禀报主子还是跟着陛下,看陛下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呢。 紧接着他就看见祝简意一脚踹开了房门,把陈施院子里的嬷嬷拎了出来。 嬷嬷起初还想尖叫,在看到祝简意冷不丁冒出一把刀后,硬生生吞了回去。 “你、你们是谁?” “别紧张,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嬷嬷吞了吞口水,“别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用之人我一般都送她去见阎王。”祝简意拍了拍刀身,凤眸眯起。 嬷嬷吓得一抖,脸上的肉颤了颤,谄媚笑道:“您问您问。” 天老爷啊,哪来这么大胆贼子。 “陈郁睡觉为何不关窗?”祝简意思索着可能是陈郁儿时留下的阴影,这才找了个府里的老人。 此话一出,嬷嬷满头问号,一脸懵,“这这这这我怎么知道啊?” 狱一:?陛下这是做什么。 祝简意脸色一沉,“嗯?” 嬷嬷只觉得逼人气势铺天盖地袭来,哆嗦着嘴皮子,随口胡诌了一句,“可、可能是因为当年被关屋里了。” “说清楚。”祝简意低声冷喝。 嬷嬷吓得一激灵,眼睛一闭,飞快说道:“也许是因为被二公子关在屋里整整三日。” 心里欲哭无泪,她一个嬷嬷哪里知道那么多,万一人家只是个怪癖呢。 可她又怕死,只能胡乱猜了。 祝简意皱了皱眉,摸着掌心冰凉的金锁,随手抽出腰侧只有前臂长的短笛,抵在唇边吹出了两三个毫无规律章法的音调。 “砰!” 嬷嬷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狱一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功法! 陛下好厉害! 等狱一回过神,却发现眼前哪里还有祝简意的身影。 糟了糟了,先回宫禀报主子! 与此同时,祝简意回到御书房,把金锁扔在小桌案上,双手交叉搭在边缘,下巴搁在手背上,“团子,你说,这个任务要不要完成呢?” 【殿下是在纠结,因为从一开始殿下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反派感觉到世间的温暖,让他知道人间值得】 【殿下纠结的点在于,如果反派杀了殿下,就能开心活到几十岁的话,殿下会是心甘情愿的送上】 小团子和祝简意在一起生活了上百年,也可以说是看着祝简意长大的。 他知道祝简意的性子,有时看起来太过善良,重情重义,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在得知反派的遭遇后,或许她对反派所做的那些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多地是心疼。 心疼这么一个少年,前世活在刀山火海之中,好不容易有了机遇重生,却又因仇恨而活得心累疲倦。 这悲悯的情感或许就是神与生俱来的一种责任,神与苍生息息相关,缺一不可,正因有苍生,你才是神。 【其实殿下更希望反派能去感知这个世界,对吗】 祝简意抿了抿唇,眉黛微蹙,“其实说来有点可笑,但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本来想着只要男主付出应有的代价后,就带陈郁去看遍大好河山,让他以后回想起自己的人生,只有数不尽的美好。” 最起码陈郁活了两世,有一世是真真正正快乐过的。 【殿下这样想也没错,但是反派的想法也没错,每个人经历不一样,选择自然也就不一样】 【或许在反派心里,仇恨比大好河山更重要,更能让他开心呢?】 祝简意神色一怔,良久,才轻声呢喃,“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那就顺其自然吧。” 而此时,狱一回到御景宫,发现自家主子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踌躇了一会儿,狱一还是不敢上去把自家主子抱床上,只能从衣橱里找到披风给他盖上。 在披风刚触碰到陈郁时,陈郁猛然睁开眼,神色陡然间变得凌厉,似是化成了一把把小刀刺在狱一身上。 狱一吓得手一抖,连忙跪下,“主子恕罪!” 听清他的声音后,陈郁眸里情绪敛去,黝黑的墨眸如同一汪死水般,毫无波澜,平淡无波,悠然直起身,轻轻揉捏酸麻的手臂,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淡淡沙哑,“无碍,起来吧。” “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狱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并未站起身,“主子,属下…属下遇到陛下了。” 陈郁手顿住,微垂下眼睫,语气平静,“继续说。” 狱一悄悄抬眼观察他的神色,而后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把来龙去脉都一一禀报。 一刻钟后 御景宫内寂静地有些可怕。 陈郁眉眼低垂,夜明珠的光芒打在他身上,轮廓分明,镀上了一层银光,脸上细小的毛孔也清晰可见。 “主子,现在怎么办?” 陈郁觉得有时候人的心跳声太吵了,胸腔里那颗心剧烈跳动,每一下都似乎在提醒他自己情绪的转变。 他再也做不到毫不在意。 他想知道祝简意得知自己身世时的表情,是惊愕,还是不可思议,亦或是愤怒。 第16章 女帝本无罪16 半响,喑哑地不成样的嗓音才响起,“若是就这样死了,倒也挺好。” 也算是老天爷帮他解脱了。 说这句话时,陈郁怔怔地看着桌面上那副字出神,似是自言自语,好像说给自己听的。 这样的他,与在雪域阁时好似并无变化。 但狱一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泄露出来的悲寂和颓丧,不知是在为自己无能报仇而悲丧,还是因欺瞒了陛下而感到无力。 “你刚才说,她问那嬷嬷什么?” “陛下问那嬷嬷,主子为何睡觉不关窗。” 陈郁指尖抚上手腕处的伤疤,眼眸微垂,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那夜,风声不止,从未停歇。 …… “参见陛下。” 屋内的人儿手一划,宣纸上多出了一道浓墨的痕迹,生生破坏了这幅好字。 祝简意提步进殿,便看见陈郁魂不守舍地坐在桌案前,眼底一片乌青,脸色憔悴,一看便知没睡好。 “写什么呢?” 陈郁执笔的手收紧,指尖泛着青白,看着她神情如往常一样温和,不禁彷徨,嘴唇翕动,发出低若蚊蝇的声音,“陛下。” 他以为今天等待他的会是最后的审判。 可她看上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幻想了一夜的质问和发怒都没有出现。 祝简意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心想多了一个弟弟也挺好,这下教训狗男主就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了。 “没睡好?” 头顶温热亲昵的触感让陈郁一时僵住,没敢动,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嗯。” 祝简意垂眸扫了眼写满字的宣纸,“看起来练的也差不多了,不过欲速则不达,今日我带你去玩吧。” 陈郁眼里流露出一丝愕然,去玩? 祝简意勾唇一笑,拉起他便往外走去,“等过几日说不定就会下雪了,趁现在还没下,我带你逛一逛街。” 念及陈郁身子骨虚弱,祝简意便命人找了辆马车前来。 两人坐马车从后宫一路来到宫门口。 “陛下,那些、那些贵君侍呢?”陈郁回想刚才看见一座宫殿是合起的,看起来好像尘封已久。 祝简意靠在马车壁上,闻言不甚在意道:“送出宫了。” 这些人多是心里藏着一个人,为求荣华富贵而进宫,她给了他们重新做选择的机会。 “到了。” 马车许是来到了最繁华热闹的街市,还未下车便听见了喧闹声。 陈郁从未来过如此人多热闹的地方,一时间僵坐在马车上,没敢动身。 直到一只柔软温热的手牵上了他的手腕,带着他下了马车,随后一顶帷帽盖在了自己头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这才感觉心稍稍安定了些。 帷帽偶尔被风吹起,那一瞬间,他看见手腕上那只纤细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 任由人声鼎沸,他好似听不见一般,眼里只能看见她。 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酸酸甜甜的,尝一尝。” 他想,祝简意的声音好像总是有魅惑之力,他下意识地便会照做。 看着他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隔着帷帽看不大清神色,祝简意笑弯了眉眼,“怎么样?好吃吗?” 陈郁轻轻点头,捏着糖葫芦的指尖泛白,儿时陈辰曾不止一次,手里拿着糖葫芦向他炫耀是母亲买的。 那时他年幼,也不知自己身世,只觉得自己是有多么的笨,才会让母亲不喜欢他。 出神期间,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祝简意。 直到手腕上一凉,几乎是下意识猛烈地抽出手。 祝简意看见那衣袖下一闪而过的狰狞伤疤,拿着平安手链的手顿住,察觉到陈郁气息微重,全身散发出疏离不愿人靠近的气息,心里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针扎过。 她没有去问这伤疤怎么来的,唯恐一不小心就触碰到他最痛地方。 “以后,它会护你平平安安。”祝简意把那手链给他戴上,语气温柔,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郁怔怔地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谢陛下。” 祝简意莞尔一笑,‘团子,有这么乖的一个弟弟,就算不是帮他报仇,我也要把狗男主送牢里去。’ 敢欺负她的弟弟,哼哼。 街市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叫卖声混杂着小孩的欢声笑语,是这盛世中最美好的一抹风景。 这是陈郁第一次踏出门,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许多美味佳肴,也有许多上好绸缎的衣裳。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祝简意身侧,看着她游走在众多人身边,脸上洋溢着笑容,浑身上下好像都在发光。 她远离自己身边时,他知道,她注定不是自己的光,她能温暖许多人,唯独暖不了他。 “陈郁,这件你穿肯定好看!” 祝简意拿着一件月牙白袍递到他身前比了比,随后看见他披散的墨发,又从一旁架子上拿出玉石所做的发冠,微低下头看着他,眸里满含欣喜的光芒,“要不就在这试试?” 陈郁扫了眼她手里的衣袍,仿佛有流光四溢,一看便知是上好绸缎所制,垂在身侧的指尖轻捻衣袖,布料粗糙好似沙砾。 “陛下,我不喜欢这个。” 随后他便看见她眸中光芒缓缓黯淡下去,心里突然又有些后悔。 祝简意轻轻蹙眉,有些失落,“不喜欢啊?” 她觉得很适合他的气质。 陈郁睫毛微颤,有些不知所措地错开她的视线,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吧,那你喜欢哪件尽管挑。” 陈郁大致扫视了一圈,店内各式各样的衣衫琳琅满目,只不过都不是他想要的。 可看着祝简意兴致冲冲的模样,又不忍拒绝,瞥见身侧人影一抹红,遂指了指架子旁的红色衣袍,“就这件吧。” 祝简意眸色微亮,“你也喜欢红色。” 那眼神好似找到知音一样。 陈郁怔了怔,缓过神小弧度地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是多喜欢红色,只是…… 看着她除了穿明黄色龙袍外,穿得最多的便是一袭红衣了。 第17章 女帝本无罪17 祝简意让店家小二把衣裳包装好,而后又找了几个发冠和发带,以及绣着精致花纹,镶嵌着金丝线的腰带,打定主意要把小反派打扮得漂漂亮亮。 此时店里突然多出许多客人。 陈郁僵在原地没动,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从身边经过,好几次差点撞到他。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总觉得他们都在打量自己,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那一瞬间,他仿佛坠入了深渊,失重感围绕着他,头晕目眩。 直到手腕一抹温暖将他拉回现实。 “陈郁,没事吧?”祝简意一只手抱着许多衣裳和发冠,另一只手握着陈郁的手腕,眼里满是担忧和自责。 她逛着逛着就放飞自我了,忘记陈郁没有出过府,第一次来到人多的地方肯定会很不自在。 陈郁透过薄薄的帷帽看见她眸里的关心和自责,一颗心突然就被击中了,整颗心仿佛浸在蜜罐里,甜甜的,又有些酸涩。 原来被人担心是这种感觉。 可为何又觉得有些苦呢。 “我没事。” 听见他声音无恙,祝简意松了一口气,拉着他走到柜台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掌柜身前结账。 一张长桌被她挑选的衣裳发冠占满了。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拨着算盘的手飞快,发出“啪啪啪”地清脆响声。 陈郁愣住,因为这些衣裳都是男子装,侧头看见祝简意微鼓起的腮帮子,即使看不见正脸,也知她此时肯定是眉眼弯弯。 思来想去,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 “陛下。” 祝简意微微弯腰,低头侧耳,语气温柔,“怎么了?” 陈郁攥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抿唇压着内心突然涌起的异样,“会不会买太多了?” 少年语气里隐含着忐忑,倒是乖巧极了。 祝简意轻笑,抬手想揉揉他的头发,看见帷帽后又放下了手,“不多,等回宫我再让司衣局给你置办些。” 女子绝色倾城,那眉眼间的宠溺纵容更是让人艳羡不已。 男子虽戴着帷帽,但身姿姣好,能让人脑海中自动幻想出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 两人旁若无人地侧耳私语,引得店内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频频回头多看几眼。 “这女子对小郎官可真好。” “你看看她笑得多温柔,此生若有这么一个人这般待我,死也足矣。” 这些人从一开始的低声议论,到后来叹气艳羡,没有控制好音量,全然不知传入了当事人耳中。 陈郁一直都知道祝简意面对自己时有多温柔,她总是带着笑,眉眼弯弯,温柔又可爱,看着自己时的眼神专注也认真,让他好几次差点陷入其中。 他深知前方是悬崖,而他和她之间相隔的便是深不见底的深谷。 他可以看见这一抹光,但他总归是触碰不到。 祝简意听着她们的议论声,忍不住在心里和小团子吐槽,‘原来八卦是人的天性,我和陈郁只是姐弟好吗。’ 小团子看着陈郁心不在焉的神色,【殿下…】 算了。 他其实想说,希望殿下不会是摧毁反派的最后一根稻草。 反派从未得到过任何温暖和关心,这些都在殿下身上感受到了。 一个身处黑暗的人,若没有见过光,便不会去奢求。 失去不可怕,最怕地是得到后失去。 这天,祝简意带着陈郁玩的比较疯,而陈郁虽活了两世,但到底还是个白纸少年,对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保持着好奇心。 “陈郁。”祝简意含笑唤了一声。 少年回眸,头顶咕咚一声冒出五朵不同颜色的小花,无风自动,晃来晃去,加上那双圆溜溜的猫眼,带着茫然和不解,单纯又可爱。 他看着祝简意眸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感受到胸腔内的那颗心跳动地越来越快。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散去,空气中飘散着丝丝凉意。 疯玩了一天的后果就是在刚回到宫里,祝简意就被抓去处理朝政了。 陈郁坐着步撵回到御景宫,身后跟着四五个宫人,手里拎着几大包东西。 不少宫人在看到时,都不禁露出艳羡惊叹的眼神。 这段时间以来,谁不知道祝简意有多宠陈郁,平日里无论再忙也会去御景宫小坐一会儿。 据御景宫的人说,陛下还手把手教他习字。 如今后宫中只有陈郁一个贵君侍,在她们心里,已经认为凤后之位一定是陈郁的了。 御景宫 陈郁沐浴完后便半躺在小榻上,看着敞开的衣橱出神,平时只挂着一两件衣衫的衣橱,如今满满当当,各种颜色都有。 同一种颜色好几件不同样式,而其中唯一一件月牙白袍便衬得格外显眼。 陈郁缓缓坐起身,把月牙白袍取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抚过,从衣襟滑至腰间,好似在完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身后是梳妆台,放置着一面椭圆铜镜。 镜中倒映着少年纤瘦的身影,墨发披散在身后,冷白的背脊若隐若现,肩宽腰窄,右手臂抬起,露出前臂处的一点朱砂痣。 皇宫里难得平静,此时的丞相府却是鸡飞狗跳了一天。 陈施硬着头皮上完早朝回来后,发出一通大火,摔碎了不少古董花瓶。 今日一早醒来,床上不仅出现那两个她藏在外面的外室,还发现暗格里空空如也,金锁也不见了。 “找到没有?” “大人,贼人武功高强,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此时,武泽急匆匆赶来,一巴掌便打在陈施脸上,怒吼道:“陈施,你个天杀的,还敢在外面养外室。” 说着说着泪水便滑了下来,眼里满是伤心,“你说过,此生只有我一人,可现在呢,你竟然背着我养外室。” 陈施现在心烦气躁的很,若换作之前或许还会安慰武泽几句,但现在她只想找回金锁。 找了一天没找到丝毫线索,心里早就烦躁,下人都没敢在她面前触霉头。 谁知道武泽一来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下是彻底撞到枪口上了。 陈施一巴掌扇了回去,神色恼怒,“养了又如何,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第18章 女帝本无罪18 武泽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你、陈施你打我?”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情相悦,更是青梅竹马,一直以来但凡他不高了,陈施便会想方设法哄他开心。 他没想到陈施会有一天对他动手。 陈施眉间紧锁,脸色阴沉,没去看他一眼,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下人,不耐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找,要是没找到,你们自己谢罪!” “是,大人。”那些人赶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武泽不想就此受了这委屈,揪住陈施的衣袖,“你说清楚,那两个外室是不是你带回来的?” 陈施正准备自己去查,突然被他攥住,不得不停下脚步,不耐拂开他的手,“是又如何?这么多年了,我身边不一直都是你一个,你还要有什么不满足的?” 其实陈施养外室已有三四年,最初只是为了寻求刺激,再加上心里确实是真的爱武泽,所以去的倒也不是很频繁,一个月可能也就一次,才能瞒了这么多年。 武泽性子比陈施强势,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也让向来自负的陈施心里不悦,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今日也不过是导火索。 听着她冷漠的语气,与往日判若两人,武泽心里难受的似有蚂蚁在啃噬五脏六腑,咬了咬嘴唇,“那你把他们都杀了,我不会让他们进府的。” 这时,陈辰和陈星忽然出现了,“母亲,爹爹。” 陈施怒意未消,脸色有些难看,“你们怎么来了?” 陈星上前去安慰武泽,陈辰恭敬地弯腰,“听下人禀报,母亲遇到难事了,我想为母亲分忧。” 闻言,陈施神色缓和了些,“小事,把你们爹爹带回去。” 陈辰向陈星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半搂半抱地带着怒火尚未平息的武泽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陈辰和陈施两人。 “母亲,是证明陈郁身世的金锁掉了是吗?” 此话一出,陈施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神犀利,“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是儿子受伤那日,听见母亲和爹爹说起,”陈辰脸上并不见慌张之色,语气坦然镇定,甚至还带了丝笑意,眼底闪烁着狼子野心,“我知母亲如今受陈郁桎梏,金锁固然重要,但也并非丢失不得。” 看着他镇定自若的神情,陈施焦急烦躁的心情忽然慢慢平复下来,“此话何意?” 她知道自己儿子从小聪明灵慧,有时她无法解决的朝堂政事,在经过他的三言两语便能找到办法。 陈辰眸色沉沉,“母亲,陈郁的身份公之于众其实并不是坏事。” 他没想到自己低估了陈郁,竟然不知道陈郁背后还有不知名势力,若不然凭他一个病秧子如何逃得过杀手。 想起今日一早醒来,睁眼就对上两颗血淋淋的头,陈辰心里对陈郁就愈发恨的牙痒痒。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陈辰也并没有告诉陈施。 因为他知道,陈施有时过于谨慎,若让她知道自己想杀了陈郁,恐怕会是最先阻挠自己。 陈施蹙紧了眉头,“你既然已经知道陈郁的身世,那你可知窝藏罪犯的后果?” 而且这一窝藏就是十几年。 陈家的命运和陈郁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辰勾唇一笑,一脸无辜,“我当然知道,可陈郁的身世,我们之前也并不知道,今日才知晓的啊,并非有意隐瞒陛下。” “为表忠心,母亲该早些向陛下禀报才是,如今陈郁这个前朝余孽就在陛下枕边,难保他不会对陛下动手。” 闻言,陈施脸色微变,眼里情绪更是翻涌不断,她听明白了陈辰的意思,“陛下怎么会相信我当时不知道陈郁身世?” 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陈辰笑道:“母亲那夜不过是出门给爹爹买药,碰巧在门口看见小婴儿罢了,因着怜悯之心才带回家,如今知道真相,母亲大义灭亲,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母亲在朝堂这么多年,功劳无数,当今陛下不过刚登基不到一年,还是有许多事需要靠母亲的,想来也不会对陈家怎么样。” 可惜陈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祝简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剧情在她手中,而笔,也握在她手里。 陈施眸色微闪,有些动摇,毕竟一直受陈郁威胁,她心里早有不满。 十几年前,她把陈郁抱回家这件事除了陈家人,并没有其他外人知道,那些流言也是在过了几个月后才传出去的。 时隔这么多年,如果想要查起,怕是连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思及此,陈施倒是没那么着急了。 “万一陈郁反过来咬我们……” “所以母亲要下手快,尽早进宫与陛下说清楚。” 陈施视线突然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辰儿,近日你在忙什么?” 陈辰笑容不变,“母亲想说什么?” 陈施脸色沉了沉,“你近日和李薇她们走得有些近了。” “母亲担心什么?” 瞧着陈辰丝毫不慌的模样,陈施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狠不下心去训斥他,“辰儿,若没有万全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 陈辰眼里闪过一丝得逞之意,就知道母亲不会怪罪,近日他故意漏出一点动静,让陈施心里有个准备。 “母亲放心。” “需要母亲帮忙么?” 陈辰笑了笑,“母亲稳住陛下就好,我今日刚发出传信给边关王斐将军,只待回音。” 祝简意手中兵权不多,多是在守边关的将军手里。 只要她们带着数十万将士兵临城下,此局,必胜。 陈施眉头一皱,“王斐此人一根筋,恐怕是难以说服。” 陈辰眉间舒展,带着笑意,“人嘛,总归是有弱点的。” 早些年他就查了京城中达官显贵的一些密辛,果然让他发现了不少的惊喜。 现在可算派上用场了。 看着他胜券在握的样子,陈施也便不再问了。 “母亲可在明日早朝揭发。” 陈施皱眉,“可是什么都没准备。” “母亲只需与陛下说,在雪域阁发现陈郁与敌国的通信,祝姿的亲信在十几年前逃去了敌国,而后回来找到了陈郁,两人相认。” “后面如何说,母亲应当知道。” 第19章 女帝本无罪19 陈施:“那人撺掇陈郁推翻祝国,陈郁对杀父仇人也怀恨在心,想刺杀陛下,故而主动请旨入宫。” 陈辰脸上笑容扩大,“母亲说的极是。” 陈施猛然想起什么,“可陈郁不识字。” “在雪域阁里,只找到了敌国给陈郁的书信,”陈辰从衣袖里掏出两张纸,上面写着看不懂的字,“母亲,这是证据。” 陈施接过来看了看,心里一惊,“这、你这从何处而来?” 敌国与祝国的字孑然不同,甚至不认识,祝国根本没有几个人会写。 陈辰不甚在意,“最近救了个人,刚巧此人游遍江湖,见过敌国的字,便央求他写了一些。” 陈施眉间愈发紧锁,“可这如何证明是在雪域阁找到的?” “母亲只管进宫与陛下说便是,”陈辰想起自己等会儿还要去和李薇等人商议,便不愿再多说,“就说某夜撞见陈郁私通敌国人,这证据藏在雪域阁,等陛下派人来搜就是了。” 帝王多疑,无论祝简意是否相信,都会派人来查一查的。 “再找人放块明黄色的布吧。” 自古以来,明黄色的布料只有至尊才能用。 陈施点点头,“那我现在去办。” “若陈郁想拖我们下水,母亲可千万别松口,只要一口咬定不知情便好。” “明白。” 陈辰想到明日就能解决陈郁,而他正在筹谋的事也步入正轨,只欠东风,心情便十分愉悦,“母亲,我还有些事。” 陈施看了看他,“去吧,小心些。” …… 翌日,在朝堂之上,却是发生了一件令文武百官震惊哗然的大事。 祝简意一只手搭在龙椅上,神色慵懒散漫,眸色看似淡然,但身上散发出的睥睨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整个金銮殿内寂静无比,众臣低垂着头,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爱卿说的如此煞有其事,看来手里是有证据了。” 陈辰跪在地上,额头冒出冷汗,“陛下,臣也是近日听下人提起,之前遇到陈郁半夜私会生人,那时并未多想。” “但昨日收拾陈郁房间时,无意间发现一张烧毁残缺的书信,臣在书信上看到一个敌国的字符,所以有次猜测。” 小团子躺在空间里的草坪上,正上方是一大块透明屏幕,好似投影一样,里面播放的内容正是此时外界发生的。 翘着个二郎腿,偶尔抖一抖,嘴里叼着一根杂草,感叹道:【人生真是无趣啊】 这次又要拿快穿界的榜一了。 他也不想拿,可偏偏绑定的两个宿主都是大佬。 现在倒是有点同情陈施和男主了,在背后费尽心思想要对付殿下,殊不知这点小把戏早就暴露了。 不是敌人太弱,是殿下太强。 你无处可藏。 祝简意瞥了她一眼,“朕问的是你如何就笃定陈郁是祝姿之子?”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陈爱卿可别忘了,他是你陈施抱回府中的。” 面对她那双颇具有威力的眼神,陈施目光躲闪,连忙低下头去,“回禀陛下,当年臣的爱侍半夜染风寒,臣外出抓药时,碰巧撞到放在府门口的一个小婴儿。” “那时风雪交加,臣于心不忍,便把他带回了府中,怎料、怎料他竟然是” “若早知是这样,臣定然是交予陛下处置。” 祝简意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浅勾,没有说话,昨晚陈辰和陈施那番话,小团子早就以监控形式发给她看了。 陈施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没想到祝简意压根不搭茬,一时间面色尴尬,但戏已经开演,走到这一步了,总归还是要演下去。 遂硬着头皮道:“陛下,臣怀疑陈郁居心不轨,恐是会对陛下不利,是否要搜查雪域阁?看看陈郁是否还有其他阴谋?” 祝简意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望着这底下一个个如同鹌鹑的文武百官,“搜吧,念在陈爱卿大义灭亲,此事就交由陈爱卿负责了。” “退朝。” 祝简意走后,陈施直接愣在原地,就这样?事情未免进展的太过顺利,想象中的龙颜大怒也没有发生。 她突然就捉摸不定了。 其他官僚想上前搭话,熟料陈施转身便走,剩下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前朝之事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传到了后宫。 狱一刚禀报完,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参见陛下。” “主子…”狱一神色一凛。 陈郁坐在桌案前,脸颊苍白,手里拿着一支毫笔,沾满了墨水,正在往下滴滴掉落,晕染了宣纸,掩藏了纸面上的三个字。 “狱一,还记得我与你说的那两个结局么?” 狱一喉间哽涩,低声道:“属下记得。” 一是灭陈家,杀祝简意,而后自刎。 二是身份败露,与陈家同归于尽。 陈郁淡淡一笑,语气低缓,“去吧。” 狱一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是!” 在他离去那一瞬间,殿门打开了,有些昏暗的房间乍亮,身姿窈窕的女子逆光而来,墨发翻飞。 陈郁装了许久的乖巧,只要祝简意出现,他便会立即起身行礼,神色总是毕恭毕敬,有问有答。 但这一次,他坐在原地未动,微垂着眼眸,仿佛是在等待最后审判的犯人。 表面风平浪静,心底好似有上千万根针扎着,密密麻麻蚀骨的疼痛。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自问自己很清醒,哪怕是即将陷入,也能及时拔身而出。 他想,或许是因为祝简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而他,即将死在她的手里。 祝简意一进门,便看见少年浑身散发着死寂般的气息,一动不动坐在桌案前,若不是微颤的眼睫,怕是会以为他没了呼吸。 心里突然就涌起一种名叫心疼的情绪,动作快过意识,大步流星上前,隔着一张桌案,揉了揉他的发顶。 “发什么呆呢?弟弟?” 陈郁全身僵住,心跳乱了,呼吸也乱了,仍不敢抬头看她,开口时才发觉自己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陛下…我” 祝简意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祝妄谋反不对,杀了祝姿,害你受苦,更是大错,你若想恨我,那便恨。” 第20章 女帝本无罪20 “日后你继续留在宫里,好生休养身子。” 陈郁愣愣抬起头,看见她眉眼间的温柔,喃喃问道:“为什么?” 试问自古以来,有哪一个帝王在明知身边人对自己怀恨在心,还能让那人继续待在自己身边的。 更别说那些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若换作其他帝王,在听过陈施的话后,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或许都会命人杀了他。 “因为你是我弟弟啊。”祝简意面带笑意,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发带,走到他身后,替他拢起鬓边垂落的发丝。 陈郁心尖一颤,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更因为她突然的亲近。 周围都是她身上的清香味道,陈郁脑子一片空白,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僵着脖子没敢动,她的指尖忽然触碰到耳垂,让他身子颤了颤。 祝简意顺了顺他的发丝,“怎么了?冷吗?” 陈郁深吸一口气,往旁边挪了挪,随后起身,低下头刻意避开她的视线,“陛下,您就不怀疑我吗?”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说他是她弟弟。 可祝姿和祝妄并非一母同胞所生。 此时他前所未有的茫然,祝简意对他未免太好了。 祝简意见他战战兢兢地样子,无奈叹息,“那便罚你抄十遍心经吧。” “此事到此为止,日后莫要再提。” 陈郁愕然抬头,“陛下…” 这算什么惩罚。 祝简意勾唇一笑,正想说什么,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陛下,于大人求见。” 于琴也是此次搜查雪域阁的人。 陈郁下意识看向祝简意,眼里带着不自知的紧张和一丝慌乱。 祝简意眉梢微挑,“走吧,带你看戏去。” 说罢,便拉着陈郁往外走去,有意照顾陈郁,步伐缓慢平稳。 一路两人接收到各种各样的眼神,宫人之前有多羡慕陈郁,此时就有多唾弃厌恶他。 来到金銮殿外,御林军把陈施和武泽等人包围,地上放置着好几个木匣子,还有一个散乱的包袱,露出一小块明黄色的衣角。 陈施脸色灰败,双眼无神,跪坐在地上。 武泽瑟瑟发抖,嘴里念着什么话,听不大清楚。 这些人里面,大抵也就只有陈辰最为镇定了,看着地上那些本该出现在雪域阁的东西,眸里闪过一丝阴鸷。 他没想到这些东西最后会出现在他们自己的房间。 亮白的天空有些刺眼,突然飘下一朵朵雪花,在空中打转,落在每个人头顶,或肩上。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陛下,这些是臣在丞相府中找到的。”于琴看见祝简意前来,赶忙示意手下让开一条道,上前弯腰行礼。 祝简意察觉掌心的手想挣脱,淡淡勾起嘴角,松开了陈郁,径直往前走了几步,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 还未开腔,陈施挣扎地站起身,又被御林军按了下去,“陛下,臣是冤枉的!” “陛下,是陈郁陷害我!” 陈郁站在几步远,看见了那些木匣子,神色微微怔愣了一下,转瞬即逝,没人发现。 那好像不是狱一准备的。 陈辰脸色不大好看,强忍着内心的怒意,“陛下,陈郁是祝姿之子,接近陛下必然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母亲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莫要让旁人挑拨离间了去才是。”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是陈郁所为。 祝简意神情未变,并没有把男主这番话放在心上。 这些证据是不是真的,祝简意比任何人都清楚。 “把人带上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很快便有人押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嬷嬷走来。 “跪下!”侍卫呵斥了一声。 老嬷嬷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在府里最多也不过就是杖毙几个小丫头,此时看着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祝简意,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老奴参见陛下。” 祝简意倒也不怕被她认出来,催眠术她从未失手过,“知道带你来这是干什么吗?” 老嬷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而后便一股脑地把自己那日偷听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说来也是巧,老嬷嬷前两日晚上刚好受武泽之命去给陈辰送补汤,刚到院外,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有意压低的窃窃私语。 透过那窗纸倒映出来的影子,能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窈窕的女子。 老嬷嬷本想把补汤送到陈辰手上就离开,但走到门口也不见里面的人发现,而她又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并非是祝国的口音,所说的内容她也听不懂。 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不是祝国人,老嬷嬷吓一跳,又听见陈辰说杀陈郁祝简意等等的话语,赶忙端着补汤便离开了。 其实老嬷嬷知道的也不多,讲述时还毫无头尾,乱糟糟的,但她说出口的这些话也足够定罪了。 “老奴就知道这么多了。”老嬷嬷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磕磕绊绊地说道。 她活了几十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眼看着能放出府了,怎料出了这档子事。 命怎么这么苦啊。 “人证物证俱全,于琴,把他们押入大牢罢。” “是,陛下。” 陈辰目露凶光,冷喝了一声,“慢着!” “陛下仅凭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加上一个老不死的片面之词就要定我们的罪?” “陛下不怕寒了臣子的心吗!” 下一秒,众人便看见祝简意闪身至陈辰身前,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身法。 祝简意揪着陈辰的衣襟,用力往下压去,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神色冰冷,眸中蕴含着丝丝凉意。 “朕治你的罪,有公有私。” “公,妄图谋反篡位,朕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私,你加诸在陈郁身上的伤害,朕也会一一讨回来。” 陈辰心里惊住,扭头去看陈郁,后者低垂着眉眼,神色不明。 他没想到祝简意竟然知道这么多。 但他也不会甘心大业未成就先丢命,陈辰挣扎着大喊,“陛下,他可是祝姿遗孤!陛下不怕养虎为患?他主动请旨入宫便是想报仇!” “他当然是虎,但不会是患,”祝简意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倒是你,连自己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了?朕知道你自负,但不知道你是如此愚蠢的自负。” 第21章 女帝本无罪21 说罢,祝简意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衣襟,嘴角含笑,笑意不达眼底,“结局已定,少挣扎一下,你的颜面也就少丢一分。” “你说是不是,陈辰?” 陈辰全身僵住,满是不可置信地瞪着祝简意,看着她那双眸子,仿佛看穿了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在她面前,他无处遁形。 满腔的不甘犹如一根根刺,扎进了他的心脏,疼痛蔓延至每个角落,让他几乎站不住。 昔日的那些妄言和幻想,在这一刻统统化为泡沫,变成了这一片一片雪花,落在他头顶,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明明就差一步! 他距离那个位置就差一步! “带走。” 御林军架着陈辰他们离去,武泽没敢挣扎,满脸惨败,他的威风向来只发泄在陈施身上,像现在这样的大阵仗,又几时见过。 陈辰看着祝简意和陈郁的身影愈来愈远,双臂被钳制住,双腿在空中乱蹬,咬牙切齿地怒吼,“祝简意!你会后悔的!” “陈郁,杀了她!杀了她!” 正如祝简意刚才所说,众人看着陈辰面目狰狞的模样,只觉得骇然又厌恶,以前还觉得陈家二公子是个有勇有谋,不同寻常男子。 现在看来,原来是个野心勃勃的心机人。 再怎么有野心,也不能觊觎别人的东西。 陈郁此时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感觉晕头转向,掐着指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祝简意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祝简意做的一切让他太过震撼,还是不敢相信,她会毫无条件地偏袒自己。 这似乎违背了他长久以来的思维悖论。 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待自己那么好。 这些不解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袭上心头。 * 风光多年的陈家自此陨落。 身在府邸里的众臣们得知消息,吓得赶忙毁灭证据,就连陈辰送的礼也在第一时间埋了,这个时候一向不和的朝臣默契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在利益面前,其他都是空谈,再好听的诺言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这场悄无声息地小雪,不停歇地下着,飘飘落落,不过一会儿便掩盖住了琉璃瓦,所见之处,一片白茫茫。 御景宫 一声声低咳飘出窗外,这场雪来的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天气温度骤然下降。 陈郁在四岁时因陈辰把他埋在雪地里,自此落下了病根,咳疾常伴,在冬季时更加严重。 太医虽给他调养了一段时日,但效果不大明显,于陈郁而言,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咳咳咳”陈郁拢了拢衣袖,身上冰凉没有暖意,脸颊苍白不见血色,就连指尖也是冷的发紫。 这时,一只小巧的手炉递到他面前。 陈郁抬起眼眸,看见来人后,连忙撑着地板站起身,眼底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眷恋,“陛下。” 祝简意把手炉塞到他手里,触碰到他好似冰块一样的体温,忍不住蹙了蹙眉。 再看这殿内,空旷无比,倒是显得冷清,窗户敞开着,风声呼啸而过,也难怪陈郁身上这么冷。 可他又不愿关窗。 祝简意身上仅穿着单薄的红衣,她有神力护身,夏季不怕热,冬季不怕冷。 但现在看着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窗,再看脸色苍白的陈郁,她就十分想把窗关上。 “能关窗吗?” 陈郁摇了摇头,“我不冷。” 祝简意撇了撇嘴,瞧他硬抗的模样,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果不其然冰冰凉凉的,随手捞起一旁的铜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说话。” 铜镜里倒映着少年苍白病弱的脸色,嘴唇冻的发紫,因着剧烈咳嗽,墨眸湿漉漉的。 陈郁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浑然不在意,比这更糟糕得他都经历过了,不过是点冷意又有什么。 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真的不怕我居心不轨吗?” 祝简意挑了挑眉,“你能打得过我?” 陈郁默然。 祝简意轻笑,“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末了,似是想起什么,笑意敛去,低声道:“若你对我有恨,我也不阻拦你。” 祝简意在那晚得知陈郁身世后就想通了,她想给予这个少年一点美好的回忆,这是她的选择。 虽然自己和祝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剧情里她就是祝妄的独女。 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在他们的剧情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正如小团子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入乡随俗,要遵守每个世界的规矩。 她虽然总说着不在意,但她也会尊重剧情,会去适应身份,用剧情给她自定义的身份活着。 若陈郁最后还是会对她下手,她也不会恨他,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有时她也会想,若祝妄安安稳稳地当个逍遥王,或许陈郁也不会落个这么凄惨的童年。 他会是一个恣意潇洒,阳光开朗的少年。 陈郁怔住,掌心紧贴着滚烫壁炉,浑然不觉,静立在她面前,任由风吹起发丝,擦过嘴角。 横跨前世今生的恩怨,重生归来,成了他的执念,在几次差点踏进鬼门关时,靠着这点执念硬是被拉了回来。 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执念又岂是那么容易消的。 但她对他的温柔偏袒,确实在一点点攻破他的心防。 自从知道陈郁内心一片孤寂荒芜,祝简意就再没有去听过他的心声,私心里,她不大想去剖析一个受过很大伤害的少年心。 那是他最具有安全感的地方。 活在世上,人果然要糊涂些才好,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活得很笨重。 良久,陈郁才轻声开口问道:“陛下不想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吗?” 祝简意伫立在他两步之远,少年嗓音沙哑飘渺,仿佛一不注意就会被风吹走,但还是一字不漏地飘进了她耳中。 她想说我都知道,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故作不知,“他不是你的哥哥吗?有什么过节?” 窗外吹进一捧寒风,窗叶打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响,陈郁缓步上前,用竹竿撑起窗叶。 外面冷风簌簌,灌入了他的衣襟中,浑身僵硬冰冷,亦如当年被埋在雪地里那般,没有一丝暖意,寒冷刺骨。 第22章 女帝本无罪22 “我给陛下说一个故事吧。”少年站在窗台边,双眸失焦,望着虚空的某一处。 祝简意没有打断他,也许是陈家锒铛入狱,让陈郁有了短暂的放松,却也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少年喑哑地嗓音不轻不重,娓娓道来,“十几年前,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父母扔在了大雪纷飞的街上,后来,这个婴儿被路过的人捡了回去。” “那人说婴儿是他的私生子。” “她有一个很恩爱的夫侍,也有很疼爱的两个孩子,这个婴儿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幸福。” “于是那两个孩子,经常欺负这个婴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他们的欺辱下,婴儿长大了,身上也多了许多祛不掉的伤疤,变得越来越沉默。” 说到这里,陈郁停下了,沙哑的声音仿佛还飘荡在大殿中。 祝简意喉咙艰涩,咬了咬嘴角,她知道,故事里的主角是他。 “后来呢。” 低低的自嘲笑声飘荡在空旷的殿内,莫名凄凉,少年仰头,眼尾有些泛红,无意识抠着窗框,指尖泛白,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 “后来,他死了,死在生辰之夜。” “他生前被剜去双眼,断了手脚,剥了人皮。” “受过六个月的鞭打和烙印。” “死后,连尸身都不完整。” “陛下,你说,他该不该恨呢?” 陈郁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带着孩童的天真,“可若不是他,也许那个婴儿就会冻死在大雪里。” 祝简意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闷闷地压抑,低声问道:“若换做你,你希望能被一个过路人救下吗?” 陈郁努力眨了眨眼,迫使那滴晶莹不落下,嗓音暗哑,“或许……宁愿自己从未来过吧。” 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死在大雪里,也比一生活成一个噩梦好。 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前世死时,他当时觉得是老天爷终于舍得给予自己一点怜悯,收回了那条残缺的生命。 可当睁开眼回到十五岁那年,他第一反应是惊慌和惊惧,整整十七年的折磨,已然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本也是翩翩少年郎,从出生到死去,一直被困在这后宅之中,他没见过勾心斗角,也不知阴谋诡谲。 即使在被陈辰欺辱时,他更多地是茫然和畏惧,更多时候像是个木头人,麻木地接受那些痛。 他生不出更多情绪,没有人教他,从他记事起,便是在各种各样的捉弄和欺负下渡过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恨和怨呢,大抵是重生归来的第三天。 他那日看着满院飘着大雪,没有人敢来打扰,仅仅是因为他拿身世威胁陈施。 你看多可笑,只需陈施一句话,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便不敢再来雪域阁,包括陈辰。 所以他恨。 提及前尘往事,陈郁脸上的情绪即使再怎么掩藏,那双漆黑的墨眸里还是会流露出一丝阴鸷的恨意。 直到身上一暖,陈郁浑身僵住,好似一个木桩子,那些如浪潮席卷而来的恨意在这一刻通通消散,脑海一片空白。 祝简意双手揽着他的腰,把千疮百孔的少年拥入怀中,蹭了蹭他的鬓角,轻声道:“能遇见你,我很荣幸。” 虽未言明,但也直接地告诉了陈郁,他没有那么糟糕。 她遇见他,是她的荣幸。 陈郁比祝简意矮了半个头,被她拥入怀中时,嘴唇刚好贴在她锁骨肩颈位置,鼻间萦绕着她的体香,侧脸感觉得到她的清浅呼吸,仿佛空气都是香甜香甜的。 他瘦弱的身子完完全全被她包裹住,他好像有了依靠,在这一刻,即便天塌下来,似乎也有她顶着。 陈郁抬起的手本该推开她,却怎么也伸不出去,停滞在身侧许久,才缓缓垂落,闭了闭眼,遮掩了眸里一闪而过的贪恋,眼尾泛红。 心底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两人静静抱在一起,无关情爱,无关风月,乌黑的墨发随风扬起,纠缠不清,一黑一红,裙摆擦过他的衣袍,腰间短笛贴着绣有金丝线的黑色腰带。 * 天色渐黑,陈郁坐在桌案前练字,从他恍惚的神色中便可看出他心不在焉,偶尔看一眼紧闭的殿门。 下午他在祝简意怀里失控了,第一次红了眼,流了泪。 人大抵便是如此,自己一人扛过了那些苦日子,如果突然有人出现温柔地安慰你,并且表示自己身同感受,还鼓励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你筑起的心防瞬间就破了。 这对陈郁来说,更多地是窘迫,还有一丝羞意,所以他想也没想直接把祝简意推出门去了。 后来回想起,总是有些懊恼,气自己冲动,气自己让祝简意心里不高兴。 不知她今晚还会不会来。 陈郁无声地叹了口气,忍不住轻拍自己的额头。 “主子,属下来晚了,那些证据是否销毁?”暗处传来狱一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他们都没想到,祝简意会抢先一步,狱一所说的证据也是陈辰近日与敌国人的来往书信。 不过其中掺杂了一些伪造的证据。 若祝简意不相信,听信陈施他们的狡辩,兴许他们还有可能翻盘。 但若由御林军等人搜查出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陈施他们哪怕想狡辩也无从说起。 “烧了吧。”陈郁指尖摩挲着宣纸的一角,眼眸微垂,语气平静。 “是。” “叩叩”敲门声传来。 紧接着就听见宫人开口道:“贵君侍,陛下命奴送来了火炉。” 陈郁睫毛微颤,“进来吧。” 而后殿门从外面打开,四五个宫人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 陈郁这才发现她们手里不仅仅拿着火炉,还有毛绒绒的被褥和貂皮所做的披风。 最后面还有两个宫人抬着一块刺绣屏风小心翼翼挪了进来。 陈郁往旁边让了让,看着她们忙碌,怀里抱着手炉,掌心不再冰冷,手背依然散发着凉意。 她不过来了么。 许是祝简意早先便吩咐了她们如何摆放,很快她们就收拾好了。 刺绣屏风放在了窗前,挡住了大半部分,留了一小部分的空隙,能看见庭院。 第23章 女帝本无罪23 明黄色不厚不薄的龙被换上了毛绒绒又蓬松的被褥,颜色是红色,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乍一看还以为是喜床。 宫人在御景宫当差也有一个多月了,知道陈郁喜静,平时连洗漱都不让她们近身,遂收拾好后便行礼退下了。 独留下陈郁看着那床红色被褥出神。 殿外依稀传来宫人的窃窃私语,皆是对陈郁身份的鄙夷,或是冷嘲。 …… 陈辰入狱后,贼心不死,妄图买通狱卒送信去郊外,让敌国人攻打祝国京都。 而那些信最后无一余漏送到了祝简意手里。 看着信里的猖狂厥词以及所谓的承诺,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陈辰自信满满的模样。 祝简意轻笑,‘陈辰要是没碰到我,或许他的宏图大志还能有展示的机会。’ 闻言,小团子幽幽提醒道:【在殿下没来之前,男主成功过了】 ‘接下来怎么办?’男主入狱,等大理寺卿走完定案程序,他的结局也就无法改变了。 祝简意感觉任务太过简单,要不是为了剧情合理化,她还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找证据。 这一次,男主注定不能展露锋芒。 【看殿下的选择,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 【殿下离开任务世界后,会自动生成一个傀儡走完剧情】 祝简意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苍白稚嫩的脸,忽然拿不定主意,‘该走吗?’ 不走的话,继续留在这,也是给陈郁徒增忧愁。 可离开的话,她又不大放心陈郁一人。 她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了。 小团子看出她的纠结,温声宽慰:【等殿下决定,不着急】 祝简意掏出怀里的金锁,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若有所思,‘再过一个月就是陈郁的生辰了。’ 小团子挠了挠头,脸蛋皱巴巴的,【殿下,你不会是想】 话未说完,就听见祝简意问他:‘现在他对男主的仇恨值还有多少?’ 凡是反派的仇人,都能查到反派对那人的仇恨值数。 【百分百】 ‘!一点没掉?’ 【没】 ‘那能知道他对我的仇恨值有多少么?’ 小团子肉嘟嘟的小手在屏幕上一顿操作,待看见屏幕出现的数字后,陷入了沉默。 半天没听到他的回应,祝简意不甚在意的挥挥手,‘算了算了,不想知道了。’ 这要是出来个百分百,她就要打陈郁屁股了。 对他那么好,仇恨值怎么能一点没掉。 祝简意忧心地叹了口气,看着金锁上歪歪扭扭的数字,视线落到右下角工工整整的‘郁’字,眉间不自觉蹙起。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咔嚓”不知按到了哪里,发出细微的响声。 紧接着金锁好似一个蚌缓缓打开了,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已经发黄。 祝简意面无表情,‘别告诉我又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殿下先拿出来看看】 祝简意打开白纸,神色变得肃穆,嘴唇紧抿。 这是一封血书。 “姿年第五载,十二月间,大雪无情,家中无粮,无奈之下,携孕夫侍投奔京城远方表亲,路途遥远,抵达京城时,孕夫侍有恙,后顺利生下一儿,我心甚是欢喜。” “奈何命运捉弄,进京得知逍遥王谋反,帝宫血流成河,尸体成堆,吾与夫侍商议先避风,再前去寻找远亲。” “月上梢头,吾携夫侍坐上马车,因不熟门路,不巧路过帝宫门口,所幸,暂时无人把守。” “待我等离去不远,厚雪下一女子挡住去路,身着上好绸缎,命脉鲜血直流,可怜已无生息。” “夫侍诞子不久,已为人父,心生怜悯,遂让吾厚葬此女子,我虽不愿,但唯夫侍之命是从。” “夜黑风高,路边不见行人,我也便大着胆子上前,却见那女子怀抱一儿,面色发青,已无生息,瞧那模样刚诞生不久,忆起我儿,我心忽觉疼痛。” “那儿裹着金黄襁褓,戴着金锁,有玉玺刻章盖印,我识得那是皇家之物。” “半月之久的奔波,又遇大雪,盘缠早已所剩无几,我儿今日刚临世,却未备好衣物,夫侍连日劳累,也无奶水,我实在担忧在心。” “看这皇家之物,我温诗此生第一次动了邪念头。” “我把帝儿厚葬,用外衣换取帝儿襁褓,取走金锁,在坟前磕头方才离去。” “如此,在京都客栈住了两日,迟迟未与远亲谋面,盘缠已尽,又遇腥风血雨,夫侍劝吾归家。” “我儿大哭,我心犹似针扎,又携夫儿返程。” “未料,造化弄人,夜深携夫儿返程,再次来到帝宫门口,却无意惹上无妄之灾。” “我儿,温玉,遭此大难,不幸也。” “家夫如那日女子,躺在雪地,了无声息,我泪满面,此生无愧于心,唯愧对夫儿与远在家乡的年迈母亲。” “我儿,母亲将你生辰之日刻于锁间,若苍天垂怜,你命不该绝,母亲望你日后记得,你爹爹生你之日。” “母亲在弥留之际,留下血书,便追随你爹爹而去。” 许久,祝简意吐出一口浊气,把那血书放在桌上,一时间心情复杂,思绪乱糟糟的,脑海里明明有许多话,可到嘴边,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小团子在空间里也读完了这封血书,抠着手指头,脸蛋皱巴巴的,唏嘘不已,【殿下,反派这命好苦】 到头来,他父母早在他出生两日后就死了,而他因着金锁,又被陈辰折磨了十几年。 他母亲的一时贪念,让人不知该如何去评判。 成也金锁,败也金锁。 若没那金锁在身,兴许出生两日的小陈郁会冻死在大雪里。 祝简意深吸一口气,把那血书装回了金锁里,“无论他是谁,他都是我的弟弟。” 陈郁也好,温玉也罢,都是他。 “陛下,边关捷报!” “陛下,边关捷报!” 祝简意尚未收拾好情绪,殿外突然响起一层层递进的大喊声,本来寂静无声的皇宫,随着这声呼喊,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第24章 女帝本无罪24 将士风尘仆仆,嘴唇干裂渗出血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到地上,气喘吁吁地喊道:“陛下!近日边关雨雪连绵,接连下了一个月已久,附近没有其他城池支援,百姓揭不开锅,将士穿不暖吃不饱,就在半个月,敌寇来犯,趁机攻打我国涉城,将军特令属下回京请旨!” 祝简意把金锁揣回衣袖,面色冷峻,起身沉声道:“来人,召李聘,温钗,吴诺速速进宫。” “是!陛下!” “你去把于琴叫来。” 祝简意早先了解过祝国两个兵符分别在谁的手里,一块在王斐手中。 此次边关捷报正是从王斐守卫的涉城里传来的。 一个兵符可号召五十万大军,注意,并不是说你拿了这个兵符,那五十万大军就会一直跟着你走。 这兵符只不过是在战事来临时用来号召命令将士的,平时无战事,这五十万大军便会分散开,去守卫其他几座城池。 边关战事捷报很快传遍京城,一时间百姓人心惶惶。 狱一把消息禀报给陈郁时,彼时陈郁正在和自己的心理作斗争。 自从陈辰他们入狱,他反而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与祝简意相处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播放,环绕在脑海中,驱散不去。 第一天入宫,她说他是一位芝兰玉树的少年。 后来,她坐在桌案前,含笑问他:识字吗。 她说我教你时,她眉眼间没有一丝厌恶和鄙夷,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样一个小动作,出奇地让他心情平复下来,自卑的心理也藏的更深。 平日无论她多忙,都会来御景宫小坐一会儿,他在一旁练字,而她便会陪坐在身旁看话本。 偶尔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在身边,周围都充斥着她的气息,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平静和温馨。 若她太过繁忙,便会派人前来通报一声,他不知道她对别人是不是这样的细微不至。 但对于他而言,她是前世今生唯一一个对他释发善意和温柔的人。 她在他面前,好像永远都是温柔含笑的模样,让他有种自己被珍宠的感觉。 陈郁抬起头,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便融化成一滴水珠,顺着眼尾滑落,仿佛在无声流泪。 看着少年满身悲寂气息,狱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解了。 也许世界上真的没有感同身受,他无法理解自家主子的选择,想不明白仇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私心里,他只希望自家主子能够开开心心活着。 明明还是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却给人一种极致死寂荒凉的感觉。 * 是夜,暗色云朵浮浮沉沉,漂浮不定,月亮不见踪影,也不见繁星。 雪花如同一小颗一小颗钻石般,缓缓降落,悄无声息地掩盖住了屋瓦,与这凛冽的寒风比起来,倒是温柔许多。 忙活了一天的祝简意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闹了一天,最后还是得我亲自上场才行。” 小团子语气幽幽,【难道不是殿下想玩才去上战场么?】 下午说到出征时,那眼神里的兴奋都快化为激光发射出来了。 被揭穿了祝简意丝毫不尴尬,哼哼几声,‘明明是拯救苍生。’ 抬眼发现天色已经黑了,蓦然想起今天好像还没去看过小反派。 本来驱逐出去的心事,在这一刻又悄无声息地飘了回来。 想起上午看过的那封血书,祝简意眸色微暗,还是得瞒着他才行。 偌大的宫殿门口,屋檐下挂着两颗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庭院。 翩翩起舞的雪花在耀眼的光芒下,好似在发光。 少年坐在青色台阶上,裹着一件红色披风,皮肤吹弹可破,巴掌大小的脸颊苍白不见血色,墨发未束,任由它与寒风亲吻。 夜明珠的光亮自上而下,洒在少年头顶,仿若神明在世,而身上的红色披风,又似泣血。 陈郁失神地看着飘零无几的落叶,空气中只有风声弥漫,漫天飞雪,不过一会儿便白了头。 雪花很快融化,头发湿漉漉的,陈郁好似浑然不觉,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狱一隐藏在梁上的暗处,对于少年作死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只要在天黑前,陛下还没来御景宫,他就会坐在台阶上等。 其实若陛下政事繁忙,每次都会派人来通知一声,但陈郁仍然会坐在台阶上等。 有时一坐便是两个时辰,经常等到深夜。 有时远远听见脚步声,陈郁又会若无其事地进屋,装作不知。 狱一许是还没动凡心,不大理解自家主子的行为。 在他眼里,陈郁就是自找罪受。 突然一道熟悉的温柔嗓音传来,打破了寂静,“怎么坐在这里?” 陈郁偏过头,就看见祝简意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脚步轻快地朝自己走来,她身后跟随着两个侍女,打着伞遮挡风雪。 随着她的步伐加快,雪花落到她肩头,或是发丝上。 而她清丽脱俗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笑意,一如往常。 随着她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陈郁清晰地听见自己咚咚咚地强烈心跳声,尚来不及正视突如其来的异样,连忙起身道:“参见陛下。” 他以为她今晚不来了。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习惯了每日睡前见一见她。 “都说了在我面前不必这么规矩,”祝简意扶起他,触手一片冰凉,不禁轻蹙眉头,拉着他往屋里走去,“日后不必在外面等我。” 说罢,又怕他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补充道:“若想要什么,派人知会我一声便是,也可以使唤这些丫头。” 掌心的手始终没有暖意,祝简意忍不住低头哈气,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被冻的通红,还有些肿。 这在祝简意眼里就像是上好的一块玉生生被破坏了一般,再次开口时语气不免重了些。 “这外头还吹着风,下着雪,你还坐在地上,嫌自己活的太长了是不是?”话里话外都是责怪,语气却是充满了关心担忧。 第25章 女帝本无罪25 陈郁好似灵魂出窍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她为自己暖手,听着她第一次责怪自己,非但不觉得伤心,反而有种隐秘的愉悦。 说来距离他进宫已有差不多两个月,但他和祝简意的亲密接触并不多。 而祝简意似乎也没有打算让他侍寝,陈郁自然是不会主动提起,更别说现在身份暴露,祝简意更是不会再与他有亲密举动。 出神之间,掌心柔软的触感离开了,让他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试图抓住温暖。 祝简意没有察觉异样,只以为自己太过唐突,为了缓解尴尬,把手炉塞到陈郁手里,“抱这个,更暖一点。” 随后与往常一样,捞起桌面上的话本,躺到贵妃榻上,翻了一页后发现剧情与上次看的不一样,再一看封面,崭新崭新的,好像是刚买回来不久。 陈郁余光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看见她沉迷在话本故事里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满满当当的书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十几本话本,都是狱一刚从街上买回来的。 不知是因抱着手炉,还是因为屋里吹不到风,此时的陈郁只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流蔓延至四肢,沉闷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屋外漫天飞雪,寒风凛冽,光秃秃地枝桠在空中瑟瑟发抖。 屋内暖意恒升,一人侧躺小榻,一人提笔习字,安静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祝简意意犹未尽地放下了话本,下意识去找寻陈郁的身影,却见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狼毫,墨汁沾到了衣袖上也浑然不觉。 此时的他倒是带着几分稚嫩的孩子气,沉睡的眉眼温润而泽,膝上还抱着手炉,脸颊难得红扑扑的,侧枕在手臂上,嘴唇微嘟,睫毛又长又翘,像把小刷子,投下一层漂亮的剪影。 ‘团子,陈郁好可爱。’ 【长的确实不赖】 祝简意提步上前,想着把他抱去床上睡,视线不经意地落到桌面上,神色微愣。 宣纸上写满了她的名字。 在右下角还有一个仅用寥寥几笔画出来的小人儿,郝然就是刚才躺在小榻上的祝简意。 许是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陈郁立马惊醒,睁开眼眸时就见祝简意站在自己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被他压在手臂下的宣纸。 陈郁耳尖泛红,连忙伸手遮挡,又发觉此举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慌乱,“陛下,我” 这与直呼帝王名讳并无不同,都是犯大忌。 祝简意笑了笑,揉揉他的发顶,只字未提宣纸上的事,声音温柔,“困了就去床上睡,别着凉了。” 陈郁咬了咬下嘴唇,说不出心里是高兴还是伤心,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还是说真的能这么迁就包容自己。 有时候,没有得到过爱的人,在收到别人的善意,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不配,也不敢去相信。 “陛下,边关战事如何?”问这话时,陈郁捏紧了指尖,内心有些忐忑。 祝简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小反派性子敏感自卑,平日里生怕自己说错话,多数是祝简意询问他才会回答。 但也不会主动提起,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事。 “无大碍,我明日出征。” 陈郁愣住,“出、出征?” 祝简意眉眼含笑,点了点头,“敌国太嚣张了,我得去灭一灭他的威风。” 陈郁眸里倒映着她的缩影,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陛下,朝中还有武将的。” 祝简意唇角浅勾,“担心我?” 陈郁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明明祝简意出征于他有利无弊,可他最先涌起的情绪是担心。 祝简意嘴角笑意渐浓,今天的小反派不太一样,愿意说实话了。 “没事,别担心,我会毫发无损的回来见你。” 那一瞬间,陈郁只觉得好似有一股细小的电流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思维短暂的停滞了几秒。 “早些睡吧。”祝简意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两个月终于把他养胖了一点,触感软绵绵的,像豆腐一样滑嫩。 揩了一把油的祝简意扔下这句话就跑了。 独留下陈郁愣在原地,神色呆滞,半响抬起手摸了摸刚才她触碰过的地方,指尖轻触,似乎上面还残留她的温度,胸腔内心脏的跳动一下比一下剧烈。 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 翌日,下了一夜的绵绵细雪终于在早朝结束后停了,天是雾白色的,朦朦胧胧,仿佛是一朵无边无际的薄云,占据了整片天空。 彼时,天色刚蒙蒙亮,空气中充斥着冷气寒意,宫殿灯火陆陆续续亮起。 “陛下,不和御贵君道别吗?” “不了。”祝简意语气低缓,回头看了眼,仿佛能透过那座矗立的宫殿看见孱弱清俊的少年。 于琴眼里闪过意外之色,低头抱拳,神色恭敬,“陛下珍重。” “护好他。” 留下这三个字后,祝简意便着一身轻便红装离开了。 于琴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良久良久,雪花飘落肩头,融化成水,浸湿了衣裳。 御驾亲征,文武百官自然是不同意,但祝简意去意已决,没有人能阻止她。 于琴脑海里还记得昨夜祝简意对她的叮嘱:照顾好御贵君,莫要让他受委屈。 无论全天下人对陈郁有多大争议,祝简意还是一如既往地纵容宠着他。 仅凭陈郁是祝姿之子,而祝简意依然容得下他,就这一点来看,便知祝简意对陈郁有多纵容。 “主子,陛下离京了。” 狱一向陈郁禀报时,陈郁刚起身准备为自己束上发带,平日披发,今日他想束发送她。 听见狱一的话,陈郁坐在铜镜前,捏着发带的指尖泛白,半响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的嗓音低缓,“知道了。” 看着一旁架子上的玉冠,陈郁神色恍惚,思绪回到那日出宫逛街时。 眼前女子抱着一堆玉色发冠,笑靥如花,“等你到弱冠之年,每天都戴一只不同的发冠,你长得极好,定然是很好看的。” 这般想着,陈郁指尖探到发冠上,缓缓抬起手,衣袖往下滑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皓腕。 狱一震住,“主子!您还未到弱冠之年!” 玉冠掉落在地。 陈郁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倒在了桌面上,眼神恍惚,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消逝。 第26章 女帝本无罪26 狱一吓了一大跳,赶忙把他扶起,刚想去叫太医,却见陈郁嘴唇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 他以为他有重要事想说,遂侧耳倾听。 他听见陈郁细若蚊蝇的气声,“我活不到弱冠,也不会有人给我行及冠礼。” 但他很想戴她给他买的玉冠。 这是她专门给他买的。 他不喜白色,因雪是白色,但那日他忆起她所说的月牙白袍适合他。 所以他还是穿了。 她给的,他都想要。 哪怕自己不喜欢。 只要是她给的,他都要。 狱一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终归是心疼自家主子,表面上再如何装的风平浪静,可这心里却是千疮百孔。 “主子,您坚持一会儿,我去叫太医!” 狱一把陈郁抱到床上躺着,随后急匆匆地跑去叫太医。 在他前脚刚离开御景宫,陈郁便晕了过去。 在他昏迷不醒期间,太医来了。 “心中郁结越来越重,思伤脾,悲忧伤肺,御贵君这病况……不大好啊。”太医叹了口气,摇着头。 于琴眉头紧皱,“无论怎样,还是请如太医尽全力诊治,毕竟…” 视线转到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少年身上,声音降低了些许,“毕竟这是陛下最疼爱的人。” 如太医忧心忡忡,“若是皮外伤,两三日便好,可这心结难解,再加上御贵君这十几年的咳疾,一时半会儿,还真难办。” 于琴抿了抿唇,看着陈郁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一丝怜悯,原来是个可怜人。 “这两个月来,一直都是如太医给御贵君调养身子,我相信如太医的能力。” “待陛下归来,我会在陛下面前多提几句。” 如太医叹息一声,治病又岂是那么简单。 “罢了罢了,派个人随我去取药吧。” 在陛下没回来之前,哪怕是一口气,也要给陈郁吊着。 待她离去后,于琴也出了屋子,便看见静候在门边的狱一,蹙了蹙眉,“刚才我就想问你是何人?从未见过你。” “御贵君是我主子。”狱一抱拳。 于琴恍然,只以为是陛下赏赐给陈郁的暗卫,便也没再多问。 …… 半个月后 祝简意抵达涉城,天气比她想象中的更恶劣,下着鹅毛大雪,寒风鹤唳,呼啸而过,所见之处白茫茫一片,就连树枝也被压弯了腰。 一脚踩下去,积雪漫过了膝盖,前行十分艰难。 街道上空无一人,门口的积雪几乎遮挡了大门的一半,路边还有压倒的树枝横在地上。 “参见陛下。” “平身。”祝简意悄然打量了一眼王斐,五官端正,不苟言笑,面色严肃冷峻,眉宇间英气逼人。 之前陈辰给王斐传信,给她拦截下来了,但也难保陈辰不会再传一封。 “谢陛下。”王斐抬起头,眼里带着不自知的恭敬和崇拜。 ‘陛下御驾亲征,有此明君,乃祝国百姓之福。’ 祝简意勾了勾嘴角,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轻咳了一声。 见状,王斐眼里浮现出歉意,“是臣无能,让陛下亲自出征,陛下要保重龙体,莫要染风寒了。” 祝简意摆了摆手,“无碍,先去看看敌寇。” 此话一出,她在王斐心中的形象瞬间从两米涨到了十米。 陛下连夜奔波赶到涉城,还未歇脚就念着战事,这份大爱让她自愧不如。 来到城墙之上,便见远隔一公里外,众多像是黑影的将士就地扎营,随时等候战发,这可谓十分嚣张。 “陛下,他们断定我们缺粮缺水,才敢如此狂妄!”王斐怕自己在偶像面前的形象骤减,赶忙补救。 祝简意全然不知自己这一趟收获了一个迷妹,挑眉含笑道:“现在不缺粮了?” “陛下亲临,哪怕没有粮食,我们也能像打了鸡血一样暴打敌军!”王斐挥起拳头,义正言辞道。 看着远处敌军,王斐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黯然,其实城内粮食紧缺,早已不够了,更别说早在前两日,他们刚抵挡了敌军的一波来袭。 此次敌国恐怕就是等着这风雪交加的天气,给他们致命一击。 这次他们损失惨重,但好在守住了城池,没让他们攻破。 不过若朝廷没有前来支援,城池被掠也是早晚的事。 如今风雪交加,路早就被积雪掩埋了,即便是有运粮军队,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快抵达涉城。 恐怕他们还要扛四五日。 祝简意眺望着远方,勾唇一笑,“不用你们打鸡血,朕一人足矣。” 闻言,王斐瞪大了眼睛,“陛下!您想做什么?万不可冒失啊!” 祝简意笑意不减,意味深长道:“擒贼先擒王。” “陛下您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取敌贼狗头!”王斐拍了拍胸脯,声音洪亮。 祝简意轻笑,倒也没做过多解释,只颔首应下,“好。” 王斐情绪愈发激昂,真如她所说的打了鸡血一般。 与此同时,敌国将领也得到了消息。 “祝国新帝又如何,不过是给我们多加一个人头罢了。” “哈哈哈哈将军说的极是,涉城是我们的,到时再把祝简意绑了,祝国还不是手到擒来,届时我们水国才是这天下霸王!” “哈哈哈哈哈本将军可是迫不及待了。” “以下官之见,此事不可再拖,宜速战速决,若不然等他们粮食和兵力备上,于我们可是非常不利的。” “军师说的极是,沈小伊,你看看天象,今夜何时风雪最大?” “将军,下官勘察过,今夜亥时下暴雪。” “嗯,传令下去,今夜亥时攻打涉城!” “是!将军!” 祝简意躺在小窝里,悠哉悠哉地看着监控,看见那瘦骨嶙峋的将军发出大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小团子忽然开口,【殿下不要杀生太多】 祝简意:…… ‘请你看清楚,我是帝王,他们是敌军。’ 【哦】 祝简意:???就这? 脑海里传来小团子的自言自语,【原来是我做梦了】 祝简意:…… 所以她在小团子梦里是个残酷冷血的恶魔吗。 她做了什么,给你造成了这样的错觉。 第27章 女帝本无罪27 京城 “主子,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狱一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少年,已经不知第几遍叹气了。 “咳咳咳”陈郁掩唇低咳,面色苍白如纸,漆黑的墨眸黯淡无神,身上裹着黑色大氅,冷风吹的衣摆簌簌翻飞,“死不了。” 他还要等她回来。 这时,一个宫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御贵君,牢里那位好像不行了。” 陈郁面色淡淡,“请太医诊治,留一口气。” 时间追溯到十天前 陈郁在床上躺了五日后,身子才好了些,总算能下床走动。 随着祝简意的离去,陈郁觉得自己的七情六欲也跟随她去了。 他又一次回到最开始的沉默寡言,比以往更冷淡,旁人看了只以为他是受病痛折磨的没有了棱角。 只有他自己知道,近日心中总是萦绕着一股不知名的郁气,让他一日比一日烦躁。 他不知道这叫相思。 他不知情爱,不懂情爱。 他只知道这些异样的情绪只在祝简意面前才会有。 自从入宫以来,他第一次大发脾气,那是在一个夜晚,他连着在石阶上等了三天三夜,明知等不到她,却还是固执地坐在那。 第四天夜晚,他坐在石阶上,双目无神,呆滞地看着静悄悄地庭院,犹如一个空壳。 那晚,他去了大牢。 也是那一夜,陈辰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同样是那一夜,宫人听见大牢里传出的凄厉惨叫,响彻天空,好似连空气都划破了一个口子。 他们方才知道,原来单纯如小兔子的御贵君是个惯会隐藏自己的大杀神,他的手段比牢狱里的酷刑还更狠。 他总是能想出让人惊骇吸气的刑罚。 这夜过后,后来的每天晚上陈郁都会去一次大牢。 狱卒亲眼看着陈郁对陈辰施加酷刑,甚至用匕首剥下一块手背上的皮肉,以至于每每看到陈郁,他们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元日了,一天比一天冷,陈辰身上的伤没有经过陈郁的允许,没人敢去给他治疗。 加上牢狱里阴暗潮湿,今日狱卒前去看他,才发现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全身发烫,手脚抽搐,掀开他眼皮一看,出现了将死之人的征兆。 这才赶忙命人前来禀报陈郁。 昏暗的天色,层层乌云缓缓浮动,鸟儿扑棱扑棱扇着翅膀离开光秃秃的枝桠。 随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雨势愈来愈烈,夹杂着冷冽的寒风,竟是比那雪还更刺骨。 陈郁呆坐在石阶上没动,额前碎发被雨淋湿,黏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太阳穴滑落脸颊,聚集在下巴处,浸湿了衣襟。 仿佛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兽,这世间只剩他一人。 狱一明知劝不过,但还是出声道:“主子,进屋吧。” 出乎意料地是,这一次陈郁起身了,脚踩着湿漉漉的靴子,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衣袍往下滴水,没一会儿地板就湿了。 他的步伐极其缓慢,似乎仅仅是站着就已经用光了全部力气,没有更多力量去支撑他行走。 “她还要多久回来?”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陛下去涉城路程半个月,最少也还需一个月后才会归朝吧。” 陈郁扶着桌面,缓缓坐下,脸色苍白,嘴唇不见血色,气息虚弱,喃喃重复了一遍,“一个月。” 狱一忽然想起二十天后就是他的生辰,想必主子也是希望陛下能陪他过生的。 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开口劝慰道:“也许……陛下会尽快赶回来。” “主子还是先换衣裳吧。” 陈郁闭了闭眼,“你退下。” “…是,主子。” 听见关门声,陈郁缓缓睁开眼,拖着孱弱的身躯,行至衣橱前。 宽敞的龙床上,少年未穿亵衣,只贴身穿着流光四溢的月牙白袍,静静地躺在大红色被褥下,双眸阖起,眉间紧锁,似有千丝万缕的忧愁刻于心间。 …… 翌日,王斐约来几位涉城官员,以及军师和副将等人,一起商议讨伐敌寇一事。 正当几人吵的激烈时,突然“砰”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 王斐等人吓了一跳,脸色大变,纷纷起身寻声望去,却见一身穿红衣的女子拎着两个身穿铠甲的高大女子走了进来。 除了王斐及副将,其他涉城小官员都没有见过祝简意的真面目,乍然看见她突闯进来,误以为是敌方。 “你是何人!”小官员怒瞪着她。 王斐赶忙把她挡在身后,神色愕然,“陛下,您这是” 听见她的称呼,其他人脸色煞白,哆嗦着腿跪在地上,昨日就听王斐说过,陛下御驾亲征来到涉城,但因为路途遥远,疲惫不堪,陛下先行谢谢,遂她们未得陛下传见。 不知者无罪。 祝简意并无恼怒之意,挥手示意她们起身,踢了踢脚边被绑成粽子的水荏,抬头看向王斐,“认识吗?” 王斐呆呆点头,当然认识,这可是她的死对头。 祝简意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抓错就好。” 王斐摇头,“没有。” 哎?等等。 王斐终于想起正事了,“陛下,您是怎么、怎么把她们抓来的?” 水荏号称水国第一高手,王斐和她打过几次,两人不分高下,很难近她身,也讨不到半点好。 祝简意一脸纯真无辜,“就这样把她绑过来的啊。” 说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外面还有几个人,你们要不出去看看?” 王斐左眼皮一跳,竟是没顾上规矩,拔腿就往外面跑去,其他官员一直以王斐马首是瞻,对她有些依赖。 见她离开,她们也下意识跟在身后。 祝简意摊了摊手,外面传来王斐的一声吼叫。 紧接着就听见那些官员叽叽喳喳的吵起来了。 祝简意勾唇一笑,背着手出去了。 王斐看见她的身影,眼里好似装了千瓦的灯泡一样,亮晶晶的,笑容满面,嘴角疯狂扬起,这与昨日严肃冷酷的他截然相反。 “陛下,陛下!您太厉害了!” 这几人可都是水国最重要的人物,有水国军师,还有沈小伊,这下敌军群龙无首,这场仗无需开打,已经看到了结局。 第28章 女帝本无罪28 祝简意伸了个懒腰,这对她来说小意思。 就是为了去抓这几个人,她放弃了她的美容觉。 祝简意伸出小爪子掩唇打了个哈欠,“我先去补觉了。” 王斐此时眼里心里都是她,闻言连连点头,兴奋的像只二哈,恨不得围着她转,“好好好。” 看这样的情势,恐怕让她去死都不带犹豫的。 一旁的小官员还算镇静,只是看着王斐露出不太聪明的笑容,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真该让将士看一看这个冷酷的将军。 祝简意走了几步后,突然想起什么,又顿住脚步,“对了,我昨天勘察地形的时候,顺便在他们水里放了点巴豆,你们现在去的话,兴许还能看见白花花的光腚。” 末了,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可能有点味道。” 王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爱与不爱只在一瞬间。 该说不说,王斐兴奋劲又冲上来了,“走,揍死他们!” 她忍很久了,水国最近几年每隔一两个月就要惹她一次,实属烦了。 后来据记载,王斐将军一生功劳无数,驰骋沙场数十次,唯有一次战场是最让她难以忘怀的,那场仗,不费一兵一卒就俘虏了敌军。 但自己人也损失惨重,硬是饿了好几天,回到城里,身上都是散发着屎臭味,据说当时她们打着打着敌军时,敌人就“噗”地一声,裤脚里滚出难以形容的东西。 再后来,她们每走几步路,就会踩到一坨人类排泄物。 * 涉城之险解除,两日后,粮食和棉被也运到了涉城。 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暴雪,在今日停了下来,竟是出现了朗朗晴空。 这一幕看起来像是拨云见日,也像劫后余生。 街道恢复了以往的繁华热闹。 看着百姓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切都很美好,并没有受战事影响,王斐一直觉得自己是硬心肠,此刻却是眼眶有些酸涩。 “他们把所有能吃能用的东西都送给了我们,而他们为了减少体力,一直待在家中不出门,饿了就喝水或是睡觉,冷了就烧点柴火取暖,或是用大衣当棉被。” “在战事刚起那天,我遇到一个小女娃,她抱了两个烤红薯,手指烫的红红的,塞到我手里。” “她仰头对我说,将军,我母亲说今天过后就不能出门了,不能给将军添乱,母亲让我送烤红薯给你,暖暖身。” 说起这事,驰骋疆场,踏过万千尸体的王斐红了眼眶,当时那个小孩说这话时,眼里对烤红薯的渴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明明很想吃,在她还回去时,小女孩却坚决不要。 祝简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句大喊声,“温老快不行了!” 紧接着街上人群忽然涌动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祝简意听到这个姓氏,心里一颤,拔腿就跟着他们跑去。 “陛下,您去哪?” 人群有些多,王斐只能眼睁睁看着祝简意的背影消失。 黄色的土砖有些发白,变成浅黄色,上面还长了一些杂草出来,破败的院子,唯一的一扇门摇摇欲坠,庭院里还有一些未融化的薄冰。 十几个人的出现,瞬间站满了小院子,他们脸上满是悲伤,没有人说话,十分静谧,让人感受到内心最深处的难过。 屋子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祝简意轻拍了一下前面的人,“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那人回头看了眼,神色恹恹,无精打采地往旁边让出一小块位置。 祝简意顺利地通过人群,来到残败的房间门口,其实并没有木门,她探头就能看见里面。 是一个很小很狭窄的房间,屋子里很暗,没有烛光,仅靠窗外的光线,才能勉强看清,里面有一张硬邦邦的小床,还有一个小木箱,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小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不见脸,床边蹲着一男一女,握着那人的手,正在低低哭泣。 祝简意捏了捏掌心,提步上前,脚步声很轻,但还是让那两人察觉到了。 男子回过头,看见是陌生面孔,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是谁?” 祝简意走到他们身侧,终于看见床上的人,是一位骨瘦嶙峋的老人家,十分瘦弱,眼珠子浑浊失焦,颧骨凹陷,因为没有牙齿的支撑,上嘴唇包裹着下唇,时不时动了一下,似乎还有放不下的心事。 见她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老人家,男子面露不悦之色,“你是谁?此事与你无关,请你离开。” 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擦去脸上泪痕,声音沙哑含着哭腔,“你认识温老吗?” 祝简意缓缓摇头,视线依旧停留在老人家身上,轻声道:“不认识,可以和我说一说她的故事吗?” 男子眉头一皱,便想把她赶出去。 女子拦了下来,紧紧握着老人家的手,泪水不知不觉滑落。 这位老人家世世代代是涉城人,名叫温芳舒,育一女,祖辈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家里没什么积蓄,每天只靠卖柴火或是猪草维持生计。 在十八年前,温芳舒的女儿娶了夫侍,那年如同今年一样,狂风暴雨,暴雪急下,甚至出现了雪崩,住在山脚下的村民被雪崩埋了,房屋也塌了。 温芳舒的夫侍死在了砍柴火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雪崩,就这样没了。 失去挚爱,温芳舒一蹶不振。 其女温诗的夫侍又怀孕在身,天气恶劣,没法上山砍柴火,许多店铺也关门了,他们家里没有粮食,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温芳舒想起自己在京城的远亲,把信物给了温诗,让她带着夫侍前去投奔。 温诗不肯,希望她能和自己一同离开,毕竟此行山高路远,涉城雪灾又多,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温家世世代代都是涉城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根在哪,人就在哪。 遂温芳舒让自己女儿带着她夫侍离开,她人也老了,不想成为自己女儿的累赘。 此行盘缠不多,若多她一人,便要多花一分银钱。 温诗一边是有孕在身的夫侍,一边是疼爱自己的母亲,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一咬牙离开了,在离开前,她对母亲说,等她安顿好了就回来。 熟料,这一去,杳无音讯。 第29章 女帝本无罪29 温芳舒日日夜夜等,有时能在大门口坐上一天,因着她夫侍逝世,又加上女儿离开,心有郁结,整日郁郁寡欢,身子也就这样一天比一天差了。 所幸,周边邻居曾经或多或少受过他们一点点小恩惠,见她夫侍没了,女儿又离开了,家里能帮上忙的,都会尽力帮她。 有人送她吃食,也有人送被褥,或是衣裳。 就这样,郁郁寡欢度过了十八年。 如今岁数不算年迈,也不过才五十来岁,但身子早已亏空,心伤最是伤身,无药可救,加上这次雪灾,终究是没扛过来。 眼前一男一女是住在隔壁的夫妇,两人都是无父无母,两情相悦便成婚了。 成婚那日,两人并未邀请宾客,他们也没有认识的好友,就简单地选了个良辰吉日成亲了。 那天温芳舒路过他们院子外,刚好撞见他们跪在地上拜天地,身上并没有穿喜服。 温芳舒没有上前,而是先回自己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穿的喜服,后来自己翻新了,想着平时也能穿,但一直没舍得穿。 而后把这两件喜服拿去给了他们穿。 年轻夫妇以为这是一段不会有人祝福的感情,却不料温芳舒给他们送来了珍贵的喜服,感动的无以复加。 那时候他们刚来涉城没多久,刚安顿下来,温芳舒察觉后,偶尔会给他们送些吃食。 一来二去,两家就相识了。 这两人无父无母,在他们心里,温芳舒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次雪灾加上战事,他们没办法经常上门。 今日一早得知战事平息了,两人急匆匆地就跑来,却发现老人家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母亲。”女子跪在床边,紧握着温芳舒的手,嚎啕大哭。 温芳舒嘴唇动了动,呼吸几乎察觉不到,眼睛无力,能看见她是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 祝简意深吸了一口气,喉咙梗涩,心里闷闷地疼,听到女子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她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了。 “可以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吗?” 女子嗓音嘶哑,眼里含着泪水,“你想说什么?” 祝简意缓缓蹲下身,看着老人家枯老的面庞,轻声道:“您有一个孙子,叫温玉,温润如玉便是他的名字由来,这十几年,他们过得虽然有些苦,但也很幸福,您女儿常常念叨着要把您接去京城,我受她嘱托,前来看望您。” “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您。” 女子一脸讶异地看着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似乎在不解,随之眼里带了些感激,她以为祝简意是胡乱编的一个谎言,只为让老人家安心离去。 前一刻奄奄一息的温芳舒听完这些话,忽然颤颤巍巍地睁开了半闭的眼睛,似乎想努力看清祝简意的模样。 在阖上眼眸前,这位老人家脑海里浮现出年少时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若是孙子,那便叫温玉,你祖母最喜欢一个词,叫温润如玉。 “母亲!”女子凄惨不舍的哭声响起,屋外众人隐忍细小的抽泣声,悲伤的气息飘荡在院子里。 闻者落泪。 【殿下……您还好吗?】 祝简意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 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 若不是雪灾,也许温诗就不用带着夫侍离开,一家人圆圆满满。 如果温诗带着她夫侍离京时,不走那条路,或许他们不会因此丧命。 如果温诗没有因一时贪念,或许陈郁也不会落得悲惨一生。 可这都是如果。 世间本就没有后悔药,不可能重来一次。 【殿下,人间即炼狱,都是多面性的,有黑暗就会有阳光,有幸福,也就会有凄凉】 【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都在做正确的选择】 显然,这些是他们的选择。 他们的选择让他们丧命,这就是他们选择过后的结局。 让人唏嘘,惋惜。 ‘我可以改变什么吗?’祝简意见不得人间疾苦,这都是她的子民。 【殿下,神并非无所不能,您也许可以掌控他们以后的命运,但在这之前的命运走向,您无法再去改变】 【不过……如若殿下掌控他们的命运,那么他们便是没有鲜气活力的傀儡了】 谁又愿意当个傀儡呢。 【我知殿下见不得苦,但若殿下给他们每个人都是圆满美好的生活,那么这世界上就没有差距了】 小团子顿了顿,继续道:【殿下,这个世界需要差距】 这样才能平衡。 祝简意咬了咬嘴角,心里还是堵得慌,也许是她过得太顺风顺水,乍然遇到命苦之人,总是会心生涟漪。 ‘我知道了。’ 她只能尽力去补救他们的遗憾。 …… 战事平息,水国惨败,想必这次过后也不敢再嚣张堵在城外了。 祝简意并未在涉城待很久,在见过温芳舒第三日便启程回京了。 路途虽远,但总有抵达的那一天。 * 相隔一个月零四天,祝简意再次见到了心中牵挂的少年。 那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她连夜赶回皇宫,其实她可以用瞬移,最后脑海里划过一封血书,选择了驾马回京。 在这条路上,她看见了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也遇到了山林冲出来的劫匪,还有突如其来的风雪天气。 回宫后并没有先去洗漱,而是急切地来到御景宫。 “陈郁。” 静坐在台阶上看雪的少年神色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直到空中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郁。” 陈郁转过头去,相隔着漫天飞雪,看见了一袭红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明明风尘仆仆,头发凌乱,在她脸颊上乱飞舞。 他却觉得心动难以自持,胸腔内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空荡荡的心,在此刻突然填满了,十分欣喜。 祝简意亲眼看着许久未见的小花出现在陈郁头顶,于是笑得愈发欢快了。 不知是终于见到牵挂的人,还是真的因为小花而被逗笑,祝简意只觉得这一瞬间,她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第30章 女帝本无罪30 两人隔着漫天飞雪,遥遥相望,看起来有些傻。 最后祝简意先提步上前,屈指在呆滞的陈郁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轻笑道:“怎么啦?不想我啊?”语气里带着揶揄意味,显然是开玩笑的。 陈郁耳根红了红,看着自己思念已久的笑容再次出现在面前,理智告诉他要移开视线,可他那双眼睛却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不想挪开。 呆愣地看着面前女子,默不作声,只那双墨眸里含着不自知的欣喜之色,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能发觉。 许久,他低垂下眼眸,轻声道:“陛下瘦了。” 祝简意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瘦了吗?我看你才是没好好吃饭,”说着咬牙捏了捏他的脸颊,“瞧瞧脸上本来有点肉的,现在只剩骨头了。” 陈郁似乎对她动不动就捏脸的行为已经习惯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她在自己脸上作乱,对于她说的话,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他好不容易见到她,又不希望两人在沉默中消耗时间。 陈郁张了张嘴,鼓起勇气刚想叫她进屋坐。 祝简意却是掏出一块椭圆形的金锁递给他,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这个给你。” 陈郁神色一僵,半响没缓过神,他不知道她突然把金锁还给他是什么意思。 见他没动,祝简意直接把金锁塞到他手里,摸着他冰凉的手,无奈叹了口气,好像怎么也暖不了。 瞧着少年全身僵硬,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祝简意便知他想歪了。 抬手拂开他额角的碎发,指尖在他光滑白皙的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眸里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轻声嘱咐:“近日莫要吃肉了,无事时抄些经文,可以吗?” 陈郁虽心有疑惑,但对她的要求向来不拒绝,也不会去问,“好。” 看着他乖巧点头,祝简意心里又似针扎了一样,长叹了口气,把他揽入怀中,“陈郁,别胡思乱想,金锁……你好好收着。” 陈郁依偎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好。” “经文抄好就烧了。” 陈郁听着她语气不大对劲,仰头看着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简意笑了笑,抬手遮了一下他的眼睛,“没有,涉城许多将士不在了,都是为了祝国牺牲,所以想为他们抄经诵度。” “我近日恐怕没有什么时间,不知道阿玉有没有空帮我抄呢?” 陈郁心里一颤,阿郁,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揪住了她的腰带。 “有的。” 祝简意揉了揉他的发顶,嘴角含笑,只是心底并未太多欢喜,“阿玉真乖。” “离开了一个多月,御书房怕是快要被政事堆满了,我先去处理一下。” 陈郁率先后退了一步,低头掩饰了眸里的失落,若是兔子耳朵,此时怕是早已垂了下来。 “恭送陛下。” “进屋去吧,外头冷。”祝简意叮嘱了一句后便离开了。 陈郁在雪地里望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哪怕消失不见了,他仿佛还能看见那道身影。 “主子,陛下回来了,那陈辰” 陈郁捏着冰凉的金锁,头也未回,淡声道:“她不会怪我的。” 正如陈郁所说,在祝简意回到御书房后,文武百官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纷纷起身穿衣服往皇宫里赶。 在祝简意离京之前,特命太傅林珊监国,但是没有安稳几日,陈郁突然就跳出来了,杖杀了几个朝臣身边的下人。 虽然无关紧要,但这关系到他们的颜面啊。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涉朝政。 他们倒是想骂陈郁,但没那个胆,毕竟都知道祝简意对陈郁有多宠,给予了他平起平坐的权利。 再加上牢里的陈辰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他们心里都清楚,哪里还敢招惹陈郁。 这不,这些人总算是盼到祝简意回来了,不得快马加鞭进宫先告状,万一陈郁先吹枕边风,颠倒黑白,那她们怕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半夜三更 祝简意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地看着底下吵成一片的大臣们,唾沫横飞,像极了菜市场吵架施法术的大妈们。 眼看她们没完没了,祝简意怒拍桌子,“闭嘴!” 话音刚落,瞬间鸦雀无声,众臣缩着脖子没敢说话。 “陈辰本就是罪人,陈郁无聊去揍他一顿有何不可?” “让陈辰死之前还能发挥一点作用,该是陈辰感激陈郁。” “你们在这给一个罪人求情,怎么?是想进去和他作伴吗?”祝简意脸色沉沉,眯着凤眸,暗含危险地扫视了一圈,“想必陈辰也很乐意黄泉路上多几个朋友。” 众臣不约而同摇头,那速度如同拨浪鼓一样,生怕摇慢了就被拖出去送进大牢了。 祝简意嗤了一声,神色不耐,“没事就滚,吵的朕耳朵疼。” “陛下,那、那御贵君还干涉林大人。”有一位臣子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祝简意瞥了她一眼,随后视线落到站在最右侧的女子身上,语气冷淡,“林大人,你这个当事人来说说看,陈郁怎么干涉你了。” 林珊弯腰行礼,“陛下,御贵君并未干涉臣,相反,御贵君聪明灵慧,许多臣无法解决的政事,御贵君很快就能想到万全之策,此次陛下出征,御贵君的功劳在臣之上。” 她的语调不缓不慢,并未刻意着重强调某一点,似乎说的是真实情况,发自肺腑。 祝简意冷哼,“听见了?林爱卿都没开腔呢,你们倒是急着吐。” “朕要歇息了,你们赶紧滚。” “是,陛下。” 最后众臣浪费了睡觉的时间,也没把陈郁怎么样,反而自己被骂的狗血淋头。 祝简意沐浴后就躺到了床上,这段时日确实疲惫不堪,刚沾床就要睡着了,脑海里突然响起小团子的声音。 【殿下,您早就知道反派对男主做的那些事吧】 祝简意困的睁不开眼睛,侧身躺着,抱着被子,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气声以示回应。 【殿下,男主坚持不了多少天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31章 女帝本无罪31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男主不会对她的皇位有任何威胁。 现在轮到陈郁报仇了,她为什么要阻拦,她没有跟在陈郁后面踹他就不错了。 【那殿下,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反派的仇也快要报完了,他在你身上也得到了温暖,想必以后会好好活下去】 【现在他对你的喜爱值百分之三,对其他人全部都是负值】 小团子眼里有些疑惑,才百分之三?该不会是测试机器出问题了吧。 也不知哪句话戳中了祝简意,下一秒小团子就发现自己坐在小黑屋的地板上。 小团子:…… 殿下不会是恼羞成怒吧? 世界终于清静了。 祝简意满足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 再过五日就是元日(春节)了,而元日前一天就是陈郁的生辰。 祝简意撑着腮帮子,思索着送什么生辰礼给陈郁才好。 半响没想出一个特殊的礼物。 “唉,”祝简意泄气似得趴在桌上,“团子,你说送什么东西好呢?” 【送你离开】 祝简意:…… “这个冷笑话比外面的雪还冷。” 【我觉得殿下在这里花费太多心思了,有时用心过多,会成为枷锁】小团子本来也不想多说,因为他也一直认为自家殿下对反派的感情多是出于心疼和责任。 但那日她千里迢迢从涉城赶回京城,甚至不先去洗漱休息,而是跑去御景宫见陈郁,他才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殿下,这个世界过后,您和陈郁不会再相遇了】 小团子怕自家殿下用情过深,反而让自己受到伤害。 因为这个反派不是主神,宿主能在每个世界遇到主神,那也是主神拿命去赌的。 而祝简意是他一步一步看着长大的,最是清楚她的品性,身为主宰神的女儿,出生就是别人遥不可及的地位。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几百年来顺风顺水,没遇过挫折,也没见过情爱,更没看过凄惨的画面。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数不尽的美好。 所以她在看到陈郁时,才会那么感触。 可这也是她的软肋。 情感过多,反而是枷锁。 在情爱方面,她是一张白纸。 小团子最怕地就是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动情,到时候再想抽身就退不出来了。 祝简意抿了抿唇,“我知道。” 随后也止住了话语,并未多说,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小团子的言外之意。 小团子的这番话,让祝简意思绪乱了,总感觉心里烦躁的很,好像有一股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又找不到出口。 最后也就没去御景宫见陈郁了。 那晚,少年坐在石阶上,等了一夜,也没见到她。 …… 连续三日,陈郁都没见到祝简意的身影,询问宫人,却只得到“陛下繁忙”四个字的回应。 陈郁终于坐不住了,起身便想去御书房找祝简意。 这时,狱一走了过来,“主子,陛下出宫去了。” 话落,便见陈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发煞白,死死撑着桌子才让自己站稳。 狱一上前想搀扶他,“主子,您没事吧?” 陈郁躲开了他的手,语气冷硬,“没事。” 随后坐了下来,拿起狼毫开始抄经文,只是手发颤,好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墨汁晕染成了一团。 狱一放心不下,静候在一旁,心里无声叹气。 * 是夜,寒风簌簌,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睡眠。 唯有御景宫灯火通明。 陈郁坐在门口,身后靠着门框,怀里抱着手炉,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门口。 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到他肩头,融化成水,晕染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陈郁迷迷糊糊醒了,看着屋子里的灯光还有些回不过神。 思索了两秒后,突然反应过来,陈郁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红色被褥,而在床边,坐着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看着祝简意眉眼含笑的样子,陈郁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她这么多日没来看自己,现在又出现,还若无其事地对自己笑! 陈郁别开脸,故意不去看她,赌气似得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下一秒,屋内灯光忽然暗了,陈郁慌乱地回过头,顿时怔住。 祝简意捧着一块不知什么东西站在他面前,上面燃着一小撮火光。 透过火光,陈郁看向祝简意,眼里满是茫然和不解。 “陈郁,生辰快乐!”祝简意笑得温柔,“吹蜡烛呀,然后许愿。” 陈郁怔愣了一下,望了眼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茫然地挠了挠头。 “别看了,我卡着零点给你庆生呢,”祝简意忍俊不禁,“这可是我专门去外面买东西回来给你做的蛋糕,快吹蜡烛。” 陈郁思索着她话里的吹蜡烛,也许是吹这团火光。 随后试探地凑前,呼了一口气。 火光熄灭。 屋内灯光再次亮起。 祝简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闭眼,许愿。” 陈郁呆愣了一下,乖乖照做,眼角悄然地变红了,一滴晶莹垂落砸在地面上。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生。 “陈郁小宝贝又长大一岁啦。” 陈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生辰许的愿会实现吗?” 祝简意毫不思索地点了点头,“当然会啊。” 随后把切好的蛋糕递到他面前,“快尝尝,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陈郁垂眸看了眼唇边的勺子,视线上移,落到那只莹白的指尖上,张嘴含住勺子。 甜味充斥整个口腔。 祝简意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怎么样?” 陈郁点了点头,“好吃。” 看见祝简意暗暗松了一口气,陈郁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与此同时,头顶冒出五朵小花,摇曳飘动。 “陛下刚才说这是在外面买的?” 祝简意摇了摇头,“不是啊,这是我在御膳房做的,不过因为御膳房有些东西没有,我特意出宫去买的。” 陈郁怔了一下,喃喃自语,“这样啊。” “好了,小寿星,快睡吧,”祝简意抱了抱他,很快就分开了,把一个小盒子塞到他手里,“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等天亮才能打开哟。” 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祝简意就大步流星离开了。 陈郁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切,总觉得像是在做梦,用力掐了一下手腕,有些痛,原来是真的。 第32章 女帝本无罪32(完) 看着手里巴掌大小的盒子,陈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紧了指尖。 陛下说等天亮,那就等天亮吧。 这么一个惊喜的小插曲让陈郁毫无困意,躺在被窝里,一晚上都捧着小盒子左看看右看看,眸色亮晶晶的,像是黑曜石。 这时,一块冰凉的东西突然从怀里掉了出来。 是那块椭圆形的金锁。 陈郁摩挲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数字,想起今晚许的愿望。 他放弃仇恨了。 他想要永远在宫里,陪在陛下身边。 下了这个决心后,陈郁心里反而轻松许多,再回想起刚才发生的,嘴角挂着傻笑,头顶小花的颜色也愈来愈鲜艳。 “咔嚓” 细微的响声让陈郁疑惑了一瞬,还以为不小心把金锁弄坏了。 松开手时,金锁里面掉出一张纸,渗着红色的血迹。 陈郁皱了皱眉,该不会是陛下放的吧。 思及此,连忙展开纸查看。 在炽白的灯光照耀下,少年的脸色愈发苍白,几近透明,嘴唇颤抖,全身都在哆嗦。 捏着纸的指尖泛着青白,死死咬着嘴唇,咬破皮渗出血也不自知,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不识字。 * 鸡鸣破晓,鞭炮齐鸣,共迎佳节。 元日前一天,大家都在准备庆贺元日的事宜,自今日起,文武百官免去早朝五日,祝简意难得睡了个懒觉。 想起今天是陈郁的生辰,虽然零点已经给他庆过生,但她还是觉得不够,早在之前就计划好了今天带陈郁去外面玩。 他极少出宫,想来也是会向往自由的。 这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陛下!陛下,不好了,御贵君他出事了!” 祝简意脸色微变,来不及穿上外衣,连忙往外奔去。 几个呼吸间,来到了御景宫,却不见陈郁身影,心里满是慌乱,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郁呢?” 宫人颤颤巍巍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 少年倚靠着亭柱坐着,身上穿着月牙白袍,墨发用发冠束起,双眸阖着,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衣摆被风吹起,在空中扬起一抹弧度,像是随风飞升的仙人。 祝简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下似有千斤重,极其缓慢地朝亭子走去。 在祝简意走到少年身侧时,少年似是感觉到了,眼皮动了动,过了几秒才艰难地睁开眼,蓦然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笑,却没有一丝欢喜,笑容惨淡,充满了绝望。 他的嘴唇发白,干裂地破了皮,翕动了几下,听不见声音。 祝简意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蹲在他身前,刚好与他平视。 她看见他张了张嘴,启唇低声道:“我的两世,就像是个笑话。” 他不知父母是何人,恨错了人,差点杀错了人。 他所谓的挣扎,到头来是一场笑话。 她本无罪。 是他不该出现才对。 少年扬唇笑了笑,双眸失焦地望着远方,声音极轻极轻,仿佛一不注意就会被风吹走。 “下一世,我不愿再来了。” 少年眼眸阖上,眼角挂着一滴晶莹,很快便凝结成冰,好似有雪花在闪,纤瘦的手无力垂落在侧。 白如雪的折袖被风吹起,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以及若隐若现的伤疤,上面戴着一条浅色手链,挂有平安符和一个小小的铃铛,随着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另一侧衣袖金黄色的东西一闪而过,砸进了湖水里,“咚”地一声过后,再无动静。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少年脑海里闪过与祝简意的种种回忆。 他想,他还是愿意来的,只是他想去的,是有祝简意的世界。 若还能再相遇,你早点找到我好不好。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悄无声息的,漫天飞雪,充斥着刺骨的冷气。 祝简意一动不动,呆呆地蹲在他面前,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秒他就消失了。 可为什么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看不清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祝简意呆滞地把少年揽入怀中,起身时因为腿麻踉跄了一下,栽倒在少年膝盖上。 抱着少年冰凉没有呼吸的身体,祝简意还是无法相信这个结局,喉咙哽塞,眼眶里泪水在打转,痛得说不出话,痛意蔓延全身,整颗心好似被人揪住了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他选择了这个结局。 忆起少年最后一句话,祝简意咬着下唇,感觉五脏六腑都泛疼,无声流泪,“是我的错,我的错。” 如果她把那张血书烧了,陈郁就不会发现,也就不会想不开。 可那是唯一一张证明陈郁身份的血书,证明他的存在。 【殿下,这是他本该知道的】 祝简意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少年的脸颊上,声音嘶哑,“不是的,是我的疏忽,是我害了他。” 她那日急着赶回京见他,看到陈郁又想起那位苦等十七年的老人家,一时间没有想那么多,她认为金锁既是温诗留给陈郁的,那她也该还给他。 就当是唯一一个念想。 可她没想到,因为她的疏忽,害了他。 “不该这样的,”祝简意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眼圈红肿,连连摇头,“不该这样的。”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一把金锁,害了他两次,夺走了他的两世。 祝简意埋头呜咽,忍着哭泣,一声声地嘶哑,“对不起,对不起。” 她能感受到陈郁或许决定放下仇恨,往后的日子本该是美好的。 空间里的小团子看着自家殿下哭那么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同时还有一丝后悔。 其实如果不是他,或许陈郁永远也发现不了那封血书。 他这样做,是因为祝简意花费太多注意力和心思在陈郁身上了,本就是一面之缘的路人,不该有过多的羁绊。 灰白的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片片晶莹透明的雪花降落,在半空中翩翩起舞,不过一会儿,刚扫除积雪的小道再次被厚雪填满。 大雪纷飞,漫天的雪盖在了凉亭上,冷冽寒风簌簌,扑打在脸颊上,泪水凝结成了冰。 陈郁死了。 死在生辰这天。 穿着祝简意送的那件月牙白袍,束起了及冠发髻,死在了大雪纷飞里。 远在宫外布满蜘蛛网的雪域阁,牌匾在一阵急烈大风吹过后,“砰”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碎成两半。 再抬头,屋檐下挂着泣血的“血狱阁”三个字,一旁落满灰尘的黑色长帘随风鼓动,似乎在吟诵着什么,风雪吹落了竹竿,窗户“啪”地一声合上了。 那天,御景宫里发出的隐忍哭泣声,呼啸的冷风也掩盖不住。 远远望去,亭子里一红一白,白衣少年与这漫天飞雪融成一体,消失不见。 …… 后来,皇宫上下都觉得自家陛下一夜之间变了。 变得更沉稳冷漠了,以往说话时总是带着疏离的浅笑,也甚少发脾气。 现在的她,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那双水润含笑的凤眸,也终究是熄了光。 一夜之间,陈郁成了皇宫里的禁忌,无人敢提起。 后来,祝简意每隔两个月便出征一次,每次都是凯旋而归。 如此,过了两年。 三国鼎立,分别是水国,祝国,迟国,还有周边附属小国,约十几个。 在她们国中,有一个传言,那便是祝国皇帝是疯子。 一不高兴,就找她们泄愤出气。 不到五年,在祝简意的安国治理下,祝国一统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那天,大赦天下,减免税务。 祝简意成了近五百年来,历史记载上战功赫赫的千古一帝。 她的一生史记,流芳百世,后人敬仰。 本世界完 第33章 幽灵你好1 【殿下,还好吗?】 祝简意看着显示屏里批奏折的傀儡,唇边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很快敛去,轻叹了口气。 “五年了,现在才问我这句话,不觉得太迟了吗?” 男主死了,陈郁也不在了,祝简意在一统天下后,就离开了那个世界。 她能留给百姓的,也就只有盛世了。 小团子有些心虚,【那个…我觉得殿下还是放下了吧】 祝简意望着虚空某一处,轻声道:“放不下。” 陈郁的死,一直梗在她心里。 【殿下,那是他的选择,说明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归宿,殿下又何苦念这么多年】 小团子有些后悔了,在此之后,陈郁不会成为殿下的白月光吧。 祝简意眸里掠过一丝难过,“那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不念。” 最让她伤心地是,陈郁两世的经历都不美好,重生归来,却还是死在了生辰之日。 她终究没有把他拉上岸。 她以为日后她和陈郁会是平和地相处一生,她愿意去包容宠着他。 可这些,她都办不到了。 小团子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手指搅在一块儿,眉间皱起,苦着一张脸。 祝简意觉得有些好笑,用力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伤心的是我,你苦着脸作甚。” “好了,去下一个世界吧。” 在离开空间之前,祝简意把体内在第一个世界多出的情感抽了出来,装进了琉璃瓶中。 去到下一个世界,她还是那个眉眼含笑,语气温和,解救苍生的殿下。 ‘团子你出来,我怎么变成这样了?’祝简意看着变成阿飘的自己,眉头一蹙,满脑问号。 【探测到这个世界的反派难以接近,所以只能委屈殿下以这个形式出现在反派身边了】 祝简意面带微笑,‘你不觉得我这样他更难接受吗?’ 小团子轻咳了一声,【我现在不宜暴露太多,我也只知道反派的身份和一些特殊情况,具体剧情要等殿下找到反派才能告诉您】 祝简意抬起手,突然五指成爪向心脏地方袭去,并未触碰到,而是穿过了身体。 小团子:…… 【殿下您不用试了,这个世界您就是幽魂,还有读心术在这个世界用不了】 祝简意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袖,‘为什么?’ 【因为您是幽魂,和这个世界毫无关系,你们之间没有媒介,所以无法探测对方的心声】 祝简意冷笑一声,‘搁这卡bug呢,你看看谁家的读心术还规定什么时候不能用的?’ 小团子莫名被训了一顿,倒也不恼,一边用监控机器查询反派的位置,忽然脸色微变。 【殿下,我把您直接送去反派身边】 祝简意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陷入了漩涡中。 …… “他就是爸爸的私生子?”年仅八岁的洛决明牵着兰梦婉的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外瘦弱的小男孩。 兰梦婉脸色难看,尤其是落到小男孩身上的视线,蕴含着不悦之色,听见自家儿子的话,神情柔和了些。 她勾起唇角,否决了自家儿子的话,“不,他是你的玩物。” 闻言,洛决明眼里泛起亢奋的光芒,“那是不是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 兰梦婉笑着点点头,“对,决儿,他和你房间里的玩具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是个会动的玩具。” “那我要他陪我玩!”洛决明昂起脑袋,指着门外一动不动的小男孩,兴奋大喊。 兰梦婉松开他的手,鼓励似得点了点头,“去吧。” 洛决明迫不及待地上前扯小男孩的手,拉着他去了后院关有藏獒的地方。 洛氏集团大总裁洛苍术看着这一幕,眼神都没变了一下,转身进了屋子。 兰梦婉紧随其后,淡声道:“既然决儿喜欢,那就留下来吧。” 一句话,决定了小男孩往后的命运。 另一边,洛决明想把洛苏叶扔进藏獒的笼子里,怎料突然涌起一阵大风,卷起一地落叶,在空中剧烈旋转,就像是一阵龙卷风。 洛决明被吹的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哇哇大哭的跑回了前院。 唯有小男孩静立在笼前,与藏獒相隔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已经五岁的他,看起来只有三岁,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破洞衣服,就像是缩水了一样,裤脚衣袖都短了大半截,瘦的皮包骨,露出的那一截青白手腕有点吓人,上面还布满伤痕。 有红色掐痕,还有烫伤的痕迹,或是咬伤的疤痕,没有一处完好。 他脸色灰青,头发乱糟糟的,还长了虱子,有些长,堆在头顶,垂落下来的遮掩了视线,只能看见下半张脸,嘴唇干裂的破皮,正在往外慢慢渗血。 脸颊的皮肤皲裂,还有些暗黄黝黑,好似许久没有清洗过。 此时他正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人,不,准确来说,是幽魂。 一袭红衣,披头散发,伫立在半空中,身上的裙摆无风自动,怎么看,都像是贞子。 祝简意眉黛蹙起,‘他就是反派?’ 【对,我把他资料传给殿下】 男主对立面,反派洛苏叶,五年前,反派母亲陈语琴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陈语琴家境不大好,是独生女,家里父母年迈,老来得女,需要她赡养,而她本人有点姿色,也拜金。 在工作面试屡次碰壁后,蹲在洛氏公司门口哭,恰好被洛苍术看见。 洛苍术让人事部聘请了她,进公司当职员,而陈语琴是想要进豪门当贵妇太太。 彼时,洛苍术已经将近四十岁,与现在妻子兰梦婉是家族联姻,兰家比洛家更强盛一些。 洛苍术在陈语琴百般勾引下,自然是冲动了。 那一次过后,陈语琴怀孕了,而后辞职,偷偷把洛苏叶生了下来。 抱着洛苏叶找到洛家,试图进洛家门,兰梦婉这才知道洛苍术出轨,大怒之下让娘家打压洛家。 洛苍术自知理亏,给了陈语琴五十万后,让她带着洛苏叶离开a城,永远不能再回来。 陈语琴见钱眼开,当即就答应了。 第34章 幽灵你好2 离开a城后,陈语琴没有再找工作,她享受着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每天去外面逛街或是做护肤,而年幼的洛苏叶则是被留在家中。 有时一哭就是一天,有时哭累了,哭的嗓子哑了,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洛苏叶三岁那年,陈语琴的五十万花完了,又带着他回到洛家。 洛苍术生怕兰家又打压洛家,最后给了二十万,让陈语琴滚,不然就告她勒索罪。 陈语琴离开a城后,对着洛苏叶又打又骂,认为一切都是他没用,没能抓住洛苍术的心,生个儿子又有什么用,还是个累赘。 就这样,洛苏叶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开过口,行动或是反应力也比常人迟缓许多,在不知不觉中,他丧失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在洛苏叶五岁这年,洛苍术去医院做检查,发现不能再育。 而他只有洛决明一个儿子,为保以防万一,最后还是决定把洛苏叶接回洛家。 对兰梦婉只道是给洛决明练手,让他有压力。 洛决明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受尽万千宠爱,养的性子骄横跋扈,是个小霸王。 正因此,洛苍术才怕他长大后还是无所作为。 洛决明得知洛苏叶只是自己练手的玩物后,更加放肆。 让洛苏叶趴在地上吃饭,学狗叫。 逼洛苏叶给自己当马骑,用鞭子抽他。 用棍子打洛苏叶的腿,致使他腿脚瘸了,终生残疾。 把洛苏叶关在黑屋里,整整三天,没给吃喝。 命令洛苏叶住在狭小昏暗的潮湿的储物间,只有一张小木床,硬邦邦的被子,连脚都施展不开,也没有灯。 在半夜时,洛决明放了三四只老鼠进储物间,并且让佣人把门锁了。 老鼠在狭小的杂物间里乱窜,时不时发出叫声,而小小的洛苏叶不敢睡觉,在角落里蜷缩着,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还要和狗比赛捡球,若是输了,洛苏叶则没有饭吃。 让洛苏叶给他当陪读,每次去学校,洛决明都是用绳子把洛苏叶绑在车后,让司机开车拖着洛苏叶走。 且无论风雪多大,日头多晒,只要洛决明上课,洛苏叶只能站在教室外等候,一站就是一天。 而那天的午饭,洛苏叶只能吃洛决明的剩饭剩菜。 洛决明为了向同学炫耀洛苏叶对他言听计从,故意把饭倒在地上,让洛苏叶趴在地上吃。 对于洛决明的要求,洛苏叶就像是一个会行走的布偶娃娃,空洞的照着指示行动,他没有思考的能力,也丧失了说话的机能。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洛决明二十一岁,洛苏叶十八岁那年。 洛苏叶与洛决明虽然相差三岁,但两人生日都是同一天,都在七月七日。 那年,暑假七月七日那天,洛苍术给洛决明举办了生日宴,同时宴请a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表示洛家由洛决明接管了。 那天整个洛家灯火通明,到处都飘荡着对洛决明的恭维。 每年的这天,都是洛家最热闹的时候。 每年的这天,洛苏叶都会被赶去天台,一直到凌晨半夜才能下去。 有时佣人忘了,把天台上锁,洛苏叶则是在天台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才被发现。 那天,一个女孩子送来了蛋糕,笑着递给洛苏叶。 患有自闭症的洛苏叶没有去接。 女孩朋友打来电话寻找她,女孩便把蛋糕放在了地上,随后离开了。 洛苏叶习惯性地趴了下来,僵了几秒后,又坐在了地上,看着散发香味的蛋糕,犹豫了好久。 他用指腹沾了一些,放进嘴巴里。 而后倒在了地上。 看着满天繁星,洛苏叶喉头一点一点窒息,直到缓缓闭上了眼睛。 蛋糕上面洒有珍珠粉,他对珍珠粉过敏。 那是他第一次吃蛋糕,也是最后一次。 在人声鼎沸的楼上,年仅十八岁的洛苏叶,死在了成人这天。 * 祝简意眉黛紧锁,死死咬着下唇,看着不远处瘦成纸片人,全身布满伤痕的洛苏叶身上。 虽然隔着厚重的长发,但她还是能感受到洛苏叶在看着自己,漆黑的墨眸毫无波澜,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小团子会说这个世界反派难以接近。 洛苏叶从出生到死去,都是生活在地狱里。 她如果以人身出现,或许也无法把他带出洛家。 而五岁之后,是洛苏叶从一个地狱落入了另一片火海中。 最起码在洛苏叶摆脱洛家之前,她能陪在他身边,哪怕能给他一点点光也好。 洛苏叶一动不动,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一个没有注入灵魂的破布娃娃。 原剧情中提到洛苏叶从来没有说过话,患有自闭症。 祝简意只觉得心上像是被刺了几刀,十分心疼,喉间几度哽涩,火辣辣的痛。 明明是陈语琴的错,作为最无辜的孩子,洛苏叶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忽然想起上个世界的陈郁,他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从未来过。 洛苏叶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她飘到他面前,缓缓蹲下,微微仰头看着他,声音放的很轻很轻。 “苏叶,我叫你紫苏好不好?” 洛苏叶好似没听见,转头看着困在笼子里的藏獒。 清风吹过,恍惚间看见他身子晃了晃,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下一秒,小男孩倒在了地上。 祝简意慌了,‘团子团子,怎么办?’ 小男孩看起来太瘦小了,感觉轻轻一碰就会碎,她不敢贸然动手。 【测试的指标显示低血糖,还有重度营养不良】 祝简意想把他抱起,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头一次觉得自己作为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要是等洛家人知道,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指不定还会对他做什么。 正说着,就看见洛决明手里拿着鞭子,身后跟着两个女佣走了过来。 洛决明颐指气使地对女佣说道:“你们把他绑起来,本少爷心情不好,要抽他!” 祝简意挡在他们面前,眼睁睁看着他们穿过自己身体,拿着绳子准备绑幼小的洛苏叶,银牙一咬,试探性地施了法术。 便见那两人突然倒在地上,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第35章 幽灵你好3 祝简意眼眸微微睁大,‘我神力还能用!’ 【殿下只是和这个世界之间没有媒介,无法触碰到这个世界的人和事物,但您本身的力量是可以用的】 祝简意心底怒吼,‘你不早说!’ 【呃…刚才殿下弄了个龙卷风,我还以为您知道】 ‘那不是你给我制造的酷炫登场?’ 小团子:…… 谁有闲心给你弄这个。 “废物。”洛决明眉头一皱,有些肥胖的身子笨拙的跑了过来,他才不会说是刚才诡异的风吓到他了。 想起今天就因为洛苏叶,害得他哭着找妈妈,就觉得面子丢光了。 洛决明举起鞭子就要往洛苏叶身上甩。 不曾想,却停滞在半空中。 那根鞭子悬在半空,并非是软绵绵的,而是笔直的像是有人攥住了一样。 洛决明瞪大了眼睛,布满了惊惧,吓得一松手赶忙跑了。 女佣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往外跑,“有鬼!有鬼!” 祝简意用精神力控制着鞭子,想施法让它去抽洛决明,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还要让洛苏叶亲自报仇呢,万一洛苍术把洛苏叶送出洛家了,那就没办法教训洛决明了。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可怜,祝简意无声叹息,从空间里掏出一颗白兔奶糖,送到他嘴里。 洛决明几次三番哭着从后院跑出去,兰梦婉本来还以为他是自己摔倒了,一询问才知道不是。 “什么鬼不鬼,我倒是要看看谁在洛家装神弄鬼。”兰梦婉脸色阴沉。 洛苍术也跟了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后院,只看见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洛苏叶,还有一只趴在地上的藏獒,并未见其他异样。 洛决明脸上鼻涕眼泪分不清,一抽一抽的指着空气,“刚刚我的鞭子悬在那里。” 祝简意看见他就来气,还敢哭,看她不吓死他。 随即飘到洛决明身边,用衣袖给他扇风,又从空间里掏出狗尾巴草,在他脖子和脸上挠了挠。 洛决明吓得哇哇大叫,赶忙揪着兰梦婉的衣服,躲到她身后,闭着眼嚎啕大哭,“妈妈妈妈有鬼有鬼!呜呜呜” 祝简意捂嘴偷笑,看了眼手里沾满鼻涕的狗尾巴草,嫌弃地扔在了地上。 没有人发现,地上凭空多了一根狗尾巴草。 兰梦婉被他咋咋呼呼地也吓了一跳,心尖都颤了颤,没好气地扯过他。 “你自己看看,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鬼?” 洛决明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可是刚才好像有人碰我的脖子。” 洛苍术向来不信这些,闻言眉间多了一道褶皱,“行了,别疑神疑鬼的,今天作业写完了没有?” 洛决明揪着兰梦婉的衣服不放,从小被宠惯了,说风就是风,看见他们都不信自己,眼睛一瞪,怒吼了一句,“不写,我就不写!”随即就气愤地跑了。 中途还被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祝简意勾唇一笑,眼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突然发现做阿飘很快乐。 就像是拥有一个永久隐身术一样。 洛苍术看了眼地上的洛苏叶,转头看向兰梦婉,欲言又止。 兰梦婉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洛苍术脸色黑了一瞬,转头吩咐女佣:“把他送去二楼闲置间。” “是,先生。” 洛苍术离开后,女佣捏着鼻子靠近洛苏叶,忍不住对另一个人抱怨,“臭死了,真是不懂先生为什么要把他接回来。” “唉,少议论这些,赶紧把他抱进去吧。” 女佣抱着洛苏叶进了前厅,期间祝简意一直跟随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就怕她使坏。 走到二楼楼梯口,洛决明挡在前面,神情不悦,“你要把他抱去哪?” 女佣讪笑,“先生让我把他送去闲置间。” 洛决明瞪了她一眼,“这么臭,是想熏死我吗?把他送去楼下杂物间就行了。” 女佣面带犹豫,“可是先生说” “你是不是想挨鞭子了?” 女佣脸色一白,“我这就送他杂物间。” 洛家里的佣人没有一个逃过洛决明毒手的,一个八岁的小孩,折磨人时,花样百变,让人生不如死。 一楼杂物间在靠厨房旁边,比隔壁的卫生间还小一些,里面只有一张放杂物的小木床,床尾堆满了东西。 进去之后没有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安装灯管。 这个房间本来是没用的,堆了一些用不上的东西,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去管了。 女佣随便收拾了一下,把小木床弄出来后,就把洛苏叶放了上去,瘦小的他睡着刚刚好。 至于床尾床底下的杂物,女佣看也未看一眼,转身走了。 在她走后,祝简意飘进了昏暗的杂物间里,一股恶臭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刚才我就应该让洛决明滚下楼梯。’ 【但是也改变不了什么,洛决明反而会把气出在反派身上】 祝简意抿了抿唇,拿出夜明珠照亮了整个狭小的杂物间,看着床上蜷缩在一块的洛苏叶,眼里满是心疼。 即使知道自己碰不到他,还是伸手隔空摸了摸他的脸颊。 大人的错,为什么要小孩来买单呢。 如果让洛苏叶做选择,他会不会和陈郁一样,宁愿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祝简意把这些杂物扔进了空间里,且施了清洁术,把小木床和地板清洗了一遍。 这时候才发现,天花板才一米七高,刚好比她高两公分。 这样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很难想象,洛苏叶生活了十三年。 祝简意越想越心疼,后面越来越气,差点把天花板给掀了。 ‘空间有床吗?’ 木床睡着硌人,小可怜身上也没几两肉。 小团子沉默了一会儿,【有一米八的豪华大床房,如果想放下的话,需要分割成三份,可能才勉强放得下】 祝简意:…… 祝简意表示很生气,她生气的后果就是主角倒霉。 洛决明正在浴室里洗澡,突然灯“啪”地一下黑了,里面传来他慌张的怒吼,恼羞成怒。 洛苍术在书房临时开视频会议,电脑屏幕突然一转,出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以及声声引人遐想的喘息声。 第36章 幽灵你好4 等他皱眉关掉,装作若无其事后,发现视频里那些人面红耳赤,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直到秘书发来一段视频,郝然就是刚才他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就像是录制视频一样。 洛苍术脸瞬间黑了,直接关掉了电脑。 此时,兰梦婉在厨房给洛决明热牛奶,这件事她从不假于佣人之手,一般都是亲自动手。 突然锅盖扑开,砸在台面上,还不带她反应过来,锅里的牛奶好似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洒在她身上。 所幸,还不是很滚烫,有些温热。 但兰梦婉还是吓得尖叫,顶着一头白色液体窜到客厅。 佣人听见了,赶忙拿来毛巾。 祝简意拍了拍手,冷哼一声,昂着小下巴回到了杂物间里。 却发现洛苏叶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没动,正看着挂在天花板罩了一层薄布的夜明珠出神。 “你醒了,”祝简意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把刚才在厨房盛的一碗饭和两碗菜放到他面前,“先吃饭吧。” 她触碰不到世界里的东西,一直是以精神力控制的。 洛苏叶手指动了动,随即缓缓坐起身,动作极其缓慢,不知是碰到什么地方,嘴角扯了一下。 要不是祝简意一直观察他,兴许还会看不出来,暗暗思忖着等他睡着后,看看他身上的伤。 洛苏叶抬眼看了看她,似乎在思考她是不是真的让自己吃,见她只笑着看自己,才慢吞吞地端起碗。 眼看他用手指挖饭,祝简意眼眸睁大,赶忙制止,“哎!等等等等!” 洛苏叶受惊地抖了一下,手里的碗差点掉落。 祝简意心里泛着酸楚,努力扬起温柔笑容,拿起筷子示范给他看,“用手不干净,我们要用筷子。” 洛苏叶眨了眨眼,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笨拙地学着她的样子,只是筷子要不会叉开,要不就是两只不平。 祝简意怕他着急,温柔安抚,“没事,我喂给你吃,等以后有时间慢慢学。” 说罢,用精神力控制筷子撩起一团饭,递到他紧抿的唇边。 洛苏叶迟迟没有张口,她便也耐心等着。 良久,洛苏叶试探性地张开一个小口,长长的头发下,那双澄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祝简意。 祝简意笑了笑,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吃。 洛苏叶咀嚼的动作很缓慢,要两三分钟才咽下一口。 祝简意便施法让饭菜保持温热,看着洛苏叶凹陷进去的脸颊,每每看到,心里都密密麻麻的疼。 这个年纪本该是肉嘟嘟,脸颊白白嫩嫩的。 不知过了多久,碗里的饭菜只剩下小半碗,洛苏叶便不再张口了。 祝简意也就放下了碗筷,抬手隔空摸了摸他的发顶,就好似能触摸到他,柔声道:“紫苏,如果你不想吃了的话,你就摇摇头。” “像我这样,摇摇头,我才知道你不想吃了呀。” “还有如果遇到你不想做的事,你也摇摇头,这样就是拒绝,知道吗?” 洛苏叶没动,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腿上,十指黝黑。 祝简意知道只能循序渐进,不能逼急了,倒也没强求他必须做一遍,“紫苏困不困?” 这次,洛苏叶缓缓抬起头,之后就没动了。 祝简意知道,这是他的回应,心里一喜,“紫苏,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好不好?” 洛苏叶没动。 祝简意便从空间掏出一个皮筋,只是用精神力控制,到底没有那么顺畅。 最后看着他头上歪歪扭扭的马尾,祝简意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紫苏真好看。” 那双水润的墨眸没有阻挡,一览无余,圆溜溜的,还带着刚出生时婴儿的纯真澄澈,在黝黑暗黄的脸颊,那双眼眸格外璀璨。 祝简意又从空间里拿出幼儿园的图画教科书和纸笔。 这还是洛苏叶直面观看到她凭空拿东西的样子,眨了眨眼,没说话。 祝简意又拿出一张小桌子放到床上,‘团子,我娘亲的空间真是百宝箱。’ 要什么有什么。 小团子嘴角抽了一下,那可不是,毕竟宿主连土都不放过。 现在三岁孩童就启蒙开智,祝简意想着洛苏叶也已经五岁了,原剧情里洛苏叶并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 她既然是拯救他,自然是要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才,让洛家仰视他。 这边两人倒是平静,外面却是鸡飞狗跳的。 莫名其妙丢了两碟菜不说,连饭也少了个口。 洛决明坐在餐桌上,耷拉着脑袋,“我就说有鬼,你们还不信。” 洛苍术不悦地瞥了他一眼,“疑神疑鬼。” 兰梦婉也不大相信,夹了块肉给他,“你好好吃饭,吃完去写作业,明天周一了。” 洛决明恹恹地哦了一声。 忽然眼睛一亮,“那我的玩物呢?” 洛苍术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兰梦婉淡道:“你想他陪你的话,让他也一起去。” 洛决明点点头,“好!” 心里各种捉弄人的小点子冒了出来。 兰梦婉放下碗筷,唤了一声,“小玉。” “夫人。” “洛苏叶呢?” 小玉犹疑地看了眼洛决明,“在厨房隔壁的杂物间。” 闻言,兰梦婉神情淡淡,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去看看醒了没有,醒了带过来吃饭。” 见状,洛苍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在小玉推开门之前,祝简意挥手收起了这些东西,并且施了个幻术,除了洛苏叶,其他人看这个杂物间依然是很肮脏恶臭的样子。 这个时候,洛苏叶刚巧在祝简意鼓励了几百次之后,迟疑地拿起笔,试着写字,突然眼前东西一空。 洛苏叶愣住了,手里还保持着拿笔的姿势。 小玉进来就看见他这个诡异的动作,也不知是杂物间太冷还是因为今天发生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 小玉只觉得浑身窜起鸡皮疙瘩,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头皮发麻。 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扯着洛苏叶的手臂往外拖去,动作粗暴。 洛苏叶被拖到床边,半个身子悬挂在空中,只剩下脚还在床上。 祝简意眯了眯眼,打了个响指,隔空击在小玉的手臂上。 第37章 幽灵你好5 小玉吃痛,下意识松开手。 在洛苏叶即将头着地掉下床时,祝简意托了他一把,把他放在地上。 洛苏叶眨了眨眼,似是有些疑惑不解。 祝简意食指竖在唇边,弯了弯嘴角,压低声音道:“她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 洛苏叶睫毛颤了颤,眼眸愈发光亮地看着她。 小玉回过头就见他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虚空的某一处,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总觉得洛苏叶全身上下都透着诡异。 小玉不敢细想,忙上去把他抱了出来。 看到洛苏叶,洛决明饭也不吃了,直接跳下餐桌,命令小玉,“把他放到地上。” 小玉听令照做。 而后洛决明让她拿来了狗碗,往里面盛了点饭,放到洛苏叶面前。 “你给我趴着吃饭!” 洛苏叶没动,在杂物间那会儿,他还流露出了一丝情绪,这一会儿似乎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空洞躯壳。 洛苍术和兰梦婉好似没看见,依旧优雅地吃着饭。 洛决明恼怒不已,伸手想按着他脖子,让他趴下吃饭。 刚触碰到他的肩膀,突然就被击飞了出去。 肥胖的身体砸在地面上,发出“砰”地响声。 洛决明懵了一下,紧接着嚎啕大哭。 在场其他人也懵了,紧随而来的是恐惧,看着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眼里的轻蔑厌恶已经不在,取而代之地是惊惧。 兰梦婉和洛苍术连忙起身赶到洛决明身边,搀扶着他起来,警惕地看着洛苏叶。 洛决明一边大哭,一边指着洛苏叶,喊道:“爸,他是鬼,他是鬼!” 兰梦婉蹙了蹙眉,看向洛苍术,“把他赶出去。” 洛苍术犹豫,“要不请个法师做法,看看是不是鬼附身了。” 洛决明吓得往兰梦婉怀里钻,“妈!把他赶走!把他赶走!” 祝简意冷笑一声,有没有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 不把洛家闹的鸡飞狗跳,她可不会带走洛苏叶。 而且洛苏叶必须在洛家,才能上学。 至少也要等洛苏叶上大学后,再摆脱洛家。 洛苏叶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地上,视线一直跟随着祝简意。 而在旁人眼中,觉得洛苏叶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兰梦婉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不容置疑,“送走。” “我不管他是自生自灭也好,或者是送去福利院也罢,只要他不回洛家。” 洛苍术无奈妥协,“那就把他送去外面吧。” 随即便让小玉把洛苏叶抱出洛家。 小玉亲眼目睹了洛决明被击飞的那一瞬间,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忐忑不安。 在即将触碰到洛苏叶时,小玉只感觉指尖触电了一样,还来不及尖叫,就被电晕了过去,头发炸花了似得,倒在地上。 全场寂静,无人敢说话,满眼惊惶恐惧地看着洛苏叶。 兰梦婉深吸了一口气,“拿刀!拿刀砍了!” 洛苍术猛地看向她,“梦婉,他” 兰梦婉目光阴沉地看着他,“要不你去把他送走?” 洛苍术瞬间没话了。 祝简意盘腿坐在半空中,对了对手指,满脸无辜茫然,‘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没有,我看殿下玩的挺开心的】 祝简意:谢谢,有被内涵到。 眼看女佣真的拿了菜刀出来,往洛苏叶身上丢。 祝简意啧了一声,反手就打在她手腕上。 刀落。 更奇怪地是刀还未接触到地面,突然朝着兰梦婉方向飞去,在距离分寸时,掉在了她脚边。 兰梦婉面色煞白,往后退了几步,阴狠地看着洛苏叶。 “找狗血来!” 她就不信治不了他。 可惜,最后这盆狗血反而浇在了洛苍术身上。 这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洛苏叶还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神色呆滞,就像是一个患病的低智商幼童。 或许在这之前,他们还会觉得他好欺负,但此时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洛苏叶身上透着诡异感。 尤其是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空气。 洛苍术神情疲倦,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恐怕要送走洛苏叶没那么容易。 命人把小玉叫醒后,便询问道:“你把他抱出来之前有什么异常?” 小玉此时全身还是酸痛的,闻言愣了几秒,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没什么异常。” 那会儿手臂痛了一下,她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杂物。 “那把他送回去。” 小玉这次僵在原地,没敢再动了,说什么也不敢再去碰洛苏叶。 洛苍术便随意叫了另一个人。 小翠摊上这件事只能自认倒霉,苦着一张脸,向洛苏叶走去,腿还在打抖。 全场数双眼睛盯着她。 直到小翠抱起洛苏叶,客厅内还是寂静无比,也没再发生诡异的事情。 众人松了一口气。 洛决明还在抽泣,吓得倒是不轻。 兰梦婉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背,冷声道:“上锁。” 杂物间就此锁上。 洛决明仰着头,满脸鼻涕眼泪,“爸,妈,要不咱放火烧了他?” “等过几日,他现在实在诡异的很,就怕到时候放火烧了家。” 也不怪兰梦婉如此谨慎,刚才他们想对洛苏叶做的事情,最后都落到了他们头上。 闻言,洛决明也只得撇撇嘴应下,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边,他们眼中的怪物洛苏叶正在慢慢写字。 虽然只会简单的数字,但一天之内,洛苏叶愿意动手也是很大的收获了。 这个狭小的杂物间便成了他们的一方天地。 …… “紫苏,该闭眼睡觉觉了。”祝简意有些无奈,这傻孩子总喜欢睁着眼,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看。 洛苏叶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香喷喷的被褥,经过祝简意每天的精心细养,脸颊上也多了一点点肉,脸色红润,比之前好许多了。 听见祝简意的话,也只是转动眼珠子,再次看着她。 祝简意无奈摇头,抬手虚盖在他眼睛上,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肩膀,“睡觉觉咯。” 小苏叶依旧是瞪着一双黑眸看着她。 祝简意故作凶狠,呲了呲牙,“既然不困,那就起来写字吧。” 下一秒就看见小苏叶闭上了眼。 祝简意不禁莞尔一笑,看来还是这招有用。 第38章 幽灵你好6 她在这世界毕竟是以幽魂驻足,一天使用精神力的次数也很频繁,一般都会等到洛苏叶睡着后,就回空间休息。 在祝简意消失的那瞬间,洛苏叶缓缓睁开了眼眸,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眸里的光愈来愈暗,直至隐去。 而从那天把洛苏叶锁进杂物间后,洛家似乎也忘了还有一个人。 这期间并没有人送吃喝的过来,从那天锁上门后也没有再打开过。 这倒是给了祝简意方便,可以心无旁骛的教洛苏叶。 这般相安无事又过了四五日后,也是洛苏叶来到洛家的两个星期后。 祝简意坐在床边,正在教洛苏叶计算公式,突然听见外面开锁的声音,赶忙把东西收了起来。 低眸看见愣住的洛苏叶,弯了弯嘴角,抬手虚虚地放在他头顶,“没事,我一直在,等他们走了我再教你。” 杂物间门打开,一瞬间的光亮有些刺眼。 洛苏叶眨了眨眼。 是一个熟人。 小玉站在门口没敢进去,而是回头喊道:“先生,他还活着!” 谁能想到,两个星期没给吃喝,洛苏叶还好好的活着。 而后便听见客厅里响起洛苍术的说话声,听见几个“拜托”“有劳”“鬼附身”等字眼。 祝简意起身想去客厅看看洛苍术又搞什么鬼,忽然瞥见洛苏叶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祝简意怔住,又重新坐了下来。 其实她只是幽魂,就算坐下来也会穿过这些物体,但她还是喜欢这样,让自己看起来和洛苏叶无异。 她也怕自己给洛苏叶带去不良好的习惯,有些传统良好的习惯,自然是要从小抓起。 她可是致力于把洛苏叶培养为优秀俊雅的霸道总裁的。 洛苏叶抬头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黑眸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祝简意看见他头顶的一朵小花在摇曳,也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像是皮鞋踩踏在地板发出的哒哒声。 紧接着就看见洛苍术和兰梦婉的身影,身旁还跟随着一个穿着西装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的举手投足和身上西装格外不协调,就好似是第一次穿一样。 他探头看了眼杂物间,很快就厌恶地撇开脸,“能不能把他带出来?” 洛苍术面带为难,“南先生,你不知道他有点诡异,但凡碰到他的人要不就是飞出去,要么就是晕倒。” 南獾不屑嗤笑,“有我在,还怕什么?” 说着,装模作样理了理衣领,“看来洛先生不大信任我,那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兰梦婉向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洛苏叶带出来,而后去安抚南獾,“南先生,这也是我们实在怕了,要说如果我们不相信南先生的实力,怎么愿意把南先生请回家呢。” 南獾面带笑容,“怪不得都说兰夫人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让人一见倾心呐。” 兰梦婉脸色有一瞬沉了下去,转瞬即逝。 洛苍术眼里掠过一丝不虞,要不是听别人说起南獾是出名的风水大师,还有点道行在身,他也不会请这么一个纨绔的人。 很快,小玉把洛苏叶带出来了。 让洛苍术他们惊讶的是,这次是洛苏叶自己走出来的,并且身上衣物干净,脸蛋也不似之前那么黢黑,看起来似乎还长高了一点。 可他们十分确定,这两个星期内,没有人送过吃食,更别说还送衣物了。 见此,兰梦婉和洛苍术愈发认定洛苏叶身上有鬼了。 只能把仅有的一丝希望寄托在南獾身上。 在见到洛苏叶那一刻,南獾立马就认定他身上确实有点诡异。 一听他这么说,洛苍术也就把刚才那点不虞抛却脑后了,“南先生能否说具体些?” 南獾围着洛苏叶走了几圈,仔细观察了一遍,最后蹙眉道:“这小孩不就是患有自闭症么?” 自闭症孩子看起来本身就是有点怪异。 祝简意差点笑死,‘哈哈哈哈还以为他有点本事呢。’ 【哪那么神,他就是个行骗的,也就洛苍术他们会相信】 洛苍术也不敢相信,不死心地问道:“还有呢?” 南獾瞥了他一眼,“就是患有自闭症,除此之外,看起来还算正常。” “什么叫看起来还算正常?”兰梦婉皱眉。 南獾神情满不在乎,语气懒洋洋,“至于他有没有患其他心理疾病,我哪看得出来,要你们自己带他去做检查。” 听到这话,洛苍术便知自己被骗了,脸色一沉,“来人,送客!” “还没付钱呢。”南獾被佣人推搡,眉头一皱,挣扎着回过头。 客厅又静了下来。 兰梦婉看着面无表情的洛苏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最近就因为他,她夜夜失眠,总是做噩梦。 送也送不走,锁起来也饿不死。 洛苍术似乎瞬间老了四五岁,摆了摆手,“把他锁起来吧。” 干脆眼不见为净。 小玉看着洛苏叶,指了指杂物间,“你” 因为刚才也是洛苏叶自己出来的。 她实在不想和这个诡异的人搭上任何干系。 出乎意料地是,洛苏叶竟然真的乖乖进了杂物间。 事实上是,祝简意站在洛苏叶身边,对他说:“我们一起走。” 杂物间再次落锁,而这个杂物间也成了洛家的禁忌,女佣等人路过时刻意避开杂物间。 在杂物间门合上后,祝简意发现洛苏叶肩膀似乎松了下来,刚才好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祝简意无声笑了,这是一个好现象,说明洛苏叶也有了自己的情绪,而不是行尸走肉的空壳。 正想着,就对上了那双黑亮的墨眸,洛苏叶自己爬上了小木床坐着,仰着头看她,隐隐约约在期待什么。 祝简意眉梢微扬,笑着递给他一颗白兔奶糖,“紫苏真乖。” 南獾来时,祝简意向洛苏叶承诺,告诉他自己走出去,她就会奖励他一颗糖。 洛苏叶掌心向上,任由奶糖落入掌心,糖纸轻轻划过皮肤,有些酥痒,手指蜷缩,缓缓合拢,把奶糖包裹。 第39章 幽灵你好7 “不想吃吗?”祝简意低眸看着他。 洛苏叶小弧度地摇了摇头,随即便把奶糖放进了枕头旁边的玻璃罐里。 祝简意眼眶忽然酸了,轻笑道:“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攒,如果你想吃的话,也可以吃的。” 在这之前,祝简意给了洛苏叶一个空的玻璃罐,她每天都会给洛苏叶一颗奶糖。 如果洛苏叶额外完成作业,或是多写几个字,祝简意便会奖励给他一颗。 她对他说,如果哪天有想要的东西,那他可以用十颗奶糖兑换。 但洛苏叶依旧固执的摇了摇头,很小的弧度,几乎察觉不到,抱着玻璃罐的小手紧了又紧。 祝简意垂眸掩去了一闪而过的心疼,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浅浅勾起,虽然触碰不到,但也能想象出肯定很柔软。 好乖的小孩。 “练字吗?” 洛苏叶眨巴着眼,没摇头也没点头。 相处了两个星期,祝简意也大抵能看出他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 “好吧,那就玩一会儿。” 洛苏叶头顶冒出三朵小花,虽然脸上神色未变,依旧淡淡的面无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眼里的喜色。 祝简意勾唇一笑,心情也明朗许多,旋即悬空躺在床旁,双手枕在脑后,嗓音轻缓,“紫苏,这里只是你人生中最不起眼的驻足地,世界很精彩,我们要冲破这里,去看一看这盛世。” “洛家,也不过是茫茫人生中的过客。” 说着,祝简意侧头看着他,“对付敌人,我们不能一昧的去报复,而是应该让自己变优秀。” “等你足够强大时,无需你俯视,他们自会跪在你面前。” “强者,从不听闲言碎语。” “我们只需拿实力说话。”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一张小木床,一颗用薄布包裹的夜明珠,一张小矮桌,纸笔书籍。 一人一魂。 多年后,世人只知a城有位温润俊美的年轻总裁,待人总是眉眼含笑,说话时真诚有礼,举动间的分寸感更是让人心动。 而他们不知,在他的背后,有一位凤眸染笑,温柔到极致的女孩。 * 很快,一个多月时间过去,迎来了烈日炎炎的暑假。 杂物间的温度也因此燥热起来,闷闷的让人窒息。 祝简意在墙上打的小窗户也派不上用场,看着热的脸蛋红扑扑的洛苏叶,只得施法给他送去凉风,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得让洛苏叶离开杂物间。 祝简意思索着如何再制造出诡异气氛,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洛决明颐指气使的声音。 “把门打开。” “少爷,先生和夫人吩咐过不能打开。” 洛决明恼怒地瞪着小玉,“我让你打开!” 初生不怕牛犊虎,小孩子也都健忘,过了一个多月,洛决明已经把当初的恐惧忘的差不多了。 今儿开始刚好放暑假,在别墅里跑来跑去也没找到好玩的东西,突然就想起那个怪物洛苏叶。 小玉拗不过他,心里直犯怵,拿着钥匙,哆嗦着手。 见状,洛决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直接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钥匙去开门。 小玉反而松了一口气。 杂物间门打开。 洛决明皱了皱眉,“怎么这么黑。” “洛苏叶,洛苏叶!” “洛苏叶你给我滚出来。” 洛苏叶刚好在睡觉,听到怒吼声,整个人惊醒,浑身颤了一下,下意识跑到床尾缩着,全身颤抖。 “紫苏,紫苏,没事,”祝简意赶忙坐到他身边,柔声安抚,“紫苏,没事,我们出去好不好?” 洛苏叶还是抱着膝盖,埋着头不动。 那边洛决明还在大喊大叫,祝简意吵的实在烦,直接扔了块布堵住他的嘴。 洛决明瞪大了眼睛,抬手使劲拔出来,却怎么也拔不出,好似黏在他嘴里了一样。 “唔唔唔!” 祝简意见洛苏叶似乎瞬间回到最初封闭自己的样子,故作生气道:“紫苏,我不喜欢这里。” 闻言,洛苏叶颤了颤,揪着裤子,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含着泪水在打转。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里带了些许焦急,伸手想去拉祝简意的衣袖,却从她身上穿过。 泪珠滑落脸颊,穿过了祝简意的衣袖,滴在床上,浸湿了床垫,晕染一片。 祝简意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心疼得不行,连声安抚,“我不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别哭呀紫苏。” 抬手想为他拭去眼泪,却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祝简意咬了咬唇,心里难受极了。 洛苏叶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主动伸过脸,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无声的哭泣,乖的让人心疼。 祝简意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紫苏,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换一个地方住好吗?” 洛苏叶跪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祝简意尽量放缓语调,“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和紫苏换一个地方,可以吗?” 黑暗中,洛苏叶看着她,良久,才轻轻点头。 她是他灰暗不见光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抹光。 他想要追随光。 祝简意见他情绪稳定下来后,浅浅勾起唇角,低声道:“那等会儿出去了,你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做什么,好吗?” 洛苏叶眨了眨眼。 祝简意轻笑,“对,还有奖励,紫苏今天特别乖,我奖励你五颗。” 洛苏叶嘴角微微上扬一抹弧度,几不可查,红扑扑的脸蛋泪痕未干,黑眸湿漉漉的,柔软又可欺。 洛决明正在地上打滚,嘴里的布怎么都拔不出来,还分泌唾液,被迫吞了下去,胃里直翻涌。 直到洛苏叶出现在门口,看到洛决明嘴里的布后,愣了一下,眉眼弯了一瞬,抬头看向祝简意。 那是他刚换下的袜子。 祝简意一脸无辜,耸了耸肩,她随便扔的,也不知道是紫苏的臭袜子。 洛决明看到洛苏叶后,仿佛看到有滔天仇恨的敌人一样,眉目凶狠,面目狰狞地瞪着他。 第40章 幽灵你好8 嘴里的布突然掉了下来,连带着还有哈喇子垂落。 洛决明僵住,用衣袖狠狠地擦了一下,旋即恼羞成怒地对洛苏叶怒吼,“看什么看!” 洛苏叶没理他,一双黑眸只定格在祝简意身上。 小玉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洛决明和洛苏叶相对而站,她脑海里还萦绕着洛苏叶诡异的行为,驱散不去。 此时看到洛决明竟是敢对洛苏叶怒吼,吓得赶忙打电话给兰梦婉。 兰梦婉今天刚好应邀参加贵妇圈的茶会,接到小玉的电话后,心里对洛苏叶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洛苏叶!你聋了?” “紫苏,上楼挑房间。” 洛苏叶提步朝着楼梯口走去,步伐很缓慢,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身子摇摇欲坠,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见他无视自己,洛决明愈发恼怒气愤,伸手就要去扯他。 祝简意眉眼冰冷,挥袖把他击飞,转头面向洛苏叶时,满眼温柔,“像我这样,对,扶着这里就不会摔倒了。” 洛决明整个人砸在地上,脸上的肉抖了抖,脑子混沌,“洛苏叶你” 小玉上前把他扶起,拉着他往后退去,“少爷,洛苏叶鬼附身了,我们还是别惹他了。” 看看以往洛苏叶出来,哪次会往楼上走。 这次竟然直接上楼,就好像有人带着他似得。 “紫苏,你看看喜欢哪个房间。” 洛苏叶提步来到最右侧的房间,这个房间没有人住过,里面空空荡荡的,洛苍术一直想着当健身房,只是忙于公司事物,也就把这事忘了。 祝简意眉梢微挑,“看来我和紫苏心有灵犀。” 说罢,又凑到他面前,“紫苏,考考你,知道心有灵犀的意思吗?” 洛苏叶一只手还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视线落到窗台上,闻言敛眸,看着蹲在身前的祝简意,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祝简意嘴角泛起丝丝笑意,“心有灵犀啊,就是我知你心,你懂我心,心意相通,便是心有灵犀。” 洛苏叶依旧是茫然。 【殿下对一个五岁小娃解释这个……】 ‘教娃要趁早,我觉得他不比任何人差,他只是懂的晚些而已。’ 她教他写字,算数,洛苏叶都完成的很好。 有时洛苏叶也会像正常幼童一样发脾气,不想做作业。 不过他发脾气也是无声的,憋在心里,祝简意经常感叹,还好她看得懂他意思,要不然这小孩生一天气她都不知道。 楼下传来洛决明委屈哭诉的声音。 原来是兰梦婉回来了。 听到洛决明说洛苏叶把他打飞时,兰梦婉面色微变,上下打量了他几遍,确定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别去招惹他,听到没有?” 洛决明抹着眼泪,“我就是看不惯他,他本来就是我的玩物,我要他给我当马骑,让他学狗叫!” 祝简意站在二楼走廊,看着洛决明哭哭啼啼还不忘欺负洛苏叶,非常不爽地啧了一声。 “紫苏,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洛苏叶乖乖站在那,看着她飞下楼,折袖一挥,便见洛决明脸朝下摔倒在地,鼻腔流下两行血,门牙也磕掉了一颗。 “哇啊啊呜呜呜呜”洛决明捂着嘴,嚎啕大哭,“妈!我牙掉了呜呜呜呜” 兰梦婉想把他扶起,奈何洛决明太胖,仅靠她一个人根本扶不动,听着他大哭大闹,心里也烦躁。 “去叫医生过来。” “好的夫人。” 整改客厅都飘荡着洛决明杀猪一样的哭声。 兰梦婉皱了皱眉,抬头却看见洛苏叶站在二楼走廊,透过栏杆看着楼下,那双圆溜溜的黑眸一眨不眨,看着有些渗人,身上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翠你去看看他在那里干什么。” 小翠:“……是夫人。” 小翠没敢上去,只在楼梯口看见洛苏叶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 洛决明还坐在地上大哭,嘴里都是血和眼泪,捧着一颗血牙,“妈!呜呜呜呜” 兰梦婉额角青筋暴跳,“别哭了,起来!” “我的牙……”洛决明一颗门牙没了,说话时明显漏风。 兰梦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点起来,等会儿让医生看看。” 洛决明乖乖起身坐到沙发上,舔了舔嘴唇,一股铁锈味,“妈!我留鼻血了!” “小翠,你下来照顾少爷。”兰梦婉提步上了楼。 她倒要看看洛苏叶到底在搞什么鬼。 来到二楼长廊,洛苏叶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第一次从祝简意身上移开,落到身穿修身长裙的兰梦婉身上。 恍惚间,他忆起前世的一些片段,待他想捕捉时,又悄然离去。 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地板声唤醒了他。 便见兰梦婉站在距离他一米远处,保养得当的容颜看起来才四十岁左右,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高傲的姿态。 “洛苏叶,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离开洛家,别再祸害我们,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祝简意飘到洛苏叶身侧,心底啧了一声,和一个五岁小孩谈条件。 洛苏叶眼眸微转,下一秒,突然抬起手,指着一旁敞开门的房间。 祝简意惊了一下,兴奋地在空中飘来飘去,像是个扑棱蛾子,‘团子团子,看到没有!我家儿子会表达了!’ 小团子:…… 【殿下您淡定】 兰梦婉神色微愣,眉间蹙起,“你想要住这个房间?” 洛苏叶指着房间的手没放下,转过头看着她。 兰梦婉盯着他,眼神不善,“如果你要住这个房间,那么你终生不得踏出这扇门。” 洛苏叶似乎没听懂她的话,神色淡淡,眼眸澄澈,在他心里,他只知道这是她喜欢的房间。 她喜欢,他也喜欢。 兰梦婉对上他那双黑眸,心底下意识颤了一下,恐惧席卷而来,掐了掐掌心,佯装镇定,“那好,我让人送床垫过来,如果你踏出这扇门,我便让人把你烧了。” 饿不死,总不能还烧不死吧。 目的达到了,再和兰梦婉争议也没必要。 “紫苏,我们进去。” 兰梦婉看着洛苏叶突然转身进了房间,毫无征兆,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总之就是难受又找不到源头。 最后咬牙一甩袖,哒哒哒地踩着高跟鞋下楼了。 第41章 幽灵你好9 家庭医生给洛决明检查了一下,上了点药,“少爷这个门牙需要去牙科补,鼻腔挤压出血,不是很严重。” 兰梦婉沉沉地嗯了一声。 见状,家庭医生也不便多留,拎着诊箱离开了。 洛决明这个年纪到底是还在意帅气风度的,突然少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还喷口水,瞬间就被打击到了。 “都怪洛苏叶,他就是个扫把星!” 兰梦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叫你不要去招惹他,你好端端地惹他干什么?嫌命太长是不是?” 洛决明一脸不满,“妈!你还向着他,谁才是你亲儿子啊。”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要想活命就别去招惹他。”兰梦婉平时对他多是放养,也不怎么管,知道他今天恐怕是无聊才去找洛苏叶了。 “你看看你,自从洛苏叶来了后,你摔多少次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感觉是风把我吹倒的。” 兰梦婉看了他一眼,肚子上一圈白花花的肉,到底是没说出口。 “现在他去楼上住了,你别再没事找事,要实在无聊,就写作业。” “给你请家教。” 闻言,洛决明着急了,那些什么劳什子作业他一写就头疼,更别说请家教,天天在你耳边念。 忙赔笑道:“妈,不无聊不无聊,我作业多的写不完。” 看他咧着嘴,露出个没牙的缝,兰梦婉又被逗笑了,“行了,改天带你去补牙。” 洛决明立马收回笑容,抿着嘴唇,“我要补最好的!” 兰梦婉无奈点头,“只要你不去招惹洛苏叶,什么都好办。” 洛决明撇了撇嘴,但他就是想让洛苏叶给他当马骑。 为了以防再次出现今天的情况,小玉把门锁了之后,钥匙便由兰梦婉掌管了。 直到天黑,临近七点时。 兰梦婉让人送来的床垫到了,恰巧洛苍术也从公司回来,看到门口卸货的工人,一脸不解。 “谁要来家里住吗?” 兰梦婉看到他就会想起当初洛苏叶回洛家的缘由,要不是洛苍术执意要把洛苏叶接回家,洛家又怎么会鸡飞狗跳的。 “给你宝贝儿子买的。”兰梦婉阴阳怪气道。 洛苍术皱了皱眉,“不是上个星期刚换过么?” 兰梦婉冷笑一声,“你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洛苍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微变,“洛苏叶?” “他怎么…” 兰梦婉一边指挥着工人把床垫搬上来,一边淡声道:“现在这个家啊,他最大了。” “他站在那就能呼风唤雨,就因为他,决儿还摔掉了一颗牙,鼻子也出血。” “我问你那好儿子要怎样才能放过洛家,他倒是挺有眼光,选了你那间健身房。” “我想着给他买张床,好歹看看他能不能给我留个全尸。” 闻言,洛苍术忙不迭给她揉捏肩膀,“夫人胡说什么呢,我们都能长命百岁。” 兰梦婉拂开他的手,语气幽幽,“长命百岁不敢,就希望能睡个好觉。” “那等床给他安置好后,继续锁着。” 兰梦婉这才拿正眼瞧了他一下,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犀利,“去看看你儿子,门牙掉了一颗,难受了一下午。” 洛苍术连连点头。 工人很快就把床和床垫装好,空荡荡的房间多了一张床,倒是没那么冷清了。 祝简意在旁边高兴的像个大母猴,等工人走后就迫不及待催促,“紫苏,快躺上去试试看,舒不舒服。”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落锁声,听声音似乎不止上了一把锁。 洛苏叶好似没有察觉,只听见祝简意的话,慢吞吞地爬上了床,仰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双眸慢慢阖起。 祝简意捂嘴偷笑,小反派真可爱,闭眼试睡。 过了几秒,洛苏叶睁开了眼眸,就看见祝简意悬在自己正上方,垂落的衣袖掉在他身上,穿过了他的身体。 那双凤眸含笑,好似装着宇宙星辰,就如前世他死时,看到的满天繁星,是那般的遥远。 而现在,近在咫尺,他仍触不可及。 “怎么样?”祝简意眉梢染上笑意。 看到小反派的病越来越好,她也高兴。 洛苏叶轻轻点头,忽然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倏地煞白,赶忙下床,因为速度太快,差点栽在地上。 他跑到房门后,用力拍打着门,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正在客厅的兰梦婉和洛苍术他们吓了一跳,听着剧烈的拍门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索命的空灵声一样,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房间里 祝简意正在柔声安抚,“怎么了?紫苏,你和我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苏叶转头看着她,眼眶通红,鼻尖也是泛红,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伸出手,掌心向上。 祝简意恍然,“你找奶糖是吗?” 洛苏叶眼眸微颤,缓缓收回手,定定地看着她,无声流泪。 祝简意心疼地直叹气,“别哭,我去给你拿。” “我先奖励你五颗,紫苏在这乖乖等我回来。” 洛苏叶伸出手,五颗奶糖一只手抓不住,双手捧着,好似奇珍异宝。 祝简意趁他情绪稳定些许,赶忙跑去杂物间把他们的东西拿回来。 不到一分钟,祝简意便穿门而进。 把玻璃罐拿出来那一刻,洛苏叶黑眸湛亮,双手接过,旋即把那五颗奶糖放了进去。 祝简意嘴角含笑,摸了摸他的头顶,“以后紫苏如果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好不好?” 洛苏叶看着她,嘴巴张开了一个小口,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在告诉她说不了话。 祝简意知道他并非是哑巴,而是从小受刺激折磨,应激导致的丧失说话机能,再加上这么多年,没有受过正确的引导。 久而久之,他便以为自己不能说话了。 “紫苏,来,看我嘴巴,跟我一起念。” “洛—紫—苏。” 洛苏叶看着她,眼眸逐渐泛红,小弧度地摇了摇头。 祝简意笑了笑,“没关系,紫苏是最棒的,我们慢慢来。” “为了庆祝我们今天搬家,你可以休息一天哟。” 洛苏叶抿了抿唇,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要不是头顶冒出的小花,祝简意也不会知道他心里这么高兴。 第42章 幽灵你好10 看来无论是多大的小孩,都讨厌写作业啊。 其实洛苏叶休息就是躺在床上,看着祝简意,并没有其他玩耍活动。 “紫苏,我们现在重新制定规则。” 祝简意跪在床上,面对着洛苏叶,神色肃然,“以后有什么事,你如果再像今天那么着急不和我说的话,我就要扣你的奶糖咯。” “一次扣两颗。” “如果你学会说一个字,我奖励你二十颗,外加一个小礼物。” “怎么样?小紫苏?” 洛苏叶睫毛微颤,小嘴紧抿着,良久,才从玻璃罐里掏出两颗奶糖递给她,眸里闪着依依不舍的黯淡。 祝简意抿唇一笑,“从明天开始。” 闻言,洛苏叶抬头,暗含惊喜地看着她,平日里他哪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表现出来。 祝简意醋了,“我都还没奶糖重要了。” 洛苏叶抬起手,放到她的手上,学着她安慰他的样子,轻轻拍了拍,眨着双水润的眼眸看着她,好似在说“你最重要。” 祝简意唇角不自觉扬起,弧度越来越大,“紫苏真可爱。” “奖励你一套试卷。” 洛苏叶身体一僵,看了她一眼,随后躺了下去,抱着玻璃罐,背对着她。 祝简意这下没忍住哈哈大笑,‘团子你看我家儿子真可爱。’ 小团子这些日子看着她对洛苏叶那么有耐心,倒是有些惊奇。 【确实挺可爱】但她更佩服自家殿下的耐力。 背对着祝简意的洛苏叶,听着她不同以往的爽朗笑声,手指无意识抠着玻璃罐上的图文,嘴角弯了弯。 …… 自从那天过后,洛决明倒是没再来找茬了,门上的锁有十把,都是兰梦婉找人定制的。 没有钥匙的话,基本上很难打开,这也是她铁了心要把洛苏叶关在房里。 转眼,一个暑假过去了七天。 这天,七月七日,是洛苏叶的生日。 祝简意特意给他放假,面对他的无声疑惑,她只道别人都有周末,紫苏也要有。 而后就给了洛苏叶玩具,让他待在房间玩,她则是去外面取蛋糕。 七月的阳光灼热,空气里都是热喷喷的气息,偶尔一捧凉风也只是带来短暂的舒爽。 祝简意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飘着,看到行人迎面而来,还是下意识往旁边让去。 ‘团子,我不怕阳光哎。’ 【殿下您不是真的游魂】 这只是小团子给殿下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一种方式,等任务完成,殿下自然就会变回来了。 祝简意跑到蛋糕店,想取事先预订好的蛋糕,可周围人来人往,要是凭空消失一个蛋糕,很难不让人发现吧。 有了。 祝简意眼睛一亮,施了个幻术,在蛋糕店工作人员眼中,蛋糕并没有消失。 而后祝简意把蛋糕放进了空间,并且发出警告,‘团子不准动!’ 小团子刚伸出去的手默默收了回来,看着诱人的草莓,吞了吞口水,他也好想吃。 在祝简意哼着小曲往家里飘时,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三四岁小孩在车流里跑来跑去,好几辆轿车差点撞到他。 另一边,交警叔叔赶忙指挥车子停下,朝着小孩跑去。 眼看着交警叔叔和小孩即将被撞飞,祝简意瞬移出现在轿车前,伸手按住了车头,及腰长发无风自动,裙摆飞扬。 刺耳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天空。 小车司机吓得额头冒汗,背脊衣衫也湿透了,黏在身上,双腿还在打颤。 真是奇怪,差点撞上了,突然感觉好像有人按住了车,动弹不得。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幸好没撞上。 小孩家人此时也急忙跑了过来,连忙对交警道谢。 祝简意啧了一声,‘为什么总有人看不好孩子,尤其是在外,不应该时时刻刻牵在身边么。’ 如果今天她没在,那么破碎的是三个完整的家庭。 以刚才小车司机的速度,撞上去即便是不会当场死亡,也会在抢救几天后,依旧无力回天。 【粗心的家长有,细心的家长也有,人本就是多面性的,只能说有些人只有在受过教训后,兴许才会改变一点点】小团子也唏嘘不已。 因为原剧情里,小车司机确实撞上去了,交警叔叔为了护住小孩,当场没了,小孩因受冲击,内脏出血,抢救了几天后也去世了。 而司机则是承担全责,不仅要支付小孩昂贵的医药费,还要给予赔偿,以及对交警的赔偿。 那个司机本身家境不富裕,勉强能养家糊口,这件事后,家里负债上百万,妻离子散,没多久,司机不堪重负,自杀了。 等祝简意回到家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自从有窗户后,祝简意就喜欢从窗户飘进来,刚巧对上洛苏叶直勾勾的眼神,眨了眨眼,“怎么了?” 一般这种时候小孩肯定是发脾气了。 洛苏叶侧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视线又回到祝简意身上,进行无声的谴责。 祝简意哭笑不得,“是我的错,我的错,小紫苏不生气好不好?” 她离开前说好半小时之内一定会回来。 想到洛苏叶也许在她离开后,一直盯着闹钟的分针转动,看着时间一点点消逝,祝简意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闷闷的。 这小孩心灵受到太重的伤,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安全感。 即使她说过无数次不会离开,他还是不愿相信。 洛苏叶靠坐在床头,腿上放着一本书,听见她主动认错,这才低头看书。 祝简意凑了过去,“紫苏在看什么?” “哇哦,故事书,紫苏认识这些字吗?” 【殿下是不是忘了,您给他的那些书都是小学五六年级的】 最可怕的是洛苏叶竟然学会了。 ‘啊哈?是五六年级的吗?’祝简意从来没带过娃,而且还是这么特殊的,不知道怎么教,起初还会有点耐心教他数学计算公式等等。 后来到了语文,就随便找来了几本书,也没仔细去看。 她照样读给他听,教他拼音这些,而后让他默写。 倒是忘了洛苏叶不过才五岁。 如果真学会了五六年级的语文,那要看懂这本幼儿故事书的确不难。 洛苏叶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字,随即看向祝简意,隐隐约约竟然看出一点得意之色。 第43章 幽灵你好11 祝简意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是一个“祝”字。 洛苏叶又熟练的翻到下一页,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简”字。 很快又找到了“意”字。 在最开始,祝简意向他写过自己的名字,也教过他怎么读,那时候洛苏叶心门紧紧合着,与他说话也毫无反应,没有一丝情绪。 倒是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祝简意眼眶酸了一下,又高兴又莫名心疼,“紫苏真厉害。” “那我也来找找看。” 祝简意想用精神力控制书本翻页,但洛苏叶已经往下翻了一页,而后抬头看着她,带着一丝希冀和期待。 祝简意扬唇笑了,指尖轻轻放在书上,“洛” “苏” “叶” 其实这三个字都好找。 洛苏叶摇了摇头,拿过笔划掉了“叶”字。 在祝简意疑惑的注视下,他指着“紫”字,神色依旧面无表情,但黑眸里透着倔强之意。 祝简意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弯了弯唇,“嗯,对!是洛紫苏。” 虽然紫苏和苏叶是同一种药材,但显然洛苏叶更钟爱紫苏。 洛苏叶这才满意了,继续低头看书。 祝简意就躺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的。’ 她家儿子一定是最棒的。 【但是让他一直在家里自习也不好,人不能脱离群众,他总归要回到社会,和别人交朋友】 【他还要参加考试,高考,上大学等等,这才是他完整的人生,殿下不能一直让他窝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何况他虽然是天才,但天才如果没有精心培养,仅靠自己慧根的话,等长大后,会慢慢变得越来越普通】 【殿下的教育总归是比不上学校的】 祝简意抿了抿唇,‘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他的病’ 洛家不可能找医生给洛苏叶看病,而她这个身份,也无法让医生主动上门。 【今年他五岁,明年就是六岁了,殿下还有一年时间】 祝简意蹙了蹙眉,‘他现在也就对我有点情绪,还不会说话。’ 【相信殿下可以的】 * 夏季昼长夜短,临近五点半时,远方天空一大片橘红色的晚霞,一层层薄云,映照着整片天空。 “紫苏紫苏,快来看,好美啊!” 洛苏叶从床上爬了下来,来到窗边,却发现自己头顶刚好到窗沿。 一张凳子飞了过来。 洛苏叶扶着墙,缓缓站了上去,便看见外面橘红带些灰的晚霞,形状酷似一双翅膀,翱翔在天空。 他看了一会儿,侧头就能看见祝简意站在自己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晚霞,眼里满是惊叹。 忽然觉得,晚霞挺好看的。 等许多年后,他忆起今天,才知好看的从来不是晚霞,是陪你一起看晚霞的人。 临近七点,天色才逐渐黑了下来。 外面传来热闹的寒暄声,还有打鼓放音乐,鸣礼炮,唱生日歌。 这是洛苍术专门为洛决明办的生日宴,请了他的同学,还有一些a城集团老板。 如今a城也就洛家和兰家当头,其他人受邀自然是迫不及待前来,不过目的不是为洛决明庆生,只是想和洛家套套交情罢了。 祝简意听着外面实在吵闹,随手便设下一个结界,随后关上了灯。 房间陷入了黑暗中。 在洛苏叶惊惶不安时,烛光亮起。 一个两层高的圆形蛋糕出现在空中,上面点燃了一根蜡烛,周边还有草莓点缀,奶油做的花纹,最上面有一个图案,是小小的洛苏叶。 房间角落里好似有收音机,缓缓飘荡出温柔低缓的生日歌,就像是催眠曲一般。 一首歌完毕。 祝简意飘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绚烂笑容,“生日快乐!紫苏。” 洛苏叶怔怔地看着她,半响没回过神。 眼看蜡烛快要灭了,祝简意笑道:“紫苏,快闭眼许愿,然后吹蜡烛。” 洛苏叶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看着飘荡在眼前的蛋糕,缓缓闭上眼。 几秒过后,缓缓睁开了眼,吹灭了那根蜡烛。 很快,又燃起了两根蜡烛。 洛苏叶小脸一僵,茫然失措地看着祝简意。 祝简意嘿嘿笑了,“紫苏,刚才那是你一岁的生日,现在是两岁。” “快闭眼许愿叭。” 洛苏叶睫羽颤了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闭上眼。 蜡烛灭。 三根蜡烛燃起。 祝简意用行动给他弥补上了过去四年的缺失。 五根蜡烛熄灭。 房间里的灯光亮起。 祝简意把蛋糕放到小方桌上,一座王子皇冠落在洛苏叶头顶,衬得白皙脸颊愈发精致,像个小王子一样。 “紫苏,快过来切蛋糕。” 洛苏叶缓步上前,好似又回到最初,行尸走肉仿若空壳,但祝简意知道,他只是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也许他在寻找此时此刻最和贴的情绪。 祝简意把塑料刀塞到他手里,“紫苏小王子,生日快乐!” 洛苏叶抿唇,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头顶五朵小花欢快雀跃的摇晃着,握着塑料刀,把蛋糕分成两半,动作有些笨拙,但他依然努力。 随后又切成一小块放在蛋糕碟上,双手端起,递给祝简意。 那双黑眸亮晶晶的,但脸上依旧不见情绪,祝简意便是从他眼眸判断他的情绪。 祝简意很想自己伸手接过,但她只会穿过去,只能用精神力控制。 蛋糕脱手,洛苏叶嘴角紧抿,眼眸微垂,似乎有些不高兴。 见状,祝简意轻声解释:“我碰不到。” “这样也是一样的,你看,我手里端着呢。” 洛苏叶抬眸,见她手里确实端着,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别扭地撇开脸,小口小口吃着蛋糕。 他想把今晚的五个愿望送给她。 蛋糕吃多了容易腻。 洛苏叶吃了一点就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勺子。 祝简意把他的情绪收入眼底,眉眼带笑,“我帮你保管好,等你想吃的时候再给你。” 存入空间的东西都会保留最开始的新鲜。 洛苏叶轻轻点头,伸出手。 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一点奶油。 祝简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故作不懂他的意思,“怎么了?” 通过这些时间相处,她也知道洛苏叶有洁癖,而且还不轻。 洛苏叶腮帮子微鼓,倔强地看着她,把手又往前伸了伸,还把沾了奶油的手指翘起。 第44章 幽灵你好12 祝简意心里偷笑,面上惊讶,“怎么弄脏手了呀。” 洛苏叶此时也反应过来她装傻充愣,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怎么对付她。 而后忽然指了指桌上的蛋糕,又抬起手指着头顶的皇冠。 祝简意憋着笑意,“你想说你今天是小寿星,我不能欺负你吗?” 洛苏叶小弧度地点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祝简意心都萌化了,给他施了个清洁术,“好好好,不欺负你。” “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说罢,便穿过了房门,来到一楼。 彼时,那些宾客还没离开,满脸带着恭维的笑容。 祝简意撇了撇嘴,进厨房倒杯温水,而后又去浴室接了一桶热水,通通揣进空间。 在上楼时,看到洛决明正在和同学大声炫耀,祝简意眼珠子一转,挥手便让洛决明又摔了个狗吃屎。 洛决明身上本就不合身的西装,肚脐的扣子都扣不上,又因着这一摔,腋下和裤裆直接撕裂一声。 围着他的那些同学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他。 洛决明死要面子,硬是推开他们,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不料这一动,腋下的口子更大了,露出里面的白色汗衫。 下一秒,客厅响起杀猪般的哭声。 “哇啊啊啊呜呜呜呜” 正在另一边和各公司老总寒暄的洛苍术脸色一僵,转瞬即逝,淡笑道:“失陪。” “洛总您忙,您忙。” 洛苍术和兰梦婉急忙赶来,就看见洛决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身上的西装直接从腋下裂到衣摆处。 兰梦婉额角跳了跳,连忙呵斥那些下人,“怎么回事?不好好照顾少爷愣在这干什么!” 女佣等人急忙合力扶起洛决明。 那些同学尴尬地站在一边,他们都是各公司老总的儿子,听他们父亲的话,才会来和洛决明拉近关系。 怎料突然出这档子事,就算和他们无关,恐怕洛决明也会把此事怪在他们头上。 无论外面多嘈杂,二楼右侧的房间安静温馨。 洛苏叶自己洗漱完后,便上床盖好薄毯,仰躺着,瞪着双圆溜溜的黑眸,望着天花板。 这是他每次入睡前的习惯。 刚开始祝简意看他格外精神的眼眸,没有丝毫困意,还以为他是睡不着。 谁知道没过几分钟,他就闭眼睡着了。 就在祝简意以为他睡着了,偷偷摸摸在床头柜上放礼物时,突然对上了那双黑亮的墨眸。 祝简意:…… 惊喜都没了。 洛苏叶看见她还在时,眼里掠过一丝喜悦,连带着平日面无表情的神色,在此刻眉梢眼角似乎都透着开心。 祝简意见他这么高兴,还以为是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五个精致小盒子,眉梢微挑。 “本来是想着给你的明天惊喜,一早醒来就能看见。” “要不你现在拆开看看?” 洛苏叶这才注意到那五个小盒子,瞥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落到祝简意身上,摇了摇头。 她想让他明天拆,那就明天拆。 祝简意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以为他是犯困了,揉了揉他的发顶,“睡吧。” 洛苏叶乖乖盖好薄毯,心里念着她,到底还是小孩子,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在他睡着后,祝简意闪身进了空间。 窗外夜色撩人,月色皎洁,清风徐来,吹动了窗帘,轻轻晃动。 床上的小人儿,嘴角微扬,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 转眼半年时间过去,来到了这一年的末尾。 a城偏北方,到了冬季会下雪,也一天比一天寒冷。 洛苏叶还是不会说话,不过和祝简意关系越来越好。 平日和祝简意相处,也越来越有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纯真任性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因为有祝简意一对一辅导,平时也很少玩,如今洛苏叶的知识储备达到小学四年级了。 祝简意时常忧心,不知这是好还是坏。 再有半年,他就要去上学了,如果不能开口说话,那很容易受到欺负。 因为想着这件事,祝简意连着好几日都心不在焉的。 辅导洛苏叶做作业时,经常走神。 这天,外面依旧寒风冷冽,风声擦着窗户呼啸而过。 祝简意正蹙眉思索,是否要改变一套方案。 突然一声“啪”唤醒了她。 回过神就看见洛苏叶把笔重重地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委屈和控诉,似是不满她走神。 祝简意讪笑,通常洛苏叶发脾气时,一定是她一个错误犯了好几次。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懂?” 洛苏叶神色顿了顿,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你有什么心事吗?” 祝简意叹了口气,“等过年,你就六岁了,这个年纪该上学了。” 说着,担忧地看着他,“可你还不会说话,我怕你去学校受欺负。” 洛苏叶摇了摇头,拿起铅笔,“我不想去学校,我想留在你身边。” 祝简意笑了笑,“这怎么行,你忘记我以前和你说的话了吗?”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们都应该冲破枷锁,看看这个绚烂美丽的世界。” 洛苏叶抿了抿唇,放下了铅笔。 祝简意没注意他的异样,轻声道:“你本该会说话的,只是受了伤,才暂时丧失说话能力。” “我们只要多练一练。” 其实这半年来,祝简意几乎每天都会教他开口说话。 但进度为零。 洛苏叶睫羽微颤,低眸写着作业,嘴角向下,紧抿着。 见状,祝简意也不好再打扰他,心底无声叹息,飘到角落里当蘑菇去了。 因着天气寒冷,洛苏叶睡的比较早,祝简意也不知是不是受天气影响,竟然也会犯困,早早便进了空间。 在她离开后,洛苏叶缓缓睁开眼,拿出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的ipad。 那是祝简意送给他五个礼物的其中一个。 他点开里面教学说话的软件,靠坐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视频里老师的发音。 老师声音清脆,谈吐清晰,“好,下面我们自己试一遍,摸着喉咙这里,声带的位置。” “别害怕,打开嘴巴,你试着找感觉,发出音节,哪怕是一个啊也好,或者是吼一句。” 洛苏叶抬手摸着喉咙,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没有发出一丝音量。 那口气似乎堵在了胸腔里,无论怎样,都找不到出口。 第45章 幽灵你好13 他听她说,是因为小时候受过刺激。 这个他记得,一岁时那个女人嫌他哭吵,把他从床上扔在地上。 从那之后,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想听他说话,那他便学。 黑暗里,洛苏叶一遍一遍地练习,试图用那一口气冲破喉咙里的枷锁。 …… 这天,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烟花绽放,迎来了除夕夜。 祝简意为了让洛苏叶有过节的氛围,把房间好好布置了一番。 这半年,祝简意添置了不少东西,有书架,课桌,还有衣橱等等。 让小团子最惊讶又无语的是,祝简意不知道上哪偷摸搞了水泥,竟然在房间分割出一个小房间做为浴室。 至于洛苏叶解决生理问题,则是祝简意带他从窗户跳出去,去后院厕所解决。 祝简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紫苏,你看看,好不好看?” 洛苏叶看着满房间的丝带和礼炮,嘴角抽了一下,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她高兴就好。 仔细看,其实还是有点过年气氛的。 窗外烟花随着“咻”地一声,冲上云霄,在空中绽放,绚烂又耀眼,连繁星都被比了下去。 可烟花易逝,再美也不过瞬间,而繁星永恒。 “紫苏,别写作业了,快来看烟花。”要不是祝简意碰不到他,恨不得自己把他拉到窗边。 明明洛苏叶刚开始讨厌写作业,现在倒是天天都写作业,要不就是看书。 洛苏叶笑了笑,穿上棉拖,来到窗边,还是熟练地站上了矮凳子,仰头看着照亮大片天空的烟花。 黑眸里倒映着烟花,仿佛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ipad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的倒数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声低哑的嗓音传来,“一、一” 祝简意愣住,弯腰蹲在他面前,“紫苏,是你说话了吗?” 洛苏叶看着她,弯了弯唇,“一、一”声带还有些沙哑,发出的音量只能一顿一顿的。 但足以让祝简意喜之若狂了,“紫苏你会说话了!” 洛苏叶眨了眨眼,见她脸上洋溢的笑容,黑眸不知不觉湿润了,嘴角是扬起的。 “紫苏再说一遍好不好?” “一、一” ipad里传来的是春节晚会,倒数声已经过去,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祝简意忽觉不对,她刚才以为他是跟着主持人倒数,可洛苏叶是叫了两遍。 “一一?”祝简意重复了一遍。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眸睁大,眸色亮起,“紫苏是在叫我吗?” 洛苏叶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祝简意嘴角扬起,心里吃了蜜一样甜,又满是欣慰,“不过紫苏,你跟我念,是意意,不是一一。” 洛苏叶摇头,“一、一” 祝简意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是不是?” 洛苏叶只笑,没摇头也没点头。 祝简意故作发狠地用力揉揉他的发顶,虽然触摸不到,但这已然是他们之间的习惯。 “好吧,看在你第一个开口叫的是我,那我勉强让你这么叫啦。” 洛苏叶墨眸发亮,笑意扩大,轻轻点头,“一…一” 祝简意抿着唇,想克制自己不要笑,不能让紫苏得意,但眼里的笑意挡也挡不住,眉梢眼角都透着喜色。 在烟花绽放那一瞬间。 祝简意低声道:“紫苏,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两人站在窗边,看了许久的烟花,后来,天空飘起了细雪。 将来,他们也要一起度过许多个春秋。 …… 光阴荏苒,似箭似影,时间一去不复返,转瞬即逝。 洛苏叶已经十岁了。 从最初瘦小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高高瘦瘦的小少年了。 不似当初黢黑,洛苏叶皮肤白皙,光泽如同剥壳了鸡蛋一样,又在祝简意每晚督促下,每天喝一杯牛奶,身高比同龄人高一个头。 随着时间流逝,洛苏叶五官逐渐长开,眉眼俊美,还带着稚嫩青涩,能看出是个美少年。 尤其唇边总是含笑,待人温润真诚,任谁看了,也会情不自禁夸赞一句:世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在洛苏叶六岁那年,祝简意托梦给洛苍术,施幻术让他看到洛家结局,并且明里暗里地暗示他,要送洛苏叶去上学。 起初洛苍术只当是一场梦。 可后来连着好几日都会梦见这件事。 偏偏他在梦中又是清醒的,有一日斗胆询问祝简意。 祝简意只道洛苏叶是个可怜人,她不忍他来到洛家又受苦,这才装神弄鬼吓唬他们。 后面又说洛苏叶是上神下凡历劫,洛家若是对他有不轨之心,则会遭天谴。 她这也是间接保全了洛家。 洛苍术对洛苏叶那是又恨又惧,听到祝简意的话后,才恍然大悟。 “如果我送他去上学,以后洛家是不是就受上神庇佑了?” “自然,你若不信,等你送他去学校后,你且看着,洛家生意必定如日中天。” 一听到这话,洛苍术什么怀疑都没有了,不就是送他去学校么,对他来说简单的很。 第二天一早,就找兰梦婉拿钥匙把门打开了。 兰梦婉自是不同意。 于是祝简意送了她一个拳头吃,兰梦婉当场就晕过去了。 见状,洛苍术吓得赶紧让人找斧头劈开锁,生怕慢一步,就会让祝简意误会自己不放洛苏叶出来。 有了洛家出马,洛苏叶自是很顺利地办好学籍。 刚开始为了不引人注意,洛苏叶从一年级开始学起。 可因为这些知识对他来说已经是小儿科,天天在课堂上睡觉。 期间洛决明来找他茬,又被祝简意扇飞了。 那五年,祝简意就像是守护神一样,一直陪伴在洛苏叶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心里十分有成就感。 而洛家,因为祝简意没再装神弄鬼,倒是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时间久了,他们对洛苏叶的畏惧也少了几分,不过也不亲近就是了。 在学完二年级后,洛苏叶实在受不了了,在祝简意面前装可怜卖萌,央求她让自己跳级。 祝简意刚开始是为了不惹人注意,见他确实不想上,也就又托梦给洛苍术了。 第46章 幽灵你好14 洛苍术看到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洛苏叶上学后,他时不时就会梦见她。 要么就是让他给洛苏叶配司机。 要么就是给洛苏叶备午餐。 或者是给洛苏叶洗衣服。 纯粹就是把他当下人使唤了。 要不是洛家生意确实一天比一天好,隐约有超过兰家的趋势,洛苍术也不会如此听祝简意的话。 只能咬牙咽下这委屈。 当然,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的,醒来后还不是转头就吩咐佣人。 在洛苏叶九岁这年,洛决明还不死心让洛苏叶给他当马骑。 当即祝简意就让洛决明跪在地上,而后让洛苏叶坐在他背上,嘴里骂骂咧咧,“骑骑骑,你个胖墩怎么老想着骑马。” “紫苏,别客气,抽他!” 要知道原剧情里,洛决明就是一边拿鞭子抽他,一边骑着他的。 那个时候洛决明体重将近一百,对于瘦弱的洛苏叶来说,何等的重量。 思及此,祝简意本来没火气的,现在看到洛决明就来气,“紫苏,骑马会吗?说驾!” 洛决明不是在意面子么,她偏要让这熊孩子长点教训。 洛苏叶那天倒也格外听话,不过从小都是一直听祝简意话的。 祝简意如何说,他便一一照做。 于是那天,洛家人都看见洛决明一边哭,一边在地上爬,背上还骑着个洛苏叶。 兰梦婉气得差点晕过去,她的宝贝儿子那是将来的洛氏总裁,竟然被一个私生子骑在头上,又怎会不气。 “还不快把他拉开!” 女佣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上前,最终无不是被祝简意拍飞,来一个拍飞一个,就像是拍苍蝇似得。 洛苏叶坐了一会儿便下来了,因为他嫌弃洛决明身上脏。 回到房间就进浴室洗澡换衣服。 独留下洛决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大放厥词,“妈,我要杀了他!” 听到这话,祝简意就想给洛决明一个耳巴子,想了想,还是算了。 兰梦婉如此宝贝她儿子,那她倒要看看,等哪天洛决明败在她的溺爱下,她会不会后悔。 ······ 如今洛苏叶十岁,刚上初二。 要不是祝简意怕他跳级幅度太大,影响智商,他都想直接跳到初三,参加中考。 这些年洛苏叶也显露锋芒,有了跋扈任性的洛决明对比,洛苍术显然发现了洛苏叶的优秀。 不过洛苏叶对他一直淡淡的。 随着长大,前世的记忆片段也越来越清晰。 他没忘记前世,洛苍术的袖手旁观,任由洛决明折磨欺辱自己。 “紫苏,上学了。” 一声熟悉的低唤,让洛苏叶从梦中醒来,看到眼前容颜没有丝毫变化的女子,洛苏叶神色恍惚了一下。 他好久没梦见前世了。 这一世他太幸福,有时候会觉得前世是不是一场梦。 见他没动,祝简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想一一。”洛苏叶笑了笑,起身下了床。 祝简意愣了下,看他进了浴室洗漱,嘴里嘟囔,“这小孩是不是上学上傻了。” 【殿下,您忘记他测过双商了】 情商智商200+。 等洛苏叶洗漱好,下楼便见洛决明和兰梦婉他们坐在餐桌前。 他神色淡淡,背着书包径直往外走去。 “苏叶。”洛苍术叫住了他。 洛苏叶恍若未闻,步伐不停,还是祝简意哄他听一听洛苍术想说什么。 这才转过身看向洛苍术。 在洛苍术心里,洛苏叶已经相当于财神爷的存在了,但到底是他儿子,见他无视自己,心底还是有些不高兴。 眼里的不悦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见洛苏叶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洛苍术轻咳了一声,“苏叶,现在还早,要不吃完早餐再去。” 兰梦婉把碗筷放下,神情冷淡,起身道:“决儿,我们去外面吃。” 洛决明正吃的不亦乐乎,如今十三岁,身材还是如同儿时肥胖,两只眼睛被肥肉挤在一起,只剩下一条缝。 听见兰梦婉的话,也不甚在意,“干嘛出去吃。” 兰梦婉恨铁不成钢,使劲戳了戳他的额头,“吃吃吃,就知道吃,等哪天家产落到外人手里,看你还吃不吃。” 说罢,便怒气冲冲地上楼了。 如今洛家如日中天,把兰家压在了身后,好几次兰家遭遇破产之险,要不是洛苍术念着旧情,恐怕兰家已经被收购了。 兰梦婉也因此在洛家不似以前那般有话语权,许多事只能看洛苍术脸色行事。 洛决明莫名其妙被戳了一顿,也没恼,他已经习惯了兰梦婉突发的脾气。 洛苏叶嘴角翘了翘,神色未变,小小的身影竟是带着格外成熟稳重的气息,说话语调也是老神在在,“不用,谢谢。” 祝简意啧啧摇头,紫苏好像有点闷骚哟。 明明幸灾乐祸,表面还装作不在意。 两人一同往外走去,洛苏叶有意迎合祝简意的步伐,直至一致才满意。 这五年来,无论风吹雨打,只要洛苏叶会去上学,祝简意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形影不离,从未分开过。 而洛苏叶也习惯了她的陪伴。 在学校,洛苏叶也是名人。 不仅仅是跳级的原因,还有便是他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占榜第一,从未掉下过。 可有时见洛苏叶常常在课堂睡觉,人家成绩也是稳如狗,于是那些人便称他为学神。 虽然觉得洛苏叶有些怪异,偶尔会对着空气露出浅淡的笑意,但也丝毫不妨碍他们的崇拜。 每当考试来临前,他们都会去拜一拜学神洛苏叶。 “洛神来了。” 洛苏叶出现在教室门口,便是万众瞩目。 祝简意跟随在身边,见全班学生视线落在洛苏叶身上,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本就该是这样的。 受万众瞩目。 洛苏叶扫视了一圈,点了点头,嘴角微弯,噙着一抹淡笑,疏离有礼,还未变声的嗓音稚嫩,“大家早上好。”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众人总是会忽略他真实的年纪,经常感叹,“不愧是贵公子。” 举手投足都让人着迷。 学生时代的日子,身处其中,便总觉得过的太慢。 可等时间消逝,再回头看时,又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第47章 幽灵你好15 * 不知不觉,祝简意陪着洛苏叶度过了九个春秋。 彼时,十四岁的洛苏叶即将迎来高考。 洛决明已经十七岁,没有幼时那般肥胖,但身形还是粗壮高大,容易让人联想到狗熊。 在洛苍术从最开始只字不提洛苏叶,到后来洛苏叶三个字挂在嘴边后,洛决明忽然大彻大悟,总算反应过来,再不争取,恐怕洛家真要成洛苏叶的了。 洛决明本该十八岁参加高考,为了彰显自己不输洛苏叶,在十五岁时也跳了一级。 不过他头脑简单,从小又没教育好,只知道捉弄人,跳级后反而跟不上进度,每天云里雾里,不知道在学什么。 相反,再看洛苏叶,已然成了学校的名人,校草,学神,老师的宠儿等等,各种称号加诸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一圈圈光环,让洛苏叶越来越耀眼发亮。 而他只是被拿来对比嘲笑的胖墩。 洛决明不甘心,又嫉妒鹤立鸡群的洛苏叶。 就因为有洛苏叶,他的努力别人看不到,洛苍术提起他,也总是黑着脸,只有提到洛苏叶时,满脸笑容。 洛苏叶越耀眼,洛决明心里的嫉妒就更深一分。 唯有除掉洛苏叶,洛苍术才会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洛家只能是他的。 后来,洛决明好几次对洛苏叶下手,都是搞小动作。 例如找人把洛苏叶的车搞得刹车失灵。 或是雇人绑架洛苏叶。 亦或是陷害洛苏叶考试作弊。 能用上的阴暗手段通通用了。 要不是祝简意,洛苏叶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她更没想到,洛决明想要的是他的命。 仅仅是因为嫉妒和不甘,不去想着如何变优秀,只想着消灭别人身上的光芒。 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男主的,仅仅是因为显赫的家世,长大后就是霸道总裁? 在高考这天,洛苏叶早早起床,洗漱好,戴上考试工具来到外面,便见李叔站在车旁,苦着一张脸。 洛苏叶神色淡淡,眸色清冷深邃,对这个事情的出现毫不意外,“车坏了?” 李叔眉间多了几道褶皱,苦着脸点了点头,“轮胎全部爆了,车座上都是菜油……”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这些年洛决明处处针对洛苏叶,他们都看在眼里。 洛苏叶颔首,神色淡然,“知道了。” “小少爷,要不您坐大少爷的车一起,今天是高考,可不能误了时辰。” 恰在这时,洛决明带着一脸欠扁的笑容出来,吹了声口哨,“哟,车坏了?” “跪下来求我啊。” “哄的小爷我高兴了,我兴许会准你上小爷的车。” 祝简意啧了一声,“这狗熊真欠揍。” 一撸衣袖便想上去送拳头。 洛苏叶眼眸微动,下意识抬了一下手,似乎想拉住她的衣袖,“一一,别去。” 在他眼里,洛决明和一岁小孩差不多,太过幼稚,他从未把他当过对手,因为洛决明不配。 祝简意甩了甩衣袖,“干嘛不让我去。” 洛苏叶没说话,转身去车棚推出一辆自行车,坐上去后并没有立马骑走,而是转头看着祝简意,眸里好似装着璀璨繁星,嘴角浅浅勾着。 祝简意挑了挑眉,如他所愿,飘到了后座。 自行车启动,祝简意便控制着自己往前飞去,看似坐在后座。 其实一旦不小心骑快了,就会看见祝简意呆愣地停在半空中,还维持着坐的姿势,莫名有些滑稽。 待他们离开后,洛决明惊恐地看向李叔,“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洛苏叶说什么?” 李叔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觉得洛苏叶很诡异,有时会对着空气笑,或者是低声说话,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但这些,在洛苏叶闪闪发光的优点面前,不值一提。 洛决明却是大白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几乎要忘了幼时洛苏叶身上的诡异,“他刚才好像叫了一一。” “他是不是在身边养小鬼?” “不行,我要告诉我爸!” 李叔赶忙拦住他,“大少爷,今天高考呢,还是别耽误时间了,要是错过了,那可是又要等一年啊。” 闻言,洛决明这才想起今天高考,神色慌乱,“快快快快,去学校。” 另一边,祝简意坐在后座,看着路边闪过的风景,过往的行人,虽然感受不到真实的风,但她似乎也能幻想到有多舒服。 洛苏叶十四岁,身高已经一米七五,加上俊美沉稳的眉眼,总是会让人误以为他二十岁,骑着自行车,在这条走过几百遍的路上徜徉。 那天,身穿白衬衫的洛苏叶载着他的光,迎着风,奔向未来。 …… “怎么样怎么样?”祝简意在房间飘来飘去,躁动不安。 相反,当事人洛苏叶靠坐床头,手里还拿着书,神色淡然自若,一点都不慌。 看着祝简意窜来窜去,洛苏叶把书放下,眉眼染上笑意,温润如玉,眸里盛着点点星光,嘴角含笑,“一一不相信我吗?” 祝简意叹了口气,“有种小花长大成人,我又怕又喜又欣慰的感觉。” 她现在算是理解那些家长了。 听着她的形容词,洛苏叶哭笑不得,“一一要学会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祝简意飘到床边,盘腿坐着,宽大的折袖落在洛苏叶手上,明知触碰不到,还是抬手拢了拢衣袖。 洛苏叶手指蜷缩了一下,低眸敛去思绪。 祝简意并未察觉,昂着下巴,一脸骄傲,“我家紫苏自然是最棒的。” 洛苏叶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外面传来敲门声,“小少爷,先生叫您。” 洛苏叶眉间微蹙,淡声道:“不去。” 想也知道洛苍术找自己做什么,无非是给他洗脑,让他为洛家做事。 这次想必也是询问他高考成绩,再顺势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门外佣人静了一会儿,几秒后才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紫苏。” 洛苏叶抬起头,嗓音温柔,“怎么了?” “你想要洛家吗?” 洛苏叶想摇头,看着祝简意的眼眸,缓缓点头。 祝简意神色肃然,“紫苏,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私的对你好,哪怕是你母亲尚且如此,所以更不能指望别人。” “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自己。” 第48章 幽灵你好16 “现在有我护着你,兰梦婉和洛决明动不了你,可若日后我不在了,我希望你那时足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而洛家,是你的盾。” “你明白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洛苏叶眼眸愈来愈红,睫羽微颤,无意识揪着衣摆,心脏止不住地疼,声音沙哑,略微颤抖,“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他的两世,只有她。 祝简意轻叹,“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想着,你不能一直依赖我。” 洛苏叶咬了咬嘴角,泪眼朦胧,“一一是嫌弃我没用吗?” 他眼圈一红,祝简意就缴械投降,连声哄道:“好啦好啦,我不离开,也不嫌弃,别胡思乱想了。” 洛苏叶吸了吸鼻子,这个在外温润有礼的小少年,在祝简意面前仿佛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永远不会藏着情绪。 “一一,我要用奶糖兑换心愿。” 祝简意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忍不住调侃,“舍得拿出来了?” 刚开始洛苏叶一颗也不舍得吃,后来玻璃罐装满了,祝简意又换了一个更大的玻璃罐,结果很快又装满了。 有一次,祝简意趁洛苏叶去浴室洗澡了,偷偷拿走了几十颗,再不拿走,她都快没玻璃罐了。 结果不知道怎得,让洛苏叶看出来了,后来就把玻璃罐藏起来了。 洛苏叶抿了抿唇,把玻璃罐拿出来,递到她面前,鼻尖还有些泛红。 “我兑换第一个心愿,我想要一一永远陪在我身边。” 陪我看风雪,赏雨景,度过万物复苏的春天,吹夏天凉爽的风,走落满秋叶的小道,踏银装素裹的街。 祝简意神色微愣,笑着接过,“好。” 她本来是想着等洛苏叶能够保护自己就离开的。 这个想法刚落,便又听洛苏叶低声坚定道:“剩下的,我想加强这个心愿。” 闻言,祝简意忍俊不禁,“你当这是游戏嘛。” 还能叠加使用。 洛苏叶只用一双黑眸看着她,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坚定。 祝简意笑意敛去,同样以认真地神情,点了点头,“好,我准许了。” 洛苏叶这才展露笑颜,唇红齿白的,笑起来格外柔软可欺。 祝简意看着看着,忽然忧愁从心间起,“紫苏,若是日后你娶了媳妇儿,可不能冷落了我。” 洛苏叶神色微怔,忽而笑了起来,眼眸弯弯,声音很轻很温柔,也很坚定,“不会。” 单单一个她,就已经占满了他心上的位置,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无论是依赖,还是亲情,亦或是春心萌动的爱情。 他都不想和她分开。 …… 翌日,洛苍术又一次派人前来叫洛苏叶。 这次洛苏叶并未拒绝,来到书房。 “高考成绩出来了吗?” 洛苏叶淡笑,“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全国文科状元。 不用他告诉,都会有人通知洛苍术。 正如洛苏叶所料,确实是今日一大早有人打电话给洛苍术,开口便是一番恭喜。 紧接着又有学校老师打电话恭贺,一些有生意往来的公司老总也打来电话。 一大早,光是电话就络绎不绝,接了几十个。 洛苍术这才知道洛苏叶竟然如此优秀,以往他不是不知道洛苏叶成绩好,但具体多好倒是没时间去查。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全国状元,这给洛家添了多大脸面啊。 洛苍术高兴地不行,直接让人去发请柬,扬言今晚给洛苏叶设宴,庆祝他高中毕业,同时也恭贺他荣登文科状元。 说是给洛苏叶设宴,其实洛苍术目的很简单,就是炫耀。 被拆穿了,洛苍术倒也不恼,笑容就没落下过,“苏叶啊,还是你争气,你看看洛决明…” 话音一转,“苏叶想上哪个大学?” “我看好多学校领导都发来了邀请,你” 洛苏叶淡声打断,“a城大学。” 闻言,洛苍术差点跳起来,“a城大学?” “你知不知道比a城大学好的学校有多少?” “清华,北大,哪个不比这个好。” 看着洛苏叶至始至终不变的神色,洛苍术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轻咳了一声,缓了缓语气。 语重心长道:“苏叶,你要是不舍得离开家的话,那也可以每个星期回家一次,坐飞机也快。” “听爸的话,就选清华或者北大。” “我瞧着北大还行……” 洛苏叶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不用,我就去a城大学。” “你怎么冥顽不灵呢!”洛苍术气急败坏。 上清华或者北大,他出去应酬都有面子,偏生就选个普通的大学。 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家儿子有多没见识呢。 洛苏叶神色未变,即使面对恼怒不已的洛苍术,也不卑不亢,“我留在a城上学不好么?还可以去公司帮忙。” 此话一出,洛苍术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半响,语气晦暗不明,“你想要洛家?” 洛苏叶挑眉,勾唇一笑,“这不是你希望的么,还是说,你觉得洛决明那个废物比我更有能力?” 年仅十四岁的洛苏叶站在书房,与洛苍术相隔不过一张书桌谈判。 此时的他眉眼清俊,周身萦绕着一股清冷之色,疏离生冷,让人不敢亲近,薄唇微扬,看似带笑,可眸里尽是凉薄,毫无波澜。 直到此刻,洛苍术才不得不承认被他刻意忽视的洛苏叶,不知不觉中出落的如此优秀,比他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洛苏叶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洛苍术也不再藏着掖着,总归心里是打算把洛家交予洛苏叶掌管的。 毕竟洛决明那个货色,还不足以支撑起整个洛家,洛苍术也不希望自己耗尽了半生心血经营的洛氏集团,最终毁在洛决明手里。 “那你大学课业呢?” 洛苏叶淡笑,眸里不见丝毫笑意,给人一种凉薄冷血的感觉,“和我要洛家有冲突吗?” 洛苍术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仰头大笑,拍桌而起,“好!这才是我洛苍术的儿子!有野心,有志向,当是如此!” 洛苏叶扯了扯嘴角,洛苍术要是知道自己想废了他,还笑不笑的出来呢。 洛苍术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给你设宴庆祝,届时a城上市公司老总,还有一些政府领导都会上门拜访,你好好准备准备。” 第49章 幽灵你好17 洛苏叶敛眉,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厌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洛苍术摆了摆手,“去吧,好好准备一下,晚些我让人送礼服过去。” 闻言,洛苏叶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回到房间,第一时间便把身上白衬衫换下。 刚穿上干净的白衬衫,还未扣上扣子,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冽嗓音,让他僵在原地。 “大白天换什么衣服啊。” 洛苏叶僵了一会儿,耳尖泛红,若无其事地继续系上扣子。 穿戴好后,转身就看见祝简意从玻璃罐里冒出半个身子。 洛苏叶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做什么?” 祝简意眨眨眼,“像不像阿拉丁神灯?” 说着又缩了回去,过会儿冒出一个小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美眸眨呀眨。 洛苏叶被可爱到了,眸里泛起化不开的笑意和柔情,“你就是我的阿拉丁神灯。” 照亮了他黑暗不见光的人生。 祝简意抿唇笑了,想矜持一下,还是没忍住弯起眉眼。 “你是把我救出来的人类,我可以完成你的三个愿望。” “现在你请说。” 洛苏叶眉眼温柔,浅笑安然,语调低沉坚定,“我想请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祝简意微愣了下,最近紫苏好像提过太多次这句话,“不行,这个愿望我已经帮你实现啦,换一个。” 洛苏叶眨了眨眼,“可我就只有这一个愿望。” “就没有其他的?” 洛苏叶沉思了一会儿,“那我希望一一平安快乐,顺遂无忧。” 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功德圆满。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只愿她下辈子功德圆满,幸福加诸。 祝简意秀眉轻蹙,“洛紫苏,想想你自己。” “我想长命百岁。”洛苏叶眸色逐渐深邃,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神色却是认真无比,让人知道这句话不是敷衍。 祝简意长袖一挥,弯眸笑道:“我定帮你实现。” 洛苏叶眸里笑意渐浓,“好。” 这时的他,以为自己会止于此,但后来,他想拥有的越来越多。 门外突然传来“嘭嘭嘭”声,听声音似乎是有人砸门。 紧接着响起洛决明的怒吼,“洛苏叶!你给我滚出来!” 洛苏叶笑意淡去,眉间凝结了一层冰霜,眼里的温柔也好似席卷而来的浪潮一般,霎那间又退了下去。 阻拦了想动手的祝简意,自己上前打开门。 在打开门那瞬间,一张凳子袭向他的面门。 洛苏叶眼神变都没变一下,侧身躲过,看着发疯的洛决明,眼里带着轻蔑不屑,嘴角浅勾。 正是这幅高高在上的神情,激怒了洛决明。 他抡起拳头冲上前,“洛苏叶,你他妈的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觊觎洛家的家产?” 十七岁的洛决明比洛苏叶还矮半个头。 洛苏叶轻而易举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之大,让洛决明痛得面色发白,挣脱不开,只能怒瞪着他。 他轻笑一声,“洛决明,你也就只会无能狂怒了。” 洛决明面目狰狞,眼神发狠地瞪着他,“洛苏叶!我警告你,洛家只能是我的,你一个私生子能滚多远滚多远!” 闻言,洛苏叶随手甩开他,看向他身后,眼神幽幽,语气不冷不淡,“看来洛家还是不欢迎我呢。” “你就是煞星,扫把星,怪物!”洛决明被嫉妒冲昏了大脑。 自从洛苏叶露锋芒后,洛苍术眼里就越来越看不到他了。 而兰家这几年也不知怎么,竟然一落千丈,被洛家远远甩在后面。 以前洛家兰梦婉当家做主,如今洛苍术好不容易翻身,自是不会对兰梦婉有好脸色。 可谓是母子俩在洛家过得都不舒心,更别说洛苏叶时不时出来刷存在感了。 “洛决明!”一声怒斥响彻大厅,连地板都似乎震了震。 洛苍术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瞪着洛决明,“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苏叶,成熟稳重,你现在十七岁了还比不上他一个十四岁的。” 洛决明满目充血,大声吼道:“洛苏叶洛苏叶,你眼里就只看到洛苏叶,他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继承洛家财产。” “什么私生子,他是你弟弟!”洛苍术沉声打断,快速看了眼洛苏叶,后者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他是怪物,爸,你是不是忘记他刚来洛家那会儿了,他是妖孽!” “爸你肯定受他蛊惑了。” 洛苏叶双手环胸,倚靠着门框,嘴角含着几分浅笑,静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好似一个旁观者,在看一场戏一样。 洛苍术脸上挂不住了,“洛决明,别再闹了,除非你超过苏叶,不然洛家决计不会交由你。” 丢下这句话就转身下了楼。 洛苏叶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深,啧,到现在还不忘激怒洛决明对他下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洛决明恼怒咬牙,狠狠地瞪了眼洛苏叶后,也转身跑了。 超过洛苏叶,这辈子不可能。 只要洛苏叶不在这个世上,洛家就是他的。 洛苏叶眉梢微动,甚觉无趣,兴致缺缺地回了房间。 看见砸在地上七仰八叉的椅子,随手扔了出去。 真是碍眼。 抬眸便见祝简意飘在半空,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洛苏叶勾起嘴角,轻声唤了一句,“一一。” 看见她,灰暗的心情就立马明朗起来。 “紫苏长大了。” 洛苏叶怔了一下,笑意渐浓,“一一教的好。” 祝简意倒也不谦虚,“那肯定。” 小团子忍不住腹诽,【殿下,您那是放养好吗】 明明是反派争气。 祝简意心底哼了哼,不置可否。 反派小可怜本身就优秀,不否认。 * 很快,天色渐黑,洛家布置成宴会会场,本身别墅就十分宽敞,欧式设计,点缀了几下后,倒是有几分气派。 这天佣人也比较多,来来往往,招待宾客,准备食材和酒等等。 楼下宾客陆陆续续到场,格外嘈杂,带着几分客套寒暄,恭维的笑声爽朗。 洛苍术怕洛决明闹事,直接甩给他十万块钱,让他去外面玩。 第50章 幽灵你好18 洛决明心头还有气,也不想留在洛家看洛苏叶出风头,平白给自己添堵,遂也没拒绝,直接打电话找了十几个狐朋狗友,一同去酒吧喝酒。 兰梦婉得知此事后,气得不行,给洛决明打电话让他滚回来。 洛决明倒也争气,死活不肯回来,还净说些胡话。 兰梦婉直接把手机给摔了,心知指望废物儿子是不行了,只能靠自己谋取后半生的幸福。 要是洛苏叶掌管洛家,可想而知,这洛家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祝简意趴在床上,眨巴着眼,看着身穿笔挺西装的洛苏叶,情不自禁感叹,“紫苏真好看。” 肩宽腰窄,让人好想抱一抱那细腰。 洛苏叶打领带的手微顿,嘴角悄悄扬起,透过平面镜看着身后的祝简意,眸色温柔,“一一和我一起下去吗?” “不了,好吵,”祝简意摇了摇头,“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洛苏叶神色恍惚了下,回过神轻笑,“好。” 有种妻子等应酬丈夫回家的感觉呢。 没多久,洛苍术便派人来叫了。 洛苏叶向祝简意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刚到楼梯口,底下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下,洛苏叶面不改色,缓步下了楼,嘴角噙着淡笑,清俊的眉眼温润如玉,站定在各位面前。 “叔叔阿姨,你们好。” 少年嗓音清冽如流动的泉水,身形颀长,周身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恰到好处的谦逊有礼,这些都让在场众人惊叹。 身为豪门,多少都有不为人知的丑事,在得知洛家还有一个小少爷时,他们便知道是洛苍术私生子。 但是万万没想到,一个私生子规矩礼仪如此之好,出落的也精致,再对比洛决明,让人不禁怀疑这两人身份是不是互换了。 其中最满意的莫过于洛苍术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来来来,苏叶,爸爸向你介绍介绍。” 洛苏叶也乐意卖给他一个面子,提步来到他身边,步伐稳健,不疾不徐,脸上挂着得体礼貌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众人哪里还会不明白,洛苍术这是把洛苏叶当作继承人介绍给大家了。 以后洛家家主十有八九就是洛苏叶了。 一时间,众人争先恐后的上前,气氛好不热闹,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知晓的还以为这是一大家子。 楼上走廊,兰梦婉低头注视着这一幕,手里紧紧攥着栏杆,眼神藏着满满的怨毒。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烧死洛苏叶。 整个客厅都飘荡着欢声笑语,他们笑的越欢畅,兰梦婉心里就愈发压抑嫉恨。 “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兰梦婉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未备注号码,“准备的怎么样了?” “别急,这种事最好万无一失。” “我等不及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兰兰,毕竟是杀人。” 兰梦婉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尽快。” 说罢便快速挂断了电话。 兰家生意上接二连三出事,要么是产品出现问题,要不就是和其他公司的合作被别人截胡,如今忙的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兰梦婉找过娘家好几次,后来被训了一顿后,就没再打电话了。 这一次也是她猛然想起自己的大学同学秦皓。 楼下客厅 洛苏叶面对长辈的提问,脸上始终挂着浅笑,不卑不亢,谈吐清晰。 洛苍术在一旁看着直直点头,欣慰不已。 见状,那些人更是不要钱似的,倒豆子一样直夸洛苏叶。 “洛总教的真好,洛总生意上已经让我钦佩,没想到在家庭教育方面也让我望而不及啊,我家那逆子,害,要是能有洛小少爷十分之一,我也不至于这么头疼。” “哪里哪里,令公子也不差。”洛苍术面上装作谦虚,眼里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般过了半个多小时后,洛苏叶期间也不得不陪着喝了点酒。 到底还是小孩子,没一会儿就上头了,脸颊红扑扑的,眼神还很清明。 “洛小公子酒量不错。” 洛苏叶与他碰了碰杯,浅抿了一口,但笑不语。 那人只当他喝醉了,反应迟缓,便也没往心里去。 一直到十一点多,祝简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还不见洛苏叶回来,这才出门下楼。 刚探头朝楼下看去,就看见洛苏叶闭着眼,躺在沙发上,脸颊泛红。 一个女佣小心翼翼凑前,向他伸出手。 看到这一幕,祝简意咬了咬牙,挥手把女佣拍飞,落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看了看不省人事的洛苏叶,祝简意气愤地瞪着他,也不知自己气什么,衣袖一挥,便把洛苏叶托了上来,送进屋里。 所幸,洛苍术送客去了,其他女佣忙着打扫厨房搞卫生,并没有人看见,要不然大晚上的,恐怕会吓晕过去。 洛苏叶歪着头躺在床上,衣领歪了,领带也松松垮垮,一只手还在那摸索,想把领带卸下。 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皮肤白皙泛着粉色,薄唇也水润的像果冻,脸颊红扑扑的,闭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 祝简意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急忙往厨房跑去,端来一杯蜂蜜水。 “紫苏。” “紫苏?” 洛苏叶迷迷糊糊睁开眼,眸色迷离好似蒙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好欺负。 他翻了个身,侧着看祝简意,看着看着,忽然傻笑起来。 “一一。” 祝简意把蜂蜜水放在床头,蹲在床边,与他平视,屈起食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小小年纪学会喝酒了,紫苏不乖。” 洛苏叶摸了摸额头,其实他们都清楚,触摸不到彼此,但每次祝简意对他做什么,他都会配合她。 就好像他们是正常人。 洛苏叶摸着额头,扁着嘴巴,眼里满是委屈,泛着泪花,嗓音软软糯糯,可怜极了,“一一你打我。” 祝简意故作没好气,“打的就是你,谁让你喝酒了。” 洛苏叶许是有些累了,闭了闭眼,又强撑着看她,声音有些低,“要学的。” 以后接管洛家,会有许多应酬。 迟早要接触的。 第51章 幽灵你好19 祝简意怔住,指尖临空描摹他的眉眼,低声道:“紫苏,我让你接管洛家,不是让你给自己找不开心的。” “你不想做的,那我们就不做。” 洛苏叶翻身仰躺着,天花板的夜明珠有些刺眼,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微微侧头,看着蹲在一边的祝简意。 他眼眸迷离,还未完全恢复意识,说话语调也很缓慢,似乎是在思考。 “洛家……一一要的。” “等我,等我长大……” 祝简意听不懂他说的意思,叹了口气,“把蜂蜜水喝了,不然明天头疼。” 盛有蜂蜜水的玻璃杯就那样悬空在洛苏叶头顶。 洛苏叶抬手挡了一下,嗓音软软糯糯略带沙哑,“一一,要掉下来啦。” 祝简意哭笑不得,“那是你出现幻觉了,快点喝,喝完睡觉。” 洛苏叶摇头拒绝。 祝简意啧了一声,把他的头抬起,吸管放进他嘴里,凶巴巴地喊道:“快喝!” 洛苏叶咬着吸管,眨着一双无辜的小鹿眼看着她,半响,才鼓了鼓腮帮子,缓缓吸了起来。 很快见了杯底。 洛苏叶弯眸一笑,乖巧地张开嘴,眼眸亮晶晶的,“没了。” 祝简意这才放过他,把被子给他盖好,“睡觉。” “啪”地一声关上灯,夜明珠也收进了空间。 祝简意怕小醉鬼半夜起床上厕所,决定放弃美容觉,守在他身边。 许是真的累了,熄灯后,很快就传来洛苏叶清浅的呼吸声。 寂静的黑暗里,偶尔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呓语,“一一……” “别走…抓住” 祝简意借着窗外月光,看见他仰躺在床上,头偏向自己这一侧,无意识的低喃,让她心尖颤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在洛苏叶五岁那年,还不会开口说话,后来他对她亲近些许后,经常抬手,似乎是想碰一碰她。 ‘团子,我真的不能碰到他吗?’ 小团子沉默了一会儿,【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殿下的】 这是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答案,祝简意蹙眉,‘也就是说有办法?’ 【殿下,您是神,拯救苦命人本是您的职责,但不能投注太多感情】 ‘团子,你怎么……怎么老是说这种话?我如果不用真心,又怎么能换得他们的真心?’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不该用悲悯怜悯的眼神看他们,我拯救他们,也并非是同情,我是心疼,明白吗?’ 良久,才响起小团子欲言又止的声音,【殿下,您有情劫】 ‘什么意思?我的情劫会出现在这三千小世界?’ 【可能吧】 祝简意不甚在意,‘有就有呗,如果真喜欢,那就不是劫。’ 【殿下,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情劫是神最难的一劫】 祝简意表示不理解,‘我为什么会有情劫?我爹和娘亲都没有。’ 小团子默然,以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可能、可能因为您是神二代?】 祝简意:…… 神他妈的神二代,瞎扯皮。 ‘睡觉!’ 小团子摇了摇头,给自家宿主汇报情况,【殿下极有可能春心萌动】 很快,那边回了消息,‘哪个兔崽子?’ 看到这句话,小团子似乎能幻想出对方的语气,【呃…位面世界的小反派】 ‘哦,那不用管,顺其自然。’ 【宿主大大,殿下才一百多岁……】用人类年龄计算,这都是早恋了。 ‘狗团子,我这个当娘都不操心那么多,你操心那么多作甚,是不是想当她爹了?’ 小团子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我没胆】 要是让主神知道,还不灭了他。 ‘啧,你作为我的系统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操心我,总之你看着她别受伤就行,遇事多开导开导,等你回来我让阿瑾给你加工资。’ ‘不说了,阿瑾在叫我,再见!’ 小团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真是离开了混沌界也还是被喂狗粮。 不过加工资的话,也可以有。 【殿下要小心这几天,兰梦婉准备对反派下手】 刚进入梦乡的祝简意睁开眼眸,月光透过窗洒在床上,‘她想做什么?’ 【找人绑架,杀了反派,然后抛尸大海,最近那人已经在蹲点找机会】 平日洛苏叶和幼时一样,除了上学期间,其他时候都待在房间里,想必那人早就做好准备,只是迟迟等不到洛苏叶现身罢了。 祝简意凤眸深邃,淡声道:‘那就免费送他个消息。’ 【殿下是想现在告诉他吗?】 ‘嗯,早点解决这些蛆虫,不然时不时出来蹦跶一下,属实烦心。’ ‘兰梦婉找那个人绑架紫苏的证据找得到么?’ 【我已经保存下来了】 ‘嗯。’ 【殿下】 ‘嗯?’ 【让反派当诱饵吗?】 ‘我会护着他。’ …… 翌日,阳光明媚耀眼,缕缕暗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落在床尾处。 洛苏叶悠悠转醒,就感觉浑身哪哪都不舒服,低头一看,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西装,难怪总觉得别扭。 作为有洁癖的他,眉头紧锁,连忙下了床,脑袋有一瞬晕眩,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这酒还真是沾不得。 不过…… 想起昨晚那些人,洛苏叶眸底闪过一丝精光,不得不说,洛苍术也就昨天那件事办的不错。 既然要拿走洛家,自然也是要有光明正大的身份。 洛苏叶暗暗思索着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并未察觉祝简意出现在面前。 “想什么呢?” 洛苏叶瞬间敛去眸里暗黑的情绪,抬起头,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一。” 祝简意横了他一眼,“还不快点去洗澡,臭死了。” “一一昨晚不帮我脱衣服,”洛苏叶皱了皱鼻子,话虽是这么说,眼里却是快速掠过一丝笑意,“床都脏了。” “男女授受不亲,”祝简意白了他一眼,“快点去洗漱,我带你去玩。” 闻言,洛苏叶也不问去哪,乖乖应下,“好。” 一个小时后 洛苏叶只身一人出门了,兰梦婉立马打电话给秦皓。 语气里难掩兴奋,“洛苏叶出去了。” 总算等到洛苏叶出门。 “嗯,我看到了,”秦皓躲在洛家别墅外,看着洛苏叶上了一辆车。 秦皓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兰兰,我爱你。” 旋即挂断电话,启动车子追着洛苏叶而去。 第52章 幽灵你好20 房间里的兰梦婉愣了愣,最终还是被洛苏叶即将死去的兴奋冲淡了。 满脑子都是洛家是洛决明的,只要等她儿子继承洛家,那么兰家再创辉煌也指日可待。 而她,还是人人艳羡的贵族千金。 “小少爷,有人跟踪我们。” 洛苏叶透过后视镜,看见紧追不舍的黑色轿车,浅浅勾唇,眸底暗含着冷意,“让他追。” 祝简意一直保持着坐在后座的姿势,跟随车子移动,听到洛苏叶运筹帷幄的嗓音,她想开口询问。 又碍于李叔在场,只能把疑惑咽了下去,她不希望洛苏叶被别人当作神经病。 直到现在,她恍惚发现,洛苏叶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一面。 黑色轿车越逼越近,甚至没有丝毫减速,隐隐约约有撞上的气势。 李叔只得把油门踩到底,额头冒出冷汗,“小少爷,这人是不要命了,现在怎么办?” 洛苏叶神色冰冷,看着后视镜,似乎能透过车玻璃看见驾驶座的男人,“去城郊。” 李叔握着方向盘的掌心慢慢浸出汗水,车子突然震了一下,黑色轿车就在旁边,正在故意别车。 洛苏叶侧过头,看见车窗降落,露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发了狠地撞他们的车。 祝简意想动手,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李叔到底是有几十年车龄,在黑车故意别车的情况下,还是坚持开离了高速,来到城郊外。 黑车一直紧追不舍。 城郊外是一片未开发区域,尘土飞扬,山不似山,只是一座小山峰,还有一个小铁棚搭建的工人临时休息地。 车子停下,卷起一地灰尘,在空中飘荡,好似龙卷风来临。 洛苏叶拍了拍李叔的肩膀,“回去吧。”随即下了车。 李叔看着身形高瘦颀长的少年,来到那辆黑色轿车外,一只手插在兜里,背影透着一股冷寂肃杀之气,背脊笔直,直视着前方,恍惚间像极了运筹帷幄的帝王。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在几番挣扎下,李叔咬了咬牙,还是开车离开了,他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在这里。 洛苏叶站在黑色轿车旁,面带浅笑,“让我猜一猜,你是想开车撞我,还是想直接杀了我呢?” 秦皓站在另一侧,两人之间隔着轿车,他穿着一身黑,戴着黑色棒球帽,神色晦暗不明,“不好意思,你都猜错了。” 在洛苏叶依旧含着淡笑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他。 秦皓眼里布满杀意,“你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话音落下,食指扣动扳机,枪响,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掠去。 洛苏叶稍稍偏头,子弹擦着脸颊边飞过,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唯有一缕短发掉落,在空中被风卷走,不留下痕迹。 祝简意瞪大了眼眸,“紫苏怎么” 让她更震惊地是,下一秒洛苏叶一只手撑着前车盖,借助力量,一双大长腿踹向了还未反应过来的秦皓身上。 秦皓被踹飞几米远,手枪脱手,砸在不远处地面上,一瞬间头晕目眩,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洛苏叶,“你!你怎么会” 洛苏叶居高临下看着他,漫不经心解开袖口,嘴角浅勾,清俊的眉眼温润如玉,漆黑的墨眸冷凝深邃,这是两个极端。 前者是翩翩君子,后者是杀伐果决的王。 “学了这么多年的防身术,总算派上用场了。”少年嗓音淡淡,低沉磁性,含着戏谑的淡笑。 祝简意在旁边听的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去学的防身术。’ 他俩几乎形影不离。 【殿下睡着后】 此时秦皓缓缓站起身,余光瞥见地上的手枪,手里握着土,扬手撒了出去。 洛苏叶往后退了几步,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额头一阵冰凉,似黑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与他的肌肤零距离接触。 秦皓眼里满是得意,“再厉害又怎样,能有我的枪快吗?” 祝简意正准备动手,就见洛苏叶突然抬手攥住了秦皓的手腕,用力翻转,隐约听见骨头碎裂声。 秦皓吃痛,下意识松开手。 枪落。 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接住。 上膛的声音响起,秦皓还未反应过来,额头凉意席卷全身。 在这短短两秒之内,两人局势翻转。 祝简意:!!! 儿子帅炸了!!! 洛苏叶浅浅勾唇,低眸看着秦皓,眸色冰冷凉薄,语调却是温温柔柔,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 “有枪又如何?败在话多。” 秦皓汗毛竖起,僵着脖子没敢动,“洛苏叶,杀人是犯法的!” 闻言,洛苏叶眼里浮现起诧异之色,语气讥讽,“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说罢,收起了手枪,指尖绕着扳机转了几圈。 秦皓心里一喜,刚想动。 枪口再次对上了他的命脉,抬眸便撞上少年冰冷如霜的黑眸。 洛苏叶轻笑,“所以,你有什么自信能从我手上逃走呢?嗯?” 那笑意温润,却让秦皓不寒而栗,在他眼中,洛苏叶就像是一条毒蛇,已经缠上了他的身体,张着血盆大口,就等着把他一口咬碎。 洛苏叶无趣地啧了一声,“可惜了,你为兰梦婉送命,她依然不会喜欢你。” 秦皓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哪怕是洛苍术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洛苏叶挑眉,“别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让你们团聚的。” 闻言,秦皓睚眦欲裂,“你不要对她动手!要杀要剐,尽管对我一人。” “真是情深,可惜是误情,”洛苏叶感叹,内心毫无波澜,“你如此痴情,我让你愿望成真不好么?兰梦婉虽不是你妻,但最起码死时与你同穴。” 还能给洛苍术带顶绿帽子。 秦皓愤怒大吼,“你懂什么!” “砰!” 枪响,血喷涌而出。 秦皓跪在地上,大腿鲜血如注,面色煞白,抬头怨毒地看着洛苏叶。 手枪在葱白的指尖旋转,洛苏叶低眸,声音含着几分笑意,“真是不好意思,你吓到我了。” 说着歉意的话,语气却是让人想揍一顿。 祝简意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从来不知道洛紫苏还能这么腹黑欠扁。 第53章 幽灵你好21 正腹诽,那位清冷俊美的少年突然转头看着她,眸里的清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柔情纵容,唇边笑意渐浓,“一一,报警了吗?” 祝简意啊了一声,“哦哦,还没。” 洛苏叶眨了眨眼,微微歪头,嗓音绵软,“那麻烦一一帮我报警了。” 祝简意仿佛受了蛊惑一样,点点头,“好。” 在秦皓眼中,洛苏叶一脸温柔地对着空气说话。 霎那间,鸡皮疙瘩覆盖全身,秦皓眼里满是惊恐之色。 洛苏叶回过头就见他抖成筛子一样,啧了一声,把手枪里剩下的子弹取出。 而后打开秦皓后备箱,果不其然看见绳子,还有刀。 洛苏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经过刚刚那一番单方面的压制打抖,衣服乱了一点,起了褶皱,还沾了点灰尘,应该已经算狼狈了。 他嘴角含笑,看向半空中的红衣女子,“一一,帮我。” 祝简意眨眨眼,看了看粗绳,再看看身穿白衬衫黑裤的洛苏叶,上前把绳子给他绑上。 动作轻柔,不舍得绑太紧。 洛苏叶至始至终视线锁定在她脸上,眉眼带笑,“一一,还可以用力点。” “唔,轻点,痛。” 祝简意耳尖泛红,手上一抖,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秦皓看着那个绳子在空中飘来飘去,把洛苏叶绑成一个粽子,眼里从最初的惊恐,到后面麻木失神,就像是失魂了一样。 在警察叔叔来临前,洛苏叶抹去了手枪上的指纹,坐在地上,靠着车门,面颊苍白,柔软乖顺的头发凌乱了许多,黑裤上也沾染了灰尘,整个人像是逃亡过后的劫后余生。 祝简意便一直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半死不活的秦皓,嘴里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 洛苏叶一字不漏听了进去,偏过头看她,神色认真,“我不杀人。” 祝简意点点头,“紫苏是守法的好市民。” 洛苏叶勾唇,眸色微暗,靠着车门,微仰着头,望着远方摇曳的树枝,嗓音很轻,“积德行善。” 愿你功德圆满。 警笛声呼啸而来,尘土飞扬。 警察拿着枪冲上前,保持警惕站姿,看着洛苏叶和秦皓,“别动!” 洛苏叶抬起头,眼圈泛红,泪水在打转,保持着要掉不掉的样子,楚楚可怜,声音沙哑似乎是刚哭过,“警察叔叔,你可算来了,他要杀我。” 警察看着秦皓腿上的那一滩鲜血,还有一旁的手枪,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 “这位是洛家小少爷,会不会是遇到勒索犯了?”一旁小警察找到了洛苏叶的身份证。 警察一边给洛苏叶松绑,一边皱眉询问,“你怎么会到这里?” 洛苏叶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录口供的话应该要去警局吧?” 闻言,其他人相视一眼,带着洛苏叶和秦皓他们上警车了。 祝简意不喜欢和大男人挤,即使她不占位置,最后盘腿坐在了车顶上。 听着底下洛苏叶可怜巴巴的语气,心里啧了一声,小紫苏长歪了。 不过她喜欢。 “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一下。” 洛苏叶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面对警察严肃的询问,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我和李叔准备去省外办事,路过城郊,被那个男人别车,他用枪威胁李叔离开。” “然后把我绑了起来,我听他给一个人打电话,说要把我抛海里。” “幸好我见情势不对,先报了警,然后你们就来了。” 这样一番看似毫无破绽,但处处都是漏洞的口供,让警察眉间紧锁,又找不出更仔细的问题,“你的手机呢?” 洛苏叶耸了耸肩,“被那个男人踩碎扔了。” “你既然说是他绑架你,为什么他腿上中枪,而你完好无损?” 洛苏叶依旧一脸无辜,“子弹无眼,他自己不小心误伤了。” 警察眉间褶皱愈发深,像是横沟一样,看着手里的口供,翻翻找找,语气带着质问的命令,“他为什么要绑架你?” 闻言,洛苏叶眉眼略沉,似笑非笑,“这个是你的工作。” 警察面色略带不悦,“我现在在审讯你,犯人作案总要有动机。” 洛苏叶放在椅子上的手抬了起来,落在桌面上,手腕上的檀香佛珠与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细响,黝黑的墨眸深不见底,嗓音低沉含着冷意,“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那我要投诉你。” 说罢,起身便往外走去。 若不是为了把兰梦婉也送进监狱,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和这些人浪费口舌。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门从外面打开了。 是一个年轻警察,看到洛苏叶时愣了一下。 听见动静,刚才审讯洛苏叶的警察也起身走了过来,目光从洛苏叶身上扫过,“那边审的怎么样了?” 年轻警察看了眼洛苏叶,答道:“那人身份找到了,叫秦皓,目前无业,现在他精神出现点问题,一直喊有鬼有鬼,问话也问不出什么。” 警察看着洛苏叶,“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 洛苏叶耸肩,语气敷衍,“上天的报应吧。” “麻烦让一让,谢谢。” 年轻警察愣愣地往旁边挪了点,眼睁睁看着洛苏叶离去。 “王队,这是什么情况?” 王队神色肃穆,“这件绑架案还有许多谜团,让人二十四小时看着秦皓,只要他精神正常点,随时准备审讯。” “是,王队。” 就在他们讨论时,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 “王队,查到了!” 另一个人语调急速,“秦皓的作案动机,和洛家有关。” “石头恢复了秦皓的通讯记录,发现最近和洛家主母兰梦婉联系频繁,每次通话时间都在三分钟之内,目前石头在试着看看能不能恢复聊天记录。” “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就在洛苏叶离开洛家的一分钟之内,而后我们找了洛苏叶司机李叔核查,在他们刚离开洛家,秦皓就开车跟踪了。” “一直到作案现场,李叔被秦皓威胁离开,而后绑架洛苏叶,准备抛尸大海。” 第54章 幽灵你好22 听到这里,王队皱起了眉头,总算找到一丝古怪,“秦皓就不怕李叔报警?” 其他人也有些疑惑,“或许是秦皓良心未泯?” 王队摇了摇头,“先去趟洛家。” 离开审讯室的洛苏叶并未回家,而是转身来到了报案处。 “你好,我要报案,有人绑架我,对我造成人身威胁。” 大厅里的警察懵了,这不是刚才被绑架他们救回来的那小子吗。 见他们未答,洛苏叶俊眉微蹙,轻轻敲了敲窗口,“这次绑架案,我想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思路。” 警察笑了,“说说看。” 洛苏叶瞥了他一眼,忽然提步走了进去,拿过键盘,指尖翻飞噼里啪啦地打着什么代码。 警察脸色大变,“谁让你进来的?” 洛苏叶不作理会,没一会儿,把电脑屏幕转向他,随即传来兰梦婉和秦皓交易杀人的声音。 全场寂静,惊疑地视线纷纷投向他。 洛苏叶面不改色,倚靠着桌面,“现在,你们应该可以进行逮捕了。” 绑架罪,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若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洛苏叶在离开警局前,还面带笑意地留下一句话,“麻烦尽快,不然我不敢回家。” 而后施施然离开了。 来到警局外,就看见坐在树底下长椅上的祝简意,眉目瞬间柔和下来,提步上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一一,想去哪玩?” 祝简意回过神,就见身形颀长的少年落在,阳光透过枝桠落在他身上,周身似是渡了一层金光,晃了晃神。 “紫苏,什么时候学的防身术?” 洛苏叶眸色微顿,“好几年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她的羽翼下,所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提升自己。 在她面前,他还是那个乖巧纯真的少年。 祝简意既欣慰又失落,整个人都是恹恹的,耷拉着脑袋。 难怪家长看到小孩不需要自己了,都会有种失落感。 洛苏叶见她神色不对劲,微微凑前,“怎么了?” “感觉自己帮不上忙了。”祝简意嘟囔了一句。 洛苏叶轻笑,眼神温柔专注,“怎么会呢,我永远也离不开一一的。” 听到这话,祝简意心情又明朗起来了,忧桑自己太好哄,无声叹气。 “这个给你。” 洛苏叶看着录音笔,“什么?” “兰梦婉找秦皓绑架你,这个是证据。” 闻言,洛苏叶指尖微颤,抓住了飘在半空的录音笔,掌心发烫,嗓音低沉,“一一把我当诱饵么?” 祝简意眼眸睁大,连忙摇头,“没…” 洛苏叶笑了笑,“没关系,一一也是为了我好。” 如果秦皓没有实施行动,最多也就构成绑架未遂,也许拘留几天就会放出来了。 少年笑得勉强,祝简意心尖处密密麻麻的疼,咬了咬下唇,“我可以护着你,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了。” 洛苏叶轻叹,“总该要长大的。” 随后起身,把录音笔收进了裤兜里,“一一,我想去游乐场玩。” “那就去。”祝简意现在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洛苏叶勾了勾嘴角,很喜欢看她宝贝自己的神色,低眸柔声道:“走吧。” 出租车停在面前。 “几位?” “两位。” 假期的游乐场人山人海,大多结伴而行,叽叽喳喳的竟是不觉得吵,反而有些童年的味道。 这是洛苏叶第一次来游乐场。 也是祝简意的第一次。 “好多人啊,紫苏你别走散了。”祝简意飘在上方,看着底下的少年。 洛苏叶行至买氢气球老大爷面前,语气温和,“您好,我想买幽灵那个。” 老大爷在众多线中找来找去,最后成功把飘在半空的幽灵单独拿了出来,递给洛苏叶。 见这么一个俊美的少年买幽灵形状的氢气球,不免疑惑,内心感叹小孩的心思难猜。 这个幽灵他卖了好久没卖出去,其实并不可怕,反而有点可爱,不过大多数人觉得不吉利。 他当初进货也是没注意,后来扔掉又觉得可惜,倒是没想到今天卖出去了。 洛苏叶把绳子一端绑在手腕上,刚准备离开,裤脚被轻轻扯了一下,低头就看见一个小孩眨巴着眼。 奶声奶气地问:“漂亮小哥哥,你这么大了还买气球啊?也怕自己走丢吗?” 洛苏叶抬眸看了看虚空的某一处,墨眸染上点点碎光,嘴角泛起笑意,“对啊,我也怕走丢。” 牵着小孩的妈妈刚好在看其他地方,回过头就见自家小孩扒着人家裤子,歉意地笑了笑,赶忙抱起小孩离开了。 因为游乐场太多人,祝简意不想别人把洛苏叶当作神经病,因此一直没敢和他说话,不过始终跟在他身边。 身穿白衬衫黑裤的少年,眉眼俊美清冷,一双漆黑的墨眸带着点点星光,绯红色薄唇微抿,步伐不疾不徐,手腕绑着飘动的幽灵,走在游乐场里,引来了不少人的疑惑惊诧目光。 “你好,购买两张过山车门票。” “好的。” 洛苏叶拿着门票过关卡,来到过山车前,祝简意跟在他身边,嘴里嘀嘀咕咕,“别人又看不到我,还买两张票,浪费钱。” 说罢,又怕洛苏叶回应自己,祝简意急吼吼道:“别说话!听我说就好。” 正在给洛苏叶扣上安全锁和保险扣的工作人员,退离时发现少年笑得眉眼弯弯,眸色柔的似水。 工作人员脸红了红,好好看的小哥哥。 一个小姑娘刚想坐洛苏叶身边。 洛苏叶敛去笑意,“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小姑娘失落地啊了一声,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到后面。 只是直到过山车启动,也不见前面位置有人坐。 祝简意嘴上责怪,“你看看你,送上门的桃花被你折了。” 心里却美滋滋的坐到洛苏叶旁边。 洛苏叶但笑不语,也不拆穿她,有时觉得她更像个小孩子,单纯的可爱。 第55章 幽灵你好23 过山车启动后。 空中飘荡的只有尖叫和兴奋声,让人一度怀疑是不是回到原始社会。 这个时候体现出来的就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了。 祝简意眉眼弯弯,眸中好似装着宇宙,点点星光璀璨耀眼如繁星,笑容欢快,展开了双臂,仿佛真的坐在过山车上一样。 扬高音量,大喊道:“紫苏!怕不怕?” 洛苏叶侧头看着她,嘴角弯起,眉眼温柔,眸色专注认真,嘴唇微动,缱绻缠绵的嗓音随风而逝,“不怕。” 有你在,我可抵挡千军万马。 在过山车达到最高点时,短暂了停了几秒。 祝简意飘到洛苏叶身边,搭在他手背上,一脸坚定肃穆,“紫苏,有我在,别怕。” 洛苏叶低眸笑了,那笑意似一汪泉水,在眸里荡起层层涟漪,也不作解释,温柔应声道:“好,不怕。” 一圈下来,洛苏叶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之外,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其他异样。 其他人已经跑到垃圾桶那边干呕不止,也有人脚步虚浮,眼神恍惚地坐在花坛边。 “这么可怕?”祝简意看了看他们,赶忙回到洛苏叶身旁,眼里满是担忧和关心,“紫苏你还好吗?” 洛苏叶望着她,莞尔一笑,“还好。” 他说的是实话,若是真的不舒服,他兴许还会借此对她撒娇。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将近六点,天边逐渐蔓上橘红色的晚霞,洒在大地上,一片火红,清风徐徐,带来了些许凉意。 游乐场灯光逐一亮起,仿佛来了一场灯光秀,旋转的摩天轮好似在发光。 祝简意飘在偌大的摩天轮下,红裙飞扬,及腰青丝发梢飘起,盈盈一握的细腰柔软,背影绝代风华。 洛苏叶举起手机,对准了她,轻轻按下快门。 这一瞬间的时间似乎定格在照片里,除了模糊的行人,便只剩下发光旋转的摩天轮。 祝简意以为他在自拍,好奇地凑了过去。 洛苏叶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前置摄像头,里面只出现他的身影。 祝简意仿佛不知,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抬手比了个耶,稍稍凑前,站定在洛苏叶身边,她的衣袖穿过他的手臂。 她的头微歪,看着好似靠在他的肩膀上。 洛苏叶眸色微暗,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微微偏头,低眸看向祝简意。 照片定格的刹那,少年满目柔情,嘴角含笑,侧头看着身旁。 祝简意似乎拍照拍上瘾了,跑到大摆锤下,依旧是剪刀手,脸上笑容明媚恣意,“紫苏!快帮我拍!” 在这灯光闪耀,人声鼎沸的世间,洛苏叶眼里只装着祝简意的身影,眸中满是宠溺,举起了手机。 即使照片中没有她,但每一幕都深深地烙在他脑海。 那天,洛苏叶手机里多了上百张照片,每一张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是废图。 但于洛苏叶而言,那是一张张最珍贵美好,刻入骨髓的记忆。 那些照片中,有只照了半边身子的小猫,那是祝简意蹲着凑到小猫面前,逗弄着它。 而照片中心是她。 也有游乐场工作人员扮演的动画片布偶,只拍到半边毛绒绒的身体,当时祝简意站在一边,笑得傻乎乎的,举着剪刀手。 每一张,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祝简意的身影,也能说出当时她是怎样的古怪姿势。 照片里没有她没关系,他会永远记得。 洛苏叶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眸里闪过一丝黯色。 祝简意仰头看着旋转的小仓,眼眸亮晶晶的,转头看着他,语气兴奋欢快,“紫苏,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洛苏叶对她从不说拒绝的话,嘴角含笑,点了点头,“好。” 他依然是买了两张票。 天色已黑,城市中高楼大厦矗立,陆陆续续亮起灯光,灯火阑珊,熙熙攘攘的街道,车水马龙。 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能俯瞰整个a城,风景尽收眼底,是一场盛世视宴。 祝简意趴在玻璃屏障上,看着底下的灯火阑珊,人影好似一只蚂蚁在行走,所见之处,到处都是光芒,黑暗无处遁形。 洛苏叶把她的身影笼罩在相机里,身后万家灯火不及她脸上灿烂耀眼的笑容。 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洛苏叶轻声唤了一句,“一一。” 祝简意回眸,“怎么了?” 洛苏叶轻轻按下快门,收起手机,弯了弯嘴角,声音温柔,“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祝简意眨了眨眼,转头继续欣赏风景了。 洛苏叶行至她身旁,与她一起看这盛世,一只手抬起,虚放在她发顶,仿佛能够触碰到她,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祝简意侧头看向他,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白皙精致的下颌,神色恍惚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那个只到她大腿的小男孩,如今比她高了半个头不止。 小男孩成长为翩翩少年了。 远方传来烟花绽放声,伴随着无人机形成一个爱心,还有两个小男孩小女孩的头像。 底下传来欢呼呐喊,善意的祝福一点一点飘上天空,化成粉色泡泡,落在洛苏叶两人身上,轻轻一碰,便成了泡影。 等他们回到洛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洛苏叶刚打开门,就看见洛苍术坐在沙发上,脸色淡淡看不透情绪。 听见声响,也只是回头看了眼,发觉是洛苏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苏叶,过来坐。” 洛苏叶颔首,提步上前,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苏叶,你能不能撤诉不追究?”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洛苍术相信他听得懂。 洛苏叶低眸浅笑,“绑架罪已经构成犯法,以免他们日后再作恶,把他们送进去是最好的办法,我这人喜欢做善事。” 洛苍术明知他这是敷衍的推拒,但还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要你撤诉,我再找律师也可以把梦婉保释出来。” “洛总似乎忘记了一点,”洛苏叶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嗓音淡淡,“我为什么要撤诉?” 洛苍术语噎,看着云淡风轻的少年,直到此刻,才发觉自己从未看透过他。 第56章 幽灵你好24 他自以为把少年控制在掌中,殊不知他从未被掌控过。 “洛苏叶,只要你撤诉,我答应你不会再让她伤害你。” 闻言,洛苏叶诧异地看着他,“洛总今年应该五十多岁了吧?你这句话像是三岁幼儿才会说的。” 洛苍术面色一黑,“洛苏叶!” 洛苏叶眸色凉薄,“撤诉不可能。” “那你就去死!”一声怒吼伴随着椅子砸了过来。 祝简意下意识冲上前挡住,却忘了自己只是一抹幽魂。 在椅子从她身上穿过时,透明的身影有一瞬间分散,很快又缓慢地凝聚起来。 洛苏叶瞳孔骤缩,脸色倏地冰冷下来,一脚把椅子踹飞,冷如霜的墨眸如同飞刀利刃一般射向洛决明。 客厅温度骤然下降。 洛决明缩了缩脖子,有些犯怵,但还是怒瞪着洛苏叶,“看什么看!你要是不撤诉,我半夜杀了你!” 洛苏叶气笑了,扯了扯衣领,随手解开最上方的扣子,迈着大长腿,缓步朝他走去。 随着他一步步逼近,洛决明吓得腿打抖,下意识往后退去,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别过来!” 洛苍术也站了起来,“苏叶,住手!” 洛苏叶脚步未停,顺手拎了一张椅子,在他们惊惶的注视下,眼神发狠地砸向洛决明。 “砰!” 一声剧烈地砰,让在场众人抖了一下,看着倒在地上的洛决明,倒抽了一口气。 洛决明面色煞白,额头布满冷汗,捂着疼痛的手臂,甚至摸到了脱臼或是骨折的骨头,眼眸充血,怒意横生,“洛苏叶!” 祝简意也惊住了,回过神忍不住爆了一句国粹。 “紫苏好帅!” 洛苏叶摸着右手腕檀香佛珠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眸里的冷凝冰霜瞬间退去,如三尺白雪遇到万物复苏的春季,肉眼可见的融化成水。 刚才他准备砸洛决明脑袋的时候,临时换了一个方向,最后砸在他手臂上。 要不然就那一砸,洛决明绝对当场死亡。 洛苍术差点气晕过去,毕竟洛决明再怎么不争气,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去医院!” 女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打电话叫来司机送洛决明去医院。 洛苍术放心不下,也跟着过去,在临走前,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洛苏叶。 不可否认洛苏叶很优秀,但前提是要在他的掌控之中。 “紫苏,洛苍术该不会也想对你下手吧?” “一一怕我打不过他?” 祝简意摇了摇头,“我怕他不愿意把洛家交到你手里。” 到时候要多费心神了。 洛苏叶低笑,“我会让他自愿的。” 他要的,从来不止一个洛家,还有兰家。 而且还要他们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祝简意揉了揉他的发顶,笑眯眯道:“我家紫苏最厉害了。” 洛苏叶心尖微颤,眉眼含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对,是一一家的。 那晚洛决明住院没能回家,手臂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术。 洛苍术此时倒是尽父亲的职责,在医院陪着洛决明。 不过洛决明心里还记恨着他把洛家交给洛苏叶,对洛苍术一直没好脸色。 …… 最终兰梦婉和秦皓被处决无期徒刑,当然,这其中有洛苏叶的推波助澜。 兰家散财想把兰梦婉救出来,最后钱没了,人也没能救出来。 洛决明从小在溺爱放养中长大,头脑简单,四肢不发达,遇事只会怒吼直冲,心肠坏,之前是有兰家在背后出谋划策。 如今兰家自顾不暇,兰梦婉又入狱,只剩下冲动易怒的洛决明倒也不足为惧。 尤其是在兰梦婉判决结果下来后,洛决明连课也不上了,天天逃课去酒吧或是网吧,夜不归宿,天天喝的醉生梦死。 洛苍术忙于公司事务,在洛决明幼时就没怎么管教,等他长大后,再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反而让两父子之间隔阂越来越大。 洛氏集团逐渐壮大,兰氏集团则是受到重创,经过兰家不死心的抢救,最后还是宣告破产。 就在众人想对这碗肉下手时,兰氏集团已经改朝换代了。 祝氏集团横空出世。 …… 这天,洛苏叶正在房间处理兰氏留下的烂摊子。 祝简意突然飘了进来,“紫苏紫苏,你怎么改成祝氏啦?” 洛苏叶手微顿,看着她急吼吼一脸为自己不值的模样,不免失笑。 见她一缕发丝垂落,黏在嘴角边,下意识抬手想为她拂去,最终滞在了半空,眸底闪过一丝黯然伤意。 祝简意并未察觉,随手把发丝别在耳后,“你要把兰氏改成你的呀,这样他们才知道是你的。” 洛苏叶唇边微扬,眉眼如画,一双黝黑的墨眸定定地看着她,神色认真,语气低缓透着坚定。 他说:“是一一成就了我,虽然世人不知道你,但我还是想这世间有你的影子。” 而这祝氏集团,就是她的影子。 祝简意愣住,各种情绪如海上浪潮一般席卷而来,一波接着一波,毫无防备,气势磅礴,冲击着她的胸腔,分不清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感动,又或是欣慰,也可能掺杂了其他。 她理不清。 …… 教学楼外,一个女孩挡住了少年的去路,面颊泛红,眼波流转,带着这个年纪让人心动的害羞和懵懂。 “学长,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少年身穿白色衬衫,黑裤包裹着细长笔直的腿,身形颀长,柔软乌黑的发蓬松,漆黑的墨眸深邃似不见底的黑洞,绯红色薄唇微抿。 听见女孩的话,洛苏叶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嗓音低沉温柔,“有。” 女孩将他的变化收入眼底,有些失落,“看来学长真的很喜欢你的女朋友呢。” 光是想起,眼里就浮现出柔情,该是有多爱啊。 洛苏叶嗯了一声,嘴角微弯,“很喜欢。” “学姐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 “那她是哪个学校的呀?” 洛苏叶浅笑安然,“她在我心里。” 女孩微微睁大眼眸,有些意外又艳羡,“学长竟然也会秀恩爱啊!” 平时疏离温润的模样,倒是没想到谈恋爱后也和多数男生无异。 洛苏叶抿唇淡笑,刚准备提步离开。 第57章 幽灵你好25 “那改天学长可以带你女朋友来参观参观学校嘛。” “紫苏!”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洛苏叶蓦然抬头,便看见站在保安室外朝自己挥手的祝简意,脸上洋溢着明媚笑容,眉眼弯弯,一如初见时。 时隔四年,她容颜未变,面对自己时,总是带着笑意,眸里泛着光,仿佛自己是她的全世界。 而他,深陷其中,甘之如饴。 回过神,他眼里带着不自知的柔情和笑意,连疏离的嗓音也含了几分温柔,“我女朋友来接我了,再见。” 说罢,他大步流星朝着祝简意走去。 独留下女孩失神地看着他离去,见他步伐疾驰,有些迫切,不禁心生羡慕。 他们从未见过洛苏叶如此失态却又饱含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样子,他面对同学间的询问,总是温润雅致的,让人不禁联想到珍藏许久的佳酿。 此刻的他,少了些疏离清冷,多了些人气鲜活。 在外不方便讲话,洛苏叶来到祝简意身边,便放缓了步伐。 两人一同来到校门口,彼时,李叔已经在车里等待了。 上了车后,祝简意便在后座设了结界。 洛苏叶看着她的动作,眸里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不显,带着些委屈,“一一怎么不继续追剧了?” 最近祝简意迷上了一部破案神剧,看得无法自拔。 以往无论风吹雨打,祝简意都会陪洛苏叶去上学。 自从看这个破案剧后,早上洛苏叶出门,祝简意头也不抬。 晚上洛苏叶回到家,祝简意趴在床上继续追剧。 这般冷落了洛苏叶几日,今天祝简意倒是破天荒地前来接他放学了。 祝简意嘿嘿一笑,“剧看完了。” 洛苏叶:…… 果然,在一一心里还是剧重要。 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看着风景变迁,眼眸逐渐失神。 “生气啦?”祝简意凑前。 洛苏叶刚好回过头,嘴唇擦过她的脸颊,隐约穿透了她的身体,若是能碰到,或许便亲上了。 洛苏叶眸色一暗,忽然苦涩从心尖蔓延,转过头继续看窗外,眼角微微泛红,放在膝上的手蜷缩着,心脏止不住地泛疼。 这么多年,他们形影不离,陪伴着彼此,做了许多亲密无间的事。 一起看电影,去吃饭,旅游,逛街,坐摩天轮,过山车。 一起看风雪,看烟花落幕,看万物复苏,看落叶归根,一同度过十几个春秋。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的感情,也许从刚开始是依赖,到后面慢慢地变成了喜欢,等他发觉时,已经是深入骨髓的爱。 他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她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他带着她,陪自己做许多普通情侣之间的事,但他们不是情侣。 他们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却连再普通不过的拥抱都无法做到。 每到深夜,看着祝简意躺在身边,他都好想抱一抱她,哪怕轻轻碰一下,碰一下就好。 碰碰她的发梢,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可这些最简单不过的事,却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 最让他痛的是,她对他仅仅只是亲情,亦或是友情,唯独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见他半响没说话,祝简意慌了,“紫苏,怎么了?” “紫苏?” 洛苏叶咬着下唇,平复内心突然涌起的酸涩情绪,哑着声音回应,“我没事。” 也许是那个女孩问的话,无意间触动了他这么多年逃避的问题吧。 有时克制了许久的情绪,在毫无防备下忽然爆发,会一发不可收拾。 祝简意听着他沙哑的嗓音,蹙了蹙眉,飘到他那边窗外看他,便见他眼圈泛红,一看就是哭过,这下心疼的不行。 “哭什么呀紫苏?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帮你去揍他!” 洛苏叶没想到她会突然飘过来,并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她看到,可一方面又享受她心疼自己,有时他都唾弃自己阴晴不定,太难伺候。 “一一欺负我。” 祝简意神色微愣,呐呐道:“可是我打不到我自己呀。” 洛苏叶破涕为笑,“傻一一。” 祝简意不满地哼了哼,“哄你呢,你还说我傻。” “嗯,你不傻,我傻。”洛苏叶笑了笑。 祝简意凑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他泛红的眼尾,墨眸还湿漉漉的,指尖轻轻抚摸。 “紫苏是不是有心事?” 洛苏叶睫羽微颤,低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指尖,手指蜷缩了几下,克制着想抓住的冲动,“没……有你在身边,我此生顺遂无忧,哪有什么心事呢。” 庸人自扰之罢了。 祝简意撇了撇嘴,“你就惯会哄我。” “发自肺腑。”洛苏叶眉眼带笑,眸色认真。 因着这一世他太幸福,以至于有时想起前世,总会恍惚的觉得是否庄周梦蝶,黄粱一梦呢。 轿车驶进洛家别墅。 洛苏叶刚打开门,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客厅到处都是酒瓶,还有一些滚落在玄关处。 而洛决明喝的醉生梦死,倒在地毯上,身上穿了好几日的衣服散发臭味,手里还捏着一只空酒瓶,眼神迷离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 无非是诅咒洛苏叶的话。 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洛苏叶不以为然,绕过一地的酒瓶,便往楼上走去。 自从他上大学后,便自己在外买了公寓,后来就没再回洛家了。 今天也是洛苍术打电话叫他回来一趟,洛苏叶想着还有东西没拿,这才愿意上门。 祝简意嫌弃地瞥了眼洛决明,“他也就只能嫉妒你了。” 洛苏叶笑了笑,想起幼时在杂物间,祝简意对他说的话。 等你足够强大时,无需你俯视,他们自会跪在你面前。 他有时会想,若是没有她的出现,他重生归来,也许就没有了意义,依然会按照前世的人生轨迹过完这阴暗的一生。 又或许是沉浸在仇恨中,无法自拔,整日幻想着报复,到最后落个人死灯灭。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狭小黑暗的杂物间,是她为他亮起了灯,驱散了寒冷和暗色。 祝简意只看见他愣在门口不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紫苏,又发什么呆呢?” 最近怎么老走神。 洛苏叶回过神,嘴角含笑,“想一一。” 第58章 幽灵你好26 祝简意对这个答案已经免疫了,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回答,有时也分不清真假。 “小少爷,先生请您过去。” 洛苏叶笑意淡去,“知道了。” 那年把兰梦婉送进监狱,打碎了洛决明的一条胳膊,洛苍术对此确实不满过洛苏叶。 甚至想打压他。 不过洛决明不争气,洛苍术又不能再育,就算再不满洛苏叶,终归是他的儿子。 踏进书房,洛苍术坐在书桌前,面色冷淡,听见脚步声,也只是抬头看了眼。 开门见山道:“现在大三了,也没必要天天往学校跑,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去公司,你从最基层做起。” “等得到公司其他董事长的认可后,再考虑升职。” 洛苏叶嘴角扯了一下,“不需要。” 他会进洛氏集团,但前提是洛氏改名。 洛苍术拍桌,怒吼道:“洛苏叶!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要是我不同意你进洛氏,你这辈子都别想继承洛氏。” 闻言,洛苏叶轻笑,眸里不见笑意,“看来你还是没认清自己的位置。” 洛苍术脸色阴沉,“洛苏叶!” 洛苏叶勾唇,“洛氏现在在倒退,股市不断大跌,顾客投诉产品,合作方被截胡,公司被查偷税漏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洛苍术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一双浑浊的眸子含着怒意。 洛苏叶毫不畏惧,直视着他,“人在做天在看,洛总在偷工减料之前,也该想到这个后果才对。” “现在让我猜猜,你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是听说祝氏集团与我有渊源,想让我去找祝氏谈合作,对吗?” 少年嗓音低沉磁性,语调不急不缓,像是在述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故事。 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洛苍术遍体生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 他早先派人盯过洛苏叶,但洛苏叶除了上课吃饭之外,并没有和其他人接触。 更别说自己培养眼线或手下了。 他又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洛苏叶低眸看着他,唇边荡起一丝笑意,“很难查到吗?” “既然洛总已经承认了,那我就和你直言。” “想让祝氏和洛氏合作,可以,前提是看洛氏能拿出多大的诚意。” 洛苍术面色发白,死死盯着他,“祝氏想要什么?” 在他阴狠的眼神下,洛苏叶淡淡吐出两个字:“洛氏。” 洛苍术整个人宛如泄气的气球一样,恹恹地瘫倒在椅子上,一双眼怨毒地看着他,“你和祝氏是一伙的。” 洛苏叶浅浅勾唇,毫不避讳,坦白承认,“是啊。” 兰氏如今不复存在,洛氏蹦跶了这么久,也该消失了。 日后只有祝氏。 洛苍术猜测是一回事,可听到他坦言承认,心里还是涌起怒气,随手拿起桌上端砚砸向他。 “洛苏叶!你他妈的姓洛!你竟然联合其他人对付洛家?” 洛苏叶面不改色侧身躲过,端砚砸在身后门框上,发出砰地响声,随即掉落在地,碎了一条缝隙。 看着暴跳如雷的洛苍术,洛苏叶神色未变,眉眼清冷,“这不是洛总想看到的吗?” “我如洛总意,去找祝氏谈合作,不过人家想要的是洛氏,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就看洛总的诚意了。” 说罢,不愿再与他过多纠缠,转身离去之际,洛苏叶在门口顿住脚步,回头淡笑。 “对了,洛总只有一天考虑的时间,是主动奉上洛氏,还是祝氏出手收购洛氏,全看洛总如何抉择了。” 其实结果都一样。 洛苏叶行至走廊外,还依稀听见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伴随着洛苍术无能的怒吼。 可笑在这之前,还自以为是地把洛苏叶推出去。 殊不知他早已陷入布好的陷阱中。 而猎人,便是洛苏叶。 离开洛家后,洛苏叶开着车回了自己公寓。 “你和洛苍术说什么了?把他气得差点升天。” 洛苏叶进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听见祝简意好奇带着幸灾乐祸的询问,眸里闪过一丝宠溺,“就是告诉他洛氏活不了多久了。” 耗费了大半辈子的心血,突然变成别人的了,任谁也会接受不了。 祝简意象征性地唏嘘一番,过后笑眯眯道:“等紫苏收购了洛氏,洛苍术他们对你就没有威胁啦。” 到时候也不需要她的帮忙了。 其实说来,自从洛苏叶自闭症好了之后,她就没再帮什么忙了。 能有今天的风光,全靠洛苏叶自己的努力。 洛苏叶好似察觉到她心里所想,侧头看着她,“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身边有人陪伴,那这无趣的日子也会变得有所期待。” “一一要陪着我,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开心。” 那些荣华富贵,权势从来就不是洛苏叶想要的。 只是为了让自己强大,不似碌碌无为,平凡无庸,这才遂了祝简意的意愿,主动争取。 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她。 厨房天花板上,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少年身上,照着他格外认真的脸颊,手里端着两杯温水,语气低沉坚定,眸里隐约闪过一丝恳求。 祝简意站在他身前,神色怔住,其实他从小到大都会强调让自己陪着他。 刚开始她只觉得他是没有安全感,再后来长大些后,他依然会隔三差五说一遍,似乎生怕她会离开。 细想之下,祝简意发觉两人之间的相处发生了变化。 “紫苏,你”是不是喜欢我。 后面的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状似开玩笑道:“紫苏长大了,再过半个月就成年啦,怎么还这么依赖我呢。” 她于这小世界只是个过客,她离开后,他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与她有过渊源的人,也会忘记她。 她并不希望洛苏叶的一生,耽误在她身上。 更何况也许是少年冲动把依赖当作爱情,也并非不可能。 暖黄色灯光下,她的身影还是飘渺的,穿着一袭红衣,腰间束着同色腰带,细腰柔软盈盈一握,三千青丝仅用红玉簪挽起,垂于脑后,无风自动。 第59章 幽灵你好27 看似站在地面上,实则并未接触到地面,飘渺无形,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宽大的折袖扬起,落到身后料理台上,穿透了厚重的大理石。 这些画面,无一在提醒洛苏叶,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身处黑暗地狱中的人,在濒死之际,遇到了一抹光,即使飘渺,但也照亮了前方不见光的路。 这缕光陪伴着自己长大,一朝一夕,形影不离,早已分割不了。 那是他一生的救赎,又岂是说放开就能放开的。 洛苏叶明白她在装傻,感情得不到回应,他早就料想到。 一厢情愿也好,单相思也罢。 他身处其中,甜比苦更多,那就足矣。 何况喜欢的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已经是许多人可遇不可求的。 但要说没有一点伤心,那也是假的,他也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面对祝简意有些歉意紧张的目光,洛苏叶勉强笑了笑,心尖泛疼,轻声道:“可能是依赖吧,这辈子……离不开你了。” 这还是洛苏叶第一次直白地剖开自己的心给祝简意看。 明明心里痛得不行,脸上却还带着温柔浅笑。 祝简意有些慌乱,又有些心疼,分不清是心疼他难过,还是心疼其他。 最后选择了逃避,“那、那个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看着她瞬间消失在眼前,一如当初在夜晚,他睡着后怔怔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 没安全感是真的,毕竟她只是一抹幽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 他若是想找她,根本无从找起。 洛苏叶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把压抑许久的情绪再次克制下去,掩埋在心底深处,罩上了囚笼,上了锁。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新闻。 “失散多年的父子在祝氏集团神秘总裁的帮助下,终于迎来了团聚。” 记者采访的声音抑扬顿挫,加上团聚的父子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倒是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网上也在探讨,“这个祝氏集团总裁到底是谁啊?” “对啊,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人见过祝氏总裁。” “这是祝氏集团帮忙找到的第一百零一个失散的小孩了吧,每隔一两个月就能找到一个,牛批。” “听说祝氏办了好多慈善机构呢,涉及很广,帮忙找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还有帮助流浪汉,捐助教学楼,多媒体教室,电脑,研究室仪器等等。” “对对对,我学校有两栋教学楼都是祝氏捐赠的!还有多媒体教室!!!” “研究室仪器最低也要上千万吧……祝氏这么有钱吗。” “哇靠!牛批!我要去支持祝氏的产品了!” “祝氏好像没有产品……” 网友沉默了一瞬,有些震惊,“不亏吗?”还能拿出钱做公益。 “不知道,反正祝氏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做什么产品,最多就是打打广告,打的广告还是帮助找失散幼儿的。” “这纯纯就是公益集团啊。” “听说砸了几千万呢,你说这祝氏总裁是不是丢了小孩?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伞。” 洛苏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播放的采访,天色逐渐暗下来。 屋子里的灯没有打开,唯有电视发出微弱的光芒,打在少年脸上,略带苍白,唇边噙着一抹浅笑,眸里却是散不开的伤意。 积德行善,唯愿你功德圆满。 …… 在兰氏不复存在,到现在时隔四年,独树一帜的洛氏集团也突然改朝换代了。 一夜之间,昔日的兰氏和如今的洛氏合并。 最让众人震惊的是,收购洛氏集团的竟然是祝氏集团。 “卧槽!祝氏这么有钱吗?” “前两天还在讨论祝氏亏还是赚,转头就收购了洛氏。” “祝氏牛批!” “就我好奇祝氏总裁到底是谁吗?” 祝简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忘了那点别扭,从空间里冒了出来,飘到书房去找洛苏叶。 却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眼底一片乌青,眉间微蹙,透着倦怠神色,身上只穿着白色衬衫,脸颊压着手臂有些变形,嘴巴微嘟。 让祝简意想起幼时的他,那时他还不会说话,自闭症还没有好。 她教他写作业,他就乖乖照做,哪怕是困了,也仍强撑着。 后来还是抵不过困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小的一团,格外乖巧可爱。 那时也许他是无忧无虑的。 现在的他,被公司琐事忙的脚不沾地,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 祝简意无声叹了口气,下意识放轻动作,上前用精神力把他托起,放到了一旁休憩的床上。 只是刚沾到床,洛苏叶就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见站在床边的祝简意,“一一。” 少年略带沙哑还未睡醒糯糯的嗓音,好似化作细小的电流,直达祝简意心尖,微微一颤。 祝简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睡吧。” 洛苏叶无意识蹭了蹭她的掌心,却从中穿透过去,好似不知,微阖着眼,有些疲倦,“一一陪我。” “好。” 谁也没有提起前两日在厨房发生的事情,他们似乎又回到最初无话不说,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 …… 转眼,十天时间过去了,距离洛苏叶的生日只剩下两天。 在洛氏被祝氏收购后,洛苍术已经看破红尘,五十多岁了,总算明白过来,放权才是享受生活。 如今每天待在家里,喂喂鸟,浇浇花,或是钓钓鱼,倒是过得悠闲自在。 洛决明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洛苍术用钱给他买了大学毕业证,之后就没再管他了。 而祝简意受上个世界的陈郁影响,生怕这个世界的洛苏叶还是改变不了结局,每天都把洛苏叶看得紧紧的。 洛苍术对洛苏叶感情淡淡,谈不上恨,也谈不上爱。 “你生日要不要设宴?” 洛苏叶淡笑着拒绝。 如此,洛苍术便没再开口了。 有时洛苏叶会忍不住想,在洛苍术心底,对他到底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可想过之后,又觉得是自己庸人自扰,爱与不爱,早就有了答案。 好在遇到了她,他的每一年生日,从未落下过。 第60章 幽灵你好28 在七月六号晚,刚过零点,手机上的时间也跳转到七号。 洛苏叶还坐在电脑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金色细链条垂落在耳侧,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冷白的光线映照在他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光芒,薄唇微抿,神色淡淡,一眨不眨盯着屏幕。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唯有电脑屏幕的光还亮着。 洛苏叶看透一切似得,勾了勾唇,转过头时,眼里溢出惊讶之色,“一一。” “紫苏,生日快乐!” 依旧是同样的蛋糕,容颜未变的人儿,说着不变的祝福,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眸里泛着光芒。 洛苏叶却从不觉得无聊,无论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带着惊喜迎接。 祝简意眨了眨眼,“紫苏,许愿吧。” 洛苏叶嘴角含笑,缓缓闭上了眼,双手合十,许下这个十三年未变的愿望。 ‘愿她功德圆满,下辈子顺遂无忧,长安宁,多喜乐。’ 永远开心快乐。 一一。 在他许愿时,祝简意一直看着他,透过烛光,他的容颜也变得朦朦胧胧,有些模糊不清,但很奇怪,她能够清清楚楚地描绘出他的五官,早已刻在心底。 房间灯光亮起,三层的草莓蛋糕落在桌面上。 以往每年生日,都是由寿星洛苏叶切下两块蛋糕,剩下的便放进冰箱。 洛苏叶拿起塑料刀,正准备切下。 祝简意忽然拦住了他,面色微沉,“等等!” 洛苏叶疑惑地停下,“怎么了一一?” 祝简意看着蛋糕上面那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色粉末,咬牙切齿,眸色沉沉,“珍珠粉!” 因为知道洛苏叶对珍珠粉过敏,她从不订珍珠粉的蛋糕,甚至连珍珠也不让洛苏叶碰。 想到前世洛苏叶就是因为珍珠粉过敏逝世的,而在他成人生日这天,又差点让他碰到珍珠粉,祝简意就怒不可遏。 洛苏叶怔住,手里的塑料刀落在桌面上,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前世濒死之际,一点一点涌上的窒息感,记忆如快速播放的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看着第一次目露愠怒的祝简意,他那漂浮不定如水上浮萍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那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而她,是他的救世主。 他笑着反过来安慰祝简意,“一一,没事,我没吃。” 他没去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珍珠粉过敏,正如他从未问过她的来处和来意。 他只知道,是她把他从深渊拉出来就够了。 祝简意不想把这口气咽下去,面带严肃,“不行,要不是我发现,再晚一步就吃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洛苏叶刚想让她消消气,就见她已经拿起自己手机拨打蛋糕店的电话了。 “喂,你好?” 祝简意磨了磨牙,怒吼道:“你他妈什么蛋糕店啊?私自给人家改蛋糕的?你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 那边的人愣了下,“呃、您好女士,您可以具体说一下情况吗?” 祝简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昨天在你这订了草莓蛋糕,我明确说过不要珍珠粉也不要珍珠!为什么还要给我的蛋糕放珍珠粉?” “呃…不好意思女士,可能是员工没注意” 祝简意爆声打断,“错了就是错了,别给我找借口!” “是这样的女士,这两天刚好我店在做活动,免费赠送珍珠粉,因为店里顾客比较多,可能忽略了您的备注,十分抱歉。” 祝简意一肚子火,听着她不甚在意的敷衍道歉,更是气得爆吼,“我他妈不缺你那点珍珠粉!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差点害死一条人命?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给客人的蛋糕加珍珠粉?就因为做活动?那你有没有打电话和顾客核实是否珍珠粉过敏?”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会儿,“您好女士,如果您故意找茬的话,我们这边是不和你理论的。” 闻言,祝简意磨了磨牙,直接挂断了电话,气得头顶差点冒烟,叉着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越想越气。 洛苏叶蹙了蹙眉,怕她气坏了身体,“一一……” 祝简意凶巴巴的打断,“紫苏!现在!立刻!马上把蛋糕店给我收购了!我要改建成公共厕所!” “对,就是公共厕所!” 洛苏叶失笑,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通知那边。” “一一别气了,气坏身体不值当。” 祝简意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飘到他面前,伸出手故作捏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洛紫苏!你是不是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要是吃了珍珠粉,就会立马嗝屁。” “嗝屁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像我这样,变成鬼。” “而且过敏致死还不一样,死相极其难看,吊着舌头,瞪着眼睛,特别特别难看!” 洛苏叶揉了揉耳朵,看着她瞪眼生气,腮帮子鼓鼓的像是河豚,甚是可爱。 洛苏叶哑然失笑,柔声安抚,“是是是,可是一一在生气呀,一一帮我出气了,要是我也生气,那我们两个都在生气,谁来帮我们消气呀。” 祝简意双手环胸,抱着手臂,从鼻间里发出一声冷哼,撇开脸没说话。 “好啦好啦,我已经让人连夜去收购蛋糕店,找好工人把它改建成公共厕所了,一一不气了,乖。” 祝简意哼了哼,还是有些余气未消,“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嘛,又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免费的东西,尤其是这种进肚子的东西,你就算是免费的也不能随便送啊。” 洛苏叶给气炸的她顺毛,附和道:“就是啊,做生意的还没有我们一一想的周到,活该被建成公共厕所。” 祝简意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忍住扬起嘴角,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见状,洛苏叶便知她气气消了,墨眸里染上宠溺笑意,嘴角微弯。 一一真好哄。 好想抱一抱她啊。 “蛋糕不吃了,等天亮我再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 洛苏叶敛去黯然的情绪,浅笑道:“如果没吃蛋糕,愿望还会实现吗?” “会的,”祝简意郑重点头,“一定会的。” 第61章 幽灵你好29 末了,怕他不相信,又一脸正色补充,“我是阿拉丁神灯。” 阿拉丁神灯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洛苏叶弯了弯嘴角,轻声应下,“好。” 看着祝简意把蛋糕收走,不知是外面夜色撩人,还是静夜容易让人冲动。 洛苏叶心底悸动,脱口而出道:“一一,今晚睡外面吧。” 祝简意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只应声:“好。” 以往两人并非没在同一张床睡过,尤其是洛苏叶越来越忙,祝简意经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洛苏叶眉眼不自觉弯起,有时想要更多,有时又很容易满足。 这时,想起刚才的疑惑,“一一不是只有我能听见你说话吗?” 为什么蛋糕店的老板也能听见。 祝简意轻咳了一声,“我能让她听见。” 其实想让谁听见就能听见,想让别人看见她,也能看见。 一切取决于她愿不愿意。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洛紫苏一样,把她当作正常人对待的。 洛苏叶低眸,“那别人也能看见一一?” 祝简意摇了摇头,“我本就是为你而来,只让你看见。” 洛苏叶被这句话取悦到了,郁闷不到一秒的心情又明朗起来,眸里带笑,“早点睡。” “你呢?”祝简意看了眼他身后的电脑。 洛苏叶中指推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炽光灯的光芒在镜片里一闪而过,漆黑的墨眸里蕴含着柔情似水,嗓音温柔低沉,“我还有一点事没处理,一一先睡。” 祝简意见他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倦怠之色,有些心疼,“明天再处理,总归不过一晚上,倒闭不了。” 洛苏叶低笑,眼眸弯弯,宠溺又纵容,“好,听一一的。” 闻言,祝简意耳根发烫,不自然地飘到床上去,眼神飘忽,洛紫苏这宠溺的语气让她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就好像芸芸众生里,我只对你俯首称臣。 窗外清风徐来,树梢迎风摇曳,弯月卧在枝桠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照进了房间里,似是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静谧且美好。 洛苏叶躺在床上,微微侧头,面对着熟睡的祝简意,借着窗外月光,用目光细细描绘她的容颜,一寸一寸的落下,眸色愈来愈温柔,唇边带笑,却掺杂了几分苦涩和悲意。 好想抱一抱她啊。 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搭在红色折袖上,缓缓往下滑去,落在她纤细的柔荑上,如往常一样,穿透了空气。 洛苏叶轻声叹息,阖上了眼眸,就着手牵手的姿势,逐渐沉睡过去。 月色苍白,显得格外凄凉又冰冷。 …… 翌日,洛苏叶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祝简意的身影,床头柜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洛苏叶勾唇,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如沐春风,认认真真地打开,里面是一串精致的银色手链,系有小巧的平安符坠。 戴在皓腕上,与檀香佛珠倒也不突兀。 祝简意飘进来就见他打量着手腕上的手链,嘿嘿一笑,“喜欢吗?” 洛苏叶眼眸温柔,“喜欢。” 祝简意抿唇笑了,心里雀跃,眼眸亮晶晶的,“这手臂上的朱砂痣一直都有吗?” 洛苏叶含笑点头,“从出生就有。” 祝简意昂了一声,“我刚做了早餐,快点洗漱,吃完我们去玩!” “好。”洛苏叶神色恍惚了一下,眉眼温柔至极。 现在这样……已经很美好了,不是吗。 * 吃完早餐后,两人准备出门时,便见洛苍术迎面走来,鬓边多了许多白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脚步虚浮,拄着拐杖,脸色憔悴,有些难看,眼圈乌青,似乎是一夜未睡。 洛苏叶瞥了一眼,并不想多作理会,脚下转了个方向,便想绕开他离去。 “苏叶。”布满沧桑的声音叫住了他,声线有些颤抖。 洛苏叶神色冷淡,提步离去。 洛苍术拄着拐杖追了几步,身子颤颤巍巍,搀扶着墙壁,声音哽咽,“苏叶,决明、决明撞死人了。” 步伐顿住。 洛苏叶回头,面色冷漠,“想让我给他顶罪?” 洛苍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我想让你看看能不能找关系,把你哥哥救出来。” 洛苏叶眸里逐渐凝结起一层冰霜,转身走了回去,站定在距离他两步远,嗓音冷如冰碴,“洛苍术,明白知法懂法守法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既然犯了法,那就乖乖听从审判。” 洛苍术面色憔悴,眼里满是悲戚,“他是我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他才二十一岁!” 洛苏叶腮帮子微紧,从小接受过的三观教育,让他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涌起满腔怒意,掷地有声道:“那你想过他撞死的那个人吗!” “他就活该被撞死?” “活该被生生剥夺性命?” “他的亲人呢?活该失去一个孩子?” “他的孩子呢?活该失去一个父亲?” “他的妻子呢?活该失去一个丈夫?” 这一声声质问飘荡在走廊里。 洛苍术身子摇摇欲坠,喃喃道:“可他才二十一岁。” 就算洛决明再怎么不争气,那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生儿子。 洛苏叶面色冷峻,语气冷如霜,“就算他是十二岁,也该为他犯的错负责。” “子不教父之过,洛苍术可想过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说完这些,洛苏叶不再理会瘫坐在地上的洛苍术,转身离开了。 洛苍术说的这些话让他觉得可笑又可悲。 进了电梯后,祝简意看着他依旧冷峻紧绷的侧颜,偷瞄了好几眼。 “紫苏……我们不去想,和我们无关。” “不气不气。” 洛苏叶抿了抿唇,脸色缓和了些,低声道:“就是挺为那人惋惜的。” ‘团子,原剧情里有这件事吗?’ 【没有,因为殿下的出现,剧情出现变化很正常】 【不过……原剧情里洛决明也有过一次酒驾撞死行人,那会儿他已经是洛氏集团总裁,花了点钱就摆平了】 ‘所以这次他也是酒驾?’ 【是的】 最后祝简意和洛苏叶还是没能约会成功,被警察叔叔的电话叫到警局。 第62章 幽灵你好30 到了警局才发现洛苍术也在。 祝简意眯了眯眼,啧了一声,这老头腿脚真灵活。 小团子语气幽幽,【他是坐车来的】 ‘和你说话了吗?滚蛋。’ 小团子:…… 洛决明坐在审讯室里,由于情绪不稳定,戴了手铐,头发凌乱,眼眶一圈乌黑,神情高傲,眼神轻蔑地看着眼前警察,还时不时暴躁地捶打桌面,发出嘭嘭响声。 看着警察皱起眉头,不屑嗤笑,得意地勾起嘴角。 “你告诉他们,我是洛家太子爷,不就是要钱吗,要多少,几百万还是几千万?我都给。” “九牛一毛而已。” 见他毫无忏悔愧疚之意,警察面露愠怒,“你知不知道你害死多少人?两死三伤!” “那三伤还在医院抢救,还没脱离危险,这是钱能救回来的?” 洛决明吹了口气,浓烈酒味蔓延在空气中,翘着个二郎腿,满不在乎,“死就死了呗,大不了赔偿他们家人几百万,你看看他活着这辈子能不能赚到一百万,算来也不亏吧。” “你!”警察忍无可忍,抡起了拳头。 洛决明仰起头,挑衅道:“打啊,这里可是有监控的,我告你私自用刑。” 警察咬牙切齿,气愤地甩手,转身离开了审讯室,“王队,我不审了!” “要不是这身衣服,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恰巧这时,一位年轻警察领着洛苍术和洛苏叶前来。 王鸿视线从洛苍术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神色冷淡的洛苏叶身上,嘴角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好,又见面了。” 洛苏叶淡笑,微微颔首,嗓音低沉疏离,“你好。” 洛苍术目光在他们身上游转,突然攥紧了洛苏叶的手臂,“你和他认识?那让他把决明放了。” 洛苏叶笑意敛去,漠然扯出自己的手臂,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三条指痕,在王鸿警惕的眼神下。 淡道:“既是犯法,就要服从法律判决。” “如果你当真那么心疼他,你可以每年来探监。” 祝简意看见他手臂的痕迹,心疼地不行,从小到大她都把紫苏当作瓷娃娃养着,连皮都没破过。 “这死老头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洛苍术由不死心,“苏叶,我知道你还记恨我们,但决明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哥哥。” 刚才审讯洛决明的警察憋不住了,一通炮仗似得扔了出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何况你那儿子年纪也不小了。” “二十一岁了,人家几岁小妹妹都知道酒驾是犯法的。” “他倒是好,把马路当作自己家了,喝的醉醺醺还横冲直撞,你心疼你儿子,那五个被破坏的家庭又何其无辜?” 洛苍术语噎,脸上还是一副可怜悲戚的模样。 警察无语,“王队,那小子嚣张的很,我还是先把他关起来,消消他的气焰,晚点再审。” 王鸿嗯了一声,“去吧。” 没多久,便见警察押着洛决明走出来。 洛决明一路挣扎,时不时还踹警察一脚,脸上满是不服,一边嚷嚷道:“我他妈的过生日喝点酒怎么了?是他们自己找死跑过来,关我屁事。” 警察忍无可忍,掏出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怒吼道:“别动!” “那是斑马线!他们是正常绿灯行走,你闯红灯还有理了?” 洛决明乖了几秒,在看到站在大厅的洛苏叶和洛苍术后,又挣扎了起来。 眼神怨毒地盯着洛苏叶,“现在满意了?没人和你挣家产了。” 洛苏叶扯了扯嘴角,似是觉得他可笑,突然发现洛家没有一个正常人。 好在他是被一一养大的。 “决明,你别再闹了,”洛苍术拄着拐杖上前,“你好好的,等我找律师帮你减刑。” 洛决明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盯着洛苏叶,“减刑哪那么快,让洛苏叶赔个几千万,让他们撤诉不就行了。” 闻言,洛苍术也下意识看向洛苏叶,眼里带着希冀。 洛苏叶抬脚,朝着他们走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有节奏的响声,莫名带着逼仄压迫的气势。 在众人惊寂的注视下,轻轻启唇,“赔偿,我会赔。” “至于你,我会送你一个死刑。” 说罢,转身离去。 少年笔直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大厅内。 洛决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阵怒吼,“洛苏叶!” “洛苏叶,你他妈的就是报复!你就是报复我!” 王鸿皱了皱眉,“带走。” 随后众人散去,独留下洛苍术僵在原地,茫然地看着洛决明被押走,似乎想不明白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 这次洛决明醉驾,致两死三伤一案,已经上了新闻,屏幕下方放着洛决明的身份年龄等等。 不少记者堵在医院想采访那三伤的家属。 因着洛苏叶平日甚少出现在电视上,从不接受采访,在外没几个人知道他是祝氏集团的幕后总裁。 所以洛苏叶前来医院时,倒是没被注意到。 曾经看见有人留过一个言,他说:如果你哪天活不下去了,请去医院走一走。 医院里最不乏拼尽全力活着的人。 有耄耋之年的老人家握着报告单,颤颤巍巍地走在医院走廊里。 也有对着医院白墙祈祷流泪的家属。 还有拿着医药费单的工人,茫然无措地望着虚空,眼泪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那三伤情况严重,多处骨折,颅骨骨折,半边脸颊凹陷进去,内脏出血,动过手术后住进了icu,现在还昏迷不醒,已经下了多次病危通知书。 家属正在外面等待。 洛苏叶找到他们时,他们麻木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双目空洞,无声地流着泪。 或许他们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少年伫立在拐角处,静静地望着他们,良久,才转身离去。 祝简意赶忙跟上。 “你好,交费。” “哪个科室?” “icu,林晓杰,谢梓,白铭。” 护士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您好,这三位的医药费目前总共五十万。” “嗯,每人交一百万。” 第63章 幽灵你好31 护士接过卡,偶尔抬眸看一眼伫立在窗前的少年,“方便问一下您是他们的什么人吗?” “祝氏慈善。” 护士恍然,点了点头,“不过……他们情况不大好,如果医药费多了,到时我们如何联系您给您退费?” 早上救护车送过来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那场面,鲜血淋漓的。 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大致都会有了解,说句不好听的,并非是判他们死,可这就是现实。 医生不是神。 “不用退,多了给其他病人。” 少年嗓音清冽如泉水流动,护士愣愣点头,心里感叹,不愧是花钱如流水的祝氏集团。 没想到祝氏集团找的业务员也这么帅! 直到少年离去,护士才忙拿起手机拍下照片,只来得及记下那少年模糊的背影。 不过即使模糊不清,也还是能看出气质不凡。 祝简意回头刚好瞥见这一幕,昂着小下巴,轻哼了哼,满满地骄傲。 这样棒的紫苏是她带大的。 洛苏叶刚巧听见,侧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她偷拍你。” 洛苏叶失笑,“拍就拍吧。” 祝简意点头,“那是她有眼光。” 洛苏叶忍俊不禁,“我当真那么好?” 祝简意眼眸瞪圆,音量不自觉扬高,“那是当然!我家紫苏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人!” 洛苏叶唇边笑意渐浓,心底的郁气慢慢消散,若不是顾忌在公共场合,他现在很想揉一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哪怕触碰不到。 她是他的开心果,总是能驱散他身边一切不好的事物。 …… 洛决明最终还是被判无期徒刑,洛苍术一蹶不振,守着偌大的洛家,回想起最初圆满的家庭,心中只余下无尽的悔恨。 祝氏集团愈来愈强大,挤进国际排名前三,不过最让大家好奇地是,祝氏集团的幕后总裁。 听说祝氏只有一个董事长,没有其他股东。 十几年来,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曾资助过上万学生,帮助了一批又一批的山区学生走出贫瘠山地。 许多被拐卖的孩子在祝氏集团的帮助下,找到了亲生父母。 也有很多步行寻找失散小孩的家长,终于拨开云雾见到了希望。 捐赠教学楼,实验室,课本,资助奖学金,修路等等,这都是祝氏集团一直在做,从未停止过的。 许多人感叹,每一座城市必定至少有一条路是祝氏集团投资修建的。 偏偏祝氏集团从不卖产品,也不打广告,最多就是突然卖一次股票,不过一直上涨趋势。 其余时间悄无声息地做慈善。 每次都是从新闻上,才得知祝氏集团今天又给某某地方捐赠了教学楼或是书籍图书馆等等。 光阴不可逆转,我们都是行走在时间上的行人。 或驻足欣赏风景。 或拼尽全力前行。 亦或是笑着面对。 端看每个人的选择。 * 曾经那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成长为清俊雅致的青年。 “紫苏,不要整天对着电脑啊!” “你现在都近视了!” “到时候找不到我怎么办?” 坐在电脑前的青年眸里浮起笑意,无奈又宠溺,“好好好,再过五分钟。” 电脑突然被合上。 祝简意一只手撑在桌上,低头看着他,神色严肃,“你看你现在都要戴眼镜了。” 洛苏叶往椅背上一靠,微微仰头看着她,眉眼俊逸,嘴角扬起,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眸里闪过一丝纵容,“他们说我戴眼镜好看。” 祝简意眉黛一蹙,“谁给你灌输这种思想?” “洛紫苏,你戴眼镜丑死了。” 闻言,洛苏叶眉眼压了压,面露伤心,“真的啊?” 祝简意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其实……也不是很丑。” 何止不丑,戴上眼镜后的洛苏叶整个人都是禁欲高冷系的,尤其是那双漆黑墨眸,藏在镜片后,总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洛苏叶勾唇,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伤心的模样,“那就好,我怕一一嫌弃我。” “怎么会。”祝简意摇头。 她怎么会嫌弃他。 洛苏叶视线定格在她脸上,眸里闪过一丝黯色,轻声道:“一一容颜未老,我已三十而立之年,等以后白发苍苍,一一还是年轻貌美,会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头子?” 祝简意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永远不会嫌弃你。” “就算你老了,在我眼里,你也是最帅最俊的。” 洛苏叶嘴角浅浅勾起,内心的悲寂并未减少,嗓音低缓,“等我老了,满头白发,牙齿也掉光了,走不动路了,生命到尽头了,一一就能去投胎了吗?” 祝简意神色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他走了,她自然也该离开了。 洛苏叶隔空描绘着她的容颜,心里酸涩不已,声音低喃,“下辈子……我们还能再见吗?” 如果下辈子,你还是幽魂。 那我希望我也是。 如果我们都是正常人。 那我希望我们还能再相遇。 祝简意抿了抿唇,见他黯然的神色,心底也莫名有些压抑,“会的。” 会再相见的。 这个话题太沉重。 洛苏叶淡淡一笑,便转移了话题,“剧追完了吗?” “看完了,”祝简意呐呐道,心里好像憋了一口气,闷得慌,“我先回空间了。” 说完,身形一闪便进了空间。 洛苏叶看着她原地消失,眸色愈来愈暗,深吸了一口气,把原本不该涌起的情绪再次压了下去。 至少还有几十年,不是吗。 空间里,小团子看着被自家殿下摧残的草,宽慰道:【殿下,生老病死,乃大自然之规律】 祝简意泄气似得躺在草坪上,望着白茫茫的一片,“有时候觉得长生也不是好事。” 你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而你无能为力。 自从那天过后,两人便没再提起分离这个话题。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昔日的清俊青年,也在不知不觉中,白了头发,额角多了几道褶皱,唯有那双漆黑的墨眸一如最初,温润疏离,好似一颗上好的黑曜石。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洛苏叶每年都会拿出一个月的时间,和祝简意去游玩,哪怕就在a城。 第64章 幽灵你好32(完) 哪怕那些地方去过无数次。 重要地是一起陪伴的人。 他拍过无数张毫无美感的照片,甚至可以说是废片,但他的焦点,永远在她身上。 她灿烂明媚的笑容,古灵精怪的鬼脸,稀奇古怪的姿势,嗔笑,幽怨,发小脾气,惊诧,喜悦,如此鲜活的她,一切都印在他脑海里。 这就够了。 生命有尽头,这是大自然之规律。 我们无法避免,也无法强求。 在洛苏叶刚过完七十七大寿没几天,就住进了医院。 那天,他资助过的学生来了一部分代表,他们站在病床旁,看着这位即使年迈已老,仍温润儒雅的老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洛苏叶面带浅淡笑容,宽慰道:“到了这个年纪,无病无痛,倒也是寿终正寝了。” “洛老先生……” 洛苏叶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无力,“你们出去吧。” 学生们捂着嘴无声抽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出了病房并未离去,而是守在门外。 “一一……” “我在。”祝简意忙凑前,下意识去握他的手,却只碰到一团空气。 洛苏叶努力睁开眼,看着她,唇边带着笑,低声呢喃,声音很轻很轻,“一一……好想抱抱你啊。” 好想好想抱抱你啊。 祝简意眼眶酸涩,心尖处更是疼的窒息,只是身体现在是幽魂,看不出来,唯有哽咽的声音暴露她此时的情绪,“紫苏…” 生老病死,乃是常态。 可真的落到自己身边,还是不免伤心。 “一一,别哭” 洛苏叶抬起手,却从她身上穿过去,脸上露出早已习惯的笑容。 他虽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也知她此时定是伤心的。 洛苏叶也万分不舍啊,他还有好多话没和她说。 “紫苏”祝简意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哽咽含着一丝哭腔,她眼睛好酸好痛,可是哭不出来,没有眼泪。 “一一,下辈子……要好好的。” 他为她积功德,他希望她下辈子平平安安,顺遂无忧。 他希望他做的这些好事,福兆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一一”我好舍不得你啊。 这时,床头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急促的叫声。 在门外守候的学生忙冲了进来,“洛老先生!” 他们看见床上儒雅的老人,望着虚空某一处,眼里含着满满的眷恋和不舍,那是看爱人的眼神。 随后他们听见洛苏叶嘴唇动了动,发出很轻很轻飘渺无力的声音,近乎听不见。 “下辈子,我还愿再来。” 因为有你的出现,前世千疮百孔的痛,就当是黄粱一梦。 他还是愿意相信,今生是真的,因为有她。 或许光怪陆离,但他本也是重生者,而她,是他的引路人。 祝简意跪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眸,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她的心好痛,但是哭不出来。 她看着那些学生跑去走廊大哭,看着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人呼吸逐渐消失。 祝简意飘渺的身影逐渐凝实,脚踩在地面上,眼眸的泪水如泄了洪的堤坝,滑落脸颊,凝聚在下颌成泪珠,滴落在洁白的被褥上,很快便被浸湿一片。 她俯下身,下巴抵在他脖颈处,泪珠晕染在皮肤上,一只手搭在他腰侧,在他耳边低喃,“紫苏,我抱你了。” 他眼角一滴晶莹缓缓滑落,浸湿了枕头。 愿你,功德圆满,顺遂无忧,哪怕,无缘再相见。 本世界完 第65章 公主别跑1 回到空间里的祝简意坐在草地上,眼前是悬空的巨大屏幕,里面正在播放洛苏叶下葬的画面。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连姿势也没变动。 小团子乖乖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团子等的昏昏欲睡了,听见身旁响起沙哑的嗓音,瞬间惊醒。 “开启下一个吧。” 小团子揉了揉眼睛,试探性问道:【殿下……心情好点了么?】 祝简意看着金丝线上多出的一个琉璃瓶,扯了扯嘴角,面色淡淡,“挺好的,开始吧。” 小团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殿下又把情感剥离出来了】 “总要把心清空,才能心无旁骛去对另一个人好吧。” 小团子偷瞄了她几眼,总觉得殿下即使把情感剥离出来,也还是会受到影响呢。 祝简意抬头望了望白茫茫的远方,声音低喃似是自言自语,“这样也好,他这一生倒也算是平安喜乐。” 那她便不负此行。 能救一人是一人。 只是……她终究理不清对他的感情,陪伴太久,很难分清。 她想,若是还能和他再相见,那就好了。 …… 夜已黑,月色洒落,平白添了几分朦胧纯洁感。 仲秋的月是圆满的,高高悬挂在天空上,遥不可及,偶尔有乌云漂浮过,也很快被风吹散。 (中秋节又称月夕、秋节、仲秋节、八月节、八月会、追月节、玩月节、拜月节、女儿节或团圆节) 今夜的月光,格外耀眼炽白。 皇宫内灯火通明,御花园中宫人行色匆匆,暗黄色的烛光透过窗纸照射出来,辉煌的宫殿里隐约传出丝丝竹乐声,轻歌曼舞,热闹喧哗。 金华殿中,文武百官携家眷坐在两侧,以官职高低就位。 其中坐在大皇子祝子穆下手的俊逸少年,格外引入注目。 无他,在这象征团圆美好的节日里,他身穿一袭素色白衣,眉眼如画,微垂着眸子,从侧面能看见他翘起的睫毛,淡色薄唇微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盏,并未送入口中。 周身气质疏离清冷,墨发披散,与周遭寒暄客套的官员不同,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那不小心落入凡尘的谪仙。 众人对他的身份再清楚不过,七年前,北乐国来犯,后不敌南安国,北乐降城,并签下十年内不再来犯的契约。 南安国皇帝不想再看到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便让北乐送皇子前来,其实也就是质子。 而眼前这位白衣如雪的男子,便是北乐送来的质子,名为韩薤白(xie,第四声) 祝简意坐在皇帝右侧下方的位置,偶尔抬眸瞥一眼那格格不入的少年。 ‘他就是反派。’ 【是的】 ‘难搞。’ 这个世界的反派并不像表面那般干净清澈,这里的干净仅仅是指外表。 韩薤白在十岁时,被送来南安国当质子,他在北乐国本就不受宠爱,后来到了南安国,更是被人排挤,受人欺负,可谓是举步维艰。 如今七年过去,他也受了整整七年的欺辱和嘲笑,有时甚至会被殴打。 即使这样,他还是活下来了。 而今再有三年,他就能回到北乐国。 ‘人家都已经熬过来了,我现在过来有什么用?’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有用的,这不是还有三年吗】 闻言,祝简意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因为和团子聊着天,并未把视线收回,这次盯着韩薤白看久了。 韩薤白自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从小到大接受过冷眼,看过别人眼里的厌恶,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了。 任由她打量。 只是这次看的时间久了,他又觉得不耐,抬眼回望了过去,待看清那人后,无声冷笑,漠然移开了视线。 又是那个娇气的公主。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嫌弃太明显,头一次被嫌弃的祝简意:……好气哦。 ‘我觉得不用去找剧情了,我在反派那里肯定不是个好人。’ 【殿下你现在是南安国的七公主,对被迫送来当质子的反派来说,整个南安国都是他的仇人】 祝简意:‘要不我还是去找男女主玩吧。’ 【哦,对,男主也在场】 祝简意:??? ‘哪个?’ 【就在你旁边】 祝简意:!!! 这两日祝简意也大致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南安国皇后所生,出生起便患有心疾,幼时好几次险些丧命。 因她有心疾,从小泡在药罐里长大,儿时多走几步路就喘的不行,再加上皇帝祝忍冬和皇后青梅竹马,十分相爱,对祝简意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一直到祝简意五岁那年,皇后突然染风寒,结果这一病,就再没有起来。 皇帝痛失爱妻,伤心欲绝,也对祝简意愈发的纵容宠爱。 对此,祝简意并没有恃宠而骄。 南安国只有祝简意一位公主,其他都是皇子,妃嫔所生,他们对祝简意说好不算好,说坏也不算特别坏,毕竟祝简意一介女身,与他们并没有利益瓜葛。 除却这些皇子,还有一位淮王,与祝忍冬是一母同胞所生,不过两人年龄相差有些大,足足相差十五岁。 如今淮王也不过二十有三,至今未娶,府中未有妾室,为人温润有礼,待人谦逊,但与他交谈时,便会发现其实很难走近他心里。 祝忍冬一向疼爱这个弟弟,从不去干涉他的终身大事,有时大臣想往淮王府塞人,他还会帮忙拦着。 淮王在南安国地位仅次于当今皇帝祝忍冬,因此一般在宫宴上,祝淮都是坐在祝忍冬右侧下方位置。 但要说祝简意和祝淮之间,谁在祝忍冬心里位置更高。 那就只能是祝简意了。 所以祝简意身为比皇子地位还低一些的公主,每次参加宫宴时都是坐在祝淮左侧的。 祝简意偏头看向神色淡然的祝淮,不得不说,作为世界男主,都是受老天爷眷顾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祝淮转头,面带笑意,“怎么了?小七。” 祝简意眨了眨眼,“小皇叔。” 他们之间相差不过五岁。 祝淮神色微愣,笑着点了点头,“哪里不舒服吗?” 因祝简意从小身子不好,除了那些皇子,其他人对她都是下意识地宠着。 第66章 公主别跑2 祝淮可以说是祝忍冬和皇后一起养大的,后来祝简意出生还是婴孩时,他还抱过她。 在他心里,长兄如父,皇后待他又如此温和宽容,他对祝简意自是也下意识宠着。 待皇后去世后,祝淮对祝简意也愈发怜惜和疼爱。 再长大些,祝淮以为祝忍冬会把他打发去边疆,但并没有,而是为他修建王府,每日还会与他共同商议政事,从不瞒着他,也从未对他有过猜忌。 这是他一生的幸事。 从那之后,他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帮皇兄守护好江山。 祝简意摇了摇头,刚想说没什么事,但突然心尖处一阵悸动,莫名地心慌,转瞬即逝,快的让人以为是幻觉。 见她没说话,祝淮眼里逐渐浮现出担忧之色,“怎么了?” 祝简意笑了笑,“没事,有点闷。” 闻言,祝淮反而更担心了,从小便是这样,祝简意体弱多病,患有心疾,稍不注意可能就因此丧命,他们不得不多上心。 “我送你回寝殿休息。” 祝简意现在还不清楚刚才的心慌是怎么回事,遂摇头拒绝,“没事,我让春柳陪我就好。” 随后便起身从偏门离开了。 祝淮微微皱眉,刚想跟上,就见几个不识趣的大臣举着酒杯走来。 殿内莺莺燕燕载歌载舞,歌舞升平,大臣们多少喝了点酒,倒也没注意祝简意的离去。 皇帝祝忍冬发觉了,眉间一皱,看着底下醉醺醺的文武百官,宴会还没结束,他也不好离开。 抬手招来身侧伺候的太监,“去看看七公主。” “是,皇上。” 祝简意离开金华殿后,耳边没了那些喧哗嘈杂的声乐,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呼出一口浊气。 ‘团子,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让殿下有更好的体验感,更符合剧情人物角色,所以接下来殿下会慢慢的和剧情人物角色贴合】 祝简意嘴角抽搐,‘也就是说我真的会有心脏病?’ 【是的】 ‘你想死直说。’ 【殿下,我相信你,这也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体验】 不然总把自己当作旁观者,很难把情感代入进去。 要是祝简意听到他的心声,恐怕会钻进空间里揍他一顿。 上个世界洛苏叶去世时,她哭的那么伤心,这还叫没把情感代入。 祝简意:‘呵呵。’ 小团子:这熟悉的感觉。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要叫太医吗?”太监急急忙忙追了过来。 祝简意认出他是伺候祝忍冬的太监,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没事,你转告父皇,让他不用担心,我先回寝宫休息。” 太监弯腰点头,“是,公主。” 他回去复命后,祝简意并没有回喜乐殿,而是就在金华殿附近的御花园坐着。 春柳眉头皱的像麻花,念念叨叨没停,“公主,更深露重,还是回寝宫吧?” 祝简意摆摆手,“你别念了,念的我头疼。” “今夜月色好,我想再逛一会儿,春柳你去帮我拿件披风过来吧。” 春柳就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叹了口气,“那公主不许跑哦。” 祝简意笑眯眯点头,“去吧。” 看着春柳离开,祝简意勾唇一笑,起身离去。 我只是让你去,没说我不跑啊。 ‘导航官。’ 【已为您规划路线】 在小团子导航官的指引下,祝简意七拐八绕的来到某处偏僻的御花园。 人还未到,就听见那边传来嚣张跋扈的狂笑声,“你本就是卑贱质子,把这个烙你脸上,倒是与你般配。” 祝简意上前一看,只见不远处那白衣如雪的少年被两个侍从架住手臂,无法动弹。 而在他面前,身穿淡青色衣袍的男子手里拿着火红的烙铁,正准备贴在韩薤白脸上。 由于韩薤白背对着她,看不见神情。 但在祝简意脑海中,自动代入了悲惨少年被欺负无力反抗的愤恨眼神,当即气的不行。 “祝子申!” 祝子申抬头望去,眉间不自觉蹙起,祝简意?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为了教训韩薤白,他特意找宫人把韩薤白引出来,而后带他来到这个隐蔽的偏僻御花园。 韩薤白眸色微闪,眼睑垂下,遮掩了墨眸里的情绪,余光瞥了眼身旁的侍从,眸底藏着无尽的冷意。 祝简意面露不悦之色,“还不松开。” 那两个侍从下意识看向自己主子。 祝子申摆摆手,刚才的不虞好似是幻觉,此时和颜悦色,“小七怎么来这了?身边也没带个人,万一出个好歹,父皇又要生怒了。” 祝简意抬眸扫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少年,视线落到祝子申手里还散发热气的烙铁,随着一阵风吹过,隐约可见一片火红。 伸出手去,“给我。” 因着祝简意极受皇帝宠爱,哪怕是这些皇子在祝简意面前,都要往后排。 所以哪怕是嚣张如祝子申也不敢得罪她,要知道祝简意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此生和皇位无缘。 好在,祝简意并没有恃宠而骄,只要不招惹到她,她也不会莫名其妙害你。 宫里上上下下都在说,但凡七公主有点野心,说不定这些皇子早就死的死,残的残了。 祝子申把烙铁往后藏,勉强笑了笑,“这个东西不安全,小七还是别碰为好。” 祝简意眉眼一沉,“那你说,上面是什么字?” 祝子申沉默了一会儿,“小七,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韩公子虽然是质子,但也是北乐国的皇子,是我们南安国的贵客,四皇兄作为南安国的皇子,如此对待贵客,是不是有失礼仪?” “此事父皇知不知道?”祝简意神色清冷,嗓音冷冽如寒风拂过。 听着她句句维护韩薤白,祝子申皱起眉头,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悦,“小七你是南安国的公主,向着他一个质子作甚。” “我不是向着他,我只向理,”祝简意语气微沉,“若日后再让我发现你对韩公子有任何欺辱,我会禀报父皇。” 剧情里,祝忍冬对韩薤白不好也不坏,秉承着远来是客,对韩薤白倒也尊敬。 只不过祝忍冬到底是一国之君,每日政事繁忙,奏折批都批不过来,慢慢地就把韩薤白抛在脑后了。 第67章 公主别跑3 韩薤白的寝殿还是当时负责接待北乐国质子的大皇子祝子穆安排的。 这么多年,韩薤白除了宫宴,也甚少出现在祝忍冬面前。 祝忍冬也就以为他喜静,念及他自幼离家,也未苛刻过他。 而那些欺辱韩薤白的人多数是皇子,以及达官显贵的公子哥们,受皇子相邀进宫,故意看韩薤白出丑。 这些人身份尊贵,所以哪怕宫人知道,也不敢向皇上禀报。 在宫里当差,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 祝忍冬也就不知道韩薤白身处水火之中。 祝子申脸色绷不住了,“祝简意,一个质子而已。” “那你信不信我让你连质子都不如?”祝简意凤眸微眯。 祝子申还是怕她在皇帝面前吹风,最终只能瞪了他们一眼,愤然甩袖离去。 侍从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生怕走慢了一步,小命不保。 御花园有些偏僻,杂草丛生,看样子这边宫殿应该是冷宫,也不怎么看见巡逻的侍卫。 周边灌木丛未修剪,枝叶繁茂,头顶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在地上,形成一束束不大亮眼的光芒。 今夜月色极好,比以往都亮。 眼前白衣如雪的少年好似与这月色融为一体。 “韩薤白,没事吧?”祝简意绕到他面前,看见他微低着头,一下一下揉着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皓腕,手背上一道血红色伤痕已经凝固,触目惊心。 似是察觉她的视线,韩薤白拢了拢衣袖,把伤痕遮挡,垂眸淡笑,语气疏离,“无大碍,谢公主关心。” 话落,眼前粉嫩的掌心托着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这个给你。” 韩薤白强压下心底的厌烦,嗓音好似含着冷意,“不用,谢谢。” 少年神色太过漠然,仿佛虽身处世间,但那颗心永远游离在世界外,无法生出更多的情绪。 祝简意恍若未觉,把瓷瓶塞到他手里,一触即分,笑道:“这么漂亮的手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韩薤白扯了扯嘴角,垂着眼睫,眸底一闪而过讥讽之色。 在他眼里,姓祝的这些人都是一伙的,他受了七年之辱,现在这个娇气小公主莫名其妙对自己示好。 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受她几次恩惠,就会对她感激涕零吧。 祝简意看着他,至始至终都垂着眼眸,略有些好奇,“我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韩薤白眉梢微动,神色依旧冷淡,脸上不见笑意,声音清澈如同泉水流动,但也如泉水般冰冷。 “七公主多虑了,你与我从未有过过节。” 祝简意神色怔了一下,很快恢复笑颜,眉眼弯弯,“那以后我找你玩。” 韩薤白低垂着眉眼,他比她高一个头,能看见她苍白的嘴唇微弯,含着笑,就如以往他远远看到她时的模样。 明明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子,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那张脸却总是带着笑,说的话也是极其天真幼稚。 该说她过于天真呢,还是过于蠢。 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些许凉意。 祝简意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也不在意他不吭声,只道:“那我先回去啦。” 静默了一会儿后。 祝简意提步离去,裙摆擦过他的衣袍,投在地上的影子错开。 ‘唉,我还想着对反派好点,这样他应该就不会举兵攻南安了。’ 虽然知道男主在,韩薤白注定不会成功,南安国也不会覆灭。 但也许是心疼韩薤白的遭遇,她到底还是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他若没有攻打南安,好好当北乐皇帝,也会是出现在史书记载中的一代明君吧。 【我看反派戒备心太强,殿下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几率不到五成】 祝简意心底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是还有三年么。’ 她不信三年捂不热一个人。 尽力补偿吧。 最起码对她有一点点情分,这就够了。 在她离开后,韩薤白看着手里精致的小瓷瓶,触感微凉,还刻有精细的花纹,嘴角浅勾,眸里不见笑意。 少年抬脚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随着他步伐渐行渐远,月色下,灌木丛里发出一瞬间的折射闪光,有些刺眼。 * 喜乐殿外,春柳手里抱着红色披风,探着头,踮着脚时不时张望,眼里满是焦急。 在看到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红衣女子后,赶忙迎了上去,嘴里也没停,语气里满是委屈。 “公主您又跑了。” “奴婢找了您好久,您说好不跑的。” “下次无论公主说什么奴婢都不能信了。” “公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吃颗丸子?” 丸子是太医诊治祝简意多年,研制出来可以短暂控制心疾的药丸。 春柳噼里啪啦地一句接一句抛出来。 祝简意插不上话,连忙摆手,“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有病的事实。 作为神女殿下,从小到大就没碰过药这种东西,光是闻着味就很苦,更别说吃下去了。 ‘团子,你能不能把这个所谓的体验感取消掉?’ 她不想拖着一副病躯在世界里玩耍,一点都不愉快。 【驳回】 祝简意:??? 下一秒,小团子就被关进了小黑屋,果然难得硬气一回,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当初在宿主那里,不是关小黑屋就是被训。 也就小殿下好拿捏了。 春柳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觉无异,倒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下次再也不能让公主一个人离开了。 “公主喝水。” 祝简意抿了一口,“春柳,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春柳搜索着记忆,答道:“有十几年了,奴婢进宫便开始伺候公主了。” 幼时祝简意体弱多病,皇帝和皇后都不放心宫人照顾,春柳还是皇后亲自挑选,送到祝简意身边的。 “那你知道我和韩薤白有什么过节吗?” 春柳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才略带沉思道:“公主不怎么出门,和韩公子也不大熟悉,韩公子住在最偏僻的醉风殿里,与咱喜乐殿那是两个方向,所以公主和他几乎没见过面,更不用说有过节了。” 闻言,祝简意仍觉得疑惑,脑海里闪过韩薤白看自己时的眼神,即使掩饰的再好,那眼底的不耐和厌恶还是会流露出来。 第68章 公主别跑4 难道韩薤白真的仅仅只是讨厌南安国所有人而已? 这时,春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要说过节的话,确实有一个小过节。” 祝简意猛地看向她,“什么?” “在公主十一岁时,韩公子十岁,刚送来南安国,公主那时年幼,宫中皇子又多数将近弱冠,而且因为公主的病,他们也不愿与公主有过多来往。” “那年韩公子刚进宫没几日,公主就跑去找他玩了,但是可能跑的急,公主刚到他面前,突然就倒了下去。” “后来太医赶来了,皇上也来了,不过······不知是谁告诉皇上,是韩公子把公主推倒的,皇上龙颜大怒,便命人杖责韩公子二十大板。” 春柳话音刚落,祝简意急忙问道:“你既知此事,又为何不告诉父皇?为韩薤白证明清白?” 春柳苦笑着摇了摇头,许是因跟随祝简意十几年,两人之间关系倒更像是姐妹,所以这会儿也没藏着掖着。 直言道:“公主,若此事当真这么简单就好了,皇上很宠爱公主,容不得公主有半点闪失,那会儿皇上又正在怒头上,奴婢若是上前,岂不是打皇上的脸?” “何况,谁又能证明奴婢所言是真呢?” “韩公子的处境本就尴尬,作为北乐国送来的质子,平日里避之不及,又怎能上去为他说情。” “哪怕是皇子们也不好和韩公子走太近的。” 捕风捉影是常事,万一传出个通奸叛国那就完了。 祝简意抿了抿唇,“可这样他岂不是被人冤枉了七年。” 或许韩薤白更在意的是被人污蔑,而不是那二十大板吧。 春柳倒是看的通透,叹道:“这世间纷纷扰扰,谁又能说没被冤枉过呢,就如奴婢接触过的姐妹,到死也还被污蔑。” 这世间的正道,从来不是他们说了算。 哪怕他们说的是真相,会信的人少之又少。 真相从来都是由强者说了算。 祝简意一直觉得自己是神,或许能解救苍生,如今突然发现,她能解救的不过寥寥数人,甚至屈指可数。 世间万物纷杂,各有各的忧愁和烦忧,大大小小的恩怨,就像是一团线缠绕在一起,你眼睁睁看着这团线越长越大。 春柳不知她心中所想,一心担忧她的身体,“公主,早些睡吧。” 祝简意轻轻点头。 待春柳退下后,祝简意便把团子从小黑屋放出来了。 ‘把男女主和反派的剧情传给我。’ 团子还以为是自家殿下心软了。 好吧,是他想多了。 男主祝淮,南安国淮王,与皇帝一母同胞,两人感情甚笃,从小到大几乎没吵过架,他也一心为辅佐祝忍冬,保卫江山。 女主许星星,穿越人士,在21世纪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人,是以本体穿越来到南安国,一心只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卖出去后,换上了南安国的衣裳,而后开了一家小茶楼。 反派韩薤白,北乐国皇子,其母亲是北乐国宫女,某日被醉酒皇帝韩青森强硬夺取清白,而后怀孕。 在生下韩薤白后,韩青森封其为昭仪,没过几日,宫女逝世,独留下尚未满月的韩薤白。 彼时,北乐国皇后及其娘家在朝政权势中一家独大,后宫妃嫔不敢招惹皇后。 而皇后膝下有子,自是不会让韩薤白过继到自己膝下。 那些妃嫔也就各种推辞,纷纷把烫手的韩薤白推出去。 韩青森那夜本就是一时冲动,不喜卑贱的宫女,为其封位也不过是让自己颜面好看些,对于韩薤白,心里从未把他当作自己儿子,自然也不会过多干涉皇后。 皇后便让人把韩薤白扔去冷宫,让其自生自灭。 是当时与韩薤白母亲有渊源的太监,把韩薤白养大的。 在韩薤白送往南安国时,韩青森还用太监威胁韩薤白,让他乖乖听话,不然就杀了那太监。 但在韩薤白刚离开北乐国时,韩青森便命人把太监杀了。 因为他查出那太监与韩薤白母亲是对食,两人两情相悦,在宫中恪守本分,为了存钱,一直省吃俭用,只等着离宫那日,两人可以双宿双飞,共度余生。 但这些都被韩青森生生破坏了。 而那宫女逝世原因,也多半是因此事,郁郁而终。 她从未想过母凭子贵,她只想和心爱的人离开这座囚笼。 至于韩薤白为何会成为反派。 韩薤白在北乐国受辱受欺凌,又被迫离开北乐国,在南安国当质子后,又因身份被人冷眼相待,恶语相向,听过许多刻薄难听的字眼,被人侮辱殴打还不能还手。 前半生处于逆境中,深知只有自己变强大,才能改变这处境。 于是在当质子这十年,表面上是因为总受欺负而变得沉默寡言的质子,实则在暗地里韬光养晦,建立自己的势力,并且在北乐国朝堂上开始布局,只待某日血洗仇恨。 在韩薤白满十年期限,终于回到北乐国后,第一时间便是逼宫。 这盘局他布了将近七年,无人发现。 因此这次逼宫很顺利。 韩薤白登基为皇,北乐国易主,曾经欺辱过他的人都被押入大牢慢慢受折磨。 这听起来似乎太过残忍血腥。 在百姓眼中,确实如此,他们都觉得新帝太残暴无仁。 解决完北乐国后,韩薤白便开始针对南安国了。 如今他已成帝皇,南安国于他便是黑历史,同样也是一场噩梦。 一声令下。 北乐国攻打南安国。 因韩薤白在南安国早有准备,里外接应,竟是一举攻打到京城脚下。 距离胜利仅一步之遥。 但反派在气运之子面前,注定败。 气运之子或许代表的是正,而反派,只能是邪。 所谓邪不压正。 女主制造出火药,在近距离打仗的古代,火药的威力不可想象。 这场仗,终究没有攻打进南安国京城。 韩薤白,也终是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看完剧情的大概走向后,祝简意麻了,一时间无法辨别谁对谁错。 好像都没错,只是各有其主,立场不同,责任所在。 祝淮身为南安国王爷,有敌人来犯,自是要保家卫国,这没错。 第69章 公主别跑5 而韩薤白受过的苦楚,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但若换位思考,想象成自己经历他所经历过的,这个时候再劝他放下仇恨,是不是显得有些假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扪心自问,发生在自己身上,能大度地一挥手,说一句‘都过去了’么。 反正祝简意是不能,她喜欢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祝简意趴在桌上,一脸纠结,自暴自弃道:“要不我还是把反派杀了吧。” 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殿下,这对反派不公平】 若仅仅是为了杜绝反派日后攻打南安国,就夺取反派性命,似乎不大公平。 “我知道,韩薤白已经很努力的活下去了,我怎么能随便取走他的命。”祝简意也只是随口说说,整个脑子乱的很,既想救反派,又不想让南安国陷入险境。 最起码也要让韩薤白回北乐国报仇啊。 他已经那么苦了,世上唯一一个向着他的人不在了。 光是想想,就满嘴苦涩。 祝简意突然灵光一闪,立马坐直,眼眸亮起,“原剧情里韩薤白没有成功,也就是意味着,这一次他依然不会成功。” 因为有男女主,若她帮韩薤白,兴许还有胜算。 但她是南安国的公主,首先当然是要保证南安百姓的安全。 她可以当一个旁观者,谁也不帮,只护着南安百姓。 那么结局自然也是和原剧情一样。 ‘现在有两个可能性。’ ‘一,在韩薤白攻城时,我尽量保全他的性命。’ 如果她在祝淮和祝忍冬面前替他求情,想必韩薤白性命能保住的。 ‘二,我感化韩薤白,让他放弃攻打南安的念头。’ 这样无论是男女主,还是反派,都能活下来了。 小团子附和地点点头,【殿下分析的极是】 其实所有的困扰来源于殿下本身的身份。 如果她没有记忆,仅仅只是南安国的公主,或许就不会如此纠结。 但现实并不是,她知道剧情局势和结局,她清楚韩薤白受过多少苦,而且被定义为反派,仅仅是因站在主角对立面。 自古以来,反派的下场都是必死无疑,要么就是生不如死。 但都忘了,反派并非无恶不作。 祝简意叹气,“但是这样的话,韩薤白的仇好像也没报。” “团子,你把那些欺负过韩薤白的人制作一份名单传给我。” 世间因果如何解。 醉风殿 韩薤白面色冷漠,看着湿漉漉的被褥,在那被子下似乎还有东西在拱动,床尾处露出的一点尾巴若隐若现。 随手抽出腰间的软剑。 剑起砍在被褥上。 “呲呲”鲜血喷涌的声音细微响起,而那尾巴耷拉在床边,再无动静。 韩薤白至始至终面色冰冷,眸色深邃,未掀起一丝涟漪,身上弥漫着肃杀冷冽之气,拿过一旁桌上的锦帕,细细擦拭着剑身,而后系回腰身。 淡绯色的薄唇轻启,语气冷漠,“换了。” 这些幼稚的把戏他早就看透,无非是那些日子过得太无聊的人做的。 很快,藏匿在暗处的影卫现身,一把捞起床上的被褥,包裹着里面的蛇离去了。 另一个影卫抱来干净的床褥,干脆利落的铺好。 韩薤白静立在窗边,望着天上明月,眉眼间好似凝结了一层冰霜,在这朦胧的月色下,意外显得柔和许多。 ······ “皇叔。” 正准备回府的祝淮转过头,上前走了几步,嘴角含笑,“小七怎么了?昨夜睡的可好?” 祝简意笑眯眯点头,“睡的可香了,皇叔是要回去了吗?我刚好想出宫玩。” “皇叔带我一起吧,有皇叔在,父皇就放心了。” 祝淮摇了摇头,“那不行,你身子不好,还是多休息,别乱跑。” “哎呀,皇叔,你看我今天精神可好了,”祝简意转了个圈,表示自己真的还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眼看祝淮丝毫不动摇的神色,亮出了杀手锏,“皇叔要是不带我去,那我到时自己偷偷溜出去。” 韩薤白不在宫里,男主皇叔也不在,她想找人玩都找不到。 果不其然,祝淮皱了皱眉,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万一她真一个人偷溜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顺利蹭到一辆马车的祝简意表示很开心。 难怪那些话本里的公主都喜欢溜出宫,果然还是宫外好玩。 马车停在淮王府外 祝简意撩起车帘看了眼,头也没回,摆摆手道:“皇叔你下去吧,我自己去逛逛。”我要仙女救英雄了。 说这话脸不红气不喘,拆河过桥便是如此理直气壮。 此次她身边没有婢女跟从,祝淮自是不放心,只是想到出宫前,祝忍冬交代他的那件事,不禁蹙眉。 “小七先在我府里玩一会儿,晚些我带你去逛街好不好?” 祝简意瞧出他似乎还有其他事,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也许是带入体验感真的强,祝简意本来只把祝淮当男主对待,现在倒是一口一个皇叔,叫的亲切了。 祝淮松了一口气,对祝简意笑了笑,心道还是女孩比较听话可爱,不像那几个侄子,为了权势,明争暗斗,争得你死我活。 淮王府景色宜人,假山水池比较多,还有花花草草,倒是十分雅致,不似其他府邸,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摆出来,用黄金铺地板。 府中下人也少,很清静,一路看下来,倒是很符合祝淮的性格。 不争不抢,温润有礼。 祝淮命人从库房找来许多小玩意儿给祝简意,并且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她,而后便急匆匆去书房了。 祝简意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待了几分钟后便坐不住了,起身便想去外面走走,结果被下人拦住。 南安国七公主患有心疾一事,并非是秘事。 因此淮王府下人才会如此紧张,不敢让她出门。 祝简意也不想为难他,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现在反派怎么样了?’ 【情况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说清楚。’ 【殿下您自己看吧】说罢,小团子便把韩薤白那边的监控传给了她。 韩薤白身为质子,许多事身不由己,例如今日,大皇子祝子穆美名其曰邀请他出宫游玩,实则还邀请了其他贵胄子弟,暗戳戳的打算让他出丑。 第70章 公主别跑6 监控显示,他们如今在一艘船舫上,众多千金和少爷围坐在一块儿,还请了乐师弹奏,其中站着的韩薤白格外显眼,衣摆上还有一个黑脚印。 面对众人讥笑嘲讽的眼神,韩薤白面色淡淡,背脊笔直,只身一人站在那,仿佛被议论的不是自己。 祝简意一个旁观者看着都不是滋味儿,更不用说当事人了。 韩薤白还一脸淡然,要么是真的不在意,要么就是早已习惯。 ‘你说这些人嘴是不是贱,怎么总喜欢欺负弱小群体。’ 不行,祝简意彻底坐不住了。 “皇叔书房在哪?” “小的去叫王爷。” “不用不用,我过去就行。”祝简意看得出祝淮是有要事办的,不想耽误他时间。 “那公主随小的来。” 书房距离正厅不算远,大概也就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 祝简意敲了敲房门,“皇叔。” 下一秒,房门打开,祝淮看着她额头的细汗,微微皱眉,把袖中锦帕递给她,“擦擦汗,怎么了?” 祝简意胡乱擦了一下,眨巴着眼,“我有点事要出去····要不皇叔派几个人跟着我也行。” “什么事?晚些不可以吗?”祝淮蹙眉,对这个侄女他是真心疼爱的,虽然患有心疾,自幼泡在药罐里,但从不怨天尤人。 也未恃宠而骄,每天乐呵呵的,像是个小太阳,可正因为这样,他和祝忍冬更心疼。 宁愿她不这么懂事知规矩。 祝简意抿唇一笑,“去解救一个美人儿。” 闻言,祝淮眉间皱的愈发紧,“什么美人?是不是又有人居心叵测接近你了?” “没有没有,就是一个特别惨的美人,”祝简意连忙摆手,“皇叔,等我回来和你细说,我先去啦。” 看着她好似一只蝴蝶一样施施然地走了,时不时还蹦跶一下。 祝淮看得胆战心惊,眼皮跳了跳,“小七慢些。” “你们快去跟着公主。” “是,王爷。” 祝淮让四个婢女跟着,而后还叫了两个影卫在暗处保护。 皇兄让他查的那件事事关重大,不能有一丝疏忽,时间紧急,他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刚才看了监控,祝简意知道那艘船舫在何处,出了淮王府,便坐上马车直奔心池湖。 偌大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只停留了一艘船舫,好似水上浮萍,隐约还能听见悠扬的琴声。 远远望去,能看见那一片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倒是开心极了。 隔得有些远,祝简意只看见鹤立鸡群的韩薤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想来也好看不到哪去。 任谁被这样丢在天光下侮辱,任由他们耻笑,又怎能笑得出来。 祝子穆一袭暗紫色衣袍,手里举着酒杯,看着站在船尾一动不动的少年,勾唇一笑,眼里满是戏谑,“韩质子,怎么不坐啊?” 众人捂嘴偷笑,船上座无虚席,而韩薤白除了坐地上,又能坐哪呢。 韩薤白微垂着头,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声音略带沙哑,语气平静,“谢大皇子,若无其他事,我先行告辞。” 祝子穆啧了一声,“韩薤白,你觉得没有本皇子的命令,这船能靠岸么?” 摆明了是不想让韩薤白离开。 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韩薤白隐忍又卑微的样子。 一个质子,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能和他比。 这时,一道清冷孤傲的嗓音传来,“那你就别靠岸了。”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脸色微变,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七公主。” 虽然身份上祝子穆比祝简意高一筹,但最主要还不是看帝王宠爱。 得圣心便足矣在南安国横着走了。 韩薤白微怔过后,对上了祝简意的目光,不知是太阳刺眼出现幻觉,他竟然在她眼中看到了歉意。 船舫靠上了祝子穆这边的,轻轻晃动了几下。 祝简意站着未动,手扶着栏杆,看向那一袭白衣的少年,红唇轻启,“韩薤白,过来。” 此话一出,众人便知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了,心底疑惑不已。 公主何时和韩薤白如此熟稔了。 而祝子穆则是满腔不悦,看着祝简意微凉的眼神,抑制着内心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温和,“小七,我在和韩质子玩呢,你把他叫走了,我玩什么?” 韩薤白站在原地未动,眸色微闪,这个娇气的七公主又想做什么? 是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借他人之手害自己? 两艘船舫时不时撞在一块儿,晃动的有些剧烈。 祝简意紧紧攥着栏杆,面色有些苍白,看着祝子穆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些话,不禁冷笑一声。 “在座这么多人还不够你玩的?” 闻言,众人神色微变,眼里抑制着屈辱之色,碍于祝简意的身份,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祝简意瞥了眼站着没动的某人,有些不爽,“韩薤白,过来。” 再不过来我就走人了。 这船摇的她晕头转向,胃里翻涌,太难受了。 韩薤白抬眸,似乎察觉她的想法,迟疑了一秒,提步过去了。 既然娇气小公主把主意打到他身上,那他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在即将踏过她的船舫时,听见身后祝子穆淡声道:“小七,父皇知不知道你出宫?” 祝简意会是受威胁的人么,闻言一个冷眼飞了过去,不作理会。 看着韩薤白上船后,祝简意扶着栏杆,眼底流光四溢,狡黠又灵动,勾唇淡笑,“祝子穆,你如果敢靠岸,我就和父皇说你欺负我。” 祝子穆面色一变,怒目而视,“你!” 祝简意得意的哼了哼,微仰着下巴,像只傲娇的小兔子。 那截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肤如凝脂,精致地像是瓷玉。 韩薤白眸色逐渐幽深,好似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他想伸手掐上那截玉颈。 看着她在自己手里挣扎,看着她的呼吸一点点被掠夺,生命一点点流逝。 看看她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光是想到这些,他体内就激起一阵诡异的兴奋感,好似细小的电流蔓延全身,让他沸腾不已,又带着扭曲的快意。 再等等,再等三年。 如今羽翼渐丰,再等三年就好。 眼睁睁看着祝简意的船舫离去,祝子穆气得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冷气。 其他人不敢吭声。 第71章 公主别跑7 刚刚还欢声笑语,眨眼就陷入了诡异又压迫的寂静。 他们都清楚,祝简意一句话就可以让祝子穆屁股开花。 她让祝子穆不能靠岸。 祝子穆自是不敢靠岸,所以才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望着飘然离去的船舫,祝子穆眸里闪烁着阴狠,没想到啊,韩薤白还能勾搭上祝简意这块盾牌。 可惜祝简意本就是短命鬼,又能护你几时呢。 船舫缓缓靠岸。 从上船后,韩薤白至始至终沉默,神情淡淡,好似一个空壳,亦步亦趋。 因为今天主谋是祝子穆,和祝简意是同父异母,到底是有一丝血缘关系。 祝简意也不好意思和韩薤白搭话,两人相对无言。 在沉默中下了船。 祝简意眉间微蹙,一只手搭在腹部,此时胃内翻涌如浪潮席卷而来,面色发白,声线有些颤抖,“你能自己进宫么?” 她好不容易出宫,还想多玩一会儿。 ‘反正死不了。’不就是体验感么,她又不是真的有病。 小团子忍不住吐槽,【殿下您都这样了还想着玩】 韩薤白望着前方地面,淡淡地嗯了一声,“多谢。” 其实在他看来,从来没有什么解救于水火之中。 更何况祝子穆和祝简意还是兄妹,说不定这次又是他们的把戏,想看他对祝简意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不过是他们握有权势之人的游戏罢了。 “那你自己回去。” 祝简意说完这句话,突觉不对,心脏处传来一阵阵绞痛,痛意蔓延至全身,加上本就晕船,一时间整个人软了下去。 婢女吓了一跳,赶忙搀扶住她,“公主!” 韩薤白蓦地转头,这才发觉她面色不对,因着她平时就是病殃殃的模样,脸色比常人白几分,刚才倒是没察觉哪里不对。 看着她倒在地上,韩薤白第一时间并非去扶,而是脑海里闪现出一重画面。 他刚来到南安国那年,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自己跑来找他玩,结果心疾复发,倒在地上。 而他,挨了二十大板,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如今,她是又要故技重施么。 思及此,韩薤白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浮起一丝讥讽,果然,南安国人人恨不得他死。 不择手段。 在宫里,春柳把祝简意照顾的十分细致,平日都会叮嘱她带上丸子。 这次拗不过春柳,祝简意便随手放进了空间里。 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让祝简意想晕过去,却又保持着理智的清醒,咬着发紫的下唇,从空间里掏出装有丸子的瓷瓶。 婢女眼疾手快,赶忙倒出喂给她吃下,紧张地看着她,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吓得一口气不敢呼出来。 ‘狗团子!’祝简意气极。 【殿下放心,这只是加在你身上的痛感,本人身体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祝简意此时缓过来许多,只是胃里还是不舒服,额头冒着细汗,脸色发白如纸。 ‘狗屁!你等着!’ 这是重点吗? 她是神女,不死不老,还用得着他提醒。 坐在地上缓了一阵后,感觉力气恢复了许多,这才由着婢女把自己扶起。 祝简意胡乱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抬眸看见静立在一旁的韩薤白。 四目相对。 ‘不知道这次挨二十板还是四十板。’ ‘不过没死,真是可惜了。’ 少年清冷的嗓音说着不近人情的话。 祝简意神色一怔,想起昨夜春柳说的,缓步来到韩薤白面前。 微仰着头,脸色充满认真,语气诚恳,“韩薤白,七年前那件事,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那天父皇罚了你。” “对不起。” 她说的也是事实,春柳说那天她被太医救回来后,祝忍冬便不让她踏出殿门半步,身边婢女也未提起那日的事情。 等病况越来越好后,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她也便忘了韩薤白。 她没想到会出这样一个误会。 韩薤白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微仰着头,面颊苍白,刚从死亡边缘徘徊回来,额间还冒着细汗,嘴唇发白,明明自己难受的要死,却还一脸认真,字正腔圆的与他提起多年前的往事。 他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真挚和愧疚。 果然是被宠着的小公主,太过天真。 以为装出这样一副模样,别人就会相信么。 心中涌起无限讽刺,面上不显,淡声道:“早已忘了,公主不必耿耿于怀。” 至于是否真的忘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祝简意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似乎在猜测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低声补充道:“我昨日问过春柳,我才知道父皇误会你了,不知道是谁在父皇面前乱嚼舌根,说是你把我推倒导致心疾复发的。” “后来我醒来后,父皇把我禁足三个月,我没法出去,他们也没和我说起过。” “要是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会找父皇解释的。” 韩薤白神色淡然,漆黑的墨眸深邃,看不透情绪,身形颀长,穿着白衣,气质清冷矜贵,俨然并未被这些话影响心绪。 祝简意抿了抿唇,声音愈发低了下来,“我那日本是想去找你玩的,若是知道会连累你,我不会去找你。” 不同于刚才在祝子穆面前的清冽嗓音,声音低下来后变得绵软温柔,语调平静,似乎只是在作解释,但又莫名让人感觉到她的委屈和内疚。 韩薤白眸色微闪,垂眸见她毛茸茸的发顶,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圈,裙摆不时晃动几下。 也不知是哪句话牵动了他毫无波澜的情绪,在心间荡起一圈圈涟漪,虽转瞬即逝,但冰封着的心破开了一个口子。 这大抵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向他道歉的人。 而且还是为了七年前的一件小事。 韩薤白眸里冰凉一片,浅浅勾唇,扬起一抹细小的弧度,浮现出一丝自嘲,挺天真的。 谁会为了一件七年前的事道歉。 可又不得不承认,哪怕娇气小公主是故作真挚诚恳的道歉,也还是让他心生涟漪。 不为别的,只因她是第一个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 见他眸色变幻,却迟迟未说话。 第72章 公主别跑8 祝简意不想探测他的心声,万一又是想杀了自己,那她会气的跳起来打他。 “韩薤白,你如果心里还有气,那就打我一下。” “只能一下,不能再多了,打多了我可能就没命了。” 韩薤白回过神,对上她认真又带着些许控诉的眼眸,不由自主扬唇,笑意转瞬即逝。 “不必了,陈年往事,倒也没必要那么在意。” ‘这小公主要是知道我想掐死她,恐怕以后都不敢来我面前了。’ 祝简意想着打开读心术,知道他想什么,然后投其所好,谁知道就听见这句话。 “……” 反派总想杀了我怎么破? 还能怎么办,继续刷存在感吧。 祝简意无声叹气,“你说的是,那你也不许计较了,把那件事忘了,从今以后我们当朋友。” 韩薤白似笑非笑,“好。” 当朋友? 把你掐死的那种朋友。 祝简意眼眸微亮,没想到他会答应,还以为又会抛个皮球,踢来踢去踢不到重点。 “那我们去逛街吧。” 韩薤白眉眼略沉,“公主,我还有事…” 祝简意凤眸水润澄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好朋友就要陪我去逛街。” 韩薤白心底涌起一丝异样,又有些厌烦躁乱,让他无所适从,心情愈发阴沉。 “公主想买什么?” “随便逛逛,走吧。”祝简意率先往前走去。 此时的她步伐轻快,发间的红玉簪挽起三千青丝,发梢及腰,偶尔被风吹起,盈盈一握的细腰若隐若现。 谁又能想到在一刻钟前,她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韩薤白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望着前方纤瘦的背影,微垂下眼眸,敛去思绪。 他们之间相差一岁,所经历的却截然不同。 只要她出现,周围必定会围着许多人,在她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展开笑颜,疏离清冷的淮王温柔至极。 她是众星捧月,人人都宠着她,让着她。 而他,被人踩在脚下,深陷泥潭,见识了世间的人情冷暖。 他每每看见她脸上的笑颜,就很想撕破,她一个病秧子,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还能笑这么开心呢。 此时的韩薤白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嫉妒。 又或许是他知道,但他不愿正视它。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时不时飘起一道软糯嗓音扬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韩薤白。” “韩薤白,你快看,这有王八!” “韩薤白,这里这里,快来啊,好多可爱的兔子。” “韩薤白。” 韩薤白稍微落下几步没多久,就会看见前方那道身影转过身,眉眼弯弯,带着笑颜朝自己挥手,语气里的轻快和欣喜毫不掩饰。 那一声声欢快轻唤,让韩薤白神色恍惚了一下。 太久没有听见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竟然有一种陌生感,又有一丝异样。 绵软的嗓音飘入他耳中,连带着耳朵都好似酥麻了一下。 “韩薤白。” 每当这个时候,韩薤白心底厌烦,脚下却还是加快了速度,来到她身边。 心想这个傻公主在宫里极其受宠,怎么会什么都没见过,出宫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人一样。 祝简意不知道自己在韩薤白心里,从最开始的娇气小公主,变成了傻公主。 她是真的高兴。 混沌界本就是古时,不过没有凡间热闹,这也是她第一次逛古时的街,许是古色古香的物件和建筑,感觉比现代更多氛围。 逛着逛着就有些饿了。 “韩薤白,过来啊,吃阳春面。” 韩薤白看着她穿一袭上好绸缎的红裙,落座在市井中喧闹的小摊外,而她脸上不见嫌弃之色,还带着笑意。 忽然就有些看不懂这个天真幼稚的娇气小公主了。 他曾经见过那些贵胄千金,人前风光无限,处处彰显自己宽容大度,人后却是被婢女不小心碰了一下,就要砍头的蛇蝎。 更别说这位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公主了,俨然就是温室里精致的花朵,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精心细养的。 怎么愿意坐在这种嘈杂喧闹,桌面上还有污渍的市井小摊。 见他未动,祝简意朝他招了招手,嘴角含笑,“韩薤白,过来坐啊,愣着干嘛呢。” 韩薤白抿唇,沉默地坐在她对面。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送上来了。 韩薤白不怎么喜欢吃面,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抬头就看见小公主低头吃的正欢,脸颊鼓鼓的,一动一动像是可爱的小动物。 让他忍不住扬唇的是,装着阳春面的碗比小公主脸还大,看着看着就很想把她的头按下去。 意识到自己恶劣的想法,韩薤白迅速垂眸遮掩了思绪。 “韩薤白,走了。”祝简意摸了摸有些鼓的肚子,心满意足。 韩薤白以为她终于要回宫了,事实证明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玩性。 路过一个捏泥人小摊,祝简意直勾勾地看着,走不动路了。 “老爷爷,可以帮我们捏一个吗?” “可以啊。” 老人家看起来年纪大,但手指还很灵活,没几分钟就捏好了一个酷似祝简意的小泥人。 祝简意嘴角弯起,眉梢眼角都透着欣喜之意,递到韩薤白面前,有些骄傲,“像不像?” 韩薤白垂眸瞥了眼,“嗯。” 其实不是特别像,主要是那眉眼间稚嫩纯真的神韵像,还有面带笑意,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傻里傻气,一看便知是谁。 很快韩薤白的小泥人也做好了,祝简意看到的那一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因为韩薤白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挺唬人的。 但是做出来的泥人是缩小版,反而看着很可爱,有种反差萌,就像是小孩装大人的沉稳一样。 韩薤白脸色黑了一瞬,张开手便想捏扁。 祝简意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仔细打量了几眼,眸里笑意渐浓,“干嘛啊,老爷爷辛辛苦苦做的,而且多好看啊。” 韩薤白看着她眸里掩饰不住的笑意,嘴角扯了一下,心里更不爽了。 “走了。”说罢,便大步流星往前走去,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气愤。 祝简意弯了弯嘴角,无声笑了,把小泥人小心翼翼护在怀里。 第73章 公主别跑9 韩薤白快步走了几步后,不自觉放慢了步伐,心想着要是娇气小公主又心疾复发,他可不想把她背回去。 身后又传来她充满喜悦的清冽嗓音,“韩薤白!有桃花酥!” 韩薤白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一起逛街。 转身便见她站在铺子外面,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糕点,空气中还飘散着浓郁的香味。 不知晓的还以为她是三岁幼儿。 韩薤白蹙眉,不情不愿地折返回去,语气冷淡,“想吃买就是。” 祝简意抿唇一笑,“老板,帮我包两份桃花酥。” “好嘞。” 等待过程中,韩薤白发现她脸上仍带着笑,眉眼弯弯,白皙的脸颊微鼓,澄澈的眸里充满期待,视线跟随着老板移动。 韩薤白侧头看了眼正在称桃花酥的老板,心想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不就是糕点么。 还真是傻。 “姑娘,包好了,总共二两。” “谢谢。”祝简意伸手接过,笑眯眯道。 “好嘞,您慢走。” 祝简意一手拿着泥人,一手拎着桃花酥,离开了店铺,步伐轻快。 韩薤白在身后看着她被勒红的指尖,心底不耐啧了一声。 真娇气。 走着走着,发现祝简意又走不动了。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柳风倌”三个字。 韩薤白太阳穴突突直跳。 祝简意转头看了他一眼,凤眸忽闪忽闪,眉眼染笑,“韩薤白,那里面应该很好玩。” 韩薤白脸色冷硬,“不好玩。” ‘她到底想干什么!’ 祝简意笑眯眯道:“你看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多热闹啊,肯定很好玩。” 韩薤白盯着她,“那公主自己进去吧。” 祝简意本就是想和他拉近关系,他要是走了,还怎么刷存在感。 “不用,我们一起,人多热闹。”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不如我也一起?人多热闹。” 祝简意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就见祝淮站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赶忙小跑上前,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嗓音软软糯糯,“皇叔~好巧呀。” 她当然知道柳风倌是什么地方,不过从来没去过,所以才想着进去看看的。 韩薤白眸色沉了一瞬,看着她脸上的笑只觉得刺眼极了,漠然错开视线。 祝淮看着她娇软的笑,心里有气也消散了,揉了揉她的发顶,嘴上不饶,“等回宫收拾你。” 忽而又戏谑道:“不是说解救美人?” “怎么不见美人?” 祝简意右眼皮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前面的韩薤白。 果不其然,后者本就冷漠的眼眸,此时凉意渐浓,目光锁定着祝简意,墨眸幽深,好似藏着一团火。 祝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一袭白衣,眉目俊逸的的韩薤白,不禁挑眉。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不懂,默默补刀,“该不会这位就是你解救的美人吧?” 祝简意对他呲牙以示警告,余光瞥见某人盯着自己,干笑几声,“没有没有,是朋友。” 美人这两个字用在男子身上,多少显得有些轻浮不合适。 韩薤白眼神幽幽,抿着唇没说话,心底思绪百转千回。 这傻公主还真是为了他特意赶去心池湖的? 她又怎么知道他在心池湖? 种种不解谜团萦绕在脑海。 祝简意生怕祝淮又说些什么不得了的话来,让她和韩薤白的关系回到起点,赶忙转移话题。 “皇叔,我先回宫了。” 祝淮轻拍她的发顶,视线从韩薤白身上掠过,神色若有所思,“去我那吃完晚饭再回去,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 祝简意点了点头,“好啊,韩薤白也与我们一起。” 韩薤白眸色微动,看见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只要站在她身边,就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 天上有灼热的太阳。 地上有笑靥如花的小太阳。 祝淮对韩薤白的印象不大清楚,只知此人低调,参加宫宴时,也是沉默不语,想来是个内敛沉稳的人。 听见祝简意的话,祝淮也只是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韩公子陪你逛了这么久,自是要感谢的。” 韩薤白视线从那一袭红衣上一闪而过,微低下头,掩去复杂的情绪,“淮王言重。” 因着韩薤白身份特殊,祝淮也不好与他多说话,总归是要避讳的。 不过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三人一同坐上淮王府的马车,相对无言。 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平日里这个时候祝淮还在书房处理公事,一日三餐倒也不算很规律。 因此厨房大娘都会先征得他的同意,再开始动手,不然做好了也会冷掉。 “王爷,今日公主……” 婢女憋了一路,总算有空插上一嘴,把祝简意心疾复发一事来龙去脉都告知祝淮。 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公主现在看起来没大碍。 祝淮也吓了一跳,赶忙看向祝简意,如临大敌,“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祝简意心里暖暖的,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现在好的很。” 祝淮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眉间皱起,“子穆也真是,明知你身子不好,为何还要与你作对。” 祝简意耸耸肩,一脸无辜,“可能是见不得我做好事。” 刚才听了婢女的禀报,祝淮也知她是为了韩薤白去的,不然怎么会一出府就直奔心池湖。 思及此,祝淮神色肃然,对韩薤白说道:“韩公子,子穆心性调皮顽劣,本王也不知他竟敢刁难韩公子,待明日上朝,本王会告知皇兄。” “韩公子是我国贵客,若有哪里招待不周,还望韩公子海涵。” 他整日忙于事务,自是不会多去了解其他杂事,他也没想到韩薤白在宫里处境这么艰难。 本以为再不济也只是受些冷眼,没想到祝子穆他们还敢动手。 韩薤白垂眸淡笑,笑意中掺杂着几分讽意,声音不变,疏离平静,“淮王言重。” 依旧是那四个字,平淡无波,听起来似是敷衍,可偏偏他语气毫无波澜,仿佛不屑计较。 第74章 公主别跑10 祝淮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心想着明日必要进宫与皇兄说一声,万一韩薤白心生恨意,那于南安国来说可不是好事。 祝简意看一眼面色平静的韩薤白,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祝淮,抿着唇没说话。 身份是最大的忌讳,即使有话要说,也会碍于韩薤白在场而不言。 用完晚膳后,月亮已上梢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用提着灯笼,也能看清路面。 祝淮想亲自送祝简意回宫,毕竟两人孤男寡女,传出去有损她的名声。 在上马车前,祝简意看了眼站在马车旁候着的韩薤白,拉着祝淮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今日看皇叔几次走神,似有心事,如若不嫌我蠢笨,皇叔可与我说一说,兴许我还能另辟蹊径帮上您一点忙。” 这些话早在上午来淮王府就想问了,只是想着问了祝淮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加上她急着去带走韩薤白,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祝淮愣了一下,心里慰贴,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一点小事,夜深风大,我先送你回去。” 祝简意腮帮子鼓了鼓,有些失落,不过很快消散,等会儿回宫问父皇就知道了。 “皇叔,韩薤白不正好也要回宫,让他送我回去就行了,免得您还要来回跑,瞎折腾。” 看着她清澈的水眸,祝淮失笑,有些无奈,“你啊你,可是忘了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今日若与韩公子一同回宫,恐怕明日皇兄就要找上他了。” 祝简意不在乎名声,但她不能连累韩薤白,“如今夜深了,皇叔来回折腾也辛苦啊,不如我与韩薤白分坐马车,这样就不会引入闲话了吧。” 祝淮摇摇头,“不必,不辛苦,我刚巧要与皇兄商议要事,顺道送你。” 祝简意:“……” 敢情她客套了这么久,最后人家还是顺道的。 “好吧。” 祝淮瞧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发顶,小姑娘被保护的太好了,什么心思都放在表面上。 “走吧,别让韩公子久等。”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马车前。 韩薤白本来倚靠着车轮,看见他们二人前来,直起身,撞见祝淮眼底一闪而过的探究之色,微微低下头。 月色下,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边屋檐下的灯笼亮着,屋子里还灯火通明,偶尔传出小孩的啼哭声。 守宫门的侍卫远远看见驶来的马车,挂有淮王府的标识。 马车停下。 “参见淮王。” 祝淮嗯了一声,扶着祝简意下了马车,而后韩薤白也跃下。 进了宫门口,已经有宫女携着步撵在等候了,春柳静站在一旁。 看见自家公主的身影后,眼睛一亮,稍稍拎起裙摆,快步走了上去,“公主!” 步伐堪堪停下,忙屈膝行礼,“参见淮王。” 祝淮微微颔首,“小七,我去找你父皇议事,你先回去,早些休息。” 祝简意眼珠子微转,余光瞥见韩薤白立在不远处,低声道:“皇叔,我拜托你一件事成不?” 一看她贼兮兮的神色,祝淮挑眉询问:“和韩薤白有关?” 从小到大,别看小七温温软软的好说话,其实能真正与她玩到一块儿,让她记在心上的还真没几个。 不过……韩薤白的身份特殊,而小七又是南安最受宠的公主,难保这其中有什么目的。 祝简意点了点头,“我想向父皇讨个奖赏。” “总要有个由头。” 祝简意沉思了一会儿,“今日他陪我逛了一天,也是在保护我,这算不算功劳?” 短短的相处,她对韩薤白印象挺好的,加上他凄惨的童年,她对她下意识地会多些心疼和例外。 祝淮哑然失笑,“小七这是铁了心给他讨赏了。” 这算什么功劳,该是韩薤白的荣幸才对。 “小七,韩薤白此人心性不错,不过你还是少与他往来才好,毕竟你身上……太多利可图。” 正因如此,以前祝子穆等皇子都想讨好祝简意。 只不过祝简意向来不喜他们两面三刀的性子,尔虞我诈,对她的好都是带有目的性,久而久之,也就疏远了。 祝简意转头看了眼,白衣少年依旧静立在红墙前,低垂着眉眼,背脊笔直,他似乎总是这样,看起来卑微又无助。 但祝简意知道,那只是他的伪装。 现在的他已经十七岁,再过三年,他便是北乐国的新帝了。 他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 要说她身上有利可图。 其实现在她接近他,又何尝不是带有目的性的。 面对自家皇叔的关心,祝简意不知该说什么,半响,才张了张嘴,“我觉得他挺好的。” 闻言,祝淮眉间微蹙,“小七,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我记得你与他并不熟稔,甚至素不相识,仅仅不到一日时间,你就如此相信他。” 所以他不得不去恶意揣测韩薤白的心思。 “总之你还是离他远些吧。” 祝简意抿唇,“是我接近他。” 祝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蹙眉不解,“为何?” “皇叔,想必今日你也大致知道韩薤白在宫里处境有多艰难了,”祝简意抬头看着他,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眸子澄澈泛着坚韧的光芒,“祝子穆和祝子申他们为恶,刁难侮辱韩薤白。” “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想对他好一些,仅此而已。” 她做事向来随心,想对他好便会去做,但她也并非会去心疼每个人。 反派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们说话声刻意压低,五米之外听不清楚。 但他们没看见的是,不远处红墙前的少年,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祝简意身上,墨眸幽深,眸色微闪,掠过一丝沉思异样。 祝淮拧眉,“小七,我知你心善,但韩薤白是北乐皇子,你是南安公主,不该与他有过多纠缠。” 祝简意知道主角对反派都会有本能的排斥感,更何况祝淮说的没错,在这身份极其忌讳的年代,身份是一种束缚。 第75章 公主别跑11 她轻声道:“皇叔,韩薤白的过往很苦,我如今做的这些只不过是尽微薄之力,送一点点糖而已。” “再等三年,三年之后他回北乐,我们和他也就再无交集了。” “而且……皇叔,如今北乐局势不明,万一日后北乐新帝是韩薤白,我们对他好一些,这于南安也是有好处的啊。” 祝淮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把握好分寸,切莫纠缠。” “我明白的。”祝简意点了点头。 目送祝淮离去后,这才转身朝着白衣少年走去。 “韩薤白,我回去了。” “明天见。” 她眉眼带笑,眼眸弯弯好似月牙,朝韩薤白挥了挥手。 月光沉寂。 祝简意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不语,也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与他打了声招呼后,便坐上步撵离开了。 韩薤白注视着她上了步撵,望着她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脑海里闪过她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还没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地步,听得出来祝简意最后那些话是为了稳住祝淮,找了个借口而已。 毕竟他韩薤白,是北乐的弃子,也是最没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把宝押在他身上。 但是这个傻公主,竟然说他有可能成为北乐的皇帝。 寂静的夜色下,韩薤白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中,薄唇浅勾,这次还真让傻公主猜对了。 北乐国,他要定了。 “皇上,淮王求见。” 祝忍冬放下狼毫,“传。” 很快,祝淮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门口。 祝忍冬面上浮现起笑容,语气熟稔,“快坐,这么晚还进宫,你也不闲折腾。” 显然是知道他亲自送祝简意回宫。 祝淮也没客套,笑道:“让小七一人回宫,臣弟不放心。” “何况……此行还有韩薤白。” 闻言,祝忍冬拿着奏折的手一顿,放了下来,“韩薤白?他怎么也出宫去了?此人不是一直久居醉风殿么?” 祝淮沉吟了片刻,思考着如何开口。 “臣弟也不大清楚,听小七说,韩薤白在宫里处境艰难,宫人在背后议论或是故意刁难,冷眼相待。” “再有便是……” 祝忍冬等了半天,没听见后面的话,急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卖关子了,在朕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祝淮笑了笑,遂直言道:“小七说今日是子穆把韩薤白带出宫的,去了心池湖游玩,还有许多贵胄子弟,子穆有意刁难韩薤白,让他在人前颜面尽失。” “小七把韩薤白带走时,子穆还有些不满。” 说到这里,祝淮眼眸微闪,“下船后小七心疾复发。” 祝忍冬面色微变,“小七现在没事吧?” “无大碍,”祝淮摇摇头,“只是子穆明知小七不能动怒,他还要去挑衅小七,这就是他当哥哥的不对了。” 闻言,祝忍冬也气得怒拍桌子,“他也就只有这点作为,前些日子让他查个小案,大理寺卿都查出真相好几日了,他倒好,问起他线索,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 祝淮叹了口气,“子穆性子顽劣,吊儿郎当的,一直以捉弄别人为乐,只是这次着实过分了些。” “韩薤白虽是质子,但再不济也是北乐皇子,何况远来是客。” “十岁还是幼子时被送来南安国,如今七年过去。” “若不是小七提起,臣弟也不知他处境如此艰难,竟是连子穆的威逼都无法拒绝。” 祝忍冬细细听着,忽觉不对,“你今日怎么夸起他来了?” 他这话是纯粹的不解和疑惑,并未有丝毫猜忌怀疑。 祝淮也深知他的脾性,笑道:“臣弟就事论事,何来夸他?” 全程没有半个字是夸韩薤白的。 祝忍冬又发觉另一个重点,“小七又怎知这么清楚?” “臣弟不知,”祝淮摇摇头,“不过皇兄,当务之急是先查查韩薤白一事。” “这么多年过去,臣弟怕他心生怨怼,难保做出不利南安国之事。” 祝忍冬冷哼,“他若是杀了祝子穆,朕也不会追究他,总归是因果报应。” 作为皇帝,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受人凌辱刁难多年,等羽翼渐丰时,是否会手刃仇人。 答案当然是会。 他们都不是圣母,没有一颗玲珑心,只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祝淮失笑,“子穆到底是您亲儿子。” 听到这话,祝忍冬更气了,“我倒宁愿你是我儿子。” 祝淮:…… 轻咳了一声,“若不是看在皇兄是一国之君的份上,臣弟想和您打一架。” 祝忍冬也知是自己口无遮拦了,摸了摸鼻子。 心里余气未消,不满囔囔,“在没生他们之前,那些榆木脑袋就知道催朕开枝散叶。” “现在儿子多又怎样,各个都不争气。” “没一个让朕省心的,连小七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暗地里建势力,明争暗斗,说句话还要揣摩其用意。” “不知晓的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的,无非是为了这皇位。” “朕还这么年轻,他们就蠢蠢欲动,觊觎朕的龙椅。” “等朕老了,岂不是恨不得直接逼宫篡位。” 对于他的念念叨叨,祝淮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又已经习惯了。 “皇兄,静心消气。” 祝忍冬轻哼,“要是他们还死不悔改,不懂朕的用意,等朕再老些,直接把皇位扔给你,朕就带小七去游山玩水。” 听到这话,祝淮连连摆手,语速飞快,“臣弟可不要。”好似生怕回答慢了就被强硬塞到手里。 累死累活,还要受气。 记得皇兄以前还是个温润知礼的,现在不是被文武百官气得囔囔,就是被几个儿子气得大呼小叫。 要是祝简意在这,指不定会认为祝忍冬是更年期到了。 祝忍冬发了一通郁气后,心情舒畅了许多,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又回到最初威严肃穆的帝王。 “韩薤白一事朕会命人查清楚,若真有人欺辱他,朕也不会偏袒任何人。” 祝淮点点头,“对了,小七想让臣弟帮她讨个赏。” 第76章 公主别跑12 一听到是自家宝贝女儿,祝忍冬大手一挥,“说什么讨不讨的,小七要什么,直接去国库找便是。” 祝淮默了一秒,“小七帮韩薤白讨的。” 祝忍冬眉头一皱,沉声道:“不给。” 祝淮轻笑,“小七怕是会不高兴。” “在来之前,还怕皇兄不愿,给了个讨赏由头。” “今日韩薤白陪小七逛了一天,小七说这是功劳。” 祝忍冬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祝淮继续说道:“这次奖赏虽是小七讨的,不过也可以算是补偿。” “皇兄就不要吝啬了。” 祝忍冬瞪了他一眼,“朕这是吝啬吗?小七从小到大就没为旁人说过半句话,她和韩薤白又素不相识,短短一天的熟识,就让小七给他讨赏。”语气酸溜溜的。 祝淮淡声纠正,“并非韩薤白要求的,是小七偷偷告诉臣弟,韩薤白不知。” “那不都是一样的,这赏最后还不是进了韩薤白的口袋。”祝忍冬囔囔道。 祝淮看着闹脾气的皇帝,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接下杀手锏,“皇兄不赏也可,只是小七若不高兴了,可别再叫臣弟帮您哄了。” 祝忍冬横了他一眼,拿过一旁明黄色的圣旨,“赏还不行了。” 祝淮看着他提笔写下,提醒道:“多给一些也可,毕竟受了不少委屈。” 眼看他又要发脾气了,幽幽补充道:“小七今日与我说,她觉得韩薤白很可怜,所以要对他好些,今后恐怕难免接触多一些。” “对韩薤白好一点,想必韩薤白也能对小七好些。” 祝忍冬默默地换了一张圣旨,被他扔到一边的圣旨上面写着锦盒三个,绫罗绸缎一匹。 祝淮弯了弯嘴角,失笑摇头,看着他提笔写下,低声道:“兵器一事,臣弟已经派人在暗中严加看守,引蛇出洞需要些时间,恐怕还没那么快有结果。” 祝忍冬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祝淮浅笑,“皇兄和臣弟客气什么,等有其他线索,臣弟再告知皇兄。” 说罢,起身道:“夜深了,皇兄早些歇息,臣弟先行告退。” 祝忍冬也起身下了台阶,“有些事交给下人做便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好,皇兄留步。” 看着祝淮离去后,祝忍冬转头看着台阶上的桌案,心底无声叹气。 “禁刃。” “主子有何吩咐?” “朕把你派到公主身边,保护公主安全,尤其是防备韩薤白。” “是!主子。” 身为帝王,祝忍冬看事不能太过表面,不得不多加揣摩别人的用意。 更何况韩薤白是北乐皇子,难保是想利用小七。 只希望他心里还尚存良善,不会牵连无辜人。 还有三年,再等三年,韩薤白就回北乐了。 喜乐殿 “公主玩儿一天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祝简意摇了摇头,其实就是行动限制了,不能做剧烈运动,不然心脏会绞痛压榨痛,虽说不会造成身体损害,但那痛是真真切切的。 春柳这才舒一口气,为她换下外衣,卸下发间的金钗,温声道:“公主下次出宫还是带上奴婢吧,奴婢一眼没看到公主,这心里就挂牵的紧,实在放心不下。” 祝简意不禁轻笑,“春柳明明与我差不多年纪,倒是像个老妈子一样,操不完的心。” “公主是温室里的小花朵,自然是要精心细养的。”春柳站在她身后,用梳子轻轻为她顺发。 瞥见桌上的两个泥人,顺嘴便问了一句,“公主,那泥人有点脏,奴婢等会儿拿出去扔了吧。” 闻言,祝简意赶忙拿起,护在怀里,语气不容置疑,“不能扔。” 说罢,把自己的泥人递到春柳面前,眉梢微扬,“你看看这是谁?” 刚才放在桌面上,和此时递到眼前自是不一样的。 春柳看见那小巧的泥人愣了一下,捂嘴笑了,“这是公主呀,和公主真像。” 祝简意满意地勾唇笑了,“你再看看这个。” 通体白色的泥人,除了头发,几乎是从头白到脚,而且脸上没有表情。 春柳仔细端详,迟疑道:“是韩公子?” “不像吗?”祝简意挑眉,看了眼手里的白色泥人,她觉得挺像啊。 春柳笑了笑,“还真是韩公子啊,奴婢见过他几次,虽是受约束的质子,但还是有身为皇子的高贵清冷气质,这泥人并未有他的几分神韵。” 听到这话,祝简意怔住,再看手里神色冷峻的泥人时,感觉像拿了一个烫手山芋。 当时韩薤白陪她逛街是不情愿的,这个她能感受到,只不过碍于她的身份,无法拒绝。 兴许在他眼里,自己和祝子穆的行为并无不同吧,都是逼着他做他不愿做的事。 那时在船舫上,她看见韩薤白背脊笔直地站在那,微低着头,能让人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卑微和平庸。 看不到神色,但她知道,那只是他装出来的,在人前伪装自己。 那他陪她逛街,站在泥人摊前时,是不是也是这幅神情,所以这泥人未带他半分矜贵神韵。 月上梢头,夜色幽暗。 良久,祝简意把手里的两个泥人递给春柳,声音有些低,“扔了吧。” 春柳愣了一下,“可公主刚才不是说···” 刚才焦急护在怀里,生怕被人扔了的神情就发生在几分钟前。 祝简意叹了口气,“扔了吧,不喜欢了。” 春柳呆呆地哦了一声,捏着两个泥人转身出去了。 借着月光,看见那一红一白的小泥人,春柳忽然有些舍不得扔了,只是公主有令。 没过多久,树底下,两个泥人静静地躺在地上,靠着树干,依偎着彼此,远远看去,仿佛白衣少年抱着红衣少女。 …… 九月的天气仍有些燥热,烈日灼烧,明媚又璀璨,清风徐徐,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独留下时间消逝的怅然。 这天,冷清的醉风殿迎来了难得的热闹。 十几个宫人端着盘子,上面放着金灿灿的黄金,还有耀眼的白银,以及绫罗绸缎等等。 韩薤白静静地站在一旁,拢着衣袖,神色淡然自若,看着他们把东西放下,转身离去。 第77章 公主别跑13 高于停下脚步,微弯腰低头,语气恭敬,“韩公子,这是皇上嘉赏您的。” 韩薤白眼底泛起一丝凉意,面上不显,“韩某不知所为何事,烦请公公指点。” 他记得昨日傻公主提过,本以为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祝淮还真帮她讨赏了。 高于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少年,心道这孩子虽十岁送来南安国,但规矩礼仪还未忘,言行举止极有休养,不卑不亢,难得难得。 以往也有其他国送来的质子,不过那些质子多数是不甘落得这个下场,却又不得不认清现实,最后也只是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人尽皆知其丑事,惹得百姓嘲笑。 相比较之下,韩薤白为人低调,知人情世故,看得明白局势,能随遇而安,就这一点,已经站在了顶峰。 敛去思绪,高于面带温和笑容,“韩公子放下要事,陪公主逛街,自是要赏的。” 话言尽于此,高于转身离去。 醉风殿再次恢复寂静。 偌大空旷的宫殿,只有那一道白色身影伫立在殿前。 韩薤白望着这些金灿灿的金条,上好的织锦布匹,心里涌起茫然和不解。 他昨天对祝简意的态度可以说很差,几乎是她在说话,而他沉默不言。 这个傻公主非但不计较,还真让祝忍冬奖赏了。 这些虽都是俗物,但最重要地是帝王奖赏。 这对于在宫中步履维艰的韩薤白来说,是雪中送炭,最起码能让醉风殿清静一段时间。 短时间内,祝子穆他们是不敢来打扰了。 脑海里又响起昨夜祝简意同祝淮说的那句话,“现在我知道了,我想对他好一些,仅此而已。” 她口中的对他好,就是送这些俗物? 还真是天真,又傻又笨。 她皇叔劝了她那么久,一点作用都没有,还敢来招惹他。 不是笨是什么。 果然是傻公主,而且还是娇气的傻公主。 韩薤白在心底不断腹诽,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刚才涌起的异样,他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质子。 窗外树梢不断晃动。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窗户掠了进来。 “主子,近日淮王查到郊外有一批兵器和粮草,正在查幕后人。” 韩薤白眸色微顿,“还在原处?” 暗影点了点头,“想必淮王是想引蛇出洞,所以还没有转移走。” 闻言,韩薤白勾唇一笑,“那就是我们的了。” 暗影眼睛一亮,兴奋冲冲,“那属下这就叫兄弟们去搬走。” 韩薤白低低地嗯了一声,“别留下痕迹。” “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 在离去时,暗影似乎想到什么,脚步顿住,“对了,主子,今日南安皇帝把祝子穆送去镇国寺禁足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祝子穆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全部抖落出来,南安皇帝气得差点掀桌子。” “本来是要把祝子穆贬为庶人的,不过送去镇国寺,也意味着和皇位无缘了。” “这结局还真是大快人心,可算走了一个。”暗影心疼自家主子,明明翻手便可覆天下,碍于时机未到,只能隐藏锋芒。 任由这些人冷嘲热讽。 说完这些,暗影却见自家主子失神,眼眸顿时睁大,满是吃惊。 主子心性稳重,戒备心强,向来不会受外界干扰,更别说走神了。 因为走在刀刃上的人,单这一下走神,可能就会因此丧命。 “主子…” 韩薤白眸色恢复清明,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还不走?” 暗影打了个激灵,“这就走这就走。” 看着他转眼闪身离去,韩薤白捏了捏眉心,走到窗边坐下。 刚才他在思索,祝子穆一事是不是和傻公主有关。 反应过来,又不免自嘲,真是着了魔了。 就因为昨晚那句话,就能认定她真的会对自己好? 韩薤白越想越心烦气躁,从来到南安,选择随遇而安,韬光养晦开始,他就再没有为什么事忧心纠结过。 向来是能够第一时间解决,果决出手。 这傻公主有几分本事,凭几个笑容和几句话就让他心乱了。 韩薤白忍不住捶了一下桌子,发出“嘭”地响声,桌面上的茶盏因此飞了起来,又落回桌面,几滴凉透的茶水飞溅。 与此同时,门口出现一道红色身影,影子照射在殿中央,被阳光拉长显得纤细。 祝简意愣住。 韩薤白抬起头,也愣了愣。 很快,韩薤白敛去所有情绪,理了理宽大的折袖,起身上前几步,眉间微蹙。 “公主有事?” 因着刚才气祝简意扰乱自己的心,也气自己这么容易受影响。 而今让自己心乱的人站在面前,韩薤白虽然神色淡淡,但语气还是不免重了些,带些私人情绪。 祝简意回过神,脑海里还播放着刚才他闷闷不乐捶桌子的一面,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爱。 原来不高兴的时候会捶桌子。 见她发呆不说话,韩薤白眉眼一压,身上散发出冷气。 祝简意抿唇笑了笑,“我就是过来看看。” “刚才在外面我叫了几声,可能你没听见。” “所以我就擅自过来看看,不好意思。” 韩薤白眉眼一松,淡声道:“这整个皇宫,公主哪里都去得。” 此话带些讥讽,好似在讽刺她假惺惺的歉意。 祝简意脸上笑意浅了些许,抿了抿唇,视线从一旁桌上的布匹白银上掠过,轻声道:“没什么事了。” “你先忙。” 她就是过来看看皇帝给的赏赐,无论是什么时候,钱是不可缺少的。 有钱就可以打点打点关系,日子也能好过些。 韩薤白说出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的那一刻,本就烦闷,此时倒是有些酸疼起来。 不过他向来要强,又不喜解释,也就眼睁睁看着那道红色身影渐行渐远。 韩薤白站在门口,嘴唇紧抿,看了许久。 祝简意倒也不是特别伤心,因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韩薤白不是宛如白纸的陈郁,也不是患有自闭症的紫苏。 他有心机,有势力,有谋略。 一路走过来,饱经风霜,见人情冷暖,受冷眼嘲讽。 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一点好,就对你放下心房。 第78章 公主别跑14 因着患有心疾,祝简意离开醉风殿后,步伐不疾不徐,权当散步了。 “公主。” 在听到这句熟悉低沉的声音时,祝简意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直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眼前多出一道白色身影。 微微仰头,阳光正好悬挂在天空,落在他头上,有些刺眼,看不大清。 祝简意下意识眯了眯眼。 随即眼前陡然一空。 韩薤白站到一米远外的树底下,神色坦然自若,负手而立。 祝简意不知他追出来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上前几步。 “怎么了?” 韩薤白烦闷的心在看到她那一刻,又奇迹般的平稳下来。 在追出来时,他没想好理由,听到她的疑惑,脑子空白了一瞬,脱口而出道:“送公主回宫。” 话落,他低下头去,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内心独自懊恼。 祝简意弯了弯嘴角,也不拆穿他,“那就有劳你了。” 韩薤白低低地嗯了一声,低若蚊蝇,轻飘飘的,随风而逝。 两人闲庭散步,漫步在御花园中。 这一块都比较偏僻,杂草丛生,倒是没遇见宫人,清静的很。 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说话。 良久,就在祝简意以为韩薤白真的只是单纯送自己回寝宫时,耳畔传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公主,大皇子一事…” 祝简意毫不避讳,“我做的。” 即使韩薤白猜到了几分,也还是不免愕然,“为何?” 祝简意停下脚步,侧身面对着他,语气沉静,“大皇兄骄奢腐败,强抢民女,暗地里与官员勾结,私自改案,导致凶手仍逍遥法外,而替罪羊含冤而死。” “这样的人,不去出家,留在京城做什么。” 韩薤白怔了怔,很快回神,看着她姣好的面容,这一次未带笑,凤眸沉稳,精致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清冷,气质矜贵,高不可攀,这一刻的她,更像是一个金枝玉叶。 他不禁晃神,他以为她笨,但没想到她也能如此透彻。 但这些话,似乎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他张了张嘴,想问其中缘由可有包含自己在内。 却见眼前沉静的女子蓦然笑了,笑容灿烂明媚,比头顶上的阳光还要暖。 “再者……他心存恶意,欺负良善弱小之辈,我呢,生来喜欢做好事,助人为乐。” “所以把祝子穆送去镇国寺,为那些被他害过的人祈福。” 在枝繁叶茂的树底下,光束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们身上,青绿的树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韩薤白神色怔忪,看着眼前笑容动人的女子,耳边风声,树叶摇曳声逐渐离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二人。 心跳声有些乱,咚咚咚地一声声毫无章法,愈演愈烈。 傻公主为了他,把她的大皇兄送去寺庙,所以……他们对他做的那些事,她真的不知情。 * “公主心情很好?” 祝简意把玩着短笛,抿唇笑了,“很明显么?” “很明显啊,公主嘴角都是向上的,就是不知公主出去一趟,遇见何人了,让您如此开心。”春柳掩嘴低笑。 祝简意挑了挑眉,“遇见一个……好人。” 春柳茫然,“好人?” 世上用好人形容一个人似乎不多。 尤其是这波云诡谲的皇宫里,人心隔肚皮,谁能确定你遇到的就是好人。 祝简意但笑不语,并未多作解释。 恰在这时,庭院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声势浩大,似乎有不少人。 祝简意两人循声望去,便见身穿淡粉色宫装的林曦缓步走来,一只手搭在身边婢女手臂上,肚子微隆,昂着下巴,恨不得鼻孔朝天,看着祝简意的眼神充满怨毒和恨意。 春柳下意识把祝简意护在身后,“参见林贵妃。” 话落,林曦另一个婢女冲上前,扬手便准备扇春柳耳光。 祝简意神色一凛,抬手攥住婢女的手腕,随后重重一甩,语气冰冷,“谁敢动她?” 这一切发生在顷刻间。 春柳反应过来,吓得面色发白,赶忙察看她的脸色,“公主没事吧?” 祝简意想说自己没那么弱,不至于甩个人都会不舒服。 这句话还未说出口,就感觉心脏有一点点疼,转瞬即逝,心底忍不住骂了一句。 ‘团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团子无辜,【殿下您误会了,只能说原剧情里的公主角色身体确实太差了】 稍微一动怒就会心脏绞痛。 那被祝简意甩开的婢女回到林曦身边,见自家主子鼓励的眼神,故意挤出委屈的神色,“贱婢见贵妃娘娘不行大礼,有失规矩,奴婢替公主教训一下而已。” 祝简意冷笑,“本公主的人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说罢,冰冷的目光落到林曦身上,“你若是为了祝子穆之事而来,那本公主劝你少费心思。” “本公主既然能把他弄去寺庙,自然也能让他去边疆,并且永世不得回京。” 听到这番话,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林曦面色微变,抚着肚子的手缓缓收拢,声音阴沉,“子穆是你的大皇兄,你为何要陷害他?” 祝简意又气又好笑,“我陷害他?那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他祝子穆亲手所为?” “你该不会以为你怀有龙种,就有和本公主叫阵的资格吧?” 幽幽的目光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冷笑一声,“只要本公主一句话,你这龙种就生不下来。” 林曦面色倏地白了,心底那点伪装的自信在此刻全部摧毁,她确实是想仗着龙种,故意挑衅祝简意。 再有祝子穆一事,让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么多年来,祝简意在后宫逞威风,处处压在祝子穆头上,皇帝也把她捧在掌心宠着,只因她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 他心里始终爱着那个死去的人。 看着祝简意冰冷的眉眼,林曦暗暗咬牙,突然脸色一变,扶着腰,脸上出现痛苦神色,缓缓往地上倒去,一边大喊,“痛!好痛!” 身边婢女赶忙扶着她,大声喊道:“七公主,贵妃娘娘不过是因大皇子一事,心情不好,与你多理论了几句,您为何要说这些话刺激娘娘!” 春柳面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祝简意,“公主…” 他们中计了。 第79章 公主别跑15 祝简意神色平静,“去叫太医。” “可是公主” 喜乐殿自然还有其他宫女,只是贴身服侍的只有春柳,内务一直是春柳掌管。 春柳还是不放心祝简意一人留在这。 祝简意摇了摇头,低声道:“去吧,尽快,孩子是无辜的。” 她就怕林曦动真格。 春柳神色一慌,“是,奴婢这就去。” 庭院里飘荡着林曦的嚎叫,倒在地上,全然没有刚才端庄的形象,身边围着婢女,还有侍女站在庭院门口把守望风。 看见往外跑的春柳,伸手拦住,“你去干什么?” 春柳直接抬脚把她踹开,急忙往外跑,额头冒出细汗,现在情况拖越久,对公主越不利。 林曦躺在地上,抚着隆起的肚子,眼里满是痛苦之色,不知是不是刚才她嚎叫太用力牵扯到了肚子,现在感觉肚子一阵阵疼痛,胯下也似乎有什么液体流出来。 【殿下,她动胎气了】 祝简意神色微变,快步上前,低头便看见刚才满脸夸张痛苦神色的林曦,此时眼里也浮现起痛楚,眼眶含泪,不似作假。 婢女见她走过来,赶忙喊道:“公主您想干什么?龙子是无辜的啊!” 许是在来之前,林曦特意吩咐了她们不让祝简意接近,此时婢女把林曦包围在内。 祝简意沉声道:“让开。” 婢女张了张嘴,还想夸张大喊。 祝简意伸手揪住她的后衣襟往后一拽,婢女蹲不稳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林曦泪眼朦胧,模模糊糊地看清眼前是红影,便知她是祝简意,泪水划落脸颊,声音一顿一顿,好似拼尽全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痛…好痛” 指尖触上她的衣袖,紧紧攥住,仿佛攥着救命稻草一般,语气里带有哭腔,“求求你……救他” 祝简意低眸看着她,“好。” 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的脉搏。 眉眼略沉,大致了解了她的情况。 此时婢女也反应过来,张着嘴,呆滞地看着她们。 祝简意从空间里拿出银针,语气微沉,“把她的衣裙解开。” 婢女犹豫,“可、可是” 光天化日之下。 祝简意低声冷斥:“快点!” 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规矩。 婢女被那声冷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解开林曦的衣裙,顿时脸色一白,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血!血…” 祝简意没有理会,把衣裙整理好,只敞开一个圆滚滚的肚皮。 银针缓慢地扎入好似气球一样的肚皮,隐约见银针上有流光四溢。 因为耽搁时间有些久,而林曦前三个月恐怕是没有好好保胎,为了身材,吃食方面也在控制,导致现在第五个月了还不大稳定。 夸张的嚎叫,牵扯到了肚子,本就不稳定的胎更容易动胎气,极有可能流产。 祝简意只能用神力给她加固,额头冒出一层细汗,脸色愈发苍白。 刚才在怒斥婢女时,她心脏便传来一阵阵绞痛,只是一直强忍着。 她怀疑这个心脏病就是束缚她不能发脾气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空中飘来春柳的焦急大喊,“公主公主,太医来了!” 祝简意暗暗松了口气,拔掉银针,把衣裙给林曦整理好,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眼前一瞬间发黑,腿脚也有些麻。 春柳眼疾手快,上前扶着她,见她面色苍白,不禁忧心,“公主没事吧?” 祝简意摇了摇头,忍着不适感,视线落到祝忍冬他们身上,让她觉得疑惑地是韩薤白也来了。 “父皇,林贵妃动胎气了。” 与此同时,太医刚给林曦诊脉,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林曦情况稳定许多,仍然躺在地上,其他人也没敢用蛮力把她扶起,眉眼柔顺低垂着,遮掩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阴毒,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言辞里透着委屈。 “皇上,臣妾不过是前来找公主聊聊天解解闷,但臣妾没想到公主会对尚未出生的小儿动手。” “皇上,臣妾好痛,好怕,臣妾好怕失去这个孩子。” 春柳瞠目结舌,“贵妃娘娘,公主并未对您做什么,明明是您自己” 话还未说完,林曦的婢女扬高音量大声喊道:“明明是公主怕贵妃娘娘诞下龙子,借此害娘娘。” 对于他们倒打一耙的行为,祝简意微垂着眸,没有说话,似乎已经猜到,心里毫无波澜。 韩薤白看着静立在庭院中沉默不语的小公主,再看看满脸写着心计的林曦,眸里闪过一丝凉意,扯了扯嘴角。 傻公主被算计了。 真笨。 在静默这片刻后。 祝忍冬脸色淡淡,说出了第一句话,“春柳,扶公主进屋歇息。” 而后询问太医,“如何?” 太医神色恭敬,“回禀皇上,贵妃娘娘确实动了胎气,暂时稳住下来,后续还需休养。” 祝忍冬视线扫了一圈,语气愈发冷淡,“听到了?还不送回去歇着。” “林曦,既知自己有孕在身,就少出门给别人添乱。” 林曦脸上刚恢复的一点红润,再一次一寸一寸消失,不可置信地看着祝忍冬,指甲掐着掌心。 “皇上,是七公主害臣妾” 祝忍冬眉头一皱,沉声呵斥:“够了!小七有没有害你朕清楚,少拿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陷害小七。” “还不送回去,是朕叫不动你们了?” 闻言,婢女连忙把林曦搀扶起,一左一右往外架着走。 林曦尤不甘心,还在哭喊,“皇上!是七公主啊。” 待那声音逐渐消失后,祝忍冬向祝简意招了招手,神色柔和,哪里还见刚才的冷峻。 “小七,受委屈了,来父皇这。” 他比林曦更了解自己的宝贝女儿。 所以她说的,他一个字不信。 祝简意抬眸,心里一股暖流蔓延全身,嘴角弯起,正准备抬脚,心尖处传来一阵阵绞痛,如同势不可挡的龙卷风,痛意扩散,袭向全身。 让她眉间蹙起,面色倏地白了,下意识弯下腰,抚着心口。 春柳吃惊又慌乱,“公主!” 祝忍冬面色大变,快步上前,拦腰抱起祝简意横跨进殿,一边怒喊,“魏霖!” 魏太医早在他抱起祝简意那一刻就跟在后面了,听到这句怒吼还是心里抖了一下,小跑着上去。 第80章 公主别跑16 整个庭院,一时间只剩下伫立在树下的韩薤白。 韩薤白看着忙碌起来的宫人,她们好似特意训练过一样,井然有序地做着事,有人从房里拿出药材,有人已经把炉子点上。 他漠然地看着行色匆匆的她们,脑海里闪过刚才那一幕。 一袭红衣的小公主,脸上明媚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之色。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发病,猝不及防,也毫无征兆。 他想,她不会就这么容易死的。 她身边有帝王,也有太医,不会那么容易让她死的。 只是那张精致绝色容颜第一次见痛苦忍耐之色,我见犹怜,看起来痛苦万分,却一声不吭,没有哭叫一声。 韩薤白抿着嘴角,傻公主一点都不娇气,很懂事,也很乖,很傻。 身处后宫被保护的很好,不知阴谋诡谲,也不懂心计,只知道一昧的对别人好。 不是傻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飘散着难闻的药味,魏太医也从殿里出来了,满头大汗,想必多数是被祝忍冬吓得。 韩薤白望了眼开着的窗台,只看见静候在一旁的宫女,并不见想见的人,脚尖轻转,缓步上前。 在能够看到床榻上的人儿后,蓦然顿住脚步,隔着窄小的窗台,静静凝望注视着她。 她脸色发白,又长又翘的睫毛时不时颤抖,眉间紧紧蹙着,咬着下唇,应当是很痛,能感觉到她呼吸有些弱,双眸光芒逐渐散去。 韩薤白心尖一滞,捏紧了指尖,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傻公主脸上还是适合带笑,这种脸色很丑,笑起来好看。 “小七,乖,喝药。”祝忍冬本想亲自喂的,只是忍住了。 毕竟他一个帝王,肯定没有宫女喂的好,到时反而添倒忙。 祝简意微睁开眼眸,视线模糊,鼻间充斥着难闻的药味,小弧度的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喝药,太苦了。 熬过这一阵,慢慢缓过来就好,反正没那么容易死。 春柳跪在床边,泪眼婆娑,“公主,您喝药吧,奴婢备着蜜饯呢,不苦。” 祝简意张了张嘴,发出低若蚊蝇有些沙哑的声音,“丸子…” 春柳抹了抹眼泪,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模样,眼里满是心疼,“刚才给公主吃过了,只是太医说还需要喝药才行。” 祝简意半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帐顶。 ‘春柳是不是骗我?’吃过了吗?她没有任何感觉。 【那会儿殿下痛得意识模糊,确实吃过了】 祝忍冬坐到床边,柔声轻哄,“小七,听话,乖乖喝药,等会儿就好了。” 祝简意眉黛紧蹙,其实除了心脏传来一阵阵绞痛之外,其他倒是并无不适,而且这痛意正在慢慢减轻。 见她不作声,祝忍冬想下重语气又舍不得,满眼心疼,轻佛开她额角濡湿的碎发,“小七,父皇知道你不喜欢喝药,平日无事不喝,可现在小七不舒服,怎么能不喝呢。” 祝简意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作为一个帝王,哪怕是万箭飞来也不会眨一下眼,此时却是红了眼圈。 房间里弥漫着刺鼻难闻的药味,祝简意抿了抿唇,哑声道:“我喝。” 祝忍冬喜出望外,赶忙接过春柳手上的药碗,“父皇喂你。” 祝简意直接撑着床半坐起身,牵扯到了心脏,感觉五脏六腑都一块痛,倒吸了一口气,‘团子你这个体验感倒也没必要这么真实。’ 伸手接过药碗,直接一口气闷掉,嘴巴的苦味蔓延,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胃里直翻涌,“苦!” 春柳急忙把蜜饯送到她嘴边。 祝简意含着蜜饯,直接倒在床上,闭着眼,等着口腔里苦味慢慢驱散。 见状,旁人只以为她是累了,祝忍冬掖了掖她的被角,“小七好好休息,魏林你就在殿外候着,春柳仔细照顾好小七。” “是,皇上。” 一行人放轻脚步出了房间。 祝忍冬一眼就看见韩薤白站在庭院中,而他的视线望向窗子。 韩薤白低头作揖,“参见皇上。” 也许是今日祝简意心疾复发,让身为父亲的祝忍冬也涌起感性情绪,“不必多礼,与朕走走吧。” 韩薤白看了眼那窗子,微微敛眸,娇气小公主应当是睡着了。 “是,皇上。” 祝忍冬摒退了众人,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御花园中。 “昨天小七向朕讨赏,从小到大小七从未给别人讨赏过,连一句好话都不会为别人提起。” “有一年,子穆犯事,朕狠狠处罚过他,只是子穆不甘,找到了小七,让她来朕面前说说情。” 说到这里,祝忍冬淡淡一笑,“他们啊,都知道只要小七一句话,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朕也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小七。” “那时候小七才八岁,你知她后来和朕是如何说的吗?” 韩薤白静静地聆听着,“韩某不知。” 祝忍冬笑了,“小七没有为子穆求情,甚至没提起过子穆这个人。” “反倒是朕先按捺不住,问了她。” “小七说的那句话,让朕到现在还记忆尤深。” 祝忍冬负手而行,微仰着头,任由暖阳洒在脸上,轻声道:“她说:父皇知事理,明是非,所做一切皆有缘由,无需旁人多言。” 很难想象,这样一句话却是年仅八岁的小女孩说出口的。 韩薤白心尖一动,脑海里似乎能自动幻想出小小的祝简意,站在祝忍冬面前,小脸带着灿烂笑容,说着让人为之心动的话。 世间人千千万万,能做到毫无条件相信对方的人,又有多少呢。 更何况身处帝王家,哪怕是皇帝也不一定信任自己儿子,而皇子也不全轻信皇帝。 祝忍冬笑了笑,“他们啊,都怕小七恃宠而骄,在朕面前吹他们的枕边风,殊不知小七不屑。” 说罢,转头看向韩薤白。 少年身形颀长,身穿月牙白袍,墨发绑起,垂于脑后,神色微敛,眉眼低垂,但背脊挺直。 祝忍冬神色恍惚了一下,不禁感慨,“当年你刚来南安国时,小七只到朕的腰边,你比她稍微矮一些,如今小七到朕的肩膀,你倒是比朕还高一点了。” 第81章 公主别跑17 韩薤白眸色微动,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来他到南安已有七年,不过和祝忍冬面对面聊天这还是第一次,宫宴之上,祝忍冬出于礼节倒是会询问他几句。 只是都被他随口敷衍了过去。 如此这般,除了大型宫宴,他几乎没见过祝忍冬。 未免暴露些什么,韩薤白能做到的只有缄口不言。 祝忍冬似是也没想着他会回应,笑着继续道:“你是第一个,小七在朕面前主动提起的人。” “朕不知你和小七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小七破了这个例外。” “只是希望,小七找你时,你能对小七好些,让她开心些。” 韩薤白内心微颤,不知是震惊于祝忍冬对小公主的父爱,还是惊讶于自己是小公主的例外。 身前侧方皇帝温和的声音还在响起,“昨日淮王提醒了朕,朕也派人仔细查过,深知这七年,你过得步履维艰,这是朕的疏忽。” “希望你不要记在小七身上。” 后来祝忍冬还说什么,韩薤白忘记了。 他只记得最后一句,祝忍冬声音里饱含着痛楚和叹息,“太医院的太医都给小七诊治过,最后每人告知朕的,都是同一句话,小七活不过二十二。” 所以他可以不去计较韩薤白的身份,他只希望自己女儿能够活得开心些。 * 转眼间,时间消逝。 距离祝简意心疾复发已过去三四日,在那天喝过药后,祝简意病情已经好了许多,又想着去找韩薤白拉近关系。 只是祝忍冬依旧不放心,让她在喜乐殿好好待着。 春柳仿佛接到圣旨一般,有了靠山,也不管什么以下犯上了,死死守着门和窗户,就怕自家公主又跑出去。 对此,祝简意无奈又感动,不过这古代本就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又不能出门,只觉得日子无聊透顶。 好在这期间韩薤白会来,每次都会带些稀奇的小玩意儿,不过待的时间不长,最多也就一刻钟。 经过祝简意明目张胆的维护,如今韩薤白在宫中的处境好许多,至少宫人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冷眼相待。 而祝子申也因祝子穆一事,吓得躲殿里,不敢出门,生怕祝简意下一个对付他。 “韩公子。”春柳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庭院门口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神色平静,眸色清冷,也不知站了多久。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落在树底下正在无聊荡秋千的祝简意身上。 春柳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疑惑,韩公子是在看公主? 听见春柳的声音,祝简意神游天外的思绪回笼,侧头就看见身形颀长的韩薤白,眉眼精致如画,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祝简意内心感叹,果然上天在造物时是会偏心的,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容,眉眼弯弯,攥着秋千绳,声线清澈,“韩薤白,你来啦。” 那道脆声的呼喊,含着开心的喜悦之情,好似等待了许久。 让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哄她开心。 韩薤白心想着祝忍冬如此宠爱她,倒也正常,光是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便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更别说那一声声清脆的呼喊,犹如那天街道上,半空中飘着她对自己的脆声喊叫,仿佛自己是她的全世界。 任凭心思百转千回,韩薤白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不显半分,甚至有些平静冷淡。 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千转无解锁,那是由七个环扣在一起的,其中还有数个环扣,做工复杂反锁。 祝简意攥着秋千绳,秋千还在轻轻晃动,被风吹过后,晃动弧度愈发大,一时没敢伸出手接。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攥着秋千绳。 秋千缓缓停下。 祝简意抬头对他笑了笑,以示感谢,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千转无解锁,翻翻覆覆看了几遍,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东西?” 韩薤白低眸,就能看见她乌黑毛茸茸的发顶,让人想摸一摸。 “千转无解锁。”嗓音低沉,语调平静。 祝简意哦了一声,“无解?” 韩薤白看见她捏着无解锁,粉嫩纤细的手指翻飞,试图解开,看着看着,视线只随着那粉嫩莹玉的手游离。 祝简意试着解了几次后,无果,挠了挠头,抬眼问:“你能解开吗?” 韩薤白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直直撞上她澄澈带着希冀好奇的眸子,心尖微颤,呼吸有些乱,装作若无其事错开视线。 淡声道:“不能。” 祝简意只发觉他眉眼微沉,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大抵也摸清了他的脾性,阴晴不定,总是会莫名其妙不高兴,又不会主动说出来。 等别人追问时,他就选择了逃避。 就在这时,庭院门口传来一道熟悉带着惊讶的声音。 “韩薤白?”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祝淮静立在门口,眼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似乎在疑惑韩薤白怎么在喜乐殿。 韩薤白抿了抿唇,微低下头,“淮王。” 随即侧头看了眼祝简意,很快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祝简意回应,便转身大步流星离去,经过祝淮身旁时,步伐顿了顿,微微点头。 祝淮面带淡笑,回以颔首,看着他离去后,这才来到祝简意身边。 “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里?” 祝简意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眼里没有不满后,才松了口气,毕竟男主和反派都是天生不对付的。 “他给我送个小东西。” 祝淮挑眉,“就是这个千转无解锁?” “对啊。” 祝淮轻笑,“他倒是会借花献佛。” 祝简意疑惑,“皇叔此话何意?” “还记得你给他讨赏么?这玩意儿就是你父皇赏给他的,想着放在国库也是落灰,还不如送给他充当个门面。” 祝简意愣了愣,再看手里的千转无解锁后,心里那股子欣喜消失殆尽,呐呐道:“这样啊。” 她还以为是他特意找的呢。 不知想起什么,祝简意让春柳把这几日韩薤白送来的东西通通拿出来。 “皇叔,你瞧瞧这些呢?” 祝淮此时也发觉不对劲了,“这不都是你父皇赏赐给他的么?” 祝简意咬了咬唇,闷闷地哦了一声。 第82章 公主别跑18 祝淮刚想询问,便听她问:“皇叔有事吗?” 心知她不愿再提此事,祝淮也顺着这话回应,“无事,这几日忙,今日得空来看看你。” “身子可有好些了?” 祝简意坐在石凳上,笑了笑,“好多了。” “皇叔这几日这么忙呀。” 她那天心疾复发,祝淮得知后,派人来询问过,若不是祝淮没空,他定然是要亲自前来的。 祝淮想起这几日让他忙的焦头烂额之事,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 ‘那人太过谨慎,看守兵器的人全军覆没,竟是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祝简意神色微愣,兵器? 涉及兵器显然这次事情非同小可。 ‘团子,你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一个大概,因为这是促进男女主感情的一个剧情线】 ‘你说。’ 【前段时间男主在京城郊外发现大量兵器和粮草,为了抓到幕后人,打算引蛇出洞,派人在暗中看守,不过这批兵器在几日前已经被人转移走了】 【男主的人也都死了,无一生还】 ‘幕后黑手做的?’ 【不一定,可能是泄露了风声,被其他人半路截胡,也有可能是幕后人】 【权限只给了我们这些,这件事只能靠男主和女主一起查清】 祝简意抿了抿唇,‘你把文武百官还有其他皇子的资料都传给我。’ 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只要有一点点线索就足够了。 【好的】 “小七,皇叔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休养,要是再有人来你跟前让你不高兴,你尽管告诉你父皇便是。” “他会站在你这边的。” 祝简意乖巧点头,“好,皇叔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祝淮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向春柳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祝简意看着满桌子的小物件,心里五味杂陈,“春柳,收了吧。” 眼不见为净。 “是,公主。” …… 翌日,韩薤白照例来到喜乐殿。 祝简意看见了他,微弯了弯唇,“韩薤白。” 韩薤白眉间微蹙,听着她的呼喊,似乎少了那分轻快和喜悦,提步上前,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 祝简意垂眸看了眼,伸手接过,扬起笑容,“难为你每天准时报到了。” 韩薤白神色冷淡,低低地嗯了一声。 末了,反应过来补救道:“不麻烦。” ‘傻公主挺招人疼的。’ ‘何况祝忍冬承诺于我,无非是与傻公主多说几句话而已。’ 毛绒绒的小东西砸在地面上,滚了几圈,落在韩薤白脚边。 他弯腰捡起,“不喜欢?” 祝简意勾了勾唇,内心苦涩蔓延,“挺喜欢的。” 难怪他一个讨厌麻烦的人,每天都会来喜乐殿。 【殿下,您情绪受影响了】 ‘可能是不喜欢被人当作筹码利用吧。’ 她把反派当朋友,人家一心想杀了她,到现在从她身上获取利益。 其实说来也实属正常。 她不也是想着感化人家么。 韩薤白只觉得今天的她怪怪的,虽然在笑,但他感觉不到任何欣喜,“你怎么…” 祝简意趴在桌上,低声打断,“我想出宫玩了。” 韩薤白恍然,“那走吧。” “你陪我?”祝简意抬眼。 韩薤白抿唇,点了点头。 祝简意淡笑,“不用和我父皇说一声么?” 韩薤白沉默,其实自从那日和祝忍冬聊过后,祝忍冬给了他特权,唯一的条件是让他陪祝简意。 祝简意笑了笑,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韩薤白嘴角紧抿,跟随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宫中,途中好几次想打破寂静,又不知该说什么。 街道上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百姓脸上洋溢着笑容,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晃动,小贩的叫卖吆喝声飘荡。 一白一红的身影停在冷清的小茶楼前。 脚步声不轻不重,踩在地面上,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许星星陡然惊醒。 抬头就看见眼前绝色倾城的二人,不禁晃了一下神,磕磕绊绊打招呼,“你、你好……” 她在21世纪只是枚普通白领,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人,没有技术傍身,不会古武,也不会制作脂粉,深知自己不会是主角。 所以刚以本体穿越过来后,她就卖掉了自己身上的全部东西,换上古代的衣裳,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也努力学着这边的规矩礼仪。 有时觉得礼仪还挺有趣的,能够让人感受到尊重。 后来没多久,也许是运气好,刚好遇到这个茶楼老板转让店铺,而且价钱极低,她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下了这个店铺。 即使现在没有客人,她也不后悔,因为这是异世里,她唯一的家。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这段时间,小茶楼一直没有什么客人,冷清的很。 眼前这两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贵人。 女子倾世容颜,男子清冷矜贵。 许星星内心狂吼,好般配! 祝简意淡笑,“你好,上最好的茶。” 许星星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你们稍等片刻,先坐一会儿。” 说完,小心翼翼瞥了眼韩薤白,“请问要包厢吗?” 祝简意轻轻摇头,觉得女主挺可爱的,“不用,坐大堂就好。” 随即便转身去桌前坐下了。 韩薤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一言未发。 见状,许星星觉得有些奇怪,原来这么般配的情侣也会吵架闹矛盾吗? 看来颜值也不是万能的。 很快,许星星拿来了茶叶及茶具,放到他们桌上。 她还没穿越前,就有一手厉害且专业的茶艺。 许星星动作不疾不徐,看起来十分优美,流动的茶水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茶香四溢,冒着热气烟雾。 “二位慢用。” 祝简意笑了笑,“谢谢。” “韩薤白,尝尝。” 许星星听到这个名字,手里一抖,几滴茶水落在桌面上,紧张的抿着唇,内心震撼不已。 这个名字不是她闺蜜和她提起过的一本小说里面的吗? 难道她不是穿越,是穿书? 因为她闺蜜知道她不看小说,所以只寥寥和她提起过男女主角的名字,其他故事情节她并不知道。 只知道是一本短篇小说,全文不到六万字,可偏偏就是让闺蜜意难平。 那段时间闺蜜天天和她吐槽抱怨,偶尔又皱着眉哇哇大哭。 想来结局也不大好吧。 第83章 公主别跑19 这般想着,许星星有些好奇对面红衣女子的身份了。 这位是韩薤白,那她会不会是祝简意? 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呢,让闺蜜那么意难平。 后来闺蜜看再多的小说,也都说不及他二人。 许星星对这两个名字记忆深刻的原因,除了闺蜜天天提之外,也还有一些不解和好奇。 众所周知,小说是美好的,尤其是男女主,气运之子,哪怕童年再怎么凄惨,长大后也会是好运加持,越来越强。 为何这两人偏偏结局不好。 怀着这样的疑问,许星星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的故事。 祝简意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喝茶,因为有些苦味,闻着香,但是喝起来苦。 她看着韩薤白抿了几口后,也放下了茶盏,笑了笑,“好喝吗?” 韩薤白轻轻点头,“尚可。” 他疑惑她怎么知道这里有座小茶楼。 出宫后便直奔这里。 祝简意抿唇笑了笑,垂眸看着漂浮打转的茶叶,轻声道:“有些苦。” 韩薤白眉宇微动,他记得她不喜欢喝药,就是因为药苦。 “能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韩薤白点点头,“公主想去哪便去哪。” 坐在柜台看似在算账,实则竖起耳朵偷听的许星星手一抖,公主!!! 那就是祝简意没错了。 她闺蜜和她说女主是公主,男主是质子。 现在看来他俩情况已经不妙了。 身为女生,她一眼就看得出来祝简意情绪不对劲。 而韩薤白像个木头似的,一言不发,连神色都没变一下。 在她吐槽腹诽期间,许星星就看见他俩起身离去,桌面上留下了一锭闪眼的白银。 刚才还冒着热气的茶也逐渐转凉。 马车一路行驶到郊外。 城郊不似城里那般繁华,多数是山山水水,有山林,也有桃林,还有一处凉亭。 【殿下,就在右前方】 马车缓缓停下。 韩薤白先下了马车,转身伸出手。 祝简意好似没看到,直接跳跃了下来,韩薤白停滞在半空的手微僵,旋即收了回来,背在身后。 眼前是浓密的大树,布满了荆棘,没有路可行。 小团子说穿过这片荆棘,便是兵器藏匿之处。 韩薤白看清是何处后,眸色微变,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收紧,青筋暴起。 祝简意侧头看着他,“韩薤白,我想进里面看看。” 韩薤白神色坦然自若,“不可。” ‘她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么,或者是祝淮和她提起过。’ 祝简意垂眸一笑,“那就不去了。” 韩薤白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她今天的所作所为都不寻常,让人猜不透。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周边树叶疯狂晃动,地上沙尘漫天飞舞。 祝简意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放下手时,便见眼前站着数十个手持冷剑盾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肃杀的眼睛。 韩薤白眼中明暗交杂,眉眼间掠过一丝冷意,黑眸冰凉,指腹轻轻抚摸腰间软剑柄,蓦然垂下手。 现在还不宜暴露。 还有三年。 “上!”黑衣人持剑朝着他们冲了上去。 韩薤白神色一凛,下意识拽过祝简意,“跟在我身后。” 他另一只手拾起一根树枝,笨拙地挡着黑衣人砍过来的剑,只不过树枝一砍就断,好几次剑尖从他胸膛前划过,仅差分毫。 祝简意眉黛蹙了蹙,心知他现在不宜暴露,挣脱开他的手,捡起地上一根足有手臂粗的木棍,也笨拙地打在了黑衣人的手腕上。 剑落在地上。 两人笨拙地隐藏着自己会武的事实。 黑衣人从最开始的嚣张自信,到后面怀疑自己武功是不是退步了,为什么每次都能刚好被他们打中。 用树枝只能给黑衣人带点痛,很快他们又缓过来,持剑上阵。 韩薤白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厌烦之色,墨眸闪过杀意,握着树枝的手蓄力,直直插入了黑衣人的胸膛,随即毫不犹豫地拔出。 鲜血喷涌。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此时,两人已经被逐渐逼退到荆棘丛里,再后退一步便是荆棘。 祝简意蹙了蹙眉,心尖传来熟悉的绞痛,一阵阵的让人发慌,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道折射的反光一闪而过,祝简意转头望去。 荆棘丛里静躺着一块银色令牌,刚好在树根底下,周围有粗壮的树根遮挡,还有满丛荆棘,若不是阳光照射的这一秒,兴许还不会发现。 祝简意嘴唇紧抿,看了眼身前阻挡黑衣人的韩薤白,拎起裙摆朝那边走去。 无论这令牌是韩薤白的还是幕后人的,都必须拿到。 所幸,令牌不在荆棘深处,只需扒开外围的一些荆棘就能探手拿到。 韩薤白偏头看了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之色,神色愈发冷峻,手中树枝再次贯穿黑衣人的胸膛。 【殿下小心】 祝简意刚拿到令牌站起身,听到小团子的提醒,毫不犹豫拎起手中粗壮的木棍,转身挥动,蓄足了力量,打在黑衣人的太阳穴。 “砰!” 黑衣人倒地抽搐了几下,瞪着眼没了。 韩薤白正往那边赶,看到这一幕,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脚,视线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让他心生惊讶的是,小公主脸上并未出现任何不适。 祝简意抚了抚心口,从空间拿出丸子吃下,顺便把银色令牌收回空间。 而后提步回到韩薤白身旁。 彼时,黑衣人只剩下不到十个,也许是意识到他们不是对手,几人面面相觑。 祝简意扯了扯韩薤白的衣袖,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韩薤白看着黑衣人,墨眸微眯,“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闻言,祝简意看向黑衣人,“能走了吗?” 爆浆的爆浆,贯穿心脏的贯穿心脏,这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没有哪个死相不惨状的。 黑衣人看了看他们手里被鲜血染红的树枝,咬了咬牙,“走!” 看着他们飞身掠上旁边的山,祝简意深吸了一口气,便要往下倒去。 一只手横在她腰间,稳稳地揽住了她。 韩薤白低眸看着她,淡声问:“心疾复发了?” 祝简意半阖着眼眸,眉间紧蹙,下意识揪住了他腰间衣裳,无力解释:“我吃了丸子的。” 第84章 公主别跑20 韩薤白想起那天,听说她心疾复发若是严重,吃丸子也不管用。 思及此,一把拦腰抱起她,大步流星朝马车走去。 突如其来的悬空失重感,让祝简意吓了一跳,睁开眼就发现韩薤白抱着自己,赶忙搂着他的脖颈,这一动作让好似牵扯到心脏一样,痛得呲牙咧嘴。 韩薤白忍俊不禁,眉眼染上丝丝笑意,不大明显。 祝简意恼怒地捶了他一下,“我都要痛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韩薤白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她面前把情绪展露出来,敛去笑意,把她送上马车,嗓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公主身边有皇上,还有医术最好的太医,不会死的。” 祝简意神色微愣,半响,扭过头看着车帘,“有时候……人不能胜天。” 韩薤白整理衣袖的手顿住,抬眸看着她,很快敛眸错开视线,睫羽微颤。 他想起祝忍冬说的话。 这样一个娇气又鲜活的小公主活不过二十二岁。 真是可惜。 此时韩薤白作为一个旁观人,只道一句可惜。 接下来祝简意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无人知道她体内犹如山崩海啸。 韩薤白时不时看她几眼,除了面色发白之外,倒是看不出其他。 直到马车驶进京城,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去淮王府。” 韩薤白蹙眉,“公主还是先回宫吧。” 祝简意缓缓睁开眼眸,眸里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声线低缓平静,“韩薤白,是我父皇让你对我好些的吗?” “他给你什么好处?” 韩薤白身子微僵,“没有。” 试问这些天来,他去喜乐殿,还有处处听从祝简意的安排,其实或多或少都和祝忍冬给的条件有关。 祝简意淡笑,拿出那块银色令牌,“你认识这个么?” 韩薤白看了眼,神色没有变化,摇摇头,“没见过。” ‘看来是幕后人的令牌。’ 听到这个心声后,祝简意也就确定不是他的了,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这块令牌,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痕迹,组装在一块好似形成了一个字。 但是仔细观察,又发现并非是个字。 ‘团子,郊外有茶山是吗?’ 【是的,殿下怎么知道?】 祝简意微垂下眼眸,盯着手里的令牌,思绪翻飞,那就没错了,原剧情里应该是女主去郊外采茶,无意间捡到了这块令牌。 后来该是和男主祝淮意外相识,最后慢慢揭开谜底。 她低垂着眉眼,好似睡着了,毛茸茸的发顶显得分外乖顺。 韩薤白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漆黑幽深,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嘴角紧抿。 她今日所为太过反常,到底是为了什么。 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是,她对他的态度。 以往小公主总是面带笑意,一双水润的凤眸泛着光芒,叫着他名字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是她的全世界的感觉。 今日的她有些漠然冷淡。 在两人相对无言中,马车缓缓停在淮王府外。 祝简意下了马车,转身看向跟随下来的韩薤白,“你回去吧,晚些我让皇叔送我回去便好。” 韩薤白眸色一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半响,回道:“好。” 目送祝简意踏进淮王府的大门,韩薤白这才上了马车,往宫里走去。 “小七怎么来了?”祝淮有些惊讶,更多地是担忧,“春柳呢?她没跟着你?” 祝简意笑着摇摇头,“我和韩薤白一同出来的。” 说罢,怕他追问,赶忙拿出那块银色令牌,“皇叔,这是我在郊外荆棘丛里捡到的。” 闻言,祝淮神色微变,伸手拿了过来,仔细打量,“你在郊外何处找到的?” 祝简意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就是皇叔发现大量兵器的那个地方,我怀疑这是幕后人落下的线索,不过上面看着像是字,但都是一条条线组成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祝淮摸了摸那些深浅不一的线条,神色若有所思,“应该是一个密语。” 想必破解了这个,这件事的层层迷雾就能消散了。 祝简意也知他这段时间忙这个事情,总算有一个线索,怕是心里恨不得飞去书房研究。 “那皇叔先查一下,我先回去了。” 祝淮未多留她,点了点头,“我让守古送你。” “好。” * 等祝简意回到宫里,天色渐黑,宫门口不见步撵,便打算自行漫步回喜乐殿。 所幸,路途中不少宫人来来往往,屋檐下的灯笼也逐渐亮起。 祝简意闲庭漫步,也没仔细看路线,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偏僻的冷宫处。 再往前走一些,便是醉风殿了。 祝简意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步上前。 醉风殿如想象中的那般冷清,和那天她前来时差不多,静悄悄地只能听见树上栖息鸟儿的叫声。 外面唯一的光线是屋檐下随风晃动的灯笼,庭院的门有些破败,再往里走去,是紧闭的大殿殿门了。 祝简意敛了声息,负手而立,站在庭院门外,并未上前。 就在这时,墙头上突然出现众多黑衣人,刚落在院中,紧接着又凭空出现四五个暗卫,手中持剑,与那些黑衣人对打起来。 紧闭的殿门打开,身穿白袍的少年站在台阶上,月色洒在他的眉眼之间,萦绕着一股清冷睥睨之势。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见他出现了,赶忙大声喊道:“韩薤白!我知是你转移走了那批兵器,我们做个交易,你把兵器还给我一半,剩下一半作为报酬给你,条件是你必须从祝简意手里拿回那块令牌!” 祝简意神色未变,面色淡然自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暗卫和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 暗卫虽能以一敌十,但黑衣人数较多,一时间倒也不分上下。 韩薤白勾了勾唇,眸光凛冽,“那些兵器我一个人占着不好么。” 黑衣人目露恼怒,沉声道:“你就不怕我们向祝淮告发你!现在兵器到了你手里,我大可直说是你私自铸造兵器,妄图谋反,届时你休想踏出南安半步!” 第85章 公主别跑21 闻言,韩薤白眼神都没变一下,淡笑着理了理衣袖,晏然自若,“祝简意已经把那块令牌交给祝淮了,你该找的并不是我,而是祝淮,你说是不是。” 末了,淡淡吐出三个字,“祝子瑜。” 黑衣人眼神变了变,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假皮面具还在,反应过来自己此举更是暴露了自己,不禁恼羞成怒。 干脆一把扯下蒙脸布,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韩薤白,我知道你不甘心委居于南安后宫,本王可以帮你。” “本王韬光养晦十几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谋权篡位,若你愿助我一臂之力,本王向你承诺,也可助你登上北乐之位!” “届时南安和北乐两国交好,皆大欢喜,如何?” 韩薤白浅笑,“三皇子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把兵器还给你,可这东西既然进了我的口袋,岂有归还的道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祝子瑜气得面色铁青,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为了那些兵器,他耗费了将近十年的心血,一边要防止被祝忍冬和祝淮发现,一边还要招兵买马。 谁曾想被祝淮发现了。 被他发现倒还好,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被人半路截胡才是最可气的。 最可恨的是现在这人理直气壮地和他说不归还。 “韩薤白,你不想回北乐了是吗?”他只能试图威胁,“我看你也不简单啊,竟然还有暗卫。” 韩薤白毫不慌乱,面带浅笑,笑意不达眼底,“三皇子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那块令牌已经在祝淮手里了,想必以他的聪慧,不用多久就能发现了。” 祝子瑜脸色微变,狠狠瞪着他,“那兵器我不要了,你去帮我把令牌拿回来!” 韩薤白眉梢微挑,似有些惊讶,“三皇子怎么会觉得我会帮你呢?兵器你想要也拿不回去啊。” 祝子瑜脸色黑一阵白一阵,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韩薤白,你近日好像和我的七妹妹走得有些近啊。” 韩薤白淡笑,“所以呢?” 祝子瑜也笑了,“我那七妹妹从娘胎起就患有心疾,稍微一刺激就能要掉半条命,我也许久未见她了,明日得备些好礼去看望看望她。” “三皇子要去看望,去便是,与我何干。” 祝子瑜低笑几声,“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和七妹妹之间有什么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个病秧子早该死的,一直被父皇养在喜乐殿,真是晦气。”祝子瑜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韩薤白眸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不显,依旧浅淡冷漠,没有作声。 见状,祝子瑜只觉得无趣,“撤。” 待他们离去后,暗卫也闪身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韩薤白一直站在门口未动,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周围繁星点点,环绕着那弯月。 弯月之上逐渐浮现出一张带着病态苍白的精致容颜。 那些璀璨耀眼的繁星,其中也许有他。 众星捧月,便是如此。 一人着白衣,墨发未束,衣袍翻飞不止,伫立在殿门口。 一人着红衣,青丝挽起,裙摆微扬起一抹弧度,静立在庭院之外。 …… “三皇子,您怎么来了。”春柳面带讶异之色,从小到大,三皇子和公主就不对付。 更别说三皇子从未踏足过喜乐殿。 祝子瑜身穿淡青色衣袍,背着手,老神在在,轻蔑地瞥了眼春柳。 “叫你家公主出来。” 话落,殿门打开。 祝简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眉眼如画般精致,肤如凝脂,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好似镀了一层金光,神色冷淡。 “有事说事。” 祝子瑜也不计较她的冷漠,他实在咽不下那口气,要不是这个病秧子莫名其妙出城,又怎么会捡到那块令牌,越想越气。 他不敢派人去淮王府偷回令牌,只能来给祝简意添堵了。 “来看看七妹妹还安好不?看样子挺好的,不至于走一步喘一下了。”语气里的讥讽不屑传入众人耳中。 春柳蹙了蹙眉,“三皇子您” 祝简意淡声打断,“春柳,去泡上好的茶招待三皇兄。” 春柳咬了咬唇,“是,公主。” 待她离开后,偌大的庭院只剩下祝简意和祝子瑜两人。 祝简意径直在石桌前坐下,看也未看他一眼,用极其平静地语气说出一句让人震惊哗然的话。 “祝子瑜,私自铸造兵器,妄图谋权篡位。” 祝子瑜屁股刚挨到凳子,听到这句话,猛地跳了起来,怒目而视,“祝简意!休得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你心里清楚,”祝简意拿出那块团子复制的令牌,抬眸直视他,“这上面能看出两个字,王和俞。” 祝子瑜气极反笑,“那又如何?仅凭两个毫无根据的字就断认是我?怎么就不能是姓王名俞了。” “你府里有一条通往郊外的暗室,”祝简意丝毫不慌,平静地陈述事实,“你对外扬言称在府里修道抄经佛,实则暗地里在筹备谋权事宜,对吗?” 祝子瑜越听下去,心里愈发骇然,佯装镇定,吞了吞口水,大声囔囔道:“你放屁!你就知道污蔑我,从小到大你污蔑我多少次了,这次你竟然想要了我的命!” “是不是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祝简意,你是不是以为你得圣心,就能满口胡言冤枉别人?我也就是看在你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我才懒得和你计较。” 话音刚落,紧闭的庭院门“砰”地一声被踹开。 “放肆!”祝忍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一巴掌打在祝子瑜脸上,“谁准你这么说你妹妹的?” 祝子瑜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被吓懵了,摸了摸自己红肿起来的脸颊。 半响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父皇,是儿臣口不择言,儿臣绝无此意啊。” 祝忍冬闭了闭眼,“淮王,你来说。” 祝淮神色冷硬,把银色令牌扔到祝子瑜面前,“本王的人已经在你府里找到一个暗室,通往郊外,暗室里还有许多铸造兵器的工具。” “祝子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86章 公主别跑22 祝子瑜懵了,连忙摇头,揪住祝忍冬衣摆,“不、不是,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余光瞥见一旁的韩薤白,又急忙喊道:“是他,是他陷害我!父皇,皇叔,是韩薤白陷害儿臣啊!” 祝忍冬满眼失望,后退了几步,“子瑜,朕一直以为你诚实稳重,为人低调,不爱权,没想到你却是早就包藏祸心。” “还对小七说出如此伤人之言,你配当她的哥哥吗!” 这句话或许是戳中了祝子瑜的痛处,猛地站起身,眼里流露出怨毒之色,“是,我是不配当她哥哥,那她呢?可有把我当她哥哥?从小到大无论什么,她都要和我争上一争。” “而你呢,处处向着她,在祝简意面前,我们几个兄弟根本不值一提。” “祝子瑜!”祝淮脸色一沉,“小七一直把你们当哥哥,是你们只想利用她,对她没有一点亲情,也没有做到作为哥哥该做的。” 祝忍冬捏了捏眉心,语气里满是失望,“子瑜,小七从小身子不好,朕多关心她也是理应如此,可朕也从未缺少过你们什么,你却如此嫉妒你妹妹,这气量胸襟连小七都不如。” 闻言,祝子瑜怒极反笑,怨毒地看着祝简意,“是啊,她本就是个病秧子,都快死的人了,还能计较什么呢。” “祝子瑜!你真是死不悔改!”祝忍冬扬起手,看着他半边红肿的脸颊,却怎么也落不下。 祝淮语气沉沉,“来人,把三皇子押入大牢。” “是!” 直到禁军上前押住祝子瑜,他才面露慌色,“父皇,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父皇” “小七,你快向父皇帮哥哥求情啊,小七” 无论最后他作何挣扎,结局都不会发生改变。 “小七,别听你哥哥胡说八道。” 祝简意笑着摇摇头,“没事的。” 可也正是这份乖巧,让祝忍冬眼眶一酸,想起太医说的那句话,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撇开脸抹去眼角的泪水。 祝淮不知此事,只以为他是心疼祝简意,“小七,别放在心上。” 祝简意依旧是笑着点点头,“不会的。” 韩薤白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小公主乖顺的笑颜,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心里有众多谜团未解。 从昨天到现在,有关祝简意的事情环绕在他的脑海。 她怎么知道幕后人就是祝子瑜。 仅仅一夜之间,祝淮不可能那么快看出令牌的暗语。 难道…… 思及这个可能性,韩薤白眸色微变,逐渐幽深,定定地看着她。 不会的。 正想着,突然对上那双澄澈的凤眸,眉眼带笑,“韩公子还有事吗?” 疏离的语气,以及客套的称呼,让韩薤白手指颤了颤,低垂下头,“皇上,淮王,韩某先行告辞。” 祝忍冬颔首,“今日多谢你了。” 待韩薤白离去后,祝简意蹙眉询问:“父皇,他今天做什么了?” 祝忍冬笑了笑,“没做什么,就是来告诉父皇,说你昨日心情不大好,想着今日一同来喜乐殿看看你。” “半路刚好遇到你皇叔。” 祝简意怔了怔,祝淮是她昨晚派人让他今日进宫来喜乐殿的。 那韩薤白又是为何去叫祝忍冬? 太过巧合,那就只能是有意为之。 “现在幕后主使查到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半路截胡,转走了兵器,”祝淮叹了口气,“这次也多亏了小七给的那块令牌。” 祝简意眸色微闪,“皇叔,还没有找到一点线索么?” 祝淮摇了摇头,怕就怕那人和祝子瑜一样,居心不轨。 祝简意抿唇,韩薤白拿走那批兵器,显然是想带回北乐。 可这无异于也给北乐添了几分士气。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祝淮,韩薤白就是那个截胡的人吧。 这个世界给她最大的烦恼就是纠结。 坏人坏的不彻底。 …… 这天,韩薤白来到喜乐殿时,祝简意正躺在摇摇椅上,凤眸阖起,乌黑柔顺的发丝垂在半空,发梢随风晃动,睡着的容颜十分乖巧绵软,身上盖着薄毯,露出一角红色衣摆。 她似乎极爱红色,总是身着红衣,看起来如那烈日明媚阳光,总是那般热烈灿烂。 这些日子来,春柳对韩薤白的印象也还好,毕竟他是除了祝忍冬和祝淮之外,第一个经常来看望公主的人。 正准备行礼,韩薤白抬手制止,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摇摇椅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眸里还有些迷糊,“韩薤白。”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声音低低的,像是小猫叫似得,挠得人心里直发痒。 韩薤白提步上前,站在距离她两步远外,低眸看着她,“公主。” 祝简意揉了揉眼睛,勾唇轻笑,坐起身时,薄毯滑落在地,弯腰准备拾起。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先捻住了薄毯一角,轻轻拎了起来。 祝简意手顿了顿,旋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面带笑意,“走吧。” 丞相府老祖母大寿来临,昨日丞相府千金派人送来请柬,邀请他们赴宴。 祝简意想着自己一人没伴,干脆和韩薤白一同前去,便让他前来喜乐殿。 两人并肩而行,漫步在小道上,祝简意似乎身子好了些,这几日都没再感受到心脏绞痛,面色也红润许多。 “韩薤白,你说那劫走兵器的人是谁呢?” 距离祝子瑜被押入大牢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 韩薤白没想到她又重新提起,“不知,此事……公主莫要再与我说了。” 不仅仅是因为身份,还有兵器二字,在一个他国皇子面前提起,本就是忌讳。 他有时都不知是她不懂,还是太过信任自己,才敢在他面前议起这事。 后来,一路上祝简意都没再开口,韩薤白也习惯了沉默。 之前在他面前,她永远是话多的那一方。 现在,她也越来越沉默了。 丞相府外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众多宾客前来,门庭若市。 直到标志有皇室的马车停在门口,其他宾客自动让出一条道。 待看见那一袭白衣如雪的少年时,众人眼眸微睁大,带着不可置信。 这不是质子韩薤白么?他怎么会在公主马车上。 第87章 公主别跑23 紧接着就看见韩薤白转身伸出手去,车帘掀开,露出身着红衣的祝简意,手搭在韩薤白手臂上,轻轻一跃,跳下了马车。 众人回过神,赶忙低下头去,“参见公主。” 祝简意抿唇淡笑,眉眼间染上疏离清冷的笑意,“不必多礼。” 丞相陈忠明也迎了上去,面上挂起笑容,“公主驾到,真是让臣府蓬荜生辉,母亲定然也是十分欢喜的。” 祝简意笑了笑,“备了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春柳把一个锦盒送上。 陈忠明受宠若惊地接过,“谢公主。” “里面请,里面请。” 众多宾客跟在祝简意身后,浩浩荡荡,多数想和祝简意搭几句话,不过在看到祝简意清冷疏离的神色后,默默地收回了脚。 寿宴千篇一律,多是送上寿礼,再来几句客套的话,虽有些假,但到底是欢喜的,给足了丞相面子。 送过礼后,还没到时间用膳,便由丞相府的人招待。 这次寿宴倒也是给了众多千金和公子一个搭讪的机会。 众多人在后花园游玩,聊聊天,当然,也有人喜静,躲在清静的地方。 这人多的时候聊天,就不免扯上几句八卦了。 “一个质子搭上了凤凰枝头,难怪大皇子被送去镇国寺,三皇子被押入大牢,看来是公主给他报仇呢。” “要说这公主也是个狠心的,为了一个低贱的质子害自己的哥哥,这要是我妹妹,我直接大义灭亲。” “韩薤白也是个能耐的人,这么多年来,何时见过公主身边出现其他人。” “别看现在韩薤白这么风光,想当初被大皇子逼着爬胯时的那可怜样,哈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惨呢。” “不过一个低贱的质子,配一个病秧子,倒也是绝配。” 就在众人议论的津津乐道时,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公、公主……” 众人面色大变,转头就看见祝简意站在不远处,不知听了多久。 祝简意勾唇一笑,“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众人吞了吞口水,眼里满是慌乱之色,若是没被抓到,兴许还能给自己辨认几句。 可他们这是被抓了个正着。 见他们不语,祝简意眸色一冷, 沉声道:“韩薤白再如何也是南安贵客,还轮不到诸位指手画脚。” “他是本公主护着的人,若再让本公主听见于他不好的谣言,可就别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众人心里骇然震惊,面上不显,喏喏应声,“是,公主。” 在不远处的树后,露出一片白色衣角,很快又隐匿其中。 * 祝简意并未在丞相府待很久,文官之首丞相的老母亲大寿,作为皇帝自然也是要随点礼表示一下的。 所以祝简意才会愿意前来。 离开丞相府后,并没有回宫,而是再次来到小茶楼。 祝简意前脚刚踏进茶楼,就对上了从柜台探头出来的许星星,她似乎看见女主的眼睛亮了亮。 心里不解,她和女主好像是第二次见面,这么热情的么。 许星星迎了上来,面带笑意,“二位请进。” 就在这时,通往后厨的帘子掀开了,紧接着就看见一袭紫衣的祝淮端着一碟水果出来。 四目相对。 祝淮愣在原地。 祝简意也怔愣了一下,“皇叔?” 许星星脚下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祝简意,又看了看祝淮,“皇、皇叔?” 祝淮率先反应过来,神色并无异常,把水果放在柜台上,笑了笑,坦然自若,“小七怎么出宫了?” 许星星心里抓心挠肝似得,扶着柜台站着,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眼神乱瞟,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敢情她昨日是和王爷吵起来了,还逼着人家今天上门干咋活。 完了完了,这算不算以下犯上,是不是要斩头的啊。 祝简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星星,“皇叔不先和这位姑娘解释解释吗?” 祝淮抿了抿唇,余光瞥了眼许星星,不作声。 见状,许星星求生欲上线,连忙摆手,舌头打结了似得,“不、不用解释了,是我的错,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说到后面,扬起的假笑也维持不住了,苦着一张脸。 祝简意被逗笑了,“你别怕,皇叔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既然愿意来这里,那就说明对你并无不满之意。” 说罢,看向不吭声的祝淮,笑眯眯道:“皇叔,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小姑娘开口呢,说说呗,你们怎么认识的?” 看来男女主之间的磁场还是很强大,迟早会遇到。 听她提起这件事,祝淮脸色有些不自然,“在路上不小心打碎了许姑娘的茶具。” 祝简意眉梢微挑,“为表歉意,皇叔亲自上门当店小二。” 祝淮轻轻点头。 许星星干笑几声,转移话题,“各位坐着聊吧。” 要是早知道这位是王爷,打死她也不敢让他给自己打下手啊。 韩薤白至始至终充当一个透明人。 祝淮拿起柜台上的水果,准备端过去,许星星一把抢过,“王爷请坐,我来我来。” 开玩笑,她现在随时在杀头的边缘,怎么还敢让他动手。 祝淮眉梢微动,看着她狗腿子的笑容,与昨日不依不挠的她倒是有些不一样。 男女主之间暗潮涌动,粉红色泡泡不断上升。 祝简意也乐得看戏,嘴角含笑,“皇叔肯定是打碎许姑娘很珍贵的茶具。” 闻言,许星星连连点头,眼睛亮起,好似找到知音一般,“那套茶具是世间仅有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大街上和一个大老爷们吵嘴。 祝淮还真不知道,只以为她本性刁蛮任性,故意把他扣下来,因为昨天他赔钱了,她也不要。 思及此,祝淮眼里闪过一丝歉意,“对不起。” 茶具对茶楼肯定是很重要的。 许星星看他认真郑重的道歉,心里又有些不自然,她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 别人一道歉,她就觉得愧疚,会不由自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饶人了。 “没、没关系。” 祝简意勾了勾唇,撑着下巴看着两个别扭的人,真好,他们都是彼此的初恋。 在她眼中,祝淮和许星星在一起是迟早的事,现在显然也是最让人心动的暧昧期。 看着别人被爱,自己也会很感动。 第88章 公主别跑24 她没看见,一旁白衣少年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她身上,墨眸里情绪复杂,偶尔闪过一丝柔情,掺杂了挣扎之色。 …… 转眼间,天气越来越凉了,秋风萧瑟,泛黄的秋叶在一阵风吹过后,也归于尘土。 “公主,您去哪?” “醉风殿。” “怎么又去醉风殿啊,今日天气冷,公主还是别去了吧。” “没事,当散步了。” 醉风殿和喜乐殿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一边是人情冷暖,一边是众星捧月。 自从那次寿宴归来后,祝简意能感受到韩薤白在慢慢疏远自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还是遵从自己的心,只要他还在南安一日,那她便护他一日。 醉风殿不似之前那般残败,杂草已经清理,破败的庭院也翻新了一遍,之前已经枯萎的树挖走了,种上了桃树,光秃秃的,还是一棵小树苗,迎风而立。 祝简意也想过给韩薤白几个可以使唤的宫人,只是被韩薤白拒绝了。 想来若是有宫人在醉风殿,韩薤白暴露的风险也就更多一层。 于是祝简意也就没再坚持。 醉风殿门依旧紧闭,和往常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宫里对祝简意和韩薤白之间的传言数不胜数,更是传到祝忍冬耳中。 不过祝忍冬从未在祝简意面前提起过,也没刻意让他们二人保持距离。 时间久了,众人也就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跑去冷宫找质子。 “嘎吱”一声,殿门打开。 屋内灯光有些昏暗,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地上还有几个空的酒坛。 祝简意愣住,借着外面的光线,走到桌前,点燃了唯一的烛火。 烛光亮起,视野清晰起来。 韩薤白靠坐在圆柱上,双眸闭着,怀里还抱着两个酒坛,一旁东倒西歪的酒坛已经把他包围,浓郁刺鼻的酒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祝简意抿了抿唇,撑起了木窗,让酒味飘散些许。 低眸看着他,“韩薤白。” 韩薤白缓缓睁开眼,微微仰头,衣襟被酒水浸湿,眉间微蹙,语气有些不悦,“你来做什么?” 祝简意盯着他的双眼,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喝醉,是否还清醒着,“你喝太多了。” 韩薤白冷笑一声,好似挑衅一般,仰头又灌下了几口,酒顺着嘴角滑落至下颌,喉结,流入了敞开的衣襟中。 “喝了又怎样,你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管我了?” ‘等我覆了南安,你就不是公主了,你也会沦落到我现在的模样。’ 祝简意本是想看看他今日遇到什么事了,让他借酒浇愁,却不想听见这句话,一时间僵在原地。 半响,轻声叹气,“少喝一些吧。” 韩薤白扬起手,把空了的酒坛扔到她脚边,酒坛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环绕在这空旷的屋内。 他如画的眉眼此时凝结着一股冰霜,眼神阴鸷,“不想死就快滚。” 祝简意呆呆地看着他的手臂,刚才他扬手扔酒坛时,衣袖往上划落,露出一截前臂,那莹白肤色上,一颗泣血般的朱砂痣格外显眼。 “紫苏?” ‘团子,我是不是还有可能遇到他?’ 【万千世界中,几率很小】 ‘但也不是没可能,是吗。’ 韩薤白眉梢动了动,撑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语气含着讥讽意味,“紫苏?公主把我当替身了么?” 祝简意心尖一痛,看着他恨不得杀死自己的眼神,心知他现在失控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失控。 见她不说话,韩薤白抬手遮住她水润的眼眸,低声道:“别这样看着我。” 我怕我忍不住毁了你。 睫羽不安地划过他掌心,酥酥麻麻的,带些痒意。 韩薤白收回手,虚握着拳头,好似把那残留的气息包裹住,低眸看着眼前娇小的公主,闭了闭眼,嗓音低沉沙哑。 “今日……是我养父的忌日。” 祝简意浑身一僵,不知该说什么。 韩薤白似乎也只是随口提起,说完闷笑几声,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涩和凄凉,“若不是你们,他不会死。” 固然北乐待他不好,但最起码他还能陪在养父身边。 祝简意睫毛微颤,“是……” “是什么,”韩薤白勾唇,眸里不见笑意,随手捞起桌上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渍,“是不是不知道如何辩解了?” 祝简意仰着头看他,明明烛光很亮,但她还是看不透他的神色。 韩薤白嗤笑一声,眸里泛起丝丝凉意,语气低沉平缓,“你是不是以为我受过你几次恩惠,就要对你感激涕零,俯首称臣?” “祝简意,你们南安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祝简意嘴唇动了动,“非覆南安不可?” 韩薤白眉梢微扬,“怕了?你放心,待我覆了南安,你虽不是公主,但我也会念着你对我的几分好,帮你找个好夫家。” 祝简意扬起手,看着他逐渐疯狂的眼神,终是没落下去,只是眼睛有些酸涩,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更是让她保持着清醒。 “韩薤白,这是你的真心话?” 若你说不是,我姑且可以信你是醉后胡言乱语。 韩薤白低头,定定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是。” 祝简意眨了眨眼,逼退眸里差点落下的泪珠,扬唇,挤出一抹笑容,“好,我等着,等你回北乐,来攻打南安。” 也许是给她的落差太大,一时间还没适应过来。 眼前这位可能是紫苏,但也不是紫苏。 他也许是紫苏的转世,但也终归不是温润儒雅的紫苏,那个眼里只有她的紫苏。 那抹红色的身影在寒风中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 有些昏暗的天空,慢慢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风吹过,改变了雨落下的轨迹。 韩薤白坐在门口,抱着凉透了的酒坛,任由雨水落在发间,顺着鬓角流下,浸湿了衣裳,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 这样,他就能继续心无旁骛的专注灭北乐覆南安了吧。 那颤抖的枝桠似乎在摇头。 那天,祝简意因为淋了一场雨,本就娇弱的身子当场就扛不住,当晚发起高烧,半夜还迷迷糊糊的说梦话。 第89章 公主别跑25 祝忍冬蹙眉询问春柳。 春柳抹着眼泪,“公主从醉风殿回来时,衣裳都湿透了。” 祝忍冬面色冷峻,沉声道:“来人,去查查韩薤白在做什么。” 若不是小七喜欢和韩薤白玩,他也不会放任小七天天跑去醉风殿。 “是,皇上。” 很快,那人带回来了消息,“韩公子在买醉,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祝忍冬皱了皱眉,“退下吧。” 买醉? 与此同时,太医也从屋里出来了,“启禀皇上,公主不慎着凉,每日按时服药,好好休养,很快就好。” “春柳去熬药,朕看着小七。” “是,皇上。” 喜乐殿又恢复了寂静,干活的宫人也下意识放轻了手脚。 祝忍冬坐在床边,看着小脸发白的祝简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七啊小七,为何偏偏就看上了韩薤白呢。” 醉风殿 “主子,喜乐殿那位着凉染风寒了。” 暗影向韩薤白禀报时,韩薤白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朱砂痣出神,闻言眸色一顿,头也未抬,淡声道:“知道了。” 他刚才确实是喝醉了,但意识很清醒,也许是今天特殊的日子,再加上近日来察觉自己的心动摇了,让他心烦气躁。 而那位傻公主还总是跑来找他,每天都很开心,总是带着笑,就像是小太阳。 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 这是醉风殿没有的。 也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可深刻心里七年的仇恨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借着喝醉的由头,也不过是发泄了心里以前不敢说出口的话罢了。 只是…… 韩薤白眼眸微垂,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苍白的脸颊,澄澈的眸子硬忍着要掉不掉的泪水,心尖处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有些刺痛,很快又消失。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她总是会飘入他的脑海。 她太乖了。 就连哭也要忍着。 明明很伤心,还是不舍得打他。 韩薤白垂着头,心想着当时自己是如何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呢。 什么帮你找一个好夫家。 心里涌起一丝丝后悔的情绪。 …… 后来的几天,醉风殿也没再迎来那抹红色身影,一切好似回到最初的样子。 而暗影每天都会去喜乐殿打探情况,而后回到醉风殿,仔仔细细的禀报自家主子。 就连公主一上午喝了多少次水都记得清清楚楚。 直到这天,暗影带来一个消息。 “主子,公主出宫了。” 韩薤白猛地站起身,“出宫?她风寒好全了就出宫?” 暗影撇了撇嘴,想怼自家主子一句,你有什么资格管人家呢。 那天他也在暗处,听着自家主子那些刺人心的话,他一个大老爷们都难受,更别说是公主了。 而且还直言要覆了南安,这让公主如何自处。 公主待自家主子多好,他是看在眼里,反倒是自家主子对公主十分敷衍。 韩薤白不知自己属下在吐槽自己,大步流星往外走去,“她出宫去哪?” “好像是去了叫什么星星茶楼的吧。” 彼时,祝简意确实在女主茶楼了。 她思来想去,能找的朋友似乎也就只有女主了,而且还是自家皇婶。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男女主之间的感情飞速进展。 祝淮竟然和许星星确认关系了。 不过许星星暂时还没有想嫁给他的想法。 在婚姻大事面前,许星星想慎重更慎重,不能看你是王爷,就迫不及待入府。 荣华富贵固然好,但她更想要的是幸福,并非是困在后院之中,争风吃醋,空守闺房,渡过余生。 祝简意来到茶楼时,正巧碰上祝淮向许星星提起成亲一事。 许星星看到祝简意时,眼睛一亮,飞奔过来,恨不得扑到她怀里,苦哈哈道:“公主公主,你帮我劝劝他吧,我现在真心不想成亲啊。” 祝简意眉梢微挑,“皇叔,皇婶说的也没错啊,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啊,就贸然定下婚事。” 祝淮看了眼躲在祝简意身旁的许星星,眸色黯淡了一瞬,抿了抿唇,“就是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不想分开,想把她娶进门,当我的王妃。” 许星星脸颊绯红,对上他有些失落的目光,差点忍不住心软了,“可、可是太快了叭。” 同为女生,祝简意明白许星星担心的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皇叔虽然不错,但你慎重考虑也是理所应当。” 说罢,看向可怜兮兮的祝淮,笑了笑,“皇叔,你要给皇婶一个适应的机会啊,我懂你的心情,无非是遇到喜欢的人,克制不住想亲近她,但是也要考虑对方的感受。” “何况……皇叔,虽然你不在乎皇婶的身份,但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会自卑的,皇婶肯定也是会担心,怕别人不认同你们。” “还有,你贵为王爷,三妻四妾虽说是伦常,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皇婶定然也不是愿意委曲求全之人。” 自古以来,男女主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完祝简意这番话,祝淮果真自我反省起来。 许星星眼里满是崇拜,连连点头,“公主你口才真好,说的都是我心里所想。” 祝简意嘴角含笑,“你只是不大好意思罢了,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是可以说出口。” 两人身份悬殊,许星星在说话时也免不了斟词酌句,生怕对方误会什么。 所以两人你猜我猜的,终归是猜不到对方的真实想法。 许星星愈发喜欢她了,看着她绵软的面颊,嗓音也温温柔柔的,恨不得熊抱住她。 嗷嗷嗷,不愧是书里的女主,性格好好,智商也高,还谦虚呜呜呜。 想到闺蜜说的意难平,许星星心里又有些难过,后悔自己没有主动问闺蜜男女主的结局。 也许她就可以帮他们改变意难平的结局呢。 想起这件事,许星星突然发现这次只有祝简意一人,有些疑惑,“公主,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 祝简意笑意淡了些许,眸色微暗,“他有事。” 见状,许星星如临大敌,这两人闹别扭还没和好吗。 “公主是不是和他闹矛盾了啊?” 第90章 公主别跑26 祝简意轻轻摇头,“我想喝茶了。” “噢噢,我去给你泡茶。” 待许星星离开后,祝淮低声道:“真和韩薤白闹矛盾了?” “你不是说他是最好的么?想对他好。” 祝简意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坐下,“皇叔就别揭我的伤疤了。” 祝淮神色有些意外,“真闹了。” 他只知道自家侄女那天从醉风殿回喜乐殿时淋雨,休养了好几日才痊愈。 “茶来了。”许星星端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热气腾腾,往上飘散,雾气朦朦胧胧,遮挡了祝简意隐含情绪的凤眸。 许星星欲言又止,看着祝简意明显低落下来的情绪,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公主,您和那位韩公子是…呃” 她想说情侣,但想起这是古代,好像没有这个词。 她挠了挠头,只能换个说法,“您喜欢韩公子吗?” 祝淮脸色微变,蹙了蹙眉,语气有些沉,“星儿。” 许星星不明所以,“怎么了?” 祝淮眉间皱的愈发紧,尤其是看到祝简意没有否认,沉声道:“小七,你当真是喜欢他?对他好也是喜欢?而不是把他当作朋友?” 他一直以为祝简意是把韩薤白当作朋友看待。 因为祝简意从小到大没几个朋友,所以他也就默认了他们。 祝简意似乎才回过神,摇了摇头,“你们想多了,我只是把他当朋友。” 其实仔细思量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韩薤白是什么感情。 正如她对紫苏一样,说不清是陪伴产生的依赖亲情,还是其他。 她很少去揣摩。 她选择了逃避。 许星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上次看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真的是冒着粉红色泡泡啊。 祝淮还想仔细追问,外面突然来了一个客人。 周楚刚想扬声喊小二,就看见坐在大堂的祝淮等人,眼里闪过一丝吃惊,淮王和公主怎么在这。 “参见淮王,公主。” 祝淮认识他,是侍郎幼子,颔了颔首,“这茶楼是我的。” 许星星下意识看向他,心里暖暖的,低头掩笑,他这是怕自己被别人为难吧。 周楚连忙作揖,“原来是淮王的,我倒是说这茶楼十分别致清雅。” 祝淮淡淡一笑,“坐吧。” 周楚踏进这茶楼,自然是要喝茶的,此时也不好推拒了,遂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左手边是祝淮,右手边是祝简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七公主。 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娇蛮跋扈,反而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温温柔柔的。 周楚晃了一下神,旋即故作镇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余光一直落在祝简意身上。 祝淮把他的异样收入眼底,把玩着琉璃茶盏,若有所思。 侍郎幼子,平日喜爱写文弄墨,脾性温和,这样的人,比冷冰冰的韩薤白,更适合小七。 “小七,你该回宫了。” 祝简意刚尝试抿了一口茶,就听见这句话,愣了愣,“皇叔,我刚出来不久……” 祝淮恍若未闻,转头看向周楚,“周公子有要事在身吗?若是没有,烦劳你帮我送小七回宫。” 周楚差点没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地呆呆点头,看到祝简意不情愿的神色,呐呐道:“那个……公主还要再玩一会儿。” 祝淮笑了笑,“小七身子不大好,前两日刚生一场大病,如今天气越来越凉了,还是早些回宫好。” 周楚摸了摸鼻子,“那公主” 祝简意抿了抿唇,“谢谢你,不过我自己可以回去。” 说完,起身便离去了。 祝淮踢了周楚一脚,“快去啊。” 周楚也不知他是在撮合自己,下意识起身,屁颠屁颠地追去了。 许星星皱眉,“你干嘛?你想撮合他们?” 祝淮嗯了一声,“周楚更适合小七。” 周楚可以当驸马,韩薤白不能。 许星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瞎点什么鸳鸯谱,明明韩薤白更适合。” “韩薤白是北乐皇子,他迟早要回去的,小七有心疾,不可能送她去北乐和亲。” 许星星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个理,所以男女主最后没在一起? 也许是先入为主,她还是觉得祝简意和韩薤白更般配。 另一边,周楚追到祝简意时,发现她站在捏泥人的小摊前,神色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公主想捏泥人吗?” 祝简意摇了摇头,“不了。” 那天,祝简意把最初带着韩薤白走过一遍的街,再次走了一遍。 最后停在阳春面小摊前。 “你吃吗?” 周楚愣愣地看着乌漆麻黑的桌面,迟疑了一会儿。 “公主,这……会不会不干净?您千金贵体,要不还是算了吧。” 祝简意垂眸浅笑,“你不想吃也可以。” 想当初韩薤白没有提过任何,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想来,他当时是做戏服从呢,还是真的不在乎这些。 周楚看着她已经坐下,一咬牙,还是跟着坐了下来。 没多久,小二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香味飘散。 周楚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没战胜自己的胃,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街道上行人不少,来来往往,偶尔还有马车驶过,尘土飞扬。 不远处的店铺屋檐下,身穿白衣的少年伫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漆黑的墨眸里情绪翻涌,好似下一秒就会将自己吞噬。 背在身后的手攥紧,青筋暴起。 暗影忍不住腹诽一句,自作自受。 不过七公主和主子也确实没有可能啊。 一个南安最受宠的公主,一个行走在悬崖边上的质子,本就不该有交集。 随后没多久,他们就看见祝简意放下了筷子,周楚也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韩薤白看着看着,神色不禁恍惚,那日的他,也是这样跟在她后面。 那时,耳畔处还徘徊着她清脆含笑的呼唤声。 直到祝简意进了饰品阁。 韩薤白只能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敢上前,看着店里时不时出现周楚献殷勤的身影,心里却嫉妒的发疯。 可这一切都是他亲手推开的。 大概一刻钟时间。 祝简意的身影出现了,韩薤白攥着的拳头蓦然一松,在看到身后跟着的周楚,脸色又沉了下来。 第91章 公主别跑27 许是心里怀揣着心事,郁结于心,再加上走了大半天,祝简意忽然感觉心脏抽痛了一下。 脚步顿住,避开了行人,走到街道一侧,背靠着墙壁,深吸了一口气。 周楚眼里满是担忧和慌乱,“怎么了?公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祝简意闭了闭眼,轻轻摇头。 周楚差点跳脚,“公主,前面有医馆,我带您过去吧?” 这一路上,周楚嘴巴就没闭上过,祝简意也总算知道那天自己有多讨人嫌了。 “不用了。”祝简意只想自己缓一缓,缓过来就好了。 韩薤白看到她脸色不对劲,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到她面前了。 祝简意睁开眼眸,神色怔了怔,还未说话。 韩薤白低眸看着她,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她呼吸虚弱,面色苍白憔悴,许是难受,眉间紧蹙,看得人心尖抽疼。 娇气的小公主果然是要宠着才好。 周楚看到他时,愣了下神,“你怎么在这?”他进过宫赴宴自然也是认识韩薤白的,更别说韩薤白在京城本就是名人。 韩薤白听着他把自己排斥在外的语气,好似他和祝简意有多熟,而他不该出现一样,忍不住嘴贱说了一句。 “既然有病就别瞎跑,害别人受你牵连,好好待在你的喜乐殿不好吗。” 话落,韩薤白面色一白,掐住了掌心,指尖嵌入皮肉之中,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眼眸紧紧看着祝简意,带着不自知的慌乱失措,心里满是后悔,疼的窒息。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说她风寒刚好,怎么又出宫呢。 外面坏人多,还不带个宫女。 祝简意微垂下眼眸,再次抬眼时,眸色淡淡,嘴角浅勾,嗓音清冽飘渺,“韩公子说的极是,既是有病,本不该出门连累别人的。” 她越是镇定,韩薤白就愈发慌乱,“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祝简意,我” “让一让。”祝简意径直从他身旁绕过,发带飘起,擦过他的衣袖,背影不带丝毫留恋,莫名决绝。 周楚看了看脸色发白的韩薤白,提步追了上去,“公主慢些。” 韩薤白整个人好似泄气了全身的力气,靠在刚才祝简意站着的地方,呆滞地望着他们离去。 呐呐道:“我是不是只会伤害她。” 从最开始的误会,厌烦,不耐。 到现在的出口伤人。 在没遇到他之前,她是南安最无忧无虑,乖巧绵软的娇气小公主,祝忍冬把她捧在掌心宠着,祝淮毫无条件的疼着她。 她要风是风,要雨是雨。 这样的她,总是不顾一切奔向他,护着他,就好似飞蛾扑火,明知会灼伤自己,还是义无反顾。 在不知不觉间,他冰封的心已经慢慢地被她融化了。 暗影叹了口气,“主子这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说是嫉妒,其实就是吃醋。 这酸溜溜的醋味,都快淹没整条街了。 吃醋是好事,可惜就是嘴贱。 “公主,您慢些。” 祝简意脚步顿住,周楚差点撞上,堪堪停下,看着面色冷淡的她,磕磕绊绊道:“公、公主怎么了?” “无事,你回去吧,我不喜别人跟着。” 周楚张了张嘴,“好吧,那公主小心些。” 祝简意看了他一眼,“谢谢。” 目送她远去后,周楚隔着一段距离紧紧跟随着,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下一秒就跟丢了。 一直看着她进了宫门口,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去找个步撵过来。” “是,公主。” 很快,侍卫抬着步撵走来。 “去醉风殿。” *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璀璨耀眼,京城逐渐亮起了烛光。 “主子还是找机会和公主说清楚吧?” “不用,这样……也挺好的。”韩薤白推开门,顿时愣住。 桌面上放着精致的银色发冠,窗外月色照耀进来,落在发冠上,流光四溢,好似在发光。 暗影也愣了下,“七公主来过了?” 整个皇宫,似乎也就只有七公主会送礼吧。 韩薤白手脚僵硬地上前,走近才发现,底下还压着一张便条纸,上面写着“生辰快乐,”字体小巧娟秀,一看便知是出于女子之手。 捏着纸张一角的手指泛白,微微颤抖,逐渐泛起层层褶皱。 暗影识趣地退下了。 屋内寂静的可怕。 韩薤白面色绷紧,全身僵直,眼眸有些猩红,定定地看着这张纸条,似乎能透过纸张看见他想见的人,骨节泛白,眸里情绪不断翻涌,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心疾复发时,是不是也是这般疼。 不知过了多久,韩薤白慢慢抚平这张纸,好似珍宝一般,极其珍重的折好,放进了胸前衣襟,贴身放置。 那夜,韩薤白在屋外台阶上,坐了整整一夜,偶尔席卷而过的寒风好似在看热闹,月光也变得凉薄起来。 他想,明天还是要去和她解释。 …… 翌日,文武百官刚退朝不久,天色逐渐亮起,日头升了起来。 韩薤白一夜未睡,眼底一片乌青,面色憔悴,刚进屋洗漱好,就听见外面一阵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道激昂刺耳的声音。 “北乐韩薤白韩公子接旨。” 韩薤白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恐慌,打开门就看见为首的大太监,身旁还跟着两人。 “韩某接旨。”韩薤白正准备跪下。 大太监笑了笑,“站着便可。” 韩薤白不明所以,心里的恐慌非但未减,反而愈发浓烈,“请问何事?” 大太监面带温和笑容,展开圣旨,“今,元日在即,朕念及韩小皇子自幼来南安,时隔七年未回,如今距契约余三年,特赦韩小皇子即日启程回北乐。” 韩薤白僵住,脑海一片空白,好似停止了运转,甚至反应不过来。 大太监笑着提醒道:“韩公子这是高兴坏了,接旨吧。” 韩薤白机械般地伸手接过,好似一个空壳,“可否再过几日?” 日日夜夜幻想了许久的回北乐,在此刻来的猝不及防,让他毫无准备。 他甚至在想,这道圣旨是不是她所求的。 她是否不想再与他相见,所以赐给他这道圣旨。 既是垂怜,更是一把刀插入他心间。 第92章 公主别跑28 大太监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摇了摇头,“韩公子,收拾收拾,马车已经在宫外等候了,皇上也已经派人三百里加急,送信去北乐京都了,你只需回去便是。” 韩薤白睫毛微颤,低声道:“此事……和公主有关吗?” 大太监并未作答,反道:“韩公子,启程吧。” 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喜乐殿 粉嫩圆润的指尖夹着一颗莹润的白棋,缓缓落于棋盘之上。 祝忍冬执黑棋,随意下了一处地方,偶尔抬眼看一看对面的祝简意。 “小七,这圣旨也下了,韩薤白此时也应该在回北乐的路上了,你可以和父皇说说怎么回事了吧。” 祝简意抬眸,“父皇,你输了。” 祝忍冬叹了口气,“输便输了,父皇更想知道你为何非要韩薤白回北乐不可。” 祝简意抿唇,低眸掩去思绪,“父皇,北乐易主。” 祝忍冬惊诧,“你是说韩薤白?” 祝简意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收起棋盘上的棋子。 不知为何,祝忍冬总觉得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那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祝简意垂眸一笑,捻着微凉的白棋,“不会的。” 之前怕韩薤白会攻打南安。 如今,怕就怕他不来。 她在赌,赌一个南安未来几十年的盛世。 “小七啊,无论你做什么,父皇都相信你有分寸,父皇最怕的不是你任性跋扈,最怕的就是你藏着心事。” 祝简意鼻子酸了一下,“谢谢你,父皇。” 祝忍冬揉了揉她的发顶,“父皇相信你,小七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祝简意攥着那颗白棋,垂着眼眸,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南安二十五年,立冬,北乐宫变,江山易主。 捷报一封一封的传递到南安金銮殿。 南安二十六年,二月立春,北乐新帝御驾亲征,攻打南安,来势汹汹,一举破城池数座。 边关捷报三百里加急呈送到南安金銮殿。 南安将士不敌被俘,城池百姓无恙。 …… 南安二十六年,三月初,北乐新帝携五十万大军直压南安京城。 数日过后。 兵临城下。 “报!北乐五十万大军在城外!” 韩薤白领兵攻上京城时,彼时,祝简意和许星星正在喜乐殿,商议着她和祝淮成亲一事。 听见这个消息,许星星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缩,语气里难掩失措和震惊,“小意!” 她似乎知道他们的大结局了。 只是不知这场仗,是胜是负。 祝简意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袖,唇边带着浅笑,“不好意思,你和皇叔的婚事可能要推迟些日子了。” 许星星摇头,抓着她的手臂,力度不重,眼里带着恳求,“小意,我们就在这待着,我们不出去好不好?” 祝简意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神色,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个世界女主还有其他金手指不成。 不过她对许星星印象很好,也知道她是担心自己,遂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没事的,总归要再和他见一面。” 说罢,祝简意张开手抱了抱她,在许星星怔愣之际,嗓音低缓,语速不快不慢,好似娓娓道来。 “我皇叔人很好,他此生不会辜负你的,平日聪明的紧,在面对你时,难免智商下线,也是正常。” “还望你待我皇叔好些,莫要受旁人的挑拨离间,若是有误会,早些说开便好。” “皇叔是男主,你是女主,他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他只爱你。” “你们要好好的。” 许星星呆滞在原地,就连祝简意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等她回过神,眼前哪有她的身影,拔腿便往外跑去,眼眶不自觉湿润,“小意!” 而此时,祝简意已经瞬移来到城墙之下了,胸口一阵闷痛,靠着墙缓了一阵。 * 京城城墙之上,数道身影并肩伫立。 放眼望去,五十万大军一望无际,尘土飞扬,空气里好似凝结了一层冰霜,气氛压抑紧张。 为首的男子坐在马背上,身着白色轻装铠甲衣袍,头上带着盔甲,仰头看着城墙之上的他们。 准确地说,是那道红色身影。 阳光刺眼,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韩薤白眼眸微转,勾唇一笑,扬声喊道:“南安帝,早知有今日,可还会让朕提前回北乐?” 祝忍冬低眸看着他,忆起最初看见韩薤白时,他还是一个惨兮兮的小孩,如今长大成人,是意气风发的皇帝了。 祝淮是知道那道圣旨的事,不过他知道时已经是事后了,为此还去喜乐殿找过祝简意。 此时听着韩薤白的挑衅,眉头一皱,张嘴便想说什么。 却见祝简意往前一步,低头看着韩薤白。 韩薤白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死死盯着祝简意,时隔几个月,她瘦了。 在无声的寂静中,响起清冽飘渺的嗓音,“韩薤白。” “你对我可还有半点情分?” 韩薤白怔了怔,回过神讥笑道:“什么情分?无非是像救了只阿猫阿狗一样,顺手帮了我一把罢了。” 祝简意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声音里多了一丝无力感。 “韩薤白,南安于你,确实是一个没有丝毫美好回忆的地方,你恨我们,倒也情理之中,我不怪你。” 韩薤白眸色微转,轻笑道:“难为公主如此深明大义,若是能开城,那再好不过了。” “小七,别和他废话,”祝淮脸色冷峻,“要打便打。” 祝简意莞尔一笑,再往前踏了一步,唤了一声,“韩薤白。” 看着她明明带笑,可给人一种决绝凄凉的感觉,韩薤白终于慌了。 “祝简意” 祝简意笑着打断了他,“身后是百姓,身前是你,我无路可退,也无法再进半步,我只有一个选择。” “我只希望能用我的这条小命,来抵消你那些恨意。” 话落,在众人惊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道红色身影好似破碎的蝴蝶一般,在空中坠落下去,衣袂翻飞,青丝垂落,裙摆随风舞动。 第93章 公主别跑29 “小七!”祝淮和祝忍冬脸色煞白,眼眸瞪大,猛地冲了上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红色身影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直速往下坠落,“小七!” “小意!”许星星急忙赶来便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两行泪水划落,跪倒在地上。 韩薤白瞳孔骤缩,一瞬间大脑空白,从马背上飞起,用尽全身力气飞上前,试图接住坠落的她。 祝简意闭着眼眸,任由自己往下落,‘团子,别让他碰到我。’ 小团子看了看空间外的反派,为他默哀,【明白】 殿下这是铁了心的用命为南安换盛世啊,从这之后,韩薤白恐怕是再也不想踏足南安半步了。 反派喜欢殿下,这个他早就知道,不过是韩薤白不自知罢了。 偏偏这样才最折磨人。 韩薤白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面前摔下,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能感受到指尖触碰到了她的衣裙,从他手上滑落,而他没有接住。 他没有接住。 韩薤白全身僵住,甚至忘记用内力维持平衡,直接摔倒在地上,砸在距离祝简意不远处。 而那道鲜活的身影,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韩薤白眼眶不自觉红了,蓄起了泪水,心脏处好似有千万根针扎一样,痛得喘不过气,五脏六腑痉挛,扭曲在一块,让他满目猩红。 你怎么能死。 一尘不染的白色盔甲沾染了许多灰尘,头上盔甲也掉落在地,墨发凌乱,而他丝毫不顾,用尽全身力气朝她爬去,地上沙砾众多,指尖划破,渗出鲜血。 地面上多出一道血红的痕迹。 这么短短的距离,等他颤抖着沾满鲜血的手去碰她时,却被祝淮一脚踹开。 “滚!”祝淮红着眼,声音嘶哑难掩怒意,“你没资格碰她。” 祝忍冬紧紧抱着已经没有生息的祝简意,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岁,布满皱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声音哽咽,哭声飘荡在空中。 “小七……” 他若知道她是用命去换,他也不会答应她。 许星星无声流着泪,死死咬着下唇,她这么好的人,从小受心疾折磨,为何又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忆起她临走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分明是遗言。 她不知道小意是否也是穿越而来。 但她知道,他们在彼此的剧情里都是主角。 她本该配有一个好的结局。 韩薤白躺在地上,眼里满是痛楚,侧头看着被祝忍冬护在怀里的人,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泪水划过鼻梁,浸湿了泥土。 他想要的,仅仅是她。 祝忍冬在世一日,她便不可能离开南安。 他想要的,是她。 祝淮看见他一脸痛楚的模样,很想上去踩烂他那张脸,事已至此,你故作心痛又能改变什么。 而身为南安一国之君,此时祝忍冬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祝简意痛哭,“小七,若早知有今日,你还会不会心软,求父皇让他回北乐?” 韩薤白呼吸一滞。 祝淮跪在一旁,抹去祝简意嘴角溢出的鲜血,眼里染上痛意,“小七总说你待他很好,可我看到的,却是你为了一己私利,敷衍了事,更甚至对小七恶语相向。” “从小到大,我们都没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 “也从未见她如此维护过一个人。” 许星星抹着眼泪,眼睛红肿,抽泣道:“小意怎么这么傻,若你执意攻城,我们誓死也能拼一把,何苦拿自己的命···” “小七并非不想拼,因为这身后是黎民百姓,哪怕退一步,也会生灵涂炭,她不想让百姓陷入险境。” 所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赌。 后面他们说什么,韩薤白听不清了,他呆滞地看着被他们包围住的身影,只能依稀看见一片红色衣角。 最后,祝忍冬抱起她,步履蹒跚地进了城,“父皇带小七回家。” “回家了,小七。” 韩薤白想站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眼里盛满了恐慌,他拼命得朝他爬去,试图追上他们,好几次狼狈地倒在地上,溅起阵阵灰尘,脸上鲜血和湿漉漉的泥土混杂在一起。 “祝简意” “祝简意” 城门慢慢合上,那条缝隙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不见,把他阻挡在外。 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韩薤白狼狈地倒在地上,头发凌乱,沾满了泥土,双目空洞无神,看着湛蓝的天空,空中出现一张温柔带笑的脸。 脑海里想起的是她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总是带着笑,像是小太阳,让他渴望被温暖的同时,又陷入厌烦的挣扎之中。 于是他对她总是没有好脸色,因为他认为她是变数,而他布局那么久,不希望会出现变数。 五十万大军,未战而退。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祝简意飘渺的灵魂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从她落在地面上开始,那具尸体是她的傀儡。 她看见祝忍冬他们哭的伤心,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这次,只有这一个解法。 诚然,哪怕韩薤白那般对她,她其实并不怪,她深知他心里并非那样想。 对她态度冷淡也好,恶语相向也罢。 不过是身处深渊中的人,面对那些善意的无所适从和自卑别扭罢了。 能用她这条命,让南安和北乐接下来几十年相安无事,值得。 唯一对不住的,便是祝忍冬和祝淮他们,那些真心待她的人。 后来,世间流传了这样一句无解的话:传闻南安有位极其受宠的公主,南安帝宠爱她将近二十年,最后公主用命为南安帝换来了将近百年盛世。 只是这话中的公主,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何人。 有时细想,又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可脑海里又搜索不到此人。 而这个传言传到皇宫南安帝耳中,听说南安帝并未发怒,反而是愣了一下,笑了笑,便将此事翻过去了。 …… 在祝简意跳下城墙后的第十天,她的尸体也已经入了皇陵。 南安京城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繁华热闹,喜乐殿庭院的秋千落满了灰尘,屋檐下不知何时布满了蜘蛛网,门前也落满了,好似封条一样,粘在门框上。 “周兄,怎么了?” 第94章 公主别跑30 周楚看着店内墙壁上的一幅画,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和疑惑,“我总觉得这画中人好像在哪见过。” “哈哈哈哈周兄你想美人想疯了吧,这画师不是说了么,画中人都是天上仙,凭空捏造出来的,世间没有真人的,若真有人长得如此倾城绝色,那家里门槛岂不是要踏破了。” 周楚挠了挠头,视线依旧落在画像上,那是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寥寥几笔,勾勒出容颜的轮廓以及神韵,“可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朋友一把拽着他往外走去,“什么似曾相识,说不定是在梦里相见过还有可能呢,走走走,不是说好去喝茶吗。” 最近京城一家星星茶楼极其受欢迎。 两人来时,大堂已经坐了不少谈笑风生的客人,倒是其乐融融。 大家也都知道这茶楼是淮王名下的,自然也不敢闹事。 周楚和林麟来到茶楼时,刚好遇见祝淮坐在柜台收钱,两人笑了笑,“参见淮王。” 祝淮摆摆手,“自己找位置坐。” 闻言,林麟忍不住对周楚挤眉弄眼,周楚憋着笑。 林麟没少在他面前抱怨,说来这茶楼喝茶的客人都是找虐,这作为老板的淮王就差让顾客自己上茶了。 许星星从后院出来,就看见周楚,神色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希冀,“你认识祝简意吗?” 周楚神色茫然,“祝简意?何人?” “姓祝?莫不是皇室中人?姑娘该问淮王才是。” 话落,却见许星星脸色不对劲,眼里泛起了泪花,捏着木盘的手有些颤抖,看见他们打量的目光,自知失礼。 “抱歉。”随即抹着泪,低着头往后院走去。 周楚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祝淮紧随其后,就看见许星星坐在石凳上,低头抹着眼泪,肩膀一颤一颤的。 这几天她总是会突然哭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他一问,她就哭的更厉害。 祝淮也就不敢再开口了,只能陪在她身边,看着她慢慢缓过来。 听见脚步声,许星星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你们怎么能忘了她,怎么能忘了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祝简意入葬皇陵后,全京城似乎都把她遗忘了。 她眼睁睁看着祝忍冬和祝淮慢慢对这个名字陌生。 她每次试探性地问起,他们都是一脸茫然。 “你们那么疼她那么爱她,怎么忍心把她忘了呢。”许星星从嚎啕大哭,到后面没有力气再哭,无声地流着泪,无力倒在祝淮怀里。 她没办法接受。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能猜测,也许是因为祝简意和她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人,所以她去世后,人们会慢慢把她遗忘。 可她还是无法接受。 他们明明那么疼她,怎么能转眼就忘了呢。 祝淮抱着她,看见她哭的喘不过气,忍不住蹙眉,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星儿,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是你提起她时,我心里会痛,不知道为什么。” 许星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你还记得她什么样子吗?” 祝淮摇了摇头,“我知道,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但我会永远记得祝简意这个名字。” 许星星泪水再次滑落脸颊,太不公平了,作者赐给她一个这样的结局,到头来还是不放过她。 她明明该被世人传颂,流芳百世的。 “我们能见一见北乐帝吗?” 祝淮怔住,“北乐帝刚登基不久,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来南安。” 许星星咬着下唇,脸上泪痕未干,“那我等,若他哪日来南安了,你带我去见他。” 祝淮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应下,“好。” 北乐国 御书房外太监窃窃私语,“皇上刚回来时那个样子,这两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屋内,桌案上铺满了画卷,画中无一是红衣女子,三千青丝用红玉簪挽起,柔软的细腰盈盈一握,脸上神色各有不同。 有温柔的笑意,嗔怪,不满,伤心,委屈,最多地便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韩薤白伏在桌案上,呆呆地看着这些画卷,指尖轻轻放在画上人儿的脸颊上,泪水不自觉滑落,感受到脸上濡湿一片,抬手便摸到一脸的泪水。 神色怔住,看着画上的红衣女子,那种无以复加的心痛再次席卷而来,呆滞地低喃。 “为什么?” “你是我的什么人。” 为什么宫里藏有这么多你的画,而看这笔迹,显然是他所作。 可又为什么现在脑海里没有关于你的一点记忆。 他问遍了全京城的人,没有一个人认识画中人。 他只记得自己率领五十万大军攻打南安,最后不敌而退。 如今忆起南安,心底总是会有一种看到画时的痛意。 “你到底是谁?” …… 北乐二十年,北乐帝驾崩,后宫空置,无妻无子。 后,记载:北乐帝在位二十年,从未踏足南安半步,留遗旨,百年内,不得犯南安! 韩薤白逝世这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他如往常一样,无事时便坐在窗边,能看见庭院里随风晃动的秋千,那秋千没有人坐过,但不知为何,他总是会对着秋千发呆。 明明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掌控着全北乐人的命运,但他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二十年来,没有一日是开心的。 他就像是个傀儡,每日上朝,用膳,批阅奏折,睡觉,除此之外,做的更多的是看着画卷发呆。 二十年来,每天都是如此,千篇一律。 文武百官上谏扩后宫,开枝散叶,被他冷斥的驳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他心底好像有个爱而不得的人。 此生,他只会娶她。 在韩薤白缓缓闭上眼时,意识消散那一刻,脑海里闪过种种画面,好似走马观花一样,快速掠过,可每一帧每一个画面,都好似刻入骨髓一般,他能清晰的记得。 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一袭红色身影义无反顾跳下城墙。 闭上的眼眸,眼角划下两行泪水,在意识彻底消散时,隐约听见有人破门而入,身边低泣声响起。 第95章 公主别跑31(完) “皇上!” 在位这二十年来,从未生过大病,身子骨也算硬朗,谁也没想到,年仅三十七岁的新帝会毫无征兆驾崩。 * 这个消息传到南安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彼时,淮王府 许星星在和自己女儿绣平安符,就听见下人禀报,“王妃,北乐帝驾崩了。” 许星星神色一怔,针刺中指尖,冒出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平安符上,瞬间晕染成一片。 祝愿惊呼,“娘,你手出血了!” 许星星回过神,不甚在乎地拭去指尖血,低头那一瞬间,眼泪终是没忍住冒了出来,一滴滴砸在平安符上。 见状,祝愿有些慌乱,“娘,不疼不疼,我帮娘吹吹。” 恰巧这时,祝淮回来了。 祝愿赶忙喊道:“爹,你回来了,快哄哄娘。” 祝淮大步流星上前,揉了揉许星星的发顶,“怎么了这是?” 许星星抹掉眼泪,挤出一抹笑容,声音却是忍不住哽咽,“没事,就是、就是难受。” 她上一次哭,还是在问起祝简意那个名字时,祝淮摆手示意祝愿出去,而后把许星星揽入怀中。 “听到北乐帝驾崩的消息了?” 许星星扑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闷声痛哭,“我真的好难受。” 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 韩薤白也并不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 在祝简意逝世后,她也想明白了她的用意,可正因如此,她才更难受。 明明两人只要说开了,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偏偏都选择了最让人难过的结局。 整个大陆,没有人记得祝简意。 只有她记得,她不敢忘,也不能忘。 她要是忘了,世间真的就没有祝简意这个人了。 也只有她知道,世人的那句传闻是真的。 南安帝宠一位公主宠了将近二十年,公主用命为他换来百年盛世。 祝淮轻拍她的背脊,微垂下眼眸,他没说地是,他听到北乐帝驾崩这个消息时,也是愣了许久。 愣住那段时间,他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复杂的情绪。 听到祝简意三个字时,他会有些难受,心痛,也正是这些身体本能反应,让他无条件相信许星星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把祝简意的一生,都告诉了他。 待听到祝简意是为了南安而死时,祝淮摸了摸揪疼的胸口,他想记起关于祝简意的一切,可无论他如何去想,终是想不起半点。 甚至连她的模样也记不起半分。 他也曾进宫试探性地问过皇兄。 得到的答案一致。 他也忘记了。 于是他把许星星对他说的那些话,毫无遗漏向他复述了一遍。 待他说完时,发现皇兄已是泪流满面,询问过后,他也是无从说起。 这似乎很光怪陆离,可身体真实的反应告诉他们,世间真的有祝简意这个人存在。 他们无法记起,也不想遗忘。 最后把祝简意的一生编撰进了史书中。 后人对这位史书上的公主有些好奇,她的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人人都以为她此生会幸福活下去时,却看到了红颜薄命的结局。 让人不禁唏嘘。 当真应了那句,用命为南安换取百年盛世。 他们后来也曾查过资料,却发现除了那本史书外,几乎没有记载过那位公主。 经过专家考究,也只道这位南安公主是凭空杜撰的,南安历史上只有皇子数人。 本世界完 第96章 韩薤白番外 我年少时,遇到一个人,看过别人宠她疼她,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万众瞩目,宛若众星捧月,我当时只觉得这人太娇气。 再后来,她在我面前摔倒,我眼睁睁看着她倒地,看着宫人神色慌乱,看着太医恨不得健步如飞进殿,看着运筹帷幄的皇帝红了眼眶,而我,心里如冰。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毫无波澜。 也因为她,在我面前摔倒,旁人污蔑我推倒了她,皇帝对我向来客气,但若与她的安危有关,他便会失智。 那一次,我挨了二十大板,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才慢慢愈合,从此,我愈发厌恶她。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厌恶来源于嫉妒。 嫉妒她有宠爱她的父皇,嫉妒她的光鲜亮丽,嫉妒她每天都能笑得那么开心,嫉妒她不用为生存发愁,嫉妒她身边的人敬畏她。 而我,是皇子,也是蝼蚁,宛如那沼泽地里的臭虫,旁人多看我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人人都可踩他一脚。 我与她,是云泥之别。 我想把她拉下神坛,不喜她身上的干净,不喜她脸上灿烂的笑。 我想看她哭,看她伤心,看她难过。 再到后来,我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倒在地上,看着宫人慌乱去叫太医,看着皇帝步伐匆匆前来,看着众多人围在床边。 而我,如同多年前一样,只是一个局外人,静立在外。 但这次,我心生涟漪,就像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吹来了一捧急烈寒风,灌进了他心上。 当时我在想,她身边有医术精湛的太医,有坐拥江山的帝王,她不会死的。 也许是那时,我对她的情感发生了不自知的改变。 从最初的漠然,到后来我希望她能康健,顺遂无忧。 可惜,我还是无法放下仇恨。 尤其是养父忌日在即,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我却很想掐上她白皙的脖颈,凭什么我在痛苦,而你们这些刽子手却还活得好好的。 仇恨如同不可抵挡的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让我情绪失控,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 我恨南安。 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发白,我心里有种报仇得逞的快感,却刻意忽略了那一丝的心疼。 直到后来,我举兵攻打南安。 我坐在马背上,与她遥遥相望,那日阳光太刺眼,看不清彼此的脸。 我很想看她当时什么表情,是不可置信,还是伤心,亦或是淡然。 可不等我窥探,她便如那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般,从那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火红的衣裙,好似被鲜血染红的一样,刺伤了我的眼。 在那一刻,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出于本能冲上前。 我明明能接住她的。 我眼睁睁看着她坠落,砸在地面上,那道鲜活,总是带着笑的身影,却是躺在地上,没了声息,那双澄澈的眸子也阖上了。 我再也听不到那声清脆温柔含笑的呼唤,世间再无人唤他韩薤白。 我登基为帝,诸臣挂着笑容,谄媚讨好,宫女赔着笑脸,人人都对我笑。 可那笑,终是不及她。 而我,再也看不到那张灿烂明媚的笑容了。 我与她最后一次面对面相见,却是永远定格在我对她恶语相向那一天。 最后地最后,我也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她是否还在恨我。 本以为此生也就如此蹉跎过去了。 怎料她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世间再无此人。 她好狠,连最后的念想也不留给我。 而我也不受控制般地慢慢将她遗忘。 独留下那满房的画卷,有时一看便是一天。 我把我们彼此的记忆都忘了,包括她。 我日日夜夜看着画卷,明明心会痛,却好似察觉不到一样,亦或是找虐般,看了画卷一遍又一遍。 都说将死之人能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在我合上眼,感受到濒死那一刻,我和她仅存的那点记忆,犹如潮水一波又一波席卷上脑海,一帧一帧的播放,画面无比清晰。 两人的一生,犹如走马观花,再次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 也许这次我是作为旁观者,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理,看见自己明明很厌烦,却为了利益,不得不接近她。 到后来,街道上,她背靠着墙,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虚弱,面颊带着病态的苍白,双眸飘渺,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那时,我说出了那句后来每每想起时,都后悔不已的话。 最后,她跳下城墙。 至此,南安最受宠爱的公主,香消玉殒。 我想,下辈子,别再遇见我这个祸害了吧。 可我还是想见到你。 第97章 欺你眼盲1 夜,月色皎洁,繁星点点,可明日会是一个好天气吗? 丞相府,血流成河,厮杀持续不断,刀剑刺入皮肉声,碰撞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爹,娘!” 身穿一袭白衣的少女双眸空洞,容貌绝色,神色慌乱失措,跌跌撞撞地跑来,被门槛绊倒在地,衣摆处沾染了泥土,掺杂了几滴鲜红的血液,格外显眼。 “爹,娘!你们在哪儿?”少女无措的伸出手在空中乱抓,流着泪无助大喊,“爹…” “意儿,快跑……啊!”熟悉满含焦急的声音响起,最终再无了声息。 少女面色煞白,顺着声音爬了过去,双手嵌入泥土之中,指尖渗出鲜血,似乎也不觉疼痛,脸颊上两行泪水落下。 “爹” “爹” “娘” 刀剑刺入皮肉声在耳边响起,鲜血溅在他脸上,还有些温热,血腥味在鼻间蔓延。 少女浑身一抖,脸色苍白如纸,双眸空洞,泪水从眼角滑落,双手抱着头,满是无助,声音嘶哑,嘶吼了一声,“爹!” 在他身后,数柄剑朝他刺去,半空中突然横空飞来一支箭羽,打在其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剑身上。 “哐当”一声,剑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持剑的黑衣人循声望去,脸色微变,低声尊敬地唤了一句,“宗主。” 来者是一名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衣袖变镶着金丝线,腰间束着同色腰带,勾勒出颀长的身形,负手而立,气场强大,眉眼间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 与那俊逸容颜不符的是,那双漆黑的墨眸里蕴含着无尽的冷意和凉薄。 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坐在地上,抱着头无声流泪的少女,薄唇浅勾,眸里掠过一丝玩味儿。 厮杀持续了许久……许久,血流成河,尸体成堆,到处都是断手或是断脚,他们眼里全是畏惧以及祈求,直到死,眼里仍残留着惊恐。 鸡鸣响起,天亮了。 少女哭的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面色苍白,眉宇间满是悲伤,纤瘦的身影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爹娘” 她从未如此无助过,她甚至连爹娘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最终停在他面前,头顶响起低沉的嗓音,“跟我走。” “你是谁?”少女脸色几近透明,嘴唇干裂,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最终晕倒了过去。 “啧,真弱。”那道低沉磁性的嗓音,语气不耐含着嫌弃。 这天,丞相府被血洗满门,而后一场大火更是焚灭了整座丞相府,一时间震惊朝野。 …… 祝简意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灰黑,不禁怔住。 一只手撑着床板坐起身,捏了捏眉心,喉咙里好似被烧灼了一般,火辣辣的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全身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尤其是膝盖,轻轻一动便会牵扯到一阵痛意。 与此同时,脑海里涌进无数的记忆,不过这些记忆里没有人影,仿佛只是一个故事。 【殿下,您记起来了】 祝简意心底嗯了一声,接收记忆后,也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是瞎子了。 小团子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还沉浸在祝家灭门一事中,抿了抿嘴,小心翼翼试探道:【殿下,由于您穿过来时隧道发生磁波扭曲,导致您失去记忆】 【我只能找宿主大大帮我们查这个世界的剧情】 【殿下没有记忆了,所以我只好先把您送到剧情里】 也就是丞相祝家。 所以祝简意在失去记忆这几个月,一直在祝家,她的身份是丞相府的眼盲千金。 兴许是仇恨交织,祝简意情绪波动幅度较大,受到了刺激影响,这才恢复了记忆。 祝简意靠坐在床头,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微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小团子吞了吞口水,握着自己的小肉手,肉眼可见的紧张,连带着语气都是柔的似水,【殿下,我先把反派的资料传送给您?】 ‘嗯。’ 这一个嗯对于小团子来说如蒙大赦,赶紧操控着屏幕,把剧情传送到她脑海。 反派柳玄明,是玄云大陆第一杀手组织的暗域宗宗主,其父柳泽兰以前是天德国的尚书。 柳泽兰与祝简意的父亲祝渊因性格相似,偶然相遇,后来经常上门商议朝事,在诸多事情上面又有一样的意见。 人生难得一知己,两人便结拜为兄弟,在朝堂上互相扶持。 好景不长,在柳玄明八岁那年,皇帝突然下旨抄柳家,而负责此事之人便是祝渊。 祝渊受旨意,带着御林军来到柳家。 不曾想,御林军在柳家府邸找到了龙袍,以及与他国勾结的证据。 那日,祝渊还来不及为好友辩解求情,皇帝又下一道旨意,柳家即日满门抄斩。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御林军带走柳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年幼的柳玄明更是抱着柳泽兰夫妇大哭。 御林军直接带着他们来到刑场。 行刑之人是另一位一品文官。 祝渊恳求与柳泽兰说几句话,那文官先前受过他的恩惠,便准许了。 祝渊第一句话,便是问柳泽兰,那些证据是真是假。 柳泽兰摇头,眼神凄惨,无不悲凉。 祝渊信他。 柳泽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当时只说了一句话:祝兄,来年可否在我的墓碑前撒些玄明粉,我想看看他。 他知道祝渊会明白的。 祝渊确实明白了,让他看着好友人头落地已是无法忍受的痛楚,而他无能为力更是心酸。 哪怕赌上性命,他也要救下柳玄明,为柳家留下香火。 可刑场之上,到处都是御林军看守,祝渊根本找不到解救柳玄明的机会。 他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拖延时间。 所幸,监斩官受过他恩惠,也知道祝渊和柳泽兰的交情,对于这件事也唏嘘不已,所以并未催促他。 祝渊寻了个由头,谎称想去买坛好酒,给好友送最后一程。 说话时神色恳切悲戚,监斩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摆摆手,只道给他一刻钟的时间。 祝渊离开刑场,急忙绕路跑回祝府,而后让自家夫人找人去刑场附近撒钱,再让自己培养的暗卫趁人多慌乱之际,直接带走柳玄明。 劫法场一事确实顺利。 柳玄明被解救出来了。 第98章 欺你眼盲2 但是在暗卫把柳玄明带回祝府时,又遇到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武功极高,暗卫不敌,最终柳玄明被黑衣人带走了。 祝渊得知此事后,愣了好一会儿,只能用“命运弄人”四个字安慰自己。 若查到柳玄明在他府邸,祝家或许也难逃一劫。 而今误打误撞,柳玄明被神秘人带走,或许于他也是另一个好的选择。 最起码保住了柳家香火。 后来,过了几年,祝渊无意间才知道那年从柳家搜查出来的所谓勾结证据,那字迹是被别人伪造模仿的。 而柳泽兰曾经送过他几幅亲手所写的字,祝渊挂在书房里,不曾想某一日弄丢了。 祝渊方才知道是有人盗走了,模仿了柳泽兰的字迹。 因着柳泽兰警惕心极重,在外所用的字迹与平日自己熟写的字迹是不一样的。 他送给祝渊的字画,是他用自己最熟悉经常惯用的独有字迹所写。 那天,祝渊跑到柳泽兰墓碑前喝了一夜的酒,直喊是自己害了柳家。 若他早些察觉,柳家也不会遭此大难。 但是祝渊没有注意到,那晚在场还有另一个人。 这也是反派为何灭祝家满门的原因。 当年带走柳玄明的神秘人是柳泽兰曾经救过的一个江湖中人,武功高强。 他带走柳玄明,也只是还柳泽兰的一个恩情,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祝渊。 柳玄明满心的恨意,每日每夜的苦苦练武,只为哪天手刃仇人。 这些年,神秘人也每天按时告诉他外面的动向,包括祝家的行踪。 也知道祝渊为柳家立了墓碑。 那日,柳玄明趁着神秘人睡觉,偷偷跑下山,想着去见一见自己父亲,不曾想听见祝渊满含悔恨的那句话。 这些年柳玄明日日夜夜都会做噩梦,梦见坠入地狱的那天,是祝渊携着御林军抄柳家满门。 也是祝渊把他们送上了刑场。 加之神秘人猜测此事和祝渊可能有所关系,断定是触碰到了他的利益。 想必是祝渊主动和天德帝联合陷害柳家。 柳玄明也想起在柳家遭劫难前几天,祝渊和自己父亲在书房大吵了一架。 八岁时的柳玄明亲眼目睹自己父母人头落地,滚落在自己面前,经过这些种种,他的心理早就扭曲了。 每天支撑他活下去的是滔天灭门仇恨。 而祝渊那句话,便是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从那之后,柳玄明便认定柳家灭门一案中,也有祝渊的手笔。 后来柳玄明卧薪尝胆,等待着羽翼渐丰的那天,手刃仇人。 时隔十年,柳玄明灭了祝家满门。 十年前,柳家只剩下了年仅八岁的柳玄明。 而十年后,祝家也只留下了眼盲的十九岁少女。 祝简意揉了揉太阳穴,‘能不能把我变成正常人。’ 她还是有点不适应。 【这个】小团子欲言又止。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紧接着响起脚步声。 祝简意还未反应过来,就察觉到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姑娘醒了那就去干活吧。” 那只手的力气很大,掌心的薄茧即使隔着衣袖也能感觉得到粗粝的摩擦。 祝简意看不到来者长什么样子,只能根据声音判断,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 如今她恢复记忆,自是不会任人宰割。 手腕翻转,用了巧劲便从她手中挣脱而出,而后手肘不留余力地顶上她的腹部。 “嘶!”那女子本以为她是个盲人,随随便便就能掌控,没料到她会反抗。 柔软的腹部被击中,霎那间五脏六腑都好似揪在了一块,女子面色煞白,恶狠狠地盯着祝简意。 “给脸不要脸,臭婊子!”女子扬起手。 祝简意耳尖微动,空洞无神的眼眸转了转,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向上一掰,只听咔嚓一声。 女子惨叫,“啊!” 祝简意无声冷笑,随手把她甩到一边,掀开被褥下了床。 这几个月和祝家父母相处,祝简意多少也养成了一点盲人的习惯,而且眼盲之人,其他五感会变得更加敏锐,尤其是听觉。 祝简意穿上绣花鞋,一只手在空中探索,步伐极其缓慢,忽然膝盖碰到了一张凳子,右手摸到了一张类似桌子的桌面。 女子手腕断裂,还坐在地上嚎叫,尖锐刺耳的哭声响彻整个天空。 祝简意不信会没有人听到,除非是反派不让他们进来。 “咔嚓” 祝简意面不改色地掰下了桌子边缘,虽然边边角角有些不规则,握着不大舒服,但也能当个临时拐杖。 小团子张着嘴巴,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殿下即使看不见了,也还是那么唬。 祝简意拿着临时拐杖,敲了敲地面,‘团子,给个方向。’ 【……往前走三步,然后往右转,就是门了】 祝简意满意地嗯了一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行走,手指触碰到了一扇门,摸索着门栓。 半天没摸到。 祝简意脾气又上来了,直接一脚踹飞。 小团子:…… 殿下……好像…脾气越来越躁了,他仿佛看见了宿主大大。 之前还觉得殿下很温柔,现在还是有点往宿主大大方向发展的趋势,二话不说就动手。 一扇门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听见“嘭”地一声,砸在不远处,伴随着空气中的飞尘扬起。 祝简意抿着唇,神色云淡风轻,俨然不见昨日的悲戚凄惨。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伴随着树叶及竹叶的沙沙响,似乎是身处于山林之中。 祝简意倚靠着门框,淡然自若,心底无声冷笑,‘他们就站在庭院门口是不是?’ 小团子吞口水,【是的】 ‘而且有八个人,反派也在。’ 小团子惊恐地查看她的眼睛,确定看不见后才放下心,【……是的】 殿下这么魔鬼的吗。 祝简意浅浅勾唇,很好,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祝家的仇自然也要报。 好戏正式开场。 祝简意转头,面向着庭院门口,那双无神的眼眸好似能看见一样,声音还有些沙哑,脸色倒是好许多。 说出口的话冷血不近人情,“不进去看看你们的同伴死了没有么?” 那几人面色一惊,盯着她那双无聚焦的眼眸,差点怀疑她是不是装瞎。 第99章 欺你眼盲3 他们下意识看向眼前的男子。 柳玄明依旧身穿黑袍,眸色深邃,望着站在门口的女子,薄唇浅勾,提步上前。 脚步顿住,与她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脚尖相抵。 眼前的女子比他矮了一个头,柳玄明只需往前一点,低头便能亲吻到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这样缱绻的一幕,空气中却弥漫着肃杀的冷意。 柳玄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祝简意。” 祝简意蹙了蹙眉,伸手把他推开,“有话直说。” 那几人已经拔出剑,恶狠狠地盯着祝简意。 柳玄明抬手,示意他们退下,看着尚不知死活的祝简意,忽觉有趣。 昨日还跪在地上痛哭的人,现在倒好像忘记了昨天的事,全然不见半点悲伤。 让他很想知道,她是伪装的,还是真的忘记了。 柳玄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触感滑嫩,很快便起了一道红印,眸色逐渐幽深。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样的态度?” 祝简意冷笑一声,抬起手,握着刚才临时拐杖上剥下的一小块碎木块,狠狠地往他手臂上扎去。 柳玄明眉间一拧,松开手,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本以为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现在看来还是只会吃人的狮子。 “救命恩人?”祝简意勾唇,面上带着讥讽神色,“柳玄明,你哪来的脸说出这四个字的?” 柳玄明眸色微变,忽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直到她的背脊抵上墙壁,手指缓缓收拢,脸色紧绷,双眸猩红。 “祝简意,谁告诉你的?” 祝简意一张脸很快因为缺氧而导致青紫,喘不过气,心里骂骂咧咧,用尽全力将尖锐的木刺扎进他手臂里。 柳玄明毫无防备,手臂鲜血直流,下意识松开手,没过一会儿,空中弥漫着血腥味。 “宗主!” “宗主,还是杀了她吧,不能养虎为患。” 柳玄明眸色晦暗不明,低眸看着坐在地上不断咳嗽的祝简意,沉声道:“先留着,还有用。” 而后甩袖离去。 剩下那几人进屋把痛晕过去的女子架出来,经过祝简意身边时,不屑地啐了一口。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庭院时,其中一人突然眼睛瞪大,整个身体僵直住,紧接着倒在地上,后脑勺插着一根足有中指长的木刺,鲜血顺着头发流在背脊衣裳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几人倒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祝简意。 祝简意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面带浅笑,拍了拍掌心。 “我这人呢,睚眦必报。” “晚上最好是锁紧门,不然指不定哪天就醒不过来了。” 那几人面色微变,看着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惊恐,本以为是个任人揉捏的瞎子,不曾想这手段和自家宗主有得一拼。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祝简意不屑嗤笑,背着手往外走去,那架势,若说她是个正常人也会有人信。 【往前走大概十米】 【再往右拐】 【嗯,往左边】 祝简意能感觉到自己离开庭院后,到处都是盯着自己的目光。 想来也是,这里应该是暗域宗的老巢,柳玄明放任她走动,恐怕也是想探探她的底。 毕竟她的变化太大了,一夜之间,仿佛换了个人似得。 这边的情况,每隔五分钟,便会有一人向柳玄明禀报。 “宗主,她会不会是装瞎?哪有人瞎了还能这样乱跑,而且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的。” 柳玄明低眸,看着桌面上的那一沓情报,其中一行字格外明显:祝家千金自幼眼盲。 祝渊曾经找遍天下名医为其诊治,最终也无果。 听说祝家千金眼盲是因祝夫人怀有身孕时,不幸中毒导致。 “可如果一个人当瞎子,当了十几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习惯吧,或许能感知到我们发觉不到的东西呢。” “你没看见她健步如飞的样子,哪像是一个瞎子。” 柳玄明冷冷抬眼,“要吵就滚出去。” 那两人立马闭上了嘴。 “宗主,狗皇帝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瞎子手里,竟然想要和我们做交易。” “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干脆把瞎子抓起来,严刑拷打,一问便知。” “你看她像是任人宰割的吗?说不定就算抓起来了,也问不出半个字。” 他们都看得出来,就算祝简意是个瞎子,她周身也依然散发着傲气和矜贵,这是一个人的底气。 搞不好来个鱼死网破。 与此同时,小团子也把刚查到的信息告诉祝简意。 【殿下,反派想要推翻天德国,让天德帝亲眼看着天德国不复存在】 【祝家惨遭灭门,天德帝仍然以为是祝家仇人雇杀手做的】 【反派把您带走后,特意放出了消息,说您在暗域宗】 【祝渊在世时一直在查柳家一案,好像就在前不久,他查到了一点讯息,天德帝也有所发觉】 【但是天德帝还来不及动手,祝家就被灭门,还被一通大火烧得一干二净,这也间接的帮了天德帝】 【不过天德帝怕祝渊临时前把那些秘密告诉了殿下,所以天德帝已经派人来找反派,想和他做个交易】 【让反派把殿下交出去,而天德帝则表示可以供城池一座】 听到这里,祝简意有些好奇了,‘是什么秘密,让天德帝竟然愿意贡献出一座城池?’ 【是柳家灭门一案】 祝简意神色一怔,语气肯定,‘背后主使是天德帝。’ 【是的,那年柳家如日中天,又与祝渊交好,两人在朝堂上更是互相扶持,这让天德帝起了疑心】 【直到那天,柳泽兰不小心撞见天德帝和一个太监……】 【三天后,天德帝便派御林军去搜查柳家,并且故意下旨让祝渊负责此事】 【那天在柳家找到的叛国证据,也是天德帝交给御林军,让御林军藏在柳家,而后故意装出找到的模样】 ‘祝渊书房的字画也是被天德帝偷的?’ 【是的,天德国有一支神秘的组织,世世代代护佑天德皇帝】 第100章 欺你眼盲4 【这支神秘组织很强大,柳泽兰的字迹便是他们模仿的】 祝简意坐在长廊上,一阵风拂过,吹起她的发梢,擦过嘴角,‘我突然想先留反派一命了。’ 最起码让反派杀了狗皇帝再说。 她是没想到天德帝竟然和太监也能,这要是传出去,确实会沦为天底下的笑柄。 但她也确定,柳泽兰不会对外乱说,毕竟这件事于他压根没有利益可言,相反,一国之君受人嘲笑,作为臣子的他们,自然也是毫无颜面。 【但是现在反派认定当年柳家灭门一案和祝家有关,他不会放过殿下的】 祝简意懒懒地哦了一声,‘看谁打得过谁呗。’ ‘继续导航。’ 【……往前直走】 * “柳玄明,我饿了。”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屋外响起。 书房里谈话声明显戛然而止。 沈安清摇晃着折扇,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笑意,“宗主,这好像是第一个敢直呼你名讳之人。” 暗域宗宗主是柳玄明,而在其手下还分布四大暗阁,沈安清便是其中暗阁之一的阁主。 另三位分别是白武,段灼,徐贺年。 四人与柳玄明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朋友,遂平时也会调侃几句。 柳玄明冷冷瞥了他一眼,还未说话,眼前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几人循声望去,便见身穿白衣的女子逆光站在门口,身姿窈窕,腰间束着白绸缎,看着好似丧服。 祝简意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注视,勾唇淡笑,声音平静,“柳玄明,我饿了。” 在她身后,是两个苦着脸的属下,脸上还有一道红痕,看起来好像是摔的。 “宗主,属下”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动起手来这么狠,悄无声息地就把他们踹倒在地。 他们甚至怀疑人生,自己这么弱吗?竟然被一个女子踹倒。 柳玄明神色冷漠,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凉薄的视线落在祝简意身上,语气冰冷,“饿死岂不是更好。” 祝简意歪了歪头,脸上扬起天真纯粹的笑容,“可我对你不是还有用么?” 沈安清几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和趣意。 祝简意可是第一个敢挑战柳玄明权威的人。 他们对祝简意并不陌生,每个暗阁里都有一份祝家十八代的资料,也知道祝简意出生起就眼盲。 柳玄明眸色愈发冰冷,“留你一口气也有用。” 祝简意面上云淡风轻,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柳玄明眯了眯眼,脸色阴沉,下一秒,闪身落到她面前,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你装瞎?” 这次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祝简意还是感觉不舒服,小脸沉下,“不想手断,就给我松手。” 柳玄明上午被她刺伤的手臂还没好,听到这话,心里怒气更甚,扬起手,“找死!” 祝简意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挡住了他的攻击,而后飞身远离了他,落在书桌前,一屁股坐在他刚才所坐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翘起了二郎腿。 沈安清几人直接看呆了,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好勇的小姑娘。 柳玄明攥着拳头,青筋暴起,“祝简意!你耍我!” 她的身法不低于自己,竟然故意装弱,让他把她带回了暗域宗。 祝简意抬了抬下巴,“谁耍谁啊?你灭了我祝家满门,我还没对你动手已经是仁慈了。” 说罢,小脸转了个方向,“你们说是吧。” 沈安清对上她那双无神漆黑的美眸,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她好似看透了一切。 而且他们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她竟然能捕捉到他们所在的方向。 祝简意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等他们的回答,轻笑道:“柳玄明,我饿了。” 柳玄明目光晦暗不明,面色冰冷,眉间凝结了一层冰霜,要是眼神能杀死人,恐怕祝简意已经死了不下千次。 “你怎么过来的?” 祝简意拍了拍腿,好似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种白痴的问题,“走路过来的啊。” 说着,倏地笑了,“我以为你属下已经向你禀报过了呢,他们应该清楚。” 柳玄明当然知道她是走过来的,他想问她怎么知道书房在这里,可目光接触到她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后,心里一梗,磨着牙移开了视线。 他总觉得祝简意像逗猫似得逗自己玩。 要是他问这句话,恐怕祝简意也是左右言其他,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书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沈安清看了看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的柳玄明,再看看好似老大一样坐在上座的祝简意,轻咳了一声。 “那个……宗主,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告退了。” 不等柳玄明回答,沈安清好似身后有鬼追一样,一溜烟地跑了,剩下徐贺年,白武段灼他们也随口扯了一句谎,赶紧跑了。 宗主的戏虽好看,但还是小命要紧。 他们走后,祝简意眉梢一挑,敲了敲桌面,“柳玄明,我饿了。” 柳玄明磨了磨牙,“饿死你得了。” 打又打不过,这根本就是请了一个祖宗回来。 祝简意直接往后一摊,靠在椅背上,“不给饭吃,我就一直坐这。” 柳玄明冷笑,“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祝简意眉眼带笑,“刚才是谁打不过我呀。” 柳玄明脸色一黑,拔出腰间的软剑朝她刺去。 祝简意面不改色,拍了一下桌子,一支狼毫飞起,衣袖一挥,带有墨汁未干的狼毫往他的方向掠去,在地上留下一滴滴浓墨。 “哐当” 狼毫与剑尖相撞,柳玄明只觉得握着剑的手好似触电了一样,震的手酸麻,虎口一松,剑落地。 柳玄明捏住掌心,眸光幽冷,“所以你明明可以救下他们,为什么还要装弱?” 祝简意脸上笑意一顿,抬起脸时毫无笑意,“你以为我不想救?” “柳玄明,你的命,我取定了。” 柳玄明冷冷勾起嘴角,“你可以试试。” 气氛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 第101章 欺你眼盲5 “你可以滚了。” 柳玄明看到她就来气,偏偏又打不过。 连一个瞎子都打不过,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怒意,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真气。 祝简意扶着椅手站起身,再次强调,“我饿了。” 柳玄明面色一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得,“你滚回去,我会让人把饭菜送过去。” 恨不得剥她的皮,啖她血躯。 十年了,他从未有这么憋屈的时候,哪个不是敬畏讨好他。 偏生一个瞎子还能骑到他头上。 祝简意眉梢微挑,啧了一声,“又生气了,小心长皱纹,丑死了。” 随后背着手往外走去,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祝简意撇了撇嘴,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一生气就知道摔东西。 小团子忽然开口道:【要是没有这些恩怨,殿下和他应该是青梅竹马的】 祝简意步伐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世事无常,人生本就不圆满。’ 听着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祝简意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反派知道他杀错人了么?’ 【不知道】 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这样对待祝简意了。 ‘我倒是想见见当年带走柳玄明的那个神秘人。’ 【已经死了】 ‘……’ 祝简意心底叹了口气,‘那只能你收集证据了。’ 【已经收集好了,殿下想何时告诉他,都可以】 把证据往柳玄明面前一扔,柳家一案就会真相大白,祝家也能洗刷冤屈。 ‘团子你这业务能力越来越强了啊。’ 【过奖】 祝简意慢悠悠地走着,闲庭信步,好似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面对来自四面八方凶狠的注视,丝毫不慌。 就算她看不见,也能随随便便碾压你们。 【殿下不打算告诉他么】 ‘时机还未到。’ 现在告诉柳玄明有什么用,让他知道恨错了人,杀错了人,然后呢? 让柳玄明后半辈子活在忏悔中?这还是在他良心未泯的前提下。 祝简意要的从来不是以德报怨,既然杀错了人,那就以命偿命,就是这么简单。 * 祝简意刚回到房间里,就有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屋,放在了小桌上,香味弥漫。 那人并未退下,脸上浮现起讥讽之色,“能夹到菜么?瞎子。” 话落,一根筷子直直朝他飞去,从他手背上穿插而过。 男子惨叫,捂着手,没敢碰掌心插着皮肉的筷子,“你个死瞎子!” 祝简意抬眼,“不如把你的嘴也插烂算了。” 男子吓得面色一白,赶忙往外跑去。 祝简意冷哼一声,瞎子怎么了? 瞎子照样让你们臣服。 祝简意确实夹不到菜,只能靠小团子的提示。 小团子觉得在这个世界里,他担任的是殿下的双眼。 忽然想起一句歌词:你是我的眼。 祝简意刚夹起一筷子青菜,准备放进口中时,忽然啧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 下毒? 暗处的人透过窗户看见祝简意大朵快颐,心里默数三秒。 三秒后 看着仍然在吃的祝简意,那人疑惑地皱了皱眉。 难道是时间不够? 闭着眼睛,心里又默念了五秒。 睁开眼,在看到吃得正欢,面色红润的祝简意,那人直接愣住。 反应过来后,撒腿就跑去找自家宗主。 “宗主,那毒没用!” 柳玄明头也未抬,“下了一整瓶?” “是的,听令宗主的吩咐,下了一整瓶丹顶鹤,还有砒霜,散功粉……” 足足下了十几种毒药,他都觉得祝简意吃的压根不是饭菜,而是毒药了。 “她现在毫发无损,一点异常都没有。” 柳玄明放下笔,拧了拧眉,“你亲眼看着她吃下了?” “属下亲眼所见,而且她全部都吃完了。” 柳玄明皱着眉起身,提步往外走去。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刺眼的烈日高高悬挂,树叶沙沙作响,暗域宗处于林间,夏季的燥热倒没那么灼烈。 柳玄明给祝简意安排的庭院不算偏僻,起初只是为了方便监视,现在倒是恨不得把她扔到最偏僻的地方。 房门从外打开。 柳玄明看着留下残骸的菜碟,嘴角抽了一下,“你真能吃。” 祝简意笑眯眯地仰头,即使看不到,她也习惯看着对方,“哟,宗主来了?” 前一刻钟一口一个柳玄明,现在倒是叫起宗主来了。 落在柳玄明耳中,就好似讽刺一样。 柳玄明心底默念不和女人计较,随意坐下,看了看她的脸色,“你没其他不舒服?” 祝简意托着腮帮子,“突如其来的关心,不是有阴谋就是心虚。” 柳玄明语噎,仗着她看不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祝简意勾唇一笑,“柳玄明,你好幼稚,还瞪我。” 柳玄明脸色黑了下来,好似能滴出墨水,不过短短半天,几次三番被她当猫一样耍。 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容,柳玄明嘀咕了一句,“怎么没毒死你。” 祝简意语气幽幽道:“我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柳玄明神色一怔,反应过来嗤笑道:“那我改天让你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儿。” 祝简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等着。”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笑容,柳玄明总会莫名其妙的烦躁,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甩袖离去。 在他踏出房门之际,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柳玄明,别再搞这些小动作,除非我愿意,不然你搞不死我。” 柳玄明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她,“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脚步声一下比一下重,主人好似把地面当作祝简意了一样,用尽力气泄愤踩着。 祝简意笑着摇了摇头,确实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当上暗域宗宗主的。 小团子默然,殿下是不知道她这样有多欠揍。 柳玄明打又打不过,毒也毒不死,一肚子的气只能撒在别的地方了。 …… 自那之后,柳玄明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祝简意的对手,没再自己找虐了。 不过祝简意在暗域宗过得倒是滋润,总是有人不长眼的挑衅嘲笑她,结果无一不是被祝简意打的求爷爷告奶奶。 第102章 欺你眼盲6 后来,暗域宗的人除了那些监视她的,其他人看到她都要绕道而走,仿佛看见了煞神。 柳玄明虽然没见祝简意,但她每天的动向都会有人详细禀报。 看着自己那些以前鼻孔朝天的手下,在面对祝简意时,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各个都恨不得窜走。 柳玄明一时间五味杂陈,沉着脸没说话。 半响,柳玄明冷声吩咐,“告诉张青,交出城池,祝简意自会被送去皇宫。” “是!宗主。” 沈安清蹙了蹙眉,“真的要把祝简意交出去么?” 白武也开口道:“宗主不是好奇祝简意身上的秘密么?” 他们都知道,张青一国之君不惜用城池作为交换,只为了换一个臣子之女。 这其中定然是祝简意手里握着他的什么把柄。 至于是什么秘密,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柳玄明提起祝简意就一肚子怒气,“一个瞎子还留着干什么?” 他脸上的情绪太过明显,几人相视一眼,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柳玄明虽然不过十八岁,但素日里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看不透。 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流露,还真是少见。 沈安清沉吟了片刻,“宗主,如果当年柳家没出事,你和祝简意应该是青梅竹马。” 柳玄明一双阴鸷的眼眸盯着他。 沈安清面不改色,“宗主,你要不重新彻查柳家一案?到底是否和祝家有关系?” 此话一出,白武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暗域宗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柳家灭门一案是柳玄明的禁忌。 柳玄明神色冷漠,“你想帮祝家开脱?” 沈安清叹了口气,“也谈不上开脱,只是作为旁观者,比宗主更看得清一些局势,而且……宗主也知道当年祝渊和你父亲情谊似亲兄弟。” 柳玄明不为所动,眸里浮现起一丝讽刺,“利益在前,情谊又算什么东西。” 见状,沈安清默默地闭上了嘴,还能说什么呢,他本来也只是个猜测而已。 * “柳玄明,听说你要把我送给狗皇帝?” 柳玄明抬眸,就看见祝简意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不同地是,那双无神的眼眸系上了白丝绸。 她随意的倚靠门口,双手环胸,眉眼间染上点点笑意,一袭白衣胜雪,外面清风拂过,系在脑后的白丝绸也随风扬起,衬得那纤瘦的身子愈发羸弱,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逝。 柳玄明看了看她脸上的丝绸,隔绝了那双无神空洞的凤眸,乍然间还有些不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柳玄明才想起她说的那句话,懒懒地往后一靠,学着她的模样,脸上挂起欠扁的笑容,语气不甚在意,含着戏谑。 “是啊,怎么?害怕了?” 他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自从那天祝简意吃了那么多毒药下去都没事,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怪人了。 怪人不能常理思维去想。 所做的都超乎常理,这才是怪人。 祝简意冷哼,“就不怕我把你老巢揭了。” 柳玄明不屑嗤笑,“他张青不怕死就来。” 祝简意默了一会儿,心底思量着狗皇帝好像确实打不过暗域宗。 暗域宗所在地退可攻,进可守,没有点实力还真难打下来,而且据传暗域宗的人能以一敌十,一般人都不敢招惹。 柳玄明眉梢微挑,以为自己终于扳回一成,就听见她语气平静,开口道:“柳玄明,我饿了。” “……” 柳玄明咬牙切齿,“饿了别找我!” 祝简意好似没听见,在那自言自语,“我想吃鱼。” “我还想吃鸡腿。” “还有鸭翅。” “烤鸭。” “烤鸭我要吃京城安北那家。” 柳玄明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揉了揉眉心,怒吼了一句,“滚!” 吃吃吃,吃个屁! 他这是给自己带回来一个祖宗! 祝简意丝毫不恼,语气仍然平静,面不改色,好似说的不是她一样。 “就这些了,记得送我房间。” 说完这句话,她便施施然地离开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让柳玄明觉得这才是她的目的。 柳玄明气得拿起端砚就往门口砸去,手指和衣袖也因此沾染了不少墨汁,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听到她说的没有?” “听到了……” 柳玄明怒吼,“那还不快去买!” 属下:“……是!” 我不理解。 待他离开后,柳玄明双手叉腰,脸色肉眼可见的烦躁,在书房内转来转去,嘴里一边嘀咕,“我就是怕她饿死了,做不成交易。” 对,不能饿死,不然做不成交易了。 就当送给她的最后一顿。 傍晚,天色即将黑下来,繁星也悄悄露了头,弯月挂上了树梢。 “叩叩” “祝姑娘,您要的鸡腿鸭翅烤鸭来了。” 祝简意放下笔,淡然自若地收起桌上写满密密麻麻字的宣纸,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要是让旁人看到,都该怀疑殿下是不是装瞎了】 ‘所以他们只是旁人。’祝简意面不改色。 在暗域宗过得无聊,刚开始还能寻柳玄明他们的日子,结果现在各个都跟猫躲老鼠似的,都不和她玩了。 人生无趣。 祝简意又要等着进宫接近狗皇帝,所以只能待在暗域宗,等着柳玄明做交易把自己顺理成章送去皇宫。 瞧瞧,把一个盲人逼的能写字,是该有多无聊。 祝简意感叹着自己心灵手巧,就算眼盲也定然能写一手好字。 小团子感应到她的心声,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被她如同对待珍宝一样的字,歪歪扭扭,像极了鸡爪子,横不是横,撇不似撇。 也不知道殿下哪来的自信。 “进来。” 门外等候的人等了半天,战战兢兢的,生怕里面的人在睡觉,万一一个不高兴,扔出一根筷子,那他的脑袋也不保了。 听到她清冷的嗓音,这才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浊气,拎着在外打包回来的烤鸭走了进去。 祝简意坐在桌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还不满抱怨,“怎么这么久。” 域一也不敢呛他,小心翼翼地把烤鸭放在桌上,还贴心地拆开油纸,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暗域宗宗主手下的首席弟子,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第103章 欺你眼盲7 祝简意眉梢微挑,“哟,比你家主子贴心。” 域一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最终选择了逃避,“属下告退。” 在他刚走到门口时,就听见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让柳玄明下次别放这么多毒药了,我想吃的不是毒药。” 香香美味的烤鸭都变味了。 域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个跟头,幸好扶着门框,才免去闹笑话。 走出庭院后,域一回想起自家宗主放面粉似的在烤鸭上撒毒药,一边还念念有词:毒死你毒死你。 再听听祝简意幽幽的提醒,域一只觉得他们一个比一个奇葩。 穿过长廊,匆匆来到书房外,就看见自家宗主已经在外面翘首以盼。 看到域一的身影出现,柳玄明装作不甚在意,抬头望了望天,等到他的脚步声近了些后,才状似不经意问道:“如何?” 域一低着头,掩饰了抽搐的嘴角,“宗主……祝姑娘让您别放那么多毒药了。” 柳玄明轻咳了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那不也没毒死她么。”语气里还满是失望和可惜。 域一沉默,感觉这世间无药可救的毒药在他俩身上就跟闹着玩似的,一个敢下,一个敢吃。 柳玄明瞥了他一眼,心里又无端升起烦闷,“行了行了,滚吧。” “…是,宗主。”域一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又是想到祝简意了。 夜幕低垂,天色彻底暗下来,繁星愈发闪耀璀璨,皎洁的月光稀薄,更是透亮。 就在大家都要进入梦乡时,忽然听见有人拍打房门,还伴随着一道扬高的声音。 “柳玄明,快起来,我弹琴给你听。” 无辜被吵醒的众人:…… 柳玄明正睡得香,还梦见祝简意终于被毒死了,口吐泡沫,倒在地上,一脸愤恨地瞪着自己。 而他总算翻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不等他笑出声,就骤然被拍门声吵醒,吓得一激灵。 听清门外是何人后,柳玄明一张脸黑的能滴出墨水了,随手拎起枕头甩出去,咬牙切齿,“滚!” 枕头砸在门上发出“嘭”的声音,似乎连门都晃了晃。 祝简意丝毫不慌,手上一用劲,就把门拍烂了。 “……” 祝简意一手抱琴,一手拎着裙摆踏过了四分五裂的门,绕开凳子,走到内室,“柳玄明,我弹琴给你听啊。” 柳玄明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一睁眼就看见她站在床边不远处,猛地坐起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没好气吼道:“你是不是有病!” “大半夜不睡觉弹什么狗屁琴!” “谁要听你弹琴了,滚!” 听他骂完,祝简意也不恼,笑眯眯道:“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关我屁事!”柳玄明气得面色铁青,胸膛不断起伏,狠狠地瞪着她。 “我是吃多了你的毒药,才会失眠。”祝简意语气幽幽,随手把琴放下,而后提步朝他走去,脸上还带着温柔笑容。 柳玄明莫名感到一丝凉意,头皮发麻,惊恐地往后退,“你别过来!” 下一秒,靠在自己房门后偷听的众人就听见自家宗主响彻天空的惨叫。 “……”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要不……我们还是出去看看?” “祝姑娘应该不会对宗主怎么样吧……” “不管了,先去看了再说,不然等宗主秋后算账,没个皮开肉绽怕是过不了关。” 众人打开门,朝着主卧房间方向掠去,就看见本该守在屋外的暗卫此时站在庭院里。 “不进去看看么?” 暗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个……还是先不进去了吧,祝姑娘不会害宗主……宗主也不想我们看见他”被压在床上打的样子。 后面那半句话被暗卫后知后觉的求生欲截住了。 屋里 柳玄明头发散乱,身上只着单薄的白色亵衣亵裤,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身前盖着被褥,床铺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此时他正恶狠狠地瞪着身上的人。 祝简意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他,嘴角含笑,上身倾前,悬在半空中,低垂着头,好似能看见他,青丝垂落,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带些微微的痒意。 柳玄明耳根泛红,脸颊上爬起一抹红晕,转过脸不去看她,嘴里语气恶狠狠,“滚开!” 祝简意一脸笑眯眯,沉下身,“听不听我弹琴?” 随着她这一举动,柳玄明只觉得空气中都好似弥漫着她身上的清香味,似薄荷,又似竹子清香。 柳玄明一张脸通红,呼吸有些急促,“你先走开!” 祝简意勾唇,“你不听我就不走。” 柳玄明气得整个人都快炸了,怒吼道:“听听听听,我听还不行吗!” 祝简意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气了,再气头顶都要冒烟了。” 随后解开他双手双脚的束缚。 柳玄明看了眼她脸上蒙着眼眸的丝绸,抬起手想打晕她。 祝简意好似察觉到了,语气幽幽,“柳玄明,你最好是乖一点。” 柳玄明神色一滞,愤然地甩下手,“不是弹琴么!弹啊。” 祝简意笑着点点头,好似在说“孺子可教也,”气得柳玄明又差点没忍住骂她。 待祝简意起身去拿地上的琴后,柳玄明也坐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随手用发带绑起,拿起床头的外衣穿上,一边警惕地看着她。 那眼神不要太明显,祝简意啧了一声,“我又看不到,怕什么。” 柳玄明冷哼,系上腰间的带子,讥讽道:“谁知道你是真瞎还是装瞎。” 祝简意但笑不语,把琴摆放在桌上,声音温柔,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凝,“坐好。” 柳玄明磨了磨牙,心想就再忍你几天,再过几天就把你扔给张青。 看着她装模作样,抚着琴弦,柳玄明不屑地撇了撇嘴。 下一秒,屋里响起“铿铿锵锵”地琴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好似击鼓一样,震破耳膜,刺耳又难听,尖锐又粗粝。 柳玄明:“……” 在外偷听的众人:“……” 偏生弹琴之人好似听不见一样,闭着眼,摇头晃脑的,一脸沉醉,不知道地还以为有多么唯美动听呢。 第104章 欺你眼盲8 这下瞌睡虫也随着琴声响起而跑路了。 柳玄明太阳穴突突跳,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面色紧绷,嘴角紧抿着,忍了又忍。 可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门外响起陆陆续续细微的脚步声,正在逐渐远去。 柳玄明起身拉开门,看着猫着腰放轻手脚准备偷溜的众人,面上露出和蔼笑容,声音柔的似水,“进来一起听啊。” 众人若无其事地站直,干笑几声,“不、不用了宗主,我们困了。” “对对对,我们想睡觉了。” 这琴声他们无福消受。 柳玄明笑容扩大,露出阴森森的白牙,“我看你们挺精神的。” 话落,众人连连摆手,正准备拒绝。 就看见他身后出现一道人影,祝简意抱着琴走了出来,面向他们,脸上挂着和柳玄明如出一辙的笑容,“来都来了,一起听啊。” 众人:“……” 这次柳玄明难得站在祝简意这边,两人也难得没吵架。 大冤种们:“……” 一分钟后 屋外枝繁叶茂的树底下,穿着一袭素衣的祝简意低头抚琴,清风拂过发梢,微微扬起,随着风卷了一个弧度,裙摆擦过石凳,后脑勺系上的丝绸结好似发带,在空中摇曳。 稀薄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宛如镀了一层银光,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暗域宗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各个苦着一张脸,有的人已经准备好棉花塞耳朵里了。 柳玄明则是获得一个vip座位,正坐在祝简意面前,距离她三步远。 在他这个角度,刚好能把祝简意的神色一览无余,她那张白嫩的脸颊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愈发孱弱,但她所做的事一点都不弱。 精致的眉眼,淡粉色的唇,微扬起一抹细小的弧度,除了第一次遇见她,哭的那般凄惨。 后来,直到现在,柳玄明也没再看见她哭过,总是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彻底忘了祝家灭门一事。 柳玄明看得出她那笑意里没几分真心,多是凉薄及满不在乎。 有时候他吵不过她,想用祝家一事呛她,也不知为何,临到嘴边还是绕了弯,又咽了回去。 柳玄明神色恍惚,细想着祝简意来到暗域宗后的每一件事,忽然发现自己看不透她,不知道她的目的。 若她想报仇,可她也没有表露过一丝杀意,好几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都没有下手。 她也可以立马抽身而出,离开暗域宗,但她没有这样做。 在暗域宗里,她活得无忧无虑,好似这里是她的另一个家,但内心到底如何,谁又知道呢。 柳玄明经常去探究她,到最后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 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每次找他,也只是说一句“柳玄明,我饿了。” 好似在这世间,除了吃饭,没有其他事值得她在意的事情。 就在众人失神于这唯美绝色的一幕时,粗粝好似鸭嗓的琴声响起。 众人:“……” 晃了晃头,立马敛去脸上的晃神。 柳玄明脸色也有一瞬间黑下来,握着的拳头暴露了此刻内心,余光不经意瞥见域一耳朵里白色的东西。 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域一不明所以,“宗主……怎么了?” 柳玄明下意识看了眼祝简意,见她沉浸在弹琴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悦地瞥他一眼,“棉花。” 域一愣了下,反应过来憋着笑意,嘴角疯狂抽搐,从抠烂的衣袖里扯出一条棉絮。 柳玄明扯了扯嘴角,嫌弃地收回手,“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想来这么难听的琴声就算用棉花也不一定能挡住。 域一暗暗撇嘴,宗主就是死要面子。 这可是上好的棉花呢。 那晚祝简意弹了多久,大家不记得了。 只依稀记得刚开始大家还是一脸扭曲,到后面各个都木着一张脸。 期间柳玄明想趁机溜走,结果被祝简意歹到。 二话不说给他升了一个vvvvvip座位。 柳玄明坐在祝简意身旁,麻木地看着那双抚琴的手。 不敢相信难听刺耳的琴声是由这双纤细白嫩的手弹出来的。 那晚月上梢头,林间的小鸟儿随着琴声扑棱扑棱扇着翅膀远离这是非之地。 …… 翌日,等着杀手给自己送来好消息的达官权贵等了一天,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再一打听,自己的仇家还活得好好的。 而他们雇的杀手,这一天都在房间里呼呼大睡,都做梦梦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树底下弹琴。 祝简意也在房间里补觉,昨晚睡不着是真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躺越精神。 再一问小团子,柳玄明睡得香甜。 心里不平衡的祝简意当即抱着琴去他房间。 她睡不着,别人也休想睡。 这一天,暗域宗难得寂静,除了又飞回来的鸟儿,基本上听不到其他声音。 沈安清和白武他们回来,半天没看到一个人影,不禁觉得奇怪。 跑去柳玄明的房间,却被藏在暗处的暗卫拦下,听完他所说的。 沈安清几人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庆幸昨天刚好不在,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干倒整个暗域宗,也属实太强了些。 了解事情前后,沈安清几人也没必要再去触霉头了,等柳玄明睡醒再说。 几人在大厅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了,暗域宗太安静了,让他们竟然有些不适应。 以往最起码还有人在院子里练武,或是跑步。 沈安清放下茶盏,“要不去找祝姑娘玩玩?” 能把柳玄明逼到这个地步,祝简意还是第一人。 白武和段灼相视一眼,“我们能打得过她吗?” 徐贺年笑了,“没招惹她,应该也不至于二话不说就动手吧。” 沈安清愈发好奇祝简意了,连忙站起身,迫不及待,“走走走,去看看。” 四人绕过长廊,拐了几个弯,走在小道上,来到祝简意的庭院。 便看到紧闭的房门。 猛然想起柳玄明他们都在补觉,作为弹琴人自然也要补觉。 “坐这等等吧。” * 祝简意这一觉睡到未时(下午两点),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肚子也适时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第105章 欺你眼盲9 房门打开。 祝简意立马就嗅到空气中陌生的气息,理着折袖的手微顿,“有事?” 沈安清没料到她这么敏锐,笑着站起身,“我们之前见过。” 祝简意哦了一声,“柳玄明的人,暗阁阁主。” 闻言,沈安清等人不禁讶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乱猜的。”祝简意显然不想多说。 看着她往外走去,步伐不疾不徐,而且丝毫没有走歪,若从背影看去,根本不会联想到这是一位眼盲之人。 沈安清跟在她身后,意有所指道:“祝姑娘是盲人,又不似盲人。” 祝简意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有的人,眼盲心不盲,有的人眼不盲,心盲。” “不必试探我,你们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情况,从出生就没见过这世间繁华景色,如今行走与常人无异,也不过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罢了。” 习惯了黑暗。 这五个字突兀地浮现在沈安清他们脑海里,让他们一怔。 眼前的女子身姿窈窕,容貌更是绝色,五官精致,每一处都好似精雕细琢,肤如凝脂,唯一的缺点,便是那双无光的凤眸。 想来若是祝渊他们没死,也必然会照顾她一辈子,让她安安心心,无忧无虑地当个千金。 现在,她只剩下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他们五味杂陈,说到底祝简意再如何强大,但在看到她那张脸时,总是会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让人觉得她很柔弱珍贵,应当放在温室里细细养着。 不知不觉间,等沈安清他们回过神来,发现祝简意已经站在柳玄明房门外了。 “祝姑娘……” 话刚出口,便见她拍打着房门,“柳玄明,我饿了。” 紧接着屋里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滚!” 沈安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柳玄明爆粗口的样子,而且十分暴躁,就像是一头没睡醒的狮子,骤然被吵醒,瞬间就炸了毛。 而且看样子柳玄明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再看面色自若的祝简意,似乎也已经见怪不怪。 “柳玄明,你怎么跟个猪一样睡这么久?” 下一秒,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披着外袍,一脸烦闷的柳玄明,一头墨发散乱,活像是个鸡窝头。 “干什么!”语气凶巴巴的,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祝简意唇边带笑,“我饿了。” “饿了就去吃,找我做什么?”柳玄明一大半的怒气在看到她时,已经不知不觉消了,只是语气还有些不悦,仔细看又会发现有点别扭。 沈安清几人站在庭院门口,柳玄明也不知是不是怒意太重,还是眼里只有祝简意,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也在。 看着这样的柳玄明,沈安清他们张了张嘴,下巴差点掉地上,眼前这个腼腆扭捏的人还是他们的宗主吗。 感觉只是用暴躁掩饰了自己不自然的内心。 祝简意扬唇,“你不是也没吃么,一起吧。” 说罢,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笑意逐渐变得恶劣,“对了,你那四个得力手下也还没吃,刚好一起,人多热闹。” 紧接着沈安清等人就看见自家宗主转头看向这边,眼神恶狠狠,很快又移开视线。 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女子,柳玄明抿了抿唇,“等我一下。” 门再次合上。 祝简意无声笑了笑,似乎知道他去做什么。 这次柳玄明没让她等太久,很快就出来了。 祝简意看不到,但沈安清他们看着明显收拾了一番的柳玄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柳玄明也不知是恼还是气,对沈安清他们倒是没好脸色,“你们来做什么?” 沈安清:??? “宗主,平日无事时我们也会回来……” ‘回来’二字就用的十分巧妙,对于他们来说,暗域宗确实也是一个家。 柳玄明脸色黑了一下,“太闲了?” 见状,沈安清忽然笑了,看了眼埋头吃饭的祝简意,状似漫不经心提起,“哦对了,这次回来也是有要事禀报,张青已经派人回话了。” “一座城池换一个祝姑娘。” 此话落下,柳玄明神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祝简意,后者好似没听见一样,又或许是真的饿了,面色淡淡地夹菜。 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偶尔失误也不过是擦着菜碟而过。 每到这个时候,柳玄明就会好似不经意地把菜碟往她面前移了移。 见她神情自若,柳玄明也不知是怎么,心里突然闷闷地不舒服,一时间也忘了回沈安清的话了。 沈安清他们相视一眼,直觉有些事已经脱离原本的轨道了。 这时,祝简意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角,“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柳玄明见她要走,心里有些慌乱,嘴上却是犯贱似的,“不是饿死鬼投胎么,就吃这么一点。” 气氛瞬间凝固。 祝简意静立了一会儿,重新坐了下来,“你说得对,不能浪费粮食。” 成功留住她了,柳玄明内心也没几分高兴,抿着嘴唇,把其中一道带火红辣椒的菜挪到她面前。 “尝尝这个。” 他本意是真的认为这道菜酸酸辣辣的好吃,单纯的分享给她。 祝简意笑了笑,夹起一块放进了嘴里,霎那间,刺鼻的辣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嘴唇也麻麻的,额头冒出些许冷汗,面上依旧淡然自若。 柳玄明还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把辣椒吃了,赶紧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嘴里嘀咕了一句,“不是能耐吗,怎么连辣椒都闻不出来。” 祝简意扶着桌子站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这次没有等柳玄明的回答,径直绕开他们往外走去,步伐有些踉跄。 祝简意本体是不吃辣椒的,许是她在小世界的剧情里也不能吃辣椒,或许还有一点肠胃过敏。 刚吃下一小块辣椒就格外敏感,胃里火烧火燎,喉咙也好似有火喷出,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十分灼热。 柳玄明怔了怔,似是自言自语,“生气了?” 沈安清权当没听见,“宗主,张青那边已经确定交易可以进行,他问何时把祝简意送去,就何时把城池交给我们。” 第106章 欺你眼盲10 柳玄明眉头一皱,“你刚才怎么在她面前说这些?” 沈安清耸肩,一脸无辜,“反正祝姑娘也知道这件事,说与不说,她自有衡量,她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 柳玄明紧抿着嘴,半响,才开口道:“下次别在她面前说了。” “是,宗主。”沈安清低头掩去了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白武也突然加入助攻战队,“对了宗主,那何时给张青一个准确时间呢?反正留着祝姑娘也没用了。” 柳玄明骤然被打断脑海思绪,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晚点。” 至于等多晚,他也不知道。 这般想着,柳玄明忽然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沈安清平静地声音,“宗主,你是不是忘了祝姑娘对辣椒过敏了?” 话落,他们就看见柳玄明使上了内力,飞奔而出,即使看不见神情,也能从他疾驰的背影感觉到慌乱和焦急。 沈安清沉默了一会儿,“你们说……有可能吗?” “不大好。”白武摇了摇头。 段灼叹气,“感觉祝姑娘……” 徐贺年叹息,“也是宗主自作自受。” 另一边,柳玄明飞奔离去,刚穿过一条长廊,就看见踉踉跄跄,扶着墙一步步往前走的祝简意。 此时的她微佝偻着背脊,一只手捂着肚子,肩膀微颤,走两步便要停一会儿,穿着白衣的身影萧条纤瘦,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在地。 心里咬牙切齿骂团子。 她虽然不怎么爱吃辣椒,但身体也没这么弱。 柳玄明下意识想冲上前,却又茫然地止住了脚步,站在她不远处,攥着拳头,双眼有些泛红,盛满了各种情绪,交织复杂。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胸腔里升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从心脏处蔓延至四肢,又酸又涩。 那是他的仇人。 他同样也是她的仇人。 柳玄明仰头望了望天,最终握着拳头,看了眼那步履蹒跚的白衣少女后,漠然转身离去。 小团子叹气,【殿下啊,反派走了】 祝简意捂着肚子,大汗淋漓,面色泛白不见血色,扶着墙壁缓缓蹲下,咬了咬牙,‘等着,他迟早被我虐。’ ‘快点,把药给我。’ 【这个……殿下所经历的是剧情】 ‘剧你个鬼!我要是没来会有这段剧情么。’ 祝简意直接把他关进小黑屋,随后从空间拿出丹药吃下,很快就感觉四肢通畅,火烧火燎的胃也逐渐平复下来。 不过祝简意依然装作很痛苦的模样,慢吞吞地挪动,回到自己院子里。 不出所料,柳玄明在离开时已经命人看着她。 书房 柳玄明捏了捏指节,发出咔嚓声,眼神阴鸷,“你们不去帮她?” 域一擦了擦冷汗,“不是宗主说不能接触祝姑娘吗?” 柳玄明腮帮子紧了紧,差点脱口而出“我说不能接触就不帮了吗,”好在尚存几分理智,只是脸色好看不到哪去,阴沉沉的。 “让段灼给她看看。” “是,宗主。” 域一转身离去,又听见柳玄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别让她死了,不然做不成交易。” 域一心里发笑,面上恭敬,“是,宗主。” * “祝姑娘,在吗?” 躺在床上休息的祝简意嘴角抽了一下,这就好比微信上有人找你,问一句在吗。 许是半响没听见声音,段灼怕她晕过去了,又加大力度敲了敲房门。 祝简意撇撇嘴,“进来。” 等门打开后,才发现不仅段灼一人,还有沈安清他们。 祝简意啧了一声,“你们四个一直形影不离么。” 段灼看了看她的脸色,“祝姑娘现在好些了吗?” “死不了,”祝简意说着又靠回床头,语气漫不经心,“能坚持到你们把我交给张青的时候。” 闻言,段灼他们相视一眼,完了,好像宗主的好日子到头了。 段灼为祝简意把脉,又仔细诊断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他们不敢在祝简意房间里待太久,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刚打开房门,结果直直撞见了站在门口的某人。 柳玄明许是没察觉他们往外走去,还侧着身,看样子是耳朵贴在门上,正在偷听。 乍然间,房门打开,柳玄明身子惯性往前栽去。 沈安清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见他面色不自然,无声笑了笑,拉上房门。 段灼他们也默契地没开腔,只是眼里流露出戏谑的笑意。 柳玄明瞪了他们一眼,甩袖往外走,步伐疾驰。 直到离开了祝简意的院子,才放慢脚步,等着段灼他们。 段灼几人难得见他别别扭扭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故作不知他的目的,一路上尽聊些其他的。 柳玄明背着手,冷冷瞥他们一眼,“段灼。” 段灼正在和徐贺年谈笑风生,闻言转头讶异地看着他,“宗主,怎么了?” 柳玄明冷哼,旋即不知想到什么,错开视线,“祝简意身子好点没有?” 段灼笑了笑,“祝姑娘无大碍,只是脾胃虚弱,吃不得刺激的东西。” 柳玄明拧眉,“那她怎么可以吃毒药?” 段灼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柳玄明给祝简意下毒药,几乎是餐餐顿顿都有。 对于他的疑惑,段灼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能是百毒不侵?” 沈安清忽然插嘴说了句,“听说喝了百毒不侵之人的血,自己也可以百毒不侵呢。” 柳玄明脸色微沉,“此事日后莫要再提。” 沈安清好似看透一切,笑着点点头。 今日天气倒是晴朗,清风也和煦,风吹过之处,都散发着青竹的清香味。 …… 这天,七月底,即将迈入八月,天上悬挂的太阳耀眼灼热。 祝简意拎着裙摆,又慢悠悠地逛到了柳玄明房间外,敲了敲门。 “柳玄明。” 自从那日祝简意吃辣椒出事后,也不知道柳玄明为什么躲着她,不过有时候祝简意能感觉到他在场。 但是他不出声,她也装作不知道。 朝堂那边又传来了消息,边关失城一座,张青临时反悔,暂时停止交易。 想来也是,已经失城一座,又再把一座城池拱手让人,作为一国之君,手握江山社稷的张青来说,这相当于剥他的皮肉。 恐怕这个暂时短时间内也恢复不了交易。 第107章 欺你眼盲11 柳玄明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么,那几日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哪怕祝简意开腔呛他,他也但笑不语。 祝简意来时,柳玄明正在房间内室沐浴,听见她的声音,连忙慌乱地想起身。 不曾想祝简意竟然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耳朵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提步绕过屏风。 柳玄明吓得立马坐下,沉在浴桶里,双手环胸,耳根泛红,不知是不是热水蒸的,脸颊也漫起一层红晕,怒瞪着她,音量不自觉提高,“祝简意!” 祝简意勾唇一笑,“怕什么,我又看不见。” 说着,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在她眼里,柳玄明就是个小屁孩,做事冲动,稍微逗弄一下,就容易炸毛。 柳玄明磨了磨牙,即使知道她看不见,他还是不敢起身穿衣服,莫名感觉有些羞耻。 “你别过来!”那焦急慌乱的语气,活生生像是要被玷污清白的良家女子。 祝简意被逗笑了,愈发起了捉弄他的心,缓步上前,直到脚尖抵上浴桶,微低垂着头,好似看着他。 “柳玄明,害羞什么,我看不见。” 柳玄明一张脸通红,又羞又恼,沉在水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墨发漂浮在水面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出去!” 祝简意嘴角笑意渐浓,“柳玄明,别再给我饭菜里下毒药了。” “我想吃的是美味菜肴,不是毒药。” “你放毒药和放面粉似的,味道都变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面拆穿他的小动作。 柳玄明面色有些不自然,仰头看见她一翕一动的红唇,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赶忙挪开视线。 祝简意说了半天没听见回应,心想着这臭小子该不会是溜了吧,遂伸手往前摸去。 下一秒,摸到一块温热触感紧绷能感觉到肌肉线条的肌肤。 伴随着柳玄明的尖叫声。 柳玄明往后缩去,但他本就坐在浴桶里,根本无处可躲,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你你干什么!” 祝简意忍俊不禁,“柳玄明,你像个小姑娘似的,不就是摸了一下嘛,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柳玄明也自知自己反应太大,只是落不下面子,他总不能说他害羞吧。 见他又没声了,祝简意能幻想到他此刻的神情,肯定又羞又恼的瞪着她,可惜她看不见,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反派长什么样子。 “柳玄明,记得啊,别再放毒药了。”祝简意伸手在空中晃了晃,在垂下时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湿漉漉带些温热的肌肤。 隐约间似乎和一小点凸起的圆点擦过。 不待她细究,便听见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柳玄明一只手本来搭在浴桶边上的,突然又被她触碰了一下,白皙的肌肤瞬间粉红粉红的,吓得如被开水烫了一样,赶紧缩回手。 祝简意抿了抿唇,“柳玄明,你手臂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相比较刚才她戏谑漫不经心的调侃,此时语气带些郑重和认真。 柳玄明神色微愣,抬起手看了看,“没有啊。” 祝简意哦了一声,点点头,“刚才好像摸到你手臂上有什么东西,我还以为你偷偷留着一粒饭晚上吃呢。” 闻言,柳玄明额头滑下三条黑线,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朱砂痣,没好气道:“那是朱砂痣!你就知道吃吃吃吃。” “除了吃还能想到什么。” 祝简意却是没像以往一样呛回他,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祝简意此时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只是她眼睛上蒙着白丝绸,看不真切。 只能看见她紧抿的唇,和已经淡下来的笑容。 此时她正在问空间里的小团子。 ‘一次两次是巧合。’ ‘那第三次呢?’ 小团子抓了抓头发,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殿下,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能在每个世界轮回的人,必然是有身份的】 像段灼他们,即使入轮回,转世也只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能查到吗?’ 【需要进行灵魂比对,有点难,而且有资格在每个世界进行轮回的人,人也不少】 混沌界的神,时空隧道神,以及那些神之子,都有可能。 ‘那就一个个查。’ “祝简意,你愣着干什么?” 祝简意手指动了动,低下眼眸,“柳玄明。” 听着她忽然有些温柔的低声呼唤,柳玄明心尖颤了颤,面上不显,凶巴巴地看着她,语气不善。 “干嘛!” 祝简意倏地笑了笑,“没事,叫叫你。” “你早点起来,别着凉了。” 留下这句话后,祝简意便提步离去。 柳玄明愣在浴桶里,回想起她复杂的语气,眉间不自觉地皱了皱。 半响,烦闷地抬起手拍了拍水面,水花四溅,一滴水珠落在睫毛上,颤了颤,便宛如一滴泪水滑落。 柳玄明嘟嘟囔囔了一句,“管她呢。” 离开后的祝简意并未回房,而是直接来到四大阁主所居住的庭院。 也是在询问小团子后,确定沈安清他们在暗域宗,这才来到这边。 沈安清看到她时有些惊讶,“祝姑娘怎么来了?” 祝简意淡淡一笑,“有事与你们说。” 沈安清看了眼白武,后者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屋里请。” 沈安清领着祝简意进了房间,而后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祝姑娘有事请说。” 祝简意捧着小小的茶盏,热度透过薄杯壁传递到她的掌心,“你不怕我心怀不轨?” 沈安清怔愣了一下,许是这段时日祝简意一直吊儿郎当,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竟然让他们忽略了祝家被暗域宗灭门一事。 他们本是对立面的。 看着眼前气质沉稳的女子,沈安清开玩笑道:“我们打不过祝姑娘。” 想来要是祝简意不留情,柳玄明也不会活到现在。 祝简意低眸一笑,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花纹,“你说得对。” 不等沈安清开口,又继续说道:“不出五日,张青会再次派人来找你们做交易,届时你们把我交出去就好。” 第108章 欺你眼盲12 这是她刚刚让小团子查到的消息。 沈安清彻底愣住,见她神色不似说笑,忙道:“祝姑娘,宗主他不会同意的。” 祝简意低笑,“他不会不同意的,毕竟他早就恨不得扒我的皮,喝我的血肉,把仇人送到仇人手中,不用费一丝一毫心力,就能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沈安清透过她看了眼门外窗纸上的人影,吞了吞口水,“可是宗主他” 想辩解,又发现无从辩解。 祝简意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话音忽然低弱了下去,“我和他没可能。” 即使知道他是洛紫苏,也是韩薤白。 但在这个世界,他仅仅是柳玄明,一个和祝家有灭门之仇的柳玄明。 她和他之间有着堵死的横梁,谁也踏不过去。 她不可能让祝家几百口人无辜枉死。 同样,她想还祝家和柳家一个清白。 沈安清清晰地看见她这句话落下后,门外的人影忽然抬起手,似乎想推开门,最终还是泄去了力气,垂在身侧。 “那祝姑娘今日所来,就是为了此事吗?” 祝简意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些话我不方便和柳玄明说,只希望你能代我转告。” “柳家灭门一案,距今过去十年。” “面对仇人,柳玄明易冲动行事,想必在这之前,他也想过闯进皇宫手刃张青,但是他有没有想过,张青死了,柳家勾结叛国这一罪便被彻底定死。” “日后旁人翻到记载,也只会戳着柳家的脊梁骨怒骂。” 祝简意语气平静,娓娓道来。 沈安清却是听得胆战心惊。 祝简意似乎也没想要听到他的想法,抿了一口水后,继续说道:“杀人很简单,但要学会人情世故很难。” “要想柳家死后不被戳脊梁骨,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让柳家获得清白,只能在张青死之前,让他下旨重审此案。” “且负责此案之人必须是朝中重臣,在百姓心中有威望之人。” 说着,祝简意声音逐渐低哑,“我知道,十年前柳玄明才八岁,还来不及学人情世故,后来更是忙着练武变强大,身边也没有教他的人。” “他头脑没那么聪明,想事很简单。” “既然是有仇,是敌人,那直接杀了便是,这就是他的想法。” “那杀了张青以后呢,灭门之仇得报。” “柳家在史书上的记载也没有发生改变,后面仍然留着四个字:叛国谋逆。” 沈安清握着的拳头逐渐松开,心里震惊又骇然,他没想到一个女子能思考到这么多层面。 诚如她所说,他们跟在柳玄明身边多年,也从未想过要替柳家翻案,一心想着如何颠覆天德国,让张青跪在柳家坟墓前忏悔赎罪。 祝简意淡淡一笑,“把我送去天德皇宫,我可以和你们里外接应,让张青心甘情愿重审柳家一案。” “不能让旁人觉得他受威胁。” 不然就算重审,结果也不一定会让人信服。 沈安清张了张嘴,“那你呢?” “我?”祝简意歪头笑了笑,好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我父亲与柳玄明父亲生前是至交好友,我帮柳家,想必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支持我。” 沈安清终是没忍住,直言道:“你没想过你自己吗?皇宫里波云诡谲,阴谋诡计众多,万一张青对你下手,你能否抽身而出?” “还有……祝姑娘,宗主明明是你的…,你为何愿意帮他?” 祝简意抿唇一笑,心道以后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帮他了。 “放心,在这人人惊惧敬畏的暗域宗里,我都能活的这么好,更别说小小的皇宫了。” 沈安清叹了口气,知道她是不愿意明说了,只当她对自家宗主也是有几分情意。 “此行涉险,不知道宗主会不会答应。” 要知道前段时日宗主总是以“晚点”为由拖延时间。 “所以需要你帮我把这些话转告给他,想必他会愿意的。” “我是最适合的人,张青不会想到我会帮暗域宗。” 毕竟暗域宗灭了祝家满门一事,在大陆早已传开了。 祝简意之所以这么笃定,也是认为在柳玄明心里,灭门之仇最重要。 何况还能洗刷柳家冤屈,这对他百利无一害,没有理由不答应。 这个想法刚落下,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我都听到了。”柳玄明脸色晦暗不明,声音有些沙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细看会发现有些颤抖,一双漆黑的墨眸凝视着她的侧脸,眼里各种情绪交织。 沈安清站起身看着他,面露为难之色,他也是没想到祝简意会说这些。 他们都没看见祝简意嘴角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稍纵即逝,似乎对于柳玄明的出现并不意外。 祝简意侧头,面向着他,嗓音含笑道:“听到了?那刚好,不用麻烦沈公子了。” 柳玄明面色紧绷,嘴角紧抿着,心脏处传来陌生的异样,似痛又似酸涩,第一次面对祝简意说不出话来。 沈安清和白武不知何时退下了,关上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祝简意和柳玄明两人,一时寂静,依稀能听见彼此的清浅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祝简意想着回房睡觉,便听见柳玄明哑着声音道:“祝简意,你恨我吗?” 祝简意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恨,好像有点假。” 柳玄明面色一寸寸白了下去,睫毛不断颤抖,“我” 在此刻,他怀疑起自己是真的做错了吗。 祝简意笑了笑,“你不必多说什么,到时间了,就把我送出去吧。” “你知道的,就算你不答应,我也随时可以离开。” 柳玄明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一度哽塞,说不出话。 他知道祝简意在逼他放她走。 “如果、如果我说我可以让张青重审柳家一案呢?” 祝简意抬眼,白丝绸下那双凤眸若隐若现,“怎么做?找人揍张青一顿,威逼利诱?” “那你呢,你一个眼瞎的小姑娘又能做什么?”柳玄明脱口而出。 不知为何,以往挂在嘴边的那两个字,在此刻说出口犹如被刀割了一样难受。 祝简意站起身,“柳玄明,相信我。” 第109章 欺你眼盲13 “我所做皆光明磊落。” “不出半个月,张青定然心甘情愿重审柳家一案。” 柳玄明低眸,声音艰涩,“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 祝简意睫羽微颤,“我也是在帮我自己,柳玄明,柳家灭门和祝家无关。” 柳玄明心口滞住,嘴唇发白,垂在身侧的手不断颤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他犯的错,怎么弥补。 弥补不了。 后来,祝简意何时离开的他不记得了,他站在屋里,外面风席卷而来,宛如站在寒风之中,全身僵硬冰凉。 …… 接下来的几天,祝简意再也没见过柳玄明,她也没主动去找他。 有时偶尔问起,也只知道柳玄明和沈安清他们不知道去忙什么了,连着好几日不在暗域宗。 这天,祝简意坐在庭院里,无聊地发呆,听着风声吹过,轻抚她的面颊。 庭院门口站在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一袭黑袍,头发有些凌乱,眉眼间透着疲惫倦怠之色,一双黝黑的眼眸却是闪烁着星光,定定地注视着院中的人儿。 不知看了多久,忽见那人转过头,面带笑意,“来了就进来吧。” 柳玄明神色微动,提步上前,停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 明明隔了那么远。 祝简意弯唇笑道:“是风告诉我的。” 柳玄明愣了愣,“风?” “是啊,”祝简意眉梢微扬,带着些许恣意,“它把你身上的味道吹到我这边了。” 柳玄明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好,除了灰尘并无其他,看着蒙着眼的祝简意,心想眼盲之人鼻子这么灵敏吗。 祝简意勾唇,轻声道:“柳玄明,我饿了。” 柳玄明低眸注视着她,眼里带着不自知的柔情和纵容,“想吃什么?” “烤鸭,红烧鱼,糖醋里脊”祝简意报了一摞菜名。 柳玄明只点点头,“好,我让人去买。” 又是短暂的寂静的过后,祝简意面朝着虚空某一处,“忙完了吗?” 柳玄明正看着她出神,下意识答道:“忙完了。” 祝简意转头,“那何时把我送去天德皇宫?” 柳玄明心里一紧,捏了捏指尖,声音艰涩,“能不能……不去?” “柳玄明,你拦不住我。”祝简意嗓音淡淡。 柳玄明垂眸遮掩了一丝苦涩,“那我让人保护你。” 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在波云诡谲的后宫如何生存。 他也不知道张青会对她做什么。 他只希望她不要受伤。 那天过后,没有人知道祝简意和柳玄明聊了什么,只知道在两天后,柳玄明亲自把祝简意送到张青面前。 …… 翌日,寒风瑟瑟,枝繁叶茂的树梢随风摇晃。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张青身着明黄色龙袍,绣有九爪金龙,头戴珠冠,双手撑在膝盖上,时不时往外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不多时,窗户“嘭”地一声打开,随即两道身影从外飞跃而进。 张青起初吓了一跳,待看清来者是何人后,佯装镇定,捏着拳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那两人。 柳玄明脸上戴着银色面具,遮挡了大半张脸,露出淡粉色的薄唇,精致好似刀削一样的下颌,线条流畅。 他紧紧牵着祝简意的手,一直未松开。 祝简意能感受到来自张青探究隐含阴鸷的眼神,浅浅勾唇,毫不畏惧地微扬下巴。 张青以往见过祝简意几次,再看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确认无疑。 在他打量祝简意时,忽觉一道幽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住了一样,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 张青视线微微错开,便撞上了柳玄明冷冷的眼神,心里紧了紧,一丝凉意从脚底窜上头皮。 好在作为帝王多年,面上自若,笑道:“多谢暗域宗主了。” 柳玄明没应声,依旧冷冷盯着他。 祝简意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掌心,压低声音道:“你回去吧。” 掌心酥酥麻麻的,好似一股细小的电流,从手臂窜起,蔓延至全身,柳玄明浑身僵住,感觉血液倒流,脸颊发烫,耳根更是泛红,眼神游离飘忽不定。 所幸,脸上戴着面具,张青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感觉到他周身冷气更重,嘴唇紧紧抿着,面色紧绷。 张青茫然地思索,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 祝简意也觉得奇怪,柳玄明怎么不吭声了。 这时,平复好内心悸动的柳玄明冷声开口道:“人已经给你带来了。”照顾好她。 最后四个字没说出口,因为他没有立场,祝简意在他和张青面前,只是一个交易品。 他若是多说,反而会引起张青的怀疑,对祝简意不利。 张青笑着点点头,视线从祝简意身上掠过,冷光一闪而过,“来人,把赤贝城池城符交给暗域宗主。” 一位身穿暗色衣袍的男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盘子,放置着一块流光四溢的城符。 不待他上前,柳玄明抬手,那块城符好似遇到吸铁石一般自动飞入到他手中。 柳玄明随意打量了几眼,确定是真的后,抬起头就看见张青面带笑容,温和地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离开。 柳玄明知道,他确实该离开了。 可是…… 柳玄明紧了紧掌心的柔荑,旋即抿着唇,垂着眼眸,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松开了手,他们的衣袖宽大,只看得见两只贴在一块的袖口。 随后脚尖一转,转身往外走去,墨发在空中扬起,擦过她的肩头。 祝简意静立在原地,蒙着双眼,神色淡然自若,‘他走了?’ 【是的】 脚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张青提步下了台阶,朝着她一步步走去,此时他脸色阴沉,俨然不见刚才的和煦,眉间一道道褶皱深的好似鸿沟,眼角皱纹堆积在一起,浑浊的双眼满是凌厉。 直到行至她面前,语气倏地一转,叹了口气,满含惋惜和怜爱,“朕没想到祝爱卿会遭此横祸,幸好,幸好朕还能留下他唯一的骨肉。” 第110章 欺你眼盲14 “简意啊,可怜你眼盲,又失双亲,祝渊在世时对朕忠心耿耿,祝家遭此大难,朕这心里甚是痛惜,如今朕用城池换你自由,日后便在宫里住下吧。” “你放心,朕会像你父亲一样疼你,你也安心在宫里住下。” “想来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祝简意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语,低垂着头,做足了还未从伤心中解脱出来的姿态,声音喑哑,“臣女谢皇上救命之恩。” 张青眯眼打量着她,“对了,听说祝家遭大难前,你父亲正在查什么案子?是不是查到了线索,所以才让仇家盯上了,雇暗域宗杀手残害祝家?” 祝简意神色微愣,支支吾吾道:“可、可能是吧。” 见状,张青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语气却依旧温和,“简意,若是有心事万不可瞒着朕,兴许朕能帮你查清祝家被灭一案,你若是不相信朕也就算了,可朕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不然也不会用一座城池去交换。” 话语中带着威逼利诱,说到后面声线不自觉冷硬下来。 待看到面色苍白的祝简意后,又缓了缓声,“你仔细想想,你父亲那段时间是否有异常?或者是心不在焉的?” 祝简意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半响,鼓足勇气,攥着拳头道:“其实、其实父亲生前确实与臣女有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张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些焦急地催促道:“说了什么?” “皇上也知道,柳家与我父亲渊源颇深,二人称兄道弟,自从柳家被满门抄斩后,父亲仍是不相信柳家会谋逆,所以一直在暗中查这件事。” 张青呼吸忽然有些急促,脸色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水,一时间失态,“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朕冤枉好人了?” 空气中弥漫着香炉味,掺杂了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香料味道。 祝简意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稍纵即逝,低下头,“不敢,只是父亲和柳大人友情深切,难免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父亲暗中查柳家一事,还当真让他发现了一点可疑之处。” 张青捏了捏眉心,不知为何,眼前有些恍惚,人影重重叠叠,好似喝醉了一样。 一张张漂浮飘渺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在即将贴上他时,那张脸忽然流下两行血泪,空洞的眼眶也浮现出怨毒之色。 张青吓得不行,大惊失色,一个腿软倒在地上,在空中毫无章法的挥着衣袖,慌乱喊道:“滚开滚开!滚开!” 在他几步远外,那道站得笔直笔直的白色身影还在叙述着,“父亲说柳大人生前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从而引来灾祸。” 那声音空灵,仿佛自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在他耳边久久未散,好似有回音一样,在他四周飘荡。 再加上那道看不清人脸的白色身影,披散着头发,宛如从阴曹地府而来的索命白无常。 张青眼里满是惊恐之色,大汗淋漓,珠冠掉落在一旁,头发凌乱好似乞丐,全然不见刚才的威严庄重。 此时双手撑在地上,蹬着腿不断往后退去,看着那道身影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心尖上,差点喘不过气。 张青一只手挡在眼前,嘴里乱喊,“别过来!别过来!” 事实上,祝简意一直站在原地未动,静静地听着他鬼哭狼嚎,红唇微扬。 ‘幻境粉挺好玩。’ 【只有一点点了,还是宿主大大当初炼制的】 ‘去找我娘要炼制方。’ 小团子欲言又止,【那个……宿主大大和主神大人云游仙鹤去了,暂时联系不上】 祝简意:…… 果然,她是意外。 好歹她也来这小世界这么久了,两人硬是一声都没问过。 小团子怕她伤心,安慰道:【殿下,其实主神大人和宿主大大每天都会问我殿下过得好不好,让我照顾好殿下】 祝简意冷漠脸,‘哦。’ 张青还陷入幻境之中,祝简意嫌弃地撇了撇嘴,挥袖让屋子里残留的幻境粉消散了。 “别过来!”张青还在嚎叫,伸手挥打着眼前的幻影,结果下一秒那层层叠叠的幻影果不其然消失了。 张青脸上还混杂着鼻涕和泪水,狼狈至极,乍然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下意识去看祝简意,却发现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瞬间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让祝简意看到。 小团子腹诽:人家看完了现场。 张青从地上踉踉跄跄站起身,第一时间不是去查看祝简意,而是先自行理了理衣襟,戴上珠冠,用锦帕擦了擦脸。 祝简意躺在地上,心里忍不住吐槽,‘一个老男人装什么嫩。’ 【他这是好面子,人之常情】任谁也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更何况是高傲如一国之君。 ‘啧,你向着他?’ 小团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遁走。 等张青弄完后,连忙摆出一副疼惜的模样,突然想起祝简意眼瞎看不见,又恢复了阴沉沉的,这变脸速度也是一绝。 “简意怎么晕倒了?”张青一边惊讶大喊,一边伸手想把她扶起。 就在手即将碰到祝简意时,她忽然直愣愣地坐起身,那样子像极了诈尸。 张青愣是吓得没反应过来。 祝简意皱着眉头,有些茫然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站起身,“皇上,臣女怎么晕倒了?” 张青收回手,敷衍道:“可能是你身子弱。”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幸好祝简意没看见自己刚才发疯的样子,所以他才懒得去管她为什么会晕倒。 闻言,祝简意顺势说道:“皇上,臣女可否先去歇息?” 张青脑海里刚浮现起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在思索是自己出现幻听还是真的,骤然被打断,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刚才简意在晕倒前可有说什么?” 祝简意一脸茫然,“我只听见皇上倒地的声音,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听到“皇上倒地”四个字想,张青右眼皮一跳,赶忙止住这个话题,“那可能是朕听错了。” 第111章 欺你眼盲15 “来人,送祝小姐去瑶华殿歇息。” 御书房门打开,两个太监缓步走来,步伐有些漂浮,神色恹恹,“是,皇上。” 心里却还在想着刚才出现幻觉那一幕。 充满奢侈的皇宫气息与那山上暗域宗不同,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不怀好意或是探究的眼神。 路上偶尔能听见别人的谈笑声,在听见匆匆脚步声穿过后,那谈笑声便戛然而止。 似乎就连空气都凝固了。 “那是谁?” “她啊,她就是祝渊的遗孤。” “那个瞎子?” “可不是么,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祝家几百口人全部死了,就她活了下来。” “听说还是皇上用城池作为交换,从暗域宗主手里把她换回来的。” “一个瞎子,除了那张脸,倒是不知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皇上用城池做交换。” 众人毫不避讳的议论,眼里带着娇俏暗讽的笑意,掩着唇带笑,当然,也不乏语气酸溜溜的人。 祝简意神色坦然,好似没有听见,面不改色地从她们身旁路过。 裙摆突然被人踩住,祝简意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栽去,身后传来她们幸灾乐祸的笑声。 “还真是瞎子啊。” “看她走这么快还以为不是瞎子呢。” “真是不好意思,祝姑娘,误会你了,我怕有人冒充接近皇上,对皇上不利。” 那人说着抱歉的话,脚下却是仍然死死踩着祝简意的裙摆,面上挂着讥笑,眼含不屑。 祝简意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见眼前人突然痛呼一声,紧接着能感觉到裙摆上的力量减轻,脚尖一转,往旁侧了几步。 人群似乎涌动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血!有血!” “快来人啊!” “快去叫太医!” 步伐匆匆又慌乱,祝简意能感觉到周围不少人走动,好几次撞到她的肩膀。 祝简意漫不经心地侧身,躲到一旁安静处,带她去瑶华殿的两个太监倒是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祝姑娘,走吧。” 在刚出御书房时,他们就问过祝简意需不需要帮忙,问的委婉,但也知道他们是想问要不要牵着衣袖带路。 得到拒绝的答案后,两人便在前面带路了,有意照顾她的速度,看到她能不疾不徐地跟上后,一时诧异又不可思议。 若不是看见她那双眼,他们都会忽略她是盲人。 身后的痛呼声,掺杂着慌乱焦急,逐渐远去。 ‘出什么事了?’ 【反派把那个人的脚废了】小团子没仔细描述现场。 其实现场残忍多了,柳玄明直接用石头击中了那人的脚踝,深深嵌入皮肉之中,深可见骨,鲜血如注。 祝简意步伐微顿,很快恢复如常,心里仍藏着隐秘的欣喜和惊诧,面上故作镇定,‘他不是走了么?’ 小团子自是能感觉到她心跳加速,【反派一直在殿外等着,躲在暗处】 祝简意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殿下若是喜欢,可以抓紧时间】 祝简意蹙眉,‘什么喜欢?’ 【殿下不是喜欢反派么】 祝简意睫羽微颤,莫名有些心虚,‘谁说我喜欢他了。’ 随后装腔作势道:‘倒是你,刚开始不是说什么别太用心,最后受伤害的是我自己,现在倒好,你还鼓励我?’ 小团子笑了笑,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那是因为我以为殿下和反派只会遇见那一次】 【有的人一旦动心,只会喜欢一个人】 【更何况这茫茫人海中,殿下长生不老,得遇一平凡人,本就结局注定】 【倒是没想到殿下与反派渊源如此深】 祝简意听了半天没听明白,‘所以呢?就因为他身份不凡,所以我可以和他在一起?’ 小团子理了一下她的话,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祝简意:……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暂时没查到,不过能在三千世界轮回转世的人,在混沌界不算很多】 【下凡游玩的神也没几个】 【再排除一些无法进入小世界的神,比如时空隧道神】 【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他身份吧】 祝简意听他这一波胜似没说的分析,沉默了一秒,‘要不你去找我娘吧。’ 【……我先留言】 两人说话期间,已经来到了瑶华殿外。 瑶华殿所在地比较偏僻,其实也是一座冷宫,冷冷清清的,杂草丛生,所幸,还未到遍布蜘蛛网的地步,只是有些阴森幽冷。 太监把她送到门口便离开了,全程也没说几句话。 殿外门口还有一块高高的门槛,祝简意扶着门槛走近,差点就被绊倒。 ‘团子,接下来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小团子看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某人,心道相依为命还不至于,有人会为你铺平前方的路。 祝简意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熟悉一个地方,结果又换了个窝儿,接下来要靠团子导航官了。’ 小团子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给点颜色就灿烂。’ 祝简意毕竟看不见,做事时多有不便,仔细想来,在暗域宗虽然看似处在虎口里,但其实有人负责吃食,也有人专门烧好沐浴水。 小团子经常吐槽自家殿下在暗域宗就是个小祖宗,一点都看不出身处仇家老巢的窘迫。 瑶华殿内似乎没有其他人,张青也没指派宫女照顾她,兴许已经派人在暗处监视。 祝简意摸索着打开房门,一股湿霉气味扑面而来,嫌弃地皱了皱眉。 心想着要不让柳玄明找几个人给她打扫卫生。 这个想法刚落下,就听见窗户那边传来细微的声音。 祝简意步伐一顿,试探性地开口,“柳玄明?” 柳玄明见她站在门口没动,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着急忙慌就冲了下来,差点跌在窗台上,有些狼狈地撑着墙壁站起身,面色自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落叶。 抬眸看着她,“是我。” 祝简意唇角微微扬起,“张青的人呢?” 从她离开御书房,就感觉到暗处最起码有四五个人盯着她。 柳玄明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迷晕了。” 第112章 欺你眼盲16 闻言,祝简意有些惊讶,“你迷晕的?” ‘那不是神秘势力么?’这么容易就被迷晕。 【殿下还不足以让张青动用这股势力,只是普通的侍卫而已】 祝简意:??? 柳玄明面色有些不自然,低低地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刚才在御书房你对他做了什么?” 话落,却没听见她的回应,抬起头就见祝简意盯着自己。 即使知道她看不见,柳玄明心跳还是为此加速。 他以为她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却听她嗓音略带委屈说道:“柳玄明,我饿了。” 柳玄明心底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知的无奈和纵容,连语气都十分温柔,不似以前那般,一点就炸。 “你想吃什么?我让沈安清去买。” 祝简意一怔,“他们也来了?” 风声拂过树梢,几道人影从天而降。 沈安清一落地就迫不及待揭穿某人,“那几个跟踪你的侍卫明明是被我迷晕的。” 柳玄明瞪了他一眼,还未说什么,就又听见段灼模仿自己刚才的语气,对祝简意说道:“祝姑娘想吃什么,我让徐贺年去买。” 徐贺年轻笑,“祝姑娘想吃什么?我让白武去买。” 一声比一声温柔,却也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柳玄明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要不是顾及祝简意还在,恐怕早就动手了。 祝简意忍俊不禁,忽然发现他们挺好玩的。 有他们陪在柳玄明身边,柳玄明也能开心很多。 刚好和柳玄明的性格互补。 柳玄明见她笑了,神色怔了一下,转而扭头看向沈安清,暗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快去买安北家的烤鸭。” 沈安清眉眼含笑,耸了耸肩,“是,宗主。” 白武他们正想跟着去,忽然听见自家宗主阴恻恻的声音,“你们三个留下打扫房间。” 两分钟后 让人闻风丧胆的三大阁主拿着抹布,或是拎着扫帚,苦哈哈的扫着院子,抹着窗台。 而在树底下,坐着两道纤瘦身影,一黑一白,莫名和谐。 柳玄明扫视了一圈,杂草丛生的院落,冷清又凄凉,再看娇贵的小姑娘,心底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嘴角紧抿着,眸色微黯。 “晚些我再让人送些衣裳过来。” 祝简意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从她在暗域宗开始,一直穿着白衣,柳玄明也只以为是她喜欢白衣,一直准备的是白衣。 其实不然,白衣对于她来说,是丧服。 不消多久,白武他们已经把院子和房间打扫干净了,庭院里的杂草并未拔掉,这也是祝简意的意思。 因为她本就不在这住太久,没必要为他人作嫁衣。 很快,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作为暗域宗宗主,每日事物繁忙,今日更是在宫里逗留了一天,堆积了许多公务还没处理。 沈安清看了眼坐得笔直笔直,丝毫没有要离开想法的柳玄明,轻咳了一声,“宗主,要不……我们先回去?” “祝姑娘应该也累了,让她休息休息吧。” 柳玄明暗恼他多话,面不改色道:“还有点事没打探清楚,我今晚留在这。” 段灼笑了笑,“什么事那么着急,明天再来查也可以,暗域宗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呢。” 柳玄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这几人现在是越来越闲的没事干了,老是拆他台。 祝简意抿唇一笑,“柳玄明留下吧,刚好我对这还不熟,你在的话,好歹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柳玄明有种被依赖的感觉,眼眸一亮,抬了抬下巴,“行吧,那我勉为其难留下陪你。” 沈安清几人对视一眼,满是无奈。 夜幕低垂,繁星爬上天空,织了一张星网,把皎洁的弯月包裹在内。 祝简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是不是认床,竟然毫无困意,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窗外飘进一道熟悉的声音,“睡不着?” 祝简意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守在外面,但不得不承认,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烦躁的心忽然被安抚下来,慢慢平静。 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眼前一片灰黑,小团子在搞事这方面从来就没失误过。 柳玄明倚靠在窗边,借着月色能看见床榻上那一小团拱起,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瞪着圆溜溜地眼看着帐顶。 她每天吃得不少,怎得还是这么小小一团呢,像个小孩似的。 寂静的夜里,响起她飘渺的轻声呼唤,“柳玄明。” 尾音微荡,在暗色里好似在口中反复咀嚼了一般,缱绻缠绵。 随着她那声似情人间的呢喃随风飘入他的耳中,柳玄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剧烈的响声,“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强烈。 在寂静无比的夜色下,杂草里的蛙叫声也逐渐远去,耳边只听见自己剧烈地悸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良久,柳玄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嗓音略带沙哑,低低嗯了一声。 许是觉得有些冷漠,又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昏暗的屋子里传来她的低笑声,“柳玄明,你好傻。” 若是以往,柳玄明早就跳脚炸毛,还要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一句“你才傻。” 但不知是今夜月色太美,还是黑暗容易让人悸动。 柳玄明只觉得听着她的呼吸声都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甚至脑海里划过一个不切实际从未想过的想法,若是能一直这样守着她就好了。 他站直了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脚,冷风吹起他的衣袍,凉意席卷全身,视线自始至终定格在她身上,低声道:“睡吧。” “睡不着。”祝简意缓缓坐起身,被褥滑落至胸前,露出洁白的里衣,隐约可见肚兜的颜色。 柳玄明忙错开视线,刚才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此时忽然变得滚烫,喉咙有些干渴,脑子空白,脱口而出问了一句,“要弹琴么?” 直到再次传来她的闷笑声,柳玄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愈发窘迫,可听着她的笑声,心里也莫名高兴起来。 祝简意已经穿上了外袍,持着沈安清做的拐杖,缓步行至到窗边,闻着他身上的竹子清香,眼眸弯弯。 第113章 欺你眼盲17 “弹琴就算了,我吹个小曲儿吧。” 绵软温柔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柳玄明惊了一下,转过头就看见她站在身后,两人中间隔着窗子。 柳玄明看了眼她单薄的外衣,微微皱眉,“你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祝简意弯了弯嘴角,朝他张开手,“我懒得走门,你把我抱出去。” 这语气好似命令一样的,但是因着嗓音软软糯糯,毫无震慑力,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柳玄明心尖微颤,感觉心脏处都被烫了一下,望着她全心信任自己的模样,抿了抿唇,伸出手把她拦腰抱起。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她依偎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颈。 他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身上温度逐渐身高,透过衣裳似乎也能感觉到烫的吓人的体温。 柳玄明神色恍惚了一下,内心悸动不已,那种失控感再次袭来,酸酸涨涨的,又有些像吃了蜜一样甜,他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为什么。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祝简意嘴角含笑,语气戏谑,“还要抱多久?” 柳玄明这才惊醒,神色略带慌乱,好似被戳破了心事一样,忙把她放下,退后了两步,背在身后的手捻了又捻,似乎还残留她身上的余温。 祝简意撇开脸无声笑了,清了清嗓子,“柳玄明,帮我捡一片树叶。” 柳玄明抿唇,乖乖地去捡了片绿叶回来,仔细擦了擦,在递给她时又用衣袖擦了擦。 祝简意心柔软成一片,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眉梢眼角都流露出几分欢欣,笑意比以往更加真切。 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任由冷风吹过,青丝和墨发飞扬而起,远远望去好似纠缠在一起。 清脆悦耳的曲调随着风飘起,在半空中化作点点星光,宛若一个个摇曳舞动的音符,擦过绿叶,晃过梢头,与风共舞。 动听的音律微转,不似刚才那般激昂动听,而是逐渐变得缓慢下来,缠绵悱恻中夹着忧伤和怅然。 那一个个化作星光摇曳的音符,也宛如易逝的烟花,缓缓消散,不留痕迹。 “柳玄明,只有你听过这首曲。” …… “殿下,又有人来找茬了。”小团子看着外面浩浩荡荡走来的众人,叹了口气。 祝简意躺在贵妃榻上,脸上盖着一本书籍,闻言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再没声响。 距离祝简意来到宫里,已经过去了三天。 张青前前后后陆续来过四五次,每次都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祝简意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若说张青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祝简意一绝永患,刚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京城百姓自从知道他愿意抚养臣子遗孤后,对他便更加赞不绝口,几乎把他捧的人间千年难遇。 毕竟愿意把一个臣子的遗孤接回宫里抚养,这放在一国之君身上,确实让人诧异又惊叹,人人感慨当今皇上仁义。 起初这些传言传到张青耳中,张青就有些飘飘然了,一连串的彩虹屁迷的他找不着北。 心想着祝简意一个瞎子待在宫里倒也不碍事,掀不起什么风浪。 何况还派人时时刻刻监视着,遂暂时放过了她。 那日晚祝简意吹了一曲后,柳玄明后来也没再出现了,不过能感觉到暗中有两拨人守着祝简意。 平日也不知是不是某些人故意,送来瑶华殿的饭菜不是冷的就是难以下咽。 不过祝简意只遇到过一次,后来就专门有人去宫外酒楼提饭菜过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授意的。 可惜,授意人迟迟不敢现身,已经躲了她三天了。 说来祝简意的出现,确实也让宫内不少人产生了危机感,毕竟祝简意那张脸太过招摇。 即使眼盲,也丝毫不减风华,而那眉眼间若隐若现的孱弱更是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男子本就吃这一套。 旁人只知当今皇上用城池从暗域宗宗主手中救出祝简意,是对祝渊的大仁大义。 但也有人难保多想,人老色心不死,自古以来,六七十岁的老皇帝还纳妃并不在少数。 怕就怕最后祝简意入宫和她们当起姐妹。 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竞争,相当于被别人分了一杯羹,自然也会有人不高兴。 这不,短短三日时间,从祝简意出现在宫里开始,瑶华殿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 每天前来送礼的宫女络绎不绝,以祝简意如今的身份,若那些妃嫔自己找上门那就有些掉身价了。 所以都是派亲信前来,在来之前又会打听死对头给祝简意送了什么,从而再借此攀比。 这一来二去的,最后祝简意成了夹在中间的肉饼。 每次宫女前来,不仅仅是带着礼,有时是吃食,或是衣裳布匹,还兼职传话。 无非是那些什么心疼祝简意,年纪轻轻没了双亲,自己又是瞎子,表达一份自己对她的关怀和感叹,最后再来几句以姐妹相称地冠冕堂皇的话。 要是祝简意没从这些东西里发现毒药,兴许对这些漂亮话还会存在待相信的程度。 看似富丽艳绝的衣裳,实则撒了不少毒粉。 闻着香味四溢的糕点,其实是能立马送人上西天的砒霜。 好家伙,每天的毒药还是换着花样来的。 后来祝简意还让小团子查了一下。 这下确定自己是个纯纯大冤种了。 她不知不觉成了那些人看不惯对方的筹码。 例如今日张三得知李思给她下了三层砒霜。 那张三必定要超过李思,给祝简意下五层砒霜。 她们暗中较劲,最后是祝简意这个纯大冤种承担所有。 祝简意:就离谱。 什么都没干呢,结果现在整个皇宫都是我的仇人了。 正神游天外,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听声势还不少人。 托祝简意的福,这座偏僻的冷宫一年不见几个人影,这么几天时间,倒是比皇帝寝宫还热闹。 人未到,风已经把她们身上的脂粉味吹了进来。 祝简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有的脂粉味挺好闻,但这就像是香水一样,不能掺杂过多,要不然就让人接受不了了。 四五个人抹着不同味的脂粉,属实是有点为难祝简意了。 第114章 欺你眼盲18 脚步声愈来愈近,紧接着响起有人夸脏的惊喊,“祝姑娘怎么还在睡呢,快快起来呀,就等你了。” “我倒是说怎么还没见着祝姑娘,敢情还在打恹呢。”语气故作惊讶,带着掩饰不住的讥讽和鄙夷,似乎在说日上三竿了还在睡懒觉。 听着她们的话,祝简意不免奇怪,把脸上的书拿开,坐起身,“各位娘娘此话何意?” 身着桃粉色宫装的林昭仪掩嘴娇笑道:“看来祝姑娘还不知道,今儿个皇后娘娘给你设宴接风洗尘,请了京中千金小姐,还有贵胄公子们,祝姑娘年芳十九,也到了出阁年纪。” 闻言,祝简意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是带有目的的相亲宴啊。 正巧没机会接近张青呢。 祝简意面色坦然自若,起身理了理衣袖,“烦请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好意,不过我还在守孝期,三年内不论嫁。” 林昭仪眼珠子一转,“可这小姐公子们都已经到场了,祝姑娘若是不去,岂不是让皇后娘娘落了面子?” 一旁的妃嫔也开口帮腔道:“就是啊,又不是让你今日就嫁,是皇后娘娘好心想帮你找个好夫家,若有意再等个两三年又如何。” 祝简意沉吟了片刻,故作为难地应下,“那好吧,劳烦各位带路了。” 林昭仪暗暗松了口气,高傲地瞥了她一眼,“那就走吧。”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离去。 祝简意走在最后面,听着那哒哒哒的脚步声,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些人走到哪都带这么多人么?’ 【这就是排场】 此次宫宴设在御花园里,百花绽放,亭楼水榭,池子里还有鲤鱼在摆尾游动着。 阵阵欢声笑语飘荡在空中,莺莺燕燕,偶尔夹杂着几句低沉磁性的声音,逗得姑娘们掩唇娇笑。 祝简意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幻想出此情此景,忍不住感叹,‘这不就是大型相亲宴么。’ 【不,他们主要是为了羞辱殿下】 皇后此举本就不合规矩,谁会在别人满门被灭没几个月就让人家相亲。 而且祝家被灭,祝简意如今也不过是个庶人,宫宴受邀在内的都是达官权贵子弟,谁看得上一个无权无势的瞎子。 所以这也是变相的嘲讽祝简意。 祝简意倒是无所谓,太无聊了,反正就是玩玩嘛,看谁玩的过谁。 林昭仪好似生怕没人注意到她们,还未走前,就扬声喊道:“皇后娘娘,臣妾把住祝姑娘请来了。” 嘈杂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祝简意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打量或是充满不屑鄙夷的眼神。 祝简意神色云淡风轻,站得笔直,不卑不亢,任由他们的眼神像是机关枪一样从自己身上扫过。 ‘这个什么林昭仪和皇后是一伙的吧。’ 【是的】 【对了殿下,刚才我查到一件事,当年柳泽兰在御花园不小心目睹张青和太监那啥的时候,在场还有第四个人】 【而且他也知道是张青设计陷害柳泽兰】 祝简意有些诧异,‘谁?’ 可以啊,这人藏的真深,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十年。 【是当年和柳泽兰一同进宫的一个文官,叫许归鹏,柳泽兰在世时提拔过他,两人交情尚可】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那天柳泽兰亲眼目睹张青和太监那啥后,立马就离开了,许归鹏看了一会儿本来也打算走的,结果被张青发现了】 【不过张青没看见他人,许归鹏走的着急,不小心落下了柳泽兰送给他的一块玉佩】 祝简意眉间皱起,‘所以张青认定是柳泽兰?’ 【是的】小团子点了点头,小脸肃穆,【那天差点被发现后,许归鹏干脆将计就计,让张青怀疑是柳泽兰】 【但是许归鹏心虚,还是怕哪天会被张青发现,那之后第三天,也就是柳家被满门抄斩前一天】 【许归鹏受张青召见进宫,恰巧听见张青密谋此事,不过许归鹏胆子小,也没敢声张,当作没听见】 【可能还是良心过不去吧,在柳家出事后第五年,他就告病还乡了】 ‘能找到他现在在哪么?’ 【能,只是找到他,好像也无法证明他所说的是真的,别人不一定会信】 口头上的话太容易被推翻了。 ‘没事,我有办法,先找到他在说。’ 【好的】 两人意念交流,在旁人看来,就是祝简意在发呆,而皇后又在说话,她此举显然是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 遂祝简意忽然被人从后背推了一把,往前倒了一点,毫无防备,差点摔倒在地。 祝简意眉黛蹙起,宽大折袖下的指尖隐约闪过一缕银光,好似冰雪般,转瞬即逝。 “祝姑娘该不会是高兴傻了吧。”人群里响起暗讽嘲笑声。 祝简意不知道刚才他们讨论了什么,抿了抿唇,拍拍衣袖,眉眼间掠过一丝冷意。 皇后身穿正红色宫装,坐在上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视线落在祝简意身上时,闪过厌恶之色。 “看来祝姑娘没意见,那就开始吧。” 随着她的话落下,祝简意就感觉到自己面前落下一大片阴影,几乎是出于直觉,双手背在了身后,恰巧躲过那男子伸过来的手。 那男子眼里闪烁着猥琐的光芒,在看到祝简意第一眼时,他就很想把她拖到床上狠狠地干,尤其是这种身体有残疾的,他更喜欢看她哭。 怀着龌龊心思,伸出手去,却不曾想被她躲过。 男子脸色一僵,刚想强硬地去拉她的手,脚背一痛,仿佛整只脚都被压扁了一样,霎那间面色扭曲,疼的冒汗,脸色煞白。 这么一会儿工夫,小团子也翻到刚才皇后说的话了。 【刚才老女人说殿下看不见,所以让那些男子来摸殿下的手,殿下可根据喜好来断定,若是喜欢,那婚事就成了】 祝简意:??? 听着男子痛苦的嚎叫,祝简意面无表情地收回脚,“不好意思,我以为踩的是石头呢,又臭又硬。” 林昭仪夸张的大喊,“哎哟喂祝姑娘,你可知你面前是何人?那是尚书最疼爱的儿子。” 第115章 欺你眼盲19 “还不快向这位公子谢罪。” 祝简意抬起脸,语气绵软含着几分委屈,“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了。” 男子看着她白皙绝色的脸颊,心里纵然还有怒意也只能强忍着,眼里闪过一丝猥琐的笑容,“没事,不如你让我摸…啊!” 惨叫声响彻天空,树上栖息的鸟儿也惊了一下,扑棱扑棱着翅膀离开了。 祝简意整个人惊弹,好似受惊的小鸟儿,连忙往后退去,一脸不知所措,语气无辜慌乱,“啊?不好意思,我又踩到你了吗?” 男子面色煞白,额头冒出冷汗,弯着腰抱着没有知觉的脚,跳来跳去,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见状,皇后脸色一沉,怒斥道:“祝简意,你怎么回事?” 祝简意皱了皱鼻子,一脸无辜,说出的话却是带刺,“皇后娘娘,我看不见啊,我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说,还不挪位。” 话音刚落,绑在后脑勺的丝绸结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蒙在眼间的白色丝绸掉落,露出她那双无神空洞的凤眸,就像是一块艳丽的瑰宝突然出现一小点瑕疵。 那人脚踩在白色丝绸上,双手环胸,满眼讥笑地看着她,冷嘲热讽道:“既然看不见,那还绑这个东西作甚,真是多余,看起来又不吉利。” 另一人附和道:“你瞅她身上那衣服,倒像是丧服,真是晦气。” 其他人也上前开口踩了几句,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楚挽离贬低到泥沟里去。 就是看不惯一个瞎子还长这么媚。 皇后看着那双无神的凤眸,心情也明朗了许多,勾了勾唇角。 祝简意看不见此时的情形,但大致也能猜到一些,心底啧了一声,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动。 无色无味的粉末瞬间融化在空气里,随着风飘散在每个人身上。 见她站在原地未动,旁人变本加厉,“祝姑娘该不会以为进了宫就能伴皇上左右了吧。” “一个瞎子遗孤,妄想飞上枝头,真是痴心妄想。” 祝简意笑了,“各位是不是想太多?谁像你们喜欢伺候老头子。” 她本来是不喜欢多费口舌的,因为这些人一看就是要用暴力压制才行。 “你!你胆敢对皇上不敬!”那些人面带怒意,眼里却是带着兴奋地光芒,好似终于抓到了她的把柄。 皇后至始至终坐在位置上,面色淡淡,看着底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楚挽离,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眼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她办宴其实就是给祝简意一个下马威。 能让张青愿意割舍城池换回来的人,她不得不多重视几分。 在场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也能揣摩出她几分意思,为了讨好皇后,当然是卖力的嘲讽祝简意。 这时,一个宫女端着茶盏走来。 林昭仪眼珠子转了转,裙摆微动,伸出脚去。 宫女一时不查,往前绊了一下,“哎呀” 茶水冲出了茶盖,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半圆的屏障,随后全部落在祝简意身上,茶叶黏在她的腰间,还在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似乎空气都凝固了一秒。 宫女吓得赶忙跪下,连连磕头,神色慌张害怕,“皇后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皇后难得好心情的摆了摆手,“下次可要注意些了。” 目光落到祝简意身上,语气温和充满关心,“祝姑娘先去换衣裳吧,别着凉了。” 祝简意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扬起温柔笑脸,“好啊,带路吧。” 小团子默默打了个寒颤,为这些人默哀。 殿下笑得越温柔,就说明你们接下来的下场会越惨。 【殿下,张青往这边来了】 在宫宴开始前,皇后许是想试探张青的意思,所以一早就派人去禀报了。 祝简意嘴角勾起,笑意恶劣,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等会儿就能看上好戏了。’ 【殿下刚才撒的什么粉?】 祝简意神秘兮兮道:‘能让男女登上云端的药。’ 小团子默然了一会儿,【殿下,我其实看过不少】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含蓄。 祝简意面无表情,‘我还是个宝宝,谢谢。’ 矜持一点有错吗。 前面传来宫女战战兢兢的行礼声,“奴婢参见皇上。” 随即祝简意就感觉到一双令人不适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游移,微垂下眉眼,“臣女见过皇上。” 张青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这是去哪?” 祝简意指尖微动,当作没听见。 果不其然,宫女开口道:“奴婢不小心弄脏了祝姑娘的衣裳,皇后娘娘让奴婢带姑娘去换。” 张青瞥了眼祝简意,眼里偶尔闪过一丝精光,不知在想什么,“那快去吧。” 听着张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祝简意唇边笑意渐浓。 可惜看不见啊。 来到某一处宫殿,宫女立马换了副嘴脸,语气不善,“祝姑娘,这里有备用衣裳,你自己换上吧。” 随后就“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祝简意啧了声,抖落衣裙上的茶叶,而后摸索着窗户,从窗台翻了出去。 小团子看着她利落干脆的动作,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殿下怎么越来越不拘小节,像个男孩子一样。 离开宫殿后的祝简意原路返回,所幸,一路走来倒是没碰见宫人。 另一边,目送宫女带着祝简意离开,皇后发现有几个男子恋恋不舍地看着祝简意的背影,心思一转,招手便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刚想让她去给祝简意动手脚,忽然发现微凉的天气变得有些燥热。 与此同时,御花园内其他千金少爷和妃嫔也察觉不对劲。 她们下意识扯了扯衣袖。 “这、这怎么回事?” 天雷勾地火,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张青前来就看到这混乱的一幕,他们不安的皱着眉头,神色满是焦躁烦闷,似乎在找发泄口。 一时间乱的几乎是让他震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就在张青面色阴沉,张嘴想呵斥时,鼻间掠过一丝异样的香气,眉头皱起,浑浊的双眼清明了一瞬间。 第116章 欺你眼盲20 祝简意趴在墙头,听着底下暧昧的水渍声和呻吟,啧啧摇头。 ‘可惜了,看不到现场。’ 肯定很激烈。 小团子:…… 他不知道殿下还有这爱好。 【殿下,您还是宝宝】 别看这东西好吗。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后面传来,“在看什么?” 祝简意吓了一跳,一时间忘记自己趴在墙头了,手下意识松了些许,整个人往下坠去。 在半空中忽觉腰间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间充斥着熟悉的竹子清香味。 祝简意怔了怔。 柳玄明显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惹得她反应这么大,蹙了蹙眉,倒不是怪她,而是怪自己吓到她了。 稳稳地把她放在地面上,见她眼间并未系上白丝绸,有些疑惑。 “你趴在这干什么?” 听见他声音那一刻起,不知为何,刚才祝简意被别人嘲讽欺负时,还不觉得委屈,此时却忽然觉得心里酸涩不已,连嗓音也可怜巴巴的。 “我看戏……” 柳玄明几乎是立马察觉了她的异样,见她眼尾有些泛红,视线一落,便看见她腰间处湿漉漉的一片,眉间皱的愈发紧。 “怎么回事?受欺负了?” 祝简意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嗯!”小奶音可怜又委屈。 在暗域宗她不用隐忍,来了皇宫,怕张青他们起疑,才不得不藏着锋芒。 要不然她当场就教训回去了。 柳玄明心尖一疼,差点上前抱着她,以往每次看她,哪次不是昂着小下巴,带着笑意,一脸恣意任性的模样。 唯独这次,她一脸委屈地站在那,就让柳玄明整颗心都揪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在暗域宗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还会被别人欺负了去?” 说罢,上前牵着她的手朝瑶华殿走去,嘴里絮絮叨叨念着,“衣裳湿了也不赶紧回去换,还趴在这吹风,祝简意,我看你进宫后是越来越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柳玄明步伐不快,有意迁就她。 那只宽大温热的大掌包裹着祝简意柔软微凉的柔荑,带着她往前走。 祝简意抿着唇,嘴角微微扬起,嗓音软软糯糯,语气充满幽怨不满,“柳玄明,我被人欺负了你还凶我!” 随即感觉到柳玄明步伐顿了下,若无其事地继续牵着她往前走,状似漫不经心道:“谁欺负你了?” “好多人,”祝简意鼓了鼓腮帮子,像个小孩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里像家长告状,“他们扯掉了我的丝绸,还往我身上泼茶水,还嘲笑我是个瞎子。” 柳玄明突然停住不动了,脸色黑的有些骇然,眸里泛起无尽的冷意。 祝简意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了?” 柳玄明嘴唇紧抿,低眸看着她,眼里浮现起不自知的心疼,攥着她的手也不禁用了几分力气。 听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好似被针扎了一样,好疼好疼。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几日,她就受这么多委屈。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他查清柳家一案。 她本不用隐忍的。 他更希望她能像在暗域宗那样,活的恣意妄为,任性娇蛮一些。 而不是站在那任由别人嘲讽。 光是幻想一下她孤立无援地站在那,被别人你一句我一言的嘲笑,柳玄明就心疼的不行,连喉咙都哽塞起来,好似有一口气梗在那,酸酸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看见祝简意还仰着头,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柳玄明张了张嘴,嗓音略带沙哑,“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祝简意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 她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柳玄明低头就看见她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袖,骨节泛白,似乎有些不安。 强忍着想伸手回握住她的渴望,错开视线,低声道:“他们欺负你。” 祝简意神色微愣,反应过来后眉梢微扬,弯了弯嘴角,“你要帮我报仇?” 诚如祝简意之前所说,柳玄明八岁失去双亲后,接触的都是男子,男人之间的情谊总是很含蓄,觉得不必多言,彼此都明白。 所以柳玄明在第一次表现出自己对别人的关心时,会有些不自然,微微的羞窘,面颊发烫。 没听到他的回应,祝简意晃了晃他的衣袖,非要他回答不可。 “是不是呀?” 温柔的清风裹着她绵软好似含着蜜一样的嗓音,飘进他的耳中,隐约间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 柳玄明眼神飘忽不定,低低地嗯了一声。 祝简意唇边笑意扩大,“那我同你一起去。” 柳玄明蹙眉,“不必,你在这等我就好。” “那怎么行,你是帮我报仇,作为受害者没有看到他们被欺负的样子,心里会不平衡的!”祝简意瞪着眼。 柳玄明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妥协似得叹了口气,嘴里嘀咕了一句,“歪理。” 可偏偏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祝简意扬起明媚的笑容,拉着他的衣袖,“那走吧。” 看着俩人并肩而行,原路返回,小团子幽幽提醒道:【殿下,现在过去,张青他们还没完事儿呢】 柳玄明注意到祝简意笑意僵了一下,不由问道:“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祝简意摇了摇头,笑眯眯道:“走吧,等着柳哥哥帮我报仇。” 少女嗓音细细软软的,好似撒娇一样,柳玄明心尖颤了颤,耳根不自觉红了,好似煮熟的虾一样,面颊绯红,手指蜷缩了几下。 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柳哥哥。 脑海里莫名闪过那日沈安清说的话:“若是柳家没出事,你和祝姑娘应该是青梅竹马的。” ‘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殿下在和反派调情,没敢打扰】 祝简意:“……” 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和柳玄明的相处模式。 是调情吗? 不是吧。 不过…… 祝简意忽然发觉今天的柳玄明不一样,不仅仅是行为,还有说的话,都有些不对劲。 小团子无奈摇头,殿下反射弧也太长了。 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传来。 柳玄明脚步一顿,刚才满心满眼都是三日未见的祝简意,倒是没去细听里面的动静。 第117章 欺你眼盲21 这么一会儿,柳玄明也反应过来了,低眸看着祝简意,却见她抬头望了望天,又低下头去。 柳玄明唇边荡起一圈笑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轻笑一声。 “你做的?” 祝简意小脑袋点了点,低声道:“他们欺负我。” 柳玄明嗯了一声,“还不够。” “什么?”祝简意不明所以。 许是祝简意今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乖,也表现出了依赖感,柳玄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嗓音含笑,“你被欺负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祝简意眨了眨眼,“那个……你确定要进去?” 那场面她怕纯情小男孩招架不住。 柳玄明不舍地收回手,垂眸看着她,嘴角勾起,“你不是向来睚眦必报么?怎么这次心软了?” “……那你去吧。”祝简意头一撇,心道我可是拦过你的,等会儿不能怪我。 柳玄明只当她是在担心自己暴露,心里暖暖的,又抬起手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听着脚步声逐渐离去,祝简意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看不见。’ 看不见就只能听听声音过瘾了。 祝简意正准备爬上墙头,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祝简意!” 紧接着响起一下比一下重的脚步声,好似要把地面踩烂。 祝简意忍着笑意,肩膀微颤,“怎么了?帮我报仇了吗?” 柳玄明一肚子的气在看到她顽劣带笑的模样后,瞬间就消散了,无声地叹气。 他好像在她面前越来越没有原则了。 见她还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一样,柳玄明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把他们衣服丢池子里了算不算。” 鬼晓得他一进去,就看见几十道白花花的身体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几乎是一秒时间,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其实也不是气,就是莫名的烦躁和憋闷。 想了想,要是祝简意没有眼盲,这么不堪入目的场景岂不是也会让她看见。 忽然又觉得她看不见也好,这世间肮脏不堪的事情和人太多了。 不能污了她的眼。 祝简意弯了弯嘴角,“算。” 她还以为柳玄明不会做什么了呢。 幻想了一下,等药效过了之后,那些人光着腚,惊慌失措的到处找衣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好笑。 柳玄明焦躁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似乎又恢复了之前和祝简意势不两立的模样。 面色淡淡,抿了抿唇,“走了。” 祝简意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他的语气变了,微垂下眼眸,“柳玄明,我不知道往哪走。” 随即便听见那道人影返回的脚步,紧接着一截微凉的衣袖划过她的手背。 “抓着。”语气一成不变的冷漠。 祝简意暗暗撇嘴,伸手攥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心里忍不住吐槽,‘团子,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善变。’ ‘刚刚还非要闹着去帮我报仇,现在就翻脸了。’ 小团子也表示不能理解,摊了摊手,【可能他又脑补了什么吧】 一路无言。 回到瑶华殿,刚站定在房门口,祝简意手上一空,那截衣袖被扯了回去。 祝简意因惯性,上身往前倾了一下,所幸,扶着门框自己站稳了。 而柳玄明也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视线凝聚在她脸上,神色略微复杂,似心疼,又带着挣扎的痛苦之色,还隐约夹着了悔恨。 这些情绪通通在下一秒后被完美的隐藏下来,归于平静。 “你早点休息。” 他刚转身准备离去,手腕被攥住,力气其实不算大,他轻而易举就能挣脱出来。 可不知为何,他没有动,怔怔地站在原地。 “柳玄明,你没有其他话想说的吗?” 隔着单薄衣袖能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她的手柔软无骨,小巧莹白,只能抓住他半个手腕。 柳玄明平静地神色下,是骤然加速的心跳声,“没有。” 三日前,他回到暗域宗,一直魂不守舍,后来那段时间,只要一闭眼,总是会想到血流成河的祝府,以及蜷缩在地上痛哭的祝简意。 她跪在自己面前,捧着脸大哭,哭的声音嘶哑发不出声音,眼睛红肿,衣衫也沾染了鲜血和泥土。 而他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站在她面前,漠然地看着她处于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 谁又会知道,这也成了柳玄明的噩梦。 只要一闭上眼睡觉,梦里就是尸体成堆,血流成河,通体一片红色,到处都是流动渗入土里的血,还有他们凄惨的嚎叫,求饶的哭喊。 最后还会出现祝渊夫妇,伸着手去抓他的脖子,一边吼着别欺负他们的女儿。 短短三日,柳玄明就感觉过去了三百年,他一闭眼就会联想到那些场景,耳边也会响起祝渊夫妇的凄厉吼声。 他没敢再睡觉。 一到晚上就靠着窗台,看着月亮,一坐就是坐到天亮。 他想,这次沈安清是对的。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犯下了不可饶恕,也无法挽回的滔天大错。 他本该是没脸来见她的。 祝渊夫妇每出现一次,他就感觉脖子上套着无形的圈又紧了几分,让他喘不过气。 他迫切地需要看她。 只要远远地望一眼就好,就像是望梅止渴,她是他的解药。 没想到在瑶华殿没找到,后来联系守在她身边的暗卫才得知在御花园。 他本来没打算让她发现的。 他只想远远看一眼就走的。 祝简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神色,无法辨别,但是能摸到他一下比一下强烈的脉搏跳动,以及隔着衣袖也感觉到他手腕上的温度冰凉。 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当年柳家一案,还有另一个证人。” 柳玄明浑身一震,闭了闭眼,掩去眸里的痛苦之色。 即使现在没有证据,他依然能确定祝家没有参与柳家灭门一案。 可他也知道,随着祝简意一步步剥开真相外表的核衣,他能看着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没等到他的回应,祝简意抿了抿嘴,以为他想起不好的事情,“不好意思,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忙。” 第118章 欺你眼盲22 话落,那只手再次抽开,从她掌心滑落。 祝简意一怔。 柳玄明掐着掌心,强忍着喷涌而出的痛意,双眸猩红,哑着声音道:“你说。” 她到现在还顾及他的情绪,可他呢,他是让她失去双亲,成了孤儿的刽子手。 祝简意察觉他情绪不对,犹豫再三,还是没询问,只语气平静道:“那人叫许归鹏,已经告病还乡了,之前与你父亲有几分交情,受过你父亲恩惠……” 她把小团子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到后面有些口干舌燥,祝简意舔了舔嘴唇,补充道:“你只要把这人找到就行,张青那边我已经搞定了。” 其实要想让张青重审柳家一案是最简单的,祝简意随便下个法术,就能让张青乖乖照做。 难得是柳家一案距今过去十年,有些证据说不定早就销毁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那几个负责此案的内阁大臣给不给力,适当时候,祝简意会动手。 柳玄明忽然一言不发拉着她进屋,“你怎么搞定的?” 祝简意刚想说话,手上被塞了一只温热的茶杯,神色怔愣了下,旋即笑了,一咕噜全部喝完,把茶杯递给他。 毫不客气道:“我还要。” 柳玄明不吭声,又倒了一杯放到她手里,看着她仰头喝下,薄唇浅浅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稍纵即逝,嘴角又绷直了。 喉咙不似刚才干燥刺痒,祝简意满足地晃了晃脑袋,脸上扬起笑容,“这是我的秘密,你不用管。” 话落,又是一阵寂静。 祝简意快被这几次三番出现的诡异气氛逼疯了,不知道盲人最缺乏安全感吗。 ‘团子,柳玄明到底咋啦?暗域宗出事了?’ 小团子没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外面失魂落魄,盯着自家殿下看的反派,突然来了一句,【殿下,我觉得这不是你的情劫】 明明是这个不明来历神秘人的情劫。 祝简意:???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说了。 祝简意憋着气,一只手托着腮帮子,那就看谁犟的过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祝简意等的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柳玄明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祝简意,随我回暗域宗吧。”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唯有那低哑隐忍的声线,好似藏着许多心事,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祝简意却是愣住了,“柳玄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玄明望着她,声音很低,“我知道。” 可我更不想你因为我而陷入囹圄之地。 他已经欠了她太多。 “柳家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插手了。” 祝简意神色怔忪,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柳玄明,你……” “随我回暗域宗吧。”仔细听,会发觉柳玄明语气里含着一丝恳求。 祝简意摇了摇头,神情认真坚定,声音冷硬,“不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只要你去把许归鹏带回来,我立马就能让张青下旨重审。” 说着,许是觉得自己态度太强硬,缓和了语气,低声道:“柳玄明,你不也希望柳家能沉冤得雪吗。” 柳玄明眼眶微热,问出了之前沈安清说过的那句话,嗓音嘶哑,“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内心歇斯底里,他好想告诉她,我是你的灭门仇人,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我宁愿你像之前在暗域宗那样,对我下杀手也好,取我性命也罢,我都认了。 祝简意听着他有些哽塞的声线,陡然明白过来了,“你担心我?” 不出所料,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祝简意笑了笑,“堂堂暗域宗宗主都打不过我,一个小小的皇宫哪里能困住我呢。” “柳玄明,你不用担心。” 柳玄明看着她无神空洞的眼眸,心道我怎么能不担心。 一个身体健全之人在后宫尚且能被吞的骨头都不剩,更别说眼盲的她了。 直到此刻,他突然想起她刚才所说的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哪怕是他的人都没有查到许归鹏这个人。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她身上都是秘密,处处透着古怪,看不透也捉摸不出。 祝简意勾唇一笑,“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办就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柳玄明眉间一皱,张嘴刚想说话,祝简意突然把他往外推去。 “好了,你别像个老妈子一样婆婆妈妈,啰哩巴嗦的。” “赶紧去把许归鹏带回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眼前的房门也毫不留情‘啪’地一声关上了。 柳玄明怔怔地站在门外,风吹起他的墨发,衣袂翻飞,神色晦暗不明,眉间似萦绕着散不开的愁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身离去。 祝简意拍了拍胸脯,松口气,“还好他没追问。” 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 小团子无声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换作宿主,肯定一脸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专门来拯救你的小仙女。” 那天柳玄明离开没多久,整座皇宫突然陷入了压抑紧张的气氛中。 原因无他,正是御花园那件事。 毕竟动静不小,再加上药效大概两刻钟后就失效了,巡逻的侍卫听见声响时,还以为是哪个妃嫔在御花园偷情。 走近一看,巡逻侍卫当场震惊不已。 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那天死了几十个人。 许是张青刚清醒过来就下令封锁消息,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外表看起来倒是风平浪静。 而那天过后,最奇怪地是京城不少达官权贵子弟染上风寒,卧病在床。 据说当时京城里的大夫和皇宫的太医都忙得脚不沾地。 是夜,月明星稀,没有繁星的夜空就像是一张漆黑的网,将大地笼罩在内。 御书房,张青坐在案桌前,脸色铁青,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双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 在殿中央,跪着四五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低垂着头,身上的气息敛起,要不是看见人影,几乎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第119章 欺你眼盲23 “君主恕罪!” 闻言,张青眼里布满愤怒,面色愈发阴沉,双眸猩红,随手拿起一旁的端砚砸过去,怒吼道:“废物!” “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养你们有何用!” 张青清醒过后,第一时间便是封锁消息,而后命人去查探此事背后的始作俑者。 结果连守护天德国的神秘势力都查探不到。 要知道这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一支势力,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各自的本事即便放到外面,在大陆上能打得过他们的人也少之又少。 “还不快去找!到底是谁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动手!” “是!” …… 这天,祝简意正坐在庭院里发呆,许是那天发生的事情给后宫妃嫔造成了不小的阴影,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敢出门。 祝简意也乐得清闲,不过张青现在显然不打算留着她了,几次派人送来的吃食都放有立马嗝屁的毒药。 祝简意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百毒不侵的秘密,所以每次都装作不小心打翻,要不就是吃下去又吐了。 这般几次下来,她仍活得好好的,张青也着急了。 后来陆续派人前来刺杀祝简意。 结果祝简意身上好似有古怪一样,次次无功而返。 再加上那日发生在御花园的那件事,查探了许久都没找到一点线索,也不知道是谁所为。 这让生性多疑的张青愈发焦躁不安,生怕哪天这件丑事闹的人尽皆知。 而让神秘势力杀个盲人又杀不掉,张青当时气得面色铁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对这支守护天德国的神秘势力产生了怀疑。 ‘柳玄明还没找到许归鹏啊。’祝简意无聊地蹲在地上拔草。 小团子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忽然看见外面出现了几道熟悉的人影,默默地闭上了嘴。 “祝姑娘。” 祝简意手里握着一把绿油油的草,“沈安清?” 沈安清看着一片狼藉的草地,嘴角抽了抽,“是我,祝姑娘这是在作甚?” 祝简意随手拍掉掌心的杂草,撑着膝盖站起身,淡笑道:“没事,柳玄明呢?” 她现在不知道这小屁孩怎么想的,自从上次来过后,又隔了好几天没来。 沈安清余光瞥了眼不远处,面不改色,“宗主近日事物繁忙,没空过来。” 祝简意懒懒地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那你不帮他干活,来这作甚?” 沈安清:被嫌弃了。 合着我是工具人呗。 “宗主让我转告祝姑娘,找到许归鹏了,现在在暗域宗。” 祝简意点了点头,“行,张青等会儿就会重审柳家一案了。” 听她说的这么笃定,沈安清有些好奇,“祝姑娘怎么如此确定?” 这可是隔了十年都没人提起的案子。 祝简意勾了勾嘴角,高深莫测,“秘密。” “对了,我会让张青亲点内阁三位大臣彻查柳家一案,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沈安清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心道我是不是抢走宗主的福利了。 “祝姑娘请说。” “柳家一案毕竟过去十年,物是人非,有些证据可能也早已被销毁,我希望沈公子能在他们查案时扶一把,必要时刻可以引导。” 沈安清愣了一下,“祝姑娘怎么如此确定他们能查到些什么呢。” “秘密不可说,”祝简意轻笑,“只需要沈公子帮我这个忙就好了。” “我还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沈安清明显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幽幽目光,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沈安清磕磕巴巴,“什、什么?要不我让宗主来?” 祝简意好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不用和他说,谁拿都一样。” 说着,借着衣袖的遮挡,从空间里掏出一个锦盒。 沈安清目瞪口呆,“祝姑娘,这么大的一个锦盒……” 你是怎么装进袖袋的。 祝简意不知道他未说完的话什么意思,也懒得去细想,笑着把锦盒递给他,“我眼睛看不见,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这个锦盒里装的全是小团子收集的证据,当然,都是假的,因为真的已经被销毁找不到了。 小团子做的证据也足以以假乱真,何况除了不是出自张青之手外,其他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沈安清双手接过,看了看她那双无神的眼眸,心里忽然有些惋惜,“祝姑娘,要不等回暗域宗,让段灼给你看看眼睛?” 祝简意莞尔一笑,“好。” 只是等不到了。 在沈安清准备离去时,突然又被祝简意叫住。 只听她说道:“等柳家沉冤得雪,就让柳玄明来接我回暗域宗吧。”声音平静,语气也无波无澜,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沈安清却是怔了一下,她说的是回,而不是去。 意识到这一点,沈安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因为祝简意已经把暗域宗当作家了。 而她真正的家,却是被柳玄明一手摧毁的,后来更是直接放了一把大火,烧成一片废墟。 世间再无祝府。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到后来,又响起另一道细微的声响,很明显刻意放轻手脚。 推开房门的祝简意嘴角弯了弯,无声笑了。 只要方圆几里有人出现,她都能立马察觉到。 又岂会不知柳玄明一直躲在不远处的树后。 【总觉得殿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祝简意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果不其然,正如祝简意所料,在未时时,文武百官突然得张青召见,需立即进宫。 等进宫后,才知道张青竟然是要重审柳家一案,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自己当年太冲动,没有给柳家辩解的机会。 所以人到了将死的年纪,难免想到自己年轻时作的恶,就想着尽全力去弥补。 事实上是,祝简意在很早之前就给张青下了心蛊,只要张青还在皇宫,她就可随时用意念操控他。 召见文武百官,提起要彻查柳家一案所说的话,自然也是祝简意操控的。 本来文武百官倒是没什么意见,总归是个隔了十年的案子,就算彻查了又怎样。 直到听见张青说要下罪己诏,众臣震惊不已,纷纷下跪阻拦。 第120章 欺你眼盲24 张青意已决,直接下旨钦点内阁首辅大臣与大理寺寺卿共同彻查柳家谋反一案。 与此同时,沈安清和柳玄明离开了皇宫,直奔沈宅。 这座宅子是柳玄明的,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才挂了一块沈宅牌匾。 沈安清抱着锦盒还没松手,发现自家宗主双眼紧紧盯着锦盒,不知道地还以为是他的东西呢。 沈安清撇了撇嘴,把锦盒放在桌上,“宗主都听见了。” 说着,又状似不经意间说起,“祝姑娘一看到我就问起宗主,想必也是会想念宗主的。” 他就搞不明白,怎么柳玄明去了两回皇宫,次次回来都像变了个人似的,臭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就像个木头桩子。 柳玄明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而是伸手去打开锦盒,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神色怔愣了一下,稍纵即逝。 见状,沈安清有些好奇地凑前看了眼,咂舌道:“这……祝姑娘真是个神人。” 这些东西都能找到。 柳玄明脸色有些泛白,“你先出去。” 沈安清忽然反应过来,这个锦盒里装的是柳家被陷害证据,同样也是祝家被误杀的证明。 看了看面色苍白略带惊惶的柳玄明,沈安清心底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柳玄明手指微颤,打开那些写满密密麻麻字的宣纸,脸色一寸一寸白下去,眼眸暗红,眼尾有些湿润,黑眸里掀起一圈圈浪潮般的涟漪,而他,仿若那水上浮萍。 在这之前,他或许还能幻想一下,留有一丝希望。 如今,希望破灭,或许说,只不过是迟来的真相。 柳玄明无法想象,祝简意在拿到这些东西时,心里在想什么,是对他恨之入骨,还是想剥他的皮,啖他的血肉。 可在她把锦盒给沈安清时,又是那般的平静。 此刻柳玄明却觉得心如刀绞,疼得弯曲着腰背,一只手攥着桌子边缘,手背青筋暴起,额头大汗淋漓,面色发白毫无血色,紧紧咬着牙。 他和她,再无可能了。 …… 因为这次重审柳家一案,全程都在祝简意的计划之中,又有沈安清他们协助。 不出五日,十年前柳家被污蔑勾结他国,试图谋反,从而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在今天,由一国之君张青命人在京城街市贴上告示,并且派人三百里加急告知其他州府。 让众人震惊地是,当今皇上亲自下了罪己诏。 而后,在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又听说当年柳家那件事是当今皇上亲手促成的。 那几位首辅大臣不过是找到证据,能证明柳家并未有勾结叛党谋逆之心。 既然证明了柳家清白,那接下来便是揪出幕后主使了。 诚然,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百姓都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君王竟然亲手伪造臣子勾结叛党的证据。 张青现在已经完全被祝简意控制,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下旨命令大理寺卿重审此案,只要与这案子有关人员,都必须被请去大理寺喝茶。 那日,三堂会审,百姓在外观看。 负责此案的几位大臣看着站在大堂中的张青,面带些许惊惶,坐如针毡。 外面百姓对此称赞不已,觉得当今皇上平易近人,既是审案,也能把身份放置一边。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在场所有人惊住了。 张青依旧身穿明黄色的衣袍,站定在大堂中央,下巴微抬,“当年要不是柳泽兰碰到朕的秘密,朕也不会除了他。” 高堂之上的老臣拿着惊堂木的手一软,磕磕绊绊道:“皇、皇上,您说什么?” 外面百姓似乎也怀疑自己幻听了,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紧紧看着张青。 张青眉间皱了皱,似乎不满他没听清,“朕不过是寻求点刺激,和那太监对食罢了,要不是柳泽兰自己撞过来,朕自然也不会去除掉他。”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一片惊惧的寂静。 更多人想到的是今天过后,自己的脑子还保不保得住了。 彼时,祝简意正趴在屋顶偷听,心想着沈安清作为一个不知名人士提供人证也应该快到了吧。 这个想法刚落下,就听见底下传来熟悉的嗓音,伴随着一个人惊慌失措的求饶声。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模样。 “他是何人?” 不过刚巧柳玄明的出现,打破了让人心里发慌的寂静。 那几位大臣也顺势转移话题,“不知阁下是何人?来此所谓何事?” 柳玄明神色冷漠,视线从张青身上划过时,闪过一丝杀意,微微垂眸,一脚踢在许归鹏身上。 “你来说。” 许归鹏整个人被绑成个粽子似的,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许是这件事也成了他心魔,每每晚上都会做梦梦见血流成河的刑场。 在被柳玄明找到时,害怕的同时又有一丝解脱。 可真的到了这揭发真相的一刻,许归鹏又有些胆怯,他知道,今日过后,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见他迟迟不吭声,柳玄明不耐地又踢了他一脚,“快说!” 许归鹏这才苦着一张脸,一五一十地把十年前所见所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本来大家或许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但得知张青捡到的那块玉佩,是柳泽兰送给他的后,忽然唏嘘不已。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许归鹏趴在地上,泪流满面,“我也没想到皇上会为此将柳家满门抄斩,我也怕死,我哪里敢说呢。” 话落,整个人就被踢飞了出去,撞在大堂内的圆柱子上。 众人没敢吭声,一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二是一看他就不好惹。 何况当今皇上都没说什么,他们看戏的又能怎么做。 不过即使看不见柳玄明的脸,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紧绷的下颌,眸色冷漠,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下一秒想杀了许归鹏。 几位大臣欲哭无泪,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茬,事情牵扯的越来越多,最主要地是把皇上的秘密也抖落出来了。 而他们还能怎么判。 第121章 欺你眼盲25 总不能把皇帝斩首示众了吧。 可这又有百姓,是不是装也要装一下。 这大概是他们为官几十年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了。 不待他们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就听见张青开口道:“当年从柳府里找到的证据也是朕命人放的,时隔十年,柳府早就成了一片废墟,朕会下罪己诏。” 说着,张青轻飘飘地瞥了眼半死不活的人,“至于许归鹏,斩了吧。” “此案到此结束。” 百姓们看着张青转过身,背着手朝这边走来,呆呆地往两旁让去,散开一条道。 等张青身影不见后,百姓们似乎才回过神,此时脑子里不约而同飘起一句话:当年柳家误撞他的秘密就被满门抄斩,而他们在这看戏,又是普通老百姓,岂不是会株连九族。 这样一想,众人对视一眼,随后纷纷举起手抗议,大喊道:“皇上不仁不义,难当国君!” “皇上不仁不义,难当国君!” 几位大臣见局势不对,连忙让手下把许归鹏拖进大牢,而后自己从后门撤了。 祝简意躺在屋顶上,悠哉悠哉,‘这个世界快结束了。’ 小团子立马惊醒,【什么?】 祝简意但笑不语。 空气中的竹子清香味愈发浓烈。 祝简意坐起身,微微侧头,弯眸一笑,声音软糯,“柳玄明,带我回暗域宗。” 柳玄明低眸看了她一会儿,声音略带沙哑,“好。” 祝简意只觉腰间一紧,随即便被他揽入怀中,怀抱很暖,他的下巴刚好抵在她发顶,她好似嵌入进他的身体,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一切都刚刚好。 柳玄明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抬起衣袖,为她挡去了凌厉的冷风。 祝简意看不见,所以她也不会知道,柳玄明时不时低头望向她的眼眸里装着满目柔情和情愫。 身子悬空,对于眼盲的祝简意来说,多少会有些缺乏安全感。 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精瘦的腰,整个人完全被他裹在怀里,别说风了,就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祝简意不会去追问柳玄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去好奇接下来他会如何处理张青。 她只知道,柳家沉冤得雪,她也间接了洗清了祝家的冤屈。 而她和柳玄明,终是有缘无分。 …… 天德二十七年,天德帝驾崩,留遗旨:厚葬柳家一百八十口人,追封柳泽兰为镇侯王。 天德帝在位时未择选出储君,驾崩后,多位皇子王爷为坐上那龙椅,争得头破血流。 最是无情帝王家。 权势利益始终在第一位。 表面平稳了二十几年的朝堂局势,在这一刻动荡起来。 京城百姓人心惶惶,整座城池都好似被迷雾笼罩着,就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而暗域宗此时,一如往常那般,平静祥和。 祝简意回到暗域宗后,与之前并无不同,照样是吃了睡,睡了吃,无聊时玩一玩暗域宗的属下。 要说和之前没有一点不同,那也并不是。 现在用不着祝简意开口,每天都会有人送吃食过来,每次都少不了安北那家的烤鸭。 再有便是,祝简意不会吃的满嘴都是药粉了。 吃的都是正宗的美味。 让祝简意不大高兴的是,自从柳玄明把她带回来后,就一直躲着她。 平时虽然能感觉到柳玄明在不远处偷偷看自己,但只要她一开口,他就立马跑了。 到后来,祝简意也就懒得去拆穿他,他爱看就看着吧。 反正也看不了多久了。 祝简意魂游天外,坐在秋千上晃动着,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素衣,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腰带的腰侧上绣了一只白色小灯笼。 那是家里办丧事时,挂在屋檐下的。 回想起她还没恢复记忆时,祝渊夫妇对她的好,祝简意绷直了嘴角,攥着秋千绳的手稍稍用了一点力气,掌心很快勒出一道红痕。 她知道自己对柳玄明可能动心了,要不然也不会留他到现在,还为他洗清柳家冤屈。 可同样地,她并不喜欢爱情至上的心动。 柳玄明灭了祝家满门,这是事实,已经无法更改,更不可能去原谅。 祝简意从不会把小世界里的人当作纸片人,因为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她不可能因为自己动了心,就罔顾那两百多口的人性命。 是时候做出了断了。 【殿下不再等等吗?】 ‘我已经多滞留两三日了。’ 其实在从皇宫回来那天,祝简意便想着离开的,只是终归舍不得柳玄明,想着多停留几天,与他说说话。 那是陪伴着她走过三个世界的人,即使这两个世界都不大美好。 谁知道柳玄明一直躲着她。 “祝姑娘。” 祝简意回过神,语气有些冷淡,“怎么了?” 沈安清愣了一下,感觉哪里不对劲,挠了挠头,思索着如何开口,“呃…宗主好像心情不好,在西厢房那边买醉,喝了好多酒,祝姑娘要不去看看?” 说这话时,沈安清也有些不好意思,暗域宗上上下下都知道柳玄明莫名其妙躲着祝简意。 那些守着祝简意的暗卫,经常能看到自家宗主像个望夫石一样,定定地站在远处,又不上前。 有时候祝简意与他搭话,他反而还跑了。 对于他这个迷惑行为,暗域宗上上下下都表示不明白。 祝简意神色淡淡,从秋千上跳下,声音清冽疏离,“带路吧。” 她其实大致猜得到柳玄明为什么躲着她,无非是愧疚歉疚,还有悔恨。 他知道他们之间毫无可能性,而这个可能是他亲手创造的。 他亲手断了他们的缘。 所以他没办法再出现她面前,他怕她心生厌恶。 沈安清终于察觉哪里不对劲了,她的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十分客套冷漠。 “祝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能有什么心事,该有心事的不是在买醉么。” 沈安清暗道不妙,祝姑娘心情不好,宗主又喝醉了,没人哄,万一两人闹矛盾怎么办。 第122章 欺你眼盲26 一路来到西厢房,还未踏进院子,就闻到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味。 段灼和白武他们正守在门口,看见他们来了,暗暗向沈安清使眼色。 沈安清苦笑着摇摇头,耸耸肩。 祝简意好似没有察觉,提步上前。 房门并未关上,因此很清楚地听见柳玄明坐在地上痛饮的声音。 祝简意看不见现实情况,拎着裙摆上了台阶,差点被门口的酒坛绊倒。 段灼扶了她一把,一触即分,“祝姑娘小心。” 而后他们几人把扔在地上乱七八糟的酒坛全部拿走了。 正准备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突然就被祝简意叫住,“你们留下,在外面等着。” 段灼几人相视一眼,不明所以,不过既然她开口了,他们也不好直接离开,想着或许是要让他们照顾宗主也不一定。 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哪里搬得动宗主那个大块头。 柳玄明一改之前的黑袍,穿上了白衣,靠坐在桌脚旁,任由泥土沾染衣裳,面颊上爬起一抹酡红,眼眸迷离恍惚,似乎当真喝醉了。 手边还放着两坛酒,呼气间酒味愈发浓烈,头发有些凌乱,鬓边碎发落下,倒是有种别样的精致。 听见声响,动作顿了顿,拎起酒坛,仰头灌进嘴里。 趁着这么一会儿,抬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儿,门外光线洒在她身上,有些逆光,看不大清楚。 这让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让他逐渐清醒地是,屋子里散不开的酒味,混杂了几缕她身上的薄荷香,神色恍惚,喃喃道:“祝简意……” 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该死,可我好几次都对自己下不去手。 只要一想到以后看不到你了,我心好痛,好舍不得。 祝简意恍若未闻,缓缓蹲下身,若是能看见,此时刚好和柳玄明平视。 静默了几秒。 她语气肯定道:“柳玄明,你没醉。” 柳玄明抹了一把脸,掌心濡湿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酒水,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刚刚还觉得带些甜味的酒,此时在口腔里开始蔓延苦涩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 祝简意就这样蹲在他面前,声音平静,“我不来,你还要喝到什么时候?” 柳玄明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双手趴在地上,朝着她爬了过去,两人距离更近了些。 暗哑的嗓音隐含一丝哭腔和无助,“祝简意,你杀了我吧。” 其实从皇宫回来,他就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或者说是心照不宣。 他大致猜得到她想做什么。 正因如此,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他没办法面对她,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恶语相向。 他活在忏悔自责布满荆棘刺刀的囚笼中,这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去。 他后悔了,为什么那么冲动。 为什么心这么狠。 哪怕当时不那么绝情,他和她也最起码还有一丝机会。 祝简意抬起手,在半空中试探地摸索,最后落在他濡湿冰凉的脸颊上,神色微怔。 半响,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哭什么呢。” 柳玄明眼圈泛红,抬起手,贴在她手背上,泪水滑落脸颊,凝聚在下颌,化成水珠浸湿了衣襟,一声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小团子转过头不忍再看,【反派以后都不会开心】 哪怕和殿下在一起,他也不会再无忧无虑的快乐了。 因为他良心未泯。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或许,在此刻,死对他来说是解脱。 只是很显然,他舍不得殿下。 祝简意也没想到他会哭,那个高高在上,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的暗域宗宗主,现在跪在她面前痛哭,哭的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又迷茫。 “柳玄明…”祝简意声音艰涩,并未抽出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脸颊,动作很温柔,带了些安抚意味。 柳玄明紧紧抿着嘴角,隐忍克制着哭声,可还是止不住的抽噎,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喘不过气来。 祝简意抹去他脸上的泪痕,神色至始至终很平静,轻声道:“柳玄明,知道我为什么穿白衣吗?” 柳玄明攥着她的手腕,听着她无波无澜的话语,心如刀绞,依然跪在她面前,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似乎浅笑了一下,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用最平静地语气,揭露他血淋淋的伤疤,“所以你该明白,我们是仇人,你杀了我祝家两百多口人。” “你把我带回暗域宗,也无非是想羞辱我。” “对吗。” 柳玄明想摇头,可面对她淡然的神色,突然就哽住了,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从始至终,她看得透他,他在她面前根本无处可藏。 此时再去狡辩,根本毫无意义。 祝简意似乎对于他的默认很满意,浅浅勾了勾嘴角,指腹在他脸颊上流连,宛如对待世间珍宝一般。 柳玄明近乎贪恋地看着她,即使双腿已经跪麻了,也抵不上此时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他深知,今日过后,两人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了。 或许她会杀了自己,也或许会离开暗域宗,与他再无交集。 见他沉默,祝简意喉间哽涩了一下,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哑声问道:“柳玄明,喜欢我,是吗。” 柳玄明面色一白,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并未看见厌恶,掐了掐掌心,“我喜欢你。” “可我不能喜欢你。”祝简意毫不留情坦言道。 柳玄明早已料到,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跪在她面前,红着一双眼,声音嘶哑,“我知道。” 我不求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就够了。 “柳玄明,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不要再有这些无法理清的纠葛。 我们都当个普普通通的人,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 柳玄明还未明白她说的话,突然心口一痛,一把匕首正横插在他胸膛上,鲜血顺着刀身滑落至地板上,很快晕染了一片刺眼的红。 而匕首柄上,是一只纤细嫩白的手。 第123章 欺你眼盲27 柳玄明面色煞白,缓缓抬起头,脸上并不见不可置信神色,反而有一丝解脱的痛快。 看着眼前面色平静地女子,眼底掠过一丝眷恋和痛楚,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不曾想鲜血从嘴角溢出,坠落在半空。 他怕弄脏她的手,抬手攥着她的手腕挪开,其实他没有一丝力气了,仅仅是去触碰她,就已经用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祝简意反手握着他的手,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幻想出他此时的模样。 昔日骄傲的少年宗主,如今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卑微地祈求她杀了他。 她整颗心也好似有刀在割一样,一点一点除掉了那些皮肉,血淋淋地暴露在外,五脏六腑都蔓延着难以忍受的痛意。 她脸上带着不自知的泪水,逐渐干涸,轻声道:“柳玄明,两清了。” 柳玄明身子摇摇欲坠,一只手扶着地板,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视线凝聚在她脸上,似乎想将她的样子刻入脑海中,却越来越模糊,看不清了。 听见她说的那句话,柳玄明无声地落下泪,怎么能两清呢,他一人的性命,如何和两百多条命相提并论。 她亲手把匕首捅进他心口,他不怪她。 他甚至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不足以还清他的罪孽。 就在柳玄明彻底失去意识那一刻,忽然看见祝简意不知从哪拿出一柄软剑,横在脖颈间,毫不犹豫地划过。 霎那间,那抹白色身影犹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缓缓坠落在地面上。 柳玄明瞳孔骤缩,呼吸滞住,心口处血流喷涌不止,喉间涌起一阵血腥铁锈味,气急攻心,仰头喷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神色凄然,侧头看着她,一只手使劲朝她那边探去,泪水划过鼻梁,滚落进了另一只眼,酸涩刺痛。 他张嘴无声地歇斯底里,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那一块地板已经被鲜血浸红,呼吸逐渐微弱,面色苍白几近透明。 * 三天后 庭院里坐着四位身穿黑袍的少年,丰神俊朗,围坐在树底下的石桌旁。 “要我说祝姑娘也太狠了。” “换做你,你会怎么做?”沈安清白了他们一眼,“不顾灭门之仇,和喜欢的人双宿双飞?” 白武哑然,“唉,只能说真的没缘分。” 徐贺年看着紧闭的房门,也叹了口气,“宗主何时能醒过来还不知道呢。” 他们谁都没想到祝简意性子如此刚烈,到头来两人的下场竟是阴阳两隔。 段灼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们说,如果宗主知道祝姑娘算好了刺偏一点,宗主会怎么办?” 那日,他们听见里面传来酒坛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忽觉不对,赶忙冲上前。 却看见两人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 他们都十分确信柳玄明决不会对祝简意动手,唯一的可能是祝简意刺了柳玄明一刀,而后选择自刎。 这一刀,意味着祝家和柳家的恩怨两消。 而祝简意选择了这样一个结局,是为了不愧对祝家吧。 喜欢上自己的仇人,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在段灼为柳玄明救治时,发现但凡匕首在偏一点,说不定柳玄明就没救了。 他们也猜测会不会是祝简意不小心扎偏了,但最终结果都是否认。 因为在祝简意刚来到暗域宗时,若有人出言挑衅她,无一不是被长条一样的东西刺中眉心,要不然就是正中心口,从未失手过。 更何况柳玄明就在她面前,不到一步之遥。 她可以选择划破他的命脉,但她没有。 许是沈安清和祝简意解除的多一些,倒是理解她的做法,也正因此,为她感到惋惜,同样也敬佩她刚烈的性子。 这或许是唯一一个打破此局的办法。 而柳玄明尚在昏迷中,如今三天时间过去,还未醒来。 徐贺年沉吟了片刻,“我觉得宗主可能……会疯。” 在之前祝简意进宫后,他们都能感觉到柳玄明比以往更冷漠不近人情,就像是一个身处黑暗中的人,乍然间握到了一抹光亮。 结果没多久,那抹光离开了他的身边。 于是他为了自己以后不再受分离之苦,让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冷心冷情。 在他们面前,柳玄明从未说过喜欢祝简意,但他的每一次妥协,每一次的口是心非,都在告诉他们,他有多爱她。 偏爱就是你是我的例外,我愿意为了你打破所有成规。 而祝简意看似总戏弄柳玄明,吊儿郎当,说几句话就能把柳玄明气得跳脚。 也许之前他们没有意识到当时祝简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所谓的仇人相处。 现在他们知道了。 所以他们从不怀疑祝简意和柳玄明之间的感情。 不过是造化弄人。 让本来相爱的两人,处于纠葛的泥潭之中,不能摆脱。 就在这时,开门声传来,四人脸色微变,猛地站起身,抬头望去,果真看见柳玄明披着一件外衣站在门口,头发也还未来得及束,嘴唇干裂,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许是起身时不小心牵扯到伤口,那洁白的亵衣心口处晕染了一片红。 柳玄明双眼肿胀,面色憔悴,头发散乱着,一只手攥着外袍,光着脚踩在地面上,全然不见之前的清俊矜贵。 一双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们,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嘶哑好似沙砾划过的声音。 “祝简意呢。” “祝简意呢。” “祝简意呢!” 问到第三遍时,柳玄明由低吼到怒吼,嘴角溢出鲜血也浑然不觉,瞪着双眼看着他们,“说话!” 他此时心里尚且还存留一丝希望,他能醒过来,说不定她也可以。 只不过是躲着不想见他。 沈安清几人连忙上前,“你的伤还没好,先回屋歇着。” 柳玄明攥着外袍的手青筋暴起,骨节泛白,仍执着的低吼道:“她人呢!” 就像是个闹着要糖吃的倔强小孩,而他要的不是糖,是此生挚爱。 沈安清还想再劝,毕竟他伤在心口,元气大伤,这次也是吊了一口气,昏迷三天才醒过来。 第124章 欺你眼盲28(完) 要是再怒极攻心晕过去,说不定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段灼伸手拦住了他们,抬头看着狼狈的柳玄明,一字一顿道:“她死了。” 似乎怕他不够痛一样,补充道:“她可能以为把你杀死了,然后在你面前自刎。” “可惜了,她没把你这个仇人带走,反倒是她自己没了命。” 沈安清几人瞪大了眼睛,赶紧把他推到后面,咬牙切齿,“段灼,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柳玄明现在不能受刺激是不是。 果不其然,柳玄明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直接顺着门框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神色呆滞,就像是个没有生命气息的破布娃娃,眼眶里蓄起了泪水,缓缓滑落脸颊。 揪着外袍的手不知何时落下,掐着掌心,指甲嵌入皮肉中,流下丝丝血痕。 她死了。 本该死的是他。 他没死。 没有发生段灼他们想象中的那一幕,柳玄明并没有歇斯底里怒吼,也没有仰头痛哭。 可他们宁愿柳玄明这样,比起呆滞地坐在地上,无声流泪好太多太多。 伤心到深处便是如此,没有力气去发泄了,就连泪水都是不知不觉流出来的。 柳玄明太平静了,平静地可怕,要不是满脸的泪痕,谁会知道他此时的痛。 看见他这样,沈安清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们都比柳玄明大三四岁,与柳玄明相识将近十年,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 祝简意自刎,他们也伤心,毕竟他们很欣赏她。 可看着柳玄明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们也会心疼。 庭院寂静,只听见风声吹过,树梢晃动的声音,就连平日叽叽喳喳的鸟儿似乎也意识到这里不能吵,安安静静地站在树杈上。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柳玄明意识逐渐涣散,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气息虚弱似乎下一秒就会晕倒。 段灼提步上前,“还有几句话没说。” “祝姑娘下手时并没有要取你的命,所以扎偏了一些,我才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希望你活着。” 段灼说出这些,本意是想让柳玄明振作起来。 柳玄明阖着眼眸,无力地靠着门框,嘴唇干裂,已经破皮出血,听见他的话,缓缓睁开红肿的眼眸。 “她在哪?” “在她住的院子里。” 沈安清他们知道柳玄明醒来必定会找她,所以特意派人去寻了一副冰棺保存祝简意的尸体,所幸,山间温度不是很高,到了夜晚更是凉飕飕的。 不过那间屋子里还是需要堆满冰块。 柳玄明撑着门框,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期间沈安清他们想扶他,被他抬手推开。 看着他倔强地佝偻着背脊,步伐匆匆慌乱,带着迫切,却又因身体不适而放缓。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红色的脚印。 段灼皱了皱眉,追上去,“宗主,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柳玄明恍若未闻,一个不察被石头绊倒,跌在地上,手掌被沙砾划破,渗出血丝,沾满了泥土。 段灼刚想上前,就被沈安清拉住,“算了,他现在听不进去的。” 也许这些皮外伤还能减轻他内心的一点痛苦。 平日只需四五分钟的路程,在今天柳玄明跌跌撞撞地爬了一刻钟。 整座院子的一花一草他都格外熟悉,以往他每天都要来这里站一会儿,看一看她。 后来她去了皇宫,他夜夜做噩梦,梦见祝家,他就每天晚上都坐在屋顶,就当她还在屋子里睡觉。 而他依然能坐在屋顶守着她,若是看见最亮的繁星,那便再许个愿,愿她顺遂无忧。 如今,他却觉得好陌生,太冷清了,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到处都散发着冷气。 她若还在,此时肯定坐在秋千上嘟囔着,或是觉得无聊爬墙头。 她明明眼盲,所做的事却让他这个男人都佩服不已。 她就像是个小太阳,倔强又热烈,温暖又阳光。 柳玄明站在门口,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推开,脸上混杂着泪水和血,还沾染了泥土,外袍也不知落哪去了,本来洁白的亵衣也被鲜红染红,单看正面还以为是红色衣裳。 沈安清深吸了一口气,转开脸,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柳玄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泥土和鲜血,再看看眼前干干净净的门,赶忙用衣摆擦了又擦。 门推开了。 冰棺正对着门口,周围堆满了冰块,有些已经融化成水。 柳玄明双腿僵硬,好似有千金重般,呆滞地站在门口,没敢再往前一步。 他看见身穿白衣爱笑的她此时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冰棺里,毫无声息,几乎和冰棺融为一体。 一滴滴晶莹滑落脸颊,在下颌凝聚成一串串泪珠,如同珍珠一般坠落在地。 柳玄明动了动僵硬的腿,极其缓慢地往前走去,他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了。 他想上去打开冰棺,又怕她不高兴。 她干干净净地躺在那里,而他狼狈至极,灰头土脸,有什么资格再去碰她呢。 她应当是不想看见他的吧。 可他好想再看看她。 柳玄明已经没有力气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跌坐在冰棺旁,双手撑着地,没敢去碰冰棺。 隔着厚厚的冰棺,他贪恋地看着她,泪水又不知不觉滚落,模糊了视线,低声呢喃,“祝简意,你好狠的心啊。” 不管你是以惩罚我的借口让我活下去,还是因不忍心而留我一命。 无论是哪一种,我可能都不会让你如愿了。 你本就看不见,奈何桥边如若没人为你带路怎么办。 本世界完 第125章 魔鬼编辑催稿啦 回到空间的祝简意乍然间恢复了视力还有些不适应,回想起上个世界的柳玄明,心里还有些酸疼。 小团子蹲在旁边,语气肯定,【殿下,您喜欢反派了】 祝简意低眸瞥了他一眼,“然后呢。” 【殿下如果喜欢的话,就勇敢去追吧!】小团子握拳打气。 见状,祝简意不禁觉得奇怪,微微眯眸,“你现在撺掇我谈恋爱?” “之前你是怎么说的?不要在小世界里付出感情。” “啧,你这变脸也太快了。” 小团子嘿嘿一笑,【那不是年代不同嘛,现在改朝换代了,当然不一样】 以前是怕殿下被欺骗感情,现在知道那位是真的喜欢殿下,而且身份也配得上殿下后,他就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听到这话,祝简意不仅没减轻疑惑,还愈发怀疑,“你是不是查到他的身份了?” 小团子一脸茫然,【没有啊】 殿下不能怪我,是宿主大大不让说的。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懒得搭理他,她现在正失恋呢。 随意躺在贵妃榻上,望着漫无边际的天空,双眼放空,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 “我不想玩了。” 小团子立马进入警惕状态,【殿下怎么了?】 “虐心啊。”祝简意一只手枕在脑后。 【哪里…虐心了……】反正下个世界还能见到,宿主大大和主神不都是这样吗。 祝简意瞥了他一眼,“娘亲说你一个系统不懂情,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小团子:…… “你看我哪个世界和他有个美好结局的?” 不是人鬼殊途,就是仇人相见。 上个世界好不容易开窍,发现自己确实喜欢他时,结果又多出那么多爱恨纠葛。 想着想着,祝简意就觉得身心疲惫,“下个世界还能遇到他吗?” 小团子郑重点头,十分肯定,【能】 祝简意漫不经意问起:“那他是什么人?” 小团子脱口而出,【是时】 话戛然而止,连忙摇头,满脸无辜,【我不知道……】 祝简意向他投去死亡凝视,“那就这样耗着吧。” 小团子欲哭无泪,【是宿主大大不让我说的】 祝简意神色微愣,“娘亲不让你说?为什么?” 【不知道】 祝简意若有所思,沉默了许久,随后复制出一个傀儡,“开启下一个世界吧。” 【殿下不剥离感情了吗?】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抽出来。” 之前祝简意是觉得自己心疼反派,进而进入了一个误区,以为是友情或是亲情,唯独不是爱情。 细想过来,也许从他是洛紫苏开始就喜欢了吧,只不过那时她一直不敢正视,加上她是一抹幽魂。 若是回应他的感情,两人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耽误他。 她那时也完全没想到,洛紫苏对她的感情那么深,选择了终生未娶。 若是不喜欢洛紫苏,在后面得知韩薤白就是他时,也不会被韩薤白冷漠不近人情的态度而伤心。 因为见过他对自己温柔的模样,所以无法忍受他对自己一点点不好,这种差距太让人难受了。 柳玄明也很好,错就错在造化弄人。 一个自傲又隐忍的少年,跪在她面前求她杀了他,祝简意又怎会不心痛。 祝简意只希望后面的世界剧情能友好一些。 人处于世间,无时无刻不在做选择。 哪怕是今天吃什么,你也需要做出选择。 这些小选择倒也还好,怕就怕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 她没办法自私,只顾情爱。 从一开始她就说过,既然来到小世界,那么她也是世界中的一员,她必须融入剧情中。 这样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小世界里的人从来不是纸片人,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后面的世界,让傀儡去吧。” 其实傀儡和祝简意本体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傀儡在一个世界结束后就会从这世间消失。 【好的殿下】 …… 祝简意刚挺着腰板,装作若无其事地从男厕所走出来,结果迎面撞上一个身穿女西装的女人。 在看到祝简意时,女人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大喊道:“妈耶简意,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这一声在空旷的楼层里飘荡着,还带有回音,正在工作的白领们纷纷探出头张望着,眼里闪烁着尽是八卦的光芒。 祝简意神色冷淡,大致扫视了一圈,随即径直绕开那个女人,来到挂有办公室门牌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 办公室门打开。 坐在办公桌前的朱伟抬起头,在看见是祝简意时,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一双细小的眼缝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猥琐地笑出声,“简意啊,怎么了?” 祝简意在距离办公桌还有两步远处站定,忍着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借着衣袖的遮挡,从空间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手腕微动,银行卡飞掷出去,落在桌面上,语气清冷,“一百万,收购这家公司。” 朱伟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银行卡掂量了一下,嘿嘿笑了起来,眼角皱纹堆积在一起,“一百万够买你初夜不?” 下一秒,办公室内响起噼里啪啦东西碎裂声,似乎连地板都震动了几下。 五分钟后 朱伟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狼狈至极,一只浅色鞋踩在他锃亮的头顶,压得他整张脸扭曲变形,说不出话来。 祝简意神色冰冷,拿开脚,又踩在了朱伟五指上,狠狠地碾压。 “啊!”朱伟痛得惨叫,面色煞白。 祝简意无声冷哼,收回脚,“起来,把收购决议签了。” 那语气冷的好似冰碴,仿佛只要朱伟再说一句让她不高兴的字眼,就会直接再送朱伟一套全身“按摩。” 朱伟哪里还敢再放肆,全身痛得不行,呲牙咧嘴地忍着痛,踉踉跄跄地爬起,“没、没有收购协议……” 之前觉得祝简意好欺负,现在再看她那张白皙的脸蛋,就像是魔鬼的化身。 祝简意凤眸一眯,“那就去打印,怎么做还需要我交你?” 朱伟一听她冷下来的语气,忽觉屁股又痛了,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出去。 第126章 编辑催稿啦2 正在外面耳听八方的众人突然听见“砰”地一声,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从办公室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那样子活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无言之中。 刚才那个是朱总? “祝简意,你对朱总做了什么?” 祝简意一手插兜,挑眉望去,这不是刚才那个夸张小丑么,轻蔑一笑,“关你屁事。” “你!”女人的脸色宛如调色盘般,怒目而视。 这时,朱伟拿着新鲜打印出来的收购协议书急急忙忙跑来,眼睛肿的睁不开,堆起讨好的笑容,又不小心扯到嘴角边的伤,痛得呲牙咧嘴。 “你过目。” 祝简意抬眸扫视了一圈,接过协议翻看了几眼,顺便让小团子扫描了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把字签了就滚。” “好的好的。”朱伟连连点头,其实他这家公司只能算是小的,但耐不住作家大神多,不过今年也流失了许多大神,导致公司处于盈利亏空的状态。 他早就想把公司卖了,但最高价也才八十万,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祝简意竟然是个隐形富家千金。 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那么喜欢装作穷人体验生活。 全场一片寂静,众人鸦雀无声,瞪着双眼看着这一幕,平时趾高气昂又猥琐的朱总面对祝简意恨不得跪下,他们何德何能能看见朱伟这么卑微的样子。 更让他们不解疑惑地是,这家公司好像卖给祝简意了? 开玩笑吧,祝简意一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普通人,哪来的钱收购朱伟的公司。 直到朱伟离开,祝简意临时召开一个会议,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宣布着公司易主的大事。 “不……不可能吧。”还是有人不相信,或者说是不甘心。 凭什么前一刻钟你还是比我更低一等的白领,现在就变成公司老总。 祝简意可不会管他们相不相信,“董琪,你过来一下。” 董琪眼眸微微睁大,不太敢相信地看了她几眼,见她脸上带着鼓励笑容点了点头,这才迈着小步子上前。 “祝总有什么吩咐吗?” 祝简意笑了笑,“以后你负责秘书的事宜。” 她看人一向比较准,董琪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刚才她进办公室时,董琪还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不像是作假。 “我?”董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满是惊喜,可下一秒眸色黯淡下去,摇摇头,“我不太行,我没接触过这个……” “没事,每个人做什么事都会有一个新手阶段,慢慢来就好。” 董琪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祝简意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就这么定下了,我刚好有点事要让你帮忙,进办公室聊吧。” “好、好的。”董琪磕磕绊绊地应了一句,感受到身后投来嫉妒火辣辣的眼神,心知今天就算不接受,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或许还不如接受呢。 祝简意找她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是想裁员,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朱伟管理方式有关系,整个楼层的员工都处于勾心斗角的状态。 说个话也是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这么多……”董琪看到名单时愣住了,“会不会…不太好?” 一下子裁员太多,公司运转不过来怎么办。 祝简意嘴角浅勾,“没事,你就按这个去做,如果有人纯心找茬,你直接打110。” 遇到困难找警察叔叔准没错。 何况她这也是合法裁员,要是合同没到期,大不了赔点违约金就是了。 她可不想每天上班还要面对那一张张刻薄嫉妒的嘴脸。 既然祝简意都这么说了,董琪也只好应下,“好的。” 当然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这些名单里基本上都有曾经欺负过她的老员工。 反正横也是被针对,竖也是被讨厌,还不如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果不其然,如祝简意所料,很快就有人闹事纠缠,在公司楼里大吵大闹,怒骂着祝简意。 董琪按照祝简意所说,拨打报警电话。 那人见她来真的,这才灰溜溜地走了。 一天时间,文娱公司易主裁员,改朝换代,自此,微博也更改了id,“简意文学有限公司”诞生。 …… “编编编编!” “卧槽!!!你突然一跃成了老板!说好的一起当打工人呢呜呜呜。” “编编你真的收购公司了,那你还会是我的编辑吗呜呜呜呜。” “负心汉,你该不会当了老板就不要我这个小作者了吧,我不管,我死是编编的作者,生也是编编的。” “编编记得给我走后门,多给点福利才是正道啊!!!” 祝简意一早打开手机,就被手底下作者的信息轰炸了,还有许多窗口抖动,导致手机震动不停。 麻木地看了一会儿,还在震,抹了一把脸,索性不管了,起身去浴室洗漱。 刷着刷着牙,突然间想起一件事,瞪着镜子满脸疑惑,“他们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 【小主子出现在这个世界那一刻起,小世界会自动补充您的剧情】 【小主子不用觉得大惊小怪哟】 “朱伟公司不是不大吗?怎么这么快就有人知道换老板了。” 【上热搜了】 “这也能上热搜?” 【我让小主子上热搜的】小团子嘿嘿一笑,【这样能解决很多事】 让作者自己找上门。 【我还把小主子新改的福利也发上去了哟】 招收新的大神作者,为公司带来收益。 之前也有大神作者,刚签朱伟公司时还是个小白,后来慢慢成神。 不过朱伟这人抠的很,福利也差,在签约时间到了后,大神就都跑路了。 只能说还留在这个公司没跑路的大神是真的牛。 祝简意刚到公司,就看见董琪迎面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地笑容,“祝总,今天突然好多大神作者找我们签约了!!!” “交给你办了,福利按我昨天发给你的,无论是新作者还是老作者,都按那个版本来。” “好的。” 刚进办公室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编编快看看我的新稿子!我发给你了。” 祝简意看到这条消息,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行吧,既然是她手底下的作者总要负责到底。 第127章 编辑催稿啦3 等公司步入正轨后,再交接给其他编辑吧。 随手打开电脑,接收了那位作者的新稿子。 屏幕瞬间被密密麻麻的字体占据。 不得不说,身为编辑还是很辛苦的,干坐在电脑前,屏幕亮光刺眼,一天下来还要看这么多稿子,面对密密麻麻的字,属实容易眼花缭乱。 祝简意不太懂一篇文的好坏,但是看到这短短的两万字正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会容易出戏。 戳开那个作者的头像,给他发去一条信息,“还不错,你去找这个编辑茉莉211xxxxxx签约吧。” 作者许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立马秒回,“!!!编编不要我了吗?呜呜呜呜当上大老板就不要小作者了,你这个负心女【大哭】” 祝简意:…… “老板都是坐着数钱的,乖,不要耽误我数钱。” 作者:“【大哭】【大哭】【大哭】扎心了编编。” “去吧。” 祝简意随手关掉页面,电脑再次响起滴滴的声音,qq图标一闪一闪,显示来了新消息。 点开一看,备注是四个字:大神隐匿。 大神隐匿:当了老板是不是就不会催稿了? 祝简意上下翻了翻,并没有多余的聊天记录,想来小世界早就把她的剧情补全了。 与往常一样,她没有丝毫有关自己的剧情线索,只能慢慢摸索。 这个作者还是她好友里唯一一个加了大神两个字的,看来肯定是个身份不寻常的作者了。 这般想着,手已经诚实地打开了微博,搜索隐匿。 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个作者隐匿的用户,点进去一看,粉丝量足有两千多万,而他的微博数量大概也就一百多条。 祝简意翻开最近一条微博。 隐匿:又催稿。 附带一张编辑催稿的聊天记录。 而对方头像郝然就是祝简意现在所用的这个。 评论九千多,多数是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催更的。 祝简意继续往下翻,大概每两三天隐匿就会更新微博。 而内容都是那三个字:又催稿。 就连标点符号都不多不少,也没有任何表情包,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烦躁。 越往下翻,祝简意有时候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陷入循环了,不过从网友口中大概也得知了隐匿是个怎样的大佬。 他的笔名就叫隐匿,经常许多人调侃,人如其笔名,总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经常断更。 气得读者总是跑去微博找人,在他微博底下催更,也会跑到祝简意微博下让她去催隐匿。(小世界补的剧情) 而且隐匿从不回信息,哪怕编辑催稿,他也不会回复。 但是又会在微博晒出编辑的催稿记录,弄得读者们哭笑不得,怀疑他有炫耀的成分。 说来这位大神也怪,经常拖稿欠稿,断更一两天对于读者来说那是好事,一两个月则是正常,半年那就是苦了读者。 而且断更又刚好卡在精彩处,搞得读者抓耳挠腮。 偏生人家有才,即便是这样,也有许多读者痴痴等更。 隐匿的题材大多数是犯罪悬疑破案类型,十分烧脑,剧情紧凑,描述的很逼真,有不少读者都说看着看着就头皮发麻,感觉身临其境。 隐匿的小说又不落俗套,他小说中的凶手你永远猜不到,每当你觉得是这个人时,结果是另一个最不可能的人,这也是能够吸引读者的地方。 毕竟谁喜欢吊着胃口,挠的心痒痒,主要剧情很紧凑,好像看电影似得,氛围很强,代入感也很厉害,紧张又刺激。 也有导演片方想和隐匿谈合作,改编隐匿的小说,奈何别说合作,就连人都找不到。 因为隐匿签的合同并非是版权合同,所以朱伟想利用他赚钱也没办法,只能捞点盈利。 又怕隐匿跑路,朱伟也不敢追太紧,把他当财神爷供着。 也因为隐匿在这家公司,所以朱伟的公司虽小,但名气大,基本上读者都知道。 理清思路后,祝简意便看明白隐匿的潜台词了。 当了老板是不是就不会催稿了?=当老板了就别管我更不更。 祝简意轻笑,忽然觉得这个隐匿也是挺有趣,“你要是每天按时交稿,就没人会催你。” 出乎意料地是这次隐匿回复了。 大神隐匿:并不,即使我每天按时交稿你还是会催,既然会催,我还不如放松几天。 祝简意:…… 大神隐匿:你怎么当上老板的? 祝简意:有钱就行。 大神隐匿:多少钱? 祝简意:一百万。 大神隐匿:两百万买你的公司。 祝简意:不卖。 大神隐匿:为什么?你还赚了一百万。 看得出来这是很单纯的发问了,好似不解她放着一百万不赚。 祝简意:【微笑】今天更新了吗? 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他的消息,祝简意冷笑,还治不了你了。 微博简意文学有限公司:新福利规则,无论是小白作者,新手或者是大神通通看过来!走过路过别错过啊。 与此同时,大神作者隐匿也更新了一条微博。 隐匿:她当老板了为什么还要催稿? “哈哈哈哈哈笑死,你不会以为她当老板了,你就自由了吧哈哈哈哈隐匿怎么这么可爱。” “这个世界上能偷懒的只有老板啊宝,你就乖乖码字更文去吧。” “看得出来宝是真诚发问了。” “都一年多了,宝为什么还在坚持不懈拖稿,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踪影三的大结局吗。” “几十年后,我家孙子喊我起来看踪影三的大结局。” “歇歇吧,就算不是老板催稿,换个编辑也还是会催你的。” “快去更文!!!【怒】” “宝请你多看看福利!这样就有动力更文了。” “刚从隔壁热搜过来,我现在准备转行当作者了呜呜呜呜。” “我也看到了,公司福利是真的好,比之前好几百倍。” “可恨我有脑子有手,偏生缺少想象力,不能当个平平无奇的作者,也不能进公司当编辑!” “这个公司我好想去!请问贵公司还招人吗!” “现在开启脑洞还来得及吗?” “这个福利看的我口水直流。” 第128章 编辑催稿啦4 “朋友们我看到好多个万字,帮我确认一下是不是我眼花了。” “换作我,当什么作者,当编辑啊!时时刻刻夺命连环call催更催稿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 “同楼上,仔细一看,编辑的工资好像比作者还高一些,主要不需要码字就很爽??^??” 网友们为这个看得到吃不到的福利哀嚎。 …… 翌日,祝简意开着自己新买的豪车去公司,早上八点多正是上班高峰期,看着排成长龙的一条队伍,龟速行驶。 ‘飞行不比这快。’ 【小殿下要尊重这个世界规则】 前方绿灯亮起,祝简意排在第一个,刚启动车子。 突然一道人影被人推搡了几下,踉踉跄跄地倒在斑马线上,祝简意猛地急刹车,车轮与地面发出极其刺耳响彻天空的声音,上半身往前倾了一下。 这一变故让另一个车道的司机也吓了一跳。 交警抬起手示意他们先停下,而后穿过斑马线,把那个人搀扶起,移到马路边。 在烈日炎炎的夏季,那个被推倒的人穿着黑色卫衣,带着卫衣帽和黑色口罩,把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虽然卫衣看起来很宽松,但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很纤瘦,几乎可以说是骨瘦嶙峋,衣服松松垮垮,感觉里面空荡荡的。 唯有一双手暴露在外,骨节分明,修长有型,指甲修剪的方正,那双手肤色有些青白,泛着不正常的病态白,衬得皮肤很薄,能清楚地看见血管纹路,血液流动。 看起来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祝简意透过车窗看了眼,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说不出来,闷闷地好像有点难受。 ‘是不是他?’ 她从不怀疑自己会三心二意。 能影响她情绪,带给她这个感觉的,只有他。 【小殿下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团子这句话好似给了祝简意鼓励,当即把车打了个方向,临时停在路边的停车位,远远地就看见交警似乎在教育那几个把人推倒斑马线的精神小伙。 “我们和他是朋友,就是不小心推了一下。” 交警脸色严肃,呵斥道:“是朋友也不能推,这种玩笑是能开的?” 祝简意步伐慢了下来,“我要告他们蓄意谋杀。” 交警转头看她,“你是?” “我们又不认识你,”那几人一听到这个罪名,才发觉不妙,“你凭什么告我们?” 祝简意冷笑,“告就告了,还要有什么关系不成?” 其中一个烫着卷毛的男生不服囔囔,“他又没死,凭什么告我们。” 祝简意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微微一笑,“你们只要准备好打官司就行,不过就算找最好的律师也免不了坐牢。” “你!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这几个人平均也才二十多岁,看样子好像出社会很久了,吊儿郎当的。 “一个哑巴而已,艹,我推了就推了,怎么了?” 祝简意很明显感觉到那人说完这句话后,身旁佝着背脊的卫衣男子抖了一下,幅度不大,像是被某个字眼刺激到了。 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没忍住,祝简意冲上前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最终祝简意和那几个人无一例外,一起进了派出所。 不过有那位交警作证,祝简意只是踹了一脚,并无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口头教育了一顿就放她走了。 等她出了派出所,就看见那个卫衣男子站在外面,看样子是在等她。 祝简意脑海里响起那个人的话,哑巴? 哑巴又如何,比嘴臭的人好多了。 她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距离三步远时,看见他小弧度地往后退了一点,才顿住脚步。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问完才陡然反应过来他没办法回答自己,而且听说失语者大多数可能听觉也会受到一点影响。 祝简意犯难了,挠了挠头,“你” 卫衣男微低着头,背脊有些佝偻,看起来好似经历了许多风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旧的手机。 随即就见他指尖轻点,屏幕转向祝简意。 “你好,谢谢你刚才的仗义执言,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祝简意下意识想拉住他。 许是察觉到了,卫衣男身子僵了下,往旁边躲闪,她的手擦过他的衣摆。 祝简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只好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便签打下一句话。 “我叫祝简意,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你要去哪里?可以让我帮你吗?” 卫衣男愣了片刻,透过帽檐的缝隙,看见眼前那张白嫩的脸颊,凤眸里含着担忧和关心,很真诚。 他不记得有多久没看见过这份纯粹的善心了。 有多久没有人用那种怪异惋惜同情的眼神看自己。 “谢谢你,” 卫衣男在打下这三个字后,犹豫了一秒,还是补充了几个字:“我叫倪胤(yin)。” 祝简意含笑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开口:“你去哪?要不我送你吧?” 等说完才反应过来,刚想用手机重新打一遍,就看见眼前的人摇了摇头去。 “不用,谢谢。” 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婉拒。 祝简意有些挫败,见他抗拒也不好再坚持,“好吧。” 忽然眼前一亮,忙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倪胤怔了怔,捏着手机的力度加大了些许,嘴唇紧抿着,最终小弧度地点点头。 他点开微信,里面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好友列表,最底下有一行字:3个朋友。 祝简意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调出二维码,便把自己的名片调出来,递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扫。 下一秒就听见微信信息提示声响起。 祝简意点开一看,指尖顿了顿,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眸色微闪。 隐匿? 倪胤的微信昵称叫隐匿,头像是朵即将枯萎的荷花,朋友圈还未开通。 她记得公司里有签约作者的信息,为了确认眼前的人,立马给董琪发去信息。 “把隐匿的真实资料发给我。” “好的。” 清脆如泉水滴落的提示音响起。 隐匿:“我先走了。” 祝简意点了点头,“好。” 倪胤转身离去,祝简意却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 第129章 编辑催稿啦5 皱了皱眉,提步上前,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你是不是脚受伤了?” 看来是刚才被推倒那一下脚崴了。 倪胤步伐未停,有些缓慢,低头扫了眼她的屏幕,小弧度地摇了摇头。 见他这幅倔强又脆弱的模样,祝简意叹了口气,干脆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走,上车,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这次她没打字,直接说出口。 倪胤似乎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呈绷直的状态,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断掉。 随即试图挣脱开她的束缚。 祝简意抬眸看着他,透过帽檐隐约看见那双有些慌乱地眼眸,张了张嘴,语速有些慢。 “我知道你看得出来我在说什么。” “你乖一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来个凶巴巴的威胁,“如果你不跟我去医院,我就缠着你不让你走。” 倪胤:…… 祝简意以为他还死犟着,突然上前拦腰抱起他。 倪胤吓一大跳,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嘶哑音调,耳尖泛红,脸颊也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所幸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纤瘦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四的大汉。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他抱起来了。 倪胤强忍着内心涌起的羞耻,嘴唇紧抿,挣扎着要下来。 谁料眼前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力气却是大的很,还腾出手轻拍他的屁股。 “别动。” 倪胤瞬间僵住,愕然地抬起头,卫衣帽随着他的动作落下,露出精致苍白的眉眼,墨眸湿漉漉的,仿佛被谁欺负了一样,脸上还带着错愕惊惶。 祝简意勾了勾嘴角,打开车门把他放进去,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你乖一点。” 倪胤似乎还未从被打屁股的阴影中回过神,呆滞地坐在副驾驶。 祝简意眸里笑意渐浓,倒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他看起来是个小奶狗。 车子启动。 倪胤转头看向窗外,偶尔用余光偷瞄祝简意,被发现后立马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看着前方。 祝简意抬手掩了一下唇边浓郁的笑意,真是可爱。 衣摆被轻轻扯了一下,像只小猫似的,弱弱的,祝简意把车速减慢,侧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倪胤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不去医院。” 祝简意干脆把车停在临时停车位上,神情严肃,带了些许恐吓的成分,“你脚崴了不及时处理的话,留下后遗症很麻烦,到时候会变成一个瘸子。” 倪胤却是倏地笑了,很快笑意敛去,只是嘴角仍然弯弯的,看起来很单纯无害。 他在手机上敲打了几行字。 “只是小扭伤,回去擦点药油就好,祝小姐,我不是小孩子,你看起来也一点都不严肃。” 祝简意故作恼怒,“好啊你,我在担心你,你却嘲笑我。” 倪胤摇了摇头,“并没有,很感谢今天祝小姐的拔刀相助。” “既然要感谢我,那就乖一点,带你去医院拍个片,万一骨头伤着了可不是小事。” 倪胤眸色微暗,睫羽颤了颤,脸上扬起一抹苍白的淡笑,而后低着头打字。 祝简意发现他打字很快,眨眼间那句话就出现在屏幕上。 “不用麻烦祝小姐了。” 祝简意叹了口气,终是妥协了,“那好,你要去哪,我送你。” 倪胤面露诧异之色,礼貌地笑了笑,“祝小姐,我们刚初次见面。” 祝简意看着他屏幕上的那句话,既然他会读唇语,干脆就不打字了,在语速上刻意放慢,“我说了,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很亲切,所以我想照顾你。” 倪胤微微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祝小姐这是属于情感寄托转移。” “但我与祝小姐萍水相逢,无功不受禄。” 祝简意啧了一声,“但我就是想对你好。” 见他又低头打字,祝简意把他手机抢了,确定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才开口道:“倪胤,乖一点。” 倪胤眼里的慌乱被疑惑取代,手机不在身上,下意识抬起手比划。 比划到一半才陡然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带着些许淡笑,却透着苦涩卑微的意味,好似在自责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 他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 看着这样的他,祝简意一颗心好似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痛,鼻尖酸涩,把手机递还给他。 “对不起。” 或许手机已经是他唯一一个和别人交流的工具了。 手机塞到倪胤掌心,倪胤却是没看一眼,他怔怔地看着眼眶微红的祝简意,眼里情绪复杂,多是茫然地不解和疑惑,以及些许无措彷徨。 他抬起手似乎想安慰,又不知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自从他聋哑之后,接收过的善意少之又少,他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因为抢走他手机而道歉。 祝简意看出他的无措,扬起笑容以示安抚,声音有些沙哑,“你脚扭伤了,不能久站,有什么事之后再说,我先送你回家吧?” 倪胤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许是怕她又会突然哭起来,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 “你加上导航吧。”祝简意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导航声响起,祝简意看了眼,发现距离自己所住的地方也不算很远,就是相邻的两个小区。 车子启动,缓缓进入了车流之中。 刚开始也许不怎么疼,倪胤还能自己下地行走。 等到了小区外后,祝简意下了车,来到副驾驶,却见他脸色泛白,下车有些困难,正在慢慢地往外面挪,一只脚半悬在空中,不敢触地。 他穿的是一条宽松黑色长裤,祝简意蹙着眉,弯腰轻轻拉起他的裤腿,脚踝处已经肿起一大片了。 倪胤握着她的手臂也没阻止到她,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拍她的肩膀,好像在说“没关系。” 祝简意沉着脸,撩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责怪他不听话,“就不该听你的不去医院。” 第130章 编辑催稿啦6 倪胤弯了弯嘴角,一只手攥着成拳头,另一只手摊开掌心在拳头上搓了搓,紧接着拳头慢慢摊开,与掌心合在一起。 末了,倪胤无辜地看向祝简意,眼里闪过俏皮的一丝笑意。 祝简意又好笑又心疼,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药油又不是神药,哪那么快消肿。” 倪胤倔强地摇头,否决她这句话。 祝简意轻笑,“药油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小迷弟。” “看你这样也不能走了。” 倪胤眼眸微微睁大,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祝简意才懒得去看他行不行,直接弯腰把他抱起,再次来了个公主抱。 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倪胤知道挣扎也是作无用功,一路上倒是乖巧的很。 算起来两人明明是初次见面,认识还不到一天,除了刚开始倪胤下意识地抗拒疏离之外,后来相处下来已经十分熟稔自然。 祝简意也算是明白眼前人看似是单纯无害的小奶狗,实则是一只腹黑俏皮的小狼。 …… “谁啊?” 祝简意听着里面传来的粗犷声音,自我怀疑地退后了两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 确定没错,这是倪胤的家啊。 下一秒,眼前的门打开,是一个年纪看起来与倪胤差不多大的男生,不过体型更宽阔,穿着衣服也能看见那若隐若现的腱子肉。 随着他的出现,房门都显得逼仄了许多。 肌肉男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人,疑惑地低下头,“……” 祝简意微笑:…… 肌肉男挠了挠头,额头刚好抵在上面的门板上,挤出一抹自认为很温柔的笑容,声音刻意压低,生怕吓着她似的。 “你好小姑娘,是不是走错了?” 倪胤的朋友他全都认识,也没几个,更别说女生了。 祝简意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这人得有一米九几了吧。 “我找倪胤。” 肌肉男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吼道:“倪胤?你认识他?” 祝简意不明白自己认识倪胤有什么奇怪的,心里默默在腹诽,果然都说肌肉男比较憨是实锤了。 “谁啊?”踩着拖鞋哒哒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肌肉男往后撤了几步,回头看向那个人,语气里还满是震惊,“竟然有人认识倪胤。” 谁不知道倪胤身边别说女生,就连男生都很少出现。 朋友更是屈指可数。 他一度觉得倪胤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没想到偷偷认识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生。 那人慢悠悠地走前,对于肌肉男夸张的惊讶,嫌弃地啧了一声,“这有什么,人家倪胤长的好看,谁像你,一截一截的。” 话落,人已经从肌肉男身旁绕过,来到门前,在看到祝简意时,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神情复杂。 祝简意心有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微微笑道:“你好,我叫祝简意,是倪胤的朋友。” 那人扯了扯嘴角,侧身让道,语气不冷不淡,“进来吧。” 见状,祝简意确定自己在这个人那里有剧情,就是不知道自己扮演什么角色。 不过既然他认识自己,为什么倪胤不认识呢。 肌肉男已经进厨房把忙活的倪胤叫出来了。 倪胤在看到祝简意时也有些惊讶,眼里泛起笑意,微微歪头,眉梢轻挑。 自从那天祝简意送他回家后,隔三差五就会上门,每次来都会带补汤或是一些吃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祝简意是这样说的。 两人也慢慢熟络起来。 不过祝简意没和倪胤说起自己是他编辑这件事。 虽然这个世界才和倪胤相处十来天,但祝简意对于他的一些小习惯都了如指掌,有时只用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所以倪胤在她面前比较少用手语。 当然,也不缺乏是因为祝简意不会手语的原因。 就比如现在,祝简意一眼看出倪胤的意思,笑道:“来检查你家冰箱空了没有。” 因为祝简意隔三差五拎着一大包东西上门,从那之后倪胤的冰箱就没空过。 倪胤也让她不要总是买东西,但拗不过她,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每次祝简意前来,倪胤都会亲自下厨。 倪胤眸里笑意渐深,点了点头,随后忽然想起什么,忙在围裙上擦手,而后拿起手机。 “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 “那个一身腱子肉的叫徐壮武。” “这个比较秀气的是王温宇。” 祝简意了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们好。” 徐壮威嘿嘿一笑,“你好你好。” 王温宇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环抱着胸,冷眼看着这一幕。 倪胤歉意地笑了笑,扯扯王温宇的衣摆,随即抬手比划着手语,不知说了什么。 祝简意唇边泛起不太明显的笑意,微垂下眼眸。 其实自从确定倪胤是她要找的人后,也就是那天从倪胤家离开,她就去找了专门学习手语的培训班。 到现在十来天,复杂地也许不会怎么比划,但是简单的会一点,也看得懂。 倪胤在说:“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如果不喜欢她,你就先离开吧。” 王温宇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张嘴想说什么,最终顾忌着祝简意还在场,拿起一旁的围裙便进了厨房。 徐壮威看了眼气氛诡异的客厅,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王温宇,你生啥气呢。” “倪胤迟早要嫁出去的,你这个老父亲就别担心那么多了。” 王温宇冷哼,“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祝简意是” 话音戛然而止。 王温宇烦躁地把烂菜叶扔进厨余垃圾桶,“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徐壮武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你说都没说我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倪胤给祝简意倒上一杯温开水。 祝简意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倪胤笑了笑,相比第一天遇到他,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多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聋哑,看唇语必须盯着对方的唇,所以倪胤习惯了看着对方,怕错漏什么消息。 他的视线一直锁定在祝简意脸上,专注又认真。 第131章 编辑催稿啦7 祝简意脸颊隐隐发烫,为了转移注意力,提起话题,“他们看样子和你很熟,你们认识多久啦?” 也许是为了方便看,茶几上有一个倪胤专门打字沟通的ipad,页面就是便签,屏幕常亮不会熄灭。 倪胤眼眸亮晶晶的,把屏幕转向祝简意。 “我和徐壮武认识三年了。” “王温宇和我从小就认识。” 祝简意眼底掠过一丝暗光,刚才王温宇对自己的敌意很明显是因为倪胤,他们从小就认识,按道理来说,倪胤应该也认识自己才对。 看样子要想知道全部真相,只能从王温宇身上突破入口了。 倪胤陪着祝简意坐了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徐壮武的囔囔声,着急忙慌的,看样子不太顺利。 祝简意便起身朝厨房走去,倪胤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在厨房慌乱地两人,示意祝简意在客厅休息,而后提步进了厨房。 王温宇和徐壮武被赶了出来。 徐壮武皱着一张脸,苦唧唧,“痛死我了。” 王温宇嫌弃地瞥了眼,啧了一声,“不就是被油烫了一下,至于吗,娘们唧唧的叫叫叫,对得起你这身肌肉吗?” “都烫出一个洞来了。”徐壮武委屈。 祝简意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只药膏,“这里有烫伤膏,你抹一点会好些。” 徐壮武伸手接过,“谢谢~” 王温宇瞧他没出息的样子,皱了皱眉,警惕地看着祝简意,“我不管你接近倪胤有什么目的,从今天起,最好是别再来找倪胤。” 祝简意笑意敛去,神色认真,“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敌意从哪来的,但我不会伤害倪胤。” 王温宇冷笑一声,“他已经没有家人可让你伤害了。” 祝简意眉间蹙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倪胤的父母在他十一岁时车祸双亡,当时倪胤也在车上,亲眼看着他母亲把自己挡在身前,鲜血流满了整个座椅。 许是应激综合症,从那之后,倪胤就失语了。 刚开始以为只是伤心过度,没有想开口的欲望,所以身边的朋友都给他足够的时间去静下心。 直到一年之久,倪胤还是不说话,在去医院检查后,发现他的听觉也在呈现减退的状态。 他们这才知道出了问题。 一直到现在,倪胤被贴上一个“聋哑人”的标签。 他们曾经都见过那个阳光恣意的少年倪胤,每每看到现在的倪胤,都会悔恨当初为什么不多安慰安慰他,帮他一起度过低谷期。 王温宇却是不打算多说,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字面意思,要是真为倪胤好,你就离他远点。” 徐壮武蹲在茶几边,默默地为自己手臂抹药膏,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时不时看向王温宇和祝简意,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一点即爆。 他认识倪胤比较晚,只知道他父母双亡,其他地就不知道了。 在他眼里,倪胤就是个娇弱娃娃,所以总是用“嫁”这个词去开玩笑形容他。 所以他怕触碰到倪胤伤心处,从不敢问起倪胤以前的事情。 清脆的敲击玻璃声传来。 祝简意三人循声望去。 倪胤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脸上带着笑容,嘴角弯弯,把手中的碗筷递出。 徐壮武连忙起身跑去,一边囔囔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祝简意也紧跟着起身,王温宇特意走在她后面,声音压低,“你也别想着从倪胤那里知道些什么。” “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别在他面前提起,他没有命再来去度过难关。” “他现在把你忘记是最好的。” 祝简意敛眸,“放心,我不会问他。” 要不是看得出来王温宇是真心对待倪胤,她也不会听他说那么多。 “最好是这样。” 王温宇丢下这句话后,快步进了厨房。 倪胤指了指隔壁的洗手间,又故作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晃晃头,看起来就是个活宝,很可爱。 祝简意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忍不住笑出声,倪胤真的很可爱啊。 刚认识是个没安全感容易受惊的小幼兽,认识之后就是个可可爱爱,会把柔软的小肚皮露出来的幼崽。 她不知道地是,在家和在外的倪胤是两个性格。 她很幸运,一天的时间遇到了真实的他。 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是真实的倪胤。 饭桌上,因为王温宇会手语,倪胤不需要打字,聊起天就会方便许多。 一顿饭吃的比较慢。 祝简意心里一直想着王温宇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因此吃着饭有些心不在焉,只顾着扒饭,忘记夹菜。 偶尔握着筷子,皱着眉头,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会这个世界又来什么狗血恩怨仇恨剧情吧。 直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祝简意回过神,就看见倪胤眼里含笑的看着自己,微微歪头,脑袋上好似顶着一个隐形的问号。 祝简意摇摇头,“没事。” 倪胤把手机递给她看,“不好意思,我和温宇太久没见了,聊的有点密。” “没事,”祝简意见他眼里满是歉意,心里不大舒服,不喜欢他对自己太客气,“我们也是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多客套,你们聊你们的就好,我也不会感到被冷落。” 她语气有些重,即使如此,语速还是刻意放慢了。 但倪胤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神色怔了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祝简意叹了口气,把碗筷放下,“没有。” “公司有点事,我先去忙。”心里乱糟糟的,每次剧情都要自己去猜。 祝简意怕自己会忍不住去问倪胤,只好随口撒个慌离开了。 等王温宇和徐壮武从厨房忙完出来,就看见倪胤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机并没有发出声音,音量为零。 刚开始王温宇还会让他调到五格,有点声音,这个家也不会显得那么冷清。 他也希望倪胤哪天能听到一点声音,一点点也好。 但倪胤不肯,因为他无法确保是否会吵到别人。 他也觉得自己反正听不见,开了音量也没什么用。 第132章 编辑催稿啦8 倪胤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无声的默剧,外面阳光很好,照射在落地窗上。 暖黄色的光线,客厅却仍然显得冷清孤寂。 王温宇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了。 如果说了,相当于把倪胤已经结痂的陈年旧伤再次血淋淋地撕开。 可若是不说,他真的怕日后倪胤自己想起来,从而陷入悔恨之中。 徐壮武下午还约了人健身,便和王温宇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王温宇坐到单人沙发上,倪胤看了他一眼,视线再次落回到默剧上,眸色平静。 “倪胤。”王温宇伸手晃了晃。 倪胤目光移到他身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王温宇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艰涩,“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撞到伯父伯母的是什么人?” 倪胤眸色微沉,眉间不自觉蹙起,依旧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主题。 王温宇双手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上身前倾,手掌抹了一把脸,再次抬起头,“你也许不记得了。” “但是今天那个祝简意,是他们的女儿。” 王温宇这次没敢去看倪胤的神情,闭了闭眼,索性一横心,一口气说完。 “当年你整个人陷入过度悲伤中,所以你也没怎么去注意。” “但是我记得。” “我爸妈去医院看你时,遇到了肇事司机,是祝简意的父母,他们带着祝简意来医院想给你赔钱。” “你父母出事时,祝简意也在车上,她父亲喝了酒,是酒驾。” 就因为那个人酒驾,毁了一个美好的家庭,毁了一个本该前途光明的少年。 虽然当时祝简意也才十一岁,可王温宇就是忍不住牵扯到她身上。 十一岁,是一个能记事的年纪。 王温宇至今还记得那一对穿着好似暴发户的夫妻,带着一个女孩跑来医院。 他们在医院走廊里大声囔囔着要见倪胤,但倪胤的状态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他父母拦住了。 后来那对夫妻赔了五百万,他父母收下了,等到倪胤振作起来后就还给了他。 王温宇当时还十分不理解自己父母为什么要收下,他更想起诉那些人,让他们去坐牢。 可母亲说倪胤没有亲人了,就算起诉了,把他们送去坐牢又能怎样呢。 现实就是这样。 倪胤需要钱上学,需要吃饭,需要穿衣,需要有住的地方。 五百万,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生活了。 哪怕不用工作,也足够了。 王温宇当时还年少轻狂,认为自己父母掉进钱眼里了,即使后来那钱到了倪胤手里,他还是不高兴。 认为坏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事实早就定下。 再次看见那对夫妻时,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 王温宇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那是两具被砍的遍体鳞伤的尸体,唯独脸部是完好无损。 所以他认出来了,那是撞死倪胤父母的罪魁祸首。 在记者旁边的是个小女孩,也就是祝简意,和现在的模样相似,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这也是王温宇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原因。 听记者说,那两人在两年前就开始出现婚姻危机,女方闹矛盾想要离婚,但男方不肯,觉得她从自己身上得到足够的钱后就想甩了自己。 这两年来,两人在家经常发生口角,男方也开始仗着喝酒对女方大打出手。 直到那天,女方忍无可忍,拿起刀就砍在男方身上。 男方也不甘示弱,互砍了两三刀之后,双双身亡。 据说当时祝简意也在场,怕她父亲伤害她,被女方锁在了房间里。 等到邻居发现报警,已经是第二天了。 邻居路过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敲门也没人应,隔壁两人经常吵架,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昨天的吵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没有及时报警。 警察赶到时,祝简意还在房间里睡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察捂着她的眼睛离开了现场,再后来,祝家财产被祝简意捐赠出去,身份也一落千丈,从富家千金变成贫困人员。 听完王温宇说的,倪胤陷入无言中,沉默地看着默剧,屏幕上的灯光不断变化,照在他的脸上,有些苍白。 外面的阳光缓缓降落,地平线移动,落在沙发脚边,逐渐变得浅淡。 倪胤神情平静地不太寻常,嘴唇动了动,放在腿上的双手轻颤,抬起手比划了一下,目光凝视着王温宇,似乎在告诉他自己的心有多坚定。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王温宇神色一怔,“怎么会没有关系?要不是她父亲酒驾,你也不会”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内心涌起的激动,郑重开口:“倪胤,她永远对不起你。” 倪胤脸上带起浅淡的笑意,坚持地摇了摇头,“没有关系的。” 复了,再次重复了一遍,“和她没关系的。” “那是她父亲作下的孽,她当时也只是个小孩。” “你说了这么多,我更心疼地是她父母不在之后的日子,如何捱过来的。” 倪胤比划手语的动作很熟练,不缓不慢,再复杂地手语到了他手中都变得赏心悦目,好似在施法结印一样。 若是会开口,也能联想到该是很沉稳内敛的低沉声音。 他略带苍白的脸上总是带着安然浅笑,不争不抢,即使无法开口,也能淡然处之,看着别人说完。 正因如此,王温宇才不忍心对他发脾气,就算恨铁不成钢,也不想对他加重语气。 没忍住横了他一眼,“你就心疼她吧!我可不见得她会心疼你。” 倪胤知道他心里软下来了,唇边笑意渐浓,带些炫耀的意味,“这半个多月都是她帮我去菜市场买菜的,还会带补汤过来。” 王温宇拧眉,“长点心吧,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就把你骗走了。” 倪胤笑着摇摇头,“她不一样。” 见状,王温宇如临大敌,“你不会真喜欢她吧?” 倪胤怔愣了一下,喜欢? 第133章 编辑催稿啦9 王温宇瞧见他的愣神,连忙打断,“我就说嘛,你肯定没那么快动心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不一样。” “你就是太少接触女孩子了,所以会觉得祝简意不同。” “下次我带你去参加同学聚会,一起认识认识新朋友。” 倪胤眼里浮现起茫然之色,“可她就是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他并非不是不会顾忌男女有别的人,若是换做其他人,隔三差五地来自己家,或许他也不会让那个人进家门。 但这个人是祝简意,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他们本就相识,仿佛是他遗忘了什么记忆。 王温宇叹了口气,希望不是自己点拨了他,“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别胡思乱想。” “我下午约了人,先走了。” 倪胤点点头,起身送他到门口,“你别和她说那件事。” “知道了,”王温宇无奈地摇摇头,“也就你护着她,我看她早就忘了。” 倪胤却是认真点头,抬起手比划了几下,“忘了也好,本就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见他这样,王温宇就知道倪胤肯定栽进去了,无声叹息,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两人之间还横着一条梁呢。 王温宇离开后,倪胤思索着他那番话,点开微信。 “你到公司了吗?” 虽然相处半个月,但倪胤只知道祝简意是开公司的,至于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还是祝简意偶然间透露出来的,倪胤比较注重别人的隐私,所以从不会去问起。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微暗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已经到了,你去睡午觉吧。” 倪胤握着手机,想回一句自己不困,可要是说了不困,两人又好像没有其他话题了。 他想和她聊天。 等倪胤准备回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不会以为自己睡着了吧。 这天,读者发现隐匿连更了五章,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一次更新。 之前隐匿一天一更这件事都能做得出来,两更是心情不错,三更是心情好。 四更五更嘛,那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大神是不是怕扣工资。” “果然编辑当上老板后,作者也更加努力码字了呢。” “我他他他他又卡文!!!!!” “五章还不够塞牙缝的。” “又刚好卡在精彩的地方【再见】” “所以凶手到底是哪个!!!!!气得我想自己动笔写了。” 读者在书评里活跃的调侃开玩笑时,突然同时收到微博特别关注更新的消息。 隐匿:好烦,不更了。 “???原来大神是心情不好才更这么多。” “大神烦的话继续更文呗。” “希望隐匿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来来来,和我们说一说为什么烦。” “作者心情不好,受伤的是读者【我哭了】” “一言不合就断更【怒】” 简意文学有限公司 “祝总,您手上之前的作者基本上都交接完毕了,就是……还有一个隐匿” 祝简意抬头,手中的笔顿住,“隐匿归我管,其他的你们带好就行。” 说着,眉心微微皱起,“态度好点,有的小白作者对这方面还不太了解,可能在你们眼里都是废话,但这是他们的知识盲区,多点耐心解答。” 董琪点了点头,认真记下,“好的。” “招聘信息发出去了?” “发出去了,目前已经有一百多个人来面试,莉姐是主面试官。” 祝简意嗯了一声,笔头敲了敲桌面,“对了,审核查稿的时候严一点,发现混全勤或是水字的扣稿费,一律不发。” “有看不完的稿子也可以拿来我看看,效率为上。” 因为上一次热搜,到现在每天都有上千篇投来的新稿,其中包括老作者抓住新福利新开的坑。 从上次裁员后,再加上后来陆陆续续招的七八个新编辑,到现在也不过十来个人,以至于稿子堆积在那,一天比一天多。 祝简意偶尔也会看一些,不过到底是没有专业的知识,只知道自己看着看着津津有味,有想继续阅读下去的念头,就觉得应该不错。 一般都会给个签约。 “好的。”董琪面带得体大方的笑容,微微点头。 看着变化很大的她,祝简意在心里也默默点头肯定,当时没看错董琪。 因为董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给她一个机会,她会自己拼尽全力抓住,做到最好。 …… 这天,祝简意照例去戳隐匿的窗口,“交稿交稿了!快点去更新!” 虽然认识隐匿,但祝简意也不会徇私,其中当然有她自己的私心。 因为她也是隐匿的读者。 前段时间熬了几天的夜把隐匿写的那几本系列全部看完了,追到了目前正在更新的《形踪》,结果看着看着,发现又断更了。 气得祝简意当天凌晨跑去戳隐匿的窗口,催他去更文。 可惜无论祝简意怎么轰炸,隐匿都从来不回复,就好像石沉大海了。 大神隐匿:“我今天更了。” 所以你别再吵我了。 倪胤最近也很烦,自从王温宇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对祝简意好像真的心存不轨。 譬如祝简意经常来自己家,而他有时候说是看唇语,其实是不知不觉看着她出神了。 甚至脑海里会忍不住去亵渎她。 她明媚灿烂的笑容,白嫩精致的脸颊,弯弯的眉眼,红唇扬起的笑,还有她不经意流露出的细腻贴心,都让他为之悸动。 他最近在想怎样去处理这段感情,很明显,他觉得祝简意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朋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感情。 他一副残躯,确实也不该去动不该有的心思,平白拖累人家。 正想着,门铃声响起。 倪胤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透过猫眼看了看,正对上祝简意投来的视线,忽然有些心虚,忙打开门。 “吃饭了吗?”祝简意熟练地拿出玄关处的拖鞋换上。 倪胤一愣,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第134章 编辑催稿啦10 见他这样子,祝简意不用他开口就知道答案了,轻笑一声,视线落到笔记本上,“在码字?” 倪胤下意识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微微瞪大了眼睛,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他的惊诧,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祝简意勾了勾嘴角,靠在墙壁上,双手环胸,慢悠悠道:“隐匿,该交稿了。” 倪胤眼眸瞪大,抬起手比划了几下,又突然跑去找手机。 祝简意忍俊不禁,忙拉住他,嘴角含笑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那个天天催你交稿更文的编辑。” 倪胤愣住,看着她狡黠的眸光,总算反应过来自己被逗弄了,而且还被瞒了这么久,眼里满是幽怨和控诉。 “你怎么不告诉我?” 祝简意眉梢轻挑,“告诉你了,你会乖乖更文吗?” 倪胤诚实地摇摇头。 更文是不可能的。 祝简意勾唇,“那现在开始面对面催稿。” 倪胤回避式的撇开脸,指了指笔记本。 祝简意上前看了看,是个空白的文档,“卡文了?” 倪胤点头,有些委屈,定定地看着她,好似在控诉“我卡文了,你还催更。” 祝简意好笑地揉了揉他的短发,“行吧,那倪同学我们去外面玩玩?找找灵感。” 倪胤读唇语比常人反应慢一秒,因为读完之后需要把意思连贯起来,去思考她说的是什么。 祝简意看见他脸色忽然有些白,脸上也不似刚才那样精神焕发,像是个打了霜的茄子,恹恹的。 回想起在外初遇的他,再到这段时日来他家时的不一样。 猜测道:“不喜欢出门?” 倪胤点了点头,弧度有些大,似乎生怕她以为自己撒谎。 两根手指并拢,在半空中学人迈步走了几下,而后抬起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 祝简意怔愣了一下,她好像能猜到倪胤为什么对出门这么抗拒。 聋哑人出一趟门本就需要极大的勇气,许是每次出门过程都不太美好,所以渐渐地,他就对出门产生抗拒了吧。 可人一生不可能永远窝在屋里不见人,还要生活,还要去看风景。 “我带着你一起出去玩也不行嘛?”祝简意歪了歪头,有些失落,刚还亮晶晶的凤眸瞬间黯淡下来。 倪胤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抿了抿嘴,低头解开手机的锁。 “我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祝简意神色认真,“我没有朋友,一个人出去玩没什么意思,还好有你在。” 倪胤一怔,“可我出行不太方便……” 祝简意手一挥,下巴一抬,霸气十足,“本老板有豪车!” 倪胤被她这傲娇的神情逗笑了,弯了弯嘴角。 见状,祝简意立马抓住这个机会,“你笑了,那你就是答应我了。” 倪胤愣了愣,无奈地笑了,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走吧。” 祝简意抿唇笑了笑,看着他那只修长有型的手,伸手握了握,很快松开,调皮地眨眨眼。 “倪先生,一起走吧。” 她率先打开门往外走去,倪胤怔怔地愣在原地,看着那只被她握过的手,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不到一秒,却让他的心为之悸动。 倪胤紧抿着唇,在关门前,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和一个口罩。 祝简意正在电梯前等他,看见他戴上了帽子和口罩,遮挡的严严实实,把外界的视线拒绝在外。 忽然想起和他重逢那一次,那几个人侮辱他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而他面对恶意仿佛已经习惯了。 祝简意心里酸酸涨涨的,有些疼,让他们坐几年牢还是便宜了。 她眼里的心疼和怜惜并未克制住,倪胤看见电梯门打开,她还站在原地未动,有些奇怪地微微低头看她,便对上了那双饱含心疼的眼眸。 倪胤睫羽颤了颤,错开视线,扯了扯她的衣摆,提醒她可以进电梯了。 …… 祝简意知道他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今天刚巧也不是周末,而且还是上午,遂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公园。 两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小亭子里坐赏池中游动的锦鲤,阳光耀眼明媚,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是镶上了一层碎钻,亮闪闪的。 如今正是夏季,草坪上不见几个人影,只有寥寥数几的人坐在布满藤蔓的小长廊下乘凉。 倪胤刚开始还紧张地绷直了身体,在确定没人会来打扰后,慢慢地放松下来。 公园树木植物多,空气很清新,阳光很暖,一切都很灿烂。 倪胤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平静地观赏世间的草草木木了。 祝简意靠坐在亭子的圆柱上,看见他盯着湖面出神,嘴角不自觉扬起,偷偷掏出手机。 “倪胤”她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一句呼唤。 下一秒,遮挡了大半张脸的青年转过头,只露出那双清澈的墨眸。 伴随着“咔嚓”一声,这张照片永远定格在了相机里。 祝简意摩挲着画面里的青年,嘴角浅浅勾起,尽是满意之色。 不知道倪胤是听见了还是巧合,总而言之这张照片很满意,毕竟要让倪胤看着摄像头拍照的几率很低。 倪胤眼眸睁大,好似才反应过来,起身想去抢她手机,又怕伤到她,只好收回手坐在她身旁。 眼里满是不赞同,拿出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怎么能偷拍别人?这样会侵犯肖像权。” 祝简意挑了挑眉,把刚才的照片递给他看,“你又不是别人。” “你看看,肖像权在哪?脸都看不清。” 倪胤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上镜不算很丑后才松了口气。 祝简意弯腰凑前,从下往上看他,笑眯眯道:“要不倪先生让我拍一张露脸的?让我坐实侵犯肖像权这一罪名。” 她突然的凑近,倪胤感觉自己无处遁形,所有情绪都会被她收入眼底,心里慌乱,又为那若有若无的体香心颤。 整个人都不知手脚如何摆放,僵硬地坐直,仿佛随着她的靠近,鼻间的呼吸都被她抽离了去。 祝简意怕他往后撤摔进湖里,很快就坐起身,摆弄着手机,打开相机的前置摄像头,高高举起。 第135章 编辑催稿啦11 小小的屏幕里出现两道身影,中间其实还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不过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就像是靠在一起一样。 某个害羞人士低着头,又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一块皮肉都看不见。 祝简意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见他抬起头,迅速按下快门键。 “隐匿大神这么不想和我合影啊?” 倪胤微愣,见她眉眼间流露出低落之色,连忙摇头,拿出手机,“我只是不太习惯。” 祝简意哦了一声,鼓了鼓腮帮子,“看来我对你也不是那么重要嘛,这么久了还没有习惯。” 重要,怎么会不重要。倪胤几乎是一瞬间就在心中说了这句话。 嘴巴也许会说谎,可心的第一反应不会。 这也给了倪胤反应的时间,眸色微暗,眉眼压了压,低头打着字。 “这是我们第一次合影,我不太习惯,以后第二次第三次就习惯了。” 言外之意只是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不太习惯。 祝简意勾唇一笑,“那我们现在就开启第二次第三次吧。” 不等倪胤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就“咔嚓咔嚓”地连拍了几张。 倪胤抬手挡了一下,见她故作不高兴,无声地笑了笑,把手机递给她看。 “既然是合影,那我要认真一点,等我准备好再拍,可以吗。” 祝简意眉梢一挑,“那你准备吧。” 倪胤理了理衣襟,挺直了背脊坐着,随后把口罩摘下,鸭舌帽往上扯了扯,露出那双温柔带笑的眼眸。 他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祝简意心里划过一股暖流,她知道,倪胤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改变。 最终照片定格在小小的屏幕里。 恰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倪胤?祝小姐?” 倪胤正在低头翻看刚才拍的照片,祝简意转头看了看,起身时轻轻碰了碰倪胤的手肘。 “徐壮武,好巧。” 徐壮武挠了挠头,带着傻笑,“是好巧,没想到会遇到你们,不过倪胤很少出门的,祝小姐能让他答应出门也是厉害。” 倪胤此时也反应过来,看见徐壮武身后的姑娘时,神色愣了下,眸色不似刚才那样温柔,带着浅淡的疏离,微微颔首以示打过招呼了。 “你也不用叫我祝小姐,听着别扭,我都是直接叫你名字,”祝简意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微微笑道,“你身后这位是……” 徐壮武这才想起来自己遗漏了什么,忙后退一步介绍那个姑娘,“这位是来健身的老板,她看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想来公园练练太极拳之类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自己跟着一起。 他也没办法拒绝,顾客至上。 那个姑娘年纪大概和他们差不多大,许是常年健身,穿着紧身服,身材前凸后翘。 刚才视线一直在倪胤身上,缓慢地移至祝简意那边,伸出右手,“你好,苏珠。” “你好。”祝简意看了她一眼,隐约间似乎从她眼里察觉到了几分不明敌意,可他们分明是第一天认识。 思索间,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侧头就见倪胤把手机递还给自己。 祝简意也自然地伸手接过,抬起头看他,“我们回去吗?” 一声冷笑响起,“说这么慢就是怕他看不清吗。”语气里的鄙夷嘲讽毫不掩饰。 祝简意面色骤然沉了下来,阴冷地盯着苏珠,“我不管你和倪胤之前有什么过节,若让我再听到你对她的嘲讽,听到一次揍你一次。” 苏珠下巴一抬,“来啊,欺骗别人感情的渣男,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了。” 倪胤站在祝简意身侧,无法正确读出她所说的话,只能看向苏珠,在明白她的话,脸色微微泛白,下意识抓住祝简意的手腕,想带着她离开。 祝简意站在原地不动,仿佛生了根似的,面色沉沉,“你说他欺骗别人感情?” 苏珠嗤笑,“是啊,看不出来吧,我也不想告诉别人我被一个哑巴欺骗感情了,谁让老天爷安排我又遇见他了呢。” 徐壮武整个人状况外,不明白前一刻钟大家还是陌生人,怎么此时就剑拔弩张,对骂起来了呢。 祝简意反手握住倪胤的手,“我相信他,反倒是你,该不会是追人家没追到手,因爱生恨了吧。” 苏珠脸色微变,眼神阴狠,“你放屁!” “啧,恼羞成怒了。”祝简意勾唇讥笑。 苏珠咬牙切齿,“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哑巴。” 祝简意眸色幽冷,抬起头看向已经戴上口罩的倪胤,正巧对上他那双无措焦急的眼眸。 因为她的语速恢复正常速度,有些快,而倪胤又是站在侧边,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读唇语,可就是看不明白。 他知道苏珠提起之前的那件事,他不在乎,他更想知道祝简意是怎么想的。 祝简意眸中冷意刹那间退去,取而代之地是安抚的温柔笑意,“这个老女人说你欺骗了她的感情,我可不相信倪胤的眼光这么差,你要不要允许我八卦一下?” 那笑意犹如定心丸一样,让倪胤慌乱迫切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即使听不到声音,在此刻他似乎也能幻想到她面对自己时有多温柔。 她义无反顾地偏向自己。 她没有去听信别人的谎言。 这是对倪胤独一无二的偏爱。 倪胤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松开,低头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徐壮武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他们队伍里了,之前就觉得这个老板总是无理取闹,有她在健身房的时候一定会闹得鸡犬不宁,总说有人偷看她,喜欢她。 健身房公共场合,你身材好,别人多看几眼倒也没什么,毕竟走在大街上,看到美女不也会多看几眼。 但苏珠非要说这些人喜欢她,她和他们说话时却又那么冷淡,让苏珠心里不平衡。 在倪胤打字时,祝简意在一旁看着,弄清事情缘由后,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怒意。 “你是不是有钟情妄想症?” “你觉得别人多看你一眼,帮你一个小忙就是喜欢你。” “有病吧。” 第136章 编辑催稿啦12 原来在三个月前,倪胤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出一趟家门,去超市采买必需品。 在结账时恰巧遇到苏珠,当时她手机没电了,身上也没带现金。 收银员便让她去借个充电宝再回来付钱。 可充电宝也需要手机扫二维码才行,苏珠就不肯,觉得收银员敷衍自己,不给自己提供一个正确的解决方案。 当时倪胤出门比较久,超市又是人多的地方,让他感觉到不适,而苏珠还在和收银员喋喋不休。 倪胤便掏出现金把苏珠的结了。 而后倪胤自己的则是扫微信支付。 等倪胤提着两大包东西出了超市,苏珠还在外面等他。 当时倪胤还没严重到出门需要戴帽子,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地步。 苏珠当时就对这个为自己解围的清俊小哥哥动心了。 但她不知道倪胤是聋哑人。 一路上非要跟着倪胤,吵着闹着要还他钱。 倪胤拎着东西压根没空打字,也不喜欢和这个女人浪费时间,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摇头拒绝后,苏珠还是跟了上来。 直到倪胤进了小区,苏珠被保安拦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那之后,苏珠有时候会去小区门口蹲着,等着倪胤。 但是一连四五天都没再看见倪胤。 苏珠怒了,觉得这个人欺骗自己感情。 后来和保安一打听,才知道他是聋哑人,所以苏珠潜意识地认为自己被聋哑人欺骗了感情,是一个大耻辱。 事情便是这样,说来当时倪胤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只察觉到她叽叽喳喳的,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 再后来,倪胤出门时,保安大叔拦下了他,把苏珠在小区外没等到她的恼羞成怒告诉了他。 让倪胤小心着点。 倪胤才记起自己是遇到过这么一个人。 好巧不巧,那天出门他又遇到了苏珠。 原来是苏珠越想越气,非要教训教训倪胤才能泄愤。 她仗着倪胤听不见,对他破口大骂,说了许多侮辱人的话,甚至到最后,认为倪胤给自己解围也是他的计谋。 为的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力,而她还傻傻的入套了。 倪胤觉得这个人就是神经病,苏珠拦着他不让走,当即就立马报警。 最后警察叔叔以扰乱社会秩序带走了苏珠。 没想到过去三个月,苏珠还没从幻想中醒过来。 祝简意已经无语了,怜悯地看着苏珠,“我觉得你真的有病,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你才有病!”苏珠瞪着眼怒骂。 祝简意摇摇头,表示已经无可救药,“我们走吧。” 把这个脑子有病的交给徐壮武。 倪胤也不想再和苏珠纠缠下去,跟随着祝简意离开了。 苏珠抬脚也想跟着去。 祝简意凉凉的嗓音传来,“再跟着我们,我们就报警了。” 苏珠愤恨咬牙,大声吼道:“一个哑巴而已,你要就拿去,鬼才稀罕!” 徐壮武皱了皱眉,“苏小姐,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以后你也不用来大武健身房了,不欢迎有病且没有素质的人。” 苏珠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什么?我没有素质?” 徐壮武冷笑,“不然呢,就因为你,有多少人不来我健身房了。” “就此打住,后会无期。” 妈的,他老早就不想伺候这个女人了。 苏珠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再看看祝简意两人并肩而行,狠狠地跺了跺脚,“妈的!以后别求我回去!” 因着刚才的矛盾,附近陆陆续续地出现不少看热闹的人。 苏珠恨恨地瞪着他们,“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生气啊!” 众人默然无语,纷纷散了,原来是个脑子有病的,难怪都不跟她玩。 另一边,祝简意找了个很安静能看到湖泊水面的凉亭,“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你后来出门都习惯戴帽子和口罩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却是隔了两米的距离。 倪胤微垂下眼眸,其实也不完全是,这张脸给他添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 两人又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后,便打道回府了。 此时正是上午十一点半。 倪胤一边走路,一边低着头打字。 祝简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看过来之后,笑道:“我先送你回家,我再去公司。” 倪胤神色微怔,抿着唇,点了点头,垂下的手按着删除键,“等会儿去我家一起吃饭吧。” …… 在回公司路上时,祝简意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是本市的号码。 “你今天带倪胤出去玩了?”王温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祝简意笑了笑,“消息真灵通。” 王温宇不置可否地冷哼,“有空没有?一起谈谈。” “那不太行,让倪胤知道了要吃醋的。” 王温宇:…… 咬牙切齿,“你和他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迟早的事。”祝简意勾唇一笑。 王温宇扯了扯嘴角,冷冷丢下一句话,“东广路三十号咖啡厅见。” “嘟嘟嘟”手机一阵忙音。 祝简意啧了一声,摇摇头,这是在故意搞她吧,东广路和她公司完全是两个方向。 途中等绿灯时,祝简意看了会儿微信信息,“祝总,还有五百多篇稿子……【大哭】” 董琪办事效率高,祝简意挺欣赏她的,有时两人也会开开玩笑,像是好姐妹一样。 不过董琪也不会仗着关系好就胡来,不把她放在眼里,该尊敬的时候尊敬,适当的吐槽和调侃倒也无伤大雅。 “通知下去,今晚加班全部看完,加班费照例发。” “好的!” 等祝简意到时,王温宇已经坐在角落里等她了。 “说吧,要谈什么。”祝简意随意地坐在他对面。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看你不爽吗?” 祝简意撩了撩头发,“可能是嫉妒老娘的美貌吧。” 王温宇:…… 深吸了一口气,王温宇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神色认真,“趁现在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倪胤也没有陷很深,你趁早离他远点吧,别再去打扰他了。” 祝简意笑了,“所以你为什么会单方面认为我和倪胤不能在一起?” 第137章 编辑催稿啦13 “因为你父亲酒驾,导致倪胤父母双亡,而他也因应激综合症,变成现在聋哑人,这个答案你满意吗?”王温宇眼神凌厉,带着逼迫。 祝简意呼吸滞住,脸色有些泛白,“怎么” 见状,王温宇心里忽然升起仿佛报仇后的畅快之意,他不允许祝简意不知道真相,倪胤这个受害人都清楚了。 凭什么作案人还能无忧无虑活着。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希望你去打扰倪胤吗?他变成这样,都是你祝家害的。” “你也不希望倪胤只要看到你,就会想起那场惨祸吧。” 王温宇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他这些年真的很难走过来,他好不容易过上平静地生活,你又突然闯进去扰乱他的世界。” “倪胤作为一个聋哑人,无法说情侣间的甜言蜜语,也没办法去听你述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现在你可以说喜欢他,那以后呢?万一以后你遇到更好的,”王温宇忽然笑了一声,满是苦涩,“现在随便一个正常人,在你们女孩子眼中都比聋哑人好吧。” “他没办法在你受委屈时挺身而出,也没办法帮你撑腰,没办法为你说话。” “你现在对他还有耐心,可等以后你们一起去外面玩,你是否会嫌弃倪胤是个聋哑人?” “我只希望你尽早离开,让他的生活回归平静。” 祝简意耐心地听他说完,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么多。” “我知道你最怕地是我欺骗他,怕我说好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却在中途扔下他一人。” “我也知道我现在承诺再多你也不会相信,所以我想,给大家一点时间见证。” “倪胤也喜欢我,不是吗。” 王温宇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想从中发觉是否有其他私心,却发现除了温柔坚定的笑意之外,并无其他。 半响,好似妥协了一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知道我这样有点讨人嫌,但我和倪胤从小一起长大,他比我小几个月,我也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 尤其是出事后,王温宇更是把倪胤当作一个易碎娃娃一样,生怕别人趁他不注意欺负了去。 祝简意笑着摇摇头,“并不会,相反我很庆幸羡慕倪胤身边有你这个好兄弟。” 王温宇搅拌着咖啡,微垂着眼睫,“既然说清楚了,那就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认认真真开始,一直走下去,别半路抛弃他。” “当然,”祝简意嘴角含笑,“不过我还没告诉倪胤喜欢他。” 王温宇抬眼,“想等他先表白?” 出事后,倪胤性子一直处于被动,加上整天宅在家里,很少和外人接触,基本上都是他们说什么,倪胤就做什么。 要想让倪胤先表白,可能有点难。 忽然心思一动,“那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你的?” 祝简意挑眉,有些得意,“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王温宇:…… …… 这天,距离王温宇和祝简意达成共识过去了两三天,谁也没有去和倪胤提起过这件事。 倪胤依然是每天宅在家里码字,唯一不变地是照例拖更不交稿,气得读者想堵上门揍他。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祝简意对自己的包容,对于她的催稿,倪胤总是会插科打诨,笑着说起其他事。 祝简意倒也不是真的希望他交稿,毕竟现在自己是公司老板,左顾又不需要倪胤帮自己挣钱,交不交也没太大关系。 只是读者那边有时候催的紧,因为更新太慢,导致有的读者情绪激动说出一些难听话。 祝简意和倪胤的相处好像没有发生改变,但又似乎变了,两人之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旁人无法插足的气氛。 有时只需倪胤一个眼神,祝简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祝简意正在办公室里看《如何与失语者沟通》这本书。 敲门声响起。 “进。” 董琪推开门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祝总,有人举报隐匿抄袭。” 隐匿作为一个半路杀出的黑马,自然也容易惹上是非,这也不是第一次被恶意举报了,之前每次都能拿出有力证据去打黑子的嘴。 不懂为什么他们又卷土重来。 祝简意随手把书反着盖在桌面上,“那就拿事实说话,记得寄律师函过去。” “好的。” 其实隐匿抄袭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看过他小说的读者都知道,就隐匿这个脑回路,还真没有在其他作者书里看得过。 说别人抄袭隐匿还差不多。 董琪退下后,祝简意也没有心思再去看书了,打开微博,果不其然“知名网络作者大神隐匿被曝抄袭”这个标题在热搜一格外引人注目。 祝简意匆匆扫了一眼后就退了,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 17:30。 “倪胤,去吃饭吗?” “我来接你。” 许是习惯了祝简意每天都会来自己家,倪胤收到她信息时,还在思考着晚上炒什么菜。 看到她消息还愣了一下,“好。” 自从那次和她一起出门玩过后,倪胤对于出门这件事就没那么抗拒了。 不过前提还是要有人陪同。 看着简而意赅的回复,脑海里仿佛能幻想到倪胤认真又乖巧的模样。 祝简意沉闷的情绪在此刻缓缓消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我现在来接你,到了我和你说。” 倪胤连忙从地毯上蹦起来,跑进衣帽间里,看着清一色暗系的衣服,屈起食指咬了咬,眼里浮现出懊恼之色。 他是不是太闷了。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对方穿亮色好看又潮流的衣服吧。 倪胤还在纠结着穿什么,又生怕祝简意到了自己还没收拾好,不舍得让她等自己。 只好匆匆换上一件新长袖衬衫,依旧是穿着黑色西装长裤,衣摆塞进了裤腰里,愈发显得腰肢细软,身形颀长,高挑纤瘦,气质矜贵像是富家子弟,清冷高不可攀。 等他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就看见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亮。 “我到了,需要上去接你吗?” 倪胤弯了弯嘴角,“来了。” 第138章 编辑催稿啦14 祝简意正等在楼下小区外,下了车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好似那些在校门口等着对象放学的学生。 远远地就看见身姿高挑的倪胤一步一步走来,精致的眉眼染上柔和笑意,穿着洁白的衬衫,一双大长腿迈着不轻不重的步子,眼神专注温柔,朝着她迎面走来。 君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 单看外面淡然绝尘,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任谁也不会想到是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 在此刻,祝简意忽然很厌恶那个把倪家拆的支离破碎的那个人。 即使在这个世界是她剧情里名义上的父亲。 如果没有他,倪胤会过得很好。 他会是天之骄子,人人艳羡想高攀的对象。 可这光明的前途就这样葬送了。 直到倪胤来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祝简意下意识抬手握住,笑了笑,“没事,走吧。” 今天的他没戴帽子,还穿了显眼的衬衫,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倪胤手指蜷缩了几下,坐在副驾驶,余光使劲瞟着祝简意,唇角微翘,感觉今天的她有点不一样。 顾着倪胤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祝简意订了个包厢,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 服务员递来菜单。 祝简意把菜单递给倪胤,坐到他身旁一起看,顺手把笔给他,食指指尖轻轻点了点菜单页。 待倪胤侧头看过来时,祝简意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倪胤抿了抿嘴,心里暖呼呼的,知道她是顾及服务员还在场,不愿与他多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的尊严。 虽然知道世界上好心人多,但是倪胤遇到太多人得知他是聋哑人后惋惜同情或是不可置信地眼神。 那些无不是在提醒他,他本不该沦落至此的。 两人平日吃的也不多,避免浪费就点了四五样招牌菜。 香喷喷的龙虾端了上来。 祝简意眉梢微挑,迅速剥了一只,晃了晃,“吃吗?” 虾肉肥美,沾了一点辣椒汁,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倪胤吞了吞口水,他饮食比较清淡,但这看起来太诱人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随后自己戴上手套。 刚戴上,脸颊两侧忽然被捏住,祝简意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腮帮子往里凹陷,嘴巴张开。 祝简意眉眼带笑,把龙虾塞到他嘴巴里,“你别脏手了,我给你剥。” 有些辣的味觉充斥着整个口腔。 倪胤脸颊有些泛红,咀嚼了几下,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比划了一个手语,“好吃!” 祝简意低笑,“好吃就多吃一点,我给你剥。” 说话间又快速剥好了一只,沾了一点点辣椒汁后就放在他的碗里。 看着她又低下头继续剥虾,倪胤有些不大好意思吃白食,用公筷夹起,递到祝简意唇边。 祝简意看了过来,“嗯?” 倪胤视线从她嫣红的嘴唇上扫过,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干,不自然地挪开目光,露出一个乖巧绵软的笑容。 祝简意被这个笑容晃了下神,“给我吃?” 倪胤点点头。 祝简意抿唇一笑,也不和他客气,张嘴便咬了下去。 倪胤眸色渐深,微垂下眼睫,用另一双筷子夹了点菜放在碗里。 两人便一个剥,一个喂。 到后来反倒是祝简意吃的多一些。 结果其他菜到最后也没动一下。 中途倪胤忽然脸颊一大片红晕,起初以为是热的或是害羞,直到脖子起了疹子,手背也渐渐浮现出红点点。 这才察觉不妙。 …… “明知道龙虾过敏还吃,真是要虾不要命了。” “这次幸运一点,只是身上起疹,有的人运气不好,那可是会造成呼吸困难,到时候抢救都救不回来。” 面对医生严厉的呵斥,祝简意心有余悸。 “是是是,是我们失误了。” 医生看了眼躺在床上,脸颊泛红全是疹子的倪胤,语气温和了一些,“好好休息,挂点水明天就差不多能消了。” 随后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祝简意拉过凳子坐在床边,眉间蹙起,满是忧心,眸色微暗,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对海鲜过敏。” 倪胤摇了摇头,下意识想抬起手比划,忘记右手还扎着输液管了。 祝简意忙按住他,“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安慰我别自责对吧。” 说着,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看似责怪,语气是满满的担忧,“你也是,明知道过敏还吃。” 倪胤神色怔了怔,嘴角微弯,躺着不大舒服,干脆靠坐着床头,用一只手打字。 “我不知道海鲜过敏。” “这是我第一次吃龙虾,很好吃。” 打完这两句话后,倪胤便目光灼灼地看着祝简意。 祝简意盯着后面那句话忽觉耳根发烫,总觉得“很好吃”这三个字并不单单指字面意思。 “以后记住离海鲜远点。” 倪胤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整张脸因为过敏红扑扑的,还有一点点肿,像是婴儿肥一样,嘴角始终弯起,挂着无声地温柔笑意。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见他如此乖巧,祝简意心里慰贴不已,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你睡一觉吧,睡醒起来就好了。” 倪胤感受到头顶的温度,心跳加速,扑通扑通乱撞,待那温度骤然离开时,还有些怅然若失。 他乖乖地躺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祝简意,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比划了一下。 祝简意弯眸一笑,“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倪胤这才安下心来,刚闭上眼,后知后觉地猛然睁开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惊喜又惊诧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手语! 刚才那个手语并非是大众手语,一般人没接触过的压根不知道。 他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像只小猫咪,毛茸茸的小脑袋,可爱极了。 祝简意忍俊不禁,爱不释手地揉了揉他的短发,“我学过一点点。” 倪胤察觉她的手要拿开,下意识把脸贴近蹭了蹭,等反应过来时身子一僵,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 祝简意忍不住笑出声,挠了挠他的下巴,见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才开口道:“我们是朋友啊。” 第139章 编辑催稿啦15 “所以我想要去了解你。” 倪胤神色怔住,鼻子有些酸,微低下头,下巴掩盖在被子下,眼眶有些泛红,酸涩不已,情绪很复杂,像是委屈,又像是开心。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所学。 除了王温宇,她是第二个,甚至她对自己的耐心细腻,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糟糕,世界也还很美好。 泪水浸湿了被褥,晕染成一大片灰色。 他无声地哭泣,要不是祝简意时刻看着他,都不会发现他已经落泪了。 “怎么啦?”祝简意蹲在床边,轻轻扯开被子,即使他听不见,她还是下意识放轻声音,看见他泛红的眼角,眸子也湿漉漉的,心疼得不行。 倪胤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哭出来了,这么多年他都自己一人熬过来,唯独这次面对她的纵容和无声地偏爱,让他溃不成军。 他有些羞窘地想躲进被子里。 祝简意眼疾手快地扯住,抬手拨了拨他额头有些湿的碎发,嘴角含笑道:“小兔子怎么哭啦?” 倪胤闷闷地摇头,不是兔子。 祝简意莞尔一笑,眸里含着心疼和怜惜,抽出纸巾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过敏还没好,不知道泪水会不会刺激到。 “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惊喜,没想到把你弄哭了。” 倪胤鼻尖红红的,倒还真像只小兔子,看着她蹲在床边,只要他想,就能立马对准她所说的话。 是了,自从他们相识以来,无论是说话还是语速,她一直都照顾着他。 从不会让他看不见。 她懂一个聋哑人读不到唇语时的无措迷茫。 “我开心。”他伸出手,挤出一抹软绵绵的笑容。 末了,又比划了一遍,“很开心。” 他真的很开心。 自从父母不在后,她是唯一一个偏爱他的人。 相处这么久,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宠溺和纵容。 无论多忙,她都会抽出空从菜市场或是超市买菜回他家里。 她嘴上口口声声嫌弃他冰箱总是空的,可其实自从她出现后,他家里就从来没有断过吃的。 而他的胃病也很久没犯了。 祝简意无声喟叹,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陪着你。” 倪胤轻轻点头,侧身向着她这边,乖巧地闭上眼,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她的温柔和宠爱让他悸动不已,贪恋地不想错过。 ‘小团子,小家伙能治好吗?’ 【他这个并不是先天性的,是小时候受过刺激,短暂的自闭症过后,又太久没说话,导致耳朵的正常功能也在慢慢退化…】 至于能不能治,或许要看自己是否愿意去做康复治疗吧。 病房内寂静下来。 空气中飘荡着熟悉的气息,倪胤乱跳的心也逐渐平复下来,脑海里陷入混沌,即将沉睡。 在快要睡着之际,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声,声音很轻,像是呢喃。 “倪胤小兔子,我喜欢你,你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啊。” 倪胤睫毛微颤,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掌心渐渐濡湿,刚平复不久的心再次乱跳起来,“咚咚咚”地一声又一声。 他生怕被她听见了去,状似不经意地翻了个身。 随后便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扎着针管的右手被轻轻捧起,而后放进了被窝。 倪胤紧张地闭着眼,努力平稳呼吸,其实就连王温宇都不知道,他听觉功能并未完全退化,如果凑到耳边说话他可以听见。 平时怕自己误解别人的意思,都会看唇语。 他听见脚步声止在病床旁,即使没睁开眼,似乎也能幻想到此刻祝简意应该是在嘀咕着他睡觉不乖吧。 想着想着,倪胤不知不觉就入睡了。 祝简意撑着下巴看他,嘴里嘀咕,“小兔子睡着了都不乖。” 差点就压到针管了。 …… 翌日,倪胤睁开眼,看见洁白的天花板还有些愣神,直到祝简意出现在床边,下意识笑了。 祝简意愣了下,也笑了起来,“一大清早傻笑呢,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倪胤看到她就想起昨晚自己听见的那句话,耳根绯红,摇了摇头,抬起手。 “我想先去洗漱。” 他身上的皮疹都消了,脸上也恢复了正常的红润。 简卿姝眉眼带笑,“去吧,等会儿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倪胤起身穿上鞋,看见地上的小矮床,那是医院五十块钱一晚的陪床,硬邦邦的,军绿色,看起来就硌人。 心里忽然不是滋味儿,抬起头就见祝简意坐在一旁椅子上,拿着手机似乎在给人回复讯息。 眼前多出了一只手机,屏幕亮着光。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要不是他,她现在应该在公司上班了,当老板的话肯定有很多事需要她裁断。 她还陪着自己在医院睡了一晚。 思及此,倪胤懊恼地捶了自己一下,昨天只顾着不想她离开,忘记医院没有睡的床了。 他好像太自私了。 祝简意想开口让他别胡思乱想时,却见他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地起身,又见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 这傻孩子脑补了啥。 祝简意干脆拉住他的手,轻笑道:“本来就笨笨的,再把自己打傻了怎么办。” 两只手牵在一起,倪胤低眸看了眼,心跳霎时漏了一拍,指尖蜷缩了一下,触碰到她温软的手背,呼吸紊乱。 祝简意感觉到他掌心有些湿,“怎么” 话还未说完,倪胤抽出手,耳根泛红,微低着头进了浴室,同手同脚的,看起来笨笨的。 祝简意忍不住轻笑出声,牵了一下就这么害羞,那以后怎么进一步发展。 此时的她不知道男人在恋爱方面是无师自通的,只会有数不尽的情话,和下意识地贴贴。 …… 倪胤看见窗外飞过的陌生风景,转头看向祝简意,面带疑惑之色。 祝简意面不改色,“你的过敏还没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毕竟他身体不大好,万一过敏又复发,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倪胤看着她一脸认真的侧脸,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车窗上倒映着他弯起的嘴角,墨眸里含着浓郁的笑意。 原来有人撒谎也能这么可爱。 第140章 编辑催稿啦16 第一次来到祝简意公寓里,倪胤下意识屏住呼吸,有些紧张,仿佛打开这扇门就意味着自己能够永远和她在一起。 祝简意把新拖鞋放在他脚边,一边向他介绍。 “我也是一个人住,你可以安心住着。” “这间是客房,里面被子,生活用品都是新的。” “厨房在这边,卫生间在这,客房里有浴室。” “如果你无聊的话,这里有游戏机,啊还有,那边有个小型的健身房。” 祝简意一边走着,为了给倪胤最全面的信息,嘴上说着,手上也比划个不停。 肩膀忽然被轻轻戳了一下。 祝简意回头笑了笑,“是有什么不懂的吗?” 倪胤嘴角弯起,带着一丝顽皮的笑意,“你好像导游。” 祝简意一愣,故作凶巴巴地扑上前,“好啊,我在认真给你介绍,你把我当导游。” 说着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两人身高有些悬殊,祝简意只到倪胤的肩膀处。 倪胤怕她摔跤,双手护在她两侧,甚至微微弯腰去迁就,看着她气鼓鼓像海豚的脸颊,墨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祝简意倒也不是真的去掐他,相反,心里很高兴。 倪胤会和她开玩笑,说明两人关系已经拉近很多了。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祝简意便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公司了。 当老板的三天两头迟到,在员工心里的形象也会减分不少。 离开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倪胤,祝简意就像是个操碎心的老妈子一样,反反复复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记得打电话给。” 打电话比打字总更快。 “这里还有备用钥匙,如果想出门的话,记得多看周围的标志性建筑,别走丢了。” 祝简意勾起嘴角,眨了眨眼,“走丢了记得叫我去认领。” 倪胤嘴角笑意加深,乖巧地点头,站在门口看着她换鞋,目送她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祝简意感慨地叹了口气,“倪胤送我去上班的样子好像贤妻良母啊。” “这样一想,日子突然就有奔头了,要努力赚钱养老婆。” 【小殿下缺钱的话可以开礼包】 反正它家的礼包都是钱。 ‘亲手赚的更有成就感。’ ****** 简意文学有限公司在祝简意的运作下,逐渐壮大起来。 为此,祝简意特意请了人才为公司开发了一款看小说的软件。 朱伟在时,公司连个像样的软件都没有,只有网页版的。 作者的小说也都是在其他平台上线,当然,这需要公司出钱买位置。 倒也难怪朱伟最多也就做个不亏不赚了。 这日,天色已黑,外面乌云密布,随时可能会下大暴雨。 祝简意让员工早些下班,看着自己手里还未处理的工作,深深叹了口气。 “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有加不完的班了。” 工作量是一日比一日多,接踵而来。 等祝简意处理的差不多,准备下班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势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还伴随着电闪雷鸣,看起来倒是有些吓人。 办公楼一楼大厅还亮着灯光,祝简意站在门口,看着噼里啪啦的暴雨,再看台阶下,仅仅这么一会儿就漫起来了水坑。 ‘这雨就算有伞也走不了啊。’ 要是开到半路,车子抛锚了咋整。 【要不小殿下在公司住一晚】 就在这时,雨中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撑着黑色的伞,缓步走来,伞边遮掩了那人的脸,随着他走近,露出一张清逸的脸庞。 “祝小姐。” 雨势有些大,祝简意看不大真切,微微眯眼,“你好。” 那人笑了笑,来到大厅门口,收起了伞,“祝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当一回护花使者?” 祝简意看着他越来越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见她眼里全是陌生,那人也不恼,笑容不变,“贵人多忘事,祝小姐不记得我了呢。” 祝简意也毫不客气,“所以你不应该先来个自我介绍吗?” “你好,祝小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温祁,那天多亏了祝小姐,我才得以活下来。” 听完,祝简意恍然,“原来你是那个半死鬼。” 这件事其实只是个小插曲,那天祝简意难得加班,等回家时已经晚上将近九点,在路上遇到了突发疾病的温祁,顺手就给他吃了一颗丹药。 当时吃下之后,温祁就已经好很多了,祝简意还是帮忙给打了120,之后就离开了。 倒是没想到温祁会突然找上门。 温祁笑了,“半死鬼,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他自幼疾病缠身,从小吃药就像吃饭一样,吊着命活着。 那天吃了祝简意给他的一颗不知何名的药丸后,忽然感觉到身体发生很大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稍微走几步路就羸弱不堪,气喘吁吁。 除了偶尔过度运动之后的心悸,几乎和正常人差不多。 为此他很感激祝简意,在出院后就急忙赶来想见她一面。 好在,赶上了。 许是温祁和倪胤都是一类人,身体不太完美,祝简意此时也放下了戒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祁抿唇一笑,“托祝小姐福,现在好很多了。” 治了二十多年,医生诊断无药可治的病,在吃了她的一颗丸子后就好了一大半。 若不是发生在他身上,或许谁也不会相信。 就像是本该死的人,突然活蹦乱跳起来。 祝简意点了点头,“那就行。” 温祁上前,走到她身侧,距离一步之遥,“祝小姐在等人?” 他的行为举止倒是没有逾矩,说话时语气也得体礼貌,给人一种翩翩君子的感觉。 祝简意看着台阶下漫起来的水,“这天气开车会不会抛锚?” 温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有点可能,祝小姐的车不在这边吗?” “在停车场。” 温祁微微拧眉,“那有点不巧了,我刚从那边过来,水比这里还深一点。” “排水通道这么差。”祝简意脸色沉了下来。 温祁摇摇头,“之前那个老板并不在意这些,也就没去改建。”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不如我送祝小姐回去吧?” 第141章 编辑催稿啦17 “再晚些恐怕会着凉。” 说完,却发现祝简意看着不远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个身形纤瘦的青年抱着一把伞走来。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坑,但鞋子和裤脚还是湿了一大片。 祝简意向温祁露出一个礼貌地笑容,“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有人来接了。” 温祁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显,“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冒昧的请求,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说完,生怕她反感自己,连忙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感激你那天救了我,让我现在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感知到世界的美好。” “我知道你也许不需要我的感谢,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 哪怕当一个列表好友也好。 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雨滴好似雪花一样飘然落下,车子飞速驶过,溅起一地的水花。 相隔不算远,祝简意看着倪胤抱着伞,一只手撑着伞,从那漫过脚踝的水坑上缓步而来,速度不快,但终点始终不变。 她隐约间看见倪胤拧起了眉头,眼里泛起些许醋意,很快又垂下长睫,仿佛是错觉。 祝简意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家那位是个醋缸子。” 温祁愣了一下,看了看有些笨拙呆傻的倪胤,神色了然,“我还以为你们是…” “那是我打扰了。” 倪胤刚迈上台阶,就看见温祁撑着伞转身离去,顿时眉头皱起,都快夹死一只苍蝇了。 要是不心虚,为什么看到他就跑。 祝简意见他站着不动,抿唇一笑,上前几步,“干嘛呢?不是来接我的吗?” 倪胤目光悠悠地落在她身上,平静地看不出情绪,把怀里的伞递给她,而后一只手比划着,“他是你朋友吗?” “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祝简意笑了笑。 倪胤神色愣了愣,是吗,可刚刚看他们聊的很开心。 她还对他笑了。 只是虽然内心酸溜溜的,但倪胤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个资格去逼问。 “走吧。” 他重新撑起伞,率先提步迈进了雨帘中。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倪胤步伐僵住,停了下来,并没有甩开那只手,侧头看了过去。 祝简意笑靥如花,“下雨天慢慢走。” 倪胤抿了抿嘴,克制着扬起的嘴角,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好。” 既然两人手牵手一起走,那么祝简意那把伞就派不上用场了。 下雨天出租车比较难等,两人一起在站台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一辆车。 等回到家时,雨势愈来愈小,狂风暴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刺骨的寒风。 客厅灯光亮起。 倪胤换了鞋子,随即低眸看着她,状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比划着手语,“他好像喜欢你。” 一路上两人无言。 祝简意没想到回到家他又提起温祁,有些哭笑不得,该不会在车上还生过闷气吧。 “我自认为我的魅力还没大到别人对我一见钟情的程度。” 倪胤看着她柔嫩的脸颊,微微摇头,“你很好。” 我也很喜欢你。 祝简意觉得是时候给予他最后一击了,勾了勾唇,“不过他喜不喜欢我,好像和你没关系吧,我们是普通朋友,可以正常拥有恋情的呀。” 倪胤呆滞了一下,傻傻地看着她,眼里逐渐浮现起慌乱之色,无措地比划着手语。 “可是我喜欢” 是他自以为是了。 自从那天在医院听到那句话后,他就以为她只会喜欢自己。 所以他会不由自主代入两人在恋爱的情景,会下意识理所当然的接受她所有的照顾。 可他忘了,随便一个正常人都比他优秀比他完美。 她这么好,愿意和自己交朋友已经很好了。 认识这么久,他一直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她主动了这么久,也会累的吧。 许是刚才那一段路,倪胤一把伞都遮在祝简意身上,他半边衣服肩膀都湿透了,鞋子轻轻踩一下也能渗出水来,脚趾都泡的发白。 不知是冻的还是被吓的,此时脸色发白,嘴唇也不见血色,手臂有些颤抖,嘴巴张开,恨不得一咕噜解释。 祝简意看得心疼,一把按住他的手,“好了,我又不会跑,别急。” “你先去洗澡好不好?等你洗完澡我们再好好谈。” 倪胤倔强的摇摇头,“我喜欢你。” “好,我接受了,你先去洗澡。”祝简意忍俊不禁。 倪胤觉得她有些敷衍,神色受伤,紧抿着嘴角,踩着拖鞋进卧室洗澡去了,背影落寞,像只被淋透又被抛弃的小狗。 【他看起来很伤心】 祝简意叹了口气,她和倪胤的这件事要好好谈,她当然知道他已经喜欢自己了。 这件事她从不会去怀疑。 但每个世界的他性格都不一样。 这个世界许是身体后期的缺陷,导致他会有一点自卑,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面对她时,总是渴望能得到她的注意和关注。 但是又常常害怕自己会给她添麻烦,所以许多事都憋着不说。 她想要他明白,他们可以是恩爱不移的夫妻,也可以是无话不谈的知己。 等倪胤洗完澡出来时,餐桌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祝简意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吹风机。 许是洗的有点久,水蒸气导致倪胤脸蛋红扑扑的,短发湿漉漉的耷拉下来,穿着浅蓝色睡衣,上面有点点繁星花纹,看起来又乖又奶。 祝简意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倪胤眼皮动了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再次抬起手,“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从第一眼开始,就注定她和别人不一样。 祝简意眉眼间染上笑意,为了防止他又觉得自己敷衍,敛去了笑容,神色认真,正色道:“好,我也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倪胤神色呆了一下,连忙点头,脸上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 见他站着傻笑,祝简意忍俊不禁,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而后把姜汤端了过来,“傻男朋友,先把姜汤喝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他,倪胤眼睛冒星星似的,亮晶晶地看着她,捧着碗咕噜噜一口气喝完,脸上还带着傻呼呼乐开花的笑容。 第142章 编辑催稿啦18 祝简意怀疑他要是身后有尾巴,此时恐怕都已经摇摆起来了。 下一秒,倪胤把碗搁置在茶几上,起身抱住了她,脸颊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像只小奶狗,喜欢一个人就是蹭蹭蹭。 祝简意愣了一瞬,没想到他会突然扑过来,眼里笑意渐浓,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偏头刚好对上他的耳朵。 “这么喜欢我呀?” 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白皙的耳朵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倪胤忍着害羞和忽然涌起的酥麻痒意,轻轻点头,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想一直这样抱着她。 她身上香香的,软软的。 祝简意低笑,内心化成一滩水,算是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会撒娇会依赖自己的女生了。 看着倪胤这样全心依赖自己的样子,她都恨不得把他豢养起来,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送到他面前。 “好啦,你自己把头发吹干,我先去洗澡。” 倪胤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耳朵听得见的事实。 祝简意安抚了他一下,转身进了房间。 ‘倪胤听得见。’ 刚刚他抱着自己,是看不见唇语的。 【是的,不过好像只有凑到很近才听得见】 ‘或许还能治。’ 只要有一丝希望,祝简意都不会放弃。 祝简意不会去怪他隐瞒自己,这件事本身就不好主动提起,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或许倪胤也不是故意瞒着。 …… 翌日,祝简意难得没有早去公司,睡到日上三竿醒来。 客厅里飘荡着浓郁的香味。 “做什么好吃的了。”祝简意踩着棉拖来到厨房。 倪胤依旧看着锅里的煎蛋出神,嘴角扬起,面带温柔笑意。 直到一只白嫩的手越过他握住锅柄,他才陡然回过神,错愕地转过头,便看见笑意盈盈的祝简意,耳根红了红,眼里透露出欣喜。 祝简意抖了抖锅,让煎蛋翻了个面,屈起食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想什么呢,嗯?” 倪胤嘴角笑意加深,“想你。” 他没说谎,确实在想她。 “堂堂高冷作者隐匿大神也会说情话了呀。”祝简意调侃了一句。 倪胤眉眼含笑,眼里带些紧张的试探,“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祝简意看穿他的小心思,故意思索了几秒,眼看他亮晶晶的眸色逐渐黯淡下去,才开口道:“刚确定关系,交往的第一天,当然是要陪男朋友啊。” 倪胤要是还不明白她在逗弄自己就写不出逻辑强的悬疑小说了,嗔怪地横了她一眼,转身把煎蛋铲了起来。 祝简意上前,双手搂着他的细腰,脸颊蹭了蹭他的背脊,太瘦了,能清楚的摸到蝴蝶骨。 倪胤起初身子僵了一下,很快放松下来。 祝简意听见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弯了弯嘴角,无声笑了。 她踮起脚尖,亲吻了他的耳后,低声犹如呢喃道:“倪胤,我喜欢你呀。” 锅底有些重的压在微波炉上,发出微重的碰撞声,锅铲被放在了砧板上。 紧接着倪胤忽然转过身,低眸看着她,那双眼眸含着羞意和浓烈的情愫,摄人心魄,当然,前提是忽略那双红彤彤的耳朵。 就连宽松的领子下脖颈处也红了一大片。 祝简意没想到他这么纯情,心里偷笑了起来,面上一派无辜茫然,“怎么啦?” 倪胤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他此时也无心去追究,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像是快要炸裂了,心跳越来越快,“咚咚咚”地一声一声好似在打鼓。 刚才听见那句话时,头顶仿佛有一朵烟花炸开,绽放出天底下最绚烂璀璨的花朵,心底也涌起酥酥麻麻好似电流刺激的感觉。 他好想亲口说我也好喜欢祝简意。 可当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倪胤紧紧地抱着祝简意,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这一吻满是怜惜和爱意。 我也好喜欢你,意意。 祝简意笑了笑,抬手回抱住他,即使他没开口,她也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爱意,并不比普通人少。 他不用开口,她都明白。 情侣间的约会似乎也就是看看电影,逛逛街,一起吃个饭,或是去游乐场玩一玩。 但是倪胤注定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这天祝简意和倪胤是在家度过的。 倪胤本来还提议去看电影,但是祝简意不喜欢他勉强,看电影这件事也并非是必要的,本就可以舍弃。 两人便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一个追剧,一个码着字。 偶尔祝简意想偷看两眼,看看后面的剧情,每当这时候,倪胤就仿佛长了第三只眼似的,立马遮盖屏幕,笑着看向她。 “剧透就不好玩了。” 祝简意凑前,“那你和我说说,凶手到底是哪个?是杰本?林达?贾史迪?” 倪胤笑容扩大,颇有些孩子气的小得意,摇了摇头,“都不是。” 祝简意脸色顿时挎了下来,“不是吧,一个都没猜对。” 倪胤沉吟了片刻,微微歪头,安慰道:“有一点点挨到了边。” 祝简意:…… “你先写吧。” 倪胤笑了笑,见她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视剧上,盯着她的侧颜发了一会儿呆,按在鼠标上的手动了动。 当天,等候隐匿更新的读者们发现隐匿开新书了! 再一看书名:爱你不止一天一辈子。 这书名肉麻的,一看就是纯言情。 众所周知,隐匿只写悬疑破案题材,从接触写文到现在,总共已经有五本完结小说,两个系列。 目前连载的是新系列的犯罪者,突然多了一个新书,而且一看书名就知道是言情类的,在那一列表里格格不入。 读者看着这一列表,很想顺着网线去隐匿家里把这本新书删了。 新书是刚建立不久的,只有书名和简介,还没有内容,这么一会儿时间,已经有几万读者收藏了,底下评论也有几千条。 “隐匿写言情了,爷青结。” “原以为像隐匿大神这样的主宰者,是不会接触情情爱爱的,谁知道神仙也会有掉下凡的一天。” “听哥一句劝,别为了一个女人去写书,万一以后分了,这本书放着不是更扎心吗。” 第143章 编辑催稿啦19 “原来隐匿也是恋爱脑,突然就心里平衡了。” “虽然隐匿从不露面,也没有办过签售会,但在我心里,潜意识认为他是个高冷帅气的男神,没想到高岭之花也会有被采摘走的一天。” “能说什么,祝福就完事了。” “我想知道嫂子是谁,我要催更!!!嫂子的话,隐匿大神不敢不听吧【奸笑】” “楼上,你发现了盲点。” 随着这条评论出现,后面全是追问嫂子的留言。 “刘秘书,快查!” “隐匿大神喜欢的人,肯定也不是简单人物。” “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隐匿谈恋爱后,会更没有时间更文吗?” 网上讨论的激烈,甚至上了热搜,标题是“知名悬疑作者隐匿恋情曝光。” 对此,网友有各不同的看法,认为隐匿应该专注搞事业的也有,觉得走不长久迟早会分的也有,当然,书粉更关注的是他什么时候更新。 祝简意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看到评论区的各种八卦,清一色的被“嫂子催更”四个字盖住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宝们,我也催不了啊。 谁让倪胤生来长了一张乖巧无害的脸,只要一装可怜委屈,她就彻底拿他没辙了。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祝简意拿起看了看。 王温宇:你和倪胤在一起了?!!! 王温宇:这么快! 祝简意眉梢微挑,“消息挺灵通啊。” 王温宇:我也不想知道,出差回来累的跟狗一样,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倪胤发来消息,说你俩在一起了。 王温宇:【图片】 是一张截图,倪胤主动找王温宇,说我和意意在一起了,附带一个蹦蹦跳跳转圈圈的小兔子表情包。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祝简意扑哧笑出声,真是可爱。 王温宇:谁先表白的? “说不上是谁,只能说我们俩同时间表白。” 水到渠成的事情。 王温宇随便八卦了一下,忍不住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要换作以前,哪里还能看到倪胤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 在平静地这一天,微博突然出现一个热搜,“爆!隐匿《影踪追》系列即将改编!” 光看这个标题就知道有多唬人,谁不知道隐匿的书有多少圈内导演盯着,可惜人家不卖版权。 坚持了这么久,热度有了,书粉读者也有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卖版权。 大多数网友不屑嗤笑着,点进去想把这个博主骂一顿,结果全部愣住。 “卧槽!我是不是没睡醒看花眼了!” “为什么一觉醒来收到这个噩耗!” “拒绝改编,我真的接受不了真人演,没有人能演褚皇!” 这条微博里附带一张图片,那是隐匿刚更新不到一分钟的微博,博主仿佛就是专门守着,然后截图下来的。 众网友纷纷跑去隐匿最新微博下评论。 “求求了,真的不要改编电视剧啊。” “为什么现在都喜欢改编小说啊,无语。” “作者也是要吃饭的。” “读者:求求别火了,让我们守护着清静之地。作者:我想火我想火。” “版权已经卖了,结局没办法改变,但我可以抵制,我不会去看的。” “突然觉得隐匿以前的微博很好,就算只有那三个字,我也不想看到改编的消息。” 就在网友们还没从这件事缓过来时,突然发现热搜榜又出现一个与隐匿相关的标题。 话题是“着名网络作家隐匿竟然是聋哑人!”本来在热搜十几名,突然一跃进了前五,不用看也知道是有心人买了水军。 发布这条微博的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博主,粉丝几百万,微博内容是一则短视频,从距离上来看,是狗仔偷拍的。 场所在一家餐厅里,三个男子面对面坐着,隔着一张餐桌,其中一个男子是圈内知名某导演,大家都熟识的。 而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容貌俊逸出尘,带着浅淡疏离的笑意。 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个男子,低头翻着文件,偶尔青年抬起手比划时,他便目不转睛看着,而后看向知名导演。 就算不会手语的人,也看得出来青年是在用手语沟通。 要说为什么确定青年就是隐匿,因为在隐匿最新一条公布改编的微博中,还艾特了这位知名导演。 显然这是昨天和导演沟通卖版权的视频。 网友们直呼破防了。 “没想到是聋哑人。” “不过长得好帅啊,可惜是聋哑人。” “那谁看得上聋哑人啊,隐匿不会是被人骗了吧,记得他前几天刚官宣,这刚在一起就卖版权。” “隐匿离渣女远一点啊!!!” “再一次被证明我来这世上就是凑人数的【再见】” “呜呜呜人家聋哑人存款几百万,我几十块钱都没有。” “原来是个聋哑人,听说有病的人多少心理不健康,写了这么多犯罪题材,不会还真有点精神病吧。” 此时,简意文学有限公司的气氛阴沉沉的,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还没撤下来?”祝简意眉头紧拧,脸色难看。 董琪摇了摇头,心里疑惑老板为什么这么生气,隐匿就算被爆出是聋哑人,和公司损失倒也没太大挂钩吧。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闻言,祝简意神情愈发阴沉,“不管砸多少钱,都先给我把热搜撤下来,还有找公关。” “好的。” 董琪在离去前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祝总,我怀疑有的人想利用隐匿是聋哑人这件事,先打上一波热度。” 所以这次事件极有可能是狗仔不小心偷拍到爆了出来,然后片方那边看见了,就想先蹭一波热度。 在还没开机前,有这样一波免费的热度,谁会不喜欢。 祝简意岂会想不到,沉沉地嗯了一声。 待董琪离开后,祝简意拿起手机想给倪胤打电话,可突然想起他听不见,虽然自己凑到他耳边能听清,但隔着电子不知道是否能听见。 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感接电话。 等她发呆似的沉思间,大拇指指尖已经不小心按了下去。 “嘟嘟”了两声,电话接起。 第144章 编辑催稿啦20 那边没有传来声音,但屏幕界面显示已接通。 祝简意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喊了一句,“倪胤。” 紧接着那边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似乎在回应“我在。” 祝简意眼眶忽然酸酸的,她承认在此刻胆怯了,不敢去看微博上网友对倪胤的评论。 明明倪胤这么好,可有些人总是以外在缺陷去挑剔一个人,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给一个人贴上不好的标签。 所以她迫切的想见倪胤。 这样想的,她也就这样说出来了,声音还含着一丝哽咽,“倪胤,我想见你。” 但她现在不能回去,她还要留下来守着热搜什么时候降。 电话那边依旧很安静,隐约间传来关门声,喇叭声。 后来祝简意就不知道了,因为公司里又有作者被读者举报抄袭其他网站。 这已经是一周内第十五个作者了,严重影响到了公司形象。 祝简意临时召开了会议,在离开办公室前,看着未挂断的手机,随手揣进了兜里。 “啊,好可惜啊,没想到隐匿是聋哑人。”前台捧着手机和姐妹聊天。 桌面突然轻轻敲了几下。 前台抬起头,顿时愣住了,看着这张刚在网上看过的脸,惊讶地瞪大了眼,捂住了嘴巴,语气激动的喊了一声,“隐匿!” 倪胤淡淡笑了笑,点点头,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我可以上去找祝总吗?” 前台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带你上去吧?” 只要是公司里的作者都可以进去。 “不用,谢谢。”倪胤低头打字。 前台注意到他那双修长的手指,内心再次感叹,可惜了这幅好样貌。 “那好吧,你自己去吧,”前台也不坚持了,毕竟还要守着岗位,“在十六楼。” 倪胤收起手机,对她笑了笑,以示感谢。 看着他高挑颀长的背影,步伐稳健,肩宽腰窄的,前台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高糊也挡不住帅哥的气场啊。 不会说话怎么了,有这么帅的脸就够了。 祝简意因着倪胤的事心情不好,这次开会也不似平常那样温和,语气冷的能冻死人,把文件一扔,起身扫视了一圈。 “审核稿子的时候再仔细点。” “如果谁手底下再出了抄袭作者,出现一个扣工资两百。” “散会!” 众人长呼出一口气,连忙抱着记录本离开了。 “祝总,隐匿来了。” 因为之前没接触过,也不知道隐匿真名,董琪也就暂时这样称呼他了。 祝简意转头,就看见倪胤隔着玻璃窗看着自己,见她望过去,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祝简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提步出了会议室,仰头看着他,眨了眨忽然酸涩的眼睛,声音艰涩,努力做出欣喜的样子。 “你还真过来了呀。” 倪胤抿唇笑了笑,拿出手机指了指还未挂断的页面,好似在说“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董琪在收拾会议室桌上的东西,抬头就看见他俩相视而笑,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似乎很熟稔了。 刚才祝总看到他时,也是颇为无奈地叹气,又饱含着满满的宠溺和纵容。 祝简意拉着倪胤进了办公室,“你…把版权都卖了?” 倪胤点了点头,他何等的细腻,岂会看不见她泛红的眼角,以及强压不说出口的情绪。 他抬起手,“你别难过,我会心疼。” “他们说他们的,我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我拥有了最好的你。” 祝简意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红了眼,扑进他怀里,“可是我不想他们用另一种眼神对待你。” 她埋在他身前,呜咽着说话,倪胤看不见唇语,不知她在说什么,但知道她此时心情肯定不好,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背脊,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温柔的安抚。 等祝简意平复下来,依然抱着他不松手,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柔,愈发心疼,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的。 “我已经让他们去撤热搜了。” “你要是不想写书了,那我们就不写,我可以养你。” 她语速特意放慢了些,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倪胤眉眼带笑,宠溺地摇摇头,“怎么能让你养我。” “怎么不能了,”祝简意鼓了鼓腮帮子,像只小仓鼠似的,“谁规定只能男生赚钱养女生了,我也可以赚钱养老公。” 倪胤怔住,耳根可疑的红了起来,眸里笑意宛如点点星光,璀璨耀眼,“可我更想养老婆,喜欢老婆用我的钱。” 话题走向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祝简意反应过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谁是你老婆。” “你先叫老公的。”倪胤脸上满是委屈。 祝简意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自己先提起来的,该不会内心深处早就想嫁给他了吧。 嘟囔着摇头,“不行,都没求婚怎么能嫁。” 倪胤神色茫然,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祝简意嘿嘿一笑,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想和他结婚了。 这说出去太不矜持了,别人都以为她恨嫁。 【小殿下有喜欢的人了,需要和宿主大大说一声吗?】 ‘随便吧,都行。’ 那两口子忙着秀恩爱呢,哪有空管她的事。 经过这个小插曲,祝简意心情意外的好了许多。 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祝简意懒懒地靠着沙发背,漫不经心地把玩倪胤骨节分明的手指,莹白如玉,指尖圆润像葱,触感也极好,忍不住捏了捏。 倪胤眸里划过一抹笑意,任由她又是捏又是摸。 祝简意毫不心虚地揩了一会儿油后,才想起问正事,干脆跪坐在沙发边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微微眯眼,神色严肃。 “说,为什么突然把版权卖了?” “卖之前也不和我说,是不是想辞职了?” 倪胤怕她摔倒,双手搂着她的细腰,见她故作严肃地模样,唇角翘了翘,侧头亲吻她的指尖。 祝简意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指尖那一块都是酥麻的,心尖颤了颤,眼见他脸上笑意愈发浓烈,凶巴巴道:“色诱没用!快快如实招来!” 第145章 编辑催稿啦 倪胤莞尔一笑,眉梢眼角都透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现在不告诉你,晚点你就知道了。” “好啊,你现在都有事瞒着我了是吗。”祝简意故作生气,伸手去挠他痒痒。 倪胤笑容扩大,眼里满是纵容,顺势倒在沙发上,双手始终护着她,乖顺地像只猫咪。 祝简意扑在他身上,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不知不觉,忽然发现那一块的体温正在逐渐升高。 四目相对。 说不清是谁先主动。 气氛使然。 倪胤眸色渐深,喉结滚动了几下,她的秀发垂落,发梢扫过他的耳垂,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下来,像是一缕缕密麻的电流划过整个身体。 “倪胤”祝简意怔怔地看着他。 一只宽大的手掌压在她后脑勺上,仰头欺身而上。 唇瓣相贴,起初温柔如微风拂过,到后来势头愈来愈猛烈,搅弄着风云。 不知何时,两人位置互换,祝简意躺在了沙发上,倪胤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沙发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 一下一下,温柔至极,好似安抚。 喘息声不止,温度攀升,衣服摩擦声,此刻在空中相碰撞,似乎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直到外面突然嘈杂起来,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祝简意猛然清醒过来,轻轻推开了身上意乱情迷的倪胤。 她一有动作,倪胤便停了下来,眼里先是浮现起茫然,似乎不解她为什么推开自己。 祝简意气喘吁吁,眼角晕着一片红,感觉嘴巴都麻木了,见他平时淡粉色的薄唇此时也仿佛上了胭脂,还泛着一层水光,有些羞耻的错开视线。 “外面来人了。” 倪胤悬空压在她身上并未离开,低眸专注地看着她,眼底潜藏着一丝暗欲,喉结上下滚动,舔了舔嘴唇,感觉有些口渴。 此时心爱之人躺在身下,衣衫有些乱,头发披散着,小脸红扑扑的,面若桃花,红唇饱满,湿漉漉地眼睛望着他。 倪胤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的躁动,在离开前,还是没忍住轻咬了一下。 在那截犹如白玉般的脖颈留下一点轻微的红印。 祝简意感觉到他身上的反应,一动不敢动,没料到他会突然咬自己,脚趾蜷缩了一下,“嘶…” 摸了摸脖子,“倪胤,你属狗的啊。” 倪胤眸里闪过笑意,张了张嘴,做了个咬的嘴型,“想吃你。” 祝简意:…… 是我错看了你。 本以为是纯情小奶狗,没想到是会咬人的狼狗。 倪胤闷笑,从她身上下来后,伸手把她扶起,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衣服,目光从那处留有暧昧痕迹那一掠而过。 指尖短暂地在那停留了一会儿,拂开她脸颊边的碎发,别在她耳后。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倪胤眼神专注,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还接了一家媒体记者采访。” 祝简意猛地坐直身,眼睛瞪圆,“倪胤!” 倪胤眉梢微动,歪了歪头,笑得灿烂,明知故意的表现出疑惑不解,“嗯?” “你想造反是不是?”祝简意掐住他的耳朵,当然,力度挠痒痒似的,神情凶巴巴的,“现在想单飞吗?什么事都瞒着我不和我说。” 她在这边挡着不让网友伤害他,他倒好,上赶着露面去见网友。 倪胤眸里笑意渐浓,抬起手比划了几下,“这是给你的一个惊喜。”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祝简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倪胤弯了弯嘴角,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手机上打字。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我从来不惧狂暴风雨,网络上对我的评价固然不好,但也有好的一面是不是。” “意意把我当成娇花养着,我心欢喜,但必要时候,自然不能让你挡在我前面。” “因为意意也是我的娇花,我会心疼。” “我们心意相通,意意懂我的对不对。” 祝简意看着自己的指尖按下最后一个字,心里酸酸涩涩的,更多的是感动和心疼,各种情绪如同蜘蛛网一样,将她罩住。 见她低着头没说话,倪胤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还好,意意没哭,他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让她哭的。 倪胤凑前,与她脸贴脸,轻轻蹭了蹭,动作间充满了怜惜和珍爱。 祝简意心尖一动,侧头亲了亲他的嘴角,“约的什么时间接受采访。” “十一点半,”倪胤眸色微动,低眸看了看她白嫩的脸颊,克制着内心涌起的冲动,“等采访结束我们一起去吃饭。” 祝简意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差不多十一点。 “那我现在送你过去?” 倪胤神色微愣,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让那家媒体来公司了。” “啊?”祝简意眼里满是茫然。 倪胤被可爱到了,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解释道:“刚刚你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他们来了。” “采访地址还能由你选啊。” 倪胤眉眼弯弯,“因为我是隐匿。” 一个写一本就火一本的知名作者,题材也不是拘泥于情爱之类,之前也有不少圈内导演或者是投资商想买下小说版权。 但他们压根找不到隐匿本人。 隐匿也从未办过签售会,所以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而现在,有独家专门采访,谁会愚蠢的去拒绝。 别说来作者签约的公司,就是去天桥底下采访也愿意的好吗。 祝简意见他笑得孩子气,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那你什么时候更文?距离你上一次更新已经过去三十七个小时了。” 倪胤望了望天花板,再看一看茶几,更文?那是不可能的。 “我先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打完这行字,倪胤就溜走了。 祝简意哭笑不得,本来也是顺口问起,也就由他去了。 办公室门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打开。 董琪看见出来的人,下意识挤出一抹微笑,“隐先生。”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他是聋哑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尴尬,生怕倪胤会误会,张嘴想解释。 第146章 编辑催稿啦22 倪胤朝她礼貌地笑了笑,而后提步朝着电梯走去了。 董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在原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自己故意和他打招呼,侮辱他。 不过……刚刚看他的嘴唇好像沾了一点很眼熟的红。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祝总今早涂的口红,当时还问了她好不好看来着。 对于隐匿是聋哑人这一热搜还稳稳地排行在榜一,热度不降反升。 众网友都在关注着隐匿的微博动态,看看他是否会针对此事做出回应。 主要网友们想知道的是是否真的会改编成影视剧,尽管隐匿公布了信息,他们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直到十一点二十分,翘首以盼地网友们终于等到隐匿的最新微博动态。 隐匿:大家好,我是隐匿,诚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是一名聋哑人,很高兴大家能够喜欢我写的书,也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我知道各位肯定会有很多疑问,所以我接受了一家采访,时间在十一点半,我会在采访中,一一解答各位的疑问,谢谢。 “我想知道《影踪追》真的要改编真人版了!!!” “别改编啊,你这样真的败坏读者好感。” “这是嫌在读者身上赚的不够多,所以卖版权吗?” “没事,加油!优秀的人都是独特的。” “身体缺陷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依然支持隐匿,关注作品。” “上帝关上了门,给你开了窗,隐匿大神你是最棒的,加油。” “最初关注隐匿也是因为他写的小说,而且从不搞小说圈那一套,是一股清流。” “隐匿,你可以卖版权,但是不能同意改编啊。” “笑死,版权卖了就不是他的所属物了好吗。” 在办公室里的祝简意自然也是收到这条特别关注的微博提醒。 点了一个赞,顺便转发了之后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了,紧盯着电脑屏幕里黑漆漆还未开始的直播间。 这是刚刚倪胤发给她的,等会儿采访便是以直播的形式放出。 十分钟眨眼间就过去了。 隐匿的微博自动更新了一条,提醒着网友们直播间已开启,快来关注吧~ 当倪胤出现在镜头前,众网友惊叹,弹幕不断翻滚。 “这哪里是高冷大神啊,分明是小奶狗啊。” “那个视频虽然够清晰了,但是距离不够啊,没想到近看颜值更能打。” “完全素颜哎,皮肤好好呜呜呜,我一个女生都羡慕了。” “眼睛好好看啊,优秀的人都这么帅吗。” “从此你不是高冷大神,你是我的宝,是我的小心肝。” “宝!” “谁能想到我的偶像是个作者!” 正所谓颜值皆一切,滚动的弹幕倒是没看见刺眼的字眼。 这次媒体记者倒也准备的齐全,还带了一位手语老师。 主持人是个年轻女子,看起来像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和倪胤各一张单人沙发坐着,在他们面前的则是镜头以及弹幕显示屏。 许是主持人没有做过这种特殊的采访,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从何说起。 气氛突然有点僵。 主持人低头翻着手稿,上面列举好了一系列的问题,可抬起头,看见面带微笑的倪胤时,到嘴边的话又戛然而止,神色有些为难。 倪胤笑容浅淡疏离,“你好,你可以开始提问了,我会看唇语。” 手语老师同步翻译。 自古以来遍地人才,手语老师这边同步,弹幕上也有人同步翻译。 弹幕显示屏再次热闹起来,“宝的手好好看!” “比划手语就像是施法一样,赏心悦目。” “会看唇语,好厉害!” 主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她可以正常交流说话就行。 作为一个主持人如果不能开口说话,那还真是很艰难。 “你好,我们都知道,隐匿大神进写文圈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但从来没有露过面,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想接受采访呢?” 主持人普通话自然是标准的,但也许是主持人还不太适应,并没有下意识去照顾倪胤。 反而说话时下意识面带笑容地看向镜头。 倪胤也只看到了个大概,多半靠自己猜测。 “因为我是聋哑人,社会对我来说永远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在小说里,我可以尽情释放我的灵感,可以把我的感受和情绪记录在文中。” “所以一开始我只想好好写文,但是现在” 倪胤嘴角扬起,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疏离的眉眼也柔和下来,“现在有我想守护,想娶回家的人,我必须迈出这一步,我不能永远缩在壳里。” 这话一出,纵使许多网友从前段时间新书书名里知道了消息,此时也还是忍不住惊叹。 “果然爱情的力量是很伟大的,”主持人面带微笑,看了一眼显示屏,“那么隐匿先生方便透露一点你喜欢的人,比如说性格,或者是身高,生活习惯都可以。” 在没有提起祝简意时,倪胤脸上虽然也带着笑容,但眼里透着疏离,提及喜欢的人后,脸上笑容愈发温柔,眸里也充满柔情,让人一看就是蜜恋期。 “她很温柔心细,生活习惯是不能缺了我。” 众网友哀嚎,“干了这一碗狗粮!” 主持人笑了,“看来您太太对你很好。” “还不是太太,不久后会是,”倪胤更正道,“不是看来,而是她对我真的很好。” 主持人:“抱歉,是我不严谨了。” 倪胤摇摇头,他看得出来这是不小心的失误。 “祝总,祝总,你傻笑什么呢?” 祝简意轻咳了一声,敛去嘴角笑意,把电脑盖上,正了正脸色,“什么事?” “就是有份文件需要您过目一下。” “放桌上吧,通知下去,今天的文件明天再交过来,谁敢踏进办公室门半步,扣年终奖。” 员工:!!! “好的,祝总。” “那么现在再来问一下网友及读者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据传之前也有许多投资商想买隐匿先生的版权,那个时候有人出天价,隐匿先生也没有答应。” “为什么现在突然把第一系列的版权卖了呢?并且即将改编真人版。” “许多读者都在说很失望,对此,隐匿先生作何解释?” 第147章 编辑催稿啦23 不知是不是和倪胤待久了,祝简意现在也习惯性看着人家的嘴巴。很明显就看出主持人说话语速对于聋哑人来说有点过快了。 并且从倪胤的角度去看唇语是有些艰难的。 果不其然,倪胤微微蹙起眉间,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眼里有些歉意。 “抱歉,可以再说一遍吗?语速可以慢一点吗?” 主持人愣了一下,“啊?抱歉抱歉。” 随后放慢了语速,言简意赅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题。 倪胤点头,眼里泛起笑意,“因为要攒老婆本。” 主持人笑了笑,作为一个女生是真的羡慕了,因此她能感受到隐匿有多喜欢他女朋友。 “好事将近啊,隐匿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你女朋友了。” 倪胤认真点头,末了,抬起手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可是读者恐怕会很伤心,”主持人忽然说起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毕竟在读者看来,隐匿先生是为了爱情放弃了他们所喜欢的东西。” “娱乐圈里有许多小说改编成影视剧,但是好像读者都接受不了。” “隐匿先生不怕到时候读者给差评吗?我在评论里看到了陪伴你四年多的读者,他说很失望。” 倪胤脸上的笑意淡淡,“首先我很感谢他们陪伴着我一起成长,见证了我一路走来的故事,也很感谢他们能喜欢我的作品。” “虽然把版权卖了,但我会作为编剧随时跟进影视剧的进度,并且亲自选男主。” 主持人:“隐匿先生可以作为片方的编剧啊,那看来可以期待一下了。” 众所周知,国内编剧的地位都很低,许多投资商为了塞人,各种剪裁片段,魔改更是常有的事情。 这也是读者最不能容忍的。 但要是作者亲自上场就不一样了,他有话语权。 “切,一个聋哑人能挑选出什么好演员。” “听都听不到,说也不能说,聋哑人真能担任起编剧吗?” “我佛了,刚刚是谁在那哭着喊着求不要卖版权,现在人家隐匿亲自当编剧也不知足,得了吧,人家也是要吃饭的好吗。” “一个聋哑人在外面很难找工作,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火起来的,希望他能过得好。” 祝简意看着那些肮脏的字眼,气得直接刷了一百万的礼物。 感谢祝简意大佬送来“浪漫马车x100”“嘉年华x100”“梦幻城堡x100”“心动丘比特x100”“单车恋人x100”“梦回楼兰x100”“独角兽x100”“保时捷x100”“阿拉丁神灯x100”“私人飞机x100”“直升机x100”“薰衣草庄园x100” 礼物的特效突然占满了整个屏幕,整整持续了十几分钟,祝简意瞬间成了榜一,顺利成为管理员。 而后一一找到这些不说人话的id,通通踢了出去。 弹幕立马干净起来。 祝简意心里舒畅了。 而直播间里的网友们傻了。 主持人也懵了下,尬笑道:“看来隐匿先生的读者里还隐藏了富豪啊。” 这些礼物刷下来得一百多万吧。 倪胤也愣住了,待看清屏幕上闪烁的那行字后,倏地笑了起来,眼眸弯弯好似月牙,含着点点星光笑意。 “宝笑起来真好看!” “这个祝简意有点眼熟。” “她踢了好多人,没那么乌烟瘴气了,真不错。” “我也感觉祝简意有点眼熟。” 手卡上的主要问题问完了,主持人继续cue流程。 “那么接下来,隐匿先生从弹幕里挑选一些网友提的疑问解答吧?” 主持人说着说着语速就变快了。 倪胤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和显示屏连接的手机。 随手点了一条弹幕:隐匿大神和你女朋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倪胤抬起头,眸里的笑意未落,“实不相瞒,我对她一见钟情不自知,但我们刚在一起一个月。” 弹幕掠过,“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难怪这么甜蜜,刚在一起新鲜感还没过呢。” “迟早会分。” 倪胤缓缓摇了摇头,并未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因为他清楚自己有多想和祝简意一起白头。 这种念头不会随着时间消逝。 “一见钟情是当时看到她时产生的一种感觉,我也见过很多美人,但在我眼里,都不及她万分之一,这种感觉,你们不懂。” 众网友:有被冒犯到。 “那她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看到这条弹幕,倪胤笑意愈发浓烈,带着孩子气的得意,“她对我也是一见钟情。” 众网友摇头,“不信,肯定是你先表白,追求她,她感动了才答应和你在一起。” 随后就见倪胤嘴角弯起,露出两颗小虎牙,打着手语的双手都透着轻快的感觉。 “在我们认识的半个月,她在我耳边告白,她以为我完全听不见,但其实我还有一点点听力。” “我听到她说,我喜欢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在一起啊。” 众网友:虾仁猪心。 倒也不必情景再现。 办公室里的祝简意:…… 等你回来收拾你。 主持人:“你们认识多久了?怎么才在一起一个月呢?” “我们认识有两个多月了,”倪胤嘴角笑意敛去,望着镜头似乎在看向某个人,“她特别特别好,我是一个累赘,是麻烦,我本不想拖累她。”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你越想装作不在意,其实早已经深入骨髓。” “分不开。” 主持人:“哇,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深有感触。” “呜呜呜呜我什么时候也可以遇到甜甜的恋爱啊。” “原来隐匿还真是个恋爱脑。” “实打实的羡慕了。” 主持人:“其实隐匿先生你也很好,两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其他困难可以一起克服,不要错过了才后悔,一定要抓住自己最喜欢的人啊。” “谢谢,我会的。”倪胤真诚地笑了。 “好的,那么现在最后一个问题,隐匿大神开了新书,书名爱你不止一天一辈子,是准备记录你和你太太的日常生活吗?” 倪胤点头,还是忍不住抬手纠正,“我会在我们领证之后开这本书,我要以她是我太太的身份出现在文中。” 第148章 编辑催稿啦24 “隐匿大神好会啊!” “其实在他们没领证隐匿大神也可以开这本书,但他不会让他喜欢的女孩名不正言不顺,他的严谨真的好加分。” “从一开始主持人说他太太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纠正了,他真的在杜绝一切会伤害到他女朋友的可能。” 主持人也惊叹了,“突然对隐匿先生的女朋友很是好奇,能让隐匿先生这么喜欢的人,一定非常好吧。” “她很好,特别特别好,对我很温柔。”倪胤笑得开心,神色认真,一旦遇到问起祝简意的话,那比划的手就压根没停下来过。 “冒昧问一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倪胤弯眸一笑,“她出现的时候像是神明把我救下。” 自从提起祝简意后,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所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主持人调侃道。 倪胤正了正脸色,“救命之恩是加持我对她的喜欢,我想,就算没有救命之恩,我依然会对她动心。” 主持人忍不住感叹,“隐匿先生在对待您女朋友的事情上,可谓是十分严谨了啊。” 倪胤只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您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呢?”主持人笑道,“现在网友对你女朋友的身份十分好奇。” 倪胤抿唇笑了,看着显示屏里的弹幕,“她是我的编辑,也是简意文学的老板,她叫祝简意。” 这句话一出,弹幕也同步翻译。 众网友炸了,“卧槽卧槽,是祝简意?” “前段时间上热搜的简意文学总裁?绝了!” “我知道了!!!这不就是刚刚刷礼物的祝简意大佬吗!!!” “卧槽,绝了!原来是简意文学老板。” “现在知道嫂子是谁了,大家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哈哈哈哈隐匿你女朋友是编辑!就不怕她催更吗哈哈哈哈” “想想半夜爬起来在你耳边说该交稿了哈哈哈哈哈” “小心你断更,她不让你上床。” “有毒吧你们,我也很想看哈哈哈哈哈。” 相对于震惊的网友,幸灾乐祸的读者显然更多。“从此催更我知道该去哪里了。” “嫂子一出马,就不信大神还敢断更哈哈哈哈” “隐匿这一下是把自己推进坑里了。” “隐匿大神如果不更新的话,嫂子让你睡书房。” 倪胤看着满屏的哈哈哈哈,蹙了蹙眉,“她不会让我睡书房。” 主持人也乐了,难怪他会选择在这里接受采访。 “可是听说编辑都是监督作者更文的啊,你现在也是简意文学公司的签约作者,如果断更的话,作为老板,你女朋友好像不能站在你这边喔。” 倪胤眉间皱的愈发紧,“是这样吗?可是她和我说过交不交稿没关系,公司已经是她的,我想更就更。” 读者们心里一咯噔,不行,必须让隐匿知道嫂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老板是安慰你的啊,试问一个老板管着一家公司的运作,还要花钱投资等等,谁喜欢底下员工拿着工资不干活啊。” “就是就是,嫂子心疼你,你不能当作理所当然,要学会心疼嫂子。” “是啊是啊,赶紧把存稿都发出来吧,别存着了。” 倪胤摇头,“我没有存稿。” “那就赶紧码字!!!”此时读者俨然化身为编辑。 倪胤面带犹豫之色,“我等会儿问问她,我如果断更的话,她会不会不让我上床。” 紧接着弹幕出现清一色的“会”字。 后面紧跟着四五个感叹号。 可见许久没有投喂的读者此时内心有多焦灼了,恨不得把倪胤吃了,然后咀嚼几下看看能不能吐出什么字来。 偷窥的祝简意:······ 这种问题是能在外面问的吗。 不过她还真的思考起来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毕竟她看着看着突然断更,确实很吊胃口。 主持人笑了笑,“突然就触及到知识盲区了哈,好了,此次直播到此结束。” 随后工作人员毫不留情掐断了电源。 倪胤看了他们一眼,“还有事吗?” 可以下班了吧。 有一个工作人员拿出纸张和笔,星星眼的看着倪胤,“可以签个名吗?” 这可是第一份隐匿大神的手签。 倪胤点头。 答应的结果就是在场二十几个工作人员不约而同拿出纸笔,站在一边排队。 等倪胤签完,感觉手腕酸软的不行,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提步离开了。 工作人员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意犹未尽,“单看他外表,哪里会知道他是聋哑人啊。” 在直播结束后,祝简意就关掉了电脑,老神在在地坐在办公室里,静静候着某个想挨打的人。 倪胤推开门就见她坐在那,没有在工作,也没有看文件,看起来好像在等人。 想到直播里发生的事情,倪胤提步上前,双手撑着桌面,眼里泛起笑意,“意意,如果我不更文,你会让我上床嘛?” 祝简意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抬头见他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 微微一笑,“我是你的编辑,也是你的读者。” 全身上下都透着“你敢不更试试”这一个讯息。 倪胤顿时委屈,“可我想抱着意意睡觉。” “装可怜没用,”祝简意冷笑,“我知道你现在没卡文,就是懒得码字。” 倪胤:…… 这届读者是派来害他的吧。 开一次采访,断送了抱着意意睡觉的机会。 以后只能努力码字了。 “现在来算算旧账,”祝简意眯了眯眼,“你装傻充愣还真像啊。” 倪胤站在桌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嘴角弯弯,“那时候特别紧张,又很高兴,但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所以只能装作没听见。” “现在可没看出你的不敢。”祝简意哼哼。 倪胤绕过办公桌来到她面前,神色认真,“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会有三种可能,一是因自卑而退却,二是勇敢,三是虽自卑,也想退却,但更不想放手,所以想勇敢一次。” “你于我,我选择第三种。” 不想放手,所以我选择勇敢。 祝简意眸色微动,仰头望着他,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很清晰。 “你足够优秀,特别好,你看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在我面前不用自卑,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第149章 编辑催稿啦25(完) 倪胤摇头,“无论有多优秀,在对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会有自卑感,因为在我眼里,你是浑身发光的神,而我,仅仅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 认真又带着虔诚的神色,说着真诚的话语,总是最能打动人心。 就在祝简意感动的稀里糊涂时,就见倪胤话锋一转,“所以如果我断更的话,神会让人类上床吗?” 祝简意嘴角抽了一下,义正言辞拒绝,“不可以。” 倪胤蹙眉,“可我觉得码字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殊与:不仅头疼,还头秃:) “那你喜欢写小说吗?” 倪胤点头,写小说是他的一种精神寄托。 他无法开口,文字会替他诉说。 “既然喜欢,为什么会觉得困难,”祝简意语气平静,“你也喜欢我,你会觉得喜欢我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吗?” 倪胤抿唇,“这不一样。”清亮地眼眸专注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在忽悠我。” 祝简意摆手,“差不多差不多。” “除非你想让读者天天跑到你微博底下问你今天睡的书房还是床。” 其实祝简意心里觉得这句话更大几率会出现在她的微博底下。 倪胤脑袋一耷,“好吧。” 祝简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慰,没办法,我也是你的读者啊,当然向着读者啦。 …… 网上隐匿的那一段采访已经上了热搜,祝简意的粉丝也迅速涨到将近一千万。 等祝简意爬上微博时,手机直接卡死。 “……” 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祝简意看着多出的几万条评论,一眼望去,多数是让她催更的。 好家伙,一口一个嫂子叫的真甜,这届网友很可爱。 没有看到乌烟瘴气的评论,是祝简意最满意的。 随后对着厨房里的某人拍了一张背影照。 祝简意:已经催了,别急。 很快就有评论出现。 “嫂子,如果他没更,你不能让他上床睡啊。” 祝简意眉梢一挑,心想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两人目前为止还在恪守己礼,各睡各的。 想着就回复了那个网友,“我和他在没有领证之前,不会逾矩。” “!!!” “万万没想到,算盘打空了!【哭了】” “嫂子你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看他什么时候求婚。”祝简意表示你求我就结。 “万人血书求隐匿求婚!” “我追本小说容易吗我呜呜呜” 肩膀忽然被人碰了一下,祝简意抬起头,手机被人抽走,“干嘛呢。” 倪胤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指了指餐桌,“先吃饭再玩。” 随后用祝简意的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祝简意:她该吃饭了,不然会胃痛,有疑问可以去我微博下留言,别闹她。 “赌一百包辣条,绝对是隐匿发的。” “刚刚祝老板发的微博就有隐匿在厨房的背影照,应该是饭做好了。” 祝简意只看到倪胤拿着自己手机捣鼓了一下,眨了眨眼,继续吃饭。 吃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把嘴里的饭菜咽下,抬头看向倪胤,以确保他能准确无误地读取到信息。 “我投资你第一系列的改编吧。” 她还是不太放心别人,这些都是倪胤的心血。 倪胤怔怔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祝简意微微歪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倪胤嘴角弯起,忽而笑了,笑容明朗恣意,“好。” 他想,意意真的值得他拼尽一切,哪怕这条命。 在过往那么多人中,不是没有遇到过同情自己的人,扬言要当自己的朋友。 可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让他清晰的看清唇语,愿意为他放慢语速。 唯独她,在和他说话时,总是会面对着他,语速也比平常慢。 为了他,去学手语,学唇语。 这么美好善良的她,怎么会不值得呢。 他们不知道,她有多好。 ****** 那位知名导演买下了版权,投资商也接踵而来,一时间看花了眼,不知道该接受谁的。 直到得知祝简意也掺合了一脚,投资五千万。 知名导演也是个人精,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其他投资商,就留下了祝简意一家,这可是隐匿的未来太太,先搞好关系,说不定后续系列的版权也会是他的。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隐匿的小说有多火,题材也很新颖,现在言情剧偶像剧都看厌了,像这种逻辑性强,剧情紧凑的正是观众喜欢的。 在第一系列开拍期间,倪胤连载的那本新系列也完结了。 没办法,总不能天天晚上半夜三更爬床吧。 …… 而后,某一天 读者突然发现那本《爱你不止一天一辈子》开文了,纷纷跑到微博下留言。 “是不是领证了?” “领证了对不对!!!” “终于领证了!” “隐匿你出息了!” “恭喜恭喜啊啊啊。” 很快,祝简意的微博更新了。 祝简意:我先生@隐匿 隐匿:我夫人@祝简意 “啊啊啊啊祝福祝福,可算领证了!接下来又可以催更了吗?” 在这之前,读者留言最多的就是今天你们领证了吗。 现在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现在的读者还不知道,之后就算没有他们的催更,倪胤也会每天铁打的按时更新,当然,是更新这本《爱你不止一天一辈子》。 因为倪胤对祝简意的爱,每天都写不完。 至死不渝。 我书写的每一张,每一页,每一字,都是想赠予你的情书。 ———倪胤 第150章 编辑催稿啦(番外) 1 《爱你不止一天一辈子》第一部出版了。 “卧槽卧槽,甜死我了。” “每一页右下角都有一个抱在一起的动漫人物哎。” “左上角也有啊,是一只叼着情书的小奶狗。” 后来,有自媒体找到倪胤想采访他。 采访途中,有人问他真名叫什么,因为太多人习惯叫他隐匿,以至于突然发现这只是他的笔名。 倪胤按亮了手机,屏保是一张泛黄的纸页,上面是手写的两个名字,笔锋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男生写的。 倪胤。 祝简意,我夫人。 倪胤唇角带笑,指了指自己的名字,再指着祝简意的名字,拇指轻轻摩挲着屏幕,笑意加深。 这一刻,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向全世界宣告,祝简意是他的夫人。 又是一波满满的狗粮。 2 这夜,祝简意正在沉睡,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 “一” 祝简意睁开眼眸,就见倪胤闭着眼睛,嘴唇微张,似乎是在说梦话。 多年未用的声带好像变得老旧了。 一遍遍喊着,“一…一” 发音有些不标准,听起来像是婴儿咿咿呀呀的咿,如果不是祝简意知道她在叫自己的名字,也许会觉得他在说咿。 他们领证之后,倪胤就背着祝简意去报了班,回到家里也会偷偷摸摸练习。 他声带并没有问题,如果想说话也许还是有机会的,只是许多年没有开过口,就像是一开始学说话的婴儿一般,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从一开始发不出声音,到后来可以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他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有时候急的满头大汗,有时候觉得自己没用而愧疚无措。 这些都被祝简意看在眼里,她偷偷去看过几次,没有打扰。 她想,这是他作为惊喜的礼物,先不能拆。 后来她就没再去过了。 一次老师给她发信息,说倪胤能叫出一个人的名字了。 一一。 很简单很好发的音,可对于倪胤来说,是比码字还头疼的事情,但他从不偷懒,也没有想过放弃。 到了祝简意生日这天,倪胤来接她回家。 打开门,是精心布置过的客厅,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还有一串生日快乐的英文字母,餐桌上放着一个还未拆封的公主蛋糕,一面墙上正在投影,内容是一张张他们生活中截止下来的一秒时间。 好像很俗套是不是,这是倪胤专门去上网查过的,用一天时间布置好的。 在祝简意早上出门去公司开始布置,所有东西都经过他手。 在祝简意微微泛红的眼神中,倪胤把身后的粉蔷薇拿了出来,有些紧张的擦了擦掌心的汗水,张了张嘴,“一、一,生、日、快、乐。” 粉蔷薇:爱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祝简意接过花,看见上面还挂着一条项链,眼底逐渐湿润,扑上去一把抱住他,闷声闷气道:“傻倪胤。” 他的用心,她永远都能感受到。 倪胤傻笑,回抱住她,“喜、喜欢吗?” 祝简意点头,眼角晕染一片红晕,眼里满是笑意,“喜欢,很喜欢,但我最喜欢你。” “我也、最喜、欢一一,”倪胤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说话时还是有些紧张,磕磕绊绊的,模糊不清,“很爱,很爱,很爱。” 他始终觉得,该亲口向她说出自己最诚挚炽热的爱意。 祝简意抬头莞尔一笑,心柔软成一片,微微仰头,红唇贴上他的,含糊不清道:“我也爱你。” 这是我迟来的爱意。 他唤的一一让她想起紫苏,那个对外清冷,对她软糯的翩翩少年。 她或许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意。 好在,为时不晚。 本世界完 第151章 千岁有无罪1 “九千岁,祝家满门抄斩,朕命你为监斩官。” “是,皇上。” …… “娘娘,您可莫要再伤心了,老爷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您这样的。” 刚传过来的祝简意眉宇微动,伤心?她爹没了? 见她不说话,夏秋心底叹了口气,锁着眉头,一边为她梳妆,低声苦口婆心劝道:“娘娘也……莫要记恨皇上,如今这宫里,谁能得圣宠才能过得好。” 她自幼就服侍自家小姐,后来她嫁入宫里后,也是她的陪嫁丫鬟。 结果好景不长,小姐嫁进宫中不到半个月,祝家就出事了。 好在,皇上似乎放过了小姐,可也从未踏进过玉珠殿半步。 现在宫里其他主都在暗偷偷地看小姐笑话。 祝简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刚才从她口中得知的信息太少,还想多试探几句,“我爹他怎么没” 话还未说完,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喊,“皇上驾到~” 夏秋手一抖,连忙扶起祝简意,生怕她不愿意似的,“娘娘,我们快去迎接皇上。” 祝简意蹙了蹙眉,到底还是跟着上去了。 行至门口,夏秋便放开了她的手,与此同时,一道明黄色身影也出现在殿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玄衣的男子。 祝简意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很快低下头去,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景梧站定在殿外,并未上前,一双鹰眼冷冷盯着她,语气里满是讥讽,“听说爱妃日日以泪洗面,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美人,朕可得来看看爱妃的脸有没有伤着。” 话中之意有些轻挑,似乎把祝简意当作那靠脸吃饭的红尘女子。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臣妾瞧着皇上脸色憔悴,想必是近日事务繁忙导致,皇上还是得多休息休息为好。” 言外之意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话落,便听有人毫不惧怕地噗嗤笑出声,是那位玄衣男子。 景梧脸色难看,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九千岁为何发笑?莫不是觉得她说对了?” 慕云知“唰”地打开折扇,掩了掩浅勾的薄唇,眉梢眼角透着一股邪魅,嗓音也是偏清朗,听起来没那么低沉的感觉。 “皇上近日确实脸色不佳,贵妃娘娘倒也没有说错。” 祝简意懒懒地掀起眼皮,草草瞥了他一眼,正对上他含着玩味儿笑意地桃花眼,微微撇嘴。 换了一副皮囊,性格也换了。 上一个世界的倪胤除了在床上,平日里哪会这么轻挑。 慕云知神色微愣,他没看错的话,好像从这女子眼中看见了一丝嫌弃? 那嫌弃又不同旁人单纯的厌恶,他心里升不起怒意,反倒有些好奇。 祝简意是前任尚书之女,之前并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她,毕竟在京城有两大红人。 一是天下第一美人祝简意。 二是当今九千岁慕云知。 景梧听他向着祝简意说话,神色更是阴沉沉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心里的郁气翻涌成海,最终也只能克制住。 慕云知是先帝特封的九千岁,手中握有重权,他身为皇帝有时候都得讨好他,更别说对他甩脸色了。 既然拿慕云知没办法,那他只能把怒气撒在祝简意身上了。 “近日你好好在玉珠殿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殿半步。” 说完,景梧一甩袖子就大步流星离去,单从背影来看就能感觉到他的怒意。 想来也是,贵为一国之君的皇帝,结果处处受人桎梏,无法随心所欲,可偏生对此人奈何不了。 所以这就苦了身边伺候的宫人了。 祝简意十分平静地下了个结论,‘我这是被软禁了。’ 【是的小殿下,不过问题不大,我们可以偷偷溜出去】 祝简意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头上也不知道戴了多少珠钗,沉甸甸的。 不经意抬头就看见慕云知还站在院子里,心底啧了一声。 她现在还不知道剧情,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总得先保持人设再去探索。 不然半路被人当作妖怪。 虽说没人打得过她,但她还是想认认真真地完成剧情。 至于慕云知,呵,有机会收拾他。 【小殿下,我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说。’ 【因为上个世界倪胤不是反派,所以他的剧情需要你自己摸索】 【但是这个世界您夫君就是反派,我可以把有关他的剧情传送给您】 【还有刚刚已经走了的男主……】 祝简意捏了捏眉心,‘……现在也不晚。’ 【好的】果然小殿下最好了! 头顶被轻轻敲了一下。 祝简意回过神,突然就对上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去,眉毛竖了起来,语气恼怒,“干什么!” 慕云知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抡起拳头揍自己似得,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点,“我说你在发什么呆。” 他现在对她好奇的很,作为监斩官,杀了她满门,她不应该满怀仇恨地看着自己吗。 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 而且敢对皇帝呛声,就不怕日后在这宫中活不下去吗。 她现在可没有娘家帮衬了。 祝简意现在只想接收剧情,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请便。” 丢下这两个字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慕云知:…… 他怀疑是自己的威慑力减弱了? 一个小小的贵妃娘娘也敢对她大呼小叫。 罢了罢了,看在她刚被灭门的份上,不与小女子计较那么多。 小团子摸了摸鼻子,【小殿下可以先和驸马爷叙叙旧再接收剧情的】 在小殿下眼里,貌似剧情和任务更重要。 这刚重逢就这样对驸马爷,不怕驸马爷生气吗。 他不知道地是,在祝简意看来,两人的感情是真的,所以现在任务为重。 既是来到三千任务世界,自然不能只顾着情情爱爱。 换句话说,若是哪天按照剧情正轨走向,必须杀掉慕云知,或许祝简意也不会犹豫。 祝简意坐在桌前,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托着腮帮子,神色认真地分析,‘根据前面世界的各种狗血剧情来看,祝家灭门肯定和刚才那个小屁孩有关系。’ 第152章 千岁有无罪2 完犊子,又是一场纠缠不清的虐恋。 嗯,我喜欢(?????)。 接收剧情。 景国九千岁,姓慕,名云知,先帝在位时,他还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太监,后来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当上大总管。 据说后来立了一大功,先帝便赦封他为九千岁,这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时震惊朝野,文武百官皆是反对。 历代以来太监最高职便是大总管。 怎能让一个太监担任九千岁,何况让他们对一个太监俯首称臣,还真是一番羞辱。 不过无论文武百官如何反对,先帝还是固执的封了位。 再后来,慕云知愈发得圣宠,先帝对他的信任和看重,比之皇子更甚。 在先帝眼中,或许自家儿子还不如九千岁来得可靠。 慢慢地,慕云知手中权势越来越大,无论是兵权,还是要职,哪里都有他的人。 先帝驾崩,所有人都以为慕云知会上位,没想到他推着当年毫不起眼的五皇子景梧上位了。 有九千岁坐镇,其他皇子就算再有权势,那还能打得过九千岁吗。 就这样,景梧顺利登上皇位。 景梧便是男主,作为男主当然是有主角光环加持。 他不甘心当傀儡皇帝,所以暗中建势力,一一拔除慕云知留在宫里的爪牙,以及那些文武百官中,也有慕云知的人。 慕云知只适当的给了景梧一点权势,自然是对他不以为惧,不过该防备的还是会防备。 景梧的小动作他也知道。 对他来说就像是小孩子考试作弊一样,他站在讲台上看得一览无余。 慕云知当初扶他上位,也不过是因为景梧很像刚入宫的自己,卑微如蝼蚁,那时没有人拉他一把。 他靠自己的双手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 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辱,只有他自己知道。 景梧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所以他有权之后,随意拉他一把,就能把景梧拉出深渊,于他而言,就好像拉了当年的自己一把一样。 慕云知也知道景梧不可信,但他有足够的权势压着景梧,让他翻不了身。 可惜最后结局自然是反派慕云知败。 不过其中之所以败,也有慕云知故意的成分。 剧情中说到慕云知败时,已经是十年后了,慕云知已经三十二岁。 许是年少时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一直处于勾心斗角中,波云诡谲地搅弄风云,等到中年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该享受的享受了,该得到的也得到了。 做了一回比皇帝还风光的九千岁,也该知足了。 遂决定放权。 而放权便意味着他的死期到了。 景梧面对这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毫不留情地下旨将他五马分尸,冷眼看着慕云知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至于慕云知是否会后悔,没有人知道。 接收完剧情,祝简意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这男主倒是个白眼狼。” 当初要不是慕云知拉他一把,他如何坐上皇帝的宝座,恐怕连正面直视旁人都做不到。 就算慕云知手握重权,也从未想过要把他拉下马,更没有想过要自立为帝,不然为什么还要费劲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推上龙椅。 说白了,景梧对于自己是被一个太监推上位这件事还是有隔阂,又不甘心挡傀儡皇帝。 慕云知手握重权只是一个利于他动手的幌子。 说不定景梧也害怕到时候慕云知一个不高兴,就把皇位抢回去了。 所以才迫不及待对慕云知下手吧。 其实景梧要是愿意本本分分做好一个皇帝的职责,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慕云知也是愿意为他守好景国江山社稷的。 【可是反派也傻啊,为什么要放权呢】 ‘你不懂,他活得太累了,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以说这天底下除了慕云知的亲信,其他人都是恨不得他去死。 也许在入睡时,慕云知还得防备哪天有人闯入房间刺杀他,就连最美好的睡觉都得怀着最高的警惕心,怎会不累呢。 团子懵懵懂懂,咕哝道:【反正我要是这么风光,一定不会主动找死】 ‘祝家的事是怎么回事?’ 【这个需要小殿下自己去找线索喔】 论哪里八卦最多,当然是茶楼啦。 …… “没想到一向节俭的尚书背地里竟然是贪污大官!真是气煞我也!”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呢。” “表面功夫做的好,都把我们骗过去了。” “这下就是可惜那个天下第一美人了,娘家失势,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咯。” “这有什么可惜的,最好是跟着她娘家一起去死算了。” “就是,当官的没一个好人。” “你这话可别让九千岁听见了,不然当场拔掉你的舌头。” “切,他有顺风耳不成。” 身穿雪白衣袍的玉立身影随手把碎银放在桌上,起身往外离去。 【殿下去哪?】 ‘去祝家看看。’ 古代黑案数不胜数,在没有绝对的有力证据面前,她不会去相信祝家贪污粮饷,私扣军饷的。 “公子公子,进来看看呀。” “好俊的公子~” 春楼外穿着有些暴露衣裳的姑娘们挥着手绢,面带娇笑,柔软的身子柔若无骨地倚靠在门框上,那双魅眼直看得你心里发软。 可惜祝简意不是男的,无意间瞥了眼后,耳根隐隐发烫,连忙加快速度离开。 那姑娘见此愈发高兴,掩唇高声喊道:“公子莫要害羞呀哈哈哈” 小团子也觉得甚是奇怪,自家小殿下在驸马爷面前也没少开黄腔,尤其是欺负上个世界没办法说话的倪胤,经常逗的人家脸红心跳。 怎么看了几个春楼姑娘就害羞的不行。 【殿下怎么害羞了?】 ‘可能是美女看到美女更容易害羞吧。’ 祝简意理了理衣襟,看着眼前将近两米高的围墙,短短半个月,已经长满了爬墙虎和不知名藤蔓,墙角下也尽是杂草。 路边人来人往,祝简意绕开他们来到悄无人烟的后门,却发现后门摇摇欲坠的挂在那。 第153章 千岁有无罪3 再往里看去,一片狼藉,空气中也飘散着一股恶臭味,地上还有黄色污渍,像是臭鸡蛋,门上也全是烂菜叶。 祝简意眸色幽冷,避开地上的各种恶臭,提步来到前院,一眼望去,萧条不已,单是看着这豪宅之大,便能幻想出以往如何的繁华热闹。 如今不复存在。 ‘团子,找找书房在哪。’ 【往右边走廊过去,直走再往左拐就是了】 【小殿下,书房里好像有人】小团子摸着机器屏幕,轻轻地移动,上面显示一个小红点。 闻言,祝简意直接飞身而上,踏过屋顶砖瓦,穿梭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书房门外,一脚踹开了门。 正巧对上准备离去的黑衣男子,身穿一袭夜行衣,脸上倒是没有蒙面布。 黑衣男子看见她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简意,你怎么回来了?” “还穿成这幅模样。” 哟呵,做贼的先倒打一耙了。 祝简意倚靠着门框,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充满了讥讽,“不穿成这样,难不成要穿成你这样去做贼?” 黑衣男子面色讪讪,随即有些伤心,“简意不是说我是你哥哥吗,回自己家怎么能说是做贼呢。” “可别搁我面前演戏,倒胃口,”祝简意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你怀里揣的什么?” 黑衣男子面对她的态度没有丝毫怀疑,想必在他的剧情里,祝简意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黑衣男子脸色微变,转瞬即逝,见祝简意一副警惕戒备的模样,磨了磨牙,从怀里拿出几本账本,伤心地垂下眼。 “我一直不相信义父会贪污粮饷,在外躲了半个月风头,所以着急忙慌的想赶回来看看有没有证明义父清白的证据。” “简意你呢,你怎么出宫的?”问到最后,男子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祝简意敏锐的捕捉到他口中“义父”二字,看来和她不是亲兄妹。 看过太多演戏的人了,祝简意一眼就看穿他的惺惺作态,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和你一样的想法,我不相信我父亲会克扣军饷。” 不就是演戏么,谁不会逢场作戏了。 “那等我查到蛛丝马迹立马告诉你,”黑衣男子抬起头,“你先回宫去,万一让皇上知道了,怕是会借由头罚你。” 祝简意凤眸微眯,声音冰冷,“什么皇上,那是我们家的死敌。” “是是是,是死敌。”黑衣男子连忙附和,暗暗吞了吞口水,以前不觉得她很可怕啊,怎么现在像是会吃人似的。 祝简意冷眼瞥他,伸出手,理直气壮道:“把这些账本给我。” 黑衣男子下意识抱紧了,往后退去,“简意,这个不能给你,你等会儿还要回宫,要是被他们搜查到了,你也会和义父一样离开我。” “听话,赶紧回宫去,我会找到证明义父清白的证据。” 祝简意要还看不出他有问题的话,那就是傻叉了。 她嘴角一翘,“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一个弱女子动粗了。” “简意你”黑衣男子话还未说完,眼睛瞪大,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祝简意扒开他的手,直接拿走了那几本账本,随意翻开大致看了看。 嗯,看不懂。 随手就丢进了空间里,‘团子,给我仔细查查有什么问题。’ 团子:【……好的】 在小殿下这里,工具人发挥最大的用处。 祝简意拍了拍手,瞥了眼无法动弹的男子,发现他瞪着眼看自己,眉头一皱。 “敢瞪我?” 一脚踹飞了他,看着他飞出几米远,“砰”地一声砸在墙面上,本就破败的墙应声而倒,满地灰尘飞扬。 祝简意捂着鼻子,十分做作的故作同情,“咦,好惨。” 随后脚尖轻点,跃上了墙头。 刚站定,低头就撞上一双似笑非笑地墨眸。 “……”小乖乖怎么在这。 慕云知张开手臂,微微挑眉,眸里满是调戏,“跳下来?”声音清朗含着挪揄,似是确定她不会跳下来,期待着看见祝简意恼羞成怒的模样。 但他想错了。 祝简意岂会如他意,勾唇一笑,犹如昙花绽放,语气轻快,“好啊。” 话音刚落,人就如同折翼的蝴蝶翩翩落下。 慕云知眸色微变,手指蜷缩,在那一瞬间,他想收回手,他没想到祝简意真的会跳下来。 本是想调戏调戏她的。 直到那道娇软的身影稳稳落入他怀中,周身似乎都萦绕着她身上的清香,将他包裹在内。 慕云知怔住,浑身僵硬,那一刻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起了什么念头,心跳加速,砰砰砰直跳,抱着这温软娇躯,眼前似乎闪过什么片段,快的捕捉不住。 祝简意靠在他怀里,自是听见了咚咚咚的心跳,震耳欲聋。 她抿唇偷笑,从他身上轻巧地跳了下来,很好地掩饰了笑意,佯装镇定,“多谢九千岁了。” 怀里一空,慕云知又有些怅然若失,面上一派淡然,拂了拂衣袖,慢悠悠道:“贵妃娘娘私自出宫,又暗闯罪臣之府,皇上可知?” 话中的威胁之意很明显。 祝简意凤眸一眯,语气含着警告意味,“怎么?你想告状?” 敢告状就虐死你。 她这幅凶狠的模样在慕云知看来,就像是一只发脾气的小猫,毫无震慑力。 他浅浅勾起嘴角,眸光璀璨,“哪里,臣可不是那般狭隘之人。” 祝简意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要灭妻。 换作另一个人敢在慕云知面前如此猖狂,或许早就死无全尸了。 但不知为何,无论祝简意怎样肆无忌惮,慕云知都没有想杀她的冲动。 太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自从慕云知当上九千岁后,身边的人无一不是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说着令人作呕的话。 祝简意的出现,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许久的死潭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多留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看着眼前玉立长身的人儿,慕云知心思一动,嘴角含笑道:“日头有点大,娘娘千金贵体,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聊一聊?” 第154章 千岁有无罪4 语气里满是暧昧,但他那双眸里没有丝毫柔情,无非是故意为之,毕竟祝简意是皇帝的妃子。 他此举也是给景梧送绿帽子,最近景梧愈发猖狂,此次也算是敲打敲打他了。 再者慕云知自己也有私心,只是那点私心目前还不足以放到台面上来。 祝简意也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眉梢一挑,“好啊。” 谁怕谁。 一起给男主戴绿帽子呗。 慕云知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顺了他的意。 “我还没吃饭,先去酒楼看看。” 祝简意率先往前走去,把慕云知丢在身后。 慕云知眼里情绪不明,轻笑了一声,手中折扇敲了敲掌心,也提步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酒楼外门庭若市,大堂坐满了吃客,小二看到他们,赶忙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包厢请~” 这位小二也是极有眼色的,一眼看出慕云知和祝简意身份不简单。 名菜酒楼价格平易近人,菜式多,味道也不错。 一楼大堂多数是普通老百姓,至于二楼和三楼包厢,则是专门设给有钱人的。 因此包厢还剩不少。 小二带着他们来到三楼包厢,一路点头哈腰的,“二位客官想吃什么?” “上几个招牌菜,”祝简意小手一挥,“再来两壶你这里最贵的酒。” 最贵的酒也得要七八百两银子了。 小二眼睛愈发亮了起来,“好嘞,客官稍候片刻。” 随即步伐轻快地离开了,远远地还听见他吆喝着:“天字号包厢贵客招牌菜五个,贵酒两坛~” 那大嗓门余音绕梁。 祝简意感慨地摇摇头,没这大嗓门还真难在酒楼干下去。 结果不经意间对上慕云知探究的眼神,她笑了笑,“怎么了?九千岁这般看着我?容易让人误会啊。” 慕云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做戏,“哦?是吗?如果我说就是想让你误会呢?” “倒也不是不可以,”祝简意眼波流转,视线在他身上游走,仿佛慕云知的衣裳敞开了似的,“不过……” 那一刻,慕云知心跳加速,脸颊也有些发烫,差点招架不住她魅惑至极的视线。 赶忙接话,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过什么?” “我祝家惨遭灭门,父亲生前光明磊落一生,我不相信他会私扣军饷。” 慕云知目光一凝,“你想让我查祝家一案?” 祝简意点点头,“我相信这对于九千岁来说轻而易举。” “若我不答应呢?”慕云知笑了一声。 祝简意抬起手,指尖落在腰带上,神色未变,“你想如何?” 团子误以为她来真的,惊呼了一声,【小殿下!】 ‘放心,他不敢。’谁让他调戏自己的,她倒要看看谁先退步。 团子:…… 这两人加一起有八百九十九个心眼吧。 慕云知脸色刹那间变了,瞬间沉了下来,面色铁青地站起身,身后椅子被他带倒砸在地面上。 他冷冷地盯着祝简意,“别忘了你的身份。” 说罢,心里不知名的怒火更是涌上心头,压制不住,他闪身出现在祝简意面前。 慕云知掐住了她白皙的脖颈,双眸猩红,“你这是在侮辱本座么?嗯?” 祝简意低眸扫了眼,勾起嘴角,胸腔内的空气几乎被挤压干净,脖颈被扼制,没办法呼吸,逐渐缺氧,面容发紫,双眸也慢慢涣散。 看着她渐渐闭上眼睛,慕云知心尖一颤,犹如碰了开水一般,缩回了手,眸光不断震颤,呆滞在了原地。 祝简意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殿下没事吧?】团子都急死了,心疼地不得了。 ‘没事,我演戏呢。’ 团子:……该说不说,小殿下是真的敬业。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祝简意微弱的声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为财,也不为食。” “我只希望为父亲母亲讨个公正,让他们清清白白地离开世间。” “能帮我的人,只有九千岁。” 祝简意匍匐在慕云知脚边,姿态卑微如同蝼蚁。 慕云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比之一刻钟前意气风发宛如清俊少年的她,如今的她卑微不堪,倒在地上,口中还说着恳求的话。 他心里不知道什么情绪,唯一确定的是没有这场游戏赢了之后该有的畅快和满足。 再看祝简意刚经历过鬼门关,还不忘博同情,只希望慕云知能帮她翻案。 慕云知心底无端升起一丝凉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不见笑意,眸里尽是讥讽和冷意。 要是她知道只需他一句话,就可让祝家安然无忧,她还会不会祈求自己帮忙呢。 他明知祝家是清白的,但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日后她是否会后悔呢。 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祝简意一咕噜坐起身,那速度,任谁都不会相信前几分钟刚经历过鬼门关。 ‘他走了?’ 【走了】 祝简意拍了拍屁股,‘他有没有被我的演技折服?’ 团子沉默了一会儿,【我觉着应该没有】 眼神都没变一下呢。 祝简意面色淡淡地哦了一声。 团子有点为慕云知担心了,小殿下越平静,就说明她心里在冒小点子了。 是夜,大家陆陆续续入睡,宫人忙活了一天,也终于收拾好准备休息了。 弯月躺在天空上,白云浮浮沉沉,皎洁的月光透过云朵愈发透亮。 “祝简意!你给朕滚出来!”一声怒吼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监视慕云知的细作晚上向他禀报,说看见祝简意和慕云知进了酒楼包厢,整整半个时辰都没出来。 得知此事后,景梧气得不行,他不能找慕云知麻烦,祝简意一个没娘家的人总该好欺负吧。 这不,大晚上地带着十几个侍卫把玉珠殿包了。 祝简意刚回到玉珠殿,换下了男装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景梧的叫喊,不耐地皱起了眉头。 “有病。” 没听见声响,景梧怒不可遏,命人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还未反应过来,突然一只绣花鞋飞了出来,正中景梧的面门。 “啪叽”鞋子落地,全场寂静无声。 景梧脸上映着鞋底印记,面目扭曲,眼里满是凶狠,气得浑身抖动,攥紧了拳头。 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了她!” 第155章 千岁有无罪5 “把她拖下去斩了!” 龙颜大怒,即使是傀儡皇帝,也无人敢挑衅。 “是!”十几个侍卫如数冲了上去。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扔石头似的被踹了出来。 哀嚎声不断。 景梧愣住,“谁!谁在里面!” 祝简意缓步走了出来,脸色冰冷,“吵什么吵!” “你”景梧看到是她后,脸色扭曲,满眼憎恨,“你还有脸出来!你这个婊子。”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踹飞了出去,落在墙头上,屁股在墙头里面,头朝着外,悬着半身。 祝简意神色幽冷,一步步走上前,“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呢。” “你一个垃圾皇帝敢和我叫嚣,谁给你的胆子。” “嗯?” 她脚尖轻点,跃上了墙头,一脚踩在景梧的背上,轻轻碾压,“识相的话,就给我重审祝家一案,不然……我揍死你。” “你休想!”景梧被压的喘不过气,“他们该死!” “那你就下去陪他们吧。”反正聒噪的很。 祝简意抽出了腰间的短笛,最末端出现一小截锋利的刃。 她抬起手,朝着他的后脖颈刺去。 “咻”一支箭矢横空飞来,击飞了祝简意手中的短笛。 短笛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砸在草地上。 祝简意循声望去,神色微怔,眉黛不自觉蹙起,音量提高,“你要和我作对?” 慕云知手里还拿着弓箭,盯着她,“他不能死。” 他现在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祝简意了。 他曾见过任尚书祝渊几次,印象中是一个风骨文人,极有涵养,绝不可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儿。 祝简意抿了抿嘴,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冷意,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慕云知细想不出,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慌。 祝简意一脚踢在景梧屁股上,把他踹下了墙头,随后飞身下地,捡起了短笛,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草屑。 她神色反常的平静,“慕云知,你偏袒他是吗?” 慕云知张了张嘴,还是那句话,“他不能死。” 如今景室皇朝只剩下景梧,若是景梧死了,那他就需要再花费不少时间去培养一个皇帝。 至少目前,景梧不能死。 他没有把景梧放在眼里,是因为景梧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景梧偶尔做些小动作,慕云知当作没看见的原因。 他向来不会去计较这些。 祝简意把刃收了起来,短笛回到腰间,轻笑了一声,“他不能死,祝家就该死么?九千岁,你说呢?” 慕云知脸色微变,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祝简意理了理乱的衣袖,身着红裙的她在月色照耀下,一举一动都透着魅惑,像是在晚上才会出来摄人心魄的妖怪。 她抬头望了望天,声音很轻,“我迟早会查出真相。” “到那时,你若是还阻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会连他一起杀。 大不了下个世界再恩爱。 谁让他在这个世界不分是非。 团子都快要感动哭了,【呜呜呜小殿下有大爱】 慕云知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尖好似被针刺了一下,望着她久久未动。 ‘先别哭,查出账本的问题没有?’ 【这些全是假账】 ‘那真的账本’ 【小殿下要去找真账本】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搞半天,原来抢的是假账本,也就是说幕后凶手藏在祝家的假账本。 祝简意忽然想起那天遇到的男人,‘团子,祝渊领养的义子叫什么?现在在哪?’ 【这个……也是需要小殿下去查的】 查查查,查个屁。 要是我能查到还问你。 现在全天下情报网最完整的就是反派了。 祝简意目光落到慕云知身上,心里还记恨着他为了救景梧打自己,很快又挪开。 哼,求人不如求己。 【小殿下,他打的是短笛】其实反派再狠一点的话,说不定那支箭就会刺进小殿下手腕了。 ‘短笛是我的命,他那是想要我的命!’ 祝简意越说越气,‘我怎么这么命苦,追求个真爱都难,总遇到虐恋。’ 团子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可殿下不是很喜欢虐恋吗】 因为殿下总觉得虐恋更让人痛彻心扉,更能说明一份爱的沉重。 祝简意忽然勾起嘴角,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目光,‘是啊,所以这次我又给他选了个be结局。’ 团子打了个寒战,小殿下气上头,连自己甜甜的恋爱都不要了。 果然还是女人狠。 为反派默哀吧。 …… 自从那天被祝简意压着揍了一顿之后,景梧乖乖地卧床养伤,也没再提要把祝简意斩了一事。 不过心里还记不记恨,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天,祝简意如同往常一样,偷偷溜出宫,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尚书府后院。 经过一番修葺,除了前院还是破败了无生气,其他厢房和院子都已经焕然一新。 祝简意专门请人仔仔细细打扫收拾了四五天,还买了许多物件,只希望能够把尚书府还原,恢复往日的模样。 来到书房,祝简意把衣袖里的夜明珠和小玉瓶拿了出来,摆放在书架上。 【小殿下,这是哪来的?】 祝简意理直气壮,‘国库顺的。’ 这都是景梧欠祝家的。 小团子嘴角抽了抽,望着琳琅满目的书架,【这不会都是国库的吧?】 ‘不是啊,这些都是祝家的。’ 还没等小团子恍然点头,又咕哝了一句,“只不过被景梧那个土匪搬进了国库,我物归原主而已。” 说来说去还是从国库搬的。 祝简意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来尚书府坐一坐,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再有就是,看看能不能再蹲到祝渊的义子。 只是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就连那个义子也好像消失了一样。 一问团子,团子就缄默不言。 一时间,祝简意也不知从何下手。 这个案子的线索似乎就阻滞不前了。 最近景梧也不再找她麻烦,祝简意想出气都没哪出。 景梧:…… 第156章 千岁有无罪6 【小殿下可以去找情报网啊】 祝简意蹲在街边画圈圈,满脸郁闷,‘怎么去?’ 团子实在不忍心看自家殿下没精打采的模样,【去惊羽阁,说找人就可以了】 五分钟后 一个全身被黑色风衣裹着的人带着祝简意走进了狭窄的通道。 祝简意搓了搓手臂,牙齿打颤,“真冷。” “大哥,你没多准备一件大衣吗?” 那人脚步顿了一下,当作没听见,继续若无其事地走去。 祝简意无趣地撇了撇嘴。 大概一刻钟后,终于出了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子,以及两张凳子,除此之外,空空荡荡的。 那人抬手做了手势,示意祝简意在凳子上坐下。 祝简意懵懵地坐下了,看着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离开。 下一秒,墙上出现一扇门,一个同样装扮的人走了出来。 他把一张纸递到祝简意面前,又拿过一只狼毫。 祝简意皱了皱眉,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两个字:“找个人。” 那人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了一句话:“有姓名画像,十万定金,事成再付十万。” 祝简意愣了,“我没带钱。” 那人猛地抬起头,透过黑色斗篷的帽檐,看见了一双幽冷的眼睛。 祝简意吓了一跳,“哎哟我去。” ‘团子你也没说要钱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买卖都要钱,宿主空间存款都上万亿了,小殿下可以用呀】 好在,赶在那人动手前,祝简意忙抬起手,喊道:“我有钱,我带了!” 那人动作停了下来,随手把剑一甩,稳稳地插进了墙上。 祝简意从空间里掏出两张,正准备递给黑衣男子时,突然发现是两张红色的毛爷爷,赶忙缩回手。 ‘团子你想害死我。’ “没名没画像多少钱?” “二十五万。” 祝简意吞了吞口水,这么贵,还不如我自己找呢。 ‘团子,你说我们逃走的几率多大?’ 【不大】 ‘……’ 【反正是宿主的钱,小殿下尽管用就是,多的很】 “何人?”纸上出现两个字。 “前尚书祝渊义子。” “二十五万,成交。” 祝简意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二十五万,连续掏了许久,心里嘀嘀咕咕的,谁还会专门扛一个麻袋过来买情报。 那人倒是很平静,接过之后,仔细验了验真假,而后回到他出来时那扇门的旁边,不知按了什么地方,一面墙上出现许多暗格,足有上百个。 祝简意心底咦了一声,‘好高级喔。’ 正目不转睛盯着看时,那人忽然转过头,手里拿着一张纸,随即响起了一道沙哑机械般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在千岁府。” 祝简意愣了一下,首先想到的是慕云知。 竟然在慕云知那里。 他该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 “祝学?” “就是主子前两日带回来的那人。” 慕云知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小狐狸要按耐不住了。” 慕追一脸不解,“当初要不是主子让皇上留她一命,恐怕祝家现在早就无后了,不知道她为何又找祝学。” 说着,又自顾自道:“不过这祝学还真是可怜,祝渊不为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就算了,连世人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个义子。” 慕云知继续低头作画,漫不经心道:“他人呢?” “还在外面跪着呢,”慕追嗤笑,“一个大男人还用博同情这一招,真是恶心。” 为了让主子收留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慕追:“不过……他真的知道吸蛊虫在何处吗?” 要不是以这个为条件,主子也不会把祝学带回府。 慕云知摸了摸不断鼓动的手腕,隐约间能看见一只虫子在爬来爬去,他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 “知道又如何。” 总归是内里早已亏空,活不了多久了。 慕追心里泛起酸楚,“可是”总要试一试。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响彻天空的惨叫。 紧接着一声怒吼,“祝简意!你干什么!” “揍你啊,看不出来吗,”祝简意嬉皮笑脸的,“还是说我的力度太轻了?” 祝学被一脚踹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怒瞪着她,“这里是千岁府,由不得你胡来。” 祝简意不屑地切了一声,“在别人家跪的这么痛快,你这膝盖还真是一文不值啊。” 祝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 祝简意不想和他啰嗦那么多了,直接飞身闪到他面前,弯腰便是对他来了一套降龙十八拳。 一时间惨叫声不断,祝学不断在地上打滚,可无论他躲到哪,拳头都会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而且十分痛。 书房门打开。 慕云知和慕追两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出闹剧,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打断,静静地欣赏着。 半响过去,祝学声音已经嘶哑,无力反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鼻青脸肿的,头发也散了下来,衣裳上有几十个脚印,看起来还挺有规则。 慕追啧啧摇头,捂着眼从指缝里露出一条缝隙偷看,“祝家姑娘还真是……威武。” 看看把一个好好的大男人揍成什么样了。 慕云知轻笑,“小心她扑过来打你。” 祝简意瞥了慕云知他们一眼,装作没看见,一脚踩在祝学脸上,语气沉沉,“说,到底是谁陷害我祝家。” “不说我就揍死你。” 祝学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嘴唇肿的像根香肠,眼睛也睁不开,只剩下一条缝。 他嘴巴艰难地动了动,发出一个音:“景” “梧” 渗血的眼角流出两行绝望又悲哀的泪水,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祝简意变得这么暴躁蛮横。 他在她面前没有一丝反手之力。 祝简意冷哼,“还有你吧。” 祝学装死,当作没听见。 祝简意呵呵一声,“我爹好心收养你,结果养了只白眼狼。” 喔对,男主也是个白眼狼。 俩白眼狼凑一起了。 “你这有地牢吗?借用一下。” 慕云知还没说话,祝学忽然扯住了祝简意的衣摆。 祝简意本想一脚踹开,但看见他似乎有话要说,皱了皱眉,还是蹲了下来。 第157章 千岁有无罪7 “慕、慕…云、子” 祝学嘴巴一动,就会让伤口裂开,流出鲜血,含糊不清,语速极慢地说:“他、斩了……祝家,他知…冤情” 一句话断断续续,但祝简意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神色怔怔,微低着头,祝学显然是怕再受折磨,所以才说出这件事。 是真是假,她只需问慕云知就知道了。 慕云知和慕追站的比较远,加上祝学说话声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遂并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只感觉到刚才还恣意妄为的祝简意忽然变了神色。 祝简意缓缓站起身,隔着五六米远,看向门口的那两人。 她启唇问道:“慕云知,你明知祝家有冤,但还是选择冷眼旁观,对吗?” 从始至终,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十分平静。 慕追却感觉有些心慌,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慕云知心尖颤动了几下,面对她直视过来的目光,以及略带复杂的情绪。 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冷心冷情,杀人无数的九千岁在此刻感觉到了心慌和不安,局促地微低下头。 之前他还以一种小丑的眼神看祝简意,期待着她知道是自己杀了祝家满门后的脸色。 他以为自己仍会是高高在上,可现在知道了,原是这种滋味儿,就像是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的小孩。 见此情形,祝简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你们都是刽子手。” “一个小小的尚书,原来值得这么多人动手。” 慕追见自家主子不说话,有些急了,“不是,是皇上让主子任监斩官的。” “那他知不知道祝家是冤枉的,”祝简意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谁不知道现在是九千岁的天下,只需他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是,慕云知和祝家非亲非故,救了祝家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但这也改变不了慕云知也是间接害死祝家的凶手,这放在现代来说,只能是道德谴责。 祝简意也不想道德绑架,但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她和慕云知,没有结果了。 她从来不是爱情至上,即使她和慕云知在一起了,想必祝家灭门一事也还是会梗在她心间。 明明只需要慕云知一句话,就能救下祝家上百人。 上百条人命啊。 祝简意越想越气,虽然知道这是剧情世界,人物都是虚拟的,但还是很容易代入情感。 “主子,这”慕追眼睁睁看着祝简意离去,再看看木然的慕云知,有些不知所措。 主子和祝姑娘是个什么情况。 第一次看见主子哑口无言呢。 慕云知盯着祝简意离开的方向失神,脸色有些灰暗,声音也低了许多,“把他关进地牢。” “是。” 这边,祝简意怒气冲冲地离开。 团子一直在安慰,【殿下别气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嘛】 ‘什么想法不同,这是三观不正!’ ‘慕云知就是一个庸官!’ 祝简意不知道从哪折了一根树枝,抽打着芦苇,气呼呼的,‘气死我了,想揍他一顿,小屁孩怎么在这个世界三观不正。’ 团子瑟缩了一下,喏喏解释:【每个世界的定义不同嘛,人物也不是一样的,当然会有变化】 ‘本性难移,为什么说本性难移,’祝简意眉毛一竖,‘一个人就算改变了容貌,他的性格和三观是不是不会改变。’ 团子抿了抿嘴,【那个……驸马爷在每个世界转世轮回了上千年,自是会受到当地文化的影响,而且……驸马爷幼时也是吃了不少苦,若是不狠一点,很难坐的稳千岁之位的】 闻言,祝简意神色愣了愣,忽然安静了下来,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寂静了许久。 再次开口时,祝简意感觉喉咙艰涩,梗着一口气似的,“你说……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每个小世界轮回转世上千年。” 团子欲言又止,【殿下现在不宜知道太多】 祝简意再次安静了下来。 半响,她低声道:“团子,下次给我找甜一点的剧情,两个明明很恩爱的人相爱相杀像什么样子。” “这样我好累喔。” 此时的她,带着这个年纪的娇憨,也是第一次说出“累”这个字。 团子心软了下来,【可是择选任务世界并非我能决定的,而且……】 【殿下,驸马爷的灵魂碎片散落各地,殿下去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他的灵魂碎片】 【殿下不想看一看每一个不同的他吗】 “团子你还在忽悠我。”祝简意叹了口气,望着湛蓝的天空,有一只鸟儿刚好飞过,顺便留下了排泄物,刚好砸在她的鞋子上。 祝简意:…… “后来的那些世界,是不是还会有狗血虐恋,和一些很矛盾的剧情?” 【这个说不定的,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殿下这么多个世界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不是怕他不好,是怕选择,”祝简意皱了皱眉,“每个世界我都要选好结局。” 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有时候……我更怕是我大题小做” “就像今天,其实慕云知好像也没什么错,但我过不了心里那关。” 团子会心一笑,【殿下耿耿于怀的一点是明明驸马爷一句话就可以救下祝家上百人,但是他没有】 【可是论大一点说,驸马爷并没有义务去救祝家,殿下纠结的是这些,对吗】 祝简意点了点头。 【那么殿下何不换一个方向去想,就比如刚才殿下所说的三观不正】 【九千岁不救祝家,这很正常】 【殿下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没办法和驸马爷在一起,这是殿下投入了情感,已经把素未谋面的祝家人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这也是殿下善良】 【既然日后还能遇到驸马爷,那么就这一个世界,殿下和驸马爷相爱,但不在一起,又有什么紧要呢】 【与其两人有隔阂的在一起,不如短暂地分开一段时间】 【世间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例子本就很多】 【殿下又纠结什么呢】 第158章 千岁有无罪8 听完这一番话,祝简意恍然大悟,“对啊,我过不去心里那一关,那为何还要去强求呢。” 强求过后,反而两人的感情或许会发生变化,因为对方都不是那么坦坦荡荡。 “没想到团子你还是个情感专家啊。” 团子笑了笑,【跟着宿主见多了,自然就多有感悟】 祝简意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远方,喃喃道:“团子,我想娘亲了。” 【殿下要回去吗】 祝简意摇了摇头,“我要把我的小屁孩一起带回去。” 【好】 …… 在慕云知第n次爬墙头,却只敢在墙头偷看时,慕追忍受不了了。 “主子,我去叫一下贵妃娘娘吧。”天天爬墙头,天天偷看,这能看到个什么东西。 “不用。” 慕追:…… 殿门紧闭,能看见什么呢。 “她应该还在生气,”慕云知自言自语,“想来也是,我杀了她爹娘,恨我也是应该的。” 慕追:…… 主子这是魔怔了。 “主子当真喜欢祝姑娘的话,干脆把她掳走算了,不过以祝姑娘威武的雄姿,恐怕得多叫几个弟兄。” 话音刚落,就遭了一记冷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慕追撇了撇嘴,没想到在喜欢的人面前,主子也还是会怂的。 两人就像木雕似的,趴在墙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玉珠殿。 看了将近半个时辰,殿门仍是紧闭,屋子里也没传出半点声响。 两人也丝毫不意外。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都是这样的情形。 慕追有些怀疑了,“祝姑娘应该在里面吧?” 慕云知瞥了他一眼,“她不在里面,你在里面?” 慕追:“……”┐(′-`)┌ 怪我多嘴。 大概一刻钟后,两人才离开了玉珠殿。 看着自家主子缄默不言,慕追心里叹了口气,得出一个结论。 找喜欢的人一定不能找上一代有仇的。 当晚,景梧正在御书房买醉,身边唯一一个暗卫忽然出现。 听他细细禀报后,随着“砰”地一声,景梧把酒壶摔在了地上,怒容更甚。 “慕云知又去看那个贱人了?” 自从那日被祝简意揍了一顿,他想教训教训祝简意,结果被慕云知警告了一番后,景梧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再到最近慕云知经常神出鬼没的出入皇宫,一点都不避讳着他,俨然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让景梧更加怨恨他们。 在他看来,头顶上的帽子早就绿油油的了。 景梧越想越气,踉踉跄跄地起身,打开了御书房门,守候在门口的太监想搀扶他,被景梧甩开。 无奈,两个太监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景梧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此时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祝简意。 这个给自己戴绿帽的贱人。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色洋洋洒洒落在地上,偶尔乌云漂浮过,挡住了月光。 “祝简意!你给我滚出来!” 景梧一脚踹开了殿门,这一脚差点让他往后栽去,一只手攥住了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抬头一看,顿时惊叫不已,面色惨白,“啊啊啊啊” 景梧整个人都摔下了台阶,滚了几圈,狼狈至极,在太监的搀扶下才站稳,双腿却还是在打颤,脸色白的如纸,眼里满是惊恐。 “快快快快,走走走走” 太监站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能把皇帝吓得如此面容失色。 寒风簌簌,正对门的大殿内,身穿一袭红衣的女子悬挂在梁上,双脚离地,在半空中轻轻晃荡,绳子扼住了脖颈,那张脸很平静,脸颊上的两行血泪格外明显。 一阵风呼呼作响,吹佛过来,殿内主案上的烛火被风吹倒在地,点燃了珠帘。 刹那间,火势漫天,熊熊燃烧着。 前脚刚离开玉珠殿的景梧和两个太监,突然听见噼里啪啦好似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回头一看,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巡逻侍卫第一时间发现,忙四处奔走大喊着:“走火了走火了。” “快救火啊。” 阵阵脚步声传来。 等到宫人提着水赶到时,玉珠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只有一些空壳,里面所有东西都燃为灰烬了。 巡逻侍卫觉得奇怪,他刚开始看到时并不算很大火,这才过去一炷香时间就化为灰烬了。 只有景梧和那两个太监知道,这场火就像是一张嘴,霎那间就把玉珠殿吞噬了,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众人都知道玉珠殿住的是那祝家姑娘,又不得盛宠,想必死了皇上也不会怪罪他们。 “参见皇上。” 景梧惊魂未定,“去里面找找有没有尸体。” “是。” 巡逻侍卫上前,扒拉着烧焦的房梁。 “皇上,有一具女尸。” 景梧松了一口气,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把她扔去乱葬岗。” “是。”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我看谁敢!” 景梧神情微变,转身就看见穿着一袭玄衣的慕云知大步流星走来,脸色有些白,眼里满是冷意,身上也散发着让人打颤的冷气。 景梧心底想起慕云知和祝简意之间的关系,佯装镇定,“九千岁怎么来了?” 慕云知径直绕开他,来到了那具已经面目全非,烧成焦炭的尸体面前,垂眸看着,眼底掠过一抹猩红,很快消失不见。 他不信她就这么死了。 她那么鬼灵精怪,那么聪明,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只是看着这具焦黑的尸体,慕云知心尖还是会止不住颤抖,他怕,他怕是她。 慕云知闭了闭眼,转身佛袖离去,衣袍翻飞。 “慕追,把她好生安葬。” 有慕云知的发话,巡逻侍卫哪里还敢乱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慕追扛着尸体离开,景梧眼睛发红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攥紧了拳头,神色凶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慕云知。” 与此同时,某个乡镇,正在熟睡的祝简意忽然睁开了眼,‘慕云知扛走我的傀儡作甚?’ 【驸马爷要厚葬】 祝简意嘴角抽了一下,算了算了,睡觉了。 第159章 千岁有无罪9 景梧被吓惨的模样通过傀儡传送到祝简意脑海。 早在五天前,祝简意和慕云知闹掰后,她回去仔细想了想,光有祝学的指证还不行,必须还要有物证。 祝渊每月发放的军饷是送往边关漠城,如今镇守边关漠城的则是梅斛梅将军。 在京时,梅斛和祝渊是好友。 后来祝渊发放军饷时,都会给梅斛送一封问好信。 边关距离京城太遥远,因此梅斛还不知道祝家被灭门。 而梅斛有一个习惯,每次收到军饷时,势必要仔细对一翻,他手里也有一本记账本,哪怕时间追溯到三四年前,也还能找到记录。 所以祝简意毫不犹豫地决定前往漠城找梅斛。 在离开前,祝简意为了不引起怀疑,特意在玉珠殿放了一个傀儡。 一旦有人闯进玉珠殿,则会看见景梧所看到的那一幕,然后整个玉珠殿都会变成一片废墟,不留痕迹。 陷入沉睡时,祝简意咂了咂嘴,脑海里掠过最后一个思绪,慕云知知道死的不是我吗? …… 从京城出发前往漠城,哪怕再赶,也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而且越往北,环境越干燥恶劣,可见漫天的飞沙,吹的人睁不开眼,刮的脸颊生疼。 祝简意用丝巾捂着脸,眼睛有些红,头发上都蒙上了一层沙。一袭红衣灰蒙蒙的,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边关。 她坐在马背上,仰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城墙上印着两个大字:漠城。 “何人?”坚守城门的侍卫持刀询问。 耳边尽是风沙作响的呼声,祝简意下了马,扬声喊道:“京城祝家之女祝简意。” 边关消息不灵通,但要说边关的人对谁最熟悉,那就只有祝家了。 因为祝渊从不会克扣军饷,将士们自然也是对他尊敬有加。 侍卫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让行,“里面请。” 他们并不担心是真是假,因为只要见到梅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因为环境恶劣,整日风沙弥漫,时常伴有龙卷风,因此漠城里的百姓并不算很多,大多数是驻守边关的将士,以及小部分从小生长在漠城的百姓。 如今哪怕是白日,街上也不见几个人,偶尔有行人路过,也是全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提着篮子的手皲裂干燥,布满了茧子。 祝简意心生叹息,又满是敬畏,为这些百姓,也为这些用生命去驻守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 很快,侍卫领着她来到了将军府。 刚见到祝简意时,梅斛只觉得似曾相识,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祝简意笑着唤了一句,“梅叔叔。” 梅斛才一脸恍然,顿时高兴不已,笑得合不拢嘴,将近五十岁的他,仍然精神气十足,说话也高朗。 “哎呀,原来是小意啊,你这妞妞怎么跑这来了?” 梅斛年少时,娶了一妻,后来妻子过世,也没再续弦,在京时,也就和祝渊关系甚笃,时不时去祝家下棋喝茶。 他也把祝简意当作自己女儿看待,每次去祝家时都会带些小玩意送给祝简意。 直到五年前景梧登基为帝,听受小人谗言,下旨让梅将军镇守边关,无旨意前,不得踏进京城半步。 其实这与发配边疆没什么区别。 祝渊还为此在景梧面前求情,只是景梧决定了要给个下马威,让文武百官不敢轻怠他,自是没有收回旨意,甚至连祝渊也恨上了,认为他并未发自内心的敬畏自己。 这次也是时隔五年,梅斛再一次见到祝简意。 无妻无儿的他,早已把祝简意当作自己女儿了。 看到她来,固然欣喜,但还是不免担忧,“小意怎么跑这来了?路上辛不辛苦?你爹娘知道吗?” 祝简意眼眶逐渐红了,声音哽咽,“梅叔叔,我爹娘、我爹娘” 见状,梅斛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小意别急,和梅叔叔说说到底怎么了?” 祝简意抹了抹眼泪,深吸了口气,仔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次我是逃出来的。” “真是欺人太甚!”梅斛脸上满是怒意,一拳砸在桌面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桌轰然倒塌。 看着哭的伤心的祝简意,梅斛心里也升起了无限的悲伤,“祝兄他” “没想到,五年之别,竟是永久。”梅斛眼角也有些泛红。 他还期待着日后重逢的那一天,熟料祝家遭此大祸,而他却一无所知。 想起昔日好友以及嫂子对自己的照顾和提携,这一刻,梅斛彻底恨起了景梧。 “景梧!我与你不共戴天!” “梅叔叔,我听父亲说您手里也有记录军饷的账本,这次我就是为了它而来的。”祝简意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怎么,想起祝渊夫妇,心里就一抽抽的疼。 “祝家是冤枉的,我相信我的父亲,可这案子是景梧让大理寺亲审,若景梧不下旨重审,哪怕我们自己翻案,也不会有人信,相反会觉得我们包庇。” “梅叔叔,我们必须在景梧在位时,让他心服口服的下旨重审,并且让他当主审官。” 祝简意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我还要他下罪己诏,全国张贴告示,以还祝家清白。” “可……刚才听小意说,祝兄遭此大祸,其幕后黑手就是景梧,他会同意翻案吗?” 祝简意冷笑一声,“他会的,他若是不同意,我把他揍到同意。” “小意万不可胡来啊,祝兄就你这一个女儿。”梅斛声音里满是悲戚。 他仔细想了想,“这样吧,梅叔叔同你一起回京,我在暗,你在明,凡事我来做,日后若是败露了,尽管推到我身上。” “可是这里需要梅叔叔。” 梅斛摇了摇头,“这里环境恶劣,易守难攻,这五年来敌国也就来犯过一次,其余时候倒是相安无事,不会有大问题的。” “即便是有,他们也攻不过来。”说这话时,梅斛脸上溢起身为将军才会有的傲气和肃杀之色。 祝简意见老人家坚持,口头上应了下来,“那好吧。” 梅斛这才有了一丝笑容,笑着笑着就沉默了下去,满脸愁容,眼里也升起悲伤之意。 “小意奔波劳累这么久,先好好休息一晚,梅叔叔把事情交代好之后,过两日我们就回京。” 第160章 千岁有无罪10 梅斛唤来一个侍卫领着祝简意去厢房休息。 在离去时,祝简意回头望了望,看见那位不到五十岁的将军,刚才还意气风发,此时却满脸愁绪和悲伤,背脊微微佝偻,双手背在身后,遥望着远方,似乎眼角的皱纹都多了许多。 一时间,她不知道告诉梅斛这个消息是好是坏。 年少时失去挚爱,老时又失去挚友。 …… “主子,有我们的人说在梧桐镇看到过祝姑娘。” 慕云知作画的手停了下来,抬起了头,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清脆,反而有些沙哑,“梧桐镇?” “是去边境漠城的必经之路。”慕追点了点头,视线往下移了一点,果不其然,那画中的女子还是那么眼熟。 慕云知垂下眼眸,没再说话,继续完成还没画完的画。 画中场景很简单,是一座宫殿,以及一面墙。 墙上趴着一个公子,他一眨不眨,十分专注地望着院子里熟睡的人儿。 那人儿身着耀眼的红衣,躺在摇摇椅上熟睡,双眸紧闭,看起来乖巧极了。 半响,慕追听见自家主子说:“我一生造孽太多,如今报应来了。” 慕云知记不清自己袖手旁观过多少次,他见证了太多无辜人的死,但他从不会感觉到愧疚。 因为曾经多少个日夜,他也是那般如蝼蚁一样供人娱乐,在他跪地求饶时,也没有人为他求过情。 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也有人冷眼观看着,无动于衷。 所以慕云知记住了,也学会了。 窗外秋风袭过,院子里的杨树沙沙作响,窗台上盆栽里的花也在微微颤抖。 秋风从窗户外钻了进来,掀起了桌面上的那幅未干的画,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若不是镇纸压着,恐怕那幅画早就被风抢走了。 只是那未干的墨水却四处化散开来,一副充满神韵的画就此毁了。 等到秋风离去,屋内平静下来。 慕云知垂眸看着,许久未动。 许久,传来他的叹息。 “罢了,总归只是幻想。” 他在那墙头看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她。 摇摇椅上熟睡的人儿也只是他的幻想。 如今风来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回归现实。 话虽是这么说,慕云知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幅画。 他站起身,语气冷凝,“去漠城。” 祝简意去漠城的用意,慕云知一猜便知,但现在最让他高兴地是,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而他,还是想见她一面。 只要再见她一面就好。 两人最后一面还是不欢而散,慕云知每每想到那天她质问自己时说的那句话,心尖就会像被针刺了一样痛起来。 手腕靠近脉搏的地方仍在鼓动,时不时起一个小包,可看见一只虫在皮肉下蠕动。 慕云知不甚在意地捂住手腕,好似在安抚一样,很快,鼓动的小包隐没不见了。 …… “报!我军在两公里外发现敌军,经祥查,是姚国的人。” 这天,梅斛正准备带祝简意一起回京,不曾想人还没出将军府,就收到了急报。 梅斛身为主帅,在关键时刻自是不能离开,可一边又放不下挚友的冤案。 “没关系,把敌人攻退之后再回京也不迟。”祝简意主动开口。 梅斛深吸了一口气,“好,那等着梅叔叔打胜仗回来。” “我也和梅叔叔一起去。” 梅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 祝简意想法转了转,“那梅叔叔要小心,平安归来。” 边关本是战争频发的地方,不过根据环境,正如梅斛所说,漠城易守难攻。 姚国要想攻打漠城,还真得有万全准备,不然只是给他们挠个痒痒而已。 时隔三年,姚国再次来犯,妄图来个猝不及防。 殊不知这些年,梅斛每天都会训练将士,从未懒散过,时刻等待着上战场的这一天。 得知姚国想攻打漠城,将士们丝毫不惧怕,甚至有点期待,挥舞着刀枪,“杀杀杀!” 梅斛穿上了军装,站在城墙之上,眉眼间散发着肃杀之气,神情冷凝,漫天的风沙也掩饰不住那几十万人的身影,密密麻麻的像是蚂蚁,看着他们速度极慢地走来,推着投石车,扛着长梯。 “吩咐下去,如若他们踏进三百米范围之内,立刻射箭!” “是!” “捷报送去京城了没有?” “送了。” 梅斛抿了抿嘴,即使心里再恨景梧,也不能把将士的性命当儿戏。 必要时还是得向朝廷请求支援。 “停!” 数十万将士瞬间停了下来。 池非坐在马背上,抬起手,遥望着那城墙上的梅斛,眼里闪过一丝阴险之色。 “这次倒要看看他还守不守得住。”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此时,距离漠城仅仅四百米。 景国副将于绍愣了,“这” 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姚国听见他们说的话了。 梅斛神情复杂,“四百米距离不够,看样子他们是要先给我们下马威。” “看,他们就地扎营了,”于绍皱了皱眉,“就这天气,想必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会退兵了,真是搞不懂,明知打不过还来挑衅我们。” 梅斛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万不可掉以轻心。” “明白,”于绍点了点头,“会仔细盯着的。” 很快,漠城外一大片风场多出了上千个营帐,稳稳地驻扎在土里。 风沙漫天,伴随着急烈的飓风,能看见那营帐被吹的抖动。 “他们现在肯定要吓死。” “哈哈哈哈还是军师有计谋。” “三天后的夜晚会乌云密布,那时再攻打,他们绝对想不到。” “是啊是啊,这次我们可是备好了充足粮食,就算不够,只需一声令下,就会有人送来。” 池非仰头喝了一碗酒,“奶奶的,上次就是轻敌了,要不是军粮不够,我早就把漠城打下来了。” 只要把最难打的漠城攻下来,那之后的城池就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地就能攻破。 “池国舅说的极是,这次时隔三年,恐怕景国将士个个都养的肥头猪耳了哈哈哈哈哈,上了战场怕是连刀都握不住。” 第161章 千岁有无罪11 池非得意地哼了哼,“梅斛再怎么死板,也不会让将士天天训练,就是要挑敌方最薄弱的时候进攻。” “这三日,咱们就好好休息,吃咱们的肉,喝咱们的酒,料梅斛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我们在这喝酒吃肉哈哈哈哈哈” 没有什么是比在敌方家门口喝酒吃肉更舒爽了。 “梅叔叔,怎么样?” “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这次来的主将是姚国国舅池非,此人善谋略和攻心计。” 祝简意注意到梅斛面容带着愁绪,‘团子,你查一查他们想干什么。’ 【好的】 “梅叔叔,没事的,漠城易守难攻,任他有什么阴谋诡计,也破不了漠城。” 梅斛强撑起一丝笑容,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不小意先回京吧?” “我要和梅叔叔一起,”祝简意眉头一皱,“梅叔叔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梅斛想着军事,遂也没心思坚持,“那你小心些,一旦局势不对就跑,梅叔叔还有要事,先去忙了。” “好。” 看着梅斛离去后,祝简意心里疑虑更重,‘团子,查到没?’ 【嗯……刚查到】团子小短手噼里啪啦地操控着机器,【他们那边有一个很会观气象的军师,三天后乌云密布,并且还有南风】 【他们备了好多毒药,打算在三天后的晚上攻打漠城,且利用南风下毒】 ‘团子,你能改变风向吗?’ 团子忍不住笑了,【殿下,您忘记您是天神之女啦】 这种小事于殿下而已不过是挥手间。 祝简意窘了窘,‘是哦。’ 在任务世界太久,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什么技能。 那现在就等三天后了。 …… 天空乌云密布,掩藏了月亮的身影,风声呼呼作响,漠城陷入黑暗之中。 在城墙上,众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刀枪,紧张又有些兴奋地等待着。 一直到三更天,也毫无动静。 大家哈欠连天,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你确定他们会此时动手?”梅斛倒是还十分精神。 乌漆麻黑的,他们什么也看不清。 但祝简意能看见那些正在以缓慢速度朝这边走来的将士。 她轻声道:“来了。” 众人立马一个激灵,差点下意识站起身,还好梅斛及时喝止,“莫要冲动行事!” 祝简意一眨不眨盯着他们,在看到距离一百米开始后,他们停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层厚厚的黑布,在他们腰侧还挎着一个布袋。 “三” “二” “一” 祝简意一只手掌心朝下,轻轻转了转,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一个符,隐约间金色流光闪过。 姚国军师时刻关注着风的动向,在听到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后,眼睛一亮,喊道:“放!” 众将士扯开布袋,纷纷将药粉撒向空中。 这药粉是池非找毒医特意研制,不需要触碰到,只要吸入一点点,那人就会立马浑然无力,接着七窍流血而死。 此时已经临近四更天。 他们仰着头看着药粉被吹走,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容,已经在幻想这场不战而胜的战争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突然倒下,眨眼间,就见那人七窍流血,抽搐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见状,池非脸色微变,赶忙用手臂捂着口鼻,“撤!” 军师也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慌乱,赶忙喊道:“快快快,撤退撤退!” 众将连忙原路折返,一路上有不少人毫无征兆地倒下,他们踩踏着那人的尸体,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漠城外。 祝简意嘴角勾了勾,自食其果。 可惜他们有备而来,都蒙着口鼻,全身包裹的紧紧,要是能全军覆没就最好不过了。 梅斛他们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朦胧间,就看见姚国突然撤兵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祝简意简单地说了一下,“可能是老天爷也在帮我们,刚刚把风吹向他们,现在他们自食其果,不少人中毒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欢呼不已,在他们看来,能得老天庇佑,说明在将来必是有大福之人。 这场仗,他们未战而胜。 看着他们脸上扬起纯粹的笑容,祝简意也忍不住笑了,“好了,现在大家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短时间内他们也不敢再来。” “睡觉睡觉。”众人打了个哈欠,困意也袭来了。 梅斛有些不放心,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姚国人驻扎营寨的地方,眉头有三道深深的沟壑,锐利的双眸里藏着许多愁绪。 “梅叔叔,怎么了?” 梅斛摇了摇头,“小意,恐怕得耽搁一两个月才能回京了。” “没关系,我父亲的案子晚一些再翻,现在国事最重。” “我等不了啊。”梅斛长叹了口气。 心事难捱。 …… 如此,算是相安无事了七天后,在大家都以为姚国退兵不会再来犯时。 这天,他们突然冲了上来,推着投石车,以及长梯,不要命似的往上冲,像喝了鸡血一样。 投进漠城里的石头被一层火包裹着,发射上半空,重重地砸了下来,落在城墙上,或是砸在房屋上,引燃了房顶。 即使景国将士有所防备,也还是抵挡不住这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姚国人,他们往下扔着石头,砸向他们。 那些人掉下去后,立马又爬了起来。 “放箭!”梅斛脸色沉沉,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万箭飞在半空,像是密密麻麻的蜜蜂,刺向了姚国将士。 他们拿起了盾,十六个人筑成一道人墙,用盾阻挡着箭矢,冲向了城门。 另外十几个人扛着比人还粗的树干,一下一下砸着城门。 ‘怎么感觉像嗑药了一样?’祝简意皱了皱眉。 【不用怀疑,他们就是磕了药】 ‘嗯?’ 【我感觉这个世界还有和我们一样穿越的人,昨天的毒药和今天他们嗑药后的样子,都感觉是现代的东西】 城门轰然倒塌,压死了奋力抵挡的将士。 姚国人就像是见到了蓄谋已久的猎物般,双眸猩红,扛着刀枪冲了上来,“杀!” 第162章 千岁有无罪12 “主子,我们人手不够。” 慕云知眉眼间萦绕着一股郁色,紧抿着嘴角,冷晲了慕追一眼,“人手不够就不能上战场?” 说完,便加快了速度,朝着漠城奔去。 慕追赶忙追上,他们在来漠城的路上,刚好撞到送捷报的将士,询问得知,才知道姚国来犯。 本就心急的慕云知更是歇不住,连夜就赶路前往漠城。 他们刚到漠城正门,远远地就看见街上众多将士厮杀着,百姓四处逃窜,最终也沦为了战乱的无辜受害者。 “小意,你快离开!”梅斛拔出刀,鲜血淋漓,姚国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脸上也溅到了鲜血。 副将衣服上也溅到了不少鲜血,一刀把姚国人的头砍了下来,嘴里烦躁地怒吼:“见了鬼,都砍了几刀他们还跟没事人一样。” 【这是因为他们在事先吃了麻药,感觉不到疼】 祝简意神色一凛,为了攻下漠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小意,快离”梅斛转头想叫她离开。 却刚好看见祝简意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玉色的剑,眼里溢出冰冷之色,面无表情地刺进了姚国人的心脏。 梅斛心尖一颤,余光瞥见寒光凛冽的刀枪朝自己袭来,忙稳住心神,往旁边一闪,反手便砍下了那人的人头。 池非和军师躲在人群最后面,默默观察着,毫发无损游走在将士之中的祝简意引起他们注意。 祝简意所到之处,将士眉间一点红便倒了下去,再没生息。 再看祝简意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地就杀灭一大片姚国人。 池非脸色严肃起来,“那个女人是谁?” 军师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头,“没听说漠城有这一号人。” 池非神情冰冷,招来弓箭手,“把那个女人杀了。” “是!” 弓箭手拉满了弓,对准了那抹红色耀眼的身影。 在预判她下一步前,他松开了手。 箭矢破空飞出,好似划破了一阵风,空间扭曲了一瞬。 “砰!” 一把剑横空出现,砍断了那支箭矢,落在地上。 祝简意猛地转头,就看见风尘仆仆站在自己身后的慕云知,他还有些气喘,眼里似乎闪过后怕的情绪,唯一坚定的是那双看向祝简意的眼眸。 “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这时,姚国人也凑了过来煞风景。 祝简意面不改色,眼睛都没眨一下,提起剑就砍死了那人。 而后对慕云知笑了笑,“先把这些苍蝇弄死再叙叙旧?” 慕云知从未见过这样自信满满,恣意潇洒的她,在战场上也能不眨眼,游刃有余,比之男儿毫不逊色。 慕云知心里涌起一阵亢奋和欣喜,那是遇到强劲对手后才会有的欣赏和跃跃欲试。 两人背靠背,并肩作战。 那些磕了药的姚国人在他们面前丝毫没有反手之力。 没过多久,刚才还处于下风,此时占了上风。 梅斛也趁机走了过来,“九千岁。” 慕云知点了点头,“先解决眼前事。” “明白!” 眼看要被翻盘,池非满脸不甘心,唤来二十个弓箭手,看着手起刀落的祝简意和慕云知,气得咬牙切齿,“杀了那两个人!” “是!” 箭矢再次出现。 慕云知用剑挡了下来,与此同时,十几支箭也朝着这边飞来。 祝简意和慕云知两人毫不费力地击落了这些箭矢,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便看见池非以及那二十个弓箭手。 “我去杀了他。”慕云知语气里含着一层杀意。 脚还未迈出去,便被姚国人拖住。 紧接着他们好似得到指令一般,纷纷朝着慕云知两人聚拢,刀枪犹如万箭刺向他们。 祝简意眸色冰冷,右手悬空画了一个圈,而后掌心朝下劈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四周散开,随着“砰”地一声,就像是蘑菇爆炸一样,他们四脚朝天地飞了出去。 见状,池非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快快快,把他们杀了!” 慕云知感觉到祝简意那股神秘的力量,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片段,快的捕捉不住。 一波又一波的姚国人冲了上来。 梅斛毕竟年纪大了,已经力不从心,身上也渐渐多出一些小伤口。 慕云知向慕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保护梅斛。 慕追会意。 祝简意看着不知从哪冒出越来越多的姚国人,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他们有数十万人,打算车轮战的】 想也知道,边关不会有太多将士驻守,敌众我寡,又怎能打得过呢。 祝简意腮帮子紧了紧,‘那就别怪我用金手指了。’ 【殿下威武!】团子双手摇晃着丝带,手舞足蹈的。 祝简意一脸认真,‘可是我会不会被当作妖怪?’ 【……会】 祝简意一咬牙,管他呢,妖怪就妖怪,总比死人好。 随着一声清冷的怒喝响彻天空,众人下意识抬起头,顿时张大了嘴巴,满眼震惊地看着上空的那道红影。 衣袂翻飞不止,发丝带也在空中飞舞着,祝简意手握玉色剑,低头就看见张着嘴巴的他们,默然了一秒。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那雨滴掉进他们嘴巴,感觉到了一丝甜味,咂咂嘴,便晕了过去。 祝简意双手合十,阿门,好好去吧。 给你们选了一个最不痛苦的死亡方式。 就在这时,两支箭悄无声息地朝着慕云知飞去。 慕云知正盯着上空的祝简意出神,神色恍惚,他总觉得很熟悉很熟悉,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但他总想不起来。 他感觉到灵魂在撕扯,很痛很痛。 隐约间似乎还听见有人在哭。 “主子!”慕追的声音唤醒了他。 慕云知还未反应过来,一道温软的身躯倒在他背上。 慕云知整个人僵住,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如纸,脑海一片空白,手比意识更快,转身抱住了往下滑的人儿。 映入眼帘地是刺眼的鲜红,以及两支插在她心口的箭。 那一瞬间,慕云知呆滞地看着祝简意,他拥着她入怀,眼角逐渐泛红,几滴晶莹落在祝简意身上,晕染了她的衣裳。 第163章 千岁有无罪13 全场寂静无声,姚国人全部晕倒在地,再无反抗之力。 而池非以及弓箭手也被梅斛的人抓住,五花大绑。 祝简意吐出一口鲜血,心里吐槽,‘团子你是不是没给我屏蔽痛觉,痛死我了。’ 团子正伤心呢,结果自家殿下来这么一句,额角瞬间滑下三条黑线。 【屏蔽了,是殿下的心理作用】 【殿下,好好安慰驸马爷吧】都哭不出来了。 人痛苦到极致的时候,会说不出话,也流不出泪水,那种痛能让人窒息。 祝简意心底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感觉我和他生来就是虐恋似的,只能下个世界再补偿他了。’ 老天爷都帮她选了个be结局。 【好了殿下,先别说话】 祝简意闭上了嘴,乖乖演好一个将死之人。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不妨碍她看清眼前的慕云知。 她看见慕云知眼里有泪水在打转,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无声地掉着泪,拥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终于,他哭出声,埋头在她肩膀上,一遍一遍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祝简意怔住,她知晓慕云知有多骄傲,可此刻当着众将士的面却哭的如此伤心。 她的心也仿佛被一只手无形地攥着,喘不过气来,“慕云知” 慕云知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满脸泪痕的脸颊,像是快要被抛弃的小孩,双手抱着祝简意,看着那两支箭插进她的皮肉,还有鲜血往外流。 他心如刀绞,咬着下唇,克制着哭声,“你不要救我,不该救我。” 都怪他走神,要不然祝简意也不会死。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很淡很淡,几乎忽略不计的笑容。 她已经说不出话,声音很轻,就像气声一样,“但我想你活着。” 慕云知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军医呢,军医呢?” 军医就站在一旁,他看了眼祝简意的伤势,便摇了摇头,表示没救了。 那两支箭都穿透了心脏,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 祝简意抬起手,按在了慕云知的手背上,两人的体温都很凉,“多做善事,积德积福。” 那只覆在慕云知手背上的手逐渐往下滑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那双璀璨清澈的凤眸也闭了起来,再也不会睁开。 整个大街上都是慕云知克制隐忍的哭声,紧紧抱着祝简意,脑袋埋在她肩窝处,闷声大哭。 “怎么这么傻啊。” “为什么要救我。”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叙旧。 他见到她时,还在庆幸宫里那具尸体真的是假的。 可如今,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慕云知宁愿死的是他,因为他该死。 祝简意何其无辜。 他刚见到她啊,老天爷就给他安排了这样一场玩笑。 “将军…”副将吓了一跳,赶忙搀扶着差点摔倒的梅斛。 梅斛摆了摆手,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十岁,鬓边的白发那么明显,背脊也弯曲了下去。 那双饱含沧桑的眼眸此刻藏了太多太多情绪,只是年过半百,不能像年轻人那般直面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偶尔无声的雷闪过。 梅斛仰起头,闭了闭眼。 祝兄,我对不住你啊。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祝简意的灵魂站在慕云知面前。 她看着慕云知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尸体痛哭,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好似在为他拭泪。 “慕云知,对不起。” 其实她完全可以用神力治好箭伤,但转念一想,也许这个结局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 慕云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永远失去了他的爱人。 而她,救下了自己最爱的人。 她也相信慕云知会为祝家翻案的。 无论去到哪一个世界,祝简意永远会相信他对自己的爱。 所以她才敢拿自己做赌注。 【殿下,三天后他们就会忘记您的】 ‘没事,忘了便忘了吧。’ 祝简意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埋头痛哭的慕云知,垂下眼眸,‘回吧。’ 【好的】 ‘记得把结局给我看。’ …… 景德七年,姚国率数十万将士攻打漠城,败,全军覆没。 同年,景德帝下旨重审祝家灭门一案。 公堂之上,景德帝为主审官,九千岁旁听,百姓厅外观看。 其证人有祝渊之子祝学,漠城将军梅斛,及将士无数。 百姓旁听,看见祝学指认当今皇帝,掀起一片哗然。 景德帝欲怒,奈何九千岁在场,铁青着脸审完,后退堂。 次日,景德帝下罪己诏,且在城中张贴告示。 一时间遭百姓戳脊梁骨,怒骂不止。 同年,景德帝禅位。 九千岁登基为帝。 改号为云意。 …… 史官记载: 云意帝素日里爱作画,喜静,在位六年,减税铺路,修缮尚书府邸,改皇朝律法,出征两年,攻下姚国城池五座。 云意六年,年仅二十八岁的云意帝驾崩,举国哀悼。 同年,云意帝收养的义子慕颂念登基为帝。 据史书记载,曾经有人看过云意帝所作的画,画中人物都是一个没有面容的女子,寥寥几笔勾勒出其神韵。 后也有人说,那女子与颂念帝十分相似,便猜测女子是颂念帝的母亲。 至于为何云意帝记挂这么多年,便不从得知了。 自然,野史中记录的是云意帝并非是宦官,说不定与那女子相爱,从而有了颂念帝呢。 是否真假,也无从考证。 (完) 第164章 千岁有无罪番外(完) 慕云知死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凉亭里,那个时候,他正坐在那画画。 画那池中的荷花和鲤鱼,到了宣纸上,鲤鱼跃然跳起,栩栩如生。 在那池边,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姑娘探头看着,仅仅只有一个侧脸,但那飞扬起的裙摆让人能够感觉到她很开心。 慕云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六年来,总是执着画同一个人。 每每看到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子在他手上栩栩如生时,他的心就会抽疼,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慕云知还幻想着有一天这个女子会从画中走出来,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为何自己会对她念念不忘。 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日没夜的作画,白日勤勤恳恳地批阅奏折,为百姓谋福,到了夜晚,便会看着满墙的画失神。 一天之中,他最喜欢的时光便是到了晚上,提着一壶酒,坐在地上,对着那满墙的画,举起杯,仰头一饮而尽。 杯中的酒混杂了泪水,喝起来有一点苦。 于是越喝越苦,越喝越苦。 “你到底是谁呢?” 谁能想到很得百姓爱戴的一国之君,在夜晚日日酗酒,固执地只为得到一个答案。 某一日,慕云知出宫散心,身边只跟随着一个贴身侍卫慕追。 在行走时,路遇四五个混混殴打一个少年,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一身破烂的旧布衣裳,蜷缩在地上,紧紧抱着头,任由他们拳打脚踢,身上全是乌黑的脚印。 慕云知脸色有些冷,示意慕追上前帮忙。 慕追以一敌四,把那几个混混赶走,而后扶起遍体鳞伤的少年,递给他一些银两,欲让他离去。 慕云知行至他们面前,低头看着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无名,请公子赐名。”少年跪在地上,背脊却很笔直,他知眼前的两位贵人能够救他于水火之中。 慕云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低声道:“颂念,便叫颂念吧。” 慕追在一旁满脸讶然。 “慕追,带他回宫。” “是。” 少年一朝飞上枝头,他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某个东西让贵人愿意助他一把。 直到进宫不久,他被册封为储君,拥有无上荣光。 整个皇宫比他想象中的清静,就连宫人也不见几个,偶尔看见那么一两个,都是悠闲悠闲的。 他知道当今皇上是宦官,后宫中没有妃嫔也是很正常。 受封后,慕大人领他去御书房谢恩。 他以为御书房会是很宽敞,金碧辉煌透着庄严的地方。 但他看见的是满墙的画卷。 画里都是同一个女子,只是给人的情绪不同。 有带笑,带泪的。 也有嗔怪,欣喜的。 七情六欲都展现了出来,每一笔都勾勒出其神韵,栩栩如生,唯妙唯俏。 慕颂念越看越眼熟,可总是想不起来,直到他撞上皇帝看向自己的视线。 那双漆黑的墨眸涣散,又仿佛带着一丝不解,像是透过他在想念着另一个故人。 他恍然,终归还是这张脸带给他的荣华富贵。 他仅仅与那女子有两三分相似,却能一朝飞上枝头,想来那女子与皇帝之间的情分不轻吧。 慕颂念对这个女人好奇极了,只是旁敲侧击地问慕大人,得到的也只是摇头。 慕大人说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直到那个年仅二十八岁,容貌还很清俊的青年毫无征兆地倒在凉亭里。 慕颂念把他抱起,想去叫太医。 他看见年轻的帝皇神色恍惚,手里还拿着画笔,笔端沾染了一些未用完的墨汁。 他像是着了魔似的,挣扎着坐起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固执地完成了那最后一笔。 倒在地上时,他嘴角微微扬起,双眸睁着,却是涣散没有聚焦,手里还拿着那支画笔,衣袖滑落到了手肘处,露出了前臂上的一点朱砂痣。 他泛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慕颂念红着眼,慌乱地低下头。 他听见这个似疯似魔的帝皇说:“我看到她了。” 声音很轻很轻,几乎是气声,稍不注意就被一阵风吹散。 “帮我” “写” “祝简意” 慕颂念怔怔地看着双眸紧闭的人,前一天还在兴致盎然的作画,如今却了无声息,死在了他最爱作画的凉亭里。 他向来不喜穿明黄色的龙袍,无论走到哪都是一袭红衣,那般的耀眼夺目,宛如天上的太阳,带给身边的人无限心安。 他记起自己有一日,看见帝皇在御书房一本一本批阅着奏折。 他觉得不解,因为其中许多奏折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一点鸡毛蒜皮,哪怕是官员也可解决,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去批呢。 他问出了这个疑惑。 帝皇说:为了不会错漏重要之事。 所以每一次都得认真对待。 慕颂念愈发佩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那时他认真地说:“你是一个很善良很好的人。” 当时听完,只记得帝皇愣了愣,有些失神。 良久,才低头继续看着奏折,只是神色有些恍惚,心不在焉。 云意帝驾崩,颂念登基为帝。 最后一幅画葬入了皇陵,与慕云知同椁而眠。 在那带笑的女子身旁,多了三个小小的字:祝简意 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看到她了,也记起她了。 她是祝简意。 画中的人叫祝简意。 (完) 第165章 器官捐献1 这天,祝简意一睁眼,发现自己坐在马桶上。 “……” 她木然着一张脸,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映入眼帘地是一个狭窄昏暗的客厅。 客厅里放置着一张长沙发,正对着连天线的旧电视机,此时正在播放着《琅琊榜》,画面中出现的是胡歌所饰演的梅长苏。 整个客厅最值钱的似乎就这两样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一扇窗,镶着一块厚重的深蓝色窗帘。 在靠角落的地方,一张小圆桌,上面有一个水壶和几个水杯,看样子是餐桌。 听见脚步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回过头,脸上扬起笑容。 “姐,快过来看你最喜欢看的《琅琊榜》。” 祝简意面不改色,淡笑着上前,坐到他身边,“胡歌演技很好。” 看来这一次给她安排了家人。 “对啊对啊,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祝昭牧兴奋地抖腿。 就在这时,客厅门打开,“最喜欢谁啊?” 祝昭牧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妈,你回来了。” 中年夫妇站在门口换了鞋子,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祝简意下意识上前帮忙,嘴里倒是还叫不出那两个字。 祝母嗔怪地瞪了眼祝昭牧,“看看你姐,再看看你。” 祝昭牧鼓了鼓腮帮子,转移话题,“中午吃什么?” “吃你个头,今天看书没有?”祝母一边戴上围裙,一边朝着厨房走去。 祝昭牧屁颠屁颠跟上,“看了,刚从房间出来呢,你们就回来了。” 祝父在一旁洗手,听见了也只是摇摇头,“还有半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你也不小了,我和你妈说多了你也会烦,总之事在人为。” “爸,你就放宽心吧,”祝昭牧嘿嘿笑着,一米八几的个子在父亲面前反倒是高了许多,讨好似的替父亲捶了捶肩,“您儿子这么聪明伶俐,成绩一直占榜,在学校又是风云人物,高考一定能金榜题名的。” “到时候儿子带爸妈还有我姐一起享福!” 这番话调皮又不失真诚,祝父祝母两人笑得合不拢嘴,知道自家儿子学习一直很用心,也知道分寸,所以他们从来不怎么操心。 “你啊你,就知道贫嘴,快洗菜。” “知道了知道了。” “你啊,以后对你姐好就行,你小的时候她最疼你了……” 在这狭窄容不下两个人的厨房里,此时却站着四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昏暗的厨房,开着暖黄色的灯,正如知足常乐的他们,即使日子并不算富裕,但他们比许多人都幸福。 他们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幻想着日后的生活。 祝简意望着脸上带笑的他们,嘴角也不自觉扬起,幸福可能也就这么简单。 只要家人平安健康就好。 …… “快快快,快迟到了。” “别急,越急越容易出错。” 到了高考这天,祝昭牧很早便起来了,悠哉悠哉地吃完早餐。 反观祝母却是心焦的不得了,如此等了五分钟后,还是没忍住催促。 “你这小子能不能快点。” 祝父也皱起了眉头,“你姐今天要上班,没空送你,早点出门提前到更保险。” 祝昭牧点点头,咽下了最后一块油条,“爸妈你们别着急,这还有四十分钟呢,坐车去学校十五分钟就到,我现在就去。” 见他终于起身准备出门,祝母也松了一口气,给他理了理衣襟,“别有太大压力,我和你爸今天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加班,本来还说着陪你一起的。” 说着,祝母眼底闪过一丝泪花,想到这么多年给儿女的生活不够富裕,别人家小孩有父母捧着花在学校门口等着,而他们却只能错失这最重要的一刻。 越想,祝母心里的愧疚越深。 “好啦,等我凯旋归来。”祝昭牧抱了抱她,心底的信念愈发重。 他一定要好好努力。 送祝昭牧到楼下,看着他坐上出租车,祝父和祝母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踩着一辆老式自行车,想到自家的一双儿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清风吹佛在他们身上,衣服呼呼作响,空气中似乎带了一丝甜味。 与此同时,另一边,祝简意随便找了一份工作应付着二老,是文职员,挺轻松的,有空调还有下午茶,就是有点无聊。 ‘牧牧去考试没?’ 【在路上了】 ‘喔。’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祝简意早就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 她也没有弟弟,所以剧情突然给她安排一个弟弟,她还真是觉得有点新鲜。 祝昭牧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少年,模样长的也不差,虽然衣裳比较破旧,不像其他同学穿什么名牌,但他从不会为此而感到自卑。 有他在,祝家永远都是欢声笑语的。 * 上午八点三十五分 乌月路,一辆疾驰而过的白色轿车冲了出来,重重地撞上了出租车的后座,伴随着刺耳响彻天空的急刹声,轮胎和地面摩擦出火花,留下一条深深地痕迹。 路过的行人吓了一跳,这条街上并不是很多车辆来往,也就今天高考才慢慢多了起来。 出租车被撞变形,也不见司机的身影,不知是否还活着。 而白色轿车的车头几乎嵌进了出租车后座。 穿着黑色厂服的男子颤抖着伸出手,手臂上的鲜血流了下来,他挣扎着拿起一个白色手机,发出一条短信,抹除了一切痕迹后。 从挂档那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似乎想点燃汽车,但手上的鲜血流在打火机上,似乎没办法燃起。 如此尝试了两三次后未果,男子嘴唇发白,再没了力气,倒在了方向盘上,呼吸消失。 警笛声渐行渐近,让人听见总觉得心慌。 * 上午八点四十分 祝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喂,你好?” 彼时,他灰头土脸,正在埋头做工,为了不影响进度,把手机夹在肩膀上。 那边传来一道好似机器人,丝毫没有起伏的声音,“你好,祝先生,今乌月路发生一起交通事故,麻烦你过来认领。” 没有具体说认领什么东西,但其中意思都明白。 祝父当即感觉眼前一黑,手机掉在地上,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祝先生,你现在有空的话尽快过来吧。” 第166章 器官捐献2 电话挂断,祝父眼里满是泪水,嘴唇发白有些颤抖,即使双腿有些发软,他还是忙拉起一旁的祝母往外跑去,“快,牧牧出事了。” 祝母一听,脸色霎那间惨白,“牧牧出事,牧牧出什么事了?” 两人急忙冲出了家具厂,身上的黑色厂服也沾满了木屑。 他们第一次拦下一辆出租车,也是第一次坐出租车。 * 上午八点五十三分 出租车停了下来。 乌月路中心两辆面目全非的轿车,以及地上躺着三具尸体,用白色布遮盖着,有一具尸体露出了一双有些旧的运动鞋。 祝父祝母两人从出租车上倒了下来,双腿发软没有一丝力气,互相搀扶着,来到了警戒线外。 他们无声地流着泪。 警察拉起了警戒线,看着他们跌跌撞撞地扑到其中一具尸体面前,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牧牧,我的牧牧啊。” 他们亲自为祝昭牧拦下的出租车,车牌也熟记于心。 那双破旧的运动鞋是祝简意刚毕业时花了七百多块钱给他买的。 祝昭牧一直不舍得扔。 在场交警找到了祝昭牧的考试袋,里面装着身份证以及准考试,也知道这是一位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却没想到青春年华葬送在这里。 这般想着,他们对那辆白色轿车司机也恼恨了起来。 另一个交警走了过来,摇摇头,“不是酒驾。” “查过监控记录,从早上七点到这辆出租车出现,白色车子一直停在这边树底下。” “一直到出租车出现,白色车子像失灵了一样冲过去,而且没有丝毫减速。” 闻言,交警向立德皱起了眉头,“这样看来,这起交通事故的性质就变了。” 看着仍在大哭的夫妇,向立德深吸了一口气,“打电话给公安局那边请求协助。” “好的。” 周围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此时车辆不算多,倒也没造成拥堵。 很快,有叉车拖走了那两辆报废的车子。 向立德特意交代叉车司机,“送去公安局那边,你小心别破坏证据。” 没多久,公安局的人也来了。 交警简单地和他们说了一下监控视频的疑点。 只要有疑点,那就不能当作一起普通交通事故处理。 法医方婵一只手插兜,眉间蹙起,“把尸体送去解剖室。” 向立德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还得先做家属工作才行,就那两个人,死的是他们儿子,正准备去高考呢。” 他们还真不忍心去打扰。 这个时候哪怕是安慰都是很苍白无力的。 负责此事的李承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青年,也是刑案组的队长,年少时立过不少功,也破获了许多大案。 “和他们明说,不会有父母不希望找到真正的凶手。” 一行人朝着他们走去。 祝父祝母两人已经哭的双眼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沙哑,心里涌起无限的悔恨和自责。 如果他们不给牧牧拦这辆出租车就好了。 如果他们不为了加班费去上班就好了。 如果他们能陪着牧牧去考场就好了。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 在场只有法医方婵是女性,女性生来比较感性,也更容易取得信任。 她看着惨不忍睹的现场,心里也于心不忍,蹲下身,透过白布似乎能看见下面那张年轻稚嫩的脸。 “你好,我是公安局的法医,我们接到交警电话,怀疑这起事故有疑点,所以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祝父揽着快要昏过去的祝母,尚存一丝理智,眼里含着泪水,“你们什么意思?怀疑牧牧是被人害死的?” 方婵点了点头,“监控视频显示,这辆白色轿车早上七点就停在那边树下面,等到这辆出租车出现后,白色轿车才冲上去。” “会不会是有精神病?”祝父抹了一把脸。 方婵:“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我也不好说,只有进行下一步的检查才知道。” 祝母弯着腰,双手捂脸哭着,泪水从指缝流了下来,落在白布上,“如果、如果牧牧真是被害的,你们能让凶手绳之以法吗?” 方婵神色严肃认真,“这是自然,不让凶手逍遥法外是我们的责任。” “好,”祝母声音沙哑,“你们、你们要把牧牧带走吗?” 方婵沉默了一会儿,“要,必要时还需要解剖。” 祝父祝母脸色愈发惨白,低着头,无声流泪,“希望你们别让牧牧受太多痛,他最怕痛了。” 方婵忽然有些鼻酸,轻轻点头,“明白的。” 祝父搀扶着祝母站起身,两人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岁,全身上下都是木屑,穿着最廉价的厂服。 在场众人都对这一幕于心不忍,有些心酸。 贫穷的夫妻能够把小孩供到高考,就指望着小孩出人头地,却没想到命运弄人。 警察小心翼翼地把尸体转移到尸袋里。 向立德看着还在抹泪的祝父和祝母,忽然觉得他们身上的衣服有点眼熟。 “等等” 他拦下了搬运第三具尸体的警察,掀开了那层白布,对祝父祝母说道:“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祝父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 那人额角流出鲜血,半张脸都是已经凝固的血液,还真是不好辨认。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身上的厂服和祝父母的一模一样。 祝父紧锁着眉头,祝母倒是一眼认出来了,“这不是我们隔壁的冼通吗?他老婆前两天还和我说抓破了他的脖子,这两天也没看见他上班” 祝父恍然,“是是是,就是他。” 警察们相视一眼,愈发觉得这件事蹊跷了。 而另一边,祝简意听到团子说祝昭牧出事的消息,急忙便往电梯方向走。 差点撞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他拿着手机正在接电话。 祝简意从他身旁经过,耳力灵敏,隐约间听见那边是个妇人的声音,夹杂着“妹妹”“心脏”“有救了”等字眼。 语气里带着激动和欣喜,祝简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男子背影有点眼熟。 只是她现在担忧祝昭牧,一时间也没去细想。 倒是团子突然惊呼,【那不是驸马爷吗?】 第167章 器官捐献3 祝简意来到现场时,正好看到公安局的车开走,围观群众也渐渐散去。 一眼就看见祝父祝母两人呆滞地站在路边,满脸茫然,脸上的泪痕也未干。 祝简意心里一痛,快步走上前,“爸,妈。” 祝母刚止住地泪水再次落下,“小意,你弟弟,你弟弟他” 祝简意忙抱住她,强忍着泪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祝父在一旁抹眼泪,“刚才警察说有疑点,把牧牧带走了。” 祝简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心里也很痛,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很虚伪和苍白。 “爸妈,你们先回家好好休息,我去公安局看看。” 如果真是人为,她势必不会放过那个人。 祝父祝母两人大哭了一场,加上心力憔悴,早就精疲力尽,互相搀扶着,步伐极其缓慢地走着。 他们的背影佝偻,步履蹒跚,一夕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祝简意看得心酸,‘团子,是人为吗?谁害的牧牧?’ 【这个……涉及比较广,需要殿下去查,这个也是殿下的任务】 ‘也就是说确实是人为了。’祝简意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不论是谁,她一定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 “李队,外面有个自称是祝昭牧的姐姐。” 李承正在和组员分配任务,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他还有个姐姐?” “是的,”技术组的人员点了点头,“刚才查到祝昭牧确实有个姐姐,叫祝简意,刚毕业一年,正在陆氏集团上班。” 与此同时,警员也带着祝简意来到厅里。 出乎众人想象,他们以为祝简意也会像她父母一样,流着泪或是嚎啕大哭找上门来,求他们还她弟弟一个公道。 这个场景他们也看过无数次。 这也是很正常。 但眼前的祝简意神色平静,也毫不怯懦,直视着他们,“我弟什么情况?目前有什么疑点?” 李承皱了皱眉,这是个硬茬,“相关线索我们不便透露。” 祝简意冷笑一声,“那结果呢?出来了吗?” 方婵起身,“还没有,从你弟弟的尸体上并没有检查出任何异样。” “那冼通的动机查清楚了?”祝简意一屁股坐下。 李承抿了抿嘴,还真是每一问都能问到点子上,“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所问的这些我们不便透露。” 祝简意沉默了许久。 在李承即将开口赶人时。 她才轻声道:“我弟弟向来很乖,成绩优秀,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高考肯定能金榜题名。” “他总说等他上了大学要去兼职赚钱,让爸妈不再那么辛苦。” “他还说等大学毕业他要好好工作,带我们去旅游。” “他很优秀,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虽然与全省比起来还是差一点,但考上他理想的大学轻而易举。” “就差半个小时,只差半个小时。” “他的人生就会不一样。” 全场人静默。 祝简意眼底有一滴晶莹掠过,声音哽咽了一下,“冼通素日与我们家不算交好,但也没有太大的矛盾。” “昨天他还和我们打过招呼,我不相信第二天一早他就在乌月路等着,而且他怎么能确定那辆车上坐的一定是我弟。” “从监控上看,七点到八点半,陆陆续续路过十几辆出租车,冼通都没有动手,直到我弟坐的那辆出租车出现。” “他毫不犹豫就踩油门冲上去,他显然是看车牌,而且没有减速,他是抱着死的心态。” 说完,祝简意抬起头,“你们不应该查一查最近他和什么人做过交易吗?” 技术组人员摇了摇头,“他的账户一切正常,包括他的家人账户。”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站起身道:“我要去看看我弟。” 方婵看了眼李承,后者点头,“跟我来吧。” 三人一同前往解剖室。 “因为祝昭牧身上没有不明外伤,抽取过血液和标本检测也没有任务毒物,所以暂时没有解剖。” 祝简意静静地听着,看着方婵打开门,一股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 解剖室里很宽敞明亮,放着一台解剖床,此时祝昭牧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祝简意缓缓提步上前,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轻轻掀开白布。 她脸色微变,“这不是我弟。” 闻言,方婵和李承神情大变,忙冲上前,语气焦急,“你说什么?不是你弟?” 祝简意抬眼看着他们,眸色冰冷,吐出两个字,“不是。” 方婵脸色紧绷,仔细回忆了一下,“你父母在现场并没有掀开白布,但是从他们的表象来看,确定就是你弟。” 祝简意视线挪到放物品的盘子上,祝昭牧的所有东西都用密封袋装着。 她从那里看见了祝昭牧的身份证。 神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幽冷,“交警核对时没有对照身份证吗?” 气氛冷凝下来,李承和方婵面色有些难看,倒不是因为祝简意,而是他们深知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方婵回过神来,忙对刚进来的助手说道:“快,提取出租车的血迹,立马送去检验室,我要最快得到结果。” “等等,你的头发” 祝简意会意,拔下两根头发递给那个助手。 方婵咬了咬牙,吩咐助手,“做dna比对。” 助手点点头。 攥着拳头,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鞋子,“这双鞋哪来的?” 李承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是震惊,因为这双鞋是穿在这具尸体上的,而祝简意询问,那就说明她认识这双鞋。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阴谋。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怎么可能祝昭牧的鞋子刚好穿在这个人脚上,而他的身份证以及准考试也在这个人身上。 要么就是有人在交警到达前换了尸体,要么就是乌龙一场。 可是怎么可能呢。 李承紧锁着眉头,喃喃自语道:“监控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条路上有监控死角吗?”祝简意灵光一闪。 李承立马拿起电话,打给正在勘察的警员,“查清楚出租车出现在乌月路之前的方向,提取监控,还有仔细检查死角有没有血迹。” 解剖室再次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各怀心事,锁着眉头思索着。 不知过了多久,方婵助手急匆匆跑来,“出租车上还有另一个人的dna。” 第168章 器官捐献4 “那人和她的dna比对得上。” 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李承赶忙往外跑去,助手一脸不明所以,“李队这是” 方婵苦笑了一声,这下事情麻烦了。 祝简意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这里,拿过助手兜里的笔,和他手上的记录本,干脆利落地留下一串号码。 “有什么进展记得告诉我。” 说完,她便提步离开了。 助手更是一脸懵。 方婵双手插兜,看着解剖床上的人,神色若有所思。 李承猛地冲进了会议室,众人下意识抬起头。 只见李承气喘吁吁,喊道:“先等等” “那个不是祝昭牧。”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明局也皱起了眉头,“说清楚。” “刚才祝昭牧的姐姐指认那个人并不是祝昭牧,但是在出租车上,检验出祝昭牧的血迹。” 也就是说祝昭牧在车上遇害了。 李承拿起笔在板上写着。 一:祝昭牧下落不明,是否还活着? 二:出租车上的不明尸体,尸源? 三:出租车司机是否有同谋嫌疑? 明局脸色凝重,“多出一具尸体。” 手机铃声响起,李承接了起来,开免提。 “李队,我们在距离祝昭牧家的这条巷子里找到了血迹,这边是监控死角。” 明局把手里的笔一扔,“看来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是祝昭牧,那这个多出来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法医室那边初步诊断没有外伤,也没有检测出毒物,死因不明。”一个警员举起手。 “当务之急先找到祝昭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根据他们的经验,祝昭牧多半遇害了,但没有见到尸体之前,他们是不能下决定结论的。 “还有查清楚尸源。” 有一个警员举起手,看着自己的记录本,“冼通生前和祝家并没有很深的矛盾,不过我们上访时,听同一层的住户说冼通多次和妻子吵架,据说他们儿子成绩不好,在学校是混混。” “夫妻俩为了这事经常吵架。” “据调查,祝昭牧成绩优秀,不难排查冼通是否有嫉恨嫌疑,从而对祝昭牧下手的动机。” “出租车司机,”警员翻到下一页,“出租车司机王鸣,男,三十六岁,一直未婚,社交良好,无不良嗜好,住在华苑,据上访调查,王鸣生前并未与他人起过争执,邻居对他的评价也很好。” 李承皱起眉头,“冼通和王鸣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警员摇了摇头,“他们并不认识。” “以上就是今天走访所取得的线索。” 明局叹了口气,“这两天都加班,必须尽快抓到凶手!错过黄金时期就难找了。” 在他们行业里,有一个黄金72时期,也就是破案时间最好是在三天内,过了三天再想获得什么线索就难了。 “是。” * 某私人医院,手术间三个字亮起了红灯。 “手术很成功。”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四个护士,推着病床。 梅珍看了看陷入沉睡的陆悦,松了一口气,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医生,“谢谢了。” 医生淡笑着接过,“陆夫人客气。” 梅珍心里挂念着自己女儿,也没再和他客套,而是一同进了电梯,看着病床上的女儿,眼底闪过一丝泪花。 我的女儿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迎来曙光了。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梅珍打开,便看见一条陌生的短信:“心脏取走了,尸体怎么处理?” 梅珍抬头看了眼监控器,调暗了手机亮度,“运到郊外烧了。” 那边很快回复,“烧的话可能会引起警方注意。” “那你自己看着办,五百万已经到你账上了,做的干净点,别留尾巴。” “明白。” “张医生,有一个肾移植手术,您看……” 张医生心里慌了一下,赶忙把红包塞进兜里,面不改色道:“肾源到了没有?” “在运送过来的路上。” “那安排一下,做好准备,随时手术。” “好的。” 护士转身进了手术室,心里直犯嘀咕,许多人排队等肾源等了八九年也没有,怎么昨天刚入院一个富家小姑娘,今天就匹配上肾源了呢。 陆悦回到病房,心电监护仪显示各项生命体征正常,麻药时间还没过,她仍在沉睡。 梅珍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军。 陆军听闻,神色怔了一下,“哪来的心脏?” “刚好有人捐献器官,我们女儿就是这么好运气,还好来得及时。”梅珍语气里都是庆幸。 陆军也就没再问什么了,“那你好好照顾她。”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梅珍赶忙叫住他,“等等,文州在公司吗?” “在,怎么?” “我上午给他打过电话,和他说起过有人捐献心脏,要是没事的话,想让他过来陪陪悦悦。” 陆军眉头一皱,“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州不喜欢这些麻烦事,悦悦那么大人了,你照顾还不够么?” 被自己丈夫呛了一嘴,梅珍语气也忍不住沉了下来,“悦悦从小就喜欢跟着哥哥,长大后因为心脏病身子越来越不好,文州也从来不好好陪一陪她,现在悦悦动手术了,我这个当妈的让哥哥陪一下妹妹都不行吗?” 陆军眼里闪过一丝不耐,“那还不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总扔文州的东西。” “悦悦年纪小,身子又不好,偶尔发发小脾气怎么了。” 陆军捏了捏眉心,“行了行了,你要叫就自己去叫,我不会去找文州的,就这样,挂了。” “你”梅珍盯着被挂断的通话,气得脸色铁青,目光落到病床上,才逐渐缓和过来。 没关系,以后悦悦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了。 这边,陆军挂了电话之后,思索了一番,还是给陆文州打了个电话。 那边传来陆文州低沉冷漠的声音,“有事?” 陆军也早已习惯他的性子,“你妈刚打电话过来,说悦悦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了。” 陆文州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军也猜不透他什么意思,又道:“悦悦从小就喜欢黏着你,后来你高中就越来越少在家了,要是有空的话去医院看看,悦悦醒来能看见你,也是会很高兴的。” 第169章 器官捐献5 一番话说完,陆军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阵忙音,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算了算了,从小他们在陆文州面前就不像是父母。 陆氏集团是一整栋高楼大厦,总共有二十八层。 陆军现在还没有退休,公司还是他在管理,作为最大股东,也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他的办公室坐落于二十六层。 而陆文州毕业后就进了自家公司,任职总经理,也就是相当于古代的王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在公司里也从来没有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因为员工暗地里都称呼他为太子爷。 加上陆文州相貌俊逸,不抽烟不喝酒,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禁欲的气质,也没有花边新闻,因为女员工都把他当作梦中情人,总幻想着哪一天能飞上枝头就好了。 “这个祝简意刚上班没多久呢就给我玩消失?”技术总监气得双手叉腰。 坐在祝简意旁边工位上的乔慈开口道:“听说她弟弟出事了。” 技术总监好似找到发泄口一样,怒瞪着她,“出事又不是死人,不知道请假吗!她这样玩消失,公司的损失算谁的。” 乔慈暗暗撇嘴,没再理会她,任由她在那发牢骚。 没人搭理她,技术总监双手抱胸,环视了一圈,意有所指似的,“我看这小妮子是不想干了,直接炒了算了。” …… 翌日,祝简意带着祝父祝母搬家,来到梅竹小区,这一片在s市是富人区,设备高档,小区治安也很好。 本来她也不想这么快,怕吓着两个老人家,更怕老人家问起,她不知从何解释。 但是祝昭牧出事,俩老人也上不了班,住在旧屋里,也会想着伤心事。 倒不如换个环境。 祝父祝母也许是真的伤心过度,一路上跟在祝简意身后,也不说话,神色恍惚呆滞。 祝简意只觉得愈发心酸,她这个只和祝昭牧相处了半个多月的人都觉得心痛,更别说作为父母的他们了。 从呱呱落地那一刻起,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养大成人,如今却阴阳两隔。 祝简意买的公寓在第七层,搬家公司帮忙一起把东西搬上楼。 为了照顾两个老人的生活起居,专门请了两个家政阿姨。 一方面是怕祝父祝母一时想不开乱跑。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休息一下。 等全部收拾好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祝简意想起祝昭牧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半了,这么久了,想必公安局应该有查到更多线索。 她现在也只能依靠公安局那边给出的线索去猜测了。 毕竟查案也不是她的强项。 正在这时,祝母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厨房走去。 祝简意心里一惊,赶忙跟上,“妈,怎么了?” 祝母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过饭点了,小意饿了吧,妈做饭给你吃。” 祝简意鼻子一酸,挽着她回到沙发上坐下,“妈,您好好休息,我请了两个家政,他们会照顾你们的生活起居。” “从现在开始,你们好好休息,可以吗?” 祝父撑着额头,靠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祝母则是神色呆滞,半响才缓缓点点头,嘴里喃喃着,“牧牧也饿了吧。” 祝简意差点落下泪来,强忍着鼻酸,“爸,妈,你们好好休息。” 好好的一个家,却是突然这样支离破碎。 在家政阿姨来了之后,祝简意仔细交代他们一些注意事项,以及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后便出门了。 她倒不会担心这两个家政对父母不好,毕竟是她经过层层筛选,而且工资比她们原先的涨了两倍。 钱到位了,其他任何事自然好说。 李承和队员正在开会,整理线索,突然就听见有警员走进来,“李队,祝简意又来了。” 李承摆摆手,“让她在外面等着。” “拦不住……”警员脸上满是无奈。 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怎么力气那么大,三四个人都拦不住,还被她过肩摔。 要不是碍于她刚失去亲人,都要告她一个袭警的罪名了。 与此同时,祝简意也出现在会议室门口,看着黑板上的投影,恰巧播放着出事现场的图片。 一旁的小黑板上写着几行稀稀疏疏的字,有的后面还打了问号,也有的被圈了起来。 祝简意平静地挪开视线,“还没有找到我弟弟吗?” 李承无奈地叹气,“祝小姐,我们是不能透露任何线索的,你还是回家等消息吧。” “我只想知道冼通和出租车司机的动机。” 李承摇了摇头,“凶手另有其人,他们不过是棋子而已。” “好的,明白了。”祝简意微微一笑,看见小黑板上的一行小字:出租车司机王鸣。 她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反倒是让李承有些讶然,很快敛了心神,继续开会。 “尸源找到了,在我们数库里匹配到了dna数据,是两个月前的一起失踪案件,报案人是他父亲,称失踪前两人曾吵过架,后来就失踪了。” 李承:“死因还没出来?” “死亡时间为七个小时前,也就是案发的当晚凌晨一点,胃内容物检测出酒精,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方婵看着报告,“还有,他的心包有一处很细小的裂缝,包膜发生损害,血液凝固。” “也就是说,他是被吓死的。” 由于案件一直没有进展,方婵才决定进行解剖,这一解剖,还果真发现了死因。 李承用笔帽敲了敲桌面,陷入沉思,“凌晨一点,喝醉酒,又看到什么了,把一个年轻人吓死呢。” “喝醉酒很可能出现幻象,自己吓自己也是有可能的。”一个警员猜测道。 李承:“找到他最后的监控了么?” “是在老旧街的一个烧烤摊。”警员调出那一段监控。 他们能看见这个年轻人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往街上走去,背对着监控,还未走出监控区,就看见他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挥舞着手里的酒瓶。 不到五秒,他倒在了地上。 因为他所处的地方是在树的阴影下,当时凌晨一点,烧烤摊也只有一桌的客人了,都有些喝大,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 第170章 器官捐献6 很快,阴影处出现一辆灰色轿车,从监控上看,它停在距离年轻人五米远。 警员按下了暂停键,“怪就怪在这里,我们并没有看见有人下车,但是这辆车经过后,死者就不见了。” 李承皱起了眉,“继续放。” 灰色轿车前面没有车牌照,因为在监控区域的边缘,距离比较远,又是在大晚上的,只有一盏暗黄色的路灯,因此驾驶座上的人也看不清面容。 只见灰色轿车停了大概十五秒,而后继续启动着车子离开了。 地上也不见死者,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了。 方婵把视频退到前面,指了指屏幕,“现在唯一能确定地是,这个人是被吓死的。” “你们看,在他前面是漆黑的街,已经快要走出监控区域了。” “他当时看见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李承:“另一个方向的监控呢?” 警员挠了挠头,“坏了。” 所有人陷入了沉思,凌晨一点死者被吓死,早上八点半出现在出租车上。 “调查了他们四人之间生前所有的社会关系,以及不明交易没有?” “查清楚了,社会关系都比较简单,这个年轻的死者自从那天和他父亲吵架,离家出走后,就一直在烧烤摊洗碗,并没有其他异常,也没有接触不明人员。” 要说这三人中谁和祝昭牧有什么恩怨,那就只有一个冼通了。 可是他怎么确定祝昭牧会坐那一辆出租车呢。 “昨天高考”李承喃喃自语着,忽然灵光一闪,一拍桌子,“祝昭牧居住的那一条街平时很少有出租车经过,偶尔会有出租电瓶车。” “但是昨天祝昭牧出门时,据他母亲回忆,他们一出门就刚好一辆出租车路过。” “因为当时时间有一点赶,他母亲怕他迟到,一直催促他。” 也就是说出租车司机和冼通一样,等的都是祝昭牧。 只不过一个在楼下,一个在去往考场的必经之路。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换尸体呢? 就在这时,在外勘察的侦查员回来了,“李队,我们在死者倒地的地方查到一条拖拽的痕迹。” 李承恍然,正了正脸色,“再看一遍监控。” 监控再次播放。 最终停在了那辆灰色轿车出现的地方。 李承用笔帽指了指轿车门那一块儿,“仔细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闪过?” 方婵脱口而出:“鱼钩!” “对!”李承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的神情,“有人从后备箱抛出鱼钩,挂住了死者的衣服,再看车子驶离的方向,正对监控,即使后备箱里有人把死者拖上车也看不到。” “而且最开始五秒之内行驶速度极其缓慢,后面恢复正常。” 方婵补充道:“时间太短了,我们很难发现。” “死者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三十斤,一般人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死者拖上车的。”侦察员若有所思。 李承点头赞同,“要么是有帮手,要么就是凶手本身就年轻力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推测着线索得出来的结论,“整个市里的灰色轿车排查出来总共有上万辆,从车子着手难度不小。” “他们又是怎么确定死者会在那个时间段死亡,而且刚巧就倒在树的阴影下呢。”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拍了拍桌子,脸色凝重,“目前的线索太少,解不开的疑问太多,大家还是多去现场勘察,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是!” 有时候摸不着头绪,也就只能去现场看看还有没有发现了。 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总比坐在办公室里没有依据的胡乱揣测好。 * 祝简意出现在溪河路,根据团子给她拷贝的监控视频,找到了那晚云康打工的烧烤摊。 此时是下午六点,烧烤摊也陆陆续续地摆上了。 时间还早,因此有些冷清,只有一个光头老板在忙里忙外。 祝简意提步上前,直接奔入主题,“老板,我想打听一个人。” 老板头也没抬,不耐地挥了挥手,“没空,忙着呢。” 一沓红票票出现在他面前。 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头就看见一个女孩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为了那一沓钱,老板笑道:“你也是来找云康的?” 这两天警察来了一拨又一拨。 祝简意点点头,“你帮我回忆一下最近他有没有和谁接触过?” “你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老板似是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搞笑,“做生意的,每天都接触上百个人。” “这两天天气又热,忙得大汗淋漓,只顾着上烤串上酒,哪里还会去注意客人。” 祝简意眯了眯眼,再次抽出五张,“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你这?比如说给你的感觉格格不入,或者是感觉很奇怪,总之不像是来吃夜宵的。” 老板眼睛随着她手里的红票票移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真让他想起来了。 他眼睛一亮,“有!” “前两天晚上,有个穿着西装的人来吃烧烤,我当时还纳闷了,大热天的穿西装吃烧烤,那不是找笑么。” “不过后面我一想,以为他是卖保险的,一天没吃饭,抽空吃顿烧烤,我也就没往心里去了。” “当时谁招待的他?”祝简意急忙问道。 老板挠了挠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手里的钱,“这个” 祝简意沉了沉眉眼,“你如果不如实说,我一张都不会给你。” “你这”老板急了,生怕到头来没捞到一点好处,“是云康,云康那孩子很勤快,干活也利索,基本上的客人都是他招待的,我也就在收银台休息。”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祝简意抬头,看见屋檐下有两个监控器,“监控呢?”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那只是为了让大家吃的安心装的,一直没有打开过。”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那你再回忆回忆,那晚云康和那个人的接触,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说罢,状似不经意地又拿出几张红票票,和手里一沓叠在一块儿。 第171章 器官捐献7 老板眼睛都要冒光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有一阵子不忙,那个穿西装的就叫云康和他一起吃烧烤,还喝了点酒。” “云康那孩子是离家出走,也不愿意回家,总和我说要当大老板。” “所以他特别崇拜那些穿西装的人。” “我记得那天晚上云康和那人喝了不少酒,到后面都没法帮我干活了。” “到凌晨的时候我就让他回家去,后面一直是我一个人忙活,可累死我了。” 祝简意抬手打断了老板的抱怨,“那个穿西装的人呢?” “云康走了,他也走了。” “往哪个方向?”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忙的脚不沾地,哪有空一直盯着他。” 祝简意点点头,随手把钱放到他桌上,“那人的样貌能画出来么?” 老板喜滋滋地收起红票票,心情大好,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祝简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 看着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出画板以及颜料,光头老板极其专业的拿起颜料笔。 在画板上唰唰唰地勾勒出一个轮廓,没多久,慢慢地一张人脸就出现了,唯妙唯俏。 “喏,就这样。”老板把画纸掀了下来,递给她。 看着画纸上栩栩如生的人像,祝简意目光里满是惊诧。 老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勺,“自学的,自学的。” “谢谢。”祝简意笑了笑。 随后带着这幅画像离开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祝简意看了眼,毫不犹豫地挂断。 下一秒,铃声再次响起。 挂断。 响起。 挂断。 响起。 祝简意面无表情地接起,“有事?” 那边传来一道怒吼,“祝简意!你还想不想干了!” 声音震耳欲聋,祝简意蹙着眉头挪开了手机,语气淡淡,“我不干了。” 本以为祝简意会谄媚讨好的求情,没想到换来这么淡淡地一句。 那边的人噎了一下,“行,你给我回来办离职手续。” 看我不整死你。 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 祝简意啧了一声,当初只是想着随便找一份工作应付祝父祝母,谁知道这么麻烦。 【殿下还是去办离职手续吧】 【驸马爷不也是在陆氏集团】 【最近殿下太忙了,都没去找驸马爷呢】 祝简意叹了口气,“我现在哪有空去谈情说爱。” 【说不定驸马爷可以帮殿下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祝简意心里一动,好像有道理。 * 到陆氏集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大厦灯火通明,多数打工人还在加班。 祝简意刚到二十三层,好巧不巧,迎面就撞上那个嚣张跋扈的技术总监林岚。 林岚一看到她,脸上立马浮现出嗤笑,双手环胸,踩着高跟鞋上前,不屑地打量她一遍,“哟,回来干啥来了?” 祝简意知道她有意刁难自己,并不想理会。 但林岚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进公司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人敢给她甩脸色,唯独这个新来的。 “办离职吗?可惜了,今天办不了,明天再来吧。” 祝简意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又不是你给我办。” 林岚脸色一变,“你” 这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紧接着便看见三四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出来。 林岚立马扬起得体的笑容,有意无意地撩了一下头发,风情万种,“总经理。” 陆文州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绕开她,视线瞥了眼祝简意,微微拧眉,脑海里在思索似乎在哪见过她。 团子在空间里尖叫,【驸马爷太帅了!】 穿着西装,脸庞棱角分明,肩宽腰窄,一双大长腿,身高一米八五,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祝简意站在原地未动,看着神情僵硬的林岚,毫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 林岚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别得意!” 她现在突然不想让祝简意辞职了。 要是她走了,那自己的气找谁出。 祝简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谁怕谁啊。 那边,陆文州带着那几个股东进了办公室后,没多久就走了出来,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此时,祝简意站在电梯外,能看见陆文州越来越沉的脸色,毫无波澜的眼眸也弥漫起不耐之色。 总裁专用电梯就在隔壁。 随着叮的一声,两部电梯门同时打开。 祝简意走了进去。 【殿下不和驸马爷一起吗】 ‘你看他现在想杀人的样子,谁敢招惹他。’ 命要紧,再加上祝简意现在满心都在失踪的祝昭牧一案上,哪有空再去理会陆文州的心情。 陆文州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提步进了电梯,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微垂下眼遮掩了闪过的烦躁。 电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一楼。 两人同时出了电梯门。 相隔一米多远,不约而同地朝着大门走去。 慢慢地,祝简意落后陆文州一米远。 她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灰色轿车,很快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对着陆文州点头哈腰。 陆文州背对着祝简意,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见那男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这个男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看见过。 男子打开后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文州上了后座,车门关上,车窗缓缓降落下来。 祝简意站在大楼门口,没有下楼梯,远远看着那男子上了驾驶座,熟练地倒车。 陆文州侧头瞥了眼窗外,恰巧看见愣在原地没动的祝简意,她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下,看起来有些恐怖。 陆文州微愣了一下,对于祝简意他有很深的印象,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莫名其妙就记住她了。 车子加快了速度,驶离了陆氏集团公司。 祝简意动了动有些麻的腿,心里无比肯定地说道:‘是他,那个接近云康的人。’ 团子愣住,【啊?那不是和驸马爷又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我只要真相和公道。’ * “文州回来了。” 眼前的梅珍满脸笑容,任谁也想不到在半个小时前把自己的儿子骂的狗血淋头。 第172章 器官捐献8 陆文州眉眼间微皱,掠过一抹不耐之色,没有理会她,在玄关处换下了鞋子。 走进客厅,就看见陆悦躺在一张定制的病床上,身上有各种管子,连接着心电监护仪,陆军则是坐在一旁沙发上。 在客厅角落那边,有四五个医生和护士正在吃饭。 陆悦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见陆文州时,扬起乖巧的笑容,“哥哥。” 陆文州淡淡地嗯了一声,接收到陆军投来的视线,敷衍地问了一句:“怎么不住院?” “想见哥哥。”陆悦小声道。 陆文州脸色冷淡,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见状,梅珍打圆场,“医院太吵,环境又不好,手术很成功,所以住了两天院就回家休养。” “有家庭医生,家里抢救设备都有,也有心电监护仪,晚些悦悦还得上楼打针呢。” “看看这些日子悦悦都瘦了。” 梅珍说这些本是想让陆文州心疼心疼自己的妹妹。 但是陆文州从小到大积累的厌烦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没有对陆悦冷嘲热讽也是因那一层血缘关系。 陆文州不搭茬,梅珍面子也有些挂不住,“文州,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何况当时悦悦也还小,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记恨到现在呢。” “悦悦不是你的仇人,是你的亲妹妹,她受的苦够多了,好不容易换来健康的心脏,你不高兴就算了,还对她冷眼相待。” 说着说着,梅珍就哭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的儿女像仇人。” 陆文州冷冷看着这一幕,“没什么事我去公司了。” 到底还是记着梅珍是自己母亲,所以才会回家来。 没想到说来说去,在她心里还是只有陆悦一人。 从小到大被陆悦恶作剧,推进水池里,或是撕作业本,撕教科书,这些事情发生的还少么。 小时候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让着妹妹,妹妹有心脏病。 因着小时候娇生惯养,一直吃着补品,梅珍更是把她捧在手心护着,所以即使有心脏病,但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剧烈运动罢了。 陆悦的心脏病真正发作是在上个月。 陆文州完全不关心。 他对这一家人的亲情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中早就慢慢磨灭了。 从上大学开始,他就不再住家里,而是自己在外买了一套公寓。 这个家让他产生厌烦,尤其是看到陆悦那一张无辜的脸。 小时候她就是用着这样一副表情,对他做恶作剧,打碎了花瓶,或是自己摔跤了,都要推到他身上。 每次他换来的都是父母的责骂。 陆文州从来不相信陆悦。 现在陆悦说这些话,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身后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响声,陆文州脚步未停,走出了大门。 要是可以,他真想和这个家断绝关系。 这是血缘关系给他带来的羁绊。 有时不得不回家。 刚出别墅,就看见韩峰正蹲在地上抽烟,听见脚步声,连忙掐灭烟头,“少爷,这么快就走了?” 韩峰是梅珍的专属司机,在他十来岁时就被梅珍领回家,也经常陪伴着陆悦玩耍。 只要和梅珍陆悦有关系的人,陆文州心里都会涌起一阵厌烦。 他没有理会韩峰,而是自己去开了一辆黑色轿车。 待黑色轿车驶出大门后,韩峰呸了一声,“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有什么资格当悦悦的哥哥。” 啐了一口痰后,韩峰背着手准备进去。 熟料,后脖颈一痛,霎那间头晕目眩,一只手撑着围墙才勉强稳住身体。 祝简意:??? ‘怎么没晕?我力度不够?’ 【可能没击打到位】 韩峰感觉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隐约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那要不我再打一下?” 【不能吧,那里有神经中枢,一不小心就会致瘫痪的,到时候殿下就是犯罪了】 “砰” 韩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祝简意:…… 迟发性的晕倒? * 【殿下,我们这算是囚禁吧】 ‘怎么了?’ 【非法囚禁是犯法的】 ‘谁说我是囚禁,我只是把他叫过来进行友好的交流而已。’祝简意一本正经。 正说着,韩峰也悠悠醒来了,刚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再仔细一感受,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无法动弹。 祝简意脑袋上带了个简陋的纸袋,挖了两个一大一小的洞,把客厅灯关了,只留了韩峰头顶的一盏白灯。 这个场景更像是审讯罪犯。 “你是谁?放开我!”韩峰透过她身上的衣服猜测应该是个女的,心里也没升起多大的恐惧,只是有愤怒。 被一个女人掳走的愤怒。 祝简意掏出云康的照片,声音低沉透着磁性,这是她用了变声器,“你那天和他说了什么?” 韩峰眼眸微闪,“这人谁啊?我不认识。” 祝简意冷哼一声,不止从哪拿出一个平板,播放了那天晚上的监控视频。 显示一辆灰色轿车。 祝简意敲了敲屏幕,十分肯定道:“这辆车不陌生吧?” “整个市里又不是只有我开灰色轿车。”韩峰嗤笑,心里却直打鼓,不可能啊,那天计划万无一失,怎么这么快就查到我头上来了。 祝简意压根不听他的狡辩,摸了摸下巴,“让我猜一猜,也许你很早就注意到云康这个人了。” “终于有一天找到机会接近他。” “刻意叫他一起喝酒,可惜烧烤摊里没有监控,要不然就知道你往酒里放了什么药。” 说到这里,祝简意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峰,不放过他脸上的情绪。 韩峰眼神有些躲闪,强装镇定地和她对视,提高音量掩饰内心的心虚,“你说这么多,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这话也是试探,想看看祝简意知道多少。 祝简意没说话,就这样盯着他。 直到韩峰额头冒起细细麻麻的冷汗。 祝简意才勾起唇角,继续说道:“让我再猜一猜,云康喝醉了酒,出现幻觉,走到梧桐树下面,那边正好有一个画着恐怖面孔的人形立牌。” “因为喝多了酒,又或者是中了出现幻觉的药,云康当即就吓死了过去。” 第173章 器官捐献9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祝简意在离开烧烤摊后,就去距离烧烤摊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仔细看了看。 那边比较偏僻,是老城区,因此路边的花坛也许久没有修剪,旁边的花坛荆棘丛生,还有许多干枯的树枝。 她在里面找到了一块人形立牌,大概也就一米五高,不过这对于一个喝醉酒的人来说,这也足够了。 祝简意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他们盯上云康是为了什么? 这和祝昭牧又有什么联系呢。 对于祝简意的猜测,韩峰心里骇然,甚至在怀疑当时是不是有第三个人在场。 难道她是想要钱? 韩峰不敢轻举妄动,低下头平复内心涌起的不安,生怕自己暴露,只要咬死不放,她就拿自己没辙。 一定不能暴露,悦悦好不容易有了健康的身体,她将来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不能葬送在自己手里。 “你快把我放了,你这是犯罪!” “非法囚禁,我要告你。” 祝简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应证了自己的猜测,自然也不会知法犯法。 她要让韩峰以及幕后主使一同受到法律的制裁。 【殿下,咱这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吧?】 祝简意勾起嘴角,‘不,这是引蛇出洞。’ 让他乱了手脚,想必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 她慢慢接近韩峰,白色刺眼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放大了背后的影子,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即将要吞噬掉韩峰。 韩峰眼里升起恐惧,不断挣扎着,“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砰” 昏暗的小屋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惨叫声。 绑都绑来了,当然是先揍一顿再说啊。 …… 翌日,陆家佣人出门买菜时,结果看见墙角地上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走近一看,透过那鼻青脸肿,像猪头的脑袋,再看他身上的穿着,以及熟悉感,认出是陆夫人的专属司机。 赶忙折回去禀告陆夫人。 梅珍看到被揍的遍体鳞伤的韩峰,顿时气的不行,认为是陆文州干的,愈发怨恨起他。 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一个这么小气的儿子。 直到没多久,韩峰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夫人,他们查到我了。” 梅珍吓了一跳,神色有些慌乱,“你说什么?” “昨天有个人把我绑走。”韩峰一只眼肿的睁不开,嘴角也裂开了一点,一说话就会扯到伤口,渗出血丝。 他心里记挂着陆悦,也无心去管自己痛不痛,“她把我做的那些全部都猜对了,要么就是亲眼看见,要么就是诈我。” 梅珍脸色沉了下来,眼神狠厉,“你都招了?” 韩峰吞了吞口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她没有证据,不敢对我怎么样,目前看来她只是猜测而已。” “夫人,只要他们找不到祝昭牧的尸体,就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我只要咬死不说,他们也不能奈我何。” 梅珍沉思了半响,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你好好休息,至于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明白。” “我明白,为了悦悦,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说出来的。”韩峰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 梅珍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别叫悦悦。” 不过心里也确定短时间内韩峰是不会背叛她的,但梅珍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牢靠。 等梅珍离开后,韩峰躺在病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脑海里浮现出陆悦苍白的脸颊,暗暗下了决心,一旦真被查出什么,只要自己揽下所有的罪名。 悦悦就是安全的。 这般想着,韩峰忍不住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很快,那边传来他熟悉的温柔嗓音,“喂?韩峰哥?” 韩峰心神荡漾,“悦悦,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陆悦强忍着内心的厌恶,翻了个白眼,摸了摸心口跳动的心脏,“很好啊,原来拥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是这种感觉。” “那就好,”韩峰放下心来,“如果别人问起来,悦悦就说是别人捐献的心脏,知道吗?” 熟悉的话响起,陆悦心里起了疑惑,最近母亲也经常在耳边说这些话。 可是心脏不是本来就是捐献给她的吗?难道是另有来源? “韩峰哥,我的心脏是谁捐的啊?我想见一见那个人的家属,表达一下感谢。” 韩峰没料到她突然问起这个,支支吾吾的,“那个……我们也不知道。” “韩峰哥,你和我说实话,”陆悦声音愈发放柔,眼里却是带着狠辣之色,“我的心脏……是不是买来的?” 韩峰从小到大都没有骗过陆悦,此时也只是保持沉默。 如此,陆悦便知道了答案,微微一笑,语气里还故作伤心,“真的是妈妈买来的心脏吗?” 韩峰怕她伤心,现在还处于治疗阶段,不宜过度悲伤,忙安慰道:“那个人反正也是要死的,而且他家很穷,悦悦用他的心脏,等于他在享受陆家的荣华,悦悦不必太自责的。” 陆悦眼里闪过一抹光芒,“那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爸爸知道吗?” “陆总不知道,只有我和夫人。” 陆悦低声抽泣,“没想到妈妈和韩峰哥为我做了这么多。” “悦悦不哭,只要悦悦过得好,韩峰哥就放心了。” “那……韩峰哥知道那个人还在吗?” 韩峰迟疑了一会儿,道:“没了心脏,他肯定活不了的。” 陆悦放下心来,“那等韩峰哥伤好了,带我去祭奠祭奠他,谢谢他给了我心脏。” “好,悦悦真善良。”韩峰听着那一口一个‘韩峰哥,’早就迷失了方向,恨不得把命都交给她。 挂断电话后,陆悦抚摸着心口,上面的伤疤还未拆线,已经结痂,静静盯着欧式天花板。 原来是这样。 想来你一定是母亲千挑万选下来的那个人,为我捐献了心脏。 陆悦勾起了嘴角,眼里闪烁着光芒,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学习舞蹈,跑步打羽毛球了。 再也不会病殃殃的。 第174章 器官捐献10 这边,市公安局 李承带着几个侦查员正准备出门,迎面就撞上一袭红裙的祝简意,身姿窈窕,踩着一双与红裙格格不入的帆布鞋走来。 李承抚了抚额头,顿觉头疼,这位祖宗怎么又来了。 祝简意浅笑,“这是去哪?” “你有事么?”李承叹了口气。 祝简意挥了挥手里录音笔,“重大线索,需要吗?” 闻言,李承和几个侦查员相视一眼,脸色肃然,“进里面说。” 他们并不会觉得祝简意开玩笑,因为这个案子中,最着急的就是祝简意了。 一行人匆匆返回办公室。 空调的凉意吹散了满身的燥热。 方婵闻声赶来了。 整个调查组都在场。 祝简意打开了录音笔,里面传出她昨晚和韩峰的对话。 虽然大多数是她在说,但她语气里的肯定,以及韩峰时不时的恼羞成怒转移话题,让在场经验丰富的警员都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听完录音,李承若有所思,“这是谁?” “韩峰,梅珍的专属司机。”祝简意早就让团子把韩峰祖宗十八代以及他的所有社交信息查清楚了。 其中一个警员灵光一闪,“李队,这不是我们今天要去找的人嘛。” 李承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看着祝简意,“你是怎么查到他头上的?” 祝简意摊手,“人太聪明,没办法。” 侦查员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你去找过烧烤摊老板?他是不是给你画过这幅画。” 祝简意点点头,“你们比我晚一步。” 心里却在吐槽,‘团子,我花了几万块钱才拿到这幅画呢。’ 【谁让殿下没有那身衣服呢】 警察制服在人民眼里就是秤砣,能够让人民安心。 后续公安局的进展便是和祝简意重叠了。 只不过他们昨天拿到的画,今天早上才查出是韩峰。 一夜未眠的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反而精神抖擞。 因为案件进展一直僵着,如今总算有了突破。 现在却被一个女孩子先一步拿到线索,众人不免垂头丧气。 祝简意扫视了一圈,一只手撑着桌面,声音微沉,“现在问题来了,韩峰为什么要故意接近云康,并且害死他,还带走了他的尸体。” “这件事和我家牧牧失踪有什么关联?” 李承蹙了蹙眉,“我相信你的判断是对的,但现在没有证据,我们也没办法对韩峰进行逮捕。” 祝简意笑着摇摇头,“不,现在排除韩峰是主谋,我觉得你们应该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众人对视一眼,李承抿了抿嘴,沉默不作声。 见状,祝简意便知道这个队长心里有数了,毕竟身经百战的人,稍微一点就知道了。 随后祝简意便离开了。 公安局这边要查,她也要自己去摸排。 【殿下,驸马爷不就是陆家人么】 祝简意微微拧眉,‘团子,你不告诉我现在祝昭牧在哪,总该透露一下这件事和陆文州有没有关系吧?’ 【团子不知】 祝简意:…… 果然靠谁都不如靠己。 湛蓝的天空中一团团白云缓缓浮动,看起来十分可口,像是冰淇淋一样。 烈日当空,偶尔从远方袭来的一阵风吹散了燥热,带来短暂的凉意,树叶轻轻摇晃着,投在地上的剪影也晃动着,形成了一副美丽的画。 某市医院 “叫什么名字?” “韩峰。” “认识这两个人吗?”警员拿出两张照片,递到韩峰面前。 那是两个身材偏瘦的男子,分别是王鸣和冼通。 韩峰躺在病床上,靠着枕头,微微眯眼,仔细看了看照片,随后摇头。 “不认识。” 李承站在窗户边,似乎在眺望远处的风景,在韩峰看不到的地方,他侧过头,观察着韩峰的一举一动。 在警员拿出两张照片让他辨认了,韩峰放在被子上的手揪紧了。 而且一般人面对不认识的照片,大概会在一到两秒的时间就能给出答案。 韩峰却是看了又看,足有五秒才摇头说不认识。 很显然,他在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个人呢?”警员又拿出云康的照片。 韩峰瞳孔骤缩,神情面不改色,手指攥着被子,掌心濡湿,仍佯装镇定。 他现在怀疑昨天绑架自己的人是不是已经报警了。 如果他全部否认的话,反而会引起怀疑。 既然警察找上门,肯定是发现了线索。 头脑风暴不断转动,韩峰迟疑了一两秒,皱了皱眉,“好像有点眼熟。” 警员笑了笑,似乎看透一切,“是吗?好好想想。” 说罢,他便在一边坐了下来,看样子不等到韩峰想起就不会离开了。 他也是刻意不问起烧烤摊,倒要看看韩峰能装到几时。 他们待越久,韩峰的危险系数就越高。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韩峰忽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晚上我下班,路过一家烧烤摊,在那边遇到过这个人,后来我就走了。” 他现在都是挑拣不重要的说,就怕自己主动跳出来露马脚。 警员似笑非笑,“听老板说你叫云康和你一起喝过酒。” “对对对。”韩峰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激动地点头,只是这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顿时痛的呲牙咧嘴。 韩峰摸了摸脑袋,继续说道:“那天晚上应该是十一点多了,那小伙子忙个没停,我瞅着他终于得空,就叫他过来和我一起吃了,我寻思着一个人吃还挺无聊的,还不如叫个人一起,更热闹。” 警员面色淡淡,也不知道信了没信,起身道:“好的,谢谢韩先生的配合。” 韩峰脸上扬起不自然的笑容,“应该的,应该的。” 等李承他们离开后,韩峰立马打电话给梅珍。 孰料,电话刚拨打过去,病房门再次打开。 刚才那个警员看着他放在耳边的手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面上不动声色,“对了韩先生,前几日云康已经死亡,你是他生前最后接触的一个人,如果想起什么,请及时拨打公安局电话。” 韩峰额头冒出细汗,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好的好的。” 病房门再次合上。 在二十几秒过后,电话终于接通。 那边传来梅珍不悦烦躁的声音,“干什么?” “夫人,刚才警察来找我了。” 第175章 器官捐献11 “他们开始怀疑我了。” 闻言,梅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他们拿出王鸣冼通还有云康的照片让我辨认,我只认了云康,”韩峰语气焦急,“夫人,我怀疑警察等会儿还会去陆家,您还是小心点,要不先把悦悦转移去医院。” 梅珍看了眼一旁脸色极差的陆悦,愈发烦躁地踱步,“现在转移不了,刚才悦悦的生命体征突然有点不稳,刚脱离危险。” “那她现在没事吧?”韩峰担心的不得了。 “没事,你先管好你自己。” 梅珍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李队,这个韩峰果然有很大问题。” “至少能确定他是认识王鸣和冼通的,”李承嗯了一声,“让技术部那边查一下王鸣和冼通的亲属账户有没有不明来历的转账。” 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李承满脸忧心,这其中祝昭牧到底担任什么角色呢。 目前可知的是韩峰和两个司机都认识,以及死者云康。 他费尽心思调换了尸体,又是为了遮掩什么呢。 怀揣着各种疑问,一路直奔陆家别墅。 警车只能停在别墅外面。 看着眼前几千平方的大别墅,外面是花团锦簇的花园,处处都透着一个字:富。 于杰轩感叹道:“有钱人就是好,这么大一栋别墅,一天来回步数都得上万了吧。” “你努力点,说不定晚年也可以。”李承开玩笑道。 “叮铃铃” 梅珍刚安抚好陆悦,就听见门铃声响起,心里闪过韩峰说的那些话,镇了镇心神,起身抚平旗袍的褶皱。 “李妈,去开门。” 正在厨房忙活的李妈应了一声,快步走去开门。 打开门便看见穿着制服的三位警察,顿感诧异,“你们是” 于杰轩出示证件,“你好,调查一起交通事故。” 李妈不知所措,只好先进屋去找梅珍,“夫人,外面都是警察。” 梅珍站在病床边,闻言神色不变,淡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请进。”李妈拘谨地侧身让道。 于杰轩率先走了进去,身后跟着李承和另一个警员。 客厅完全是欧式风格,很宽敞明亮,每一套家具都是在几十万价格之上。 让他们视线停留地是,在客厅靠近后院门的那边,放置着一张病床,梅珍就站在那。 李承几步走上前,看见是一个女孩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有几根管子从被子里延伸了出来,连接在床头柜的心电监护仪上。 他下意识看了眼心电监护仪的数值,波动幅度并不大,显示很平稳。 于杰轩心里啧啧,有钱人就是好,专门请了一组医护人员在家调养,这是把病房搬家来了吧。 梅珍穿着浅蓝色的旗袍,耳坠是珍珠色,盘着头发,皮肤保养得当,看起来不到四十岁,风韵犹存。 她见李承的目光落到陆悦身上,淡笑道:“不知你们来是有什么事?” 李承目光环视了一圈,“外面那辆灰色轿车是谁的?” “我一个司机的,”梅珍神色淡然,“怎么了?” “可以打开看看么?” 梅珍耸了耸肩,“不好意思,你似乎没有这个权利私自动别人的东西。” “何况……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的来意呢。” 李承向于杰轩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一步。 “陆夫人,我们怀疑韩峰涉嫌侮辱尸体,这是搜查令,还需要你配合。”于杰轩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梅珍心里怒骂了一句,早就有搜查令还装模作样地问。 如果这个时候还拒绝的话,那就说明心里有鬼。 无奈,梅珍只好唤来李妈。 “李妈,给警官带路。” 李妈带着于杰轩和另一个警员去了停车大院。 李承留在客厅里,注意到那几个医生坐在角落,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似乎很是紧张这边的情况。 他思绪转了转,看向脸色有些不悦的梅珍,“这是令千金?” 陆悦眼底流露出些许紧张,揪着被子没吭声。 刚才妈妈说无论他们问起什么,自己都不要说话。 梅珍沉沉地嗯了一声,一边轻轻拍了拍陆悦肩膀处的被角,以示安抚。 “是啊,我亲生女儿。” 李承瞥了眼心电监护仪上不断跳转的数值,并且幅度极大,往上增加。 他低头看了眼床上的陆悦,此时她侧着头盯着另一边,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是睫毛微微颤抖。 这时,于杰轩和另一个警员回来了,不动声色地朝着李承轻轻点头,弧度很小。 “那就先不打扰了。” 李承三人提步往外走去,梅珍跟在身后。 在打开门,即将离开时,李承忽然转过身,问:“对了,冒昧问一下,令千金是哪里不舒服么?若是大毛病,还是建议去医院看才好。” 梅珍没料到他问起这个,心里都咯噔一下,勉强挤出一抹有些漂浮的笑容,“小孩子闹脾气,不喜欢去医院,只好请了几个家庭医生,在家里我们也放心。” 李承笑着点点头,“倒也是。” 目送他们离开后,梅珍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回到陆悦身边,见她神情还有些紧张,忙摸了摸她的头。 “悦悦不怕,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我们没做亏心事,不怕。” 陆悦看了眼进厨房的李妈,抬起手示意梅珍低下头,压低声音道:“妈妈,我都知道了,我的心脏……是你买回来的。” 买回来和别人捐献,这是有区别的。 陆悦也深知其中的道理,这世界上不乏有人为了钱,从而出卖自己即将去世的亲人。 还有更多地黑暗,有些年轻人签了遗体捐献书,也许在某一天就突然出事了,只能说在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们想象不到的黑暗。 只要有钱,你想多活久一点,那也是可以的。 梅珍皱起眉头,“韩峰告诉你的?” 陆悦点点头,“妈妈,我不会乱说的。” “嗯,好孩子,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梅珍庆幸韩峰只是用买回来这一说词。 第176章 器官捐献12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地啊?我也想去学舞蹈。”陆悦羡慕极了那些可以肆意跳舞的女孩。 她如今十九岁了,连羽毛球都没有碰过。 梅珍怜爱地看着她,“很快的,悦悦好好休养,听医生的话,以后你想跳多久都可以。”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沉声嘱咐道:“悦悦,如果以后还有警察上门,问起你什么病,你千万不能说是心脏移植。” “我明白。”陆悦眨了眨眼,乖巧点头。 好不容易换来一颗健康的心脏,我才不会让他们夺走呢。 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梅珍内心的紧张也缓解了不少,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让陆悦好好休息一会儿,随后进房间在衣柜最底下的抽屉里,伸出手往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部破旧的诺基亚。 熟练地按下号码。 那边几乎是立马接起,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梅珍开口:“尸体怎么处理?” “我运到郊外山里烧了,剩下的骨头恐怕也被野狼吃了,你放心吧。” 梅珍悬着的心放下来,只要他们找不到祝昭牧的尸体,那么就不能给自己定罪。 另一边,离开陆家的李承和于杰轩说着自己发现的线索。 “去查一下她女儿是什么病,我看她女儿情绪不对。” “韩峰后备箱已经清洗过,看样子应该是陆家佣人清洗的,角落里还有杂质残留,已经提取到了一点,只要回去做个dna比对,就能确定那天晚上是不是韩峰带走了死者云康了。” 虽然结果出来了也没太大用处,但最起码可以把韩峰和冼通以及王鸣联系在一起。 只要从他们之中找出关联,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突破。 * 陆军听闻有警察上门调查,担心梅珍他们出事,便急忙回家了。 在回家之前,也拉着陆文州一起。 火急火燎地回到家,陆军急忙往客厅走去。 “梅珍,警察来做什么?” 梅珍正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在微博搜寻有关前两日交通事故的新闻,最终找到了祝昭牧这一条。 为了博得关注,标题是“高考学子赶赴考场时不幸遭遇车祸。” 对于尸体是否是祝昭牧,他们丝毫不关心。 乍然间听见陆军的问话,梅珍还吓了一跳,“没什么事啊,你们怎么回来了?” 陆军揽住她的肩膀,“这不是听说警察上门调查一起交通事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梅珍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能有什么事啊,咱陆家家大业大,再大的事也是可以抹平的。” 陆军哈哈一笑,“夫人说的是。” 陆文州站在沙发边缘上,并没有坐下,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似是讥讽,“如果真没有事的话,警察会找上门?” 陆军瞪了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 陆文州啧了一声,“没什么事我先回公司了。” 说罢,转身便准备离去。 陆军叫住了他,语气比以往更重几分,“你妈妈和妹妹受了惊吓,你不留下来陪他们就算了,还说什么糊涂话。” “今晚在家里吃饭。” “楼上还有你的房间,住一晚不会怎样。” 每一句每一个字眼都是带着命令式的语气,不容置疑。 陆文州眉眼微垂,有些不耐,但对方又是自己的父亲,只好沉默地坐了下来。 一直到吃晚饭之际,他也没再说一句话。 看着梅珍和陆军坐在病床边,陪着陆悦有说有笑,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客厅。 陆文州沉默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头顶价值百万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微低着头,整张脸都陷入黑暗之中。 “爸爸妈妈,我进房间休息了。” 陆悦的病床是可移动的,带有轮子,为了她方便,梅珍专门请人在客厅楼梯旁做了一个宽两米的平行电梯,可直达二楼。 除此之外,家庭医生居住在陆悦房间隔壁,配有心电监护仪的数值实时同步,时刻观察她的情况。 “好,悦悦好好睡觉。”梅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在陆悦进房间后,陆军拉着梅珍进了书房。 此时他神情凝重,紧紧盯着梅珍,“你说实话,警察找上门到底是因为什么?” 梅珍仍然想打马哈,“能有什么事,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你在公司已经够辛苦了,这种小事就别操心了。” 陆军叹了口气,“珍珍啊,你我同床共枕几十年,你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今晚你一直心不在焉的,一提起下午警察的事,你就会紧张。” “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和悦悦的那颗心脏有关系?” 梅珍嘴唇蠕动了几下,捏着半个手掌,没有说话。 见状,陆军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早在最初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在悦悦心脏病第一次发作一个月后,就突然有了心源呢。 “珍珍,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想想怎么隐瞒,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我说,这样如果以后警察问起来,我才不会说漏嘴啊。” 闻言,梅珍终于扛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我也是迫不得已,我都是为了悦悦好。” 陆军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没事没事,你如实和我说,悦悦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害她的。” 梅珍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悦悦心脏病发作,住的那家医院是私立医院,一次偶然得知,他们有特殊的渠道可以获得器官捐献,无论是眼角膜,还是肾脏,心脏,只要有钱,他们都可以弄来。” “我刚开始也是交了钱,想让他们帮悦悦弄一颗健康的心脏,但我又担心心脏来源,怕不干净。” “所以后面我就找了私家侦探,专门去学校找一些活泼,爱运动的少年,他们的心脏是最健康的。” “没多久,就找到了住在乌月路那边的祝昭牧,他成绩优秀,样貌也很好,爱打篮球,外向活泼。” “我找到医院那边,想让他们帮忙取祝昭牧的心脏,但是他们不愿意接这个,说是风险大,容易把他们一条链都暴露。” 第177章 器官捐献13 “我只好和韩峰商量了一下。” “后来韩峰无意间看到一个在烧烤摊打杂的男孩子,身高身材都和祝昭牧十分相似,于是我们就想调换尸体,这样一来为悦悦动手术争取时间,二来也不会引起警方怀疑。” 说到这里,梅珍皱起了眉头,“本来韩峰都花了钱,雇了两个要钱不要命的司机,带着云康的尸体制造一起交通事故,然后冼通应该把车烧了,这样就毁尸灭迹,不会留下一点线索。” “谁知道冼通死了。” 搞得现在这么多麻烦。 陆军听完,陷入了沉思,“现在他们查到哪一步了?” “查到韩峰了,今天下午还去看了韩峰的车,”梅珍忍不住抱怨,“韩峰这人做事也真是马虎,竟然让监控拍到他车子了。” “还好他那天回来之后就清洗了后备箱。” 陆军:“那祝昭牧的尸体呢?” “运到深山老林里,已经烧了。” 陆军点了点头,“那就好,此事不要声张,日后警察问起来,只要否认,咬死不放就好,他们已经死无对证。” “怕就怕韩峰那边” 陆军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之色,“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那得找人去办。” 陆军摇头,“不必,哪天约韩峰来家里吃饭就好,他无父无母,是你把他捡回家的,死了厚葬就好,这么多年也没有亏欠过他。” 听他这么一说,梅珍心底最后一丝不忍也消灭了,“那就等韩峰过两天出院,刚好请他吃顿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惊呼声,“少爷。” 陆军和梅珍两人脸色一变,赶忙打开书房门,就看见李妈端着一杯牛奶上楼,而陆文州站在书房门口,脸色晦暗不明。 李妈也是吓了一跳,上楼梯一拐弯就刚好撞到神色阴沉的陆文州。 梅珍紧紧盯着陆文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李妈,你去忙。” 见此情形,李妈自是毫不犹豫地离开,生怕殃及池鱼。 陆军脸色难看,以一种看仇人似的眼神看着陆文州,“你都听见了?” 陆文州手臂处挂着一件西装外套,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他站在门口,头顶炽白的灯光笼罩着他。 听出陆军语气里的不悦,陆文州眼里浮现出浓烈的讥讽,“为了你们的宝贝女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梅珍神情彻底沉了下来,“那也是你的妹妹。” 陆文州面色冷漠,“你们什么时候去自首?” 此话一出,陆军脸色黑的好似能滴出墨水,一双浑浊的眼眸迸发出锐利的狠辣之色,“陆文州!我是你老子,你敢报警试试?” “文州,你想毁了我们这个家是吗?”梅珍眼里蓄起了泪水,一脸不可置信,“你恨我们也够久了,可悦悦是无辜的啊,她好不容易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忍心去剥夺?” 陆文州眸色渐沉,音量也提高了些许,“那祝昭牧呢?他成绩优秀,天资聪颖,本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寒门出贵子,你知道一个贫穷人家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孩子有多难吗!” “就凭你的一己之利,断送了一个也许将来能为国家作出贡献的生命,”说到这里,陆文州忽然讥笑一声,“陆悦这条命有什么价值?她配得上那颗心脏吗?” 他觉得很可笑,也很厌恶。 可笑这两个身为父母的人,却毫不犹豫地剥夺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厌恶自己身上流的血,这么多年,他都在证明自己和陆家人不是一丘之貉。 可还是摆脱不了这该死的血缘关系。 梅珍脸色一寸寸惨白下去,泪水滑落了脸颊,“陆文州,你当真要报警?” 陆文州没有说话,提步便下了楼,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 身后传来陆军暴怒的喝声,“陆文州,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死在你面前!” “文州,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行吗?”梅珍泪眼婆娑地跟了上去,抱住了陆文州的大腿,言辞恳切,“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忍心看我们一家人入狱吗?” 陆文州低眸看着她,心里升起无限的悲凉,他抬起头,望着豪华的天花板,眼底一丝晶莹闪过。 亲生母亲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地求儿子。 陆文州不是铁石心肠,他到底还是顾及着血缘关系。 可这次他们触犯的是法律问题。 良久,在陆军和梅珍期盼的注视下,他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帮不了你们。” 那一瞬间,梅珍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泪珠掉在地板上,晕染了一片,甚至能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都这样求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可他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 “你今天踏出这个门,以后你和陆家没有半点关系!”陆军从二楼跑了下来,眼里满是怨恨。 陆文州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谁会在乎呢。 他漠然地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陆军的惊呼痛喊,“珍珍!” 陆文州没回头。 偌大的客厅里响起了陆军的焦急呼喊,“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陆文州步伐顿住,回过头。 梅珍倒在血泊之中,她眸光逐渐涣散,脸上泪痕未干,抬起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她似乎有些喘不过气,张着嘴,颤抖着说出了一句,“文州,妈妈求你” 她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仍在流血不止。 陆军急的眼眶红了,想为她按住伤口,却无从下手。 楼上的家庭医生听见声响,赶忙提着急救箱下楼,为梅珍做了简单地强求措施。 “陆总,得送去医院做手术。” 闻言,陆军一刻也不敢停留,抱起梅珍便往外冲去。 在经过陆文州身边时,梅珍用仅有的力气扯了扯陆文州的手腕,而后晕了过去。 陆文州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他脸上神情是一贯的漠然麻木,手腕处被沾染了一片鲜红的血液,顺着腕关节流到手背,滴在了地板上。 客厅空空荡荡。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了陆悦满脸苍白地靠着楼梯栏杆,正低着头看自己。 她说:“哥,求你。” 第178章 器官捐献14 梅珍及时送到医院救治,很快脱离了危险,陆军一夜未眠,陪伴在身边。 …… 翌日,祝简意正准备偷偷潜进陆家找线索,结果接到技术总监的电话。 那边是熟悉的不耐语气,“祝简意,总经理找你。” 祝简意从入职到现在,真正上班时间也就那半个月,祝昭牧出事后,一直没有再去过陆氏集团公司。 技术总监那个老妖婆刚开始让她办离职手续,结果第二天又不知道怎么反悔了。 对此,祝简意懒得去深究,想让她上班是不可能的,她没空陪他们玩。 “总经理?” 【就是驸马爷】 祝简意看着近在咫尺的别墅,略微思索了一番,先去看看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吧。 毕竟从她穿越过来,到现在还没和陆文州正式见面呢。 他突然找自己,说不定有其他什么事。 另一方面,祝简意也想看看能不能从陆文州这里找到线索。 一路上幻想了许多。 直到真正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近距离见到了那位被公司员工夸上天的禁欲总经理。 祝简意脸上挂着得体疏离的笑容,“你好。” 陆文州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面色淡淡,点了点头,“请坐。” 祝简意顺从地坐了下来。 接下来陆文州好似唠家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就有点尬。 “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好……”浑水摸鱼了半个月的祝简意微微一笑。 “有哪里不喜欢的地方吗?” 祝简意摇头。 陆文州抿了抿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黑卡,“这是你今年的年终奖。” 祝简意愣了,“哈?” “现在是六月份。” 陆文州面不改色,“那这是你去年的年终奖。” 祝简意迟疑道:“……我半个月前刚入职。” ‘团子,他该不会是想包养我吧?’ 【包养殿下不是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他情人的身份进入陆家】 ‘好像有道理。’ ‘那这黑卡我收还是不收?’ 【收吧,这是作为情人该得的】有钱不拿是傻子。 陆文州还在绞尽脑汁想借口,那边就看见祝简意忽然满脸笑容地冲了上来,拿走了桌面上的黑卡。 “谢谢总经理。” 陆文州不知道怎么她改变主意了,不过她收了黑卡就行。 看着她笑得欢畅,陆文州却满是心虚,垂眸躲避了她的目光。 他轻轻揉搓着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血腥气。 脑海里再次响起半夜时,陆军对他说的话:“文州,你妈妈从小到大最疼悦悦了,悦悦就是她的命,不管你有多大的心结,有多恨我们,这一次就当是我们求你,不要去报警,行吗?” “如果悦悦出事了,你妈妈也活不成,这个家就散了。” “你妈妈十月怀胎生下你,你念着生育之恩,这一次,就当不知道,好吗?” 回想起这些,陆文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颓废和无可奈何之气。 从小到大他一直把自己和陆家人划分开,只为了证明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丘之貉。 可如今,他骨子里终究还是流着陆家血脉,而他,还是做了一件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原来亲情是这样用的。 用血缘关系捆绑着一个人。 真是可笑。 太可笑了。 他突然低下头去,沉默不语,祝简意觉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陆文州转过办公椅,正对着落地窗,语气冷淡,“没事,你出去吧。” “哦。”祝简意撇了撇嘴。 在她离开办公室没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好?” “祝小姐吗?我们现在有新的线索,你有空不如过来看看?” 也许是那天祝简意一人就查到两三个侦查员走访一天才找到的线索,现在李承他们不敢再低谷祝简意了。 而且感觉祝简意在思维方面也是很聪颖,总能找到他们想不到的角度去思考。 有时破案的关键不一定是专业人员,偶尔的灵光一闪,或许也是致命关键。 * 祝简意到了公安局门口,保安已经眼熟她了,李承也打过电话通知他,让他直接放行。 “什么线索?”祝简意前脚刚迈进办公室,立马就按耐不住开口询问。 李承指了指投影,“昨天我们去过陆家,也提取了韩峰后备箱的dna,和云康的dna进行比对,证实了那晚凌晨是韩峰带走了云康的尸体。” “但没有相关证据证明云康的死是人为。”这也是遗憾的一点。 祝简意认真听着。 李承继续说道:“很奇怪地是,昨天我们去陆家,发现她女儿生病在家住院。” “住院?”祝简意捕捉到这两个词汇。 李承点头,“没错,陆悦躺在病床上,身边还有医院的各种抢救设备,还有一台记录血压心率的机器。” 这个他略微知道一点。 方婵无奈纠正:“那是心电监护仪。” “感觉她女儿的病很重,达到了住院的标准,”李承锁着眉头,“我们刚进去时,她女儿的心率脉搏很平稳,但当我例行询问梅珍一些事时,发现她生命体征有很大幅度的变化。” 方婵用笔帽戳了戳下巴,“这不能说明什么吧,小女孩嘛,又是感冒生病最缺乏安全感的时期,看见警察肯定会紧张。” 李承严肃地摇了摇头,“并不是,从始至终陆悦都不敢看我,我能感觉到她在害怕,至于害怕什么,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他们接触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所以在某些地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祝简意若有所思,“如果备有抢救设备,还有心电监护仪的话,那就不是感冒生病这么简单了。” “能调取医院的病历档案吗?” 李承:“这个得去医院,目前还不知道陆悦是在哪个医院就诊。” “还有一点,今天早上接到侦查员的电话,梅珍昨晚腹部受伤入院了。” 方婵觉得奇怪,“腹部受伤?怎么受伤的?” “这是她的就诊病历,”李承按下了激光笔,眼前画面一闪,是一张就诊单,上面清楚地写着名字和诊断等,“那家医院是私立医院,很难缠,即使侦查员拿出证件让复印一份,他们还是不肯。” 第179章 器官捐献15 “最后只好拍下来了。” 方婵是在场唯一懂得医学知识的人,她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这伤口不小啊,水果刀还能扎肚子上。” 正常人削水果也只是伤到手。 李承点头赞同,“现在梅珍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不过我们昨天已经上门走访过,倒也不怕打草惊蛇。” “现在就看他们会不会乱了手脚,杰轩,你们仔细盯着。” 于杰轩应了一声,“明白。” 说完,他们发现祝简意沉默不语,只盯着就诊单若有所思。 李承:“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祝简意摇了摇头,“陆悦的病历可能没那么容易拿到。” “是的,在梅珍住院后,侦查员也去找过陆悦的病历,”李承一脸无奈,“但这家私立医院什么都不怕,我们又没有调查令。” “听说陆悦的病历是加密的,只有院长有权限。” 祝简意抬起头,“这是谁说的?” “有一个护士被侦查员缠的烦了,随口说的。” “那就有问题了。” 案件进展似乎进入了另一个瓶颈。 祝简意随意提了一句,“你们不是有技术人员么?黑进医院的电话看看?” 话音刚落,那边技术员立马开始行动。 没多久,技术员脸上出现兴奋之色,“没想到一个小小私立的医院还能有这么厉害的防火墙。” “能行么?”李承有些担心。 技术员:“放心,包在我身上,时间问题而已。” 办公室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大约五分钟后 技术员喊了一声,“搞定了!” 连轴转没有休息的警员门昏昏欲睡,乍然间被技术员吵醒,个个都惊了一下。 “陆悦,十九岁,前段时间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技术员语气有些慢地念着。 李承抬起手,“等等,心脏移植手术?” 技术员点头,“是的,这里还有器官捐献证明书,心脏来源是j市一个出车祸去世的小女孩捐献的。” “还有各种检查,嗯,j市医院医生的签名,挺全面的。” 李承:“什么时候做的?” “就在这个月七号,也就是祝昭牧出事的那天,”技术员继续往下看去,啧啧摇头,“这家医院的器官移植手术还挺多啊,一个月都有三四例,小到眼角膜,大到肝脏肾脏。” “像心脏相对来说算少的了,一年有六七例。” 祝简意正在低头把弄着手机,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冷不丁吐出一句话,“是不是一条产业链?” 众人怔住,神色忽然紧张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果真是产业链的话,那这产业链的幕后人背景必定十分强大。 李承立马发出通知,“你们三个人带着搜查令去医院查清楚最近做的器官移植手术,其来源是什么地方,还有,是谁做的手术,看看医生账户上有没有大额转账。” “是。” 警员陆陆续续地离开。 祝简意呆呆地坐在那没动。 她在想,如果真的是器官移植,那么祝昭牧…… 李承心底大致猜到了,于心不忍,“你……回去多陪陪你父母吧。” 方婵拍了拍祝简意的肩膀,“会将他们绳之以法的。” 祝简意紧紧抿着嘴唇,起身便往外走去,步伐匆匆。 方婵叹了口气,“这么几天过去了,恐怕祝昭牧已经……” 他们其实心里都明白,所以现在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够找到祝昭牧的尸体,给死者家属一个慰藉。 …… 翌日,韩峰外伤还没好全,便迫不及待地出院了,回到陆家,却发现整栋别墅安静无比,只有陆悦躺在病床上。 询问才得知,原来梅珍受伤住院了。 陆悦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与他说了。 韩峰皱起了眉头,满是不赞同,“少爷也真是,悦悦有了健康的身体,不应该高兴才对么,怎么还让夫人以死相逼。” 陆悦失魂落魄地挪开脸,望着院子里的花团锦簇,“可能哥哥不喜欢我吧,所以不顾我的死活。” 听到这话,韩峰心里也怨恨起陆文州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不会报警的。” 陆悦眸色微闪,“你不要伤害他。” “好,不伤害。”韩峰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心底打定主意要为陆悦去掉所有会威胁到她的危害。 为了不让陆悦看出来,韩峰僵硬地转移话题,“悦悦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些天,陆悦能感觉到健康心脏带来的舒畅,勾起了嘴角,“好很多,医生说再过两三天就可以下地走了。” 家里有钱,所有设备和补品都是上好的。 一日三餐也是由营养师和健康管理师一同讨论的。 陆悦恢复的时间自然是要比平常人短许多。 “那就好,等悦悦好了,我带悦悦去游乐场玩。” 陆悦垂眸掩饰了一闪而过的不屑,嘴上乖巧应着,“好,韩峰哥最好了。” 六月中旬的天气很是燥热,即将迎来一年之中最热的夏季。 陆文州看着眼前挡住自己去路的人,“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太久没看到总经理,有点想念。”祝简意微微一笑,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旖旎的魅惑。 陆文州神色怔了一下,心跳加快了几分,很快平复下来,声音平静,语气疏离,“你这话容易让人误会。” “我就是希望你能误会,”祝简意眉眼弯弯,“像总经理这样有颜值有身材,智商又高的人,很难让人不爱啊。” 空间里的团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嘴里嘀咕了一句,【殿下这是要走美人计吗】 不过说不定还真行得通,毕竟每个世界的驸马爷都会喜欢上殿下。 不算是一见钟情,是他们之间独特的心有灵犀。 陆文州感觉耳根有些发烫,错开了祝简意投来的目光,“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 以前不是没有人勾引他,甚至比这暴露的都有,但他没有丝毫感觉,甚至感到厌恶和恶心。 可是眼前的人说着这些话时,他竟然有些害羞? “老板” 第180章 器官捐献16 祝简意见差不多到火候了,也不再逼紧,微微一笑,便侧身让道,“那你去忙吧。” 见她当真不拦着自己,陆文州又有些怅然若失,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后悔也没用了。 他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祝简意含笑的声音,“晚上一起吃个饭?” 陆文州转过头,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祝简意眨了眨眼,“那……加个微信?到时候地址发给你。” 陆文州没说话,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看着祝简意添加了自己,这才收起手机。 在临走时,难得说了一句,“晚上见。” 祝简意目送他进了电梯后,脸上笑意消失,眉眼微沉,转身离开了陆氏集团。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安康仁心医院。” * 安康仁心医院是s市出名的私立医院,不仅仅是设备先进,还是每年器官移植手术最多的一家医院。 因此有许多需要器官移植的病人慕名而来,即使价格昂贵,最低也要百万起步,但在人命面前,哪怕家属砸锅卖铁也要博得一丝希望。 刚到医院大门口,就可以看见这座光从外表看来就足够豪华的医院,很是宽敞的停车场,可以停下上百辆小车。 再往里走去,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则是不同科室的门诊办公室。 医院里面很凉爽,也很清静,第一层和大多数医院一样,是挂号收费大厅。 一旁的墙壁上贴着楼上十几层的个个科室图。 ‘团子,查一下梅珍在哪个科室。’ 【外科】这种小事团子还是很愿意去办的,而且殿下也已经查到了线索。 【在七楼的701vip病房】 因为这家医院消费高,所以除了器官移植以及其他大手术之外,普通人小感冒或是外伤都只去公立医院。 简而言之,安康仁心医院接待的都是最低有上亿资产的富豪。 祝简意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 推开门,映入眼帘地是一房一厅还有自带阳台的病房,整个客厅布置的很温馨,阳台上有盆栽,种着富贵花。 外面走廊看是医院,但走进房间,会让人以为来到了公寓里。 梅珍正在房间里休息,听见脚步声迟迟未进来,探头看了眼,结果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顿时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祝简意绕过客厅的沙发,来到她病床前,脸上挂起得体的笑容,彬彬有礼,“伯母您好,我是文州的朋友,听说伯母受伤了,特意来看望。” 闻言,梅珍仍然警惕地看着她,“我可没听说文州有什么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 祝简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淡然一笑,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语音通话,还特意开了免提。 很快,那边接通。 “我朋友和我说临旗路那边新开了一家餐厅还不错,晚点我把地址发给你?” “嗯,好。” 梅珍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因为她从未听过自家儿子这么温柔的语气。 挂断电话后,祝简意看向她,声音很平静,没有炫耀的意味,似乎只是陈述事实,“约好了和文州一起吃晚饭。” 梅珍沉着眉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目光触及到她空手而来后,眼神里多出了几分嫌弃。 “坐吧。” 在她看来,眼前这位是妄图飞上枝头嫁进她陆家的人。 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还想进陆家? 没门。 祝简意搬了张凳子坐在病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模样甚是乖巧。 房间里开了空调,梅珍盖着被子也不觉得热。 祝简意看不见梅珍的伤口,“伯母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小伤。”梅珍面色有些冷淡。 祝简意点点头,“那就好。” “对了,悦悦现在怎么样了?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恐怕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吧。” 此话一出,梅珍脸色立马冷了下来,“谁和你说的?” 祝简意一脸无辜,“文州和我说的呀,他说前段时日他妹妹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近期一直在家休养呢。” “没想到伯母又受伤了,”说着,祝简意叹了口气,满是担忧,“我都想去寺庙为伯母祈福了。” 见状,梅珍神情缓和了下来,再加上她嘴巴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听在耳朵里都舒服。 对祝简意的警惕心也慢慢消散了,“文州会和你说这些?” 祝简意似乎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会呀,会和我分享他的一些日常,有时候没话题就会聊起家人。” 话落,便发现梅珍神色有些奇怪,不像是高兴。 【殿下,驸马爷和他家人关系不太好】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不早说。’ “对了伯母,悦悦的心脏移植是在哪里做的呀?我有个朋友的弟弟也是从小就有心脏病,排号排了十几年了还没有等到心脏,所以想问问伯母了解一下。” 梅珍放在被子上的手抖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很快镇定下来。 “悦悦也是运气好,刚好有一个心脏,为了做这个手术花了几百万。” “你那朋友……没那么多钱吧。” 梅珍上下打量了一眼祝简意,仿佛在说“你这样的人,朋友能富到哪里去。” 祝简意面上淡笑,“人嘛,没判下死罪前都想拼一把的。” 梅珍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敷衍道:“慢慢等吧,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就这些平民百姓,还想等到心脏移植? 就算有新鲜的心脏,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啊,早就被有钱人抢先一步劫走了。 穷人真是悲哀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谁来了?” 与此同时,团子也在提醒:【是驸马爷的爹,陆军】 祝简意眸色微闪,那真是巧了。 陆军西装革履,手里拎着一份午餐走了进来,在看到祝简意时,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自然地把午餐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 祝简意站起身,弯了弯腰,“伯父您好,我是文州的朋友,听说伯母住院了,特意来拜访。” 第181章 器官捐献17 陆军点了点头,倒是没太大反应,继续手里的动作,拿出盒里热乎乎的饭菜。 见状,祝简意手搭在椅背上,微笑道:“那伯父伯母先吃饭,我先走了。” 陆军和梅珍两人看也没看她一眼。 “砰!” 祝简意被凳子脚绊倒,头差点撞在床脚的铁杆上,起身时,抬起手顺势扶了一下。 床底下靠近床尾部分闪过一点红光,很快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祝简意一边弯腰鞠躬,一边往外退去,脸涨的通红。 梅珍瞥了她一眼,看着她一瘸一拐的离开,嗤笑一声,“就这货色,还想进我们陆家的门。” 陆军并不好奇祝简意,听她说起,也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她喜欢文州?” “我看是喜欢钱吧。”梅珍嗤之以鼻。 这边,出了病房后的祝简意立马恢复正常,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身姿摇曳,眉眼间流露出自信,一步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几道熟悉的身影。 李承眼睛睁大,“你怎么在这?” 祝简意左右看了看,连忙进了电梯,竖起食指示意他小声一点。 “我来看梅珍。” “她让你见了?” 祝简意点点头,“我还在她床底下放了一个监控器。” 李承:!!! “你这不去当卧底可惜了。” 他们还在这想破脑袋怎么让梅珍和陆军同意接受调查,祝简意这边人都已经见到了。 怎么他们公安局总是慢人家一步呢。 电梯门在滴地一声后,即将要合起。 祝简意按下了开门键,勾起嘴角,“去吧,等你们的好消息。” 李承摇了摇头,“可能会先等来你的好消息。” 病房门再次敲响。 梅珍有些不耐了,推搡着陆军,“你去看看是谁。” 陆军只好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就看见身穿制服的警察,那一瞬间,心里有些慌。 不过毕竟当了二十几年的集团董事长,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你们有事吗?” 李承拿出证件和调查令,“我们在韩峰的后备箱里检测出死者云康的dna,现在来询问陆夫人一些事,还请配合。” 梅珍在里面听见了,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心里咒骂了一句,韩峰不是说已经清洗过了么,怎么还留下痕迹了。 这一次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还拿着确凿的证据。 梅珍想装傻充愣也没办法了,“那是韩峰的车,不必来找我。” 说完,她快速编辑好一条短信发给了韩峰。 彼时,韩峰正在陆家陪陆悦。 短信信息提示音响起,他不甚在意地解开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陆悦觉得奇怪,“怎么了?” 韩峰把短信递给她看,目光复杂,含着不舍的情绪,“夫人说警察又去找她了,还在我的后备箱里检测出了云康的dna。” 闻言,陆悦慌了,“那怎么办?我做完手术还没好好享受呢。” “悦悦放心,他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在我车里检测出云康的dna而已,”韩峰摸了摸她的头发,宽慰道,“而且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害死了云康,大不了给我治一个侮辱尸体罪而已。” 听到这番话,陆悦也逐渐平复下来,“可是……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她目光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韩峰,眼里的情绪太过明显。 韩峰没办法再装傻,也狠不下心来,苦笑了一声,“如果查到了,就说是我做的,是我的主意。” “韩峰哥,谢谢你。”陆悦感动不已,内心毫无波澜。 养了你十几年,现在到了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不用和我说谢谢,只要悦悦好好的,韩峰哥就满足了。” 另一边,梅珍说完那句话后,李承也进了病房。 “韩峰犯了侮辱尸体罪,自然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就是想问问,韩峰是陆夫人的专属司机,陆夫人可知道韩峰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梅珍神色不变,语气不耐,“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对了,这个女人你认识吗?”李承忽然拿出一张照片。 梅珍看了眼,摇摇头,“不认识。”放在被子里的手狠狠揪住了衣摆。 李承哦了一声,“据我们调查,她就住在离你们陆家别墅不足一百米的小别墅里,虽然房价没陆家高,但也是不低的。”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对别人的事情没兴趣,”梅珍双手抱臂,扭开了头,拉着脸色,“难不成住在我附近的人我都要全部认识不成?” 李承笑了笑,“那倒不是,我们只是例行调查,想问问夫人有没有见过她。” “没见过。”梅珍斩钉截铁。 “那……打扰了。” 其实李承也没指望能从他们这里问出点什么,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从而给出判断和猜测。 “死不承认啊,每一句话都在撒谎。”于杰轩摇摇头。 李承上了警车后座,“撒谎没关系,迟早瞒不住。” 看着窗外的景色,李承忽然转过头,“王鸣的情人找到了?” “不知道,那边还没给消息,不过也快了吧。” 有照片,又有行踪监控,这是找人最好的必备条件了。 一个小时前,技术部那边发给他们一段监控视频。 因为目前案件线索都是围绕着韩峰展开,而且只能证明他和云康有关系,正如韩峰所说,他们没有证据能指证韩峰吓死的云康。 因此案情看似有进展,其实仍停滞不前。 于是其他警员就想从另外两个人身上入手,寻找突破。 果真让技术部的人员找到了,他们把王鸣的祖宗十八代都找了一遍,以及生活作息和接触的人。 终于让他们找到了突破。 王鸣此人生活小康,不算很富有,是开出租车的,一直单身,没结过婚,也没有小孩。 在两个月前,他居住在城中村里的老房子。 但是没多久,突然就贷款买下了一栋小别墅。 第182章 器官捐献18 经调查发现,王鸣买下小别墅是因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叫王倩,目前无业,有几分姿色,偶然一次,晚上打车刚好打到了王鸣的出租车。 那晚王倩有点小醉,更是风情万种,王鸣对她一见钟情。 王倩物色无数,自然也看出来了,于是将计就计,想着多玩一个男人而已。 事后,王倩表示还没有住过别墅,王鸣当时恨不得死在她身上,一口便应了下来,承诺自己过两天就去买别墅给她。 果然,过了三天,王鸣当真贷款买下了一栋小别墅。 王倩也入住了进去,自从跟了王鸣之后,王倩也不再去酒吧接客了,而是变成了酒吧的客人。 拿着王鸣的钱去挥霍。 王鸣死后,小别墅的贷款还没有交清,还欠着一百万的债。 技术部人员查到,就在王鸣死后的第三天,王倩携带了大量现金去银行,而且一天去了四五次。 根据他们的了解,王鸣身上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现金的,而王倩,一个失足女子,虽然有时候富裕一点,但她挥霍的也快。 又是抽烟又是喝酒。 这不,立马就有侦查员去找王倩了。 在王鸣死后,王倩也有好几天没有回到那栋别墅了。 “陆家别墅一百米外?” 祝简意听到监控器里传来的对话,若有所思,而后毫不犹豫打电话给李承。 “李队,资源共享一下呗。” 李承哭笑不得,“你想知道什么?” “刚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王倩,王鸣的女朋友,”李承倒也没瞒着,“在王鸣死后,王倩曾去过四五次银行,每一次都带着大量现金。”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查到不明大额转账的原因。 谁能想到对方这么谨慎,竟然还是用现金去交易。 而且王倩存入钱的账户还不是她本人的。 祝简意哦了一声,“找到她了吗?” “有两三天不见踪影了,不过根据她的个人习惯,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李承的这句话在当天下午就应证了。 * 下午四点三十分 祝简意收到李承的消息后就急匆匆赶到警局。 恰巧审讯刚刚开始。 审讯室里只能进入两名警员,其他人可在另一个房间观察,有一块实时监控的屏幕。 他们找到王倩时,她正在朋友家里吸毒,当时人已经有点神志不清,警员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警局。 没多久,王倩清醒过来,对自己吸毒一事供认不讳,至始至终都很淡定,显然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直到警员问起另一个人,王倩脸色才变了。 “我不认识他。” 警员一拍桌子,音量提高了些许,“我们既然能找到你,自然是有你和王鸣认识的证据,如实交代,前段时间你拿去银行的钱是哪来的。” “我自己的。”王倩刚吸完毒,脸色有些惨白,头发披散着,加上头顶的白灯,看起来很是渗人。 警员把一堆照片扔到她面前,冷笑一声,“还不老实交代,你一个失足女子,哪来的那么多现金?” 王倩听到‘失足’两个字,不悦地皱了皱眉,直接往后一摊,靠着椅背,破罐子破摔似的,“我说行了吧,那些钱都是王鸣的。” “怎么来的?”警员一双鹰眼紧盯着她。 王倩面色不耐烦,“我怎么知道,那天他和我说第二天会有人送钱过来,叫我在别墅里等着就行。” “我刚好又没事干,在别墅里等了一天,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有人按门铃送钱过来。” 警员:“他没说是什么人?” “没有,”王倩撇了撇嘴,“反正有钱就行,我管他是谁送来的呢。” 警员摇了摇头,“你好好想想,那天送钱的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这么多天了,我哪记得清楚,”王倩回忆了一下,“而且那天晚上没月亮,还挺暗的,那人又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个男的。” 说到这里,王倩敲了敲桌面,“对了,我还想问你们,王鸣去哪了?这么多天都没看见他。” 女人无所谓的态度,似乎只是随口问起。 警员为那个男人感到悲哀,“死了。” 王倩怔住,“死了?” 警员一边收拾着笔录,一边应道:“是啊,就在你拿到钱的第二天。” “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他一个出租车司机哪弄来这么多钱吗?” 王倩忽然双手抱着脑袋,抓着长长的头发,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看着自己时满眼都是喜爱的男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唯一能确定地是,她还想为自己辩解,以减轻内心的谴责。 警员摇了摇头,这个世道,好男人遇不到好女人,好女人也难遇到好男人。 王倩因吸毒,将要被送去戒毒所。 在走出审讯室时,祝简意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两张照片。 “见过他们吗?” 出乎意料地是,王倩看了几眼,而后点点头,“见过。” 李承有些诧异,“什么时候?在哪里?” “他们是富豪,我知道,就住在距离我家不远,有一天晚上王鸣非得缠着我去散步,我拗不过他就去了。” “后面在路上遇到他们,那女人珠光宝气的,穿的很时髦,全身下来都要百万以上,是我见过最有钱的人,所以对他们印象很深。” “我当时还开玩笑对王鸣说哪天要是我也能当上阔太太就好了……” 说到这里,王倩突然顿住,停了几秒后,声音有些低,继续补充道:“那会儿王鸣刚贷款买下小别墅。” “我用钱大手大脚习惯了,自己的钱用光了,就会让王鸣帮我买名牌包包和口红之类的。” “他也是傻,宁愿饿着也要省钱给我买。” 王倩笑了笑,眼里含着泪水,“你们说,他是不是傻。” 她现在明白了,那些钱是王鸣用命换来的,只因她曾经说过想要当阔太太。 众人沉默着摇了摇头,为什么人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后悔更多,还是感动居多。 第183章 器官捐献19 “那当时王鸣和他们认识吗?” 王倩摇头,“不认识,不过当时那个阔太太主动和王鸣交谈了几句,意思是她家司机要请假一两天,想问问王鸣能不能代班。” “她怎么知道王鸣是司机呢?” 王倩哦了一声,“因为当时王鸣穿的是他们公司发的统一服装,上面印有一路平安的字样,在右边衣摆是平安司机四个字。” “我记得当时那个阔太太还留下了王鸣的联系方式。” 祝简意和李承相视一眼,现在很肯定的是,梅珍故意接近王鸣,也许是以高额的报酬说动了王鸣为她卖命。 而王鸣因深爱王倩,王倩又爱钱,种种原因堆积在一起,王鸣为了王倩,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也许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庆幸自己给王倩留了一大笔钱,足够她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但他不知道,他死后消失这么多天,王倩却从未怀疑过,也没有寻找过。 终究是痴情错付人。 在被送去戒毒所前,王倩收回了踏上警车的脚,转过身,眼里似乎闪过一滴泪光,声音有些哽咽,“王鸣他……是为了那些钱甘愿……” 她说的话不是很清楚。 但在场众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不作声。 但王倩明白了,低头踏上了警车,一滴滴泪水掉落,砸在冰凉的手铐上。 那个总是逗自己笑,总是心疼自己的人不在了。 永远见不到了。 在王倩未成年时被别人骗了,成了失足少女。 这些年一直流连在那些富人之间,到如今二十六岁,十年了。 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要么就是贪图她的美貌,要么就是为了寻求刺激,故意在外找个情人。 漂泊了十年,遇到了那个傻傻的男人,钱还没有她多,只因她一句喜欢,转头就贷款买了小别墅。 为了还贷,更加努力的上班赚钱,凌晨还在开出租车,一天下来休息的时候才三四个小时。 他没钱,但是总喜欢买包包给她制造惊喜,还说很心疼她。 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为她着想。 王倩太久没有感受到真诚的关心了,又或许是从未收到过。 以至于她质疑所有人的爱,她并没有把这个穷男人所谓的爱当一回事。 可她却又是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被爱了。 窗外的风景逐渐模糊,王倩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闪过的景色,任由泪水浸湿了衣襟。 树梢晃动着,行人不紧不慢走着。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爱她了。 因为她践踏了别人真诚的爱。 * 方婵得知后,唏嘘不已,“所以说啊,恋爱脑不能要。” “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如今已经摸清楚了王鸣这边的线索,那么就还差冼通了。 因为祝简意和冼通家人比较熟,所以这一次李承上门调查时,也带上了祝简意。 下午六点整 他们来到一栋破败的老房子楼下,楼道很狭窄,有感应灯,但总共七层楼,感应灯就坏了四个。 每一层大概有四五家住户,住在这里的大多数是贪图房租便宜,虽然环境不好,潮湿又昏暗,白日也得开灯才行。 冼通家住在第五楼。 “叩叩” 这不是李承他们第一次上门,在冼通刚出事那两天,他们一天都会来两三次。 后来没有找到线索,也就慢慢地先放下了。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 冼通老婆是一个很典型的家庭主妇,蓬头垢面,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围着万年不卸的围裙。 看到门外的祝简意他们时,神色微愣了一下,转而抿了抿嘴,“进来吧。” 客厅很小,也许是东西有些杂乱,显得比祝简意一家之前住的还小。 只有沙发周围一小块地方可以落脚。 李承几个大男人一进来,更是显得逼仄狭窄。 他们坐了下来,破旧的沙发似乎有些承受不住那么重的重量,很明显地往下塌了一点。 祝简意则是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在剧情里,祝简意和冼通老婆比较熟稔,但是祝简意穿越过来,并没有和他们聊过太多话,平时也很少打照面。 除非有时候遇到了就会聊一两句,最多地是聊起祝昭牧的成绩。 每当这个时候,这位家庭主妇就会满脸愁容。 陈秋桃七拼八凑找到了四个不一样的水杯,端来了几杯温开水,而后有些拘谨地搬了张凳子坐在祝简意身旁。 “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话音刚落,不隔音的房间里传出一道暴怒声,“你踏马的会不会玩啊!” 陈秋桃神情有些尴尬,“锐锐在打游戏,不好意思。” 李承摇了摇头,表示没大碍,“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最近你们有没有收到大额现金?” 陈秋桃怔了一下,眼里满是茫然,“现金?” “没有。” “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员来你们家。” 陈秋桃小弧度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少出门,除了出门买菜。” 李承神色严肃,“如果遇到可疑人员,希望你尽快告诉我们。” 陈秋桃点头,“好的。” 李承收拾着笔录准备离开,祝简意忽然开口道:“陈婶,冼叔叔出事前一晚有没有和谁吵过架?” 李承看了她一眼,想让她别问,因为这些最基本的他们刚开始就问过了。 如今再次问,那不是把人家差不多结痂的伤疤再次掀开么。 陈秋桃微低下头去,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没有。” 祝简意脸色冷淡,“希望陈婶想清楚,我家牧牧死有余辜,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如果陈婶能提供线索就最好了。” 陈秋桃攥着的手指发白,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似是还在和内心抗争。 客厅里寂静下来,房间再次传出一声怒骂,“典韦你个傻逼会不会玩,妈的!” 也就是那一瞬间,陈秋桃抬起头,露出了泛红的眼圈,“我说。” “冼通出事前一晚,和锐锐吵过一架。” 李承眉头一皱,“因为什么?” 第184章 器官捐献20 “因为锐锐把家里的积蓄全部充游戏里了,那是我们夫妻俩省吃俭用存了四五年的钱。”陈秋桃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不止。 祝简意:“未成年人误充家长的钱,可以找人工申请退回。” 陈秋桃愕然了一瞬,苦笑着摇摇头,“不光是充游戏,还有锐锐在外面借高利贷的事。” “那天他爸知道了,把锐锐打了一顿。” “我和他爸算过,要想把高利贷还清,我们累死累活干个二十年也不一定能还完。” 高利贷完全是靠利息,利息高的离谱,滚了又滚。 如果不及时还清的话,到最后你要还的利息恐怕会比你当初借的还多。 李承:“那你为什么最开始不讲?” 陈秋桃用围裙擦了擦眼角,“我怕这件事和锐锐有关系,他一个小孩子,不能坐牢。” “那你为什么又选择说了呢?” 陈秋桃抬头望了眼窗外,却只看见隔壁一栋楼的墙壁,他们这里终日不见阳光。 本来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拥有一栋虽小但是属于他们的房子的。 她轻声说:“本来那些积蓄我们打算买个小房子,哪怕小一点也没事,那也是我们自己的窝。” “可是都被锐锐花完了,还欠了高额的高利贷。” “那天他爸教训了他,可锐锐不知悔改。” 说着,房间里再次传出咒骂声,陈秋桃满脸苦涩,“他每天都沉迷游戏,我想,如果他能坐牢,或许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她太累了。 自问自己从小没有亏待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变成了这幅模样。 李承忽然灵光一闪,“你知道他借的哪一家高利贷么?” 陈秋桃起身在杂物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张借款单。 “是这家。” 看着那一串的零,陈秋桃心里的绝望再次涌了出来。 李承大致数了数,总共借款五十万。 光是这个数额就不是普通人家能触及到的,更别说还有利息。 “他借这么多钱做什么。”一个高考生借这么多钱。 陈秋桃神色有些麻木了,心不在焉道:“可能是充游戏吧。” 房间门打开。 一个光着膀子的男生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仍在玩游戏。 他头也没抬地问:“妈我饿了,怎么还不做饭啊。” 陈秋桃第一次没有回应,她呆滞地坐在那没动。 冼锐抽空抬头看了眼,结果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嘴里嘀咕了一句,“又来干什么。” 而后转身进了房间。 李承他们也没久待,此行也算是有收获。 在临去前,看着这位满脸沧桑的家庭主妇,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两个字:怯懦。 也许这多半也是她儿子如此猖狂,不把父母放在眼里的原因。 当一个人比自己懦弱时,那个人则会不由自主地驾到他头上。 “一个充满悲剧的家庭。”于杰轩开着车,跟着导航前往诚信借贷公司,路上感慨了一句。 祝简意坐在后座,冷冷地回了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于杰轩默默地闭上了嘴。 李承看着窗外,嘴角忍不住扬起,微微摇了摇头。 * “你好”前台脸上立马挂起得体的微笑。 于杰轩出示证件,神情严肃,“你好,找你家老板。” 前台眼底闪过一丝恐慌,“这这您稍等。” 随后手哆嗦着拨打了内线电话。 “老板,有警察,他们找您。” 陈强双脚靠在茶几上,正在办公室里抽着烟,听到这话,双腿收了起来,人也坐直了。 “警察?老子又没犯法,他们来干什么。” 前台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 “行了,让他们上来吧。”陈强把烟掐灭,有些不耐烦。 挂断电话后,脑海里思索着自己近日有没有犯罪。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头犯疼了。 “不想了不想了,老子这高利贷,他们愿意借,我愿意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 陈强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好似为自己壮胆。 下一秒,办公室门敲响了。 陈强立马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请坐……呸,请进。” 办公室门打开,张秘书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李承他们。 “老板,他们找您。” 陈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一双锐利的眼睛盯向李承他们。 “警察同志,有事吗?” 李承把冼锐的那张借款单放到他桌前,“这是你公司开的?” 陈强看了看,上面公司名字以及公章都清清楚楚,如果狡辩就没有意义了。 “是我公司的。” 李承把借款单收了起来,“那查一下他在这里的高利贷还清没有。” 陈强向来不管这些事,只好打电话让张秘书回来,“你查一下这个叫什么洗……” 李承在旁淡淡纠正:“冼” 陈强笑了笑,“没读过多少书,让你见笑了。” 转头面向张秘书时,一脸严肃,“查这个叫冼锐的借款还清没有。” 张秘书听到这个名字后,反应了几秒,似乎在回忆,随即点了点头,“这个人的高利贷还清了。” 闻言,李承连忙问道:“什么时候?谁上门还的?” 张秘书愣了下,“就前段时间吧,是个男的,提着一大袋子来的,全是现金。” 现在大家都很少用现金,一部手机就搞定了。 所以那天那男的提着一麻袋现金来,张秘书一直记忆尤深。 “有监控么?” 张秘书看向陈强。 陈强迟疑了一会儿,“警察同志,你们这是调查哪件事呢?” “命案,”李承吐出两个字,“如果你不配合的话,将治你扰乱警察办案的罪。” 此话一出,陈强立马摆手,眉头皱的紧紧,赶苍蝇似的,“带他们去,带他们去。” “那……跟我来吧。” 张秘书带他们来到监控室。 于杰轩找到冼通出事当天的监控,一帧一帧查看。 果不其然,在那天晚上九点有一个穿着全身黑色衣服的人扛着一个麻袋走进了公司。 他戴着鸭舌帽,还有口罩蒙着脸。 紧接着能看见前台接待他,而后张秘书出现了,带着男子进了电梯。 第185章 器官捐献21 一直到第五楼,再次出现张秘书和那个男子的身影。 随即足有十几个人清点现金,男子则是一直坐在沙发上,刚巧背对着监控,从始至终他没动一下,像个假人似的。 直到十点,清点结束,男子起身离去。 除了知道那个男人的身高和走路姿态外,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张秘书时不时偷瞄一眼他们的脸色。 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警察同志,是不是这个男的犯罪了?” “你说呢。” 李承丢下这三个字就带着于杰轩他们离开了。 在回警局的路上,他们分析着今天得知的线索。 “也就是说对方承诺王鸣,会给王倩足以过完一辈子的金钱。” “而对于冼通来说,他儿子借高利贷这件事相当于要了他的命,在有人向他承诺,可以帮他还清高利贷时,这个身处绝望的父亲已经走投无路,所以选择了相信。” 都是为了钱。 一个为了心爱的人。 一个为了家庭。 也许冼通答应对方时,脑海里还在想着帮儿子还清高利贷后,自己的妻子能够带着儿子继续活下去,起码不用承受高利贷的压力。 为人父母,即使儿女再不争气,也还是会忍不住去幻想他们浪子回头的那一天。 冼通便是如此。 可惜他赌错了。 “他们又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会如约履行呢?”祝简意若有所思。 毕竟王鸣和冼通死了就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和那个人做了交易。 即使那个人不履行承诺,也不会有人知道。 于杰轩扶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道:“一般这种的话,就是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即使不确定,那个人也不会为了省那点钱而暴露自己。” 拿钱消灾嘛。 李承脸色忽然变了变,“去王倩的小别墅。” 如果王鸣要留下什么东西的话,只会留在王倩住的地方。 就在他们准备调头时,一通电话响起。 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看见李承神情变得难看,眉眼沉了下来,“知道了。” 挂断电话。 李承语气冷凝,“去冼家。” 于杰轩不明所以,一边干脆利落地变道,“怎么了?” 如今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夏天的夜晚来得比以往更晚一些,天色还有一点亮。 高楼大厦亮起了灯光,车水马龙,月亮皎洁,高高地悬挂在天上,偶尔能看见一辆飞机穿梭过,像是神话里的故事。 李承把车窗降落,任由晚风吹到自己脸上,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他语气里含着不明的情绪,“陈秋桃自杀了。” 祝简意怔住,“自杀?” 明明下午去看她时,那位饱经沧桑的妇人虽然看起来还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但起码她还有一个儿子。 以她对儿子的溺爱,不会轻而易举丢下儿子离开的。 他们沉默了下来,各怀心事。 * 因为冼通一案,现在警局对冼家也格外关注,他们到老房子楼下时,已经有警局的人拉起了警戒线,还有路过的行人凑热闹。 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他们还是驻足在原地,为博得流量,举起手机拍着视频。 李承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来到五楼,有些气喘,但已经顾不上了。 房门打开,门口有两个警员守着,冼锐仍然光着膀子,蹲在走廊外打游戏。 安静的走廊里充斥着他怒骂队友的声音。 再往里看去,陈秋桃已经被警员放了下来,静静地躺在地上,脖子上鲜红的勒痕格外明显。 方婵作为法医,此时也在现场,简单地尸检了一下,摇了摇头,满是惋惜,“很明显的上吊自杀。” 祝简意和李承他们作为前两个小时刚见过她的人,此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下午面对面见她时,她没有任何轻生的迹象。 “怎么会呢,”李承低声道,“谁报的警?” 其中一个警员耸了耸肩,“她儿子,喏,外面打游戏的那个。” 李承:“审过了吗?” “还没有,不是命案,我们还没审。” 其实也没有要审的必要,祝昭牧失踪一案这么久了还没苗头,他们哪有时间去管这些自杀案。 李承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看陈秋桃的尸体,“带走吧。” 方婵眉头微皱,“这还要尸检?” “难不成放在这任它发臭?”李承语气重了一点,一边往外走去,“把她儿子一起带走。” 于杰轩上前拍了拍方婵的肩膀,宽慰道:“李队心情不好。” “他心情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方婵耸肩,无所谓道。 而后脱了手套,拉着祝简意一起离开,“有没有兴趣加入警局?” 祝简意感到诧异和不解,“我不是公务员,专业也不是这个。” “走后门嘛,”方婵哈哈一笑,“我有预感,你弟弟的案子快要破了,你在这其中的作用可不小。” 祝简意摊手,表示去警局并没有兴趣,“我只是想尽快见到我弟弟而已。” “行吧,可惜了好苗子。” 冼锐一路上并不配合,吵吵嚷嚷着要打游戏。 就这样一直到警局。 “又不是我杀了我妈,干嘛把我带过来。” 祝简意被吵得实在不耐烦,一脚踹在他膝盖后窝上,看着他摔了个狗吃屎,冷声道:“你再嚷一句,我揍的你见不了人信不信。” “你凭什么打我!”冼锐在家傲惯了,哪里容忍得了被一个女孩子踹,爬起身怒瞪着她,扬起拳头就要抡下去。 李承一把拽住他,皱着眉呵斥:“这里是警局,不是你胡来的地方。” “她先踹我!”冼锐满脸不甘地怒吼。 李承眉眼间掠过一抹不耐和厌恶,“杰轩,带他去审讯室。” 自己母亲死了,不但不伤心,还有心情打游戏。 真是不知道他们一家子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要!我不是犯人!”冼锐挣扎着。 但警员也不是吃素的,两三下就把他制服了,压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审讯室里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母亲自杀的?” 冼锐靠在椅背上,满不在乎道:“都七点多了,她还没做饭,我出去一看,就发现她上吊了。” 第186章 器官捐献22 “我现在还没吃饭呢。” 警员怒拍桌子,“没给你做饭你还委屈了是吗。” 冼锐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甘心,不过到底没顶嘴。 “在你母亲自杀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我一直在房间打游戏,我哪知道。” 李承和祝简意看着视频里的他们,“这个冼锐真是” 于杰轩突然推开门,“李队,方婵姐在陈秋桃身上找到了一封信。” 闻言,李承对冼锐也没兴趣了,忙往法医室走去,祝简意跟随在后面。 法医室门推开,方婵正在洗手,看见是他们,啧啧一声,“速度真快。” “喏,信在这里。” 那封信已经摊开放在物证桌上,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写的,从字迹里看得出来,抒写这封信的人文化不高。 李承他们围着这封信仔细看了看,无声地阅读着这封信。 十分钟过去了,他们脸色有些难看,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是一封遗书,信中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希望陈秋桃好好教导冼锐,并且嘱咐她不用担心,高利贷已经还清。 字里行间都透着泣血的泪和无奈。 也许这封信就是那个人不得不履行承诺的把柄,但很可惜,信里并没有提及那个人。 而陈秋桃自缢的原因很简单,看过这封信泣血的遗书,知道自己的丈夫到死还在为他们的儿子谋划。 可他们的儿子不争气,整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 父亲死了没有丝毫的伤心。 对自己老母亲的态度也傲慢无礼。 这种种原因加起来,成了一堆铁压在陈秋桃身上,喘不过气,最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杀。 也是这一刻起,她对自己儿子彻底失望了,所以她不会再去想没有了父母的冼锐,将来该怎么过。 “李队,韩峰抓回来了。” 祝简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什么时候去抓的?” “确定是韩峰带走云康后就去抓了,只不过本来以为还在医院,但是没想到跑了空。” “后来在陆家找到的。” 李承一只手插兜,“走吧,去看看。” 他们已经把冼锐放了,韩峰进了那个审讯室。 并且还跟着一个律师。 显然是有备而来。 接下来便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进行笔录。 警员:“六月六日当晚你在哪里?” 韩峰:“溪河路的烧烤摊。” 警员:“和云康有过什么交流?” 韩峰笑:“能有什么交流,不就是喝了点酒,除此之外,我和一个小孩还能聊什么?” 警员:“云康离开时,你去了哪里?” 韩峰:“开车。” 警员:“云康被吓时,你在哪里?” 韩峰耸肩:“你们不都查清楚了,怎么还问我。” 警员盯着他,没说话。 韩峰:“我就在他对面,我看着他倒下之后,就开车过去把他钩到后备箱里。” 警员皱眉:“没有帮凶?” 韩峰笑:“要什么帮凶,一个人就搞定了。” 警员:“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走?” 韩峰:“我以为他没死,送去医院。” 警员脸色一肃,“根据我们的调查,你把云康的尸体运送到王鸣出租车里,你涉嫌侮辱尸体罪,将判决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把云康的尸体弄到王鸣车上吗?”韩峰脸上浮现起自信满满的笑容,“没有证据的话,我可要告你们诽谤了。” 律师在旁也开口道:“韩先生那晚看到云康倒地不起,所以上前把他带上车,开往医院救治,至于后面云康为何出现在王鸣车里,韩先生并不知情。” 听到这里,李承算是明白为什么前面韩峰都没有否认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推翻他们。 这样下去,恐怕最后韩峰还是会无罪释放。 这样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 【殿下,您还和驸马爷约好吃晚饭呢】 祝简意这才想起,赶忙打电话给陆文州。 电话很快接通,听着那边传来沙哑的声音。 “喂?” 祝简意有些歉疚,“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改天再约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好。”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 陆文州捂着隐隐作痛的胃,低声道:“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好,你也是。” “你……忙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陆文州知道她这段时间都没有来公司。 祝简意深吸了一口气,“我弟弟不见了,我在找他。” 那边传来“砰”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怎么了?” 陆文州难得有些慌乱,“没什么。” “就这样吧。”说完就立马挂掉了电话。 祝简意不明所以。 陆文州撑着额头,脑海里不断徘徊着祝简意的那句话,微闭着双眼,面前却又走马观花似得一直重复播放着那晚梅珍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 太阳穴隐隐作痛,胃里也绞痛。 痛意让陆文州越来越清醒,却也越来越模糊,看不清未来的路。 …… 正如李承所想,那天晚上韩峰还是顺利离开了。 不过有派警员监视着,随时盯着韩峰的行踪。 案件似乎再次停滞了。 只查出了一个韩峰,尽管知道梅珍也有问题,可都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转眼间,距离案件发生过去了一个多月,来到了七月下旬。 这天,祝父和祝母照例推着水果车在路边行走着,他们想着只要没找到祝昭牧的尸体,那么他就有可能还活着。 所以他们不顾祝简意的阻拦,硬是租了一辆水果车,每天都在市里转悠着。 在一个地方蹲一上午,到了下午便换另一个地方。 只希望在茫茫人海中,能够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上一个小坡时,夫妻俩有些吃力地推着。 终于推上去了,两人撑着水果车气喘吁吁,一颗在车尾的苹果掉落在地,滚落到一只黑色小靴边。 祝母赶忙上前去捡。 在要触碰到时,那只鞋踩在了苹果上面,瞬间碾压碎了,果汁留了一点,也有几滴溅到祝母脸上。 祝母愣了愣,直起身,“不好意思,你踩到苹果了。” 第187章 器官捐献23 她看见眼前是位穿着华丽裙子的小女孩,本是很可爱漂亮的,但女孩脸上却是傲慢不屑地神色。 “怎么?自己掉过来了,还想我赔吗?” 祝母许是没想到小女孩如此无礼,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开。 女孩子叫住了她,“等等!你的苹果把我的鞋弄脏了,不给我擦擦就想走?” 祝母看着她,“你自己踩到,和我有关系么?” 那水果本来她可以捡起来的,可这小孩偏要踩上去。 闻言,女孩却是满脸怒容,双手叉着腰,声音有些尖锐,“你一个卖水果的老东西,知不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 祝母愣了下,“再贵的鞋不都是用来踩的吗。” 女孩气得面色铁青,认为和这些低等的人说话就等同于对牛弹琴。 这时,祝父拿着一块抹布,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想着息事宁人,“擦擦就好了,擦擦就好了。” 说着,他便要蹲下给女孩擦鞋。 女孩子却一脚踢开了他的手,眼里满是厌恶,大喊道:“你想干什么?没看见我穿着裙子呢,你个老不死的还想占我便宜是不是。” “你这小女娃怎么这么说话呢。”祝母赶忙把祝父拉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穿着光鲜亮丽的女孩子说话却是如此难听。 “什么我怎么说话,”女孩子昂着下巴,“明明是你们为老不尊。” 这时,一个穿着洛丽塔裙子的女生跑了过来,挽住那个女孩子的手臂,“悦悦悦悦,怎么这么慢呐,去晚了又没位置了。” “遇到个穷鬼,还想碰瓷,”陆悦不屑地冷哼,“走吧,可别让这种人耽误我们时间。” 说罢,高傲地扬着下巴便离开了。 祝母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逐渐失了神,脑海里跃出一幅画面。 一位老伯骑着装满了水果的三轮车,艰难地蹬着上坡。 少年赶忙冲上前,一直帮忙推着车子,脸上洋溢着耀眼的笑容,“老伯,我帮您。” 不知不觉间,泪水浸湿了整张脸。 祝母抹了抹脸,满是粗茧的手心摩擦着面颊,刮的有些生疼。 她声音哽咽道:“我一直、我一直以为他们上过学,读过书,会是和我们家牧牧一样听话懂事,偶尔调皮。” 祝父弯腰拾起了地上碎裂的苹果残渣,用抹布包裹着,揣在怀里。 听到祝母的话,也只是眼眶含泪,叹道:“不一样,不一样的。” 下午两点的阳光很烈,晒在裸露的皮肤上很快就有些泛红。 他们靠着人行道,小心翼翼地推着三轮车,路边种着许多茂盛的树,为他们带来一片阴凉之地。 * 那天祝简意去医院见梅珍后,结果第二天梅珍就出院了,床底下的监控器没了用处,也没有听见什么有用的信息。 为此祝简意只好另寻办法。 “李大队,还没搞定韩峰?” 李承苦笑了一声,“他背后是陆家,有钱能使鬼推磨,哪那么容易呢。” 而且他们的证据本就站不住脚,多数是靠推测出来的结果。 “不妨查一查那家医院?” “嗯?” “器官移植啊,世上有人等到死也没等到救命的器官,但这家医院一个月就能做两三例移植,不觉得奇怪?”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李承叹了口气,“真要查起来,很难的,还得我们明局同意才行,而且要是最后没查出什么东西,我们反而得挨骂。” 祝简意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吐槽了一句,“你们机关程序就是麻烦。” 李承忍不住笑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全靠这些规矩束缚着我们呢,要不然岂不是乱了章法。” “那你可真是遗憾了。” 李承不解,“什么?” “不能和我并肩查案了。”祝简意一本正经。 李承哭笑不得,“是是是,真是可惜了。” “行了,不和你唠了,我要约会去了。” 挂断电话的下一秒,祝简意再次迎来了一个来电。 看着熟悉的号码,祝简意挑了挑眉,“喂?” “等会儿有事吗?” “没啊,大闲人一个。” “那……一起吃顿饭?” “没问题。” 就这样,很简短又带着疏离的对话结束了。 【殿下,这个世界的驸马爷好像不好亲近啊】 这都一个多月了,殿下和驸马爷的感情没有得到一点升温,还是和刚见面那会儿一样。 殿下也不着急。 祝简意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表面上没心没肺地笑着,敷衍地应了一句,“是吗。” 因为他们接近彼此都是有目的的啊。 虽然她不知道陆文州为什么总是给她钱,即使她不上班,也会按时支付三倍的工资。 这放在一个生意人身上,显得很怪异。 但她凭直觉,还是感觉得出陆文州是有原因的。 是出于愧疚? 还是心虚的补偿呢? 祝简意每次都只敢想到这里,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这一次,也是距离上个月,他们第二次约饭。 但……很可惜。 他们还是没能如约与对方共进晚餐。 夜幕降临,星光璀璨,整座城市陷入霓虹之中,耀眼无比,仿佛把天空都照亮了。 车水马龙的喧嚣,夜市的热闹喧哗,繁华的步行街,行人的欢声笑语,一切都很美好。 祝简意在赴约的路上堵车了,刚好堵在红绿灯前,红灯一直停在六十秒不动。 斑马线上的行人源源不断。 今天周末,行人比以往更多。 她坐在驾驶座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行人拥挤地过斑马线。 一道刺眼的亮光一闪而过。 祝简意下意识眯了眯眼,等她恍过神,去寻找那抹亮光的来源时,却看见一个穿着格子衫的男子手脚有点不协调,走在人群的边缘,脚已经踏出了斑马线外。 随着他的手微微晃动,刺眼的光芒一闪一闪。 在人群中,那个男子显得有些怪异,不仅仅是走路姿势,还有穿着,以及给人的感觉。 在他们即将到达另一路边时,红灯终于在倒计时。 而那男子的身影也即将淹没在人群中。 一个小孩从他身旁经过,差点撞到他,男子下意识抬起手侧让。 宽大的衣袖滑到手臂处,那条手链的全部模样显露出来。 祝简意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待看清那条项链时,她脸色一变,急忙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第188章 器官捐献24 【殿下怎么了?】团子吓了一跳。 祝简意扔下车便跑,红灯也变成了绿灯,一时间轿车鸣笛声响彻天空,刺耳又尖锐。 她不管不顾钻入人群里,等到看见那男子的身影后,才放慢了脚步,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眼看男子要进地铁站,地铁里人山人海,很容易失去踪影。 祝简意二话不说便大步上前,攥着他的手臂来了个过肩摔。 男子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也不知道是摔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生。 周围的行人吓了一跳,赶忙往旁边让了让,一脸好奇的看了看他们。 直到祝简意把男子双手绑在身后,揪着他的衣襟来到人少的地方。 男子猛然清醒,挣扎了起来,“你干什么!” 祝简意冷笑一声,眼里充满了杀意,“这手链哪来的?” 男子脸色白了白,“捡的。” “哪里捡的?” 男子面带恼怒之色,“你管我哪捡的?你凭什么质问我。” “快点说!”祝简意揪着他衣襟的手加重了力气,不耐地踹了他一脚。 男子不愿承认自己太窝囊,梗着脖子喊道:“马路边捡的,怎么了?捡东西还犯法了?” 祝简意意味不明地笑了,“是吗。” 随后她拽着他回到刚才离开的斑马线上。 她的车子还停在那里,有两三个交警站在那,显然是等着车子的主人。 祝简意丝毫不慌,拽着男子上前,“不好意思,该扣分就扣,该罚款就罚,我赶时间。” 交警第一次遇到这么干脆利落的人,看了看被她一只手就轻而易举控制住的男子,脸上流露出几分了然。 看样子是急着抓出轨男呢。 他们开了罚单后,口头上对祝简意教育了几句。 祝简意表示会改,之后把男子塞进车里,锁住了车门,一脚踩下油门便离开了交警叔叔的碎碎念。 交警看着车子迅速驶离,目瞪口呆了两秒,随后吼了一句,“扣分!给我罚!” 车速有点快,男子从最开始害怕祝简意,到现在惊恐地拽着头顶的把手,“啊啊啊啊慢点慢点!”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进偏僻的老城区里。 一路上男子像个玩具似得,任由祝简意或拉或拽,拖进了一间旧屋子里。 屋里很暗,开着一盏暗黄色的小灯。 男子被绑在椅子上,而祝简意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正对着他,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只看见她的脚尖。 窗帘随着风的佛过晃动起来,这一幕有太大的冲击力。 男子还想着装死不开口,没多久就受不了了,尤其是祝简意在黑暗里,他却能感受到她盯着自己的阴鸷目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告你非法囚禁。” 祝简意不屑地冷笑,“上一个坐在你这个位置的人,已经快要坐牢了。” “我又没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男子挣扎着想解开绳子。 一把寒光闪闪地剑尖抵在他脖颈处,顿时吓得面色发白,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祝简意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目光触及到他手上的手链后,骤然冷了下来。 “给我老老实实说,这条手链哪来的?” “都说是捡来的……”男子不服气的嘟囔,眼神有些躲闪。 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殊不知在灯光下,他无处遁形。 祝简意脸色紧绷,扯了扯嘴角,“不说,很好。” “现代没有刑罚逼供一说,但我觉得可以参考一下古代的刑罚。” 男子吓得结巴起来,“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想站起身往后退去,却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绳子束缚着。 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随后刺进了自己的肩膀处,霎那间,鲜血淋漓。 “啊!” 惨叫声划破了天际。 但没有人敢出来看。 自从祝家出事后,这是他们家第二次出现诡异的叫声了。 寒光闪闪的剑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染红,还在往下滴血。 男子痛得直冒冷汗,攥着拳头,青筋暴起,咬着牙齿咯咯响。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这手链真的是我捡来的。” 话音刚落,染血的剑尖再次朝他逼近。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这一次却没有感受到痛。 只感觉到一阵冰凉湿黏的触感贴上了手腕,紧接着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嘴唇哆嗦着,整张脸惨白惨白的,睁开眼就看见那只手链静静地躺在地上。 那只手链是再普通不过的链子,呈金黄色,看起来有些破旧,但男子是识货的人,知道这是最纯的黄金链。 最值钱的还不是链子,是链子中央的一个小坠子,很小,大概也就比一粒米稍微大点。 那是一块古董,起码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价值连城。 此时看着,男子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少年躺在柴火堆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包围着他,那双没有光芒的眼睛透过火焰刺向了他。 正如这条手链上宛如米粒般的小坠子,像是一个人的瞳孔。 剑尖抵上了他的下颌,挑起他的头。 撞上那双与少年十分相似的凤眸,她勾起嘴角,冷冷问道:“看到了什么?” 男子神情好似魔怔了一样,双眸有些涣散,喃喃道:“人” 祝简意一剑刺进了他另一侧的肩膀,痛意让男子清醒过来。 他面色发白地看着祝简意,“我只是路过,路过捡到一条手链而已,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此时他悔恨不已,人都烧死了,为什么还要贪图这条手链。 祝简意眸色毫无波澜,就好像在看死人一样,“是吗,那你仔细看着。” 地上那条手链突然毫无征兆地燃烧了起来,转眼间就化为灰烬。 男子眼睛瞪大,猛地抬头看着她,眼里装满了惊恐和畏惧,“你你你是人是鬼?” 这条项链在经过熊熊烈火燃烧也没有任何变化,为什么会突然就烧成灰烬。 祝简意没有理会他,从一旁的桌面上拿过祝昭牧的照片,上面少年笑得很灿烂,背后是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认识他吗?” 第189章 器官捐献25 男子瞳孔骤缩了一下,脸上汗如雨下,面色发白如纸,紧紧闭着嘴巴没说话。 见状,祝简意无声地冷笑,“如果不老实说,你就会像那条手链一样,瞬间蒸发,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是不是死了。” 这条手链是在高考前两天,她送给祝昭牧的。 手链价值连城,表面看起来是黄金,其实是过去几千年才有的晶石所提炼制成,不怕火烧,也不怕水淋。 这是她娘亲留在空间里的东西,世间仅此一份。 祝简意送给祝昭牧,也是希望能护他平安,祝愿他考上理想的大学。 可她唯二的两个祝愿。 一个都没有实现。 男子回想起刚刚诡异的一幕,心里再次涌起恐慌,嘴巴动了动,发出很微弱的声音。 “认、认识。” 祝简意神色愈发幽冷,“说来听听。” 男子低垂着头,好似泄去了全身力气,“那天……我接到一个单子,是要处理一具尸体,不能留下痕迹。” “那具尸体就是你刚给我看的那张照片。” 祝简意攥着拳头,指甲嵌入皮肉中,渗出丝丝鲜血,也浑然不觉疼痛。 她声音冷如冰碴,“继续!” “那个人的心脏被取走了,换到一个富豪的千金身上,”房间里的气温似乎也下降了,男子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我只是接单处理尸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祝简意冷眼盯着他:“那你怎么处理的?” 男子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嗫嗫喏喏地说了一句:“焚毁。” 话音落下,整个人连椅子被一脚踹飞了出去,砸在电视上。 他被迫跪在地上,全身五花大绑,身上是沉重的椅子,两侧肩膀的血还在流,在地上滑出一条痕迹。 男子失血过多,面色愈发苍白,一时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扎。 祝简意不会让他这么简单死了,而她也尊重现代的法律,会让男子接受法律的制裁。 尽管她更想要亲手折磨这些人。 回想起那张稚嫩的脸,少年青春洋溢的笑容,祝简意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在哪烧的?” 男子虚弱地说:“武木县的山里。” 从市里开车到武木县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闻言,祝简意抹了一把脸,直接拿出手机。 那边很快接通。 “李承,我弟找到了。” 手机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李承语气里满是惊诧和不可置信,“找到了?在哪里?我现在马上过去。” 祝简意闭了闭眼,声音很是无力,充满了悲伤,“带上法医,在武木县的山里。” 李承静默了两秒,“好。” 挂断电话,转身就看见组里加班的队友们看着自己。 李承心里也涌起无力的难过,扯了扯嘴角,“祝昭牧……的尸体找到了。” 他们在警局里习惯了接电话免提,这样可以减少传达的时间,以便于工作。 刚才李承接起电话时,祝简意说的话其他警员也听见了,以为祝昭牧还活着。 距离案发那天过去了一个多月,如今案情有了相关进展,他们本是很高兴,想着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结果现在听见李承说的话,他们都愣住了。 “杰轩,打电话叫上方婵,出发去武木县。” “好的。” * 晚上九点整 三四辆警车一同前往武木县,而在警车的最前面是一辆黑色小车。 方婵就坐在黑色车子后面的警车里,她看着前面飞速驶去的车子,在茫茫夜色中,似乎能看见那车里的人。 作为一个女性,虽然做法医多年,也见过许多惨不忍睹的现场。 但方婵心里还是有怜悯和同情之心,如果麻木不能共情,那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反而失去了意义。 她看着窗外一片漆黑,轻声叹了一句,“不眠夜啊。” 于杰轩开着车,问了一句,“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承难得没有配合他一起分析,心不在焉地应道:“等之后就知道了。” 这边气氛还算融洽,但祝简意车里就没那么轻松了。 男子僵硬地坐在后座,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就在十分钟前,他亲眼看见那把刺伤自己的剑漂浮在车前面,好像在带路一样。 而他也看见祝简意松开了手,没有扶着方向盘,可方向盘却好像有人在无形操控。 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现在在梦里,可是肩膀处的疼痛又是如此逼真。 下了高速没多久,在即将要到达武木县时,男子开口了。 “就在这……” 黑色车子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警车差点追尾。 于杰轩吓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的工资可不够修车的。” “别皮了。”方婵没好气地说了句。 一行人下了车,还有警员拿着铁锹,以及照明灯。 祝简意拽着男子下了车,来到他们面前,她脸上充满了冷意,此时看着任何一个人都像是带着敌意和不满。 “带路。” 男子耷拉着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要仔细想想。” 李承他们刚想说话,下一秒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睁大了眼睛,满是震惊。 一把鲜血淋漓的剑刺进了男子的肩膀,顺着剑的剑柄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祝简意面无表情的脸。 众人呆住,一时间谁也没敢说话。 在寂静的夜色中,微风带来了祝简意清冷的声音,飘进他们每个人的耳中。 “痛能让人更清醒。” 男子捂着肩膀惨叫,鲜血顺着指缝流下,那件黑白相间的格子衫早已染成红衣。 “带路。” 男子跌跌撞撞地往山里走去,警员赶忙拿着手电筒跟上。 李承和方婵相视一眼,看了看祝简意,欲言又止。 祝简意瞥了他们一眼,“放心,他死不了。” 李承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你下手还是挺重的。” 祝简意转头盯着他,面色冰冷,“我更想把他烧死送去见我弟。” 李承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直到祝简意离开,压迫感消失,他才回过神,大口喘了一下气。 方婵摇了摇头,“她现在心情不好,还是别说话了。” 因为他们是警察,看待事情的角度终归是和当事人不一样的。 他们想着凶手不能死,要送到法庭上接受法律的制裁。 第190章 器官捐献26 但在当事人那里,恨不得凶手能够尝遍死者的痛方能解恨。 于杰轩在后面突然出现,说了句不着边的话,“她那把剑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方婵瞪了他一眼,“要不要亲身体会一下?” 于杰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去帮忙了。” 这座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也许在无人机里看起来很小,但当人类真的站在茂盛的树下时,会发现自己很渺小。 许是痛意真的能让人清醒,没多久男子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有一座坟墓,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除此之外,四周都是泥路,枝繁叶茂的树林围绕着,不熟悉的人容易在这里迷路。 而在那水泥上,有一块发黑,黢黑黢黑的,像是烧过的痕迹。 男子不敢去看祝简意,低着头,面色惨白,喏喏地指着那块烧黑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 方婵他们脸色肃然,分头开工,法医提取灰烬检测dna,而其他警员则在附近搜寻是否还有骨头的残留。 骨头一般烧不成,烧成灰的都是组织与皮肉。 男子看着他们忙碌,张了张嘴,想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就算有骨头也早就被狼狗吃掉了。 可是身旁还站着一个制冷机器,随时盯着自己,他不敢再开口去惹怒祝简意。 漆黑的夜晚给他们的工作增加了不少难度,但每一个警员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以及一百分的细心,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直到天色蒙蒙亮,他们总共搜寻到五块人骨,其中两块肱骨,上面还有动物啃食的痕迹。 尽管dna没有检测出来,但这也意味着一条鲜活人命的消失。 他们没有说话,默默地做着手里的事情,收集全部的证据,不放过任何线索。 祝简意静静地站在那,神色木然,看着残留在地面上的灰烬,李承他们用小刷子装进物证袋里。 那些灰烬已经分不清是骨灰多,还是落叶,亦或是灰尘多。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张稚嫩的脸,扬起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活泼又开朗,让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姐,等我长大要赚大钱!带爸爸妈妈姐姐去旅游,去看遍全中国!” 生活很苦,可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地住在一起,就不苦。 …… 七月十五日,6.7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八天。 在这天,迎来了新的进展。 从武木县里带回来的灰烬及骨头进行dna检测,最终确认祝昭牧已死亡。 一夜未眠,在山里搜罗了一晚上的警察们感觉不到丝毫困意,相反,恨不得立刻抓着那个男子去审问。 在早上八点十分时,祝简意打电话叫家政阿姨领来了祝父和祝母。 虽然让身为人母的他们看到这一幕太过残忍,但祝昭牧已然是他们的执念,祝简意不希望用所谓的善意谎言去隐瞒两位伟大的父母。 那时,祝父和祝母正准备推着水果车出门,接到祝简意的电话时,他们心有预感,赶忙叫家政带着他们前往警局。 到了警局大门口,远远地看见了祝简意正在和一个警察说话。 他们即使步履蹒跚,却还是速度飞快,相互搀扶地朝着他们奔去。 人还未到跟前,祝母已经等不及,大声喊道:“小意小意,牧牧找到了?” 祝简意这才发现她们已经到了,连忙上去接应他们,“爸妈。” “牧牧呢,牧牧怎么不来见我们呐。”祝母问这话时,眼圈已经红了,泪水也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都说母子连心,祝母又岂会不知,可真相没摆在面前,她还是宁愿相信有一线希望。 祝简意沉默地扶着他们进了大厅,看着二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沧桑了许多。 她心里也不好受,声音艰涩,几乎说不出话来,“牧牧他……晚些我们就带他回家。” 几乎是话音刚落,祝母就承受不住地大哭起来,祝父也隐忍着哭泣,两人抱在一起,哭声令人心酸。 这时,李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笔录供述。 他递给祝简意,“要看看么?” 祝简意垂着眼眸,伸手接了过来。 警员:叫什么名字? 男子:石雄。 警员: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部老实交代,谁让你焚毁尸体的? 石雄:我是在安康仁心医院上班的,我的工作就是运尸,让一些违法的尸体消失不留痕迹。 警员:说清楚! 石雄:安康仁心医院主要是靠器官移植赚钱,他们有一份填写过器官捐献的名单,如果有人需要器官移植,但是没有器官来源,对方如果是富豪的话,医院那边就会把这份名单给病人,让他们从上面挑选一个健康的身体,然后医院会让他们意外死亡…… 警员:意外死亡后的尸体都会被家属带走,你们怎么转移到医院的? 石雄:一般这种都会有救护车拉到医院,等到家属来了之后,如果家属要带走的话,医院会出钱买下,如果家属不要的话,医院也就省了一笔钱。 警员:参与非法获取器官的人有哪些? 石雄:医院的上层领导,包含那些做手术的医生,他们有拿提成的。 警员:那祝昭牧这个人是谁做的? 石雄:我只是个运尸的,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个人是有钱人自己在外面挑选的,不在器官捐献的名单上,她看不上名单里的那些人。 警员冷笑:你知道的可不少,这个有钱人是谁? 石雄:我刚说了,是有钱的陆家,我听一个医生叫她陆夫人,她女儿是心脏病,这个祝昭牧也是倒霉,被他们盯上了。 警员:你不是医院专门运尸的么?为什么梅珍还特意找你焚毁尸体? 石雄耸了耸肩:她相信我的工作,有钱人嘛,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自然想让我做的干净点,毕竟这可不是件小事,被发现了是要坐牢的,不过你说的梅珍是哪位? 警员:就是你说的陆夫人,所以你就把祝昭牧的尸体焚毁了? 石雄:这是我的工作。 第191章 器官捐献27 祝简意看完,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容中充满苦涩。 原来这是一桩买卖。 她明白了,那一张张黑卡都是源自于心虚的补偿。 …… 警笛声声响起,在街上横扫而过,路过的行人不免多看几眼,心想着又是谁家吵架了需要警察上门调解。 他们破门而入,冲进陆家时,梅珍和陆悦正坐在沙发上,敷着几万元一片的面膜,悠闲地看着电视。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让她们吓了一跳,紧接着看见鱼贯而入的警察,更是尖叫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非法闯私宅!我要告你们!” 李承神色肃然,出示了逮捕令,“你们涉嫌非法侵害他人性命,非法进行器官移植等,现在随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闻言,梅珍和陆悦两人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什、什么器官移植,你们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敢抓人?” “带走。”李承不想和她们废话那么多,直接手一挥。 他们走后,厨房里的李妈赶忙偷摸给陆军打了个电话。 一路上梅珍和陆悦还在狡辩,声称自己是冤枉的。 到了警局,方婵的助手给陆悦抽血化验dna,陆悦一直挣扎不停,一边尖叫,乱挥舞着双手,还挠伤了一个警员的脸。 事后,警员苦笑了一声,“恐怕要打狂犬疫苗了。” * “冤枉?现在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 审讯室里,李承把报告单以及种种证据丢到他们面前。 陆悦和梅珍两人经过刚才的大吵大闹,头发散乱像个疯子,衣服也布满了褶皱,哪里还看得到刚才的贵妇千金形象。 看着那份报告单,陆悦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看向梅珍。 梅珍此时也六神无主,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一个多月,警方这边不会再有任何线索,谁知道今天突然就上门,还摆出这么多让人哑口无言证据。 但想让梅珍就此认罪是不可能的。 她叫嚣着:“在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说话的。” 李承冷笑,“铁板钉钉的事,就算律师来了你也得伏法!” 这时,一个警员冲了进来。 “李队,陆氏集团的董事长来了。” 李承现在对有钱人的好感直线下降,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梅珍,心底厌恶更甚。 “看着他们。”冷冷吩咐了一句后,李承就离开了。 来到大厅,就看见西装革履的两人,其中一个更显年轻,不过有点眼熟,李承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因着心情不好,李承面对陆军时,态度也很是冷漠。 “我家夫人和悦悦犯什么事了?让你们这么大动干戈。”陆军拿出了身处领导的威严。 一道清冷的嗓音插了进来,“杀人,非法器官移植,事后焚毁尸体,你说她们犯了什么罪?” 李承注意到那位更年轻的人脸色变了变,随后紧盯着突然出现的祝简意。 祝简意看也未看他,冷眼盯着陆军。 陆文州垂在身侧的手不安的蜷缩,甚至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 祝简意扫了他们一眼,勾起嘴角,“还有你们,涉嫌包庇罪。” 陆军皱起了眉头,“你、你不是文州的女朋友吗?” 听到这,李承恍然,难怪觉得那个人眼熟,忽然想起祝简意之前的手机屏保不就是他吗。 这边,陆军想起来了,神色却似松了,没有刚才的紧张,语气也变得无所谓,“什么涉嫌不涉嫌,都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猜测。” “我给你五百万,同意你嫁给文州,但是得让你伯母和悦悦出来。” 言外之意是要私下和解。 祝简意目光挪到陆文州身上,“陆先生,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语气里带刺,满满地嘲讽。 刺的陆文州心里生疼,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当这天到来了,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李承眼里流露出几分惊诧,因为他想起之前问起祝简意手机屏保一事,打趣她是不是男朋友。 当时祝简意也没有否认。 如果陆文州和祝简意真是男女朋友关系,那这可就狗血了。 这时,陆悦和梅珍也冲了出来,好似看到救星一样。 陆悦急忙冲到陆军身旁,挽住他的手臂,“爸!” 李承谴责地目光瞥了眼一旁的警员,让你看好她们还放出来。 警员喏喏地低下头,没办法,这两人一直囔囔着,实在聒噪。 梅珍也发现了站在这里的祝简意,看了看她身后的李承,眉头一皱,“是你,你故意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 说罢,脸色冷了下来,沉声怒斥:“我告诉你不管有什么目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嫁给文州。” 陆文州神情有些难堪,一言不发把梅珍拽到身后。 在他看来,祝简意接近自己也许确实有目的,但要真计较起来,其实是他先接近她。 他控制不住地被她吸引。 祝简意淡淡一笑,眸里冰凉一片,慢慢地走上前,一步一步,高跟鞋踩踏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触碰声。 “现在自我介绍,我姓祝,是祝昭牧的亲姐姐。” 最后三个字咬的极其重。 陆军等人面色一白,眼睛瞪大,呆滞地看着她走来。 祝简意看着陆悦惊慌的面孔,抬起手,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心口,声音有点沙哑,但语气坚定,“这里,是我弟弟的心脏。” 陆悦几乎瘫软下去,要不是陆军扶着她,早就坐在了地上。 做过器官移植手术的人,身体里都会有两种dna。 那份检测报告出来时,这件案子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祝简意扫视了一圈,看着他们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冷冷勾起嘴角,“现在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你们没有证据!”梅珍还是不敢相信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证据,她明明擦干净了屁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哪怕有什么事,那都是韩峰去做的,和她无关。 想到这里,梅珍疯了似的喊道:“是韩峰,都是韩峰做的,是他怂恿我们!是他杀了祝昭牧!” 第192章 器官捐献28(完) 李承:“韩峰犯了什么罪我们很清楚,他现在自身难保,你也别想找替罪羊。” 梅珍感觉头顶一片灰暗,仍不想就此放弃,看见人群里的祝简意,突然冲了上去。 “你不是喜欢文州吗?只要你撤诉,我就让你嫁给文州。” 李承张了张嘴,刚想说即使受害者撤诉,他们也还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但祝简意先他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我更希望你们去死。” “钱呢,我拿几百万,几千万给你们,只要你们不追究,让韩峰替我们坐牢就可以了!”梅珍着了魔似得,在厅里歇斯底里。 陆悦哭着倒在地上,“妈,怎么办?” 陆军看向陆文州,目光里带着祈求,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话,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陆文州至始至终都看着祝简意,眼里带着旁人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 * 七月十九日,6.7案开庭。 在众人陆陆续续进庭时,祝简意发现祝父祝母两人盯着一个人发呆。 她顺着视线望去,是陆悦。 那个拿走祝昭牧心脏的人。 她刚想安慰,却见祝母无声地流下泪水。 她认出来了,那是前段时间极其傲慢嚣张的女孩子。 她用着牧牧善良的心脏去做低劣的事。 她用她家牧牧的心脏去做坏事。 因为证据充足,整个庭审并没有很久。 直到法官宣判那一刻,祝父祝母捧着祝昭牧的照片,低声抽泣,鬓边的白发落在脸颊边,被泪水浸湿,黏哒哒的。 无论凶手判怎样的刑,他们那个骄傲优秀的儿子永远回不来了。 陆文州坐在被告席上,呆滞地看着祝简意一家,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禁收拢,眼底也弥漫起悲伤。 如果……如果他早些举报,或许……他和祝简意也还是有一丝可能吧。 * 这天,天气晴朗,天空湛蓝,白云浮浮沉沉,一团团地好似在滚动不止。 “陆文州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便利,还算不上包庇罪,最多就是知情不报,谈不上犯法。”李承站在树荫下,目光复杂地看着祝简意。 祝简意面色淡淡,听完只笑了笑,笑意很快敛去。 眺望着远方,阳光很是刺眼,收回视线时眼前一片漆黑。 “挺可笑的。” 她最初以为他给自己钱,是因为来自灵魂的羁绊。 后来才知道,那是出于愧疚和补偿的心理。 李承也不知该说什么,面对无声地悲伤,人们总是容易束手无策,即便是熟悉的人。 他只好转移话题,“接下来又有的忙了。” 好在,祝简意回了一句,“嗯?” 李承满脸苦涩,“安康仁心医院这条鱼很大,牵扯很广,恐怕其中还有……”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祝简意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示同情。 李承无奈摇头,每次遇到这种和上头有牵扯的案件,最头疼的就是他们底层人员了。 目光凝住,落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上,“他来了。” 祝简意看了眼,“那就……再见。” 不出意外的话,除非是有意相约,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了。 李承怔了一下,等他回过神,祝简意已经走远。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了一句,“再见。” 祝简意来到轿车旁,敲了敲车窗,看着男人熟悉的侧脸,扯了扯嘴角,“有事?” “来接你。”陆文州看着她,虽然脸上还是一贯的没有表情,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祝简意嗤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呛他一句,但触及到他紧抿的嘴角时,话锋又转了转。 “我们不可能的,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要不是放心不下二佬,她早就离开这个压抑的世界了。 陆文州似乎并不意外她说这句话,因为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也明确拒绝了很多次。 “我知道,但我现在喜欢你,就想见你一面。” 他的言外之意是等以后不喜欢了,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但他的这份喜欢,持续了四十年。 …… 祝父祝母去世这一年,他们八十五岁。 在处理好他们的后事,六十岁的祝简意也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 此时的她已经满头白发,脸上也堆积着皱纹,但背脊笔直,仍然穿着一袭红裙,让人联想到那句“岁月从不败美人。” 临走前,她再次走了一遍这个住了四十年的房子,每一寸都含着他们之间的回忆。 昔日的画面漂浮在眼前,仿佛就在昨天,恍如隔世。 祝简意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缓缓闭上了眼眸,浅蓝色花边的窗帘未拉,窗户也没有关上。 一阵清风吹来,她鬓边的白发扬起,落在鼻尖上,窗外的树梢也晃动着,落下一片好看的剪影,一根枝桠偷偷伸进房间,好似在捉迷藏。 门锁轻轻转动。 伴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一一,我买了你的向日葵……” 一束花砸在地面上,花瓣颤抖了几下,隐约间好似凋谢了,不似刚才那般灿烂。 背脊佝偻的老人站在门口,颤颤巍巍地走到床边,缓缓蹲了下来,双手握住那只早已冰凉的手。 他呆滞地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就连脸上的泪水何时流下的都不知道。 这辈子,他奢求的已经够多了。 纠缠了几十年,换来了一句她的小名,能够每天见到她,哪怕仅仅只是坐在她身边。 对他而言都是奢侈。 足够了,不能再奢望更多了。 虽然她从未说过那句话,但他也很满足了。 坐在床边,这几十年的回忆就像是一场电影,在眼前播放了起来,宛如幻灯片,走马观花,画面却是看得很清楚。 祝父祝母从最开始不接受他,到后来待他如亲生。 他每天得空都会来祝家,陪他们说说话,为的就是见她一面。 也许刚开始她不喜欢自己来,但后来渐渐地,她默认了自己的到来。 这个认知让当时已经三十岁的陆文州喜极而泣。 再到后来,旁人都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了。 祝父祝母也旁敲侧击地希望他们领证。 但他们不知道,只要祝简意一天没开口,他就不会去强迫她。 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她能允许自己出现在她面前,于他而言,已是恩赐。 两人似乎做了一辈子的朋友,可关系又似乎比朋友更上一层。 那层窗户纸终究是没有捅破。 耄耋老人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她。 良久,他无力趴在了床上。 “对不起。” (完) 第193章 师尊不偏爱我1 “团子,小意现在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 团子正在空间里犯瞌睡,结果就收到自家宿主发来的讯息,立马惊醒了。 【挺好的,一切安好,宿主勿念】 “谁念你了,我只是和你说一声,接下来的每一个世界你都要把小意的感情和记忆全部封掉。” 团子愣了,【为什么?】 之前宿主不是很支持殿下谈恋爱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放心,不会弄丢小意的真命天子,到了时机,他们自然会团聚。” 【宿主是不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 “好了我要去玩了,你记得啊,事关小意的安危和幸福,我可是一直看着你们的。” 说着,那边便再没有讯息传过来。 团子扒拉着脑袋,有些烦躁和郁闷,【到底怎么回事嘛】 这时,祝简意洗漱了一番,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听见团子的嘟囔,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怎么回事?” 团子连连摇头,“没,就是看着熊二挺可怜的,为什么要去破坏光头强的家呢。” 祝简意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毛发,“好了,开始下一个世界吧。” 【好的】 目送祝简意离开系统空间,在即将消失时,一缕金光闪进了她的体内,很快消失不见。 …… “嘶!臭死了臭死了。” 祝简意差点掉进茅坑里,还好稳住了,急忙便跑了出来,结果发现周围都是枝繁叶茂的树,像是在山林里。 见鬼了,山林里怎么还有茅厕。 ‘团子,导航。’ 【没问题】 祝简意根据刚才那个茅厕判断出这里应该是古代,还好她常年一身红裙,看起来没那么格格不入。 走了没多久,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便从空间掏出一个奶油面包吃着。 地面突然晃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伴随着好似从远方传来的嘶吼声,响彻天空,震耳欲聋。 祝简意喜滋滋地吃完干巴巴的面包,剩下一口甜甜的奶油,正准备吃掉。 结果地面震动,奶油“吧唧”掉在地上。 祝简意:…… 这时,她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三长老,怎么办?” 听声音似乎有不少人,祝简意眉梢一挑,有些好奇出了什么事情。 刚想过去看看,就看见大概有十几个穿着一模一样衣裳的人跑过来,他们看到祝简意时,神色也明显地愣了下。 他们身上的衣裳是统一的白色,上面绣有云纹,袖边也是浅蓝色线缝制,看起来并不素,反而是很精致华贵。 ‘这是哪个门宗门派?’ 【落云宗,对了,提醒殿下,在这个世界您是有父母的噢,不过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祝简意啧了一声,‘你这么刻意的提醒,我可以认为他们的死和落云宗有关系。’ 【殿下真聪明】 正说着,那十几个人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留着长白胡须的男子,仙风道骨,看年纪该是这些人中辈分最大的。 他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精光,表面上装作很和蔼,“姑娘一人在此处是有何事?” 地面仍在震动,土地上甚至裂开几条缝,就在他们的双脚中间。 嘶吼声不停,应当是有一个庞然大物在追这些人。 其他弟子面带慌乱,恨不得自己赶忙跑路。 祝简意眼里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我在这里迷路了。” “那正好,我们要离开这里,你跟着我们吧,”说完,男子把怀里的一颗红色果子递给祝简意,“一路走这么久饿了吧,这个东西给你解解渴。” 祝简意发现那些弟子眼里流露出几分愕然和嫉妒,充满敌意地看着她。 她面不改色接了过来,“哦,谢谢。” 就在她接过果子时,地动山摇愈发剧烈,男子突然吼了一句,“快跑!” 随即眼前这些人便一溜烟地朝着远处方向奔去,独留下祝简意一人站在原地。 在他们身影消失之际,一条巨大的庞然大物出现在祝简意面前,似龙非龙,又不像鲛蛇,脑袋像龙,有两个犄角,但身体又像是蛇,光滑无比,还有斑斑点点。 它整条大概有两米多长,像个蜈蚣似的,有很多只脚,不过行走时又像是蛇一样滑行,本是摇着尾巴追赶,忽然低下头,与祝简意大眼瞪小眼。 它的一颗眼珠子足有祝简意的脑袋大。 祝简意捏着红色果子,仰头看着它。 “……” 终于,这条庞然大物开口了,“这是我的。”声音粗犷。 祝简意手一伸,“还你。” 庞然大物微微歪头,“我知道不是你抢的。” 而且她身上有一股让它敬畏的气息,想臣服于她。 祝简意面色淡然,哦了一声,“那我收起来了。” 庞然大物脑袋点了点,祝简意看着,生怕它沉重的脑袋突然掉下来,砸死自己。 它静静地看着祝简意,“你是什么人?是神吗?” 祝简意神色一怔,可能是她本体穿越过来,身上的气息没有掩盖住吧。 “你猜。” 庞然大物却是伸出最前面的一只手,不长,大概也就成年人整条手臂长。 它伸出手搭在祝简意的手上,高呼:“神啊,请赐予我力量。” 祝简意一脸漠然无语:…… 见她沉默,庞然大物羞涩地解释道:“我本来百年前修炼飞升为龙,结果遭到人类的迫害,以至于我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说着,庞然大物突然伸出小手抹了抹比龙眼还大的眼睛,“修为停滞不前不说,主要是我本来是一条美哒哒的蛇,现在成了一条四不像的丑龙呜呜呜呜” 你能想象一条两米长的东西在你面前撒娇吗? 祝简意在这之前真的没想到。 看着庞然大物满是委屈地抹眼泪,祝简意沉默了一会儿,“我帮你吧。” 庞然大物眼睛一亮,立马匍匐在地,任君采撷似的,“谢谢神君!” 祝简意:…… 怎么感觉这条龙智商不太高。 想归想,既然答应了,祝简意看出他本性不坏,自然也是会信守承诺的。 何况于她而言,不过是挥手间的事情。 第194章 师尊不偏爱我2 祝简意一只手张开,掌心贴紧庞然大物的额头,隐约间流光闪过,一层层好似薄雾般的白色光芒罩在它身上,将它笼罩,仿佛进入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庭。 待白光褪去,趴在地上的丑八怪已然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一条银白色的龙。 它仍然匍匐在地,低垂着头,视祝简意为主人。 “请神君赐名。”声音不是刚才的粗粝,相反,很是清脆淡然,能够幻想出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 祝简意看到他真实本体时也是愣了一下,因为她只是助他一臂之力尽快成龙,至于本体,早在最开始就已经固定了。 没想到变身之后的丑龙还挺好看。 “通体雪白,尽显矜贵,那就叫” “小白吧。” 团子:……我以为殿下能憋出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是我高估了。 下一秒,银龙身形一闪,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年,看模样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眉眼俊俏,唇红齿白的书生样子。 他扬唇笑了笑,“谢神君赐名。” 祝简意吹了一声口哨,流氓似的,“哟,长的真嫩。” 团子捂眼,要是让那位知道了,恐怕醋缸子都要翻了。 “神君喜欢吗?” 祝简意摇摇头,“我可是有主的人。” “好了,你现在也化龙了,我也该离开了。” 小白还想再调戏调戏她,一听到这话,顿时一愣,“神君要去哪?” 因为看她神情,似乎全然没有想把他带走的意思。 换作是旁人,早就恨不得让他契约了。 祝简意耸了耸肩,“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她还要赶任务进度呢。 得去落云宗看看。 小白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祝简意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可以啊。” “那我们签契约?” 说来龙是最向往自由,加上骨子里的自傲,更是不允许自己臣服于人类,把人类当作主人。 小白问出这句话后,心里也有一丝后悔。 但接下来祝简意说的话,却让他怔住了。 “不签契约,我们就当是朋友,你想跟着我就跟,想离开也随时都可以离开。” 祝简意眉梢微挑,眼眸含笑,“我不想靠一个契约绑住一条龙。” 在那个枝繁叶茂的森林里,草木丛生,风和日丽,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透过枝桠的缝隙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叠叠错落有致的剪影。 许多年后,小白永远会记得,那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站在阳光光束下,笑着对自己说自由更重要。 …… 落云宗三年一度招生大赛开始了。 坐落于落云宗山脚下的城镇也热闹了起来,比之平日更加繁华,肉眼可见的行人多了起来。 人来人往,多数是外地人,前来拜师于落云宗门下。 徒步上山前往落云宗,需爬上十万个台阶,才可见到半山腰上落云宗的牌匾。 随后通过落云宗在半山腰所设的幻境,走出幻境,就可以直接到达落云宗内门。 这是第一个关卡。 每一次的招生在第一个关卡就可淘汰不少人,都是败在了幻境里。 第二个则是测试玄力。 在玄云大陆,玄力等级总共分为八级。 玄徒,玄师,玄太师,玄武师,玄宗师,玄尊师,玄圣师,玄帝师。 其中每一个等级又分为三个小等级。 例如玄徒又为玄徒低级,中级,上级。 而这些玄力等级对应的颜色,便是红橙黄绿青蓝紫。 红(玄徒) 橙(玄师) 黄(玄太师) 绿(玄武师) 青(玄宗师) 蓝(玄尊师) 紫(玄圣师) 无色(玄帝师) 其中无色玄帝师便是玄力最高的等级。 而整个玄云大陆几百年了,尚未有出现玄帝师,哪怕是落云宗宗主七百岁了,也才只是玄尊师。 这还不是整个大陆最高等级的修仙者。 在落云宗里,除了落云宗宗主之外,还有一位他的同门师弟,号为珺璟师尊,姓文名若锦。 此前他已达到紫色玄圣师,是目前玄云大陆里人人敬仰的强者。 传闻珺璟师尊为人清冷淡漠,从不收徒,也甚少出门,哪怕是落云宗弟子也很少见得他的真面目。 他居住在最高山峰中,所住的长殿叫冷心殿。 他活在了每个人的幻想里。 “你真要去落云宗啊?” “落云宗有什么好的,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上次就是他们偷了我的果子。” 在成千上万佝偻着背脊,爬得气喘吁吁的年轻人中,祝简意步伐不紧不慢,呼吸韵律地踏过一个又一个台阶,朝着山上的落云宗走去。 而这一路上,小白的嘴巴也没停过,一直吐槽着。 这些日子,小白和祝简意也混熟了,之前的翩翩少年不复存在,只剩下一条话唠的小龙。 他此时盘旋在祝简意的手腕处,抬头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叹了口气,“我带你飞上去眨眼间就到了,何苦还要一步一步走。” “低调做人。”祝简意拍了拍他的头。 要是那样的话,就不是来拜师,而是来找茬了。 小白耷拉着脑袋,紧贴着她的内壁手腕,“那你慢慢走吧,我要睡会儿。” 身边也有人超过祝简意,但至始至终祝简意都不慌不忙地走着,听着他们从自己身旁经过,说着一些茶后谈资,聊着似真似假的传闻。 “好想拜珺璟师尊为师啊。” “我也是啊,可惜他老人家不出山。” “那可是大陆里唯一的玄圣师,好羡慕。” “我们还得修炼个几百年呢。” “修炼个几百年也不一定能是玄圣师,越往上越难突破瓶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如果速度快的,体力好的,一般在临近天黑时就能到达半山腰,进入幻境。 稍微慢一点的,那就只能在半山腰过夜了,等到第二天再进入幻境。 当然,如果不怕的话,在晚上也是可以进入幻境的。 不过在规定的时间里走出幻境,落云宗还会给你安排上吃食以及临时的住宿。 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的话,那就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将就一晚上了。 第195章 师尊不偏爱我3 “干嘛啊你们。” 一阵嘈杂声响起,祝简意抬头望去,只见三四个男生拦着一个小姑娘,脸上还带着贱兮兮的笑容,眼神猥琐地扫着小姑娘的全身。 “反正都进不了落云宗,不如跟着我们下山呗。” 一路上也有不少半路放弃选择下山的人,这也是另一种选择。 “滚开。”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吃素的,从腰间扯出一根鞭子,与稚嫩青涩的脸颊不符的是,那双凶狠的眼睛。 鞭子甩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啪啪声,卷起阵阵灰尘。 那几个男人许是没想到表面看起来好欺负的小姑娘竟是个悍妇,对视一眼,最后落不下面子,呸了一声就走开了。 祝简意不禁笑了,为那个姑娘的胆识感到欣赏和敬佩。 结果恰巧被那几个下山的男人看见了,误以为她在嘲笑自己,立马恼羞成怒,瞪着她,“笑什么笑!小娘们。” 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待看清祝简意的面容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几人相视一眼,都泛起了不怀好意的眼神。 这比刚才那小姑娘还要美啊。 “敢亵渎神君,等我一口吃掉他们。” 小白睡了一天,此时也醒过来了,刚好就看见这几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祝简意忙阻止他,“别,等会儿在你嘴里爆浆很恶心。” 团子摸了摸下巴,表示这句话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见过。 小白:…… 那几个男人见祝简意不动,以为她害怕了,顿时兴奋地搓手,忙走上前,伸出咸猪手就想去碰她。 祝简意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垂在一侧的手,指尖泛起一缕银白色的光芒。 就待挥出去时,一道凶狠的声音插了进来,伴随着男子的惨叫声。 “还不滚!” 祝简意抬头,便见本该离开的小姑娘又出现在台阶上,她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捏着鞭子,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几个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被甩了一鞭,脸上出现一道血痕,捂着半边脸颊,气得面色铁青,却又只敢怒不敢言。 他们其实没一点真本事,每次到了招生大会时,都会等到大晚上,专门找落单的小姑娘。 今天算是遇到硬茬了。 最后他们灰溜溜地离开,小姑娘也下了台阶,来到祝简意面前,蹙着眉头,“你跟着我一起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祝简意,语气又有些强硬,仿佛在命令别人似得。 说完,小姑娘似乎也发现了这样不好,但她仍然只是蹙着眉头,眼里划过一抹懊恼之色。 看得出来,她性格便是如此,也习惯了这般,心地倒是善良的。 祝简意笑了笑,应了下来,“好啊。” 小姑娘神色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率先转身上了台阶,嘴角忍不住扬起,仍故作冷淡,“那你跟上吧。” 她一边走,一边把鞭子重新塞回腰间。 不知不觉间,祝简意走到了她身侧,两人并肩而行,步伐一致,不急不忙的。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来到半山腰,幻境的入口处。 小姑娘看向祝简意,很明显的欲言又止。 祝简意微微笑着,先打破了沉寂,“那……我们落云宗见?” 小姑娘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落云宗见。” 我的第一个朋友。 第一个不会对我反感的朋友。 幻象会根据每个人的心里所想而出现,所以每个人看到的事物是不一样的。 只有穿过幻境,到了落云宗才能汇合。 两人一同进入幻境。 【殿下,这不是宿主和主神吗】 祝简意也没想到幻境里会出现他们,心不在焉地应道:“是啊。” 团子抹了抹眼角,有些难过,【殿下一定是想宿主和主神了】 我一定要录下这一段,发给宿主他们看看,看看殿下多想念你们。 那两道一红一白的身影,在虚假的幻境里,竟是也格外的真切。 祝瑾张开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小意,过来爹爹抱。” 简卿姝站在他身旁,浑身都仿佛散发着幸福的光芒,眉眼间是做了母亲之后才有的慈爱,那张容颜如年轻时一般,没有丝毫改变。 “小意,累不累?” 祝简意静静地看着,神色很平静,随后缓缓上前。 他们的笑容越来越虚伪,而祝简意走到他们面前,空空如也的右手里突然幻化出一柄剑。 她毫不犹豫地挥起剑,一刀便把他们砍断。 眼前四周所有的景物瞬间退去,取而代之地是威严庄重的大殿,以及宽阔的广场。 “虽然挺假的,但脸倒是挺真,”祝简意把剑收了起来,“要不是为了多看我爹娘几眼,早就忍不住把他们砍成碎片了。” 团子咂了咂嘴,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一幕传给自家宿主。 应该要吧,虽然殿下下手毫不手软,但感情是真的。 此时已经天黑,祝简意所处的位置便是在落云宗最中心的广场,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擂台,可以说很宽广了。 而在广场四周则是不同模样的殿宇,正对的是正殿,宗主与各大长老议事的地方。 由于落云宗坐落于山上,仿佛距离云层很近,可见四周山峰上错落有致的白雾,缓缓漂浮着。 不得不说,落云宗这个门派确实是玄云大陆最好的,难怪落云宗是三大宗门之首。 不论是建筑,还是地势,这里堪比一座行宫。 祝简意靠着石狮子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传来,睁眼一看,原是落云宗的弟子。 他们看见祝简意身上格格不入的衣裳,眼里似乎流露出几分诧异,随即两人低声私语着什么。 祝简意懒得理会,装作没听见。 没多久,小姑娘也从幻境里走了出来,她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刚哭过。 看到祝简意在等她,脸色有些不自然,耳根泛红,擦了擦湿润地眼角,“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祝简意点点头,也没问她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那我们现在找住的地方吗?” 听到这话,小姑娘的注意力也转移了,看了看四周,有些泄气,“不知道还有没有住宿安排了。” 第196章 师尊不偏爱我4 正说着,一位穿着白色仙袍的男子走了过来,看年纪大约也就二十几岁,气质沉稳内敛,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二位是上山来参加招生的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是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住宿。” “有的,二位请跟我来。” 两人跟在男子身后,偶尔忍不住张望,小姑娘眼里更是流露出几分向往。 祝简意心里啧啧称赞,这里就像是一所大学学校。 临时住宿并不是很好,但对于他们来说,将就一晚倒也足够了。 男子许是默认了她们是朋友,因此只准备了一间住宿。 等到小姑娘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找不到男子的身影,满是羞窘又自责地看着祝简意。 “抱歉,今晚我们要挤一挤了。” “没关系,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漱,早点睡,明天还要测试玄力呢。” 祝简意一番话堵住了还在自责的小姑娘。 等小姑娘出门洗漱后,祝简意也闪身进了空间里。 * 月明星稀,到了宵禁时间,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祝简意和小姑娘笔直地躺在床上,瞪着帐顶。 在快要入睡时,祝简意听见小姑娘的细声细语,“谢谢你。” “我叫纪如霜。” 祝简意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哼唧了一声,“祝简意。” 随即便沉沉入睡去了。 纪如霜愣了下,她以为她睡着了,不过得到回应的感觉很棒。 这一晚,她是带着笑意入睡的。 …… 翌日,祝简意和纪如霜是在一阵阵嘈杂声中醒来。 她们随意收拾了一下后就出门去。 顺着人流来到了广场上,此时已经人山人海,人群堆里拥挤着,一眼望过去,清一色的白色仙袍。 而再往上看,正殿外站着几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他们正低头看着底下的擂台。 擂台中央是一块玄石,周围有序排队站着昨晚及早上赶到落云宗拜师的普通修仙者。 现在已经开始测试玄力了。 只见他们排队上前,一只手搭在流光四溢的玄石上,很快就会迸发出一条有颜色的光束。 而颜色则是对应着你将来会达到的最高级别。 除此之外,还有炼药师和炼器师,这是需要用另一种玄石测试。 不过这两种在玄云大陆很稀少,一般如果有炼药或是炼器的资质,在幼时便会发现。 等到十五六岁仍然没有出现的话,那就是没有了。 所以除非你主动提起自己是炼器师或是炼药师,若不然落云宗不会轻易地让你测试。 纪如霜拉着祝简意也上了台排队,等着测试玄力。 祝简意却是盯着上方一个穿着仙袍的老人,‘哟,这不是那天想让我当替罪羊的人吗?看样子还是个长老。’ 【是的】 随着玄石迸发出一束束颜色光芒,多数是普遍的青色玄宗师。 宗主孟州和其他七位长老神情寡淡下来,偶尔侧头说着什么。 “这次没什么好苗子啊。” “是啊,连玄尊师都没有。” 底下看热闹的落云宗弟子摆了摆手,一阵吹嘘,表示没什么看头。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片惊呼声。 原是有人测出紫色玄圣师,这在刚才全是青色玄宗师里,已经是最高玄力等级了。 刚才还冷着脸的几位长老顿时喜笑颜开,“玄圣师也不错。” “这个我要了,可别跟我抢啊。” “珺璟师尊不是要收徒么?怎么没看见他,再不来的话,好苗子都被抢走咯。” 孟州笑了笑,“他还不一定收不收呢,总归是我信口一提,他也没答应。” “珺璟师尊在冷心殿太过冷清了,还不如收个徒弟,起码热闹一些。” 在落云宗,珺璟的地位在几位长老之上。 而若根据玄力的话,珺璟是玄云大陆唯一一个玄圣师,距离玄帝师仅一步之遥,以他的强者身份,已经可以在整个大陆横着走了。 因此,除了宗主孟州可以唤他一句珺璟之外,其他等人都是要尊称一句珺璟师尊或是珺璟上仙。 刚才测出玄圣师的是位和纪如霜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许是听见他们惊艳的欢呼声,脸上晕染出一片绯红,有些羞涩地站到一旁。 很快,轮到了纪如霜。 昨天凌厉赶跑猥琐男的小姑娘此时也很是紧张,手掌心冒出冷汗,“简意,要不你先去……” “不用,你凝神,注意力集中,加油就好了。”祝简意笑着安慰。 纪如霜深吸了一口气,总归是要踏出这一步的。 她走上前,一只手搭在玄石上,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被驱逐出落云宗,她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全场一片寂静,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听见惊呼声,很安静,纪如霜满是灰心地睁开眼,结果就看见了玄石上有白色光芒在流转,好似有了生命力一样。 这是…… 无色玄帝师! 因是无色,所以不会出现光束,只有玄石本身会有浅淡白色的光芒出现。 纪如霜愣住,眼里满是愕然和惊喜,她猛地转头看向祝简意。 待看见她微微笑着,朝着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后,纪如霜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圈逐渐泛红。 她呆呆地看着她,而底下众人也反应过来,一片欢呼声,“玄帝师!玄帝师!”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开玩笑打趣道:“可惜了。” 这显然是宗主中意的了。 他们几位长老哪里能抢得过。 纪如霜平复了内心的激动,走到一旁候着,双手搅在一起,微垂着眸。 她在上山之前就测试过玄力,最多只是蓝色玄尊师。 回想起祝简意那个宽慰的笑容。 纪如霜很肯定是她帮了自己,可是这怎么帮的呢。 正陷入沉思中,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声。 纪如霜猛地抬起头,只看见眼前掠过几道人影。 原是宗主和几位长老都迫不及待下来了,他们神色焦急,不似刚才那般冷淡。 冲到玄石前,愣愣地看着碎裂的玄石,又抬起头看看满脸茫然的祝简意。 在玄云大陆还有一个传说,玄云只是最低级的一个大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其他大陆。 而在那些大陆中,玄帝师是最低的等级。 因此他们猜测,在玄帝师往上,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强者级别。 第197章 师尊不偏爱我5 这百年来,没有人测试玄力时,玄石爆裂。 这是第一次出现。 孟州和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眼里情绪各异,有震惊,也有激动。 玄石爆裂,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她的最高玄力级别不止玄帝师。 已经超出了玄石可测试到的级别。 见他们沉默不作声,祝简意蹙了蹙眉,‘我已经很收敛了,怎么这块石头还是爆了。’ ‘该不会要我赔吧?’ 团子在空间里骄傲地扬着下巴,【他们被殿下的实力惊住了】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类。 殿下可是主宰神之女,身上凝聚的是混沌之力,可使万物复苏,亦可毁天灭地。 又岂是小小玄力可比拟的。 祝简意一脸无辜,“要我赔吗?” 孟州脸上挂起和蔼的笑容,“不用,直接拜我为师吧。” 其他长老:…… 想抢,但是不敢。 祝简意摇了摇头,“我还不想那么快拜师。” 听说珺璟才是玄云大陆最厉害的,她当然要拜个厉害的,这样走出去,报一下名号就很拉风。 孟州瞟了一眼旁边的几位虎视眈眈的长老,“那就等拜师会吧。” 随即双手展开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待议论声小些之后,他才说道:“继续。” 前面有珍珠在前,剩下的一些人也就受了不小的打击,个个都恹恹的。 三长老忽然出声,“小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其他长老诧异地看着他,眼里都透着一种意思,竟然用这种老土的方法去搭讪。 祝简意微微一笑,“三长老曾经送过我一颗果子。” 此话一出,三长老脸色大变,神色有些不自然,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是、是你啊。” 面对几位长老以及宗主投来的不解目光,三长老生怕祝简意乱说话,赶忙抢过话头。 “我们还是再找找好苗子吧。” 说罢,便首当其冲地背着手,一副很认真的模样看着底下众人。 见状,宗主及其他长老便知这其中肯定还有隐情,秉着家丑不外扬,也就没有再追问。 祝简意也走到纪如霜旁边站着,刚站定,手臂就被纪如霜挽住。 她疑惑地望去,只见小姑娘一张脸涨的通红,满是激动地看着她。 祝简意觉得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激动。” 小姑娘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你……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你们都好厉害啊。” 祝简意和纪如霜循声望去,只见刚才那位测试出紫色玄圣师的姑娘走过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我叫林灵儿,你们呢?” 眼前的小姑娘和纪如霜差不多大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 尤其是那张带笑的脸,很是纯真稚嫩,容易让人降低警惕心。 但不知为何,纪如霜却觉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看了看祝简意,见她面色淡淡,有些局促地回应了句,“我叫纪如霜。” 林灵儿给她的感觉有点心里发毛,不像面对祝简意时,纪如霜会感到一阵心安。 “那我叫你霜儿吧,”林灵儿似乎性格便是如此外向,自来熟地挽着纪如霜的手臂,随即看向祝简意,目光落在她姣好的容颜上,“你呢?” 祝简意一边拉过神色拘谨的纪如霜,一边微笑道:“祝简意。” 纪如霜摸了摸有些褶皱的衣袖,暗暗呼出一口浊气,也不知道林灵儿是真的心大还是怎么,刚才拽的她手臂有点疼。 林灵儿哦了一声,“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纪如霜刚想摇头。 祝简意率先开口:“是啊,有个伴。” 纪如霜神色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林灵儿眼里流露出羡慕之色,“真好啊,不像我,一个人跑来落云宗。” 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孟州他们,“不过……如果能拜师于珺璟仙尊的门下,那我此生心愿就了了。” 纪如霜愣了下,“可是听说珺璟仙尊不收徒,常年闭关呢。” 林灵儿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不悦,表面上还是一副活泼开朗的笑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不定呢?” 她的视线忽然落到祝简意身上,“你们呢?天赋这么好,想拜谁为师呀?” 不等她们回应,又捂嘴笑道:“想必不用你们选,宗主和长老们就迫不及待地想抢走你们了。” 她话里撇开了珺璟仙尊,且话中意向都是带着引导的意思。 祝简意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嘴角翘了翘,“那真是不巧,我也想拜珺璟仙尊呢。” 林灵儿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硬是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故作轻松的语气,“珺璟仙尊常年闭关,如果拜他门下,恐怕也学不到什么仙法,我觉得简意还是拜宗主为师吧,这样在宗门里就是我们的大师姐啦。” 话说到这里,就算是纪如霜再迟钝也听出来了不对劲。 难怪这人突然就找上他们,原来是刺探敌情来了。 毕竟在他们三人之中,纪如霜和祝简意的天资比林灵儿要好。 论拜师的话,林灵儿的选择也只能排在第三。 若是珺璟仙尊真要收徒,应当也是挑选资质最好的那位。 想明白后,纪如霜一把拉住祝简意的手,微抬着下巴,面带笑容,“林小姐说的有道理,不如你去拜宗主为师吧?以后就是我们的大师姐了,还希望林小姐能对我们多加照拂呢。” 林灵儿目光躲闪,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是要拜珺璟仙尊的。” “那就祝愿林小姐了。”纪如霜勾唇淡笑。 林灵儿吃了个瘪,还无法呛回去,悻悻然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 纪如霜冷哼一声,转而一脸认真,对祝简意说道:“简意,别听她胡说,以你的资质,如果能拜珺璟仙尊为师就再好不过了。” 祝简意笑着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你呢?想拜谁?” 纪如霜满脸纠结,“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宗主会要我的话,我可能拜宗主门下吧。” 在来这之前,她幻想了许多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都是最多不会驱逐出宗门,拜长老为师。 万万没想到会遇见祝简意,而且在她的帮助下,竟然测试出玄帝师。 第198章 师尊不偏爱我6 正说话间,那边测试玄力已经结束了。 最终留下来的人数总共才两百多人。 而有资格拜师的,最后筛选下来也不过才十个人。 其余人则是普通弟子。 落云宗新生里出现玄帝师以及比玄帝师更高级别的玄力一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大陆。 而落云宗的弟子对此更是议论纷纷。 落云宗的存在已有将近一千年,平均下来,一百年才会出现一个玄帝师。 测试玄力让玄石爆破的更是前所未有。 正殿 孟州坐在上座,两侧分别是七位长老。 在殿中央,则是即将拜师的十位新弟子。 他们的目光都凝聚在祝简意身上,蓄势待发,恨不得立马把她叼走。 相反,祝简意像个没事人一样,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还和团子讨论一下。 ‘还挺气派的,虽然比不上咱仙庭,但也不错了。’ 团子心想您住的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上,地上东西再好,那能有天上好吗。 孟州轻咳了一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诸位长老心中可有徒弟人选?” 此话一出,瞬间炸了锅似得。 几位几百岁的长老们立马站起身,“我看祝简意就不错。” “林灵儿也可以。” “还有那个那个纪如霜。” “风云,风云资质也不错。” “祝简意还是算了,我们抢不过宗主。”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孟州嘴角忍不住扬起,打断了他们,昂着头颅,“那事情就这样定下,简意,可愿拜我为师?” 虽是询问句,但语气却充满肯定,似乎笃定了祝简意会拜他为师。 林灵儿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如果宗主收下了祝简意,那么她就可以拜珺璟师尊了。 来之前娘亲就为她打听到了,珺璟仙尊今年一定会收徒。 她一定要成为珺璟仙尊的唯一一个徒弟。 祝简意可没忘记剧情里父母的死和落云宗有关,最大可能肯定是和这些人上人有关系。 所以此次来落云宗,她确实也没想过要拜师。 拜师之后,对她来说就有了束缚和限制,她最喜欢自由了,哪里乐意有人管着她。 她张了张嘴,刚想拒绝。 这时,门外袭来一阵清风,夹杂着一股薄荷的清香味。 紧接着殿内忽然就多出一道人影。 孟州和长老们不禁诧异,“珺璟怎么来了?” 得知来者身份,几位弟子深吸了一口气,满眼惊艳,呆滞地看着那人。 林灵儿更是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是珺璟仙尊! 唯有祝简意蹙着眉头,看着那位气质绝尘宛如谪仙的身影,总感觉似曾相识,似乎曾经见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团子,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团子吓了一跳,【啊?有、有吗,殿下记岔了吧】 珺璟仙尊,姓文,名若锦。 取自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珺璟,是指美玉上的光芒。 眼前这位身穿白色衣袍,看起来约莫二十几岁的男子,人如其名,宛如美玉上的光,身上散发着通透的绝尘气质。 白衣并不素,绣有凹凸不平的云纹,衣袖边镶着浅蓝色的边,腰间束着同色腰带,外面披着一件浅色外衣。 文若锦一头墨发尚未及腰,用银色发冠束起,眉眼清俊,脸庞棱角分明,下颌精致,五官似精雕细琢的玉器。 他笔直地站在殿内,一双漆黑的墨眸毫无波澜,淡粉色的薄唇微抿,气质清冷出尘,仙气飘飘,犹如天上不可亵渎的谪仙,多看一眼似乎心灵都能受到洗涤。 看见他,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呆住,而后是感叹。 感慨着世间所有形容神仙的词并不华丽,因为在人间,确实有人担得起所有华丽的辞藻。 一阵寂静过后。 清冷如玉落盘的嗓音响起,像是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片凉爽和温柔。 “来履行承诺。” 与那淡然疏离,听起来似乎很温柔的声音不同地是,那张绝代风华的脸至始至终都没有神情,波澜不惊。 孟州愣了下,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把那个局当回事呢。” 前几日,他们几人一块儿下棋,顺便也把珺璟叫了过去。 谁知珺璟还真的去了。 再后来,他们随口提出,若是珺璟输了,则要收一人为徒。 当天珺璟还真输了一局,他们都知道珺璟的性子,遂也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他今天当真来了。 文若锦颔首,神情坦然自若,“既是出口,自然要应约。” 说罢,他淡淡地扫视了一圈,随手一指,“那便她吧。” 定下之后,他抬眼看孟州,淡然自若,“我还有事,先回了。” 随即在众人惊住的目光下,文若锦步伐安然的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过头,蹙着眉头。 “不愿?” 纪如霜轻轻推了一把祝简意,催促道:“快去,珺璟仙尊叫你呢。” 祝简意猛然清醒,哦了一声赶紧跟上,心里还在疑惑,为何总感觉在哪见过珺璟。 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待他们走后,殿内仍然一片沉寂。 他们谁都没想到珺璟仙尊收徒这么草率,这次随手一指好歹是天资最厉害的那个。 万一指到个没有天资的呢。 草率,太草率了。 纪如霜余光瞥了眼林灵儿,果不其然看见她难看的脸色,低着头,眼神凶狠,全然不见刚才在外面的纯真。 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多留了个心眼。 这要是以后被坑了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拜师便顺理成章了,纪如霜拜于孟州门下。 而其他弟子则是在几位长老门下。 林灵儿最终拜大长老为师,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算是识趣,不敢表现在脸上。 再说这边 祝简意跟在文若锦身后,看着他突然飘了起来,御空而行,朝着远处山峰飞去。 她抬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啧了一声,这么不负责的师父吗? 还好她也会御空飞行。 于是就出现下一幕 在半空上,祝简意忽然出现在文若锦身旁,挥了挥手,笑嘻嘻的,“嗨,师父。” 文若锦侧头看了眼,神情很显然地愣了下,很快就消失,抿了抿嘴。 “你是什么人?” 第199章 师尊不偏爱我7 祝简意仍然笑眯眯的,“你的好徒儿啊。” 文若锦:……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有点傻。 他脸色沉了下来,“来到落云宗的新弟子御剑飞行都不会,你怎会御空?” 御空还得修炼个几十年呢。 祝简意眉梢一挑,“可能是天资聪颖,无师自通。” 她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对文若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总不可能在其他地方见过吧。 团子暗暗擦了擦冷汗,殿下能别去想了么? 他万万没想到殿下这么执着。 ‘团子,我真的觉得在哪见过他,你说会不会我俩有什么前世姻缘?’ 团子:…… 哪里是什么前世姻缘。 那是你虐恋了好几个世界的对象。 文若锦显然不相信祝简意说的鬼话,他加快了速度,回到了冷心殿。 冷心殿坐落在山峰之上,远远看去还能发现好像有云朵飘过冷心殿,像是伸手就可触碰到。 殿外栽种了几棵桃树,常年桃花盛开,终年不凋谢。 山峰上只有一座巍峨高耸的冷心殿,除此之外,还有两间偏殿,其他地方则是茂密的竹林。 这里很是寂静,像是世外桃源,远离了凡间喧嚣,难怪文若锦能一待就待个几百年。 祝简意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穿梭在桃林间,那边文若锦站在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何名?” 闻声,她转过头,眉眼带笑,嘴角弯弯,“祝简意,简单的简,中意的意。” ‘祝简意。’文若锦心里默念了一遍,看着面前双眸含笑的少女,心尖止不住的颤了颤,似乎曾经在哪遇见过。 正想着,那张倾城的脸蛋突然间放大,眨了眨眼,“珺璟仙尊,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了吗?” 文若锦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好似被登徒浪子调戏了的娘子一样。 “站好!” 祝简意笑眯眯地看着他慌了手脚,这个样子可比他冷冰冰的好玩多了。 文若锦蹙眉,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收了个‘难驯化’的徒弟。 回想起她毫无压力的御空而行,文若锦眉间皱的愈发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却无法看透她如今的玄力。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玄力在自己之上。 二是她身上带了掩盖玄力的法宝。 思绪回笼,文若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住偏殿,莫要吵闹。” “那拜师……” 文若锦衣袖一挥,空中出现一只茶盏,落于祝简意手中。 祝简意还未反应过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拿走了茶盏。 文若锦轻轻抿了一口,看向祝简意,微微弯唇,“拜师礼已成。” 祝简意:??? 这么敷衍的? 事实告诉祝简意就是如此敷衍。 见她无话可说,文若锦浅勾起嘴角,破有些得意,可算治住你一回了。 随后施施然地转身进了正殿,顺便丢下一句话,“无事别吵为师歇息。” 殿门自动合上,隔绝了那道清冷绝尘的背影。 祝简意摸了摸下巴,这么省事的吗? 不过也挺好,刚好有时间去查任务线索。 …… 修炼者的时间过得比较慢,一闭关或许就是百年起步,因此普通人的几十年对于修炼者来说,不过是弹指间。 祝简意也完全没想到文若锦这一歇息就是歇了一百年,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收了个徒弟了。 好在,祝简意可以随意出入山峰,闲得无聊时还可以下山去落云宗找纪如霜玩玩。 偶尔会遇到林灵儿,对方还记恨着祝简意拜师珺璟,每次看到她们都没有好脸色。 不过纪如霜的师父是宗主孟州,即使林灵儿心里再有不甘,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只是一百年过去,祝简意还没有查到有关任务的线索,经常玩着玩着就会忘记自己身上是有任务的。 而团子死活不肯透露丝毫,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进展。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 祝简意躺在自制的秋千床上,晃晃悠悠的,一只手拎着小酒壶,嘴里哼着小调,纵情高歌。 周围都是粉嫩娇艳的桃花,那边则是高耸的竹林,随着风吹来,便是一股清凉的竹香味道。 ‘团子,咱在这里待久一点吧。’ 太喜欢这个地方了,很容易让她想起家里。 也是这般清闲,无忧无虑。 【总归是要离开的】再久也还是要回家的。 这时,一声清冷的怒喝传来,“何人!” 百年来,第一次在山峰听见这么大的声响。 祝简意吓了一跳,差点从吊床上摔下去,两只手紧紧扒拉着吊床,探出小脑袋看了看。 眼睛顿时一亮,连忙从吊床上蹦了下来,一路冲到文若锦面前,眨巴着星星眼。 “师父!我是你的徒儿啊。” 文若锦蹙眉,看了看丝毫没有变化,还是一脸傻样的祝简意,静默了几秒。 他刚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毕竟自己只身一人独处了将近千年,早就习惯了清静。 见他沉默,祝简意还以为他没想起来,皱了皱眉头,有些委屈,“师父这一歇就是歇了一百年之久,恐怕早就把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有。”文若锦抿了抿嘴,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祝简意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他,“嗯?” 那双水汪汪的凤眸好似会摄人心魄似的,文若锦漠然地错开视线,再次重复了一遍,“没有。” 视线挪开,便落到了祝简意自制的吊床上,而那些桃树似乎比百年前愈发茂密浓郁了,花瓣娇嫩欲滴,空气中也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除此之外,还有那桃树下多了张石凳子,正对着偏殿门外,靠近悬崖的边上是一处凉亭。 而凉亭里放着一把古琴,亭檐下挂着两三串风铃,随着一阵清风拂过,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看着与百年前有些不一样的山峰,文若锦神色有些恍惚。 似乎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与百年前相比,好像多了几分温柔,少了些冷情。 此刻,文若锦才觉得,好像收个徒弟也不错。 没收徒之前,他以为和带小孩似得,什么都要教徒弟,没有辟谷,还得负责吃食。 想想就麻烦。 第200章 师尊不偏爱我8 没想到原来这么省事,即使没有他,徒弟也能活下去。 瞧瞧,还把他的冷心殿给改了。 文若锦打量了一番,一边不动声色地点头,目光一凝,落在了树底下隆起的土堆上,“那是什么?” 祝简意得意地勾起嘴角,下巴一抬,“桃花酿。” 文若锦怔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桃花酿?” “我看师父是远离尘世间太久了,”祝简意哈哈一笑,“桃花酿就是桃花酿制的酒啊。” 说着,挤眉弄眼的来了句,“看样子师父也没喝过酒吧?不如……试试?” 文若锦看她鬼灵精怪的模样,平静地内心掀起了些许波澜,但还是拒绝了,“不用。” 此刻,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小徒弟好像没有把他当师父,说话间也是朋友的相处模式。 这般想着,文若锦从空间里掏出一本书,递给祝简意,“你看看这个。” 祝简意看了看封面,嘴角抽了一下,“师父,我不需要看这个。” 文若锦有些不解,“为何?” ‘尊师重道’这本书便是教你如何尊重师父。 祝简意找不出理由,只好遁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文若锦蹙眉,得到了一个结论:小徒弟不大听话。 思来想去,他也决定下山去问问师兄如何带徒弟。 落云宗广场上有许多修炼的普通弟子,在宗门里,就相当于现代的读书一样, 纪如霜虽然是宗主的徒弟,但平日里也是多和普通弟子们一起修炼。 由她以及其他长老的徒弟引导着普通弟子。 “简意,你怎么来了?” 祝简意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眼里皆是带着诧异和惊羡。 即使过了一百年,他们也还是会羡慕这个珺璟仙尊的唯一徒儿。 林灵儿攥着拳头,心里对祝简意的嫉恨愈发浓烈,冷着一张脸走上前,“我们正在修炼,无关人等请离开。” 纪如霜脸上见到好友的笑容凝固了,皱了皱眉,“简意,我们去旁边说话。” 现在本来就是休息时间,只不过有的人想尽快突破瓶颈,所以才没日没夜的修炼。 “我们也休息会儿吧。”其他长老的徒弟也附和了一句,随即便跟着她们来到不远处寂静的地方。 见状,林灵儿咬了咬牙,狠狠瞪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充满了妒忌,要不是祝简意,当初拜珺璟仙尊门下的该是她才对。 受万人敬仰和羡慕的也该是她才对。 祝简意并没有把林灵儿放在心上,“你们每天都是这样修炼啊?” 之前她来找纪如霜一般是在傍晚,想着那个时候作为宗主的关门弟子应该不忙了。 纪如霜点点头,“对啊,每天都差不多。” “祝师姐难道不一样嘛?” 有些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祝简意转头一看,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那一瞬间只感觉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少年似乎注意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茫然,并不介意,坦然地笑了笑。 “师姐忘记我了?我是三长老门下的弟子,我叫万清逸。” “几十年前,我刚进落云宗遭受到欺负,是师姐帮了我。” 听完,祝简意一脸恍然,“是你啊,当年你还嫩不拉几的呢,现在倒是长大了。” 那会儿万清逸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还没长开。 修仙者都有自带容颜永驻的技能,因此大多数人都是停留在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至于那些几百岁,留着长胡须的老头子,作者表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纪如霜嘴角抽了一下,轻轻扯了扯祝简意的衣袖,低声提醒:“什么嫩不拉几的,注意措辞。” 在场众人都是修仙者,哪里会听不见,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万清逸倒是笑得愈发欢快,眼睛里好似有星星一样,亮闪闪的,“师姐还是那么有趣。” 试问谁拒绝得了乖巧又听话的小男孩,尤其是万清逸长着一张娃娃脸,给人一种清秀又可爱的感觉。 祝简意笑眯眯的,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一般一般。” 不知不觉间,万清逸挤到了祝简意身旁,状似无意间提起,“听说谷镇出现了魔人,明日要同弟子们下山去除魔。” “魔人?”祝简意怔了一下。 她在这里待了百年,第一次听说还有魔人的存在。 她还以为这个世界的妖魔都封印了。 万清逸点了点头,叹口气道:“是啊,听说谷镇已经死了不少百姓,妖魔祸乱人间,我们自是义不容辞要出山斩妖除魔的。” 祝简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明日何时出发?我与你们一起。” 一旁的纪如霜赶忙开口:“你没有实战经验,还是留在落云宗吧。” 众所周知,珺璟仙尊收了祝简意为徒后便闭关了。 这一闭关又是一个百年。 以至于那段时间祝简意成了整个落云宗的笑柄,都在看她的笑话。 但谁知没过多久,整个落云宗都可以看见祝简意的身影,他们看到祝简意会御空飞行,看见她拥有了自己的灵剑,看到她身上有自己看不透的玄力。 一切的一切嘲笑声都止步于此。 他们连御空飞行都不会,而祝简意进宗门不到三个月就会了,真不知道该谁嘲笑谁。 祝简意挑眉,安抚道:“正是因为没有实战,所以更需要去啊。” 其实早在众人没发现的时候,祝简意就偷偷摸摸溜下山好几回了。 她实在受不了这落云宗的饭堂,隔一两天就会去下馆子。 纪如霜还想说什么,万清逸抢先开口:“有我们在,师姐不会有事的,何况师姐实力可比我们强,说不定到时候还需要师姐多多关照呢。” 祝简意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罩着你们的。” 这小伙子真会说话。 万清逸腼腆地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有些傻的笑容,心跳因她的触碰而加快,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祝简意突然瞟见孟州及几位长老出现在殿门口,正朝着这边走来,立马丢下一句话就溜了。 “好了,不耽误你们修炼了,明天见。” 第201章 师尊不偏爱我9 我可不想被他们抓去修炼。 修炼有什么好的,枯燥又乏味,跟上课似的。 万清逸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希望明天能见到你吧。 纪如霜用手肘捅了一下万清逸,“你喜欢简意?”语气是疑问,但又带着莫名的肯定。 万清逸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绯红,“师姐生的漂亮,又心地善良,还很可爱,自是喜欢的。” “都说女子容易爱上英雄,没想到师姐救了清逸一次,清逸就丢了心啊哈哈哈哈哈。”四长老的徒弟黄舟调侃道。 万清逸本身就还是个毛头小子,情窦初开,害羞得不行,此时也只能任由他们打趣。 纪如霜看了他几眼,轻飘飘地鼓励了一下,“那你再接再厉吧。” 她觉得万清逸不适合祝简意。 现在看,显然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意。 以简意的性格,也不会喜欢上太过腼腆稚嫩的男生。 “站在这干什么呢?明日就要下山了,还不抓紧时间修炼?”孟州怒斥了一声。 纪如霜和万清逸他们早就习惯了偷懒时被抓个正着,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后,回到队伍上。 林灵儿站在纪如霜身旁,看见他们被训斥,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天空湛蓝,白云缓缓浮动着,远处的山峰似乎被云朵高高捧着,白雾飘渺宛如仙庭,隐约间可见那一抹粉色。 每个弟子都会下意识抬头看一眼。 七长老殿 “珺璟仙尊怎么一出关就来我这了?”七长老满脸的诧异,本是在打坐,赶忙站起身,余光下意识瞥了眼身后的香炉,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文若锦轻轻颔首,“想讨教带徒弟的法子。” 七长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哈?” 文若锦神色平静,淡声解释:“之前我没有收过徒弟,不知怎么教才好。” “哦,哦,”七长老还有些没回过神,“那个” “带徒弟很简单,教会他最基础的修炼玄力之法,再丢基本玄法秘籍,偶尔教些为人处事的大道理就好了,剩下的靠他自己琢磨。” 文若锦却是蹙起了眉头,“这么麻烦?” 他还以为让徒弟自己参悟就行了。 七长老:…… “这已经不算麻烦的了。” 有的人悟性不强,说不定一个修炼玄力之法就要教上一年之久呢。 见文若锦杵在那没动,俊逸的眉眼紧锁着,似乎在思考着更好的带徒弟方法。 七长老还真是没见过他如此苦恼纠结的模样,情绪全部写在脸上,平日都是冷冷清清的,压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时间觉得新奇,又满是惊诧。 看样子珺璟仙尊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徒弟啊。 不过也不奇怪,要是我有个这么厉害的徒弟,也得当宝贝哄着。 “珺璟仙尊,简意悟性强,刚入宗门没多久就会御空飞行了,想必不会让你犯难的。” 话落,就看见文若锦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眼神看自己。 紧接着听见他说道:“在入宗门时她就已经会御空飞行了。” 七长老震惊,“啊?” 他们一直以为是珺璟仙尊在闭关前教了她,给了她秘籍,所以才能这么快修炼御空飞行。 文若锦嗯了一声,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竟然涌起骄傲和得意,忍不住补充:“她现在学会的全是她自己悟的,我从未教过她任何。” 七长老还沉浸在一个刚入门的修炼者竟然会御空飞行,听到这话,脱口而出便道:“珺璟仙尊作为她的师父,怎能如此懈怠。” 你还很骄傲了是吧。 文若锦沉默了一秒,丢下四个字,“有事,告辞。” 七长老对于好苗子落到不负责任的师父手里,感到痛心疾首,现在看文若锦也没那么顺眼了,敷衍地摆摆手。 这边,孟州和其他长老刚回到正殿,在商议明日谷镇一行之事。 “简意也可一起同行。” “应当是可以,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安全。” “那小丫头玄力好像到玄宗师了。” “当真?一直以来都看不透她的玄力,怎知她是玄宗师?” 三长老摸了摸鼻子,“我猜的,前两天看她的气势有点像。” 可能还不止玄宗师呢。 不过到底是没敢说这句话。 宗主也才玄圣师。 孟州瞥了他一眼,“光看气势有何用。” “她不止玄圣师。”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竟然是闭关一百年的珺璟仙尊。 换作之前,或许他们会更好奇珺璟怎么下山来了。 但此刻,他们更关心他口中的那句话。 孟州:“珺璟此话何意?” 文若锦摇了摇头,“没什么,谷镇怎么了?” 孟州直觉他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也没资格追问,只好暗暗留了个心眼,“近日妖魔出世祸害百姓,谷镇那边有了妖魔的踪影,所以打算让弟子们前去斩妖除魔。” 大长老补充了一句:“祝简意也要去。” 文若锦颔首,“可以。” 说罢,又状似不经意提起,“在入宗门前她就已经会御空飞行,如今所学玄法皆是她自己所悟,想必能护好师弟们的安全。”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孟州和其他长老猛地站起身,满脸震惊,“什么!” 御空飞行,哪怕是他们,当年也学了几十年才参悟。 御剑飞行则是简单许多。 当年祝简意入宗门时才多大,也就二十岁左右吧。 而且在没有进任何门派之下,就已经悟透了御空飞行,这该是有多强大的悟性和天赋。 文若锦浅浅勾了勾嘴角,有些得意,“她天资聪颖,无需我多费心。” 三长老:“珺璟仙尊这一闭关就是百年,自是没有费心。” “既然珺璟仙尊喜欢闭关,那不如把简意教给我教导好了,起码不会浪费好苗子。”五长老也忍不住掺一脚。 “是啊是啊,在没有珺璟仙尊的指导下,简意还能自己悟出玄法,已然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还不如教给我们呢。” “任何有天赋的天才,都需要正确的指导,不然容易走岔路。” 听着听着,发现话里的局势不太对。 文若锦脸色淡了下来,提醒这些人,“她是我的徒弟。” 第202章 师尊不偏爱我10 “可是珺璟仙尊更喜欢闭关呐,你这不是误人子弟,耽误人家前程嘛。” 文若锦:…… 我和你们说这些是为了炫耀。 怎么突然就抢起我的徒弟来了。 “不可能,她是我的徒弟。” 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大不了我不闭关了就是。 文若锦对自己的觉悟很满意,为了教导祝简意,自己放弃了闭关。 嗯,很大的退让,他们更没有理由抢走自己的徒弟了。 “明日我会让简意一同去谷镇。” “告辞。” 看着突然间消失的文若锦,众人也已经见怪不怪,有瞬移就是好。 “没想到小丫头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要是珺璟仙尊没有闭关的话,恐怕她的玄力不止于此。” “可惜了可惜了。” 文若锦回到冷心殿,就看见祝简意躺在吊床上晃悠悠的,怀里还抱着一壶酒,闭着双眸,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文若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步上前。 刚站定在距离吊床一米远处,就看见祝简意睁开了眼眸,眼神清明,显然是没有入睡。 她没有起身,脸上带着笑容,眉眼弯弯,“师父回来了。” 文若锦看着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眸,神色有一瞬恍惚,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还未等他回过神,就看见祝简意举起那只莹白色的酒壶,眉梢微挑,轻笑道:“师父喝酒吗?” 文若锦已经辟谷几百年,更别说沾酒了。 他垂眸扫了眼那只酒壶,摇了摇头,“不用了。” 祝简意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笑得愈发欢快,晃了晃酒壶,发出咕嘟嘟的声音。 “真的不尝一尝?”她勾唇一笑,眼角都似乎透着风情,声音温柔带着蛊惑。 明明在这之前,她鬼灵精怪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此刻却又像是风情万种的魅妖。 一阵清风吹过,祝简意鬓边的长发贴在了唇边。 文若锦好似受到蛊惑一般,缓缓抬起手,直到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唇角,他方才如梦初醒,猛地后退了几步。 他脸色有些苍白,定定地看着祝简意,语气说不上是责怪还是恼羞成怒,“你用蛊惑之术。” 祝简意愣了一下,谁用蛊惑之术了。 我都不知道这是啥子东东。 “我没” 不等她解释,文若锦已经气冲冲地甩袖进屋了。 祝简意:…… 脾气这么大。 【殿下,驸马、这个老师父是恼羞成怒了吧】 团子呼出一口浊气,差点露馅了。 祝简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她重新躺了下来,继续喝着酒,透过枝桠的缝隙,看见广袤无垠的天空,那些粉嫩的桃花,就像是油画里的,静静地点缀着湛蓝的天空。 而屋子里的文若锦却无法像她这样,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双腿盘坐着,一遍遍念着静心咒,内心涌起的不知名异样就像是海潮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冲击着他的胸腔。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温热感。 脑海中闪过地是沾酒的红唇,魅惑的笑意,不断交织着。 良久,文若锦自暴自弃似的睁开眼,捶了一下床板,他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满满的懊恼和不解。 男女有别,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徒弟做出如此暧昧的动作。 一定是受蛊惑了。 不知道这徒弟从哪学的歪门邪道,一定要尽快纠正。 他今天还去和长老们炫耀了呢。 …… 翌日,纪如霜以及其他长老的徒弟带着二十名普通弟子等候在落云宗门口。 没多久,祝简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万清逸第一次挥手打招呼,依旧是带着笑容,“师姐。” 祝简意点了点头,无视了来自某人的嫉妒眼神,“走吧。” 一行人召唤出灵剑,准备御剑下山。 结果又出现一道清冷绝尘的身影,普通弟子尚未见过,眼里满是茫然和惊艳。 而纪如霜等人倒是想起来了,抱拳低头行礼,“仙尊。” 祝简意有些惊讶,“咦?师父怎么也来了?” 他不是个宅男吗。 得知文若锦的身份后,普通弟子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语气里的激动有些明显。 现在文若锦一看到祝简意就会想起昨天那诡异的一幕,因着心里泛起波澜,脸色便愈发沉了下来,抿着嘴唇。 “本尊与你们一同去谷镇。”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住,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欢喜,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有珺璟仙尊陪同,那他们的小命就保住了。 不过文若锦的出现,注定了他们不能再大肆放笑,就像是你和同伴在家里一同玩耍,但家长就坐在旁边的即视感。 以至于接下来一路寂静,众人相对无言,偶尔还能看见他们挤眉弄眼,试图无声交流。 可惜地是,对方并不能理解他想表示的是什么意思,并且赠送过来一个白眼。 “……” 好在,修炼者赶路速度比寻常百姓更快。 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远隔几十公里的谷镇。 借着朦胧的月色,可看见不远处的乡镇隐匿于黑暗之中,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盏灯火。 偶尔一阵冷风吹过,稀稀疏疏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立马严肃起来,警惕四周,竖起了耳朵。 万清逸把祝简意挡在身后,“你小心些。” 祝简意笑了笑,她喜欢调戏容易害羞的人,无论是男是女。 之前很明确知道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因此收敛了许多。 现在忘却了前尘往事,那点小性格就再次暴露出来了。 “小师弟想保护我?” 她脸上带着挪愉的笑,又透着莫名的暧昧。 万清逸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眼神四处躲闪,结结巴巴道:“保、保护师姐是我应该的。” 这时,身旁传来一股冷气,文若锦不知从哪出溜地冒了出来,沉着一张俊脸,语气更是冷漠。 “男女有别,大事当前,还谈情说爱?” “谁谈情说爱了。”祝简意撇了撇嘴。 文若锦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状似不经意地站到了她和万清逸之间。 万清逸看到文若锦,就莫名地犯怵,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林灵儿看到这一幕,扯了扯嘴角,讥笑道:“人命关天,有些人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呢。” 第203章 师尊不偏爱我11 林灵儿和纪如霜祝简意两人向来不对付,这是整个落云宗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万清逸不满她嘲讽祝简意,蹙眉道:“什么谈情说爱,别人云亦云,我只是担心师姐受伤而已。” “怕受伤就别来呗。”林灵儿切了一声。 祝简意拦住了还想说话的万清逸,神情严肃,“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见状,林灵儿认为她是想转移话题,装作很厉害的样子,不屑地嗤笑一声,“都还没进镇呢,就在这装神弄鬼摆大阵。” 话音刚落,就听见众弟子惊呼,纷纷唤出自己的灵剑,脸色有些苍白,“看那是什么?” 这是时隔一百年,妖魔再次出世,许多弟子都未曾与妖魔真枪实弹的打过,这也是第一次。 在人们的固定印象中,妖魔是极其残忍可怕,但又很强大的一类。 在场除了祝简意和文若锦两人面色不变之外,其余弟子都拿着剑横在面前,进入了戒备状态,随时开战。 只见谷镇里飞出漫天的黑雾,一团又一团,就像是有灵智一般,把他们包围住。 黑雾散发着浓郁的邪气,时不时上下跳动,似乎是见到了新人类后的兴奋。 祝简意一只手摸着下巴,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黑雾团子。 ‘这要是外边再加点刺,不就是小毛球吗。’ 【是的】突然一点都不可怕了呢。 这时,黑雾突然幻化出一张人脸,张牙舞爪,满目邪恶,便朝着他们冲去。 弟子们神色慌乱不已,赶忙用剑抵抗。 不曾想,灵剑将黑雾砍成两半,很快它们又聚拢,再次朝着他们袭击过来。 不死不灭。 文若锦身上有妖魔惧怕的强者气势,虽然有不怕死的魔气妄图侵犯他,但他挥手间便让魔气灰飞烟灭了。 他静立在一旁,看着被魔气掀翻的弟子们,神色淡然自若,显然没有想帮忙的意思。 总归是要让他们历练一番。 除非威胁到弟子们的生命安全,他才会出手助一臂之力。 万清逸和纪如霜一直把祝简意护在身边,他们注意到文若锦那一块安全的范围,“简意,要不你去珺璟仙尊那吧?” “不用。”祝简意嘴角浅勾,看着袭向自己面门的魔气,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抬起剑,剑身流光四溢,带着混沌之气劈向了魔气。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魔气瞬间消失。 纪如霜和万清逸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她,“这、这么厉害。” 他们两个小菜鸟还想着保护人家。 这一幕自然是毫无遗漏地落进文若锦眼中,他眸色幽幽,看着穿梭在魔气中的祝简意。 他一直看不透这个徒弟,要不是她的骨龄确实只有二十岁,他甚至要怀疑她进落云宗是否有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惊喊声响彻天空。 “啊!珺璟仙尊!” 只见其中一个女弟子被魔气笼罩,似乎下一秒便会被吞噬。 文若锦来不及多想,连忙瞬移了过去,挥手便将魔气打散,在魔气还来不及聚拢时,又是一掌,让魔气消失于天地间。 而那个女弟子缓缓掉落在地,除了衣摆有些破损,头发凌乱之外,倒是不见其他外伤。 她抬手攥住了文若锦的衣袍,眼眶红红的,惹人怜爱,声音有气无力,“谢谢珺璟仙尊的救命之恩。” 另一边,祝简意刚把纪如霜救下,衣袖被轻轻扯了扯。 纪如霜示意她看向那边,满脸的厌恶,“林灵儿还想勾搭你师父。” 祝简意望过去时,正巧看见林灵儿在其他弟子的搀扶下站起来,她抬眼朝着文若锦虚弱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楚楚可怜。 而文若锦背对着她,看不见神色。 祝简意垂了一下眼眸,“应该不是,师父只是尽职救人。” “我看她是贼心不死。”纪如霜却是心有不平,怕自己好姐妹到时真吃亏了。 万清逸凑了过来,“谁贼心不死?” “喏,林灵儿还想着勾搭珺璟仙尊呢。”纪如霜好似找到队友一样,朝着林灵儿那边努了努嘴。 万清逸笑了,“珺璟仙尊看不上她的,而且他不是说过只收一徒吗?” “反正我不管,林灵儿对简意做了那么多坏事,简意不计较是她大度,作为简意的师父,还去救这个破坏自己徒儿名声的人,周边还有那么多师弟呢,怎么就非要珺璟仙尊救了。”纪如霜满脸愤愤不平。 其实她没说的是,林灵儿就这么死了也行,总归也不是个好人。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纪如霜曾经撞见林灵儿好几次欺负新师妹,甚至故意在师弟面前污蔑其他人,想挑起是非。 一开始纪如霜还没有发现林灵儿是个心机重,善于利用别人的人,只认为她妒心太重罢了。 直到她发现林灵儿害死了一个小师妹,事后大长老还维护她,此事最终不了了之,甚至没有人知道。 纪如霜才彻底厌恶起林灵儿,没想到这样一个外表单纯的女孩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这件事她谁都没说起过,也没有和祝简意提过。 那边,文若锦再次站回了原先的位置,不同地是,他身旁一米远处多了林灵儿的身影。 两人相隔一米远,并肩而立。 祝简意收回视线,脸色冷淡了下来,心情莫名不佳,一团魔气袭来,她侧身闪过,不忘提醒纪如霜两人:“小心些。” 因着注意力一直在文若锦那边,以至于接下来祝简意好几次失手,差点受伤。 纪如霜看出她的心思,眼里有些担忧,“简意,没事吧。” “没事。” 弟子们陆陆续续地受伤,所幸,都不是致命伤。 时间越久,他们也就越有经验,知道如何对付这些不成形的魔气。 可惜,这些魔气好似把谷镇当大本营了,源源不断地黑雾从谷镇里飘出来。 弟子们也逐渐力不从心。 眼看一团黑雾即将把一个师弟吞噬,祝简意扔出翎光剑,剑身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黑雾一碰到白光便自动消散了。 “咻!” 翎光剑飞回到祝简意手中。 第204章 师尊不偏爱我12 那位师弟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呆呆地看着祝简意,眼里充满了感激。 渐渐地,祝简意不再以纪如霜和万清逸两人为中心,她把这些魔气当作发泄口,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后来魔气特意避开她,她也会主动冲上前。 林灵儿看见祝简意轻轻松松便能灭掉一团魔气,眼里闪烁着嫉妒之色,表面上装作好崇拜,“简意真厉害。” 她说这话无非是想在珺璟仙尊面前刷一波好感罢了。 但文若锦此时注意力都在祝简意身上,眸中含着探究,眉间微微蹙起,满脑子都在思考祝简意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哪里还听得见旁人说话。 林灵儿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瞪着祝简意,把这一切都怪在她身上。 她即使有意克制着内心的嫉妒,但妖魔一类最容易感知到邪恶的力量。 一团魔气趁她不备,悄悄从背后靠近,试图吞噬她,把她身上浓郁的戾气占为己有。 在即将靠近时,却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击飞。 文若锦神色漠然,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淡声问道:“你是哪位座下弟子?” 林灵儿还沉浸在他刚刚救了自己第二次的喜悦当中,闻言欣喜回道:“大长老是我的师父,不过我一直很想当珺璟仙尊的徒弟。” 文若锦看也没看她,声音冷漠,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教导之意,“你该好好修炼了。” 连小小的魔气都打不过,普通弟子起码还能撑半个多时辰。 看来大长老比他还不会教徒弟。 林灵儿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神色一僵,脸上挂不住面子,瞥见万清逸击散了祝简意身旁的魔气,心里更是恼恨。 为什么祝简意身边那么多男人还不够,连珺璟仙尊也向着她。 有些东西一旦冒芽,如果不及时遏制的话,那将会长成参天大树。 魔气逐渐消散。 弟子们已经虚脱,毫不犹豫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也顾不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了。 此时还能活着是最重要的。 那些小伤吃几颗丹药就好了。 相反,祝简意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没有一点疲累之色,看着他们累的不行,轻笑道:“其实这些小魔气不可怕,不过对于你们来说,用来历练刚刚好。” 听到这话,林灵儿走上前,带着敌意的目光看向她,“简意这意思是要死几个师弟魔气才算可怕?” 这话说的太直白,恶意也十分明显。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简意师姐说的没错,这些魔气本来就不可怕啊,”万清逸一脸纯良,好似不懂她为什么找茬,“而且师姐还救了不少师弟师门呢,就是可惜没救林师姐,还好珺璟仙尊出手了。” “是啊,”纪如霜附和,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灵儿,“不像某些人,从最开始就被踢出局了,师弟师妹还坚持了这么久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人玄力退步了,这么不经打。” 玄力退步这四个字戳中了林灵儿的心事,她最恨地就是几十年来,她停滞不前的修为,而那些陆陆续续进落云宗的师弟师妹修为却是大涨。 “纪如霜,你什么意思?”林灵儿脸上满是怒意。 纪如霜耸了耸肩,“字面意思咯。” 其他弟子在他们呛声时就已经站起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敢出声。 火药味十足,剑拔弩张。 文若锦视线不经意地从祝简意身上扫过,“进镇。” 他一发话,谁敢不从。 众人连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纪如霜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林灵儿,低声道:“珺璟仙尊早就说过只收一徒,你如今也是大长老座下弟子,劝你还是尽早歇了那心思,别妄想别人的东西。” 说完,她看了看前面走远的队伍,提步追了上去。 林灵儿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眼眸猩红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不过是祝简意的一条走狗而已。 一踏进谷镇,便能感受到比较阴森的冷气,街道两旁的房子没有灯火,也没有听见声响,寂静无比,陷入黑暗之中。 仿佛这已经是一座空城。 耳边时不时听见桀桀桀的声音,像笑声,又像是故弄玄虚的恐吓。 弟子们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踏步,时不时张望四周,眼里透着惊慌不安。 修炼者的五感比常人更加敏锐,即使眼前一片黑,他们也能看得清楚。 文若锦坦然自若的走在最前面,漆黑的星眸微闪,他经历过妖魔与人界的大战,对于妖族和魔族也熟悉许多。 谷镇里散发着浓烈的魔气,混杂着血腥味,显然在这不久前已经遭受过一次大难了。 他们还是来晚了。 越往里面走,所到之处便慢慢地出现了百姓的残肢以及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们多数是倒在门槛上,手还往外伸着,在临死前还在奋力想逃,可惜,人类终不敌妖魔,最终还是被挖去了心脏。 弟子们心里的不安逐渐被愤怒取代,看着死去的百姓,其中还有几岁大的幼儿,更是油然而生怒意。 “魔族太邪恶了!”纪如霜皱着眉头。 万清逸附和:“妖族也一样,听说他们专门吃人的心脏来提高修为。” 祝简意神色复杂,轻声说道:“有时候……人类并没有比魔族善良。” 纪如霜两人疑惑她为何说这话,还不待他们开口,空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道优雅透着磁性的声音。 “珺璟仙尊,好久不见呐。” 这道声音很好听,弟子们神色都恍惚了一瞬。 文若锦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夜空,嘴角轻扯,“百年过去,妖族少主还是喜欢装神弄鬼。” 弟子们回过神,感觉刚才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猜出是这位妖族少主搞得鬼后,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哈哈哈哈装神弄鬼对我们来说可没什么意思,想养小鬼,打上阴曹地府即可。” 随着这悦耳的笑声响起,前方半空中渐渐出现一道白影,而在那身后,是一条高高耸起,晃来晃去的毛茸茸尾巴, 第205章 师尊不偏爱我13 弟子们倒吸了一口气,满目震惊。 这是狐妖! 狐玉淮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毛茸茸的折扇,上面全是毛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意。 单看脸,恐怕会以为这是一个优雅矜贵的翩翩少年。 “珺璟啊,这些都是你徒弟?” 他语气熟稔,显然是与文若锦认识许久了。 但文若锦却是面无表情,说出的话更是不近人情,“本尊今日便将你封印于此。” 闻言,狐玉淮脸色微变,知道他从不说假话,连忙跳出几米远外,嘴上还在调侃,“文若锦,好朋友找你叙叙旧都不行了。” 文若锦没搭理他,“还愣着做什么,这不是活靶子么。” 弟子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林灵儿看了眼祝简意,眸色微闪,“简意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不动了?” 纪如霜眉头一皱,张嘴想怼她。 祝简意已经飞身冲了上去,并非是因林灵儿的激将法,而是她刚开始就感觉狐玉淮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狐玉淮一看到她,眼睛亮起,吹了一声口哨,“哟,小美人~” 一道寒光刺了过来。 狐玉淮赶忙侧身躲过,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惊叫道:“喂!文若锦,你堂堂珺璟仙尊竟然偷袭!” 祝简意神色清冷,立在半空中,青丝无风自动,飞扬而起,唤出了翎光剑。 众人以为的大战并未出现。 他们只看见狐玉淮突然愣住,怔怔地看着祝简意,或许准确来说,看得是那柄翎光剑。 他身上已经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眉间皱起,看着祝简意时,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复杂的情绪。 “战?”祝简意手持翎光剑,红唇轻启。 狐玉淮低眸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文若锦,而后视线落回到祝简意身上,低声问道:“你……翎光剑从何处而来?” “嗯?”祝简意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你认识这剑?” 翎光剑是她娘亲亲自锻造的,世间仅此一把,独一无二。 旁人不可能认识。 更何况这还只是个任务世界。 ‘团子,怎么回事?’ 团子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狐玉淮忽然用扇子指着祝简意,语气不容置疑,“你跟我走。” 他必须弄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或许……或许他还可以再遇见那个人。 祝简意勾唇一笑,“你打过我再说。” 狐玉淮神色恍惚了一下,即使自己不想承认,也还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孩笑起来时,与她一模一样。 她们身上的傲气与自信与生俱来,且不会让人反感,只会让人联想到那高高悬挂的太阳,是那般的耀眼温暖。 他今日必须带走她,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 等了万年,原以为没有希望,谁知上天突然送来了一丝念想。 这般想着,下一秒狐玉淮便冲了出去。 闪身出现在祝简意面前,不等她挥剑刺向自己,他已经快速攥住了她的手臂。 正准备带走时,文若锦出现在他身后,一柄剑横在他脖颈处,凉意袭来。 “放开她。” 狐玉淮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满是无奈和不甘,“文若锦,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带走她。” “与我无关,”文若锦面色冷漠,“她是我徒弟。” 言外之意,你的事与我毫无关系,我只知道我要护着我的徒弟。 祝简意感觉到狐玉淮松了力度,抽出手,看了看文若锦,心里还记着他护林灵儿的仇,抿着嘴唇,移开了视线。 她也有些好奇狐玉淮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 但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主动和狐玉淮离开,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林灵儿也会毫不犹豫乱造谣。 狐玉淮不甘地看了眼祝简意,勉强笑了笑,“那你可得好好护着她,我下次再来。” “对了,托你的福,我已经是妖王了。” 终于熬死了老父王。 要不是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说不定还没这么快呢。 文若锦脸色冷了下来,“你祸乱众生,还想溜之大吉?” 说着,便主动袭向狐玉淮。 狐玉淮连忙躲闪,喊道:“是他们罪有应得!” 文若锦冷哼,下手更是招招狠,“百姓手无缚鸡之力,从未残害过你妖族,你为何要对他们下杀手?” “谁说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也会杀人,”狐玉淮恼怒他的古板,“文若锦,看来百年过去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所谓的正道是你以为的正道吗?” “正道早就腐朽不堪,就像你们人类一样冷漠又自私。” “不过是有了正道,才出现邪道,这样正道就可光明正大的压邪。” “愚蠢,刻板。” 祝简意已经落回地面,听着上方传来狐玉淮充满怒意的话语,她其实很想点头,但现在她是正立面。 即使知道狐玉淮说的是对的,但她也因为身份不能去附和。 有时候想想,修魔比正道好多了。 修魔可以无忧无虑,没有那么多道貌岸然的规矩,也没有那么多虚伪的人。 正道你做了一百件好事,做错一件事,人们就会对你痛骂出手。 但修魔不同,他们在人类的固定印象里便是残忍阴险,若是哪一天做起好事,兴许还会不敢相信。 纪如霜挽着祝简意的手臂,仰头看着上面大杀四方的两人,嘴里嘀咕了一句,“其实那人说的并无道理。” “你们快看,珺璟仙尊好像打不过妖王。” “不可能,珺璟仙尊可是大陆唯一的玄圣师,如果他都打不过,那世间没人打得过了。” 【殿下,那个妖王有万年修为了】 文若锦最多不超过一千年,自然不是狐玉淮的对手。 但狐玉淮显然也没有真的想杀文若锦的意思,一直是避开他的攻击,处于防守状态。 文若锦显然也看出来了,其实早在几百年前他就知道自己打不过狐玉淮。 昔日的好友,如今兵戎相见。 该是有多讽刺。 可身为落云宗的仙尊,他不可能袖手旁观,即使知道自己会丢掉性命,也必须冲在最前面。 这般想着,文若锦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第206章 师尊不偏爱我14 如此,大概又过了一刻钟。 狐玉淮找寻到祝简意所处的位置,眸光微闪,扬声喊道:“不如你也一同?” 他知道文若锦厚脸皮,从来不怕别人笑话二打一。 果不其然,祝简意飞身冲了上来,文若锦也并没有阻拦,反而还点点头,似乎在说干得漂亮。 狐玉淮从始至终并没有把他们两人放在眼中,最多就是装模作样地给出攻击,等他们防守之后又变回了弱势一方。 他像是在逗两只小猫一样,文若锦倒是无所谓,遇强则强,他喜欢与强者对战。 在对战中,他在慢慢观察狐玉淮的破绽。 但祝简意却是恼了,出手愈发狠厉急切。 狐玉淮苦笑一声,这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啊。 他抽空瞟了眼底下张着嘴,已经看得入神的众弟子,最终挑选了一个站在为首的女子。 毛茸茸的扇子幻化成一柄锋利的剑。 狐玉淮持剑便俯身冲了下去,手中的剑寒光闪闪,刺向为首的女子。 林灵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纪如霜已经把她拽开。 而文若锦在看到狐玉淮改变了方向,心生警惕,在看到他袭击其他弟子后,也闪身跟了过来。 他来不及出手,只看见纪如霜已经拉开了林灵儿,两人毫发无损。 这么简单就可避开的攻击,不像是狐玉淮的性格。 这是声东击西。 文若锦握着剑的手一紧,神色紧绷,猛地转头看向半空中。 早已空空如也,不见祝简意的身影。 而远方也传来了狐玉淮带笑的声音,“文若锦,后会有期,你家宝贝徒弟我先带走了。” 文若锦神情骤然冷了下来,眼底也闪过一丝慌乱,睫羽颤了颤,脑海里浮现出祝简意那张鬼灵精怪的脸,心尖有些犯疼。 心里忍不住咒骂自己,该死! 明知狐玉淮目的是祝简意,可他还是没护好她。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林灵儿低着头,勾起了嘴角,满是幸灾乐祸。 珺璟仙尊为了救她,把祝简意晾一边了呢。 在此刻,纪如霜不满文若锦的心情达到了巅峰,只是碍于身份,不敢明说。 可心里又实在担心祝简意,还是没忍住抱怨似的嘀咕了一句,“明明我拉开了林师妹的。” 珺璟仙尊到底怎么回事啊。 两次都是救林灵儿,却把自己徒弟抛在一边。 万清逸怕纪如霜得罪文若锦,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纪如霜暗暗撇嘴,反正我就是意气用事,换作是我,必然是熟悉的人重要。 而且当年珺璟仙尊闭关,嘲笑祝简意最多就是林灵儿,她还散播谣言,让祝简意成了整个落云宗的笑柄。 这件事纪如霜从来不会忘记。 文若锦又岂会听不见她对自己的抱怨,此时他心里也不好受,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在他的印象中,祝简意比普通弟子要厉害许多,他下意识地便会对她少一担心。 作为落云宗的仙尊,无论是哪个弟子受伤,他都必须要去救,这是他的职责。 他的使命本就是拯救苍生,以苍生为主。 心系苍生,自是无法再顾及其他,一路上总会失去许多东西。 此时的文若锦还不知道,这一次,他丢掉的会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看着即将破晓的天空,众人一时无言,不敢说话。 文若锦抬头望了望,低声道:“有时候,选择必然是会让你失去一样东西,许多选择,你想从心而选,但以大局为重时,你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意。” 不知是说给谁听,也许是安慰自己,又或许是想刺醒古板的自己。 纪如霜怔怔地听着,不知该说什么。 彼时的她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也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最大的抉择。 黎明破晓,迎来了光明,远方映照着一大片橘红色的朝霞,形成一界地平线,朝日缓缓升起。 小小的谷镇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在那轰然倒塌的房屋下,压着成片成片的狐皮,以及百姓的尸体。 * 妖族所住之处比想象中的好许多,没有魔气的阴森和昏暗,相反,就像是人间的一座皇宫。 外表看起来就很奢侈,金碧辉煌,再往里走去,所过之处皆是镶着晶石,一闪一闪的,屋檐下还有夜明珠等等。 殿内的任何一样东西拿去人间都是价值连城的。 每一张凳子都垫着白色毛茸茸的毯子,祝简意一屁股坐下,“你想知道什么?” 狐玉淮没想到她不怕自己,不过转念想到她是文若锦的徒弟后,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我先和你讲个故事吧。” 祝简意托着腮帮子,表示洗耳恭听,“你说吧。” 万年前,至于是几万年前,狐玉淮也记不清楚了。 那时他才刚化为人形,但是人形坚持不了多久。 他向往人间的繁华热闹,没有听父王的话,在化为人形后就按捺不住跑去人间玩。 不料刚好落进猎人的陷阱。 他被捕兽夹夹得生疼,猎人把他当作普通狐狸,想剥去他的皮毛去市场卖。 当时狐玉淮也不过一百来岁,用普通百姓的岁数比的话,他刚满十六岁。 他没想到自己从小就向往的人间竟然如此恐怖,他在猎人家中看到了许多狐皮所做的氅,还有其他动物的毛发。 在他以为自己会命丧猎人手中时,一个风华绝代的姑娘路过此地,恰巧将他救下。 那位姑娘以为他是个未开智的普通狐狸,狐玉淮也就以原形跟在她身边。 两人走南闯北,一路遇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他们一起看过许多风景,见过白雪皑皑的雪山,波澜壮阔的沙漠,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巍峨高耸的宫殿,也吃过许多美食。 不知不觉间,就这样过去了五年。 两人似乎都习惯了彼此,狐玉淮更是依赖着她。 他喜欢看她肆无忌惮的笑,笑时如沐春风,如春日的暖阳。 喜欢看她理直气壮的撒谎,很可爱。 喜欢她傲娇的模样。 喜欢她揉自己的脑袋。 喜欢她捧着自己,与他诉说着旁人不知的情感。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记忆。 以至于狐玉淮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陪伴着彼此。 第207章 师尊不偏爱我15 直到第六年,那个人突然毫无预兆地说要离开这里。 狐玉淮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身份,直接化为人形,抓住了她,问她为何要离开。 那个姑娘看见他化为人形,愣了一下,倒也没恼他欺骗自己。 只是看着炸毛不安的他,像往常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慰他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迟早要离开的。 狐玉淮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她缓缓消散,甚至连一块碎片都没留下。 连一个念想都没留给他。 哪怕日后他逢人就说起她,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确实存在过。 这一切地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狐玉淮伤心欲绝之下,回到了妖族。 如今过去几万年,狐玉淮从未忘记过那个人。 在他最单纯的时候,遇到了这么一个带他去看世间繁华的人,狐玉淮心里始终是感激和怀念的。 现在他已不再年轻,曾经的那些欢乐也早在万年前就结束了。 如今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再见她一面。 翎光剑是那个人的灵剑,狐玉淮见过许多次,绝不可能错认的。 他只想知道祝简意是从何得来的翎光剑。 听完,祝简意沉默了半响,冲击力有点大。 ‘这好像是我娘留下来的情债?’ 团子也沉默,【好像是……吧】 面对狐玉淮泛红的眼眶,祝简意抿了抿嘴,斟词酌句,“如果没错的话,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娘亲。” 狐玉淮神色怔了怔,定定地看了祝简意几秒,释怀地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泪光,“本来不敢确定,现在知道了。” 说完,他声音低了下来,有些颤抖,“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无言。 直到即将离开妖王殿,他抿了抿嘴,终是没忍住问道:“她……如今还好吗?” 祝简意对眼前这位苦等自己娘亲万年的长辈心生不忍。 她们是凌驾于三千世界之上的天神,虽然说在修仙世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几万年的光阴,抱着一个飘渺的希望,去等待一个不知是否会归来的人。 即便是听者也足以幻想到其中漫长的孤寂。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用万年时间去牵挂着一个偶然相逢的人。 “我娘亲现在过得很好。” “你不必挂念。” 闻言,狐玉淮苦笑了一声,望着远方,喃喃道:“已经习惯了,又岂是一时半会就能忘记的。” 妖族坐落于山间,外面有一层结界,以及布置了许多机关和迷阵。 这里很是清静,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有翠色的鸟儿,有五颜六色的鲜花,有蜿蜒曲折的山,有直流如仙的瀑布。 还有枝繁叶茂的树,随着清风晃动着,似乎在迎接新来的伙伴。 在分别之际,狐玉淮瞳孔颤抖,轻声问道:“她还会回来吗?”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所以他从不怀疑她们的身份,他也猜得到一些,恐怕他们是其他更高级大陆的人。 只是他们作为低级大陆的人,无法踏足罢了。 祝简意摇了摇头,“不会了。” 虽然残忍,但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须给人家希望呢。 若说会回来,那么迎接狐玉淮的将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狐玉淮勉强笑了笑,“也是,还是不来的为好。” “抱歉了,此行可能会让他们有所误会。” 尤其是祝简意安然无恙回到落云宗,那些所谓的正道难免不会胡乱揣测些什么。 祝简意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突然一个小妖跑了过来,神色慌慌张张,“王,有两块记忆石不见了。” 狐玉淮皱了皱眉,“无碍。” “记忆石?”祝简意倒是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可以记下过去的石头。”狐玉淮没有说这是耗费了自己许多修为炼制出来的,刚开始他本是想留住那个人的一点点影像,可惜她没等到自己做出来就离开了。 这般想着,狐玉淮心里叹了口气,看向那小妖,“丢的是哪两块?” 小妖看了看他,很快低下头去,战战兢兢道:“是、是百年前的人妖魔三界大战。” 狐玉淮愣住,脸色冷峻下来,“快去找。” 那两块都有老妖王的影像。 “是!” 祝简意忽然想起团子所说的剧情里原父母之死与落云宗有关。 把时间追溯到百年前,那恰好是人妖魔三界大战之时。 难不成和那场大战有关? “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说完,许是认知到自己的身份不大方便,祝简意看着狐玉淮,声音温和,“可以吗?” 这双凤眸与那个人极其相似,狐玉淮又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当然可以。” ‘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是的】 ‘还好我善良,这要是换别人,为了邀功,恐怕早就一刀刺死他了。’ 毕竟杀死了妖王,那就是救世主的存在。 团子点头,【确实,不过这个妖王也是恋爱脑】 ‘我倒不觉得,他可能只是回忆那段过去的快乐时光而已,对我娘亲只不过是种执念。’ 一行人朝着记忆石库的方向走去。 记忆石库远比祝简意想象中的要大,大门打开,好似一幅尘封许久的画卷一样,萧条又精致。 里面有高达三四米的架子,类似书架,但这个架子有分好大小一致的隔间,每个空格里放着一块记忆石,且都有不同的小托盘托着。 每天都会有一个小妖打扫记忆石库,以及清点记忆石。 记忆石散发着微弱的白色光芒,远远看着好像一颗发光的鹅卵石。 在架子最中心的两个小隔间却是空空如也,想必这就是小妖所说的丢失的两块记忆石。 不说普通人,哪怕是修炼者也难以踏入妖界的地方,何况偷个记忆石有什么用呢。 祝简意慢慢踱步,仔细打量着这些记忆石,没有散发光芒的,则是还未使用没有任何影像的记忆石。 总共大概有上千个记忆石,但透光的总共也就十几个。 另一边,狐玉淮咬破了指尖,一滴血落在小托盘上,乍然间,刺眼的光芒大亮。 最终凝聚成一条细线,飞速地往外窜去。 见状,小妖赶忙跟上。 祝简意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古代修仙世界还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第208章 师尊不偏爱我16 狐玉淮忍俊不禁,“这些记忆石都是以我之血,用精神力凝聚的,所以我能感知到它所在的地方。” 祝简意脱口而出:“那它们不就是你的仔。” 狐玉淮没听明白,“嗯?” “王,找到了!在外面的草里。”小妖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捧着两块记忆石。 狐玉淮示意他放回架子上,淡声问道:“昨日是谁来打扫?” “是、是小五。”小妖一边放回记忆石,一边支支吾吾的回应。 记忆石丢失在草里,显然是昨日打扫石库的人,用袋子装灰尘时没注意到记忆石也掉了进去。 狐玉淮点头,看见祝简意似乎很是感兴趣地在石库逛,便道:“无事你退下吧。” “是。” 待小妖离开后,狐玉淮才走到祝简意身旁,见她饶有兴趣,笑道:“我送些给你。” 祝简意知道记忆石是怎么来的后,再看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就像是看稀世珍宝一样。 “不用……” 这可是狐玉淮辛辛苦苦用鲜血养出来的。 狐玉淮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哭笑不得,“没事的,反正放在这也用不上。” 说罢,他衣袖一挥,十块记忆石纷纷落入祝简意的怀里。 祝简意傻傻地捧着,“那、那我不客气了喔。” “我与你……娘是朋友,你无需与我客气。” 闻言,祝简意趁热打铁,指着刚找回来的两块石头,“那我可以看一下那两块记忆石吗?” 狐玉淮愣了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他声音温柔,似乎无论祝简意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 狐玉淮拿起其中一块,输送了一点精神力后,便见记忆石上的光芒好似在缓缓打开一道口子,一幅影像画面出现在半空中。 那是百年前,祝简意还未传送过来时的发生的三界大战画面。 说来只能算两界,因为妖族与魔族联手攻打人界。 画面中可以看到孟州正在布阵,阵法边缘是猩红点点,看起来像是鲜血。 在阵法每个角对应的则是七位长老。 祝简意看着看着,感觉哪里不对劲,“这是噬骨阵。” 她碰巧在书里见过一次,不过没有详情。 狐玉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转念想到她是来自其他大陆的高级修仙者,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是的。” “这个时候我们其实没有攻打人界。” “我也是偶然间路过落云宗,刚巧看见他们在布阵,这噬骨阵能使人修为大涨,且没有太大副作用,不过需要九九八十一具鲜活的血肉筑阵。” 说着,狐玉淮讥笑了一声,“没想到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 画面中可看见阵法在孟州以及七位长老合力布阵的情况下,阵法中心竟是缓缓飘出数十道飘渺无形的魂魄。 狐玉淮并未发现祝简意脸色难看,“百年前的大战是人界先挑起,孟州还以为自己吞噬灵魂修为大涨,就能灭掉我们妖魔,真是不自量力。” 以狐玉淮万年的修为来说,如今的落云宗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事,他从未把人界所谓的正道门派放在眼里。 但要是人界非要挑起事端,他自然也不会忍让。 “落云宗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正义,”狐玉淮想起祝简意是文若锦的徒弟,便多嘴了几句,“他们会为了所谓的名声,用正义的借口去掩饰自己肮脏的内心。” 画面不断变幻,祝简意神色晦暗不明,“文若锦知道此事么?” 狐玉淮有些讶异她提起珺璟仙尊,“他?”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孟州又是他的师兄,加上他本身就古板死脑筋,自是不会多加怀疑。” 说完,这才发现祝简意脸色很是难看。 “怎么了?” 祝简意盯着画面中被撕扯后不断惨叫的魂魄,眸里泛着无尽的冷意,“这里面有我的亲人。” 狐玉淮愣住,“你亲人?” 团子也惊住了,【殿下,你怎么知道】 ‘有两个魂魄我认识。’那是祝淮和许星星。 她不知道这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她也不想去追究,她只知道孟州杀死了他们。 单是以活人血肉布阵,孟州就已经其罪当诛了。 若是继续放任下去,恐怕会有更多人命丧他手。 祝简意冷着脸,淡淡点头。 狐玉淮蹙眉,“我去杀了他们。” 本来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但这里面有祝简意的亲人,那他就义不容辞了。 “不用,这件事与妖族无关。”祝简意知道一旦狐玉淮出手,那么就是人界与妖族的大战了。 她只想杀了孟州和那几个长老。 狐玉淮着急了,“可你一个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噬骨阵必须每十年一次,总共达到十次修为才能稳定,一年比一年的修为更高。” 祝简意眉头皱起,她只知道噬骨阵,并不知晓其中详情。 也就是说这一百年来,有八百多个活人被用来布阵。 “可是孟州玄力已经停滞很久,一直是玄尊师。” 狐玉淮摇摇头,“不一样的,噬骨阵能增长他的修为和精神力,至于玄力等级,于他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精神力足够强,也是可以越级打玄帝师的。 祝简意沉默了下来。 狐玉淮生怕她还没忘记那个念头,苦口婆心劝道:“你别冲动,落云宗是正道里最受敬仰的门派,你若是贸然行事去杀了他们,恐怕你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人人追杀。” 她既然是那个人的女儿,他没能留住她,那他总该要保护好她的女儿吧。 祝简意见他脸上真情实意的情感,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你们为何要灭谷镇呢?” 话题跳转太快,狐玉淮愣了下,反应过来眼里流露出几分杀意。 “谷镇那些人以捕猎为生,我狐族许多还未开灵智的小妖都被他们活生生剥掉了皮。” “他们把皮毛拿去集市卖,把小妖扔进滚烫的锅里煮,最后什么都不剩,只留下一堆骨骸。” 祝简意:“那为何不让小妖别去那呢?” “人类比我们想象的更狡诈,那边的森林里玄力更足,还有适合我们食用的草料,”狐玉淮攥着拳头,神色冷峻,“有时刚出生的小妖必须吃那些,妖母不得不去那边摘,但往往都会落进猎人布置好的陷阱里。” 第209章 师尊不偏爱我17 “以前他们捕猎兔子和野鸡,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民间流传出一个说法,说是吃狐肉能得长生。” “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作恶的借口罢了。” 听完,祝简意不知该说什么,深叹了口气,最终只道:“因果。” 作恶太多,造孽太重。 说起这些,狐玉淮心里也十分难受,死去的都是他年轻的子民,有许多都曾经绕他膝而坐,就这样突然的阴阳两隔。 在离开妖殿时,祝简意握着那块发光的石头,“记忆石可以先放我这里么?” 狐玉淮大致猜到她想做什么了,“可以,但是你一定不要莽撞,我可以帮你的。” 祝简意笑了笑,“好,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狐玉淮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得暂时信着。 在分别之际,他还是不放心,怕祝简意毫发无损回到落云宗会遭到怀疑,叮嘱道:“若是他们问起,你尽管说我的不是。” 祝简意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行事风格倒还是像老人家,啰哩巴嗦的。” 丢下这句话,看见狐玉淮一脸错愕,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狐玉淮哭笑不得,这小孩…… 他眺望着祝简意离去的方向,逐渐失神,神色黯然下来,这小孩伶牙俐齿的,还真像她。 …… 祝简意回到落云宗时,已经是第三天。 【殿下还真是不着急】 本来昨天就可以到的,但自家殿下就当游玩似的,一路上吃吃喝喝,没一个落下。 ‘现在知道这个门派所谓的正道是什么真面目,要不是想杀了他们,我还真不想回来。’ 不论是为了祝淮和许星星,亦或是为了那惨死的无辜冤魂,祝简意作为神女,都有责任替天行道。 在祝简意回落云宗期间,妖殿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见来者后,狐玉淮有些意外,紧接着习惯性的调侃,“哟,这不是珺璟仙尊吗?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两人之间隔着结界。 文若锦视线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他身上,神情冷漠冰冷,“祝简意呢?” 狐玉淮耸肩,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不知道啊,不在我这。” 闻言,文若锦眸里泛起无尽的冷意,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都是悬着的,因为着急,音量不自觉扬高,“你把她带去哪了?” 狐玉淮怔住,这是他认识文若锦五百年来,第一次见遇到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他失态,露出不同以往的情绪。 昔日的好友,如今变成正邪两道。 本来早已沉寂许久的凄凉,在此刻又莫名地涌了起来。 他声音低了些许,“她不在这里。” 说来,文若锦或许还没有狐玉淮年龄的零头大,但两人刚认识时,就像是同样岁数的人,莫名其妙地就能一起玩。 那会儿文若锦与如今的祝简意差不多大,他身上的肆意少年气质,是狐玉淮所怀念的。 那个时候老妖王还在世,狐玉淮整日游手好闲,喜欢跑去人间玩,无意间结识了文若锦之后,更是频繁地往人间跑。 他甚至带着文若锦来过妖族。 结果没多久,文若锦进了落云宗。 再后来,他们失去了交集,没了联系。 等到他再听见文若锦的消息时,他已经是万人敬仰的珺璟仙尊。 在狐玉淮眼里,落云宗里有自己的好友,即使两人已经形同陌路,但昔日的友谊是存在的。 所以只要落云宗不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但谁能想到,所谓的名门正派,暗地里竟是如此龌龊,比他们口中的邪道还要更胜一筹。 狐玉淮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和文若锦说,但他从小妖口中得知,文若锦十分敬重信任他的师兄孟州。 说了,那他们日后就真的会是拔刀相见的敌人了。 昔日的好友,如今只能隔着一道屏障相见,甚至不能叙旧。 真是可笑,两人形同陌路,那些美好的回忆也要跟着一起封存。 文若锦不知他心中所想,确定他没有撒谎后,抿了抿嘴,转身离去。 在走出两米远时,身后传来与以往不同的沙哑声音,“文若锦。” “别太古板。” 不要一昧地信任你的师兄,他们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正道。 文若锦步伐顿了顿,指尖摸了摸衣袖里的玉罐,偶尔散发出一丝桃花酿的香甜气息。 这是她喜欢喝的,也是她酿的。 她特意带过来,想让她开心一些。 他看得出来狐玉淮对她没有敌意,他也清楚狐玉淮的为人。 可是她喝不到了。 目送文若锦飞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狐玉淮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波光粼粼的结界,也许是太阳太刺眼,眼圈逐渐泛红,缓缓凝聚出一滴泪珠。 他似乎能幻想到未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一边是那个人的女儿。 一边是曾经的好友。 他该帮谁。 * 祝简意安然无恙地回到落云宗,弟子们争先相告,有人欢喜有人愁。 果不其然,在祝简意刚踏进落云宗没多久,就有弟子前来传话,“师姐,宗主叫您去正殿。” “知道了。” 彼时,祝简意正准备回山峰看看,说不定今日过后就回不了了。 她也想再见一见那个清冷的师尊。 虽然没教过她什么玄法,但她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又似曾相识。 在去往正殿时,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矗立着的山峰,高耸入云,隐约间似乎能看见上面漫天纷飞的桃花,树底下站着一位清冷绝尘的谪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一路走过来,宽敞的广场上有不少弟子正在修炼,他们探头探脑的,好奇地看这位安然无恙从妖殿回来的人。 眼神不一,有鄙夷,有怀疑,也有警惕。 所以哪怕祝简意此次不是为了寻仇回来,今后她也将活在这些充满鄙视的眼神中。 祝简意自始至终神色淡然自若,步伐徐然安行,不慌不忙,裙摆微微晃动着,身影纤细笔直,披散的头发飞扬起,气质飘渺如尘,背影却似乎带着一种决然的感觉。 第210章 师尊不偏爱我18 从上千人面前经过,抬脚踩在第一段台阶上。 她抬眼望了望屋檐下的牌匾,两旁还有圆柱,太阳刺眼,以至于她看不清柱上的字了。 在踏上正殿的台阶时,纪如霜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简意,你没有受伤吧?” 祝简意微笑着摇摇头,“没有。” 这百年来,虽然她更喜欢独来独往,但有朋友的陪伴,似乎也更加热闹些。 可惜,再过不久,她就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纪如霜察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担心,“怎么了?” “没事,我先上去了。” 看着祝简意一步一个台阶地离去,那扇门缓缓打开,将她的身影吞噬后,又再次合拢,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天空湛蓝,晴天朗日,万里白云漂浮着,偶尔有翠鸟叽叽喳喳叫着,树梢晃动,沙沙作响,树影斑驳。 身穿白色仙袍的弟子们盘腿坐着修炼,导师在前面踱步。 一声激烈的惨叫突兀响起,响彻天空,似乎连地面都震了震。 他们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地是一片血红。 鲜血从正殿门口流出,一直蔓延至台阶,从而缓缓流下,就像是一条小溪。 几具凄惨的尸体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他们面前。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仙袍。 弟子们怔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好像魔怔了,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门口出现那道气势凌人的身影,她面无表情,眉眼间萦绕着一股冷意,神色肃杀,手中持剑,鲜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明明没有声音,众人耳边却仿佛听见了一声声嘀嗒嘀嗒。 纪如霜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泪水不知何时流了下来,隔着几十个台阶,她遥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周围响起漫天的讨伐声,呼喊声。 “为宗主报仇!” “为宗主报仇!” “为宗主报仇!” 铺天盖地的呐喊,响彻半边天空。 刀光剑影之下,那人不战而败。 数不清的剑横在她身边,随时会往她身上刺去,就像是万支箭矢。 纪如霜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泪眼朦胧,几度哽咽不止,仍是不可置信,“你为何……为何” 林灵儿眼底闪过一丝快意,表面上怒声吼道:“祝简意,你为何残害师门?是不是和妖族勾结了?” 祝简意神情清冷,视线落在泪流满面的纪如霜身上,目光复杂,她摸了摸衣袖里的记忆石,红唇轻启,刚想说话。 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呼,“珺璟仙尊来了!” 那人一如初见时,他飘然间从天上落下,宛如坠落凡间的谪仙。 弟子们自动往两侧退去,让出一条道。 看着他缓步上前,一如往常的疏离清冷,走到祝简意面前。 祝简意看着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垂在一侧的手收紧,掌心的记忆石已经滚烫。 在她刚想说什么时,一柄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心口。 祝简意瞳孔扩大,似是不可置信,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溢出鲜血,疼意很快蔓延全身。 心口处那柄寒光闪闪的剑,剑柄颤抖了几下,血液直流不止,逐渐染红了白衣。 全场寂静。 文若锦垂了一下眼眸,遮掩了那一闪而过的痛意,冷声道:“祝简意残害师门,逐出落云宗,日后不再是本尊弟子!” 那一剑,并未刺中她的心口。 他知晓今日她犯下如此大罪,难逃一死,与其被弟子万剑穿心,不如由他自己来斩断那一丝可笑的师徒情分。 他什么都没教过她。 她却句句唤他师父。 为何她偏偏杀害孟州,那个待自己极好的师兄,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徒弟所害。 文若锦第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他不知道是难过师兄被害,还是伤心她成为众矢之的。 他该如何去抉择。 空间里的团子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心里直呼完蛋了完蛋了。 驸马爷竟然对殿下下狠手。 即使失去记忆,但他们有对彼此独有的一种灵魂契合。 显然驸马爷是动心了的。 但这个世界,外界因素太多,正如此刻,驸马爷站在他信任的师兄这边。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师兄被徒弟杀害了,好像也不能责怪他。 而殿下为民除害,杀了落云宗宗主,不论其缘由是什么,在众人看来,这就是邪魔歪道。 只要和正立面相对的,那一定是邪。 所以在他们固定印象中,残害百姓是为邪,斩妖除魔是为正。 先不说驸马爷是为了给弟子们一个交代,还是说怎样。 单就说孟州是驸马爷的师兄,多年来驸马爷一直敬重信任孟州,殿下二话不说将他杀了。 驸马爷心里也难过。 在极大的冲击下,那点还没冒芽的心动就已经扼杀了。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祝简意脸色越来越苍白,惨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鲜红的血液滴在淡灰色的大理石上,晕染成一片又一片。 文若锦瞳孔颤了颤,眼睁睁看着那把剑拔出,露出鲜血淋漓的剑尖,他的手抖了抖,几乎握不住剑。 他后悔了。 祝简意感觉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却能清晰地看清眼前的白影,嘴角溢出鲜血,嘴唇无力地蠕动。 她说:“师父,你从未偏爱过我。” 好可笑,他们是师徒,算起来却只见过不到十面。 而有好几次,他都向着旁人。 文若锦手中的剑再也拿不住,掉落在地上,鼻间酸涩,心里一阵刺痛,“我” 祝简意身上的一袭白衣变成红衣,腰侧的短笛不安地震颤,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慢慢流失。 就像是一朵花一样,逐渐破败凋零,没了生机。 她看见好多熟悉的面孔,活泼外向的万清逸,善良故作高冷的纪如霜,曾经打成一片的师弟们。 如今无一例外,他们眼神里都带着几分警惕和畏惧,手中的剑都指向了她。 此时可悲的不知是她,还是他们。 祝简意把记忆石放进了空间里,望着众人,扯了扯嘴角,勉强扬起一抹惨然的笑容。 至少不是现在让真相公诸于众。 他们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不会去相信她所说的,更何况这记忆石还是从妖族拿出来的东西。 第211章 师尊不偏爱我19 在万人寂静中,她张了张嘴,顾不上流出的鲜血,嘴唇蠕动,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 “师父。”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 文若锦睫羽止不住的颤抖,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见她几乎站不住差点倒下去。 他下意识地想冲上前接住她。 他好想对她说快走。 可身旁就是他敬重的师兄,文若锦闭了闭眼,内心涌起无限的凄凉。 不待他做出抉择,一声惊呼响起,“简意!” 他猛地睁开眼,只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带走了奄奄一息的祝简意。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脚边的尸体,心情达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压抑。 纪如霜抹了抹眼泪,跪在地上,看着已经没了生息的孟州,她哭着说道:“我好像明白那日珺璟仙尊所说的了。” 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仅仅过去两天,她和唯一要好的朋友就此割裂。 那边,林灵儿扑在大长老尸体上嚎啕大哭,“师父,祝简意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啊,她如今勾结妖族,没有宗主和师父,日后我们如何斩妖除魔啊师父呜呜呜呜。” 此话一出,弟子们纷纷看向文若锦,“还请珺璟仙尊下令,与其坐等妖族攻上门,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珺璟仙尊应当不会徇私吧,现在祝简意可是妖族的人。” “是啊,她都把宗主杀了,肯定是被妖族迷惑了。” 万清逸沉默了许久,眼眶红红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万师弟什么意思啊?你师父也死于祝简意手上,你还为妖魔说话?” “就是啊,该不会也被妖族惑乱心智了吧。” “他之前不是喜欢祝简意么?” “原来如此,为了爱情,连正道和师父都弃之不顾了。” 众人满是鄙夷地看着万清逸。 万清逸低垂着头,呆呆地站在三长老身旁,脑海里浮现出祝简意带笑的脸,他还是无法相信,这会是她干的。 这是为什么呢? 她之前明明那么乐于助人,还会和师弟师妹们一起玩,没有一点大师姐的架子。 为何突然就把宗主和师父杀了呢。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猜测着,把所有能想到的罪名通通以毫无厘头的理由加在祝简意身上。 到最后,他们更加坚定了讨伐妖族的信念。 文若锦自始至终没说话,看着情绪逐渐稳定的纪如霜,才低声开口:“好生安葬。” 说完,他转身离去。 “你们说,珺璟仙尊不会包庇祝简意吧?” “这个难说,祝简意不是珺璟仙尊的徒弟吗?” “如果珺璟仙尊不为宗主报仇,那仅凭我们攻打妖族,恐怕连妖魔都见不到就灰飞烟灭了。” “是啊是啊,还是先安葬好长老再说吧。” 林灵儿状似不经意提起:“若是珺璟仙尊偏颇祝简意,我们大可求助其他名门正派,想必他们很乐意帮忙的。” 毕竟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如果文若锦当真包庇祝简意,那也意味着他与正道为敌。 那这落云宗就群龙无首了。 其他小宗门小门派,自然是会觊觎落云宗的。 这个念头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各异,都没再出声。 也就是说只要谁捷足先登,说不定都能在落云宗混上个长老位。 * 另一边,回妖殿路程太远,狐玉淮只好先带着祝简意来到一家客栈安置着。 早在救走祝简意时,他就先点穴给她止住血了。 此刻看着她的衣襟被鲜血染的深红,狐玉淮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文若锦这么狠心的!” 说着,他又满是心疼,想对祝简意说几句重话,可一抬头就看见她已经意识模糊地靠坐在床头,额头冒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下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一边扶着她往前面坐,一边爬上床盘腿坐在她身后,双手掌心紧贴着她的后背,为她源源不断输送修为。 “你没有把记忆石拿出来吗?” 祝简意轻轻摇头,身上瘫软,疼意蔓延全身,她根本坐不住,晃来晃去地往前倒,双手勉强撑着床板。 她在用混沌之力慢慢修复。 但只修复一点点,吊着一口气就好。 不能让狐玉淮看出来。 这样她才有离开这个世界的理由。 以这里作为大结局刚刚好。 揭露一些残忍真相前,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而这个人,是她。 小世界里的玄力对祝简意来说没有用,因她自己用混沌之力疗伤,狐玉淮只以为是自己输送给她的修为起到了作用。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 祝简意抬起手打断了他,声音沙哑无力,“不用了。” 对她来说没有用,只能是白白浪费。 狐玉淮眼睛发红,“不会的,你现在不是好一点了吗?” “而且我看出来了,文若锦没有对你下死手,起码是留有一丝余地的。” 这说明还有救。 祝简意不想浪费他的修为,一狠心便用混沌之力把他击退,这样一来,她的伤势便加重了几分。 刺眼的鲜血滴在床上,形成斑斑点点,像是朵朵梅花。 她一只手撑着,上身与下身几乎折成一个角,无力地喘息,明明喘不过气,却又听不见喘气的声音。 ‘真痛啊。’ 团子也难过,【殿下选的结局????】 狐玉淮把祝简意扶起,便看见触目惊心的血液,心里一紧,沉声道:“不行,我得赶紧把你带回妖殿。” 妖殿有宝物可滋养伤口。 祝简意知道自己死不了,起码在真相没有公诸于众前是不会死的,这段时日最多就是忍受疼痛的痛苦。 意识模糊间,她能感觉到狐玉淮把自己抱起,飞速地朝着深山的妖殿掠去。 在他们走后不久,街上出现不少穿着清一色仙袍的人,手中持剑,展开了一幅画像,“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没有。”百姓们生怕惹上是非,看都没看清便急忙摇头。 那人脸色一沉,拿着画像左右晃了晃,高声喊道:“可得看好了,这人杀了落云宗的宗主和七位长老,谁若是知情不报,那就是和妖族勾结。” 第212章 师尊不偏爱我20 此话一出,周围群众一片哗然,紧接着议论纷纷。 落云宗的名号,在整个大陆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包括普通老百姓,对他们来说,落云宗相当于天上下凡的神仙一样。 得知落云宗宗主及长老被害,就像是百姓心中的神坠入深渊。 随即便有不少人表示会留意这个人,一旦发现,将立刻告诉他们。 见状,身着仙袍的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近日我们就在此处落脚,若是发现了,尽管来客栈便是,凡是提供一条线索者,奖励五两银子。” …… 经过两日的调养,祝简意的伤始终不见好,维持在一口气的情况下,暂时是死不了。 狐玉淮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还活着,什么都好说。 但他还有一个苦恼。 “他还在外面。” 这两日祝简意住在狐玉淮临时收拾出来的厢房,外面是个院子,光秃秃的,除了两面围墙,什么都没有。 狐玉淮前来时,她正坐在屋檐下,背靠着门框,神色木然,似乎在发呆。 听见他说的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文若锦,”狐玉淮不大想提起这个名字,怕祝简意会伤心,见她单薄的身影坐在门口,有些心疼,“怎么不在屋里坐着?” 一片落叶随着风吹起又落下。 祝简意笑了笑,笑意很浅淡,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看着远方摇曳的树梢,眼眸逐渐失焦,似是自言自语,低声呢喃:“若是我死了,你把我烧了吧。” 见不到人,就不会有执念了。 闻言,狐玉淮脸色微变,眼里流露出几分慌乱之色,“你说的什么胡话!” 祝简意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道:“我向来喜欢自由,这春日的风太温柔。” “把我烧了之后,寻个高一点的地方,等春日的风来了,便把我撒出去吧。” 团子惊住,【殿下】 感觉殿下很容易入戏太深,这不是好事。 下一秒,眼前一黑,他人已经被关进了小黑屋。 “……” 狐玉淮整颗心都揪成一团,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你……要不要见一见文若锦?” 兴许见了他之后,就会想活着了。 祝简意无力地靠在门框上,轻轻摇头拒绝了。 随后从空间里拿出记忆石,对狐玉淮笑了笑,脸色太苍白,以至于本来很温柔如沐春风的笑容也变得虚弱无比,声音更是低哑。 “麻烦你了。” 记忆石落在狐玉淮的掌心,有些滚烫,烫的他心尖发疼。 狐玉淮很想哭,但哭不出来,胸腔里好似挤了一团气,闷闷地,压得他又重又疼。 他没能留住那个人,也没能护住她的女儿。 那天的风很温柔,枝繁叶茂的树枝晃动着,树影斑驳,一片落叶随着风被送到屋檐上。 再来一阵柔风把它吹了下去,落叶在空中翩翩起舞,悄然无声地坠落在她的发间。 光秃秃的小院子曾经听见她说:若是种些桃树就好了。 树上栖息的鸟儿曾经听见她说:师父不偏爱我。 地上泥泞的落叶曾经听见她说:我不后悔。 从文若锦那把剑刺进祝简意的身体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站在祝简意的对立面了。 他可以救苍生,可以救林灵儿,也可以救落云宗的弟子。 唯独不能救她。 站在妖殿结界外的文若锦心里一空,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刺痛。 他抬头望着结界里面,眼前是波光粼粼无法触碰的结界,再往里是一座偌大的宫殿,孤零零的,周围都是枝繁叶茂的树枝,更是显得凄凉孤独。 不对的,他明明记得这里很是热闹,明明有很多朋友一起玩耍。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穿过了像湖面一样的结界,重重地砸在草上。 …… 全大陆的人都在讨伐祝简意,街上到处张贴着她的画像,甚至还有人贴在大门屋檐上。 这天,街上有一人急匆匆地跑着,嘴里一边大喊,“听说妖魔又要祸害人间了。” “什么!妖魔又要来了。” “是不是那个祝简意?” “我们老百姓哪里是妖魔的对手。” “肯定是祝简意来报复我们了。” “快看!那是什么?” 天气本是很晴朗,但不知何时,天上出现一团团黑雾,朝着远方奔去,就像是乌云一般,几乎把整片天空笼罩,陷入了黑暗之中。 眼前有一瞬间的漆黑,等再次明亮起来时,空中已经不见了妖魔的身影。 落云宗 文若锦身着素衣白袍,站在为首位,即使特意用玄术清洗过,也还是能发现他眉眼憔悴,眼睛里似乎含着千丝万缕的愁绪。 林灵儿及纪如霜等人站在他两侧,其余弟子们站在他们身后。 每个人都是警惕地看着不远处飞来的黑气。 仍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狐玉淮缓缓从天而降,落在距离他们十米远外,这一次,他脸上没有再带着笑容,整个人都散发着沉重的气息。 他那双狐狸眼扫视一圈,最终定定地落在文若锦身上。 身后是数万妖魔。 就在众人惶恐自己打不过时,却见狐玉淮朝空中扔了一块石头。 乍然间,石头好似碎了万条裂缝,瞬间光芒万丈,紧接着一幅足以占据半边天空的画面出现了。 狐玉淮注意到文若锦下意识收紧的拳头,他冷笑一声,“让你们看看所谓的名门正派是有多么‘正道。’” 全场寂静,呆愣地看着那幅画面。 也有人大喊:“不要中了妖族奸计!一定是故意迷惑我们!” 众人回过神,附和地点点头,“对啊对啊,一定不能被他蛊惑。” 但接下来所看到的画面,却让他们逐渐哑口无言,满脸震惊,不可置信。 记忆石里呈现出来的种种画面与那日祝简意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同地是,这一次,后面还多了许多东西。 他们看见祝简意走进了正殿。 紧接着所谓的宗主孟州质问她是否与妖族勾结,不然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众所周知,妖族与落云宗死仇不共戴天,怎么可能会放过落云宗的弟子,更何况还是珺璟仙尊的徒弟。 第213章 师尊不偏爱我21 祝简意微抬起头,冷眼看着孟州,说出的话更是让人震惊。 “那在你们看来,我必须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回来?还是说我应该死在妖族?这样你们就有理由去挑起与妖族对战了?” 戳破心事,孟州恼羞成怒,“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 其他几位长老也在呵斥,一句比一句难听,甚至大长老还想让祝简意告诉天下人她在妖族看到许多人类的尸体。 只为了陷害妖族。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大家瞪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张开,甚至觉得毛骨悚然。 正殿里有七个不大不小的香炉,供放在每位长老及宗主的身后,每天都是有燃着香的。 在起争执后,祝简意一脚踹飞了香炉。 香炉盖子掀开了,漫天的香灰洒了出来,从里面掉出一只幼儿的半个身子。 而在残留的半个身子上,还点燃着星火,身上涂抹着香灰。 要不是团子提醒,祝简意也不会想到这些人残忍地用活生生的婴幼儿去燃香,只为了所谓的修为。 孟州的玄力最高只能达到玄尊师,但他的师弟却早就已经是玄圣师,心里升起不平衡,到后面着魔似的寻找能够增长修为的法子,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其他长老也是如此。 后来发生的正如想象中的,祝简意提着翎光剑,面对眼前的八个人,丝毫不惧,更不曾落下风。 而她所使用的力量,却让在场众人都哗然。 因为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强大的力量。 即使仅仅是呈现出现的画面,也让他们能够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压迫。 直到正殿轰然倒塌,鲜血流了一地。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已经清楚了。 全场寂静无声,大气不敢喘一下,在此刻,他们所谓的斩妖除魔成了笑话。 文若锦神色呆滞,拳头攥紧,即使掌心已经渗出了鲜血,也浑然不觉疼意。 他想起那日自己的剑刺进祝简意的心口。 她一人便可抵挡八个玄尊师。 却没能躲过他的那一剑。 或许她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会二话不说便杀她吧。 多可笑,他从未教过她玄法,却得她句句师父。 百年未管束,所见之面不到十次。 他有何资格以师父之名去杀她。 文若锦嘴角鲜红,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带着扭曲的疼痛,心如刀绞,痛得快要喘不过气。 那日的她,是不是也这么疼呢。 自欺欺人的人不在少数,林灵儿便是其中一个。 “谁知道是不是你胡乱编造的幻境。” 狐玉淮没有理会林灵儿,径直走向文若锦,看见他们目露警惕之色,扯了扯嘴角,顿住了脚步,讥笑道:“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坚信的正道。” “他们每十年布一次噬骨阵,而每一次的噬骨阵出现,意味着将有八十一条无辜生命离世。” “而这燃香,每个香炉点上一个婴幼儿,一般能燃个两三个月。” “你们觉得他们是枉死,仅仅因为他们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宗主。” “那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呢?他们是妖还是魔?” 随着狐玉淮一声声地质问,低着头的众人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这一刻,他们几十年的信仰坍塌了。 他们也迷茫了,分不清什么是邪,什么是正。 林灵儿没想到狐玉淮来这么一出,她本来算计好的宗主之位,在最后一步却被打破了。 气得面色铁青,恼怒地瞪着狐玉淮,“妖族没有资格质问我们。” 狐玉淮嗤笑,“妖族没有资格,那就让你们守护的苍生来评判评判。” 真以为只有落云宗的人能看见么。 从记忆石打开那一刻起,全大陆的人都能够亲眼看见落云宗孟州及七位长老是如何残害无辜百姓,如何残忍对待婴幼儿的。 正道,从此刻开始,将会被重新审视。 “妖族讲的是有仇报仇,谷镇的人杀害了我族千百只小妖,我灭了他们满门,又有何不可。” 本来狐玉淮不屑解释的,但也许是心中气愤使然,让他忍不住一倒而出。 本来万年前妖魔两族和人界能和平相处,但不知何时起,人界总是歧视妖魔,一旦出现人命案,便会毫不犹豫安在妖魔头上。 时间久了,人人都觉得妖魔吃人不吐骨头。 可有时候,人心更可怕。 纪如霜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捂着脸低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简意当时不说。” 她突然记起事发当天祝简意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 而自己当时呢,几乎是立刻就把师父被害一罪怪在她头上,她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看错人了。 赤裸裸的怪罪。 当时简意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怎么解释? 还是为她自己看错人感到悲哀。 明明她是为民除害,却落个人人谩骂,喊打喊杀的下场。 狐玉淮抬头望了望天,眼里满是悲凉,“她说了又能怎样呢?你们会相信她吗?” 答案是:不会。 嫉妒,羡慕,眼红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他们只会恨不得立刻杀了祝简意。 恨不得马上将其诛之,哪里还会听她说什么。 该说的都说完了。 狐玉淮此次只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特意弄大阵仗的。 她的遗愿已了。 他也该回到妖族了。 “妖王,简意她……她还好吗?” 几乎在纪如霜话音刚落下,林灵儿就在那边喊道:“你和祝简意是一伙的,当然向着她说话,谁又能证明这是真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她不甘心,她距离宗主之位只差一步之遥。 珺璟仙尊无心宗主之位,而她只要在这次大战中立功,那么宗主之位无疑是她的。 可一切都被祝简意和狐玉淮破坏了。 狐玉淮笑了,“那日在谷镇是你装模作样吧?为了接近文若锦,故意装受伤,普通弟子还能坚持那么久,你倒是坐在旁边看戏。” 此话一出,那日去过谷镇的弟子们纷纷看向了林灵儿,眼里充满了怀疑。 林灵儿慌了,“我本来就” 她本想承认自己打不过魔气,可这样一来,不就说明自己不如师弟师妹吗。 狐玉淮脸色冷了下来,“别在我面前搞小把戏,你和你死去的师父相比,你也没有无辜到哪里去。” 说完,他便甩袖离开了。 第214章 师尊不偏爱我22(完) 有时候话不能说太直白,给人无限的遐想才是最好的。 因为人的散发思维是不一样的。 妖魔退去,落云宗晴空万里,逼仄的压迫感也瞬间消失。 众人却并不觉得轻松,相反,心里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再看这偌大的落云宗,似乎哪里都透着黑暗的气息。 狐玉淮知道自己从离开后,身后就有人跟着自己。 他也知道是谁。 但是他没有理会。 他现在没有心情。 直到准备进入结界,他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脸色苍白的文若锦,站在距离自己两米远外。 狐玉淮扯了扯嘴角,很想像以前那样调侃他,之前即使两人默认形同陌路,在见面后还是会比陌生人熟一点。 可此刻他说不出话来。 该怨文若锦吗? 看着文若锦衣襟处的鲜红,以及那眼里毫不掩饰的悔恨,狐玉淮承认自己怨不出来。 那日给祝简意疗伤时,他就猜到了文若锦的用意。 只是谁都没想到,明明有活着的一线生机,为何她就放弃了呢。 两人相对无言。 文若锦面色憔悴,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往日一丝不苟的墨发如今有些凌乱,额角的发丝也垂落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盼望着听见好的答案。 “她呢?” 明知他会问起,可在听见时,狐玉淮还是喉咙哽塞了一下,止不住的酸涩,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苍白的脸。 那日,他坐在门口台阶上,侧头问她:“怪吗?” 她无力地倚靠着门框,微阖着眼帘,呼吸很微弱,仿佛下一秒就再也醒不来。 但他还是听见她说:“不怪。” 许是怕他没有听清,她又倔强地重复了一遍,“不怪师父。” 他又想起万年前遇到的那个人,那般的恣意潇洒,回想起坐在屋檐下,逐渐没了生息的祝简意,鼻尖忍不住的酸涩,喉咙里像有一把刀子在割,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在想,她会不会怪自己,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的女儿。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发现孟州那些事,也不会去杀孟州他们。 归根结底都是他害的。 见他半天没说话,情绪又不对,文若锦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呼吸急促了几分,猛地上前几步,音量不自觉扬高,声线颤抖,追问了一遍,“她呢!” 狐玉淮垂着眼,没有回答他,打开了身后的结界,径直走了进去。 见状,文若锦赶忙跟上,脚步有些踉跄,嘴角溢出鲜血,他不甚在意地抹去,洁白的衣袖染上星星点点。 他迫切又着急地想立马看见她。 只要她还活着。 可这个念头终是得不到圆满。 狐玉淮递给他一个浅白色的玉罐,眼角泛红,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活了上万年,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老妖怪。 可这几日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她说,春日的风很温柔。” “若是有春日的风,那便洒出去。” “若没有,便葬在桃树下。” 玉罐落进白色衣袍怀里,冰冰凉凉的,文若锦呆滞地抱着,手紧了又紧,心痛得无法呼吸,喉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胸腔里好似有千斤坠压着。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全都是那一张同样的脸。 初遇时的似曾相识。 再到后来的模糊悸动。 如今,他看清了内心,但她已经不在了。 明明两人之间并无多少交集,何时情根深种更是不知。 文若锦只知道此刻他的心脏揪在一起的痛,似乎要喘不过气。 那样一个恣意鲜活的人,如今却困在了冰冷的罐子里。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文若锦脸色惨白,眼角晕染出一片红晕,有些湿润,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另一只手仍然稳稳地抱着玉罐。 一滴泪砸在了光滑的玉罐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狐玉淮正想上前扶他,却见文若锦满头墨发退去,取而代之地是刺眼的白发。 他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文若锦。 一夕间白发苍苍,该是受了多大打击。 对他来说,祝简意真的只是他的徒弟而已吗。 那日,身穿白袍,满头白发的男子倒在了地上,衣襟是猩红点点,宛如上好的墨汁点缀的梅花。 他双手紧紧抱着冰凉的玉罐,呆滞地望着湛蓝的天空,白云浮动。 天边出现那张不可置信又充满悲伤的脸。 文若锦缓缓闭上了眼,眼角流出两行泪水,淹没进了草地里,悄然无息。 心中满是悔恨,但已无计可施。 她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念想。 若是尸体尚在,他哪怕逆天改命也要让她活过来。 可她没有给他弥补的机会。 一旁飘渺无形的灵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随后转身,“走吧。” 【殿下走了,他们三日后就会忘记您的】 ‘忘了也好。’ 何况也不是第一次被遗忘了。 他们忘了她,也许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那也是件好事。 团子叹气,【可是在狐玉淮的心里,他还是没等到宿主啊】 (完) 第215章 狐玉淮番外 “王,怎么了?” 狐玉淮回过神,看着眼前似有所变化的庭院,不禁疑惑,“这里有人住过吗?” 小妖笑了,打趣道:“没有,王又没有娶妃,何人敢住这里。” 狐玉淮提步上前,看见屋檐下挂着一串风铃,随着风吹过,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他神色恍惚了一瞬,抬手碰了碰,指尖触碰到微凉的铃铛,喃喃自语道:“凡间的东西。” “是哎,怎么这里有凡间的东西。”小妖也觉得奇怪。 狐玉淮把风铃摘下,放进了空间戒指里,转身便往外走去。 “王去哪?” “有事,你且照看着妖殿。” 小妖鼓了鼓腮帮子,闷闷不乐,“好吧。” 王还是和以前一样贪玩。 * 凡间乡镇很是热闹,虽说街道不宽敞,但行人不算少,人来人往的,有拨浪鼓的敲击声,也有小贩的叫卖吆喝。 路边有许多小摊子摆放着各种饰品和小玩意儿,看起来倒是很精致,这些都是一些小女孩喜欢买的。 狐玉淮来到其中一个小摊,拿出了风铃,“这东西是你这的吗?” 小商贩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是,不过公子若是还需要,我这也有。” 说着,赶忙低头把摊子底下尘封许久的风铃拿了出来。 狐玉淮看了眼,微微皱眉,“不用了。” 那么脏不说,上面还只有几个铃铛而已,一点都没有他手里的这个精致好看。 一连走遍了整个城镇,狐玉淮都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好像中间有一段空白的记忆,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这串风铃或许是突破点。 他迫切地找到风铃的来历。 可是走遍了许多地方,要么说不是,要么就是他所卖的风铃都没有这个精致特殊。 人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风铃。 …… 从万物复苏的春日走到白雪皑皑的冬季。 一路走来,狐玉淮见到了万年前那个人带他看过的风景,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万年前的他看到这些风景时,兴奋地四处乱窜,欣喜交加,恨不得把这些全部记在脑海里,不要遗忘。 如今,他却无端升起悲凉和孤寂。 他静立在湍急的瀑布下,抬头望了许久。 他还在等。 等万年前离开的那个人。 等那个带自己看遍山川海阔的人。 等一不归人。 …… “早就说你的师兄不是好东西,你还不信。”狐玉淮实在无聊,便飞到落云宗山峰上找昔日的好友聊天。 现在孟州死了,狐玉淮也不再有所顾忌。 一来到山峰,就看见文若锦坐在凉亭里,背靠着圆柱,一只脚屈起踩在板上,穿着一袭红衣,三千白发未束,随意地披散着。 他神色淡淡,眺望着远方,偶尔恍惚一瞬,很快又恢复清明。 听见声响,他也只是不在意地瞥了眼,晃了晃手里的瓷罐,香甜的酒味散发出来,仰头喝了一口。 见状,狐玉淮大惊,“你何时学会喝酒了!” 文若锦神色怔了一下,扭头看了眼遍地的桃树,有好几棵桃树底下都隆起一堆土,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他也不知道。 只依稀记得有一天睡不着,月色很好,迷迷糊糊地就看见树底下的土堆。 他没有想着用玄力掀开,而是找来了一把小铲子,一点一点地挖开了土。 里面是淡粉色的小瓷罐,外面贴着一张红纸,写着“桃花酿”三个字。 文若锦从不沾酒,但那晚鬼使神差地尝了一口。 自那之后,他无事时就喜欢坐在凉亭或是树上喝酒。 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吧。 狐玉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嘿嘿一笑,“你自己酿的?我也要尝一尝。” 文若锦挥袖拦住了他,蹙眉道:“要喝自己去买。” 他也不知道是谁埋在这的。 数量不多,大概也就只有十余罐。 他自己都不够喝,狐玉淮还想抢他的? 狐玉淮撇了撇嘴,“小气鬼。”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了那串风铃,轻轻晃了晃,“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文若锦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神色顿住,“你哪来的?” “实不相瞒,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人,但是想不起来,”狐玉淮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愁眉苦脸的,“这个东西是在我妖殿偏殿看到的,找了许多地方都说没见过。” 文若锦抿了抿嘴,缓缓站起身,提步朝着偏房走去,步伐从一开始的徐然不慌,到后面有几分急切。 狐玉淮不明所以,愣愣地跟着。 文若锦站定在门口,抬眼看着靠近门框一侧的风铃,微风拂过时,它也会晃动几下,好像在欢迎他们的观赏。 “是这个么?” 狐玉淮神色一怔,对比自己手中的,再看了看挂在那里的,笃定地点了点头,“是,没错,一模一样。” 两人相视一眼,一时无言。 文若锦转身进了身后的偏房,狐玉淮也提步跟上,在看见里面熟悉的布置后,有些惊讶。 “你不是睡主殿么?” 文若锦弯腰的动作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抱起那个玉罐,淡声道:“习惯睡这边了。” 他只记得有一天早上,自己醒来时,就是睡在这里,怀里还抱着这个玉罐。 后来他也没刻意去回到主殿,而是依然睡这边。 “这是什么?”狐玉淮看着他怀里的罐子,有些好奇,“不会又是桃花酿吧?” 文若锦垂眸,指尖摩挲着玉罐,“不知。”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文若锦摇了摇头,垂着眼眸,遮掩了一闪而过的伤意。 不知为何,他每每看到这个玉罐心里就好疼好疼。 他隐约间猜到了是什么东西,但他不敢打开。 狐玉淮摸着下巴,猜测道:“这个东西不会是和风铃有关吧?” 文若锦抱着玉罐,没有说话,窗外的风吹来,卷起了发梢,门外风铃也在晃动着。 一室寂静。 狐玉淮心里也涌起莫名地悲伤。 他走到窗边站着,感受着暖风细细地亲吻自己的脸颊。 许是暖风也会哭泣,不然为何他脸颊湿湿的。 狐玉淮低眸,看着窗台上的盆栽,花瓣微颤。 他低声道:“春日的风,来了。” 文若锦抱着玉罐,宽大的衣袖遮住,似乎在为她挡风,“还在等那个人吗?” “会一直等。” 第216章 文若锦番外 飘渺无烟的山峰之上,住着一个容颜艳绝,却满头白发的仙人。 这日,文若锦照例醒来,却发现自己住在偏殿,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玉罐。 他呆呆地坐在床边,双手捧着罐子。 平日他从不睡觉,只打坐修炼。 今天却是从睡梦中醒来。 而且还是睡在偏殿。 文若锦只觉得哪里都很奇怪。 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他脑海里思绪万千,仔细一想,却又是满脑空白,似乎丢失了一段重要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没穿鞋,失了神似的往外走去,一步一步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打开门,映入眼帘地是漫天飞舞的桃花,轻轻地落在地面上,花瓣还在颤抖,似乎在哭泣自己生命的终止。 文若锦神色恍惚地看着这一幕,视线落在其中一棵桃树上,那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或许应该有一个人躺在那肆意饮酒。 这个念头响起,文若锦自嘲一笑,真是疯魔了。 山峰上的风偶尔急烈,有时又很温柔。 一缕白发贴在脸颊边,有些痒。 他抬手拂开,指尖却是一片冰凉的濡湿,一根白发也落在掌心。 文若锦怔住,久久未回过神。 为何哭? 又为何白了发? 我遗忘的到底是什么? …… 从那之后,文若锦似乎变了一个人,往常他喜欢闭关,如今却更喜欢独坐,眺望着远方的天边,脑海里似乎思绪万千,但其实什么也没想。 他静静地感受着暖风吹过自己的脸颊,看着从未停止漫天飞舞的花瓣,嗅着这山峰上独有的清凉松竹香。 一切都很美好。 但远远不够。 这些都填不满他内心的孤寂,也驱散不了心里的悲伤。 相反,悲伤愈来愈浓烈。 他总觉得日子不该如此。 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的。 这夜,月明星稀,繁星点点。 文若锦却是睡不着,又不想打坐,起身打开了房门。 月色好似一层薄薄的纱,笼罩着整个大地。 山峰高耸入云,给人一种触手可及月亮的感觉。 文若锦习惯性地看几眼桃花,不经意间发现树底下土堆的隆起。 他缓步上前,蹲在了地上,有洁癖的他好似着魔一样,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软泥的土。 这时,他才回过神一样,收回手,轻轻捻了捻指尖残留的泥土。 随后站起身,飞身离开了山峰。 回到山峰时,他手里多了一把小铲子。 那晚,万人敬仰的珺璟仙尊蹲在地上,用小铲子挖着土,衣摆处沾满了泥泞也不甚在意,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土堆,带着莫名地倔强和凄凉。 没多久,文若锦放下了铲子,垂着眼眸,看着那几瓶一模一样的罐子,散发出浓郁的香甜酒味。 这是酒。 他从不沾酒。 是谁埋在这里的? 自那日醒来后,文若锦发现自己脑海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而每一个都得不到答案。 堆积了多日的烦闷和悲伤在此刻推着他拿起了一罐桃花酿。 不知是否能称为白衣少年。 他就那样坐在树底下,靠着树干,打开了罐子,接着仿佛英勇就义似的,仰头喝了一大口。 但因力度没把握好,沾湿了衣襟。 他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嘴角,口腔里充斥着香甜的味道,而喉咙里却是火辣辣的,有些呛。 几百年来,滴酒不沾。 不胜酒力。 没多久,文若锦感觉眼皮很是沉重,他倒在了地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天上的月亮触不可及,繁星一眨一眨的,好似在嘲笑他。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掌心濡湿一片,一时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酒水。 我到底忘了什么? 那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玉罐被他放在窗台上。 他强撑着睁开眼,最后使出玄力,玉罐好似遇到磁铁一样被吸了过来,落进他的怀里。 文若锦抱着玉罐,似乎终于安心,缓缓闭上了眼睛,眼眶泛红,眼角也有些湿意。 闭上眼那一刻,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进了泥土里。 …… 在晴天朗日,阳光还算温和的这一天。 文若锦蹲在树底下,用小铲子挖开土堆,睫羽止不住的颤抖,眼里也流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期待和欢喜,手上的动作更是迫切。 不一会儿,土里露出一罐白色坛子。 文若锦迫不及待打开,仰头喝了一口。 “噗!” 刚入口,立马吐了出来。 文若锦抹了抹嘴唇,皱起了眉头,看了看自己酿的,再看看那瓶散发着香甜酒味的罐子,眉间皱的愈发紧。 味道不对。 他怕那些桃花酿喝完就没得喝了,所以自己找了法子想试试酿桃花酿。 谁知这么难喝。 文若锦紧抿着嘴角,百思不得其解,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他一把揽起旁边的玉罐,低眸看着她,喃喃自语:“是哪里出错了呢。” 回应他的是一股清风。 …… 文若锦在山峰住了几百年,从未觉得有如此孤寂。 就连风的到来,都像是一个久违的客人前来看望他。 好在,狐玉淮偶尔会上山来玩,倒是多了个陪伴。 只有他一个人时,便会抱着玉罐,坐在屋顶上,或是躺在树干上,望星星,晒太阳,吹吹风,似乎很惬意。 但他内心还是很空洞。 …… 如此,又过了六百年。 “这么久了,打开看一下是什么东西呗。” 狐玉淮已经习惯了文若锦总是抱着一个玉罐,无论走到哪,他都要抱着。 好几次他都想找机会偷偷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文若锦看得太紧,根本找不到时机。 文若锦如往常一样,淡声拒绝。 意料之中的答案,狐玉淮并不意外,撇了撇嘴,脚尖轻点,便跃上了屋顶,躺在琉璃瓦上,双手枕在脑后。 身旁一道人影落下。 狐玉淮感叹道:“还是你这里清静,我那妖殿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 文若锦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玉罐放在一旁晒晒太阳,闻言神色淡然,“热闹些不好么。” “热闹点是挺好的。”狐玉淮思索了一秒,赞同地点点头。 “你呢?没想过找个伴侣?” 话音刚落,一阵飓风吹过,玉罐晃动了几下,突然毫无征兆地掉落。 文若锦瞳孔骤缩,猛地扑了下去,伸手想捞起滚落的玉罐,最终指尖擦过光滑的罐子。 “啪!”玉罐碎成片。 风扬起,吹走了落于地面上的灰。 文若锦也从屋顶上掉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有几块碎片插入了他的后背,一阵刺痛,鲜血直流。 他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侧着头呆滞地看着被风卷走的骨灰,泪水划过鼻梁,流进了另一只眼睛,又滑了下来。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 狐玉淮甚至来不及抓住文若锦,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而后是一股柔风,带走了玉罐里的东西。 他怔愣在原地,原来玉罐里的是骨灰。 文若锦有玄力在身,本来不会掉下去的,但他看到玉罐碎裂的那一刻,心如死灰。 一声声低泣响起。 文若锦瞳孔颤抖,泪水止不住地落下,砸在地面上,很快淹没进泥土里。 他跪在地上,双手在地上划拉着,试图把骨灰留下,哪怕碎片割伤了手,也感觉不到疼一样。 可惜,风无情。 最终那一捧土里只剩下土,混杂着鲜血。 狐玉淮怔怔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痛哭的文若锦,脸上也不自觉流下了泪水,看着远方的天边。 风不知道把骨灰吹去哪里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他们想找到的那个人。 春日的风很是温柔。 它把我捧起来,送到你身边,请原谅我,最后也是第一次亲吻了你。 第217章 帝师与佛无缘1 团子发现自家殿下自回到空间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说话,坐在那一声不吭,愁眉苦脸。 “殿下怎么了?” 祝简意托着腮帮子,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我心里不舒服。” 闻言,团子立马蹦了起来,满脸紧张,“什么!心脏不舒服吗?是刺痛还是绞痛?” 祝简意瞥了他一眼,“不是,我感觉我好像谈恋爱了。” 那一眼让团子莫名心虚,“谈恋爱?是不是错觉?” 每个世界里,殿下都会喜欢上驸马爷。 看样子每一次任务结束后都得封存殿下的感情。 不然等到下一个世界,殿下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滥情了,见到一个喜欢一个。 祝简意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清冷疏离的脸,内心为之悸动。 嘴上却是说:“谈什么恋爱?一天到晚为了爱情患得患失吗?我才不要。” “殿下说的是,”团子认真点头,“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虐恋情深更加刻骨铭心,让人感慨。” 祝简意目光幽幽,“你这话里有话啊。” “有吗?”团子神色平静,“我只是实话实说,现实中顺风顺水的爱情太少了,有的人即使刚开始很相爱,可是走到一半,还是会有人中途停下来等另一个人。” “人生难免会有遗憾。” “不能在一起的因素有很多,可以是不爱了,也可以是相爱但不适合结婚。” “也还有外界因素,比如说殿下和珺璟仙尊,你们都有彼此的选择,选择不一样,那么对方自然就是被抛弃的另一项选择。” 所以啊,有时候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兴许在一起后,会发现对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这也不算爱。 如果真的爱,会包容对方所有的一切。 祝简意沉思了一会儿,故作烦闷地摆摆手,“算了算了,破恋爱不谈了。” “开始下一个任务吧。” “好的。” 在她离开系统空间时,并未察觉到一缕金光钻入了她的体内。 团子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希望将来驸马爷和殿下不会对他来个双人群殴。 …… 广宇大陆,北冥国、西乐国、南烛国三国鼎立,另有十八附属小国。 如今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烈日当空,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也清静下来,百姓们情愿待在家中避避暑。 至于富贵人家,都会有冰块解暑降温。 “帝师大人,皇上命奴婢送来解暑冰块。” 祝简意刚穿越过来,稳定心神,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温和带着恭敬的声音。 她粗略地扫视了一圈,此时自己正处于一个很奢华的宫殿里,再结合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对自己的身份也有了了解。 “进。” 房门推开,四五个宫人端着冰块,低垂着头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他们训练有序地把冰块放置到角落里,而后退下了,全程没再说一个字。 房间里有些燥热的温度也在慢慢降下,多了一丝凉爽。 祝简意一年四季感知到的温度都是不冷不热的,所以其实并没有觉得很热。 现在作为上班族的她,一来到另一个世界的第一步就是打探敌情,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人设。 她提步走了出去,映入眼帘地是一尘不染的小院,院子里很干净,除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外,并无其他。 祝简意回头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宫殿屋檐下挂着一块金黄色的牌匾,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牌匾上是笔锋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帝师殿。 一路走来,并没有遇见许多宫人,偶尔会有巡逻侍卫经过。 每当看到祝简意时,便会低头恭敬地行礼,他们脸上的敬重并不是作假。 帝师殿算来是比较偏僻的。 走了大概一刻多钟,才慢慢地看到了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宫人。 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御花园。 听着里面传出的女子嬉笑声,祝简意脚尖一转,便想离开。 有女人在的地方,肯定会有勾心斗角。 不料,迎面撞上一位身穿华丽宫装的妃子,她看见祝简意时,神色明显愣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是那种得体的微笑。 她屈膝行礼,“见过帝师。” 按理来说,帝师倒也没有这么高的尊位,连妃子都要向她行礼。 祝简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免礼。” 妃子直起身,姣好的容颜始终带着笑意,“今日上书房没课,皇后娘娘特邀皇子和千金少爷们进宫避暑玩乐,帝师不妨一起?” 祝简意刚好想多收集剧情资料,遂点头答应了。 妃子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反应过来忙敛去,“那帝师请。” 素日上书房无课时,帝师都是待在殿中不出门。 因着她喜静,所以皇上特意为她在偏僻的东边修缮了一座新宫殿。 倒是没想到今日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妃子脸上都并未表露出半分。 前脚刚踏进殿门,迎面就感觉到浓郁的凉意,就像是进了空调房一样,很是凉爽,难怪这些千金小姐们愿意进宫面对这些权势了。 【殿下,普通百姓买不起冰块的,那些权臣府邸最多用的都是小冰块,而且大概一个月也就购买两三次】 可想而知冰块有多贵,连那些官员都用不起。 殿内很是宽敞,皇宫的每个宫殿里面布置陈施都是差不多的,并无太大差别,怎样奢华怎样来,金碧辉煌的,亮瞎眼。 两侧则是坐席,皇后坐于上座。 她们本来还在嬉笑着,有人带着敷衍的笑容,也有人带着得体淡笑,无一例外,都是在附和。 在听见声响后,纷纷循声望了过来,顿时愣住。 反应过来后,众人连忙起身跪地行礼,神色还未镇定下来,皆是有些惊慌和敬畏,“参见帝师。” 祝简意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就连皇后都得起身迎接她,一时间不太适应古代的尊卑。 “免礼。” 众人站起身,但祝简意没坐下,他们也不敢有所动作。 皇后笑着上前几步,不经意地瞥了眼她身旁的妃子,“帝师怎么来了?” 第218章 与佛无缘2 许是剧情设定,祝简意刚穿越过来,团子就把她衣服颜色给改了。 现在她着一袭白衣,神色淡然自若,不卑不亢,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气质清冷绝尘,宛如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周围不少千金都是特意打扮进宫而来,如今倒是衬托得黯然失色了几分。 “无事过来看看。”祝简意言简意赅,语气更是疏离冷淡。 她的身份是帝师,又是十分受人敬重,想必人设应当是很高冷严肃的。 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 皇后勉强笑了笑,“帝师请上座。” 祝简意也不客气,提步便坐在了刚才皇后所坐的旁边。 众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全然没有刚才的祥和气氛。 一时间陷入了僵持,有些尴尬。 相比较刚才的欢声笑语,此时倒是静默不言。 “大家都入座吧,”皇后也只好出面打圆场,坐到了祝简意身旁,看着众人坐下后,又道,“霆儿他们应该快过来了吧?夏秋,去看一下大皇子他们还要多久。” “是,娘娘。” 刚才的妃子在右侧首位坐了下来,神色略带拘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皇后的脸色。 此次说是避暑,但其实也是变相的相亲宴。 大皇子北冥霆如今已二十有二,还未娶正妃,只妾室有两三个,也一无所出。 许多官员家中也有这个年纪的少爷,但都已成家,儿孙绕膝,更别说作为嫡皇子的北冥霆,更该为皇室开枝散叶。 说不定生个一儿半女,太子之位也更快定下来呢。 可惜北冥霆并不这么想,他觉得皇后给自己找皇子妃,就是想管住他。 他还没玩够呢。 愁得皇后把京城贵胄千金的画像来来回回翻了几十遍了,她觉得不错的,但北冥霆又不喜欢,一一拒绝,总能挑到人家一点错处。 如此僵持了几日后,皇后也顾不上自己儿子喜不喜欢了,怎么着也得在月圆日之前让北冥霆娶上正妃。 不然再晚些,那些有权有势的千金都被其他皇子抢了去。 可皇后又不想表现的很着急,怕别有用心之人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所以干脆以避暑的名义,把贵胄子弟通通叫上。 在众人沉默不语,一度陷入压迫尴尬之际,皇后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帝师,近日棉儿功课做的可好?” 其实说来,夺嫡之争中,若是谁有帝师的辅佐,那么皇位必然就是他的,这毋庸置疑。 但没有人能够拉拢到帝师。 他们能做到的就是不得罪。 广宇大陆,三国鼎立,只有北冥国是有帝师的存在。 而帝师的存在并非那么简单,没有人知道帝师的来历,更不知道她从何而来。 只知道哪国拥有帝师,那么那一国必定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因此人人敬畏帝师。 距今,这位年轻的帝师留在北冥国已有几十年,当今北冥帝也曾受过她的教诲。 几十年光阴过去,她容貌依旧,没有丝毫改变,这更是增加了众人对她的敬畏,在背地里,他们也会议论帝师是否上天派来护佑他们的神仙。 不然为何容颜不老,还生得如此倾国倾城。 祝简意脑海中思索了一番,最终查无此人。 表面上镇定自若,脸不红气不喘的,一本正经道:“尚可。” ‘她说的谁?’ [五公主北冥棉,也是皇后的女儿] 皇后脸上笑容真切了些许,“那便好。”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门口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紧接着十几个身穿华丽衣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额头渗出细细麻麻的热汗,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折扇,不断地摇晃着。 “还是母后这里凉快啊。”其中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袍的男子站在冰块前,舒服地叹了口气。 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错话来,皇后赶忙开口道:“帝师在此,霆儿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拜见帝师。” 闻言,左顾右盼的众人这才发现祝简意坐在那,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立马低下头去,“参见帝师。” 个个都苦着一张脸,谁能想到好不容易休一天假还能遇到自己老师。 上书房不仅仅有皇子,祝简意授课也并非只针对皇子,还有受皇帝信任看重的权臣家眷儿女也是可以进宫,去上书房听课的。 祝简意扫视了一圈,微微颔首,“免礼。” 这群人大概就是所谓的几位皇子了。 皇室的基因还真不错,个个生的一表人才。 “谢帝师。”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少年们此时安静如鸡,乖乖地站在一边,头都不敢抬。 不过几位皇子倒是起码敢说几句话。 北冥霆:“帝师,父皇说近几日也是无课的,帝师可以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了。” 皇后余光偷瞄了眼祝简意的神色,心里放松下来,欣慰地看着自己儿子,这么多皇子,也就只有自己皇儿与帝师关系近一些。 祝简意眼眸微动,“嗯?皇上未与我说。” “父皇派人去帝师殿告知,但不见帝师,”北冥霆笑了笑,开玩笑道,“倒是没想到帝师也来凑热闹了。” 见北冥霆能够大胆的和祝简意开玩笑,似乎关系很是亲近的样子,贤贵妃之子二皇子北冥远站不住了,不甘示弱。 “帝师素日总是一人,难免会孤单,来这里玩一玩也是好的。” 祝简意淡淡一笑,笑意很浅淡,几乎发觉不了,声音温和疏离,倒是有几分长辈的模样。 “不过是无聊行至于此,听到欢声笑语,便上前来看了看,皇后盛邀,却之不恭。” 此话之意便是无心走到这边,并非有意。 说着,祝简意站起身,“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站在最旁边的一位男子陡然出声:“帝师喜静,平日总是待在殿中,想必极少去热闹的地方,或许可以留下来玩玩,就当避暑了。” 北冥霆哈哈一笑,“是啊,这里人才济济,帝师会感兴趣的。” 这是话里有话。 祝简意微微眯眼,“嗯?” 刚才说话的男子是惠贵妃之子,三皇子北冥靖。 第219章 与佛无缘3 他摇晃着折扇,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瞥了眼人群后面的某个人,“帝师有所不知,我们六弟会胸口碎大石呢。”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笑了起来,就连皇后脸上都挂着浅淡的笑容。 大概两秒后,许是发觉祝简意还在此,明目张胆的嘲笑不大好。 众人又一边掩嘴低笑,一边偷瞄祝简意的神色。 胸口碎大石一般出现在街上的杂耍,在富贵人家眼里,这是最低等的人才会去做的。 更何况这还是皇室中人,无论是话里还是他们的笑,都充满了嘲讽和轻蔑。 听到这嘲笑声,祝简意就知道狗血剧情来了,想必又是哪个落魄皇子,“何人?” 是哪位皇子,竟然连官员儿女都能明目张胆的嘲笑他。 北冥靖“唰”地一下合起折扇,“六弟并未去过上书房,帝师不知也不奇怪。” 北冥霆在旁也道:“今日听闻母后这边有酸梅汤喝,儿臣特意带六弟过来了。” 这话说的,似乎酸梅汤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也是奢侈品。 话里的意思便是在刻意贬低六皇子的地位。 祝简意自然也是听明白了,微微皱了皱眉,这都是教的些什么学生,个个心眼八百多个。 闻言,皇后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松开,视线在殿里扫视,敷衍地说了句:“辰儿来了怎么不出来?” “六皇子在这呢。” 人群涌动起来,公子哥们自发地往两侧让去。 直到殿中央只站着一位身穿旧布衣袍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本是低垂着头,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 许是察觉到周围的人突然消失,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待看清祝简意后,眼里掠过一丝慌乱,忙跪下地,“参见帝师。” 与此同时,祝简意脑海里也响起团子的声音,【殿下,这是反派】 【晚些把他的剧情发给殿下】 在不知道剧情的情况下,祝简意不会放过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因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对于祝简意来说都是线索。 她并未忘记刚才北冥靖所说的,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所谓的六皇子。 他又为何识得自己。 这般想着,祝简意也问了出来。 六皇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神色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回道:“我曾在上书房外面见过帝师。” 此话一出,北冥远脸色微沉,“谁让你去上书房的?” 北冥霆:“父皇有指令,未得允准,不得靠近上书房,北冥辰,你是想抗旨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罪名扣在北冥辰头上。 北冥辰似乎也被欺负怕了,神色慌乱不已,惊慌失措的,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那日李公公让我去给王太傅送画” 话还未说完,就被北冥靖打断,“送什么画?我看你是想偷听吧。” 在场几十个人,包含皇后在内,竟是无一人为北冥辰说话,他们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情。 祝简意蹙起了眉头,实在看不下去,身为一个皇子被欺辱的如此卑微不堪。 幼时被欺负的太惨,心里扭曲了,也不怪他成为反派。 “六皇子,等上书房开课,你也一同过来听课吧。” 刚才还一脸笑容的众人顿时惊住,眼里满是震惊地看着祝简意。 谁也没想到帝师突然替北冥辰说话,刚才北冥霆还说没有旨意,北冥辰不得靠近上书房呢。 结果现在祝简意无视了旨意,谁都知道帝师的一句话有时甚至比所谓的圣旨都有用。 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凌驾于圣旨之上的。 显然,只要有祝简意的这句话,北冥辰必然可以去上书房听课,甚至不需要向北冥帝禀报。 北冥辰也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祝简意,很快低下头,额头抵着地板,声音有些颤抖,“谢帝师。” 这是老天爷第一次眷顾他。 北冥霆他们一开始带他过来是想羞辱他的,让他当众出丑。 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能撞见帝师。 看到这样的他,祝简意忽然想起第一个世界的陈郁,心生怜惜,轻声道:“起来吧。” 北冥霆也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可不想在上书房看见北冥辰,暗暗地向自家母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帝师,这六皇子从小没有母妃教导,不知礼义廉耻,更不知规矩,恐怕会冒犯帝师,还是先等皇上恩准,再让他去上书房听课吧。” 祝简意神色冷淡下来,声音也掺杂了几分冷意,“六皇子不知礼数,那就更需要教导了,这本就是我的职责,皇上那边我会去说,无需皇后关心。” 皇后哑口无言,只得无奈地看向北冥霆,其实她倒没有把北冥辰当作对手,一个日子过得不如宫人的皇子,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帝师也不会是糊涂的人,总不能扶持一个废物上位。 北冥霆等人的心理却是觉得平日玩弄的卑微下人,一日间竟然跃上枝头,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有了帝师的庇佑,说不定还会压他们一头,这心里自然不平衡。 但见祝简意冷凝的脸色,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祝简意已经适应了剧情,融入这个角色中,此时看着北冥霆他们就像是一群坏学生一样,再看北冥辰可怜巴巴的。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从北冥霆旁边经过时,步伐顿了顿,“需要六皇子帮忙搬上书房的书籍,不知六皇子有空吗?” 北冥辰还沉浸在日后有帝师罩着自己的喜悦当中,闻言呆了一下,连忙点头,“有空有空。” “那走吧。” 北冥霆只能眼睁睁看着北冥辰被祝简意带走,而他们还不能阻拦。 真是不明白,帝师怎么突然对北冥辰感兴趣了。 一个卑贱宫人生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待祝简意离开后,殿内慢慢地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六皇子住哪?” 北冥辰小心翼翼地跟在祝简意身后,时不时抬眼偷瞄她,似乎在确认是不是真的。 陡然间听见祝简意说话,还吓得一激灵。 他嘴巴动了动,嗫喏道:“掖庭宫。” 第220章 与佛无缘4 祝简意蹙眉,步伐慢了下来,与他并肩而行,“冷宫?” 北冥辰轻轻点头,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攥紧,或许还有一些心虚的成分。 其实今日也是她故意放大自己的委屈,他想赌一把,看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师能不能把他拉出深渊。 他确实见过祝简意,而且不止一次。 他曾经偷偷溜进上书房,躲在院子门后面,透过未关的窗台,看见了站在台上的她,以及底下坐满了学子。 那之后,北冥辰愈发渴望听课,很想看一看书中所描述的世间,是否也有和他一样孤苦的人。 那段时间,皇子听课时,他也蹲在外面,用碳棍在旧布上一笔一划记着自己所听到的学识。 皇子下课后,他便揣着那张旧布倒在地上,被他们拳打脚踢。 但他胸前怀揣着最美好的幻想,还有深藏在心底的渴望,所以他能够忍受那些疼痛,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过两天就好了。 等他学足了学识,他一定能成为人上人。 他也曾经想过找帝师,但他找不到机会,就连前殿他都无法踏足,只能在掖庭宫附近晃悠。 祝简意没想到堂堂一个皇子混到这样不堪的份上,就连第三个世界的质子韩薤白都过得比他好。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还真是有很大差别。 在团子的导航下,祝简意带着北冥辰来到了御书房外。 北冥辰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敢再迈出半步,双手搅在一起,很是局促,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白了下来。 祝简意盯着他,语气重了些许,“你若是想让自己活的像个人,那就跟我进去。” 北冥辰心尖颤了颤,不安地搅着手指,眼底闪过一丝泪光,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呆滞地看着她,最终缓缓点头。 御书房门打开。 高座的皇帝抬起头,门外突然闯入的光线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帝师?” 祝简意嗯了一声,“我授课多年,如今想带个学徒。” 北冥辰错愕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内心又惊又喜。 毕竟帝师学徒的身份,可比皇子血脉还更高一等。 皇帝看了看她身后低着头的人,穿着发白的旧布衣衫,头发也很是凌乱,鞋子还破了个洞,好像是个乞丐。 他蹙了蹙眉,倒也没问帝师为何带个乞丐进宫。 “帝师心中有人选?”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畅快,可以直接问到点子上。 祝简意往旁边让了让,下巴一抬,“六皇子。” 北冥帝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而后醒悟过来,皱着眉头看向北冥辰,神情有些嫌弃。 “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北冥辰抿着嘴唇,没有抬起头,心里酸涩不已,又有些泛疼。 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祝简意神色不冷不淡,语气平静,“听大皇子说皇上未允准六皇子靠近上书房,所以今日特意带他前来求恩准。” 说着,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六皇子既然是我的学徒,那么日后就不必住在掖庭宫了,搬到帝师殿偏殿住。” “就是还需要皇上下口谕,让尚衣库那边多送几套春夏秋冬的衣裳过来,毕竟六皇子也是皇上的血脉,若是让外人知道堂堂一个皇子过得如此穷苦,恐是会惹人笑话,认为皇上治安不当。” 这番话说的很是直白,换作另一个人,恐怕早就被拉下去斩首了。 但这个人是帝师祝简意。 北冥帝也只能受着,不过有些莫须有的罪名他可不认。 “朕从未不准北冥辰进入上书房。” 祝简意从最开始就知道不是北冥帝说的,因为他压根就忘了自己这个六子,更别说下一道针对北冥辰的旨意了。 她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道:“是吗?那就是大皇子胡言乱语了。” “造谣者,该罚十大板。” “欺辱弱小者,加罚二十大板。” “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北冥帝哪里敢说什么,“帝师说的极是,朕这就下旨。” ‘团子,这一次我很满意我的身份。’ 【特意给殿下安排的呢】 ‘如果是国师就最好了,我还可以呼风唤雨,装神弄鬼唬住这些人。’ 团子沉默了一秒,他想说最开始确实定的是国师身份。 但他就是怕殿下收不住,又变成玄幻世界,所以临时改成帝师。 【帝师也不错呀,可以随意教训这些小屁孩,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祝简意勾起了嘴角,‘确实。’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既然这回是教书育人的老师,那她定然要尽职尽责。 团子看着自家殿下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默默地抱紧了自己,为那些皇子们默哀。 离开御书房后,祝简意带着北冥辰一路前往上书房。 在路上,她不经意地瞥见北冥辰在默默掉金豆子,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她最不会哄小孩了。 表面上装作很是严肃,“为人上人者,第一步便是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作为男子,怎能轻易掉泪?” 闻言,北冥辰抬手抹了一把脸,还打了个泪嗝,声音哽咽,“我只是……我只是很开心。” 他知道这一次帝师为他做的那些意味着什么。 今日过后,他终于能够摆脱那些蛆虫,从深渊里跳出来,见到那刺眼又绚烂的光了。 祝简意有一瞬间的注意力被他那只黢黑的手吸引住。 妈耶,这手怎嫩黢黑黢黑的。 “既是开心,那还哭什么?” 北冥辰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声音沙哑还带着鼻音,“就是想哭。” “再哭就不要你了,”祝简意忍俊不禁,但为了形象,还是装作严肃的模样,“赶紧擦干眼泪,不然别人以为堂堂帝师还会欺负小屁孩。” 北冥辰愣住,脸上泪痕还未干,呆呆地看着祝简意,一脸认真地解释:“我不是小屁孩。” 十六七岁对于祝简意来说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 在古代倒也是及冠了。 不过看着他红红的眼眶,祝简意也没多说什么,万一说错了这小屁孩又得哭。 第221章 与佛无缘5 上书房并不是很远,位于皇宫的左侧,很是宽敞,布置陈施等倒是和普通学堂差不多,有学室,还有吃饭休息的地方。 另外有一间专门放置各种书籍的藏书阁,也有专人看管,若是需要借书则要登记。 这是北冥辰第一次挺直腰背,堂堂正正地走进上书房。 他像是第一次来上书房一样,左看看右看看,脑袋转来转去的,似乎什么东西都很新颖。 平日无课时,也有人看守上书房,以及每日都要打扫卫生。 上书房里有一位年迈六十的老人,听说他守着上书房已有几十年。 同时他也看管着藏书阁,偶尔在无人的地方,会自己拿着本书看。 即使年纪大了视力变得模糊,他也还是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看清楚。 祝简意和北冥辰前来时,这位老人刚好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书,外面阳光洒在他身上,似是一副垂暮之年的老人油画,不似真切。 他佝偻着背脊,低着头,一张沧桑的脸几乎要贴着书籍。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仔细分辨了一下,忙合上书,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行礼,“参见帝师。” “免礼,”祝简意最是看不得老人吃苦,本来伸出去的手看见他站起来后又收了回去,微微一笑道,“外面日头晒,为何不坐屋子里?” 管叔笑了笑,露出嘴里为数不多的牙齿,声音浑厚,语速也不缓不慢,光是听着就知道这个人极有涵养。 “外头光线好,老头子也不怕晒。” 说完,他便转移话题,“今日无课,帝师怎么过来了?” 其实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随意翻看藏书阁里的书,所以平日管叔都是等他们下课后,到了晚上才看。 今日被祝简意撞见,他内心也是有些忐忑,见她并无责怪之意,心里也放松下来。 而且……他从帝师眼中感受到了悲悯众生的情绪。 祝简意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来藏书阁拿几本书。” “那帝师请,”管叔二话不说把藏书阁门打开,转身看向那位身穿旧布衣衫的少年,见他神色有些局促,微微一笑,满目慈祥,很是和蔼,“你可要进去?” 北冥辰的注意力本就一直在他身上,听到这话,下意识点头,看着他温暖的笑容,鼻尖有些酸涩。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每次都能够安然无恙溜进上书房,还不被发现,是因为这位老人家在暗中为他把风。 有两次他着急忙慌离开上书房时,刚巧撞见了这位老人。 当时他只以为是哪个宫里的下人,生怕他会向主人禀报,但情势很急,他也来不及说什么,匆匆忙忙离开了。 直到第二天,他准备溜进上书房时,又刚好看见这位老人转身进了藏书阁,他畅通无阻地溜进了上书房。 他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太孤苦,老天爷赠予了他一点幸运,所以每次偷偷溜进上书房时都没有被发现过。 后来他才明白,自己不被发现,是因为有一位老人在他身后默默保驾护航,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如今这位老人似乎没认出他来,北冥辰却是猜出他的用意,管叔是怕给他添麻烦吧,所以装作不识。 祝简意不知他二人的渊源,听到老人问的话,怕北冥辰太过腼腆,不敢回应。 她抢先开口道:“这位是六皇子,日后便是我的学徒了。” 学徒,也就是说北冥辰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得跟着她,就类似于书童的意思。 管叔眼里闪过一丝讶然,而后欣慰地笑了,“是老奴眼花了,未识得六皇子真面目。” 北冥辰连忙摆手,喉咙有些哽涩,“没有没有,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管叔笑容加深,额头的皱纹形成一道道沟壑,皮肤松弛,脸上也尽是沧桑,带着欣慰,“六皇子请进。” 苦尽甘来,望六皇子日后能一路甜吧。 他第一次看见这小孩,也是穿着旧布破洞的衣裳,缝缝补补,比宫人穿得还破烂,后来无意间撞见大皇子他们围着六皇子拳打脚踢,他才知道这可怜的小娃是六皇子。 所以发现他偷偷躲在角落里听课时,管叔都是装作没看见,他经常看见小娃趴在地上,用一根漆黑的柴火在布上写着什么。 他从他身上看到了坚毅,在宫里举步维艰,还能有如此心性,沉得住心去听课,日后必成大器。 祝简意和北冥辰一前一后进了藏书阁。 这也是北冥辰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书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三面墙上都放满了书,据说藏书阁也是整个皇宫的书库。 他张着嘴巴,眼里满是惊艳,仰着头一点一点望过去看着这些以前遥不可及的书籍,如今触手可及,胸腔里似乎有一头野兽不断冲撞着,嘶吼着。 这就是权力。 位高权重者,一句话便可获得别人一生中都难以得到的东西。 祝简意拿起角落里的一把叉子,在琳琅满目的书架上点了点,“去,把这本拿下来。” 闻言,北冥辰一刻都不敢耽误,生怕她不高兴,赶忙扛起角落的梯子,好在,许是被殴打的多了,身体倒还算硬朗,也很敏捷。 接下来祝简意就像是点兵点将似得。 “这本。” “还有这个。” “那个。” “上面那本。” 相比较祝简意的轻松,北冥辰却是累得满头大汗,扛着一把梯子在藏书阁里走来走去。 到最后,北冥辰气喘吁吁地累瘫在地上,而门口桌面上,放着大概有十几本书,但他嘴角却是扬起的,心满意足。 “这几日都无课,刚好你有时间看完这些书。”祝简意心满意足地笑了。 北冥辰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忙不迭地点头。 差不多缓过来后,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跑到桌子旁,看稀世珍宝一样,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这些书。 随后一脸期待地看着祝简意,“那……这些书我都可以带走是吗?” 祝简意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该说不说,还真是小屁孩,看看这脸上的笑容,多傻多纯真。 第222章 与佛无缘6 得到肯定答案后,北冥辰弯了弯嘴角,眉梢眼角都透着欢喜,迫不及待地抱起这一摞书,眼前的视线都被挡住了,他只能慢吞吞地往外挪。 见状,祝简意伸手拿走了上面的几本,“摔坏了可是要赔的。” 这里面包含了十分久远,还是世间仅此一本的孤本。 北冥辰愈发小心翼翼了。 两人出了藏书阁,管叔还坐在门口,连忙起身,转头就看见北冥辰被十几本书淹没了,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出手迎了上去,“老奴也来帮忙。” 北冥辰摇头拒绝的同时,祝简意也开口道:“年轻人,身强体壮,这点书对他来说没什么。” “我们先走了。” 管叔看得出来这是祝简意有意锻炼北冥辰,心生感叹,“帝师慢走。” 他身份低微,无法给六皇子更多的帮助,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他一点扶持。 好在,如今有帝师在,想必六皇子会过得比以往好的。 上书房距离帝师殿十分远,烈日正值当空,照在裸露的皮肤上,很快就感觉发烫,浑身燥热烦闷,汗水也跟瀑布似得往下淌,汇聚在下颌成一滴大水珠。 北冥辰生怕弄湿这些书,每次都是侧头把汗擦在肩膀上,没一会儿肩膀处就濡湿一大片。 虽然很累,但他心里是很高兴的。 等回到帝师殿时,已经过去了两刻钟(半小时)。 北冥辰也累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像洗了个脸一样,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哒哒地贴在脸上,把书放下后,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上方,忽然又傻笑起来。 祝简意勾唇淡笑,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蹲到他身边递给他,“日后你要做的便是这些,可后悔?” 北冥辰坐起身,微低着头,双手接过水杯,语气坚定,“不后悔。” 而后仰头一饮而尽,好似喝的是诅咒一样。 他看见祝简意神清气爽,脸色都没变一下,也没出一滴汗,心里感叹道,不愧是帝师。 在人们眼中,帝师身上是有一股神秘力量的,能够支撑她长生不老,也是这股力量护佑北冥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所以没人敢招惹帝师。 在他们心里,帝师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区区凡人,谁敢去和神对抗。 即便是其他国看到祝简意,也得恭恭敬敬的。 “休息够了就起来,”祝简意轻轻踹了他一脚,“把书搬去偏殿,日后你就住那了。” 北冥辰一咕噜爬起来,扬起笑容大声应道:“是!” 祝简意勾起嘴角,挑出两本扔到他怀里,毫不留情道:“抄一遍,三日后给我看。” 北冥辰愣住,笑容也僵了下,几次欲张嘴,最终又咽了下去,只乖乖应声:“是。”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祝简意挑眉。 北冥辰抿了抿嘴,声音低了些许,似乎有些紧张和不安,“帝师,有的字我还不认识……” 他好怕她嫌弃自己。 “你先翻看一遍,不识的字一笔一划写在另一张纸上,到时候再来问我。” 北冥辰眼睛立马亮起,“好!” 祝简意勾唇笑了笑,“去吧。” 北冥辰抱着那一摞书离开了房间,院里有风呼呼作响的声音,枝繁叶茂的树枝摇晃着,地上斑驳的树影好似在跳舞,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 烈日当空,阳光正好,地面都有些发烫,照在人的身上更是灼热。 但北冥辰一点都不觉得累,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书,朝着偏殿挪去,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刚巧三天时间过,也是复课的一天。 祝简意从团子口中得知,那日她带着北冥辰去找北冥帝,后来没多久北冥霆就受了三十大板。 虽然当时皇后也在场,杖责北冥霆的侍卫自然也不敢太用力,不过皇子都是娇生惯养的,到底还是痛了几天。 而这点痛对北冥霆来说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他丢了面子,让人看笑话,这才是让他气的。 帝师他不敢动,所以,这笔账自然又是算到北冥辰的头上。 不过北冥辰如今有祝简意罩着,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欺辱他。 而北冥辰这一朝飞上枝头,让不少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心生妒忌,却又无可奈何。 皇子们上课时间比现代还要苛刻。 祝简意也是万万没想到在天没亮就得起来洗漱,前往上书房。 而帝师殿与上书房又是一个东西的距离,感觉横跨整个皇宫。 寅时四点,也就是早上四点,祝简意睡眼惺忪地赶到上书房,北冥霆等人已经坐在学室里了。 北冥辰则是在搬书籍,一本一本放到他们桌面上,还有笔墨纸砚等,也得准备充足。 路过北冥霆身旁时,他故意伸出脚去绊北冥辰。 北冥辰不动声色地跨过。 北冥霆眉头一皱,有些不甘心,还想作妖,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咳,抬头一看,撞上祝简意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低下头装傻充愣。 祝简意心底啧了一声,好歹北冥霆也有二十二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心眼多得很,相比较皇后,恐怕他更适合后宫的勾心斗角吧。 因着这个时候宫禁还未过,所以平日皇子们在寅时三点就要赶到上书房,至于官员儿女,巳时九点赶到即可。 能够听帝师授课的官员家眷,也得是位高权重者才有资格。 所以加上几位皇子还有那些少爷千金,学生大概也就十几位。 眼看北冥远还想戏弄北冥辰,祝简意用戒尺敲了敲桌面,脸色微沉,“玩了几天,心野了?” 即使祝简意外表看起来与他们差不多大,但身为帝师的威严,还是让北冥霆他们犯怵。 北冥远赶紧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书看着,偶尔吊起眼角偷瞄祝简意,不曾想她在直勾勾盯着自己,吓得差点一激灵。 北冥霆也拿着本书,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嘴巴动了但是没发出声音,好似在背书。 祝简意冷笑一声,懒得拆穿他们,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乖乖听话。 第223章 与佛无缘7 她手里拿着一把戒尺,在他们周围走来走去,指了指最左边前面的位置,“六皇子,你坐那。” 北冥辰本来打算站在一旁角落看书就足够了,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克制着突如其来的喜悦,“是。” 听到这话,北冥霆下意识睁眼,结果又对上祝简意似笑非笑地眼神,好似就在等着他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 心态还没收拾好,又来了魔鬼提问。 “大皇子,你来说一说四书有哪些?” 北冥霆今年已经二十有二,是皇后所育,因着是嫡皇子,加上外世家权势不低,所以众多皇子中,唯数他最得圣宠,平日里都是旁人巴结讨好他,没有人敢给他甩脸色。 但到了祝简意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冥霆吓得有些结巴。 “《中庸》《论语》《大学》还、还有” ‘还’了半天,也不见下文,北冥霆急得满头大汗,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越紧张脑子就越空白。 离开了上书房,他确实胆子大一点,敢和帝师多说几句话。 可一旦以学生的身份坐在这里,心里就会涌起天然的畏惧。 尤其是在得知那日是帝师维护北冥辰,害得自己受三十大板后,北冥霆就一直在担心北冥辰会仗着帝师护着他,从而报复自己。 还好,这三日安然无恙,想必北冥辰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报复他们。 殊不知北冥辰之前也许会暗暗记仇,但自从跟着帝师后,北冥辰只想好好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和优秀,至于那些过往,自然也就抛在脑后了。 坐在他旁边的北冥棉也急得不行,抬起手挡住嘴巴,几乎用气声提醒道:“《孟子》。” 话音刚落,一根戒尺撑在她桌前,祝简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幽幽,“五公主好像知道,不如你来说一说。” 团子倒吸了一口气,难道这就是来自老师的压迫感吗,他光是看着就觉得紧张害怕了。 那一瞬间,北冥棉好似吓了一跳,弹跳似得站起身,即使没有抬头看帝师,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前方的压迫,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还有《孟子》。” 全场寂静无声。 祝简意嗯了一声,但并未让她坐下,而是背着手踱步,脚步声在学室里响起,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他们头上。 众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看见她从自己身旁经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三皇子来说一说,君子一人独处时,该当如何?” 北冥靖本来在看热闹,谁知道下一秒这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掩去呢。 面对祝简意投来的死亡凝视,他站起身,不安地抠着衣摆,玩了三四天,学了什么东西都抛在脑后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就连空间里的团子都屏住了呼吸,不得不说,老师的身份就是很容易让人有压迫感。 尤其是提问的时候,太可怕了。 沉默了许久,北冥靖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祝简意冷笑了一声,“那就让其他人帮三皇子吧。” 北冥远低着头,越来越低,心里连连祈祷不要叫他。 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祝简意手持戒尺,撑在他桌面上,轻笑道:“二皇子是在找地缝吗?” 这轻笑声落进北冥远耳中就像是索命阎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没有。” “哦?那二皇子用《中庸》说一说,君子独处该如何?” 北冥远深吸了一口气,掌心也开始冒汗,好在刚才他突然想起来了,除了声音有点颤抖之外,倒也还算游刃有余,“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祝简意微微挑眉,有一点意外,“坐下吧。” 而后提步来到最前面,扫视了一圈,淡声道:“五公主罚抄《孟子》三遍,大皇子五遍,三皇子《中庸》五遍,两日后交给我。” 北冥霆只觉得憋屈,刚上课第一天就被北冥辰看笑话,指不定对方心里在嘲笑他呢。 有时候人就是很容易被嫉妒和怒气冲昏头脑,北冥霆没过脑子地直接问道:“帝师,还有北冥辰,您为何不提问他?” 北冥辰正在默默记着刚才祝简意提的那些,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些不明所以。 他只是一个学徒而已,之前没听过课,自然不能和他们相比。 “大皇子说的极是,”祝简意倒是没太大反应,微微一笑,“那六皇子来说说。”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出自四书中的哪个?” 北冥辰站起身,认真思索了两秒,“《中庸》。” “中是何意?” “中是天下万事万物的根本。” “和呢?” “和是天下共行的大道。” “《中庸》提及君子需守信顾言行又是哪句?” 北冥辰抬起头,目光灼灼,语气坚定,身上也透着自信的光芒,“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祝简意勾唇一笑,“很好,坐下。” 小反派没有让自己失望,果然能当反派的都是优秀的。 毕竟在某种程度来说,反派是能够和主角相媲美的。 她转头看向愣住的北冥霆,“大皇子觉得六皇子表现如何?” 北冥霆没想到北冥辰短短几日就记住了这么多,心里还是不想去承认他的优秀,只安慰自己一定是帝师来之前就告诉他会提问哪些了。 面对祝简意似笑非笑的注视,他感觉自己好似被看穿了,憋得一张脸通红,只吐出一个字,“好。” “那是自然,”祝简意笑意敛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六皇子学四书只用了三日时间,就能记住这么多,已是不易,大皇子却连四书都记不全,还是得多多努力才行。” 北冥霆自视甚高,又很是自负,他觉得自己将来是一国之君,因此对于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并未太过去学,在功课上也没有太用心。 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拿他和那个卑贱的北冥辰做比较。 第224章 与佛无缘8 这让他好像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十分恶心。 很快,黎明破晓,日出东升,映照出一大片橘红色的朝霞,洒在整座皇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一束束耀眼璀璨的光芒。 上早朝的文武百官也陆续离宫。 北冥霆等人在学室里罚抄,祝简意来到院子里,眺望着缓缓爬升起的日出,捂嘴偷偷打了个哈欠,随后又像做贼似的看了眼窗台,发现没人朝这边望才放下心来。 ‘这日出真是好看啊。’ 【站在宫殿上面会更好看】 祝简意脸色一肃,‘作为帝师,要注意形象。’ 团子早就料到她会这么想,偷偷笑了笑,【殿下说的是】 巳时九点,文武百官的千金少爷还未进宫。 没多久,一位穿着太监服饰的人急匆匆跑来了,不忘恭敬行礼,才道:“帝师,皇上有旨,即刻前往行宫。” 祝简意愣了下,“去行宫作甚?” 她还没过足老师的瘾呢,看着北冥霆他们憋屈的样子就高兴。 果然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太监:“皇上口谕,今年大陆格外热,宫里已有不少人得了热病而过世,太医对这病束手无策,未免太过燥热引起疾病,皇上下旨命我等离宫,前往行宫避暑。” “不光是帝师,还有皇子们,文武百官及家眷也是要去的。” 行宫,也就是皇宫的缩小版,不过没那么宽敞就是。 祝简意是感知不到天气冷热的,常年身上体温都是在最适宜的温度。 ‘团子,今年很热吗?’ 【是的,高温,古代科技不发达,没有空调,只能靠冰块和扇子的话,起不到太大作用】 【宫里也有好几个人出现热射病了】 患热射病的人体器官就像是煮熟了一样,是不可逆转的。 别说古代,就算是科技发达的现代也未必抢救得过来。 【殿下别担心,反正北冥霆他们也要去的】 祝简意担心倒是不担心。 “即刻启程?” 太监点头。 祝简意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学室,看见北冥霆他们立马抬起头,扯了扯嘴角,淡声道:“皇上口谕,即刻起前往行宫避暑,带上你们的四书五经,走吧。” 本来他们听见前半句还松了口气,以为不用上课了,谁知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见后面那句。 北冥霆等人脸色僵了僵,不似开心又不似高兴,看着很是滑稽。 北冥辰倒是没太大反应,急急忙忙收拾好几本书,就抱在怀里往外走,来到祝简意身旁。 两人一同离去,确定他们走远后,北冥霆直接把一本书扔了出去,面上涌出恼怒之色。 “还真是小看了北冥辰。” 没几天时间就能让帝师如此看重他。 北冥棉把书捡了回来,看着自家同胞哥哥脸上掩饰不住的嫉妒,眉黛微蹙,“哥哥也知道如今有帝师护着六皇兄,日后还是少为难六皇兄吧。” 要是让帝师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何时为难过他。”北冥霆眼里满是不悦,冷哼一声,随即起身大步流星离去。 北冥棉无奈地摇摇头,把他的书和自己的一起带上。 北冥远和北冥靖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耸耸肩,撇了撇嘴。 他们可不是不识时务的人,自己没有北冥霆得圣宠,又不是嫡皇子,母妃家世没有皇后强。 所以今后倒也不会刻意去为难北冥辰,说不定还要去讨好他呢。 接近晌午时,天气愈发炎热,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行宫位于京城郊外的闲峰山上,传闻几百年的某位皇帝在遭遇敌国追击时,便是躲在这闲峰山,从而躲过一劫。 后来皇帝复国,便在这山上建了一座行宫,易守难攻,一来可以避暑,二来也是怕今后再遇到那情况。 之后那位皇帝驾崩,继承皇位的新帝又在这行宫不远处建了一座寺庙,叫镇国寺。 行宫与镇国寺相距不远,路程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 平日镇国寺有许多香客前去祈福,据说很是灵验,因此也有不少官员家眷为子女去求姻缘,或求子嗣。 山上的路不好走,烈日当空,众人又不想下车步行,一路坐着马车摇摇晃晃,颠簸前行。 终于在酉时(下午五点)到了行宫。 闲峰山的树常年枝繁叶茂的,很是茂密,随着一阵风吹过,那些树梢就像是排山倒海一样,朝着同一个方向倒去,哗啦啦地作响。 虽然此行很是疲累,但在感受到这清风拂过脸颊,吹散身上的燥热后,便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便都来到行宫前殿大院子里坐着闲聊。 这大院子里有一颗百年老树,据说这也是当年皇帝建行宫时,特意留下来的。 祝简意不想听他们虚伪的客套,而且因着自己的身份,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自动消音,个个都一脸敬畏地看着自己。 唉,高处不胜寒,还真是寂寞呀。 团子:“……” 许是看出她的无聊,北冥辰放下了书,“帝师,镇国寺里有桃林和梨花,山泉瀑布,景色很好,或许您可以去看看。” 祝简意眼眸微动,“是吗。” 那还真想去看看了。 北冥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即将落山的太阳,随手把书揣怀里,“我带帝师去吧。” “去哪?”北冥远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北冥靖。 北冥辰愣了下,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离他们远些,声音也低了些许,“去镇国寺。” 北冥远撇了撇嘴,哦了一声,“那我和你们一起,反正在这也无聊。” 他也很不喜欢听那些人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听多了倒胃口。 北冥辰看了看祝简意,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祝简意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很是不怀好意,“那走吧。” 相信你们会后悔的。 一行人前后走着,穿过一小片林间,没多久就看见了镇国寺的偏门。 北冥辰似乎忘了身后的北冥远两人,一路介绍过来,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漆红侧门,“我们要绕过正门才能过去。”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祝简意不经意道。 北冥辰挠了挠头,“很多年前来过一次。” 还是在他不到十岁的时候吧,那次是父皇带着他们来祭祀,所有皇子都必须去镇国寺。 第225章 与佛无缘9 也是那一次,他见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所以一直记在心里。 他在想,等到哪天能够摆脱权势,离开皇宫的话,那他要第一时间跑到镇国寺,再来看一看当年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的景色。 没想到这天来得比想象中得快。 在去正门时,路上还遇到了几位同样身穿华丽衣裳的贵妇,带着自家女儿,想必也是来祈福的。 她们看到祝简意等人时,眼里划过一抹惊愣,赶忙往旁边让出一条道,恭敬地唤了一句,“帝师。” 祝简意经过这么多世界,已经能够很熟练的面对这种别人认识她,她不认识别人的场面了。 她面色淡然自若,轻轻点头,随即提步走了进去。 北冥辰紧随其后,北冥远两人也大步流星跟上。 镇国寺比想象中还要大,前殿多是香客上香,还有供奉着佛像,僧人来来往往,也有僧人跪在佛像前念经。 许是天气炎热,香客倒是没有以往那么多。 北冥辰带着祝简意来到镇国寺后院。 后院大概有十几间厢房,一般是只有皇室中人以及权臣家眷才能够留宿在此。 后山比前面还要宽敞,并且还能将底下的小山峰一览无余,在这里更是能感受到充满凉意的清风。 穿梭过厢房后院,便是一片桃林。 一眼望去,淡粉色的桃花漫天纷飞,随风在空中飘荡,而后归于尘土,待来年再相见。 “这里就是” 北冥辰话音戛然而止,呆愣地看着坐在桃树下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祝简意望过去,神色怔了怔。 桃树下有一张圆圆的石桌,还有几张石凳子。 此时桌面上放置着冒出茶香的茶盏,以及几只精致的小茶杯。 而桌旁,则是坐着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他们都认识,是北冥帝。 而另一个男子,年纪约莫二十多岁,容貌俊逸如玉,眉目间萦绕着一股悲悯与清冷之色,神情淡然,身穿灰色僧袍,墨发尚未及腰,用一根木簪挽起。 明明是着灰色僧袍,却给人一种飘然若尘的感觉。 听见脚步声,那男子侧过头,漆黑的墨眸像是深谷,波澜不惊。 北冥帝皱了皱眉,许是想呵斥北冥辰等人,但目光触及到祝简意时,又咽了下去。 他站起身,“帝师怎么来此处了?” 祝简意提步上前,语气平静,“前来赏花。” 北冥辰三人倒是没有刚才那般轻松了,变得有些拘谨,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 “父皇,十七皇叔。” 祝简意眉梢动了动,有些惊讶,‘这人是北冥帝的弟弟?’ 排行十七,那先帝是有多会生啊。 【是的,同胞弟弟】 正说着,那个年轻男子也起身,神情坦然自若,双手合十,声音清冷如珠玉落盘,疏离又清脆,“见过帝师。” 祝简意颔首以示回礼,目光忍不住放在他脸上,心底涌起一种莫名其妙地情绪,让她有些烦闷。 接下来众人陷入了沉默。 祝简意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尴尬的一天,在场可都是位高权重者,个个能言善辩,怎么也会陷入尴尬之时呢。 要不是她身份不允许,高低也得玩个梗。 在他们没来之前,北冥帝倒是和北冥影有话聊,但自家儿子和帝师在旁,北冥帝一下子就忘了还有什么话要说了。 “今年月圆日,十七弟总要回宫了吧。” 北冥影垂眸淡笑,“回不回都可,无太大差别。”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北冥帝还是会失望,背着手环顾了一圈,叹息道:“十七弟倒是会躲清静,如今已有十年余,十七弟也该还俗了。” 北冥远三人默默地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不说话,静静听着。 祝简意也想从中听到更多剧情信息,所以也当个透明人。 漫天的桃花纷飞,红白相见,空气中弥漫着桃花香,梨树上有小虫子飞来飞去,尾巴一闪一闪的。 北冥影抬起手,一片粉红的花瓣飘然落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他翻过手掌,花瓣垂直落于地面。 “皇兄不必再劝。” 他此生都不会还俗。 北冥帝长叹,如今四十多岁的他,眼角已经有些许皱纹,神情满是无奈,在这一刻,他似乎也只是一个有情绪的普通人。 在风声呼呼作响,树梢摇曳时,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也罢。” 他提步离去,随他而去的,还有那肩上一朵颤颤巍巍的花瓣,而后随风扬起,在半空中打转,又悄无声息地飘在地面上。 北冥影静望着远方,忽然偏头看了眼祝简意,浅浅勾起唇角,脸上笑意并不明显。 在他们之间,有一股清风吹过,使得他的声音也变得飘渺空灵,好似一缕云烟,很快就会消散。 好在,这缕云烟在消散前,还是被风送到了祝简意耳畔边,“帝师,你觉得尘世如何?” 祝简意同样回望着他,注视着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眸,心中为之悸动,那股熟悉感再次涌了上来。 她红唇轻启,低声道:“尘世喧嚣,但繁华不落幕。” “林中孤寂,但如风中落叶自由无束缚。” “有得有失,从心而走便好。” 说这些话时,祝简意想起了自己离开混沌界的缘故,其实并非是因爹娘忽略自己,而是她向往更宽阔广袤的自由。 她想去见识更多的景色。 去结识更多的朋友。 北冥影何时离开的,祝简意并未发觉。 直到听见身旁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她才陡然回过神。 就看见北冥远和北冥靖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北冥辰站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耳朵竖的老高。 祝简意放轻脚步上前,“说什么呢?” 北冥远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没、没什么。” “嗯?”祝简意眯了眯眼,“想罚抄?” 北冥远连忙摇头,挎着脸道:“我们只是在说十七皇叔。” “他怎么了?” “父皇劝说十七皇叔好多次还俗,但是十七皇叔都不愿意。” 祝简意不以为然,“他带发修行,想还俗随时都可以,为何要劝?” 第226章 与佛无缘10 “十七皇叔十岁就进镇国寺了,到现在也有十年了,父皇自然会着急,”北冥远摇摇头,“父皇其实最希望地是十七皇叔能够娶妻,这样老了之后也不会太过孤单。” 祝简意撇了撇嘴,很是不喜欢这种催婚,“谁规定一定要娶妻生子了,我国律法有这一项吗。” “我倒是觉得没有人配得上十七皇叔。”北冥远嘿嘿一笑。 北冥辰忽然开口:“这世间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一说,若是喜欢,可迎万难。” 北冥远啧啧摇头,“你还小,不懂,有时候困住一个人,只需要权势,或是各种相反的言论,光靠喜欢可不行的。” 北冥辰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去辩解,他始终认为真心相爱的人是一定能在一起的。 而此时的他不知道,北冥远一语成谶。 喜欢并不能迎万难,困住他们脚步的,是无法抵抗的权势以及身份。 他们在这边聊着天,回过头却见祝简意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抬起手摘桃花,衣袖滑落至手肘,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在碎光的照耀下,白得透亮。 她一袭白衣淡然绝尘,与那粉色相衬,更是娇嫩,倩影笔直消瘦,衣袂翻飞,三千青丝用玉簪挽起,微风拂过,发梢卷起,连带着地上的落花也飞起,从她衣摆处擦过。 一缕青丝扬起,贴在脸颊上,擦过嘴角,侧颜可见那又长又卷的睫毛,以及翘挺的琼鼻。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探那枝桠上的花朵,仿佛欲要乘风归去的神仙。 这一幕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北冥远几人不禁呆住。 北冥靖喃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帝师这么美。” 北冥远:“在一切功课面前,谁还注意得到美貌。” 北冥辰率先回过神来,瞥了他们一眼,仿佛是提醒,淡声问道:“我们去看看帝师在做什么。” 他们一同上前,祝简意听见脚步声,头也没转,“你们来得正好,去拿小篓子,摘点花回去。” “摘花作甚?”北冥辰愣了。 祝简意偏过头,展颜一笑,眼眸弯弯,声音清脆悦耳,尾音微扬,“酿桃花酒啊。” 她想到上一个世界自己没来得及带走的桃花酒,没想到这个世界又可以酿制。 团子:那是您特意留给驸马爷的。 不过现在殿下对驸马爷的感情和特殊情绪都被封印了,此时在殿下心里,上个世界的驸马爷就是仇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感情。 北冥辰神色呆了呆,耳根有些泛红,胡乱地应了几声,心跳声有些猛烈。 “去吧。”祝简意催促了一遍,而后又继续去找新鲜没有损坏的桃花了。 北冥靖走远了才敢低声议论,“没想到帝师竟然还会酿桃花酒。” “帝师还会喝酒。”北冥远也一脸不可置信。 北冥辰皱了皱眉,“桃花酿是女子适合喝的一种甜酒罢了。” “切,我们又没说什么,上赶着维护帝师作甚。”北冥远翻了个白眼。 北冥靖撇嘴,“有的人就是会拍马屁呗。” 北冥辰懒得搭理他们,径直走开了,去前院找僧人要小篓子。 在他们离去没多久,祝简意正坐在树底下休息,忽然一道刺眼的光闪了闪,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眯了眯眼,定睛看了过去,是一串佛珠,如果没看错的是,是紫玛瑙,浅紫色,远远看着像是一串葡萄,在阳光照耀下,正在散发着光芒。 佛珠分为七种种类: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琥珀、珊瑚。 玛瑙也有许多种,其中紫玛瑙极其罕见,紫色有深有浅,其中以葡萄石最多,常为半透明状,带久了便会出现折射光。 紫色在古代是最尊贵的颜色。 祝简意起身,弯腰刚捡起来,指尖摩挲了几下,还来不及细细欣赏,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帝师,这是我的。” 她转过身,只见北冥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自己,那双墨眸依然波澜不惊,一阵风吹来一股檀香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祝简意只觉得内心一阵心安。 她弯眸一笑,“这紫玛瑙极其少见,我也甚是喜欢。” 北冥影眉间微蹙,似是怕她带走,毕竟以她的身份,想要什么东西只需一句话就可。 “红玛瑙也罕见,可送给帝师。” 他希望祝简意能听明白,把紫玛瑙还给他。 瞧着素来冷静的他此时眼里似乎带着紧张,祝简意忍不住笑了,“既是失物招领,怎得十七王爷还要等我送过去不成?” 北冥影神色怔了怔,急忙提步上前,“谢帝师。” 祝简意又没忍住戏弄一番,“这声谢太过早了,我还没说要还给你呢。” 北冥影:…… 谁说的帝师沉稳内敛,威严十足。 这不就像个赖皮小孩吗。 随着他走近,那股檀香味愈发浓烈,香甜香甜的,像是奶香味。 祝简意本以为他这样看起来一个清冷疏离的人,身上应当是薄荷竹香那般清爽,没想到是香香甜甜的,像个奶娃娃。 这般想着,祝简意又是没忍住笑出声。 北冥影:…… 他放下刚才抬起的手,攥了攥拳头,“还请帝师还给我。” “还给你,”祝简意怕给人惹恼了,直接把紫玛瑙递给他,眸里笑意渐浓,“我也未曾说不还给你啊。” 团子:殿下调戏起驸马爷来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北冥影望着她弯弯的凤眸,带着挪谕的笑意,心尖颤了颤,虽说帝师赖皮,但也不会让人反感。 他伸手接过玛瑙,微垂下眼眸没说话,指腹一直摩挲着珠子,一颗一颗地捻过。 确定没有出现划痕后才放下心来。 祝简意眉梢微挑,“如此喜爱,为何还会遗落此处呢?” “就算再谨慎细心之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北冥影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嗓音疏离,“更何况我只是一介凡人。” “说的有道理。”祝简意嘴角含笑。 她在他面前的笑容似乎出现过很多次。 每一次的笑容都很纯粹,是很单纯的开心,璀璨又耀眼,心思都写在脸上,很是直白。 所以即便明知她在捉弄自己,北冥影还是生不起气来,也没有丝毫反感的情绪。 看着眼前灿烂的笑容,北冥影眸色微闪,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捻着佛珠的手有些快。 第227章 与佛无缘11 恰在这时,北冥辰他们一人拿着一个小篓子回来了。 在看到北冥影时,皆是一愣,“十七皇叔。” 脑子里都是同一个疑问:十七皇叔怎么又回来了。 北冥影看了看他们手里的篓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这是作甚?” 许是血脉压制,加上北冥影总是淡然清冷的模样,以至于北冥辰他们对他莫名地敬畏。 谁都知道这片桃林是北冥影所栽种的,不过时间久了,前来游玩的人也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是私人的桃林。 此时北冥靖倒是忽然想起来了,下意识把篓子往身后一藏,此举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祝简意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恢复了之前在学生面前独有的威严和肃穆,“愣在那作甚,还不拿过来。” 要问帝师和十七皇叔谁地位高。 那当然是帝师了。 所以北冥辰三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小篓子递给祝简意。 但祝简意没有接过来,她把一根枝桠轻轻压低,指了指其中一朵粉嫩的桃花,“摘这种鲜艳没有损坏的花瓣,干巴巴的不要,明白吗?” 北冥远三人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一时间不敢动。 北冥影总算明白她要做什么了,额角跳了跳,沉声道:“帝师,这是我的桃林。” 祝简意愣了一下,“哈?” 难怪这些桃花生的鲜艳又饱满,到了七八月还没凋零,原来是有人精心细养。 “帝师为何摘我的桃花?” 祝简意眨了眨眼,“酿制桃花酒啊。” 北冥影默然了一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已经把她当成采花贼了,“我不喜别人摘花。” “可是桃花终究会凋零,我不摘它也会掉,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呢。”祝简意义正言辞。 北冥远三人在后面默默点头。 按理来说,桃花花期是在三至四月,如今临近八月份了,桃花依然盛开已经是难得。 但即便花期延长,最终也还是会迎来同样的结局。 终将会逐渐破败凋零。 北冥影沉默。 祝简意轻笑,“等桃花酒酿好,我送你两坛。” 说完,她想起北冥影在修行,恐怕不能喝酒。 没想到北冥影点了点头,“可。” 祝简意脱口而出:“你不是不能喝么?” 北冥远笑着解释道:“帝师有所不知,十七皇叔是带发修行,平日可沾酒,不过皇叔从未喝过就是。” 还有一个缘由,是因为北冥影是皇室中人,虽说人在镇国寺,但还真不能按照僧人的要求去规定他。 祝简意哦了一声,“那摘吧,摘完我还要考你们功课。” 北冥远和北冥靖:……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他们三人乖乖地去摘桃花,北冥影也没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心疼自己的花被摘了,全程都淡漠着一张脸。 山峰上周围都是茂盛的大树,即使有阳光渗入,也会被树叶遮挡住,一束束阳光照射下来,地上斑驳的树影一片又一片。 一阵清风拂过,也能让人感受到庞大的凉意,抚平内心因燥热引起的烦闷。 祝简意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勾唇一笑,“二皇子,五经是哪些?” 北冥远刚好把花扔进篓子里,吓得手一紧,差点掐死那朵花,吞了吞口水,头脑风暴迅速转动。 “有《礼记》《周易》《尚书》《春秋》和《诗经》。” 祝简意勾了勾嘴角,“很好。” “三皇子,《大学》可背得出来?” 北冥靖果断摇头,他最讨厌背书了。 祝简意倒是没说什么,眸光淡然,语调不慌不忙,“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她提步上前,“可知是何意?” 北冥辰转过身看她。 祝简意微微一笑,“六皇子请讲。” “此句意思是从天子到普通百姓,都要把修养品德作为根本。人的根本败坏了,末节反倒能调理好,这是不可能的。正像我厚待他人,他人反而慢待我;我若慢待他人,他人反而厚待我这样的事情,还未曾有过。这就叫知道了根本,认知的最高境界。” 说这番话时,北冥辰以往怯懦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光芒,谈吐举止都有几分贵族皇子的模样。 北冥靖装作不经意地挪到北冥远身旁,低声道:“没想到北冥辰这么厉害。” “厉害个屁,不就是背几个破字么。”北冥远冷哼一声。 北冥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大可不必这么激动,口水喷我脸上了。” 随即又瞥了他一眼,悠悠道:“那你这几个破字都背不出来。” 北冥远:……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这时,对于他们来说宛如魔鬼索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皇子,三皇子,回去把我刚才说的那几句罚抄一百遍。” 北冥靖、北冥远:“······”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吃饱了撑得跟着来看热闹。 热闹没看成,还多了功课,还要免费当一回劳动力。 即使心里再多不满,他们也就只敢在内心腹诽了,表面上还是乖巧地应了下来。 北冥影在旁看着他们,目光落在那道白色身影上,捕捉到她狡黠的神色时,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帝师不仅赖皮,还爱捉弄人。 笑意在触及到她手中的东西后,立马僵住了。 只见祝简意手中拿了一根桃枝晃来晃去。 北冥影:…… “帝师,你为何折我桃枝?” “这个?我在地上捡的,”祝简意一脸茫然,“不好意思,教训他们的时候手里没点东西总觉得不习惯。” 北冥影没吭声。 祝简意蹙眉,“王爷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地上的桃枝也不能捡吗?” 北冥影:“···可以。” 北冥靖和北冥远对视了一眼,他们似乎找到了帝师的克星。 还真没见过帝师对谁这么客气过。 北冥影神情紧绷,扫了眼他们的小篓子,桃花都快要溢出来了,咬了咬牙,“是不是还得压一压?” “不用不用,”祝简意摆摆手,“走吧走吧,等会儿十七王爷头顶要着火了。” 第228章 与佛无缘12 北冥靖他们如释重负,摘花这事还真不是他们男人能干的活,食指和拇指捏着总觉得很娘,没有一点阳刚之气。 在临走时,祝简意回头看了眼,顿时一怔。 只见北冥影蹲在树底下,双手捧着一把土,掩盖了落在地上的桃花,他的神情虔诚,仿佛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帝师小心。”北冥辰把路边的荆棘往外拉去,掌心瞬间多出了几个小伤口,渗出了鲜血。 祝简意眉黛微蹙,“别用手碰,走吧。” 北冥辰抱着小篓子,傻傻地笑了,“没事的,一点小伤。” 只要帝师没受伤就好。 回到行宫,已经接近天黑了。 因行宫只有一间厨房,所以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是跟着北冥帝一同用膳的。 就像是平日办宴那般,权臣家眷坐于殿内两侧,北冥帝位高上居,祝简意与北冥帝平起平坐。 用膳开始,等北冥帝动筷后,众人仍然坐在原地未动。 祝简意饿得肚子咕噜噜响,见他们不动,还觉得奇怪。 【殿下动筷了他们才能开始吃】 ‘哦。’ 祝简意故作矜持,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放入口中。 果不其然,底下众人也陆陆续续动起筷子来。 当然,他们还不忘拍一下北冥帝的马屁。 祝简意并未在这待太久,也许是人太多了,明明是晚上,宫殿里却比白日还要闷热。 在她走后,北冥辰赶忙胡乱扒了几口饭,也急急忙忙离开了。 见状,北冥霆和北冥远他们直接放下碗筷,起身走了。 “北冥辰,巴结上帝师了,日子还真是好过啊。” 北冥辰前脚刚离开宫殿,却不见祝简意的身影,正迷失方向,不知去哪里找寻时,身后就传来北冥霆一如既往高傲的声音。 他转过身,果不其然,又是这三人。 不知何时,他从最开始的惧怕他们,到现在已经厌恶了。 厌恶他们的自以为是。 见他不说话,北冥霆往前逼近了几步,脸色阴沉,勾起嘴角,“怎么?找不到帝师害怕了?” 北冥靖双手环胸,看见神色平静地北冥辰,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 他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闻言,北冥远一脸惊讶地拽住他,“干什么,你不看看大皇兄怎么教训北冥辰的?” 北冥靖差点脱口而出没意思,还好收得快,摇了摇头,“太困了。” 仔细想来,似乎北冥霆每次都是这样欺辱北冥辰。 在弱小者面前,北冥霆嚣张跋扈。 但在帝师跟前,北冥霆连个屁都不敢放。 北冥靖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还这么早,睡什么觉,”北冥远拉住了他,“再等等。” 北冥辰扫了他们一眼,眉眼皱起,掠过一丝不耐和厌恶,“我没空和你们玩小把戏。” 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去。 北冥霆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北冥辰没再跟着帝师后面当跟屁虫,又岂会放过这次机会,即使后面北冥辰和帝师告状,他也大可说是比武切磋而已。 在他看来,北冥辰不愿与他们多说,无非就是怕了。 北冥霆脸上挂起讥讽的笑容,“想走,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叫北冥霆。” 已经忍了四五日了,终于找到机会,他岂能放过。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飘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衣袂翻飞,青丝随风扬起又落下,波澜不惊的凤眸从他们身上扫过,就像是一把小刀擦过他们的皮肉,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北冥靖耸肩,瞥了眼脸色有些白的北冥霆,低声对苦着脸的北冥远说道:“早说走吧,你不走。” “好了别说了。”北冥远扯着他的衣袖。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大皇子想改名?那好办,明日我和皇上说一声便是。” 这群人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北冥霆脸色惨白,随手把剑扔到一边草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帝师我错了。” “帝师。”北冥辰倒是很开心,小跑着走到她身旁。 祝简意嗯了一声,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北冥远和北冥靖身上。 后者哆嗦了一下,不敢动弹。 祝简意心底无声笑了,看向北冥霆时,眸里含着无尽的冷意,“大皇子,当庶人应当也是很好的。” “帝师饶命。”北冥霆眼里满是慌乱。 他无法想象自己变成庶人后的日子。 祝简意笑了,“原来大皇子也会怕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北冥霆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额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低着头哪里敢出声。 祝简意不屑冷哼,沉声道:“六皇子如今是我的学徒,谁若再敢欺他,可别怪我不客气。” 末了,目光又回到北冥霆身上,“尤其是你,大皇子。” 北冥靖第一个开口,“是,帝师。” 听到这话,北冥霆就知道这件事过去了,松了口气,额头抵着地面,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谢帝师。” 北冥辰侧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身旁的人,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咚咚咚响起,一股暖流蔓延至四肢,很暖很暖。 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 只有帝师。 “明日去镇国寺听课。” 丢下这句话后,祝简意便转身离开了,北冥辰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北冥霆直接跪坐下来,浑身瘫软,刚才那一刻,他真的很怕祝简意会去和北冥帝说这件事。 他无法想象变成庶人的样子,至少他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能忍受没有金钱的日子,而且还低人一等。 走了一段路后,祝简意忍不住了,停了下来,“你住那边,跟着我作甚。” 在行宫,男女是分两侧不同方向住的。 北冥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谢谢帝师帮我。” “不用谢,你争气点就好。”祝简意笑了。 北冥辰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会给帝师丢脸。 “嗯,回去吧,明日早些起。” “好。” 月色皎洁,半圆的月亮高高悬挂,站在树底下,仿佛月亮是挂在树梢上的,触手可及。 夜色朦胧,伴随着一股股凉风吹来,很是温柔。 北冥辰站在原地,注视了许久,一直到看不见那熟悉的背影,他才转身离开。 第229章 与佛无缘13 …… 天还未亮时,镇国寺后院里就传出一阵阵有节奏的朗朗诵读声。 行宫毕竟不像皇宫那般宽敞,又还有文武百官及家眷入住,自然也收拾不出多余的房间。 祝简意身为帝师,底下那么多学生,不少已经长成歪脖子树,所以她想尽早掰正。 也就临时把镇国寺后院当上书房了。 祝简意到时,发现足足有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这些都是位高权重的官家儿女,有北冥帝允准,可入宫听课的】 “参见帝师。”众人看见她,不约而同站起身,拱手作揖。 这一刻,祝简意内心身为老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轻咳了一声,拿出帝师的风范,“坐,把昨日所学的都朗诵一遍。” “六皇子,你带头。” 北冥辰站起身,“是,帝师。”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北冥辰读一句,众人便跟着念一句。 清朗的诵读声化作字符,缓缓飘上天空,踩着树梢,朝着远方天边跳去,堆积在地平线上,逐渐变成橘红色的朝霞。 日出东升起。 在众人看不到的长廊拐角处,静立着一道灰色身影,不知看了多久。 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何?” 北冥影并未转头,依然看着院子里朗诵的众人,眸里似乎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消失,浅淡地勾唇。 “尚可。” 静虚大师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还好王爷不是出家人,不然早就破戒了。” 北冥影嘴角轻扯,漫不经心道:“怎是诳语。” “王爷十岁入寺,虽在镇国寺也学过不少书籍,但从未听学,也未得帝师教导,又怎会不羡慕。” “与你方才之问有何干系。” “自然是有,”静虚大师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王爷心里应当很是满意的,但却说了尚可二字,不是诳语是什么。” 北冥影转头看他,“证实我打诳语,那又有何用呢?” 静虚大师轻轻摇头,视线落在踱步的祝简意身上,轻叹了一句,“命运弄人啊。” 那边诵读声并未停止。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辰时七点,天边已经大亮,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热意。 祝简意遣散他们,让他们回行宫用早膳。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不知是谁,在离去时掉了一本书在地上。 祝简意弯腰捡起,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想着等下午上课时再问问是谁的。 她直起身,结果就看见北冥影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距离有点远,她无法窥探他眼里的情绪,只依稀辨别出他脸色淡漠,一如昨日初遇时,他波澜不惊的神情。 她注意到,他手里捻着那串紫玛瑙。 正想提步上前,却见他身后走出一道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人影。 止步,静立在原地。 静虚大师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见过帝师。” “阿弥陀佛。”祝简意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静虚大师笑了笑,“有幸听帝师授课,受益匪浅。” 在这位年过半百的人面前,祝简意还是会有点心虚的,其实她并未教什么,只是在古代,大多数人被几百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所影响,从而导致眼界狭窄,只顾眼前利益。 而她要做的是,让女子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么精彩,让男子知道权势并非是一切。 当有人提出与他们多年来形成的影响所背道而驰的理论时,若是很有道理,他们自然而然地便会崇拜仰慕你。 祝简意也只是结合书中知识,再加一点自己悟出的道理授予他们。 “大师言重。” 静虚大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北冥影,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心底叹息。 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北冥辰抱着几本书匆匆跑来,看到北冥影和静虚大师时,神色愣了一下,连忙顿住脚步,弯腰行礼。 “见过十七皇叔。” 一滴汗随着他弯腰掉落在地。 北冥影淡淡地嗯了一声。 祝简意蹙眉,“这么慌乱作甚?” “我、我有一本书掉了……”北冥辰眼里有些紧张,额角的汗也落了下来。 祝简意抬手,“这本?” 北冥辰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慌张,随即垂眸掩去,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胡乱点头,“是。” 昨日他糊里糊涂的,在这本书的某页空白地方写了帝师的名字。 所以丢失后他十分着急,担心又害怕,怕给帝师添麻烦,更怕被帝师知道。 “拿去吧,”祝简意只以为他怕自己训斥,末了还叮嘱了一句,“记得署名,日后旁人捡到了也知是谁的。” 北冥辰双手接过,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是。” 心底却是暗自庆幸,还好没有署名,还好帝师没有看到书里的名字。 紧张的情绪消散,北冥辰也就放松下来,笑道:“帝师,今日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糕点。” “是吗。”祝简意眉梢动了动。 北冥辰点头,“对啊,我刚刚急着回去帮帝师多拿几块,结果书掉了。”说着还有点委屈。 祝简意轻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谢谢你了。” 这小孩还挺可爱。 “帝师客气了。”北冥辰耳根泛红,看起来倒是很腼腆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刚才触碰过的地方。 祝简意脸上笑意未敛去,眉眼带笑地看了看北冥影,“那……十七王爷,大师,我们先告辞了。” 北冥影没动。 静虚大师笑着点点头,“帝师请。” 祝简意和北冥辰两人并肩离去,远远地似乎还能听见北冥辰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的声音。 而祝简意偶尔回应一两句。 北冥影一直看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微微垂眸,敛去了荡起的情绪。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酸酸的。 第230章 与佛无缘14 静虚大师站在他后面,见他久久未动,眼里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笑。 状似漫不经心道:“没想到帝师也是和王爷一样,孤星命格。” 没想到北冥影转头看了过来,眼里带着嫌弃地诧异,“大师不知帝师无父无母,也不可成婚的吗?” 静虚大师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为自己找补,“这样啊,那我也没算错。” 失策,失策了。 本来还想让王爷有点危机感的,现在知道王爷的孤星命格是怎么来的了。 …… 自那之后,每日寅时以及午后申时,祝简意都会带着学生们在镇国寺后院听课。 本是很安静的镇国寺,似乎也变得热闹起来。 僧人们无事时便会站在长廊下,听着他们的朗朗阅读声,脸上都会不自觉扬起笑容,满满地欣慰。 经过那日祝简意的警告后,北冥霆他们也没再作妖了。 倒是不知何时起,北冥靖北冥远两人和北冥辰关系比以往好许多,称兄道弟的,平时也有说有笑的。 对此,祝简意表示很欣慰,总算掰正了两个。 * 日子很是平静,一天一天地过去。 有时会发现,听课的学生比平常多了一个。 身着灰色僧袍的北冥影坐在最后面,偶尔抬眼看着那道在前方缓慢踱步的清冷倩影,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 喜欢看她侃侃而谈。 喜欢看她灿烂的笑容。 喜欢看着她,就那样,什么都不做,看着她就感觉很满足,很安心。 时间久了,那双毫无波澜的墨眸终是泛起波澜,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久久未平静。 这天夜里,白日天气晴朗,到了夜晚便是满天繁星,形成一片网状似的星网,波光粼粼的,璀璨绚烂。 北冥影正在禅房里打坐,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未睁眼,淡声问道:“何事?” “十七王爷,可饮酒?” 熟悉的轻笑声化作一股电流,击在北冥影的心尖上,他睫羽微颤,睁开眼,透过门上的窗纸,能看见外面那精致的轮廓。 北冥影起身,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地便是那熟悉的明媚笑容,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 即便见过许多次,可每一次北冥影内心都会为之颤抖。 视线错开,低了下去,就见她手中提着两壶酒。 祝简意晃了晃酒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眉梢一挑,“喝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也不知不觉成了好友,加上心底对彼此的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情感,更是让他们下意识地想接近对方。 北冥影没回答,反问:“你酿的?” “哪有那么快,”祝简意弯了弯嘴角,“还得再过一个月呢,这是我下山买的。” 北冥影浅浅勾起嘴角,终是克制着,笑意很淡,“去哪里喝?” 他并不会喝酒,也从未喝过,但他可以去尝试喝一点。 祝简意扬起嘴角,指了指上面,“去屋顶,还可以看星星。” 在现代可看不到这么多星星了。 闻言,北冥影怔住,“那我拿梯子……” 祝简意哈哈一笑,“不用,我带你上去。” 说罢,她拉住了他的手腕,脚尖轻点,便带着他跃上了屋顶。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北冥影一颗心还没悬起来,脚下已经稳稳地踩在屋顶横梁上了。 他呆愣地看着祝简意,像是一个被吓到还惊魂未定的小孩。 祝简意忍俊不禁,发现只要面对北冥影,她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很是开心和心安,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 所以除了上课之外,她更喜欢和北冥影待在一块。 她坐了下来,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希望十七王爷不嫌弃,一起坐吧。” 北冥影还未回过神来,坐在她身边,“你会武?” 祝简意语气漫不经心,眉梢轻挑道:“作为长生不老的帝师,身上多少是有点法力的嘛,这很正常。” 她打开了一壶酒,浓郁的酒味瞬间四溢起来,弥漫在空气里。 随后把另外一壶递给北冥影。 “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她自己先仰头喝了一口,几滴酒从嘴角边流下,顺着下颌滑入,往下是白嫩纤细的脖颈,几滴酒最终淹没在衣襟内,再不能窥探半分。 那一瞬间,北冥影的目光好似被开水烫了一样,蓦地挪开视线,握着酒坛的手不自觉收紧,还未开始喝,就已经感觉脸上开始发烫了。 为了掩饰内心突然涌起的莫名情绪,北冥影也仰头喝了一口,试图驱散刚才那副旖旎的画面。 没曾想这酒比想象中的烈,喉咙有些火辣辣的,以至于呛得不停咳嗽。 北冥影整张脸通红,是害羞,也是窘迫和尴尬。 祝简意已经喝水似得,喝下去好几口,听见他在咳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眉眼弯弯,轻笑道:“安知还真是孩子啊。” 北冥影惊愣住,呆滞地看着她,“你、你怎知” 安知是他的字,除了北冥帝偶尔会这样叫他之外,并无人唤他安知。 祝简意眼眸失焦,脸颊浮起一抹红晕,身上也散发着香甜的酒味,双手撑在身后,歪头对他笑。 “秘密。” 在北冥影看来,她这是喝醉了。 可桃花酿一般不容易醉啊。 他拿起酒坛闻了闻,随即复杂地看了眼祝简意,这好像不是桃花酿。 难怪祝简意喝了几口就有点醉醺醺的了。 祝简意撑着有点累了,干脆躺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璀璨繁星,清风拂过时,一缕青丝贴在脸颊上,不断舞动着。 她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安知。” 北冥影低眸看她,也许是今夜月色太美,周围又很是安静,气氛旖旎缱绻,掩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便像是一根藤蔓,疯狂滋长出来。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缓缓俯身,距离她越来越近。 他低声温柔地回应:“安知在这里。” 团子捂眼,殿下这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明明酒量不好,还喜欢喝酒。 不过驸马爷好温柔啊。 可惜殿下不记得了。 祝简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脸,不受控制般抬起手,贴在了微凉的脸颊上。 第231章 与佛无缘15 她眼里满是茫然,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吗。” 我也总感觉对你似曾相识。 北冥影侧眸看了眼那只白嫩的手,心跳加快,这是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 平日只能坐在最后面,看着她与其他人闲谈。 无课时,他本想找个借口接近她,但看到她身旁的北冥辰后,又望而却步。 他怕自己管不住感情,怕连累她,怕给她添麻烦。 祝简意拿开手,指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而后认真地看着北冥影,神态有些娇憨,“听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 北冥影神色怔忪,“为何?” “因为人死后是要去天堂的,然后化作星星守护地上的亲人,”祝简意抬起手,仿佛指尖能触碰到星星似得,“所以只要抬起头,就永远能和他们对视,永远能看得见彼此。” “安知若是想你母后了,也可以抬头去看看她。” 听到这句话,北冥影才明白她说这些的用意,心里暖暖的,又很甜,像是泡在蜜罐里一样。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声音温柔,“那我要和她说一件事。” “嗯?”祝简意偏过头看他,面带好奇之色。 北冥影勾了勾唇,抬头仰望着星空,轻声道:“要和母后说一声,我找到朋友了。” 心里在默默改了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 “当然,我和安知是一辈子的朋友。” “我会一直陪着安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即使明知祝简意喝醉了,醉后说的话都是胡言,可北冥影还是忍不住去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宛如雷声的心跳,咚咚咚地仿佛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北冥影呼吸滞住,无法说出话来,或许说是怕惊醒了她,从而无法再去做梦幻想。 他只能做一个蠢笨又自欺欺人的信徒,去祈祷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祝简意许是累了,静静地躺在那里,眼帘也缓缓阖起,呼吸逐渐匀律,睡颜很是乖巧,没了白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此时软软糯糯的,纯真无害。 北冥影始终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目光缱绻温柔,即使双手已经很累,但他还是看不够。 他知道,今日过后,他和她再没有这么亲近的时候了。 这一次,仅仅是她喝醉了,而他,只是一个幸运者,刚好撞见她的另一面。 皎洁的月色像是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在他们身上。 繁星点点如秋水,清风徐徐拂过脸颊,一切都那么温柔。 …… 翌日,一直到太阳缓缓升起,已经辰时,也不见帝师的身影。 以往帝师就算再晚起来,也不会超过辰时。 众人只觉得奇怪,低声议论纷纷的,表面上还装作在研习功课的模样。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都已经足够了解帝师了。 是一个喜欢睡懒觉、爱吃桃酥更爱折磨他们的帝师。 一团废纸又横空飞来,擦过北冥远的耳朵,准确无误地掉进小篓子里。 北冥远摸了摸因受惊而收起的耳朵,啧了一声,“北冥辰,你要实在不想写就别浪费纸好吗,很贵的。” “写错了。”北冥辰淡声解释。 北冥靖夸张地张大嘴,“你还会写错?开玩笑吧。” 这段时间,谁没有被北冥辰的才学所折服,以前的六皇子是个透明人,现在的六皇子没人能高攀得起。 北冥辰瞥了他一眼,“是人总会有犯错的时候。” * 祝简意醒来时,映入眼帘地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猛地坐起身,眼前一黑,三四秒时间才缓过来。 ‘团子,不会是到下一个世界了吧?’ 【殿下昨晚喝醉了,还记得您做过什么吗?】团子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祝简意知道自己酒量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发酒疯吧,‘什么?’ 【殿下带着十七王爷去屋顶喝酒,后面殿下喝醉了,躺在屋顶上睡着了】 【十七王爷脱了自己外衣给殿下盖上】 【然后殿下醒了,抱着衣服闻了又闻,还发出……嗯,那种猥琐的笑声,说是奶香味的……】 听到这里,祝简意已经无地自容了,掩耳盗铃地捂住自己耳朵,‘不可能!那不是我。’ 怎么还把自己的内心想法给说出来了呢。 【剩下的殿下自己看吧】 团子把昨晚录下来的画面传给祝简意。 只见祝简意抱着衣服发出猥琐的笑声,而北冥影则是一脸难以言尽的表情。 到这里还没完。 祝简意闹着要睡床,嫌弃屋顶太硬,非得拉着北冥影飞下去。 她喝醉了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北冥影哪里敢让她飞下去。 到时候两人都摔成豆腐渣。 结果就是祝简意一把拦腰抱起北冥影,纵身一跃,就跟跳悬崖殉情似得,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然后…… 双双跌进草丛里。 罪魁祸首祝简意还捂着头哭,委屈又可怜。 受害者北冥影还得强忍着痛,起身把她抱进怀里安慰。 当然,在有了爱的抱抱,又有软软糯糯的撒娇后,这点痛对北冥影来说,几乎忽略不计,甚至嘴角还带着笑。 祝简意:…… ‘快关掉快关掉!’ 难怪她起身时老感觉身上不对劲,哪里都酸痛酸痛的。 ‘完蛋了,我一代帝师的形象,’祝简意生无可恋地倒在床上,“我苦苦维持的形象,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了呜呜呜呜。” 这下在北冥影心里,只剩下一个发酒疯的帝师了。 日后她站在台前讲课,兴许北冥影脑海里都会不自觉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越想越烦闷,祝简意捶了一下床,“啊!” 【没关系的殿下,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殿下其实挺猛的,十七王爷跟在殿下身边应该会很有安全感。】 祝简意:…… ‘我谢谢你啊。’ 这时,敲门声响起。 祝简意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一骨碌坐起身,警惕地看着门口,“谁?” “帝师醒了?贫僧送早膳过来。” 得知不是北冥影后,祝简意松了一口气,起身打开房门。 一位清瘦的僧人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碗白粥和一小碟素菜。 第232章 与佛无缘16 祝简意做贼似的探头看了眼左右,随后接过,“谢谢。” “帝师请慢用,这里是东厢房,不会有人打扰。”僧人笑了笑,双手合十行礼过后便离开了。 祝简意忙叫住他,“等等。” “帝师有何吩咐?” “那个……十七王爷呢?” 僧人眼里闪过一丝讶然,“王爷在后院听课,帝师找王爷?贫僧这就去叫。” “不用不用,”祝简意连忙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 她端着粥关上了禅房门。 祝简意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有些郁闷,‘什么时候回宫啊。’ 【殿下怎么了】 ‘回宫我就见不到北冥影了,我就不会想起昨晚的黑历史。’ 团子忍俊不禁,【可是殿下舍得吗?】 毕竟北冥影看起来没有丝毫要还俗的意思,而殿下作为帝师,更是不可能离开皇宫,以后若是想见,还真不一定能见到。 祝简意鼓了鼓嘴,嘴硬道:‘谁舍不得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 “帝师。” 祝简意起身打开门,因着心情郁闷,脸色也难看,“你怎么来了?” 北冥辰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圈,闪过一丝微暗的情绪,随即敛眸,低声道:“帝师一直没有过来,我有些担心,询问十七皇叔后,才知道帝师昨夜留宿在厢房,特意过来看看。” “除此之外,他有没有说其他的?”祝简意试探性问道。 说了这么多,她只关心皇叔吗。 北冥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表面上一脸不解,“还有什么吗?皇叔只说殿下累了便歇在厢房,并无其他。” 祝简意心想着还算他上道,没有爆料她的黑历史,既然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走吧。” 说罢,她率先提步往外走去。耽误了这么久时间,不知道那些学生想她了没有。 学生:你不要过来啊。 北冥辰眼底情绪黯然,紧抿着嘴,沉默不语,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 他抬头望着前面纤细飘然的背影,距离自己仅不过两步之遥,可却感觉相隔万里。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已经习惯了跟在她后面,只有站在她身后,他才敢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即便是背影,他也很满足了。 昨夜在行宫,他本是想去找帝师,却见她提着两壶酒离开了。 他一路跟随,来到了十七皇叔的禅房外。 而后,他看见她拉着皇叔跃上了屋顶。 看见她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与平时在自己面前不一样,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放松。 看见她喝醉了,躺在横梁上。 看见皇叔俯身,她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一切都那么亲密。 北冥辰就那样站在墙角下,抬着头,不知疲倦似得,一直看着那两道亲密无间的身影。 虽然帝师也经常对他笑,可那笑意里总是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欣慰,是那么疏离,那么遥远。 在这之前,北冥辰从未想过,有一天皇叔会爱上帝师。 那么帝师呢。 昨晚她喝醉了,是出于内心情愫的本能驱使,还是醉后乱动去抚摸皇叔的脸颊呢。 他不敢去细想,只能一遍遍地欺骗自己。 也不敢去想,自己心里为何会难受。 * 如今已经午时,祝简意也就没再去后院,直接回到行宫了,更准确来说是为了躲北冥影。 在她刚回到行宫没多久,正在检查北冥辰清晨背诵课文的情况时,院子里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看着他们三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祝简意眯了眯眼,“刚好,来默写《大学》前六章。” 闻言,北冥远脚下一个踉跄,不敢再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脸怂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帝师,我们是带着父皇口谕过来的。” 北冥霆冷冷地瞥了北冥辰一眼,“父皇说即日回宫。” 算来他们在行宫已经待了一个月,最是暑热的时候过去了,虽说在行宫也有御书房,可批阅奏折,文武百官也都在。 但终究是没有皇宫方便。 北冥远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耸了耸肩,和北冥靖挤眉弄眼的,进行无声地交流。 北冥远:突然发现大皇兄是不是有病,不想看见北冥辰又非得跟着我们过来。 北冥靖摊手:这大概就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用表情表达自己内心的不甘了。 北冥远附和地点头:其实看着还挺好玩的,又不敢对北冥辰做什么。 北冥靖:北冥辰是帝师的学徒,他不敢动,但他可以动你。 北冥远:???你什么意思? 北冥靖:大皇兄盯着你看很久了。 北冥远整个人僵住,机械般地转过头,直接就撞上北冥霆幽幽的眼神,以及那张铁青的脸。 “你们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大皇兄,二皇兄患有抽搐病,随时都可能发作,刚刚就是不受控制了。”北冥靖笑眯眯地解释。 北冥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北冥靖,皱着眉头,“谁有病,你才有病” 祝简意语气幽幽地插了进来,“你们都有病。” 只要祝简意开口,其他人就自动消音。 北冥远三人默默闭上了嘴。 【殿下不用担心遇到你的黑历史见证人了】 ‘闭嘴!’ 团子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刚开始殿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现在又翻脸了。 真善变啊。 北冥帝这个决定很突然,但是看到文武百官的家眷携带着大大小小包的行李,显然是早就知晓回宫的消息。 祝简意觉得是这个老头子故意不和自己说。 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了,只有她不知道。 似乎看出她的所想,北冥辰嘴角含笑道:“父皇昨晚下旨的,但是刚好帝师不在行宫。” 祝简意:喝酒误事,还丢人。 坐上回京的马车,一路下山,颠簸不已。 到了半山腰,可见镇国寺后院的桃林,那一抹粉红在绿油油的树叶中格外明显。 祝简意掀起车帘,透过那茂密的树干缝隙,似乎能看见初到镇国寺后院时,见到的那抹清冷绝尘的身影。 可惜了,甚至来不及道别。 突然不知想起什么,祝简意眼睛睁大,‘我埋在桃树底下的桃花酿!’ 第233章 与佛无缘17 团子正沉浸在伤心分别之中呢,结果自家殿下冷不丁地冒出这句,嘴角抽了一下。 【到时候殿下去拿吧】 山路旁都是高大的松树,还可见山脚下的小城镇,行人就像是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山上的清风就像是一波又一波浪潮席卷而来,树叶沙沙作响,车帘掀翻,落叶在空中翻飞旋转,居无定所,随风而去。 镇国寺后院 那道灰色身影依然坐在平日经常坐的地方,他面色淡然,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仿佛还能看见倩影在那里踱步,侃侃而谈。 静虚大师出现在身后,语气里带着调侃,“不去送送?” “不了。”北冥影头也未回。 她不会想见自己的。 静虚大师在一旁坐了下来,状似漫不经心提起,“帝师对六皇子好像很好。” “是吗。”北冥影神色淡淡,似乎并不关心。 静虚大师看着他忽然攥紧的手,无声笑了,“那么多皇子,唯独六皇子能够时时刻刻跟在帝师身边,有时还像好友一样相处,你说帝师对他好不好。” 说完,就看见北冥影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小巧精致的玉佩。 “她送给我的。” “昨晚她还叫我一起喝酒。” 北冥影转过头看他,“她对我比对北冥辰好。” 静虚大师愣了,他不是被北冥影说的话所震住,而是他从未听过北冥影如此自信地说别人对他好。 而且他所说的这些其实还谈不上好。 “可是帝师回京了,王爷也见不到了。” “她对六皇子好,王爷也看不到。” 北冥影受到十万吨暴击伤害:“······你若是特意过来和我说这些,那你还不如去盯着他们念经诵度。” 静虚大师可以说是看着北冥影长大的,他什么性子,静虚大师比北冥帝还更清楚。 “王爷,当真未想过还俗吗?” 北冥影怔住,心里酸涩不已,在没遇到她之前,确实没有想过。 遇到她之后,也想过还俗。 可是······ 随着一阵风飘过,他低声呢喃:“还俗又能如何。” 她不能成婚,我便修行陪她。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祝简意手中拿着书卷,另一只手持戒尺,在众学生中走来走去,缓慢踱步。 学室内大概坐着十来位学生,其中包含几位皇子。 祝简意念一句,他们便跟着读一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北冥远笑嘻嘻地问道:“帝师有伊人吗?” 祝简意神色淡漠,“手伸出来。” “帝师,我开玩笑的。”北冥远一脸惊恐。 祝简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到三秒,北冥远苦着脸伸出手。 “啪!” 戒尺重重地打在他掌心,留下一条火红的痕迹。 北冥远嗷叫了一声,倒吸了几口凉气,猛地吹火辣辣的掌心,“呼呼呼” “好痛好痛。”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心里佩服北冥远还敢开帝师的玩笑。 谁不知道帝师是不能谈情说爱的,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团子啧啧摇头,这是往殿下心窝窝扎刀啊。 自从回到皇宫,殿下就没几天心情好的。 祝简意用戒尺敲了敲桌面,眉眼清冷,“去后面单脚站着。” 是她太仁慈还是威严不够。 见她神色不似开玩笑,北冥远一刻也不敢耽误,愁眉苦脸地走到最后面,提起一只脚站着。 怪自己嘴贱。 祝简意扫视了一圈,嗓音疏离,“我在认真教你们学识时,不要打岔,别说一些你们自认为很幽默的玩笑。” “在我看来,一点都不好笑。” “还有收起你们的小点子,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弱小,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们能否安然无恙活着,仅凭我一句话。” “明白?” 北冥霆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去直视祝简意的目光。 “明白!” 直到临近傍晚,已经酉时。 祝简意才放他们离去,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学室里的烛光还未熄灭。 祝简意坐在最前面老师的座位,平日里她很少坐着,今夜却是坐在那一动不动。 夜幕降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往外走去。 却撞见站在门口的北冥辰,祝简意神色微愣,“你怎么还在这?” “我回去许久,一直没见到帝师,所以过来看看,”北冥辰垂眸,“帝师心情不好吗?” 他是待在祝简意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几乎是只要她情绪有变化,他立马就能感觉到。 从行宫回来后,就总感觉帝师心里有数不尽的忧愁。 祝简意未答,只道:“无事你回去写功课。” “我与帝师一起回。” 祝简意面色冷淡,“六皇子,我不喜欢重复同一句话。” 也许是这段时日以来,帝师对自己一直很包容,从未用如此重的语气对他说话。 一时间落差太大,北冥辰心底有些伤心,倔强地抿着嘴。 “可是帝师心情不好,我想陪着帝师。” 祝简意微皱眉头,没再说话,只是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上书房。 见状,北冥辰也急忙跟上。 只是祝简意看似走的不快,但北冥辰稍慢一点就会跟不上,只能一路小跑着。 “帝师,帝师若是想十七皇叔,您去镇国寺看他便是” 祝简意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目光幽冷地盯着他。 北冥辰差点撞进她怀里,在一步之遥外堪堪停住脚步,触及她冰冷的眼神时,心里一紧,神色也有些慌张。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祝简意冷声打断他:“六皇子,莫要干涉旁人的事。” “帝师,对不起。”北冥辰懊恼地低下头去,内心满是后悔和自责。 可帝师一直如此闷闷不乐,他看在眼里,也会心疼。 “我与十七王爷仅仅是普通朋友,六皇子有所误会,我不怪你,但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北冥辰抿了抿嘴,“是。” “等明年,六皇子就搬出帝师殿吧。”祝简意丢下这句话后,便提步离开了。 北冥辰错愕地抬起头,只看见她离去的背影,而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遥远。 甚至这一次,他追随不上她的步伐。 望着前方漆黑一片,北冥辰茫然地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四周无人,不见她的身影。 他跟丢了。 他们终要形同陌路吗? 第234章 与佛无缘18 另一边,祝简意静静地听完北冥帝说的话,扯了扯嘴角。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不能责打皇子?” 北冥帝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在学室里还有其他学生,让旁人看见,容易丢失威信。” “那便让太傅去上课吧。”祝简意不冷不淡地吐出一句。 闻言,北冥帝慌了,“那帝师呢?” 这尊大佛可不能跑啊。 祝简意微微一笑,“隐居山林。” 北冥帝一脸惊愕,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失态,忙敛了情绪,清了清嗓子,“那个……帝师,就当没听见朕刚才说的那些话吧。” 祝简意神色淡然自若,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淡声道:“皇上该考虑择选太子一事了。” 此话一出,北冥帝猛地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和畏惧,“帝师,我才四十五岁啊。” 还没当过瘾呢。 祝简意:…… “治国之道不易学,皇上早日择选出太子,也好尽快培养。” “皇上放心,只要你身体健朗,还能坐在皇位上,我就不会让你禅位的。” 有了这句话,北冥帝才放下心来,知道她说一不二,从不会说假话。 “那……帝师觉得大皇子如何?” 历代以来,一般是由嫡皇子继承皇位,但若嫡皇子昏庸无能,也是可扶持其他皇子的。 祝简意摇头,“大皇子心狠善妒,生性多疑。” 北冥帝思索了一番,“那帝师认为六皇子呢?” “可,”祝简意点了点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皇上或许不知,但应当也有所耳闻,因六皇子生母是低微宫人,在其生母去世后,皇上不管不顾,这才导致宫中上上下下都可欺辱六皇子。” “据我这些时日观察,六皇子在经受各种欺辱后,仍能保持纯良的心性,已是难得。” “在听学时,六皇子亦是最专注认真的那个人,不易被扰乱思绪。” “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知错能改,对六皇子道歉认错,六皇子也大方接受,并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这是大度及宽阔的胸襟。” “所以我认为,六皇子是不二之选。” 其实只需要祝简意一句话就可,但她还是解释了。 北冥帝已经完全被说服,“那现在下旨?” “可,”祝简意神色坦然,“明日宣旨,另,其他到了年纪的皇子册封王爷,入住宫外王爷府。” 一般来说,皇子们在十五六岁时就该被封王,随后入住宫外府邸的。 如今北冥霆二十二岁还住在宫中,可见北冥帝平日对他们有多不上心。 北冥帝面色一怔,“是。” 说来北冥帝也算是一代明君,但在教育子女方面,是十分失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祝简意在,北冥帝几乎不怎么管教皇子们,都是放任。 这才会导致有的人嚣张跋扈,而有的人被欺凌也不能还手。 在祝简意离开时,北冥帝叫住了她,“安知送来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祝简意怔愣了下,心里掀起波澜,“他怎么” 北冥帝笑了笑,“安知说是有个问题需请教帝师,这十年来,安知从未往宫里送过信,这还是第一次呢。” 他并未怀疑过自己弟弟是心悦帝师,毕竟在这之前,他曾催过几百遍让他还俗成家。 而北冥影次次都是表现出冷心冷情的模样,谁又能知道,短短一个月时间,他竟是已经心有所属呢。 而且所属之人还是帝师。 祝简意接过那封淡黄色信纸,在北冥帝面前,只敢潦草地瞥了眼书信封面,指尖捏着信纸,里面凸起一根木条形状。 心里有些好奇,北冥影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那臣先告辞。” 北冥帝被她话中的‘臣’所惊到,忙摇头,道:“帝师慢行。” 离开御书房后,祝简意把书信揣进衣袖里,迫不及待地跃上屋顶,用混沌之力飞速回到帝师殿。 从屋顶跳下时,却看见蹲在门口的北冥辰,蔫蔫的,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祝简意心里有点不舒服,不禁皱了皱眉,“有事?” 北冥辰站起身,脚已经酸麻,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 他注意到帝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神色黯然地低下头,“没事……就是没看到帝师,有点担心。”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担心了。 祝简意心里却无端生出恼火,最是看不惯北冥辰如此卑微怯懦的模样,让她感觉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教诲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而在这之前,她还在北冥帝面前夸赞他。 “北冥辰,你不想要皇位了是吗?” 北冥辰愣住,“帝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祝简意脸色冷了下来,说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面,“全然没有一点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卑微,懦弱,胆小,感情用事,怎么适合继承皇位?” “你若是不想往高处爬,那日后你回归你自己之前的生活,别再来打扰我。” 明明最初认识他时,即使怯懦,他身上至少还有坚韧不拔的精神。 为何现在又变回那副模样,总是苦着一张脸,面对自己时小心翼翼的,祝简意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北冥辰一张脸已经惨白,几乎站不住,踉跄了两步,堪堪靠着门框才稳住,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她,触及她面无表情地神色,眼眶逐渐红了。 确实,最开始她曾经问自己,想不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 而他最开始接近她,也是为了权。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如今只想陪在她身边,只要每天都能看见她就好,以至于忘了刚开始的承诺。 她现在也不过是提醒自己罢了。 但他还是被她充满冷意的眼神所伤到,明明在没有遇到皇叔之前,她对自己一直是包容的。 旁人不能在她面前随意开玩笑。 他可以。 他知道她所有的喜好,有时她也会在自己因没有做好功课而难过自责时,安慰自己,轻拍他的头,声音很温柔。 为什么在遇到皇叔后,她连以往的一点点耐心都不能给他。 终究是黄粱一梦吗。 他不甘心。 第235章 与佛无缘19 北冥辰死死抠着门框,眼角渗出泪水,紧盯着眼前的人,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若是不能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那我便要至高无上的权,与你共住同一个屋檐下。 “日后别在我面前表现出小心翼翼地样子,”祝简意也察觉自己语气过重了,脸色缓和了些,“若是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落落大方比你支支吾吾的好看多了。” 北冥辰终究是缺少自信。 “谨遵帝师教诲。” “无事就回去休息吧。” “是。” 祝简意绕开他径直进了房间,随后合上门。 北冥辰呆滞地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心尖处一阵阵地刺疼,该庆幸的,还好没有走到陌路。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屋里 祝简意坐在桌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那封信,从里面抽出一根桃枝,以及一小张纸。 她缓缓展开,映入眼帘地是八个字。 见信如晤,展信欢颜。 笔锋苍劲有力,又似乎带着柔意,尤其是那一笔一勾,在最用力时又收了力量,转化成温柔。 祝简意没想到一封信就这么八个字,还附带一根桃枝。 她愣住了,拿起那根桃枝,上面好似还残留桃花香味,“这什么意思?” 正在看阿衰集的团子抽空瞄了眼,看透一切的他敷衍道:【他可能是想表达一种情感吧】 “他是不是在挑衅我?想偷喝我的桃花酿。” 团子嘴角抽了一下:…… 【殿下,你比桃花酿更让人感兴趣】 闻言,祝简意冷哼,嗤笑道:“将近一个月杳无音讯,就这么一次送信过来还是送根桃枝,他这是对我感兴趣吗?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线,看看能不能对我的桃花酿下手。” 团子:…… 果然生气的女人是蛮不讲理的。 【殿下说的极是,一个月才送一根树枝过来,这去御花园都能捡到的东西】 “御花园没有桃树。”倒也没那么不值钱,随处可捡。 【殿下若真想喝桃花酿,那就去镇国寺拿嘛,反正一天时间来回也够了】 【顺便去问北冥影送桃枝是什么意思】 祝简意把桃枝一放,斩钉截铁,“不去。” 凭什么要我去看他。 【我没让殿下去看他,只是取桃花酿顺带而已】 “那也不去。” “睡觉。” 团子默默地闭上了嘴。 月明星稀,繁星如水。 “王爷又在借酒浇愁啊。” “老衲厚着脸皮第一百遍问你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北冥影坐在屋顶上,手中拿着一壶桃花酿,听见静虚大师的话,低眸看了他一眼。 “想喝自己去买。” 静虚大师仰头看着他,笑道:“王爷还真是小气啊,不过这要是让帝师大人知道你偷喝了她的桃花酿,恐怕会问责王爷。” 北冥影一只手撑在身后,就像那晚的她一样,抬头看着稀少的星星,脑海中浮现出她醉后软糯的模样,低声唤着他的字。 一声声安知。 桃树下埋葬着足有五坛桃花酿。 他只取其中一坛饮,若是被发现了,他也就可以借由赔罪的理由接近她。 “王爷下来时可得注意木梯,别摔着了。” 静虚大师调侃了一句,便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北冥影看着那弯半圆的月,喃喃道:“中秋要来了。” 再过几日就可以见到她了。 不知今日她收到桃枝没有。 她看到桃枝时又是怎样的神情呢。 他是否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 翌日,在天色蒙蒙亮时,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宫上朝,个个都睡眼惺忪的,显然是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站在金銮殿中,每个人都抱着手站在自己的位置,耷拉着脑袋,听着太监说起熟悉的那句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偶尔有一两个官员走了出来,禀报着可大可小的事情。 众人了无兴趣。 直到北冥帝让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皇六子北冥辰,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昔影,今册封皇六子北冥辰,为储君太子。” 此圣旨一出,众臣一片哗然,掀起波涛骇浪,一瞬间全部都彻底清醒过来,纷纷跪地大呼。 “万万不可啊皇上。” “皇上不可啊。” “太子之选唯嫡皇子最是适合,六皇子生母是宫人,出身不优越啊。” 文武百官中有嫡皇子党,也有站北冥远和北冥靖的,唯独没有北冥辰。 可偏偏此次太子之位就这样毫无征兆定下来了,而且还是他们所有人预想不到的那个人。 这下整个金銮殿都炸锅了。 说实话,要不是祝简意昨晚提点,北冥帝也不会想到北冥辰身上去。 看着底下闹成一团的众臣,本来安安静静的金銮殿突然成了菜市场。 北冥帝挺着腰板,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是帝师的决定,众爱卿有何意见,尽管去找帝师。” 我管你们同不同意,反正帝师认为好的一定是好的。 我都不敢和帝师唱反调,你们还想怀疑帝师的决定,看来是不想活了。 全场立马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也有人喏喏地站出来,“皇上,六皇子如今已经十七岁,之前从未听学,博识甚少,若让他治国安家,恐怕……” “有帝师教导,太子不会差到哪去,”北冥帝面色自若,“还是说,你怀疑帝师的能力。” 这句话把那位大臣吓得半死,连忙跪在地上,“臣不敢。” 北冥帝扯了扯嘴角,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倒是让这些欺软怕硬的人尝到了苦头。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 “另外,其他皇子册封王爷,即日起搬去王爷府邸入住,圣旨晚些会送去皇子殿中。” 丢下这个炸弹后,北冥帝毫不犹豫提步离开了,留下众人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瞬间烫的着急忙慌,又炸开了锅。 册封王爷意味着与皇位彻底无缘了,除非有谋略有胆识去造反。 不过如果真是帝师推举六皇子为太子的话,那帝师就不会让你有谋反的机会。 太子之选突然毫无预兆的确定下来,而且连圣旨都颁了,没有给众臣谏言的机会,此事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京城。 最热闹的莫过于皇宫了。 第236章 与佛无缘20 北冥霆气冲冲地跑去皇后殿中,“母后,父皇不是最看重我吗?为何突然就册封北冥辰为太子?” 是了,在这之前,人人都认为北冥霆会是继承皇位的太子,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下人人都在看他笑话,因为他之前仗着自己很有可能是太子的身份,经常去仗势欺人,现下轮到他们嘲笑自己了。 北冥霆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气得面色铁青。 在立太子一事闹开后,皇后娘家人也急急忙忙入宫,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后的荣华富贵是和娘家人捆绑在一起的,双方利益是互通的。 这下太子是另有其人,也难怪皇后娘家人会坐不住,连忙进宫见皇后。 皇后刚被娘家人责怪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认为皇后没有笼络住圣心。 皇后本来也在为此事烦躁,结果娘家人进宫又把她训斥了一番,全然不顾她是后宫之主。 现在自己儿子又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皇后脸色愈发难看,眼里也流露出不耐之色。 她语气阴沉道:“谁让你自己没本事笼住帝师,人家北冥辰虽说没有背景,但懂得拉拢帝师,想当太子不就一句话的事。” “可是北冥辰一无是处,凭什么当太子!”北冥霆满脸不甘心,“父皇也是老糊涂了,凭什么帝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后冷冷瞥了他一眼,对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儿子有些失望了,每次遇到什么事就只会大喊大叫,乱了分寸。 “你可以再囔大声一点,最好让帝师听见,把你贬为庶人。” 这时,外面传来夏秋的声音,“五公主。” 紧接着北冥棉缓步走了进来,看见皇后脸色沉沉,自家皇兄皱着眉头的模样,便知是因何事烦恼了。 “皇兄,与其在这里抱怨,还不如去和帝师拉近关系呢。” 北冥霆冷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北冥辰跟着她那么久,还不知道北冥辰说了我多少不是呢,你觉得她会相信我吗。” 现在在他心里,就连祝简意都不是好人了。 凡是挡他路者,都是仇人。 “可是现在就因为帝师一句话,北冥辰就摇身一变,飞上了枝头。” 北冥棉一直觉得自家皇兄容易意气用事,自负又自傲,平日里多加劝解根本没用,他只坚信自己的理论。 北冥霆自暴自弃似的坐了下来,“现在和她拉近关系有什么用,都已经定下了。” “只是太子而已,父皇身体还硬朗,起码也要十几年后才禅位呢,”北冥棉笑了笑,眼底掠过一丝野心,“谁又能保证这十几年时间,北冥辰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闻言,皇后突然醒悟过来,“棉儿说的没错,我们还有时间。” “不过皇兄要表现的正常一点,不要太过激,平日正常听学,尽量接近帝师,哪怕找个答疑解惑的借口也可以。” “帝师对我的印象不错,我也会在她面前多说皇兄好话的。” 北冥霆沉思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见他终于听进去了,皇后和北冥棉对视一眼,眼里带着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情绪。 与此同时,帝师殿 北冥辰呆愣地跪在地上,双手还高高举着,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久久未回过神。 祝简意挑眉,“怎么?圣旨给你定住了?” 北冥辰这才回过神,提起衣袍站起身,眼里满是欢喜,就连话都说不清,“帝师,这是您” 昨晚他还在害怕日后不能再待在帝师身边,没想到今天就迎来这么大的喜讯。 祝简意温和一笑,“可别丢为师的脸。” “我会努力的。”北冥辰眼睛亮晶晶的,只要能留在宫里,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因北冥辰已经是太子,自是不能再住在帝师殿,遂搬去了太子殿。 北冥辰一腔冲劲就这样消失了大半,站在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宫人们一点一点搬走他的东西。 “帝师” 我不想和你分开。 好歹也算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北冥辰和初遇时变化还是很大的。 祝简意也是把他当作晚辈对待,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宽慰道:“你迟早要学会一人面对,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得独立起来。” 虽说用现代的年纪来算,北冥辰还未成年,但他这个年纪,在古代有的人都有两三个小孩了。 “是,帝师。”北冥辰耷拉着脑袋,心里满是郁闷。 帝师好像只把他当作学生。 …… 北冥辰当上太子后,身上的重担越来越多,每日也忙的不可开交,天还未亮去上书房听学,到了下午申时后则去御书房,由北冥帝教导帝王之道。 渐渐地,除了听学那一上午的时间能见到祝简意,其他时候北冥辰压根抽不出空,甚至听学时连说一句题外话都不能。 祝简意倒是没发觉哪里不同,看见北冥辰努力的样子还感到很欣慰,以后出去就可以挺直腰板说我可是皇帝的老师。 让她烦躁地是最近北冥霆不知为何,比以往更厚着脸皮拍马屁,说一些让人无语的话,祝简意都想一拳揍过去。 【他在学北冥辰】团子一语点破。 祝简意啧了一声,‘他可没有北冥辰可爱。’ 北冥辰身上少年气还十足,可怜巴巴地倒是挺可爱的,看起来就纯真。 北冥霆一个大汉子,装什么少年。 正说着,北冥霆不知从哪掏出一串淡紫色的葡萄,屁颠屁颠冲到祝简意面前,“帝师,这是新域葡萄,您尝尝。” 祝简意瞥了眼,示意他放在桌上。 北冥霆误以为她接受了,心里一喜,暗道堂堂帝师也不过如此,这么轻易就被收买了,还好我往里面放了点药,等时间一长…… 他心底正在美滋滋地幻想着,可下一刻,戒尺突然朝着他扬了过来,狠狠地打在他手背上。 “啪”地一声,让在场学生都愣住了。 现在正是休息时间,他们都在和同伴说说笑笑,谁知响起这么大一个动静,纷纷转头看去。 便看见北冥霆一张脸惨白,捂着手背低声惊呼,从他苍白的脸色就可看出有多痛,但为了面子没敢叫出声。 第237章 与佛无缘21 祝简意神色冷漠,淡声道:“学室禁止带食,大皇子这是以身作则吗?” 北冥霆摸着火辣辣的手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卑躬屈膝地讨好她,可祝简意仍不为所动,现在还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一时间怒火从心头起。 他怒吼了一句,“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 说着,他伸手把桌子掀翻。 好在,祝简意闪得快,看着四脚朝天的小桌子,眸底掠过一丝冷意。 “霆王是想尝尝当庶人的滋味是吗。” 北冥棉忙起身跪到她面前,慌乱不已,“帝师恕罪。” 她扯了扯北冥霆的衣摆,试图让他清醒过来,“皇兄,快向帝师赔罪。” 北冥霆刚才也只是脑子一热,此时反应过来,双腿直接瘫软,“帝师饶命。” “帝师,皇兄近日烦心事太多,心里压着气,并非是冲着帝师的,还望帝师海涵,饶他一命。” 相比较冲动易怒的北冥霆,北冥棉显然更沉着冷静。 祝简意对北冥棉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听说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欺负北冥辰的人。 “日后霆王不必来上书房了。” 北冥棉暗暗松了口气,“谢帝师。” 只是不来上书房而已,不会被贬为庶人就好。 她深知女人的靠山是男人,若是北冥霆出事了,她和皇后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力保住北冥霆。 祝简意抬眸扫视了一圈,“还有靖王,远王,你们如今是封王,日后进宫也不大方便,就不必来上书房听学了。” 北冥靖和北冥远两人正在看热闹呢,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低眉顺眼地回了一句,“是。” 他们二人对权势并无太大执念,以前欺负北冥辰也不过是为了合群。 如今北冥辰跃上枝头,成了太子,他们自是不会再去招惹,只想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当个闲散王爷也挺好。 所以对于北冥霆接近祝简意,他们二人是静待看好戏的心情的。 早课上,霆王掀翻帝师桌案一事没过一会儿就传遍了皇宫,在宫外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总结众人对此事的看法,就是五个字:怎么敢的呀。 祝简意准备回殿时,半路收到皇后邀请,前往御花园相见,想着反正闲来无事,也就去见一见。 结果在去御花园路上,刚好撞见行色匆匆的北冥辰。 祝简意蹙眉,“太子这是作何?” 看见她安然无恙站在那时,北冥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敛了情绪,生怕她又说自己喜怒行于表面。 “帝师没事吧?我听说霆王对你动手。” 祝简意勾唇一笑,“你觉得他能伤得了我?” 见她自信满满又傲娇的模样,北冥辰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帝师自是最厉害的。” “不过……帝师这是准备去哪?” 前往帝师殿的路他走过几百遍,早已熟记于心,以往散课后,帝师都是直接回殿的。 “皇后找我,我去见一见。” 北冥辰皱了皱眉,“皇后找帝师恐怕也是为了霆王一事,想借帝师之口让父皇收回处罚。” “嗯?什么处罚?”祝简意还不知道北冥帝也参与其中了。 “父皇得知霆王对帝师无礼,已经下旨让霆王禁闭半年,罚俸一年,半年时间不得踏出霆王府半步。” 这算来已经是很大惩罚了。 也难怪皇后坐不住。 祝简意还未说话,北冥辰又道:“我与您一同去吧。” 皇后深处宫中几十年,难保不会耍什么心计,帝师为人太过直率单纯,怕是会中皇后之计谋。 祝简意想着有北冥辰这个嘴替在,她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遂也就默认他一同随行。 两人并肩而行,北冥辰余光时不时偷瞄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两人的步伐,发现她的步子更快后,自己也调整了一下。 直到两人步伐一致。 他努力学着她的模样,努力朝着她想看到的那个方向,只希望能得到她的认可,能够在她身边待得久一点。 皇后看到北冥辰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目光落到一旁的祝简意身上,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她提步上前,尽力忽视旁边的北冥辰,眼里带着一丝祈求,“帝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皇后有话直说。”祝简意微微一笑。 皇后失望地垂下眼,“那本宫、我便直说了,希望帝师能够让皇上收回旨意。” “我知道,这次是霆儿冲动了,可是帝师也没有受伤不是吗?霆儿还只是个孩子,容易意气用事,事后也向帝师道歉了。” “可皇上却罚霆儿禁闭半年……” 半年时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可也足以改变许多事物了。 最关键地是,母凭子贵,若是她唯一的儿子被关禁闭,那她如何坐得稳这皇后之位,如今后宫那些妃嫔就等着看她笑话。 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皇后怎不与朕直说。” 只见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北冥帝缓步走来,神色淡淡,不怒自威。 而他身旁,有一道熟悉的灰色身影。 看见来人,北冥辰和皇后心里皆是一惊,北冥辰是唯恐皇上误会帝师以权谋私,把龙威撒到祝简意身上。 而皇后则是纯粹的害怕。 祝简意以为只有北冥帝一人,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神色顿住,目光微凝。 即使相隔数米远,她仍能感觉到那抹灰色身影朝着自己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眼里皆带着一层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北冥辰也发现了他,内心涌起一阵恐慌,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祝简意,却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一丝凉意从脚底窜了起来。 他以为她忘了他。 他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和皇叔会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 如今看来,不过是被她深藏在心底。 随着北冥帝走近,皇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立马挤出眼泪,仰着头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皇上,是臣妾教导无方,以致让霆儿还如此意气用事,请皇上责罚臣妾,饶了霆儿吧。” 说来平日北冥帝和皇后倒也算是相敬如宾。 第238章 与佛无缘22 先前北冥帝还起了立北冥霆为太子的心思,因为先帝在时,便是立嫡皇子为储君,也就是如今的北冥帝。 但自从祝简意之前说过北冥霆故意欺辱北冥辰后,北冥帝对北冥霆的印象就不好了,更别说现在又出现这档子事。 他都不敢对帝师掀桌子。 北冥霆是怎么敢的。 要是不对北冥霆做出点惩罚,帝师还以为他是站在皇后这边呢。 北冥帝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哼道:“他目中无人,怎能轻易放过,太子比他小几岁,可不见太子动不动就发脾气。” 可以说如今北冥辰有多优秀,北冥帝就有多讨厌北冥霆。 听到这话,皇后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求情,北冥帝都不会撤回旨意了,只能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泪眼婆娑地看着祝简意,什么话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祝简意心底咦了一声,‘我又不是男的,皇后这样看着我干嘛。’ 【可能是希望激起殿下的同情心】 ‘该说不说,皇后哭的确实还挺唯美。’ 也许是已经沉浸在角色中,祝简意始终认为北冥霆那些人都是小辈,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能压制住他,所以只要他没有对自己做出实质性伤害,她都是可以大度地放他一马的。 不过现在有北冥帝出马,祝简意自然也不会让北冥帝下不来台,也该让北冥霆长长记性,收一收他火爆的脾气。 见她没说话,皇后绝望地低下头,泪水一滴滴地掉落,晕染在裙摆上,无声地哭泣。 北冥辰微微皱眉,“皇后娘娘,霆王只是禁闭半年罢了,您这样哭泣,旁人不知的话,恐是会以为霆王命悬一线呢。” 话虽说的难听,但也是事实,动辄就落泪,让别人看见了也不好。 北冥帝皱了皱眉,“皇后回去吧。” “太子,随朕去御书房商议边关战事。” 北冥辰低头应道:“是,父皇。” “安知”北冥帝转头看了眼北冥影。 北冥影淡笑,“皇兄去忙吧,我与帝师叙叙旧。” 北冥帝到嘴边的邀请又咽了下去,其实他想叫上安知一起的,从小到大安知比他聪明多了,说不定对战事会有另一番见解。 不过北冥影这么说了,北冥帝也不会阻拦,“也好。” 目送北冥帝他们离开后,皇后也只得抹着眼泪回宫去了。 一时间就剩下北冥影和祝简意两人。 清风徐徐,迎面吹来,额前的碎发扬起,裙摆也飘起一抹弧度,岸边的柳叶犹如少女的长发,垂落在半空中,偶尔与风一同舞动。 祝简意找了个凉亭坐下,北冥影抿着唇,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良久,祝简意看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鲤鱼,低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她看着鲤鱼,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北冥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掌心濡湿一片,心跳有些剧烈,“想见你。” 他声音有些低,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就像是一只在没有确定得到爱之前的小猫,伸出他的小胡须轻轻蹭了蹭。 祝简意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攥了攥手心,张嘴欲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唯有胸腔里好似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久久未平息。 见她这幅反应,北冥影反倒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扬起,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眸底掠过一丝思念,唇边带笑。 “吓到帝师了。” 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他心里忐忑不安,这才借着快要中秋月圆之日的由头下了山。 面对他专注的注视,祝简意耳根发烫,目光飘忽不定,不经意扫过他身前的灰色衣襟上,那一瞬间,陡然清醒过来。 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即使是用着这个身份去暧昧,似乎也是对身份的亵渎。 她眸底隐藏的羞意霎那间消失殆尽,“十七王爷日后莫要开玩笑了。” 北冥影怔住,唇角的笑意也僵了,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安和不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在疑惑为何眨眼间她就改变了态度。 “你……”不喜欢我吗。 还未说完,他似乎已然了解她为何突然拒绝了。 他是带发修行的出家人,而她是万人之上的帝师。 两人都不能成家。 秋风袭过,湖面上波光粼粼,像在闪闪发光,水中倒映着岸边摇曳的柳枝,圆圆的荷叶兜满了水,最终倾斜到一边,如数掉进了池子里,激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珠。 不知沉默了多久。 直到北冥影再次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酿的桃花酒很好喝。” 闻言,祝简意一双眼眸好似射出冷箭,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你全喝完了?” “没、没有”北冥影吓了一跳,弱弱地竖起一根手指,“就喝了一壶。” 祝简意冷哼,眯了眯眼,也不知信还是没信,“还有呢?没带下来?” “送去帝师殿了。”北冥影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小小的桃花酿在她心里比自己还重要。 只能说任重而道远啊。 祝简意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北冥影叹了口气,也提步跟上。 “帝师这脸变得真快。” “在山上时还说与我一起喝桃花酿呢。” 祝简意横了他一眼,“不知道任何东西第一口都要先留给女朋友的吗?” 北冥影愣了愣,“女朋友?” “哦,女性朋友。”祝简意一本正经地解释。 团子突然觉得自家殿下有点闷骚,傲娇地不行。 得亏驸马爷无条件宠着殿下,要不然殿下这性子就注孤生吧。 北冥影认真沉思了一会儿,“哦,我明白了。” 至于明白什么,谁也不知道。 …… 眨眼间迎来了一年之中的团圆日。 圆圆地月亮悬挂在天上,繁星点点,在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挡着,一抬头便能看见那圆月。 月色皎洁散发着光芒,依稀能看见天边的薄云缓缓浮动。 每年的这一天,北冥帝都会举办一场中秋宴,文武百官携家眷一同入宫庆中秋。 丝竹声声悦耳,奏曲不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舞姬挥动香袖,一颦一笑间,又不知迷走了多少人的魂儿。 第239章 与佛无缘23 祝简意不喜太吵的地方,便婉拒了北冥帝的邀请。 北冥影前来帝师殿时,她正坐在屋顶上饮酒,听见脚步声,随意地低眸瞥了眼。 “你不去前殿,来我这作甚。” 北冥影更想坐在她身边,“这里有梯子吗?” 祝简意勾唇一笑,“想上来?” “想。”北冥影仰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祝简意把酒壶一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给我表演一个节目,我就带你上来。” 北冥影神色一怔,“什么?” “怎么?不愿就算了。”祝简意挑眉,带着挑衅的意味。 她就是故意为难他,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表演,相当于让他自愿降低身价。 北冥影摇了摇头,“我不会才艺,要不……送你一个东西?” 祝简意转念一想,他十岁就去镇国寺了,面对的都是光头和尚,除了经文,好像确实学不了其他才艺。 “那行,什么东西?” 北冥影弯眸一笑,“把我带上去,我给你看。” “啧。”祝简意表面上装作不耐,心里其实还是甜甜的。 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在北冥影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只手揽着他的腰间,脚尖轻点,又回到了屋顶上。 北冥影摸了摸腰侧,仿佛还残留她的余温,唇角不自觉扬起,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从衣袖里掏出准备已久的礼物递给她。 “这个送给你。” 祝简意坐在身旁,闻言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顿时愣住,“木簪?” 这是用桃枝做的桃木簪,表面打磨的很是光滑,还有各种花纹云纹,看起来倒是挺精致的,不显单调。 见她不像是惊喜的样子,北冥影又有些忐忑不安,“不喜欢吗?” 这是他亲手做的,从她下山便开始了,他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她。 也许这辈子他无法为她绾青丝,但若她发间带着自己亲手刻的桃木簪,他也会很满足。 祝简意指腹摩挲了几下,蓦然想起前段时日他送过来的桃枝。 “你很喜欢桃树?” 不然怎么给人送礼要么是桃枝,要么就是桃木簪。 北冥影轻轻点头,没有听到回答,又倔强地问了一遍,“你不喜欢吗?” 祝简意侧头看着他,看见他眼里掩饰不住的紧张,忽然笑了,眉眼弯弯。 “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送桃枝。 团子扶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北冥影松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她的笑颜,嘴角微扬,柔声回应:“喜欢就好。” 祝简意随手把桃木簪插进发间,一只手撑在身后,抬头望着天边,“你为什么给我送桃枝呢?” 一根快要枯萎掉的桃枝有什么好的。 她可不认为北冥影会是不知礼数的人,胡乱送根桃枝。 她并没有看见,在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北冥影眼里掠过地一丝失落,原来她没有往那方面想。 刚刚因她戴上自己所做的桃木簪,心生雀跃,心尖上冒出了一棵小嫩芽,在此刻肉眼可见的萎了下去。 他垂下头,无精打采的,声音低弱,“是我欠妥了,若是帝师不喜欢,便扔了吧。” 祝简意仰头喝了一口酒,嘴角挂起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可不行,那是安知送给我的,就算是石头也得好好留着。” 北冥影已经不相信她这句话了,从最开始她就在怀疑自己送桃枝的目的,现在也不过是安慰自己。 他抿着嘴唇,双手抱膝,侧头看着她的侧颜,看见她因喝酒,红唇变得水润润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了几下。 想移开目光,却又舍不得。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久时间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他感受得到,她对自己也是有喜欢的。 只是碍于身份,两人都不能明说。 也许哪一天,她会醒悟过来,彻底与自己撇清关系。 北冥影不能还俗,一旦还俗,北冥帝会直接往他府里塞女人,所以他宁愿就这样,陪在她身边。 可这也是最大的奢求。 那晚,祝简意喝了多久,北冥影就在旁边看了多久,从最开始的燥热,到后来的平静和满足。 直到祝简意脸颊爬起一抹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坐在横梁上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北冥影紧张地抿着唇,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往自己怀里带,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祝简意微阖着眼,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醉了,相比上一次的发酒疯,这次她安静了许多。 在朦胧的月色下,他们依偎着。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北冥影一动不敢动,生怕她醒来把自己推开,贪恋这一瞬间的相依相偎。 祝简意靠在他怀中,听着那一声声有节奏的心跳,低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就在刚刚,她猜到了桃枝的用意。 皎皎月色洒在他们身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银光,清风拂过,衣摆卷起,两人墨发纠缠在一块儿,发梢飞舞着。 窗台上放着流光四溢的小花瓶,桃枝堪堪探出,刚好靠着瓶口。 在那瓶口处,桃枝断端冒出了一朵粉红色的小嫩花。 而在院子门口,身形颀长的男子静立,呆滞地看着屋顶上相依相偎的两人,手中拎着两壶酒,绳子勒得指尖发紫,他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离去,步伐有些缓慢,月光有一瞬照耀在他身上,眼角处折射出一道光芒,很快消失不见。 …… 文德三十年,太子二十有二,北冥帝赐婚,立太子妃。 整座皇宫张灯结彩,街道上也挂起了彩色灯笼,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欢声笑语。 宾客满座,文武百官携家眷一同前来。 五年过去,北冥辰愈发沉稳内敛,眉眼间也褪去了稚嫩和青涩,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脸庞轮廓棱角分明。 他身着大红色的新郎官服,胸前带着大红花,手中握着红色缎绸,另一头是戴着红盖头的太子妃。 两人一步一步地踏上铺着红毯的台阶,来到正殿之上。 第240章 与佛无缘24 正殿中,祝简意与北冥帝平坐,在皇帝左侧首位则是北冥影,其他坐席便是官臣了。 这天,祝简意和北冥影都换下了平日常穿的素色衣裳,取而代之地是红色衣袍,不过样式没有两位新人的鲜艳精致,倒也不会喧宾夺主。 北冥帝为此觉得他们二人待北冥辰很好,特意换下了素衣。 北冥辰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一双毫无波澜地眼眸扫视了一圈,落在那两道红色身影上,攥着缎绸的手紧了又紧。 外人看来,纷纷赞扬当今太子性情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日后定成大器。 在众人的注视下,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二位新人转过身,面对着殿外。 “二拜高堂!” 众人欢呼着,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成亲的是他们似得。 北冥辰抬头看见身着红衣的祝简意,她眸里泛着浅淡笑意,疏离又熟悉,明明他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总该是朋友那般了。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越走越远,最后只剩下了长辈与晚辈间的客套。 起初是他低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并非贪婪之人。 可后来看到皇叔频繁出入帝师殿时,他才知道,权势与她。 她最重要。 他宁愿自己不当这个太子,只希望能够生生世世陪在她身边就好。 这些终究是一场梦。 甚至太子妃也是她为自己选的。 他睫羽颤抖了几下,垂下眸子,遮掩了一闪而过的泪意,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割肉一样,痛得窒息,只能用面无表情的神色去掩盖心底的酸楚。 这一拜,从今以后,只有长辈了。 五年前,他就知道帝师和皇叔是两情相悦。 可他还是不甘心。 帝师于他而言是世间最重要的人,甚至连父皇都比不上。 那是在他陷入深渊,无法逃脱时,把他从深谷里救出来的人啊。 是她给予了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势,也是她给了自己以前极致奢求的尊严。 他又怎么能甘心。 这五年来,他装傻充愣,装作不知帝师与皇叔的事,还是希望能够像以前那样,在帝师面前偶尔撒撒娇,说一说知心话,像好友一样相处。 他已经在尽力维持过往的形状,可物是人非,终究还是变了。 在满堂宾客的起哄声下,也掩盖不住太监激昂尖锐的声音,“送入洞房!” “礼成!” * 在漫天的恭贺声中,北冥辰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胃里火烧火燎,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最后,他来到北冥影面前,脚下已经踉踉跄跄,但他神志还很清醒。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太监的手臂,堪堪稳住身形,举起酒杯,声音沙哑,很好地掩饰了因太过伤心而引起的颤抖,“皇叔,侄儿……敬您。” 今日您二人着红衣,也算是成亲一回了。 北冥影并未看出他的异样,只以为是喝醉了。 因着北冥辰是祝简意的学生,北冥影也从未为难过他,平日还会多加照拂,对旁人高冷疏离的他,此刻脸上扬起一抹微笑,也举起了酒杯。 “恭贺新婚,早生贵子。” 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北冥帝和祝简意也走了过来。 一走近,就闻到了北冥辰身上浓郁的酒气味,一看他脸色,已经潮红潮红的,眼眸迷离失焦,显然醉得不轻了。 祝简意皱了皱眉,“太子还是少喝些,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这是出于长辈的关心。 也算是看着北冥辰长大的。 五年多来,北冥辰却是第一次忤逆了她,“太子妃是帝师所选,今日大喜日子,喝多少酒,帝师也要管吗?” 祝简意愣了一下,“可当初是你自己说喜欢太子妃的。” 所以她才会去找北冥帝下旨,让他牵线。 北冥辰笑了,笑容中满是苦涩,“是啊,我说的我喜欢她。” 可我说的喜欢,是喜欢你啊。 北冥影注意到他一直盯着祝简意,眉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很快舒展开,状似不经意地起身,站到祝简意身旁,同样端着长辈的姿态,似乎在无声提醒北冥辰。 “如今太子成家了,日后可不能再什么事都找帝师做主了,该学会长大。” 北冥辰看着眼前两道红色身影并肩而立,有一瞬间恍惚,仿佛他才是被敬酒的宾客,喃喃自语道:“是该长大了。” 北冥影眼里的警告他不是没看到,就让他大胆一次,借着酒劲大胆一次吧。 他笑了笑,“早就幻想过帝师穿红衣,但没想到如今绝色。” “太子!”北冥帝脸色沉了下来。 北冥辰抹了一把脸,权当没听见,自顾自道:“皇叔穿红衣也十分惊艳,与帝师站在一块儿,就像是一幅神仙画,很是般配。” 祝简意和北冥影相视一眼,都有些怔忪。 北冥帝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胡话来,忙扬声喊道:“来人,太子喝醉了,送太子回房歇息。” “是。” 很快来了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扶着北冥辰离开。 北冥辰回头看了眼,只来得及看见那两道并肩而立的红色身影,相隔那么近,氛围那么亲密,似乎任何人都无法插足。 一滴晶莹终是承受不住,缓缓从眼角滑落。 “帝师,太子喝多了说胡话,还请帝师莫要见怪。” 这五年来,北冥帝也承认了北冥辰的能力,在他心里,早就已经默认了将来是北冥辰继承皇位,这才会为他求情。 祝简意淡然一笑,“无碍,太子也是我的学生。” “帝师说的是。”北冥帝点点头。 宾客满堂,不过一会儿间,这个小插曲就被抛之脑后。 “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 祝简意提步来到池边,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脑海中浮现出北冥辰说的那几句话。 她在想,如果北冥辰真的看出来了,那么其他人呢。 见她不说话,北冥影抿了抿嘴,多少也猜得到她的心思,“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不是麻烦。”祝简意摇了摇头,折下一旁的柳枝,探入水中,搅得湖面波光粼粼,荡起一圈圈涟漪,两人的面容也扭曲了。 第241章 与佛无缘25 “我只是怕……”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祝简意沉默地闭上了嘴。 说来两人并未认认真真地向彼此告白过,五年前那晚醉后她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但第二天她故意装作不记得。 北冥影也没有再提起过。 这五年来,两人之间有暧昧的情愫,彼此心照不宣,似乎一旦捅破了那层纸,就像是冲破了世俗,而后将面对的是无数人的诋毁和谩骂,以及质疑。 所以他们宁愿就这样一直暧昧下去。 两人心中所想是一样的: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祝简意没说下去,北冥影也没追问。 两人相处五年,他早已熟知她的性子。 她不说,自有她不说的道理。 御花园的树上也挂起了不少红丝绸和红灯笼,远远地看过来,就像是少女们求好姻缘的祈福带。 “这个赠予你。” 祝简意低头望去,那串熟悉的紫玛瑙静静地躺在北冥影的掌心,红光照耀在上面,玛瑙愈发晶莹剔透。 她神色微怔,“嗯?” 北冥影眸里泛起温柔笑意,低声道:“开过光的,希望它能护你平安。” 在寂静无声的御花园里,他再次委婉地表述了自己的爱意。 祝简意怔怔地看着他,因为她知道这串紫玛瑙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 见她未动,北冥影执起她的手臂,隔着衣袖轻轻托起她的掌心,把微热尚还残留他余温的紫玛瑙放到她手心。 那一丝余温烫进了祝简意的心尖处,微微颤了颤。 紫玛瑙好似有千斤重,祝简意呆呆地张开手,傻傻地问道:“为何···为何送给我。” 北冥影唇角笑意很是温柔,微微垂眸,眸光专注认真,声音低沉,“希望它能护佑你。” 只要你安好。 * 是夜,十二月的冬风寒冷又刺骨,冷风簌簌,划破了天际,呼呼作响,一声声好似从远方飘来的空灵幽鸣声。 “安知,太子都成亲了,你也该找个王妃了,刚好朕挑了几个好姑娘,你哪日得空见一见?” “皇兄,臣弟还未还俗。” “那你就还俗,”北冥帝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都十五年了,你也在宫里住了五年,若是没有还俗的想法,以你的性子,怎会在宫中住这么久?” 北冥影垂下眼眸,“皇兄,莫要再劝了,我此生不会还俗的。” “你这”北冥帝捏了捏眉心,自己那几个儿子都没有同胞弟弟这么让他头疼,“母后的遗愿就是希望你能够还俗成家,你为何如此倔呢?” “皇兄”北冥影声音低了下来,在寂静的殿中轻轻回荡着,“我心有所属,不会还俗的。” 北冥帝愣住,随即忙问道:“是哪家姑娘?” 北冥影抬头,“若是能娶,我早已还俗。” 北冥帝神色一怔,心里隐约猜到了是何人,可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最终摆摆手,妥协似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有时强求也不是好事。 …… “帝师,这紫玛瑙······” “十七王爷赠予我的。” 北冥帝惊愣住,霎那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 文德四十年 这十年,祝简意看着北冥国逐渐强大,看着北冥帝渐渐衰老,看着心爱之人眼角生出细纹。 周围所有人似乎都在朝着生老病死的方向发展,在他们脸上,起码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唯独她,容颜依旧。 旁人不会觉得她是妖怪,只会更加崇拜仰慕她。 唯一不变地是她身边始终有北冥影的身影。 两人心照不宣,默默地陪伴着彼此。 宫中也多了许多小皇子。 祝简意再次回到上书房授课,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她站在台上,面对着众多皇子侃侃而谈,描述着自然的伟大,讲述着世间景色的繁华。 皇子们在这样的宏观格局教导下,不再以权势为中心,而是盼望着长大后,能够去看一看帝师所描述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那该是多壮阔的风景。 祝简意在学室里讲课时,北冥影便站在外面等她,不论风雨,也不论夏冬。 透过未关的窗台,能看见那道清冷高贵的身影踱步不止,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手中握着戒尺,一字一句很是清晰地讲着四书五经。 北冥影神色恍惚,恍然间仿佛见到了十五年前,初遇她时,他坐在桃树下,而她站在不远处。 漫天纷飞的桃花,有些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她提步朝着自己走来,地上的桃花卷起,好似在为她开路。 眨眼间,十五年转瞬即逝。 他即将四十而立,即使自己每日晨起锻炼,随着年纪的增长,眼角还是出现了些许细纹,眉眼间也不似以前那般英俊。 而她,容颜未老。 学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阵欣喜的欢呼声,紧接着五六个小皇子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童真的笑容,在看到门口的北冥影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他们弯腰行礼,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十七爷好。” 北冥影回过神,笑了笑,“去玩吧。” 看着那群小孩跑开后,他抬起头,便见祝简意站在门边,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她调侃了一句:“十七爷也回吧?” 北冥影一怔,睫羽微颤,低声道:“我老了。” 这个称呼容易让他从幻想中脱离出来,可现实太残忍,他并不想去接受。 即使种种一切迹象表明,他确实老了,与她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祝简意愣住,两人相伴十几年,除了晚上睡觉不在一起之外,其余吃饭或是去游玩都是两人一同。 他们看起来亲密无间,但其实就连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即便是这样,他们习惯了相伴彼此,就像是那些白头偕老的老夫妻一般。 两人相处时,她也会偶尔开开玩笑。 此时看到北冥影微红的眼圈,祝简意才意识到年纪对他来说,是最大的痛。 刚刚那句话,戳中了他不想面对的现实。 可现实就是如此,他会慢慢老去。 而她,依旧年轻。 想到这里,祝简意鼻尖止不住地酸涩,喉咙梗塞,像是有一把小刀在割,声音低哑,“不老,你永远不会老,永远年轻。” 可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慢慢老去,看着他接受时间流逝带来的痛苦。 第242章 与佛无缘26 “我也希望不会老,”北冥影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这样我就可以和” 和你相伴永远了。 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阻拦不得。 混沌之力可让人永葆青春,长生不死。 但祝简意不能这么做。 两人第一次沉默不言,回到帝师殿,以前北冥影总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太少,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所以基本上都不会浪费时间。 在旁人眼中,十七王爷沉默寡言,性情冷心,但在祝简意面前,他反而是话多的一个。 不知何时,宫里上上下下都默认了北冥影住在帝师殿偏殿。 从前萧瑟的院子如今种上了桃树,靠着墙一排排的,到了开花的季节时,桃花漫天飞舞,每每看到,北冥影都会神色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初遇的那一天。 那天,他还很年轻。 他从不惧怕老去。 他唯独怕自己离开她。 随着冬季的到来,愈发寒冷,花瓣早已凋零,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半夜,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雪,寒风簌簌作响,透过缝隙吹来,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音。 没一会儿,光秃秃的枝桠堆满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了整颗树,树枝被压弯了腰,颤颤巍巍的,但仍迎着风而立。 …… 文德五十年,北冥帝驾崩,举国哀悼。 同年,新帝登基。 那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已经立夏没多久,迎来了气候升温的一天。 天上高高悬挂的太阳十分刺眼,阳光照耀着整个大地,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太过耀眼,让人睁不开眼睛。 新帝登基需祭祀,文武百官站在两侧,即使满头大汗,也无人敢动一下。 彼时,北冥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四十有二,膝下育有三子一女,其中太子妃育一子,其他皆是妾室所出。 祭祀,为祭祖宗,祈愿祖宗护佑北冥国风调雨顺。 而后北冥辰身着孝服,来到先帝灵位前行三跪九叩之礼,敬告受命。 祝简意作为万人之上的帝师,在新帝登基时,自然是要全程都在场的。 如此,直到太阳西边落,登基仪式才完成。 祝简意回到帝师殿时,看见身穿一袭白色孝服的北冥影坐在殿门口的台阶上,怔怔失神地望着远方,漆黑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的伤意。 他双手抱膝,明明过了而立之年,此时的他却更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浑身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世上待他最好的皇兄不在了。 从此,再也听不到亲人唤他一句安知了。 祝简意鼻头一酸,快步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拂开他眼角边的碎发,柔声道:“外面热,进里屋坐吧。” 北冥影眼睑颤了颤,依旧望着远方,低声喃喃道:“皇兄不在了。” “你还有我,”祝简意干脆坐到他旁边,伸手揽住他,脸颊摩挲着他的墨发,见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酸疼,“安知,你还有我。” 北冥影靠在她的肩头,眼角有些湿润,在夜幕降临前,天边出现了一大片橘红色带淡紫的晚霞,偶尔有飞鸟掠过,就像是一架飞机。 两人依偎着彼此,在晚霞的照映下,影子不断拉长。 橘红色的晚霞逐渐朝着上空蔓延,越来越薄,最终淡去,消失不见。 …… 新帝登基,是为文元帝。 文元十年 新帝扩充后宫,妃嫔三千,皇子十几个,其中公主有三位。 祝简意也总算知道北冥影为何和北冥帝相差那么大岁数了。 “帝师帝师,您也是父皇的老师吗?” “帝师,父皇年轻时会乖乖做功课吗?” “帝师有没有用戒尺打过父皇呀?” “为什么父皇那么老了,帝师还是这么漂亮呢。” “帝师是神仙吗?” 学室足有将近二十个皇子公主,也许是初生不怕牛犊虎,再加上祝简意面对小奶包有时也实在下不了狠手。 以至于这些皇子公主们,压根不怕祝简意,一下课就围着祝简意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让人聒噪又好笑,想说句重话,看着他们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又舍不得说。 祝简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们都坐好,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问。” “帝师头疼吗?我给您揉一揉。”小公主眨了眨眼,走到她身侧,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角。 祝简意心里无奈叹气,面对这些粉雕玉琢的小奶包们,谁生得起气来啊。 就连唬个脸都不忍心,再看小公主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笑着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脸,“不疼。” “帝师教过父皇,还教过皇爷爷,教过很多很多人,”小公主掰着手指算着,奶声奶气的,“帝师会不会很累呀?” 说完,其他皇子争先恐后地喊道:“帝师肯定会累呀。” “对啊对啊,神仙也是会累的。”他们点头好似小鸡啄米一样,说的话更是煞有其事。 末了还重重点头,给予自己一个肯定,随后眼巴巴地看着祝简意,似乎在等待她的夸奖。 祝简意嘴角弯弯,“只要你们好好做功课我就不累。” 果不其然,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奶包们小脸立马垮了下来,小眉毛皱在一块儿,“功课好难。” 祝简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慢来,再难的东西都会有解决的办法,记住要迎难而上。” “你们父皇小时候吃过很多很多苦,被许多人欺负过,可他现在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知道为什么吗?” 小奶包们点头,异口同声道:“因为父皇很厉害。” “那是因为你们父皇从不轻言放弃啊,再苦再难他也会坚持下去,日后你们也要兄友弟恭,齐心协力让北冥江山社稷一年比一年更强大,知道了吗?” “无论是谁当皇帝,只要是好君王,那就没关系,那些没当上皇帝的人呢,也很厉害。”祝简意语速不快,看着他们脸上似懂非懂的神情,嘴角带笑,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去说。 第243章 与佛无缘27(完) “为什么你们父皇可以把北冥国治理的这么好。” “因为他有天底下最好的帮手,那在别人看来,最厉害的是谁呢?” 小奶包:“是父皇。” “不,是北冥国,他们会认为北冥国很强大,就不会再敢来打我们了。” “所以是不是要先让北冥国厉害起来,他们才不敢欺负我们呢?” 小奶包:“对!” “如果小景当皇帝,我要保护他,保护江山社稷。” “我也是!我要上战场。” “我也是,我也是。” “不行,你要留在京城保护他们。” 祝简意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他们小吵小闹,心里感慨着,年少时,无论是友情还是亲情,亦或是爱情,都是最纯粹的。 可惜物是人非,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也就忘了儿时的自己。 只希望他们能保持童真,能够记得这个时候他们许下的诺言。 她抬头看向窗外,看见那飘零的落叶,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依然屹立地站在窗台边。 …… 文元二十年 这年,北冥影六十五岁,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但背脊笔直,看起来身体还算硬朗。 院子里的桃树如今不止一棵,就像是当年镇国寺的后山小桃林那般,一到花开的季节,漫天飞舞的桃花便在空中翩翩起舞。 随着年纪增长,北冥影有时也力不从心,没办法陪着祝简意去上书房,只能在帝师殿等着她回来。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喜欢躺在屋檐下的摇摇椅上,看着粉色的桃花,再回想起过往,记忆中的自己仍然那么年轻。 若是下雨,他便坐在窗台前,静静地欣赏着烟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着蒙蒙细雨轻吻脸庞的感觉。 直到思念已久的人出现,内心的孤寂才瞬间驱散。 她不在时,他任由孤独将自己笼罩,最终吞噬自己。 她出现后,只剩下满足和幸福。 每到这个时候,无论他是躺在摇摇椅上,还是坐在窗台边,都会强撑着起身,来到她的面前,为她取下披风,拂去肩头的雨滴,最后再轻轻拥抱一下。 相伴彼此几十年,两人之间并没有做过太多暧昧的动作,拥抱已经是彼此最满足的一种传递感情的方式。 而其他任何一种,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亵渎,对身份的亵渎。 用过晚膳后,若是逢晴天,两人便会躺在屋顶上一起看星星,即使不说话,也已是很开心。 若是逢雨季,便开着房门,一人坐在窗台边抚琴,一人则坐在门边里侧,静听悦耳琴声。 他们似乎一起做过许多情侣间才会做的事,两人中间却仍然有一层屏障,隔绝着他们。 …… 文元二十八年 文元帝驾崩,年仅七十岁。 同年,十七王爷离世。 * 文元帝驾崩后,文昭帝登基。 作为帝师,祝简意仍然站在祭坛旁,给予新帝最高的庇佑,文武百官只要看见她,心里就心安。 文昭帝登基后的第三个月,祝简意正在上书房授课,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脸上洋溢的笑容却是与之前的小奶包们并无不同。 祝简意神色恍惚,身边所有人都在慢慢变老,亦或是在长大,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唯独她,在上书房面对着一批又一批的陌生面孔,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小皇子。 看着他们渐渐长大,越来越沉稳内敛,而过去的那些回忆,似乎只有祝简意记得。 原来,长生不老也是一种惩罚。 转眼间,她在上书房授课竟是已经有几十年了。 好在,经过她教导的皇子们长大后并没有因权势而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兄友弟恭,仿佛是同胞兄妹,没有了那些勾心斗角,也没有阴谋诡谲。 这是祝简意最欣慰的一点,她培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明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若是你们日后有了心爱的姑娘,对方还不明白你的情意,你们就可以用这个去告知自己对方,自己中意她。” “当然,最好是面对面说,这样猜来猜去,很容易错过。” 清脆带笑的嗓音在学室里回荡着,皇子们仰头翘首以盼地看着她,视线一直追随着,格外认真专注。 直到门外一道身影急匆匆出现,甚至止不住脚步,摔倒在地,一边失措喊道:“帝师,不好了,十七王爷他……” 紧接着皇子们便看见那位始终眉眼带笑,疏离又清冷,从未失态过的帝师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眼里升起浓郁的慌乱,甚至连书都来不及放下,从她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她提起裙摆,转身往外飞奔而去。 帝师殿与上书房是东西两边的距离。 御花园的树已经逐渐枯萎,落叶掉了一地,许多花也渐渐凋零、破败。 秋风很冷,刮得祝简意脸颊生疼,眼里也因刺疼地流出了泪水。 这一天,宫人看见一道绝色白影从眼前飞跑过,仔细一看,却发觉是清冷绝尘的帝师大人。 “帝师” 偌大的帝师殿,寂静地有些可怕,院子里的桃树也已经干枯,不见一朵桃花。 长廊下挂着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 窗台外有一张摇摇椅,上面躺着一位垂暮老人,身穿浅色衣裳,满头白发,任风吹动着,他强撑着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过往那些美好的记忆走马观花,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闪过。 他阖起了眼帘,搭在扶手上的手也无力地落下,微抿着唇,风吹动他的白发,露出满脸皱纹的脸,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俊模样。 文昭帝跪在地上,捂脸痛哭,“十七爷。” 祝简意呼吸一滞,脸色愈发惨白,急忙跑上前,扑到北冥影的怀中,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一声声地呼唤着,声音哽咽。 “安知,安知” 那个无论风雨,不论夏冬,陪着自己从帝师殿走到上书房的人,终是离开了她。 日后她回来,再也无人问她是否饥寒,是否疲累。 也不会再有人笑着接过她身上的披风,握着她的手,为她取暖。 她一生送走太多人,看着北冥帝一病不起,最终消逝。 看着自己教导长大的学生文元帝病逝。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离开自己。 她此生问心无愧,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身边人。 她给予他的太少,多数是他陪伴在自己身侧。 可她放不下帝师的责任,固执地要回到上书房,更是忽略了他。 在他耄耋之年,自己却没有选择陪伴他。 在他临终时,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帝师殿外回荡着哭泣声,声声哽咽不止,令闻者也不禁伤心落泪。 “安知,对不起” 高过院墙的桃树光秃秃的,偶尔有枯枝掉落,小鸟栖息在树干上,微微歪头望着抽泣不止的人儿,随后啄了啄自己的翅膀,扑棱着飞走了。 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眼角濡湿,一条泪痕悄无声息地出现。 窗台上花瓶里的桃枝静静地沉浸在水中,断端地一小朵鲜艳欲滴的桃花颜色逐渐暗淡下来。 虽不能有夫妻之名,但能够与你白头偕老,也是一件幸事。 ————北冥安知 第244章 番外 北冥影在十岁那年,不顾皇后反对,毅然选择出家修行,本是想剃去头发,永世不还俗,未曾想皇后早已威胁了静虚大师。 无奈之下,他只得带发修行。 二十岁这年,北冥影不知是第几次遇见帝师。 但很奇怪,前面几次印象中没有帝师的容颜,唯独这一次,脑海中记住了帝师的模样。 他自认为自己见过太多顾影自怜被困在宫中的可怜女人,所以此生无心情爱,更不会动心,不曾想,自己一动心,便是万劫不复。 静虚大师所说的不错,他确实是孤星命格。 他幼时并未听学,得知帝师与皇子在后院上课后,鬼使神差地偷听了一会儿,看着帝师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模样,他却觉得似曾相识。 也许是两人之间当真有什么渊源,以至于他受这份渊源的驱使,总是想见一见她。 可当真见到了,又不知该说什么。 北冥影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遂敛了心神,一心一意打坐。 房门外传来的熟悉声音,仿佛会摄人心魄一般,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看见那个只要自己想到就会乱了心的人站在门口。 她眉梢一挑,晃了晃手中拎着的酒壶,“喝吗?” 她只要站在那,就会吸引走北冥影所有的注意力,更别说挑眉带笑,北冥影沉默地这几秒,是在收拾自己的情绪。 他其实不会喝酒,但他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便硬着头皮点点头。 他本以为她喜欢喝酒,酒量定然是很好的。 没想到刚喝了几口,她就已经醉得神志不清。 她抱着自己,轻唤了一声安知。 北冥影心尖颤了颤,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字能如此好听。 帝师在行宫这半个多月,北冥影几乎每日都能看见她,在散课后,两人又极有默契,要么去后山赏花,要么便是到了晚上相约喝酒。 当然,大多数是她在喝。 北冥影静静地看着她喝就满足了。 他不想去深究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刚相识不久的人产生相思之意。 而帝师也从未问起过。 但两人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一直谨记恪守己礼。 就在北冥影产生一种对方会永远陪着自己的幻觉时,却从北冥帝那得知他们即将启程回京,这时他方才清醒过来。 在帝师回京后,他却习惯了晚睡,有时甚至失眠。 他习惯了坐在禅房打坐,期待着门外再次响起她带笑的声音。 以至于听见有人经过时,他都会心里颤一下,误以为是她。 某日夜晚,他辗转难眠,遂起身来到两人初遇时的桃林。 在月色的照耀下,他看见了树底下隆起的土堆。 北冥影愣了一下,旋即似乎想到什么,不禁笑了。 他找了几根枯枝,一点一点地挖开了土堆,果不其然,土里埋着几坛桃花酿。 即使衣摆沾满了泥土,双手也是脏脏的,但他脸上至始至终都带着笑。 他把土又埋了回去。 那晚,是在帝师回京后,他睡的第一个好觉。 再后来,他实在忍受不住相思之苦,无论做什么,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她的面容。 刚巧中秋快要到了。 他便差人送了一封信回京,告知北冥帝自己中秋回宫一趟,且让他把另一封信亲手交给帝师。 皇兄向来信任尊重他,北冥影也不会去怀疑他是否会拆开看。 信送出去后,他又忍不住去幻想,她看到那根桃枝时是什么神情呢,是否有猜到用意呢。 可惜他看不到。 那几天时间,北冥影是数着日子过得,终于等到中秋前一日,他迫不及待地便收拾东西下山,一路直奔皇宫。 未免引起旁人怀疑,他只能先去找北冥帝叙叙旧,而后寻了个机会,让北冥帝与自己一同去御花园。 他本意是想不知不觉去上书房的,未曾想上天如此眷顾他,就在御花园中遇见了她。 也是那天,她拒绝了自己的心意。 北冥影并不气馁,因为两人身份,他早就做好了把情愫掩藏在心底的准备。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岁月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 北冥影最痛苦地事莫过于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一天一天老去,站在年轻貌美的帝师身旁,他就像是年长许多的长辈。 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所幸,帝师从未介意,仍然愿意让他住在帝师殿。 两人从相识,相知,再到相伴。 不论春夏秋冬,或是烈日炎炎,亦或是白雪皑皑,他都会陪着她去上书房。 每日与她一起用晚膳。 与她一起去屋顶看星星。 他们在一起的几十年间,从未说过“爱”这个字。 她被身份所禁锢,而他甘愿被禁锢。 可惜啊,人不能胜天。 生老病死更是常态。 随着时间的流逝,北冥影感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步履蹒跚,有时跟不上她的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望着她的背影,而自己停留在原地。 她的心里记挂着皇子们,在她心中,已经把皇子们的未来当做了一份责任。 所以他不怪她。 后来,他走不动路了,便躺在屋檐下的摇摇椅上等她。 他不想进屋子里,那样他不能第一时间看见她。 他好爱好爱她。 可是他不能说。 他垂暮老年,而她容颜依旧倾城。 她送走了皇兄。 后又看着自己学生离世。 在新帝登基没几个月,他又感觉自己行将入土。 北冥影不忍心啊,不忍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可最后还是留下她一人面对生离死别。 在北冥影感觉寿命将尽那天,他和往常一样,目送着她离开,眼里含着泪水,深知这一次,便是永别了。 他倒在了摇摇椅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屋檐上的风铃摇晃不止,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仿佛是从远方天边传来。 他听见了新帝克制的抽泣声。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还是想再见一见她。 在意识弥留地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一道很模糊的白影朝自己奔来,他好想好想见一见她。 可最终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最后他听见耳边的哭泣声,一遍遍呼唤着自己的字。 他听见她说:安知,我不信佛,我与佛无缘,但与安知有缘。 话中不含爱字,但又似乎道尽了情意。 第245章 ‘青梅竹马\’1 “咔” “好,收工。” 这次拍的是现代悬疑片,施辞一般都是穿自己的衣服拍演,因此在导演肯定的笑容中,他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就离开。 见状,祝星婉急忙跟上,“施辞哥,等等我呀。” 因穿着高跟鞋,祝星婉好几次差点崴到脚,再看前面大步流星离去的人影,满脸不甘心,愤恨地咬了咬牙。 “不等祝小姐吗?”林高打开后座车门,看了眼不远处一瘸一拐走来的祝星婉,低声询问。 施辞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在这等,我回去了。” 说着就要去驾驶座。 林高一骨碌溜进了驾驶座,讨好地笑了笑,“哪里能让老板碰方向盘呢,不然要我这个司机有何用。” 施辞没有理会,把车窗降落了一半,任由清爽的风吹佛脸颊,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林高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心生感叹,老板这张脸就是看不腻啊。 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还有演技,难怪祝小姐那么死心塌地的喜欢老板。 * 施家别墅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大院子里。 李妈赶紧跑去开门,待看见门外脸色淡淡的施辞后,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只笑着说了句,“少爷回来了。” 施辞点了点头,而后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沙发上又是坐着那几个人,听见声响,都循声望了过来,个个眼里都带着责怪。 祝星婉红着眼眶,还在小声抽泣,委屈又可怜地看着施辞。 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天大对不起她的事情。 其中一个贵妇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小辞,你怎么能把星婉一个人丢在片场呢?” 施母暗暗给自家儿子递眼色,示意他别说得太难听。 毕竟两家也认识三十多年了,生意上又有合作,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不然大家都难堪。 施辞当作没看见,扯了扯嘴角,“她今年二十五岁了吧,怎么还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闻言,祝母脸色微变,“小辞,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目中无人。” 说罢,又转头看向施母,语重心长道:“君君啊,不是我说你,小辞好歹也是和星婉一起长大的,外人看了哪个不是说他们青梅竹马,可小辞怎么就好像和星婉有仇似的,处处和她作对。” 施母面带微笑,抚了抚鬓边的头发,语气慢条斯理,“小辞是在工作,星婉跑过去会耽误他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辞脾气向来不好,连我这做父母的都给看他脸色,星婉该听话些,别老是去打扰小辞。” “伯母,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着施辞哥……”祝星婉眼圈泛红,可怜巴巴地看着施母,“我也想去娱乐圈演戏。” 只要能和施辞在同一个剧组,再加点亲密戏的片段,她不信这样施辞还能不对她动心。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大家都不意外。 祝星婉比施辞大一岁,因着两家交好,而且又是住的同一个别墅区,相距不远。 所以在他们小时候,两家经常带着小孩走动,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施辞就不喜欢祝星婉,即便祝星婉一个小姑娘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他也是十分不耐烦。 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祝家就提出订娃娃亲一事,不过施母倒是选择尊重施辞,所以也没应下来。 祝星婉对施辞死缠烂打,别说祝母,就连施母都无可奈何,只能多劝解自家儿子让一让她,毕竟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是说太难听又伤人家心。 说到底,施母也是记着两家是好友的份上,从小也是看着祝星婉长大的,虽说不是亲生女儿,但若祝星婉有所求,她一般也不会推辞。 所以有些事,施母也不好直说,只好把压力给到自家儿子身上。 施母故作吃惊,紧接着劝道:“星婉啊,娱乐圈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你施辞哥也是喜欢演戏,拗不过他,我才答应他的,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去当明星了。” 还有一些话她藏在心底没说出口,祝星婉这小孩长的不丑,但也不算漂亮那种,中规中矩吧,全靠衣装和首饰加持,看起来就知道是个富家千金。 这些话伤自尊心,施母也不会去说。 祝母也在一旁劝解:“星婉,娱乐圈水深,不适合你。” 说着,又阴阳怪气道:“施辞大明星又没空照顾你,你去也没用。” 这话说的,施母也不乐意了,“演戏是施辞的工作,星婉三番五次地跑去探班,已经给施辞造成困扰了。” “那你又不是不知道星婉喜欢施辞,能不追着走吗,”祝母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蛮不讲理了,硬着头皮狡辩,顺便来了个催婚,“现在星婉二十五岁,都被施辞拖成大姑娘了,什么时候领证结婚,星婉自然也就不追着了。” 这番话一出,祝星婉脸上的泪水也止住了,挽着祝母的手兴奋地就差手舞足蹈,一脸娇羞地偷瞄施辞,偏偏动作又极明显,恨不得别人发现似的。 施母被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不是,我什么时候答应星婉嫁进我们施家了?” 祝母眉头一皱,“两家不是订了娃娃亲吗?” “我没同意啊,”施母一时间也顾不上会不会给好友难堪了,“而且什么叫施辞拖累了星婉,从小到大施辞就不喜欢星婉,也明确拒绝过,是你家星婉一心放在他身上,明知不喜欢还要凑上前,怎么能说是我们家施辞拖着她呢。” 施母深知名声的重要性,尤其是施辞现在还是个公众人物,粉丝几千万,要是莫须有的谣言传出去,指不定被多少人谩骂唾弃呢。 有些话该说的,还是得说清楚。 施母平时性情温和,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谈吐举止都很优雅,很少与人较真。 刚才那些话说的算是很直白了。 祝星婉和祝母两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犹如调色盘似的,尴尬又难堪。 因为施母说的是实话,他们也不知如何去辩驳。 第246章 ‘青梅竹马\’2 施维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星婉啊,你小辞哥哥现在二十四岁,又是大明星,虽然大家都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走到一块儿没什么,但是有时候还是得克制一下,当朋友就可以了。” 言外之意是别再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全网都知道全国公司两大巨头祝氏和施氏两家是好友,分别是一女一子,又刚好是青梅竹马。 这些在施辞第一次登上大荧幕时,就已经有人扒出来了,而施辞也从不藏着掖着。 在施辞爆火的那一段时间,从未出现在网友视线里的祝氏千金祝星婉突然接受了一则采访。 采访内容透露了好几个让网友们兴奋又嫉妒的消息。 其中祝星婉便明里暗里地说她和施辞订了娃娃亲,两家已经是亲家了。 除此之外,还对那些整天喊施辞老公的女粉丝敲打了一番,表示乱喊别人的老公是可以告她们的。 也因此,本来网友还挺磕这一对的,毕竟两人是青梅竹马的设定就很绝了,又还都是富家子女,祝星婉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他们还幻想着是一个大美人,和施辞站一块儿就是毫不逊色的俊男美女。 谁知道祝星婉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加上那一幅站在高傲点上看低等人的模样,和让人反感的言论,网友们也就开始抵制她了,纷纷在网上嘲讽她。 后来施辞也因此受到影响,许多记者堵在他片场外。 对此,施辞只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莫须有。 当然,也有人持怀疑态度,有对家故意买施辞黑稿,称他喜新厌旧,抛弃小青梅。 总而言之,网络上什么言论都有,乱七八糟的。 “可我是真心喜欢施辞哥的,”祝星婉怕施母他们真的要彻底反对自己嫁进施家,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一边哽咽,“施辞哥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或者是我可以先和施辞哥住一起,感情慢慢培养就有了。” 听着这话,施母满脑问号,看着哭啼啼的祝星婉,到嘴边的“你没事吧”又咽了下去。 她之前就觉得祝星婉指定脑子有点毛病,现在看来还真是。 纯纯的恋爱脑啊。 也不知道祝荣夫妻俩当年是怎么领养了这么个一根筋的小孩。 “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施辞眉眼间满是不耐烦,语气更是幽冷,说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你别再纠缠我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一声声低泣响起,到后面演变成伤心大哭。 祝星婉脑海里不断徘徊着刚才施辞冷漠无情的脸色,满心的委屈在这一刻释放出来,忍不住趴在祝母肩头痛哭不止。 “妈,为什么……为什么施辞哥不喜欢我啊?” “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呜呜呜” “我喜欢他十几年,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为什么啊呜呜呜” 祝母听着心疼得不行,心里也责怪起施辞来了,轻拍祝星婉的背脊,连声安慰,“是他施辞没眼光,看不上我们家婉婉,等以后有他后悔得去。” 施母本来还想说几句客套话安慰安慰一下来着,一听到这句话,暗暗翻了个白眼。 施辞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祝星婉肯定是没那么快轻易放弃的。 果不其然,祝星婉忽然抬起头,那双眼睛已经红肿的只剩下一条缝,本就是单眼皮容易肿泡,这下直接看不见了。 偏生祝星婉还记着自己婉约优雅的人设,要在施母面前刷好感,拿着祝母的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举止还挺斯文,还做作地抽噎了一下。 她微微低下头,成四十五度角,眼角无声流下泪水,想象中是古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 “对不起伯母,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施母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没事。” 突然觉得祝星婉和以前那些想抢她老公的女人很像。 是错觉吧。 祝母瞥了眼衣袖上的一片白色,像是鼻涕一样的东西,忍不住蹙了蹙眉。 “好了,我们回家。” 祝星婉只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不知道地还以为她舍不得施母呢。 等她们母女俩离开后,明君(施母)摇了摇头,“星婉这孩子越长越歪了。” 施维点了点头,叹道:“小时候倒是挺讨人喜欢的,长大嘛……到底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么多年,语琴也没说继续找被偷走的女儿,”说起往事,明君蹙起了眉头,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施维:“难,当年被抱走的时候只有八个月,小孩子变化最大了,几个月就变个模样,又没有什么胎记。” “语琴这么溺爱星婉,也是和当年丢失的那个小孩有关系,”明君叹了口气,“找了一年多,领养星婉后,语琴也走出来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施维摸了摸她的头,“都是他们的家事,小辞实在不喜欢星婉,我们也别去强求。” “怕就怕星婉那孩子太执拗,太极端,万一做出个什么事来……” “应该不会的。” * 另一边,施辞开车离开了施家别墅。 临近傍晚,街道上有许多刚下班或是散步的行人,街市很是热闹,路边的商铺广告牌也亮了起来。 红灯亮起。 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白线内,车窗未关,施辞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脸色淡淡,看着踏上斑马线的行人。 人潮拥挤。 他目光凝住,落在最边上的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孩身上。 许是察觉到他的注视,红衣女孩侧头看了眼,微微眯眸,而后在后面行人的紧逼下,若无其事地过了斑马线。 绿灯亮起。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施辞目视前方,一只手食指屈起,抵在唇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那个女孩的面容,心里为之悸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她。 【殿下,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祝简意摸了摸耳垂,‘看到一个老男人偷窥我的美貌。’ 第247章 ‘青梅竹马\’3 团子:??? 【殿下怎么看出是老男人的?】 驸马爷明明才二十四,比剧情里的殿下大四岁而已。 祝简意理直气壮道:‘开一辆黑色的车,谁看得清楚。’ 路灯又还没亮,靠着微弱的光线她压根没看清对方的脸。 【喔,那就好,还以为殿下眼睛出问题了呢】 ‘呵呵。’ 【殿下还是先找地方住吧】 祝简意刚穿越过来,从马路对面的商场厕所里诞生。 ‘什么时候能改下这鬼bug。’ 团子偷笑,【这样也挺好的,不然别人看见大变活人,怕是要报警把殿下抓起来】 ‘呵呵。’ …… 临近八月中旬,g市天气几番变化,上午还是烈日炎炎,到了下午突然就乌云密布,雷鸣滚滚,下起了大暴雨。 某商场经理浑身湿漉漉地,急急忙忙赶到侧门,“抱歉,让您久等了。” “我们堵车都比你先到。”林高皱起眉头说了一句。 经理连连点头,满是歉意,“是是是,是我的失误,两位里面请。” 这个商场是g市数一数二的,总共有七层楼,最上面那一层楼专供有商场品牌代言的明星拍广告。 侧门有一部电梯,可以直达七楼,这边是禁止顾客进入的,所以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施辞和林高两人跟着经理进了电梯。 经理偶尔透过墙壁的折射看一眼神色自若的施辞,双手激动地搅在一起,表面上不能显露出来。 这可是施辞啊,还是第一次来他们的商场。 第一次面对面见他。 即使心里再激动,经理也不敢去打扰施辞。 众所周知,施辞是施氏集团的太子爷,那可是比他们这个商场还要富的国际公司,无论是以施辞的明星身份,还是他太子爷的身份,经理都不能得罪。 不然这铁饭碗怕是保不住。 “叮~” 随着电梯的门打开,经理率先走了出去,而后迎接身后的两人。 “施老师,这边是您的换衣间,里面有您今天要拍摄的衣服。” “都是全新的,也已经洗过。” 林高挑了挑眉,哟,这服务上道。 许是感应到林高的满意反应,经理挺直了腰板,面带得体的微笑,“然后这边是拍摄间,现在摄影师在那边休息,施老师可以先去换衣服,我去叫他们,绝不会耽误您的时间,立马可以开拍。” 施辞点了点头,“谢谢。” 这是他见到经理说的第一句话。 经理受宠若惊,“施老师太客气了。” “走吧,换衣服。”林高打开了换衣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着施辞进去后,经理也急忙跑去对面的休息间了。 今天因为突然下暴雨,地下室的车库水流排不出去,下水道堵死了。 他下去处理这个事情,结果耽误了施辞半个多小时,还好他没有责怪,要不然,经理可以直接收拾包裹回家了。 这般想着,经理对施辞的好感那是唰唰唰地往上涨,他接待过数不胜数的明星艺人,有一线大牌艺人,也有十八线小明星。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谦卑懂礼貌的明星,只是大部分都是十八线小透明,像那些稍微有点咖位在身的,都是会带点傲慢和不屑的。 要么是迟到,要么就是各种挑刺。 这次广告拍摄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大概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摄影师和灯光师他们聚在一块儿悄咪咪地议论着什么。 “施辞的脸还真是三百六十度的帅,没有一点瑕疵。” “修都不用修,可以直接发了。” “这可是唯一一个生图比精修图好看的男明星啊。” 现在的男明星大多数都不怎么管理身材,要么就是不控制饮食,上镜本来就会比本人更胖一圈。 因此大家最终看到的就是一个胡茬油腻男。 又或者是有些演员过度控制饮食,最后成了瘦竿子,看起来感觉营养不良一样。 也难怪现在网友们都在吐槽内娱完了。 “施老师今天兴趣大发,也想逛逛商场了。” “不过这商场确实大,感觉都有半个足球场大了吧,真气派。” “顾客也挺多的,你看看,那扶梯上都是人。” 林高叽叽喳喳的,话刚说完,就看见施辞突然站着不动了。 “老板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顺着施辞的视线望去,便看见对面扶梯上有一个穿红裙的女孩,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大清楚女孩长什么样,不过看那气质,应该颜值不低。 扶梯缓缓上升,到了他们这一层楼。 不等他反应过来,施辞已经大步流星朝着那边走去了。 见状,林高赶忙跟上。 ‘狗团子,你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没收你的薯片,关小黑屋十天!’ 此时祝简意从商场第一楼找到第五层,就因为团子忽悠她,今天和她有关的剧情人物会出现在这里。 结果找半天,压根没有发现什么剧情npc。 她左瞅瞅右看看,眼前突然一黑。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地是穿着西装,但是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以及口罩,全身包裹严实只能通过短头发来辨认性别的男人。 这一身看起来着实不伦不类,路过许多行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几眼。 祝简意微微歪头,“天王盖地虎?” 这不会就是团子说的那个和剧情相关的人物吧。 男人眼里浮现出一丝茫然,呆呆地说了句,“你好。” 这时,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急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老板,你走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了。” 谁懂小短腿的苦。 祝简意看了看他,又看看施辞,“有事吗。” 这下林高看清红衣女孩的脸了,顿时惊诧,老板的视力真好,大老远地就发现这女孩很漂亮了。 不过…… 他悄咪咪地凑到施辞身旁,低声道:“老板,她看起来好像还未成年。” 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这声音确实小,一字不漏地飘进了祝简意耳中。 祝简意额头滑下三条黑线,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施辞,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她通过肩宽腰窄的身材,以及颀长笔直地背脊,气质又是属于禁欲系的,所以能确定这是一位帅哥。 第248章 ‘青梅竹马\’4 而对于帅哥,她向来是可以多几分耐心的。 她微微一笑,“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认识你。”低沉又有些闷闷地嗓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那双极具有侵略性的眼眸紧盯着祝简意。 这下不只是祝简意愣住了,就连林高也被惊住。 他下意识张望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试图让自家老板清醒一点,“不是,老板” 祝简意短暂地惊讶过后,便是恢复了‘渣女’气质,勾唇一笑,满是调戏的玩味儿,“想认识我?你说说你有什么优点。” 林高已经石化了,你俩在说什么。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回。 小小年纪不学好。 施辞抿了抿嘴,插在裤兜里的手心早就被汗水浸湿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的胆怯。 仍然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昨天他没来得及,今天又一次遇到她,他不想错过了。 哪怕留个联系方式,当普通朋友也好。 就是很奇怪的一种情绪在驱使他一定要认识她。 听到这里,林高都要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自己平时见到的冷心冷情老板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九十亿少女的梦的影帝施辞也会那么俗套地搭讪一个女孩子。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让老板遮掩了一下,要不然今天热搜全被老板承包了。 祝简意眉梢微挑,展颜一笑,“可以啊。” 这个男人还有点小紧张。 空间里的团子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驸马爷看起来蠢蠢的,还好殿下没把他当成性骚扰的流氓。 看着施辞满眼认真地扫上自己的二维码后,祝简意收起手机,抬头看着他们,“最近有个新闻,一个二十一岁的男子想加十三岁小孩的微信,被拒之后,把小女孩的手臂砍成三截,脸上毁容,眼珠子也掉了。” 林高倒吸了一口气,“还有这种人渣!” 祝简意淡笑,“所以呢,我刚才本来还想揍你们一顿的。” 施辞看着微信列表里多出的一个好友,眸里泛起浅淡的欢喜,听到这话后,目光一顿,微微垂眸,“抱歉,是我冒昧了。” 确实,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会给对方带来麻烦,尤其自己还是全副武装,在这商场里格格不入。 “没关系,”祝简意眸底闪过一丝光芒,“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转身便上了扶梯,回头撞上施辞投来的注视后,她晃了晃手机,示意说‘网上聊。’ 再转过头时,祝简意唇边笑意扩大,她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人好像还不舍得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还挺好玩的。 【殿下真不怕是流氓啊】 ‘他打不过我。’ 没有谁能占她的便宜。 敢碰她,直接乱拳揍死。 【殿下怎么同意给他微信了?】 祝简意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嗯···这个嘛,怎么不能给呢。” 团子:······ 祝简意笑得愈发欢快,‘不是你自己说的剧情人物么,我不留个联系方式,谁给我推进剧情发展。’ 团子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儿。 另一边,林高看着自家老板失魂落魄的模样,即使看不清神情,也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颓废情绪,好似被抛弃的二哈似得。 林高觉得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性情淡漠的施辞有如此强烈明显的情绪。 “老板,您这是……看上这个女孩了?” 说着,林高搓了搓手,脸上满是兴奋,仿佛被看上的是自己一样,“一见钟情哎,好浪漫,以后如果老板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的话,或许老板还可以投资一部以你们相遇到后面相爱的偶像剧。” 施辞扯了扯嘴,“你好俗。” 林高脸上的幻想瞬间消散,为自己争辩,“那偶像剧不就是这样的嘛。” 施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仿佛看白痴似得,“一天到晚情情爱爱,看来你跟着我拍了那么多刑侦剧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她适合出演南安公主。” 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一身红裙,施辞自动把她带入南安公主,发现十分贴合。 再有就是,惊鸿一瞥,确实让他惊艳。 若不然今天也不会主动加她联系方式。 林高愣了愣,眼里满是惊讶,“南安公主!” 南安公主是《娇女》中的女二,这是施辞原创的剧本,在创作这个剧本时花费了一年,从最开始施辞的意愿便是能够让《娇女》走到大荧幕上,因此在选角过程,以及挑选剧组导演,距今筹备了有两三年,今年陆陆续续定下了男女主角,但唯独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支线角色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出演。 那就是南安公主。 从剧本的创作,再到后面的定角色演员,都是施辞亲自把关的。 这部剧本并不缺投资,因为施辞本身就是最大的投资商,所以也不用担心导演或是制片人往剧组里塞各种各样的牛马演员。 不说那些主角,就连配角,施辞也是十分上心的。 林高是知道施辞对南安公主这个角色有多看重的,虽然剧本里南安公主不是主角,但她的戏份并不比主角少,而且人设也更讨喜。 那段时间许多艺人听到了风声,都会厚着脸皮来试镜,无一例外,都被pass掉了。 这样一个角色,只要你演好了,爆火是命中注定的事。 “可是老板,那个女孩子看起来还没成年,未必会演戏啊。” 又不知道是不是科班出身,找一个圈外人出演这么重要的角色,老板今天是被美色迷惑了吧。 施辞淡声说了句,“已经约了明天试镜。” 而后提步踩上了扶梯。 林高跟在身后,一脸诧异,“那么快,她没怀疑过老板是诈骗犯吗?小姑娘警惕心不强啊,她应该没下载反诈中心。” 施辞:······ 林高还在身后叽叽喳喳的,所幸,这个时候扶梯上并没有多少人。 直到出了商场大门,林高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自家老板,“老板,你是怎么和她说的?她竟然这么快答应了试镜。” 第249章 ‘青梅竹马\’5 娱乐圈水深火热,许多人打着星探的名义专门去骗一些有明星梦的小姑娘,而后再找一些不入流的导演充当名导,去欺骗小姑娘拍三级电影。 再怎么说,也得考虑考虑的吧,上天给了小姑娘美貌,关掉了她智商的窗吗? 施辞被吵得不耐烦了,直接把聊天截图发给了林高,顺便说道:“我把她微信推给你,明天你去接她。” 说完,大步流星离去,上了保姆车。 独留下林高愣在原地,看着他发来的聊天截图,全程很简单,总共不超过五句。 施辞:施辞。 施辞:【图片】 而对面小姑娘则也是很高冷地回了一句:祝简意。 林高放大看了眼那张图片,我靠两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板还做了一份个人简历! 不知道地还以为他面试呢。 真不知道该说老板是太接地气还是太直愣。 等他回过神来,急忙跑到商场大门口,已经不见保姆车的踪影了,与此同时,手机振动了几下。 诗词老板:今天没有工作安排,你自己打车回家。 打工人最喜欢地莫过于就是这句话了。 “老板,你为什么给那个小姑娘发个人简历啊,万一她发到网上去,可能会给你造成影响。” 如果那小姑娘还是个心术不正的人,说不定胡编乱造事实呢。 现在只要谁捏造的故事更离谱,发到互联网上一定能爆火,网友不会去管你真相如何的。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林高解开手机一看,嘴角抽搐了一下。 诗词老板:省事。 这样一解释,确实很符合老板的性格。 …… “祝小姐,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林高靠着车子,一只手拿着电话,仰头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内心一直在感叹。 该说不说,这位小姑娘和老板还真是很有缘分,老板的一栋私人公寓就在这里,不过因为职业原因,平时很少住这边。 祝简意还是那一套红色衣裙,看起来婉约大方,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貌美如仙,头上也仅仅是用一支桃木簪挽起部分头发。 这是上个世界一个朋友送给她的。 刚开始还没发现,后来还是团子告诉祝简意,才注意到自己头上多了一支桃木簪。 记忆里,她只隐约记得那位朋友陪过她一段很久的时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相关记忆。 祝简意只以为是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也就没有再去细想。 高温天气来临,烈日炎炎,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刺眼又灼热,照在人的皮肤上,仿佛不用多久就会烫出一个又一个小泡。 “祝小姐成年了吗?” 祝简意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林高也不觉得尴尬,依旧兴致勃勃地找话题,“你平时不追星吗?” 换作另一个女生,如果知道今天去试镜的是施辞的原创剧本,恐怕早就兴奋地手舞足蹈了。 既能参演施辞的原作,又能见到施辞,这是多大的幸运。 可看着祝简意,年纪不大,但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坦然自若,似乎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林高甚至怀疑她会不会烦老板给她发去了试镜邀约。 刚开始祝简意确实是烦的,她把施辞当作一个普通人看待,以为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还是团子告诉她,施辞是个知名演员。 她上网搜了一下,施辞的热度比想象中更要火,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影帝演员,竟然会邀约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去试镜。 昨晚施辞也给她发来了一小部分今天要试镜的内容。 那段戏份恰巧引起了祝简意的兴趣,这才答应今天会过去。 “不追星。” 林高哦了一声,“难怪。” “不过我家老板很火的,大街小巷都有他的广告海报,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四五岁幼儿,一般都认识我家老板。” 祝简意瞥了他一眼,“你很会给你老板拉仇恨。” “啊?”林高不明所以。 祝简意扯了扯嘴角,“每个人必须要认识你老板吗?不认识是犯法吗?倒也不用在我面前说你家老板有多么出名。” 气氛凝固了一瞬。 林高干笑,“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很惊讶,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没关系。”祝简意也没真的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他那样说话有点刺耳,让人比较反感。 说开了,自然就过去了。 接下来一路无言。 轿车停下。 “祝小姐,这边请。”林高微微一笑。 身后轿车已经有保安开到停车位去了。 两人经过前台,进了电梯,这期间不断遇到各种各样的帅哥靓女,他们看到林高时,都会笑着打一声招呼,那笑容里多几分讨好。 而后他们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祝简意,隐约带着一丝嫌弃。 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女明星从一开始就用不屑一顾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祝简意。 祝简意毫不怯懦,直视了回去,顺便用同样的目光回视,最后再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无声地讥讽一步到位。 那位女明星脸色一变,当即就想发作。 电梯“叮”地一声,缓缓停了下来。 林高率先走了出去,“祝小姐,走吧。” 祝简意勾唇一笑,从那位女明星身旁经过,笑眯眯道:“阿姨,让一下。” “你叫谁阿姨呢!”女明星直接暴怒。 祝简意无辜耸肩,“谁应就是叫谁,一般踩中了狗的尾巴,它才会狂吠不止。” 眼看女明星满脸怒容,刚想发作,林高赶忙制止,意有所指道:“张心蕊,祝小姐是受老板邀约来试镜的。” 林高是施辞的司机兼助理,虽说听起来地位不高,但在公司里,艺人也是得捧着他,不敢轻易得罪的角色。 林高也是想让张心蕊知道,祝简意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果不其然,得知祝简意是施辞亲自邀约过来试镜后,张心蕊脸色微变,扭曲了一瞬,周围有艺人看戏,又不想自己太丢面子。 最终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等着。” 林高摇摇头,随后带着祝简意离开了。 “祝小姐,以后说话可得当心了。”娱乐圈里的人就没有善茬,林高还真担心祝简意太过冲动,给她自己招惹出麻烦。 第250章 ‘青梅竹马\’6 年少轻狂固然是好事,起码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精神气,太过颓废总归是不好的。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有资本的情况下。 祝简意笑眯眯地应了一句,“我这人很好相处的。” 林高笑了笑,从刚才那件小插曲来看,小姑娘看起来可不是好招惹的。 两人很快来到试镜间。 祝简意走进时,才发现试镜间里只有施辞一个人坐在评委席的位置。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施辞的真面貌,颜值确实如网友所描述的那般夸张,真人比照片更帅几分,更有禁欲的味道,矜贵又高冷,让人痴迷,却又不敢靠近。 施辞正在看文件,听见响声抬起头,蹙紧的眉头松展开,轻轻点头,“你好。” 目光触及祝简意身上的红裙后,神色微怔了一下,“你很喜欢穿红裙子?” 昨天是这件,今天也是。 祝简意淡笑着点点头,“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这条红裙子可以是刀枪不入的盔甲,也可以是柔软至极的普通裙子。 “可以。”施辞合起了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抬眼定定地看着她,很是专注认真。 祝简意能感觉到来自他的尊重,心里的好感又加了几分。 试镜间里很宽敞,除了评委席的桌子之外,便只有角落里放置着一台摄像机。 从祝简意进来那一刻开始,摄像机已经开始录像了。 这也是施辞为了保护祝简意,若是日后网友对祝简意有争议,他也可以拿出这段录像。 其实想都不用想,一旦角色名单公布后,祝简意这个圈外人势必是众矢之的。 而施辞,想做的就是能够尽量帮她减少那些谩骂。 不知为何,从看到祝简意的第一眼开始,他对她就有一种朦胧的信赖感,无条件地想去接近她,且生不出任何怀疑或是不好的情绪。 对于从小喜欢任何事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施辞来说,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喜欢。 一袭红衣的南安公主站在池子边,锦鲤游来游去,自由自在,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着。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你恨南安,对吗?” 男子身着白衣,玉冠束发,颀长的身影,背脊笔直,在她瞳孔微颤,一眨不眨地注视下。 他轻启唇,“恨。” 意料之中的答案。 南安公主反倒像是歇了一口气,往后倒退了半步,放在腰腹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她眼里泛着一滴晶莹,始终没有落下,嘴角似乎想扬起,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那北乐呢?” “南安可曾对不起你?” 问出这两句话时,她声音隐约哽咽,有些沙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皎洁的月色下,那位素日矜贵高冷的男子沉声道:“无论是南安,还是北乐,我都不会放过。” 南安公主仰头看着他,带着莫名地倔强,又似乎试探般问道:“若是以我为代价呢?” “你可会放过南安?” 男子垂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巴微张,轻声说了两个字,“不会。” 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南安公主只觉得从脚底凉到头上,全身冷的发抖,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却还是昂着头,带着不能抛弃的高傲和高贵,用指尖拭去眼泪。 她强撑着,弯唇笑了笑,“你好狠心。” 这次试镜片段到此结束。 祝简意立刻就从戏中走出来了,全程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在演,并没有搭档帮她对戏。 她转头看向施辞,后者神色怔怔,看似在盯着她,但其实双眸失焦,不知在想什么。 祝简意走上前,轻轻敲了敲桌面,“施辞,回魂了。” 施辞回过神,下意识抬头去看她,他率先去捕捉她脸上的泪痕,触及到她戏谑的眼神后,耳根泛红发烫,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刚才祝简意演南安公主和北乐质子相爱相杀的那个片段时,施辞完全沉浸在里面了,甚至觉得祝简意比他笔下的南安公主还要完美。 她演出了自己绞尽脑汁想描述出来却写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对于施辞来说,祝简意比剧本里的南安公主还更像南安公主。 此时他内心激动无比,但表面上一贯地镇定,坦然自若,压根看不出内心戏。 他站起身,一脸认真地看着祝简意,“你演的很好。” 祝简意眉梢微挑,心道那可不嘛,我本来就有过当公主的经历。 团子大松了一口气,看来殿下忘了那个世界和韩薤白之间的爱恨情仇,只记得自己是公主的身份了。 他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驸马爷直接创造了前面世界的剧情,难道这是首尾呼应? 还是说驸马爷的灵魂碎片之间独有的心心相犀。 “你考虑演这部戏了吗?我们可以签合同……”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从未看过别人脸色的施辞在今天会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的意见。 祝简意思索了两秒,问出十分质朴的一个问题:“这部戏拍完我能赚多少?” 施辞神色呆了呆,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 祝简意眼睛一亮,“好,我接了。” 倒也不是缺钱,毕竟她还有个聚宝盆呢。 只是谁会嫌钱多呢。 闻言,施辞脸上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浅淡笑意,“那你现在有签约公司吗?” “没,”祝简意摇头,忽然笑了,“你都不了解我的情况,就敢随便签我?” “万一我今天上午出道,下午就塌房了呢?” 施辞很明显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看出她是开玩笑的,也顺势道:“没有,我相信我的眼光。” 祝简意挑了挑眉,“那行,接下来需要安排什么,你都给我安排好就可以了。” “可以。”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位圈外人试镜大制作,并且顺便签了个公司,还不算演员的演员了。 后续便是施辞带着祝简意回到自己办公室,一路遇到不少电视上常见的顶流明星,在外面随便出现一个都是能让粉丝惊叫的程度。 但祝简意从始至终很淡定,好像只是普通的陌生人一样。 见状,施辞对她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本来早就满了的一个小试管,现在再次上限顶爆了,小试管再次加长,可看见那红色的水平线依然在慢慢往上加。 第251章 ‘青梅竹马\’7 “老板,您叫我。”林高推开了办公室门。 “你和她讲下合同的注意事项,”施辞性子沉默内敛,很少与人长谈,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做,“还有找个助理和经纪人。” “好的,没问题。” 经此林高大概知道自家老板对祝简意的态度了,这些可都是其他人没有的。 他面带得体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祝小姐,您坐这。” 祝简意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林高也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他拿起桌上施辞准备好的合同,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这是s+级的合同。 在所有合同中,这是最高级别的一种。 合同越高级,对方艺人获取的名利就越多,所受到的限制也越少,几乎是自由状态的。 目前没有哪个艺人能签上s+级的合同,最多就是s级。 林高很好地敛去情绪,“祝小姐,您可以先看看这合同有没有问题。” 施辞则是在办公桌前办公,偶尔抬眼看一看祝简意,眸里情绪很平静。 祝简意看完合同,表示这不就是免费给我送钱来了吗? 她本来还担心到时候签约了公司,会逼着她去演自己不想演的戏,又或是按照公司所给的人设来营业。 现在完全是她多想了,合同里大部分提到的都是《娇女》这部戏,就像是签了一部拍戏合同似的。 报酬也是相当可观。 吸引祝简意的是其中有一条:甲方不得胁迫乙方参演任何乙方不满的活动。 这一条在娱乐圈里相当于免死金牌的存在啊。 祝简意浅浅勾唇,“没有问题。” 林高笑了笑,“那我再和您说下公司的情况。” “可以。” 其实公司情况没什么需要了解的,无非是讲一些大牌艺人,侧面地敲击祝简意不要主动去招惹。 此时在林高眼里,祝简意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爱惹祸的小孩。 祝简意在合同最前面填下了身份证号,而后翻到最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高看了眼,“你成年了?” 祝简意一撩头发,下巴抬了抬,颇是自恋和傲娇,“倒也不用这么婉转的夸我嫩。” 坐在办公桌前,看似在看文件的施辞时不时抬眼看过来,刚巧看见祝简意唇边挂着孩子气的笑意,嘴角也忍不住扬起。 林高哭笑不得,“你这个样子确实看起来很好骗。” * 等到谈完,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 施辞缓缓起身,状似漫不经心提起:“一起吃个饭。” 祝简意眉眼一弯,刚想答应。 不料办公室门突然被踹开,紧接着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盘着的头发插着价值不菲的钗子。 她眼里满是怒意,似乎身上都冒着无形的熊熊烈火。 祝简意还在思考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是艺人还是施辞的朋友,就见这个女人大步流星朝着自己迈来,紧接着扬起手。 祝简意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这位女士,是忘了打狂犬疫苗就出来了吗?” 不管是谁,欺负到她头上,她可不会惯着。 祝星婉只觉得手腕处一阵疼痛,仿佛骨头都被捏碎了,却又抽不出来,痛得嗷嗷叫,“你把我放开!” 祝简意啧了一声,随意甩开,瞥了眼施辞,“你朋友?” 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桃花了。 施辞脸色也不好看,刚才看到祝星婉敢打祝简意时,他差点忍不住一脚把她踹飞了。 看到祝简意拽住她手腕后才忍住,“林高,今天值班的前台可以辞了。” 他很早之前就说过不允许祝星婉进公司。 “好的老板。” 林高看了眼祝星婉,她还在怒瞪着祝简意,整张脸都有点扭曲了,心底不禁叹了口气,还真是世纪大战啊。 对于祝星婉,林高是熟悉的,这人比狗仔还准时,天天蹲着老板,也幸好她是富家千金,要不然他都怕这人饿死。 可有时候又恼她是富家千金,比私生饭还恐怖,无论老板走到哪,她都要跟着。 哪怕老板忍无可忍,当众让她下不来台,也许当时不见她身影,等到半小时后又会看见她。 不说施辞,林高觉得他都要疯了。 看来富家千金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祝星婉揉着手腕,眼圈红红的,脸上全然没有刚才的凌厉和暴怒,声音也软了下来,“施辞哥,她是谁?” 她一早就得到眼线的消息,说是施辞不仅在商场加了一个女人的微信,还亲自邀请那个女人试镜。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看到施辞身边出现其他女人,所以她始终有自信,相信施辞爱上自己是迟早的事情。 可看到这个消息,她慌了。 施辞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祝星婉,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请你赶紧离开。” “你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赶我走?”祝星婉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泪水也戏剧般的落下,“施辞哥,我可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听到这里,祝简意大概也明白自己这是遇到了所谓的“捉奸”戏码。 不过……相对于这个狗血剧情,祝简意对这位女士的姓更感兴趣。 祝姓不常见,但也并不代表不存在。 对方又刚好和她杠上,说明对方在剧情里的身份也不简单。 祝简意头脑风暴迅速转起,最终勾唇一笑,推出一个结论:‘团子,我该不会和祝星婉是姐妹吧。’ 团子:我真的万万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推理出剧情的。 哪有仅靠一个姓就推出来的。 【差不多吧】 ‘那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团子缄默不言。 “我爸妈才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施辞蹙眉,显然是在不满祝星婉的说词,冷淡纠正,“还有,别再一口一个施辞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在施辞小的时候,被迫跟着父母去祝家做客过几次。 但他上小学开始,基本上除了过年象征性去拜访一下,其他时候都没有去过,就连父母也叫不动他。 并非是说年纪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青梅竹马。 第252章 ‘青梅竹马\’8 青梅竹马那是两人手牵手,十分有爱,没有错过对方的童年,一起成长起来的。 像施辞和祝星婉这种,顶多算是不太熟的邻居。 祝简意双手环胸,站在一旁,乐滋滋地看好戏。 祝星婉咬了咬下唇,满是不甘心,“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你,伯母也最喜欢我了。” “我不喜欢你,”施辞眼里逐渐弥漫起浓郁的厌烦,这句话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可祝星婉还是死缠烂打,“你看上的无非是我的家世,换作另一个比我有钱有权的人,你也会毫不犹豫投向他。” “祝星婉,别再欺骗自己了,也别再纠缠我。” “以前你从来没说过这种重话,是不是因为她在?所以你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祝简意还在看戏,结果祝星婉的矛头忽然指向她。 施辞扯了扯嘴角,“你只挑自己喜欢听的。” 林高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祝简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祝星婉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瞪着她,“你个狐狸精,为什么要来勾引我的施辞哥?” 祝简意无奈耸肩,“我和施辞只是普通雇佣关系,你的怨怼可不能发泄到我这个无辜人身上。” 祝星婉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再加上施辞对她的特殊,更是厌恶祝简意,恨不得撕破她的脸皮。 “一个十八线艺人,有什么资格进施辞哥的办公室。” 话音刚落,施辞眉眼凝结着一层冰霜,说出口的话更是不留情面,“祝星婉,滚出去。” “施辞哥”祝星婉愣住。 “她是我的合作伙伴,轮不到你来置喙,”施辞眸色幽深阴冷,似乎厌烦到极点,“我想和谁亲近都和你没关系,你要是再纠缠我,我会告你骚扰。” 以往还会顾忌着父母和祝家是朋友,给祝家父母几分薄面。 但面对祝星婉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理论,施辞真的受不了。 他自己一个人时可以当作没听见,不予理会,但祝星婉把怒火转移到祝简意身上,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祝星婉见他沉下的脸色,心里也有点犯怵,余光瞥见祝简意微微带笑的面庞,气得跺了跺脚,“你别得意,给我等着!” 祝简意弯了弯嘴角,“我等你。” “砰!”祝星婉摔门而去。 施辞走到祝简意面前,低声道:“你别往心里去。” “她这是把我当假想敌了啊,”祝简意双手撑着后面的墙壁,微微抬头看着他,眸里带笑,“不过施老板帅气又多金,也难怪祝小姐会多疑。” 施辞眉头一蹙,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喜欢她把自己和祝星婉放到一块儿谈论。 他刚准备说话,就听见祝简意咦了一声,“突然发现还真是巧,祝小姐和我一样的姓。” 施辞神色微怔,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是有点巧。” “就是不知道祝小姐是哪户人家?”祝简意笑了起来,解释道,“因为我是孤儿,还不知道有家人是什么感觉呢,想了解一下。” 也许是祝简意从头到脚都不像是孤儿,突然听到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极大的反差。 施辞怔住,甚至一时间忘了回应。 林高回道:“是祝氏集团的千金,网上也可以搜索到的。” 没想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还是孤儿。 这一瞬间,林高自动为祝简意贴上了一个标签:美强惨。 “噢,难怪祝小姐看起来就很富裕。”祝简意勾唇一笑。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高:“哈?那吃饭” “改天。” 已知剧情主线,当然是查线索最重要啦。 林高眼睁睁看着祝简意离去,自家老板还在那里愣神,左右犯难,“老板,这……” 这可是老板第一次约饭啊,就这样被人鸽了。 施辞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林高哦了一声,这样下去老板怎么追到女孩子,看来以后他又要多一个身份了:僚机。 等林高离开后,施辞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喂,小辞?” 施辞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城市,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我想问一下,祝伯父他们……还有在找那个女儿吗?” 本来他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因为世界上同姓的很多,同名的也有。 可祝简意那句“我是孤儿”触动了他,也许呢,也许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巧合呢。 明君讶异他突然问起这个,“没有找了呀,怎么了?” 施辞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为什么不找了?” 明君叹了口气,“当年那个小孩不见时才八个月,身上又没有任何胎记,模样都还没长开呢,何况……到了十八九岁又是一个模样,茫茫人海,从何找起啊。”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每个女人在初次生小孩时,刚开始的一两个月都是在懵懵懂懂中度过,和小孩也没有那么深刻的血缘亲情。 只有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孩一点一点长大,在这个过程中,母亲才会产生母爱。 “而且……现在他们有星婉,谁还会记得那个八个月大的小孩呢。” 施辞挂断电话后,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残忍又现实的话。 祝星婉离开后,便直奔施家。 彼时,明君刚挂掉自家儿子的电话,就看见祝星婉泪眼婆娑地走进来,心底无声叹气,也升起了些许不耐。 也难怪施辞总是忍不住对祝星婉恶语相向,天天这样纠缠,哭丧着脸,谁看了不会心烦。 偏偏祝星婉又要主动去讨骂,末了又要哭哭啼啼地来找明君寻求安慰,顺便告状。 刚开始明君还会念着情分,说一些好听的话,时间久了,明君看到她那张带泪的脸就烦。 怎么不去折磨她自己的妈呢。 祝星婉抹着眼泪,坐到明君身旁,头一歪就要扑进明君怀里,“伯母~” 明君看到她满脸泪水,又混着黏哒哒的东西,赶忙把她推开,顺势挪开屁股,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星婉这是怎么了?哭多了会长皱纹的,皮肤也会松弛。” 第253章 ‘青梅竹马\’9 说着,明君又自顾自道:“害,本来你今年就二十五岁了,是该好好保养保养了。” (此话仅针对文中祝星婉,小姐姐们七十五岁也还是年轻貌美的!) 抽泣声戛然而止。 祝星婉呆滞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睫毛贴也掉了一半,挂在眼睑处,鼻涕泪水一大把,看起来就恶心又滑稽。 “伯母……” 她不知道明君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明知道自己最介意年纪了。 “哎,”明君笑着应了一声,“星婉要不要先去洗把脸,你的妆都花了。” 闻言,祝星婉脸色煞白,顾不上告状了,急忙起身拿着包,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跑去。 等她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客厅里空无一人。 祝星婉愣住,“李妈,伯母呢?” 李妈从厨房走了出来,“夫人去午休了。” 想用眼泪博个同情,不曾想表演了个寂寞。 最终祝星婉灰溜溜地离开了。 李妈送她到门口,正准备回厨房,就听见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走了吗?” 抬头一看,原来是明君撑着楼上栏杆。 “已经走了,”李妈慈祥地笑了,“夫人若是不喜欢,直接让我来打发走便是。” 明君一边走下楼,一边呼出一口浊气,“谁知道她突然就来了,躲都来不及。” 天天在她面前哭哭哭,她一个女人都受不了,更别说男人了。 本来心情还好好的,她一来就哭丧着脸,又晦气,毁人心情。 “本来觉得星婉小时候还挺可爱乖巧的,谁知道长大歪成这样,”明君摇了摇头,“一天到晚就知道纠缠小辞,也没想过自己去闯荡闯荡,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也许是自己在职场上拼过几十年,即使老公有钱,但明君也从未想过要做全职妈妈。 所以明君很是不解祝星婉为何每天都要雷打不动的去缠着施辞。 没有男人就活不了了吗? 李妈端着一碗鲜虾粥走了出来,笑道:“每个人想法不同。” “还好小辞不喜欢,要是小辞日后真娶个这样的女人回来,三天两头的哭,我还真得自己搬出去住得了。” “而且还没结婚呢,星婉就这样管着小辞,要是结婚了,恐怕小辞连门都出不去。” 越想越可怕,明君自己反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星婉这爱还真是有点极端,只希望能早点清醒过来。” 李妈一边盛粥,一边漫不经心说道:“是啊,祝小姐确实太过极端了,小时候躲在少爷房间的衣柜里,又是偷内裤,放录音笔的,还装监控,也不怪少爷会讨厌她的。” 闻言,明君惊住,手里的勺子也掉进了碗里,一滴滚烫的粥落在她虎口处也浑然不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下轮到李妈愣住了,“啊?很久之前的事了,刚好是先生和夫人忙的那段时间,我想和夫人说来着,但是少爷说他来告诉你们,所以我也没再提。” 毕竟她一个佣人,话语权轻,祝星婉又是祝家的千金,当年也才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外人眼里这个年纪还很是单纯烂漫。 万一她说多了,反倒让人误会是她挑拨离间。 那段时间先生和夫人又是出国出差,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 明君眼底泛起一滴泪光,声音颤抖不止,“小辞从来没和我们说过这些。” 一想到小时候施辞被这么一个变态盯上,竟然还在房间装监控器,这么多年,她还在施辞面前为祝星婉说好话。 让他对祝星婉的态度好一点。 想到这里,明君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心里一阵阵地刺痛。 “我以为……我以为少爷说过的。”李妈有些不知所措。 说罢,看见明君无声地掉起泪来,李妈急忙安慰:“不过后来少爷把房间门锁起来,祝小姐就再也没能进去过了。” “可给小辞造成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啊,”明君忍不住痛哭起来,“我一直……我一直以为小辞只是不喜欢祝星婉而已,我没想到祝星婉敢这样对我儿子,当年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啊,这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难怪他从来不让我们进他房间。” “可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我做母亲最大的失职。” “李妈,她怎么敢的啊!”明君气得浑身发抖,眼圈也红了,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现在还有脸在我面前哭。” 可笑地是她之前还真心的安慰。 她无法想象那段时间施辞是怎么过来的,当时的他也还是个小孩,在半夜睡着时发现祝星婉躲在他房间,他该有多害怕啊。 李妈在施家也有二十多年了,对明君也是待如亲女,见她哭的如此伤心,也很是心疼。 “夫人莫要伤心了,少爷不会怪夫人的。” 明君擦干泪水,声音沙哑,哽咽道:“我会恨我自己一辈子。” “不怪夫人的,我们谁也没想到祝小姐会这样,”李妈叹了口气,“当年她也才十三岁,夫人和先生去国外出差,祝夫人便让祝小姐搬过这边住一段时间,和少爷作伴。” “也是那个时候,少爷发现房间里被翻乱的衣服,内裤和衣服都少了好几条。” “后来有一天晚上少爷睡着睡着,听见衣柜里有声响,结果是祝小姐躲在那。” “第二天少爷发高烧,当晚夫人和先生就回来了。” 祝星婉也搬回去了。 也是那个时候,年仅十岁的施辞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拉着李妈的手,眼里带泪地让她别告诉夫人和先生。 他说他亲口说。 李妈也就没再多问。 谁也没想到这些伤害被施辞掩藏在心底深处,独自一人承受着。 “夫人,少爷是个好孩子。” 明君低声道:“我宁愿他坏一些,当天揍祝星婉一顿。” “日后只要是祝家人,一律不准放进来。” 不管祝家知不知道祝星婉做的这些事,但他们是养育祝星婉的人,都该受到教导不方的责任。 “是,夫人。” 第254章 ‘青梅竹马\’10 …… 翌日,施氏集团宣布和祝氏集团终止合作。 此消息一出,众网友瞬间炸开了锅。 其中不乏有些在磕祝星婉和施辞青梅竹马cp的粉丝,看到这个消息后,感觉天都塌了。 “怎么回事,我磕的cp be了吗【泪目】” “谁来告诉我怎么走向不对。” 不少看热闹的网友:“哇哦,青梅竹马反目成仇了。” 还有施辞的粉丝:“和我家正主没关系,抱走诗词。”(注:没有误打,粉丝就是这样称呼施辞的) “施辞很早就说过和祝星婉没有娃娃亲,关系也没那么好,你们乱磕cp,烦不烦啊。” “白富美三样,祝星婉也就只占了个富字,要不是投了个好人家,这辈子和施辞都搭不上关系吧。” “要说我,祝星婉确实不配施辞,单是颜值这一点就……” “祝星婉好可怜,都撇清关系了还要被男方粉丝这样说。” “求求你们去看工作人员爆出的采访好吗【下头汗】,是祝星婉一直死皮赖脸缠着施辞的,这种人我觉得她和私生饭没什么两样。” 而这边,祝荣在客厅里团团转,急得满头大汗。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又是一模一样的机械声音响起。 祝荣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水,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怒瞪着坐在沙发上默默抹眼泪的祝星婉,吼道:“你昨天到底和明君说什么了?为什么会突然终止合作?” 这些年祝氏走下坡路,也多亏了施家一直在前面拉着,如今许多合作商都是看在施家的面上,才会给他几分薄面。 平时有什么高层上流晚宴,施家都会带上他,为此,祝荣还自己攀上了几个富商。 可没想到施家一声不吭,甚至连个商量都没有,就突然公之于众与祝家终止合作。 王语琴正在安慰祝星婉,祝荣忽然的暴怒,把她吓了一大跳,恼怒地横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有本事去对明君吼,对女儿吼算什么本事。” “既然她施维不讲情义,那我们还上赶着巴结作甚,这么多年我早就不想看他们的脸色了,整天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终止合作,又有什么不好。” 本来祝荣就恼火,听到这小家子气什么都不懂的话,更是一肚子气,整个大肚子都没法兜住。 “你懂什么!” 这么些年,因为家里有钱,王语琴自从怀孕后就没有再工作过,休闲在家,有佣人伺候着,不愁吃喝,得空还去做做美容。 祝荣也从未说过什么,甚至没有说过半句重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吼她。 王语琴当即觉得下不来台,脸色有些难堪,转过脸不去看他。 祝星婉只觉得委屈极了,抹着眼泪,“肯定是昨天那女的在施辞面前说了我什么,要不然伯母不会这样的。” 祝荣眉头一皱,“什么女的?” 一说起这个,祝星婉就一肚子嫉妒,阴阳怪气道:“有人想嫁入豪门变凤凰,趁机接近施辞,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也不知道施辞怎么会喜欢她。” 见状,祝荣便知这是祝星婉的个人情绪了,头一次对自己女儿的恋爱脑感到厌烦,“你现在打电话去问问你施伯母,小辈好说话一点,你施伯母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好好说,好好问一下。” “不想打”祝星婉觉得自己还没到低声下气去讨好别人的地步。 昨天她还特意跑上楼躲自己,祝星婉还记着呢。 祝荣脸色一沉,“你要还想进施家的门,你就必须得先过明君那一关。” 祝星婉这才不情不愿地打电话。 与此同时,祝荣的手机也响了。 他误以为是施维的回拨电话,赶忙拿起沙发上不断震动的手机,结果一看来电号码,眉头皱的愈发紧。 很想挂掉,但不得不接起。 他还得赔着笑脸,“喂,李总啊。” “祝总,我们李家和祝总的合作到此为止,刚好最近的一个项目也结束了。” 祝荣脸上的假笑还没落下,手机那边已经传来了忙音。 还没过五秒,手机来电铃声再次响起。 祝荣失魂落魄地接起,“许总。” “呵呵祝总早上好啊,对了,我们的项目刚好找到合适的人去做了,不好意思啊。” 接下来好几通电话都是相似的说词,无非是看见施家不再扶持祝家,生怕施家把他们也记恨上,这才急忙撇清关系。 在这些富商圈子里,谁都知道祝家和施家关系甚笃,如今他们闹掰了,必然不会是好事。 祝星婉耷拉着脑袋,“没接……” 祝荣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踉踉跄跄地坐在沙发上,嘴里呢喃着,“完了完了” 近两年都是施家帮他开拓市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施家带着那么多合作商离开,祝氏集团迟早会垮掉。 祝星婉倒是觉得自己父亲大惊小怪了,他们祝家好歹也算是大公司,难道离了施家还能破产不成。 因此没一会儿,便跑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她已经习惯性地点进微博去查有关施辞的最新消息,多数是狗仔放出来的。 现在热搜榜一还是施氏集团发布的那条微博,底下已经有几万的评论,上百万的点赞了。 而紧跟其后的竟然是施辞的热搜。 标题很是吸引人。 “施辞原创剧本《娇女》开机!” 对于《娇女》,大家并不陌生,相反,已经有许多网友看过电子版的了,都在期待施辞的选角。 祝星婉点进去一看,是《娇女》的官方发了一条微博:开机大吉【图片】 附带的一张图片是在场演员的合作。 祝星婉一眼就看见了站在c位的祝简意,她那身红裙格外的耀眼,以及她身旁身姿挺拔的施辞,两人站在一块儿就足够吸引眼球了。 她眼里泛起幽暗的妒光,指尖划拉着屏幕,恨不得把祝简意的脸撕破。 她心底在无声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要靠她这么近。 施辞为什么要靠这个贱人那么近。 施辞只能是我的。 施辞那么多女粉丝,这个贱人不可能得逞的。 第255章 ‘青梅竹马\’11 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祝星婉翻到底下的评论,果不其然,大多数网友都在质疑祝简意。 “中间那个小姐姐是谁啊,好美。” “嗯……突然就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参差了,看到这位小姐姐,才知道之前看到祝星婉和施辞的同框照片为什么会觉得别扭了。” “别踩一捧一,祝星婉和小姐姐都是美女。” “u1s1,这次的阵容好像还可以,都是演技派。” “什么演技派啊,中间那女的有什么作品吗?代表作都没有,凭什么站在c位啊。” “好可笑,现在娱乐圈是没有演员了吗,找一个素人来演。” “别告诉我这个人要演我最喜欢的南安公主【无语】一点都不符合。” “我觉得小姐姐的颜可以让我忽略她的演技。” “原来颜值真的可以当饭吃。” 看着这些嘲讽祝简意的留言,祝星婉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切换了账号,重新找到这条热搜。 “这就是个贱女人,想倒贴施辞。” 犹此还不满意,再次切换了另一个账号,“这个女人不会演戏,全靠卖肉,不知道爬了多少人的床。” 如此,连续换了五六个账号发泄一通后,祝星婉才消一点气,只是脑海里一直徘徊着那张大合照。 如果没看错的话,拍照时施辞下意识地靠向那个女人。 祝星婉咬了咬下唇,点开微信,找到了置顶列表。 这还是当年她死缠烂打,向施伯母博取同情才加上施辞好友的。 点进聊天框,只有她发出去数不清的消息,无一都是没有得到回应。 唯一一条还是系统发的:我已通过你的好友验证…… “施辞哥,我看到你的《娇女》开机了,我也有一个明星梦,可以出演一个配角吗?” 不都说配角是最厉害的吗,前期可以使劲虐主角,她要好好“照顾照顾”祝简意。 怀揣着幻想,祝星婉看着消息发送出去,最后却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顿时气得面色发白,咬牙切齿。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删了。” 一定又是那个女人搞得鬼。 没有微信,还有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是被拉黑了。 “啊!”祝星婉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发了疯似的抓头发,她没法去接受自己被喜欢的人拉黑。 她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这么无情。 祝荣正在哄着王语琴,让她去找明君聊一聊,两人曾经也是闺中密友,有这一层关系在,想必无论是什么事,明君都应该会看薄面就此过去的。 祝星婉这疯子似的尖叫,把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祝星婉抓头发,双脚还在蹬来蹬去,就像是失心疯了一样。 王语琴被吓到了,赶忙起身冲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婉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和妈说啊。” 祝星婉揪着她的衣摆,嚎啕大哭起来,“妈,施辞不要我了,他去找别的女人了,我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他不喜欢你,会有人喜欢你的,”王语琴连忙安慰,“我家婉婉这么优秀,那些想追你的人都排到十公里外了呢。” “不要,我就要施辞!” 祝星婉揪着她衣摆的手更加用力,不小心扯到了她的肉。 王语琴强忍着痛,轻拍她的背脊,希望她能慢慢平复下来,“好,妈和你施伯母说。” “妈,我要去看施辞拍戏,”祝星婉抬起头,头发散乱在脸颊两侧,眼圈泛红,泪痕还未干,眼里迸发出凌厉狠辣的光芒,就像是索命的厉鬼,“我倒要去会会那个女人!” 王语琴看着眼前自己从小养大的女儿,神色一怔,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刚刚那个神情,就连她都是心里一惊。 “妈!”见她没说话,祝星婉摇晃她的手臂。 “好,我和你一起去。”兴许可以从施辞那边入手。 王语琴目前也不想腆着脸皮去找昔日的好友求情,是明君先不讲仁义,她送上门给人羞辱作甚。 “简意,你皮肤好好啊,素颜都这么白。” 祝简意微微一笑,“还好。” “真羡慕啊。” 那边导演喊道:“好了,各部门准备!群演到自己的位置!” 施辞站在导演后面。 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终于走了,祝简意得了喘息的机会,呼出一口浊气,来到施辞身旁。 施辞出演的便是北乐质子,在来之前祝简意并不知道,以为他只是编剧和投资商,谁知道自己还出力出演。 虽说整部剧中南安公主的戏份不少,但其实主角并非是他们。 而是另外两个人。 其中女主是南安丞相的庶女,从乡下归来,一路扮猪吃老虎,智斗后宅。 男主则是南安公主的九皇叔,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所生,排名第九,是最小的一位。 不过在他之前的那些王爷们有的被送去封地,有的已经过世了,只剩下九王爷。 整体剧情其实很简单,是大家常看的那一种古代题材,但是内容很丰富,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又掺杂了一些悬疑,明面上看似都在谈情说爱,实际上是以江山社稷为主,很多人刚开始会觉得和以前看过的古代剧很相似,但接触下来后,会发现每一句话都值得思考。 第一场戏便是女主顾玥被丞相接回京城,在街上遇到男主庄瑜。 女主由影后关雪薇所饰演,男主则是曾获得最佳主角奖的许愿。 两人都是演技派,一场戏下来很是流畅,在场众人都看呆了,不禁感慨很久没遇到演技这么行云流水的演员了。 如今演技好对于演员来说都是值得夸奖的,俨然忘了,演技是演员最基本的技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嘈杂声。 群演下意识朝着那边看去,本来一个两个的还好,不太明显。 但是镜头里可看见这些人齐刷刷地转过头。 导演皱了皱眉,“咔。” “去看看谁来闹事。” 场地出租时间还没到呢,谁那么着急忙慌的来。 一个工作人员满脸为难地跑了进来,看了眼施辞,低声道:“导演,他们好像是来找施老师的。” 第256章 ‘青梅竹马\’12 闻言,施辞的视线这才从监视器挪开,淡声问了句:“谁?” “好像是祝家人。” 正说着,那边只见祝星婉和王语琴两人互相搀扶着走来,脸上还带着怒意,在看到施辞后,瞬间转变成委屈。 王语琴立马就端起长辈的态度,“小辞啊,你这些员工怎么这么不懂事连我们都拦着不让进来。” 祝星婉的目光落到祝简意身上,眸底闪过一丝冷光,面上还是乖巧无辜的模样,“施辞哥,我们只是来探班,保证不打扰你。” 施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头看向导演,“继续。” 只要她们没妨碍到拍戏进度,施辞可以无视他们。 工作人员也就怀着八卦的心散去。 王语琴的目的可不是看他们怎么演戏的,张嘴刚想叫住施辞,不经意瞥见一旁不远处的红衣女孩身上。 “婉婉,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她?” “就是她。”祝星婉咬牙切齿。 【殿下,她们想吃了你】 团子话音刚落,王语琴带着祝星婉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王语琴上下打量祝简意一一眼,满是不屑,神情傲慢无礼,“你就是那个缠着施辞的人?” “我看你是裹小脑了。”祝简意倚靠着一棵树,勾唇笑道。 王语琴气炸,“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我还是你祖宗呢。”祝简意撇了撇嘴。 她漫不经心地捋着长发,小拇指微微翘了一下,一根半白的头发落到他掌心,随后消失不见。 “你这个贱女人,勾引施辞哥,还对我妈恶语相向。”祝星婉面色铁青,张牙舞爪地朝着祝简意扑去。 这边的闹剧很快引起导演他们的注意,拍戏进展再次中断。 他们循声望了过去,顿时睁大了眼睛。 只见祝简意一脚踹飞了那个身穿旗袍的女人。 祝星婉倒在地上,背脊被石子硌得生疼,眼泪都流出来了,跟个翻身乌龟似的,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 最让她难堪地是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让她分分钟想去死。 “婉婉!”王语琴赶忙把她扶起,而后怒瞪着祝简意,骂骂咧咧道,“你怎么敢踹婉婉,没点家教,没爹娘生养的东西。” 听到这话,祝简意眸色冷了下去,刚想让她们知道花为何这么红。 那边施辞走了过来,沉声道:“把她们丢出去。” 王语琴脸色煞白,“施辞,你敢!” “有何不敢,我还要收购祝家。”施辞冷笑一声,看起来不似说假。 王语琴也万万没想到,本是想让祝星婉在施辞面前说些以前的情分,看看能不能让施辞父母对祝家留几分薄面,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下连公司都保不住了。 王语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双腿软了下去,好似泄去了全身力气,“你不能……”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她不能像那些黄脸婆一样,整天做粗茶淡饭,她可是阔太太。 围观群众也是没想到一个家庭闹剧还能上升到如此严重,而且看样子祝星婉和施辞的关系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施家要收购祝家的话,那日后就是施氏一家独大了。 这可是大新闻啊。 在场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偷偷拿着手机录像。 施辞抬眼扫视了一圈,神色冷峻,“我再说一遍,我和祝星婉没有任何关系,不是青梅竹马,也没有所谓的娃娃亲。” “谁再发我与祝星婉之间的言论,那日后就律师函见。”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祝简意啧啧摇头,施辞还真是可怜,被祝星婉纠缠这么多年,也难怪会厌烦。 这段视频被无名人士发布到了网上,瞬间引起网友的注意,最让网友们震惊地是,万年不更微博的施辞也转发了这个视频。 并且还配了一句话:我给你最后的体面,是因为你是女生,有些事我并不想说那么多,希望你好自为之。 看到这句话,施辞的粉丝炸开了锅,“以前就不喜欢祝星婉捆绑诗词,看样子还真的另有隐情。” “该不会是祝星婉劈腿,现在又想复合吧?” “不会吧,要是诗词真和祝星婉谈过,那真是白瞎了。” “不过说真的,我从几年前就看到祝星婉和施辞的新闻,那会儿施辞也明确地拒绝过祝星婉,没想到祝星婉这么多年还在纠缠,换做谁都会烦的吧。” “我一个路人都觉得施辞好可怜。” “听说每次接机的时候祝星婉都在,而且我看过好多施辞电视剧的路透花絮,都有祝星婉的身影,还真是阴魂不散,就像私生饭一样,好可怕。” “施辞拒绝祝星婉的采访都可以做一个合集了,竟然还有人说施辞这么明面拒绝对女孩子名声不好,可是他私底下拒绝的话,有些黑子又该说施辞是渣男,一直吊着人家了。” “作为一个路人都觉得施辞好难。” “你们全部都在讨论施辞和祝星婉的破事,就我一个人关注施氏要收购祝氏公司吗?不愧是我看上的老公,现实中也是霸道总裁。” “那个小姐姐,好身手,一脚踹飞了。” “老早就觉得祝星婉哭啼啼的。” “就我觉得祝星婉像绿茶吗?这个小姐姐那一脚踹我心窝里了【馋】” “三分钟内,我需要那个小姐姐的资料。” 网上网友们各说各的,关注的点都不一样。 而祝简意那一脚,有网友挑刺说她粗鲁,不尊重人。 也有部分网友表示这反击很爽。 现在都是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百倍还之。 自然而然地,有关祝简意的热搜就挤到了前五。 该说不说,网上是真的卧虎藏龙,没多久,网友们就把祝简意的资料扒了个底朝天。 除了是孤儿的身份被团子刻意隐瞒之外,祝简意所读过的学校都被扒了出来,放到网上。 “什么啊,一个美术生跑去演戏。” “演技行不行啊,别最后只会瞪眼干哭吧。” “抵制剧版。” “真的是毁了我的南安,施辞眼光不行。” “好歹找个有点知名度的,请个圈外人算什么事,她知道演戏怎么演么?【无语】” 第257章 ‘青梅竹马\’13 某人民医院 “你好,我要做亲子鉴定。” “好的,二十四小时出结果,你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拿报告。” “谢谢。” 祝简意前脚刚离开医院,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她们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你现在有空吗?” 连着蹦出三条消息,倒是透出主人的几分不安。 祝简意弯了弯嘴角,走在路上不方便打字,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不过没发出声音,像躲在壳里的小乌龟,一动不敢动。 祝简意无声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语气揶揄,“约我吃饭吗?” “不是,有个东西给你。” 目睹全过程的林高:…… 这就是老板单身的原因。 祝简意也没问是什么东西,“那我去你公司拿?” 施辞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是良心发现自己太冷淡,又追加了一句:“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才猛然注意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额头也冒出些许细汗,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 林高微微弯腰,看着他不安分的手,满脸不解,“老板紧张什么?” 施辞:“……” “你可以出去了。” 林高微笑,似乎看穿一切,“好的。” 在合上办公室门时,林高探出脑袋,“老板可以去网上查一查和喜欢的女孩子如何正确聊天。” 不等施辞反应过来,一溜烟地跑了。 施辞愣住,喜欢的女孩子? 听到林高这么说,他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那抹红色身影。 不会吧。 也才认识不到五天。 他怎么会是这么滥情的人。 不可能。 于是祝简意来到办公室时,就看见双眸失焦,目光呆滞地施辞。 她凑前看了看,“灵魂出窍了?” 施辞回过神,温热香甜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烫的他猛地往后仰,差点连椅子也被带倒。 一向沉着冷静的施辞第一次慌了神,“你你你怎么来了?” 祝简意没想到他这么大动静,就像是做贼后的心虚,目光触及到他泛红的耳根时,嘴角微微扬起。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施辞眼睛不断眨啊眨,不敢去直视她,低头在桌面上翻找,最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 “这个送给你。” 祝简意低头一看,是市里最大的欢游乐园股份转让权,如果没看错的话,这还是施氏集团名下的财产。 “嗯?为什么送给我?” 施辞神色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就是……想送给你。” “我觉得你会喜欢。” 她是孤儿,小时候过得有多艰难,施辞大概也能幻想得到,游乐场可以让一个人回到童年。 所以他想送给她,没有理由。 要硬说理由的话,那就是他本能地想让她开心。 今天听到王语琴说的那句话时,施辞是打心底里很生气。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而这也不是别人诋毁的理由。 施辞很怕祝简意会因为这句话而伤心,还好,她好像没有往心里去。 听到如此笨拙又真诚的回答,祝简意说不感动是假的,两个人也才认识三四天,他就送自己一套游乐场。 忍不住吐出十分质朴的一句话:“你家好有钱。” 温馨暧昧的气氛瞬间消散。 施辞哭笑不得,“那都是我爸妈的钱。” “那你爸妈知道你把游乐场送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他们会想打断你的腿吧。” 施辞面色平静,“不会,这个游乐场是我建的,我有支配权。” 祝简意:万恶的有钱人,我不嫉妒。 团子撇嘴,【殿下还有个聚宝盆呢】 ‘拿着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才有成就感。’ 团子:殿下掉钱眼里了。 祝简意笑眯眯地收起那份合同,揣进了衣袖里,“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着她狡黠的笑颜,施辞生出一种想把钱全部都给她的冲动,为得就是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开心。 “作为报酬,我现在拍的那部戏就不要出演费了。” 施辞摇头,“一码归一码。”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送这礼的意义就变了。 祝简意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闻言,施辞愣了一下,心底涌起不舍的情绪,起身道:“我送你。” “不用,很近。”祝简意直接拒绝了。 在走了几步后,又忽然回过头,“你是不是有助人情结?” 她大概猜得到施辞为什么送游乐场,可又觉得如果仅仅是因为同情,倒也不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施辞大抵猜到她为何这样问,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只对你一个人。 “就不怕我见钱眼开,挖空你的公司?” “现在网上好多人都说我倒贴你,想嫁入豪门呢。”祝简意说这些话也无非是试探,想知道在施辞眼中,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施辞抿了抿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我相信你。” 祝简意笑了,“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施辞浅浅一笑,嘴角边有一个小梨涡,“你说你爱财,我相信你说的,你说你善良,我也相信你。” 无论是好的坏的,我都相信你。 “那万一我真的像网友说的那样,贪图你的钱呢?” “你相信我所说的,那之后呢?” 施辞微微眨眼,“若是真的喜欢钱,那我可以多努力多赚一些。” “我相信你,我会站在你这边。” 无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都义无反顾的偏向你。 施辞向来是一个喜欢遵循本心去做事的人,许多事都是直觉想做便做了,当下不会去寻找理由。 …… 翌日,主要还是主角的戏份,施辞作为编剧和制片人,每天都是在场的。 祝简意有事,也就没有过去。 期间关雪薇还给她发信息。 对于这位影后,祝简意不亲近也不会刻意疏远,就像是普通同事一样,偶尔聊聊天。 若是关雪薇不找她,她也不会主动找起,毕竟和娱乐圈里不熟的人聊天还是要很谨慎,稍有一个词说错了,都可能被挂到网上去。 娱乐圈的人个个人精,她也相信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利用价值,所以关雪薇才会接近自己。 第258章 ‘青梅竹马\’14 以她那样的咖位,又何必把时间花费在她这个圈外人身上呢。 关雪薇:简意,施辞要被人抢走了。 关雪薇:【图片】 看到这条消息,祝简意面不改色地点开图片,微微眯眼。 图片中是施辞站在监视器前,旁边则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生,她倾身靠前,很明显地朝着施辞那边靠过去。 施辞仿佛没感觉到,依然笔直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祝简意心底啧了一声,莫名地烦躁,随便回了一句,“他又不是我的。” 另一边,关雪薇看到这条信息时,眼里泛起丝丝得逞的笑意,看了眼那边站得老远的施辞,扬声喊了一句:“施辞,过来。” 其实刚才那个女生靠近施辞时,施辞就反应很快挪开了,并且空出一米的距离。 只不过刚好被关雪薇抓拍到。 施辞不慌不忙地走近,微抿着嘴,有些不耐,“什么事?” 关雪薇坐在矮凳子上,也没起身,就那样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笑,“没什么,就是问问简意有没有男朋友,我想给她介绍一个。” 闻言,施辞眸色微变,沉声道:“你瞎当什么媒人,别干涉别人的事情。” “切,我和简意相谈甚欢,给她介绍个朋友怎么了,”关雪薇不甚在意地嗤了一声,“难不成还得她像你一样,单身二十几年啊。” 施辞蹙眉,“她的事你别管。” “我问过她了,她说可以啊。”关雪薇晃了晃手机,一脸得逞的笑意,一边注视着施辞,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施辞眉眼压了压,“随便吧。” 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 关雪薇啧了一声,这就投降了?太没看点了吧,不应该毛遂自荐吗? “施辞,别忘了过几天爷爷生日。” 施辞头也没回,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 “祝小姐,这是你的报告。” “好的,谢谢。” 祝简意找了个清静的地方,打开那张报告单。 【殿下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爹娘过得好好的。’ 反正都是假父母。 说着,祝简意看到了报告单最下面写述的结果: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亲及外源干扰的前提下,根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支持检材1和检材2存在亲子关系。 ‘啧,还挺好玩。’ 【殿下要去认亲吗?】 ‘他们会来找我的。’ 烈日炎炎下,路上行人都少了许多,阳光照耀在柏油路上,似乎地面都被烤的滋滋响。 祝简意站在树底下,不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刚准备招手。 却见那辆出租车突然失控般朝着自己撞来。 祝简意脸色微变,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缕莹白色的光芒,在自己脚底下画了一条散发着光芒的线,很快隐没下去。 在行人的尖叫中,那辆出租车在祝简意面前堪堪停下,只需再往前靠五公分,就会撞上祝简意了。 他们没有发现出租车并未踩下急刹,车头就像是撞在了一块坚硬的铜墙铁壁上。 灼热的烈日在车玻璃上形成一道折射光,十分刺眼。 祝简意走上前,来到驾驶座车门外,敲了敲车窗,神色冷静,眸色蕴藏着一层无尽的冷意。 “出来。” 司机浑身抖了一下,打着方向盘便准备逃离。 祝简意直接退后了几步,眼睁睁看着出租车渐行渐远。 围观的群众投来担忧的目光,“姑娘,你没事吧。” “可以报警了,这就是蓄意谋杀啊。” 本来他们还在怀疑是不是刹车失灵了,在看到司机慌乱逃窜后,很快明白过来,这可能是蓄意杀人。 “谢谢,我没事。” 祝简意笑着点点头,‘团子,报警。’ 其实她本来就打算报警的,她记下了这辆车的车牌,现在路上都有实时监控,不怕交警找不到。 【好的殿下】 ‘看来以后出来办事,还是得自己开车才行。’ 【可是殿下在这个世界是没有驾照的哦】 除非殿下自己去考一个。 ‘麻烦。’ 祝简意说着,打算去往另一条街看看,谁知脑海里响起团子急促的惊叫,【殿下快躲开!】 祝简意迅速后撤了一步,紧接着眼前一道小黑影掠过,直直地砸在地面上,随着“啪”地一声,花盆碎裂,里面栽种的植物也掉了出来。 ‘啧,谁和我这么大仇,还专门算好连环杀啊。’ 【需要我帮殿下查吗】 ‘不用,我大概能猜到是谁了。’ 祝简意勾唇一笑,眼底流光旋转,‘看来我可以加快进度了。’ 【什么进度?】团子不明所以。 祝简意没有回答。 没多久,团子就知道答案了。 * “祝氏集团被收购”这一标题迅速登上了热搜榜一。 网友们纷纷感叹施氏集团出手真快,都不给祝家缓一缓的时间。 也有网友觉得施家做的太无情狠心了,好歹两家以前还是朋友,结果说翻脸就翻脸。 但是当网友们点进去一看,顿时满脑子问号。 “不是,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谁?” “祝家怎么也是差不多和施家平起平坐的,这么大一个家业,还有谁有资本收购啊。” “朋友们,我督查回来了,这是一个新鲜出炉的新公司,简氏集团,法人是个叫什么祝简意的,投资一千万。” “这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怎么突然冒出个简氏?” “祝氏集团是真的没了,连名字都没保住,好惨。” “这好像是拍《娇女》的那个素人小姐姐,这么有钱的吗?” “隐形的富家千金啊。” “难怪施辞愿意选她,换我我也不喜欢祝星婉,祝简意有颜值又有钱,不过她俩同姓,总不能是什么豪门狗血剧情吧。” “该不会是背后金主为了讨小姐姐开心收购的吧。” “只有我觉得祝星婉好惨吗,被人抢了未婚夫,家也没保住,要是我的话,肯定恨死祝简意了。” 网友们多数是纯粹的吃瓜,在底下讨论的热火朝天。 此时的祝氏集团就是热火上的蚂蚁,烫的团团转。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59章 ‘青梅竹马\’15 祝简意坐在办公椅上,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腮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满脸怒气的祝荣,微微一笑。 “我和你确实无冤无仇,但我和你家女儿就说不定有没有恩怨了。” 闻言,祝荣神色微变,皱着眉头道:“你和星婉有什么矛盾?我让她过来给你道歉。” “不用,”祝简意随手把一支笔扔进笔筒里,状似漫不经心提起,“对了,听说祝老板早年丢过一个小孩?现如今找到了吗?” 祝荣满是大惊,“你怎么知道?” 这事早就过去二十年了,除了施家,根本没有几个外人知道。 祝简意抬眼,似笑非笑,“祝老板可以考虑考虑和我说一说这个事情,说不定我愿意让你当这个代理总裁。” 公司没了,也就没有经济来源。 让祝荣去其他公司当员工,比杀了他还难受。 因此没有过多犹豫,祝荣立马就答应了,反正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不是不能外扬。 “二十年前,我刚和我夫人结婚,之后生了个女儿,在八个月的时候被人贩子偷走了,后来就领养了现在的星婉。” 短短的一句话,祝荣语气很是平静。 祝简意表现出好奇的样子,“被人贩子偷走?你们住的不是戒备森严的别墅么?” “是我夫人带她出去逛街,她喜欢买包包和衣服之类的,在商场看得太入迷了,忘了小车里还有女儿,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祝简意哦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领养祝星婉的。” “差不多一年,星婉虽然不是我们的女儿,但是这么多年,她很乖巧,要不是有她陪在我夫人身边,或许我夫人还会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之中。” 【殿下干嘛催眠他】 难怪祝荣这么听话,什么都往外说。 办公室里很是寂静。 祝简意起身,直视着双目失焦的祝荣,“那如果你们的亲生女儿回来了,你们选择祝星婉还是亲生女儿?” “当然是星婉,我们养了二十多年,肯定和她更亲些。” 祝荣说的很现实。 剧情里当年祝简意被抱走时才八个月大,那时候也许身为人父母的祝荣和王语琴都还没有做好自己当爸爸妈妈的准备。 在快要建立起血缘亲情时,她又被人贩子抱走。 他们看着祝星婉一点一点长大,参与了她的整个童年,看着她的变化,从未错过她的生日。 在他们心里,早就把祝星婉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了。 祝简意轻轻敲了敲桌面,看见祝荣神色恍惚了一下,眼睛逐渐凝聚。 “好了,你出去吧。” 在祝荣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你不是说让我当代理总裁吗?” “我会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祝简意语气疏离,“公司依然由你来掌管。” 本以为自己即将负债累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祝荣头顶就像是炸弹燃爆了一样,还有些回不过神。 “你、你说什么?” 祝简意没再重复,只让秘书拿来一份合同,看着祝荣控制不住的笑容,扯了扯嘴角。 “十年前有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因为你的疏忽,导致两个工人惨死在工地上。” 祝荣拿着笔的手猛地一划,力气之大,纸张都差点划破了,留下一条很深有点褶皱的痕迹。 他吞了吞口水,敛去脸上的神情,强装镇定,头也没抬,淡声道:“都是对家造谣,无凭无据的冤枉罢了。” 祝简意低眸看了眼他微白的脸色,无声地冷笑,“是吗,可怜那两个工人,家境本就贫寒,外出找工作已然不易,谁知大难临头,厄运找上了这两户人家。”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老人也因此伤心欲绝去世,独留下妻儿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想讨个说法,索求无门,最后不了了之。” “祝老板,你说,这人心怎么能这么狠呢?嗯?” 不说该有的赔偿,哪怕是出于人道主义也该赔偿一些,更何况这本来就是祝荣的责任。 祝荣的脸色愈发惨白,并非是因事情败露,而是骇然祝简意的人脉,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当年一出事,祝荣就派人去打点好了,压根不用怕有人会泄露出去。 甚至连王语琴和祝星婉两人都不知道。 本该随着岁月的流逝,深埋在地下的秘密再次被挖掘而出。 祝荣内心涌起一阵慌乱,好在这么多年,久居高位,倒是见过不少大场面,能够很好地管理住情绪。 他放下笔,抬起头看着祝简意,笑道:“小姑娘编故事还挺有一套。” 反正事情久远,先不说那两家人死没死,就这么多年过去,想找到他们,茫茫人海,谈何容易,更何况早就没有物证了。 谁能证明那两个人是死在工地上的,谁又能证明是他的疏忽导致的死亡。 只要他不承认,哪怕是警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祝简意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承认,也没想着凭几句话就能把他送进牢里,现如今不过是给他增加一点压力罢了。 她挑眉一笑,声音温和,“我还有很多故事呢,祝老板要不要听?” 祝荣攥着拳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下次再听。” 她到底还知道什么! 祝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最终会被一个小姑娘抖搂出来。 祝简意微微一笑,“那就下次。” * 在回去的路上,路灯渐渐亮起,天色也暗了下来,夜空中出现稀稀疏疏的星星。 祝简意坐在出租车后座,头靠着车窗,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灯火阑珊,万家灯火,但无一盏是为她而开。 车子里忽明忽暗,只有晚风穿梭在窗间,呼啸而过。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伴随着屏幕亮起。 祝简意漫不经心地低眸看了眼,是关雪薇发过来的。 “简意,你别多想,我和施辞没有关系。” 这句话莫名其妙,祝简意觉得有些奇怪。 解开手机时,屏幕上方跳出一则消息。 “施辞疑似曝光恋情,”下面还有一小行内容,其中便有关雪薇的名字。 第260章 ‘青梅竹马\’16 出于好奇,祝简意点进去一看,是一个狗仔发的帖子,内容无非是说施辞和关雪薇目前在谈恋爱,还有附带四张高清图片。 图片中关雪薇坐在矮凳子上,仰头看着施辞,即使是侧面,也能从鼓起的面颊中看出是带着笑容的。 而施辞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狗仔还在旁边加了四个字:深情对视。 以至于这几张图片好似加了粉红色泡泡的滤镜一样,网友们直呼好甜。 也有黑子趁机抹黑,“施辞不是还炒什么单身人设吗?” “原来拿你们的钱去养嫂子了。” “姐弟恋哎。” 祝简意翻看着底下的评论,从最初带着看戏的笑容,到后面沉默了下去,抿了抿嘴。 本来她是不相信的,但网友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有许多人上头磕起了cp,不知去哪找到了以前施辞和关雪薇出席红毯的照片,还搞出个合集。 什么甜蜜对视,绅士披外套等等。 祝简意越看下去,心里越是酸酸的,沉甸甸的不舒服,又好像找虐似的,还专门搜索施辞和关雪薇的词贴。 就在这时,手机画面一转,伴随着铃声响起。 祝简意看着上面一板一眼的备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喂?” 那边很是嘈杂,似乎在比较混乱的地方。 没听见施辞的声音,祝简意以为是他不小心按到了,正准备挂电话时,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飘入耳朵。 “祝简意。” 很奇怪,明明那边闹哄哄的,但她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 祝简意没应声,默默等着下文。 施辞低声道:“我和关雪薇没有关系。” “我们是” 话还未说完,那边忽然又传来熟悉的叫声,“施辞,快点过来,在那磨磨唧唧干嘛呢。” 祝简意几乎一秒就辨别出来了,那是关雪薇的声音,听她的语气,两人像是相识许久的老朋友。 至少两人认识的时间,肯定比她认识施辞要久。 祝简意垂下眼睑,本来今晚就心情沉闷,现在愈发难受,忽然也不想听施辞的解释了,无论他们有没有关系,是朋友还是恋人,她都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因为施辞而出现情绪波动,酸酸涨涨的感觉蔓延整个胸腔,很不舒服。 “你们好好玩吧,我先挂了。” 那么吵闹,也就只有夜市了。 一般晚上还能一起去逛夜市,关系也不寻常吧。 至少她不知道哪个明星晚上会和异性明星去逛夜市的。 “祝简意,别挂电话,”施辞赶忙道,“我和关雪薇没有关系,不是情侣,她是我的” “施辞,你和谁打电话?看你着急忙慌的样子,啧啧,还真不像你啊。” 解释的话再次被打断,施辞忍不住说了句,“你闭嘴。” 关雪薇从小到大就不怕他,眉梢一挑,“恼羞成怒了。” “你能不能先走开?”施辞皱起眉头,神色有些不耐。 关雪薇从小就喜欢和他唱反调,双手一抱,赖着不走了,慢悠悠道:“和谁打电话啊?” 施辞沉着脸,“祝简意。” 闻言,关雪薇先是一愣,而后看着他仍在通话中的手机意味深长地笑了,“哟,这么快就忍不住去解释了。” 施辞知道祝简意在那边听着,生怕关雪薇又说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快速和祝简意说了一声后,便挂断了电话。 看着关雪薇幸灾乐祸的笑,不禁磨了磨后槽牙,“你能不能别捣乱。” 他今天一整天都很忙,忙完之后想着去买一份蛋糕,结果又被关雪薇拉着来商场,说是给爷爷挑生辰礼物。 今日又是恰巧周末,人比往常还多,闹哄哄的,又是夹杂着汗臭味。 在关雪薇挑礼物时,施辞便跑到角落里休息,刷着手机时,结果看到了自己恋情的那条微博,第一反应不是去澄清,而是在想祝简意是不是也看到了。 所以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立马打电话给祝简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祝简意误会。 那样充满暧昧的图片,任谁都会误会的吧。 那她呢,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和关雪薇是一对。 谁知道在解释的时候,这个坏事精还不安分。 “没捣乱啊,我又不知道你在给简意打电话,”关雪薇觉得自己很冤,“她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明知故问。 施辞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慢慢逛吧,我回去了。” “你给爷爷的礼物还没买呢。” “我不送衣服。” 关雪薇看着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离去,无奈耸了耸肩,“行吧。” 她也不知道送什么,爷爷又总说她浪费钱,买那些不实用的东西,所以今年就挑几套好看的衣服吧。 这下爷爷总不会说她尽买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吧。 * “不是我们不帮你”施维看着满脸恳求的祝荣,叹了口气,客套道。 话还没说完,明君一把按住他的手,面色冷淡地看着祝家三人,“今天就说直白点,我们确实不想帮你。” “明君,你这话什么意思,”王语琴脸色顿时难看,“我们好歹也是二十多年的姐妹,一直以来我们两家都是互帮互助,现在你们施家日子好起来了,就把我们一脚踹开是吧。” 这几天,明君夜夜做梦都是梦见小时候的施辞被祝星婉这个变态盯上,祝星婉坐在床边一直盯着他。 梦里的小施辞害怕地缩在被子里面,无助地流泪,一边小声喊着爸爸妈妈。 明君心都要碎了。 因为最近睡不好,脸色也比较憔悴。 听着王语琴这番话,明君冷笑了一声,“我还没说我这些年瞎了眼呢。” 她现在看到祝星婉那副委屈无辜的脸就犯恶心。 王语琴自视清高,向来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哪里能忍得了明君的阴阳怪气,脸色当即一沉,张嘴便想骂回去。 祝荣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直盯着明君,“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君声音微冷,“这个还得问问你们家女儿做了什么,她比我更清楚。” 祝星婉下意识摇头,泪眼朦胧的,“伯母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第261章 ‘青梅竹马\’17 见她还在装傻充愣,明君内心的火气一下子点燃了,向来说话温和的她语气充满了凌厉,“当年你对小辞做了什么,你心里会不清楚?我本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谁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 “明君,你有气撒婉婉身上做什么?她一个孩子懂什么?” 明君冷笑一声,“是,她一个孩子能懂什么,懂得都是怎么偷偷躲进小辞衣柜里,还在小辞房间装监控器。” 闻言,祝荣和王语琴两人皆是一愣,下意识看向祝星婉,“婉婉” 祝星婉面色煞白,揪着裙摆,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连连摇头,苍白无力地解释,“没,我没有” “我现在不管你做了还是没做,从今以后,我施家和你祝家没有任何关系。”明君斩钉截铁。 “不是,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语琴拉着祝星婉的手,“婉婉不会是这种人的,而且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婉婉也还小,不懂事,可能只是想跟小辞玩玩而已。” 明君气笑了,“你自己听听你这些话不前后矛盾吗?” “也没什么嘛,小辞是男孩子,不怕的,”王语琴竭力劝说,一边给祝星婉递眼色,“婉婉,还不快向施伯母道歉。” 祝星婉哭丧着脸,“伯母对不起。” 明君手一摆,语气冷淡,“可别,以后还是叫我夫人吧。” 祝荣干笑几声,苍白无力的解释,“兴许是小孩子玩捉迷藏呢,明君你也别太计较。” “哦,可我非要计较,”明君微微一笑,语气却是充满冷硬,“李妈,送客。” “这……”祝荣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施维,“施总,你看这个” 施维淡淡一笑,“夫人说的,便是我想说的。”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要是再纠缠下去,祝荣脸上就真的无光了。 他悻悻然地起身,“走吧。” “可是老公”我们的公司没了,要是施家不帮他们,祝家真的就回不到以前的辉煌了。 王语琴话还未说完,就被祝荣拽着手臂往外拖去,踩着一双恨天高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见状,祝星婉也赶忙跟上,低垂着头,不敢对上明君的视线。 上了车之后,祝荣才松开王语琴。 王语琴发了疯地挠他的手,留下几道血红的抓痕,面目狰狞,怒吼道:“祝荣!你是不是有病!” “公司被你卖了,你不求施家帮忙就算了,还把我们也拉出来干什么?” “你以为我们也像你一样那么怂?” 她无法想象以后不能随便刷卡购物的日子,更无法忍受自己成为阔太太圈子里的笑柄。 祝荣今天一天都在受气,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这下又被自家老娘们指着脑门骂,顿时一股热血窜上头顶,抬手便打了她一巴掌。 “现在变成这样怪谁?” “还不是你教出个这样的孽畜。” “你现在对着我吼,不就是怕你以后没钱用,当不了你的阔太太了么?” 王语琴捂着火辣辣痛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祝荣,随手便拿起座位上的靠枕扔过去,“你还敢打我,你有本事吼我,怎么没本事去施维面前吼?” “你个懦夫,我当时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当初要不是看你有几个臭钱,谁愿意嫁给你,没钱的你就是一文不值。” “你这个婊子再说一遍!” 祝星婉喏喏地站在车外面,听着他们歇斯底里的争吵,一动不敢动。 “再说一遍又怎样,还是改变不了你孬种的事实。” “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个婊子。”祝荣脸色铁青,眼里带着凶狠之色,抬腿跪在座位上,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眉眼间的狠厉越来越浓。 没一会儿,王语琴脸色渐渐发紫,双眼凸出好似要掉下来一样,拽着他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力气,嘴巴艰难地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放、放开我咳咳” 祝荣此时被怒意蒙蔽了心智,力气也越来越大,“你继续说啊,说啊!” 车外的祝星婉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赶忙冲上前去拉祝荣的手,焦急喊道:“爸,你要把妈掐死了。” 祝荣猛然惊醒,看见王语琴翻着白眼,瘫软在座椅上,心里颤了颤,手瞬间失去了力度,眼里还带着几分未褪去的戾气,“上车,回家!” 随即便自己绕到了驾驶座,惊魂未定地启动车子。 王语琴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瘫倒在后座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双眼无力地睁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真的到了鬼门关,心里憎恨起祝荣。 祝星婉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见半死不活的王语琴,漠然地挪开视线,佯装没看见。 路灯亮着炽光,行人不慌不忙地散步。 车内却是气氛压抑,一时无言。 祝星婉百无聊赖,拿出手机,下意识点进微博去看看施辞的消息。 不料看见热搜榜一一闪而过的熟悉名字。 她点进去一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爸,我们的公司是被祝简意收购的?” 祝荣还未消气,脸色冷冰冰的,“不然还能是你吗?” 祝星婉捏着手机,咬牙切齿地看着屏幕,屏幕里是祝简意一张笑魇如花的照片,底下评论全都是夸赞。 她眼底弥漫起疯狂的嫉妒和嫉恨,为什么你要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施辞不再是她的,现在祝氏集团也被你抢走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们。 她不会就这样放过祝简意的。 * “喂?” 施辞听着那边传来的空灵飘着回音的声音,隐约间还听见水滴滴洒洒。 他神色不自然地抿了抿嘴,“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祝简意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到架子上,一边裹着浴巾。 “你把祝氏集团买下来了?” “嗯,你要帮祝星婉求情吗?” “不是,就是挺意外的。”施辞没想到她竟然能收购祝氏集团,在这之前,她也说过自己是孤儿。 而且现在才二十岁,收购一家上市公司起码几千万。 第262章 ‘青梅竹马\’18 她一个女孩子,身上能有多少钱。 团子:殿下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我帮你还贷款吧。” 祝简意刚穿好,走出卫生间,就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脸懵,“哈?” “还什么贷款?” 施辞低声提醒:“你贷款买的公司……” 闻言,祝简意也没解释,反问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我还贷款?我贷款可是有几千万呢。” 一连串地问题如炮竹一样噼里啪啦的。 施辞神色一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的想对她好,也从未去考虑过能够得到什么回报。 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快乐就好了。 见他沉默,祝简意无声笑了,嘴上淡声道:“还有,你和关雪薇是什么关系,我并不感兴趣,用不着和我解释。” 团子翻着兵书,指尖点了点嘴唇,默默点头,嗯,殿下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其实很在乎。 殿下还真是嘴硬心软。 电话那头,施辞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眉眼也耷拉下来,眸光逐渐黯淡。 是啊,当时他只顾着没头没脑的解释,忘了人家是否感兴趣。 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祝简意却是调戏上瘾了似的,笑着继续追问:“你怕我误会你什么呢?” 施辞盘腿坐在地毯上,无精打采地靠着沙发,声音也变松了许多,懒洋洋的,满是失落,“没有,我只是想和你解释。” 说着,他趴到沙发上,毛茸茸的头发耷拉着,像只孤单的小狗,头埋在臂弯,声音闷闷的。 “关雪薇是我外公捡到的,当时她已经有四岁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外公也并非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因此一直没让她改姓。” “她喜欢演戏,有一个明星梦,外公反对她进娱乐圈,但是最后她还是固执己见,不过为了证明她自己的能力,所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身份。” 他的嗓音闷闷的,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此时他低落的情绪。 他抿了抿嘴,低声补充道:“简意,她是我表姐。” 祝简意愣住,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想到了是不是青梅竹马,或是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结果。 毕竟两人的姓氏怎么都挨不到一块儿。 不过不得不说,得知是这么个关系后,祝简意心里舒畅了许多,头顶环绕的乌云也渐渐消散了。 “施辞。” 施辞闷闷地嗯了一声,无意识地揪着沙发边缘的细绒。 祝简意笑了,“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他们都说,当一个人只是想叫你的名字时,通常都是在告诉你,我喜欢你。 施辞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句话,连忙晃了晃脑袋,心想着林高给他找的什么破爱情技巧书,一点都不现实。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落地窗边的窗帘未拉,整座城市陷入星星点点之中,那一盏盏明亮的灯宛如天上的繁星般璀璨耀眼。 夜晚的城市说寂静,但又似乎很热闹,唯有高楼大厦,高耸入云,仿佛与这世界隔绝,寂静又孤零零地立在天地之间。 施辞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强烈又激动地心跳声,毫无节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跳出来似的。 丝丝缕缕泛着甜意的感觉传达至每一根神经,满身的细胞似乎都在高兴地跳跃旋转。 明明窗外寂静无声,他却似乎听见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施辞抿着嘴角,弯起的弧度还是暴露了此时的心情,侧着头趴在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远方漆黑的天边高高悬挂着一轮弯月。 第一次发现,原来月色如此美,茭白如薄荷糖,清香又掺着甜味。 此时他心里想的是她和自己同住这一栋公寓,不知她是否看见今晚甜甜的弯月。 见他许久未出声,祝简意垂眸一笑,“施辞。” “明天见。” 直到电话挂断,施辞才回过神,喃喃道:“明天见。” …… 翌日,祝简意刚下楼来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路边停车位的一辆保姆车,林高探出一颗脑袋,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 “祝小姐,这边。” 林高每天上班都保持着无限的热情和活泼。 祝简意平常也挺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心情都会跟着明媚晴朗起来。 她眉梢微动,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你怎么在这?” 林高意味深长地笑了,“老板叫我过来接你。” “快上车吧。” 车门打开。 祝简意提起裙摆踏上去,看见车里的施辞时,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勾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也是过来接我的?” 她的注视毫不掩饰,施辞经过昨晚的小鹿乱撞,哪里会是她的对手,眼神飘忽不定,轻咳了一声,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她。 “这个给你。” 林高转头看了眼,贱兮兮地笑了,很是激昂地喊了一声,“出发咯。” 这架势,不知道地还以为是抢到了新娘呢。 “谢谢。”祝简意接过早餐,还是热乎乎的,心生一股暖意,脸上笑意也温柔了许多。 施辞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盯着窗外的景色,“不用谢。” 这一挪头,泛红的耳根就彻底暴露在祝简意的视野中。 ‘团子,他好像有点害羞。’ 【不止一点】 ‘不行呐,这要是真追我,这么害羞怎么行。’祝简意并非是石头之心,多少也能感觉到施辞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只是她把自己禁锢在剧情中,也有清醒的认知,所以一时间分不清这份感情是好是坏。 【其实殿下和他挺互补的呀】 看看这个世界殿下都主动撩驸马爷了。 ‘可是完成任务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干嘛还要留下情债。’ ‘不过我老觉得他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见过。’ 团子无声叹了口气,殿下还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刚开始的殿下也是把自己禁锢在游客身份中,认为自己随时都会离开。 【其实珍惜当下是最好的】 【也许殿下真的见过他呢,说不定你们有数不尽的情缘】 不止见过,还把人家打哭了都。 第263章 ‘青梅竹马\’19 在他们聊天期间,林高忽然开口道:“祝小姐,没想到你是装穷。” 而我是真穷。 昨天刷到热搜时,林高满脑子都是那句话: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装过穷吗?”祝简意挑眉,“我是孤儿,但我可没说我穷。” 林高默默闭上嘴巴,心底泪流满面,感觉全世界就他穷。 * “简意,两天没见你又变漂亮了。” 祝简意刚到片场,本来坐在棚子底下休息的关雪薇眼睛一亮,立马跑了过来。 知道她是施辞的表姐后,祝简意看着她总有种见家长的感觉,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也是。” 关雪薇瞥了眼旁边的施辞,而后拉着祝简意走到一边,低声道:“他和你说清楚没有?” “什么?”祝简意不明所以。 “我是他表姐啊,他没和你说吗?” 祝简意愣愣点头,“说了。” “那就好,我怕他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关雪薇一脸欣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要好好的,你们这颜值可不能浪费了,俊男靓女站在一块儿多显眼呐,将来生个娃娃肯定也好看。” 祝简意懵了一下,“不是,你好像误会了,我们没在一起呢。” 虽然她喜欢调戏他,但是谁看到腼腆容易害羞的帅哥不想调戏一下啊。 关雪薇愣了,“你俩没在一起?” “施辞这速度真慢。”从第一天遇见祝简意时,她就看出来施辞肯定对祝简意有想法。 所以她才接近祝简意,想在她面前给施辞刷刷好感。 还以为通过昨晚的误会,两人已经正式在一起了呢。 谁知道施辞这么不给力。 祝简意笑了笑,“你可能误会了吧。” “说真的,你喜欢施辞吗?”关雪薇偷瞄了眼不远处的施辞,此时他正在和导演商议今天拍戏事宜。 祝简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施辞穿着一件薄衬衫,扎进裤腰里,笔直的裤筒裹着大长腿,身形颀长,肩宽腰窄,单是站在那,便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从她这个角度望去,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颜,精致的下颌线。 心底无声地问了自己一遍,喜欢他吗? 见她不说话,关雪薇抿唇笑了起来,眼神仿佛看穿一切,看来这两人都处于情窦初开不自知的状态啊。 那这个时候就需要助攻了。 “简意,你认识那个祝星婉不?” 祝简意回过神,“嗯?认识。” “她特别喜欢施辞。”关雪薇本身就是自来熟的人,心里又下意识地把祝简意当成自家人对待了,因此说起话来也不客套,大大咧咧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起祝星婉,关雪薇眉头皱了一下,拉着祝简意在休息区坐下,“不过我觉得她的喜欢很病态。” 现在的祝简意就像是捧哏一样,“怎么说?” 关雪薇弯腰凑到她耳边,“祝星婉恨不得把施辞绑在她裤腰带上拴着,你敢相信,她有一次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偷溜进施辞房间,后面被发现了,还特委屈的说是想施辞了,来看看他。” 她说这些话时,连带着表情都十分丰富,声音也做作,好像在演戏,给人一种遐想的画面。 说着说着,关雪薇自己还打了个寒战,“嘶,你想想,大半夜睡得正想,结果迷迷糊糊一睁眼发现床边坐着个人,直勾勾的盯着你,妈耶,换作是我。” “我可能直接上手揍她了。” 祝简意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音量,“不会吧,这么可怕,那施辞后面怎么样了?” “施辞让人把祝星婉赶走。”关雪薇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祝简意也皱起了眉,“就这样?” “是啊,所以我现在对祝星婉印象特别不好,我觉得她比私生饭还恐怖。” 祝简意默默点头,她最近很倒霉,走到哪不是被车撞就是被花盆砸。 这不也是祝星婉的手笔,一般人哪里敢雇人去杀人。 见她没说话,关雪薇一下子忘了自己提起祝星婉的目的了,连忙解释道:“这是祝星婉单方面的喜欢施辞,施辞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祝简意附和地点点头,“施辞眼光没那么差。” 那样风姿卓越的人,还真不知道施辞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关雪薇眼睛放光,盯着她的脸看,“那可不是。”要不然怎么能拐到你呢。 “不过现在你把祝氏集团收购了,她以后应该也闹不出幺蛾子。” “听我姑姑说,昨天祝星婉一家子还去求助了呢,想让我姑父帮他们拿回公司。”关雪薇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显然对祝家一家子的印象都不好。 祝简意眸色微动,“现在公司还是由祝荣管理。” “哈?你不是收购了么?”关雪薇眼睛睁大。 祝简意面不改色,“嗯,可能是我善心大发吧。”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导演的喊声,“我的主角们呢!去哪里独自美丽了!” 导演拿着个大喇叭,对着关雪薇她们,还装作没看见似的,依旧左右环顾地喊着。 关雪薇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好急匆匆地对祝简意说道:“我先过去了,晚点聊。” 等会儿让人发到网上,就会说某某影后耍大牌。 啧,真烦人。 关雪薇前脚刚走,施辞后脚就过来了。 他抱着手臂,状似在看着其他地方,漫不经心道:“她和你聊什么了?你们看起来很开心。” 其实他就是担心关雪薇在祝简意面前乱说话。 祝简意故意装傻充愣,笑着拆穿他的心思,“没什么呀,你怕她曝你的黑历史吗?” 施辞眼皮一跳,果然,关雪薇不可能不造谣的。 他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斟词酌句,心底想着怎样自然说出口才不会让祝简意生疑。 “其实关雪薇从小就不着调,喜欢造谣生事,别看她现在人模人样,她小时候七八岁时就把十几岁男孩子揍的嗷嗷哭,谁见了她都犯怵。” “她的话当故事听一听就好了,不必当真。” 祝简意笑眯眯地问:“那她揍过你吗?” 施辞:…… “有过一次吧。” 祝简意见他生无可恋的神情,忍俊不禁,“挺好的,多挨揍,结实。” 施辞幽怨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说这种话是真心的吗?” 第264章 ‘青梅竹马\’20 不远处的两个工作人员,偷偷拿起了手机,拍下这一幕,看着屏幕里两人对视,兴奋不已,内心在尖叫。 没错,他们就是为数不多的‘坚持’cp粉,自己的cp自己磕。 这时,祝简意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看了眼,是守财。 她新聘请的律师,专门看着祝荣的。 “什么事?” “老板,祝荣想做假账。” 听到这句话,祝简意并不意外,从收购祝氏集团开始,她就相当于撒下了一大片网,现在就等着鱼儿们上钩了。 早就料想到祝荣不会那么安分,要不然何需请律师看着他。 祝荣虽然知道守财是祝简意的人,但目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倒也不敢对守财怎么样。 有些事也就只能暗地里做。 “你收集好证据就行,最近我拍戏,没什么事别打扰我。” 守财蹲在角落里给祝简意打电话,做贼似的探头探脑,时不时观察敌情,“可是老板,公司里的员工全都是祝荣的,光靠我一个人不行的,您不在战场,这江山迟早又要被祝荣夺回去。” 到时候我也即将丢失一份月薪十万的工作,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些不用担心,你看着祝荣就行,平时多观察哪些是祝荣的人,发现一个奸细,奖励你五千块钱。” 守财眼睛一亮,音量不自觉升高,“收到!” 铿锵有力,在楼梯间回荡。 “需要我帮忙吗?”施辞看着祝简意挂断电话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祝简意勾唇一笑,“小事一桩,不用麻烦你。” 施辞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祝简意脸色一冷,侧头躲开了一颗横空飞来的石子。 施辞神色微变,眼里流露出紧张之色,“没事吧。” “没事。”祝简意看着片场警戒线外的祝星婉,冷冷勾起嘴角。 施辞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祝星婉,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大步流星朝着那边走去。 不等施辞开口,祝星婉脸上带着纯真笑容,摸了摸警戒带,眼里满是得意,“施辞哥,我可没有进去。” 言外之意便是你管不着我。 “祝星婉,是不是只有流浪街头才能让你安静一点。”祝简意双手环胸,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祝星婉脸色变了变,攥着警戒带的手收紧,“祝简意,我已经把施辞让给你了,我家也被你搞破产,你还想怎样?” “本来嘛,我其实没想怎样的,”祝简意余光瞥见有几个狗仔蹲着,面色不变,嘴角含笑,“不过你自己非要上赶着来招惹我,为了自保,我就不得不防卫咯。” 祝星婉忽然一脸委屈,“我又没做什么……” 只见不远处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脖子上还带着某某工作室的记者牌。 祝星婉还在哭诉,“我不要喜欢施辞了,我只希望你放过祝家。” 祝简意也乐得配合她演戏,有时候把一个人捧高一点,再让她摔下来,能让她摔的更痛。 “可是现在你爸爸在给我打工哎。” 祝星婉眼里闪过一丝难堪,意有所指道:“你比我还小,又是哪来的钱收购我家的公司。” “买彩票中奖一个亿啊,”祝简意挑眉笑了,“暴富不是很简单?” 祝星婉:…… “你不给你爸爸妈妈么?” 见她刻意引导自己发表不好的言论,祝简意微微笑了,“他们不需要。” 祝星婉满脸错愕,接着一脸痛心,“他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却这样对待他们……” 祝简意啧啧摇头,“你这演技其实可以应聘我们剧组戏份多一点的群演了。” 祝星婉以为自己的演技比她好,遭到她的嫉妒,抬了抬下巴,颇是得意,“我允许你现在让我进组。” 因为剧组是允许粉丝来探班的,所以日常都会拉一条警戒线,粉丝只能在警戒线外等候,为了保密协议,他们看不到拍摄内容的。 只能等自家正主拍完,出来和他们见一面。 天气炎热,今天也算是比较早开工,此时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粉丝等候,加上蹲在树上的狗仔们。 他们纷纷朝着这边望来,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有不少人分心,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导致常常ng。 祝简意看了眼站一堆的记者,“这些素材够你们发挥了吧。” “接下来我要闭关拍戏了。” “施辞,可以送他们离开了。” 不等祝星婉他们反应过来,施辞已经打电话通知人了。 没多久,就看见体型高壮,穿着西装的保镖走了过来,站到祝星婉和记者面前,好似老鹰抓小鸡一样。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祝简意并不关心,她只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都没有人再来打搅她。 …… “祝简意,签字吧。” 祝简意也没想到,闭关拍戏出来,就被祝星婉的人盯上。 她顺势装作被他们抓住,而后被带来了富丽堂皇的祝家别墅。 祝荣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眼神犹如看蝼蚁一般,满脸不屑地看着祝简意。 祝星婉更是满脸得意,昂着头颅,恨不得鼻孔朝天,她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祝简意坐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之色,反倒很是镇定地左右环顾,打量着这栋散发着奢侈气息的别墅。 她看见祝星婉嫉妒的眼神,微微一笑,“原来你们日子过得还挺好,难怪还有心思来对付我。” “呵,多亏了你心善,把我爸留在公司代理总裁,”祝星婉讥讽地勾起嘴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试图看到祝简意脸上慌乱后悔的神情,“要不然,我们也夺不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祝简意毫不费力地挣脱束缚,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在他们惊诧的注视下,勾唇一笑,“我记得当时祝氏集团快要破产了,要不是我收购,你们现在住的这房子也应该被抵押了吧。” “不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就算了,怎么还用绑架这一招呢。” 祝星婉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你要是不签字,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265章 ‘青梅竹马\’21 不过网友的质疑对祝简意来说并不重要。 她要做的是让这件事一直保持热度,甚至还期待祝星婉跳出来演戏,祝星婉现在有多得意,之后就会摔的有多惨。 即将入冬的晚风还是有些凉飕飕的,车窗封闭着,车里开着适宜的空调温度,放着轻柔缓慢地纯音乐。 不知不觉间,祝简意沉睡了过去。 这些时日她忙着公益项目的进展和规划,一边还要应付个个媒体打来的电话,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在等红绿灯时,施辞侧头看了眼,眸里蕴藏着无尽的温柔,唇角缓缓勾起,拿过后座的薄毯为她盖上,听着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声,车子里也弥漫着她身上的淡香味。 施辞只觉得内心一阵满足,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单是这样看着她的睡颜,他就已经很开心很雀跃了。 本来十几分钟的路程,半个多小时才到明家的别墅。 施辞看着仍在睡梦中的祝简意,很是香甜,但她眉眼间的疲惫也是有些明显,很不想叫醒,可透过车窗,看见不远处缓步走来的几个人,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倾身上前,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微烫的脸颊,嗓音温柔,低声唤了一句,“意意,到了。” 与此同时,那几人渐行渐近,能看见他们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一边大喊着:“弟妹呢,弟妹呢?” 祝简意猛然惊醒,一睁开眼就对上近在咫尺的施辞,他漆黑的双眸仿佛在无声地禁锢住祝简意,摄人心魄。 在他双眸中,能看见她睡眼惺忪的神情,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懵懂。 施辞翘起嘴角,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到了,下车吗?” 祝简意抹了一把脸,转头看向窗外,便见几个面生的年轻男女满脸笑容,不怀好意地看着这边。 她伸出手扯了扯施辞的衣摆,“这是哪?” 施辞低眸看了眼她那两只嫩白的小手,不禁弯了弯嘴角,“明家,我外公家。” 闻言,祝简意蓦地回过头,眼睛睁大,“你外公家?!!!” 施辞嘴角含笑,点了点头,“是呀,你不是要见关雪薇嘛?所以我带你过来了。” 祝简意大脑宕机,“不是,你外公他们也在?” “他们知道你,一直催我带你回家见一见。”施辞眸底暗含着紧张之色,睫毛眨啊眨。 祝简意懵了,一时间没去细想他这句话里的含义,“可是我这样怎么见长辈?一没带礼物,二还穿的这么乱糟糟。” 而且刚睡醒,形象也不好。 “施辞,你干嘛啊。”祝简意凑过去捶了他一下,挎着脸都要哭出来了。 施辞忍不住笑了,“没事的,你这样也很好,他们很喜欢你的。” 祝简意肃着一张脸,“掉头,现在立马走。” “他们已经过来了……” 施辞其实也没撒谎,有关雪薇这个大嘴巴,在刚拍《娇女》第一个月时,明家和他父母就都知道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一直在催着他带回家见一见。 可惜他们要是知道施辞和祝简意还是处于暧昧的阶段,恐怕会恨铁不成钢。 施辞有好几次想表白,可是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要不然就总是被打断。 他也曾隐晦的暗示过,但祝简意傻傻的,对待感情方面更是迟钝。 施辞也就放弃了这个办法,选择慢慢渗入她的生活,再找个合适时机表白。 谁曾想合适的表白时机没等到,先等到了带回家见家长的机会。 “简意,下来玩呀。” 关雪薇的一张大脸出现在车窗外,就差贴上去做个鬼脸了。 祝简意干笑,摇下了车窗,“我先开门……” 关雪薇这才往后退几步,盯着祝简意的眼睛好像看到猎物似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祝简意被看得心里发毛,好在这时候,施辞也从车里出来了,站到她身边,“走吧,外面冷,进里面坐。” 人都走到这了,祝简意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只是看好朋友的家长而已。 可脑海里下意识地还是会紧张,总有一种见家长的感觉。 祝简意看到施辞朝着后备箱走去,脚步顿住,也跟着走上前,就看见后备箱装满了盒装礼。 施辞不慌不忙地全部拎在手里,见她愣在那没动,眸里泛起浓郁的笑意。 “走吧?” 关雪薇和她几个弟弟跟在后面,闹哄哄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偶尔开个玩笑,或是像小孩一样打闹,倒是让祝简意没那么紧张了。 “这是简意吧,哎呀,真标致。” 门刚打开,便见一个妇人脸上带笑,快步迎了过来。 祝简意头一次产生局促地感觉,下意识往施辞身边靠了靠。 施辞笑了笑,“舅妈,这是简意。” 妇人嘴巴笑得合不拢,“快快快,里面坐。” 他们现在最愁的就是施辞,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也没见和哪个女孩子亲近过。 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找回来这么一个优秀又温婉的女孩。 他们走进客厅,沙发上有好几位长辈坐着,祝简意心里咯噔了一下,表面上云淡风轻,勾着嘴角浅浅笑着,落落大方。 “这是简意买的礼物,”施辞把那一堆东西放到一边,随后揽过祝简意的肩膀,一一介绍,“简意,这是我外公,我爸妈,舅舅和舅妈。” 祝简意面带含蓄的笑容,“你们好。”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明君笑了笑,“都坐吧。” 第一眼看到祝简意,她心里很是欢喜,她和施维创业二三十年,阅过无数人,自然也看得出来祝简意的性子,不像祝星婉那般小家子气,总是哭哭啼啼的。 “听说是你收购了祝氏,还改成简氏集团?”老爷子忽然开口,神情淡淡的。 气氛凝固了一瞬。 施辞开口道:“目前是简意的公司。” “做得好,”老爷子一拍大腿,把众人吓了一跳,“老早就觉得祝荣那小子不安分,野心太大,你爸妈还顾虑这,顾虑那的一直帮忙扶持他,这下可算有人收了。” 第266章 ‘青梅竹马\’22 施辞和关雪薇最是知晓老爷子的性子,恐怕本来是想装个长辈该有的深沉,但还是绷不住暴露了本性。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祝简意,“丫头啊,小辞嘴笨,话少,平时你多担待些,别看他那么精明,其实他这个人很好骗的。” “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 这句话说的很明白,即使祝简意想装蒜,逃避这份感情,此时也逃不过了。 她明显感觉得到施辞投来的目光,隐约间还带着一丝期待。 祝简意抿了抿嘴,“他对我挺好的。” 其实她也感觉到施辞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直不敢去正视罢了。 施辞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旦她出现不高兴的情绪,他就会立马说清真相,划清界限。 但她没有否认,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接受自己的感情了。 越往下想去,心里甜蜜蜜的,嘴角忍不住弯起,刚想说话,就听见自己父亲说道:“都说成家立业,如今你们事业有为,如果有空的话,还是先商讨商讨婚姻大事,早点结婚也好。” 明君笑着点点头,“是啊,我看小辞喜欢你喜欢的紧,不如哪天叫上你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闻言,施辞脸色率先变了,生怕祝简意会因此疏远自己,急忙道:“爸妈,这件事不着急,我想和简意慢慢来。” 今天本就是他临时做的决定,许多事还没来得及和父母沟通,更何况到目前为止还是他单相思。 今天大胆将心上人带回家,也是做了一回小人,利用她的愧疚,知道她不会责怪自己。 关雪薇曾经听林高说过只言片语,也知道祝简意是孤儿,此时看见施辞一脸紧张的神情,也开腔解围:“是啊,人家简意才二十岁呢,正值青春年华,干嘛那么快被婚姻绑住。”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 关雪薇撇了撇嘴,嘴里嘟囔了一句,“现在世道不结婚的一大把。” 祝简意倒是无所谓,不过看到施辞眼里的紧张和自责后,感受到了被人重视是什么滋味儿。 只是……看着满堂的明媚笑意,祝简意眸光微闪,她好像还没和施辞确定关系呢。 外面寒风簌簌,屋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飘荡着整个客厅,氛围很是温馨。 大多数时候是关雪薇和明君在说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祝简意能感受到她们在尽量让自己不会感觉到不舒坦。 都说母子连心,母亲是最了解自家小孩的,从看到施辞那么慌张的掩饰,明君就知道自家儿子还未把小姑娘追到手。 这场晚宴在松弛的氛围中,不知不觉结束了。 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发自内心的真实笑意,没有豪门中的勾心斗角,气氛融洽且温馨。 弯月高高悬挂,寥寥数几的繁星一闪一闪,月光如洁白稀薄的缕衣,罩着整座大地。 按照以往规矩,自从施辞成了大明星后,后来他回到家必定是要留在家住一晚的,哪怕第二天有行程也得留下。 今天为了送祝简意回去,在场人员自然也就只有施辞最合适不过了。 “路上注意安全,”明君笑着挥了挥手,嘱咐了一句后,目光看向坐在副驾驶的祝简意,眸里笑意愈发浓烈,“小意。” 她褪下戴在手腕上的玉镯,镯子很是清透,种水很好,颜色是如仙如雾的乳白色,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大片紫粉色点缀,宛如日落后的晚霞。 她把镯子塞到祝简意手里,“伯母没准备礼物,看你皮肤很好,这个镯子你戴着肯定好看。” 说这话时,她略带幽怨的瞪了眼施辞,事先没通知她,害得她没时间准备一份精心的礼物。 祝简意还未来到三千小世界时,在神界看过数万本书,各种各类的,其中就有百科全书,自是了解玉器。 这种水上佳的玉镯,没个百万怕是拿不下来。 祝简意哪里敢收,推辞着还给明君,“伯母言重了,我和施辞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今日匆忙拜访,已是打扰伯母了,这镯子太贵重,无功不受禄,伯母您收着吧。” 她当然知道明君为何要送如此贵重的礼物给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小意,伯母只是与你有缘,想送一份礼给小辈罢了,无关其他。” 她是真的很喜欢祝简意,若是能嫁到施家,她自是喜闻乐见。 若是不能,那也强求不来。 祝简意只得看向罪魁祸首。 施辞侧头看她,弯眸一笑,语气温柔似水,“我也觉得那镯子挺衬你的,不如收下?” 直到车子开出一段时间,祝简意才恍过神来,看着怀里的玉镯和一大堆红包,陷入了沉默。 “……” 美色误事啊。 这下有理都说不清了,施家不会觉得她是个虚伪贪财之人吧。 不怪她,施辞颜值本就上乘,平日里甚少展颜欢笑,声音也多是低沉淡漠不带情绪。 刚才那一笑,就像是冰山融化,万物复苏,山野到处开满了花,加上那温柔夹杂着宠溺的嗓音,很难不让人晃神,恨不得纵容着他,把全世界的宝物都捧到他面前,只为博他一笑。 许是察觉到她的懊恼,施辞轻笑,安慰道:“没事的,你若是不收,他们接下来几天恐怕都会觉得是施家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你收了他们才安心。” “何况……” 他语气顿了顿,“对于你来说,这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正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缺,所以送钱才是最实在的。 祝简意并未因为他这番话而放心下来,她拿着那只玉镯,叹息一声,“你早有预谋。” 施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汗水浸湿了掌心,他似是想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目光也飘忽不定,就连声音也带了几分忐忑。 “如果……如果我说是呢。” 恰逢前方红灯,施辞不得不减速,缓慢停了下来。 第267章 ‘青梅竹马\’23 他偏过头看着祝简意,一眨不眨,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就夺门而出。 站在面对着上万个观众的舞台上他也能对答如流,面不改色,可如今却忐忑不安,紧张无措。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路灯刚巧在车顶上,灯光从侧面折射进来,祝简意脸上晦暗不明,微垂着眼眸,似是在沉思。 在施辞眼中,这短短的60秒却是格外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他看见祝简意抬起头,目视着前方,嘴唇微张。 施辞整颗心都仿佛悬着,在他的注视下,传来祝简意慢悠悠的声音,“绿灯了。” 施辞:“?” 施辞整个人呆住,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他才抿着唇,启动了车子。 他下颌紧绷着,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此刻仿佛破了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 不敢再去窥探副驾驶上的人半分。 团子能感知到他内心的忧伤,虽然自家殿下忘了和驸马的感情,但是它是真真实实陪着祝简意走过来的。 它也把驸马自动划分到自己人那一列了,此时倒是有些同情施辞,【殿下太坏了】 也不知祝简意有没有听见,此时静谧的车里响起她隐含着笑意的声音。 “施辞。”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施辞神色微怔,他以为祝简意刚才岔开话题便是变相的拒绝了,心里都做好了接下来两人关系疏远的准备。 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 而且从她反应来看,似乎并不反感。 这一刻,施辞轻呼一口气,低声道:“也许说起来你会觉得我轻浮,但我确实第一眼看见你时,就有心动的感觉。” 他说的不是喜欢,而是心动的感觉。 喜欢上一个人很快,有时候仅需一秒钟,就是那一秒钟,你给了我旁人无法给我的感觉。 祝简意回想起两人在商场第一次见面,那时她还误以为施辞是星探。 而他直白的那句“我想认识你”仿佛还在耳畔。 认识他这么久,好像除了第一次见面,他比较直白外,后来的每一次相处,两人都像是普通朋友一样。 祝简意扪心自问,自己喜不喜欢施辞。 说不喜欢太假,骗不过自己那颗跳跃的心,以及与施辞相处时,总是会有甜蜜的感觉。 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上热搜传绯闻后,她会觉得烦躁。 这就是吃醋吧。 可她终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迟早要离开的。 察觉到她这个想法,团子急忙劝道:【殿下可以在这个世界一直待到附…施辞寿终正寝呀】 前面的世界虽说殿下都没能和驸马共白头,但也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难忘的恋爱。 不知这个世界的殿下能否和驸马平安度过余生的时光。 【殿下若真喜欢施辞,何不试一试?等过了这个世界,就再也遇不到施辞了】 团子心底叹了口气,本来只需要负责让殿下玩的开心就好,现在还得当媒人,撮合驸马和殿下了。 只是……也许是前面世界驸马的一生太过悲惨,所以团子总是下意识地在祝简意面前多说驸马的好话。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驸马身世好,家境优渥的世界,他自是希望殿下能和驸马平安白头,过完这一生。 团子那句“等过了这个世界,就再也遇不到施辞了”触动了祝简意的心。 她决定大胆一次。 确定了自家殿下的心思后,团子放下心来,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每次回到系统空间后,殿下都会抽离情感,以至于每个世界的驸马,在殿下心里都是一个普通关系的朋友。 殿下还以为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呢,压根不知道和驸马谈过很多次了。 团子托着下巴,皱着眉头,不过说来,殿下和驸马正式交往好像还真是第一次,前面世界都是处于暧昧期,关键是结局又算不上圆满。 唉,殿下和驸马的爱情之路怎么这么坎坷。 不像宿主和主神。 车子停在小区外。 施辞始终不敢去看祝简意一眼,低垂着眼眸,遮掩了眸中的落寞,低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下一秒,一只莹白圆润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便对上一双盛满了盈盈笑意的凤眸。 “施辞,我也喜欢你。”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施辞愣住,头顶好似炸开了一片烟花,绚烂而璀璨,耳边一直反复着那句话。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没有什么比心上人在你面前,弯着嘴角对你说愿意做我的男朋友更有杀伤力了。 祝简意给足了施辞反应的时间,本来自己反告白时也是有些紧张和害羞的,此时看到施辞跟个愣头青似的,她反而不紧张了,眼里满是促狭的看着他。 施辞回过神就看见她打趣的眼神,耳根泛红,抬起手握住她的,双眸亮闪闪的,雀跃呼之欲出。 “我愿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求婚现场呢。 祝简意忍不住笑了,见他忽闪的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软乎乎的,像只小奶狗。 她也受他情绪的影响,不再克制着感情,唇边笑意荡开,再也收不住。 她轻笑着出声,呢喃了一句,“男朋友。”缱绻又缠绵。 施辞勾了勾她的小拇指,纵然心里再多不舍,此刻理智占了上方,“那……我们明天见?” 他知道她最近都很忙,今天在去吃饭前还在公司忙了一天,都没来得及休息,后来又被他套路着带去了施家。 现在他只能安慰自己,以后他和她还有许多个明天,当务之急是先让自己女朋友好好休息。 团子捂脸,哪有刚确认关系,就赶女朋友走的。 祝简意显然也有些意外,望过去便见施辞眼中的关心不似作假,几乎一秒钟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勾了勾嘴角,“好,那明天见。” 她也确实没好好休息了。 现在突然有些期待明天。 施辞送她到家门口,看着眼前的门毫不留情合上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他都没和女朋友拍照呢。 第268章 ‘青梅竹马\’24 纪念一下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施辞靠着墙,幻想着此时与祝简意仅一墙之隔,嘴角就忍不住勾起,即使从确定关系到现在过去了半小时,但内心的雀跃并未减少,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有女朋友了。 他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若是贸然公开,受伤的还是祝简意,那是他最不想看见的。 施辞抿了抿嘴,打开了朋友圈。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大影帝施辞更新了最新动态,而且还是官宣文案,本来在影帝好友列表默默潜水的众明星在此刻都坐不住了。 他们似乎都忘了施辞高冷不易近人的性子,大胆的评论了几个感叹号,足以可见有多震惊。 毕竟这么多年,圈子里都知道施辞是个什么性格,倒贴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施辞避如蛇蝎,那些女人连炒绯闻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毫无预兆的突然发布官宣说有女朋友了。 施辞看着越来越多的点赞以及评论,清一色的感叹号,还有小部分评论的99。 他这才想起自己列表大多数都是明星,这个微信号最初是林高管理,后来才给了施辞。 也是那时候加的好友,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屏蔽了施辞,施辞也就渐渐淡忘了。 没想到今天全部炸出来了。 施辞沉思了一会儿,在朋友圈底下评论了一句:她目前不想公开。 仅这一句话,消息提示数字瞬间往上涨。 “明白明白!” “我懂得哈哈哈。” 混这个圈子的没点脑子还真活不下去,看到施辞这句话,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再加上施辞的身份从来都是透明的,他们也不敢和施家作对。 更别说祝简意如今也是简氏集团的总裁,他们没那能耐得罪娱乐公司的两大总裁,除非是不想混了,自然会做到守口如瓶。 “哟,速度真快,不过这合照还是几百年前的了,该不会是你自己脑补吧?” 在众多阿谀奉承的评论中,这条评论格外明显。 施辞眯了眯眼,无声冷哼,直接截图发在家族群里,“我现在不想和没有对象的人说话。” 那张合照是施辞和祝简意在拍摄过程中留下的,甚至两人都穿着戏里的衣服。 本来施辞就在懊恼没能和祝简意拍张照片留下这个美好夜晚的痕迹,关雪薇这句评论可谓是火上浇油。 关雪薇:“呵呵。” 施老爷子:“呵什么,有能耐带个男人回来。” 关雪薇:“微笑再见.jpg” 这边,回到家里的祝简意洗完澡,吹干头发后已经十分困倦了。 她窝在床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五分钟前施辞发过来的信息。 施辞:晚安,好好休息。 施辞:爱你.jpg 后面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祝简意弯了弯嘴角,“晚安。” 窗外树梢轻晃,一阵清风拂过,不作停留,飘到遥远之际。 …… 接下来的一个月,祝星婉都没再作妖,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祝简意和施辞正是热恋期,自然也就慢慢淡忘了。 而这天,迎来了《娇女》开播。 刚更新两集没多久,《娇女》便冲上了热搜,与此同时,后面还跟随着祝简意以及施辞的名字。 “祝简意演技太好了,一点都不像是新人。” “跪求官方再多更新两集,当然,能全部更完就最好了呜呜呜。” “祝简意演活了公主,好爱好爱。” “祝简意确定没演过戏吗?这演技比娱乐圈很多演员都好。” “就我觉得施辞和祝简意很有cp感吗?” 评论清一色的好评,而祝简意微博粉丝也在不断上涨。 此时众人讨论的两个主人公正窝在家里。 施辞一下一下抚摸着祝简意的发丝,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实则低眸注视着怀中的人儿,眸里笑意渐浓。 看到她就满心欢喜,从此再无所求,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一一” 祝简意阖着眼帘,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像曾经也有人这样叫过她。 只是想不起那人的容颜,依稀记得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叫喊。 她心脏猛地一跳,涌起一阵不安的预感,缓缓睁开眼,便撞上满目温柔的施辞,专注且认真,仿佛自己是他的全世界。 “施辞…”祝简意无法确定那股不安的感觉,伸手紧紧揽着施辞的腰。 施辞误以为她做噩梦了,轻抚她的发顶,轻声问:“怎么了?” 祝简意摇了摇头,‘团子,你查下祝星婉最近的行踪。’ 【殿下放心,我一直盯着呢,她最近挺安分的】 ‘嗯。’ 见她情绪低落,施辞抿了抿嘴,想起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猜测,试探性问道:“一一,你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 “嗯?”祝简意抬起头看他,缓缓坐起身,神色有些意外,看施辞样子,好像心里有所猜测。 施辞轻轻摇头,抿唇笑了笑,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底掠过一丝怜惜,温声道:“没什么,随口一问。” 祝简意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不过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团子,可以加快进程了。’ 【收到,殿下】 …… 距离《娇女》大结局还剩下三天,这段时间祝简意就没从热搜榜上降下来过。 日月更迭,娱乐圈里的人也换了一代又一代,演技如神的老戏骨也逐渐淡出娱乐圈。 而随着爱豆选秀的崛起,娱乐圈也变成了流量的天下,在这里,你有流量你就是上帝。 因此近些年的电视剧越来越拉胯,再加上剧本的低级,遇不到好的编剧,只能改编小说,却因过审而改的不尽人意。 如今难得遇到一个好的编剧,写出一个好的故事,一个高级的剧本,演员又不拉胯,在这千篇一律的剧情套路剧里,自是让观众眼前一亮。 《娇女》大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想要采访祝简意的媒体也不计其数,简氏集团公司楼下天天都堵着一堆记者,手里拿着长枪短炮。 他们在这里堵了许多天了,连祝简意的影子都没看见。 第269章 ‘青梅竹马\’25 就在这时,简氏集团外的led大屏闪了闪,紧接着出现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可不就是他们一直想见的主人公。 不仅如此,大街小巷中凡是led屏的画面也变了。 听着突然传来的清脆嗓音,有些熟悉。 匆忙行走的路人不禁放缓了脚步,抬头望去,顿时惊讶不已,“这不是祝简意吗?” 街边越来越多行人驻足,仰头看着那块高清无比的大屏,也有不少人举起了手机。 他们交头接耳,都在猜测祝简意此举是为何。 倏地,画面一转,出现一张众人再熟悉不过的寻人启事,上面贴着一张婴幼儿的照片,下面的内容则是详细写了失踪时所穿的衣物,以及在何地失去踪影。 “这是谁家小孩丢了,竟然能放在简氏集团的大屏上。” “据说简氏集团一直以来都在做公益。” “财大气粗啊。”这短短几分钟的大屏没个百万怕是下不来,这可是一整条街都包下来了。 就在路人以为这只是一则再正常不过的寻人启事,准备离开时。 屏幕里骤然出现了一张大家所熟知的脸。 “大家好。” 时隔一段时间没见,相比较那几个被粉丝盘包浆的花絮里,此时的祝简意看起来似乎更温柔些。 她注视着镜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大家好,我是祝简意,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奶奶告诉我说在我八个月时被人贩子带走,是院长奶奶拼死把我从人贩子手中抢回来的,后来院长也找了许多关系,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只是都不了了之了。” “现在长大了,说实话,我一直不敢面对过去,或者说是不敢去追寻真相。 “因为我怕,我怕是他们放弃我” “但我又怕等到几十年后,突然给我传来年迈父母仍然在路上苦苦找寻我的消息。” “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希望……我能够找到他们。” “如果他们不愿认我,那也没关系。” “如果愿意认我,那我以后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人了。” 说到最后,屏幕中那个一直温柔似水,轻言轻语的女子红了眼眶,却还是扬起一抹笑容,仿佛在告诉大家‘没关系,我很好。’ 整条街寂静无比,须臾片刻,爆发出一阵阵议论声。 共情强的人早已流下泪水。 他们谁都没想到,看似光鲜亮丽的祝简意竟是有如此悲惨的身世。 “人贩子该死。” 他们好似串通好了一般,不约而同拿出手机,在社交平台公布出祝简意那张婴幼儿时期的照片,“现在祝简意是大街小巷都认识的大明星,她的父母应该很好找吧。” 【殿下的演技真好】眼泪说掉就掉。 ‘演戏的人都不入戏的话,那看客怎么能入戏呢。’ 祝简意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员关闭直播,转头就看见施辞红着眼眶,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遭了,忘了这还有个小哭包。 “一一……”施辞紧抿着唇,冲上前一把抱住她,哑声道,“没关系,以后有我们。” 祝简意蓦然笑了,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好似安抚,“没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她只是想看看祝母祝父得知自己才是他们亲生女儿的表情。 但在施辞看来,祝简意肯定是渴望亲情的,不然为什么会直播说出这件事,刚才她红着眼的样子,他看着都心如刀绞。 心底暗暗想着,等明天就找所有人脉,去找祝简意的亲生父母。 “祝简意寻母”这一则标题迅速登上了热搜榜一,后面还跟着一个紫红紫红的爆字。 “祝简意只是一个孤儿,那她怎么开起简氏集团的,开一个公司起码几十万,更别说她这种可以和施家媲美的大规模公司。” “炒作吧。” “求求别炒了,这段时间看祝简意名字看吐了,三天两头上热搜。” “谁会利用身世炒作啊。” “祝简意现在这么火,要是她亲生父母看见了,早就上赶着认她了,怕是被抛弃的吧。” 针对此事,网上出现各色各样的评论,许多对家粉丝或是黑粉都趁机来踩一脚。 “你们看了今天新闻没有?” “你今天怎么又没上班?”祝母和祝父正在看电视,闻言转头就见祝星婉披头散发,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祝星婉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冷笑一声,“你们有手有脚的,不也是不上班。” 自从祝氏倒台后,加上欠了一大笔外债,祝家原本住着的别墅也被强行收走拿去抵押了。 祝父和祝母享受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当惯了颐指气使的领导,哪里拉的下脸面去给别人打工。 一家子拿着剩下的一点钱草草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之后就再没出过门,每天都是等着祝星婉叫外卖送过来。 起初祝星婉也是放不下面子去打工,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名媛大部分都是相互认识的,以前还是祝家大小姐的时候,她对那些小名媛从来没有好脸色。 若是让她们得知自己沦落到打工的地步,怕是恨不得嘲笑死她。 可一方面,祝星婉又希望祝父东山再起,但从头再来也是需要资本的。 因此,祝星婉只能认命的去找工作,尽量避开那些名媛。 但是混这个圈子的那个没点人脉,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她如今在哪工作。 那些名媛以前看在她是祝家女儿份上,不敢和她作对,如今终于有把祝星婉踩在脚底下的机会,哪里会错过。 这不,没上几天班,祝星婉就天天碰到那些前来落井下石的名媛,阴阳怪气的嘲讽她。 公司领导对那些名媛低声下气,自然也不会偏袒她,同事的鄙夷嘲笑眼神,犹如一巴掌打在祝星婉脸上。 每天下班回来还要面对等吃等喝的祝父祝母,他们早就习惯了佣人的日子,如今请不起佣人,自然也就使唤起祝星婉来了。 祝星婉看着他们宛如蚂蝗一样恨不得吸干自己的血,她每天都是狼狈不堪的回来,等着她的不是问候和关心,而是理所当然的使唤。 第270章 ‘青梅竹马\’26 祝星婉彻底寒了心,干脆也待在家,就看谁先死。 “有你这样和父母说话的?”祝父对上她讥讽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疼,暴躁地怒吼了一声。 祝母在旁皱起了眉头,满是不赞同,“你的礼仪教养呢?” “被你们吃了,”祝星婉嗤笑,“你们不想着去赚钱,天天等着我下班回来伺候你们,哪来的脸。” “子女赡养父母那是天经地义,何况前面二十多年你享受了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那都是祝家给你的,”祝父怒瞪着她,“你如今赚那么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还敢在这顶嘴。” “既然不够你塞牙缝的,那以后就别指望我给你们钱了。”祝星婉倚靠在沙发边上,垂眸把玩着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则新闻的推送。 她状似漫不经心道:“祝简意现在可是出尽了风头,把祝氏集团带上了一个更高的巅峰。” 闻言,祝父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咬牙切齿,“要不是她……” 身旁传来祝母磕磕绊绊的声音,她扯着祝父的衣袖,把手机递给他看,“不、不是,你…你快看,这不是当年” 上面郝然就是祝简意的那则寻人启事。 本来满脸不耐烦的祝父瞳孔放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一把抢过手机,仔细看了几眼,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祝星婉探头看了眼,再联想到祝父母的表情,心里有所猜测,嘴上讥笑道:“该不会想说你们就是祝简意的亲生父母吧。” 祝父母两人好似没听见她说的话,亦或是听见了也没空理会。 须臾,两人平缓了下来。 祝母和祝父对视一眼,眼里皆带着一模一样的算计,并没有时隔二十多年找到亲生女儿的喜意。 两人起身便准备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祝母看向一言不发的祝星婉,压住内心的雀跃,“给我几百块钱。” 祝星婉双手环胸,冷声道:“凭什么。” 祝母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祝父按住了她的手,阴鸷地盯着祝星婉,“你还不知道吧,祝简意是我们亲生女儿,等我们把她认回家,别说几百块钱,哪怕你要几百万,我们兴许还会看在你当了我们二十多年女儿的份上,让简意给你一点。” 闻言,祝星婉眸光闪了闪,“是吗,就是不知道祝简意认不认你们,她现在可是大明星,亲生女儿吞并了父母的财产,你觉得她还能在娱乐圈走下去吗?那些粉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我看你们要是真的为她好,就别去打扰她。” 祝父母一心沉浸在自己还能拥有千万财产的欣喜上,自是没去怀疑为什么昔日恨不得杀了祝简意的祝星婉此刻竟然帮着她说话。 “行了,你别啰哩巴嗦的,不就是怕我们把你丢了吗,”祝父不耐烦地摆手,“放心,等我们认回简意,你还是祝家大小姐。” “是啊是啊,”祝母温和地笑了笑,“星婉,这里距离简氏集团有段距离,妈妈身上没有打车费,你看……” 祝星婉无声冷笑,面上装作乖巧,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钞票,“祝家能不能回到以前,那就看爸爸妈妈的了。” 这话透露出决定权在祝父手中,对于大男子主义的祝父来说,仿佛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祝父瞥了她一眼,仿佛恩赐一般,淡声道:“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了,等我们来接你。” 随后便拉着祝母一同离开。 祝星婉冷冷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勾起了嘴角,她怎么可能会原谅祝简意。 如果祝简意愿意认他们,等她回到祝家,她势必要折磨死祝简意。 如果祝简意不认,那可就不怪她在社交平台上说点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这边,祝父母坐上了出租车,直奔简氏集团。 在静谧的车上,祝母倒是慢慢清醒过来,“你说……要是她不愿意认我们怎么办?” “她敢!”祝父沉着脸,眼里满是凶狠,“除非她想被世上人戳脊梁骂,星婉不是说她在娱乐圈演戏么,她敢不认我们,我就敢去网上曝光她。” 两人怀揣着阴谋去认这位仅两面之缘的亲生女儿。 而他们的行踪自是没有瞒过团子。 * “老板,楼下好多人自称是您亲生父母,想要见您……” 自从祝简意发布了那一则寻人启事后,没多久简氏集团公司楼下就来了一堆自称来寻找亲生女儿的人,各个脸上都带着伤心和自责。 不知道地还真以为是寻女心切呢。 “一一。”施辞捻了一颗车厘子递到祝简意唇边。 祝简意自然地张嘴吃下,腮帮子鼓了鼓,看向低垂着头的江秘书,“祝家那两位到了没有?” 这几个月施辞天天跑来公司和祝简意腻歪,他们的关系在公司里早就心照不宣了,不过也没人敢往外爆。 “祝家?”江秘书神色愕然了一瞬,随即犹疑问道,“是祝氏集团的那个祝家吗?” 祝简意笑着点点头。 “等会儿他们到了直接带上来。” 见她笑意深长,江秘书猛然悟了,自家老板不就姓祝吗?敢情大水冲了龙王庙。 “好的明白。” “嗯,没事就去忙吧。” 随着门轻轻合上,施辞双手抱着祝简意的腰,轻松一提就放到自己腿上坐着,顺手拿了一颗车厘子放到她唇边。 祝简意已然习惯了两人的肌肤相触,她也喜欢靠在施辞怀里,安全感十足,这会儿也没觉得什么,靠在他身上玩着手机。 施辞低眸便能看见她水润的红唇,略鼓的腮帮子,像只小仓鼠一样,很是可爱,睫毛又长又卷,偶尔轻轻颤一下,宛如蝴蝶翩翩起舞。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满是珍惜和宠溺,不经意瞥见她亮起的屏幕。 “一一想做什么交给我便是,莫要脏了手。” 祝简意也没想过瞒着他,“一件小事。” 没瞒着是一回事,但祝简意也不想施辞掺合进来,他可是站在明月之下的人,怎么能碰这些腌臜的东西。 第271章 ‘青梅竹马\’27 施辞叹了口气,“好吧。” 既然一一不让他动手,那他可以当扇风的那个人,让火烧的更旺盛些。 没多久,江秘书前来说祝父母在办公室外等候。 刚打开办公室门,迎面就见一个妇女扑了过来。 “简意,我的女儿啊。” 施辞揽着祝简意侧身躲过,冷眼看着妇女倒在地上。 祝母脸色僵住,抬头怒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祝简意宛如雨后天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简意,我是你妈妈啊。” 祝父虽然心里也激动,尤其是一路来到公司,见识到了公司里的豪华后,更是恨不得自己来坐这办公室的椅子。 但他毕竟身居上位多年,自然也不会像祝母那样冲动。 祝父上前扶起祝母,而后打量着祝简意,眼里逐渐蓄起泪水,时不时点点头,哽咽道:“真好,真好,我的女儿平安长大了,还这么优秀。” 这些时日祝父母本就过得比较艰难,两人换下了名牌衣服,穿着普通的衣裳,脸上也沧桑了许多,乍一看,还以为两人是在找女儿途中受过许多苦呢。 别人不知道,在场两位主人公却是知道祝父母除了最开始找过,后来都没再找亲生女儿了。 如今祝父这幅模样,倒是容易让旁人起恻隐之心。 祝简意淡笑着看他们表演。 在她冷淡无波的注视下,祝父也演不下去了,但要让他弯下腰求祝简意和解那是不可能的,只得扯了扯祝母的衣袖。 明明是自己女儿,可对上祝简意的眼神,祝母也莫名地犯怵,硬着头皮上前。 “简意,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可算找到你了,跟爸爸妈妈回家吧?” 以后这简氏集团就还是他们的了。 她还是富太太。 祝简意绕过桌子,坐在旋转的办公椅上,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下巴,似笑非笑道:“你们认错人了吧,你们的女儿叫祝星婉。” “之前你们还来片场给她撑腰,忘了吗?” 不知为何,祝父母明明是站着的,可有一种自己低一等的感觉,祝简意坐在那就像是高堂之上悬挂的明月,让人不敢直视。 “那都是星婉不懂事。”祝母讪讪一笑,自知理亏,心底反倒怨气祝星婉来了,要不是她没事找事,祝简意怎会这幅态度对他们。 “那妈妈向你道歉好不好?” 祝简意屈指敲了敲桌面,故作疑惑问道:“可是我记得前段时间网上辱骂我的水军背后也有你们的推波助澜吧?” 祝父母脸色一僵,“我们那是受星婉的挑拨……” 祝简意笑了笑,“那绑架我,逼我签字画押,总不能是祝星婉的挑拨吧?” 闻言,施辞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冷冷盯了他们一眼,而后满脸委屈地看着祝简意,仿佛在无声控诉‘为什么没和我说。’ 祝简意安抚地朝他弯眸一笑,“让我猜猜你们迫不及待来认我是为了什么。”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祝父急忙打断,“简意,作为父母,在你刚出生时却因为疏忽把你弄丢了,是我们的错,这些年我和你母亲日夜不眠,如今总算找到你了,我们只想好好弥补你缺失的亲情。” 祝简意哦了一声,从桌面上拿起一沓资料翻看起来,“一年前,祝氏集团负责的工地,因安全设施不到位,导致五名工人坠楼死亡,事后对外扬言工人喝酒干活,不慎坠落。” “两年前,祝氏集团售卖出一批有副作用的美容产品,三名女士因此毁容。” “有人跳舞因老师误导,强势压腿,导致截瘫。” “剩下的就不念了,身为当事人应该比我更清楚,”祝简意随手放下资料,面色淡淡,“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有的被你用钱摆平,也有的让你糊弄过去,警方找不到证据,无法处置你。” “而你,非但不悔改,还钻法律的空子,更加猖狂敛财。” “你觉得,我会认罪犯为父吗?” 说着,祝简意勾起嘴角,轻飘飘抛出一句话,“何况……你们又不是我亲生父母。” 要说前面祝简意提起陈年往事,祝父母脸色是铁青的,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骤然失去血色,苍白如纸。 “不可能!”祝母率先反应过来,无法接受事实,尖叫出声,“你那张照片穿的衣服,戴的镯子都是我亲手买的。”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烫卷的头发无心管理,如今披散着像只狂暴的狮子,哪里还有先前贵妇的模样。 祝父也下意识反驳,但话到嘴边,看见祝简意若隐若现的讥笑后,猛然反应过来。 这一切都是祝简意的阴谋! 从始至终祝简意都知道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 想明白后,祝父睚眦欲裂,“所以你故意针对星婉,就是想让我们对你下手,你才有理由不和我们相认!” 祝简意满脸问号,她说了什么话让他有了这么离谱的猜测,如果她真不想相认,还真没人知道她的身世。 那她干嘛多此一举针对祝星婉。 看祝父一脸信誓旦旦,觉得自己猜对了的模样,祝简意脱口而出:“你有病吧。” 祝父却是觉得自己戳中了她的阴谋,如今祝简意的反骂在他看来就是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你不是大明星吗?那我倒要看看你的粉丝看清你的真面目后,还会不会喜欢你。” 说着,祝父拿起手机就准备拍照,施辞大步一跨,一脚踢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皮鞋尖刚好踢到祝父的手腕,瞬间红了一片。 即使是向来能容忍的祝父此刻也变了脸色,额头冒出细汗,感觉手腕提不起来,软绵绵的塌下去,更是怒不可遏。 “施辞你” 祝简意星星眼望着施辞,哇哦,刚才施辞那一脚好帅! 施辞轻咳了一声,耳根泛红,抬手遮了一下她亮晶晶的眼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心爱之人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最容易让人把持不住。 就像是一只小狗对你翻起肚皮,毫不犹豫地把最脆弱点暴露出来。 第272章 ‘青梅竹马\’28 感觉到睫毛划过掌心,引起一阵阵颤栗,酥酥麻麻的,就连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施辞呼吸乱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只那双墨眸如雾般看不清,飘忽不定。 若是关雪薇在这,怕是又要嘲笑他没出息了。 两人正式交往也有两三个月,施辞还是经常会心动到害羞慌乱。 好在祝简意并未察觉异常,视线落到祝父母两人身上,神色淡了下来,眼底掠过一丝讥讽,“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吗?” “他们也称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们的目的和你们一样,都是为财而来。” “所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祝母本来很笃定的,听到她这话后,却是有些动摇,难道祝简意真的不是她女儿? “那你为什么唯独让我们进来?” “因为…”祝简意指尖绕着发丝把玩,抬眸轻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语气含着戏谑意味,“我和你们有仇啊。” 她从来就不是以德报怨的人,相反,人若犯她,百倍还之。 刚认识施辞时,后面知道祝星婉是他的未婚妻,她也刻意和施辞保持距离,平日甚至没有联系。 但祝星婉万不该把主意打在她身上,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祝简意对祝星婉的眼神很清楚,那是嫉妒和不甘。 其中施辞的关系仅占少部分,祝星婉纯粹就是嫉妒她。 而祝父母并未查明原因,一昧听从自己女儿的说法,多次暗中对她出手。 这些真以为她不知道啊,只不过是那些巧合太意外了。 例如花盆掉落。 例如车子失灵撞向她。 再例如吊威亚时出现意外。 祝简意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倒霉。 祝简意很早之前就有祝父母这些年犯法的证据了,只不过一直没拿出来。 对付敌人,可不能心慈手软。 更何况祝父手里沾了不少人命,这是祝简意最不能容忍的。 这些都是她的子民,每个人的生命都极其珍贵,祝父视人命如草芥,那是丧心病狂。 所以在收购祝氏集团后,祝简意并没有立刻对他们下手,而是让他们自己经历一段艰难艰苦的普通生活,从云端坠入泥泞。 毕竟那些被害死的人可没得到多少赔偿。 之后再给他们希望,现在是时候给他们绝望了。 “那都是祝星婉怂恿我们的,和我们没关系。”祝父梗着脖子,一边囔囔道。 祝简意不甚在意,展颜笑道:“你去和警察说吧。” 叫他们进来,不过是让他们死的明白些。 闻言,祝父母脸色煞白,面如土灰,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嘴唇哆嗦,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你敢报警!” 若是换作以前,祝父兴许还不以为然,反正自己有的是钱,请个厉害点的律师就能把他保释出来,再花点钱打点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过去了。 但现在,别说请律师了,连打车钱都是祝星婉给的。 祝简意挑眉,不置可否,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打开,三个身穿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朝祝简意点了点头,而后带走了祝父母。 外面响起议论声,纷纷在猜测祝父母犯了什么罪,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施辞倒了杯温水递给祝简意,轻声道:“一一何必和他们多费口舌。” 这些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可不喜欢做好事不留名。”祝简意眉眼弯弯。 施辞眉梢微动,心思稍微一转,便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着敌人怒不可遏,却又拿你没办法的样子,确实挺让人开心。 蹲在简氏公司楼下的不仅有四面八方前来认女的夫妻,还有许多媒体记者。 江秘书把祝父母带进公司时就引起了记者的注意,赶紧打开摄像头,虽然进不去公司,但在这守着就肯定能拿到第一消息。 有些记者开启了直播,虽然画面动都没动,但仍然有许多网友观看。 记者想起不久前进去的祝父母,心里忍不住猜测,难道祝简意寻找的父母就是他们? 对于祝父母,这些记者并不陌生,毕竟祝氏集团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号的,这些记者也经常和他们打交道,能够在各种上流宴会看见他们。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没多久就看见警车迎面驶来,那些来认亲的人误以为是祝简意报警,当即有些心虚,拔腿就准备跑路。 结果就看见警察目不斜视地进了公司。 这下场面直接炸了。 正在观看直播的网友更是好奇,“什么情况!竟然来警察了?” 记者微微一笑,为了留住网友,主动吐露出一个事情,“刚才祝氏集团的老总和他夫人进简氏公司了。” 仅仅一句话,就能让网友天马行空了。 当然,网友也不是白痴,相反,娱乐圈很多似真似假的传闻,最终都是网友扒出来的。 他们立马就联想到今天祝简意公布的那则寻人启事。 “突然发现他们都姓祝,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么狗血吧。” “那个……之前祝星婉一家好像还欺负过祝简意呢。” 本以为这次和以往一样,真相会被封住,没想到警察进公司不到五分钟时间,就押着祝父母走了出来。 祝父母两人灰头土脸,宛如丧家之犬,要不是那张脸他们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从那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装上看,还真认不出这竟然是祝氏集团的老总。 网友们顿时炸了,“这两人不会是去认亲,祝简意报警抓他们吧?” “不会吧,据说是祝简意主动叫他们进去吧,干嘛还报警?” “这都要报警的话,那外面那些人不也得带走?怎么只抓他们两个。” “兴许是犯什么罪了呢。” “今晚八点《娇女》大结局,大家不见不散!” “今晚八点《娇女》大结局,大家不见不散!” “……不是吧不是吧,都这时候了粉丝还来打广告。” 这边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不断上涨,而记者一边草草编辑好了文案,便发布在了社交平台。 ‘惊!祝氏集团前往简氏集团被抓!其背后究竟是何原因?’ 第273章 ‘青梅竹马\’29 很快,网友就知道祝父母两人究竟为何被抓了。 此次澄清的媒体是官方媒体,很短的几句话,却让众人震惊不已。 楚市警察:今收到热心市民举报,祝某人与一年前工地五死两伤一案有关,另,据调查,祝某人偷税漏税共16亿,其名下还有五所涉黄店铺等,具体事宜之后再公示。 “16亿……世上富豪多我一个怎么了【咬手绢哭泣】” “看到后面那个等字,突然觉得不简单,恐怕还有其他不好公布出来的罪。” “所以这个热心市民是……祝简意?” “听说祝简意是他们亲生女儿,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就是啊,犯再大的罪也是她亲生父母,这么狠心的。” 祝星婉垂眸看着后面越来越歪的评论,眼里满是得意,昏暗的出租屋里,客厅灯并未打开,唯有那一小方电视开着,屏幕暗蓝的光打在她脸上,晦暗不明,令人毛骨悚然。 长长的指甲划过沙发皮,幽静的客厅里响起含着凶狠的呢喃声,“祝简意,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可惜,上天不会如她愿。 在网友们断定了祝简意是祝父母的亲生女儿时,祝简意则是直接抛出一份鉴定书,结果自然是显示她与祝父母两人并无亲子关系。 鉴定书上还盖着医院的章。 此事也就由此谢幕了。 …… “现在让我们有请金玉奖最佳女主角,祝简意!” 观众席掌声如雷,镜头切换到施辞脸上,只见施辞正在弯腰为祝简意整理裙摆,神色自然,动作熟稔,仿佛做了千万遍。 祝简意对着镜头笑了笑,容颜惊绝,那一笑更是让人惊艳,她今日身穿一袭黑色丝绒长裙,只露出白皙的锁骨,发型很简单,仅仅只是一个大波浪,已是绝代风华。 她不卑不亢地微抬着下巴,不紧不慢走上颁奖舞台,嘴角微扬起一抹弧度,凤眸晶亮,灯光打在她身上,犹如从天而降的谪仙。 此刻,万众瞩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谁都没想到,祝简意一个新人,竟然能凭娇女拿到影后奖,许多演员耗费半生心血,都不一定拿得到金奖。 但因祝简意在《娇女》中演技确实可圈可点,甚至被中戏拿来当教材,这下那些黑粉想引战都引不起来。 当然,也有人觉得是主办方不敢得罪简氏集团,或许祝简意还花了钱举办这次典礼,那这金奖确实非她莫属。 不论场上这些人心底作何想,祝简意落落大方地从主办方手中接过金玉奖,微微一笑,“谢谢。” “不客气,”主办方心头一跳,把手中的话筒递给她,“祝小姐请。” 祝简意伸手接过,目光转向观众席,准确来说,是看向第一排的施辞。 她勾唇一笑,“我也没想到这奖会给我,不过既然给我了,那自然有主办方的理由。” “但今天,我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这话实在猖狂,这一刻,除了施辞,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个想法,不过他们也不会傻到说出来。 随后,他们看见台上容颜惊艳,面带笑意的女子,红唇轻启,“施辞先生,愿意嫁给我吗?” 那双含着笑的眸子笑盈盈的,灯光映在她眸子里,格外闪亮。 此话落下,全场哗然,观看直播的粉丝更是炸了锅。 镜头很识趣的切换到施辞身上。 他们本以为施辞或多或少会不高兴,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女友求婚却说嫁字。 却没想到向来淡漠的施辞此刻笑容满面,如沐春风,观众恍惚间仿佛看见他背后散开的孔雀尾巴。 得,这是个恋爱脑。 施辞眉眼含笑,起身来到舞台边,仰头看着祝简意,轻轻点头,“承蒙抬爱,余生愿与一一共白头。” 场上欢呼声响起,掌声如雷,却掩盖不住施辞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祝简意从舞台上一跃而下,施辞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心动的心跳转换成胆战心惊的害怕,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刚想好好教育教育她。 左手指尖一凉。 施辞低眸望去,一枚亮闪闪的钻戒戴在无名指上,神色恍惚了一瞬,耳畔传来祝简意的声音。 祝简意见他呆愣愣的模样,霎是可爱,忍不住笑了笑,踮起脚尖,低声道:“我们跑吧。” 那一刻,周围的所有吵闹声仿佛都离自己而去。 施辞眼里只有面前笑意盈盈的人儿,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一把将祝简意拦腰抱起,在众人调侃的笑声中,大步流星离去。 毕竟还在外面,成千上万的人看着,祝简意还是做不到在这么多人面前秀恩爱,尤其耳边全是哄笑声,不禁羞红了脸,轻轻掐了掐他的手臂。 “放我下来。” “乖,别动,”施辞轻笑,“你穿高跟鞋不好跑。” 祝简意没想到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羞愤不已,“我可以下来走。” 施辞低头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嗓音糯糯的,像是撒娇,“乖,让我抱一会儿。” 他现在太激动了,要不是顾忌外面这么多人,他都想亲一亲她。 祝简意吃软不吃硬,而且最喜欢施辞撒娇,他一撒娇,祝简意就拿他没办法,只能在他怀里装死。 “就一会儿。” “好,就一会儿。”施辞抿唇笑了。 这一小会儿直到上了车,施辞才把她放下,细心地为她理了理衣裙,而后从后座拿出平底鞋给她换上,又拿来一件薄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祝简意舒服地眯了眯眼,靠着椅背,慵懒地像只猫一样。 施辞眼里满是宠溺,只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极了,屈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随后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出一堆零食,还有两杯奶茶,都是祝简意爱吃的。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温柔,“先垫垫肚子。” 祝简意眼睛一亮,心动的不行,伸手给了施辞一个大大的熊抱,“啊啊啊好喜欢施辞呀。” 爱上施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动,永远为他心动。 施辞亲了亲她的唇,给她系上安全带,“回家吗?” 祝简意用力点了点头,“回家!回我们的家。” 第274章 ‘青梅竹马\’30(完)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只要祝简意出门,一直都是施辞开车。 不过施辞也没给她单独出门的机会,无论去哪,施辞都像是小跟班一样跟着祝简意。 而祝简意,自然也是离不开施辞的。 在没遇到他之前,祝简意从未觉得自己懒。 遇到他之后,发现原来好好吃饭都是会被奖励的。 “施辞,前面是红灯。” 祝简意坐在副驾驶,一边吃着零食,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这些都是施辞特意下载的,就是不让她坐车无聊。 前方停着大概十辆小车,显然前方是红灯。 可祝简意却发现车子并未减速,反而愈发快了,她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施辞,满是担忧,“怎么了?” 不知何时,施辞额头及脸颊边都是细细的冷汗,眉间紧皱,即便如此,听见祝简意的问话,他还是扬起笑容安慰。 “没事,刹车有点失灵。” 其实他还有没说完,开到一半时,他并未踩死油门,油门却莫名其妙地加快,最关键是,刹车也失灵了。 闻言,祝简意连忙松开安全带,抬手附在手动刹车档上,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白色光芒。 【殿下,查到了,是祝星婉找人动了手脚】 祝简意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把祝父母送进牢里后,她和施辞一直在一起,倒是忘了还有个祝星婉。 施辞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知道她这样做很危险,他瞳孔放大,严词厉色喊道:“一一坐好!” 祝简意发现即便是用混沌之力也无法立刻刹住车,只能减缓一点速度,眼看着就要撞上前方等候绿灯的车辆。 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团子一双手在键盘上疯狂跃动,一点一点查出监控,满头大汗地大喊道:【油门,油门坏了】 祝简意飞速解开施辞的安全带,另一只手将他抱到副驾驶,施辞此时也无心去想她怎么一只手就抱得动自己,更甚至没想过为何有这么快的速度。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息之间。 他只知道此刻最危险的是祝简意,他伸手想去拉她,眼眶红了都未发觉,声音哽咽,“一一,听话,你别动,等我来” “施辞,你坐好别动。”祝简意踩在油门上,一边输送混沌之力,却发现底下好似有一个无底洞,不断吸收了她的混沌之力,没有丝毫用处。 【殿下,祝星婉这次找的是玄门大师……】 团子抹了一把脸,【这个玄门大师好像还会点修炼之术】 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符。 祝简意侧头看了眼红了眼眶的施辞,他满眼焦急害怕地看着自己。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别害怕,施辞。” “我爱你。” 随着话音落下,车子猛地停下了。 警笛声和救护车鸣笛声交织不停。 “快,快救人!” “据某记者在现场实时报道,当红女明星祝简意及施辞在街上飙车后导致追尾,庆幸地是无人伤亡。” 心电监护器的声音滴滴响起,有些刺耳,让人莫名心慌。 …… “一一…” “小辞?小辞?” 施辞只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宫里,出不去,周围一片黑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好累啊。 “小辞,小辞快醒醒。” 是谁?是谁在说话? 远方亮起一小抹光亮,好似天空破裂,洒进一束银光。 他朝着光亮的方向前进。 那道急切担忧的声音变成了一声声的哭喊,“小辞……” 他抬起手,似乎能触摸到那束银光。 明君泪眼婆娑,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施辞,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动了动,忙喊道:“小辞,小辞快醒醒。” 医生说他把自己困住了,要多喊一喊,看看能不能唤醒他。 下一秒,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施辞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地便是眼眶泛红的明君,思绪回笼,脑海里出现车祸的最后一幕。 他面色愈发苍白,“妈,一一呢?” 明君神色微僵,抹了抹眼泪,低垂着头,“小意她……在隔壁病房,她需要好好休养。” “我现在就要见到她,”施辞掀开被子,挣扎地要起身,手背上的针头也脱落了一点,他疯了魔似的喊道,“我要见她!” 见他如此,明君想到一天前被警察带走的尸体,愈发伤心不已,扑到施辞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辞,我们再也见不到小意了” “再也见不到了” 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为何老天爷如此狠心呢。 明明在半小时前,她还向小辞求婚了。 两人总算修成正果。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落个阴阳两隔的下场。 施辞浑身僵住,泪水滑落不自知,“不可能……不可能” 他推开明君,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手背的针头脱落,流出鲜血,一路沿着脚印滴在地面上,无声地流泪,失心疯般喃喃道:“不可能的,她会没事的。” 他都还活着,她也会好好的。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祝简意的灵魂飘荡在半空,一直跟在施辞身后,看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摇头,看着地上那一串串血滴。 团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祝简意,后者神色不明,唯有那双眼眸渐渐红了。 【殿下】 当时车祸发生的太快,祝简意别无他法,只能用混沌之力把整辆车拖住,已防止撞上前方车辆,发生连环追尾。 即便如此,车头还是撞到了前面车辆的车尾,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害。 却没想到,后方也有一辆车撞过来,准确来说,是从斜后方撞过来的,祝简意想也没想,扑身上前,把施辞拉了过来,挡在他身后。 那一刻发生碰撞,副驾驶那边的车门都变形了,可想而知有多大的冲击力。 施辞当场晕了过去。 不过好在,最后一刻,祝简意用混沌之力护住了施辞。 团子想着让自家殿下转移注意力,小心翼翼问:【殿下……要去下一个世界吗?】 一缕清风吹过。 良久,响起她喑哑的嗓音,“再等等吧。” 让我再看看他。 ………… 暂时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