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宴》 第1章 他乡埋忠骨 今日的苍北军营,再次迎来了特殊的客人,此人依旧来自遥远的京都,顶着火热的太阳,瘦小的身子衣着一丝不苟的太监服,双手高举一道明晃晃的圣旨,尖细的声音传遍整个苍北大营。 这是短短一年时间,从京城来的第三道圣旨了。 “将军府秦杳接旨!” 军帐内,秦杳执笔的手一顿,眉眼微动,沉思片刻便起身,率帐内一众手下出帐接旨。 “臣将军府秦杳接旨。”秦杳身着铠甲,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膝前,一手执握腰间的佩剑,微微颔首,等待着传旨太监宣旨。 太监高昂着头颅,透过圣旨与手指的缝隙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杳,眸子里的不屑一闪而过,却是大度的没有计较秦杳的无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骁远将军薨逝以来,朕夙夜忧叹,恐负将军生前嘱托,未能为幼女秦杳择一良婿,将军不能九泉含笑。然幸得上天垂怜,闻广平王温照凛品学兼优,为治国之能臣,观之已久,朕心甚慰,于骁远将军之女堪为良配,朕特将汝许配广平王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于两月后中秋佳节完婚。钦此!” “秦将军接旨吧!” 秦杳面不改色,举起双手接旨,该来的总得来,“臣接旨,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似乎是很满意秦杳的脸色,笑着将圣旨放在了秦杳的手心,接着说道:“宫里已经着手开始准备将军和广平王的婚事,皇上命老奴转告将军,大婚在即,还请将军即刻随老奴回京,以免错过了良辰吉日。” “什么!即刻回京?”说话的是跪在秦杳身后的副将,秦杳心腹之一裴腾,此刻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他当即就按捺不住了。 闻声,太监微微侧头,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裴腾,道:“怎么?裴副将有异议?” “我——” “裴腾!”秦杳面色微怒,侧身呵斥道:“规矩忘了吗?目中无人,口无遮拦,自己下去领二十军棍!” 裴腾自知失言,但却仍旧心生不服,只不过多年的军旅生涯,他知道命令与服从,他拿起手边的兵器,豁然站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扬武扬威的太监,冷哼一声,低骂了一声‘阉狗!’,这才消失在了军帐内。 秦杳站起来,将圣旨放在了案桌上,同站在旁边的几个手下说道:“今日且先商议至此,你们先回去,等本将军思量妥当,再寻诸位商讨。” 几个副将齐齐抱拳点头,“是,属下明白。”说完便手握兵器离开了营帐,跟裴腾一样,临走之时,几人同样不善的剜了太监一眼。 “秦将军真是御下有方,咱家可是代表的皇上!” “军营莽夫,冯公公何必动怒。”秦杳莞尔,头也不抬的收拾着案桌上的东西,不外乎是一些军务和兵书,虽然不是机密也不是都非常重要,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动怒——” 秦杳打断了冯公公的话,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将军要去收拾回京的行李,就不陪公公闲话家常了,路上咱们有的是时间,公公请自便。” 说完,不等太监作出反应,秦杳已经消失在了营帐内,一并带走的,还有桌上的全部东西,只留下一卷明晃晃的圣旨与冯公公作伴。 冯太监自是气得不轻,他虽不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但是也是宫里响当当的人物,谁人不给他冯进几分薄面? 也只有在这鸟不拉屎的苍北,这些人才敢这般放肆! 冯进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且等回京都复命,他定然要好好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冯进一边愤懑着,一边在营帐内东看看西瞧瞧,不过巴掌大的地方,硬是让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就连桌子板凳下边都没有放过。 “收拾得真干净!”冯进站在案桌前自言自语,语气里不免有些失望! 还想发现点儿什么回去讨个赏赐什么的…… 只是冯进即便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年,既谨慎又小心,却终究不是习武之人,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传到了秦杳耳朵里。 “不用管他,随他折腾。”秦杳坐在病床边一边搅和着手里的药,一边说道。 “是,将军。” “你呀,何必这般小心,他一个太监,能发现得了什么?”半躺在床上的男子摇头笑道,手里的兵书也不看了,转头看着自己这个妹妹。 秦杳将手里温凉的药递给床上的男人,这般炎热的天,男人的手却凉得吓人,只是她已经习以为常,小心的替他掖好被角,说道:“哥哥这话就错了,一个太监兴许发现不了什么,但难保他背后的人不会发现,还是小心些好。” 男人点点头,旋即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太监的问题仿佛就如这一碗药下肚一般,两人不再提及。 只是太监问题事小,让两人愁眉不展的,还是当下皇上赐婚的问题。 “此行回京你可有打算?”男人放下药碗,不安的问道。 秦杳将手里的蜜饯递给他,轻轻的摇摇头,“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皇上会这样急,眼下军中虽无要紧之事,但是此行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就怕……” 秦杳没有再说下去,两人都明白,这一年他们活得艰难,如履薄冰,这才得了今天这局面,只是他们也知道,这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什么隐患。 “不过哥哥放心,入冬之前,我肯定是会赶回来的,只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怕是要让哥哥费心了。” “说什么傻话呢。” 兄妹二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必多言,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且他们二人一母双生,更是有别人没有的默契,三年前的天水一战,秦家三代十几口人,就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二人,秦杳一母同胞的哥哥秦暮停被人从死人堆里救回来,从此患上恶疾,身体孱弱,昏睡足足半年才堪堪醒来,这夏日里精神头尚且不足,一到冬日更是整日昏睡,如同废人一般。 不得已,秦杳只能以一介女儿之身肩负起家族责任,坐上秦家家主之位,执掌苍北四十万镇北军,与关外虎视眈眈的北越国斗智斗勇。 三年来,殚精竭虑,才终于是稳住了局面,为镇北兵和秦家,博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皇上将你指婚广平王,我瞧着这事不简单,三年前父亲进京述职我侍从左右,在接待宴匆匆见过这广平王,也听了很多关于广平王的消息,此人面相极佳,表面若不惊风,吊儿郎当,看似一纨绔子弟,但是父亲却对他赞赏有加,我暗中着人打听过,但是却什么都挖不出来,着实奇怪。” 广平王温照凛? 闻言秦杳倒是心生了几分好奇,问道:“哥哥的意思是,这广平王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秦暮停摇摇头,不敢断定,眼里闪过担忧,提醒到:“当时只是觉得这人不简单,但没想到会有今日这般交际,便没有多查,此人是不是表里不一,还得你查了才知道。” 他倒是希望自己这个妹夫就是个普通人,他家已经够乱了,若是再来一个不省心的,他日会是个什么光景难说。 “总之你此行切要万分小心,凡事以保重自己为重,不可鲁莽,京都复杂,不可掉以轻心!” 秦杳点点头,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皇上催得急,明日怕是就要动身,今晚我就不过来了,军中还有些事务要交代,另外还要做些安排以备不时之需,哥哥有事就唤下人。” “知道,我是你哥,这些事情还需要你来操心吗?”秦暮停哭笑不得,他也是这一年才发现自己这个妹妹竟是如此的唠叨,“你且去做你的事情,不必顾及我。” 从秦暮停的营帐内出来正值晌午,可是秦杳没有用饭的心思,说没有被那道圣旨影响是假的,赐婚? 若真是真心赐婚也就罢了,就怕那位还不甘心,等他回京之后还有别的心思! 这一年她执掌秦家,暗中查到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敢同哥哥摆明了说的,她自己担着,想着,算计着,不敢谋求什么,尽可能的表自己的衷心,可是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放过他们呢? 秦家主仆一百多条命,镇北军十几万忠魂还叫不醒他们吗!? 烈阳高照,可是秦杳却心生寒凉,宛如掉进了千年冰窖,冷得瑟瑟发抖! “来人!” 身旁的小厮走近,“将军!” “备马。” 她驾马离开了军营,一路狂奔,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戈连山山顶,远处那边空地,便是天水一战的战场,埋了秦家和镇北十几万忠骨的地方。 第2章 虎跳崖留宿 翌日一早,秦杳便从军营出发,没有惊动军营的士兵,只有手底下的几个心腹在城门口送她。 俞关城被遥遥的甩在身后,秦杳快马打头,不曾回头看一眼,她一直都是决绝的,从不拖泥带水。 倒是冯进进马车之前,回头看了好几次俞关城,那眼神,绝对谈不上留恋,反倒是讽刺和不屑。 “冯公公还是快些请吧,待会追不上将军,晚上冯公公可就有得难受了。”跟在冯进身后的裴腾好言说道。 此时的冯进自然是还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捻着秀气的兰花指放在耳侧,嫌弃的看了一眼骑马的裴腾,冷哼道:“秦将军还能飞了不成?算个什么东西!” 裴腾也不跟他生气,反倒是咧嘴一笑,接着好言道:“将军自然是不能飞的,只是下边的人怕是没有告诉冯公公,咱们此行回京不走官道,将军有要事要办,这一路若是没有将军带路,属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公公给弄丢了或者碰见个什么山匪的,您说是吧?” “咱们苍北这种蛮荒之地,公公该是不知道,这土匪窝子可多了,那些土匪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个外地人,猛地一瞧见公公这贵气的模样,指不定激动成什么样呢,到时候上百人将咱们围了,属下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可不一定顾得上公公呢!” 裴腾的话听着就浮夸,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瞎鬼扯,可是恰巧这冯公公还真就是个不长脑子的,裴腾三言两语就把他吓出了一声冷汗。 可是冯进毕竟还是代表着皇上,不管怎么害怕,还是要顾些颜面的,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底气不足的反驳道:“咱家代表的可是皇上,岂是那等宵小能肖想的?” “是,时辰也不早了,快些启程吧,莫要耽误了回京的日子!” 说完冯进一头就扎进了马车里,将马车的窗户和门关得严丝合缝,外边看不到一丁点里面的情况。 只不过裴腾眼尖,没有错过冯进进马车前脚下的颤抖,还有脖颈处的汗水。 看着冯进故作镇定的样子,裴腾好笑,低声骂了一句‘阉狗’,这点胆量,军营里随便抓只耗子都比他胆子大! 苍北荒凉,又常年征战,百姓走的走散的散,少有留下来不愿离开家乡的,要么依旧跟老天爷抢饭吃,要么占山为匪抱团取暖,因此偌大的苍北地界,人烟甚是稀少,秦杳一行人整整走了半日,路上都没有碰到一个人。 裴腾没有跟冯进瞎说,她此行的确是不准备走官道,而是走的一条专门的货道,这是苍北战乱封闭下的产物。 苍北一旦陷入战乱,为了不让百姓过多的流入别的城池造成混乱恐慌,也为了防止疾病传播和各地野心势力借机煽动百姓,官道往往会被封锁,但是苍北的老百姓为了活命,硬是在苍北经年累月的战乱之中,开辟出了一条四通八达的路。 后来有些见不得光,不被官府允许私自运输的东西,往往就会通过这些道被运输到苍北,散播在苍北的各个地方,私盐便是这样被送进来的。 “将军,晌午了。”裴腾驾马跟在秦杳身侧提醒道。 秦杳抬头看了看毒辣的烈阳,神色淡漠,随即点点头,“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出门在外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吃食都没那么讲究,就着水和干粮,就是一顿饭。 秦杳和裴腾坐,还有几个随行的心腹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商量着。 “将军,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估摸着明天傍晚就能到达虎跳崖,咱们的人已经提前——”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你敢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本公公?我看你是活腻了!”冯进尖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断了正在说话的裴腾。 众人循声看过去,冯进正指着面前给他送吃食的士兵破口大骂,脚边是被他扔在地上的干粮和水囊。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你也不看看本公公是什么身份!” 不是人吃的东西? 围在一起的几人看向自己手里的薄饼,又瞅瞅脚边的水囊,一时间只觉得冯进这个阉狗甚是不知好歹。 这些干粮,已经算是军中上等的食物了,只有在停战休养期间才能吃上这些白面做的吃食。 “哼!这阉狗真是不知好歹,将军,让属下去给他个教训!”坐在秦杳左手边的常承周愤愤的说道。 秦杳摇摇头,淡定的将最后一口干粮塞进了嘴里,旋即说道:“不必,既然冯公公吃不惯苍北的吃食,那就不要浪费粮食了,吩咐下去,日后的一日三餐,就不必给冯公公准备了。” 她可不会惯着冯进的坏毛病,没这规矩,她每天一睁眼都是数不清的事情,哪里有精力去管冯进吃得好不好。 常承周一琢磨,将军说得有道理,冯进就是没被饿过,饿他个三天五顿的,屎都是香的! “是,属下明白了!” “接着说。”秦杳抬抬手,示意裴腾接着说下去。 只是不远处冯进的声音实在是过于尖锐,裴腾没说两句就又被打断,接连被打断了好几次,冯进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还在揪着士兵强调自己的身份。 秦杳实在是忍无可忍,眸子里寒光一闪,抬手就是一把飞刀。 “铮!”飞刀不偏不倚,正巧钉在了冯进身后的树上,离冯进的脑袋,不过半指的距离。 “冯公公若是觉得自己生了张巧嘴,本将军不介意允许冯公公给大家助兴!” 冯进在飞刀扎进树的一瞬间腿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他不会看错,那一瞬间秦杳眼里是起了杀意的。 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什么话都没敢说,连滚带爬的就上了马车。 “将军好功夫!” “少拍马屁,接着说。” 裴腾看了一眼奢华的马车,回头接着说:“咱们的人已经到了虎跳崖,今天晚上就会动手,那批货已经运走了,明日便会出现在苍北大营。” “只是将军,这批货虽然是……”接下来的话裴腾没有说完,但是从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便可看出,他没说完的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但好歹也是朝廷的货,咱们就这样劫走了,是不是有些……” 听到这里秦杳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微笑,但这只是转瞬即逝,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漫不经心的说道:“朝廷?本将军可不知道这回事儿,我不过是拦截了一批走私官盐的盐贩子,朝廷难道不该给本将军嘉奖?” 知晓内情的手下:“……” 呃…… 将军说得有道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干,没有让人诱导盐官走货道,没有在官道动手脚,也没有让人放出消息说关外劫匪盯上了这批官盐…… 嗯! 几经领略秦杳狡诈的属下,现在仍臣服于自家将军扮猪吃老虎,装傻充愣,颠倒黑白的本事! 秦杳一行人到虎跳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此时的虎跳崖早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任谁也想不到,昨夜这里发生了一场殊死搏斗。 虎跳崖地如其名,三面环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又有林间毒障做天然的屏障,是一个难得的军事要地。 按理说这样一个地方,本该让姜国敌军望而却步,但是祸福相依,虎跳崖西接库泽草原,库泽草原一马平川,姜国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杀到虎跳崖门口,且虎跳崖虽然险恶,但虎跳崖之后关内地势平缓,仅有凌鸢山可稍作抵挡,而凌鸢山后,便是苍北做重要的城池——乌齐城! 乌齐城是苍北的命脉,不仅几十上百万的百姓在此居住,它更是苍北各个城池联络的枢纽,可以说只要拿下了乌齐城,就是将苍北一半的势力握在了手里。 这样一个重城,若秦杳是敌人,她也会把目光放在这里! 所以说虎跳崖的作用可见一斑,这里也是秦家历来最看重的关卡,驻守之人要么是秦家人,要么就是秦家的心腹。 现在驻守虎跳崖的将领,是秦杳亲自任命的,名唤沭阳。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沭阳参见将军!”沭阳书生打扮,白皙的脸庞让看看起来弱不禁风,只是眉眼间的英气和军人的礼节,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文弱。 秦杳翻身下马,点点头:“不必拘礼。” 沭阳迎着秦杳进了寨门,随行的属下跟着一同,留下了裴腾安排后面的事情。 瞧着秦杳一行人走远了,冯进才从马车里下来,看着山寨土匪窝一样的地方,冯进心里一咯噔,心想这些乱臣贼子不会真的把他弄到土匪窝来了吧! 冯进吓出一声冷汗,扶着马车强装镇定,转头结结巴巴的问正在跟手下说话的裴腾:“这,这,这是何地?” 裴腾何其精明,一眼便瞧出了冯进的胆小,立马心生一计,故意吓唬他道:“土匪窝呀!” “公公不会是在车里睡得太死了不知道吧,这山上的大当家已经花二两银子把您买下了!” 第3章 常林城暴雨 “二,二……二两银子?”冯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本公公就值二两银子?” 裴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冯进脑子怕是出宫的时候被驴给踢了,这种时候竟然关心的是自己值几个钱? 裴腾但笑不语,双手环抱在胸前,悠哉游哉的欣赏着冯进的神色。 而这会子的冯进也是回过神来了,明白自己这是被人作弄了,他轻咳一声,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似乎这会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这究竟是哪里?” 裴腾也没那么多闲工夫陪着冯进唧唧歪歪,丢下一句:“放心,咱们将军不会真的把公公扔在在山里喂狼的。”随即裴腾便率先离开了,留下冯进和马车在宅门口不知所措。 冯进不是个蠢的,通过这两日的观察,他知道秦杳是真的不在乎他这条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现在就且先忍一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京之后自然有人收拾她。 想到这里,冯进心里舒坦了不少,转瞬便又恢复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趾高气扬的在寨门口抓了一个士兵,让人带着他去了住处。 而另一边,秦杳跟着沭阳去了议会厅,里面早已经有不少人等候多时。 此时若是有常年在苍北任职的朝廷官员在场,他们便会发现,这个小小的议会厅里坐着的人,皆是来头不小,可以说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面的人却是足以撼动整个苍北乃至整个大燕朝北方势力! 苍北乌齐城守将宋怀生,掸羊城城守将吴山林,晋州城守将高沣…… 整个苍北各地区的势力,几乎都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了,甚至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西平扎尔城的守将,林毅! “参见将军!”众人见秦杳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秦杳在主位落座,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等众人重新落座,她才缓缓开口:“先说说各自的情况。” 沭阳坐在秦杳旁边的位置,第一个开口说道:“末将自从得到将军的消息,便连夜派人去了库泽,如将军信中所说,的确是有两股势力在库泽草原秘密接洽,而且来头不小,至于是何人,还待进一步查证之后才知道……” “……” “……” 集结了整个苍北势力的秘密谈话,必然是事关重大,一整夜,会客厅的亮光都没有熄灭过,直到拂晓,他们才秘密离开,虎跳崖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秦杳短暂的眯了一个时辰,便带着人马离开,为了不被冯进怀疑,她带走了两个人,对外宣称护卫! 知晓此事的冯进唾弃不已,躲在马车内嘀咕道:“还什么大将军,出门还要护卫,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冯公公有所不知,将军带走的这两人可是大有来头!” 冯进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掀开车帘便看见骑马的裴腾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冯进就是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可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落人下乘,强装镇定的说道:“来头?什么来头?是生了四条腿儿还是长了八只胳膊?” “这就让冯公公失望了,他们既没有四条腿儿,也没有八只胳膊,但是公公在马车里嘀咕的话,想来现在已经被传进将军耳朵里了。” 冯进错愕,那两个人至少距他百来步,如何能听到他方才嘀咕的话? “你少糊弄本公公!本公公可是宫里头伺候的,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儿没听过,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人?” “没有这样的人?那公公你说将军绕这么一个大弯,亲自来虎跳崖来是为了做什么?” “难不成真是为了吓唬公公一下?” “这……”冯进寻不到话来反驳,眼珠子一转,却是跟远处的两个人对两个正着! 犀利的眼神吓得冯进当即撂下了车帘躲回了马车里。 裴腾没有吓唬冯进,方才的话也不是瞎扯,秦杳绕这么大一圈来虎跳崖,一来是这边的确有她需要的消息和不得不处理的问题,二来便是为这两人。 从虎跳崖离开之后,秦杳转头又去了乌齐城,在乌齐城巡视之后,带着一行人一路东行,快马加鞭终于是在十日之后离开了苍北的地界到了常林城。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到常林城的当天晚上,常林便下起了暴雨,且整整一夜都没有减小的趋势。 原本只准备留宿一夜休整的一行人,不得不被迫停留。 秦杳一行人住在城里的客栈内,安全起见,他们没有表明身份,只是暗中着人探查城里城外的情况。 “将军。”裴腾拍着身上的雨水,急匆匆的进来,神色凛然,一看就知道外边的情况不妙。 “情况如何?”因为外边哗哗的雨声,秦杳的音调不得不提高一些。 裴腾摇摇头,“雨势太大,城里城外都被淹了,街道已经不能行人,城内地势高情况稍好些,城外已经有人员伤亡了,早间雨势小,各地的村民纷纷朝城内涌来,现在已经在城外聚集了。” “常林城是北方城市,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都没有应对洪水的经验,不要出事了才好。”秦杳眉头紧皱,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她前些年游历大江南北,也遇到过这样发大水的时候,但是那是在南方,南地多水,每隔三五年便会有这么一遭,所以南方各个城市都有比较完善的应对措施,老百姓也都知道如何在这样的天灾下求生。 但是现在…… 秦杳不敢细想,这大雨若是接连不断的下个三五日,别说是常林,就是常林周边的别的城池,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难。 正在秦杳愁眉不展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记得城西地势高,以现在的雨势,那里应该还没有被淹,城外的村民……” 然而秦杳话未说完,裴腾便打断了她:“来不及了将军,官府已经下令封城了!” “封城?”秦杳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由得怒火中烧,“蠢货!” 这时候封城,明摆着是不顾城外百姓的死活! “城外有咱们的人,属下已经传了消息出去,让他们安抚好村民的情绪,组织村民避难。” 秦杳点点头,思忖片刻,“这不是长久之计,城外地势低洼,还得让村民进城避难才行。” 秦杳的话说完,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她的权力不在这里,即便是表明身份,能说上的话不过了了,得找一个能说上话的人。 能说话的人…… 能说话的人? 秦杳在脑海里过滤,在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个人! “冯进现在在何处?” 冯进虽然是个太监,身份低微,但是他是皇上身边的人,想来那些人,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 秦杳话一出,裴腾当即就反应过来,忙说道:“属下这就去找他。” 说着裴腾就要离开,可是在他转身的时候,秦杳叫住了他:“等等,你去冯进不会同意出面的,我去。” 冯进这样的人,心比天高,又好面子,若是对自己没有好处的话,是断然不会管别人死活的,但若是许他好处,那效果可就不一般了。 天灰蒙蒙的,瓢泼的大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外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呼救,客栈的一楼已经开始渗水,掌柜正组织着店小二搬东西,兴是没有经验的原因,他们除了搬东西,对于涌进来的雨水,没有一点抵挡的能力。 见状,秦杳在裴腾耳边低语两声,裴腾点头,随即便下了楼,到了掌柜身边。 冯进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边,秦杳进去的时候,他正喝着热茶,站在窗户边上,嘴里还时不时的嘀咕两声“作孽啊!” “冯公公好生惬意,果然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见过大世面,这样的局面公公都能面不改色。” 冯进没有料到秦杳会来他的房间,神色错愕,但转瞬即逝,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轻笑一声:“秦将军说笑了,咱家不过是皇上身边洒扫侍奉的,哪见过什么大世面。” 说这话时,冯进拱手作揖,表达对皇上的衷心,他也不是真的没脑子,秦杳突然来他这儿,还主动提起了皇帝,任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只是这一时之间他猜不透秦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知秦将军来咱家这有何贵干?” 秦杳低头失笑,眸子里划过肉眼可见的算计,“自然是有事找公公商量。” 冯进心里一合计,瞥了一眼窗外哗哗的大雨,心里模糊的有了猜测。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冯进没有说话,等着秦杳开口。 秦杳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本将军将将得到消息,常林城官府下令封城,城外百姓被悉数拦在城外,生死难料。” “封城?”本就尖细的音色因为意料之外此刻变得更加尖锐,“那岂不是不管城外百姓的死活了?” 秦杳点点头,在心里对冯进有了一点改观,还不算太蠢。 第4章 知府岳平左 “咱家估摸着秦将军不是坐视不管的性子,只是不知将军作何跟我一个奴才说这些。” 冯进这时候还是聪敏又谨慎的,稍稍一琢磨便猜到了这其中的关巧。 秦杳闻言轻轻一笑,说道:“现下常林知府岳平左下令封城,必当引起民愤,到时候事情传回汴京,岳平左免不了一番责罚,甚至掉脑袋都有肯能。” “到时候皇上肯定会派其他朝廷官员前来赈灾,事后这嘉奖……” 秦杳没有再说下去,看冯进的脸色,便知道他已然明白她的话。 秦杳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冯进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 冯进一手把玩着茶杯,一手托腮思忖,‘秦杳说得不错,与其让这档子差事落在别人手里,倒不如自己主动给皇上做了,做好了这功劳可不小,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再把秦杳给推出去——’ 想到这里,冯进脸上浮现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秦杳知道,鱼儿上钩了! 看到这里,秦杳再次开口说道:“岳平左尸位素餐,我主管的地方又不在这里,常林的抢险救灾我说不上话,但是公公不一样,公公代表的是皇上,这岳平左,不敢不给公公面子。” “其实也不用公公做什么,只要公公肯出面压制岳平左,剩下的事情我的人自然会安排好。” “但是这功劳,公公自然是占大头的。” “到时候等公公回京,先参这岳平左一本,我再给皇上上书,详陈公公在此次洪灾中的贡献,届时还不是公公说了算?” 冯进他越听越高兴,这样的好处谁不心动,他现在是在副总管太监手下做事的,再往上爬一爬,那便是副总管,总管大太监! 这一刻冯进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当上总管大太监威风凛凛的模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不得给他冯进面子? 想起平日子那些官员和后宫妃子塞给总管的那些好东西,他心里就痒痒!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没道理放弃! “秦将军可说话算话?” “这是自然!”秦杳笑着点头。 “可是秦将军这么做图什么?” 他狐疑的看着秦杳,眸子里多了一丝猜忌。 秦杳看着冯进,好半天没有说话,看得冯进心里直发毛。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冯进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秦杳开口了。 “图什么?总之不图那点儿功劳。”秦家都功高震主了,她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功劳。 “公公只管放心,我不会坑你的,毕竟到了汴京城,那就是公公你的地盘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冯进想想也是,皇上忌惮秦家,秦杳不会那么蠢这时候还来出风头。 只要不跟自己抢功劳,冯进当然不介意装傻。 冯进放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睛里冒着精光,神采奕奕的憧憬着自己的大好前途。 “既然如此,那奴才任凭将军差遣!” 有了冯进这个身份,秦杳动作很快,当天就趁着雨势稍小时,让人羁押了岳平左,自己的人接手了常林城的政务。 又着人和常林城的护城军通信,开城门,迎城外的百姓进城,又在城西的高地搭建了临时避难处,暂缓了村民的愤怒。 让裴腾和常承周带着护城军在城内城外救人,还让人去了避难处,安抚村民们的情绪,更重要的是防止有人恶意搞事,煽动村民们的情绪,给抢险救灾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阻碍! 这样一通安排下来,秦杳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彻底掌控了整个常林城。 下午的时候,雨渐渐停了,但是及腰的洪水却并没有退去,时不时的还能在街道上救起几个受灾的百姓。 裴腾傍晚回来的时候,秦杳在屋内琢磨着常林城的城防图。 常林城的城下排水系统年代太久,早已被腐蚀殆尽,各条通道常年不用,现在骤然天灾,自然承受不住,不用找人去查看她就能想到,肯定早就被水给淹了。 因为暴雨的原因,外面很早就黑了下来,秦杳和手下聚在屋子里商量如何帮常林度过这次危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外边又下起了下雨,照这个架势下去,今晚必定又是一场大雨。 “属下已经在避难所那边找到了城里的工匠,但是大家都没有修缮地下排水通道的经验,怕是达不到将军想要的结果。”常承周一脸愁容,对着突如其来的天灾束手无策。 常承周的话一出,本就平静的屋子里更加寂静了,片刻之后,裴腾把话接了过去,“现在洪水未退,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得下来,即便是现在能找到愿意出力的人,怕是也不好操作。” “属下下午趁着雨小的时候去查看过了,地下通道堵得很严重,就是洪水退了,疏通也得需要一两天的功夫,再加上后续修缮问题,没有十天半月下不来,更别说现在雨还下不停,也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博。” 这是实话,秦杳并不能指责谁,但是这件事不能到这里就停滞不前了,解决不了这里的问题,他们也走不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平静,外边的雨声越来越大,泥浆的腥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充斥在每个人的鼻尖。 秦杳安静的思考着,在脑海里摸索着不多的经验,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随即道:“把岳平左带来。” 当时羁押岳平左的时候,为了确保他不整幺蛾子,秦杳没有把人挡在官府的大牢,反而是把人带来了他们现在留宿的客栈,此刻倒是方便了她找人。 岳平左很快就被带来了,圆圆胖胖的一坨,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岳平左,我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你想保住你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秦杳没工夫跟他墨迹,直接开门见山道。 岳平左闻言,这才怯懦的抬起头,脸上已然没有了正常的血色,作为一方父母官,他不是贪官也不搜刮民脂民膏,却也对老百姓没有任何贡献,但是今天这事,已经足够让与他性命不保。 他看着坐在上位的秦杳,心里不免发怵,明明对方不过一介女子,但是周身的气质和举手投足之间的威严,让他不自觉地就矮了三分。 “将......将军请吩咐。” “现在城里城外的老百姓都已经被暂时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但是这雨一直不停,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会不会再次被淹,我派人勘察过了,城里城外的排水通道都被堵塞,疏通排水通道,再修缮和加固是唯一能解决这场洪灾的办法,但是现在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多耽误一刻,大家就多一份危险。” 秦杳点到即止,岳平左能当上一方官员,只要是还有脑子,就不至于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岳平左只怂不傻,甚至很聪明,当即便表态:“我可以出钱,官府账面上的钱不够,我自己出钱,多少都行!” 岳平左的确是不贪,但是喜欢钱,这些年利用职位之便,有了不少产业,也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目的达成,秦杳脸色好了很多,她看人一向准,一早瞧出岳平左是个胆小又喜欢银子的,下午被他的人押回来的时候,腰间那个羊脂白玉的玉佩,价值不菲,这也是她现在敢在这里要他出钱的原因。 “那好,你现在以官府的名义,召集三百名壮年男子,只要是愿意站出来跟着抢险救灾疏通排水通道的,一律有奖,第一个站出来的奖励三百两银子,第二个站出来的奖励两百九十九两银子,以此类推,直至招到三百个人为止。” “另外,你要给那些人承诺,若是在救灾过程中出现了任何意外,官府都会兜底。” “明白吗?” 岳平左心在滴血,但是转念一想,几万两银子买自己一条命,值得!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让人拿银子,肯定把这件事办好。” 岳平左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被人送出客栈,躺着大水淋着雨往衙门去了。 第二天一早,外边还下着瓢泼大雨,裴腾就敲响了秦杳房间,兴奋得滔滔不绝,“将军好计策,不出半夜,岳平左就把人召集其了。先前那些贪生怕死的人,一听有钱拿,一个个都争破了头,甚至还打了起来,真是——。” “裴腾,”秦杳背对着裴腾,看着窗外的大雨,打断了裴腾的话:“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你不能要求他们不在乎生死,贪生怕死不是被人诟病的理由。” 裴腾难得沉默,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将军......” “这些话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我估摸着这两天还会有大暴雨,你有应对暴雨洪水的经验,后面的事你要全程跟着,不是重要的事就不必给我汇报了,你自己拿主意即可。” “退下吧。” 裴腾知道,这是对自己失言的惩罚,“是,属下告退。” 第5章 追杀 常林的天灾在最后一场暴雨之后终于是停歇了,暴雨之后的常林城没了往日的繁华,洪水褪去,污泥覆盖了整个城池,参与抢险救灾的百姓越来越多,百姓自发的重建自己的家园,一切仿佛又没有之前的冷漠和置之不理。 秦杳交代完后续需要注意的问题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常林城,临走之前,他把裴腾留在了常林,跟裴腾一同留下来的,还有冯进。 “公公只管在此等候皇上嘉奖的圣旨即可,回京后的一切有本将军。”这是秦杳的原话,算是给冯进的一颗定心丸。 冯进喜上眉梢,连连应下,目送着将秦杳一行人送离了常林。 秦杳丝毫没有逗留,一行十几个人轻装前行,飞驰在回汴京城的官道上。 “将军,为何要将冯进留在常林城,裴腾跟他不对付,属下担心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您不好向上边交代,冯进毕竟是宫里的人。”常承周借着喂马的空隙,问出了自己这一天的疑惑。 秦杳正在给马儿喂草,闻言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说道:“不会,冯进没那个胆子招惹裴腾。” 冯进那人惜命,在把功劳捞到手之前是不会允许任何意外的发生,这也是她敢把冯进留在常林城的原因。 “把冯进留在常林还有一个原因。”秦杳抚摸马儿鬃毛的动作在说话的时候逐渐变缓,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什么?”常承周不解问道。 “皇帝不会相信这次常林城抗洪救灾是他冯进一手操办的,回京免不了一番问询,现在将军府处境艰难,已经不能出风头了,到时候皇帝问起,我只管把事情推到冯进身上,毕竟他人在常林城。” 话说到这里,常承周明白了,冯进是一个幌子,虽然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幌子,但是很有用。 “那这冯公公该是要好好感谢将军了,这功劳不小。”常承周说着不免有些激动,语气里隐隐有着些许的跃跃欲试,“将军不是正愁宫里没有说得上话的人吗?” 常承周话里的意思秦杳当然明白,不过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即道:“太监虽然是天子近侍,但是像冯进这样的,已经跟将军府有了瓜葛,你觉得皇帝还会信他?” “他若是命好,或许等他回京之后能捞到一些的奖赏,后半生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若是命不好,那谁也说不准。” “将军何出此言?” 秦杳失笑,道:“几百年前太祖皇帝开国,重武抑文,身边最近亲的近侍便是宦官,这就导致宦官的权力越来越大,后来太祖驾崩,武帝即位,宦官的权力越来越大,到了煊帝时,宦官几乎统治了整个朝堂,甚至连军营都被宦官掌管,可谓是一手遮天,权力比皇帝还大,就差却而代之了。” “直到煊帝丧钟敲响,文帝登基,朝堂的局势才逐渐好转,文帝致力于将宦官的势力连根拔起,但是宦官的权力经过三个朝代,一百多年的侵染,想要彻底清除岂是朝夕?文帝在位三十多年,几乎都在跟宦官做斗争,这期间不知道多少人枉死,被抄家的朝廷大臣说不胜数。” “有了文帝的殚精竭虑,惠帝即位之后,朝廷已经大换血,惠帝继承了文帝的治国理念,宦官在惠帝在位的时候便彻底销声匿迹,后来惠帝连同大臣重新修订了律法,严格规定了太监的职责和权力,以此来杜绝宦官专权的事情。” “当年的宦官专权险些把江山拱手送人,所以直到今天,皇帝都很忌讳太监参与朝堂上的事情,更别说还是跟皇帝不喜欢的武将有利益瓜葛,咱们当今圣上又是个多疑喜欢猜忌之人,你说冯进日后的路明亮吗?” 常承周听完秦杳的话,额头直冒冷汗,明明六七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可是此刻一股子寒凉从他的脚底直冲脑门儿,好半天嘴里只剩下一句话:“将军好计谋。” “谈不上计谋,冯进太急功近利了,他要是不留在常林城,我也奈何不了他。” 诡异的平静在夕阳下蔓延,秦杳沉默的喂马,心里盘算着回京之后的事情,虚与委蛇免不了,还有让人更头疼的婚约...... 苍北离汴京城千里之遥,再加上在常林城耽误的日子,等秦杳一行人回到汴京城,已经是七月中旬了,他们六月上旬离开的苍北,本来按计划是七月初便能到汴京,但是路上接二连三的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离开常林城之后她们一行人便遭到了一波神秘人的追杀,双方人马交手十几次,均有伤亡,但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准备充足的江湖中人,若不是秦杳和手下的人作战经验丰富,恐怕早就客死异乡了! “将军,您带劳姜和平俣先走,属下断后。”在新的一波刺杀来临之时,常承周挥舞着双手的铁锤,耸耸肩气势汹汹的说道。 “来不及了。”平俣早就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气息。 经过几番交手,秦杳身边只剩下常承周以及在虎跳崖带走的劳姜和平俣,敌人次次都下死手,他们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再交手了,再加上双方这次交手的地点很是随意,就在一处官道上,周围很是空旷,没有任何遮掩和躲避的地方,而且来人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对方少说十几个人,现在交手就是找死。 对方逼得越来越近,三人把秦杳围在中间,做出防御的姿势紧紧的盯着黑暗处那些移动的黑影。 第6章 汴京城 此时的秦杳心里诡异的平静又极致的烦躁,他娘的,明明是回去结婚,吃亏的明明是她,现在还要在路上遭遇疑似未婚夫派来的人的追杀? 这合理? 从双方交手第一次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究竟谁会这样穷追不舍的对他们痛下杀手,不是宫里的人,汴京城里的人也不太可能,秦家的势力范围远在苍北,且离开汴京已经很多年了,跟那些人没有利益冲突,再说那些想要她手里兵权的人,都迫不及待的盼着她回京成亲,好日后借此夺了她的权,他们犯不着此时对她下杀手。 排除一切可能之后,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广平王温照凛! 这算是聘礼吗? 哼!她不奉还给温照凛就对不起她死去的那些手下! 周围的人越靠越近,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似乎是在不试探秦杳几人的实力,但是秦杳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即便是死,也不能窝囊的任人宰割,拼死一搏才是她的信仰。 她横扫了一眼团团围过来的敌人,脑子飞速运转,极佳的动态视力在黑夜里为她提供了优越的条件,她将目光锁定在对方领头人身上,随即,她用只有周围三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擒贼先擒王,掩护我。” 说时迟那时快,常承周反应迅速,率先发起攻击,手里的铁锤破风出击,铁锤在离手的瞬间,把手里的铁链随之而出,常承周挥舞着铁链,铁锤高速运转 ,在安静的夜里隐约还能听见铁锤撕碎微风的声音。 铁锤的攻击范围不断扩大,很快就制止了不断靠前的敌人,这也给秦杳提供了绝佳的出手机会。 在敌人还在观望是否出手之际,秦杳已经在劳姜和平俣的掩护下朝着对方的领头发起攻击。 秦杳的手中寒光一闪,人已经出现在了对方面前,她巧妙地躲在常承周的保护范围,又招招朝对方的要害攻去。 当然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跟秦杳交手十几次,早就摸清了她的路数,他给自己手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解决秦杳的手下,自己则躲避着秦杳的攻击,偶尔还能逆转局势,打破秦杳的招数。 两人眨眼间已经交手百招开外,高手过招,寒光孤影,黑暗里只能看见些许的光影在空中闪过。 秦杳在跟对方交手的时候,一直在找对方的破绽,因为她很清楚,不管自己如何锻炼,功夫如何卓绝,她毕竟一介女子,且经历了大小十几场交战,体力早就不是巅峰,跟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且内力优渥的男子打持久战,她毫无胜算。 所以她只能找对方的破绽,一次击破! 但是对方很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出手干净利落,防御也滴水不漏,并且已经逐渐占据了上风。 秦杳心里盘算着,面上不显,冷漠的跟对方交手,她分出一个眼神瞥了一眼身后的战况,局势不容乐观,然而就在这时,对方捕捉到了她的分心,手里的长枪一收,在空中变换枪头,直击秦杳的心口。 秦杳手握长剑勉强接招,随后她一个后仰空翻躲过,落地的时候被几步开外的一个小土堆吸引了注意。 有了! 秦杳计上心头,留意了常承周的位置,对方似乎并未察觉,一击不成,转头就欺身而上,招数凌厉,打得秦杳节节败退,只是秦杳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她不动声色的朝着小土堆移动,对方准备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候,长剑挑起土尘,随即她大吼一声:“常承周!” 常承周里秦杳很近,听到秦杳的声音瞬间反应过来,手里的铁链一挥,铁锤狠狠的砸在了土堆上面,与此同时,秦杳接着吼道:“闭眼!” 一瞬间,土尘在空中飞扬,伴随着夜晚的微风,甚是迷眼。 对方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就连跟秦杳交手的领头也被打断了招数,陷入了短暂的无措。 高手过招,不能有丝毫差池,土尘弥漫,大家睁不开眼,劳姜和平俣极佳的听力就派上了用场。 劳姜趁着这个机会,飞快的出现在了秦杳身后,两人背对背靠着,劳姜给闭着眼的秦杳报对方领头的方位,两人配合默契,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原本落后的局面,逐渐占据上风。 而另一边的常承周和平俣,虽然以二敌多,但是对方闭着眼看不见,两人竟然也不落下乘。 有了劳姜和平俣,这一晚的交锋最终以秦杳险胜结束,而对方的领头人,被秦杳拴在了绳子上:“不想要他命的只管跟着!” 领头被马儿拖着跑了几十里,直到天亮,秦杳一行人到了汴京城城外才放开。 秦杳没要他的命,只不过有仇不报不是她的风格,她身上一共八处伤,她一刀刀都还给了对方,分毫不差,“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今日这笔帐我秦杳记下了,他日定将数倍奉还!” 看着疾驰而去的四个身影,趴在地上狼狈捂着伤口的人心里直犯嘀咕,“这下完蛋了,操他娘的。” 汴京城依旧繁华,时代的变迁和文化的融合让它更加丰富多彩,在天子脚下,既威严肃穆又先进发达。 秦杳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但好在变化不大,甚至还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 “将军,咱们是先回将军府还是进宫?”常承周伤得不轻,但他极力忍耐着,现在可不是矫情这些伤的时候。 “先回府。”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敢轻易见人,万一皇上治他个殿前失仪的罪名可就说不清了。 皇帝亲赐的府邸,坐落在汴京城最优越的地段,门口的两个石狮昂首挺胸,正红朱漆的大门上,顶端悬着一块黑色的金丝楠木匾额,上面庄重严肃的写着三个字“将军府”。 只是这样威严的府邸,此刻看来,却多了几分萧条和荒凉,和巷子口的热闹对比起来,显得很是突兀。 四人刚在大门口站定,门就打开了,一位老者带着人出来,见到秦杳的那一瞬间,眼泪比声音先来,他站在距离秦杳三步远的地方,跪在地上哽咽的开口道:“小姐——” 老者的声音把秦杳从遥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回过神来的秦杳赶忙扶起地上的人,看见对方苍老的面容,她鼻头一酸,喉咙里仿佛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好一会儿才开口喊道:“宣伯。” 秦杳的声音落在了宣伯耳朵里,宣伯瞬间老泪纵横,后退了两步,招呼着身边的人跪下,说道:“快,都快见过小姐,不,不对,现在该是将军了。” 秦杳不愿见宣伯一把年纪了下跪,但是宣伯执意如此,挣脱了秦杳的双手,带着身后的人齐齐跪下,整齐道:“奴才见过将军。” “宣伯,你——”宣伯是秦家的老人了,出生便在秦家,在秦家当了一辈子的管家,当年秦家离京,宣伯自请留下,看着这个空旷的府邸,也为秦家在京中擀旋。 “小姐,老奴还是喜欢叫您小姐,老奴总算是把您盼回来了,一切都好吗?身上怎么还带伤?”激动过后的宣伯很快就发现了秦杳身上的伤口,拉着秦杳往府里去,嘴里还问着:“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好在府里还有金疮药,都是现成的。” 宣伯絮絮叨叨的拉着秦杳一阵说,不留神一行人已经进了府。 耳边是宣伯关切的唠叨声,秦杳没有出演打算,这样的关系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周围的一切也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周围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甚至连长廊下的丁香,好似也没有任何变化,可见宣伯的用心。 只是时过境迁,她目光所及,既烂若披掌又恍若隔世。 “不行,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宣伯又转头对身后的小厮道,“快请仁心医馆的尤大夫。” 小厮答了声是便匆匆出府,脚程快到秦杳都没叫住人,只能任由人去。 “这尤大夫以前可是太医院的人,人好医术好,那些当官的不请宫里的太医都要请他看病。” 说话间宣伯已经把人带到了主厅,秦杳坐在了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手掌搭在父亲也放过的桌角,心里不免酸涩,难怪会有触景生情这么一说。 宣伯还在忙活,招呼人上茶,拿金疮药,又叫嬷嬷给秦杳准备了干净的衣物,转头右边吩咐起了晌午的吃食,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秦杳知道,宣伯这是因为心里高兴。 等宣伯忙得满头大汗,都喘气了,秦杳才叫住他,“宣伯,你别忙活了,我沐浴之后还要进宫面圣呢,晌午兴许还回不来。” 被秦杳这么一提醒,宣伯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又笑又懊恼,“哎哟,糊涂了糊涂了,高兴糊涂了,忘了这一茬儿。” “那小姐您动作快些,好在身上的伤口都不深,回来处理也来得及,宫里肯定已经知道您回京的消息,这几日宫里不太平,皇上心情不佳,小姐莫要引祸上身。” “不太平?出了何事?”秦杳一边往后院去,一边问宣伯。 “哎,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说来话长,等小姐您回来,老奴给您细说。” 第7章 初见,争锋 “微臣秦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湛蓝的天空下,紫禁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明堂内那几根被栩栩金龙回旋盘绕的红色巨柱,此刻又给皇宫增添了几分威严和高不可攀。 秦杳单膝跪在大殿内,微微颔首给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行礼。 东堰国如今的上位者闫曜梁正当壮年,且政绩颇丰,三十岁登基,而今不过十年光景,东堰国的国力远超周边小国,虽然摩擦不断,但是却并不妨碍东堰国接受八方朝拜,这一切,不说全是当今圣上的功劳,但至少有一半该归功于他。 抛开他的性子不谈,秦杳不否认他是个优秀的统治者。 “秦将何须多礼,快快请起。”皇上和颜悦色的朝秦杳虚抬了一下手,满眼的笑意好似对秦杳万分欢喜。 “元仲,给将军赐坐。” 被唤作元仲的太监给秦杳拿了一张矮凳,秦杳一番推脱之后才坐下。 坐下之后,她斟酌着如何开口,从何说起,却不想皇帝先她一步开口。 “多年没有回京,回府上看过了吗?可还觉得习惯?这么多年汴京城变化挺大的吧。”皇帝开口,只是这话语之间透露出的确实一种诡异的平易近人和熟练? “爱卿不必拘礼,这明堂内没有外人。” 皇帝的一番话让秦杳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皇帝这是跟她唱哪门子戏,但是不说话也不行,只能先按下心中的疑惑,站起来又跪下说道:“微臣有罪,回京之后没有立刻进宫面圣,实在是罪该万死。” “但实在是事出有因,微臣一身污血,羞见天颜,不敢殿前失仪,这才先回府沐浴更衣,还请皇上赎罪。” “诶,爱卿这是什么话,朕岂是看重这些虚礼之人,你这一路上的事情朕都已经听说了,你昼夜兼程一路辛苦,还要替朕料理常林城的天灾,朕嘉奖爱卿都来不及何来怪罪之说?” “快快起来,身上还有伤,就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了,若是今日你在这跪坏了,广平王那里朕可就不好交代了。” 虽然皇上话是这么说,但是秦杳还是在他脸上看见了释怀和得意,她站起来,却是不敢再坐下,站在一旁,微微躬身,道:“多谢皇上体谅,常林城之事臣不敢居功,真要论起来,还是皇上您的功劳,若不是您派冯进公公亲来苍北,面对那天灾,微臣也是束手无策的。” 对秦杳的话,皇帝不置可否,嘴角微微上扬,算是满意了秦杳的说辞,“赈灾工作朕已经派人去了,已从太医院抽调了一批有经验的大夫前往常林城,想必常林城很快就会恢复往日的平静。” “这是自然,有皇上的挂心,下面的人不敢不好。”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希望那些太医真的是有本事的吧。 常林城的事就此揭过,皇帝闭口不提秦杳这一路上被追杀的事情,但秦杳敢断定,皇帝一定是知道的,且皇上对她这一路的行踪必定也是了如指掌,从她方才在宫门口见到接她的太监她就知道了。 只是皇上不提,她也没立场诉苦。 “皇上,微臣和广平王的婚事——”对退婚这事不抱任何把握,但事已至此,她必须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只不过她话一出,甚至还没说到要点,就被皇帝给打断了。 “说起这事。”皇帝笑意更满,似乎这是什么了不得的高兴时一样,“也是朕对不起你,你父亲乃朕的救命恩人,朕却耽误你至此,实在是对不起你父亲。” “广平王是朕暗中观察了许久给你订下的,宫外虽然有些流言蜚语,但朕都派人细细查过了,纯属无稽之谈,广平王是当年广平侯温刻的遗孤,广平侯你也是知道的。” “现在的广平王府简单,广平王醉心诗书,府中并无妾室,你嫁过去之后便可执掌府中中馈,你二人若是想去苍北游玩,也没有那么多顾虑。” “朕已经吩咐了内务府和皇后,按公主出嫁的规格操办这场婚事,日后在广平王面前,你不会矮他三分。” 皇上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敲定了,表面上看似是在给秦杳介绍这门亲事,给了她极大的殊荣,但这些话落在秦杳耳朵里却让她大为震撼,皇上这是要对她手里的兵权下手了! 广平侯的事她当然知道,先帝的三皇子因为先帝立了现在的皇上为太子,心里不满,在奸人的撺掇下竟然逼宫,那会儿还是京畿卫首领的温刻为了保护先帝,替先帝挡了一剑,当场毙命。 后来三皇子的事被镇压下去,先帝破例追封温刻为广平侯,而当时温刻怀孕的妻子骤然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当夜就产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婴,但是人却撒手人寰,随夫而去,只留下刚出生的婴儿。也就是现在的广平王温照凛孤苦无依。 后来的事她就不是很清楚了,温照凛何时被封王的她并不知道。 只是她并不认同皇上口中的温照凛! 秦杳迟迟没有说话,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也不着急,他知道秦杳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的,甚至他觉得,秦杳此番奉旨回京,就是妥协。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也不必做得太难看伤了和气。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秦杳居然跟他装傻! 秦杳缓怔片刻,随即云淡风轻的说道:“诗书微臣不甚精通,拳脚功夫还行,微臣和广平王一文一武,也不失为良配,日后回了苍北,想来能在苍北广袤的大地上留下一段佳话。” 言外之意,她不可能在汴京久留,更不可能做一个内宅女子任由皇帝摆布,她的归属地在苍北,而不是这尔虞我诈吃人不见骨头的汴京! 秦杳话落,皇上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郁,但转瞬即逝,并未让人捕捉到。 “只要广平王不嫌弃微臣这一身杀戮就好。” “秦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不敢嫌弃,秦将军不嫌弃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就好。” 一个声音从殿外突兀的响起,大殿内的两人循声望去,男人身着暗灰扁金线青色长袍,一条茶绿几何纹角带系在腰间,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透亮纯真,当真雅人深致。 来人便是秦杳传说中的未婚夫婿,广平王温照凛。 “臣温照凛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温照凛并未下跪,只是微微弓着身子,双手交叠推至胸前。 秦杳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她自认见过的男子千千万万,但是像这人一样生得这般标致的,这还是头一个。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只不过男人的外表不足以让秦杳神魂颠倒,她可还记得两人之间是还有一笔账要算的。 男人的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但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打量,秦杳不自觉地昂首,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似乎并不想落了下风一般。 两人暗暗交锋,而此时的皇帝也反应过来,笑道:“是朕让广平王进宫的,估摸着你今日会进京,朕便想着,这事是朕给你们赐的婚,那朕便再给你们做个中间人,尽快认识认识,一个月后就是大婚了,趁此机会,你们也互相磨合磨合。” “皇——”秦杳是想拒绝的,她其实并不想这么早见到广平王,她猜这广平王应该是已经把她的情况给摸透了,可是她还对着男人什么都不了解,交手起来一点底气都没有,这不合适! 可是还不等秦杳说什么,温照凛却上前一步,抢过了她的话,“多谢皇上,还是皇上思虑周到。” “等大婚之日,皇上一定要携皇后娘娘来喝杯喜酒,微臣夫妇二人也可暂谢您和皇后娘娘的关心。” 秦杳被打断了说话很不爽,现在听温照凛说这话心里更不爽了,夫妇二人? 她现在可还没过门呢! 一切都没成定局,这人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当然,秦杳刚回京,自然不知道温照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句话没说,就听见温照凛接着跟皇上说到:“听元仲公公说皇上应了皇后娘娘晌午一起用膳,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微臣就不打扰了,免得皇后娘娘等急了跟臣生分。” 皇上闻言微微一笑,方才心里的那点阴鹜一扫而过,大手一挥,道:“嗯,退下吧,晚上朕会派人去接你们进宫,届时皇后和内务府的人都在,咱们一起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 皇上说完就站了起来,而秦杳被人扯了扯衣角,这才发现温照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此刻她正跟着温照凛下跪,嘴里喊着“恭送皇上”。 皇上带着元仲离开,明堂之内只剩几个打扫侍奉的丫鬟太监,秦杳彻底反应过来,一蹦三尺远,拉开了她和男人的距离,生疏和排斥肉眼可见。 温照凛对她的反应不置可否,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反而是微笑着对秦杳说道:“秦将军,你我二人不日便要大婚,将来还要共同生活,孕育子嗣,还是要尽快熟悉起来好。” 不知为何,温照凛的话就好像有什么蛊惑人心的力量一样,秦杳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样的画面,这不由得让她怒火中烧,脊背发凉。 因此这说出口的话多少带了几分不冷静和冲动:“广平王还真是心口不一,在下福薄命浅,真的会有幸跟您共同生活吗?不会哪天就一睡不起了吧。” 第8章 另有隐情 秦杳的话一出,温照凛哑然失笑,但却不急着否认她话里的意思,反而是话锋一转,淡然道:“将军既然不满这门婚事,回京作何?” “难道是因为这汴京城里有什么将军想要的东西?” 温照凛表面云淡风轻,这说出口的话却话里有话,仿佛已然洞悉全局。 秦杳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微微皱眉,盯着温照凛看了半响,眸子里的温怒一闪而过,“王爷可别乱扣帽子,回京乃皇上的旨意,奉旨是我做臣子的本分。” 话落,在温照凛再次开口之前,她把话语权抢在了自己手里,“府中还有杂事,我就不陪王爷说话了,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 话到最后,语气里多少带来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两人心知肚明,点到为止。 温照凛识趣的闭嘴,目送秦杳离开。 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此刻已然掩盖不住,视线里带着的几分戏谑也明目张胆,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跟秦家的人一模一样的性子,隐忍又张扬。 他改变主意了,这场赐婚,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思及此,温照凛低头一笑,临走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明堂之上那空荡荡的龙椅,脸色不明却绝对说不上尊敬和善。 宫门外。 广平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一个小厮站在马车旁边左顾右盼,突然眼前一亮,视线里出现了自家王爷。 “王爷。” 小厮叫赖阳,是温照凛贴身照顾的,此时他正激动的看着温照凛,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闲话,“刚刚出来的那个就是日后的王妃吗?奴才看着气度不凡,人也英姿飒爽,跟王爷您真配!” 赖阳是个小话痨,即便得不到主子的回应,他自个儿也能叨叨叨的说下去,等温照凛坐进马车,他驾上马,上下嘴皮子还没合上,“方才王妃跟奴才擦肩而过的时候,奴才闻到了王妃身上又血的味道,已经让人拿了王府上好的金疮药送去将军府了。” “奴才还让人嘱咐了,说是您亲自让送去的。” 赖阳絮絮叨叨跟个老妈子一样说了一路,直到两人回到广平王府,温照凛下马车时才开口说了一句:“你主意是越发大了,都敢背着我给别人送东西了?日后这王府是不是也要拿出去送人?” 赖阳闻言也不怕,咧着嘴嘿嘿一笑,一边拴马一边道:“王爷您这话就不对了,王妃怎么算是别人呢?咱说了,等你们成婚之后,这王府也算是王妃的,不需要送。” “府里的嬷嬷和管家说了,奴才是您的贴身奴才,凡事都要想在主子前面,做在主子前面,这才能做好一个奴才,才能把主子伺候舒服,自己的日子才能舒坦。” 赖阳就跟背书一样说了一大段,温照凛一听就知道这又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嘀咕这娃大概天生就缺了一根筋吧。 但是他要的可不是一个只知道照顾他吃喝拉撒的奴才,把赖阳放在身边也不是这么用的,“跪久了站不起来是吧,那些人的话少听,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再说了,现在还没有大婚,还不是本王的王妃。” 温照凛板着脸教训赖阳,但是赖阳却并未放在心上,瘪瘪嘴摸了摸鼻子,道:“我这替你操心还有错了,真是狗咬吕洞宾。” 说完赖阳眼神都不赏温照凛一个,气哼哼的转头就走,独留一个背影给温照凛。 这倒是让温照凛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而另一边,秦杳回到将军府,身后还跟了一大批宫里的人,他们带着十几箱金银珠宝,全是皇上赏赐的,额外还有两位宫里的太医跟着,说是怕秦杳水土不服,特地来照顾的。 把这些人打发给府里的人招呼,秦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的将军府还保持得和过去一样,那时因为秦杳是家里难得的女孩儿,深受秦府上下的宠爱,上一任秦家家主和夫人,对她更是疼爱有加,所以把秦杳安排在两人院子的旁边一个院子住,还给院子起了一个很美的名字——含宜院。 秦杳受尽宠爱,含宜院上下从院门到内饰,无一不精致稀奇,这都是秦家上下费心给她搜罗的,只为秦杳能欢喜。 当年离京的时候,想着路途遥远,苍北气候也不适宜,很多东西都带不走,那会儿她还遗憾了好久,没想到现在回来,这些东西竟然还在,还保持着往昔的光彩。 只是现如今的秦杳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了,她让人匆匆包扎好伤口,扒拉了两口午饭,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书房外边已经有几人等候着了。 宣伯和两个嬷嬷挨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常承周和劳姜,平俣二人也在此等候着。 书房内。 秦杳翻阅着桌子上不知何时传来的信笺,宣伯在一旁说着这几年汴京城发生的大事,着重挑广平王府和宫里的说。 “先前老奴说这些日子皇上心情不佳,那是因为,再过两日,便是六皇子的忌日,六皇子闫蠡是四年前皇后所出,中宫嫡次子,备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六皇子聪明伶俐,周岁便会开口说话,大家都说六皇子将来造化不小。” “这样相比下来,同样是中宫嫡出的大皇子就被比下去了,三岁才说话,身体还不好,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都说他难以继承大统,将来怕是得靠着六皇子的庇护才能活下去。” “两个皇子的流言就这样在宫里传开了,这闲话一多,难免传到大皇子耳朵里,那会大皇子还年幼,耳边这样的话听多了,心也就跟着歪了,在六皇子周岁宴上使了坏。” “等大家找到六皇子的时候已经是十几日之后了,他被人喂了药,绑了手脚堵了嘴,绑在了御花园假山后的一处流水的石头缝下面淹着水呢还。” 说到这里,宣伯惋惜了叹了一口气,随后接着说道:“之后皇后悲痛欲绝,大病一场,险些没救回来,皇上震怒,下令彻查到底,这最后就查到了大皇子头上。” “当时皇上本来是要处死大皇子的,但是群臣反对,加上皇上子嗣单薄,这才留了大皇子一命 ” “那大皇子现在在哪?”秦杳皱眉问道。 “软禁在宗人府。” 其实秦杳对宫里的事并不关心,那些肮脏龌龊的事听了是脏耳朵,不过她知道宣伯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事讲给她听。 秦杳的脑袋转得飞快,撇开后宫那些奸诈手段,她很快就分析出了六皇子这件事里的重点。 “大皇子身体羸弱,常年吃药,体能尚不能和同龄人相比,那他是如何在戒备森严的后宫,把一个周岁大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的?还绑在了人来人往的御花园?” “其二,皇子失踪,不出一刻钟侍卫宫女就会反应过来并派人四处搜寻,御花园这种地方,必然当即就会有人去搜查,那大皇子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辰内将六皇子杀害呢?” 只听宣伯的一番话,秦杳就觉着疑点重重,处处充满了不合理和诡异。 秦杳话落,宣伯便把话接了过去,“这就是老奴要说的第二件事了。” “嗯?”难道还有什么不可预见的意外因素? “有人说,当晚在御花园看见了广平王。” “温照凛?”的确很意外,秦杳眉头微挑,“这事跟他有关?” 若是把身体不好的大皇子换成成年且身体健康的的温照凛,再加上里应外合,短时间内偷走一个孩子并且完成作案过程,那还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为什么呢? 温照凛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 正在秦杳思索温照凛跟大皇子之间可能存在联系的各种可能时,宣伯的话让他悬崖勒马。 宣伯摇摇头,道:“虽然有人说那晚在御花园看见了广平王,但其实那一晚,广平王根本就没有进宫,他醉心诗词歌赋,那时正巧得到了一副真迹,约了京中几位志趣相同的诗友一起观赏。” “……” “只不过这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也不知怎么,皇上就心生怀疑,暗中派人查了好几次无果,朝堂上更是几次试探王平王,颇有故意找茬儿之嫌。” 这下秦杳彻底明白了,宣伯跟她这件事,是告诉她皇上和广平王之间的嫌隙,让他警惕起来,毕竟她不日便要嫁进王府,也告诉她,这门婚事另有隐情,大概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她现在倒是好奇,皇上究竟查到了温照凛什么,让他那样不爽! 第9章 商讨大婚 大概皇上也不愿意把大家闹得太难看,没有赶鸭子上架,傍晚派人来接二人进宫之时,没有只派一辆马车。 坐上进宫的马车,秦杳脑海里还在思索下午宣伯的话,皇上明明跟广平王心生嫌隙,为何还要指婚? 难道这样就能更容易拿到她手里的兵权了? 不管是碍于皇家的威严还是情面,皇上短时间内是不会对秦杳做什么的,最多只是想要苍北的指挥权而已,但现在把广平王府牵扯进来,那就太不合理了。 皇上是想先对付温照凛还是她自己? 回京不过一日,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摆在她面前,乱成一麻毫无头绪。 秦杳思索这一路,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宫门口,驾马车的宫人跟门口的侍卫打过招呼,便带着秦杳一路朝着保和殿去。 秦杳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看穿着,坐在靠近皇上的那些衣着华丽的女子,应该是宫里的各位娘娘,还有就是朝中大臣以及他们各自的夫人,而进门左手方站着的,应该是内务府的人。 秦杳的出现,成功的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纷纷朝她投来大量的目光。 在大家的印象中,能在苍北那样蛮荒的地方带兵打仗的人,肯定粗犷不堪甚至长相凶狠,甚至因为秦杳是女子,可能更要吓人一些,不然怎么能镇得住军营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大家甚至已经在心里给秦杳画了一幅画像。 可是此刻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女子,却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 秦杳一身蓝色常服,脸上不黛任何妆容,乌黑亮泽的长发高高束起,额间留着几缕碎发,整个人看着不说宛转蛾眉,那也是清新飒爽。 宫女带着她落座,她的位置被安排在皇上下首的第一位,这不禁让人蹙眉,在场比她官位高的不少,甚至还有当朝宰相和他的一品诰命夫人,她坐这个位置的确是僭越了。 她站在桌椅前不肯落座,用眼神询问宫女,这宫女机警,当即答道:“将军放心,这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今日这宴会是为您的婚事才安排的,您和广平王是主角,自然应该坐在这个位置。” 宫女的话让秦杳不由得留意了一眼她旁边还空着的位置,只是这一眼却让人疑惑。 那张正常的椅子旁边,放置了一把略小的椅子,看样子不像是给大人坐的,倒像是给小孩子准备的,而且桌上的吃食也跟别人的不一样,一半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甜食还有糖水。 她转头还想问什么,却见方才的宫女已经走远,她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然后落座。 周围人打量的视线逐渐消失,只偶尔还有三两双眼睛在她身上乱晃,她不在乎,甚至偶尔还抬眼跟人对视,然后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兴许是新鲜,也可能是对秦杳的态度诧异,周围逐渐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殿内就这么点儿地方,她想不听见都难,遮遮掩掩倒还显得小家子气。 “真是可惜了,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这秦将军看着不错,那广平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真不知道这日后......” “谁说不是呢,这广平王府还有一个——哎,糟蹋了糟蹋了。” “不知道老将军看到秦家今日这番光景,九泉之下——” “住口!” 秦杳正听得起劲,突然被一声小声的呵斥打断了,她循声看去,宰相正黑着脸低声训斥他身旁的女人,“皇上赐婚,就是嫁给个乞丐,也得感恩戴德,岂是你能非议的?” 宰相的声音不小,方才几个小声议论的诰命夫人识趣的闭上了嘴,只是落在秦杳身上目光此刻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惋惜。 秦杳暗自失笑,她当然不会觉得那些跟她只有这堪堪一面之缘的夫人跟她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不过是京中久无荒唐事,可怜她而已。 大殿内安静片刻之后,渐渐开始有人跟她打招呼,无非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表面敬她是巾帼的女将军,其实她心里明白,在座的,文官看不上她,在他们眼里,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武将也看不上她,一介女子,凭何跟他们一样享受杀敌的功勋? 大家心知肚明,互不挑破,维持着表面的的平和。 秦杳没有带侍女也没带人跟着,此刻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没人跟他说话的时候她就静悄悄的吃东西,或者悄咪咪的听周围的动静。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骚动,隐约听人叫‘广平王’。 该是温照凛来了。 只不过温照凛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小糯米团子,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秦杳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位置,眉头紧蹙。 心中大惊! 温照凛他娘的竟然有个娃! 难怪!难怪! 难怪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那样晦涩不明,她即便看不上后宅那些腌臜,但是主母未过门,长子便有了,这对谁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家闺女嫁到这样的地方去! 秦杳微眯着眼,看着离她不远处,正在跟周围人寒暄,笑意潺潺的温照凛,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只不过下一秒,视线便跟一双纯真的眸子对上,是那个团子。 小孩儿应该是知道什么,好奇的看着秦杳,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索。 秦杳还在想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小孩儿,就见小孩儿朝自己咧嘴一笑,天真的笑容直达眼底,然后他扯了扯身旁的温照凛,温照凛俯身,小孩儿趴在他耳边耳语,不知说了什么,温照凛抬眼往她这边看来,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秦杳飞快收回眼神,但余光却瞥见那个小团子挣开了温照凛的手,迈着小步子朝她跑来。 “娘亲。”小团子抓着秦杳的衣摆,踮着脚使劲往上看,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娘亲娘亲。 秦杳被这小孩儿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她这是——喜当娘? 她一时间有点发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这个小孩儿,就算这真的是温照凛的孩子,那她也...... 小团子见秦杳一直没有理他似乎是着急了,拽着秦杳不撒手,有些委屈的喊秦杳:“娘亲你怎么不理我呢?” “娘亲,娘亲——?” 小团子急了,秦杳也急了,低下头看着小孩儿,心里好一番挣扎,可是正当她准备蹲下来跟小孩儿解释清楚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了面前。 “温庭修,不准没有礼貌。”温照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杳身体一怔,她身边的小孩儿也没有了声音,她低头一看,小孩儿手紧紧的拽着她的衣摆,眼睛却看着温照凛,脸上露出了委屈可怜的表情。 “撒手,站过来。”温照凛板着脸很有欺骗性,再加上严肃认真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被叫做温庭修的小朋友只能乖乖的放开秦杳,然后挪着步子站到温照凛身边,但是眼睛还是看着秦杳,似乎是在像她求救。 只是秦杳并不觉得自己有立场站出来,只能忽视小团子的求救了。 她不想跟温照凛说话,即便人就在跟前,她也只是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温照凛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是不凑巧,他刚上前一步准备开口,殿内就响起了太监的声音,是皇上和皇后到了。 话到嘴边只能咽下去,转而给皇上皇后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也不必拘束,今日是为了商讨秦杳和广平王的婚事,诸位有什么好的意见都提出来,朕吩咐内务府的人记下,届时给两位新人好好热闹热闹。”皇上说得开怀大笑,极力表现自己对二人真诚的期盼和祝福。 大家在皇上的话语下落座,一轮酒喝下来,皇后已经把秦杳叫到了身边坐下,笑吟吟的说着关于大婚的事。 “本宫已经跟皇上商量过了,将军府没有长辈,也没有人替你操心这些,所以等大婚之日,你便从宫里出嫁,同心殿内务府的人已经收拾出来了,东西都一一备下,你只管安心做你的新嫁娘即可。” 秦杳坐在皇后的右手方的位置,皇后小声的说话,像一个母亲操心女儿婚事那样,一一嘱托。 皇后不年轻了,秦杳能看见她鬓间隐约的银丝和眼角细细的皱纹,说话的时候眼睛很有神采,没有一国之母的高高在上,反而是很平易近人。 这让秦杳不禁放松下来,她安静的听着皇后说话,但是从宫里出嫁这事有待商榷。 “皇后娘娘,这不合规矩。”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而且她也不想跟皇宫有过多的牵扯,“您和皇上已经替微臣操心很多了,微臣不敢再如此打扰。” 只不过她这么想,皇后不这么想,皇后料到了秦杳会推辞,牵起她的手亲昵的说道:“哪会是打扰呢,宫里久不热闹,有你来热闹热闹,本宫巴不得呢,你就不要推辞了。” 皇后说完不给秦杳说话的机会,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叫来了内务府总管,总管递上了一本厚厚的册子,皇后拿给秦杳,继续道:“这上面是内务府拟的嫁妆和一些正在准备的东西,你看看合不合适,有不合适的咱立刻就改。” “嫁妆?这......”秦杳惊了,站起来后退两步,拱手弯腰道:“皇后娘娘,微臣愧不敢当。” 皇后被她这么大的反应逗笑了,朝秦杳招招手,笑道:“欸,这是做什么——” 第10章 仿佛看了一场戏 这场宴会说是商量二人的婚事,可实际上大婚的事宜皇上和皇后早就跟内务府交代清楚了,今日不过是让秦杳来露个面,顺带告诉他,大婚那日她该做什么。 酒过三巡,千恩万谢之后,大家纷纷散场,到最后秦杳也没推脱掉皇后的那些嫁妆,皇后拿身份压她,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今夜可谓收获不小,金银珠宝拿到手软,还意外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别人的后娘,当然也可能不是意外...... 看来宣伯下午同她说的那些坊间传闻不假,这广平王还真是一言难尽,皇上赐的这门婚事更是令人深思啊。 秦杳想着事情往宫门外走,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大晚上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团子正悄咪咪的靠近秦杳。 直到小团子猛地扑上来,秦杳下意识的就要下死手,幸好这小团子不高,否则这后果不堪设想。 小团子又紧紧的扑上了秦杳,嘴里依旧甜甜的喊着‘娘亲’。 秦杳低头看着他,又抬头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温照凛的身影,虽然这里这么多宫女和太监,但是大晚上把小孩儿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合适,无奈,秦杳只能蹲下身跟小孩儿平视,耐着性子道:“我不是你娘亲,不可以这样乱喊人知道吗?” “你父亲呢?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迷路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秦杳好言好语的说了一啪啦,结果发现这小孩儿一个字没听进去,眼泪含在眼睛里,憋着嘴要哭不哭,可怜得紧,好似受了天大得委屈似的。 “娘亲......”小孩儿的哭腔了不得,秦杳心瞬间就软了,着急忙慌的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边擦边小心翼翼的哄人,“哎呀怎么还哭了呢,别哭了别哭了。” 可是她越哄,小团子哭得就越凶,她没有带小孩儿的经验,不哭不闹的小孩她尚且应付不了,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更别说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带你去找你父亲。” 可是这话还是不管用,小团子只顾着哭,但是手却抓着她的衣服不放,拽都拽不下来。 最后秦杳只能抬头用眼神求助身后的两个宫女,可是宫女只是笑笑,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秦杳扶额,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找寻哄小孩儿的法子,可这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她脑子里没装这样的记忆,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孩儿哭,幸好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不然见到这样的场面,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说不定明天整个汴京城就会传言四起,说她小心眼儿,善妒,容不下一个几岁的孩子。 哎—— 小团子哭了好一会儿,兴许是见秦杳一直不哄他,哭声渐渐停了下来,看了秦杳好一会儿,两人四目相对,小团子打着哭嗝瓮声瓮气的问道:“你,你真的不是我,嗝——娘亲吗?可,可是府里的,嬷,嬷嬷跟我说,你,就是我娘亲。” “今日父亲带我进宫,也,也说是带我来看娘亲,你真的不是吗?” “可是我好想你就是我娘亲,二壮,二壮他们都说我,我是石头缝里蹦,蹦出来的,说我没娘亲,都笑,笑话我。” “还说没娘的孩子是根儿草,我,我,我不是草,我是——” “温庭修!”小团子的话还挂在嘴边,冷不防的被这么一呵斥,浑身一抖,挂在眼睑边上的泪珠瞬间滑落,话也不说了,憋着嘴看向声音的来源,秦杳也站了起来,眼神在这两父子之间来回转。 温照凛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隐忍着怒火朝这边走过来,他方才被皇上叫去说了两句话,一不留神这倒霉孩子就溜了,他一通好找! 要不是宫人说瞧见人往这边来了,他还不定找到什么时候呢! 温照凛走到小团子身边,朝秦杳客气又疏离的点点头,好像跟下午判若两人,秦杳微微一笑,随即就看着温照凛拉过小孩儿,蹲下来侧对着她严肃的说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准乱跑。” 父子两人很是不对付,温照凛凶巴巴的,小团子同样理直气壮,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憋红了脸反击。“我没有乱跑,我是来找娘亲!”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秦杳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子二人你凶我一句我反击一语。 “你说的带我来找娘亲,你骗我!大骗子!大骗子!”小团子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说着说着就坐在了地上,肉嘟嘟的双手拍在地上,双腿蹬来蹬去,就差满地打滚了。 “我回去就把你那些破画和破书拿去烧了,你买一本我烧一本,哼!” 找不到娘的小团子气急了,直往他爹心口子戳。 当然温照凛也不是吃素的,“长脾气了你还,回头我就把你扔大街上去,做你的小乞丐去吧,吃馊饭喝泔水,一年半载没衣服换,冬天只能穿一件破布衫,冷不死你!” 呃...... 秦杳第一次见这样的相处模式,大的口无遮拦,小的也怂得不行。 温照凛的威胁很有用,只见小团子用灰扑扑的双手抹了一把脸,瞬间就不哭了,麻利儿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拽着温照凛的手就要往他身上爬,手脚并用还不忘讨好道:“父子哪有隔夜仇,夜深了,咱们回家吧,娘亲我明日再找。” 嗯......? 秦杳眼睁睁的看着温照凛抱起小团子,然后温柔的替他擦干净脸上的灰,还捏了捏小团子胖乎乎的脸蛋儿,仿佛刚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是他们。 秦杳还在震惊这样的带娃模式,转头就看见温照凛对她说:“见笑了,小孩子就是这样。” “呵呵,没有,这小孩儿,很可爱。”大人也很神经。 温照凛当然看得出秦杳眸子里复杂的情绪,也能猜个大概,只是他没说下去,反而说道:“今日多有打扰和得罪,明日本王再带着他登门赔罪。” “没事,不用——” 赔罪两个字秦杳喉咙里没到嘴皮子,就听温照凛把话抢过去,道:“孩子太晚睡不好,先告辞了。” 小团子一听这话,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乖巧的对着秦杳说:“娘亲再见,娘亲晚上要梦见我哦。” 二人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独留秦杳风中凌乱,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仿佛看来一场戏...... 第11章 团子 当晚秦杳一回到将军府,就吩咐了受伤较轻的劳姜去打听关于广平王府的事,她要的不只是那些众所周知的谈资,而是背后那些更复杂的东西。 她能感觉出来,温照凛这人,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随即,她找来了宣伯,她需要知道温照凛那个小孩儿的事情。 说起这个,宣伯就替自己小姐委屈,一听秦杳说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坐在秦杳的书房内,宣伯连声叹了好几口气,才缓缓道:“广平王生性风流,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是诗词歌赋,二是美人歌姬,他常年留恋烟花之地,仗着府上没有长辈,早年间更是在快活楼抬了一个妓子回府做小妾,那个孩子,就是那个妓子所出,只不过那妓子命不好,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 “老奴以为今日皇上赐婚,不管是顾及着皇上的颜面还是什么,广平王总会把这个孩子送去别院养着,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孩子带去了宫里,还——” 宣伯越说越气,攥紧的拳头闷声捶在了桌角,随即骤然起身,愤恨的说道:“不行!老奴得找他说道说道,不能仗着咱们将军府没人就欺负咱家小姐,没这个道理!” 宣伯说着就要起身,眨眼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好在秦杳反应够快,及时阻止。 “宣伯别动怒,这事我自己会解决的,他今日也没有给我难堪。” 秦杳笑着安抚宣伯,再三保证自己今日没有受欺负,宣伯才放下心来。 宣伯又拉着他说了不少关于温照凛的那些荒唐事,件件听起来都匪夷所思,竟然有人可以把自己的风评弄得这么差。 什么快活楼一掷千金买妓子一笑,赌坊豪撒万金为一局骰子,还有什么仗势欺人把人打得半身不遂,最后恶人先告状的事,一抓一大把,真是......一言难尽。 秦杳其实不是很在意温照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此番回京的目的,她终究要回到苍北广袤无垠的大地,到时候两人分居两地,她再求一纸休书,婚丧嫁娶,就各自安好了。 秦杳躺在床上,思索着如今朝廷的局势,还算和谐,所以现在不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但也等不得,时间越长,变故越多,而且苍北不能只扔个哥哥一人,最早入冬,最迟年关她就必须回去了。 她现在必须找准每个时机尽快解决问题。 越想越多,思绪越发杂乱,迷迷糊糊之间,回京的第一日便这样过去了。 温照凛说会带着小孩儿前来拜访,但是一连三天都没见到人,秦杳就只当他那是说的客气话,随后便把这事抛之脑后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正当她忙得热火朝天,应付各方来人之时,突然接到了广平王上门拜访的消息。 为了大家的面子不那么难看,秦杳硬着头皮出门迎接,不过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被一个小团子飞奔而来抱住。 “娘亲!”小团子乐呵呵的抱着秦杳的双腿,眼睛好似闪烁着星星一样,看得秦杳好不心动,再加上知道这孩子从小没了娘,不由心生怜爱。 “娘亲娘亲,这两日你有想我吗?”小团子抓着秦杳的衣摆,眼巴巴儿的看着她:“柚柚可想你了,在梦里都看见娘亲了!” “柚柚?”秦杳蹲下身子,跟小团子平视,问道:“这是你的乳名吗?谁给你取的。” “这是父亲取的,他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一闻到柚子的气味儿就哭,为了锻炼我,就叫我柚柚了。” 小团子认真说着自己乳名的由来,好不仔细,话毕还凑到秦杳耳朵边神秘道:“娘亲,其实我知道,不喜欢柚子的不是我,是父亲,他就是不好意思承认。” 小团子故作成熟的模样把秦杳给逗笑了,她顺着小孩儿的话问道:“这么聪明?你怎么知道的?” 被夸赞的小孩儿支棱起来了,傲娇道:“这是我偷偷发现的,娘亲不要告诉父亲哦,他会恼羞成怒的,父亲生气起来是这样的——” 小团子把双手比成两个牛角,皱起眉头竖着眼,眦着个大牙模仿自己眼里的温照凛。 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很可怕的!” 不得不承认,小这个小团子实在是有趣儿得很,秦杳这个常年混迹在军营,不苟言笑成了常态的人,小团子叽叽喳喳在耳边叨叨的声音,可谓天籁。 她抱着团子坐到一边的亭子里,团子是个小话唠,嘴皮子一刻不停,导致秦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辰了,也没见温照凛找过来,她这将军府总不能比王府还大吧。 “柚柚,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父亲呢?” 正吃着糕点的柚柚了然一笑,随即一副我很懂的表情答道:“哦——娘亲这是想见父亲了吗?” “你这小孩儿……我就是看你一个人有点担心。”秦杳对天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她真的只是单纯一问。 但是小孩子显然不信,“哎呀,娘亲放心,我不跟父亲说你很想他,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保证!” 语气老成,这小孩儿怎么跟同龄人不太一样? “你——”秦杳想为自己争辩两句 但是临了又放弃了,小孩子懂什么,“好吧,你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你现在能说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了吗?” 见秦杳追问,小团子手里的糕点好像不香了,看着秦杳的眼神有些许躲闪,最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眸子一定,道:“其实是这样的,父亲去给您准备见面礼去了,说是第一次拜访空手不好。” “嗯?”秦杳疑问。 “因为今日是我硬拉着父亲过来的,我前两日病了,太医说让我卧床休息,可是我实在是太想念娘亲了,就骗父亲说想要出来透透气,病能痊愈得快一些,我跟赖阳哥哥说好,让他驾着马车悄悄来娘亲这里,然后……嘿嘿嘿。” “父亲被我诓了,到了门口才发现,嘻嘻。” 坑得一手好爹,前途无量! 秦杳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小团子肉嘟嘟的脸蛋儿,无奈道:“你啊——” “当心你父亲收拾你,不是说他生气很可怕吗?” “没事,我不怕,他不敢打我,府里的嬷嬷和管家都是我的人,他们会帮我拦着父亲的。” “而且我还会跑,跑不动赖阳哥哥还会带我飞,我可不怕!” 小孩子不会说谎,不管温照凛在外风评如何,可见对小孩子还是很好的,从小团子就可以看出来。 小团子能养成现在的性子,在府上肯定是受尽宠爱的,温照凛对他肯定极好。 但是,小团子话里的赖阳,会飞? 是会功夫的意思? 会功夫不奇怪,谁府上没两个侍卫了,但会飞就说明会轻功,会轻功就肯定有内力,且不论内力深厚与否,广平王一个闲散王爷,府上养几个打手侍卫日常巡视已绰绰有余,作何要养这样的人? 第12章 老狐狸 温照凛的确是给秦杳准备见面礼去了,今日是他大意了,竟然真给那小屁孩儿给忽悠过去了,真不该心软,瞧他可怜见的样子就事事依着他。 此时的温照凛坐在落臻阁的豪华包厢内,百无聊奈的看着被送进来展示的一批又一批的珍宝,兴致缺缺。 “你们这是在敷衍本王吗?这些东西我上哪买不到?非要来你们这?”温照凛极其挑剔,要么嫌弃庸俗,要么嫌弃花枝招展登不得台面,反正就是把目光所及贬低了个遍。 站在他左手边的店主紧张得直冒冷汗,知道这是位惹不起的主,闻言只能弓着腰陪笑道:“不敢不敢,这就给王爷换一批。” 说罢,立即就招呼人去库房拿新的。 不过奇珍异宝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也不是说不速之客,不过是这两日温照凛不想见的人而已。 毕竟三日前两人才大吵了一架。 “你不会是得到消息知道我这今日会到一批极品,所以特地过来蹲点的吧。”一个身穿栗色洞锦长袍,腰间系着暗橙师蛮纹锦带,瀑布似的长发随意扎了一个小髻,眉下黑色的朗目,身材挺秀高颀,配上一把白色的折扇,看起来文质彬彬,看起来是个读书人但又有几分商人的狡猾。 “我可告诉你,那件事没完,你必须给我道歉!” 男子话虽这么说,但是原本握在手上的一个精致暗红色木匣子却放在了桌上,意思很明显。 温照凛对男子的话充耳不闻,眼疾手快的拿过小匣子就揣进了衣袖里,站起身就往外走,留下一句:“今夜本王请你吃越香楼的烤鸭。” “三只!” 声音还在空中飘荡,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留下男子在屋独自伤怀,自己这是啥也没捞到,被呲了一顿还赔了一支极品的簪子,他图什么呀! 等温照凛火急火燎的赶到将军府的时候,赖阳已经捧着十几个礼盒在门口等着了,这都是他刚刚冲回王府,让管家赶忙准备的,给未来王妃的见面礼。 “王爷,小公子已经先进去了,说是给您拖延时间。” “那我真是谢谢他!”温照凛咬牙切齿的说,“这小兔崽子!都是你们惯的!无法无天了!” 嗯...... 赖阳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是谁最宠那小屁孩儿,吃饭要喂,睡觉要抱,要星星不给月亮...... “快起叩门,你想晒死本王啊!” 赖阳瘪瘪嘴,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叩门,里面的人似乎早有准备,门很快就开了,宣伯站在门口,热情的把两人请进来。 “见过广平王,将军已经在大厅等着王爷了,您快请。”宣伯不想开门,也不想假装热情,他恨不得把这门摔在温照凛脸上。 当然这只是想想,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过去的。 温照凛何其精明,当然没放过宣伯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满和厌恶,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名声算是臭到家了。 温照凛到的时候,小团子已经死皮赖脸的趴在秦杳身上迷迷糊糊要睡不睡了,一只手抓着秦杳的胳膊,一只手死死扣住秦杳胸前的衣襟,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秦杳见人进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眼神示意温照凛随便坐。 温照凛无声的点点头,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放下,然后挑了一个秦杳右下手的位置坐下,有丫鬟进来上茶,见到里面这边场景,就迅速的退下了。 小孩子的瞌睡来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睡熟了,秦杳这才让下人把小团子抱去了厢房,赖阳跟在后面,说是保护小公子的安全。 秦杳没说什么,只让他自便。 小团子不在,赖阳也走了,一时间这偌大的大厅,只剩下秦杳和温照凛两个人,秦杳不善言辞,温照凛似乎是觉得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干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秦杳心里的主人翁意识觉醒,打破了平静。 “听小团子说他前两日病了?很严重吗?” 这一刻温照凛觉得,应该可以暂时原谅那臭小子了,“没有大碍,太医说是流汗之后又进食了冷食的缘故,休息几日即可。” “先前说登门拜访,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拖延至今日的,并非说话不算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解释,只知道话到嘴边了不说不行。 两人之间虽没了之前在明堂之上的针锋相对,但毕竟不熟悉,此刻显得无比的尴尬。 面对温照凛的解释,秦杳笑着点头没有接话,心里酝酿着怎么开口表明自己对这场赐婚的立场。 她昨夜想了想,应该先跟温照凛说清楚,以免到时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她几次张嘴话都没说出来,舞枪弄棒久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幸好温照凛今日是个好说话的,看出了秦杳的欲言又止。 “秦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对方都开口了,秦杳也就豁出去了,开门见山的说道:“那我就直说了,王爷知道,我出生将军府,现在镇守苍北,此番回京是因为皇上赐婚的旨意,但是,不管如何,我不能在汴京城久留,我相信王爷也是有大事要做的人,不会留恋于儿女情长,所以我想请求王爷,他日我若是要回苍北,王爷能放我自由。” 秦杳的话说得委婉,但一番话下来却把该说的都说了了。 温照凛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出了秦杳话里的意思。 他的脸色不似方才那般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些许冷漠。 他没有说话,秦杳也没有继续说。 两人就这样沉默半响,是最后温照凛淡淡一笑:“本王没料到将军说话如此直接。” “不过既然秦将军不把本王当外人,本王也不跟你藏着掖着,将军可知,你我二人为何会有今日这一遭?” 温照凛的话一出,秦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果然不简单! “皇上想要我手里的兵权,只要我大婚,他就可以借此要回兵权,合情合理,不会惹人诟病。” 当年那兵权是皇上亲自交到她手上的,这几年她不说战功赫赫,那也是把苍北治理得井井有条,击退敌寇数十次,退居百余里,她自信,即便是换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也不会做得比她更好。 皇上没有理由动她手里的兵权,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秦杳的话情理之中,温照凛也认同的点头,只是随后他说出口的话却让秦杳陷入了沉思。 “将军所言在理,可是,将军是否想过,皇上为何选在这个当口赐婚?” “三年前的苍北一战,敌军损伤惨重,可如今三年过去,敌寇早已养精蓄锐等候时机,皇上这个时候动你,这其中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有人撺掇?或者,皇上对我——” “这就是将军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了。”秦杳的话没说完,温照凛就把话接了过去,“本王不是朝堂之人,将军若是想知道,不妨接着往下查。” !!! “你……” 他明明就知道! 秦杳在心里暗骂温照凛老狐狸! 有话不说完吊人胃口! 但她又不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虽然她的确很想这样干! 果然是军营待久了,脑子都变得匪气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扳回一局才行,“王爷表里不一,就不怕我拿王爷给皇上表忠心?” “说不定因此皇上就不动我了也未可知。” 秦杳的威胁似乎没用,倒是把温照凛逗笑了,他嘴角浅笑,一手搭在桌角,指尖轻点桌面,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将军和本王半斤八两,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各干各的,岂不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买卖来得划算?” 划算? 信他个鬼! 秦杳现在只想送客! 第13章 人生不得圆满,鬼生一定风光 秦杳是眸子里淬着毒把温照凛送走的,临走之时小团子还跟秦杳约了过两日去赏荷花。 虽然没有这样的情致,但秦杳也不忍心拒绝可爱的小团子,只能应下。 回去的马车上,睡饱了的小团子又变成了一个小话痨,还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问温照凛:“你是不是又惹娘亲生气了?” “小屁孩儿说什么呢?”温照凛有时候也很是头疼,为何自家这小孩子这么臭屁,还年少老成,难道真是自己的教养方式不对? “每次都说我是小孩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没惹娘亲生气,娘亲作何不留咱们用晚饭?” “我少了你一顿饭还是怎么,还惦记别人家的。” “那怎么能一样!”小团子柚柚表示不认同,“娘亲留我们用晚饭说明喜欢我们,现在这么早就把你赶出来,说明就是不喜欢你,还连累了我。” 对此温庭修小朋友表示很不满,对他这个阿爹充满了失望!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王爷,到底何时才能娶上媳妇儿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后娘啊。” “我也想要有人每天给我讲故事,书院里的小朋友他们都有娘亲讲故事......”柚柚是失望也很难过,他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脸,闷闷的抱怨。 温照凛可不吃他这一套,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晚上没给你讲故事吗?我堂堂一个王爷,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再说了,你都叫人家娘亲了,本王娶上媳妇儿不是迟早的事吗?” 对于温照凛的说辞,柚柚表示难以入耳,他扭头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男人,随即收回眼神,摇摇头嫌弃的说道:“你的声音能和姑娘家的声音比吗?还有你都讲的什么故事,你见过睡前听鬼故事的吗?” “也就是我胆子大,皮糙肉厚,这才能平平安安的活了四岁,你若是再不找个王妃,给我找个后娘,我真的不敢保证我能活到及冠。” 柚柚小朋友可谓人间清醒,对自己和父亲都有清晰的认知,并且这些年真的是在努力的活着。 温照凛被逗笑了,虽然小孩子的话半真半假,但是的确有趣儿,仔细想想又不无道理。 “你就不怕本王的王妃将来对你不好?不给你饭吃,成日让你做那些糙活儿累活儿,睡觉只能睡柴房,冬天没有棉衣,夏天没有冰镇的绿豆汤,中暑了也不给你叫太医,让你自己难受。” 秦杳不背这个锅...... 温照凛承认自己这话有艺术加工和威胁的成分,谁叫这小臭屁这么说他呢! “嗯——你是成了亲就要嗝儿屁了吗?” “还是说成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习俗,比如你会变成一个瞎子傻子,什么也做不了?” 柚柚认真的发出疑问,他不承认自己在诅咒父亲,他是怀着一颗纯真的心开口问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的事温照凛已经许久不做了,没想到今日在小臭屁这栽了跟头,“诅咒你老子短命?真是本王的好大儿!” “你放心,本王就算一命呜呼,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间受罪。” “到了阴曹地府,本王照样可以养你,人生不得圆满,鬼生一定风光。” 父子两人在马车内你一言我一语,车外驾马的赖阳听得满头黑线,虽然已经见惯了这父子俩之间互相嫌弃又互相惦记的相处模式,但是几日这番言论,正常的父子关系应该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将军府离广平王府不远,也即是三条街的车程,父子俩说话之时,赖阳已经驾着马车回到王府了。 温照凛把小臭屁包下马车,早已等候的管家就凑了上来,接过小团子,然后跟温照凛说:“祝公子带着人来了,说是带了什么人的真迹,已经在王爷院子外等着了。” 小团子靠在管家怀里,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温照凛,他知道,每次这个祝大叔一来,父亲就不会跟他一起用晚饭。 他已经习惯了,还不等温照凛开口,他就抢先一步说道:“跟你的书画过一辈子吧,我不会给你留饭的,哼!” 小团子说完便催着管家进屋用晚饭,还嚷嚷着饿的不行。 温照凛一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目送管家抱着小臭屁离开。 等人消失在拐角的拱门处,温照凛才带着赖阳往自己的院子走,只是此时的温照凛,俨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跟刚才同柚柚插科打诨的模样判若两人,赖阳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跟在后头,两人浑身上下没有回府后的放松,反而是更加谨慎和冷漠。 外人都说广平王生性风流,不务正业,广平王府更是奢靡之极,日夜歌舞升平。 但实际上的广平王,就如秦杳所说,表里不一,而正真的广平王府,奢华不假,但是也低调,整个王府更是见不到几个下人,同外界所言可谓毫无关系。 至于外面为何会那样传言,温照凛功不可没! 广平王府很大,是当年温照凛封王之时皇上下旨建造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皇上亲自下旨,王府建造规格,一切按照最好的来。 不过别人兴许不知道皇上打什么算盘,但温照凛不傻,在上百双眼睛盯着广平王府落建的时候,他一样有本事把王府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这么多年,王府不说固若金汤,那也不是闲杂人等说来就来的,皇上几次试探都无果,他喜爱诗词歌赋,酷爱收集名师真迹,且宝贝得要命,为了防止遗失和损坏,王府的防护措施当然要严格,这个理由正当且无懈可击! 只是广平王府虽大,实际上咋使用的,只有温照凛居住的正院,小团子柚柚住的跨院,剩下的就是几个厢房,藏书室和下人住的地方了,就使用面积来说,王府空旷得很。 温照凛的书房很严肃,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书房四处都摆放着书画,有些是温照凛自己写的画的,有些是别人的字迹,零零总总,对极了不少,不难看出,这的确是个文雅之人的书房。 只是此刻,那些平日子备受文人雅士追捧的的诗词歌赋却被人分给他一个眼神,书房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呼吸声。 温照凛坐在主位上,神色严肃,眸子里发出阵阵寒意,一言不发的模样让人胆寒。 下面站着两个跪着一个人,一个熟面孔赖阳,还有一个是今日温照凛在落臻阁见过的男人,尽管现下书房内气压不高,可他依旧风度翩翩,气定神闲。 唯独有个例外。 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跪在地上,兴许是跪着的姿势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说话都龇牙咧嘴,仔细辨认不难看出,这人正是当日追杀了秦杳一路的那个黑衣人头领! “王爷,属下错了。” 第14章 利益的结盟 跪在地上的人是温照凛的手下,叫樊回,就是他带着人追杀了秦杳一路。 当然樊回不是敢擅作主张的主儿,他是接到了上级命令才行动的。 只不过这上级不是温照凛,但也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站在他身边,明明是主谋,但是此刻却气定神闲风度翩翩的男子——祝伯夷。 祝伯夷是温照凛恩师的孩子,两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捣蛋调皮一起挨打,长大了虽各自有所处的领域,但是却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比如在得知皇上赐婚温照凛的时候,祝伯夷当即就飞鸽传书了樊回,甚至都没有跟温照凛通气儿。 但祝伯夷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对秦杳怎么样,否则就凭秦杳那几个人,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活着回到汴京城,他只是不想秦杳回京而已。 只是他没料到,温照凛会因此大发雷霆。 两人三天见了两面,吵了两架,今天是第三次见面,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樊回还跪在地上,他此次虽没有致命的内伤,但是秦杳下手刁钻,刀刀见血,也够他吃这苦头了。 屋子里压抑至极,祝伯夷淡定不惧怕温照凛的怒火,但他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见温照凛久久没开口,既不责罚也不发落,心里大概有了一点猜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面的人,“你不会真的要娶秦家那个将军吧,你是不是疯了,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温照凛打断了祝伯夷的话,冷冷的开口,“皇上打定了主意赐婚,不是秦杳还会是别人。” “是别人也比是秦家好!”祝伯夷声音不觉拔高了一个度,“王府现在已经够危险的了,再来个秦杳,加上她家那一堆烂摊子,你是觉得自己太闲了吗?” 皇上近两年对广平王府的关注越来越多,召温照凛进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祝伯夷不相信这是巧合,也不相信皇上是突然性情大变,对温照凛变得喜欢起来。 “皇上本就不放心兵权外流,现在还有个搅屎棍在里头掺和,各国都不太平,你此时跟秦家结亲,那不是把王府往火坑里推吗。” 祝伯夷说得句句在理,且都击中要害,作为一个局外人,他早就把当下的局势看得清晰明了了。 所以他才会百般阻止这场婚事。 可是他于好心好心,耐不住有人并不领情啊。 温照凛对祝伯夷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祝伯夷说完气愤无语的时候,他才说道:“秦杳手里有兵权,手握苍北四十万大军,只要把这四十万人握在手里,日后想要做什么不是轻而易举?” “你说得轻巧,皇上若真的疑心了你,这四十万兵马到时候就是你的催命符,随时要了你的脑袋。” 祝伯夷跟温照凛的想法完全碰不到一起,两人就像两个极端,谁也不肯让步,你争我抢,丝毫没有退步的苗头。 “但若是运作的好了,苍北不仅是我们的退路,也将是插入皇帝心口的一把利剑!”说这话的时候,温照凛浑身都笼罩着一层阴狠的杀气,“本王愿意冒这个险。” “你愿意冒这个险?你冒得起这个险吗?你到底想没想过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狗皇帝不仅是要动你,还要动秦家,秦杳手里的兵权,你觉得你抢得过狗皇帝吗?”祝伯夷越说越生气,他现在只想掰开温照凛的脑子看看,他是在抽什么疯! 相比于祝伯夷的激动,温照凛此刻除了冷漠,就显得平静多了。 “你太低估秦杳了,秦家三年前跟北越的那一战,疑点重重,秦家损伤惨重,说是血海深仇不为过吧,你以为秦杳一介女流之辈敢接下皇帝的兵权,会查不出这些事?” “秦杳不会轻易就把兵权还给皇帝,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也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祝伯夷保留自己的意见,“你看你是在白日做梦!” “哦,她不会轻易交还给皇帝,就能轻易交给你了?” “你咋这么大脸呢?你拿什么说动别人?你的王妃之位?值几个钱?感情?闹呢你!” 要说祝伯夷这人没有朋友,只能跟温照凛混呢,就这说话的劲儿,没被打死都是他上辈子行善积德了! 也就温照凛能受得了他。 “本王不需要拿她手里的兵权,我和她有共同的敌人,这是利益的结盟。”各取所需罢了,根本就不需要他多费心思,只要秦杳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对皇帝的仇恨,不会比他少。 不起兵造反就是秦杳心怀天下大义了。 损了温照凛几句,到此祝伯夷冷静了不少,也听出了温照凛话里隐含的意思。 他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温照凛,随即既疑惑又笃定的问道:“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温照凛这三言两语,足够暴露他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 祝伯夷很好奇,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三年前,那会儿正是两人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不多,”他知道的其实不多,但是却正好是最关键也最致命的一点,“三年前秦老将军回京述职,不久后北越陈兵天水关,老将军不得已匆匆赶回苍北坐镇,途中本王跟老将军偶遇,察觉到了老将军身体有异。” “本来是想稍作提醒,但是老将军赶路匆忙,我只派人递过密信,后来就没再关注这件事,不想不久之后就听见了苍北传回来的噩耗。” 温照凛虽不曾上阵杀敌,但是骨子里还是继承了父亲的热血,小时候也曾在父亲的遗物中看见过秦老将军撰写的兵书,对镇守苍北的秦家是抱有敬畏之心的。 他不知道密信有没有起到作用,但是他知道,世上无巧合。 北越不会刚巧那个节骨眼出兵,老将军也不会那个时候身体抱恙。 温照凛解释不详细,甚至可以说什么都没说,没有任何定论,但是以祝伯夷的脑袋,此时已经拼凑出了一出完整的君臣大戏,前因后果无不详尽。 “皇帝......”此刻祝伯夷的脑海已经炸开了花,若真如他现在推测的这样,将来真相大白,那必将是轰动整个东堰国,甚至整个中原内外的大事! “狗皇帝!”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平静,大家都没有说话,跪了整场的樊回晕乎乎,啥也没听懂,龇牙咧嘴的感受身体的疼痛。 赖阳只能听懂一半,心里猜测个大概,但这大概已经足以让人吃惊,他脸色难看至极。 而几乎已经接近真相的温照凛和祝伯夷却显得无比平静,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的确骇人听闻,但若放在朝廷,放在天子身上,那就再正常不过。 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排除异己,天家常态而已。 第15章 高家小姐 最近的将军府总是格外热闹,一来是因为皇后派了几个宫里的嬷嬷来府上,说是要给秦杳准备一些大婚需要的东西,二则是因为总是有一个小客人要来拜访,温庭修小朋友成日里往秦杳这里跑,有时候甚至还带着温照凛一起。 小团子来将军府勤了,把一开始不喜欢他的宣伯都收复了,虽然宣伯还是心存芥蒂,但会主动让人送上小团子喜欢的糕点,往往还提前备着解暑的凉茶,生怕小团子一路过来中暑了。 而秦杳,虽然回京不到半个月,但她已经逐渐跟小团子熟悉了起来,现在两人能非常和谐的相处,她甚至还学会了不少哄小孩子的技能。 每日安排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她就会分出点儿心思给小团子,她在塞外待久了,身上不免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小团子瞧见了喜欢得紧,她便毫不吝啬的摘下来给他,随后她就会听到一声甜甜的道谢声。 “谢谢娘亲。” 小团子的娘亲叫多了,秦杳也变得无所谓了,他喜欢就任由他去,反正这门婚事改变不了,现在不叫以后也免不了。 两人相处融洽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传回了宫里,隔天宫里头便赏下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吃食和玩意儿,大概是为了嘉奖秦杳给皇帝面子吧。 这天,秦杳耐不住小团子撒娇,被小团子左一声娘亲右一声娘亲哄得,晕晕乎乎就带着小团子去城外看荷花去了。 现在正是荷花开放的时候,湖里池塘里的荷花都开得艳潋,这片荷花是为了供那些喜爱之人观赏用的,有专门的人种植和打理,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人前来观赏,其中不乏文人墨客,大家闺秀。 甚至有人给这地方提名——映荷。 若是放在从前,秦杳是很喜欢的,她曾游历大江南北,看遍东堰国的大好河山,内心深处对美景是有向往的,但是近几年一身戎装,沙场校兵,内心的那点儿憧憬早就被磨平了。 如今美景当前,她无法融入其中,更多的是把自己当作一个陪客。 小团子柚柚倒是欢喜得紧,到了郊外就开始撒欢,秦杳好几次都差点拉不住他。 小孩子正是爱玩儿的年纪,今日朝中休沐,映荷园格外热闹些,小孩子不少,小团子的出生虽在大人眼里上不得台面,但是小孩子要单纯很多,除了那些特别熊的,基本上都是能玩到儿一起的。 秦杳知道小团子平日不喜欢去书院,因为那里没有小伙伴,甚至还挨了不少欺负,所以现在看到小团子跟人玩儿到一堆,她就有些不忍心打扰,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眼睛时刻留意着小团子。 “小公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奴婢打小就服侍小公子,小公子懂事,平日里不在书院挨欺负了也不说,就闷着,王爷问起来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其实奴婢知道,他心里难过着呢。” “这几日王爷允许小公子来王妃您这里,小公子开心的晚上都睡不着觉,每天晚上都拉着奴婢问,还有多久到明天,兴奋得很。” 说话的是广平王府的下人,是柚柚的侍女,叫嵇荷,这几日只要不是温照凛跟着,都是嵇荷跟着,几日的相处相处下来,秦杳还挺喜欢这个姑娘的。 “你们王爷平日里很忙吗,柚柚应该是个很需要陪伴的小孩儿。” “平日里都是府上的管家和嬷嬷陪着小公子多,王爷陪着的时间比较少。”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着不太合适,嵇荷转头又接着说:“但其实王爷是很看重小公子的,小公子不喜欢去书院,也不喜欢教书先生,王爷就自己教小公子,很有耐心的。” “小公子病了也是王爷亲自照顾的,整夜不睡觉陪着小公子。” “他们父子二人关系很好吧。”秦杳看得出来,温照凛是很喜欢柚柚的,“王爷这么喜欢柚柚,想来是很看重柚柚的娘亲了。” 秦杳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完全就是话赶话,但嵇荷确实心里一咯噔,默默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该多话的。 “将军,您千万不要误会,奴婢知道汴京城里大家对王爷的说法不太好,但是奴婢跟您保证,王爷绝不是那样的人,小公子是——” 嵇荷话音未落,突然被远处的一声尖叫声打断,“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 秦杳几乎是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辨别了方位,很不巧,就是方才小团子去的那边,秦杳四处寻找小团子的身影,可刚刚还在眼皮子底下的人此刻却没了踪迹。 秦杳心里涌上不好的念头,身旁的嵇荷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她速度没有秦杳快,她刚朝出事的地方迈出一步,秦杳已经不知何时扒开人群,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秦杳是真刀实枪从战场厮杀回来的,扒开人群的一瞬间就对上了小团子在水中惊恐挣扎的脸,小团子被吓坏了,不停的在水里挣扎,同时也离岸边越来越远,见状,秦杳她想都没想,扎进水里就往小团子那边游去。 随即在众人的惊呼之中,飞身而起,带着小团子上了河面上的小船。 船上的船夫同样机警,在秦杳下水之前已经准备前去营救,但是他没秦杳迅速,还不等他划到,秦杳就已经带着人上船了。 小团子惊魂未定,被秦杳抱在怀里大哭,呛了不少水进去,哭也哭得不利索,可把秦杳给心疼了。 “没事了没事了,小团子乖,已经上来了。” 秦杳一边安慰小团子,一边示意船夫把船往岸边划。 “娘亲......呜呜呜呜呜......我......我怕呜呜呜呜......”小团子憋着嘴泣不成声,被秦杳抱在怀里直发抖,“咳咳咳......哇......” 现在虽然是夏日,但是小孩子身体弱,秦杳已经能感受到柚柚身体释放出来的寒气,两只小手也在迅速降温。 “娘亲,娘亲我怕......” 秦杳身上也是湿的,只能用两只手给柚柚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慰道:“柚柚不怕,不怕,娘亲会保护你的。” 柚柚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活像一只没人要的落水小花猫。 船夫划船很熟练,很快就把二人带到了岸边,周围围着的人自觉地给两人让出一条路,秦杳抱着小团子去了一旁的小亭子,嵇荷一路跟着。 到了亭子,嵇荷把身上的外衣脱了,虽然不合适,但是秦杳还是火速的把小团子身上湿了的衣服换了下来,用嵇荷的衣服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小团子眼泪是停住了,但是还是抽抽嗒嗒的在颤抖。 因为周围围观的人很多,秦杳只能低声安慰,轻拍着柚柚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周围议论的声音不断,虽然小声,但还是能听到一些,大概是感慨秦杳为何要对小团子那么好,有说秦杳好的,也有说秦杳蠢的,甚至很有说秦杳是为了在温照凛面前表现的。 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秦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是嵇荷听不过去了,原本半蹲着的她站起来就想跟那些说闲话的人掰扯,可是刚站起来,话还没到嘴边,秦杳就喊住了她:“嵇荷。” 嵇荷回头,脸上的怒火一瞬间消散,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将军,有什么吩咐。” “没必要跟他们计较,咱们先回吧,柚柚需要赶快看大夫。” 嵇荷满脸不甘心,但能分清轻重缓急,随即她答了一声是,想要把团子从秦杳怀里接过来,但秦杳只是摇摇头,然后抱着小团子准备往外面走。 只是还不等她们出亭子,人群后面就起了一阵骚动,随即就听见一个张扬跋扈的尖锐声音。 “宰相府的人也敢欺负,真当宰相府没人了吗?”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这架势,秦杳就知道是个不好说话的。 秦杳知道,这人大概率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团子,恰巧小团子也在看她,大概是想替自己解释,只是不等他开口,秦杳却先出言安慰:“没事,别怕。” “姨姨,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推倒的。”告状的是一个跟柚柚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儿,此时正红着眼睛委屈的跟身旁的女子告状。 牵着小男孩儿手的女子约摸二八年华,娇嫩的鹅蛋脸,清澈明亮的美目,飘逸的乌发,一袭烟云蝴蝶裙,绾着当下最流行的灵蛇髻,点缀一支碧玉玲珑簪,耳朵上坠着的荷花白玉耳坠,腰间的腰带花纹繁复,轻挂着一个香囊,一身穿戴无一不彰显着来人高贵的身份。 眼瞧着女子的怒火已经到达顶峰,秦杳眉头微皱,冷漠的扫了一眼来人。 嵇荷大概猜到了秦杳此刻的想法,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将军,这是宰相府高大人的嫡次女高以菱,前不久赐婚端王,也就是二皇子,其长姐高眉茵嫁给了当朝太傅之子。” 简而言之,就是来头不小,一家子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主儿。 秦杳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其实心里没什么波澜,大概是这几年边关待久了,除了生死,她都看得很开。 只是看得开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负。 她在打量高以菱得同时,高以菱也在打量她,今日秦杳因为出门匆忙所以穿着比较随意,看起来就跟城里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浑身散发的气势独具一格,高以菱虽是府里长大的大家闺秀,但对外界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加上秦杳对京城的人来说还是一张新面孔,所以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前不久才因为皇帝赐婚回来的女将军。 “我当是谁,原来是秦将军,怎么?秦将军仗着自己劳苦功高就纵容家里小孩儿肆意欺负人吗?”高以菱不仅长了一张咄咄逼人的脸,就连说话也很是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今日是我家小孩儿,那明日是不是我们高家的大人也会被欺负了去?” 高以菱选择性的忽视了秦杳湿透的全身和怀里正瑟瑟发抖的小孩儿,以及嵇荷手里还滴着水的衣服,注意力全在自家小孩子被人推了一个屁股墩儿的事。 秦杳并不是很想理会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千金小姐,而她也的确没给她一个正眼,对于高以菱的话,她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稍等,片面之词不可信。” 说完秦杳也不管周围人和高以菱的目光,低头询问小团子:“你有推他吗?” 她不觉得小团子是个惹是生非的小孩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小胖墩儿,秦杳不觉得柚柚有力气推倒他。 小团子被问道还有些委屈,瘪了瘪嘴摇摇头小声的说道:“娘亲,我没有......” “明明就是你把我——”小团子小声的声音并没有逃过众人的耳朵,当然那个小胖墩儿也听见了,当即就跳了起来,大声吼道。 秦杳心疼小团子,心里逐渐积累了一团怒火,小胖墩儿目中无人的模样简直就是在她雷区反复横跳,因此她出口的话就没那么和善了:“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打断别人说话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可她这话一出,高以菱不乐意了,既愤怒又有点难以置信的盯着秦杳,“你说什么?你敢——” “高小姐,”秦杳沉着自若的打断了高以菱,对方没礼貌在先,她自然不会礼让三分,语气里带着冷漠和压抑的怒火,“你若是患有眼疾,我建议你尽快去看,不要讳疾忌医。” 秦杳的话让高以菱难堪,但成功的逗笑了周围的看客。 她不管,低头听小团子讲来龙去脉,对高以菱气得快要爆炸的样子完全不理睬。 “他看上了娘亲给我的狼牙坠子,非要抢过去,我不愿意他就要上来打我,是他自己踩着地上的木棍儿摔倒的,他爬起来就把我推进了水里,娘亲......真的......真的不是我——” “娘亲......” 柚柚说话的时候,手里一直拽着脖子上的坠子,的确是秦杳给他的,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眼瞧着小团子又要哭了,秦杳赶忙安慰,轻声道:“好好,娘亲知道了,不是你的错,没事啊。” 前一秒她还温声细语的哄着小团子却在下一秒抬头的瞬间换上了一张漠然疏离的面容,“高小姐,现在还觉得是自己受欺负了吗?” 高以菱大概也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她低头看着身边的侄子,看见小胖墩儿躲闪的眼神就知道大概是没跑了。 可是高以菱是自小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而且不日便是二皇妃,她高贵的身份不允许她低头,她收起一闪而过的颓弱,仰起头傲慢的辩驳,“小孩子的一面之词怎可轻信,难道将军平日里就是这样统兵御帅的吗?” 不得不说,这姑娘很会给问题上升高度,擅长把对方逼到角落,不回答都不行。 “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到底。” 说罢,秦杳往后退了几步,把怀里的小团子交给了嵇荷,嘱咐了几句之后,嵇荷带着小团子走了,她坐回了一旁的石凳上,随即不急不徐道:“那咱就找别人来说,我不信这偌大的地方,找不出一双正义的眼睛。” 第16章 公主敬安 秦杳人往凳子上一坐,气势就直接拉满了,镇定自若的模样,隐约能看到些许驰骋疆场的英姿。 高以菱自然也不甘示弱,很明显现在已经不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问题了,已经上身上将军府和宰相府之间了。 高以菱双手环抱在胸前,坐在了不知道下人何时搬来的凳子上,微微仰头不甘示弱道:“那好,今日这事弄不明白,本小姐回家也不能跟爹娘和姐姐姐夫交代,非得查一个水落石出的好。” “那是自然。”秦杳嘴角微微上扬,单手倚在石桌上,“追根究底和诚实一直是我的准则。” 秦杳说完,眼睛在周围的人群里环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约摸过来半盏茶的功夫,秦杳站了起来,随即站起来,双手抱拳,诚恳道:“今日不管是何人,只要能完整的重复方才小孩子争执的场景,我以将军府的名义担保,定护你周全。”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她不会让说出实情的人面临宰相府的报复。 而她的确也有这个实力,秦家的主要势力虽不在汴京,但偌大的汴京城,一两个能用之人还是有的。 更何况,今日这情况,宰相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找人报复。 当然只是秦杳一个人说话当然不够,她话音一落,转头看着高以菱,淡然道:“另外,为公平起见,还请高小姐叫回你的家丁,并且以宰相府和二皇子的名义发誓,保证不会找今日在场的任何人麻烦。” 秦杳的话一出,周围的人群里似乎停滞住了几个身影,随后人群中的几个视线落在了高以菱身上。 此刻的高以菱有点慌张,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转瞬即逝,“你是觉得本小姐会跟你耍诈?” “胜负面前,一切都难说。” “怎么,高小姐是不敢?那既然如此,就请高小姐当着在场各位的面,让你的侄子给我家小孩儿道歉。” “凭什么?”高以菱双手微微握拳气愤道。 “就凭你的侄子说不出前因后果而我家小孩儿说出了来龙去脉,并且人真真实实的是我在水里救起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我家小孩儿呼救声,皆是证人。” 高以菱当然不会直接道歉,不战投降在她的世界不存在,她移开跟秦杳对视的眼睛,转头对着周围的人说:“嘴巴可要放严实点,都考虑清楚,若是让本小姐知道你们是在捏造事实,那休怪本小姐手下不留情,若是如实而说,那本小姐也重重有赏!” 高以菱说到最后,‘重重有赏’四个字故意加重了声音,随后看着秦杳挑衅的说道:“我父亲可是很疼他这个外孙的。” “高小姐——” “当然。”高以菱被秦杳沉声提醒,停止了明目张胆的威胁,收回挑衅的眼神,转而不自然还略带吞吐说话,“本小姐言而有信,不会找各位的麻烦。” 胜券在握不敢说,但是高以菱已经做好了看秦杳落败的准备。 她不信这汴京城,真的有人敢得罪宰相府,在场的不乏达官贵人,但说话之前,总是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前途和财运,即便是广平王在,她也是不怵的,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除了名义上的地位,还能做什么? 秦杳和高以菱陷入了短暂的对峙,两人都没有开口,秦杳早就料到了高以菱的做派,心里想着下一步该如何。 而高以菱呢,身边有丫鬟伺候着,身后有家丁保护着,底气十足,正悠哉悠哉的喂着身边的小胖墩儿解暑的凉茶。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周围议论声不断,但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视线不断在秦杳和高以菱身上转,大概是在纠结之中。 高以菱虽然逗着自家小侄子,但是注意力却全在其他地方,这些看热闹的人很识趣,她很满意! 她得意的看着秦杳,心道:‘凭你也敢跟宰相府叫板,将军又如何?’ 相比于高以菱肉眼可见的得意,秦杳就淡定很多了,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坠子,这是前两日小团子给她的,说是交换。 这个坠子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石头做的,听说是小团子自己做的,没什么形状,椭圆形的石头,中间掏了一个洞,穿了一根绳子,简单得很,但此刻用来打法时间正好。 不过她这副样子,落在高以菱眼里,就是故作镇定,加上秦杳偶尔回头看向身后的动作,她就觉得,秦杳这是在给自己找退路,还指了两个家丁堵住秦杳身后那条笑道。 周围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小了,但是依旧没有人站出来开口,甚至还有人已经悄悄离开了。 “秦将军,怎么样?还要继续等下去吗?这大热天儿的,我看就没那个必要了吧。” 高以菱不想跟秦杳在这里耗下去了,率先开口:“本小姐大度,看在你家小孩儿落水的份上,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但是我家小孩儿不能白受委屈,本小姐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么个时辰,只要你站出来给我侄子道歉,给本小姐道歉,保证以后见着本小姐绕道走,本小姐出现了地方你都不能去,这件事就算是过了。” 高以菱的话一出,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周围又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哎,这秦姑娘刚回京就得罪了宰相府的人,看来这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还在这里找什么证人,谁敢得罪宰相啊。” “也不知道今日咱们会不会被连累,这二小姐可不是好惹的,指不定回去怎么告状呢,宰相大人......哎。” “早知道今日我便不来了,都是我家那妮子,非闹着要来。” “娘,这能怨得着我吗,谁知道能出这晦气的事。” “我看广平王府那小孩儿就是个活该,生娘是楼子里的人,生出来的贱种也惹是生非,还救他作何——” “出身低贱?诸位又有多高贵?”秦杳的突然出声让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视线落在说话人身上,“柚柚是广平王府的嫡长子,日后广平王府第一顺位人,诸位高攀得起吗?” 秦杳语惊四座,就连看热闹的高以菱都惊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秦杳,耳边是周围人抑制的惊呼声。 除了秦杳,在场的左右人此刻都觉得,秦杳这是有病! 多半是在外打仗把脑子弄坏了! 不怪他们惊讶,秦杳这番话意味着,将来她和广平王完婚,这个原本应该被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长子,会记在秦杳名下,摇身一变成为广平王府的嫡长子,广平王温照凛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对一个青楼贱婢所出的孩子来说,这是何等的好事! 秦杳心里被那些话挑起了火,所以说话不似方才那么平和,不顾周围人的反应,她转头回应高以菱的话:“高小姐急什么,虽然没有人站出来为小团子辩解,但也没有人站出来替你家侄子开脱不是吗?” “这难道不明显吗?没有人站出来就是不认同你家小孩子方才的说法,换言之,不就是还了我们清白吗?”高以菱还是有点脑子的,不然也不能张扬跋扈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教训。 “怎么?难道威名在外的秦将军现在要赖账了不成?还是统御雄兵的将军,我看你还是迟早交出兵符,回家生孩子带娃吧!” “本小姐不想听你强词夺理——” “我看你才是在这儿强词夺理!”高以菱话音未落,平静的亭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众人寻声望去,秦杳也同时抬眼,是一个走路带风的女子。 来人一抹深红,墨色长发被一根红色的丝带高高挽起,无需任何点缀已经决绝,配上腰间的的长剑,整个人英姿飒爽,跟经常那些婉约柔弱的女子截然不同。 秦杳在脑海里搜索来人是谁,可是她发现自己记忆里并没有此人的记忆。 她正疑惑着,周围人已经给了她答案。 只见那姑娘在亭子里站定,周围的人纷纷下跪,就连高以菱也屈膝半蹲,道:“参见敬安公主。” 敬安公主? 秦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来人,但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她,反而是站到了高以菱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高以菱,气场相比于高以菱更张扬更嚣张,但是却不让人讨厌。 “你不仅跟你爹一样讨厌,就连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学了十成十。”敬安公主丝毫不客气,不顾高以菱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指着她就一顿骂,“真不知道皇兄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你赐给阿宿,简直败坏皇家名声!” “今日你在此作威作福,他日若真成了皇家人,还不得飞上天了!?” 公主嘴上不留情,周围人听得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放眼整个汴京,也就只有这敬安公主敢跟高以菱打擂台了。 高以菱心里憋着火,但是不敢发作,只能竭力的攥紧双手,脸上尽力的维持着友善,嘴角还扯着一个讨好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想要拉敬安公主的手,但敬安公主显然不愿意,赶忙后退,保护好自己的手。 高以菱算是个能忍的,这样被敬安公主下面子脸上都不表现出生气,反而之继续微笑着解释说:“公主,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是那个小孩儿欺负了玉泽,您看看玉泽这一身泥,这是被欺负惨了,我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公主也说了,我不如便会和二皇子完婚,今日这秦杳不仅是在打宰相府的脸,更是在挑战皇家的威严啊。” “我......公主也是皇家之人,这不就是在——” “你可闭嘴吧!”敬安公主大概是真的听不下去了,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看高以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少拿皇家说事,且不说你还未和阿宿完婚,即便是真的大婚,就算是入了天家族谱,今日这事,足够把你贬为庶民了!” “公主......我,我没有......”高以菱慌了,敬安公主的话很有分量,一字一句仿佛砸在她心口一般。 “没有?没有什么?仗势欺人,恐吓威胁,颠倒黑白,你说,我哪件冤了你?” “本公主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调查明白了,就是这小屁孩见不得别人有好东西,抢不过就大人,还恶毒的把人推进池子了,今日若不是秦将军相救,这小屁孩儿就是故意杀人!” “最后自己慌不择路摔了个屁股墩儿还恶人先告状,真是丢人!” 敬安公主不仅看不上高以菱,也看不上她身边的那个臭小孩儿。 高以菱的侄子还小,不是很能听懂身边的人在吵什么,但是隐约能猜到是有关于自己的,还说自己丢人,没被凶过一句的小屁孩儿此时也瘪了嘴,往高以菱身边靠,“姨姨......” 高以菱自顾不暇,没工夫理身边的小孩儿,还是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把小孩子抱进了怀里。 “虽然本公主不喜欢你爹,但宰相大人一生也算是光明磊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这样的外孙?真是丢人!” “公主......” 高以菱已经哭出来了,抽抽嗒嗒的委屈得很,周围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整个亭子里只有敬安公主一个人的声音,以及高以菱小声哭泣的声音。 “行了,别说了,本公主只信自己查到的,不想听你鬼扯,赶快道歉!否则待会儿阿宿来了看见这样不像话。” 敬安公主语出惊人,一听二皇子要来,周围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高以菱心中一喜,眼睛都亮了,“二殿下要来?” 敬安公主晃眼一瞥就知道这人心里想什么,瘪瘪嘴嘲讽道:“怎么?还想阿宿来给你撑腰不成?” “也不看看你今日败坏了多少门风,晦气!” “我......” “我什么我,赶快道歉!还有你侄子。” 说完这话,敬安公主才终于把视线放在了秦杳身上,她一改方才傲慢神气的样子,友善和气的朝秦杳抱拳,大气的说道:“久仰秦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主过誉了,在下秦杳,见过公主。” 第17章 二皇子闫宿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早就看不惯高以菱了。”这是实话,敬安公主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完全把身后的高以菱无视了,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秦杳没接话,依旧感谢道:“无论如何,今日多谢公主替在下解围,他日若有需要,在下绝不推辞。” 她秦杳睚眦必报,同时也有恩必报。 “秦将军不必这样。”敬安公主被秦杳感激的话说得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知道,即使今日我不站出来,秦将军依旧有法子让高以菱认错,所以秦将军真的不必如此。” 敬安公主的话秦杳不否认,她方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是她真的拿高以菱没有办法,只是在等时机而已。 她方才给柚柚脱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柚柚的屁股上有一个红红的脚印,不大,很明显就是小孩子留下的,而且柚柚身上穿的衣服被扯破了一些,高以菱或许是没有注意到,她侄子脚腕处,还带着几缕柚柚衣服的丝线。 证据在此,是无论如何抵赖不得的。 只是她还没有把证据亮出来,敬安公主就站出来了,倒免了她和高以菱一番口舌之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秦杳和敬安公主没说上几句话,秦杳心里很清楚,今日这事已经不单纯是她和高以菱之间的纠葛了。 “别以为哭两声今日这事就过去了,你必须道歉,否则回宫我就告诉皇兄,把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告诉皇兄,加上你平日里在城里作威作福,被你欺负的人可不少,到时候我把人往皇兄面前一带,我看你这门婚事还保不保得住!” “说不定到时候你爹也会受到牵连,至于你那姐姐姐夫会不会受牵连那可就难说了。” “本公主听说,你那个胞姐从小就看不上你,我看这回你在她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哼!” 敬安的话彻底击溃了高以菱,原本只是抽抽嗒嗒的声音,现在越发明显大声了。 “公主,你,你怎么能这样,我和二殿下的——” “二皇子到!” 高以菱话音未落,亭子外又一次传来了声音,粗犷的声音彰显着来人身份的贵重。 周围又整齐的跪倒了一片,个个嘴里高呼‘端王殿下’。 秦杳是见过二皇子的,那日宫宴,她有过匆匆一瞥,没留下什么印象,只隐约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而此刻再次见到,秦杳依旧是这样的感觉,但表面上他伪装得很好,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平易近人的让众人起身。 秦杳跟着起身,她知道二皇子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她不在意,因此此刻她已经被高以菱恶心到了。 二皇子一出现,方才还哭得委屈的高以菱,立马哭得梨花带雨,整个往身边的二皇子身上靠,挽着二皇子的胳膊,哭得那叫一个惹人怜。 二皇子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做戏,见着高以菱的模样,立马把人抱在怀里,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被问到的高以菱反倒是不说话了,趴在男人怀里哭得更厉害了,还一个劲儿的摇头,那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她受了天大的欺负呢! 这可把二皇子心疼坏了,抱着人小心翼翼的安慰,一只手安抚的拍着高以菱的后背,好不怜爱。 “没事了没事了, 本王给你做主,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面对二皇子的安慰,高以菱依旧不说话,依偎在二皇子怀里继续哭,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 两人一个问一个哭,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比千言万语还有用。 “不要怕,今日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本王都给你做主,你是本王的王妃,父皇儿的儿媳,断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 二皇子这话与其说是说给高以菱听的,不如说是给周围人听的,他声音里有明显的动怒,足够威慑周围的人,当然秦杳和敬安公主除外。 似乎是觉得时机够了,高以菱又一声哭泣,随即娇滴滴的唤了一声:“殿下......” “有殿下这句话,菱儿就没有委屈了。” 高以菱用自己哭得红彤彤的眼睛望着二皇子,秦杳看得都不得不感叹一句,的确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不心疼? 果然,一听高以菱这样说,二皇子更不可善罢甘休了,更加生气的说道:“菱儿不可说这样的话,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了去。” “殿下......都是菱儿不好,菱儿和秦将军闹着玩儿的——”高以菱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惊恐的表情恰到好处,然后还欲盖弥彰的解释说:“不是秦将军的错,是菱儿有错在先。” 这下二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虽然高以菱短短几个字,可是已经足够他脑补出一出霸凌弱小的戏码。 见高以菱一副维护别人的模样,二皇子一边觉得怀里的女子竟是这般善良,一边又觉得欺负高以菱的人可恨,抬眼对着高以菱的丫鬟说:“你来说,把你家小姐今日受的委屈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说完还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正看戏的秦杳,仿佛秦杳犯了天条一般。 秦杳甚至想给高以菱鼓掌,这精妙绝伦的演技和对男人的把控能力,楼子里的小姐怕都自愧不如! 她倒是不怕二皇子找她麻烦,她虽没有什么本事,但这端王殿下可不是个省心的,这几日她细细了解过京城的各派势力,这二皇子的母妃是当朝贵妃,外家势力盘根错节且财力殷实,当下朝中正在议储,眼前这位可是热门人选,朝堂上呼声一片。 但聪明人都知道,皇上多疑,现在不是蹦跶的时候,更不敢把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 秦杳心里平静,她身边的敬安公主可就不那么爽快了,她现在非常非常恶心高以菱,甚至想上去给她两嘴巴子!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说她矫揉造作都轻了!”敬安公主小声又气愤的吐槽道。 秦杳闻言,笑笑道:“公主早知她是这样的人又何必动怒,不值得。” 敬安公主其实比秦杳还要长一岁,但是从小被太后娇惯着长大,还保留着一些小女儿的幼态,她鼓着脸,气愤不已,“你就不生气吗?你听听那丫鬟说什么?发生争执?她说是你非要逼着她家小姐道歉,闭口不提高以菱嚣张跋扈和那小屁孩儿的罪行,真会颠倒黑白!” “简直气死人了!” 敬安公主气得直跺脚,双手紧紧的握拳,那样子又可爱又好笑。 秦杳笑了,摇摇头安抚敬安公主,“男人的眼睛和耳朵只会看见和听见他们自己想看见的和想听见的,即便那丫鬟说了,今日不管是为了面子还在什么,二皇子都会选择相信高以菱。” “本公主还在这里呢,他就不怕我去告状?周围还有那么多眼睛呢!” “公主殿下,你还没明白吗?今日这事既然二皇子出面了,那最多只能到二皇子这里了,若是你把这事闹到了皇上面前,就是在蓄意破坏二皇子和宰相府的联姻,这婚可是皇上亲赐的。” 这下敬安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若是把这件事说给了皇兄,那就是对皇兄的质疑! 没有皇帝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敬安公主安静了下来,看着秦杳的脸色多了一些了然,但眸子里却有些晦暗不明。 秦杳没有再说下去,准确来说是此刻两人没有了说话的机会,因为二皇子的怒火已经烧到她们身上了。 只见二皇子把高以菱揽在怀里,随即用一种嫌弃的语气对秦杳说:“本王以为,秦将军虽为女子,但能被父皇信赖,边关百姓爱戴,可统领几十万大军,叱咤疆场,该是威风飒飒,心怀大气,没想到秦将军竟然和后宅女子一般,斤斤计较,目光狭隘,更甚者当众欺负一个柔弱的女子!” “秦将军当真是无所顾忌,仗着父皇的信任就这般在京城胡作非为,甚至还蒙蔽公主殿下,你这般行事,就不怕父皇降罪于你?” “今日是本王碰上了,不知道在本王看不见的地方,在父皇看不见的苍北,还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活在你的卑劣之下!秦老将军一生光明磊落,心怀天下,刚正不阿,却不曾想作为秦老将军的后辈,你竟没有学到丝毫,甚至还败坏将军府门风,本王都替老将军心痛!” 二皇子长了一张好嘴,一番话不仅给秦杳定了罪,还骂了秦杳家风不正,不配为人,该说不说,果然是皇宫里出来的人,的确不简单。 秦杳其实是不生气的,就连高以菱明目张胆的讥笑她都不在意,但是二皇子最后的一番话却触到了秦杳的雷区! 敬安公主站在秦杳身边,一开始心里还感慨秦杳不愧是统御一方的将军,这临危不乱的气场简直了,可是下一刻,二皇子一提到秦老将军,秦杳浑身的气势完全就变了,甚至有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绝杀的气势。 但转瞬即逝,被竭力的隐藏去了。 秦杳没有立刻开口,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皇子,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琢磨不透。 闫宿以为秦杳是怕了,不敢开口,他心中大定,他身边的人,甚至他的父皇都说,不要小瞧秦家的任何一个人,即便现在撑起秦家的是一个女人,他虽不服,但是看着苍北传回来的那些捷报和秦杳的治理战绩,他也不得不服。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看不上秦杳,宫宴上第一次见面,他就对秦杳充满了敌意,只是没有过多的接触。 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秦——” “端王殿下!”秦杳的声音不觉有些威严,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在下被家父教育得很好,不需要别人来置喙,秦家如何,在下如何,都用不着殿下来操心。” “殿下说秦杳像一个后宅女子,请问殿下,后宅女子如何?目光短浅?殿下就目光长远了吗?是能看见国家未来还是能预判生死?” “另外,我奉劝殿下,自己没有统兵御帅的本事,就不要道听途说去妄议他人,苍北几十个城池不是殿下在镇守,跟敌人殊死搏斗也不是殿下冲在最前面,苍北夏季的暴风,冬季的暴雪,敌人的袭扰都不是殿下在处理,在下不知道端王您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说出那些质疑的话?” “端王殿下时至今日,到了皇上赐婚的年纪,有真正的打过一场,见过一场血腥吗?” “最后,今日事实如何,端王殿下稍作打听便一清二楚,如果端王殿下觉得秦杳今日之言冒犯了,或者对今日之事存疑,在下奉陪到底,即刻进宫述明皇上,皇上若是降罪,秦杳无话可说!” “你——”秦杳一番话不仅把周围人说愣住了,就连二皇子都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有点不可思议,一时气结,他不敢相信秦杳敢公然跟他叫板,还这样不留余地。 周围人更是惊愕不已,看着秦杳的眼神变得不可捉摸,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佩服。 “秦杳,本王敬你是父皇宠爱的臣子,所以今日——” 二皇子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秦杳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她的耐心已经告罄,她抬手打断了二皇子的话,淡然道:“在下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二皇子雅兴了,先行告辞!” 说完秦杳转身就要离开亭子。 “秦杳!你敢——” “端王殿下,这般大呼小叫似乎有失身份?”突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来自秦杳面前,有些熟悉。 众人再一次齐刷刷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来人意料之外又好似情理之中。 “温照凛?”端王小声嘀咕,有点不敢相信来人竟然是他。 而且方才对方眼睛里一瞬间浮现的威胁是什么?难道是错觉? 这下好了,周围人又纷纷议论起了广平王,秦杳今日的耳朵就一直没有停过。 循着众人的眼神,温照凛已然走近,并且自然而然的站在了秦杳身边,还低头小声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秦杳心里嘀咕,反应也变得迟缓了不少,机械似的愣愣点头,随即又摇头,整个人已经完全不在状态。 只不过她惊讶的不是温照凛的出现,而是温照凛突然的出现。 她一向警觉,对人的脚步声灵敏,先前二皇子来时,她就已经感觉到,但是温照凛,确实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秦杳疑惑的看着温照凛,心想这人究竟还藏着什么? 感受到秦杳的目光,温照凛冲她和煦一笑,随即抬头对上了二皇子探究和怨怼的眼神,而他自己,当然也分毫不让! 第18章 道歉了 周围人纷纷向温照凛行礼,众人微微低头,半蹲着等温照凛发话,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任何让他们起身的声音。 众人不禁抬头,只见温照凛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视线丝毫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秦杳心中了然,觉着没必要,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随后温照凛低头,两人眼神交流片刻,温照凛这才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手,众人这才缓缓站起来,只是这心里却都捏了一把汗。 温照凛的做派让二皇子很不喜欢,他看不上温照凛这样成日只知吃喝玩乐的人,现下见他还这样拿身份压人,忍不住想开口刺挠两句:“素闻广平王脾气大,今日本王算是见识了。” “跟端王殿下比起来,在下这算什么?”温照凛敷衍的拱了拱手,接着道:“还未见过二皇子殿下,有礼。” “哼!”二皇子冷哼一声不再作声。 这一下,挤满了人的亭子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秦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该离开还是要继续站在这里,她略带疑惑的看着温照凛,可是对方却气定神闲,只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似乎是在说好戏还在后头。 秦杳虽然不明白,但也没有作声,继续站在温照凛身边。 而对面的两人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诡谲的气氛,高以菱扯了扯二皇子的衣袖,二皇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这样的沉默以对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秦杳突然警惕的看向人群,不多时,一个士兵打扮的男人突然出现,站在二皇子身侧,然后附在二皇子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秦杳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她能看见二皇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极为难看,还带着点不可置信。 但是二皇子还是竭力的掩饰着自己的震惊,等士兵退下之后,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看温照凛和秦杳的眼神带着些许的不可捉摸。 似乎是想要在两人身上找出点什么东西似的。 秦杳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可还不等她做出反应,二皇子倒是先开口了:“秦将军不是还有军务在身吗,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菱儿大度,不追究,本王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希望日后秦将军莫要再如今日这般,不是所有人都有菱儿这般善良。” 好家伙,要不是说话的人是皇帝的儿子,秦杳需要顾及几分,否则,她现在早就上去三拳两脚把人撂倒了。 合着方才她说的话他是一点没听进去! 秦杳气愤不已,身旁的敬安公主同样气得吹胡子瞪眼,幸好身边还有个丫鬟拦着,否则现在敬安公主已经扑上去打人了! “阿宿你是不是被这女人灌迷魂汤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气死人了你简直!颠倒黑白!” “公主,公主,您消消气。”身旁的丫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自家公主,还得小心翼翼的开口劝和。 “消气?消什么气,阿宿都要被妖精夺舍了我消得了气吗我......” “公主......” 敬安公主是真的被气到了,那架势恨不得扑上去掰开二皇子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塞的浆糊。 “怎么?二皇子是准备替高小姐赖账?仗势欺人?”温照凛淡淡开口,眼神却死死的盯着二皇子和他身边的人,“本王的未婚妻有军务在身不要紧,本王是个闲人,有的是闲工夫,且今日的事跟在下那顽劣的儿子有关,想来也是当得起高小姐一句道歉的。” 温照凛说话还不忘俯身问秦杳:“真有军务在身?” 秦杳不想说话,在温照凛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听不懂好赖话? 但温照凛的声音不算小,周围人都能听见,她只能硬着头皮道:“苍北的军务。” “苍北的军务啊!”温照凛重复一声,郑重说道:“那的确是要紧,不若你先去处理,剩下的交给本王。” 说完大抵是怕秦杳不信,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本王是你的未婚夫婿,定不让你吃亏!” 听完温照凛的话,秦杳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感觉这人是故意要把她支走? 但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她选择信温照凛一回,点点头道:“那就麻烦王爷了。” “不麻烦,应该的。” 秦杳离开之前看了一眼二皇子和高以菱,然后在众人的眼神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照凛的确是故意支走秦杳,但他也不是要干什么坏事,等秦杳彻底离开之后,他吊儿郎当的往身后的石凳上一坐,看着高以菱道:“高小姐,需要本王给你找证人来吗?” “本王的证人想来高小姐应该是不愿意见到的。” 温照凛说话的神色实在是顽劣,将他平日里浪荡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高以菱听了他的话,身体明显一抖,俨然是有些害怕的模样。 “二皇子能护你一时,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况且——”温照凛说到这里,恶劣的停了下来,转而挑衅的看着二皇子,道:“二皇子殿下现在,怕是自身难保了吧。” “你什么意思!”二皇子怒吼一声。 “我什么意思二皇子不明白吗?还是说高小姐不明白?” “你——”二皇子心里慌得不行,但现在断然不是离开的时候,周围不少人看着,这事不解决,他在宫里怎么混的下去! 他还想说什么,但被身边的高以菱制止了。 只听高以菱挽着二皇子的胳膊,温柔的说道:“殿下不要动怒,不值得,菱儿受点委屈不打紧。” “菱儿你——” “殿下,菱儿没什么,只要殿下不受委屈,菱儿做什么都行!” 高以菱说完还对着二皇子凄美一笑,随即转身看着温照凛,道:“对不起,今日冒犯秦将军了。” 说完还深深鞠了一躬,诚意十足。 只是温照凛觉得不够,把视线从高以菱身上转移,放在了高以菱身后的那个小胖墩儿身上。 高以菱不蠢,转身把小胖墩儿拉出来。 小胖墩儿虽十万个不愿意,但是没有办法,他只能道歉,眼睛里还含着不甘心的眼泪:“对不起。” 秦杳没有听到高以菱的道歉,但她听到了一个让她心情更加愉悦的消息! 她刚离开那遍是荷花的地方,迎面就走来了赖阳。 赖阳似乎是在这里等候已久,一见到秦杳就迎了身上,不等秦杳开口询问,赖阳率先开口了:“王妃可算出来了,小公子在那边等着你呢。” 说完赖阳往左侧站了一步,远处的一辆豪华马车就出现在了秦杳的视线里。 小团子伸出一个脑袋正朝着秦杳笑,嘴里还喊着娘亲。 秦杳同样回了小团子一个笑容,然后朝着马车走去。 赖阳跟在后边,主动的解释:“王爷听说王妃和小公子来了这边,就带着人过来了。” “没想到一下马车就看见嵇荷抱着小公子出来,小公子还哭着,这一问才知道发生了这事,这可把王爷气得!想必现在正在里面逼着人道歉呢吧!” 秦杳一句话没插上,全让赖阳一个人说了,不过秦杳注意到一个问题,这温照凛果然早就到了! 她让嵇荷带着小团子先去看大夫的时候温照凛已经到了,但他却足足隔了半个时辰才出现,这人是把戏从头看了个尾啊! 她竟然半点没有察觉! “方才属下都听见了,那二皇子还在里面嚣张,看待会他回宫怎么跟皇上交代!哼!有得他受的!” “什么意思?”秦杳想到了那个匆匆出现的士兵。 赖阳也不含糊,笑道:“王妃还不知道吧,二皇子负责的火器营炸了!” “火器营炸了?”秦杳震惊了,难怪方才二皇子脸色那么难看还急着要走,这火器营炸了可了不得! “可不是,突然就炸了,伤亡不少!这火器营可是二皇子费了好大功夫再三给皇上保证才从京畿卫那边抢过来的,这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出了这事,这不狠狠打了他的脸吗!” “现在城里已经传遍了,消息已经往宫里去了,想来此刻,已经出现在御书房了。” “这好端端的火器营怎么会炸?”秦杳可不信什么巧合。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得查了才知道。” 赖阳的话秦杳不敢全信,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有点突然又有点蓄谋已久的感觉。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马车前,小团子浑身光溜溜的裹着一个毯子,露出个脑袋笑眯眯的叫娘亲。 “娘亲,你可算出来了,柚柚都等你好久了。” 秦杳思索片刻,还是上了这辆豪华得不像样的马车,“怎么不赶快去看大夫,生病了可不好,你先前的病还没好利索呢。” “娘亲不要担心,柚柚没事,父亲都给柚柚吃过药了。” 小团子解释不清,一旁的嵇荷接话道:“小公子身体不好,王爷出门都会带着药丸,方才见到王爷的时候,王爷已经喂小公子吃过药了。” 嵇荷一边说,一边给秦杳递上了一颗药丸和一杯温水,“王爷吩咐的。” 不得不说,温照凛是个很合格称职的父亲。 大概,也是个体贴的丈夫,她犹豫片刻接过了药丸和水,一饮而尽。 “娘亲有没有被欺负?” 柚柚说着就要往秦杳身上扑,但秦杳眼疾手快的制止了他,“我身上还湿着呢,别又把你弄湿了。” “那娘亲你快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不要生病了,生病了很难受了,要喝好多好多难喝的药,苦死了。” 秦杳揉了揉小团子肉嘟嘟的脸蛋,笑着说道:“不用,我不会生病的。” 主要是哪来衣服给她换呀。 而且这天气热,穿得少,她身上已经不那么湿了,虽然难受,但能忍受。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嵇荷下一秒就给她递上了一套衣服,“王妃先换上吧。” “?”秦杳错愕! “这?也是你们王爷吩咐的?” 这不对呀! 温照凛还能预知了? 那明显是一套女子的衣物,什么人会在马车上准备一套女子的衣物? 要么温照凛未卜先知有备而来,要么他不是个正经人! 不对!温照凛本来也不是个正经人,流连烟花柳巷之辈! 想到这里,秦杳嫌恶的看着那身衣物,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 嵇荷见状解释道:“王妃放心,除了奴婢,没有任何人碰过这件衣物。” 秦杳半信半疑的把衣服捏在手里,心里边纠结着要不要换上,最后拗不过小团子的催促,她只能把换上那身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小团子才赖阳重新报上马车,小团子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和娘亲抱在一起了,结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等秦杳探头一看,只能看见二皇子和随从驾马一路飞奔的身影。 不多时,温照凛就出来了,上了马车大手一揽,把小团子禁锢在了自己怀里,不理会小团子的挣扎,强硬得很! “你丢人不丢人,平日里怎么教你的,竟然还被人欺负了,真是没用!” “我那是不小心的!那小胖子力气太大了,谁知道他胖得那么灵活!若是下次,我铁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团子在温照凛怀里激动得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马车一样。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打得过谁?” “我回去就吃三碗饭,明天就能壮起来了!” “......”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了半路,直到小团子昏昏欲睡,温照凛才把他交给嵇荷。 小团子睡着了,温照凛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今日多谢将军相救。” 秦杳摇摇头,同样小声的说道:“小团子是我带出来的,没有事先跟你商量,还出了这样的事,王爷不多想才是。” 万一他觉得是秦杳容不下小团子,借机使坏那可就不好了。 温照凛摇摇头,笑道:“将军说笑了,本王知道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还派人跟踪我?”秦杳不傻,温照凛当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一直派人跟踪她们,她的一举一动时刻传递给了温照凛,所以温照凛才能及时的准备那些东西! 说不定火器营的爆炸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秦杳的质疑和发问来得猝不及防,但温照凛似乎早就已经预判,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本王没有别的意思。” 温照凛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出乎秦杳的意料,但这并不能消减秦杳的不满,“王爷今日的做法,我理解但不敢苟同。” “若是王爷不喜欢小团子跟我过多的亲近,大可跟我说明白,没必要派人暗中跟踪。”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温照凛难得出现一丝慌乱,双手紧握,解释道:“近日京中不太平,柚柚的安危很重要。” “不太平?难道最不可预知的危险不是王爷吗?” 秦杳看得出来,而且温照凛从未在秦杳面前刻意掩饰,温照凛其人,不仅不似外界所言,更甚者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炸弹! “太不太平不是王爷说了算吗?” “本王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至少目前没有。” “不管有没有,我只想弄清楚一些问题之后平安回到苍北,当然这期间我可以跟王爷打配合,但若是王爷你的一些做法或者手段妨碍到了我,我也不会客气,今日之事,我希望不会再发生。” 她指的,是温照凛派人跟踪她的事。 她不想跟温照凛牵扯过多,就目前这浅浅的交流就已经够了,温照凛是个很危险的因素,这是她近日感知到的。 面对秦杳的态度,温照凛不置可否,但让秦杳这样想,不是他的本意。 只是有些事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他只能笑笑不说话,随即转移话题,“大婚将近,近日想来你的将军府会很忙,我会跟柚柚说让他不要来打扰你。” “今日之后你要小心高家,我虽让高以菱低了头,但是宰相府不会低头,太傅那边也不好惹,今日你要小心。” 温照凛在汴京城多年,混迹于各个角落,对城中的官员和富商了如指掌,今日之后高家和太傅不会善罢甘休,或许不敢明着来,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真让高以菱道歉了?”这倒是让秦杳惊讶得很,她虽不了解高以菱,但是就高以菱那刚刚在上的大小姐做派,真的能低头? “高以菱平日里在城内横行霸道,想抓住她的把柄很容易。”说完温照凛把手里的一个玉佩递给了秦杳。 “这是高以菱抵在赌场的玉佩。”方才在亭子里,他把玉佩拿在手里,高以菱才被吓了一跳,因为心虚所以才那么快低头。 “抵押?赌场?”秦杳的确是没想到,这高小姐竟然还是个败家子! “高以菱是赌场常客,输了不少银子。” 只是她瞒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宰相府的千金竟然嗜赌成性! 第19章 意外之喜 火器营的事情发酵得很厉害,二皇子还未回城,皇上已经大发雷霆,让人宣二皇子即刻进宫。 二皇子紧赶慢赶,赶回宫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火器营爆炸,不仅把一批新的武器炸毁,更是把图纸和制作出图纸的人一并炸没了。 这批火器,当时为了防止机密泄露,只有知道制作方法的工匠手里有完整的图纸,就连参与制作的那些工人,都是分批制造,最后再由工匠亲自组装,但现在这一并,什么都没了。 这一批火器,是朝廷准备运往东南地区,对付来犯的海寇的! 这两年,海寇猖獗,占地为王,抢劫沿海地区的百姓,出海打鱼的渔船和海上航行的商船,无一幸免。 海寇气焰嚣张,公然跟朝廷作对,已经形成一股恶势力,且势力不容小觑,他们熟悉海域作战,沿海的官员几次派兵镇压,都无功而返。 今年年初,海寇大肆作乱,东南地区苦不堪言,各地官员纷纷上报,请求朝廷的武器支援,这才有了那批火器的诞生。 为了专门对付海寇,皇上下令改造战船,且命令人查阅古籍,再结合现有条件,制造出了针对性的武器,跟战船合二为一,将弓弩固定在船头,船尾和船身两侧,弓弩再改进,可三箭齐发,箭头整合火药,可远距离发射火箭,每条战船可容纳百人,可单独作战亦可合并一起,连接各船,让不熟悉水性的将士也能如平地作战一般来去自如。 这一提案当时一被提出,广受好评,皇上当即就下令火器营按照这个图纸改造战船。 而制作出图纸的人更是被皇上赏赐黄金万两,二皇子更是借此,有了跟京畿卫争夺火器营的资本,并且一举夺过了火器营的大权。 因为这制造出图纸的人,正是二皇子手下的幕僚!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幕僚已死,图纸被毁,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战船改造出来的模样,但是没有具体的图纸,其中的零部件和细节,还是无人知晓。 今日本该是休沐,但是此刻的明堂内,却乌压压的站了几十号人,皇帝一言不发的坐在上头,二皇子跪在殿内,低着头痛批自己。 “儿臣已经派人全力抢救,且已派人去了宋戈家里,宋戈做事一向稳妥,想来家里还有他剩下的手稿......” “火器营爆炸,儿臣一定彻查此事,战船儿臣一定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二皇子竭力的为自己争取,但是皇帝的耐心已经告罄,面前的案桌上,全是这两日东南送来的奏折,全是海寇侵略的消息! “你自己看看!”皇帝把面前的奏折一股脑全砸在了二皇子面前,“海寇如此猖獗,已经有占领琉璃海域的趋势,俨然不把我东堰放在眼里,你说现在怎么办!” 二皇子面前全是散落一地的奏折,他都不需要动手,散开的奏折就进了他的眼睛,上面全是说东南沿海现在局势有多严峻的话,只是看看,二皇子已经脊背发凉。 不曾想,短短半年时间,海寇竟然已经狂妄至此,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而明堂内的其他官员,依然知道事实的严重性,纷纷下跪让皇上息怒。 “息怒?” “朕拿什么息怒!” 火器营被毁,即便是工匠日夜不停的抢修,没有两个月也不可能恢复使用,而改造战船的一切零件和用具,全都来自火器营,战船改造费时费力,一切顺利都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工然后运往琉璃海,但现在没了图纸,别说半年,三年五载都不一定完工。 东南一年半载或许还能支撑,但海寇势力日渐强势,想要保住东南地区,只能派大量的士兵前去镇压,只是这样极其不划算,投入将是现在的好几倍! “父皇......” “三日之内,朕要看见你的解决办法,若是没有,朕便没有你这个儿子!” 皇上说完,龙袍一挥就离开了大殿。 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把视线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被手下人搀扶着站起来,他低着头,情绪难明,但浑身散发着颓然和怒气。 只是现在不是沮丧和追责的时候,他需要竭尽一切手段挽回损失,战船的图纸也必须拿到手! 他现在必须去一趟火器营! 火器营在城郊,即便快马加鞭,他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火势已经扑灭,幸好火器营一向有重兵把守,人员充足,这才没让爆炸发展成山火。 只是火器营存放的都是杀伤性较大的武器,还有不少火药储存在此,一出事,几乎把火器营彻底摧毁。 周围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火药味儿,夹杂着血腥和烧焦的臭味儿,简直令人作呕。 二皇子站在废墟旁边,一个士兵站在他身后,禀告现在的情况,“......火器营爆炸威力太大,工匠基本都没有留下活口,属下从里面抢救出一个喘气儿的,但是伤势太重,两柱香之前没了。” “里面的东西呢?” “属下在几个工匠怀里抢救出了一些图纸和方子,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妥善保管,二皇子需要可派人去取。” “战船的改造图纸呢?”闫宿还是抱着一丝丝侥幸的,即便是一星半点的图纸也可以。 只是天向来不遂人愿,士兵迟疑片刻,似乎是做了心理建设后才开口:“属下初步断定,此次爆炸的源头便是宋工负责的战船营,所以......” 结果不言而喻,希望破灭,二皇子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在这艳阳高照的午后,他却知觉一股寒凉从脚底爬上后背。 周围的人不再说话,大家都不敢这时候去触这个霉头。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被闫宿派去宋戈家的手下也回来了。 “启禀殿下,这是属下在宋戈家里找到的所有图纸。” 看着手下呈上来的图纸,闫宿屏气凝神,半晌才伸手拿到手里。 这是这一回,老天爷似乎都不站在他这一边,那么厚厚的一沓图纸,竟没有一张是关于战船改造的! “废物!” 二皇子怒喝一声,手里的图纸被他一把扬起,散落在空中! 二皇子这边束手无策焦头烂额,而秦杳这边就轻松多了,把小团子送回了广平王府,然后婉拒了温照凛的邀请,随即就回了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的秦杳让宣伯挑了些上好的药和补品送去广平王府,之后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常承周和平俣已经等候在此了,秦杳临走之时并未吩咐他们,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因为火器营和苍北的事情。 “进来说吧。” 她之前并不是胡说,今日的确是有苍北的军务送来。 两人跟着秦杳进了书房,还不等秦杳坐下让人上茶,常承周的迫不及待的开口:“将军,苍北有异动。” 常承周脸色严峻,看来这次的消息不妙。 “怎么了?” “乌齐城发现了北越的探子,咱们安插在北越的人手也突然断了联系,此前传回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呼延桀准备逼宫,但是大公子递了密信去北越,可是都石城大海,没有回音,大公子怀疑北越的情报桩出了问题。” “这是大公子写给您的亲笔信。” 秦杳揉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哥哥信中已经详细的阐明了苍北这次的异动以及他的处理办法,面面俱到,思虑周全,有哥哥在,苍北的事情秦杳其实并不担心,只是北越国那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亲自去一趟。 北越这几年可以说是完全被呼延桀掌控在手,他逼宫简直是易如反掌,一旦呼延桀登基,第一件事势必是出兵苍北! 她之前说入冬便赶回苍北,现在恐怕是有点悬。 “沐阳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常承周闻言将另一封信递给了秦杳,“这是虎跳崖快马加鞭送来的。” 沐阳信中所说,之前他们探查到库泽草原的异常,现在已经初步明了,云姜国的哈拉不满朝堂的推脱,暗中联系了呼延桀,准备联手出兵苍北,日子待定。 “哈拉自恃甚高,仗着身上的功勋一直不服布朗,两人争斗这么多年,哈拉这是准备要跟布朗分庭抗礼了。” 苍北跟云姜算是老对手了,就跟北越一样,时常会有大大小小的摩擦,但是云姜不如北越地广势大,十几年来只敢暗中挑衅,不敢公然出兵,就如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缠着苍北,此番大概是想真正来一场了! 但秦杳是决计不能让云姜和北越联手的! 否则到时候苍北就是腹背受敌了! “传信西平告诉林毅,让他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哈拉出兵,另外,布朗不是一直想要铲除哈拉吗?必要时候,可以跟布朗联手。” “沐阳那边也要做好林毅计划失败的准备,虎跳崖全面备战,来往之人严密排查,绝不能放过一人!。” “裴腾那边,让他交接好手里的一切事务,带人秘密前往北越,彻查暗桩,阻止呼延桀逼宫不大可能,但要竭尽全力阻止呼延桀出兵的进程。” “最后告诉哥哥,苍北所有城池,即日起所有守将严密备战,乌齐城,掸羊城和晋州,要做好随时支援苍北各地的准备。” “是!”常承周得令,匆匆的出了书房,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几封密信加急送往苍北各地。 秦杳还在书房,意外的得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是朝廷正在改造的转船?”此刻秦杳手里的,赫然是现在整个朝廷都想要的战船改造图纸! 平俣点头,道:“将军先前让属下留意广平王府的动静,这是属下跟踪广平王府的人到火器营,在火器营爆炸之前拿到的。” “属下在养病的日子就已经听说了,朝廷正在改造战船,准备出兵镇压东南海寇的事,看到图纸一瞬间就知道便是它了。” 属实是意外,方才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知道,火器营爆炸,什么都没有留下,现在她手里的图纸,肯定是最后一份样稿了! 有了这样稿,或许可以换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秦杳难得心情愉悦,嘴角也浮现出了久违的笑意,当然她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干得不错。” 当然奖励也不会少,她清楚明白自己的手下最想得到些什么。 “等回了苍北,左岭地区暗桩空缺的位置,你便顶上吧。” 秦杳的话一出,平俣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多谢将军!” “你应得的。”也是平俣有这个能力,秦杳不会盲目的做决定,且苍北左岭那边的暗桩,枢纽这个位置空缺太久了,久久无人填上,不利于消息往来。 “火器营的事,是广平王府干的?”虽然是疑问,但是秦杳的话里却带着十分的肯定。 但平俣的回答却不是如此,“是也不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此人的身份劳姜已经去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跟广平王关系匪浅。” “你的意思是,不是广平王府的人?”秦杳皱眉,随即好似喃喃道:“不算广平王府的人?” “此人在广平王府来去自如,但是不是下人,也不像主子,且属下发现,此人以广平王府的名义,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送了密信。” 能用温照凛的名义,看来这人跟温照凛的关系不一般。 “他们为何要炸毁火器营?难道是为了战船改造的图纸?”秦杳说罢,不由得看了一眼手边的图纸,“密信的内容可知道?” “火器营炸毁之时,属下就在现场,此人目标明确,动作干净利落,并未发现他们有抢救图纸的举动,似乎就是为了炸毁火器营而已。” “而密信......属下无能,没有拦截下来。” 意料之中,秦杳点点头,温照凛扮猪吃老虎,即便别人知道他不简单,他也有本事让人抓不到把柄,看来还真是个难搞的人! “继续跟踪之前交代的事情,另外,深挖广平王府的势力范围。” “是!属下明白。” 平俣退出书房,秦杳独自看着那样稿发呆,但脑海里想的是关于温照凛的。 她现在只能猜到一点,那就是,温照凛的势力范围可能比她想象中更要广阔,涉及到的东西也更加复杂。 哎......头疼! 秦杳头疼的思索着往后的艰难道路,而温照凛呢,正无语的看着今日的罪魁祸首祝伯夷,人正吃得大快朵颐,好像外面吵翻天的事,不是他干的一样。 “我已经派人去端王府打听了,二皇子那蠢货正急得跳脚呢!召集人想要三天之内复刻战船,简直痴心妄想!” 祝伯夷边吃还不忘吐槽二皇子,满满的鄙夷都快溢出眼睛了。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只等你那边了。这让皇上按着你的心意走,你应该是炉火纯青了。” 温照凛不置可否,他虽人不在朝堂,但是拿捏皇上的心意还是可以的。 “只要二皇子拿不出解决办法,皇帝除了按照咱们的意思走,别无他法,否则,东南暴动的消息,不日便会席卷整个东堰。” “我说你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小人!”祝伯夷鄙视的看着温照凛。 温照凛漫不经心的笑笑,“若不是我暗中压着东南的局势,别说琉璃海,就是整个东南还在不在东堰的势力范围都未可知。” “二皇子早知自己无法跟秦家抢苍北的军势,西南势力混杂他也掌控不了,便把目光放在了东南——” “可是他怎么会想到,东南是你看上的地方,还跟你抢,哈哈哈!”祝伯夷无情拆穿,“不过此番大费周章,值得吗?” “当然,此番不仅东南已是囊中之物,还打击了二皇子,就连火器营,只要本王想要,也是手到擒来!” “我看你就是大尾巴狼,你从一开始就被想过让火器营在二皇子手里超过三个月!我还不知道你?” 祝伯夷此时宛如一个毫不留情的拆台机器,将温照凛的那点心思揭了个干净! 第20章 交易 秦杳思来想去整整一个晚上,最终决定带着那几张图纸去了广平王府。 人刚一到广平王府的门口,就看见正挣扎着要出门的小团子。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娘亲!” 小团子脸色不太好,眼睛也红红的,该是刚刚才哭过一般。 “小公子您现在不能出门呀,大夫说您现在只能在家里静养,王爷也吩咐了,您今日哪里也不能去!” 嵇荷拦着小团子,但是又害怕伤到小团子,根本就不敢用力,旁边的嬷嬷和管家也是束手无策。 生病的小团子格外的磨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扯着嗓子就嚎:“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见娘亲!我要见娘亲!” “你们放开我,放开!” 小团子还在剧烈挣扎,眼瞧着身旁的人实在是压制不住,秦杳快速上前,“团子。” 秦杳的声音一出,背对着她的小团子转过身来,随即飞奔进了秦杳的怀里! “娘亲......”小团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格外的心疼,秦杳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把小团子抱进怀里,小声的安抚着。 可只是片刻,她就察觉到了小团子身上不寻常的热气。 她伸手在小团子额头上一探,果然!烫得吓人! “生病了还要到处跑?”秦杳看着小团子,虽然是责备的语气,但却担心得不行。 这时嵇荷走了过来,对着秦杳说:“将军,小公子昨天回来就开始发热,怎么也退不下去,已经喂了好几碗药了,可是都不见好转,今早一起来就闹着要去找您,也不喝药奴婢们实在是劝不住,您劝劝他吧。” “你家王爷呢?” “王爷今早被召进宫了,现在还没回呢,已经派人去禀告王爷了。” 秦杳皱眉,转头看着小团子,唬着脸道:“是这样吗?” 小团子本就因为生病难受正委屈着,现在见秦杳这样严肃的模样,心里更加委屈了,只是他又舍不得离开秦杳的怀抱,只能趴在秦杳身上瓮声瓮气的说:“娘亲......” “我昨晚梦到你喂我吃药了......” 她记得小团子说过,很羡慕别的小孩子有娘亲讲故事,生病了有娘亲陪着...... 这下子秦杳还有什么脾气呢,只能把小团子抱得更紧了,还破天荒的亲了亲她的脸颊。 “你今天乖乖的,不准调皮,娘亲就喂你好不好,还给你吃甜甜的蜜饯哦。” “嗯,”团子闻言,重重点头,搂着秦杳的脖子郑重保证道:“柚柚乖乖的,娘亲不要走。” “柚柚肯定乖乖的——” 眼瞧着终于是把这小祖宗哄好了,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管家连忙招呼着秦杳进了王府,又吩咐了一人再催一次王爷,嵇荷则把人带去了柚柚居住的院子。 闹腾了一早上,柚柚可算是安静了,秦杳喂他吃了早饭,又哄着人把药喝了,这才放下心来。 小团子的高热还没有退下来,大夫来看了之后让他继续休息,无奈,柚柚只能重新躺回床上,只是他舍不得闭上眼睛。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坐在床沿边上的秦杳,撒娇的扯着秦杳的衣袖:“娘亲,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那你乖乖的闭上眼睛。” “好。” “小时候,我的父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群山贼,占地为王,做尽坏事......” 秦杳的故事没有讲多久小团子就睡着了,大概是因为生病了难受,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攥着秦杳衣袖的手也不愿意松开,没办法,秦杳只能一直坐在床沿边上,小声的安抚着小团子,让他尽量睡得安慰一些。 温照凛进来之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贤惠的妻子,陪伴着年幼的儿子,等待着外出忙碌的丈夫,显得格外的温馨。 只是这样的温馨并没有维持多久,秦杳很快就察觉到了温照凛的存在,转头对他比另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小心翼翼的把自己从小团子身上抽离。 “出去说吧。”秦杳走到温照凛面前,压低了声音道。 温照凛点点头,两人一同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两人沉默的没有说话,温照凛把人带到了书房。 他当然不会觉得秦杳今日是专门来看小孩子的,定然是有事拜访,恰巧碰上柚柚闹脾气,顺手帮个忙而已。 秦杳这是第一次来温照凛的书房,严肃,冷酷,一丝不苟是秦杳对这里的第一印象,跟她想象中的温照凛一个样,但跟外界传言完全背道而驰。 “今日来,是找本王有事” 温照凛开门见山,秦杳也不含糊,将那几张图纸悉数亮了出来。 “来跟王爷做一笔交易。” 温照凛在看见秦杳手里东西的一瞬间,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好似盯着秦杳,又好似盯着秦杳手里的图纸。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二皇子现在最想得到的东西,已经该被一把火烧光的图纸! 怎么会在秦杳手里? “将军何意?”温照凛怔愣片刻,不温不火道。 “我不知道王爷准备干什么,但是我猜王爷不希望这份图纸重新回到二皇子手里,只要王爷帮我一个忙,这东西,秦杳悉数奉上。” 聪明人说话就没必要绕来绕去了,但是过于直白了又显得尖酸,这图纸对秦杳来说用处不大,但是对别人就不一定了,虽然他不知道温照凛要做什么。但是既然他敢让人烧了火器营,那就绝不会是在做无用功。 现在主动权在秦杳手里,温照凛没有说话,沉默片刻之后,道:“将军见外了,只要是本王忙能力之内的事,将军只管开口便是。” 温照凛这话一出,秦杳就知道这事成了,顺带着还知道了她手里的图纸,对温照凛来说是一个怎样重要的存在。 能让温照凛这样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说明这东西,至少事关南海军务,她是一个军人,对军事割据有着绝对的敏锐! “王爷痛快。” 这是发自内心的夸赞! “我要见大皇子,事成之后,图纸双手奉上。” 第21章 当年真相 “见大皇子?大皇子已被困宗人府四年之久,将军见他作何?” 温照凛疑惑,自从那件事之后,那对大皇子关注不多,只知道人被困宗人府,这辈子基本没有出来的可能,除非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秦杳笑笑,道:“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王爷只需要让我见到大皇子即可。”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虽然现在大多都还是她的猜想,但是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机会。 良久,温照凛才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隐约感知到,大概是秦杳查到了什么,跟大皇子有牵扯,也跟当年秦老将军回京述职有关。 “明日我会给将军答复。” “多谢王爷。” 秦杳莞尔一笑,谢过之后一时词穷了下来,按理说,经过昨日映荷苑那事,两人应该熟悉热络起来,但是秦杳好像丧失了与人沟通交流的能力,跟温照凛面对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温照凛倒是有一肚子的话可以说,只是好像那一肚子的话现在说显得很突兀,左右日后还有机会,总会开口的。 “今日多谢,柚柚生病之时娇气黏人,很能折腾人,哄他应该费了不少功夫。” “生病的小孩子心理脆弱,需要大人陪伴,王爷日后还是需要多注意。” “这是自然,只是今日皇上突然召见,不得已才把他一人留在府里。”也不知道为何,温照凛似乎在秦杳的语气里听到了些许的责备,本可以不解释,但鬼使神差的就开了口。 “皇上有事?”出口秦杳就后悔了,皇上见温照凛有没有事关她何事? 大概秦杳自己的都没有意识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即便两人交流不多,但是她好像已经逐渐将温照凛归属于自己人,表面虽依旧生疏,但却不似刚刚见面那样充满敌意。 温照凛也不觉得秦杳这话问得有何问题,张口便道:“一些成婚的事宜罢了,想来过两日也会召见你。” 被温照凛这么一提醒,秦杳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没两天了呀! “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尽快安排吧,希望在我进宫之前能先见到大皇子。” 温照凛本想留秦杳用午膳,但话没出口,秦杳就先一步开口了:“那我就告辞了,今日多有打扰,王爷见谅。” 秦杳是个行动派,说着就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俨然是没有任何要留下来的意思。 “将军放心,本王会竭力安排,定不负将军所望。”既然人留不下,留下个好影响也行。 秦杳微笑着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转身之时,秦杳的视线在书房的屏风后面一闪而过随后不做停留,大步出了书房。 秦杳走远,温照凛半倚着靠在椅子上,右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别藏了,人早发现了。” 温照凛话音一落,本该空荡荡的书房内,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听到温照凛这话,祝伯夷不免笑意丛生:“你这准王妃还真是厉害,我都屏住呼吸了还被发现,她不会是一进来就发现我来吧。” “你说呢?” 祝伯夷被打击到了,他自认自己隐藏踪迹的本事一流,却不曾想被一介女子轻易识破! “早跟你说过不要小瞧秦家人,更何况还是被老将军亲自带出来的,当年老将军亲口说过,若秦杳是男子,秦家的大梁,必定落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祝伯夷表示很怀疑,温照凛怎么对秦家的事情这么了解?他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越琢磨越不对劲。 “大家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当然,这个大家应该只包括温照凛一个人在内。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绝对有猫腻! 祝伯夷何其敏锐,他怀疑的看着温照凛,探究了好半天,“话说,你不会是——” “咳——话你听到了,大皇子那边,记得安排好!” 被无情打断,温照凛没有任何愧疚,祝伯夷可不爽! “我去?那你干嘛?感情人情你担着,干活跑腿儿让我去?” “本王要陪儿子,更何况,这事归根结底不是怨你没有把尾巴扫干净让秦杳的人有了可趁之机?” “额......”祝伯夷无话反驳。 这样? 祝伯夷还在找话来反驳,可是温照凛此时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并且撂下了一句“尽快”随后就消失了,没有给祝伯夷一丁点儿机会反抗。 偌大的书房,祝伯夷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愤懑的咒骂温照凛! 秦杳离开书房之后,又去小团子的院子看了一眼,确认还睡着,这才离开了广平王府。 今日这一趟略显突兀,却又不得已。 她在京城没有势力强悍的人脉,而宗人府戒备森严,她当然有本事进出宗人府,但是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大皇子的信任,所以她需要温照凛给他争取足够的时间! 希望这一趟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大皇子目前是她唯一的切入点了,三年前参与那场接风宴的官员不是退朝还乡就是被远调四海,唯一剩下的一两个,而今已经官至高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跟皇上一个鼻子出气,根本指望不上。 大皇子虽然四年前已经被软禁,但据秦杳这些日子所查,大皇子的势力并没有随着他的落寞而消失,只是沉寂而已,说不定还在暗中行事也未可知,毕竟,大皇子从不是没有野心之人。 再说皇上做事,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小事尚且再三斟酌,更何况事关一个军功卓绝的将军,必定是提前许久密谋和布局,这其中牵扯的人虽然不会少,虽然知道内幕的人肯定少之又少,只要参加了那场宴会的人,都是那皇上布局里的一环,一环扣一环,总能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希望她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能在大皇子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回京这一趟,把自己搭进去了,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 温照凛的动作不可谓不快,翌日一早,秦杳就得到了消息,今夜丑时,会有人在宗人府接应他,并且附送了一份宗人府的详细地图和关押大皇子的具体位置。 一天并不难熬,接待几个宫里的嬷嬷和绣娘,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三更一到,秦杳换上了干净利落的夜行衣,带着劳姜和平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将军府,穿梭在汴京城漆黑的小巷里。 宗人府地处荒凉,周围近乎荒废,只有宗人府这一处地方,依旧戒备严密,秦杳到的时候,接应她的人已经在此等候了。 倒是意外,接应她的人,竟然是温照凛本人! “王爷不必如此。” “宗人府不比其他,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温照凛一袭墨色锦袍,站在黑暗里,嘴里说着此处的凶险,但语气却丝毫不见慌张。 “快进去吧,你有两个时辰的功夫。” 两个时辰,足够了! 秦杳也不墨迹,有的是机会感谢。 “多谢王爷。” 秦杳说完,眨眼就侵入了黑夜,消失在了温照凛眼前。 秦杳进了宗人府,温照凛当然也没有闲着,平常在外手无缚鸡之力,只知吃喝嫖赌的广平王,此刻锋芒毕露,宛如长了一双翅膀似的,翩然飞上了宗人府的房顶,视野绝佳,可俯瞰整个宗人府。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充当了一个望风的角色。 只不过等他上了房顶才发现,秦杳可谓是准备充足,方才带来的两个人,正一上一下的观望着宗人府的地势,据温照凛的经验,着二人有着绝对的专业和能力。 大概是因为温照凛的原因,她非常顺利的进了宗人府,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了关押大皇子的房间。 大皇子大概的确是身体不行,秦杳一翻进屋子,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儿便扑鼻而来。 屋子的外间漆黑一片,但是里面的房间却还燃着一盏灯,能听见书籍翻阅的声音。 大皇子今年二十有二,但或许是因为常年喝药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寻常同龄男子壮硕,反倒是病弱得很,在这夏日炎日之际,身上还披着一张厚厚的毯子,偶尔捂嘴咳嗽两声。 脸色也白的吓人,宛如病入膏肓一般,但是仔细一看却又并非如此,那不是病得脸色发白,而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白。 大皇子缓慢的翻阅着手里的古籍,手边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只不过却有两杯。 一杯在手边,一杯在对面,这是,在等人...... 秦杳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放缓的脚步越发谨慎起来,但是她心里清楚,大皇子不是她的对手,而且这屋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将军比我预想的晚了几天。”大皇子的话在屋子里面响起,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对于秦杳这个深夜访客,他似乎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是恭候多时的样子。 秦杳心里犯嘀咕,但大皇子这个态度,反而说明今日之事易成!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三两步走到大皇子对面,随后坐到了大皇子对面。 “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将军不要嫌弃。”大皇子嘴角带着微笑,示意秦杳喝茶。 秦杳没有开口,依言拿起手边的茶,茶香浓郁不散,汤色纯正,入口顺滑有层次,“上好的明前龙井,大皇子说笑了。” “再好的茶也只是入口的东西,满足些许的口腹之欲,比不上抓在手里的可靠,将军觉得呢?” “这是自然,手里没有东西,嘴里自然尝不到好。” 没有权力,谁又把谁当一回事儿? 不知是秦杳的附和随了大皇子的心意还是大皇子满意秦杳的上道,秦杳话音一落,他便笑了起来,拿在手里的书收了起来,随即认真道:“前些日子听闻秦将军回京在下还颇为震惊,没想到秦将军会在此时回京,还以为秦将军会推辞这门婚事。” “皇上的指婚,秦杳怎敢不从?” 秦杳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的是因为皇帝的权威回京一般。 这引得大皇子失笑,但他没有继续接话下去,而是说:“将军大婚在即,想必老将军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吧,父皇也不算是做得太绝,至少是了了老将军一个心愿。” 大皇子虽没有明说,但话至此,依然是跟秦杳挑明了他知道的内幕不少。 “只是不知道这女婿老将军会不会满意,应该会满意的吧,毕竟当年父皇的计划,险些就因为广平王阴差阳错破坏掉了。” “当年父亲回京述职究竟发生了什么?!”秦杳紧紧的握着拳头,压着愤怒和焦躁,“只要大皇子愿意告知,秦杳也愿意为大皇子解忧。” 说完,秦杳从衣袖里拿出了两封信和一张地图,直接推到了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虽然没有拆开看,但是脸色当即就变了,看着秦杳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带着危险的寒光。 “大皇子在密谋什么秦杳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这些只是我偶然得到,希望可以跟大皇子交换些什么。” 她今日既然敢来这里,那定然是有足够的筹码。 而这些筹码不是别的,正是大皇子勾结西南王的证据! 东堰自开国以来,西南王一直小动作不断,怎么镇压威胁都不管用,俨然已经是东堰拔不掉的毒瘤,只要沾染上,不管是朝廷命官还是皇亲王爷,基本都不得善终。 秦杳拿出证据之后便不在开口,大皇子大概是在思考秦杳话里的可信程度,也久久不开口,一时间,诡谲的气愤在屋子里绵延,只能听见烛火的“噗噗”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秦杳赖着性子喝茶,大概过来一盏茶的功夫,大皇子才重新开口:“四年前,皇额娘曾经提过给敬安姑姑指婚,但是这事被父皇以想多留敬安姑姑两年给拒绝了。” 大皇子开口,秦杳微微皱眉,四年前?敬安公主? 这其中有何联系? “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也没人在意父皇的用意,当时我一心跟西南王建立联系,也没有深究下去,直到有一次我偶然听到父皇和人的对话才知道,父皇不是不给敬安姑姑指婚,而是想要敬安姑姑远赴北越和亲。” “和亲?”此刻的秦杳内心狂跳,心脏仿佛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又恶毒的猜想,以至于她手脚发凉! “后来我找人彻查才知道,北越秘密派人来了汴京城,那些人在汴京城暗藏了半年之久,期间父皇多次召见,但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那时我还不知道。” “直到不久之后老将军回京述职,北越突然进犯我才知道,他们协商的,正是北越替父皇在战场上除掉老将军,而父皇把苍北一半的城池划分给北越,并且让敬安姑姑前去北越和亲。” “你们一家常年居住苍北兴许不知道,苍北每年捷报频传,汴京城流传着不少战神传说,更有甚者说东堰国的江山,没有秦老将军,便撑持不住。” “流言四起,便有了那一杯毒酒。” “除掉我父亲?”秦杳简直不可置信!她近乎自嘲道,“我父亲十七岁上阵杀敌,一战封将,十九岁奔赴南疆战场,指挥作战,歼灭敌军十万余人,先后收复滇洲,怀城,直取玉枝山。后赶赴苍北,首战将敌军悍将斩首,带领八百骑兵横扫敌军大本营,将北越敌军击退百余里,镇守苍北期间,北越不曾侵犯一丝一毫,你跟我说我父亲这样一个国之功臣,要被除掉?” “他不知道那些留言是有人有意散布的?他会不知道这事北越的计谋?” 即便她不曾听过那些流言蜚语,但也只需要一瞬间就明白这是北越的离间计,皇上会不知道,他是天子啊!聪明绝顶的上位者啊!他看不出来? 秦杳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她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死死的看着大皇子,不愿意相信大皇子方才所言。她可以接受皇上是真的受了歹人蒙蔽以至于对他们秦家有芥蒂,但不能接受皇帝心知肚明最后来个卸磨杀驴,鸟尽弓藏! “他怎么可以给我父亲喝下毒酒之后还眼睁睁的看着他昼夜不停歇的赶回苍北去替他守着江山!” 这话秦杳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许久没有这样失态了,但她真的控制不住! 她曾经想过父亲的死跟皇帝有关,也想过这其中可能有黑暗的真相,但是她没想到真相会这样恶心! 这样令人作呕! “怀璧其罪,老将军错在对天家没有一点防备。” “怀璧其罪......哈哈,好一个怀璧其罪——”秦杳苦笑,真是讽刺,父亲临终之前知道不知道真相呢? 知道的吧,临阵毒发,眼看着自己倒在城墙下,看见自己的兄弟手足一个个倒下,自己的儿子双腿活活被废,看着身边的将士扑过来保护自己,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倒下,灵魂飘在空中的时候,是不是还看见了将军府后院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被血洗的惨状? 那时候的父亲,是怎样的心态呢? 自己效忠一生的皇帝,就是这样葬送了他的一生。 多可笑啊! 秦杳都不敢想象,若是当时她没有及时赶到,及时带兵扭转局面,自己骄傲一生的父亲,辉煌了百年的秦家,在那一战中,会被怎样的侮辱,事后皇帝会给父亲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临阵脱逃?还是通敌叛国! 那些不知真相的百姓,最后会怎样唾弃秦家一门,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好狠啊! 秦杳重新坐下,尽管心里依旧翻涌,依旧难以接受,但表面上已经平静了不少,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随后继续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说广平王差点破坏了皇帝的计划?皇上又为什么同意让我接手苍北的兵权?” 大皇子对秦杳的疑问也并不意外,沉默片刻之后答道:“老将军离京之时,在路上碰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秘密给老将军递过密信,但是被北越的人截胡了,具体什么内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父皇几次三番试探温照凛,我猜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怀疑到了他身上,至于更详细的我没来得及知道。” “至于你手里的兵权——当时苍北的战报传回来朝中就展开了一场拉锯战,说你父亲驰骋疆场数年经验丰富且苍北二十万大军镇守,不可能敌不过北越十几万人马,怀疑你父亲通敌,也有人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应该彻查。为了尽快了解此事,父皇给了老将军身后荣耀,也看在你在战场上力挽狂澜的份上,将兵权给了你。” “当然你我心里明白,这只是缓兵之计。” “所以有了我很广平王的赐婚?”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给你赐婚的主意是老二出的,老二野心勃勃,看上了你手里的兵权,但是最后不知道为何,变成了你和温照凛。”说完大皇子停顿片刻,随后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我后面了解到的,具体的你要去问温照凛,他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能知道的消息有限。 第22章 凤仪殿 秦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宗人府大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将军府的,她整个人魂不守舍,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必须进宫待嫁的日子。 婚礼在两天之后,秦杳今日便要进宫,按照皇后的意思,居住在皇后的凤仪殿,从凤仪殿以公主的名义出嫁。 这日一早,皇后便派人来了将军府要接秦杳进宫,看着院子门口等着的宫女和嬷嬷,秦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说道:“稍等,本将军还要稍作安排。”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回了院子,冷漠极了,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佳。 前来接人的几个嬷嬷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接着等。 秦杳回到书房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沿,手掌托着额头,整个人陷入了沉静,不知在思索什么。 窗外的阳光敲打着窗户,夏日独特的闷热逐渐蔓延,而时辰,已然是日上三竿。 “叩叩——”书房的门被敲响,“小姐,老奴有事求见。” 听见宣伯的声音,秦杳逐渐回神,揉揉自己酸胀的额头,道:“宣伯,进来吧。” “小姐,是时候准备出发了,时辰久了,怕是皇后娘娘要怪罪下来了。”宣伯知道这两日自家小姐心情不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颓废和厌世,“还有,广平王方才托下人送来的,说是让您务必随身携带。” 说完,宣伯给秦杳递过了一个红木的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簪子和一张纸条。 “稍安勿躁,万事小心。另附聚灵丹。” 一行小字,似乎已经道明了秦杳的心事,温照凛这是怕自己冲动,趁着进宫的机会跟皇帝来个鱼死网破,看来那晚她和大皇子的对话,他是听到了。 但是她不会那么蠢,她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凭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刺杀皇帝,倒是把自己搭进去的可能是百分百! 她要留着命,亲眼看着狗皇帝忏悔,为他自己的罪行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聚灵丹......”秦杳呢喃一声,将字条扔进了一旁的香炉,随后把视线放在了那支簪子上。 做工精细,材料上乘,工艺独到,是拿得出手的物件。 只是她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而是簪子上面镶嵌的那颗镂空的白玉上。 聚灵丹当年在江湖千金难求,不仅可解百毒,还可起死人肉白骨,可谓稀世珍宝,温照凛就这样给她了? 嗯......这人,难以捉摸。 尽管宣伯说了不能让外面的人等太久,但秦杳还是过了晌午才从书房出来,用过午膳之后,这才上了进宫的马车。 皇上大概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想给世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宫里给秦杳准备的婚礼,可以说是比公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宫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庆,处处都是红色的灯笼和绸缎,凤仪宫就更不用说了,为了送秦杳出嫁,除了皇后的寝殿,几乎每一处都放置了秦杳出嫁要用的东西。 凤仪宫内。 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了,不仅如此,还有各宫的妃嫔都在,秦杳被嬷嬷领着往里走,大家打量人的眼神就不停的在秦杳身上晃荡。 “秦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快快免礼。”皇后看见秦杳可以用喜笑颜开四个字来形容,“可算是把你给接进宫来了,快坐下,这些日子本宫都惦记着你呢,就想着早日把你接进宫来,只是这宫里一直没有准备好,便拖到了今日。” “多谢皇后娘娘费心,秦杳感激不尽。”秦杳应付着皇后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周围那些女人视线太露骨,秦杳有些不自在。 “都是本宫应该做的,你的婚事是皇上和本宫一直念着的,眼看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本宫不敢松懈,不然日后也不好跟老将军和你母亲交代。” “当年你母亲离京之前,时常进宫来跟本宫说话,本宫跟你母亲还很是投缘呢,后来她跟着你父亲去了苍北,本宫也就再没见过,那日在宫宴上见到你,仿佛就看见了你母亲一样。” 皇后说着,神色就伤怀起来,看着秦杳的眼神也多了许多怜惜。 “这些年皇上偶尔会跟本宫提起你在苍北的情况,看着你传回来的捷报,本宫心里喜忧参半啊,既为你自豪又担心你会不会受伤——” 皇后话里话外都是对秦杳的关爱,倒是把秦杳给弄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皇后这些话是真是假,所以她很难产生共鸣,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只不过她保持沉默,别人可不喜欢安静,皇后正在夸赞着秦杳这些年立下的功勋,话都没说完,就被坐在秦杳对面的女人打断了。 “战功赫赫又如何,女人应该相夫教子,以丈夫为天,这才是贤妻,皇后娘娘您说的些呀,依臣妾看,都没用!也就配个广平王了。” 女人的话音刚落,坐在她身旁的女人便把话接了起来:“丽妃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理儿还是这个理儿,咱们女人啊,温柔贤惠,端庄贤淑才能得夫君喜欢,带兵打仗这事,还是交给男人才是正道。” “谁说不是呢,女子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也就是广平王府没有长辈,否则啊,秦家姑娘嫁过去,日子可不好过。” 有了这两人起头,后面的人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接二连三的张嘴就来,打着为秦杳考虑的旗号,什么话都往外蹦。 “秦姑娘也别怪咱们说话不好听,你是皇后娘娘欢喜的姑娘,又得皇上恩准以公主的礼仪出嫁,咱们都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秦姑娘战功赫赫自是不假,但这马上就要嫁做人妻,开枝散叶,为夫家延绵子嗣才是正经事,也不知道姑娘这些年战场上打打杀杀,身体有无恶疾,日后子嗣是否艰难,皇后娘娘还是找太医院的人瞧上一瞧,若是有问题也可早做打算。” “广平王虽然不是朝中中流砥柱,但好在广平王府家底丰厚,秦姑娘嫁过去,也不会吃什么苦头,只要再早日给广平王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秦姑娘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 “......” 秦杳来了不过两柱香的功夫,统共说了两句话,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字惹这些娘娘们不开心了,竟然集体将矛头指向了她! 秦杳没有说话,她一个个看着那些说话的各宫娘娘,明明生得明艳动人,可是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是那样的恶毒,对一个新妇说子嗣困难,这不是赤裸裸的诅咒吗! 而坐在主位上的皇后,也不知是没有听明白那些人话里的意思还是装傻,自从她们把话茬接过去之后,她便不再开口,只是偶尔插一两句,一是责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到,二来感谢各位妹妹提醒...... “好在皇后娘娘今日已经把秦姑娘接进宫了,还有两日功夫,若是秦姑娘不嫌弃,本宫的撷芳殿还收着一些玉肌膏,姑娘用上两日,保管你——” “多谢娘娘美意!”那位话还挂了一半在嘴边,秦杳便微微一笑,站起来对着她拱手道:“不过秦杳不需要这些东西,秦杳武将出身,皮糙肉厚不敢玷污娘娘的好东西,且我娘说过,以色事人,必将色衰爱驰。” 秦杳的话无疑是将在场的所有人惹怒了,生在宫里的女人,谁不是以色事人,谁不是绞尽脑汁保持自己的美貌,就怕色衰爱驰,爱驰思绝! “另外,秦杳虽然常年生长在苍北那样苦寒之地,但是身体健康并无隐疾,否则苍北也不能频传佳音。” “最后,各位娘娘有时间有机会,不妨多读读史书或者野史,再不济江湖游记也行,这样诸位就不会以为,女子生来的宿命就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也会知道世间的女子,照样可以顶天立地!” 秦杳不疾不徐说完,莞尔一笑,对着各位娘娘点点头,随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坐回凳子上,她就不信这些人还有脸开口说话。 果然,她这话一出,就连皇后都不接话了,剩下的人只能瞪着秦杳,嘴里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本来也不想把场面弄得这么尴尬,左右她就进宫两天,没必要给自己树敌,但是她转念一想,这可不是给自己树敌,那些人的架势,本就是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再说了,日后她也不会在汴京常住,今日出了这凤仪殿的门,跟这些人大概率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她凭什么任由那些人侮辱她? 她为东堰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可以不说一句怨言,因为这是她的责任,也是秦家的祖训,但是她不可以让人磨灭她的功勋,不可以给秦家蒙羞! “秦姑娘好大的口气,皇后娘娘可还在上头坐着呢,你这是说皇后娘娘也没有见识的意思了?”说话的还是最先开口挑事的丽妃,大概是咽不下那口气,转头便把矛头推向了皇后,“难道有点本事在身上,就可以目中无人,藐视皇后娘娘吗?” “秦姑娘会不会有点狂妄了?” “狂妄?这就是狂妄了吗?”一个质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些耳熟,秦杳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敬安公主! 敬安公主依旧是英姿飒飒,即便是在宫里,也是把长发高高束起,穿着便宜行事的衣服。 敬安公主走进来,远远的就朝着秦杳微笑,随后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视线则落在了方才说话的丽妃身上,冷笑的嘲讽了一番才作罢。 “敬安见过皇嫂。” “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本宫好让人去接你。”皇后朝着敬安公主招手,让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皇后跟敬安公主的关系应该不错,从两人对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我就是来看看皇嫂,听皇兄说你这几日忙着,我就来看看有没有帮忙的。” “没曾想我这一来,就瞧见这么一场大戏,怎么都欺负人秦姑娘一个新来的。” 敬安公主说着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丽妃的。 皇后知道敬安公主的脾气,再加上丽妃也实在狂妄,看着丽妃这吃瘪的样子,她笑笑没说话。 这下敬安公主可有发挥的空间了,就差指着丽妃的鼻子骂了。 “人秦姑娘虽然是一介女子,但是战功彪炳,武功谋略都不输男子,且不说秦姑娘回京这些日子,都是安安分分,兢兢业业的干自己的事,说声谦卑有礼不为过,再说了,即便是张扬些怎么了?本公主要是有着本事,我比她还狂妄!” “就怕有些人,书念不好,功夫也是勉勉强强,没本事还狂妄自大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整天在街上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最后被教训了还恶人先告状!” “你说是吧,丽妃娘娘,听说你娘家的胞弟,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起不来床呢。” 宫里人都知道,丽妃有个不争气的弟弟,仗着丽妃的身份和家里的官位目中无人,甚至还惊动了皇上,惹得丽妃也跟着吃了几天皇上的冷眼。 “你——” “我什么我,本公主说得不是实话吗?我行得正坐得直,从不造谣,不像您,什么话张嘴就来。” 丽妃很生气,娘家的人一直都是她的痛处,但是她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恨的住嘴。 只是丽妃不开口,她身边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丽妃败下阵来,话锋一转就道:“敬安公主,臣妾和各位姐妹们,都是为了秦姑娘好,秦家没有长辈,咱们说这些——” “没有长辈?秦家为什么没有长辈你们不知道吗?惠妃娘娘,您这话说着不烫嘴吗?” 敬安公主有些激动,秦家忠烈满朝皆知,她崇拜不已,不允许任何人说出任何不尊重的话! “秦家现在没有长辈不假,但老将军是皇兄亲自追封的冠军侯,秦姑娘是镇守一方的将军,官至二品,不是你们这些妾室能开口议论的,上头自有皇兄和皇嫂,有你们什么事?!” 敬安公主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座的人,似乎在这一瞬间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官位极高的将军! 即便是即将嫁人,也不是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能议论的。 难得的,凤仪殿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没有人敢肆无忌惮的打量秦杳,那些放肆冒昧的话,也不敢再开口。 敬安公主很满意这个结果,她就是要让这些每天只知道胭脂水粉的人瞧瞧,女子,也是能撑起一片天的! 她傲娇的看着秦杳,眉眼间带着洋溢的微笑,似乎是在跟秦杳说:‘你看我厉害吧!快夸我!快夸我!’ 秦杳跟敬安公主对视上,忍俊不禁,敬安公主两次替她解围,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只能朝着敬安公主微笑点点头,表达自己的谢意。 殿内安静良久,最终还是皇后打破了平静,当然还是老套的说辞,累了乏了时辰不早了,大家闻言便都自觉的告退,纷纷离开了凤仪殿。 等大家离开,凤仪殿内只剩下秦杳和敬安公主,皇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宫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各宫的姐妹们难免激动,说话口无遮拦,怪本宫管理疏漏,你别放在心上。” “秦杳不会。”皇后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秦杳只能笑着作罢。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先去偏殿休息,本宫还要跟皇上商量你的嫁妆,就不跟你多说了,晚些时候本宫让人把喜服拿给你,先试试,不合身的地方咱们再改,时间还很充裕。” “给你安排了两个嬷嬷和宫女,在宫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们,或者来问本宫也行。” 说完皇后站起身就准备离开,秦杳和敬安公主赶忙站起来,“恭送皇后娘娘。” “别这么拘束,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皇后和善的让两人起身,“敬安,本宫看你也没有,你就好好陪陪秦姑娘吧,别让人在这宫里不自在。” “是!敬安遵命!” 终于能喘口气儿了,秦杳和敬安公主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就出了这屋子! “可算是出来了,皇嫂的屋子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熏得臭死了!”敬安公主深吸一口气,仿佛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秦杳不知可否,这后宫的女人聚在一起,就跟香囊开会一样,什么香味都在,是在是有些刺鼻了,她看着敬安公主,笑道:“方才多谢公主替我解围了,还有上次,还没来得及感谢公主。” “没什么没什么。”敬安公主笑着摆摆手,大大咧咧道:“我就是路见不平而已,说白了就是爱管闲事,嘿嘿。” 敬安公主的笑容让人很舒服,至少秦杳感觉是这样的,从一开始,敬安公主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像一个宫里出来的人。 皇宫这样充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像敬安公主这样大大咧咧,整天嘻嘻哈哈,毫无城府活得这么纯真的人,简直少之又少。 “你也别叫我公主了,听着怪生疏的,虽然我是皇兄的妹妹,但跟你年纪应该差不多,你叫我乐央就行。” 乐央,这是敬安公主的闺名,但在宫里,大家几乎都是叫她的封号,几乎听不到乐央这样的叫法了。 “我喜欢你,想要跟你交朋友。” 秦杳被敬安公主给弄笑了,她从未遇见这么不像公主的公主,竟然主动跟人交朋友。 “你笑什么,我很搞笑吗?”她是真的很喜欢秦杳,看着秦杳发笑,脸上不免生气,鼓着嘴不满的问道:“难道我不配跟你交朋友吗?还是说你看不起我?” 瞧见人快要急了,秦杳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公主很好,秦杳很愿意跟公主做朋友。” “都说了别叫我公主了!” “那......行吧。” 敬安公主是个很健谈的人,从皇后的寝殿到秦杳居住的偏殿,短短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敬安公主的问题已经问到了边关的将士冬日里吃什么喝什么,日常训练怎么怎么,秦杳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只能找准时机见缝插针的回答。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你成婚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是身体不好吗?” 秦杳有些意外敬安公主会问这个问题,哥哥自从三年前从战场上回来,就自此沉寂了,外界几乎没有人再关注这个曾经在战场上锋芒毕露的秦家大公子,没想到敬安公主会记得。 “哥哥身体抱恙,不适合长途奔袭,便留在了苍北。” “抱恙?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吗?”敬安公主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担忧,虽然她竭力掩饰,但还是被秦杳看在了眼里,她有些疑惑,看着敬安公主,不知作何回答。 大概是看出了秦杳的疑惑,敬安公主打了个哈哈,又紧张又真诚的摆手:“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皇兄不让宫里的人议论这些,我只能出宫打听,七七八八的知道得不完全。” “是这样啊,”秦杳笑笑,让对方安心,随后道:“当年落下了病根而已。” “严重吗?可以医治吗?我那里——”公主的声音很急切,但是且戛然而止,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不寻常,“抱歉,我......我就是......就是好,好奇——” “公主见过哥哥?”虽然是疑问,但是秦杳的语气里但这十足的肯定。 两人视线相交,公主欲言又止,大概是在挣扎什么,好半天才小声的说道:“其实也不算,三年前老将军回京述职,我匆匆见过一眼。” 这一刻,秦杳没有错过敬安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娇羞,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敬安公主无疑是个好人,刚正不阿,率真坦荡,纯洁动人,少女怀春,但她知道自己将来注定逃不过和亲的命运吗? 皇上迟迟不赐婚,不就是再等待着一个和亲的机会吗? 第23章 大婚之日 大婚这天,秦杳三更天就被嬷嬷叫起来了,屋子里断断续续的不断有人涌入,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人头疼,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秦杳还是有些无奈,明明迎亲的队伍要正午才来,她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爬起来被人摆弄。 幸好敬安公主也一早就来了,秦杳在梳妆,她就一直陪着说话,时不时给秦杳讲个笑话,见秦杳被嬷嬷宫女拉着这样那样,她体贴的给人递上茶水,甚至还给秦杳偷偷塞了糕点。 “你快悄悄垫垫肚子,我听说成亲这天新娘子可辛苦了,从早到晚连口水都难得喝上,你快先吃两口,我给你望风,别被嬷嬷发现了。” “你要什么就叫我,今天我给你包圆了!”敬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了往秦杳身边偷运了不少吃食,生怕人给饿着了。 秦杳有些好笑又有点感动,这两日若不是敬安公主在宫里陪着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现在又这么体贴,比着宫里人都上心,说不动容是假的。 “你也别忙活了,先坐下吧,你这一早上都没停过。”秦杳笑着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可是敬安公主可不是静得下来的,坐下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又开始叨叨了,“我昨日去外面打听了,听说的广平王为了娶你过门,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宴请全汴京城的来老百姓呢!请的还是追凤楼的厨子呢!” “虽然这广平王人是不着调了一点儿,但是这一点本公主还是很满意的,这可给了你多大的面子啊!” “宴请全汴京城的百姓?”说不震惊是假的,汴京城多少人啊!还吃三天!“他这是有钱烧得慌吗?” 多大的家业能让他这样败? “怎么,这就开始替他心疼银子了?”敬安公主不怀好意的看着秦杳坏笑,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你放心吧,虽然广平王不像阿宿那样是个有实权的王爷,但是皇兄每年照样有大笔的赏赐,广平王府的产业多着呢!” “这点银子,广平王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不是这个问题,银子多也不能花钱如流水啊。”银子多归银子多,但是钱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大概是苍北那样苦寒贫穷的地方待久了,秦杳一直奉信,钱要花在刀刃上,绝不能浪费! 现在温照凛一出手就是三天的流水席,真是——败家! 她是真心疼啊,虽然不是自己的银子,但是吧......总归是跟自己有点关系,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看着秦杳心疼银子的表情,敬安公主就跟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看着秦杳打趣道:“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财迷呢?按理说你不应该差钱啊,况且几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你都见过,现在还心疼这些小钱?” 朝廷每年几十上百万的军饷过秦杳的手,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应该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出征在外,特别是苍北那种常年不安宁的地方,银子永远不嫌多,我刚接手那两年,恨不得一两银子掰开来用!一个铜板都得精打细算!” 她可半点不掺假,几十万大军的衣食住行,日常药物采购,兵器维护,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需要花钱的,就连一匹战马的口粮都是要算进去的! “有一年苍北雪灾,朝廷的粮草送不进来,那年将士们过冬的物资,都是我去找城中老百姓借的,还差点掏空了将军府的家底儿。” “借的?”敬安公主惊呼,她知道边关寒苦,也知道将士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没想到一军统帅的日子同样苦不堪言。 “可不。” 秦杳说得煞有介事,看着敬安公主变化莫测的神情,嘴角不由地上扬,之前那些许的紧张,现在也没有了。 她其实很意外,自己竟然会不知不觉就跟对方说这些事。 但仔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跟敬安公主相处起来,很轻松,这大概也是她愿意开口说这些的原因。 “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去苍北看看,这两日被你说得,心里痒得不行。” “那你可不能冬日里头来,那边时常闹雪灾,现在这个季节是最好的,只要没有敌军偷袭,苍北的风景也是一绝。” “那你到时候可得——” “秦姑娘。”敬安公主正激动的扯着秦杳的喜服,想要秦杳给她承诺,可是她话没说话,一个嬷嬷便走了过来,着急忙慌又有些遮遮掩掩的给秦杳塞了一个东西。 秦杳迷茫,敬安公主也迷茫。 “昨夜宋嬷嬷给姑娘说过了,这是一些本子,您带在身上,其余的老奴会交给您的丫鬟,洞房之前——” “啊!嬷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秦杳老脸一红,慌乱的把本子塞进了衣袖里,昨夜那个宋嬷嬷给她说的那些,给她看得那些图,简直不要太羞人! “那姑娘你可要收好,免得晚上——” 眼瞧着嬷嬷还没有闭嘴的意思,秦杳赶忙开口:“知道了知道了,嬷嬷放心吧,我都记在心里的。” 嬷嬷得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说道:“那姑娘您再坐一会儿,老奴让宫女给您补下口脂,接亲的队伍马上就来了。” 嬷嬷说完,这才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可是秦杳的噩梦并没有结束,敬安公主憋住坏在一旁,“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脸都红了。” 秦杳简直没脸见人了,不管她在人前怎么大杀四方,但到了人后,她依旧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别问了,羞死人了简直。” 见秦杳这个样子,敬安公主心里有了猜测:“不会是那样的......” 她是宫里长大的,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嬷嬷在她第一次来葵水之后,就逐渐让她接触那样话本,当然也是在没有人的时候。 秦杳实在不好意思,面对敬安公主的问题,她只能低着头,然后几不可闻的摁了一声。 “哎呀,好了好了,别不好意思了,都是姑娘家,没什么害羞的。”其实她也是害羞的,她也没有嫁过人呢。 “我......我就是有点......”秦杳也不知道怎么说,心中那种异样很难描述。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别想了,先喝点水,吃点东西,时辰快到了。” 现在不是制造紧张情绪的时候,敬安公主很明白。 这一早上可以说是秦杳这辈子过的最慌乱最不安的一个早晨了,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害羞的,都不知道怎么收敛情绪了。 接亲的队伍掐着吉时来了,秦杳看着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明艳动人,一时间心里酸涩不已,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是被别人安排和算计的,虽然不曾对这场婚姻抱有期待,但她依旧希望这一刻高堂在上,宾客满堂。 百里挑一的吉时不允许秦杳在这里伤春悲秋,在大家的催促下,秦杳团扇掩面,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的往外走。 拜别皇上皇后,秦杳上了广平王府的花轿,带着她的一百零八抬嫁妆,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 这一日毫无疑问是汴京城最大最喜庆的日子了,不仅因为秦杳的身份,还因为皇帝早就发话,会带着皇后一起出席,给二位新人添彩。 不仅如此,广平王还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意外,竟然请到了永宣大长公主前来主婚,这永宣大长公主,即便是先帝见了,也要恭谨的唤一声姑姑,大长公主现在年事已高,十几年不曾过问世事,今日广平王府能请到永宣大长公主来主婚,可见对这门婚事的重视程度。 大长公主高坐,皇上和皇后在身侧陪着说话,言语间全是关心大长公主身体安康的,虽然皇上这些年不常常与大长公主见面,但是大长公主的威严依旧,神圣不容侵犯。 “启禀皇上,大长公主,吉时已到。” 王府的管家上来通报,顿时,满堂的宾客一片肃静,皇上转头看看头发花白却已经精神奕奕的大长公主,笑道:“皇姑奶奶?那就行礼吧。” 永宣大长公主笑着点头,拄着拐杖站起来,对着满堂的宾客笑道:“那就请诸位本宫一同去观礼吧。” 行礼的地方在广平王府的正殿,此刻早已布置妥当,殿外张灯结彩,殿门红灯高挂,殿内红烛高烧,大长公主坐在主位上,皇上皇后紧随左右,随行的宾客以此坐满了整个大殿。 在礼炮声和众人的注目之下,温照凛和秦杳在喜娘的指导下缓缓走进,郎才女貌,可谓天作之合。 “行礼吧。”看见比肩而来的两位新人,大长公主满意的笑道,随即对着身边的司仪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司仪的声音在秦杳脑海里一声声盘旋,透过团扇,她看着红绸另一头站着的男子,心里只余下声声叹息。 回京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交集不算少,从刚开始见面之时的争锋相对互相试探,再到现在可以和平共处甚至毫无心里反抗的接受今日这一场婚宴,明明是一件好事,但秦杳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今日这一场婚宴之后,两人就是一个人,广平王府和秦将军府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将当初她已经跟温照凛挑明她的立场,但是时至今日,在弄清楚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后,她早已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 秦杳不由得苦笑,这一场婚姻,究竟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呢!? “礼成——送入洞房!” 新房被大家装扮得很是喜庆,手臂粗的龙凤花烛热情的燃着,秦杳静静地坐在铺满花生红枣的喜床上静默无言。 温照凛得了大长公主的庇佑,不必去前厅陪宾客饮酒,所以此刻的他,就坐在离床不远的的地方看着秦杳,不知是何原由,他没有开口,而是任由寂静在房内蔓延。 “那个......”双手一直举着团扇实在是有些累,秦杳躲在团扇后面小声道:“这团扇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话这么说,但是秦杳也并没有行动,他听见了温照凛的脚步声,片刻,男人的气息抢夺了她鼻间的空气,随后一双红色的鞋子出现在了视线内,一只温润的手覆在秦杳的手上,团扇被轻轻拿走。 两人看见对方皆是一愣,其实秦杳见到温照凛的大部分时候,温照凛都是很张扬的打扮,不管是衣着还是整个人的气场,但是现在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身红色的喜服,头发被红色的丝带高高束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和稳重,这种气质,是平常时候的温照凛所没有的。 这样的温照凛,给人一种很安全的错觉! 而温照凛则是被秦杳给惊艳到了,虽然秦杳平常也是着女装,但都是尽量挑选那种方便,不拖泥带水的衣裙,就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但此刻温照凛眸子里的秦杳,美眸涟漪,整个人娉婷袅娜,一袭红衣简直美得不可方物,让他移不开眼又不敢造次。 “累吗?”温照凛干巴巴的两个字说出口算是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 只是这话秦杳有点接不下去,说累,那后面该说什么?说不累,那不就彻底没得聊了吗。 没法,秦杳微微挑眉,道:“我想喝口水。” 从早上上了花轿之后,这肚子里就再没有进一口东西,她实在是有点口渴了。 她这话一出,温照凛怔愣片刻,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我考虑不周,稍等。” 其实秦杳的本意不是让温照凛给她倒水喝,不过温照凛快她一步,等她准备起身的时候,茶水已经递到了她面前,伸手就能拿到。 “谢谢。”有点尴尬怎么办,秦杳也不敢看温照凛,免得两人更不自在,她只能捧着杯子,低头小口小口的嘬着。 “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吧,我叫厨房准备的吃食,应该很快就送来了。”温照凛还是很体贴的,除了方才反应不及时之外。 “嗯,好。”秦杳皱眉,怎么她除了说好的,谢谢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呢? 温照凛大概也明白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既然秦杳不说,那他就自己多说一些,“你我既已成婚,日后这广平王府就是你的家了,府上的情况我会找空闲一一给你说明,我知道你平日子很忙,所以府上的中馈和人情交道不会让人烦你。” “另外,给你买了两个丫鬟,都是刚从伢婆手里买回来的,你可以自己调教,日后用着顺手。” 秦杳是没有丫鬟的,因为她根本就用不着,倒是跑腿的小弟好几个,“丫鬟我看就算了吧,我平日里头也用不着。” “还是带在身边吧。”温照凛心里明白秦杳的想法,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很多东西秦杳不懂,但是他不可以不说,“我知道你没有常驻汴京城的打算,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皇上不会放你回苍北,宫里除了皇上,皇后肯定会时常召你进宫,到时候身边没有丫鬟伺候不好。” 若是出入身后时常跟着两个男子,第一男子进不了后宫,第二于秦杳的名声也不好,不是他不信任她,是人言可畏。 见温照凛坚持,秦杳便也没说什么点头就同意了。 厨房的吃食很快就送进来了,很丰盛,而且看着就很有食欲,这让饿了一天的秦杳开心极了。 “先吃饭吧。” 饭桌上,秦杳饿了一天,终于可以吃饭了,她吃得很认真,根本就没注意到,温照凛一直在给她留意她的口味,但凡她多夹了两口的那盘菜,都被温照凛一一记下,并且悄悄的交代了厨房。 “慢慢吃,别着急。”温照凛说着便给秦杳盛了一碗汤,放在了秦杳手边。 秦杳见状,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她吃饭快是在苍北被逼出来的,但是骨子里她还是在严格的规矩里被教养出来的,所以即便是着急,也很难在秦杳身上看到不堪和狼狈。 见秦杳吃得差不多了,温照凛这才适时开口,“这两日在宫里还好吧。” 秦杳不知道,其实这两日她在宫里的事情,都有人一五一十的给温照凛禀告,见温照凛问起,她如实的点头,“还行,没发生什么事,你给我的聚灵丹没派上用处。” 说到聚灵丹,秦杳就想了起来,她放下筷子,从头上将那支簪子取了下来,放在了温照凛面前,“聚灵丹我拿着没什么用了,还给你吧,这东西很珍贵的。” 秦杳此举,惹得温照凛无奈,他摇摇头,将簪子放回了秦杳手里,“这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你就当是聘礼吧。” “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拿手用处比较多。” 看着手里的簪子,秦杳出神了片刻,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只不过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一样。 她没说什么,将簪子收了起来,随后抬头看着温照凛笑道:“给我聚灵丹,是怕我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其实你大可以放心,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给你聚灵丹,是怕你在宫里遭人算计,宫里人心险恶,怕你应付不来。” 温照凛没有说话,秦杳看得出来,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再质疑别人就是不知好歹了。 所以她及时的转移了话题,“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意料之中,对于秦杳的发问,温照凛当即就知道她想问什么,“是想问当年你父亲的事情?” “嗯。”秦杳点头。 “这些事我不瞒你,当年我离京办事,回京途中偶遇老将军,察觉出老将军身体有异,我师父适个很厉害的江湖游医,我跟了他很多年,当年一见到老将军,就察觉到了问题,但是当时汴京城的事情刻不容缓,我只能派人给老将军密信。” “可是......”被北越的人截胡这件事,他也是那天晚上才从大皇子口中得知的,那时候他太忙了,根本就无暇顾及老将军有没有收到他的密信。 顾及着秦杳的情绪,温照凛没有说下去,但是秦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悲伤,她只是惨淡一笑,道:“谁能想到皇上和北越的人这么严防死守,竟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呵呵......” “阿...杳——” “放心吧,我没事。”秦杳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接着问道:“下一个问题,大皇子说皇上本来是想把我指给二皇子,可是最后为什么变成了你?” 以前不了解之前,秦杳尚且相信在这场赐婚里,温照凛和自己都是被通知的,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温照凛并不是一个被动的人,若不是心里有打算,他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肯定有法子搅黄。 虽然这个问题也在温照凛的意料之中,但其实,他并没有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准确来说,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不想编一个谎言骗你,可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我对你居心叵测,这门婚事是我暗中促成的,但我绝非对你别有所图,有些事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诋毁了秦老将军。” “等日后,只要你愿意,我会把一切告诉你。” 温照凛的话秦杳不说不信,也不说全信,只能说信了六七成,她不打算刨根问底,见温照凛的样子,秦杳点点头,小声道:“那就这样吧。” 说其他的也没有意义。 下人上来把饭菜撤走并且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秦杳终于是准备脱下这沉重且繁复的喜服。 “那你先休息吧。”说完温照凛就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秦杳闻言,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外面天黑,王爷小心。” 温照凛看着秦杳,这一眼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秦杳都不自在了他才收回眼神,然后笑着出了屋子。 第24章 新婚 清晨,秦杳坐在铜镜面前,面前是一大早温照凛让人送来的三大盒子的首饰,身后是给她梳妆的嵇荷,这本来是新来的两个丫鬟的活,可是毕竟是新来的,手脚还不麻利儿,还需要调教。 成婚之后的女子,需要把头发全都盘起来,秦杳没梳过这样的发型,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时间还有些陌生。 “王妃,王爷先前交代了,待会儿会来陪您用早膳。”嵇荷说话手里动作不停,没一会就把秦杳给装扮好了。 秦杳闻言,点点头随后问道:“如今王府还有长辈吗?” 若是有长辈,她作为新妇,是需要前去拜见的。 “没有了。”嵇荷答道,“从奴婢来王府,王府就只有王爷一个主子,后来又有了小公子,现在还有了王妃您。” “那王爷的——” “娘亲!”秦杳的话没说完,一声稚嫩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随后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的小团子就冲进了屋子,眨眼就扑到了秦杳的怀里。 “娘亲娘亲,柚柚终于又见到你了,嬷嬷说我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娘亲了,果然没有骗我。”小团子奶声奶气的扑在秦杳怀里撒娇,瞪着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秦杳。 “娘亲你昨日真漂亮,柚柚从未见过像娘亲这样好看的人,柚柚简直太高兴了。” 小团子话密,秦杳一个字没说,就听他一张嘴在自己耳边叨叨,人还不停的往自己怀里拱,跟一只调皮的小猫儿一样。 不过说起来,她现在才想起,她昨日似乎没有见到小团子,按理说就小团子这欢脱的性子,是不可能不在人前儿晃悠的。 “柚柚也很好看,不仅好看也很可爱,娘亲最喜欢柚柚了。”秦杳把小团子搂在怀里,揉了揉小团子肉嘟嘟的小脸,笑着说道。 “柚柚也最喜欢娘亲了。”小团子开心极了,见到娘亲这么喜欢自己,昨日的不开心立马就消失了。 “嗯,真乖,用早膳了吗?” “没有,我想跟娘亲一起。”柚柚期待的看着秦杳,这让人怎么能拒绝呢! 秦杳爱极了小团子可爱的模样,点头答应道:“那好,娘亲陪柚柚用早膳,但是不可贪吃哦,昨日好吃的特别多,客人众多没人管着你,你是不是贪吃了,这小肚子圆滚滚的。” “嘿嘿嘿,柚柚就多吃了一点点儿,昨日柚柚一个人在院子里,没有人陪我用膳,吃着都不香了。” “一个人在院子里?”秦杳呢喃一声,抬头看着身旁的嵇荷,用眼神询问嵇荷。 嵇荷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果然! 其实秦杳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猜测,难怪昨日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小团子。 不知道小孩子究竟明白不明白昨天他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秦杳摸了摸小团子的脸,看着他无辜的大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有点心疼。 但她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表露出来,只能把情绪压下去,然后笑着对小团子说道:“那娘亲先带你去洗脸,等你父亲来了,咱们就可以用早膳了。” “好——!”小团子高兴的满口答应。 温照凛来得很快,秦杳刚给小团子洗完脸,小团子还抱着秦杳的腿撒娇,温照凛就进来了。 “你今日倒是起得早。”这话是温照凛对小团子说的,随后转头看着秦杳笑着说道:“阿杳也起得很早,昨晚睡得好吗?” 嗯......这称呼,他倒是叫得挺顺口。 当然秦杳没有说什么,他愿意怎么叫是他的事,她也管不着,“很好,王爷看起来脸色一般,是没休息好?” 温照凛前脚刚进来,厨房的人后脚就把早膳送上来了,嵇荷见一家三口聚齐了,便领着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出去了。 温照凛脸上带着倦意,看起来并不健康,但是好在精神头不错,“府上很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难免激动,就休息晚了。” 这可是实话,他昨晚的确是休息得很晚,的确也激动了很久,所以拉着祝伯夷闲谈了半个晚上。 激动?秦杳对此持保留意见。 “哎呀,娘亲娘亲,柚柚饿了,您和父亲可不可以坐下说呀,我的脑袋都快要断了。”柚柚矮矮的一个,站在秦杳身边,仰着头看看父亲,又看看娘亲,这脑袋瓜都快撑不住了。 “就知道贪吃。”温照凛睨了一眼小团子,虽然嘴上嫌弃,但是脚下却上前一步,把小团子抱到了凳子上坐好。 柚柚高兴的坐在凳子上,温照凛给他盛了一碗粥,然后便不再管他,因为从小没有娘亲在身边的原因,柚柚很早就学会了自己吃饭,但是今天他不愿意了。 他将桌子上的碗往秦杳面前推去,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杳,嘴里奶乎乎的说道:“要娘亲喂。” 柚柚的话一出,温照凛和秦杳皆是一愣,但两人也反应很快,温照凛放下手里准备给秦杳盛粥的勺子,唬着脸道:“几岁了?自己吃,不许调皮!” “嗯~”小团子撅着嘴蹬着腿撒娇,“我就要娘亲喂嘛——” “温庭修——”温照凛鲜少会叫小团子的大名,一旦出口,就说明是要开始管教人了。 但是今天小团子可不怕,就算是对着温照凛严肃的脸,他也傲娇的撅着嘴反击回去,然后再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杳,嘴里喊着:“娘亲~父亲凶我——” “温庭修!你给我——” “好了好了,”秦杳打断了温照凛的话,她可不想大早上就见这父子俩吵嘴,她安抚的看了一眼温照凛,意思是在说交给我,在得到对方默许的眼神之后,转头对着柚柚说,“柚柚乖,娘亲知道柚柚会自己吃饭,只是今天特别想要娘亲喂对不对?” 其实就是小孩子撒娇争宠求关注的把戏而已,这是柚柚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小团子可能不明白昨天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意义,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种下了被抛弃的危机,所以今日才会这样,秦杳心里很明白。 但是温照凛想不到,他没有秦杳那么细腻。 小团子闻言点点头,嘟着嘴回答:“嗯,柚柚早就会自己吃饭了,但是,但是别人都有娘亲喂饭......” 说委屈了,小团子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鼻音。 秦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拿起小团子推过来的那碗粥,拿起勺子,舀了半勺,等了片刻之后喂到了小团子嘴边,“啊——张嘴哦。” “啊——”小团子张嘴就吃了美满的一口。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碗粥下肚,小团子已经喜笑颜开了,甚至想要抱着秦杳吧唧一口,幸好温照凛眼疾手快,以不要打扰娘亲吃饭为由,让丫鬟把小团子带出去玩儿了。 小团子一走,这屋子里就只剩下温照凛和秦杳两个人了,秦杳心里记挂着事情,这早膳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个——” “阿杳——” 两人同时抬头,同时看着对方开口,眼神交汇的一刹那,秦杳手里的勺子僵住了,然后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你先说。”温照凛放下手里的碗道。 “嗯。”秦杳点点头,漫无目的的舀了舀碗里的汤,大概是在思索着怎么开口,片刻之后她放下勺子,连同碗一块推到了一边,“我今日一早看了一下咱这院子里的布局,偏殿还有几间屋子空着,我想,要不然让小团子搬过来住一段时间,等他再大一点儿了,再搬回现在的院子住。” “他还那么小就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总归是不放心。” 秦杳没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如今她进了广平王府的门,不管自己态度如何,别人总会议论小团子的身份,在这嫡庶尊卑分明的时代,小团子就是没名没份的庶子,即便温照凛对其宠爱有加,但总有他照看不见的地方。 昨日就是一个例子,如今秦杳进门,她必须表态,只有她表态了,表明自己接纳小团子的立场了,小团子日后在府上的日子才能好过。 温照凛心里明白,昨日的事他昨晚就听祝伯夷说了,本想着今日处理,倒是没想到秦杳先开口了,“你想好了吗?”温照凛双手交叠,随意的放在桌子上。 秦杳点头,接着道:“原本来说,该是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才对,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交代过了,而小团子很合我的眼缘,我不想他在府上过得不舒心。” 也不是她有多善良有多无私,只是她是边关长大的,苍北的民风淳朴,没那么多的等级观念,更是因为边关长大的原因,见多了生死,所以她格外珍惜身边的人,小团子就是其中一个。 看着秦杳认真的样子,温照凛心里偷笑,一只手不自觉的摸着另一只手的胳膊,他把心里的笑意掩饰得很好,故作镇定的道:“那好,这事我会交代下去的。” 当时让柚柚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是因为他每日都很忙,晚上回来很晚会打扰到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下这小子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肯定每日都粘着你。” “没事,我人在京城,平时也就处理一些信件而已,还挺闲的。”她此番回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所以并不是很忙,“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我从苍北回来,带了几个人回来,这些人日后恐怕不会少出现在王府,你那边......”秦杳不想给他带去麻烦。 “这你放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的人不会拦着他们,你若是愿意,王府可以给他们提供住宿的地方,这样进出也方便。”两个人都是人精,温照凛是知道秦杳手底下那几个能人异士的。 没想到这么顺利,秦杳惊喜又意外,对温照凛又多了一份笑脸,“那就麻烦王爷了。” “阿杳这话就客气了,你我既已成婚,这就是我分内之事。”温照凛摆手笑道,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这说明阿杳不是那么排斥他! “对了,给你说件趣事。”见秦杳已经放下碗筷,温照凛招了招手让人进来收拾。 “还记得火器营的事吗?” 秦杳点头。 “二皇子没能挽救火器营的损失,图纸到现在也没能复刻,皇上一怒之下就发落了他,禁了一个月的足,火器营的权力也收回了,他现在跟我一样,是个没有实务的王爷了。”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而已,但这谁能说不让人高兴呢? “你这么高兴,现在火器营到你手里了?”秦杳语气淡淡,仿佛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 温照凛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两人心照不宣的继续往下聊:“是他自己没有本事,守不住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丫鬟手脚很快,两人说话间就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秦杳对温照凛的言辞没有意见,不过说到这里,她倒是想起了当时那个图纸,她匆匆看过一眼,“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准备干什么,我就单纯就图纸的问题发表一下意见。” “以我的经验来看,那战船改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若是到时候在战场上被敌人发现,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我的想法可能不成熟,你就当听个响吧。” 她擅长的不是海上作战,现在仅有的那些想法是她游历那几年积累下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温照凛并没有请视秦杳的话,反而是认真的看着秦杳,“没事,有什么想法就说。” “那好吧......就我的经验来看,在战场上,灵活多变是应对敌人很重要的一环,但是图纸上改造的战船,说的是分开可单独作战,合并可联合作战,分开作战可行性咱暂且不说,重点说将战船合并之后。” “战船合并,声势浩大,对整个海域可以说是压倒性的占领,但是战船合并是用木板镶嵌而成,且为了稳定,还加固了木板,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想法,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战船上最多的是炸药火种,若是一个战船发生意外,若是处理不及时,连接在一起的毫无疑问会被连累。” “当然我们可以避免这样的意外,但若是敌人采取火攻呢?” “战船一旦合并在一起就很难再分开,一船失火,其余必将遭殃。” 木头材质的东西,一旦失火,几乎没有留存的可能! 秦杳的话说完,温照凛久久没有说话,这的确是他之前不曾注意到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忽略了,他现在手里的图纸,的确还会再修改,但若是秦杳不说,他根本也不会往这里想。 秦杳见他没有说话,也就不再开口,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脑海里斟酌这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 温照凛沉默的很久,久到秦杳杯子里的水都温了,才听到温照凛开口说:“那依你的意思呢?” “嗯......我觉得,可以把木板换成铁链,铁链一端做成挂钩式的,再在每只船的船侧安装铁环,合并时挂上,需要分开时可随意取下,至于士兵行走,只需要在船上备下木板,合并时拉开船与船之间的距离,铁链就可以绷紧,然后利用木板将其连接,再简易加固,能供人同行即可。” “海上作战,依靠的是船只,用来连接到木板时其次,容易拆卸很重要。” “这样,即便是敌军采用火攻或者某一只船发生意外,命人将木板销毁或者收回,船与船之间便可迅速分离。” 秦杳的话落在温照凛耳朵里,他就已经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实况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一环,但他总觉得还有改造的空间。 温照凛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把各种情况都过了一遍,可以改进的地方被他一一列出,然后再一一排除,最终只留下了一个方案。 思及此,温照凛沉吟片刻,道:“用铁链连接战船是很不错的想法,但若只是靠一根木板供将士们行走我觉得不妥。” 闻言秦杳挑眉,“有何不妥?” “朝廷若是出兵海域,最少也是几万大军,为了保证装备武器足够,每艘战船上装备最多的肯定的兵器和火药,粮草肯定不会很多,所以需要专门的船只提供将士们的衣食住行,所以将士们在各船只之间穿行的机会很多。” 温照凛的解释很明白,秦杳认可的点头,这的确是她没有想过的,但这也很能看出,海上作战和陆地上是很不一样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秦杳问。 “嗯,还是按照你方才所说,用铁链,但是木板也不能少,只是木板需要改造,将其与船只合二为一,装在船只的一侧,然后在另一只船上凿一个凹槽,用镶嵌的方式连接在一起,留下木板活动的空间,这样一旦需要分开战船,木板就可以很容易取下来,其实就跟你说得铁链是一个道理。” 大概是怕秦杳不明白,温照凛用手指沾了茶水,然后在桌子上给秦杳画了一个简易的结构图,不算详细,但能看懂。 秦杳点头,心里对温照凛又高看了一分。 “王爷的想法很不错,不过我觉得,还需要模拟一番,免得到时候改造出现什么问题。”就像她在苍北作战一样,战况模拟是很重要的一环,她平日里就会花打量的时间在沙盘上,用来模拟这种可能出现的战场情况然后即使规避。 “阿杳说得有道理。”温照凛非常认同秦杳的话,一边夸赞秦杳心细,一边觉得自己大概是捡到了一个宝贝儿了! 一早上的功夫几乎都被两人用来讨论这个问题了,而且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等外头又热闹起来,秦杳才猛地想起,她早上只想起了王府的长辈,却漏了一个重要的人,“我是不是还没有去给大长公主请安?” 大长公主昨日在王府主婚,今日他们是需要去拜见的! 秦杳有些着急的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应该没有不妥,然后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示意他带路。 结果温照凛却笑了笑,拉着秦杳的手让人坐回了凳子,然后才笑着说:“殿下昨夜就已经回去了,说让你过几日去府上做客。” “昨夜就回去了?” “殿下不喜欢在外留宿,我陪着用过膳就走了。” “这样啊。”这样也好,倒是免去了秦杳不少事,她其实是很不喜欢那些琐碎的事情的,不过,“你说过几日去殿下府上做客?” 也不是不想去,就是跟人不太熟,她觉着别扭。 大概是看出来秦杳的纠结,温照凛连忙开口道:“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就说你公务在身,殿下不会介意的。” “那还是去吧。”她还是直到好歹的,而且她的家教也不允许她做出这样不礼貌的事。 “那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儿。”温照凛笑着讨好道。 不过秦杳没说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王府虽然没有长辈,但是成婚这样的大日子,还是需要告诉列祖列宗的。 温照凛带着秦杳出了屋子,然后带着人在府里逛了逛,几乎把广平王府走了个遍,该说不说,这广平王府是真大啊! 一个时辰才堪堪走完,两人还都是脚力不错的主儿呢! 走着走着,秦杳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吗?” 其实一出口她就不后悔了,这算是个什么臭问题,这不是明目张胆说别人藏着东西吗! 但其实她也没别的意思,她直到温照凛身份不简单,所以才问了这个问题,避免自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弄得两人都不好看。 温照凛没有说话,秦杳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心里琢磨着怎么挽救自己这冒失的话。 正在秦杳纠结开口的时候,温照凛笑着开口了:“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他发现了秦杳的偷瞄,也发现了秦杳的心虚,看见对方懊恼的模样,温照凛表示自己很受用!平常严肃不苟言笑还疏远的秦杳见多了,这样表情丰富灵动的秦杳就变成了奢侈,他当然想要多见见,所以等了老半天才开口。 “府上有几处上锁的地方,待会儿我会让人把钥匙给你,库房的账目你也过目一下,我知道你不屑于管这些后院小事,但了解了解你夫君家里的情况应该是很有必要的。” “呃——”秦杳语绝,这一刻她真的想多读点书了! “好了,咱们该去祠堂给阿父阿母上香了。” “嗯,好。” 说完温照凛就带着人去了祠堂。 第25章 演练 秦杳这些日子过得,比她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闲,成婚这么多天,除了前几天进宫给皇上皇后谢恩之外,就是去大长公主府上拜访,其他时间,她基本都待在府上,倒是头一次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生活。 不过好在时辰也不难熬,小团子时常都陪着她,她也跟着小团子,把广平王府熟悉了个遍。 本以为今日还是很空闲,没想到早膳之后,王府的管家就带着两个人还有一摞东西来了。 “老奴见过王妃。” 管家姓冯,府上的人都叫他冯伯,如今已经年迈,听温照凛说,冯伯很早就来他家了,自从温照凛的父亲升官买了府邸之后,冯伯就来了他家,到后来温家出事再到后来温照凛封王开府,冯伯也一直在,甚至可以说,温照凛能平安长大,冯伯居功至伟! 见冯伯来了,秦杳笑着让人落座,很是客气,“冯伯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应该是温照凛有交代过什么,所以秦杳进府这么多天,除了第一天全府上下集体来拜见之外,其余基本不会有事情来麻烦秦杳。 她很是满意,后院琐碎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愿意插手。 冯伯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小老头儿,笑起来乐呵呵的,很平易近人,秦杳让他坐他就是笑笑,没有真的落座,很是有分寸,随后指着身后两个小厮手里的两摞册子道:“王爷前些日子交代老奴,要给王妃过目王府这几年的账目,老奴这两日加紧整理了一番,所有账目都在这里了,还请王妃过目。” 顺着冯伯的手,秦杳看见了两摞山一样高的账本! 这简直......秦杳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也不好拂了温照凛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笑着道:“放下就行了,我会一一过目的,这期间可能免不了要麻烦冯伯了。” 秦杳话音落下,冯伯笑着摆了摆手,“王妃哪里话,这都是应该的。” 冯伯说完,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王妃您拿个主意。” 秦杳挑眉,道:“冯伯您说。” “是这样,以前夫人还在的时候,时常会给城外的百姓施粥,后来夫人过世,府上也不景气,这事就没继续下去了,这几年王府的情况好些了,可是又没有人主持这事,前些日子老奴跟王爷提过一嘴,王爷说让老奴来问问王妃。” 给贫困吃不上饭的百姓施粥,这是汴京城很多大户人家都会做的事,现在还没有到冬季,等日子冷下来了,城里城外都会有很多施粥的位点。 秦杳只是有所耳闻,但从未亲手做过这事,经验尚且不足,思及此,秦杳看着冯伯道:“嗯,这事冯伯你看着办吧,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跟着夫人......”秦杳顿了一下,随后改口,“母亲做过这件事,那就按着以前的规矩来吧,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地方,你差人来说一声就好。” “多谢王妃,”冯伯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手札,“这是老奴拟下的各样食材的分量和需要支出的银子,王妃您过目。” 冯伯写得很详细,精确到了人头上,让人一目了然,秦杳满意的点带你头,将手札还给了冯伯,然后才发表自己的意见,“大米再多加二十石吧,等过些日子天气冷下来了,再加上一些过冬的棉絮被褥之类的,木炭也要备下,另外不必让外人知道这事咱们准备好的布施。” “王妃,这是何意......?”冯伯不解,布施本就是积攒口碑的时候,王爷这些年名声不好,他正想趁着这个由头挽回一下广平王府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呢! 秦杳明白冯伯心里的想法,但她并不认同这个想法,她看着冯伯,解释道:“反常即妖,王府不需要多么的引人瞩目。” 即便不知道全部,但是就秦杳察觉到的那些皮毛,她就知道温照凛密谋的那些事肯定不能轻易见人,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人设,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降低某些事情的存在感,所以她不能把大家的视线往广平王府身上引。 毕竟有些话有些事,难免不会被有心之人说到皇帝耳朵里。 冯伯不说全明白,但心里认同,“那若是有人问起——” “有人问起,就说是王府喜宴剩下的,搪塞过去就好了,等天气冷了,各府都在布施,没人会关心谁是谁了。” “是,老奴记下了,还是王妃考虑周到。” 倒不是她考虑周到,实在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吃亏,现在她和温照凛成婚了,已经彻底捆绑在一起,皇上随时可能发难,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落下把柄,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说起来,她现在其实很被动,不知道皇帝究竟会用什么借口收回她手里的兵权,她能做的只是见招拆招。 但这样很容易让人打个措手不及,对手又是皇帝,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但是她在宫里又没有信得过的密探,且现在她人手有限,怎么办呢? 冯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等秦杳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那两摞山一样高的账本了。 其实她想过求助温照凛,但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算了,还是再想想吧,实在不行,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法子了。 百无聊奈的秦杳独自在屋子里翻看那些账本,说实话,这些东西很是枯燥,但是不得不说,王府每个月的进项,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直到这时候秦杳才发现,原来温照凛真的很有钱! 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 产业涉猎各个行业,遍布全国上下,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链,且都是些日进斗金绝不会亏损的产业,一番翻看下来,几乎没瞧见亏损! 秦杳震惊了,同时也在心里埋下了疑惑。 广平王府这么大这么广的产业链,是谁在打理? 她方才见过了冯伯的字迹,这些账本不是出自冯伯之手,准确来说是出自很多人之手,但是最终是由一个人汇总的,这个人不是冯伯,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 一整个上午,秦杳都在感叹温照凛的银子可真多,每看一本,她就要感叹一次,想到自己在苍北的时候,那些等不来的军饷,筹不到的粮草,被人一个月不到就可以铮到,这真是——唉,想想都心酸,还得是有银子才行啊! 秦杳在感叹中用完了午膳,也不知道温照凛去哪了,秦杳昨日都没见到人,但她也不好意思打听。 用完午膳,她本来是准备接着看账本的,毕竟她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一上午也只看了一点点,还有很厚很高一摞等着她呢! 可是还不等她坐下继续,外面就来人了。 “王妃,王爷有请。”是赖阳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的。 秦杳站在门边,疑惑的看着赖阳,“王爷有什么事吗?” 赖阳笑笑,尴尬的挠挠头,“王爷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带路。” 温照凛居住的院子其实不远,就跟秦杳住的院子隔了两条长廊而已。 俩人虽然已经成婚了,也有个十来天了,但其实这些日子俩人都是分开睡的,温照凛只有白天会来陪着秦杳用膳,晚上还是会回自己的院子歇息,用温照凛的话来说就是:‘时机未到。’ 其实就是怕秦杳心里介意。 都是习武之人,赖阳很快就带着秦杳到了温照凛的的院子,然后带着人左拐右拐,穿过了一条长廊,还有一片假山,在秦杳耐心告罄之际,终于是停了下来。 “王妃,到了。” 眼前是一个池子,准确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池子,而温照凛背着手,神色严肃的站在池子边上,周围还站着好几个人,手里拿着图纸和刻刀之类的工具,看上去像是工匠,此时正激烈的讨论着什么,眉飞色舞的。 “王爷,王妃到了!” “......”秦杳尴尬得只知道微笑,因为赖阳这大嗓门这么一吼,池子边上围着的五六个人,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她。 温照凛还行,俩人还算熟悉,但是其他的人,那视线可就是实打实的探究了,那眸子里迸射出来的精光仿佛是在说,‘哦!就是她啊!’ “阿杳。”温照凛转头的瞬间脸色变得温柔起来,他笑着朝秦杳招手。 秦杳点头,然后缓慢的朝着温照凛移动,直到站到了温照凛身边,这才没那么尴尬了。 “这是本王的王妃。”没有多余的赘述,但足以让周围的四人对秦杳刮目相看。 秦杳能敏锐的察觉到在温照凛说出这话的时候,除了站在她斜对面的那个男子之外,其他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好奇,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恭敬的朝着秦杳弯腰,齐声道:“见过王妃。” 三人话音落下,秦杳才看见站在她斜对面的男子收起了手里的折扇,然后双手微微抱拳,对着秦杳道:“在下祝伯夷,久仰大名。” “秦杳,有礼。”秦杳跟祝伯夷对视一眼,随后笑着抱拳回礼,她心里有数了,祝伯夷身份大概率是不一般的。 “说正事吧。”温照凛不想秦杳被继续打量下去,更不想让秦杳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 “阿杳,你看这个。”温照凛带着秦杳往池子边靠近了一些,指着水面道。 水面上漂浮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些船只模型,准确来说,是那日她和温照凛讨论之后得出来的战船模型! “这是——”秦杳心脏砰砰直跳,看着水面上的模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温照凛微笑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祝伯夷把话接了过去,“听王爷说,这些都是王妃提出来的。” 祝伯夷说的,自然是那日秦杳说的那些需要改进的地方,秦杳没有否认,很是大方的承认了,只是言语之之间还是带着谦虚,“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秦杳说完,转头看着温照凛问:“王爷今日这是——要模拟战况?” 温照凛点头,“我让人连夜赶做了这些,看能不能应对你当时说的那些情况。” “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大概需要你来指挥。”单打独斗的经验他们倒是不少。 “我来?”秦杳指了指自己,惊讶的看着温照凛,“可是我也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啊。” “可是你比我们更有作战经验。”不管是陆地作战还是海上作战,万变不离其宗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那些战场上的意识和经验,是需要积累才有的。 而这些,是他没有的,纸上谈兵他在行,但是打一场仗,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秦杳犹豫了片刻,跟温照凛对视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周围站着的四人,最后视线落在了水面上的那些船只上,半响,她终于开口:“那好吧,你们待会儿听我指挥。” 温照凛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改造好的战船不用说,他竟然还准备好了敌军的战船,还准备了煤油来代替火油,可以说是准备得相当充足了。 也是因为准备充足的原因,这场模拟战,很快就开始了。 秦杳指挥战船朝着敌军占领的海域进攻,为了营造气势,战船已经连接在一起,用一种压倒性的气势占领了半个海域。 当然敌军也不容小觑,祝伯夷指挥着熟悉水性的大军,同样威风凛凛的准备应战。 敌军率先发起进攻,因为没见过这样造型的战船,所以他们一开始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在摸清战船的构造之后,决定各个击破,派了熟悉水性的士兵潜入水底,企图悄无生息的登上战船,并且实施抢夺。 “这时候有两种情况。”秦杳指着水面上的战船说道,“第一,敌人成功登船,并且占领了船只,这时候,我会迅速给各个船只传递敌人入侵的信号,然后果断斩断各船只与被占领船只之间的联系,并且反过来对被占领船只实施围攻,在敌人还不了解船只上武器使用之际,首先消灭敌人,然后尽可能完整的夺回船只。” 秦杳说完,特意留意了温照凛的神色,不出意外的,温照凛正在思考着什么,她没有急着说第二种情况,片刻之后,温照凛开口了,“这种情况下,需要各船只之间有非常密切且迅速的联系,最好是能让人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敌人入侵的暗号。” 说完,他求证似的看向秦杳,秦杳笑着点点头。 随后她又继续说道:“第二种情况,敌人没有成功登船,被及时拦截,这种情况其实要更加复杂一些。” “王妃何出此言?”这话是祝伯夷问的。 “敌人虽然没有登船,但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我们需要随时防备着,最好是派水性好的士兵,定时前往下水查看,避免敌人偷袭,出现我说的第一种情况。” “这两种情况有何区别?最终不都是被敌人占领?”祝伯夷依旧不解。 “当然有区别,若是敌人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呢?”秦杳解释道:“虽然我们有解决方案,但那只是最终结果,若敌人的目的不是占领船只而是分散咱们的注意力呢?” “我们要防着第一种结果的出现,因为我们不敢保证最终能完好的收回战船,而敌人,完全可以利用咱们这样的心理,来扰乱我们注意力,降低我们明面上的火力支援。” 秦杳觉得自己解释得很明白,但说实话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很难理解这样的思维,因为要同时考虑很多的东西,不过温照凛明白了,“就是声东击西?” “可以这么说。”秦杳挑眉,抿了抿嘴唇。 温照凛明白过来了,祝伯夷也逐渐想通了,并且知道了这一轮他们需要备下的东西:“所以我们还需要水性极好的士兵?” “越多越好。” 海域作战,最好还是用有经验或者征召南海地区熟悉水性的人,但整支队伍都是这样的人,又不太现实,只能说是越多越好! 第26章 暗流涌动 两军交战如火如荼,敌军凭借着熟悉海域的优势暂时占了上风,但是秦杳也不示弱,依仗着战船的优势,已经击败了敌军一个小团。 “左翼校尉带着左翼大军绕后进攻敌军的主帅,右翼派一支小队拖住敌军战火,给左翼争取时间。” 秦杳话音刚落,听她指挥的工匠已经迅速将左翼船只和主船剥离,船只改造很成功,很轻易的就可以撤退出主战场,随后按照秦杳的指挥,在右翼小队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绕到了敌军的帅营。 “左翼船只撤离之后,需要从别的地方抽调战船补位,不然很容易被敌军的探子察觉到,这时候就需要战船和战船之间绝对的灵活性,这样才能第一时间补位,替左翼的大军拖住敌军的时间。” “刚刚左翼大军迅速退出前线,说明战船和战船之间已经具备了收放自如的灵活性,只要后续补位跟上,又有右翼小队做掩护,敌军很难发现有人绕后。” 这其实是战场上惯用的技俩,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都已经烂熟于心,但这样的技俩依旧百试不爽。 “当然在战场上,我们能想到的,敌人也能想到,为了防止敌人绕后,我们一定要密切注意敌军阵容的变化,一旦发现不对劲儿,一定要第一时间惊觉,海上作战更是如此,如果被敌军成功绕后,再从后面给你点一把火,这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在秦杳解释之际,左翼大军已经成功绕后,偷袭了敌军一波大的,并且给敌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战场局势就此扭转,“只要现在我带着人趁胜追击,敌军除了撤退别无他法。” “王妃厉害!” “这么轻易就将敌军击退,咱们简直自愧不如。” 说话的是那几个工匠,对秦杳的夸奖毫不吝啬,言语间带着满满的佩服。 不过秦杳还是谦虚的,她笑着摇头,道:“雕虫小技而已,祝公子应该没有什么作战经验,所以才能被我糊弄过去,若是换一个经验老道的对手,我不可能这么顺利。” “王妃过谦了,王妃临场应变能力在下佩服!”祝伯夷并没有因为秦杳的话不满,他的确没有作战经验,虽然经常看兵书,“不过在下有一个问题,还请王妃赐教。” 秦杳点头,“请说。” “如果在左翼大军推进之时,被敌军的探子发现,这时候王妃该怎么办?” 秦杳并不意外这个问题,只是她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应当如何?” “嗯——若是此时撤退,可能会被敌军追击,稍不注意会被反包围,我觉得这时候应该第一时间跟主帅取得联系请求增援,然后带着左翼大军对敌军发起进攻。” 祝伯夷说完,将视线从水面上收回,期待的看着秦杳,像一个等着先生批改功课的学生。 “撤退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就像你说的,容易被敌军包围,但贸然进攻也不妥,万一增援没有及时赶到或者半路被拦截,左翼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其实这时候最好按兵不动,敌军只是探查到了行踪,但一时半会并不知道你们究竟有多少人,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实施包围也需要时辰,等主帅这边收到信号,会通知右翼增兵,调离敌军的主要战斗力,减轻你们的压力,然后会派兵增援。” “若是敌军按耐不住,到时候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反包围。” 当年她就是这样带着一千骑兵救下被困的哥哥的。 “王妃英明!在下受教。” “经验而已,好了,刚刚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咱们今天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 秦杳说着,就指挥人重新布局战场,当然不用她动手,她动动嘴皮子就好了,趁着他们整理船只的空隙,秦杳转头看了一眼温照凛。 方才温照凛一直没说话,秦杳也没得空问一句,“王爷怎的不说话?” 其实她还是很想听一听温照凛的意见的,温照凛眼光独到,看问题很犀利,能听一下他的意见,应该很有用。 但其实温照凛不是不说话,而是说不出话来,他刚刚几乎是魔怔了,全神贯注投入精力的秦杳,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在指挥作战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当年老将军为何会说‘若是秦杳是男子,她会成为秦家的顶梁柱’这样的话,秦杳的确如此,她好像,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她的使命和归宿,不是深宅后院,而是广袤无垠的苍北大地。 她注定是肆意洒脱、无拘无束的! 所以温照凛着迷了,当年惊鸿一瞥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 温照凛怔怔的看着秦杳,心里除了高兴就是说不尽的兴奋,他无比庆幸自己能把人留在身边。 看着温照凛看着自己的眼神,秦杳心中疑惑得很,这是怎么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摸了下脸,疑惑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下子温照凛可算是回神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不自在的摇头,找了一个非常蹩脚的借口:“没有,是我方才在想别的事情。” “好吧......”秦杳半信半疑,转头将视线放回了水面上。 布局已经重新规划好了,只等她的号令了。 “敌人采取火攻是对咱们威胁最大的,我暂且分了两个方法,第一,远距离火攻,就是采用火箭的方式,船只都是木头做的,且船上都备着大量的火器,所以很容易被点燃,这时候,咱们需要迅速分离各船只,将船只在海面上扩散开来......” 秦杳边说边用手指挥着,每一步都精确到位,船只与船只之间断开之后的稳定性,万一着火分不开之类的情况都一一交代了如何处理...... 在场的人,除了温照凛,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真不是温照凛不认真,实在是秦杳的吸引力太大,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所以这种时候,衔接处既要牢固,又要非常容易分开,我看现在改造的这些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按照现在的图纸,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若是敌人静距离火攻,在船上洒火油,这样的情况其实很棘手,火油一点就着,几乎没有扑灭的可能,这种情况我暂时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但是我想的是,敌人最可能也最方便的,是从空中将火油洒下来,只要咱们有办法阻止,就能很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这怎么阻止?”秦杳的话一出,大家都纷纷发出了疑惑。 其实秦杳暂时也没想到法子,只是有一点初步的想法,毕竟没这方面的经验,只能摸索着前进。 秦杳没说话,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不可能阻止敌人的行动,所以只能从自己这边想法子,但是现在几乎可以说是一筹莫展了。 秦杳在脑海里不断翻阅自己看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札,但没有一点收获。 温照凛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办法。 祝伯夷同样束手无策,看着水面上的被大火点燃的船只发呆。 几个工匠小声的讨论着自己以往所做过的木材,只能找出不轻易燃烧,但却不适合用来造船,一番商讨下来,也是没找到解决的法子。 看着沉默的众人,就连本着看热闹的赖阳都不禁跟着一起思考,但他武力绝顶可是脑子并不是那么好使。 沉默半响,突然,在大家无奈之时,温照凛突然吐出了两个字,“粘土!” 可谓一句惊醒梦中人,秦杳猛地反应过来,“对!粘土是非常好的防火材料,就像叫花鸡一样!” “我还以为你今日被脏东西夺舍了呢,没想到还有点用。”敢这么跟温照凛说话的也就只有祝伯夷了,他当然察觉到了温照凛的反常,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而已。 温照凛不想跟这个人计较,睨了他一眼没说话,转头跟那几个工匠继续说道:“战船改造你们继续跟紧,至于粘土的使用,本王会研究之后再给你们消息,今日就到这里吧。” “是,属下告退。”工匠没有迟疑,收好图纸和记录下来的改进方案,随后被赖阳带着离开了王府。 等人走了,这院子就只剩温照凛秦杳还有祝伯夷了,秦杳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告辞了,“那王爷,我——” “去书房坐坐吧,我今日得到了一个消息,跟你有关。” “呃,好吧。” 温照凛的书房她很少来,这种私密性强的地方,她不愿意涉足,大家都是明白人,书房藏着的那些机密,很多都是不能见人的。 书房内。 秦杳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对面坐着祝伯夷,温照凛自然不用说了,坐在书房的主位。 小厮上完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温照凛没有多说,直接给秦杳递了一封信。 秦杳狐疑的看了一眼温照凛,又瞥了一眼手里的信,随即利落的把信拆了。 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但是足够让人心惊。 “江湖势力?”秦杳不解的呢喃一声,“可是我并没有收到苍北传来的信笺呀。” 信中说有一批江湖势力正在有目的的向苍北地区靠拢,行动迅速,且来无影去无踪,个个都是武功卓绝的高手! “既然是冲着苍北去的,那肯定是准备充足且已经把苍北摸了个遍,若不特意留心,你的人应该很难发现他们。” “另外我怀疑,苍北有这些人的内应,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这些人已经靠近苍北边境线了。” “但是具体情况如何,这些人的目的,是谁指使,这些暂时都还未可知,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温照凛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一得到消息就让人开始行动。 “这还需要查什么,冲着苍北去的,只要王妃没有的罪过江湖中人,那跟王妃作对的,除了咱们这皇帝,就是北越的呼延桀了,现在呼延桀正忙着逼宫处理内乱,根本腾不出手来插手苍北,排除了这俩,是谁指使的不就一目了然了吗。”祝伯夷悠哉游哉的喝着茶,漫不经心的开口。 当然他这话温照凛和秦杳心里都有数,皇帝是背后主使的可能性非常大,可是令秦杳费解的是,皇上为何要牵扯江湖势力? 秦杳留意到了刚刚祝伯夷话里的重点,他知道呼延桀的一举一动,说明他掌握着北越的动静,这更说明,祝伯夷,不,或者说温照凛,他的消息非常灵通,且时刻关注这东堰国各个战场的动静! 秦杳心里震惊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她压下那些疑惑和怀疑,开口问道:“自从大婚之后,我就一直留意着宫里的动静,但是一直没有消息,这些日子我还在想皇帝为何迟迟不动手,没想到竟然是牵扯了江湖势力,可是明明自己动手更有把握也更能掌握主动权,为何还要牵扯江湖势力?” 换句话说,江湖势力能给皇帝带去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对秦杳来说是个难题,但是对温照凛这样,常年跟皇帝打交道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解答的问题,“因为用江湖势力可以不受约束。” “不受约束?”秦杳疑惑呢喃,“王爷这是何意?” 看着秦杳不解的模样,温照凛笑着解释道:“北越局势已定,一旦呼延桀登基,势必出兵苍北,你作为苍北几十万大军的主帅,必然要赶回苍北跟呼延桀对战,但这样就跟皇上的目的不符,他根本不想再让你握着苍北的兵权,但是你掌权三年,并未有过任何疏漏,这种情况下公然收回你的兵权,朝中定然有人反对,他也不好跟大臣们交代。”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让你主动交权,但是怎么让你主动交回兵符呢?” 温照凛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皇帝是想用那些江湖势力威胁她! 那些人现在是冲着哥哥去的! “现在秦家就只有王妃和你哥哥两个人,只要拿下了你大哥,就等于拿捏了你的命脉,王妃你只有乖乖交权的份!”很显然祝伯夷也知道了这其中的道道,但是皇帝这番操作,着实让人看不起,“当然若是在这一环上出了意外他也不怕,大不了就放你回苍北跟呼延桀对战,不过有这些人从中搅混水,王妃赢面不大,到时候他完全可以以你能力不足为由,撤了你主帅之职,将自己的人派去苍北,这样同样可以收回兵权。” “按照咱们这皇帝心狠手辣的性子,真到了这个地步,王妃在苍北的日子,不会好过,恐怕能保全性命就是万幸了!” 祝伯夷分析得很有道理,可以说是一针见血没留任何情面,但正是这样,才让人毛骨悚然! 秦杳冷笑一声,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桌角,眼里满是悲凉和愤怒,“所以这就是一个必须入坑的局吗?后果全看我自觉不自觉?” 秦杳的话让书房内的人陷入的沉默,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的确就是这样,那些江湖势力不会遮掩太久,一旦成功进入苍北的领地,秦杳不日就会收到消息,以她的聪明才智,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皇帝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动用江湖势力! 屋子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温照凛没有开口,祝伯夷也没出声,两人给足了秦杳思考的空间。 当然秦杳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皇上已经逼到这个份上了,她必须竭尽全力自保! “王爷,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看在我今日帮你演练战船的份上。” “阿杳不必如此客气,”温照凛是不愿意跟秦杳这样客气的,即便是没有今日的事,只要秦杳开口,他就一定不会拒绝,“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 “没错,现在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王妃你尽管开口就是。”祝伯夷是个不着调的,他早就在温照凛的潜移默化之下,将秦杳归类为自己阵营的人。 话已至此,秦杳再客气就有点不合适的,她朝两人笑了笑,随后道:“我要让皇帝手里现在没人可用,然后让皇上知道,呼延桀野心勃勃,看上的不是苍北那点儿地方,而是整个中原大地且已谋划良久。” 秦杳有绝对的信心守住苍北,但别人可不一定有,她必须让皇帝知道,没有她秦杳,没有秦家军魂的苍北大军,就是一盘散沙! 秦杳的话一出,温照凛和祝伯夷就已经心里有数了,两人不觉得秦杳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他们甚至是觉得还不够! “恐怕这样还不行,得让皇帝四面楚歌才行!”温照凛勾唇一笑,看上去有些阴森,似乎已经看见了战乱纷飞得战场和束手无策的皇帝。 简直大快人心! 而祝伯夷就更简单粗暴了,一拍桌子直接来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附赠一个一个好名声给狗皇帝吧!” 第27章 潭柘寺 重阳节这日,皇上携皇后出宫,前往城外的潭柘寺祭天,祈求上苍保佑东堰国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三日之后,潭柘寺的三位高僧同时圆寂,事出诡异,引得不少人瞩目,更有人发现,三位高僧圆寂之时,身处潭柘寺三个方位,但身体却朝着同一个方位,不仅如此,还有细心的僧人发现,三位高僧的手指,都不约而同地指向西南的方向。 正在众人疑惑为何时,汴京城外的一处破旧的佛寺下面,被大雨冲刷出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而佛像的手中,紧握着一张绢帛。 绢帛上用朱砂写了一个生辰八字! 而这生辰八字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 一时间,‘东堰国皇帝乃真龙天子,是千年一遇的明君’这样的佳话在汴京城里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一则江湖流言也传进了汴京城,一江湖术士有幸窥得天机——中原有国,四海归心。 术士的预言将整个汴京城搅弄了个翻天覆地,百姓们对当今圣上空前信任,甚至说东堰国在当今圣上的统治下,必将步入大同社会! 城内流言四起,皇上当然不会不知道,而且知道的契机很不巧! 探子前脚将苍北的消息传进来,后脚皇上就看见了大臣的奏折。 “给朕查!”闫曜梁怒不可遏,将御桌上的奏折掀翻在地,整个御书房都充斥着闫曜梁的怒气,“立刻让百姓闭嘴!” 闫曜梁可不觉的那些说他真龙天子的流言是在恭维他,这种时候出这样的事情,明显是有人在跟他作对! “皇上息怒!”跪在殿内的是当朝宰相高迁,今日本是休沐,但是他四更天就被皇上召进宫商量苍北的事情,没想到还未说两句话,汴京城和各地的奏折就纷纷送进了御书房,知晓内情的高迁心里为这些人捏了一把汗,同时也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皇上,这很明显就是秦杳在跟您作对,否则不可能这么巧!”高迁也不是傻的,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就是他灵活的脑子,“依微臣之见,当务之急应该马上传令苍北,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秦暮停,否则等北越出兵就来不及了!” “宰相大人所言极是,拿下秦暮停,逼秦杳交出兵权!”说话的是兵部尚书骆文山,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了几封信,递给了侍候在一旁的元仲公公,“这是微臣今日一早收到的,皇上早些年派出去历练的将士,如今已然可以独当一面,完全有能力胜任苍北元帅之职!” 皇上想扳倒秦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一早就做下了准备,三年前武举他得到了三个能力卓绝的武士,随后分别派往各地历练,如今三年过去,凭借着高超的功夫,三人早已是临危不乱的将帅之才! “微臣已经让他们严阵以待,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三人不日便可抵达苍北境地,随时接管苍北大军!”这些人都是骆文山亲自选出来带在身边磨练过的,他对他们有绝对的信任。 “皇上——” 骆文山话音未落,闫曜梁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太小看秦杳了。” 此时的闫曜梁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怒火褪去,理智归位,此刻的闫曜梁,眸子里尽是让人胆寒的阴森! “人虽已到苍北,但是想要轻易拿下秦暮停根本不可能,秦杳现在已经知晓此事,所以更会让秦暮停严防死守,他们想要得手难上加难!” “更何况,现在秦杳还不是一个人!”闫曜梁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只是这话高迁和骆文山不明白,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疑惑的看着皇上,“微臣愚昧。” “哼,单凭秦杳一个人,有本事调动江湖势力吗?秦家的眼线朕早就拔出,在京城,秦杳根本没有可用的人,暗杀潭柘寺的高僧,还有那城里那些散步流言的人是哪来的?” 闫曜梁这话说完,高迁和骆文山明白了,而且还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用一个人。 “温照凛——?” “广平王——?” “广平王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当年之事,也在暗中培养势力,他还以为朕不知道呢。”闫曜梁能当上皇帝当然是有原因的,他能在先帝的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和手腕。 “当年之事......”高迁和骆文山都是自闫曜梁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随他的,当然知道皇上口中的当年之事指什么,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叹和心惊,高迁不免担忧,“皇上,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日铲除这个祸患,如今让他生出这些事?” 听到这,闫曜梁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高傲和自信,心里已然有了计划,“当年温刻不知道好歹,以卵击石,朕想要看看,他的儿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温照凛现在越是蹦跶得欢,日后摔下来,朕看着就越开心!” “潭柘寺和那个术士的流言,跟温照凛脱不了干系,这倒是朕小瞧他了。” “那皇上,眼下该如何是好?”高迁跟随皇帝多年,对皇帝的性子还算了解,脑壳稍微一转,就知道皇帝为何放任温照凛丰满羽翼,不过是享受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而已!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自己的敌人在自己面前惨败更爽! “通知苍北的人,行动暂缓,等朕消息。” “皇上,这——”骆文山武将出身,脑子并没有高迁那么好使,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跟闫曜梁的思维已经不在同一条路上了,但是他会看脸色,刚开口就被高迁一记眼神瞪回去了。 “是,微臣领旨。” 从御书房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里了,高迁和骆文山都是满头大汗,直到出了皇宫,俩人才松了一口气,骆文山还绞尽脑汁琢磨皇上的意思,可是就是想不明白,因此他只能问高迁,“宰相大人,皇上这是何意?” “这就放任不管了?那苍北怎么办?我可是得到消息,北越已经暗中集结兵马,明年春天,是免不了一场恶仗的!” “等那时候再派人去苍北可就来不及了,临阵换帅可是大忌啊!” “骆大人稍安勿躁。”高迁还算稳得住,没有骆文山那么着急,“皇上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你我且听吩咐便是。” “哎呀我的宰相大人,你就给我说两句实话吧,接下来究竟该做什么,我这一点头绪都没有,保不齐哪天皇上就对我不满撤了我的职了!那我这半辈子不就白干了吗!” 伴君如伴虎,虽说不可揣度圣意,但是跟皇上一个鼻孔出气很重要啊! 看见骆文山这样子,高迁叹了一口气,脚步也停了下来,扫了一眼四周,随后才低声道:“附耳过来。” 皇上这这皇上见了不少人,而另一边,广平王府同样‘人来人往’。 而且秦杳还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地点在温照凛的书房,来人算不上熟悉,倒还可以说作是仇人。 “王,王妃......”男人进来书房,看见坐在下手的秦杳之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秦杳抬眸一看,也是怔愣了片刻,然后低低一笑,道:“伤养好了?” 俩人猝不及防的见面,男人进退两难,见秦杳态度如此,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托,托王妃的福。” 男人的尴尬肉眼可见,而秦杳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见俩人这样,作为罪魁祸首,祝伯夷自觉的站了起来,两只手半握在一起,笑着道:“王妃,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樊回,王爷的手下......” “嗯?”虽然只是轻轻一声,但是祝伯夷能明显感受到来自某个人的威胁! 他心里给温照凛记了一笔,然后改口接着道:“当然之前追杀王妃的命令不是王爷下的,是我自作主张。” 祝伯夷说完,秦杳没说话,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当时赐婚的旨意突然,我本没想到王妃会回京,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妃您已经启程回来了,那会我也不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在家上种种原因,就给樊回去了信,让他拦截您。” “本来大婚之前我就想跟王妃道歉来着,但樊回伤势未愈,我一个人显得很没诚意,这才一拖再拖到了今日。” “今日樊回能下床走动了,我带着人立刻就过来了,算是正式给王妃赔不是。” 祝伯夷说完,双手抱拳,颔首弓腰向秦杳道歉。 樊回也有样学样,不过大概是因为他是个纯粹的武将,说的话,做的动作都很是粗犷,“请王妃见谅!” 这俩人跟活宝一样,秦杳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这事就算过了,日后不必再提。” “谢王妃。”樊回咧嘴一笑,颇有一种傻大憨的气质! “王妃爽快!”祝伯夷高兴得大手一拍,道:“既然如此,这赔礼绝对不能含糊,王妃觉得樊回如何?” “???”秦杳一时间有些不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温照凛,“这是......?” 温照凛被秦杳的眼神取悦到了,或者说是秦杳下意识的反应让温照凛很满意,他从桌上拿了一个东西,然后站起来走到了秦杳身边,“听说阿杳最近在筹划暗桩,这是樊回的一些想法,本王觉得很不错,你可以参考参考,若是觉得可以,这件事可交给樊回,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你手底下人不多,且对汴京不熟悉,这些事,还是交给熟人来办更稳妥。” 秦杳看了眼眼前的温照凛,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信纸,迟疑了一会儿才开拿起来。 温照凛没说错,她这些日子的确在做这件事,在苍北的时候,秦家的暗桩遍布各区,情报网铺遍苍北各地,所以不知道消息闭塞的难处。 这回在汴京她算是体会到了,所以她急需为自己建立一个情报网,不仅为了她自己在这里的安全,也为了日后皇上有什么动作,她在苍北一无所知,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样就太被动了! 樊回的计划很好,不管是暗桩运作还是隐蔽性,而且很多地方跟平俣和劳姜提出来的点不谋而合,但樊回这一份计划书,但从字面就能看出成熟和老辣! 秦杳没有道理也没有理由推辞,“多谢王爷!我很需要。” 第28章 夜谈 其实按道理来说,秦杳应该拒绝的,现在跟温照凛牵扯越多,将来就越难剥离自己,但现在情况特殊,且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帮助。 温照凛说得很对,她想要在汴京建立可靠稳固的关系网可以说是举步维艰,这两日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 她离开温照凛书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本来该是跟温照凛一起用晚膳,可是温照凛还未出书房,就收到了一封加急的信件。 秦杳走在广平王府的长廊上,漆黑的夜晚还闷热的紧,憋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罩在头顶一样,让人心慌又难受。 平俣跟在秦杳身后,看着自家将军的背影,几欲张口。 “想说什么?” 平俣跟在她身边多年,是她最得力的属下,她当然能清晰的感知到他的欲言又止。 平俣沉默片刻,随即道:“将军,我不明白,您为何还要如此?” “你是觉得秦家愚忠?”秦杳自己说出这话,但是心里却是说不尽的苦涩。 平俣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道:“那个皇帝配不上您和老将军的忠诚!” 他那日也听到了大皇子口中的话,两年他替秦杳追查这件事,都没有查到真相,直到那晚,他的震惊和愤怒并不比秦杳少! 在他心里,老将军是一代忠臣,不该是那样的结局,那样的忠心,应该值得更好的君主! “我当然也替父亲感到不值,从大皇子那里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真的是恨不得杀进皇宫给父亲报仇,即便是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可是平俣,”秦杳说到这里勾唇微微一笑,眸子里既是无奈也是认命,“无凭无据,我不能让秦家几代人的英明毁在我手里。” “在百姓眼里,秦家是苍北坚不可摧的墙,我不能让这道墙坍塌下来砸伤了无辜的百姓。” “我不能让百姓们反过来骂秦家。” “我不忠于皇帝,我只效忠我的父亲,而我这一生,注定只为秦家而活。” 所以她必须谨小慎微,步步谨慎,不出丝毫岔子,甚至愿意让人算计她的婚姻! “将军……”平俣听得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一样,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哽得他只能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不用难受也不必替我抱不平,三年前我就认命了,好在日子不算难过,我还应付得来。” 其实也不能说是认命,只是有种无形的使命感。 “属下一定誓死效忠将军,万死不辞!” 大概是被秦杳的话刺激到了,平俣突然站定,然后大声又郑重的开口。 秦杳被平俣的反应给逗笑了,她侧身看着平俣,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好一会才开口:“看你老成的模样对了,一时间还适应不了你这热血的样子。” “好了,不早了,回吧。” 俩人继续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在漆黑的夜晚缓慢前行。 兴许是今晚的话题太沉重,俩人都没发现,有一个人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将俩人的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第29章 大忽悠 秦杳是三日后被召进宫的,此时的秦杳正跟温照凛和小团子用早膳,其乐融融的场面被一道圣旨活生生破坏了。 “娘亲是要进宫吗?可不可以带上柚柚呀,柚柚也想进宫玩!”温照凛很少带小团子出门,进宫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小团子对金碧辉煌的皇宫很是向往。 秦杳给他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后好笑又疑惑的问小团子:“柚柚很喜欢宫里吗?” “喜欢!”小团子大声的回答,“宫里很热闹,那些大哥哥有好多好多玩意儿,都是我没见过的!每次父亲带我进宫的时候我都玩得可开心了!” 听到柚柚的话秦杳觉得有些好笑,大概也只有小团子才会觉得宫里热闹,那些太监的小玩意儿,在柚柚眼里,就跟他屋子里的那些玩具一样。 “你做什么都开心,只要不去书院,就是在院子里逮蛐蛐儿你都能玩儿一天,我还不知道你!”要说还是温照凛了解小团子,直接当面就给他拆穿了。 被拆穿的柚柚气愤的鼓着脸,撅着嘴狠狠地瞪着温照凛。 可是温照凛可不买他的账,转头笑着对秦杳说:“你别理他,他哪是喜欢进宫,他就是不想读书写字。” “昨天跟他提了一句去书院的事,还没定下来,他非给我拖到今天,到了今天他又琢磨着找借口。” 告完状的温照凛不忘将刚才那一眼瞪回去 ,看着小团子那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红的脸,他相当的满意! 柚柚气死了! 他真的要气得爆炸了! 瞪着温照凛的眼睛仿佛要鼓出来了一样! “父亲坏!”柚柚跳下凳子,撅着嘴扑进了秦杳怀里,一边摇头一边狡辩:“娘亲,你不要听父亲瞎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柚柚觉得丢脸极了,他难道不要面子了吗! 他都这么大一个小孩儿了! “丢人!”温照凛瞥了一眼在自家王妃怀里撒娇的小孩儿,非常嫌弃的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告状,出去别说你是咱们王府的人,我可不跟着你丢人。” 秦杳在小团子扑进怀里的一瞬间就抱住了他,她发现小团子特别喜欢往她怀里钻,她安抚的拍着小团子的后背,笑着对小团子说:“咱不丢人,不听你父亲的啊。” 小孩子有人可以告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秦杳小时候也总在爹娘面前说她哥哥的坏话,但其实就是想要撒娇而已! 秦杳已经站在了小团子的方阵,这场辩论很显然是温照凛输了,俗话说见好就收,但小团子显然不是这样的性子! 听见秦杳的话,小团子将脸抬了起来,给了秦杳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后转头得意洋洋的看着温照凛,那傲娇的模样,怎么说呢,要是小团子有尾巴,现在大概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这还不够,语言上的攻击也不能少:“我是小孩子当然可以告状,你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给娘亲告我的状,你才丢人呢!” 呃…… 小团子的话一出口,温照凛和秦杳都怔了一下,秦杳皱着眉嘴角却上扬了,所以方才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是在——告状? 秦杳没好意思看温照凛,温照凛当然也不太好意思看秦杳,他只能狠狠地剜了一眼小团子,毕竟脸皮薄,倏的被拆穿了,有点不好意思。 “还吃不吃饭了,不好好吃饭,一张嘴就知道跟我唱反调,明天就把你丢书院去,让先生好好管教你!” 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吧,温照凛也绝不让小团子好过! 他挑眉看着小团子,果不其然见对方立刻就焉儿了,肉眼可见的慌张。 “娘亲娘亲,你看看父亲,他,他,他报复我!” 又一记告状,小团子紧紧的扒着秦杳的衣袖,既委屈又慌乱还有点无可奈何,然后转头恶狠狠的对温照凛说:“你说不过我就拿先生吓唬我,你,你,你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 “不,不是大丈夫所为!” “噗嗤!”温照凛没忍住笑了出来,“懂得还挺多,但是没用!我已经让管家去书院找先生了。” 小团子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然后泪眼汪汪的看着秦杳,瘪着嘴带着哭腔的求人,“啊啊啊啊啊……娘亲,你看他!” “我不要去书院,柚柚会被欺负的!娘亲——” “好了,别哭,先坐好好不好?” 秦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父子俩每次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总得刺挠两句才行,自她进门,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给两人当和事佬了,当然效果显着,而且每次过后,都能飞快的拉进三人之间的距离,虽然秦杳觉得没必要哈。 “嗯,柚柚听娘亲的话。”说完小团子还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凳子,眼巴巴儿的看着秦杳。 见小团子如此乖巧,秦杳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脸蛋,“柚柚今年几岁了?” “四岁了,明年春天过了生辰就五岁了!” “四岁了,你知道娘亲四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娘亲给我讲一讲好不好。” 小孩子很容易就上钩了,看着柚柚好奇和信任的眼神,秦杳心里略显愧疚。 但是这点愧疚不足以阻止她忽悠人的步伐! “那时候娘亲跟你一样,被你外祖父逼着天天去书院,特别是冬日里头,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我每次都赖床,等到了书院就被先生惩罚,我可不喜欢去书院了!” “原来娘亲也不喜欢去书院。” 单纯的柚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盘中餐,还乖乖的等着娘亲讲后续呢! “嗯,那时候我就天天带着哥哥逃课,每次都溜出去玩儿一整天,可是没过多久就被你外祖父发现了,不仅被打一顿,我还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秦杳说得煞有介事,把小团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温照凛一直没说话,满眼笑意的看着一大一小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 “娘亲,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发现呀,书院的小伙伴们都不跟我玩儿了,而且他们还嘲笑我是小傻子,看见我都躲着我。” “为什么呀?是因为娘亲不带他们玩儿吗?” “嗯~”秦杳轻嗯一声,摇头道:“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大家都会写字,会读书,还能背诗歌,还知道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故事,而我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知道。” “就连我的死对头,她都瞧不起我,嘲笑我!” 秦杳说完,就看见柚柚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到他这个样子,秦杳就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多么的好骗了! 果然,骗人要趁早! “娘亲!”小团子紧张的抓着秦杳的手,认真道:“娘亲,我不要变成小傻子!不能让小胖子看不起我!” “那怎么办呢?”秦杳故作疑惑的问。 “柚柚要上学,要去书院!” “柚柚真乖,那明天娘亲送柚柚去书院,好吗?” “好!” 大概是被秦杳给忽悠兴奋了,小团子用完早膳就嚷着要去读书,一刻也等不了,放下碗筷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虽然很有三分钟热度的嫌疑,但是秦杳和温照凛都没有打击他,任由他自顾自的去了小书房。 用完早膳,秦杳就要准备进宫了。 她换完衣服出来,发现温照凛还在她院子里没走。 “王爷不是说今日有要紧的事情吗?怎么还在这里?”她发誓自己真的是单纯的问一句,绝不是要赶人的意思。 “我先送你进宫。”这种表现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召你,多半是因为城内流言的事情。”虽然知道秦杳肯定应付得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两句,生怕那句话说少了。 “之前给你买的那两个丫鬟你也带上,免得在宫里不方便。” 温照凛啰啰嗦嗦说了不少,那么一瞬间秦杳想起来她娘,她以前出远门的前一天,她娘不管多忙,都得跟在她身后念叨一整天,每次还都说的同样的话,秦杳都快能背下来了。 如今温照凛在面前絮絮叨叨,没有让她厌烦,很窝心倒是真的。 “王爷这是在担心我吗?” “是。”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而且他还大大方方的承认。 这会轮到秦杳忍俊不禁了,她头一次发现,这男人除了根小团子顶嘴的之时,其他时候也挺可爱的。 “王爷放心吧,皇上现在不敢拿我怎么样。” “我……”本想说他忍不住的,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我在宫外等你。” “多谢王爷。” 这下温照凛算是在秦杳面前表现了一番,秦杳只知道自己跟温照凛越走越近,不知道今日,因为温照凛的缺席,把祝伯夷累了个半死,差点英勇就义了! 她当然更不知道,事后温照凛被祝伯夷不停歇的念叨了整整两天! 御书房。 皇上坐在上头,手上拿着折子在看,眉头紧锁,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以解决问题,下边一左一右的站了四个人,都是朝中的官员,宰相高迁,御史大夫段征,大理寺卿明淳,还有一个钦天监! 秦杳心里默默琢磨着今日这阵仗,她进来有一会儿了,一直保持着请安行礼的姿势,皇上没让她起身,她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大理寺卿看了一眼秦杳,随后上前一步,弓着腰刚出声两个字就被他身后的钦天监拽了一把。 钦天监对着他摇摇头,意思很明显。 无奈,大理寺卿话到嘴边只能咽回去,后退一步便不再开口。 御书房内再一次陷入了安静,秦杳也一直没有改变动作,她很明白,这是皇上在给她下马威! 好在皇上没做的太难看,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秦杳听见上头折子合上的声音,随后就听见皇上惊讶又带着呵斥的说:“秦爱卿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元仲你是如何当的差!” 被祸及的元仲公公忙不迭的跪下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皇上赎罪!” “哼!今日你不必当差了,回去思过吧。” “是。” 元仲公公退下,秦杳登场。 “秦爱卿快快免礼。” “谢皇上。”秦杳不带任何情绪的谢恩,仿佛真的信了皇帝的话一样。 等秦杳站到一边,这才算是进入了今日的主题。 “今日朕听到了不少传言,各地送来的奏折也都是五花八门,诸位爱卿对这事怎么看?” 闫曜梁这话,与其说是在问大家,倒不如说是问秦杳一个人,因为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在皇上话音落下之时,都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她身上。 不过秦杳也不是傻的,大家都不说话,那她安静等着就成,除非皇上点名。 说什么来什么,秦杳前脚刚决定保持沉默,皇上后脚就点了她,“秦爱卿,你平日里时常在城内走动,你说呢?” ‘我时常在城内走动?’秦杳心里暗暗重复,然后坚决否认这是谣言! 当然是在心里否认了…… “回皇上,说来惭愧,微臣恐怕是在各位大人中最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后来派人打听了才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祥瑞之兆,微臣没有及时恭贺皇上,还请皇上赎罪。” 装傻谁不会呀,好听的话搞得塌好像不会说一样。 她秦杳也算闯了几年江湖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不小! “爱卿觉得这是祥瑞之兆?”皇上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略带惊讶好奇的反问秦杳。 秦杳面露疑惑,旋即重复:“天佑陛下,当然是祥瑞之兆!”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吗?”秦杳露出了跟皇上一样的神色,“赎臣愚钝,请皇上赐教。” “可朕怎么听说,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这个消息?” “故意而为之?”秦杳继续装傻,“那臣就更不明白了,这样对那个人有什么好处?” “爱卿当真不知?”皇上微微眯起了双眼,眸子里迸射出难以言表的情绪。 “皇上就不要难为臣了,微臣一介武将,上阵杀敌,排兵布阵精通,但这暗中散布消息的弯弯绕绕,就实在是搞不明白了。” 第30章 西南八百里加急 “秦将军有所不知,此番民间传言,的确是有人故意挑起事端。”大概是见秦杳装傻充愣,她的话刚说完,高迁便站了出来。 “皇上在潭柘寺之时,就已察觉到潭柘寺有别的势力涌动,回宫时便暗中留有人探查,潭柘寺高僧圆寂当晚,探子亲眼看见有一个武功高强,身手了得的黑衣人出没潭柘寺。” “皇上已经查证,潭柘寺三位高僧之死,是人为而非自然死亡。” “后来又有人巧借暴雨,让百姓们发现了城外破庙里佛像手中的绢帛,以此来造谣生事,导致现在城中流言纷纷,这让皇上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假借天意之名,行事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动!” 要说这高迁能坐上宰相的位置呢! 这嘴皮子溜得,秦杳都怕下一刻他就把这些罪名全按在她头上! 谋杀高僧,散布谣言,密谋叛乱…… 这些罪名扣下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被诛了九族才能罢休! 不过秦杳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牵着鼻子跑的,她继续佯装讶异和不可置信,“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秦杳皱着眉,难解的用眼睛询问周围的四人,皇上坐在上头,心情不佳,也没有开口。 御书房内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御史大夫段征站出来打破了沉默。 “皇上,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彻查此事,免得有心之人用此来桎梏皇上。” 段征这话算是点题了,秦杳对他还有点刮目相看!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段征,心里估摸着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段征的话出口,闫曜梁没有立刻采纳他的意见,而是问了一句:“诸位爱卿怎么看?” 然后秦杳就听见了各位大人们的回答,听完之后,她可算是知道今日是怎么一回事了! 御书房除了皇帝还有五个人,宰相大人和段征主张彻查。 而大理寺卿明淳和钦天监主张息事宁人,这件事的热度,很快就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大家淡忘,若是彻查,必定加强百姓们对流言的探讨程度,更不利于皇上。 所以她今日被叫来的目的是叫她来给皇上拿主意的? 或者说以此来试探秦杳的态度! 这可让秦杳为难了,她想都不用想,她若是站宰相那边,这件事肯定会落到秦杳或者段征头上,到时候她就更是进退两难了! 但她若是站大理寺卿和钦天监这一边,皇上对她的怀疑肯定就更深了,或许不应该说是怀疑,而是杀心! 这这这…… 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啊! “秦将军……?”看秦杳犹豫不决的样子,高迁适时的出言提醒。 秦杳闻言立马抬头,在抬头的一瞬间跟高迁的眼睛对上了,那一刻,秦杳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狡黠。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这件事应当——” “西南八百里加急!” “西南八百里加急!” “西南八百里加急!” 秦杳话被突然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几乎在一瞬间,御书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包括秦杳在内! 没有人再关心秦杳的态度,大家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八百里加急信件,说明西南出事了! “报!”正午门的将士高举信筒,声音传来的同时,人也出现在了御书房,“西南王起兵造反!” “!!!” 这一刻,众人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秦杳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大家的脸色。 元仲公公还保持着将急件呈给皇上的姿势,而坐在上头的皇上,脸色已经黑得跟黑炭一样,眸子里的怒火好像下一刻就要迸发出来,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紧紧捏成拳头的双手,足以说明他此刻的心情。 而高迁则是从一开始的惊讶不可置信到最后满脸担忧,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了。 站在他身旁的段征表情也同样精彩,他三两步就到了那个士兵面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西南八百里加急,西南王起兵造反,十万大军已经占领了鹤灵山以南,寒山城,广岐城守将投降,叛军已到达平北坡,阙州城危在旦夕!” “砰!”闫曜梁拍案而起,虽然不曾说话,但是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显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皇上怒火中烧,下面的人纷纷跪下,秦杳跟着众人大喊:“皇上息怒!” 众人没有等来皇上平身的旨意,反而险些被皇上掀翻地奏折误伤! 跟着奏折散落下来的,还有西南八百里加急的急件,好巧不巧正好飘到了秦杳面前。 秦杳不动声色的将内容看完,看完之后眉头紧锁,这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或者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西南王谋反早有征兆,但西南州府的官员一直密而不报,甚至在叛军兵临城下之际,直接不战而降! 不止一城如此,可以说西南王拿下鹤灵山以南,几乎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因为根本就没有开战! 所以汴京城这么久了才收到消息! 或者换句话说,西南王早有准备,从起事开始,就掐断了西南和朝廷之间的联系! 难怪! 不怪皇上如此生气,鹤灵山以南,已经是西南的半壁江山了,只要再夺了阙州城,西南整个地区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整个御书房内无人敢说话,气氛压抑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捂着众人的嘴一样,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秦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跟着就去了明堂,宫门外早已聚集了众多大臣,一听到信差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大臣们就已经自觉到宫门外等候,此刻皇上召见,很快就聚集了乌压压的满朝文武! 文武百官各抒己见,一边谴责西南王狼子野心,一边说着要立即出兵,秦杳站在人堆里,听来听去没听到要点。 “皇上,西南王愧对先帝大恩,谋逆造反,简直罪不容诛!” “当年先帝察觉西南王有疑心,本着仁厚治国的政策,暗中敲打西南王,留了西南王一命,不曾想他不思悔过,如今养虎为患,竟贼心不死,如今竟然胆大包天的谋反!” “……” 秦杳留意到,说这些话的人,大都是文官,他们对西南王的叛变深刻的谴责,直击灵魂深处,希望皇上诛灭他的九族。 而武官就不一样了,要么默不作声站在一旁,要么意气张扬好像恨不得立刻去战场冲锋陷阵。 “皇上,微臣以为,当立即出兵,镇压西南王,在叛军气焰更加嚣张之前,将其抓捕进京!” “微臣附议,叛军已连下多城,猖狂至极,必须立刻出兵,收复失地,歼灭叛军!” “……”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皇上,微臣以为,不仅要出兵镇压叛军,还要增兵东南,西南王叛乱,南海海寇必将趁火打劫,咱们不可不防!” 嗯!听到这里秦杳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了,算朝堂上还有一个聪明人,知道瞻前顾后!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年轻陌生的面孔,身上穿着武官的朝服,举手投足之间都很有气场。 秦杳默默的打量着他,就听见他继续说道:“微臣这两个月一直关注南海的情况,海寇几次蠢蠢欲动,微臣的探子来报,海寇的首领鄂多,多此派人造访西南,微臣担心,恐怕两人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男人的话一出,原本还热闹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纷纷看向他,秦杳当然也不例外,这人对东南这么了解,应该是掌管海域的将领。 东南,海域,战船,秦杳立刻都就想通透了,这人多半个温照凛有点瓜葛! “鄂多也要来凑热闹?”皇上已经怒不可遏,秦杳感觉她说这话时,应该是咬着后槽牙蹦出来的! “微臣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西南王和鄂多有勾结,但是微臣敢保证,不出三日,南海一定会有动静。” 不知道在场的人听明白没有,反正秦杳是明白了,他肯定是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敢说出口,可能,是消息来源不能说吧! “好!好得很!好一个西南王!好一个鄂多!”皇上怒极反笑,秦杳觉得他的笑容瘆得慌,阴恻恻的,“既然如此,那就打!” 闫曜梁登基十年,在这个皇位上兢兢业业,虽然有见不得光的手段,但是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一手,他杀伐果决,神圣不可侵犯! “诸位爱卿,谁愿意领兵?” 对嘛!这才是重点嘛! 要打仗,没有领帅可不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行军作战,没有人指挥是万万不行的,否则即便是百万大军,也只能是一盘散沙而已! 皇上的话音一落,朝堂再次落针可闻,皇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神色紧绷,愠怒的眸子扫视着众人。 刚才还愤慨激昂的大臣当即没了气势。 秦杳讽刺的暗笑,是不是她在战场上奋力杀敌,九死一生的时候,这些人也是这样的嘴脸,除了张嘴叭叭两句,其他什么也不会干? “怎么?难道我东堰国的男儿,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皇上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威胁。 可是这是上战场啊,稍不注意是要送命的,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谁敢轻易领旨? 秦杳在这一瞬间有一种报复心得到满足的快感,那个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己,已经嘲讽皇帝无数次! “皇上,微臣愿意领兵!” 说话的是刚才那个主张南海防御的男人,因为他的这次发言,秦杳知道了他的信息。 男人名叫蔺飞章,一个从南海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士,而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官至二品,乃车骑将军! 还真是秦杳孤陋寡闻了,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她竟然都不认识。 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不是同一个战场上的人。 “微臣草莽出身,如今衣食无忧,这一切全靠皇上的信任,如今国家有难,微臣愿意带兵讨伐西南王,为皇上分忧!” 说着蔺飞章就已经单膝跪在了大殿,双手抱拳,一脸诚恳的看着皇上。 蔺飞章的话一出,周围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秦杳甚至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人悄悄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是在安抚自己? “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还能如何?就这么一个愿意领兵的,当然是皆大欢喜,全票通过啊! 可是意外总是出现在最后,就在秦杳以为蔺飞章马上就要出兵西南时,兵部尚书骆文山站了出来,“皇上,微臣以为,用蔺将军去对付西南王过于大材小用了,西南王不过区区十万人马,现在敢在西南嚣张跋扈,不过是因为西南各地的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旦朝廷出兵,气焰自然就嚣张不起来了!” “杀鸡焉用牛刀?微臣有一人举荐,泉州的守将池永松,两年前曾率领一百将士剿灭了泉州各地的山匪毒瘤,可见其能力出众!” “而且泉州就在西南边境,池永松两日便可赶往阙州城,迅速与叛军展开拉锯,牵制叛军的步伐。” “等支援大军一到,即可与西南王一决高下!” 骆文山的话让朝堂再次活跃了起来,大家纷纷议论起了这个池永松。 秦杳是知道这个人的,三年前她很关注汴京城的消息,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在那一年的武举中脱颖而出,后来被委派别地,当了一个守将。 如今被骆文山提起来,看来这人已经迅速成长,能堪大用了。 …… 这一场关于西南的紧急会议直到午时三刻才结束,不出意外的,朝廷决定出兵西南,分别从坨萍江和玉西关抽调十万人马,任命池永松为平南大将军,即可前往阙州城镇压叛军! 而蔺飞章,则带领五万人马赶往南海,随时准备战斗! 结果在意料之中,也在之外,她一直没有站出来说,西南王敢造反,难道真的就只有十万人马吗? 朝廷上几十上百颗脑袋,难道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了? 散朝时秦杳都还在想这个问题,她一个人慢慢走在出宫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她不信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可是为什么没人说呢? 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王妃。”秦杳刚走出人堆儿,她的丫鬟就出现了,然后自觉的跟在了她身后。 这两个丫鬟到底是新来的,似乎还没有混熟,怯怯诺诺的不太敢说话。 “久等了吧,咱们回府吧。” 秦杳笑着说完话,正准备加速出宫之际,猛然捕捉到了一双眼睛,是蔺飞章! 两人眼神交汇一瞬间对方就飞速移开了视线,但紧紧这一眼,秦杳觉得对方这是在跟她打招呼? 第31章 不失为良机 秦杳埋下心里的狐疑,但是脚下的动作却是越发快了,温照凛一定知道什么,至少是要比她知道的更多! 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所以秦杳很快就出了皇宫,意外也不意外的看到了在宫门外等候的温照凛。 看见秦杳出来,温照凛笑着上前,在秦杳还没有反应之前,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被油纸包裹的东西,“刚才有卖油饼的路过,回去还有一段路,你先垫垫。” 秦杳合理怀疑这人在扯谎,怎么会有卖饼的路过皇宫门口?生意不想做了还是手里钱太多了? 秦杳怔愣片刻,接过了温照凛手里的饼,还热乎的烫手,“多谢王爷。” 温照凛笑着摇头,然后将秦杳护上了马车。 秦杳坐在马车上,心不在焉的小口吃着饼,这饼不难吃,但是秦杳心情不佳,有些出神,等她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才发现温照凛一直在看着她。 “怎么了?”秦杳手比脑子快,说着就把手里的饼递给了温照凛,然后还来了一句:“给你吃?”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让别人吃剩下的事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只是还不等她收回手,就瞧见温照凛迅速的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就着秦杳的手,低头咬了一大口冒着热乎乎的饼。 秦杳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甚至温照凛已经笑着抬头了,她还没有收回手。 “还是阿杳知道心疼人。”温照凛满眼笑意,看着秦杳的眸子简直能温柔出水来! 听到声音的秦杳这才猛地收回手,心里懊悔不已! 她这是干了什么呀! 温照凛这又是什么操作啊! 这这这…… 秦杳脑海中已经去千军万马,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悄然爬上的红晕。 不过她不知道,温照凛却是一清二楚,他暗自得意了好一会,心情别提多好了! 不过他还是知道分寸的,把人吓跑了可有得他哭! 所以他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西南王谋反之事,你怎么看?” 温照凛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所以秦杳下意识的抬头,再一次四目交汇,大概是害羞,她飞快地移开视线,手里的动作不停,将饼用油纸包好,似乎是在包裹她羞红的脸一样。 “王爷觉得呢?”秦杳反问,“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干的。” 当初她说要让皇上没人可用,温照凛虽然答应了,但并没有告诉她具体会做什么,她那时候觉得,顶多就是南海那边,毕竟温照凛一直在忙战船改造,势力肯定是在南海一带。 “怎么会这么认为?”温照凛也有些意外,但是心里想的却是,原来自己在王妃眼里,这么神通广大吗? 当然秦杳是不知道温照凛这么不要脸的想法的,她之所以这么认为,完全是因为,“西南王好端端的起兵,很难说是没有人撺掇,而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秦杳转头跟温照凛对视,意思再明显不过,温照凛是她认识的,唯二可能干这事的人。 而另一个,是关在宗人府的大皇子! “呃……”温照凛语塞,该说不说,站在秦杳的角度,的确是这样。 虽然自己也存着不轨之心,但他不想跟西南王叛乱搅和在一起,所以还是要解释一下,“阿杳还记得你我大婚之后,我一连忙了好几日吗?” 秦杳点头,“记得。” 那会温照凛见天没个人影,她还偷着乐了好一会儿呢! “那会儿我在西南的暗桩突然断了联系,我前后派人两批人去西南料理此事,可人一到西南地界都失去了联络,那时候我就察觉到了西南有异常。” “但是我的势力范围不在西南,我能做的只是密切留意西南的动静,你想要让皇上没人可用,我本意是想从南海那边给皇上找点事的,因为南海的鄂多也蠢蠢欲动,只要稍微透露一点什么风声,他肯定闻风而动,到时候朝廷就必须发兵南海,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曾想,西南王竟抢先了一步,早知道就再稳一手了。” 要是早知道西南王会来找事,他何必费那些功夫! “所以那个蔺飞章真的是你的人?”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秦杳却是带着十分的肯定! 话题跳地太快,温照凛错愕两秒,然后点头,“阿杳看出来了?” 秦杳无语,这还看不出来她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他今日在朝堂上,虽然把南海的情况跟皇上交了底儿,但是却隐瞒了不少关键信息,我就猜到了。” 当时那种情况,要是不仔细留意,是很难发现的那些的,而刚好秦杳算是个局外人,所以对那些人说的话都想得通透。 “所以鄂多真的会在三日之内出兵?” “今日之前我只有七成把握,今日之后,就变成十成了,鄂多霸占海上多年,一直想要上岸,如今西南王起兵,他没道理放过这个机会。” “而且此番西南王起兵,很难说跟鄂多没有关系。” “可是在皇上那边,战船改造不是已经夭折了吗?你现在——” 秦杳没说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图纸已经送到南海了?” 对于秦杳的聪明,温照凛并不否认,而且他一向很认可自家王妃的眼力见儿,他笑着点头,道:“战船改造已经如火如荼了,不日便可投入使用,而且三日之前图纸已经呈给皇上了,不出意外,皇上手里的图纸,现在已经在送往南海的路上了。” “你都送了一份过去了,皇上再送去有什么用。”秦杳已经不知道自己今日是第几次吃惊了,对温照凛今日已经好几次刮目相看了! “战船得过明面不是。” 心机深沉啊! 心机深沉啊! 温照凛是把皇上算计得明明白白啊! 她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跟温照凛是敌人,自己的赢面有多大。 虽然温照凛不曾沙场点兵,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但人家有手腕儿啊! 他没有这个能力,但手底下有一波有能力的人啊! 自己跟他比,还真不一定比得过! 温照凛在朝中的势力肯定也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广,她知道的是蔺飞章,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个蔺飞章呢! 她虽然没问,但是不代表她没有留意到,温照凛轻飘飘的一句把图纸递给了皇上,但并没有说是谁呈上去的,如何取得的皇帝的信任,这中间又有什么样的曲折,温照凛只字不提! 两人回到王府的时候晌午已经过了,冯管家见人回来了,立马吩咐下人把饭菜准备好,等秦杳和温照凛换好了衣服出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 “先用午膳吧,其余的事情下午再说。”温照凛牵着秦杳,细心的给人盛饭布菜,本来可以让丫鬟做的事情,温照凛全都亲力亲为。 秦杳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只要两个人一起吃饭,温照凛会把一切都布置妥善,她只需要吃吃喝喝就好。 “王爷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如今的情况已经跟他们原来的机会有了很大的偏差,有可能一切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也有可能出现更坏的情况。 但其实最好的情况也是最坏的情况,对朝廷来说,最坏的情况是,西南战事突发,南海紧随其后,她若是呼延桀和布朗,一定趁此时出兵,让东堰国的北方和西部同时陷入战火,这样,就可以让东堰国四面楚歌,他们受到的阻力会大大减少! 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肯定不敢贸然动秦杳手里的兵权,一旦苍北开战,他手里无人可用就必须放秦杳回苍北! 但这不是秦杳想看到的局面,太被动了,稍不注意还有可能得不到支援,到时候她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温照凛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放下手里的碗筷,双手交握放在桌沿,沉声道:“西南的消息既然已经传了回来,说明西南现在不是密不透风,咱们下一步如何,等我的人把西南的消息传回来了才能再做打算,但是——” 温照凛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秦杳,严肃认真的说道:“你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杳转头看着温照凛,问道:“你担心皇上会冒险?” 冒险皇上会就算是放弃苍北,也要夺了她手里的兵权? 温照凛摇摇头,道:“不,你要做好苍北孤立无援的准备。” “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储备粮草,最好要有自己的商业渠道和跟各地经济往来的渠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杳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其实两人担心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但是温照凛显然想得更多,给她指了一条明路,或者说是生路! 秦杳没有再说话,她想着温照凛的话,思考自己该如何打算。 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俩人吃饭吃到一半,赖阳火急火燎的进来,神色紧张道:“王爷王妃,西南密信!” 闻言,秦杳和温照凛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站了起来。 温照凛的书房内。 往日里不管什么时候都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祝伯夷此时正不苟言笑的坐在椅子上,他的旁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是上午秦杳才见过的蔺飞章,还有一个秦杳没见过的面孔。 秦杳跟着温照凛进来的时候,仨人纷纷起身,“王爷,王妃。” 温照凛点点头,将秦杳安置在了下手的第一个位置,跟祝伯夷对坐,她旁边,是那个没见过的面孔。 “这是骆宏施。”温照凛指着男人跟秦杳介绍。 温照凛话音落下,男人便又站了起来,对秦杳鞠躬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秦杳笑着点头,然后示意她不必多礼。 等温照凛落座,赖阳就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了他,然后接着说道:“据探子来报,西南王此番出兵,明面上是十万人,但实际上三十万人不止!” “且西南王起兵之前,已经在西南各地埋下叛军,西南王每到一个地方,那些人就跟西南王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一个城池!” “咱们在西南的情报桩也被西南王毁掉了不少,属下已经派人竭力抢修,目前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情报往来。” 此时的赖阳,已经不是平常那个跟小团子打打闹闹的大男孩儿了,俨然是一个经验丰富,手段老道的人物。 他说的情况跟秦杳所料不差,西南王果然不止十万人马,但没想到竟然有三十万之多! “三十万?”不止秦杳一个人讶异,同样吃惊的,还有她旁边的骆宏施。 “比预想的要多。”说话的是蔺飞章,“看来西南这一仗,并不好打!” 岂止是不好打,西南王三十万人马只被人探查到了十万,说明西南王还留有后手,保不齐在朝廷大军到之前就拿下了阙州城,让朝廷的援军连西南的寸土都摸不到! “狗皇大概也没料到,西南王竟然暗藏了三十万兵马,要是知道了不得气死!”祝伯夷虽然脸色严肃,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充满了嘲讽。 “皇上许池永松从坨萍江和玉西关抽调二十万人马,说明早就猜到了叛军不只十万,不过他大概也没料到,西南王竟然还藏了那么的人。” 蔺飞章这话一出,秦杳立马就明白了今日在朝堂上为何没有人质疑叛军的人数了,原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不好明说,造成民众恐慌而已! “王爷,虽然西南王此番出乎所有人预料,但是这对咱们来说,不失为良机啊!”骆宏施惊讶过后智力回归,已经想得非常长远了 。 骆宏施的话一出口,蔺飞章就跟着说到:“属下也是这样以为的,只是今日在朝堂上,皇上并未许属下出兵西南,但只要王爷把握这个机会,咱们就有了跟狗皇帝对抗的本钱啊!” “到时候分庭抗礼,王爷何愁大事不成?” 俩人一人一句话,彻底把秦杳绕了进去,她好像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微微侧了侧头,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温照凛,眸子里是说不明白的探究。 温照凛沉默的没有说话,但他回应了秦杳的眼神,没有躲避也没有慌张,只有坦然。 第32章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秦杳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此刻切实的从那些人嘴里听到这些话,说不震惊是假的。 温照凛看着秦杳没有说话,方才还在说话的蔺飞章和骆宏施见状,也默契的闭上了嘴,祝伯夷饶有兴趣的看看温照凛,又看看秦杳,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这时候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平静,大家似乎这才意识到,原来王妃对自家王爷正在谋划的事情并非完全清楚。 骆宏施心虚,毕竟是自己起的头,“王爷……” 见骆宏施这样子,温照凛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随即他开口道:“这的确是很好的机会,蔺二。” 蔺飞章在家排行老二,私底下关系好的人都会这样称呼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蔺飞章立刻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抱拳颔首道:“属下在!” “你即刻赶往南海,本王给你六十影卫,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鄂多此行的计划,另外,你需在南海随时待命,静待时机。” 等待什么大家不言而喻,秦杳不自觉的扣紧了椅子的扶手,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是,属下领命!”蔺飞章郑重道。 蔺飞章话音落下,温照凛声音再起:“骆宏施。” “属下在!” “池永松是你引荐给本王的,本王信你,此番本王要你秘密前往西南,暗中助池永松对抗西南王,红鸾阁在西南的势力,你可随意使用不需本王同意,本王要西南王手里的所有东西,能办到吗?” “属下定不负王爷信任!” 温照凛不过三言两语却好像已经奠定了东堰国未来整个南方的势力统筹,秦杳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别的不说,就凭温照凛方才口中说的‘红鸾阁’! 秦家没有出事之前,秦杳曾在江湖上闯荡过好几年,而红鸾阁,是江湖上最神秘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门派! 江湖人都知道,红鸾阁立阁短短几年时间,就拥有了遍布天才的情报网,其阁主从不示人,武功深不可测,阁中成员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干净利落到不留任何后患,凡被红鸾阁盯上的人,最后都无一幸免!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有一年的武林大会,红鸾阁仅仅一人,就横扫各大门派的高手,直接惊呆了各大门派,至此,红鸾阁的名声彻底打响! 但时至今日,也没人知道红鸾阁的大本营在哪,只知道一旦有红鸾阁的消息在江湖上出现,就一定会有人遭殃,它不是嘴上说说的神秘,而是货真价实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杳怎么也不会想到,让人闻风而逃的红鸾阁,那个从未在人前露面的红鸾阁阁主,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她没有料到,温照凛的身份竟然这样的不简单,难怪,当初平俣探查到广平王府发出的消息却没有拦截到,若真要截了下来,那才是匪夷所思! 秦杳感觉自己今日脑子里就好像被装了炮仗一样,隔一会就炸一个,隔一会就炸一个,好不热闹! 她沉浸在自己的震惊里,没注意到温照凛看他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为难和心虚。 他本不想在两人感情尚未稳定之前让秦杳知晓这些,但西南王的谋反打乱了他所有计划,时至今日他不想瞒着秦杳,所以只能在这样不恰当的机会下让她听到这些话。 “祝伯夷,你那边如何了?” “一收到消息就吩咐下去了,各地账目正在归拢,南方三个粮仓三日前已经满仓,但这只能满足南海区域的正常运行,若加上西南,还需要再加粮仓,可以在西南定局之前准备好,这点我可以保证,” 祝伯夷的话,让秦杳彻底分清了在广平王府这个团体里,这些人各自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温照凛是毫无疑问的管理者,而祝伯夷掌管着财政大权,广平王府那些遍布天下的产业,均出自他手,想来之前令她刮目的账目,也是出自他之手了。 蔺飞章和骆宏施则是在外头冲锋陷阵的将士,当然还有很多秦杳没有见过的角色,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个团体,一个以温照凛为中心,以某种核心目的为信仰的整体! 闻言,温照凛点点头表示放心,随即嘱咐了一句:“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就好,切记不要让人察觉。”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紧急情况本王会派人通知你们。” 温照凛说完,除了秦杳,其余的人就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温照凛和秦杳两个人,秦杳没有看温照凛,或者说她不知道此刻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温照凛毫不忌讳的让她知道这些,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她还不能全然弄明白。 可是现在温照凛算是彻底跟她摊牌了,就说明她需要站位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她不会站皇帝那边,更不会跟皇上告密,但她是否站温照凛这一边,别说温照凛,就是秦杳自己,都不能确定。 温照凛当然知道秦杳的顾虑,他从未想过逼她跟自己同盟,所以他久久没有开口,直到秦杳的视线跟自己对上,他才鼓足了勇气。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秦杳就先发制人了,“王爷明明可以避开我,但为何如此?” 面看对秦杳的问题,温照凛沉默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了秦杳身边,坐在了她身旁,旋即道:“或许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了。” 温照凛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空洞,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伸到秦杳面前。 看见面前的那只手,秦杳犹豫了,这双手仿佛是那个审判自己内心的道具,让她不得不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迟疑的不敢伸手,看着温照凛的眼神也是犹豫不决。 温照凛面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狂跳如雷,另一只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是满手的汗。 滞留在空中的手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温照凛心中已经凉了半截儿,但他不想将自己失望的那一面展现出来,他嘴角微微上扬,竭力掩饰内心的惨淡,缓缓的收回手,道:“如果你不想——” “好!”看着温照凛逐渐收回地手,秦杳行动快了脑子一步,她出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跟温照凛十指紧握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是说出来,但她对温照凛有好感,不排斥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允许自己犹豫,但是不允许自己举棋不定。 此刻看着俩人相握的手,秦杳后知后觉的害羞了。 而温照凛心中,早就放起了庆贺的鞭炮,噼里啪啦的振了个响。 他紧紧的回应秦杳的手,随后笑着将秦杳带去了一个密室。 密室在书房屏风的后面,有一个开关,旋钮一拧就会出现一个通道,往里走有一个很小的房间。 房间很小,只能容纳一张桌子和椅子,还有一个书架。 温照凛站在了桌子面前,桌面上放着的几封已经拆过的信递给了秦杳。 秦杳狐疑的接过,耳边响起了温照凛的声音,语气里有秦杳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悲凉。 “当年三皇子逼宫,企图弑父杀君夺取皇位,那时候我父亲还是京畿卫首领,得到消息立马跟着太子进宫救驾,三皇子准备充足来势汹汹,京畿卫的人跟叛军殊死搏斗,而我父亲为了保护皇上和太子,身受重伤,等救援的大军赶来,我父亲已经无力回天。” “当时我母亲已经八个月身孕,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当场晕厥,当晚便生下了我,因为不足月,险些没留下来,是我师傅拼尽全力救下了我,护我周全。” 温照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大概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秦杳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约摸过了半刻钟,温照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暗室里面的东西,都是我师父秘密保留下来的,后来我师父告诉我,我才知道,我父亲根本不是死于乱军,而是太子,趁我父亲拼死保护他之际,从背后下地狠手!” 当年的太子,就是当今的皇上,听到这里,秦杳已经不知道这是今日第几次吃惊了,广平侯温刻的一生不说传奇也算是可圈可点,京畿卫在他手里那几年,是先帝最信任也是能力最强的一支队伍,深受先帝喜爱! 她怎么也没想到…… 竟然…… “当时闫曜梁想要拉拢我父亲,得到京畿卫的势力,你手里这些,就是闫曜梁写给我父亲的亲笔信,但我父亲决心效命先帝,便拒绝了闫曜梁的提议,可是——” 说到这里,温照凛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但却始终忍耐着,秦杳转头看着他,不免心疼。 她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抚,温照凛转头回应了秦杳一个苦涩的笑容,随后他接着道:“闫曜梁得不到京畿卫的势力,便对我父亲起了杀心,只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三皇子谋反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得到了消息却密而不报,就是等着这个机会除掉我父亲!” “后来先帝破例追封我父亲为广平侯,以侯爷的规格下葬,我师父偷偷看过父亲的遗体,致命伤来自背部,那一刀直插心脏!” “再加上我母亲——” “我母亲……”温照凛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但是秦杳还是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了他眼角的那一颗晶莹。 “我母亲生产时虽然凶险,但并非完全不能挺过去,是有人一早买通了产婆,在我母亲喝的生产药里下了毒,他是个狠人,不仅除了我父亲,甚至还想不留任何后患的杀了我全家!” “但我命大,母亲却没能幸免于难,师父后来找到了那个产婆,追查下去,查到了闫曜梁那里,再加上我父亲后背的致命伤,这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狗皇帝欠我父母两条命,不拿他抵命,我愧为人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还给狗皇帝的! 他要让狗皇帝身败名裂,也要让他生不如死! 听完整个故事,秦杳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她也经历过家破人亡,但她至少拥有十几年家庭幸福美满的回忆,这些回忆不会消失只会伴随她一生。 但是温照凛没有,没有严父,没有慈母,没有阖家团圆,有的,是时时刻刻提醒他的仇恨! “阿杳……”温照凛鼻尖通红,眼眸含泪,叫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倔强,更有不甘心。 眼前的男人脆弱得仿佛一个孩童,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无限的悲哀,惹得秦杳手足无措。 “咱们先出去吧。”在这里难免触景生情,秦杳紧紧地握着温照凛的手,想要通过肢体接触给对方传递一些力量和勇气。 密室沉重的石门关上,秦杳没有在书房停留,而是直接带着温照凛出了书房。 马上就立冬了,从温暖的书房出来,秦杳被激了一个寒颤,她笑着转头问温照凛:“我们去看看父亲和母亲吧。” 她进门之时,温照凛只带她去了祠堂上香,并未去陵墓拜见,她也没提,那会她觉得俩人始终不是同路人,没必要去打搅别人父母的安宁。 但现在,她想要去拜见了。 温照凛今天算是经历了大悲大喜,此刻还没从方才的悲恸中缓过来,就得到了这样让人喜出望外的消息。 所以现在的温照凛,笑得有点难看,幸好他这张脸绝佳,否则真会把秦杳丑到。 “我马上让冯伯准备东西。” “好,时辰还早,多备一些。” 俩人分开行动,温照凛去交代冯伯,而秦杳,则准备回院子,换一身体面的衣裳,再稍稍打扮打扮,方才暗室里有温照凛母亲的画像,是个气质温婉,长相出众的女子,她可不能太丑,免得被认为配不上温照凛那张俊俏的脸。 其实她还有很多很多疑问,但今日并不是好时机,温照凛已经血淋淋了,她不想再多问,别的事情,她总会知道的。 第33章 乞求神明将话带到 温照凛的父母合葬在城外的裕民山下,这里常年有人打理,所以路还算是好走,墓碑也被擦拭地干干净净。 秦杳跟着温照凛把带来的祭品摆好,又上了一柱香这才恭恭敬敬的站好,诚恳的喊了一声:“爹,娘。” 她的手被温照凛紧紧的握着,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她说话的时候,温照凛手上突然加重的力道。 秦杳笑着回应温照凛,然后继续说到:“成婚这么久了才来拜见二老,实在是儿媳不孝,但是您们可不能怪在我头上,是您们儿子不带我来的。” “您二老要是有怨气,可不能找我撒,要去王爷的梦里,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今日给您们带的东西都是冯伯准备的,冯伯说您二老以前喜欢得很,若是现在口味变了,您们就给王爷托梦,给我也行,儿媳第二日就给您们准备好。” “希望您二老在下面是好好的,温照凛你们不用挂心,他被冯伯看得好好的,现在有我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您二老就放心吧。” 秦杳也不知道自己话怎么这么多,她不想把气氛弄得那么严肃,所以尽量说些轻松的话,就像她每年给父母烧香一样,捡到什么话就说什么话。 秦杳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期间温照凛一直没有插嘴,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秦杳,仿佛要把她脸上看出一朵花儿一样。 “你别看我呀!”秦杳感觉自己的脸生烫,“待会爹娘该说你不正经了!” “你快跟他们说说话,你肯定也很久没来了!” 想起今日冯伯知道他们要来这里拜见之时那震惊的神色,秦杳就断定温照凛肯定不常来这里。 至于为什么,秦杳能猜个七七八八,就像她父母刚去世那一年,她也不敢去上香,就连做梦都害怕,那时候她是怕父母怪罪她,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回去。 后来想明白了之后就好很多了。 温照凛的情况,大概跟自己一样,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秦杳所言,温照凛的确很久没来看望父母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他们怪他,为何迟迟不给他们报仇,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不到安息。 “爹,娘,儿子来看您们了。”温照凛说着就跪下了,给烧得旺盛的鼎炉内添了些纸钱。 他低着头看不见神色,但是秦杳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和悲伤。 “请爹娘放心,儿子没有一天忘记你们的大仇,有朝一日,儿子一定会带着凶手来你们的坟前磕头谢罪。” “另外,儿子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们,”说完温照凛抬起头,牵起秦杳的手,秦杳跟着跪在了他身旁,就听见身边的人说,“儿子娶妻了,阿杳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儿子中意已久,想要和她白头偕老,所以今日特带她来拜见,方才给你们上香说话的就是阿杳,的确是很好对吧。” “阿杳的父母是很厉害的将军,您二老在下面若是遇见了,肯定一见如故,有很多话聊,还要烦请您二老帮儿子带一声好,转告他们,儿子一定会还好对待他们的女儿,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 “……” 温照凛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看似语无伦次,却句句都是对父母的思念。 秦杳就这样听着,本不信神佛的她,这一刻只愿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鬼怪,能将温照凛的话带到。 鼎炉内的火烧得很旺,有人说火越旺,就说明下面的人越高兴,直到傍晚,俩人准备离开了,鼎炉内的火都是旺旺的。 “哎呀!”正在收拾东西的秦杳小声的惊呼一声,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温照凛,“咱们忘记把小团子带上了!” 这可是广平王府的长孙啊! 温照凛被吓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一听秦杳的话,这才放心下来,随后道:“不差这一次,下次来也是一样的。” 秦杳抿抿嘴,悻悻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那咱们待会回去的时候,得去买点东西哄哄他,不然这么晚了回去,他肯定会问咱俩做什么去了。” 温照凛被秦杳的‘咱俩’取乐了,他接过秦杳收拾好的食盒,牵着她的手一边往马车走一边道:“阿杳这么会哄小孩子?那要不——” “要不什么要不!”秦杳直觉温照凛现在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急忙阻止了他,“赶快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说完秦杳就甩开了温照凛的手,快步上了马车。 留下温照凛一个人在原地偷笑,今日过得属实曲折,但是一天的底情绪,已经被她的阿杳给抚平了。 手牵手浓情蜜意回到王府的俩人不意外的又没有赶上晚饭,冯伯又只能单独给俩人开小灶。 “娘亲!”俩人刚走到院门口,小团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就飘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随后小团子就从院子里飞奔到了俩人面前,扑进了秦杳怀里。 “娘亲去哪儿了,柚柚一下午都没找到。” “臭小子,看不见我爹还在这是吧!”面对柚柚的忽视,温照凛毫不客气的将人从秦杳怀里扒拉了下来,“越发没规矩了,看来是该好好教训你了!” “哎呀,你放开我!”柚柚在温照凛手里可劲儿挣扎,可他还不如温照凛腰高呢,根本就是无济于事,“小气得很你这人,不就是没叫你嘛,我现在叫行吧!” “父亲,我可爱的亲爹!” “你快放开我!” “娘亲……” 听到柚柚的求救,秦杳这才笑着把人从温照凛手里解救出来,然后小声的安抚着,“娘亲和你爹爹去给你买东西去了,你想看看吗?” “想!”正是贪玩的年纪,一听这话柚柚当即就瞪大了眼珠子。 “但是我们商量好哦,今晚只能看看,等你明天从书院回来了再玩可以吗?” “柚柚听娘亲的。” 厨房的晚膳还没有送上来,秦杳就先带着小团子回了他的小屋子,小家伙大概也是玩了一天,没一会儿就眼皮子打架要睡觉了。 秦杳回去的时候,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温照凛也换了一身衣服,正等着她用膳呢。 这一顿晚饭用得格外的不一样,俩人的关系飞升,正是情意浓浓的时刻。 饭后,俩人坐在屋子里闲聊,秦杳突然想起来温照凛的师父。 “你师父现在在何处,怎么大婚当日没见到人呢?我该去请安的吧。” “师父几年前已经仙逝了。” 这倒是让人意外,“抱歉,我没想到……” “没事的。”温照凛安抚的摸着秦杳的手背,“等寻个日子,你没有军务缠身的时候我就带你去看他。” “为什么这样说?很远吗?” “师父和我父亲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均师承天佛山云门,师父仙逝之后,我就和祝伯夷把师父带回了天佛山。” 天佛山她是知道的,距汴京城十万八千里,来去一趟半个月的功夫就没了,现在这个情况,的确不是时候。 “你和祝伯夷,也是师兄弟?”俩人那关系,根本不是上级和下属的模样,一看就是亲近的人。 只是温照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沉吟片刻道:“祝伯夷是师父在外游历时捡到的,后来就带在了身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是师兄弟,不如说是兄弟。” “小时候一起逃先生的课,一起上山掏鸟蛋,一起捉弄师父,他望风,我作案,最后一起被师父惩罚……” “然后长大了你们一起干大事?”秦杳好笑的看着温照凛,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俩人有些好笑。 温照凛一愣,旋即坦然道:“这样说也不是不行。” 温照凛说完,俩人相视一笑,原本握在一起的手,此刻又紧了几分。 屋子里的烛火燃得噗噗作响,夜晚的凉风钻过窗户吹了进来,秦杳看着俩人十指相扣的手,四头犹豫了片刻,最后思来想去,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温照凛的指关节在此刻泛起了白,他没有抬头看秦杳,只是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低低的答了一句:“我知道。” 秦杳不意外,但心中酸涩,温照凛何其聪明,肯定是知道她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 “阿杳放心,我知道你身上了责任,也知道你的顾虑,你只管放心做你的事情就好,其余的,我都会安排好。” “苍北是你的责任,那便是我的牵挂,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力保苍北完整。” “你,我对你没有任何助力,再带上我,你会——”秦杳语塞,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温照凛这样说,就是要把她身上的责任全都扛起来,他会替她承担一切风险。 但温照凛却云淡风轻,依旧笑得温柔,但出口的话却有些许的窘迫,“那晚,你和平俣的话,我听到了。” 所以他对秦杳的想法一清二楚,而且,情况也并非完全如她所说,“谁说没有助力的,你手里可是有足足四十万兵马呢,如果最后我落魄收场,我就去你手底下藏着,四十万人藏我一个还是行的吧。” “可是——”他很清楚,她手里的兵权,并不一定保得住! “没有可是阿杳,你身上有父辈的荣光和秦家的未来,你只需要带着这些东西往前走,剩下的交给我,我会让闫曜梁给你一个交代。” 秦杳没想到,她跟温照凛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被他折服,说来意外却也有迹可循,温照凛身上有太多别人看不到的闪光点,他不是外界传言的花花公子,也不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他有担当,有抱负,有本事,有人品,甚至连皮囊都是上乘,对这样的人产生爱慕之心,是理所应当的。 那一晚,秦杳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之后,起身坐到了书桌旁,还是决定给哥哥写信。 “哥哥,展信安……” 秦杳写得一手簪花小楷,手起笔落,细数自己回京之后的点点滴滴,起承转合,写尽自己心态变化,她说清楚自己为何要写这封信,这是女儿家的心事,是初为人妇的忧思,这些是只能说给家人听的喜报。 同时也想要给温照凛一个交代,她把温照凛以这样的方式介绍给自己唯一的亲人,希望得到哥哥的认可,更希望得到祝福。 “……门楣荣耀杳儿定当竭力维护,父母仇恨不敢或忘……” “另愿哥哥身体安康。” 落款:秦杳。 最后将厚厚的信纸装进信封,在信封上亲笔落下“哥哥亲启”四个大字,她这才安下心来。 白日里那种悬心不安的感觉才终于消失了。 连夜把信送了出去,秦杳终于困意来袭,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温照凛站在卧房的窗户边同样没有合眼,不过不同的是,窗拦上还坐着一个人。 俩人手里一人抱着一坛酒,祝伯夷屈膝坐在窗拦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温照凛说话。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真的要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女人改变咱们密谋已久的计划。” 他虽然对温照凛的决定意外,但是却并不生气,他清楚他的为人,所以对他的决定没有微词。 “也不算改变计划,我们的目标不会改变,只是提前了一些,和多了些计划之外的决定而已,而且,我纠正你一下,”温照凛仰头喝了一口酒,随后缓缓道:“并不是认识三个月不到。” 祝伯夷一怔,举在半空中的酒坛僵住了,他半信半疑的转头看着温照凛,眉头微皱又很快抚平,“什么意思?” “日后你会知道的。”他要卖这个关子,不想那么快告诉别人,“你现在只需要知道,广平王府有当家主母了,而你多了一个大嫂。” “你可要点脸吧,咱俩谁大还不一定呢,万一是弟妹呢!”前因后果他可以不追究,但是谁是兄长,谁是幼弟他必须认真掰扯掰扯。 “当年师父捡你回来你可比我矮了一个头。” “那是我小时候一直没饱饭吃,所以不长个儿,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屁大点个儿就一顿吃三碗饭!” 第34章 所谓百年遗诏 虽然昨夜入睡晚,但十几年的习惯还是让秦杳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 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家三口用完早膳,小团子就迫不及待的拉起秦杳的手,焦急的催着秦杳出门,“娘亲,再快一些,柚柚要给先生留下最好的印象。” 秦杳好笑的看着这个改过自新的小不点,忍不住逗他,“放心,只要你今日去了,先生肯定会牢牢的记住你的!” “真的吗?”柚柚瞪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秦杳。 秦杳坚定的点头,她可已经从温照凛那里知道了,柚柚以前在书院,虽然没有小朋友跟他玩,但是却从没有被欺负过,倒是他,把那些意图欺负他的,都给揍了一顿! 那时可是愁坏了先生,能不对他印象深刻吗! 本来温照凛也是准备跟着一起去的,但走到府门口的时候被赖阳拦截了。 到最后还是只有秦杳和小团子两个人上了去书院的马车。 而被拦截下来的温照凛,只能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各地传回来的消息。 “王爷,这是西南传来的,西南王打着拯救苍生,匡扶正统的旗号,又招揽了一批叛军,照这个形式下去,阙州城等不到池永松和骆宏施带兵前去支援了。” 密信的内容简言意骇,西南王借着潭柘寺和江湖术士的流言,痛批这是皇上自导自演的阴谋,意图蛊惑不知情的无辜百姓,稳固自己的皇位! “还有一事,如今西南都在传,闫氏的江山是从凤正卿手里用卑鄙手段抢来的。” “有这回事?” 这倒是让温照凛意外,但仔细想想,西南王想要名正言顺的造反,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由头,百年时间过去,没有人知道当年东堰究竟是如何开国,毕竟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不过瞧见如今西南王这恶狗扑食的模样,他倒是信了几分史书记载。 东堰国的开国皇帝闫羲有一个跟他一起打江山的生死兄弟,名为凤正卿,此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曾多次救闫羲于水火,俩人约定好将来事成,一同治理天下。 后来东堰开国,不知道俩人如何商量的,闫羲登基称帝,封凤正卿为一字并肩王,扬言和他共治天下。 可是好景不长,不过区区两年时间,凤正卿就生出了野心,他秘密联络了朝中大臣,想要架空闫羲的权利,可事到最后,凤正卿被抓了个正着。 闫羲感念两人当初一起打江山的情谊,留了凤正卿一命,并且还给了他体面,借口西南不安,让他前去西南镇乱。 后来凤正卿一族,就在西南扎了根,如今的西南王,便是凤正卿的后代。 “这样的话,西南现在流传的那些话,的确是很蛊惑人心的!如今百年过去,谁也说不清楚真相到底如何,即便是拿出史书,西南王也完全可以说是始祖皇帝篡改历史!” “再加上如今外界纷飞的留言,对闫曜梁可的形象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赖阳听完温照凛的话,不得不感叹一句,西南王好深沉的心机! 即便没有他们弄出来的流言,单一个匡扶正统的名义,一样可以招揽大批士兵来对抗朝廷。 “其实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真正关心,西南王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而那些跟随他的人,只是选择了西南王背弃了朝廷,归根结底,这就是西南王不甘心屈居人下的一场谋划多年的叛乱而已。” “不过咱们倒是可以借一借西南王的威风。” 鹬蚌相争这个道理,温照凛学得还可以。 “你把消息递进宫去,他们打得越厉害,对咱们就越有利!” “是,属下明白!”跟了温照凛不少年,赖阳的反应速度已经被训练出来了,当即就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思。 “另外传信蔺二,西南开战在即,东南沿海要做好接收难民的准备,马上入冬了,会有大批难民涌入,一定要严格排查,保证难民生活的同时也一定要杜绝探子混入。” 西南王都把凤正卿这个老祖宗搬出来了,不拼个鱼死网破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西南陷入战火已经是板上砸钉的事,不止东南,各地都要做好接收难民的准备,就连汴京城都不例外! “属下明白!” 赖阳火速退出了书房,温照凛将密信丢进了炉子里,瞬间就成了灰烬。 他站起来走到身后的巨大地图前站立,脑海里已经模拟了各个战场的情况,鄂多的战船已经渐渐逼近,西南王的叛军势如破竹,东堰国的整个南方,眨眼间已经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最后在温照凛的演习里,有一支神秘的队伍黄雀在后,趁两败俱伤之际,彻底收割南方战场,成为崛起的枭雄! 南方的厮杀从如火如荼到大局稳定,温照凛已经制定了详细可行的计划,后面的一切,将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他转移了视线,将目光锁定在了苍北得地界。 这里不同,他希望这里没有战火,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 希望这里草长莺飞,四季如春,他喜欢的人能在这里做威望的头狼。 “阿杳……”温照凛呢喃一声,眸子里是温柔的眷恋…… 温照凛的命令是早上安排下去的,闫曜梁是中午收到的消息。 此刻的御书房,气压低得吓人,闫曜梁一言不发坐在上头,下面几个早朝被留下的大臣瑟瑟发抖。 早朝时,大家商讨对付西南王的对策,刚有一点眉目,转头就被这消息破坏了! 他们目睹了皇上在看到这封密信时的暴怒。 西南王这不仅仅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已经是把刀架在皇上的脖子上,睁眼瞧着皇上要怎么做了! “皇上,微臣以为,西南王此番,意在激怒皇上,让咱们自乱阵脚,皇上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只要咱们拿出始皇帝当年留下的证据,西南王造谣的话,便不攻自破了!” 还别说,闫羲能当上一个开国皇帝,该有的手腕还是有的,当年凤正卿意图不轨的证据,他还真有可能保留下来。 只是时至今日,皇宫里的藏书阁几经翻新维修,里面的东西都是近几十年放进去的,要找到百年前的东西,可谓难上加难! “说得轻巧,先祖未留下任何线索,你让朕上哪去找?” 这是个问题,想要在东堰国百年的历史中找到一份不起眼的东西,可能是娟帛,可能是史册,可能是任何不打眼的东西,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个。 不过还是有人另辟蹊径的,这时骆文山站了出来,道:“皇上,始帝的陵寝会不会——” “朕看你是疯得没边儿了!”闫曜梁一支狼毫笔就扔在了说话的人头上,“你是让朕做那个扰先祖安宁的昏君吗!” 骆文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怪自己没多读两本书,这样口无遮拦! 他连忙跪下,“微臣愚钝,请皇上开恩。” “哼!”闫曜梁剜了一眼骆文山,没有理会他说的求饶。 其实抛开别的不谈,先祖闫羲前半生驰骋疆场,后半生励精图治,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丰功伟绩必定伴随他的生死,他的皇陵的确是最可能找到这些东西的,但打开先祖的陵墓,无异于扰先祖清静,即便是最后找到了,他也难免会留下口舌,被人诟病。 这时候,高迁站了出来,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骆文山,心中暗骂一声蠢货,随后才开口说道:“皇上,微臣有一计,或许可解此围。” “说。” “微臣以为,骆大人所言,虽大逆不道,但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咱们虽不能进入先祖陵寝,但西南王敢打着凤正卿的名义,咱们为何不可借一借先祖的余威?” “宰相的意思是……”闫曜梁迟疑的看着高迁,心中逐渐有了思绪。 西南王准备充足,猛打猛攻,不出三日,阙州城失守的消息传回汴京,同时城内再次流言纷飞,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前后两次相反的说辞,让百姓们心生疑惑的同时,对皇家的秘闻也多了几分好奇。 甚至一时间冒出了不少所谓的知情人士,对百年前的皇室秘辛侃侃而谈,甚至牵扯出了不少爱恨情仇,有说先祖和凤正卿为爱反目成仇的,有说凤正卿爱而不得远走他乡的,更有甚者说先祖和凤正卿之间有不可见人的交易的,反正五花八门,说什么得都有。 归根结底就是把流言分为了两派,拥立西南王的和支持朝廷正统的。 西南王下手狠不留任何余地,当然皇上有他自己的智囊团来化解危机。 众说纷纭的第二日,一张张皇榜被张贴了出来,上面详细描述了西南王是如何起兵造反,居心叵测意图篡位的,与此同时,一封先祖的遗诏被昭告天下。 遗诏上详细阐明了当初凤正卿是如何结党营私,勾结朝臣意图谋反的,先祖有先见之明,忧心将来闫氏子孙被不知情的歹人诟病,特留下此遗诏,护江山安宁。 遗诏不仅仅只有圣旨,还有当年先祖保留下来的证据,原版被张贴在皇榜上,另有拓印的副版,已经随着皇榜下发到了东堰国各地。 一张皇榜,一纸遗诏,再一次让汴京城炸开了锅,两样证据直接捶死了西南王居心叵测,一时间风向都往朝廷这一边倒。 但闫曜梁似乎是觉得不够,翌日一早,又将西南王之前意图谋反被皇帝暗中镇压的证据公布了出来。 这一回,朝廷不仅坐实了西南王反贼的罪名,还收获了老百姓的一致好评。 说什么当今皇上跟开国先祖一样,英明神武,菩萨心肠,面对怀有异心的叛徒还格外开恩,给予多次机会,简直是仁厚的表率! 东堰国有这样的统治者,简直是国之大幸,百姓的大幸! “哈哈哈哈!宰相这一计简直妙不可言啊!”听到城内的风向,闫曜梁难得这么高兴,这是这几日最高兴的事情了! “朕要好好的嘉奖高爱卿,有宰相在,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上谬赞了,微臣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福气,不敢贪功。” “哈哈哈哈,宰相谦虚了,你为朕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朕必须嘉奖你,否则大臣们该说朕赏罚不分了!” 话到这个份上,高迁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他连忙跪下谢恩,“微臣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宰相不必这么多礼。”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寻常如此,更何况对方还是皇帝呢! “皇上,微臣也有一喜讯要报。”吸取了上回的教训,骆文山现在变聪明了,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挑好话来说。 “什么喜事,说。” “微臣刚刚得到消息,平南将军已经达到阙州城,率领城外驻守的八千人马,重新夺回了被叛军占领的阙州城,现在已经成功牵制住了叛军前进的步伐,昨日傍晚,二十万援军也迅速就位,两军开始对峙,叛军已不敢轻易妄动!” “好!”骆文山的话无疑是巨大的好消息,闫曜梁一听,高兴得大喊一声,“骆爱卿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平南大将军,朕也没有错封!” “元仲!” “奴才在。” “将朕的赤云剑赏赐给平南将军,朕助他一臂之力!” “是,奴才这就去办。” “另外,骆爱卿举荐有功,朕赏你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闫曜梁向来赏罚分明,并且出手大方,这大概也是他这样一个疑心深重的人,能招得一批能人贤士的原因。 被赏赐的骆文山忙跪下谢恩,所以说人生总起起伏伏,上次在这御书房,他还惹怒皇上差点没命,没想到这回,他就得了皇上的赏赐。 因为一个接一个的佳音,皇宫里难得的祥和平静,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皇帝,哪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功劳,真正的能者另有其人! 收到西南战报的温照凛满意的点头,池永松单凭八千人马就夺回阙州城,能力实在不可小觑,并且在短时间内就建立好了阙州城的防线,还整顿好了乱糟糟的阙州城,安抚住了百姓,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骆宏施当初可是一眼就瞧上了这人身上的那股子狠劲儿,看来这池永松还真是吃这碗饭的人。”看了骆宏施传过来的战报,祝伯夷也是一顿夸奖。 第35章 坏消息接踵而至 “池永松的能力出乎意料,看来派骆宏施过去有点多余了。”温照凛也没想到,自己当初松口认下的一个毛头小子,如今竟然成长得这样迅速,屡屡带给他惊喜。 对温照凛的观点,祝伯夷表示认同,“我看他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暗桩那边还缺个人,让他去吧。” 广平王府在西南的暗桩之前被西南王的人破坏地彻底,至今也只恢复了基本的通信,很多地方都需要重新安插人手,这可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 如今交给骆宏施正好! “本王会在信上注明这是祝公子的特殊照顾。”温照凛在坑祝伯夷这件事情上可是毫不含糊的! “我说你这人心眼儿怎么这么小,不就是上回刺了你两句,你至于记到现在吗?再说了,那也是你一声不响的就缺席,还不能说了!” “王妃,你来评评理,上次的事情是不是这人的错?!” 秦杳本不想参与这两人的斗嘴,所以基本上没怎么说话,现在突然被点名,她一时迷茫,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道:“王爷小心眼儿你就大度一点嘛,这王府上下谁不知道,咱们祝公子可是最宽宏大量的!” “就连小团子都嚷着喜欢你不喜欢王爷呢。” 恭维! 绝对是恭维! 祝伯夷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着了这两口子的道,但奈何秦杳的话实在是好听,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算那臭小子有点眼光。” 不仅说话的语气得意洋洋,就连看着温照凛的眼神都充满了挑衅。 看着嘚瑟的祝伯夷,温照凛面带微笑,但是眸子里却是满满的威胁,当然他不是在意对方的挑衅,只是……只是,‘阿杳怎么可以夸别的男人!’ 吼! 这笔账他记下了! 迟早得在祝伯夷身上讨回来! “骆宏施在西南清闲得很,我看你也不是很忙,要不去南海走一遭?” “!!!”祝伯夷心中已经将温照凛凌迟了一万遍了,“你是不是打击报复!明知道我跟那鬼地方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听到这,秦杳不由得来了兴趣,祝伯夷可一直是维持着云淡风轻的形象,现在一提让他去南海,整个人都炸毛了,这难道不让人好奇吗? “阿杳不知道,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温照凛很乐意给自家王妃分享这样的趣事,“他第一次去南海,在船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温—照—凛!”祝伯夷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痛处,瞬间张牙舞爪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去跟温照凛短兵相接,“你还有没有人性了!我要跟你绝交!明天,不!今晚,我就带着你所有的家当远走高飞!” 祝伯夷手握广平王府所有的产业,携款潜逃,的确是很厉害的威胁! 不过这并没有得到温照凛的重视,“这样的话,昨年除夕你一说过,一字不差。” “要本王给你回忆一下吗?” 形象全无啊!形象全无啊! 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翩翩公子形象,终究是没能保住啊! 他恨呐! 恨呐! 不行! 他必须报复回去,不然今晚准睡不着! 有了! 祝伯夷脑子里灵光一闪,对着温照凛邪恶一笑,然后转头,飞快的对秦杳说:“王妃我跟你说,他八岁的时候因为怕鬼,尿了裤子!” “噗!”一切来得太突然,秦杳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 她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温照凛,难得的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窘迫的神色。 看来不是假的。 可是,可是…… 秦杳无法将现在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跟祝伯夷嘴里的那个尿床的小孩儿联系在一起。 这可是温照凛诶,八岁还…… “阿杳,这不是真的。”解释略显苍白,简单来说就是死鸭子嘴硬。 “哟,还不认账啊,咱们堂堂——” 王爷两个字没出口,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随后赖阳的声音响起,“王爷,蔺飞章来信。” 闻言,书房内的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气氛在这一瞬变得严肃。 不等三人反应,赖阳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另外,属下拦截了一封从宫里要送往苍北的密信。” 送往苍北,秦杳瞬间紧张了起来,温照凛和祝伯夷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她。 赖阳进来,把蔺飞章的信件递给了温照凛,而宫里那封密信,则给了秦杳。 秦杳没有犹豫,立即就拆了信。 不过半张信纸的字迹,内容却让秦杳头疼,她忍不住皱眉,脑袋转得飞快。 不等温照凛和祝伯夷开口问,秦杳主动站了起来,道:“闫曜梁让那些人暗中联络苍北各地的守将,应该是准备动手了。” “王爷,我要去安排一下。” “嗯,万事小心。”温照凛心知她心系苍北,不做多言,“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王爷!”说完秦杳就快步离开了温照凛的书房。 目送秦杳离开之后,温照凛才把蔺飞章的信件给了祝伯夷,蔺飞章传过来的消息要扎实很多,满满五页儿纸,全是他到了南海之后查到的。 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越看到后面,祝伯夷脸色越是难看,最后自言自语的来了一句,“竟然是西南王主动联络的鄂多?” 蔺飞章的书信上,详细的阐明了他回到南海之后,一连派了二十个影卫往返西南,海域和东南州府之间,费了老大力气才查到,西南王三年前就开始暗中联络鄂多。 “他不仅仅想要西南,他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一举拿下东堰的南方,不过本王很好奇,他许给了鄂多什么好处,竟然让鄂多甘愿做他的垫脚石,还愿意出兵相助?” 他倒是低估了西南王的本事和野心! “就鄂多那脑子拐不过弯的,这些年要不是占据地域优势,早被朝廷剿灭了,这回指不定也被西南王给忽悠了,不仅出兵帮忙分散火力,还暗中给了西南王五万精兵,可真是下了血本!” 祝伯夷也说不上自己对鄂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不过鄂多是实打实的蠢到了他的雷点! 鄂多虽然是占据海域优势的匪寇毒瘤,让朝廷头疼不已,但有利亦有弊,因为地域原因,他的人马始终不见增长,最多只能是维持可观的水平。 如今他借给西南王五万精兵,自己手里不会超过十万人,借出去的精兵就像泼出去的水,收回去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他现在出兵南海跟蔺飞章必有一战,以蔺飞章对鄂多的仇恨程度,最后鄂多能带回去一半的士兵就是他撞大运! 祝伯夷几乎都能预见最终的结果,鄂多损失惨重,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灰溜溜的滚回海上苟延残喘。 “我以前只是觉得鄂多这人有勇无谋,难成气候,没想到这还是个不长脑子的。” 面对祝伯夷的猜想,温照凛倒不这么认为,他摇了摇头,沉思片刻道:“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鄂多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料想不到这样的后果,我更偏向于是西南王许了鄂多比占据东南州府更好的好处。” “或者两人之间还有咱们没查到的交易,让鄂多甘愿付出他全部的心血。” “让蔺二继续查下去,往深了挖。” 虽然这样是很欠揍,但必须承认,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祝伯夷是松了一口气的,“他最好是有点脑子,不然本公子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是在跟一个蠢货斗技,咱们费尽心机准备大战一场,结果最后敌人啥也不干举手投降了,这样不仅显得咱们很呆,而且还很跌身份!” 就算是对手,他也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然就会像大人欺负小孩儿一样,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温照凛这边好解决,毕竟谋划多年,步步为营,不管遇上什么时候都能轻易解决,基本没有难题禁得住他。 但秦杳那边就有些棘手了。 她前脚得知皇上准备对苍北下手,后脚就收到了苍北传来的密信。 那天晚上,不过三个时辰,秦杳收到了三封来自苍北的信件,还有一封是裴腾从北越加急送来的。 常承周,平俣还有已经半个月没出现的劳姜,此刻一同聚集在秦杳的小院里。 秦杳神色凝重的坐在上位,劳姜平俣一人站到一边,常承周站在中央,将自己收到的消息一一说给秦杳。 “沭阳公子那边抓到了三个探子,一个北越来的,一个江湖人士,还有一个打死也不开口的,但他们似乎都是奔着虎跳崖去的,具体要做什么,沭阳公子还在继续盘查。” “另外大公子来信,说苍北有异,恐与朝廷有关,让将军万事留意,不必急着赶回去。” 听到这里,秦杳就知道,哥哥肯定是已经查到什么了,从大皇子那里的来的消息,她没有敢全部告诉哥哥,她怕哥哥受不了,没想到…… “这是大公子给将军的亲笔信,请将军亲启。” “这是裴腾从北越送来的,呼延桀已经成功登基,不日便会昭告天下,暗桩被毁一事,也已经查明,乃呼延桀手下一幕僚所为,这个幕僚身份成谜,但据暗桩的破坏程度看,裴腾觉得很有可能是咱们这出了叛徒。” “且这个叛徒在咱们那里的位置不会低,至少是能联络各个暗桩的职位。” “最后一个消息,林毅将军在云姜国的行动的成功,联合了布朗夺了哈拉的兵权,如今哈拉被斩,哈拉手下的将士不服布朗,正在闹内乱,短时间内调和不了,至少今年没有出兵的可能。” “哈拉一死,跟呼延桀的联盟告破,北越出兵已经暂缓,但最迟明年春天,敌军定会卷土重来。” 常承周一口气将自己今日得到的消息全说了出来,等他说完,秦杳的面前已经堆了好几封密信,均是厚厚的一沓! 虽然常承周已经将消息说了,但她还是将其一一拆开来,看完之后才说:“告诉沭阳,不开口就不必留了,我心里有数。” 不开口的探子,那就是死侍了,除了皇帝钟爱死侍之外,秦杳想不出第二个人。 “虎跳崖比邻西南,若是有西南的难民涌入苍北,让他最大限度接收,但必须严防死守居心叵测之人,不可让难民在苍北发生暴乱。” “另外,把这个交给沭阳,半个月之内我要看见可行性计划。” 秦杳把一本手札交给了常承周,这是她被温照凛启发之后,潜心研究了好几日的成果。 温照凛说得不错,苍北想要长越发展,就必须有一套自己运作的系统。 “裴腾那边让他继续蛰伏,务必揪出叛徒和打听清楚呼延桀出兵的详细日子。” “平俣。” “属下在。” “你秘密前往北越,重启另一张情报网,要根咱们之前的完全分开,不可有丝毫牵扯,行踪一定要保密,就连裴腾也不能告知!” “王妃的意思是,让咱们用王爷的那一套情报网?”这些日子他跟着樊回在汴京城和周边各个城池奔波,重新建造了一个全新的情报网,填补了将军府在汴京城的消息空缺。 红鸾阁拥有的不愧是独步江湖的情报系统,被樊回一指点,他简直觉得自己打通来任督二脉,此次建立的情报网,不管是保密性还是安全性,都更上一层楼! “没错,樊回说你学的很快,所以北越的任务,能完成吗?” 这是秦杳思索再三之后的决定,秦家跟北越老对手了,北越对他们了如指掌,所以她必须拿出新的东西来对付他们,这首先,就是让他们彻底失去关于将军府的任何消息,而他们,却无处遁形! 被信任的感觉很奇妙,平俣已经跃跃欲试了,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北越。 “是,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劳姜。” “属下在。” “平俣走后,这边的情报网你全权接手,不仅是汴京城,而是所有,包括如今还没有铺开情报网的地方,明白吗?” 回京之前,秦家铺设的暗桩,都在苍北,北越和云姜那边,因为需要掌握敌人的动向。 在汴京城几乎是没有任何情报来源的,因为她的父亲,对朝廷有这绝对的信任,觉得没这份必要,等她接手之后,也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这次回京! 她才知道灵通的消息有多重要,所以这一次,不仅是汴京城,东堰各地,她都要有自己的眼线! “属下明白!” 任务一一交代下去,等三人离开,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这时候,秦杳才缓缓拆开了秦暮停的信。 第36章 小团子失踪 秦暮停曾经是家族寄予厚望的长子嫡孙,从小到大都是按照一个当家人来培养的,不管是文采谋略还是功夫,都是一等一的拔尖,在苍北鲜少能碰到对手。 可是如今却大不相同了,秦杳手里拿着秦暮停的亲笔信,信封上写着“吾妹亲启”四个字,虽然字迹仍旧好看,但笔迹横竖转折之间,不难看出执笔人底气不足,透露着一股子羸弱的感觉。 秦暮停在信中,详细的讲述了他这段日子得知的消息,跟秦杳所料不差,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江湖人士,秦暮停在警觉严防之外,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聪明如他,翻看了秦杳这几年打听的消息之后,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京都,甚至操心的提醒秦杳务必小心。 并且在信的最后,他回应了秦杳的上一封家书。 “……我很抱歉没有见证杳儿人生这么重要的一程,但请你相信,哥哥永远祝福你,我已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父母,希望有机会,你能把他介绍给我们。” “另祝: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秦暮停一如既往的宠爱自己这个妹妹,字里行间,满是欣慰和祝福,秦杳心里既酸涩又温暖。 她将信纸妥善的叠好,小心翼翼的装回来信封,再把信封锁进了暗柜里。 然后她给自己准备了厚厚的一沓纸,事已至此,是时候和哥哥合盘托出了。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提笔落下之际,还是鼻头一酸,眼眶微红。 只是心境已经和一开始有所不同,她竭力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局外人,言语之间有愤怒很失望,但更多的却是坚强和力保苍北的决心。 “叩叩。” 秦杳写到一半,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手上动作没停,头也不抬,道:“进。” 常承周去而复返,“将军。” “说。” “冯进没了。” 秦杳手一顿,片刻之后又继续,直到一语终了,她才开口道:“托人好好安葬吧,他的家人也尽力安抚。” “是!” 对于冯进的死,她其实没有任何意外,她回京已经不少日子了,常林城的天灾也早就告一段落,皇上却迟迟不召他回来,就说明了他凶多吉少,虽然不是她动的手,但归根结底冯进因她而死。 给他死后风光和家人衣食无忧已经是她所有能做的了。 这一晚,秦杳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详陈三年前的真相,一封只写了四个字,将计就计,然后将赖阳拦截的密信装进了信封里。 哥哥会明白她的意思,她根本无需多言。 等派人把信送走,秦杳这才松了一口气,时辰已经不早了,再等一会儿鸡都要打鸣了,可是她睡意全无,站在窗边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杳在想什么?”温照凛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后她就看见温照凛眉眼带笑,踱着步子缓缓的靠近了窗户边。 两人一内一外,隔着窗户对视。 “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不就寝?”她没想到这个点温照凛竟然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随便走走,瞧见你这里还掌着灯,就过来看看,阿杳也还没有睡。”温照凛说着,自然的握住了秦杳随意搭在窗沿上的手,意料之内的冰凉。 “手有点凉。”他一边说,一边紧紧的握着秦杳的手,企图将自己的热气传递给对方。 秦杳心中一暖,便任由温照凛的动作,她才不相信温照凛随便走走的鬼话,正常人谁会半夜三更的放着觉不睡到处走动的,她猜温照凛已经在她院子里不知道的角落,隐藏了很久了。 “蔺飞章那……” “跟我说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四目交汇都不禁莞尔。 “蔺飞章那边一切顺利,鄂多和西南王早有勾结,西南王比计划中的要更有野心,但不是什么大问题,还在掌握之中。”他一眼就看穿了秦杳的心思,主动开口解释。 秦杳好笑的看着自觉的男人,眼神移开又挪了回去,最后好似无奈的问:“刚才想说什么?” 温照凛嘴角噙着笑,道:“在苍北是不是很自在。” 其实言外之意是想问秦杳是不是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秦杳听懂了,也懂了温照凛的心,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哥哥说,让我带你回家见他。” 这个家,自然不是指汴京城的将军府,而是天边的苍北。 “阿杳你……”温照凛震惊,抑或是意外。 两人已经拜见过温照凛的父母,但秦杳从没提过让他也去拜见她的阿父阿母,秦杳不提,他也不敢提,怕触碰到她的伤心事,也怕她的阿杳还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猛地听到这话,惊喜惊讶不言而喻。 “我可事先说好,哥哥很严厉的,他以前说要是我找个让他不满意的妹夫,他就带着人把他的腿打断,然后丢进荒漠里喂狼。” “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你要是得不到哥哥的认可,我可不会帮你说好话。” 她可没有扯谎,秦暮停的确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扬言可以养自家妹妹一辈子,谁敢嘴碎,他就撕烂谁的嘴! 还说要给她找个好嫂子,也愿意养秦杳一辈子的那种! 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有底气的,所以看着温照凛的眼神越发傲娇了起来。 温照凛沉浸在得到秦杳认可的喜悦里,此刻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是会去碰一碰的! “阿杳放心,我就是拼尽全部身家不要,也会让大哥认可我的。” “诶,阿杳你给我说说,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妹夫?” 此刻的温照凛,不是吊儿郎当的广平王,也不是不苟言笑的红鸾阁阁主,反倒是像一个单纯的孩童一般,再配上他一张举世无双的俊俏脸面,秦杳不心软都不行。 但她存了逗一逗对方的心思,所以在他问出这话的时候,佯装皱眉,有些为难的开口,“大哥不喜欢长得太好看的。” “啊?”温照凛囧。 “哥哥说好看的男人花心败家,容易三妻四妾。” “这可从何说起?面由心生这一套可信不得!”温照凛试图为自己辩解,声音都不由得高了几分,怎么会有秦家大哥这样奇怪的人,“要不我到时候就戴个面具或者现在给自己脸上一刀?” “我可不要一个毁了容的夫君。”想一想温照凛脸上出现一条狰狞的伤疤,秦杳不禁摇头,这样的,她可不要! “呃……”这下温照凛可犯难了,一个不喜欢好看的,一个喜欢好看的,这怎么办? 他也不能再生一个模样出来呀! “阿杳,这——” 看着温照凛为难的模样,秦杳心情大好,原本残存的那些阴郁一扫而光,她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捧起温照凛的脸,笑着道:“你怎么比小团子还笨。” 窗外的地势要矮几分,站在屋内的秦杳将将可以跟温照凛平视,此刻捧着温照凛的脸,俩人视线交汇的同时,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温热的呼吸在彼此脸上轻轻拂过,对视的二人之间,暧昧的氛围陡然加剧,秦杳脸上不自觉的已经爬上了红晕,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 她猛地收回自己作乱的手,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温照凛反应极快,在秦杳即将收回手之际,一只手迅速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在秦杳愣神那一刻,在她嘴上偷了个香。 一个是孩子已经快要五岁的王爷,一个是看了整整一本春宫图的王妃,此时此刻却纯情得宛如情窦初开。 这一晚俩人注定无眠,秦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来来回回就是那一个画面。 温照凛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心里暖洋洋的,面上神采飞扬,一个吻竟让他犹如丢了魂儿。 这一夜过后,俩人虽然默契的没有提起那一个吻,但是温照凛已经可以厚着脸皮在秦杳屋子里午休了,而且晚上来秦杳院子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当然真正让俩人同床共枕的,还是因为小团子。 眼瞧着就立冬了,天气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冯管家张罗着给府上所有人都添置了冬衣,作为广平王府的小公子,柚柚更是一连得了七八套冬衣。 穿上新衣那一天,他一大早就跑到秦杳面前晃悠,温照凛过来陪二人用早膳,一进门就瞧见跟个花孔雀似的在自家王妃面前开屏的小屁孩儿。 这是件蓼蓝色,镶着荼白丝线的衣服,小团子喜欢得不得了,一直在秦杳耳边嚷嚷着,今日他肯定是书院里最好看的小孩儿。 “好,咱们柚柚今日肯定艳压群雄,先生都要多看你两眼!” 秦杳一边给他擦脸,一边笑着夸他。 被夸了,小团子开心得不行,叽叽喳喳的,外头的鸟都没他能说。 “你再这样缠着你娘亲给你洗脸,我明日就把你的新衣送给街上的小乞丐。” “正好那些小孩儿吃不饱穿不暖的。” 一听这话小团子的脸当即就垮了,但是让秦杳和温照凛意外的是,被打击了一通的小团子竟罕见的没有跟温照凛顶嘴,反而是认真道:“那些小朋友过年也没有新衣服穿吗?” 温照凛和秦杳对视一眼,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二人惊讶于心中的猜想。 果不其然,不等二人开口回答,小团子就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没有新衣服过年很可怜的,柚柚不想让那些小朋友可怜。” 孩童稚嫩的话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娘亲,柚柚只穿这一身新衣服,剩下的送给外面的小朋友,让他们过年,可以吗?。” 柚柚期盼的看看秦杳,又看看几步之外的温照凛,小脑袋转来转去,有些焦急的等候着答案。 “父亲,不可以吗?”小孩子没有得到回答,耐心已经告罄。 温照凛和秦杳正吃惊小团子的成长和他的善良,这是难能可贵的。 小团子摇着秦杳的衣袖,眸子里的急切肉眼可见,秦杳回过神来,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蛋儿,然后高兴的说:“当然可以了,外面的小朋友收到柚柚的礼物会很开心的。” “只是这样的话,柚柚就没有新衣服过年了哟。” 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小团子,可是谁知道小团子却一脸认真的回答说:“没关系的,柚柚可以穿去年的衣服,去年冯爷爷给我做冬衣的时候做大了,今年还能穿呢。” “真乖,那过年的时候,娘亲陪你去把新衣服送给外面的小朋友。” “好!” 今日的早餐格外的和谐,寻常总是要跟小团子斗嘴的温照凛,今日都难得纵容对方的小性子,甚至最后还亲自送了小团子去书院。 秦杳目送两人离开,她觉得温照凛心里有事,方才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了小团子好几眼,不过她没有多想,肯定是她一样被震惊到了,毕竟小团子还那么小,今日这番话简直太令人惊讶了。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早上兴高采烈被父亲抱着出门的小团子,傍晚却没有回得来! 鉴于今早小团子的表现,秦杳决定晚上好好犒劳他一顿,亲自进了小厨房,想给他做一道苍北地道的美食。 可是她刚拿起菜刀,赖阳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满头的大汗和喘不匀的粗气,让秦杳当即就意识到了不对! “王妃,小公子不见了!” 秦杳手里的菜刀落到菜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回事!”秦杳语气冷冽严肃,三两下解开了围裙就往外面走,赖阳跟在后面解释。 “属下去接小公子散学,但是在书院门口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没有见到人,意识到不对劲儿属下立刻进去找人,可是小公子的先生说,小公子只去了书院半日,下午根本就没有在书院!” 整整失踪了半天? “人不见了书院的先生没问吗?” “先生说小公子是被咱们府上的马车接走的——” “王妃别急,我已经把书院的先生带回来了,王爷正在前院审着,冯管家已经派人四处寻了,我手底下的人也派出去了,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第37章 皇上召见 小团子的失踪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温照凛把他保护得很好,不管到哪都是有暗卫暗中保护的,根本就不存在被人悄无声息带走的可能。 但是赖阳说是被王府的马车接走的,若是有人冒充,暗卫没有提前知道消息,的确有可能让别人钻了这个空子。 不过就算暗卫不知内情,小团子被接走,他们为什么没有跟着?到现在为止,甚至没有任何消息? 秦杳脚步匆匆的赶往前厅,温照凛坐在上首,下首是祝伯夷,管家和几个负责看管王府马车的下人站在一边,屋子中央,跪着的是一个正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 应该就是小团子的先生了。 “……人是在书院失踪的,你现在告诉本王你知不知道?好!本王就当你真的不知情,学生中途被接走,就算是打着家里人的旗号,你难道不应该仔细问问吗?” 温照凛是被气急了,自己早上好好送出去的小孩儿,晚上回不来了,这换谁能接受? 跪在下面的先生也是百口莫辩,在这寒冷的初冬,额头上竟然起了几颗豆大的汗珠,“王爷,王爷,草民真的不知道啊!” “今日晌午散学,学生们在书院用午膳,根本就没人通知草民小公子被带走了,等下午上课堂问起,才被告知小公子被王府的人接走了。” “草民人微言轻,怎么敢过问王爷您家的事情呢……” 先生颤颤巍巍的辩解,既害怕又无奈,谁能料到会出这档子事呢? “被告知?是谁告诉你的?”温照凛压着火继续问。 “学生,他说他亲眼看见小公子上了马车,还跟他打招呼呢。” 万一不是打招呼,而是求救呢! 想到这里温照凛更是有火没处发,桌角都要被他给抠下来了! 现在的温照凛不理智,思考能力减半,剩下的问题,只能由祝伯夷代劳,“这几日书院周围,可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出没?” “没有。”先生思索半响,把这几日从头到尾想了个遍,然后才坚定的回答。 意料之中的答案,祝伯夷接着问:“那小公子有何反常的举动吗?” “会有书院的人故意接近他吗?” “他在书院有没有跟人拌过嘴抑或打架之类的?” 祝伯夷一连三个问题,先生几乎把书院所有的人都过了一遍,最后依旧摇头,“没有,小公子自从来书院,跟其他人相处的都很好,不存在打架之说,至于有人故意接近就更无从说起了,书院里都是学生,很容易就玩到一起的。” “那书院的其他先生呢?”虽然这个问题很不礼貌,但是祝伯夷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而跪在地上的先生哪还管礼貌不礼貌,思考之后也给了否定的答案。 一番盘问下来不算一无所获,至少书院的嫌疑可以排除大半了。 祝伯夷问完看向温照凛,似乎是在等他开口。 不过温照凛迟迟没有动作,屋子内陷入了僵局,最后,还是秦杳走了进来,坐到温照凛身边,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放松。 “冯伯,把先生带下去吧。” “是,王妃。” 等冯伯把人带走,秦杳朝站在一旁的马夫招招手,“马车今日一直没有离开你们的视线对吗?” “回王妃的话,除了今早王爷带着小公子用过之外,其余时辰没有再用过。” “王府规矩森严,冯伯早就交代过,马车不能出一点岔子,所以咱们几个都是轮流看着的,不敢有丝毫懈怠。” 听完他们的话,秦杳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其实这些车夫马夫的嫌疑并不大,王府的马车常常在城内出没,只要有人留心,复刻一个出来并非难事。 而且并非需要完全一模一样,只要装饰上差不离,基本没人会去研究,这究竟是不是王府的马车。 秦杳没有多问便让几人下去了,不过必要的后手还是需要的。 “祝伯夷,你派几个人暗中跟着,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告诉我。” “明白。”祝伯夷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赖阳,那几个暗卫还没有消息吗?”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暗中保护小团子的那几个暗卫了。 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迟迟没有消息,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追踪歹人去了,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不能送消息回来,二是已经被人灭口了。 当然秦杳是偏向后者的,以广平王府在汴京城的情报网分布来说,不太可能存在消息传不回来这一说。 赖阳当然也知道这一层,他一得到消息就派人联络了,“没有,但很快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果然,赖阳话音刚落,冯伯就急匆匆的带了一个人进来。 “王爷,王妃,属下在离书院二里地的旱厕里,发现了影九三人的尸体,全都是一刀毙命,人已经带回来了,影二正在检查。” “另外,这是属下在书院后面的石林找到的。”说完,男人把手里的东西呈了上来,这东西不是别的,是早上秦杳亲自给小团子系上的腰带! “周围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小公子被带走之时留下的。” “书院已经彻底排查过,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 从这些话里,秦杳基本能够判断,绑走小团子的人,不是求财的惯匪,他们没有一刀毙了暗卫的本事。 排除了这一点,剩下的就是寻仇了! 很显然,温照凛也想到了这一点,屋子里安静片刻之后,平复下来的温照凛理智回归,“宰相府,端王府,还有皇宫。” “皇宫你亲自去,必要时可联络宫里的探子。” “宰相府和端王那边,府上应该不太可能藏人,让人密切留意出入的人,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 男人说完眨眼便消失在了屋子内。 秦杳听完,也算是摸出点门道了,“王爷是怀疑端王报复?因为上次的事?” “可能性不大,只是排查。”温照凛解释道,“宰相府马上嫁女,端王也忙着大婚,应该是没有这个空闲工夫。” 说到这秦杳才想起,因为火器营的事,端王被禁足,跟宰相府定好的婚期也推到了小雪那天,也就是大概半个月以后。 俩人的婚约备受瞩目,皇帝赐婚宰相府千金和当朝皇子,这俩人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事端。 所以最后就只有——皇宫。 直到入夜,温照凛和秦杳都没有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是今夜的汴京城注定不平静,王府的密探穿梭在城内的大街小巷,几乎把城内翻了一个底朝天! 就连皇宫也不例外,尽管宫内戒备森严,但仍旧阻止不了广平王府找人的决心,宫内大大小小的宫殿,都被广平王府的密探造访了一遍。 只是对方能力实在不俗,即便温照凛已经这样派人搜寻了,也终究一无所获! 一整个晚上,温照凛和秦杳都没有合眼,只是二人没有等来小团子的消息,倒是等来了皇上传秦杳进宫议事的旨意。 口谕到的时候,冯伯前脚刚把早膳送过来,闻言俩人皆是一愣,在太监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闫曜梁这是准备做什么?”秦杳呢喃一声,举了三次没送进嘴里的粥最终还是回到了碗里,她奇怪这时候召她进宫,但有一点可以确信,皇上没安好心! 只是她一时间有些琢磨不明白闫曜梁这是想要做什么。 好在温照凛脑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思考水平,秦杳话音一落,他便把话接了起来,“他不是想要做什么,而是想要让你什么都做不了。”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秦杳当即就反应了过来,道:“他这是在警告咱们?” 堂堂一个当朝天子! 难道要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草草用过早膳,秦杳换了身朝服,温照凛要送她,被她阻止了,“你留在府上等小团子的消息,我很快回来。” 温照凛看着秦杳的眼睛,沉思片刻缓缓的点头,随后把他腰间的一个虎纹玉佩给了秦杳,并嘱咐道:“带在身上。” 她没有解释为何更没解释玉佩的用处,但秦杳知道,这肯定不是用来简单装饰的东西。 她也不多问,将玉佩放腰间挂好,对着温照凛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皇上说是召秦杳议事,但却是在御花园接见的她。 即便已经是冬日里头了,御花园的花草依旧耀眼,它们被精心照顾着,生机勃勃没有一点衰败的迹象。 皇上走在前头,秦杳跟在后面,元仲公公带着丫鬟太监远远的跟在后面,俩人一前一后在这御花园里闲逛,秦杳摸不准闫曜梁的心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跟广平王相处还愉快吗?昨夜你父亲到了朕的梦里头,可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朕寻思着,老将军是不是有什么怪罪朕的地方?” 他竟然还敢提父亲,在闫曜梁看不见的地方,秦杳狠狠地攥紧了双手,眸子里的杀意一闪而过,但开口之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回皇上的话——” 秦杳刚开口,闫曜梁就背对着她抬抬手,“诶,不必这般拘束,你我明面上虽是君臣,但私下里朕把你当做一家人,这里没有外人,再这样就是跟朕生疏了。” 秦杳在心里啐了一声,谁要跟你做一家人,晦气! 秦杳心里恨不得将皇帝碎尸万段,但面上还是竭力维持着和睦,“皇上都这样说了,父亲在天有灵,必然能看见听见。” “再说广平王的确如皇上所言,是个不错的夫婿,微臣已经给父母介绍了他,父母很满意。” “父亲入梦,应该是想感谢皇上替他了了一桩心愿吧。” 她真恨不得父亲在梦中就把闫曜梁带走! 秦杳的话说完,也不知道闫曜梁是高兴还是怎么,好一会才低低一笑,问:“你是这样想的?” “事实如此,微臣实话实说。” “哈哈哈,如此朕就放心了,老将军一生为我东堰国的江山殚精竭虑,朕不能辜负他呀。” 闫曜梁这人,不管说话做事都极具欺骗性,但秦杳早已醒悟,把人看得透透的,她没有接话,只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想听她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接着道:“朕听说你把广平王府那个庶子放在身边教养?这是想认下他的意思?” 话题虽然跳得突兀,但秦杳却并不诧异,反倒觉得这才是今日的重点。 “小孩子没有坏心眼,微臣从小带起——” “你糊涂啊!”皇上不等秦杳解释,当即就打断了他,“不管是皇室还是高门贵府,最是看中血脉和尊卑,你认下了那孩子,万一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如何?” “你是广平王嫡妃,你的孩子就是嫡子嫡孙,将来前途无量,你如今这样……” 闫曜梁语重心长之后又似乎恨铁不成钢,他没有再说下去,自顾自的往前走,秦杳当然也跟着,只是没有立刻回话。 她好像,有点眉目了,一股子寒风过后,她简直茅塞顿开! 闫曜梁这是在给她挖坑等着她往下跳呢! 她先前是低估这人了! 秦杳离宫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这期间两人从御花园走到了御书房,但话题始终围绕在秦杳身上,闫曜梁有意无意的给秦杳的孩子许了不少东西,但也对小团子充斥着排挤。 一上午的虚与委蛇,秦杳出了御书房的门,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已经可以断定,小团子就是被闫曜梁的人带走的了! 她之前还在想,如果是闫曜梁做的,为何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现在才明白,就是要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小团子失踪的消息肯定已经不胫而走,在不明真相的群众面前,只要有人稍微带起话题,她秦杳马上就会变成那个善妒容不下庶子的嫡母! 要说皇帝这招高明呢,不仅算计了她,还挑拨了她和温照凛的关系! 现在秦杳才反应过来,既然皇上手下的人能将温照凛的暗卫一招毙命,为何不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起来,还把尸体放到了并不算远的地方。 这很明显就是故意而为之! 再说暗卫在书院发现的小团子被绑走的痕迹,一个高手,就算是断了只手,也能把一个孩子毫无痕迹的带走,为何还要留下那些破绽?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故意的! 他们是在模仿,或者说是在假装! 书院的痕迹是在假装自己人手不够,轻易就被发现的尸体,是说明她能力不俗却仍旧有所欠缺,对京城地势不甚了解。 这说的不就是秦杳嘛! 回京不久,人手不够,但收下有高手,对京城了解甚少…… 再有了今日皇上这番话,拐弯抹角的刺激秦杳,生怕她生不出歹毒的心思! 只要今日这话稍微漏一点出去,即便秦杳期间没有回应皇帝的任何说辞,不过点头假意附和,已经足矣钉死她的罪名! 倒时候她就是生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第38章 敬安公主的消息 秦杳一刻都没有在宫里逗留,从御书房出来,就朝着宫外头也不回的走。 常承周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见到自家将军出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见到秦杳的那一刻,他立马迎了上去,确认四下没有可疑之人后,他才神秘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秦杳手里。 “将军,这是方才有人塞给属下的。” 秦杳眉头微皱,有人约她在追凤楼见面! 秦杳确定这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字迹,在这个时候要见她,可见来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她前脚刚进宫,后脚纸条就送来了。 “将军,要去吗?”常承周有些担忧,毕竟对方来路不明,贸然前去恐有危险。 但是秦杳不这么想,对方并非一定是坏人,现在她已经确认小团子就在皇上手上,即便来人再坏,也不能坏过闫曜梁了! “去!”若是来人真的知道小团子的消息,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是要去的,“我一个人去,你回去给王爷报平安,另外,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你要密切留意城内的动静。。” “是,属下明白,。” 追凤楼坐落在汴京城最繁荣百姓最密集的街道,一天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因为出色的菜品和不俗的布局,吸引了大批达官贵人造访,城中有钱的富商也喜欢来这里喝上两盅,更是有人喜欢在这里大摆筵席,招待亲朋好友。 秦杳到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追凤楼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她没有心思理会这份热闹,跟着纸条上的指示,直接上了三楼的雅间。 三楼...... 秦杳心中的疑惑越发严重,虽不曾来过这里,但她知道,追凤楼一楼招待的是普通的客人,二楼则是有些达官贵人,可想而知能在三楼等着秦杳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不一般的身份。 小二把秦杳带到屋子门口就离开了,秦杳仅仅犹豫了片刻就敲响了房间门。 “进。”一个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秦杳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肯定在哪听过,但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直到她推门而进,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约秦杳见面的,不是别人,而是几次给秦杳解围的敬安公主! 见到秦杳进来,敬安公主立马站了起来,三两步蹦到秦杳面前,笑着说道:“可算把你等来,我都在这提心吊胆一上午了!” 秦杳惊喜大于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敬安公主乐央,但转念一想,以她长公主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怎么会是你呢?我看纸条上的字根本没认出来那是你的字迹。”她在宫里待嫁的那几天,乐央一直陪着她,她是见过她的字迹的,跟今日着字条上的完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乐央肯定的回答道,“我怕被人截胡,就用左手写的!” “害怕被人截胡?”秦杳重复呢喃一声。 俩人坐了下来,乐央知道秦杳着急,丝毫不含糊,直接道:“我知道你们在找的的孩子在哪。” 乐央直接坦白了自己知道的,看见秦杳惊讶又不可置信的神色,她解释道:“昨天傍晚皇嫂叫我进宫,进宫之后皇嫂却临时被缠住了脱不开身,我准备去跟皇兄说一声就出宫回府时,在御书房门外听到了皇兄和一个人在说话,我本以为是皇兄在跟大臣商量国事,但没想到还不等我进去,就听见殿内传来一个声音说‘已经把人藏在了城外的宅子内,由专人看管......’,我心中疑惑,但不敢再听,就离开了。” “等我一出宫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广平王丢了孩子,我思来想去一个晚上,总觉得这事不简单,皇兄藏什么人要藏到宫外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小孩儿了。” “我本来早上就想要见你的,可是我晚了一步,等我去王府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被皇兄叫走了。” “我没有跟广平王打过交道,担心他不会信我的话,没办法,我只能写了纸,让人追了你去,这才把你约到了这里。” 要说之前秦杳确认是皇帝带走小团子可能是带着九分的肯定和一分的对皇帝的偏见,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肯定了! “难怪我们的人把皇宫摸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人,原来是把小团子送出城了!”他们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城外找,但是城外地广人稀,想找一个被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我只知道孩子应该是在城外,但是具体在何处,我就真的是帮不上忙了,那些大概是皇兄登基之前的产业了,要是想找到恐怕不容易。” “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没有你我们还在大海捞针呢,等找到了小团子,我带着他亲自登门致谢。”秦杳笑着说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乐央。 不过她也很好奇,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但是又实在问不出口,这就好像是在质疑别人的好意一样,很不礼貌! 而且她打心眼里相信眼前这个女子。 所以她压抑住了心中的疑惑,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却没想到一眼就被看穿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乐央用一个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秦杳,她嘴角始终带着微笑,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话已至此,秦杳只能点头。 “这有什么不好问的,我可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你就当我是在报复我皇兄吧。”这话似乎前后矛盾,但秦杳却在乐央一闪而过的眸子里看到了失望和得意的双重情感。 “他算计我的婚姻,拿我的婚姻做买卖,我这点报复应该只是皮毛吧。”她唯一能做的,也就这一点点皮毛了,她也必须做点什么来释放自己心里的不甘,否子她可能会忍不住撕破脸皮。 秦杳在这一刻,好像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女子,跟她之前认识的敬安公主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这个人,俨然已经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什么,却无力改变,有一种想要挣脱牢笼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 秦杳是一个很优秀的倾听者,她看得出来,这些话,应该是憋在敬安心里很久了,借着这个机会,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乐央说着就站了起来,给自己和秦杳续了一杯茶,随即转身走到窗户边,留给秦杳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我其实很早就明白的,我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不是和亲就是用来笼络朝臣,我早到了指婚的年龄,皇兄提都不提这一茬儿,大概是想把我送去和亲吧,毕竟现在也没有他需要拉拢的朝臣,虎视眈眈的敌人倒是不少。” “他都这样对我了,我还不能给自己出口气了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潇洒但总让秦杳觉得她身上笼罩着化不开的悲伤,不过她说完立马又恢复了洋溢自信的模样,转过身来,已经将那些不甘彻底埋藏了。 秦杳一直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听着,说不出安慰的话,抑或安慰已经没用,当事人虽心有不甘,但却已经接受现实,她多说无益。 离开追凤楼的时候,她答应了和乐央一起打马吊,以此来打发冬日里头难熬的日子。 从追凤楼出来正好碰见了来找她的温照凛,来不及解释什么,她挑了最重要的事说,“敬安公主说小团子应该被皇上藏在宫外的某个宅子里,很可能是他登基之前的产业。” 温照凛满腹疑惑和担忧,但他知道现在什么最重要! “我来安排,咱们先回府。” 有了线索,又有了明确的指向,这下就好多了,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了。 因为常承周消息传递及时,等秦杳和温照凛牵着手回去的时候,已经不少人在温照凛的书房外等候着了,全是平常来去无影的暗卫。 有一个是昨日秦杳见过的,其他的都是没见过的。 “影一,你带三个小队去城外找,废弃的宅子,常年无人但干净整洁的宅子是重点,其余的也不能放过。” “影二,你和影六留意城内外出入的人员,他们不可能不吃饭,那种在饭店打包外带吃食的,要密切留意,。” “赖阳,给宫里递消息,日落之前本王要看到皇帝登基之前的所有产业!” 温照凛有条不紊的安排,神色严肃一丝不苟,俨然就是一个无情的冷酷王爷。 但是他转身时看秦杳的眼神依旧温柔,将所有的冷冽都收了起来,“阿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秦杳沉思片刻,想了想道:“没有皇帝的命令,那些人不敢轻易伤害柚柚,可能会给柚柚一些自由,柚柚聪明,肯定会想办法自救,或者联系咱们,你们要特别留意跟柚柚有关的东西,比如说他喜欢的吃食,玩具,衣服颜色之内的。” “我要补充的就这些了。” 秦杳话音落下,只听几声中气十足的‘是’之后,眼前的人就齐齐消失了,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被扬起来的尘土,她都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因为小团子的失踪,整个王府的气压都有些低,大家都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对府上出现的那些生面孔都默契的假装没看见,不敢多说一句,本就不是很活跃的广平王府,这下就更死气沉沉了! 下午,在等待消息的间隙,秦杳把闫曜梁的话,原封不动的给温照凛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复盘一遍,秦杳还是要感叹一句闫曜梁吃相太难看,一点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格局。 若是没有敬安公主这个变数,他就是给自己设了一个死局! 不管小团子是生是死,皇上都可以拿捏她! 小团子活着,闫曜梁用小团子的安危威胁她,交出兵权万事大吉。 万一她不识好歹抑或见死不救,闫曜梁大可以一刀了结了小团子,最后栽赃在秦杳身上,三人成虎,到时候她名声坏了,皇帝收回兵权的理由就名正言顺了! 而现在他们要跟闫曜梁抢时间,赶在闫曜梁下一步动作之前,救出小团子,破了他的死局! 秦杳说的这些,在今日皇上下旨让秦杳进宫时温照凛就已经推测出来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早就知道皇帝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能想出这样下三滥见不得光的手段,说明他已经想不出别的更有效更快速的法子了,他纵然着急,但也不会不给你考虑的时间,放心吧,在他下一步计划之前,咱们肯定能把柚柚找回来的。” 听得出温照凛这是在安慰自己,不过秦杳还是有点自责,因她而起,祸害了小团子,“我是不是不该对小团子那么好?这样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阿杳说什么呢!”温照凛的声音高了一个度,语气里似有不满,但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保持着平静,“柚柚是我的孩子,他针对的不止是你,也更是我,他这是在试探我呢!” “他应该早就疑心过我了,借着这个机会,试探我的实力而已。” 闫曜梁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一箭双雕这种利益最大化的手段才是他所钟爱的! “那咱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岂不是已经暴露了?”其实哪里大张旗鼓了,除了昨日去书院找人闹出了动静,在外人眼里广平王府已经束手无策了。 秦杳说的暴露,是指皇上的试探,有些求证,不是出于疑心,而是想要一个切实的结果。 “就算我跟他坦诚相见,明确的告诉他我心怀不轨,他也不敢明着跟我撕破脸皮,当年的真相,他还不敢昭告天下,他在意的名声就是我对抗他的资本,且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我父亲的死是他一手计划的。” 他早就做好了跟狗皇帝针锋相对的准备,他不会手软,他会让闫曜梁身败名裂! “现在他还拿不准我手里都有些什么,不敢轻易跟我摊牌的。” 闫曜梁当初给他广平王的身份,是想把他压在眼皮子底下,防着他。 而他借着这个身份,成了不少事,闫曜梁认为自己算无遗漏,却不知道仇恨在他这里,可以摆平一切! 整整一个下午的功夫,两人又说了不少话,关于闫曜梁的,关于西南战场的,关于南海的…… 直到傍晚,消息传回来,俩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王爷,王妃,有消息了!” 第39章 救人 聚香楼外。 影二和影六在城内盯了大半天,排除了其余几个地方的嫌疑之外,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这里。 聚香楼的烤鸭是汴京城做烤鸭做得最好的一家,很多大户人家一到饭店,就会让下人来这里打包上一只,再去隔壁酒庄打一壶好酒,给家里的饭菜增香。 影二和影六坐在聚香楼的大厅内,隐藏在众多的客人之中,俩人面前摆着一盘烤鸭,看似吃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实际上进出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逃过俩人的眼睛。 “你看店小二身边的那人。”影二余光盯着店小二身边的陌生人,用只有他和影六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影六手里拿着一个鸭腿做掩饰,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 来人步伐轻盈,呼吸时有时无,这是只有内力深厚,轻功卓越的习武之人才能达到的境界,且来人站在小儿旁边,虽不曾四面张望,但是这聚香楼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要打包三只烤鸭。”影六从对方的口型中辨别出了他说的话,然后小声的告诉影二,“一壶酒,还在跟店小二打听城内的消息。” 但是店小二背对着他们,影六无法知道店小二都说了什么,不过他看见了来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影二和影六对视一眼,随后这人就立刻被俩人列入了怀疑对象。 那个人没有等多久,店小二就把烤鸭打包好了递给了那个人,那人出手阔绰,给了五两银子,告诉小二不必找,似乎是有些着急的模样。 “我跟着他,你在城门口等我,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影二说完,先一步放下手中的骨头,擦了擦手,然后就离开了聚香楼。 影六后脚去结账,小二将方才那人的银子给了收银的掌柜,影六无意瞥了一眼,银子很新,像是头一次流通一样。 完事儿之后,他依照影二的吩咐前往城门口。 一路上,他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来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了,因为他和影二前后脚出聚香楼的大门,期间不会超过半盏茶的功夫,可是他却连俩人的背影都不曾看见。 可见那人的脚程有多快! 影二回来得很快,他等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影二就回来了,并且带回来的都是好消息! “那人警惕性极高,带着我一直在城外兜圈子,我怕打草惊蛇就先回来了,已经通知了影一,他们会留意的。” “你继续在这里等影一的消息,我去通知王爷王妃!” 影二几乎是跟着赖阳前后脚进来的,影二前脚刚说完有发现,后脚赖阳就跟着进来,将宫口送出来的消息给了温照凛。 “王爷,这是您要的东西。” 闫曜梁的产业不少,虽然都是他十年前的产业了,但有不少都还在持续运作并且还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不过温照凛现在没功夫理会这些,他要看的是闫曜梁名下的宅子! 闫曜梁名下,地产十几万亩,范围以汴京城为中心,逐渐向周围城池扩散。名下宅子百余座,几乎遍布东堰国各个繁华的城池,汴京城最盛,城内十二处,都是地段幽静的极好位置,城外二十六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普通人得一处已是不易! 温照凛手下的人非常靠谱,能力也非凡,传出来的消息,不仅清楚的记录着这些,还附着一张详细的地图,将各处宅子的位置标记得清清楚楚。 温照凛地图打开,影二就凑了上来,片刻之后他指着其中一处说道:“方才属下跟踪的那人,就一直带着属下在这一带打转,小公子极有可能就是被藏在——这个地方!” 影二说着,手指在地图上落下,秦杳定睛一看——拂源山。 拂源山…… 温照凛微微皱眉,似乎对这里并不满意,秦杳转头看着他,疑惑的问:“拂源山有何不妥吗?” 被秦杳的声音拉回现实,温照凛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但语气里还是不乏忧虑,“拂源山两极分化很大,前山平缓可供人行走,宅子就建在半山腰,但是后山地势陡峭,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行走的地方,下面万丈深渊,掉下去必死无疑,绝无生还可能!” “你是怕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来个鱼死网破?”按照他们的猜测,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性很大,这让秦杳也不免开始担心了。 大概是看见秦杳脸上也浮现出担忧的模样,温照凛默默的握紧她的手,随后安慰道:“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一局就还是咱们取胜。” “嗯。”秦杳笑着回应温照凛。 得到秦杳的回应,温照凛同样回以一个微笑,但是转头之际,微笑变成了冷冽的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下,该轮到他们反击了! “影二。” “属下在!” “通知影一和影六,带人即刻赶往拂源山,影一负责断了他们去后山的路,这是他们唯一的退路,肯定有不少人把守,让他们小心行事,须得把这条路捏在咱们手里。” “影六负责前山,但山脚下肯定会有不少高手暗中隐藏,你带人负责吸引那些人的视线,让影六带人上山救人。” “明白吗?” “明白!” 时间紧,任务重,影二不敢多做逗留,离开书房悄然融入了傍晚的萧条。 而书房内温照凛的安排还在继续,他说要反击,就绝不会是不痛不痒,闫曜梁不是想知道他的实力吗,那他就让他看看,如今的广平王温照凛,他是否还敢轻易招惹! “赖阳!” “属下在!” “传令汴京所有暗桩,今夜本王要让汴京城的情报网彻底瘫痪,所有消息不进不出,在平安救出柚柚之前,本王要皇帝做一个瞎子聋子!” “是,属下明白!” “最后,把这些东西给祝伯夷,他知道怎么做。”这是宫里送出来的消息。 准确来说,就是闫曜梁那些自以为不为人知的产业! 这些东西,既然他闫曜梁不想要,那他就勉强收下,就当是给小团子压惊赔罪的吧! “是!属下立刻去办!” 赖阳离开,书房内又只剩下秦杳和温照凛了,虽然知道小团子肯定不会有事,但行动在即,才放下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 “咱们去拂源山接小团子吧。” 瞧着秦杳着急的模样,温照凛早有料到,握着秦杳的手又紧了几分,随后他笑着说道:“等入夜。” 冬日里头天黑得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寒风把枯叶吹得莎莎作响,秦杳和温照凛就是这个时辰出发的。 城门已经关闭,但凭温照凛的本事,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到拂源山还是费了一些时辰,等俩人赶到的时候,山脚下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 秦杳不会闻错,这里肯定不久前发生了打斗,并且有了伤亡。 “呼!”温照凛吹燃了一个火折子,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俩人大致判断了一番。 三具尸体,刚死,身上还有余温,有打斗的痕迹,最主要的,这三具尸体,不是他们的人。 有了影二的成功了,俩人很轻松就上了山,山上还没有动静,俩人都放轻了脚步,调整呼吸,轻易不会被人察觉到。 他们在半道碰上了隐藏在这里的影二和其他人,众人见到亲自前来的王爷和王妃,颇为惊讶,纷纷准备行礼。 不过温照凛在他们动作的前一步及时制止了,等找好了隐藏的位置,这才召了影二问情况。 “敌人比预计的还要警惕,影六怕人太多打草惊蛇,只带了一个人靠近宅院,他让我们在此等候,说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我们。” 温照凛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 “影一那里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看情况应该——” 影二话没说完,就被轻拍了一下,随后他就看见自家王妃把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用轻微到只有三人听得见的气声说:“有人。” 秦杳说有人的时候,隐藏在周围的暗卫并没有任何察觉,影二心里还有些不信,可是下一刻,周围的人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秦杳比训练有素的暗卫先一步感知到有异动,这不是巧合,而是实力,这简直让影二刮目相看,原来自家王妃这么厉害的吗? 不仅影二惊讶,就连温照凛都很意外,他从来不小看阿杳的本事,总以为足够了解她,但每一次,他都会被阿杳惊讶到,不管是对战局的分析,还是局势的判断,都一次一次的让他讶异,现在,他对阿杳的功夫,也有了体会。 黑影不是敌人,是前来报信的暗卫,只不过带来的消息不尽人意。 影二刚打探到小团子被关押的地方,还未来得及报信,敌人就因为迟迟没有收到上头的指意而心生疑惑,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就准备带着小团子从后山离开。 影一在后山将人拦截,他们把小团子当做人质,影一不敢冒动,正在跟他们对峙。 秦杳明白了,他们今日赶的时机很不巧,闫曜梁肯定定了今夜的期限,但温照凛封锁了城内的消息,这里的人收不到闫曜梁的旨意,意识到情况有变,便紧急带着人转移。 幸好温照凛早有准备,让影一提前在后山埋伏着。 等他们带着人赶到后山时,这里的气氛已经一触即发! 敌人十来个人跟影一的十个人正对峙,小团子被一个彪形大汉一只手拦腰抱着,面朝众人,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小团子的脖子。 小团子被塞了嘴,不敢挣扎,也说不出话来,看见温照凛和秦杳的时候,明显激动了起来,眼珠子都瞪大了,奋力的踹了大汉好几脚! “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大汉心情正烦躁呢,怀里的人质还不安分,他气得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大汉的力道实在大得很,小团子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不敢再造次了。 “让我们走,否则我就掐死这小孩儿!”大汉看着又多出来的一波人,耐心告罄,不欲跟他们多说,只想脱身。 但放他走显然不可能,小团子也更不可能再让他们带走。 温照凛没有发话,沉着脸盯着他们。 主子都没有发话,暗卫当然保持着沉默,只是秦杳留意到,暗卫纷纷已经进入了作战状态,身体已经呈现出攻击模样。 对方大概也是感受到危险逼近,越发想要离开,见他们久久没有回应,直接下了死手,小团子脸色乌青,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身体也挣扎了起来,可是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温照凛终于发话了,“今日本王让你活着离开了拂源山,明日红鸾阁的一级追杀令就会遍布天下,你觉得你有几条命来对抗红鸾阁遍布天下的密探和杀手?” “本王可以跟你保证,不出三日,你们的首级就会出现在本王面前。” “红鸾阁!”大汉不可置信的重复,手上不自觉的松了一些,他身后的同伙也是一脸不敢相信,他们齐齐的看着温照凛,似乎是想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红鸾阁又如何,我们是皇——我们的主子,会护我们周全!” 大汉一开口,温照凛就笑了,是嘲讽! “你见过哪家的主子保护暗卫死侍的?”这些人训练出来的目的,不就是替主子冲锋陷阵吗! “你——”大汉的话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秦杳就看见温照凛往自己这边偏了一下头,随后三支长箭擦着他的耳边,一根接着一根直直的像大汉飞去。 长箭的威力非凡,飞过身边时,秦杳好像听见了它们撕破空气的声音。 事发突然,大汉下意识的抛开手里的人质,用尽浑身解数躲避三支箭。 温照凛一早就看准了机会,在大汉松手的一瞬间,整个人已经欺身上前,以一种秦杳从未见过的速度,将小团子救了下来。 随后暗卫闻风而动,迅速跟对方交手起来。 这时,反应过来上当的大汉,反手就准备给温照凛来一个偷袭。 温照凛警惕性极高,早已察觉到,但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秦杳快他一步,借着旁边的树桩,脚尖用力一点,一个飞身上前踢掉了大汉手里的暗器。 然后三两招就打掉了大汉身上的武器,秦杳手里握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匕首,直接跟大汉近身肉搏! 秦杳的招式狠辣,招招逼近要害,贴身,撤退,进退有度,不给敌人沾自己的机会,但自己却步步紧逼! 一个魁梧健硕的成年男人,在她手里没讨到任何好处! 温照凛满眼惊喜,或者说是惊讶,阿杳的功夫,即便是放在红鸾阁,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早有心理准备,却不曾想他的阿杳功夫这样厉害! 就连招式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同样震惊的还有在场的暗卫,他们纷纷把自己带入了大汉的角色,自己跟王妃过招,能招架的住吗? 秦杳全身心投入战斗,根本就不知道众人看自己的眼神,直到她以一个利落的回旋踢结束战斗,才发现众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 意识到了什么,秦杳收起匕首拍拍手,微微一笑,道:“见笑了。” 第40章 平安回府 秦杳撂倒了大汉,周围的打斗也接近尾声,这些人都是死侍,秦杳打倒大汉的第一时间,就卸了他的下巴。 嘴里藏毒是死侍惯用的伎俩,大汉的下巴被卸下,嘴里果然吐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毒药被包裹在药丸里面,只要咬破药丸,毒药入喉,顷刻间便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秦杳手快,但别的人就未必了,本来一共十一个死侍,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个。 不过这并不碍事,三个人和十一个人的效果是一样的! 回去的时候,秦杳和温照凛俩人是带着小团子坐这个宅院的马车回去的,影二驾着马车,其余的暗卫带着三个活口暗中回城。 小团子受了惊吓,被温照凛抱在怀里早就昏睡了过去,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额头上还有些密汗,双手也死死地攥紧,完全就是防御的姿态。 “这回怕是真的把小团子吓到了,回头要让大夫好好瞧瞧。”秦杳心疼的说道,一边给小团子擦汗,一边握着他的小手,想要给他一点安全感。 “这脖子上的淤青红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下去,小团子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看到这个不得蹦到房顶上去。” 那个大汉下手实在是不留情,看着小团子脖子上已经发紫的淤青,秦杳就恨不得也在对方身上也掐一个出来! “祝伯夷那里有上好的活血化瘀药,涂上个三天便可没有痕迹,不必担心。”温照凛当然也心疼小团子,自己一把屎一把尿亲自带大的小孩子,现在活受了这样的罪,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他不想让阿杳心忧,只能说些安慰人的话,随后还把话题转到了秦杳身上。 “阿杳果然不凡,你的功夫即便是放在暗卫里,放在红鸾阁,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了。” 闻言秦杳给小团子擦额头的手一顿,随后道:“我从小习武比较杂,小时候跟着父亲和军营里的将士们学习,后来我外出游历,遇到了一个大伯,帮了他一个忙,他就给了我一本武功秘籍。” “我的很多功夫,都是在那上面学的。” “今日使的就是那本秘籍上的招式?”温照凛反问。 秦杳点点头,“那本秘籍的招式跟各大门派的都不一样,基本是依靠四肢的力量和协调能力,它不需要深厚的内力,只要训练有素,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在两年之内脱胎换骨,若是再有一些内力加成,使出来的效果会大大增加。” “原来如此,难怪那些招式我从未在别处见过。”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获胜和取敌人性命而创造,虽然这些招式在美观上有所欠缺,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些都是极具杀伤力的! 方才阿杳的每一个过肩、借身、出拳都是最好的角度和力道,即便对面是身形彪悍的大汉,也拿她没办法,他惊讶的,也是于此,这功夫独到,狠辣,不可多得! “只不过很可惜,那本秘籍没能保存下来,三年前在苍北跟北越最后一战中被毁掉了。”其实那个大伯给她的秘籍里面不只有功夫,还有很多秦杳从未见过的东西,很多她不曾接触到的思想,那本秘籍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纪的大门。 “如果留下来了,靠着那本秘籍里的东西,秦家和苍北的秦家军,可能情况会好上很多,不过可惜......” “阿杳这么有信心?” 面对温照凛的问题,秦杳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一本很厚的秘籍,里面不仅有我方才使的功夫,还有权术,有军队,甚至还有经商之道,那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新奇的观点和法子,上次我帮你演练战船用的计策,有一些也是在里面看见的,只可惜我只看到了一半,后面的经商之道我也只是草草翻看了一遍被毁了。” “其实两年前我曾经试图找过那个大伯,但是遍寻天下却最终无果,虽然我还记得一些,但终究是皮毛,不敢轻易尝试,毕竟苍北现在经不起任何波澜,若不是今日你问起,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跟别人提起了。” 秦杳的语气里不免带着失望,当初得到那本秘籍的时候,她只是觉得里面的东西很吸引她,但是后来秦家出事,她在疲于奔命的时候,偶尔想起里面的内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里面的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并且给了她很多的帮助! 她只用短短一年时间就稳住苍北局势甚至把秦家军的兵力恢复到鼎盛时期,那里面的思想和法子是居功至伟的! 温照凛当然也看出了秦杳的失望,听完秦杳描述,他不禁好奇,这东西难道真有那么好? 但他的怀疑只有那么一下下,他是绝对相信他的阿杳的,“阿杳是什么时候遇见的那个人?” “我回苍北的前一年,大概四年前,在徐州。” “那你觉得那个人现在还活着吗?”温照凛继续发问。 这下秦杳听出了一点苗头了,她微微吃惊的看着他,这一刻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找不到人,是她能力不够,但是温照凛不一样,他身后有红鸾阁! 大概是太激动了,半响她才回答道:“当时那个大伯大概四十的样子,身子骨硬朗,不出意外应该是还在世的。” “我会安排下去的,不过还需要你提供一些那个人的信息。”不管那个人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虚名,温照凛都想要找到他,不为别的,他就见不得阿杳失望的样子。 秦杳高兴的点头,若是真的找到了那个人,不仅苍北有救,说不定还可以帮温照凛谋划谋划别的事情,这样一举两得! “不过,若是那个先生不愿意,咱们也不要勉强了。”兴奋之余秦杳还是带着理智的,万一那个大伯不喜欢纷争呢? “这是当然。”强人所难的事情,他温照凛不做。 “嗯......父亲......父亲救我......”小团子不安的梦语打断了俩人的话,他大概是梦魇了,额头的虚汗又冒了出来,眼泪不停的流,一只手还死死的拽着温照凛的衣服。 看见小孩儿这模样,温照凛心疼得紧,轻轻拍着小团子的后背,温柔的小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父亲在呢。” “已经安全了,坏人都被赶跑了。” “别怕......” 兴许是温照凛的声音传进了小团子的梦里,他没一会儿就安稳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还在温照凛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秦杳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容很欣慰,虽然小团子和温照凛平日里老是互相看不顺眼,这种时候才看的出来,小孩子还是依赖父亲的,而温照凛当然还是疼爱小团子的。 三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秦杳在屋子里陪着小团子,因为小团子一进城就发起了热,脸蛋被烧得通红,影二半道上就去找大夫去了,等两人带着小团子回府,大夫就已经等候着了。 “小公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加上没有休息好,这才发起了热,我去开两副药,给小公子服下,身上不热了,就没事了,不过切记,这几日不可情绪激动,需静养三日。” “麻烦大夫了。” 秦杳送走了大夫,这才回到床边,从丫鬟手里接过手帕,细细给小团子擦汗。 她太专注了,根本没注意到温照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屋子,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反正等秦杳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照凛已经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了。 “我让嬷嬷煮了姜汤,阿杳喝一碗驱寒吧。”这样冷的天在外面吹了一晚上,他怕阿杳着了风寒。 秦杳是很意外的,但是心里却很窝心,她喜欢温照凛的体贴。 看着秦杳喝完,温照凛把碗拿走,又接过了秦杳手里的活,说道:“累了一晚上了,阿杳先去休息吧,柚柚这里我看着就好。” “没事,我还不累。” “阿杳,”温照凛似乎并不认同秦杳的决定,“你再不休息我会担心。” 温照凛看着秦杳,眼神坚定又温柔。 秦杳抿嘴败下阵来,“好吧,那你也别太累。” “放心吧,这小子常年在生病,都是我照顾的,有经验,不会让自己累着的。” 秦杳回到自己屋子里,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脑子里面都温照凛那张脸,想他冷不冷?困不困?无聊不无聊? 一想到这些她就更睡不着了,最后她叫丫鬟给温照凛烫了个暖壶,拿了件温照凛留在她屋子里的大氅给送过去,小团子生病,屋子里不敢生炭火,她只能这样给温照凛送温暖了。 之后她不安的心算是安静了,然后沉沉的睡过去,直到天亮才醒。 所以秦杳并不知道,温照凛在拿到暖壶和大氅之后,按捺不住激动颤抖的心,狠心的把小团子一个人放在了屋子里给丫鬟照看,然后自己悄悄溜到了秦杳的屋子,在她屋外站了半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小团子就已经不烧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脸色也不好,早饭都没怎么用,还是秦杳连哄带骗才吃了一碗粥下去。 小团子焉焉儿的,没了往日的活泼,用完早膳就又睡下了。 秦杳把温照凛赶去补觉了,只是没想到温照凛这个不要脸的,竟然直接就在她屋子里歇下了,并且沾床就睡,根本不给秦杳拒绝的机会。 最后,秦杳给他掖好被角,自个儿去了外边儿。 “王爷,王妃!”院子里安静没一会儿,祝伯夷惊抓抓的声音就传来了,“听说你们把小屁孩儿找回来了?” “怎么没有叫上我呢?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没有叫上我,真是太不厚道了!” 不见其人,秦杳已经听了好几耳朵了,“暗卫里边都传开了,说王妃身手了得,三招就制服了一个内力深厚的彪形大汉?真的假的?” 秦杳无奈,站起来准备出去见人,虽然她很想承认是真的,也真的很想三招打倒大汉,但是...... 原来不管在哪儿,都会有造谣吗? “怎么没人呢?不欢迎——” “嘘!”俩人终于在屋门口见上了,秦杳一见人就比着噤声的手势,“王爷一晚上没合眼,刚睡下,小团子就在旁边,大夫说这几日不能受惊吓,你别给他吓到了。” 秦杳看了看自己身后,努嘴指着旁边小团子的屋子,意思很明显了。 祝伯夷是有点自来熟在身上的,对秦杳的话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头就说:“王妃,你真的三招就撂倒了一个彪形大汉?” “这种话你也信?”秦杳让祝伯夷进了屋子,让丫鬟给他上了茶,把昨晚的事情大致给他讲了讲。 “王爷交代你的事情办完了?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一直觉得祝伯夷很闲,不然也不会一天到晚往王府跑,当然她没有嫌弃赶人的意思,就是单纯羡慕而已。 “就那点东西还值得本公子亲自动手吗?手下的人又不是吃白饭的,早就吩咐下去了,不出三日,那些产业都会归为王府名下。” 祝伯夷相当的自豪,但是他一大早来可不是做这个的,他心心念念的,还是暗卫口中的那些话。 “王妃咱们找时间切磋一下吧。”他早上一醒来就听暗卫在自己耳边叨叨,说王妃如何如何,好奇心直接拉满! “切磋?”秦杳反问。“我跟你?” “一大早那些暗卫把你说得神乎其神的,上一个被暗卫一致好评的,还是温照凛呢,他我是打不过了,所以想跟王妃切磋——” “你要跟谁切磋?”祝伯夷的话没说完,一个声音就从两人身后传来,散着头发,披着长袍了温照凛缓缓走来,脸上明显带着被打扰睡意的不满。 当然这不满不是对秦杳的,而是不满咋咋呼呼还想跟自家阿杳交手的祝伯夷! 秦杳对着温照凛笑笑,然后有道抱歉的说道:“吵醒你了吗?” 温照凛摇头,握着秦杳冰凉的手,“不干你的事,是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祝伯夷。 “我要是你我就去打听打听宫里的消息,弥补昨天晚上的缺席。” 嘿! 祝伯夷可不干,当即就反驳,“你都没给我消息我咋去,你可真会倒打一耙!” “想让我跑腿就直说,隔这拐弯抹角的!” 温照凛耸耸肩,不置可否,“既然明白了,那就跑一趟吧,闫曜梁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得到消息了。” “你——!”祝伯夷怒! 温照凛视而不见,继续道:“另外,传令白骋,本王要这个人的下落。” 第41章 阴谋再起 如温照凛所言,此时的皇宫已经恢复了消息往来,一下早朝,闫曜梁就得到了人质被救走的消息。 “砰!”一声巨响,元仲公公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还未给皇上呈上,就被闫曜梁一把掀翻,连同手里的托盘,无一幸免。 “皇上息怒。”元仲公公连忙给跪下,大喊皇上息怒。 一同跪下的,还有跟闫曜梁汇报消息的高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闫曜梁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他指着高迁身旁的男人,嘴巴几次张合,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好半响才怒吼了一句:“废物!” “皇上息——” “你除了叫朕息怒还会做什么!息怒?朕息得了怒吗?啊!”闫曜梁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他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温照凛竟然!竟然—— “属下实在是没有料到,广平王竟然有本事封锁城内的消息,昨夜属下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派人前往拂源山,可是属下的人还没有出城就被一伙神秘人拦截了,等属下带着人赶去拂源山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男人极力的为自己辩解,试图得到皇帝的原谅,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都显得那样的苍白。 “但是属下已经派人去广平王府了,只要时机已到,可以取了那小子的性命,一样可以达到咱们的目的,城中百姓也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消息一出,奈秦杳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属下保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下任何把柄!请皇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再给你一次机会?”闫曜梁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大笑了一声,“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得手,朕还能指望你的人能混进广平王府?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 温照凛的广平王府,他早就派人细细摸过了,表面上任人随意进出,可实际上,固若金汤,闲杂人等根本进不去,即便侥幸进去了,也只能再外围晃悠,真正藏着机密的地方,都有人暗中把手,靠近就是一个字——死! 还想混进广平王府? 若真是那么容易,他何必费尽心机要在书院去绑人? “皇上——” “不必说了!”闫曜梁已不欲听他多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背过身去,淡淡道:“你干不好你这个职位该干的事情,自然有人可以,朕不想再见到你了。” 男人的结局可想而知,皇上不想见的人,最终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处理完了男人的尸首,殿内只剩下了皇帝和高迁。 高迁对男人的死没有任何反应,只觉得晦气! “皇上,微臣刚刚得到消息,北越呼延桀已经登基,呼延桀登基,最迟明年一定会出兵苍北——” “他也要来此热闹?”现在已经跟先前的局势不一样了,按照现在的局势,西南的交战短时间内不可能结束,若是苍北再陷入战乱,兵力暂且不论,粮草就会是一个大问题! “皇上,微臣以为,如今的局势,咱们 不能放弃苍北,一来是因为西南王,二来也是因为皇上您现在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先有真龙天子的流言,再有西南王匡扶正统的说辞,若是此时放弃苍北,就是在动摇皇上的百姓心中的地位! 闫曜梁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是秦杳不除,温照凛不消失,他就难以高枕无忧! “宰相觉得该当如何?”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呼延桀,再除掉秦杳收回苍北的兵权。” “宰相的意思是——和亲?” “百年前文帝为了治理内乱,远嫁迎辉公主去北越和亲以平外患,为两国争取了几十年的和平,如今皇上亦可效仿文帝。” “可是呼延桀对苍北势在必得,和亲真能让他放下心中的执念?”对此闫曜梁是持怀疑态度的,呼延桀对苍北的怨恨,他即便不曾出现在战场,都有所耳闻! 可是高迁有不一样的看法,“皇上有没有想过,呼延桀为何会执念于此?” “苍北的土地并不肥沃,绝不是繁衍后代的绝佳之地,以北越的势力,拿下苍北已经是倾尽举国之力,后续绝无再挥兵南下的可能,那他要一个贫瘠的苍北益处何在呢?真要说两国边界的必争之地,除了苍北比比皆是。为他他就盯着苍北那一亩三分地儿?” 这个问题闫曜梁从未想过,只知晓苍北一直战乱不断,北越一直虎视眈眈,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等等! 闫曜梁灵光一闪,“秦家!” “没错!”高迁点头,随后接着道:“呼延桀的双腿,是被秦家人废了的,这个仇,他如何能不报?” 此时的高迁,仿佛已经洞悉一切,“和亲只是其一,其二,皇上只要答应把秦杳和秦家的其余活口交给呼延桀处置,呼延桀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毕竟他刚登基,国内局势尚且不稳,而且各方权力也需要收拢,这些可都是要花时间精力的!” “咱们不仅给了公主,还圆了呼延桀的夙愿,他何乐而不为?” “苍北无战事,秦杳就没有离京的借口,只要人在汴京城,皇上还找不到机会除掉她吗?而且,秦杳在汴京城的势力远不如在苍北,呼延桀若是知晓,很难说不会派人暗中造访汴京城,到时候,说不定已经不需要皇上下手了。” “哈哈哈哈哈!”闫曜梁高兴啊,被高迁这么一说,他简直茅塞顿开,方才的那点阴郁已经无影无踪,“宰相大人不愧是朕最喜爱的臣子啊!” “不过,秦杳好对付,那温照凛呢?他现在羽翼丰满,不可小觑。”说到温照凛,闫曜梁还是恨得牙痒痒,也怪他自己,小看了他,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闫曜梁的提问,高迁早就预想过,因此他毫不犹豫的说:“皇上难道忘了?他是您亲自封的王爷,食君之禄,自然该担君之忧,公主出嫁,也该有一个体面人送嫁不是吗?” “此去北越千山万水,队伍浩浩荡荡,一来一回,短则三个月,若是呼延桀再帮着拖延时间,那就是长则半年,这么长的日子,难道还找不到机会收拾秦杳吗?届时奈何他温照凛有天大的本事,那也是鞭长莫及啊!” “好!好!好!”闫曜梁连说三个好,可见其心中高兴! “就按宰相说的办,等阿宿和以菱的婚事办完,朕就着手安排此事!” “另外,宰相于社稷有功,朕特许宰相府嫡次女高以菱以公主的规格出嫁,朕会命皇后再给添妆的。” 闫曜梁许久不这么高兴了,南方战事反复让他忧心,寝食难安,今日得此妙计,他如何能不开心呢? “微臣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书房难得气氛活跃,只是都处于高兴之中的两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今日的对话,不出一个时辰,就已经出现在了温照凛的书桌上。 此时的书房内,温照凛,秦杳,祝伯夷,赖阳,还有秦杳手下的常承周也在。 “和亲?现在皇室里适龄的公主,就只有敬安公主了,皇上当真要把自己这唯一妹妹远嫁北越?”祝伯夷还真有点可惜,敬安公主他是见过的,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这呼延桀的后宫可不简单,说是腥风血雨也不为过吧,把咱们的公主送过去,不得被生吃了!”说这话的是赖阳,他曾经去过北越,对此略有了解。 “再说了,呼延桀都残废了,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嘛!”要说这赖阳脑子活泛呢! 什么都想得到。 但要说最了解的,还是只有秦杳了。 闻言她轻轻一笑,似是嘲讽,“我回京之前,得到消息,呼延桀的月赫夫人,给他生下了一个王子。” “......” 众人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众人这个样子,秦杳接着说:“呼延桀此人看重子嗣,他跟咱们的圣上差不多的年纪,但子嗣确实闫曜梁的好几倍,十六个王子还有九个公主,最大的王子二十有三,最小的大概还在肚子里,这当然跟他的后宫脱不了干系,据我所知,他登基之前,已经有一妻三十二妾还有数不清的露水情缘,如今他登基,肯定有广纳后宫。” “......” 众人再一次沉默了,大概是沉默于呼延桀的身残志坚吧。 “荒淫!”温照凛表示唾弃。 “无耻!”祝伯夷同样鄙视。 “下流!”赖阳则是唾弃加鄙视一起了! “不要脸!”常承周......跟随大众...... “和亲的决定咱们是不能改变了,高迁分析的很不错,呼延桀不是非要苍北不可,他复仇的决心要强过对苍北的占领欲,所以他不会拒绝闫曜梁的提议,毕竟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还是有很意外的,高迁竟然能够看到这一层,看来自己是小看这个宰相大人了! “即便不是敬安公主,也可能是别人,就是封一个官家小姐,他也会把这个计划实施下去的。”她觉得眼曜梁如今有些疯魔了,已经钻进了某个牛角尖,除不掉秦杳和为温照凛誓不罢休! 只是有点可惜了敬安公主,一旦去了北越,几乎就没有了回来的可能。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祝伯夷问道。 “如果你是说敬安公主和亲的事情,那当然有,但这不是咱们在这商量几句就能拍案定板的。”从上次追凤楼的谈话秦杳能感觉到,敬安公主是认命的,她比谁都清楚,有些事逃不掉,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她既然是名正言顺的先帝公主,受百姓爱戴,万人敬仰,那她身上的责任就不该假手于人,更何况还是把人推进火坑这样的事情! “至于闫曜梁算计我和王爷的事情,那就更有办法了,不知道他的计划我或许还会担心,但现在知道 了,不至于睁着眼往坑里跳吧。” “至于王爷如何打算,我就不知道了。”秦杳说完转头看着温照凛,大家的视线也都挪到了温照凛身上。 温照凛就更淡定了,嘴角微微一勾,道:“朝中的体面人可不止本王一个。” 只要他不愿意,同时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去不了。 温照凛嘴角的笑容有点瘆人,看得几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看就知道这人在心里憋着坏。 “既然苍北暂时无事了,那阿杳你就可以安心布局了。” “布局?布什么局?”祝伯夷好奇。 “王爷说苍北需要一套自己的运作系统,现在正好乘此机会行动起来,等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至于后退无路。”这样好的机会,她当然是不会放弃的,要说沐阳那边也该有消息了才是。 “你是经商的专家,到时候可能还有些问题请教你。”这话是对祝伯夷说的,也算是请求。 当然祝伯夷也大气毫不含糊,当即就答应了,并且附赠小惊喜。 “这有何难,王妃这是跟我见外了,王府的商业链早就成型,根本不花费心思,王妃若是看得起我手下的人,我可以派人去苍北协助王妃。” 秦杳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就突兀的响起,一直拘束着默不作声的常承周突然开口:“祝公子当真?”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似乎是意外他会这样问。 当然秦杳不意外,常承周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苍北,苍北贫瘠得很,但朝廷也不管,将军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家世世代代都穷得叮当响,到了他才好一点,穷怕了,所以听到有人愿意帮助苍北,他不免激动,所以仔细听的话,是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到感激的。 “当然,本公子从不骗人!”祝伯夷拍着胸脯保证。 “多谢!”他无以为报,只能双手抱拳,朝祝伯夷颔首,随后转头又道:“多谢王爷!” 他虽是个武夫,但也明白,没有广平王的授意,祝公子也不会这样说。 至此,他才终于彻底放心,自家将军没有看错人,而自己可以完全信任这个屋子里的人。 第42章 谭蒙到访 小团子彻底好起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今年的大雪来得特别早,十二月初就下了好几场大雪了,书院早早就放了假,小团子书院也不用去了,整日在王府招鸡逗狗,皮得能上天,好像把之前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一样。 这日,秦杳和温照凛难得空闲都在王府待着,俩人因为小团子感情飞升,整日粘糊在一起,小团子喜欢粘着自家娘亲,但是娘亲身边的位置一直被人占据着,他只能自己在王府玩儿。 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小孩子心里有了畏惧的情绪,就连玩都不敢离王府太远,只敢在王府的大门不远处晃悠。 这日,小团子正在外边玩雪,一个雪人被他堆得乱七八糟还乐在其中。 他没有注意到,远处走来了一个男人。 “小孩儿!”男人在小团子面前蹲下,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糖人,拿在小团子眼前晃悠,“你家大人呢?” “你是谁!”小团子听到声音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后退,跟男人拉开了距离,警惕的看着男人。 “娘亲说拿糖骗小孩儿的都不是好人!”自从上次之后,秦杳和温照凛俩人就有意无意的给小团子灌输自保的经验,所以当小团子看到男人拿糖人时,下意识的觉得他是坏人。 男人没想到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孩儿警惕性还挺高,他笑了笑,收起了糖人,接着说:“那我不给你糖人了,你告诉我你家大人——” “救命啊,来人啊,父亲,娘亲,有坏人!” 还不等男人的话说完,小团子已经扯开了嗓门大喊,边喊边用手里的雪球扔男人,然后迈着小短腿往王府跑。 男人好笑的看着小团子的背影,也没有着急去追,反而是站起来挪了几步,蹲在了小团子堆了一半的雪人面前,看着丑陋的雪人,他上手给雪人戳了两个眼睛。 这时闻风而来的赖阳已经从王府冲出来了,见到门口的陌生人的背影,脚尖一点便欺身而上,一掌就要拍在男人的后背。 只是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在赖阳靠近的一瞬间,不过微微侧身便躲开了赖阳的进攻。 一招未果,赖阳调转势头接着进攻,这时候男人也不再醉心于手里的雪人了,在雪地上一个翻滚空了赖阳一招。 随后站起来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嘴角带着微笑看着赖阳,“小伙子,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你对小孩子下手就君子了?不要脸!”赖阳上次也被吓到了,看见自家小公子病怏怏的养了半个月,他也心疼,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的警惕。 “吃我一拳!” 前两招都被对方躲过,赖阳这一拳使出了十成十力量,势必要把对方打趴下。 可是男人既然能躲过赖阳的两招,身手自然也不可小觑,只见男人在赖阳挥拳而来之时,脑袋一偏,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赖阳的手臂,在赖阳来不及做出反抗时,一个过肩摔将赖阳撂倒在地。 赖阳不服,摔在地上迅速做出反应,一记扫堂腿就给对方招呼上了。 只不过男人就好像猜到了他接下的动作一样,轻而易举就躲过了赖阳的进攻,并且迅速反攻,眨眼之间就擒住了赖阳的双手,并且掐住了赖阳的脖子。 “先生手下留情!” 秦杳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随后她和温照凛走到了俩人面前。 男人一听秦杳的声音便放开了赖阳,他拍了拍手上沾上的雪,笑道:“这小伙子功夫不错,就是心眼儿差了点儿,容易被骗。” “你说谁呢!你才缺心眼!”赖阳恶狠狠的瞪着男人,气得鼻孔都要冒烟儿了!他不服!不服!不服! “赖阳!不得无礼!”温照凛皱眉,训斥了赖阳一声。 赖阳这时候还是听话的,不服也只能憋着,揉着自己的手腕站到了温照凛和秦杳身后。 赖阳安分了,温照凛这时才对着男人客气一笑,“抱歉,属下不懂事,惊扰先生了。” “无事无事,我也很久没有动过手了,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这位小兄弟不要怪罪才好。” “先生客气了,若是先生不嫌弃,进府喝一杯热茶如何?”温照凛礼貌的邀请人,言语客气,礼数周到。 最后男人被请进了王府,独留赖阳一人在空中凌乱,不是坏人吗? 坏人是这个待遇? 赖阳疑惑,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杳要找的那位先生! 虽然几年不见已经淡忘了男人的面相,但方才男人的过肩摔和擒拿手一出,她立刻就知道是他了! 温照凛也不例外,看着男人的身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俨然就是更胜一筹的阿杳! 王府的会客厅内。 温照凛和秦杳一左一右坐在主位,男人坐在下首的尊位,面前是一壶极品普洱。 男人坐下就喝一杯热茶,不是品茶,是喝水! “我是个粗人,品不来茶,希望没有浪费王爷的好意。” 秦杳笑着照凛摆摆手,道:“先生说笑了,茶水茶水,归根结底还是用来解渴的东西。” “我叫谭蒙,前两日偶然得知有人在暗中寻我,我一猜就知道你是这个女娃娃。”谭蒙看着秦杳笑道。 秦杳也笑了,斟酌一番后开口:“事出无奈,先生莫要怪罪才好。” “哈哈,当初我既给你那东西,就知道你我缘分未尽,不是你寻我就是我寻你,怎么样,那本秘籍琢磨透了吗?” 秦杳面露难色,随即有些抱歉的说道:“秦杳有负先生信任,那本秘籍还未来得及看完,就在战场上被毁掉了。” 看着秦杳带着抱歉的神色,谭蒙不在意的笑道:“难怪,我说怎么比我意料的晚了两年,原来是这样,不过没关系,那些东西都在我脑子里,是丢不掉的。” 谭蒙的话让一旁的温照凛不禁皱眉,但是他没有开口,默默听着俩人的谈话。 不过温照凛不插嘴,不代表谭蒙会不找他,他留意到了温照凛的疑惑和怀疑,也不遮遮掩掩,笑着就大方开口,“王爷有疑问不妨直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照凛也不藏着掖着,大方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先生方才说和阿杳缘分未尽,本王不是特别理解。”谭蒙此次,很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这一趟,他在几年之前就已然预料到了。 别的温照凛虽然不知道,但他可以断定,谭蒙此人,绝对不简单,他和阿杳的结合天下皆知,秦家和广平王府生死一体,这些谭蒙定然知道,既然知道这些,那他至少是应该知道一些他们找他的目的。 有些事温照凛不得不承认,即便在自己这一方,他是占理的,但是在大众眼里,日后他若真的跟闫曜梁分庭抗礼,势必被打上反贼的标签。 那些跟随他的人,就会是乱臣贼子! 这种情况下谭蒙还是来了,这就让温照凛捉摸不透了。 “哈哈哈哈,广平王如此开门见山,那在下也不跟王爷绕弯子,当年我把那本秘籍给这个女娃娃,也就是你的王妃,是因为看中她的天赋和她对家族的责任心,且她于我有恩,常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女娃娃当年救我于生死,如今即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至于你,这女娃娃选择了你,定然是有原因的,我漂泊江湖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消息,闫曜梁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帮你不过是顺手。” 谭蒙说的是实话,他没必要给温照凛撒谎,今日此举,有他自己的道理。 至于温照凛信不信,信了多少,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不过这倒是让秦杳心中泛起了嘀咕,她对谭蒙的帮助,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他不过就是在谭蒙落魄时,给了他一把防身的匕首和一些银子,并非如谭蒙所说的救命之恩。 “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当时——” “不。”谭蒙似乎预料到了秦杳要说什么,在秦杳开口之际,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随后说道:“你不明白,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有些事情不可细说,这是谭蒙必须保守的秘密。 “那——”秦杳还想再说什么 ,但话刚出口,她放在桌沿的手就被温照凛罩住了,温照凛轻轻的捏了她一下,秦杳看过去,温照凛微不可见的朝着她摇了摇头。 秦杳还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温照凛说:“先生既然有难言之隐,那本王也不多问,不过先生贸然出现,言语之间诸多隐瞒,本王如何信你?” 他温照凛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谭蒙给他一个值得信任的理由,他便从此不会有疑心。 谭蒙也是个爽快人,一听温照凛这话,当即就从衣袖里拿出来一个口哨。 “这是在下的诚意。” 温照凛把口哨拿在手里,虽然是用竹子制作的口哨,但是摸上去光滑如玉,手感极佳,上面还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对月夜嚎的狼王。 温照凛看过,将口哨给了秦杳,秦杳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不明白这是何意。 “这是?”秦杳疑惑的开口问道。 “不知王妃是否还记得,当初在下给你的那本秘籍里,有一册记录的是关于一支神秘的队伍的。”谭蒙认真的解释道,此时的他,不是长者,而是一个投诚的下属。 听了谭蒙这话,秦杳在脑海里不断回忆,片刻之后,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她在记忆里的某一处找到了那支所向披靡的队伍。 “先生说的是那支特殊的兵种?” 她依稀还有些印象,谭蒙口中的那支神秘队伍,有夜行千里,不露踪迹的本事,不仅如此,他们就像一支利剑一样,随时可以插入敌人的心脏。 当然这还不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这支队伍的每个人,都饱读诗书和兵法,并且体能和作战能力极强,无论在何种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出色完成任务。 秦杳很清楚,这支队伍,跟广平王府系统训练出来的暗卫不一样,暗卫掌握的领域有限,但是这支队伍不一样,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在任何领域做到极致。 “这三年,我走遍东堰国大江南北,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挑了五十八人,组成了这支所向披靡的队伍。” “这口哨,就是指挥棒,能号令这些人做任何事情!” “这就是在下送给王爷王妃的见面礼,当然也是投诚信。” “人现在就在城外,王爷王妃随时可以出城查验。” 三年时间,只训练了一支五十八人的队伍,若不是敷衍了事,那足以说明这五十八人的能力。 温照凛心里对谭蒙口中得队伍存疑,是因为他并不了解,但秦杳不一样,她当初是真正的想象过若真有这样一支队伍,将会是何其的所向无敌! “先生此话当真?”秦杳的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喜悦,或者准确来说,还带着点激动和澎湃! “当然!”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温照凛从不轻易发表意见,也不轻易认可和否定,但看见阿杳这么激动的模样,他决定要去看一看这是一支怎样的队伍。 三人在午膳后出发,因为要隐蔽行踪,所以他们没有带任何人,秦杳和温照凛简单易容之后,悄无声息就离开了王府。 不过很不巧,刚出王府的门就碰上了脚步匆匆的祝伯夷。 祝伯夷一眼就认出了温照凛和他身旁的秦杳,并未注意俩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人找到了,就在汴京!” 闻言温照凛和秦杳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让出了一条路,把谭蒙推到了祝伯夷面前。 “什么情况?”祝伯夷怔愣了好一会儿,看了看谭蒙,又看着眼前的俩人,略显迷茫…… 温照凛上前一步,拍了拍祝伯夷的肩膀,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个之后再解释,现在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祝伯夷果然上当! “到了你就知道了,后面跟着,别暴露行踪。” 第43章 阳谷山 阳谷山位于汴京城和宜江城的交界之处,温照凛一行人从午后出发,直到傍晚才到了阳谷山。 阳谷山地势陡峭,四面环山,山上尽是历经风雨的百年大树,鲜少有人造访,方圆十里难碰上一户人家一个人。 但又是这样一座山,表面上看着与周围的不无不同,但实际上,不管是山体表面还是山体内,都大有乾坤! 必须承认,阳谷山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亦或者说,是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工程。 阳谷山密集的山林里,藏着数百条通往群山的小路,小路被隐蔽的掩藏着,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野外老手都很难发现。 若是没有谭蒙在前面引路,后面的秦杳三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谭蒙一边带路,一边给三人介绍这里的情况,“这些路四通八达,并且每一个位点都是最佳的位置,每一个路口都有哨兵把守,这样的好处一来可以让紧急消息快速送到咱们手里,二来若是有可疑人员或者入侵者,他们可以组织御敌和传递消息。” “每一个路口?”秦杳皱眉,“这里百余条小道,交叉的路口何止一百?” “先生不是说这里只有几十个人吗?”一路上祝伯夷已经把信息打听清楚了,现在出现这么大的差距,他就差掰着手指头数了。 谭蒙哈哈一笑,解释道:“在下先前所说的,只是如今能顺利出山独立作战的人,而这些站岗的哨兵和其他的人,都是还在需要加强训练的!” “先生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后备军?”这话是温照凛问的,他最先反应过来。 “不错,队伍想要长久持续下去,那就必须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而这些人,就是后备军。” “只要第一批将士出山执行任务,这些马上就会投入正式训练,以备不时之需,虽然这些人现在能力不如那几十个人,但是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支几十人得队伍,而是一个庞大无可代替的火球! “那这些人的人数还有多少呢?”秦杳问。 “阳谷山这里有百人,西南有六百,北边裕谷关还有八百。” 秦杳暗惊,她好像已经看见了这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在战场上撕破敌人的包围圈,再狠狠地插入敌军心脏,直取敌军首领首级! “啪啪!”正在三人心中默默思索时,谭蒙啪啪拍了两声,随后,在三人眼前,就出现了两个穿着奇异的人。 温照凛下意识的将秦杳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来人。 面前的俩人身上披着一张柔软的树皮,上面布满了树叶,头上带着用草挽成了草帽,带在身上,完全可以把自己隐藏在山林里,除非是绝顶的高手,像温照凛这样的,能察觉到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否则别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那一块地上,趴着的其实是一个大活人! “蒙队!”俩人站在跟前,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两腿挺直,昂首挺胸,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下垂贴于裤缝,两眼目不斜视的看着谭蒙。 谭蒙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三人道:“这是这条路口的哨兵。” 这两个哨兵什么都不用做,就单单站在这里就已经彰显了他们不俗的实力,刚才除了温照凛,秦杳和祝伯夷根本就没有发现。 方才在下边经过第一个路口之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路口有哨兵把守,但是温照凛却顿了半步,别人可能没发现,被他牵着的秦杳发现了,那时候温照凛不动声色的往她身前移了半步,把秦杳的右肩掩藏在了他的肩膀后面。 当时她还在疑惑为什么,现在明白了,那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别的人,不过没有开口,只是暗自提高了警惕,默默护住了她。 “所有人集合!一刻钟之后我要在训练场上看到你们!” 谭蒙的话一出,站在面前的俩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是,然后就消失在了几人面前。 秦杳感受到温照凛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说明人肯定都走了。 谭蒙说了一刻钟,他们也必须在一刻钟之内赶到他口中得训练场,幸好几人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如果说谭蒙布置在上山路上的哨兵给三人的是意外,那眼前的景象,那就是惊讶了。 山顶被推平,整修成了一个巨大的练武场,或者说是一个露天的武馆更准确! 外围保留了山上的树林,除非是从天上往下看,否则绝不可能发现这平平无奇的山上,竟然藏着这样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方! 练武场足有四个广平王府那么大,四分之一是房屋,其余的地方全是用来训练得场地,这里的东西很新颖,三人基本都没有见过,就只有秦杳还依稀记得一些秘籍里面出现过的物件。 因为得到了谭蒙的命令,几人到的时候,所有人已经集合完毕了,一百多人的队伍,在一刻钟之内从阳谷山各处集结,在三人到之前,集结完毕并且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谭蒙一出现,众人齐声大喊:“蒙队!” 训练场的西边有一个大约一人高的台子,谭蒙本想现在就把几人介绍给众人,但是祝伯夷一听,直接后腿半步,道:“谭先生这里新奇得很,我我四处转转?” “那祝公子自便。” 祝伯夷还真不客气,谭蒙话音刚落,他就自顾自的开始溜达上了。 温照凛和秦杳也婉拒了谭蒙的邀请,秦杳的原话是:“这些人是先生的心血,没道理我们就这样接手,这不是结盟也不是交朋友,这是抢。” 秦杳说得很明白,但是不知为何,他总结的谭蒙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因为谭蒙听完她的话,沉思了片刻,随后道:“那王爷和王妃稍等。” 谭蒙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台上去,只见谭蒙单手在台沿一撑,随后轻而易举的就上了台子。 只留下温照凛和秦杳面面相觑,“他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秦杳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开口。 温照凛莞尔,道:“他可能觉得你看不起这些人。” 这……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现在也解释不了了,因为谭蒙已经站在了台子上,并且扯着嗓门朝着下面的人大吼,“诸位!许久不见了!” 虽然他面带微笑,但是秦杳觉得他是在笑里藏刀,因为下面的人没有丝毫跟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是露出了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绝望和痛苦! “上次我走之前,交代了任务,不知道诸位达标没有。” 谭蒙话说得并不快,不过足够有威慑力,再配上他严肃的表情,让人不敢轻易挑衅,更不敢到这时候出声,毕竟枪打出头鸟! 果然,下面鸦雀无声,但是站在一旁的秦杳很清楚的发现,那些人明显紧张了起来,这冬日里头,额头上竟然在冒汗! “你平时对你手下的人也这样严肃吗?”温照凛半开玩笑的看着秦杳问。 秦杳转头,娇嗔的瞪了温照凛一眼,颇有警告意味的开口:“本将军都是以理服人。” 当然特殊情况之外,某种意义上,武力能解决一切问题! “原来如此,那本王以后要跟秦将军多学学了,秦将军想要收一个徒弟吗?” “不正经!” 温照凛见好就收,捏了捏秦杳的手,不做声。 谭蒙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越说,下面的人脸色就越难看,仿佛活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只是秦杳不知道,活吞苍蝇或者别的,他们的脸色都不会这么难看,真正让他们胆寒的,是台上那个绵里藏针的男人! “你们知道我的规矩,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们都能达到目标了,毕竟我一向很信任你们!” 信任? 台下的众人头顶飞过一阵乌鸦,“嘎嘎嘎”的似乎是在嘲笑他们。 “好了,诸位,那咱们就开始吧!” “老规矩,沙漏漏完之前,孤狼五公里负重越野,20个障碍,五十个深蹲。” “其余人,山下武装泅渡,攀岩捕俘,能完成吗?” 落针可闻大概就是说的现在了吧,谭蒙的话一出,下面没有一个人敢接话,即便是不明白谭蒙口中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但是从那些人面如菜色的表情温照凛和秦杳就知道,这绝对是折磨人的东西! “怎么!不满意?”见没有人回答他,谭蒙皱眉问道。 “那就再加——” “是!”不待谭蒙把话说完,下面的人齐声声开口,随后飞快的回到装备房,眨眼又冲了出来,在秦杳和温照凛的眼皮下,咻的一声就消失在了训练场,齐刷刷朝着山下去。 等众人离开,谭蒙倒转台上的沙漏,计时正式开始! 沙漏漏得很快,估摸着漏完也就两刻钟的样子。 在等待的时间里,谭蒙把方才的那些任务,什么负重越野,武装泅渡,都给俩人仔细的讲解了一遍,最后带俩人去了障碍路,一一介绍。 回到训练场边上,三人坐在休息区,这里没有茶水,桌上只摆了三杯白水。 温照凛和秦杳坐一起,谭蒙坐在对面,继续说:“整套流程就是这样,相信二位都看得出来,这些能力在敌后有着怎样的威慑能力,他们虽然不能像将士们一样,上阵杀敌,但在敌后的小规模战斗上,他们有绝对的话语权,营救,保护,刺杀等等,不管在环境如何,他们都可以做到!” “虽然我无法跟二位解释,但是这些,都是经过千万次实践出来的成果,他们的能力,绝无虚假!” 此时的谭蒙跟方才在台子上的那个人截然不同,方才的他语气里满满的盛气凌人,但此刻,他又像一个大家长,竭力的希望别人能够认可自己的孩子! “先生,”秦杳还是准备解释一下,谭蒙话落,她缓缓开口,“你可能是有些误会了。” 谭蒙不解。 “我们并没有不认可他们,相反我很相信他们的能力,但这些人终究不是咱们训练出来的,在他们心里,你才是那个不可超越的信仰。” 秦杳方才看得很清楚,那些人眼里虽然有对谭蒙的畏惧,但是更多的,是将谭蒙这个人,视为自己追求的巅峰,那是一种对强者的敬畏之心,谁也代替不了! 就像军队的士兵唯大帅唯命是从一样,所以秦杳很明白,她抑或着温照凛,都不能替代谭蒙的位置! 否则最后得到的,肯定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那二位的意思是——?” 温照凛和秦杳对视一眼,随后温照凛从衣袖里拿出了那个口哨放在桌子上,推到了谭蒙手边,道:“只要先生衷心于本王和王妃,这些人自然就隶属广平王府,日后这里的一切开销,都可走广平王府的账,当然你需要跟本王保证,这些人对广平王府没有二心!” “另外,先生结识阿杳在先,先生需要再跟本王保证,日后不管如何,力保阿杳性命无忧!” 温照凛似乎总是担心她遇到什么危险,可是她回京这么久,时至今日,都没有遇见过任何危险,她难道总给温照凛一种自己出于不安全状态的错觉吗? 秦杳心里既感动又忍不住自我反思,她没开口,只听谭蒙说了四个字,“这是自然!” 谭蒙话音刚落,五公里越野的第一人就回来了,三人齐齐看过去,那人上来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卸下身上的装备之后,立马就转战了障碍地。 继第一个人上来之后,后面的人陆陆续续接着上来,眨眼的功夫,五十八人的孤狼一队已经全部回来,扎进了障碍地。 瞬间障碍地就热闹了起来,大家在泥浆满天飞的障碍地整齐呐吼:“团结拼搏,无怨无悔!” “团结拼搏,无怨无悔!” “团结拼搏,无怨无悔!” 一声盖过一声,响彻整个练武场! 随后大家完成最后一项任务,深蹲,这大概是他们觉得最轻松的一环了,没一会儿就结束任务,在谭蒙面前集合了! 与此同时,武装泅渡后攀岩上山的人也陆陆续续上来了,在一番斗争之后,成功完成了解救人质的任务! 第44章 山腹里的乾坤 “所以现在这个地方是你们俩人的了?”祝伯夷晃悠了一圈,回来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脸的难以言喻! 不是他看不上这里什么的,而是他太看得起这里了! “你俩可真不要脸的,这地方可是别人的心血,我刚刚看了看,没有个一两年的功夫,这里根本不能有如今的规模,你俩倒好,直接捡现成的了。” “不过这谭蒙究竟什么来路,能在消息四通八达连只苍蝇飞出去都要被盘问的汴京城外,弄出这么大个地盘,没点本事还真办不到。” “刚刚看了一圈,这地方不仅规模不小,现场的这些物件,我虽然看不出什么来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是咱们这里的东西。” “我活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兵书看了不下百本,从未见过这些,所以这些东西都是谭蒙自己琢磨出来的?” 祝伯夷对谭蒙的来路大为好奇,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新了,训练出来的人,也让人惊讶,在没有任何内力轻功的加持下,两柱香的功夫就能完成那一系列的任务,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方才他一直在留意那些人,底盘很稳,四肢强健,在那样高强度的运动之后,呼吸甚至可以完全隐藏! 他们宛如真正的狼群,凶猛,狡猾,分则独行千里,合作天下无敌,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这是祝伯夷清楚感受到的! 谭蒙正在训练场训话,方才的考核虽然大家都顺利完成了,但是他本着打击教育的原则,此时正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作为局外人的三人,其实能明显感受到,谭蒙是满意的。 “我四年前遇到他的时候,是觉得他不应该那样落魄,所以顺手帮了他一把。” 秦杳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谭蒙浑身上下的那种气质,落魄又孤傲,眼神里满是不服输的倔强,那是一个寻常人身上不曾有的。 “当然当时促使我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谭先生身上的那种看破生死后的悲凉,他就好像一个沙场上浴血而归最后却落魄收场的将军。” 她父亲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那一刻,她想到她的父亲。 秦杳看着远处的谭蒙,如今谭蒙宛如新生,她心里是高兴的,但是自己的家人,却没能浴血重生。 温照凛就站在秦杳身边,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难过,他伸手把她拢进了怀里,无声的安慰他。 秦杳转头对温照凛笑笑,随后轻松的说道:“先生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有意归拢,我们也缺人,收下先生百利无一害。” “那敢情好啊。”祝伯夷是很开心的,这里的东西他很感兴趣,日后就可以经常来了。 祝伯夷笑着说,温照凛和秦杳对他那点心思心知肚明,没有揭穿他的心思,笑而不语,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谭蒙。 谭蒙训完话就下了台子,剩下的人喜提三公里负重,加一百个举木。 “王爷王妃,如何?”谭蒙走近,带着些期许的看着眼前的人。 秦杳和温照凛对视一眼,随后温照凛转头说:“很好,有机会可以让他们跟暗卫比试比试。” “如此,那在下再给王爷王妃看一个东西。” 知道温照凛这是接受了他们,谭蒙也不再保留了,一边说一边带着三人往身后的屋子走。 这里的房屋除了居住,练功的地方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 在谭蒙的带领下,三人进到了一个类似练功房的地方,不过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谭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在一个练功的木桩面前停了下来,扭下了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随后石头厚重的摩擦声便传进了几人的耳朵。 下一秒,一个一人高,两人宽的石门出现在几人眼前,石门里面的空间不大,也就刚好把四人装下。 “请。”谭蒙站在石门门口,给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走了进去,谭蒙随后进来,石门关闭。 正在三人疑惑之际,铁链运行的声音就传进了三人耳朵里,下一刻,他们身处的这个密闭空间,立刻往下缓缓降落,接下来,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在铁链的拉扯下,四人竟然就这样从山顶下降到了山底,或者准确的说,是从山顶到了山腹,整个阳谷山的内部,竟然全部被人为掏空,而此刻落在几人眼里,竟然是火光冲天的模样! 这里是一个铸铁的地方,又不完全是,因为里面除了打铁的工匠外,还有负责煅烧的人,他们正不断的在火炉里添柴加火,使得这里面温度极高。 除了谭蒙,秦杳三人此刻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里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几人的想象。 谁能想到,山上别有乾坤就罢了,山腹里都让人大开眼界。 “这里……?”祝伯夷收起了自己震惊的表情,转头看着身侧的谭蒙。 谭蒙笑着上前走了几步,在一个桌台上面拿起了一块类似铁片的东西,随后解释道:“三位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为了生产一样东西,只要这个东西制造出来了,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这东西,威力巨大,且命中率极高,弓箭能做到的,它一样可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且被它打中的人,必死无疑!” “这,是我的第二份投诚信。” 谭蒙知道空口无凭,但他现在拿不出成品,只能将图纸递给了三人。 温照凛看着图纸上陌生的物件,不相信这么一个小东西,谭蒙说的那么厉害,更不相信,这东西可以威慑四方。 祝伯夷也不相信,他不是不能接受新鲜事物,只是这新鲜事物有点过于新奇了,新奇到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只有秦杳还算信任,因为她之前在谭蒙的秘籍里见过这个东西,只是这东西很古怪,而且在秘籍的最后,她只是草草翻看了一眼,并未细看。 可是对谭蒙秘籍里的所有东西,秦杳都抱有高度的信任,因为她深有体会并且时刻惋惜。 “先生这东西,就是秘籍里所说的手枪?” “不错!”谭蒙笑着说道:“不过因为原材料的原因,要做出这个东西来,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也可能三年,五年,十年,但它的威力,足够震慑当今的局势。” 虽然可能达不到顶峰的水平,但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一般的水平,也足够了,他并不贪心。 “手枪……?”温照凛呢喃一声,第一次从嘴里说出这样的字眼儿,有些陌生。 图纸上面的解释很明确,可以看的出来,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东西! “只要给我时间,在下一定能复刻这个东西,助王爷一臂之力!” “先生很有信心?”温照凛看着谭蒙问。 谭蒙自信的点头,道:“九成把握!” 温照凛没再说话,他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回了图纸和那个铁片上,久久没有说话。 谭蒙最后没有跟他们回去,但是三人回去之前,他把那个口哨给了温照凛。 这一回,温照凛没有拒绝。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等三人彻底回过神来,都已经是半夜了,城门都关了。 “你真的信谭蒙能弄出那什么玩意儿手枪?”祝伯夷是持保留态度的,他不傻,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他们这里的玩意儿,再加上谭蒙的来历,他不得不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属于现在。 “为何不信,咱们的火药使用之前,不也遭受到了众多的猜疑吗?”不管谭蒙最后能不能造出他所说的那个东西,他都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给未知的东西一个机会,不也是给咱们自己一个机会吗?”温照凛说完,秦杳接着补了一句。 俩人一人一句,成功把祝伯夷说服,他张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行吧,反正不差钱儿。” 冬日里头的夜晚是真的寒冷,三人骑马回到王府被冻地手都僵了,还好冯伯还没有睡,一早准备了火炉,见人一回来就送上了热汤和暖手的炉子。 太晚了,祝伯夷就直接留宿了,扒拉了几口吃食,就直接睡觉去了。 温照凛和秦杳睡前去了小团子那里,给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回到屋子里睡觉。 现在温照凛已经明目张胆的歇在秦杳屋子里了,不仅睡在这里,还要分走她一半的被子。 “王爷这是不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秦杳看见自己的屋子里那些逐渐多出来的温照凛的衣服,不由得调侃两句。 温照凛端着热水进来,把拧好的帕子给秦杳擦脸,听见她这样说,失笑道:“阿杳这话说得跟本王是个登徒子一般,你可是本王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娶回来的王妃,本就该歇在一处。” “你夫君我身心健康,不是不举。” “你——”秦杳语塞,粗鲁的抓过温照凛手上冒着热气的帕子,转头不再看他。 看着秦杳带着害羞的模样,温照凛笑得眼睛都要出水了,心中被一种暖意填满。 其实俩人同床共枕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是因为小团子失踪,秦杳担心,温照凛就陪着,晚上自然而然的就留宿了,后来就是温照凛单方面脸皮厚,赖着不走,甚至在秦杳没有察觉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衣服都放进了秦杳的衣柜,现在已经发展到肆无忌惮的要上床睡觉了。 俩人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要生同寝死同穴的,好像不睡在一起才是有点奇怪。 俩人都后半夜了才躺床上去,温照凛不老实,非要把人死死地锢在怀里,时不时还逮着秦杳嘬两口,惹得秦杳不好意思极了。 但温照凛点到即止,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可就是这样轻轻的撩拨,才更让人心生荡漾啊! 秦杳那是又害羞又无奈,心里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睡吧。”温照凛最后落了一吻在秦杳的额头上,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秦杳轻嗯一声,最后在温照凛怀里沉沉睡去。 大概是因为有人在身边陪着的原因,秦杳这一觉睡得极好,日上三竿了都还没有醒。 她没有醒,温照凛醒了,但是久久不愿意起床,一只胳膊撑在床上支着头,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秦杳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熟睡的人儿,满心满意都是她。 可是俩人久久不起床,这可急坏了小团子。 一早就被告知不要去打扰爹娘,可是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他上蹿小跳玩了好一会儿了,还没看见人,这可不行! “嵇荷姐姐,怎么娘亲还没起床啊,是生病了吗?”小团子急得喘着粗气,恨不得立刻冲进屋子里去。 小团子不懂,但是嵇荷可不敢让他冲进去,她把人拦在院子里,哄着他,“小公子乖哦,王爷和王妃昨夜很晚很晚了睡下去,现在不可以打扰他们哦。” “娘亲为什么那么晚了才睡觉?”此时的小团子化身好奇宝宝,逮着嵇荷问个不停,“是因为生病了吗?柚柚生病了难受才会很晚才睡,第二天都起不来床去书院,难道娘亲真的病了?” 小团子越说越着急,力气大得出奇,嵇荷拦都拦不住就被小团子摆脱了束缚,最后她只有指尖擦过小团子的衣角。 “娘亲,父亲!”小团子趴在门边,砰砰砰的敲门,“娘亲你生病了了吗?很难受吗?” 小团子着急得不行,眼泪都要急出来了,扒在门缝边往里看。 “你们怎么不理柚柚,你们快出来……” 越说越委屈,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好在这时候门开了,柚柚差点没站稳,好在温照凛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捞进怀里,“做什么呢?大早上就在这嚷嚷。” “你娘亲还没醒,你别吵。” 柚柚泪眼汪汪的看着温照凛,抽抽搭搭的说不成一句话,“娘,娘亲,娘亲没有生,生病吗?” “瞎说!”温照凛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蛋,“你娘亲好好的呢,就是累了。” 累了…… 站在一旁嵇荷很会抓重点,脸上当即就浮上了红晕。 “真,真的吗?”小团子奶声奶气的问。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进去瞧瞧,但是咱们先说好,不能吵到娘亲休息。” “柚柚保证。”大概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小团子说着还举起三根手指放在耳边发誓,“绝对不吵到娘亲。” “那好吧。” 嵇荷目送这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随后转身就去小厨房准备了鸡蛋,还去找了府里的嬷嬷。 第45章 端王大婚风波 所以这天早上的餐桌上,不出意外的出现了好几个鸡蛋,一开始秦杳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温照凛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下可误会大了! 本来俩人成婚这么久没同房就已经让府上的人奇怪了,但碍于身份大家也不敢明说,今日猛地发现自家王爷从王妃屋子里出来,王妃还久久没有起床,这能不往那方面像吗! 秦杳看着满桌子的鸡蛋,皱着眉有点难以下咽,然而罪魁祸首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怎能不生气! “阿杳别生气。”温照凛发现了秦杳的情绪,笑着给人夹了一筷子小菜,试图安抚自己的夫人。 可是他根本就不是诚心的,秦杳一眼就看穿了,温照凛就是个大尾巴狼! “你都瞎说了什么啊!”实在是羞愤难当! “这可是冤枉,我什么都没说,是他们自己过分解读的。” 秦杳气急,他的确什么都没说,可是现在情况,他还不如说点什么呢!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在早饭结束的时候,秦杳最终略胜一筹,把一半的责任归罪到了温照凛身上,可是还不等她说出惩罚呢,冯伯就进来了。 一同送进来的,还有一份礼单。 “王爷,王妃,这是明日端王府喜宴备下的礼单,请王爷王妃过目。” 被冯伯这么一提醒,秦杳这才想起来,明日就是闫宿和高以菱的大婚之日了! 幸好家里还有个靠谱的冯伯,否则这俩人压根儿想不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秦杳并没有心思看这玩意儿,这件事交给冯伯没什么不放心的,当然温照凛也没看,直说了一句:“被失了礼数。” 冯伯离开之后,屋子里又重新恢复的平静,不过俩人方才的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温照凛立刻就岔开了话,“阿杳想去吗?” 他指的,是明日闫宿和高以菱的喜宴。 “高以菱大婚的日子,我还是不去给她添堵了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两人的过节没有化解,她还是不去为妙。 坏人好事不道德! “那我也不去了,明日就陪着阿杳。” “咱们都不去,是不是不太好?”礼数上好像有点不对,毕竟还是皇上赐婚呢! 温照凛满不在乎的摇头,随后笑着说道:“贺礼到了就行,明日那么多人,谁会注意咱俩到底在不在现场呢。” 说得有道理,秦杳立刻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解决了明日的事情,秦杳一整天心情都非常好,不仅如此,她还收到了来自苍北的好消息,苍北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哥哥顺藤摸瓜,揪出了不少存有异心的人,并且已经秘密处决! 沐阳那边也一切顺利,给秦杳回了一封厚厚的书信,厚到完全可以说是一本手札,是上次秦杳让他计划的关于苍北开通各地商路的回信,沐阳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她手里有一批朝廷的官盐,沐阳的计划是利用这批官盐将商路打开,不过需要时间和人手,这下子祝伯夷的用处就派上了。 温照凛的书房内。 祝伯夷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沐阳传回来的手札,一会儿皱眉一会微笑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秦杳耐着性子等着,好一会儿才听见祝伯夷开口说:“王妃手里有一批官盐?” “嗯。”秦杳点头,“回京之前截下来的,为了以防外一用的。” “以防万一?”温照凛不解的呢喃重复。 秦杳笑笑,随后皆是道:“苍北其实跟别的地方并无不同,虽然军事上的摩擦多了些,但在治理方面跟别的地方差不离,这自然就免不了贪心之人,苍北天高地远,物产匮乏,那些人想发财就只能把心思动到这些上面了。” “秦家军的用度他们不敢克扣,但对老百姓的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那些人哄抬盐价,最严重的时候,曾一度到了一两黄金一两盐的程度,老百姓怨声载道,根本吃不起。” “我几次出手,但在利益面前,没有人愿意停手,最后没办法,我只能让人劫了朝廷的盐,再暗中低价卖出,这才没有引得苍北的暴动。” 从古至今,老百姓因为吃不起盐而引起的暴乱数不胜数,秦杳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摇摇欲坠的苍北,最后不得不这样做! “王妃劫了朝廷的官盐,不怕有人告状?”祝伯夷还是挺佩服秦杳的,这么大胆的法子都敢用。 闻言秦杳无奈的摇摇头,“那些人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哪里敢上报给朝廷知道,而且一旦让上面的人知道了,他们哄抬盐价的事情就会暴露,照样逃不了追责,横竖都是一样的,这个哑巴亏他们不吃都不行!”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别的法子,也秘密处置了不少贪官,但是在这样的暴利面前,她处置人的速度,根本还不上贪官贪污的速度! 下一个顶上来的人,还会更贪! “王妃的意思是,用你截获的那批盐打开市场?那苍北百姓的用度如何?”祝伯夷问道。 “咱们东堰国也算是产盐大国,之所以老百姓还吃不起,是因为贪官多,这几年苍北的官盐都被我捏在手里,放入市场的已经能够满足老百姓,且除开手里这一批,还有备用的,不至于断了老百姓的用度。” “只要咱们的市场打开了,这批盐,最后也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就当是她向老百姓借的吧。 听了秦杳的话,祝伯夷点点头,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札,半响开口道:“用盐打开市场是很不错的渠道,但是后续的发展还得结合苍北的实际情况而定,这本手札里的计划不完全行得通,这样吧,这件事交给我,等我派人去苍北实际考察之后,咱们再说后续安排,这样行吗?” 祝伯夷深耕商业多年,深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适用于南方的那些商业模式,在苍北不一定行得通,需要结合苍北和周边国家经济势力和物产物资而定,实地考察是必须的。 秦杳闻言,点点头,她是认同这个看法的。 “那行吧,交给你我放心。” 有了祝伯夷的推波助澜,这件事很快就提上了正轨,在结合了苍北的实际情况下,在雀儿关开设互市,引进云姜国和云姜国周边的部落商品,将苍北特有的或者从南方的确引进的物件售出,以此来促进苍北和周边各地的贸易,长此以往,贫瘠的苍北必将日益富裕起来,将不再受限于土地和天气。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互市的形成和建立需要很长的时间,并且还需要防着朝廷的眼线,所以等互市真正运行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现在至少有了希望,他们有了奋斗的目标,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当晚秦杳就传信回了苍北,让他们全力配合祝伯夷的行动在!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秦杳本想着至少能开心到年后了,可是没想到,第二日,她还是跟温照凛,去了端王的喜宴。 因为第二天一早端王府才传出了消息,今日永宣大长公主也会去端王府做客,大长公主曾为温照凛和秦杳主持婚礼,俩人说什么也该伴随大长公主左右。 没办法,那日两人早早就起床,然后穿着正式的礼服,迈进了端王府的大门。 端王不愧是最具势力的皇子,端王府的规模之大,外面看着威严,里面瞧着也是金碧辉煌,即便只是在会客厅看了看,秦杳就能明显感受到闫宿的豪迈和财大气粗! 今日不仅温照凛和秦杳来了,还带着小团子,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小团子兴奋得很,眼睛都在发光,可是又不敢随意乱跑,只能小范围的这看看,那瞧瞧,还是后面秦杳实在是看不过去小团子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赖阳跟着才算是解放了小团子的天性。 端王府很是热闹,达官贵人不少,温照凛和秦杳稚也只能算是里面普通的两个人,秦杳跟着那些官员的夫人说话,温照凛则跟别的人闲谈,广平王声名才外,跟不少人都能说上话。 直到永宣大长公主来了,两人才一起到了她身边,陪着说话什么的。 “今年喜事真是不少,本宫已经很久没有连着参加两个婚礼了,真是高兴啊!”永宣大长公主握着秦杳的手,不住的感叹。 “想当年你们还是那么小一个奶娃娃,不曾想如今都已经成婚了,本宫真是该老了啊!”所谓触景生情,永宣大长公主大概也是被感染了,语气又欣慰又感慨。 秦杳回握了大长公主的手,半蹲在她身边陪着说话,听到她这样说,笑着回道:“咱们都从奶娃娃长成大人了,殿下还是一如当年。” 这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永宣大长公主保养的的确是非常不错,就连头发都没有白几根,岁月好像忘记了这个慈祥的老人一样,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特别深的痕迹。 “你这小嘴儿可真甜!”大长公主亲昵的伸手刮了刮秦杳的鼻子,“本宫哪还能跟以前相比,只希望能再多活几年而已。” “只再多活几年可不行,我和王爷的孩子还指望着殿下主婚呢。” “哈哈......”大长公主高兴的拍着秦杳的双手,“好好好,本宫给你们的孩子主婚——” “那我和王爷可记下了,殿下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 永宣大长公主是个很健谈的人,秦杳在她身边,不自觉的就放松了很多,也说了很多亲昵的话,俩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过于投入,竟然没有发现已经快到吉时了。 等她们被周围的嘈杂声拉回现实的时候,才留意到周围似乎正在议论纷纷。 “吉时马上就到了,怎么外边还没有动静?”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声的传来。 接着又有人说:“这个时辰,也该从宫里跪拜出来了呢?” “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有内务大臣和护军随行,不能吧。” “......” “......”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就连永宣大长公主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招来了端王府的管家问话。 可是管家什么都不知道,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奴才已经派了好些人去打听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管家也是欲哭无泪啊,眼瞧着吉时已到,却还没有见到人,他能不着急吗! 这下大长公主的脸色也沉看下来,立马就派人去打听消息。 温照凛和秦杳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未知。 但是大长公主在场,秦杳需要寸步不离的陪着,两人一时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宫里这时候派人来了,这时候众人才知道,这个时辰了,端王还没有带着王妃进宫拜见,也就是说,端王现在人还在宰相府! 按理说端王两个时辰之前就应该接到王妃,然后进宫拜见皇上皇后还有母妃,最后回到王府,可是现在的流程却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疏漏! 一时间,整个大厅议论纷纷,就连外面奏喜乐的都停下来了,一个个的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候温照凛和秦杳再一次四目相对,没法说话,两人只能眼神交流。 片刻之后,跟随在暗中的暗卫就收到了温照凛的指使,随即直奔宰相府! 而此时的宰相府,已经是乱作一团! 宰相府门口的接亲队伍已经滞留多时,吹锣打鼓的队伍早就停下,其余人正交头接耳,不知道议论着什么。 而里面。端王黑着脸坐在主位上,宰相高迁和他的夫人,还有宰相府乌泱泱的一众人,跪满了整个大堂! 从下人口中,大家才知道,原来宰相府的二小姐,端王的准王妃,昨天夜里就已经失踪了! 并且梳妆台上还留下了一封高以菱的亲笔信,她不愿意嫁给端王,所以留书出走了! “端王殿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小女从小爱慕殿下,一心只想嫁给殿下,是绝对不可能临时悔婚的!这其中肯定有歹人作梗!”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高迁,现在额头也不免挂上了密汗,逃婚可是杀头的大罪! 更何况逃的,还是皇上御赐的大婚! 这无异于违抗圣旨啊! 而且高迁是绝对不信高以菱回逃婚的,他自己的女儿他很清楚,嫁给端王前途无量,她是绝对不会逃婚的! 但是他派人找了一晚上,却一无所获! “本王不想听你废话!本王现在只要人!”闫宿的怒火已经快要压不住了,接亲接不到人,这无一是在打他的耳光! 这样的人,他可丢不起! 第46章 端王妃找到了 高以菱的失踪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也没有料到,今日端王会在宰相府接不到人,就连宫里都知道了今日准端王妃失踪的消息。 而整个汴京城内,更是被宰相府的人搜了个底朝天,可是连高以菱的半点消息都没有,城外也是同样一无所获,派出去的人皆无功而返! “殿下息怒,小女肯定受了歹人的胁迫,逃婚绝不是她的本意!”高迁竭力的为自己,为高以菱辩解,可是端王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 “殿下,小女为了成为您的端王妃,日日盼着今日,怎么还会逃婚呢?你看这些东西——”说话的是宰相的夫人高林氏,她指着那些从高以菱房间里端出来的物件,对着端王说,“这些都是小女精心准备的啊,就是为了成为您的王妃,她是绝不可能逃婚的啊!” 高林氏说得声泪俱下,端王不由得有些动容,他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些东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高以菱的模样,俩人往日里的欢声笑语被记起,这一刻,他仿佛突然醒悟一般。 站起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高迁和高林氏,“是本王糊涂了,菱儿肯定是被歹人胁迫了。” “本王与菱儿许久未见,不知道菱儿究竟会得罪什么人?”闫宿看着高迁,这意思很明显了,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完全就是宰相府自己引来的祸端。 高迁何其精明,当然明白端王的意思,不过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理亏,而且歹人直接绑走了高以菱,这很明显就是冲着宰相府来的! 但是高迁这一生,得罪的人数以千计,这一时半会如何能确定是谁? 高迁正苦恼不已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父亲,您想想您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说话的是高迁的大女儿,高以菱的嫡姐,嫁给当朝太傅之子的高眉茵,今日回来给妹妹送嫁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算是保持着冷静,站在父亲身边小声的提醒。 被高眉茵这么一说,高迁脑海中灵光一闪! 最近他得罪——广平王府! 虽然很多事明面上是皇上动的手,但只要稍作打听,就会知道他才是出主意的那个! “难道是——”高迁没有说出去,他犹豫的看着端王,又迅速的移开眼睛,很明显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又不敢说。 “是谁?”见高迁犹豫不决,闫宿立马追问。 闫宿肉眼可见的着急,高迁环顾四周,犹豫半响之后朝着端王靠近了一步,附在他身边小声的说道:“请殿下里屋说话。” 闫宿虽然疑惑,但是还是跟着高迁离开了这里。 因为高以菱失踪,大家都聚集到了前院看热闹,后院连个人影都没看见,高迁把端王带进了旁边的小屋,妥善的关门,在闫宿一头雾水之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闫宿吓了一跳,皱着眉问:“宰相这是做什么?” “请殿下给小女做主!” “做主?”闫宿呢喃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岳父大人知道是谁绑走了菱儿?” 高迁点头,“微臣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谁?” 面对闫宿的追问,高迁没有立马回答,反而迟疑了好一会才说:“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小女和广平王妃在映荷园发生的事情?” 闫宿当然不会忘,那可是他的耻辱! “岳父大人怀疑这是秦杳下的手?” “殿下有所不知,您被禁足的时候,皇上曾经多次针对过广平王和秦杳,他们动不了陛下,就只有把账算到微臣身上,这些日子微臣多次遭到暗杀,皆是广平王府的手笔!” “今日这事,跟广平王府肯定脱不了干系!” 高迁的话说得很是巧妙,不仅把自己归类到了受害者这一方,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悄无声息的归罪到了皇上和闫宿这边! 而他只是被殃及的池鱼而已! 不仅的撇清责任,而且只要他后面操作的好,皇上只会对他嘉奖和感激! 高迁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但是闫宿什么也不知道,听了高迁的话,本就因上次映荷的事跟温照凛不对付的他,已经全然信了高迁的一面之词,断定这件事就是温照凛为了报复他们而做的! 思及此,闫宿立马开口说道:“本王马上进宫禀告父皇,一定能平安救出菱儿!” 闫宿说着就要往外走,高迁反应也是极快,当即就跟在了后面,说道:“微臣和殿下一起!” 高迁凭借一己之力,就给温照凛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但温照凛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两人前脚出了宰相府,后脚温照凛和秦杳就得到了消息。 此时的俩人还在端王府,永宣大长公主被请去主持大局,温照凛和秦杳这才有了独处的机会,找了个没人的亭子坐下。 “难为高迁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帮皇上扳倒咱们,还真是闫曜梁的一条好狗!”听着暗卫送回来的消息,秦杳都被气笑了,“我先让人把小团子送回去,免得到时候咱们顾不上他。” 温照凛点头认同了秦杳的话,“无凭无据高迁难以服众,咱们还有时间准备。” 话怎么说来着,天降横祸! 什么屎盆子都往他身上扣! 他可不接! “我已经派人去找高以菱的下落了,汴京城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她总不能遁地了!”温照凛心中有点窝火,找到了高以菱可不能那么便宜的就送还给他们! 秦杳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要弄得广平王府不得安宁,那咱就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王爷觉得这会是谁干得?”高以菱的失踪也确实蹊跷,到现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见这人来头不小! “高迁得罪的人不少,但是有能力报复的人基本没有,稍有能力的也早就被高迁灭口了,所以不会是高迁的仇家所为。”这一点温照凛是很有自信的,他了解高迁,他根本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否则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倒是可以查一查端王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毕竟准王妃逃婚,这对他来说可是奇耻大辱!”温照凛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他只觉得闫宿这是活该!“不过可能性也不大,闫宿背后就是皇上还有他那个当贵妃的娘、实力雄厚的外家,应该也没有人会这样自寻死路。” 温照凛此刻依旧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慌张,秦杳看在眼里,也忍不住莞尔,“王爷是不是还挺高兴的?” “一般吧,如果不把这事算在咱们头上,本王会更高兴!” 什么都没做就能让仇人闹翻天,这换谁会不高兴啊! 对此秦杳不置可否,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确也是这样想的,“那排除了高迁和闫宿,那就只能是高以菱自己的仇人了?” “你之前不是说高以菱欠着外债吗?会不会是那些债主干的?” “不会。”温照凛摇头,“今日的事,不管真相如何,高以菱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还能不能进端王府的门还是个问题,宰相府日后也不会待见这个女儿,他们这么干,高以菱更没有能力偿还赌债了,他们不会这么蠢,所以不会这么做。” 温照凛分析得头头是道,秦杳总觉得他此刻的表情,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她狐疑的看着温照凛,“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虽然是疑问,但是她的语气里却带着十分的肯定。 被拆穿的温照凛也不恼,单手撑在石桌上,手心撑着脸,缓缓说道:“阿杳常年在边关不知道,这汴京城内的贵人,嫁女儿也是有规矩的,尊卑有序,长幼有别,嫡出居长的,嫁的最好,嫁妆往往也最丰厚,而后面的,基本都是捡剩了。” “宰相府嫡出女儿,嫡长女高眉茵嫁给了太傅之子,算是嫁得不错,但太傅之子比起当朝王爷,还是有些不够看,更何况,皇上还许了高以菱以公主的规格出嫁,不仅有皇后添妆,高迁更是搬空了宰相府的家底给这个小女儿做嫁妆,你说这换谁能平衡?” 要说温照凛为何知道这些宅院瓜葛呢?还得是因为他当年为了维持人设,常年出没烟花柳巷之地,这些都是他听八卦听来的! 听到这里秦杳还有什么不明白,“高眉茵做的?” 若是高眉茵做的,的确可以做到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一来她是高以菱亲近的人,高以菱根本就不会防着她,高眉茵随便一包迷药就可以放倒她。 这二来,高眉茵虽没有功夫,但是她可以雇人,有她做内应,从宰相府带走高以菱轻而易举。 但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王爷,你说有没有可能,高以菱其实还在宰相府?”秦杳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高眉茵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宅院妇人,做出这样杀头的大罪,肯定不会让很多人知道,她自己肯定带不走高以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人藏起来!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温照凛也是这样想的,并且先秦杳一步想到。 “暗卫已经在宰相府暗中行动了。” 温照凛话一出,俩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 且说温照凛和秦杳这边已经想好了对策,再说说宫里。 闫宿和高迁一进宫就直奔凤仪殿,此时的皇上和皇后都已经等候多时。 高迁和闫宿没有墨迹,直接把方才的想法说给了皇上。 已经牵扯到了朝政,皇后听了一句就自觉的退下了。 “皇上,此番必是广平王和秦杳所为,这不是打臣的脸,这是在让皇上和王爷难堪啊!微臣受了委屈不要紧,可断不能让皇上和王爷被他们二人这样羞辱!” 高迁说得义正言辞,说出口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为了皇上考虑。 而闫曜梁的脸色在听到温照凛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黑了下来,再听高迁后面的话,心里更是燃起了压不住的怒火! 高迁说完,闫宿也不闲着,当即就跪下,“请父皇给儿臣做主,儿臣是愚笨之人,广平王三番四次找儿臣的麻烦,前有火器营之事,现在又大闹儿臣的婚宴,儿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火器营?”闫曜梁看着闫宿,半信半疑的说出这三个字。 “父皇明鉴,火器营之事儿臣已经查明,是温照凛派人炸毁了火器营,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儿臣!” “你为何不早说?”闫曜梁微眯着眼看着闫宿,心中还是有所怀疑。 闫宿既然说出了这番话,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彻底撇清责任的准备,面对闫曜梁的质疑,他无比委屈的说:“因为儿臣没有证据啊,就连父皇都那他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儿臣呢?!” 进宫的路上,闫宿已经从高迁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温照凛,也关于自己的父皇想要铲除温照凛的事情。 而火器营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证据,真相是他根本就是胡扯的! 他要借此机会,让父皇重新信任自己! 反正温照凛已经是父皇的眼中钉了,再多一项罪名也不算多,以父皇对温照凛的讨厌程度,根本不会追究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闫曜梁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俩人,但高迁知道,这件事已经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了。 他已经把机会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皇上开口了,“此事关系到皇室名声,定要彻查到底!” “高爱卿!” “微臣在!” “朕命你彻查此事,务必——让犯人伏法!”闫曜梁加重了‘务必’两个字的音调,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扳倒温照凛的机会! “是!微臣——”高迁‘遵旨’两个字还没出口,元仲公公的急匆匆的进来凤仪殿。 “启禀皇上,宫外来人说,端王妃找到了!” 元仲的话让屋子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皱眉,闫曜梁的手扣紧了椅子的扶手,而跪在地上的高迁和闫宿也是一头雾水! 刚制定好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就夭折,闫曜梁很是不满,连带着看人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嗯?”他轻嗯一声,语气里是浓浓的杀意! 第47章 青灯古佛 高迁和闫宿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宾客们已经散了,但是府上的下人还在,一进府还没见到人,二人就听见了那些闲言碎语。 “我早说过二小姐跟那个人时常见面,你还不信,现在怎么样......”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好像也见到过,就上次我去......” “......我说他神气什么呢,就连管家都要看他的脸色,原来是还勾搭上了二小姐了!” “你说这二小姐放着好好的端王妃不做,作何要去干这档子事?” “......” 丫鬟和小厮正聚精会神的窃窃私语,完全没有留意到已经走近的二人,也没有发现此时的闫宿,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 高迁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闫宿,心里已经把自家这个不争气的二姑娘狠狠的骂了一遍了! 他素来知道自家这个二姑娘是个骄纵的,脾气也大得很,什么都得依着她,他平日里只当是小女儿家的跟父母撒娇,只管宠着她,要什么给什么,可是现在—— 丫鬟和小厮的话这样露骨,傻子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若真是这样,他非得打死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 “王爷......”高迁额头上满是密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可是他的话没说话,闫宿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宰相大人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这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蹦出来的,可见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俩人的话惊醒了沉迷于八卦的丫鬟和小厮,几人回过头来,见到两位大人物就在咫尺之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看对方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方才说的话一定已经被听见了! 越是权贵人家,就越是忌讳下人嚼舌根,现在还被抓了个正着,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跪下,请罪,“王爷饶命,老爷饶命!”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料理他们的时候,高迁眸子都不抬一下,直接带着闫宿去了后院。 而这几个人,自然会有人来料理! 此时的后院,同样乱成一片,高以菱的声音穿透层层房屋,隔着老远,就传进了高迁和闫宿的耳朵! “娘!我不认识那个人,事情不是这样的啊!”高以菱呼喊着抓着高林氏的手,眼泪在脸上乱飞。 “我是被人算计了!是有人算计我的了!” “王爷呢?王爷呢?我要见王爷,王爷肯定会相信我的!王爷会相信我的!”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王爷!王爷!你来见见菱儿啊!你要为菱儿做主啊!” 越是往里走,高以菱哭喊的声音就越大,听着也越悲伤。 若是放在以前,闫宿或许还能听出几分楚楚可怜,然后心生怜悯,可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这个准王妃,可能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让他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这样一个给他带来祸端的女人,他没有一剑刺死已经是看在往日里的情分了! “王爷——”高迁虽然心中窝火,但还是想要挽留些什么。 可是刚一开口,就听见屋内传出了另一个声音。 “二妹,你让大家怎么相信你,方才大夫都已经说了,你都已经......已经......已经不是——”高眉茵的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语气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女子的贞洁比命都重要,你从别的男人房间醒来,衣衫不整,还,还,还......你让咱们如何信你的话!” “即便咱们相信你,端王会相信你吗?皇上和皇后会相信你吗?” “二妹啊,你真是糊涂啊!” 从别的男人床上醒来? 衣衫不整? 是不是身上还有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 或者说她已经跟野男人春宵一夜了? 这个女人真的给他带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真是好大的胆子! 闫宿站在门外,胸腔里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下一刻就要迸发出来了! 站在他身边的高迁是最能感受他此刻情绪的人,高迁能明显的感受到端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杀意!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开口的意义,心中暗叹,这步棋,算是彻底毁掉了! 高迁推门而入,屋子里众人的表情从错愕变成惊讶,最后哭着喊了出来。 “老爷!”高林氏直接扑到了高迁身边,掩面哭泣。 高眉茵怔愣了片刻,“父亲......”说话的瞬间,眼泪从脸颊上落了下来。 而方才哭天喊地的高以菱却在这个时候没有了声音,她目光怔怔的看着门口,准确来说是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端王。 “......王,王爷......”她说着就想要从床上下来,可是大概是在床上坐太久了,腿没了知觉,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就立刻扑到了地上,很是狼狈! “王爷......”高以菱艰难的想要起身,可是根本就使不上力气,她一边哭一边在心里痛恨自己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这样的高以菱,原以为会得到闫宿的同情和怜悯,可是她不知道,她此刻的这么样子,落在闫宿眼睛里,就是她跟野男人一夜巫山云雨最好的证据! 面对一个给自己制造这样抹不去污点的女人,闫宿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当即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爷!王爷——”眼瞧着闫宿转身而去,高以菱难受得不行,虽然站不起来,但是她就是爬,也要爬去找闫宿! 可是此时的她怎么追得上一个怒火冲天的男人呢? 她只能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闫宿的背影远走,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王爷你别走......你相信菱儿啊......”高以菱还趴在门口,嘴里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 众人看见她的样子,心里既惋惜又难过! 但是高以菱怎么会死心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府二小姐,是皇上御赐的端王妃,她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端王妃的位置只能是她的,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她还没有找出害她的人,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思及此,高以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的走到了高迁面前,随后噗通一声又跪下,她抓着高迁的衣角,声泪俱下的说:“父亲,是有人害我的,是有人故意设计害我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有人想要破环您和王爷的关系啊!” “父亲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她现在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了高迁身上,她期盼的看着高迁,试图说动高迁,“您去和王爷解释,去给皇上皇后解释,我还是王爷的王妃,还是皇上皇后的儿媳,父亲你帮帮我,父亲......” 高迁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哭得狼狈不堪的女儿,怜惜没有,全然只有愤怒,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落了个这样的局面! 可以说因为这件事,他前几十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皇上、端王的信任没有了,皇室里也几乎已经没有了他高迁的容身之地,而整个汴京城,他也是一个笑柄,遭人白眼儿! “你还有脸说你是被陷害的?”高迁一脚踢开高以菱,看着她恶狠狠的说道,“你平日里张狂妄为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你娘疼你,拿着你娘给你的银子,打着宰相府的名义,在外做的那些腌臜事,你以为就能瞒天过海了?” “我本以为你是有分寸的,不会闹出笑话,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偷人都偷到家里来了!” “还在......还在......”高迁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后面的话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父亲我没有,我,我,我真的是被人——” “你还说!”高迁气急,站起来一脚把高以菱踢翻在地,“你敢说你没有出入赌坊,没有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勾搭搭?府上的那个野男人,不是你主动招惹的?” 高迁知道的,远比高以菱以为的要多得多,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顾及父女之情,但现在,这点感情,已经全然崩塌! “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然有你这样下贱的女儿,真是我高家的不幸,简直丢列祖列宗的脸!” “父亲......”高以菱呢喃一声,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疯魔,事情败露,她只剩下慌张,高迁说话那些话,是铁打事实,抵赖不得! 可是她不甘心啊!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她就是端王妃了,说不定将来就是皇后,一国之母啊! “父亲——” “别说了!”高迁打断了她的话,短暂的闭上了眼睛,断掉了最后一丝怜悯,睁眼时,眸子里只剩下决绝,“我会禀明了皇上,撤了你和端王的婚事,至于你,城外白鹳庵,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吧。” “不!不!我不要!父亲!”高以菱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木讷的看了高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看着高迁就要走,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疯狂摇头表达自己的意见。 同样错愕的,还有高林氏和高眉茵。 高林氏三两步走到高迁身边,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满眼焦急的开口,“老爷,这事咱们再商量商量,大不了咱们养菱儿一辈子,不让她嫁人就行了,何必要让她去吃那样的苦头呢!” 高林氏还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女儿的,毕竟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啊! 高眉茵大概也没有料到父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上前将高以菱扶了起来,然后看着高迁,替高以菱求情,“父亲,这件事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菱儿从小是您和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楚?” “父亲——”见大家替她说话,高以菱期盼的看着父亲。 可是高迁并没有收回心意,甩开了高以菱的手,恨恨道:“你们以为这件事这么简单吗?这是皇上赐婚,这贱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在打皇上的脸,欺君罔上,藐视天威,这可是死罪!让她去白鹳庵,是留住她的命!”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他也做不到,能做的只能是竭力保住她这一条命! 话已至此,大家心里即便还准备了一堆话,可是现在都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高迁先一步离开了屋子,高林氏和高眉茵束手无策,只能陪着高以菱,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娘......”高以菱扑在高林氏怀里,瓮声瓮气的哭泣着。 高林氏的眼泪早就哭干了,此时只能抱着女儿无声的安慰,心里也是疼痛万分,“没事的,没事的,会过去的......” 过不过得去都必须的过去,事已至此,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即便高迁官至宰相,也终究难敌天威。 这一场闹剧终于在傍晚落下了帷幕,直到寒风起,才彻底结束。 而趴在别人家屋顶看了全程的温照凛和秦杳,终于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难怪别人说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还以为需要咱们添把火,没想到高眉茵下手这么狠,一点后路都没给高以菱留!。”温照凛不得不感叹一句高眉茵的狠毒! “的确是个狠人,要说这也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竟然能做得这样绝,看来这高眉茵不喜这妹妹很久了。”大概从小就不喜欢吧,面对这样的人,秦杳只能摇头,自家亲妹妹都能下得了手,她还小看了她的狠毒和心智。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个高家嫡长女。”说着温照凛就牵起秦杳的手,带着她往一处巷子走。 秦杳满头问号,“什么意思?见她做什么?” “问问呗,你不是好奇她为何这样狠毒吗?” ??? 问了别人就能说了?秦杳似的疑惑,不知道温照凛在给她买什么关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 出于对温照凛的信任,秦杳没再多问,任由对方拉着她走。 两人来的地方不远,就在宰相府旁边的一个巷子,这里停着太傅府的马车。 二人没有等很久,就等到了从宰相府出来的高眉茵。 “出了这种事她竟然没有留下来陪着?”看着高眉茵的身影,秦杳小声的说道。 “陪在身边,她怎么能肆无忌惮的高兴呢?”温照凛一眼洞察人心! 第48章 高眉茵 出了宰相府的大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高眉茵似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她罕见的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可是不难看出,此时的高眉茵心情是轻松愉悦的,有一种大仇得报的轻松感。 处于兴奋状态的她,并没有发现自家马车里面的异常,等她一脚踏进马车,才发现里面竟然端坐了两个人。 不过高眉茵的心智如秦杳所说,坚定平淡得属实罕见,见到两人的那一刹那,她只是怔愣了片刻,随后如寻常一样,进了马车,然后淡淡的吩咐车夫和丫鬟打道回府。 马车轱辘的声音很响,让外面的人察觉不到,自己少夫人此刻正跟两个说起来陌生的人共处一个马车。 高眉茵是认识温照凛的,毕竟温照凛名声在外,加上他那张妖艳的脸,想不认识都难。 至于秦杳,她也只有过匆匆一眼,还是在秦杳刚回京时的那场接风宴上见到的。 如今突然见到俩人,实在是错愕惊讶。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坐下之后还给两人倒了茶水,“略显简陋,王爷王妃见谅。” 温照凛不置可否的摇头,端起茶盏放在鼻尖闻了闻,没喝。 秦杳悄无声息的打量着高眉茵,高眉茵生得属实美貌,即便已经嫁作人妇,还生育了一个孩子,可是仍旧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甚至因此给她张扬的美貌增添了一点温柔婉约,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和近人。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子,竟然下的了那样的狠手! “不知王爷王妃此番,所为何事?”高眉茵喝了一口茶,率先开口,“若是为今日我在父亲面前说的那些话,我向二位道歉。” 今日的确是她将父亲的目光转移到温照凛和秦杳身上的,虽然有嫁祸栽赃的嫌疑,但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并未真的想要把这件事扣在广平王府头上! 其实她不说,温照凛和秦杳也知道,若高眉茵想要嫁祸在他们头上,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直接把高以菱一了百了了才是真正的嫁祸! 高眉茵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毁了高以菱的清白,破坏这门婚,大概也不是真的要高以菱的命。 “本王就是有些好奇,高以菱乃你的嫡亲姊妹,你何故如此记恨?”温照凛不咸不淡的开口,看着高眉茵的目光,尽是好奇。 “嫡亲姊妹?”高眉茵似是呢喃模样,突然冷笑一声,满眼的不屑,仔细看还能发现她表情带着些许的厌恶,“王爷见过自相残杀的嫡亲姊妹吗?” 高眉茵似乎已经厌恶高以菱到了极致,提到高以菱的时候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憎恨,但她的脸上还是竭力的维持着平和,甚至还带着一抹惨淡的微笑。 温照凛和秦杳没开口,只听高眉茵冷笑之后,缓缓开口,大概是太需要一个宣泄的窗口的,她说得很快,但足以让听者了解这其中的故事。 “在外人看来,我是宰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你们见过哪家大小姐的手,是我这样的?”说罢高眉茵伸出她的手,这双手跟她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高眉茵二十来岁的年纪,双手却如四十岁的农村妇人一般,满是伤痕和褶皱,跟她的身份全然不符! “小时候我就不明白,为何同样都是父亲和阿娘的女儿,她高以菱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被丫鬟伺候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父亲和阿娘宠着,而我,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阿娘院子里的一切,都要我天不亮就起来打理,夏天早起接露水泡茶,冬天早期烧水做饭,一切杂活我一个人包圆儿了,而这一干,就是十来年!” 高眉茵说着悲凉的话,将自己的手藏进了衣袖里,可见其心里的自卑。 “而这时候的高以菱在做什么呢?依偎在阿娘怀里睡觉,张着嘴等丫鬟伺候她吃饭,跺一跺脚就有人给她穿衣,最后高兴了,把吃剩的饭菜打发给我,不满意了,那一天我都得挨饿!”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语气里带着委屈,但是更多的是倔强,秦杳见她几次欲落泪,眼眶里的泪珠泫然欲滴,但最终都被她逼回去了。 “那些年我真是活得连下人都不如,忍饥挨饿,被打被骂都是家常便饭,父亲忙于公务,阿娘视而不见,不,她不是视而不见,这分明就是她默许的,默许那些下人欺负我,默许高以菱践踏我!” “那时候我真是不明白啊,究竟是为何,我明明处处比高以菱优秀,明明竭尽全力,费尽心机的讨他们的欢喜,为何就是得不到他们半个眼神?甚至连施舍的同情都没有?” 想想那时候她也是蠢,明明怎么样都得不到还要上赶着被羞辱,还真是贱! “后来我认识了予民,日子才渐渐过得没那么难过,他们碍于他太傅之子的身份,不敢对我如往日那般,我也能稍稍喘口气,本以为苦日子到头了,却没想到却是噩梦的开始!” “我在和予民大婚的前一天,知道了自己这么多年得不到关爱的原因,其实我并非阿娘的孩子,我是父亲酒后跟一个烟尘女子生下的,那人生下我就去了,父亲那时大概是不忍心,便把我抱了回来,让阿娘养着我,那会儿父亲还真是一个小官,俩人多年无子,阿娘便留下了我。” “可我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我是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厮混的证据,而父亲呢,随着官位越升越高,身上就越是容不下污点,但是我......不就是他最大的污点吗?” “知道真相的我浑浑噩噩过了一夜,险些错过了接亲的吉时,但好在我还是赶上了,终于嫁给了我喜爱的男子。” 喜爱的男子......若真是这样,她此刻又何故露出这样的表情,悲伤,缅怀,自嘲,秦杳看着高眉茵,猜测着后面的故事。 从小受尽苦难的女子,以为终于摆脱了地狱,满心满意的奔向自己的爱人,想要开启崭新的人生,可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没有手下留情,磨难继续跟随着她。 这的确是高眉茵的真实写照,可是却不是老天爷故意捉弄,而是有人背后使坏! “大概是被大婚的喜悦冲昏了头,我竟然在半个月后才察觉到予民的不对劲,他那样冷漠,对我视而不见,更不愿意碰我,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仿佛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就连我和他的那个孩子,都是在他酒后才有的,真是讽刺!” “我几次想要跟他沟通,可是他什么也不听,不是把自己关在门外,就是把我关在门外,最后没有办法,我只能派人暗中派人细查,这我才知道,哈哈哈哈哈——”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并非得意的大笑,而是一种骇人的笑。 “我才知道,我那个见不得我好的妹妹,在我大婚前一夜,跑去予民面前,跟他说我跟人有染,已非完璧,用我嫡亲姊妹的身份保证,所言不虚!在外人眼里,她可是我最近亲的妹妹,她的话,可信度可想而知!” 高以菱破坏了她本该幸福的婚姻,撕碎了她最后的那点儿希望和善良,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好过! 她等这个机会不知道等了多久,从高以菱在自己面前炫耀她准端王妃身份的时候,她就已经计划好了,她恨不得高以菱去死,但是她可不能那样便宜她,她要让她活着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要让高迁和高林氏看看,这就是他们从小宝贝的女儿! “高以菱被娇惯坏了,我想要找到她的把柄简直易如反掌,再添把火,轻松就能达到目的。” 这时候她也庆幸自己前十几年的忍耐,没有跟他们撕破脸,不然现在早就怀疑到她身上了。 她不过是以牙还牙,把自己这十几二十年的苦楚都还给他们而已! 这是他们欠她的! 日后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过问宰相府的一切,不管她是富贵还是落魄,在她心里,她已经跟宰相府断干净了! 至于她的丈夫,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么多年,其实早该有个说法了。 高眉茵说完就陷入了沉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久无法回神,但是撇开她回忆里的悲伤,她整个人却宛如新生。 温照凛和秦杳没有再打扰,只是临走之前,给高眉茵留下了一个东西。 回去的路上,俩人手牵着手,今日的一切都宛如戏曲。 “倒是不曾想堂堂宰相府竟然还有这样的腌臜,这么说起来,高以菱这遭,属实不冤。”秦杳都能够想到,高以菱欺负人的时候,是如何的盛气凌人,她也算是有些体会的。 而且还坏别人的好事,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把高眉茵唯一的希望破坏了,不被报复才怪! “不过说真的,王爷你说,这件事真的就这样完了吗?我总觉得后面还有发生什么。”她这种感觉很强烈,她觉得高以菱不是这样束手就擒的人。 而且闫宿那边...... 也不好说。 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只手遮天的宰相,什么都有可能。 “也不算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温照凛淡定的开口道,“端王若是就这样放弃宰相府这块肥肉,即便是他甘心,他身后的那些人也不会甘心!” “端王如今是最有实力登上皇位的人,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但是高迁同样不是省油的灯,没了闫宿,只要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他再辅佐一个可以跟端王抗衡的储君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切,就看端王如何抉择了。”当然其实他是偏向于端王妥协的,毕竟高迁手中的势力,是朝堂上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而且要了高以菱,就算是宰相府欠了他一个人情,这样更能让高迁对他死心塌地,竭力将他推上皇位! 理儿的确是这个理儿,但从此端王府就要祥云飘绿了,端王一日登不上皇位,一日就会有人在背后议论,想想那个场景,秦杳就忍不住想笑。 “那王爷若是端王,当如何抉择?”秦杳憋着笑问温照凛,俨然一副单纯好奇的模样。 温照凛低头看了看她,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牵着秦杳的手力道不由得大了些,随后认真的说道:“本王选阿杳。” 幸好冬日里头天黑得快,眼下四周都没人了,不然他这样不正经的模样,早就被人看了去。 “油嘴滑舌!”她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瞪了温照凛一眼,甩开了他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温照凛也不着急,秦杳都走出去好几步了他才追上去,死皮赖脸的又牵起了对方的手,秦杳挣扎无果,只能听之任之。 这一幕当然没人看见,可是一直暗中保护的暗卫确实实打实的吃了一顿狗粮,几人心里纷纷感慨——原来他们那个冷血无情的王爷,其实是这样的吗? 一夜大雪,汴京城又冷了几分。 秦杳和温照凛在寒风呼啸的早晨起来,刚用完早膳,本是准备去处理昨日堆积的公务的,还未出院子,就看见赖阳匆匆进来,带来了一个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的消息。 “王爷王妃,皇上赐了端王和高以菱三日后重新完婚。” “什么?”虽然预料到了,但秦杳还是难免惊讶了一把。 这回端王府得绿得冒气儿了,明年春天怕是都不用出城踏青,直接围观端王府就行了! “今日在朝堂上,高迁请皇上撤回赐婚,准备送高以菱去白鹳庵,可是闫宿突然站了出来,说什么都不愿意撤婚,说什么相信高以菱的清白,此生非高以菱不娶!” “这......”秦杳语塞,看了眼身旁的温照凛,被他说对了。 赖阳大概也觉得搞笑,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王爷王妃不知道,端王在朝堂上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现在外边都传遍了,说端王是绝世好男人,已经一跃成为城中众多闺阁女子的心上人了!” 绝世好男人?难道闫宿还是深情那一卦的? 她看是绝世大冤种还差不多! 第49章 愿效犬马之劳 秦杳再一次见到高眉茵,是在闫宿和高以菱完婚的第二天,那日一早,高眉茵就带着温照凛给她留下的信物来了广平王府。 彼时的二人正略显休闲,在院子里煮茶看书呢。 用秦杳的话来说就是,她也不能够活得太糙。 冯伯把高眉茵带来的时候,温照凛好在打趣秦杳,说:“阿杳这话说的不对,阿杳正好是本王喜欢的样子,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以前......? 秦杳有点疑惑的看着温照凛,俩人认识还没半年的功夫,用得着用以前这样的字眼吗? “王爷是不是——”本想问点什么出来的,但是秦杳余光瞥见了冯伯和高眉茵的身影,这才作罢。 冯伯把高眉茵带来就离开了,多半是温照凛吩咐下去的,平日里头只要二人待在一起,基本就不会人来打扰,甚至连个服侍的下人都少见,基本都是俩人亲力亲为,而温照凛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秦杳则是独立惯了,所以并未觉得这有什么。 只是这样的场景落在高眉茵眼里,则是藏不住的羡慕。 高眉茵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不等温照凛和秦杳开口,她就笑着说道:“外边的人都说,王爷和王妃貌合神离,看来所言不实啊。” 在这偌大且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汴京城,能像温照凛和秦杳这样过日子的,简直少之又少,俩人之间的那种感觉,简直羡煞旁人。 “高小姐——”秦杳出声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改口道,“耿夫人......” 又顿住了,好像怎么称呼都不太对一样,叫高小姐好像有点年轻,不该是称呼已婚女子的,但是叫耿夫人吧,又好像对方年长自己好几岁一样。 这一时间倒是让秦杳犯了难,迟迟开不了口。 好在高眉茵是个反应快的,见秦杳犯难,当即开口说道:“王妃若是不嫌弃,唤我望珠即可。” “望珠?”秦杳小声的重复一声,随后立马笑着点头。 “那好,你方才说外边的人说我和王爷貌合神离,还说些什么?”秦杳一边说着,一边给高眉茵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将石桌上的点心往她手边推了推。 而温照凛似乎不准备参与这场话题一般,自顾自的拨弄着小火炉里面的火,时不时还看一看茶壶里的茶煮的如何,觉得合适了,就给秦杳换上一盏新的。 高眉茵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随后笑着说道:“左右不过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王妃不必在意,日后那些人自会晓得,他们所言不实。” 秦杳点点头不再追问,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好奇,本就碍不着她什么事。 “望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闲话之后,是时候步入正题了。 那日俩人回府之后,秦杳就问了温照凛,为何要给高眉茵留下那个手串。 那会儿温照凛只说了两个字:“有用。” 至于有何用处,他就不肯再说了,秦杳怎么问他都不开口! 闻言高眉茵从衣袖里拿出那个手串,然后把手串放在了石桌上,缓缓说道:“今日前来,一来归还手串,二来......” 说到这里,高眉茵似乎是有些犹豫,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日她拿着手串回到太傅府的时候。 夫君耿予民依旧对她爱答不理,正眼不带瞧的,而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儿子,跟她也不亲,非要闹着去找高以菱那个姨姨,这本跟往常不无不同,可是就在那一刻,她心里翻江倒海的涌上了不甘心! 凭什么?! 高迁自己犯的错,要让她用一辈子的光阴来偿还? 她做错了什么?前十几年要受那样的折磨,而后半辈子的苦难,仍旧没有尽头? 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勾当,即便饱受苦难也心怀慈悲,她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能摆脱这样的日子,凭什么呢? 思及此,高眉茵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清明的一瞬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秦杳和温照凛道:“望珠贱命一条,承蒙王爷王妃指点,如今幡然醒悟,甘为王爷王妃效犬马之劳!” 那就活成自己吧。 看着跪在地上的高眉茵,温照凛和秦杳对视一眼。 秦杳没有开口,倒是温照凛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拍了拍手上的炉灰,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想好了?入了本王这条道,生死难料,他日更有满门抄斩的危险。” 他没有危言耸听,单纯的如实相告。 高眉茵闻言,脸上丝毫没有恐惧之色,反而带着些许的决绝,“王爷放心,今日我敢来,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妇人,相反,她知道的,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 “本王如何信你?”温照凛接着发问。 高眉茵还不意外,就像预料到考题的考生一般,淡定的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厚厚的信,随即道:“这是我昨夜整理的,请王爷过目。” 那封信不是别的,而是整个汴京城的权力关系图,详细到谁家小妾姨太太是谁家夫人的远房表亲,哪家大人的小妾,又是从哪个大人手里买来的,甚至哪家哪户每天几点有小贩送菜她都一清二楚! 汴京城盘根错杂的关系网,全然聚拢在了这一方信纸上。 即便是秦杳,都不免惊讶。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是很难发现的,即便是暗卫,都需要功夫才能探查到。 但是高眉茵不一样。 秦杳看着高眉茵,这一刻,她承认自己对她另眼相看了。 但是温照凛却不显山不露水的,收下这份沉甸甸的关系网,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今日就到这里,有事本王会派人联系你。” “既然你愿意效忠本王,那本王便力保你平安,你有事就让人带着手串来王府,本王不会不管。” 高眉茵也不是个墨迹的人,听了温照凛的话,当即就郑重的说道,“多谢王爷!” 随后起身,拿起石桌上的手串,“王妃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第三人的味道和手里沉沉的信封,秦杳都快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来过。 好一会儿,秦杳才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着温照凛,问道:“几个意思?” 兴奋带着好奇,使得她的语气都带着不可掩饰的轻快。 温照凛闻言,从秦杳手里拿过那封信,一边翻看一边不紧不慢的回答,“有些消息,女人打听起来,要比暗卫来的快,也来得仔细。” “高眉茵出身宰相府,即使被当作下人使唤,但来往宰相府的那些人,她不会全然不留意,况且,十几年的时间,就算没见过那些人,从高迁和高林氏嘴中,也能知道不少。” “而且她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高迁十几年前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高迁的基础势力,也就是高迁退路,阿杳看这个人——”温照凛说着,指着信纸上的一个名字对秦杳说。 秦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岳晁?” 温照凛点头,“这个人是太医院院判。” “还有这个,高河,内务府的人。” “这个,后宫伺候的,贵妃身边的红人。” 温照凛一连给秦杳指了好几个人,都是跟宫里有关系的,秦杳一来感慨高迁的深谋远虑,二来感叹温照凛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这些人都是高迁还没有起势时就联络上的人,现在肯定也是高迁安插在宫中的棋子,有些我早就知晓,但是这个岳晁是我没想到的。” 因为他跟高迁,几乎没有任何联络,若不是高眉茵,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高迁还埋了一个棋子在太医院。 温照凛都没有打探到的人,高眉茵却知道,说明这高眉茵的确是有点能耐! “你怎么知道高眉茵就一定知道这些?”秦杳很是好奇,温照凛难道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阿杳还记得那日高眉茵说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拿到了高以菱的把柄吗?” 秦杳点头,她记得,因为那时高眉茵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难掩激动,所以他印象深刻! “你可知,我从知道那些事到拿到切实证据,足足花了半个月的功夫。” “你的意思是......”秦杳语塞,或者说被惊讶到了,温照凛探查消息的能力可想而知,而高眉茵却轻松就得到了想要的,这...... “她有这方面的天赋,这些就是证据。”温照凛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证实了他说的话。 有些人,天生就是属于暗处的,他们生来就比别人敏锐,能洞察到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而高眉茵,就是这样的人! 更是因为她从小的生存环境,更是发挥了她这方面的优势! “而且她久居汴京城,又有她现在身份的保护,咱们日后跟闫曜梁撕破脸皮,她仍旧可以留在汴京城,且不会被发现!” 是这样了,谁会想到广平王府的探子,竟然还是妇女呢! 而且,她身居太傅府,能打听到的,就更多的! 想到这里,秦杳不得不感慨温照凛歹毒的目光,更佩服他的大胆,单凭高眉茵一句话就敢留下手串,若是换成她,决计是不敢的! “王爷真是知人善用,难怪能走到今天!” 这是真心的夸奖,温照凛能在闫曜梁眼皮子底下拥有如今的规模,跟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分不开,而那些人,都是他亲自招揽的! 这难道不值得夸奖吗? 面对秦杳的夸奖,温照凛丝毫不谦虚,反而很不要脸的说道:“本王不仅知人善用,还目光如炬,一眼就相中了你。” “你......什么意思啊。” “嗯——日后阿杳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 秦杳愤恨的瞪了她一眼,但也仅此而已了,温照凛不愿意说,她就是使美人计都没办法! 不过,她好像没试过美人计呢...... 俗话说得好啊,有人欢喜有人愁。 咱这广平王府两位主子琴瑟和鸣简直羡煞旁人,但是别处就不一样了! 往日里威风堂堂的端王府,此刻却充满了阴郁的气氛,下人们正在管家的指挥下,着急忙慌的撤掉挂起的红布,红灯笼,红蜡烛,反正跟昨日大婚有关的一切,除了大门口之外的地方,统统被撤得一干二净! 只因端王殿下一句话! 俩人早上进宫请安回来,闫宿就下了命令,不要看见这些东西! 下人们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赶忙就行动了起来! 这边下人们着急忙慌的干活,那边,高以菱正小心翼翼地服侍着闫宿更衣,换上常服。 可不管她多么地小心,多么的极力讨好,闫宿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王爷......”高以菱颤颤的牵着闫宿的手,温柔的开口,“昨晚没有休息好吗?不若——” 后面的话高以菱并未说完,闫宿大力的甩开了她的手,凶狠的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一晚上没有男人睡你你就这样迫不及待?浪荡!” 那是一种高以菱从未见过的眼神,被甩开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怔怔的看着闫宿,眼泪早就夺眶而出,“王爷......你,不是,不是那样,那样的——” 她泣不成声,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完,可是闫宿根本就不想听她说话,更不想看见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怎么,你这破身子难道还想继续做本王的女人?本王给了你端王妃的位置已经仁至义尽,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想到今日进宫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他就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高以菱在闫宿话音落下的瞬间,浑身上下突然失力,毫无征兆的骤然跌坐在地上。 可是她依旧不死心的看着闫宿,并且试图去够他的手。 可是现在的闫宿又怎么如她的意呢? 还不等高以菱的手碰到他,他就转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高以菱,“这里是端王府,若是你再做出偷人的勾当,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不过朝夕之间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明明昨日接亲的时候,端王还不是这个样子,昨日明明就已经完全信任她了,怎么今日就变成这样了呢? 高以菱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滴,根本抑制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谁——!” 第50章 暗杀 闫宿和高以菱的婚事,到最后不免落为老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闲谈,只是在几场大雪之后,也是逐渐被大家淡忘。 眼下年关将至,城中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远归的游子,他乡的访客,一时间都汇聚在京城,这让本就繁华的汴京城,更添了几分人气。 当然,最让人新奇的,还是北越国传来的消息,呼延桀登基,欲使人访问东堰国,使者不日便会抵达汴京城,一同抵达的,还有北越国的好礼,届时,恰逢除夕,贺东堰国皇帝身体安康,国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听闻皇帝得此消息龙颜大悦,当即就下旨,要以贵宾之礼接待使臣,并且在城中早早就给使臣备下了下榻的地方,为表两国之谊,特地给使臣准备了一处五进的宅子,规模堪比亲王! 与此同时,西南捷报频传,池永松大破叛军,收复了被西南叛军占领的三座城池,成功阻断了西南王的下一步计划,在池永松的指挥下,已经将叛军逼退到鹤灵山,且我方大军逐渐有压制之势,西南王下令暂缓攻势,西南局势在年关得以暂缓! 唯一还动荡的地方,大概就是东南沿海了,鄂多十万大军逼近南海,扬言三月内必将拿下东南地区! 此消息一传回京城,便引得皇上和众位大臣的不满,皇上当即下令往东南增调五万精兵,给蔺飞章下了死命令,绝不可让鄂多的大军踏上南海的土地一步! 昨夜又是一夜大雪,城中白雪皑皑,满地都是厚厚的雪。 温照凛和秦杳难得贪睡,下人们都把院子里的雪扫完了,二人才不慌不忙的起床,用了一个早午饭,捯饬了一番俩人就手牵手出门了。 跟着一同出门的,还有小团子,只是今日的小团子不同,他带着下人,往马车上装了好几个包裹。 温照凛和秦杳姗姗来迟,小团子呼哧呼哧搬完了,才见到二人的身影。 对此,他有些不满,“娘亲,你们怎么这般晚了才起床,柚柚都等急了!” 虽然带着不满,但是秦杳还是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得意和期待的音色。 本想着的确应该夸一夸小团子的,可是身旁的男人抢先一步开口了:“少在这儿卖乖,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在打击小团子这方面,温照凛是毫不手软的,谁叫这小子这么欠! 尽在阿杳面前讨好卖乖! “哼!”小团子瞪着温照凛哼了一声,撅着嘴赏了温照凛一个白眼儿,随后扑到秦杳腿边,开始撒娇,“娘亲,我昨夜就把这些东西打包好了,还找出了别的衣服,可以一同带上吗?” “当然可以。”秦杳蹲下揉了揉小团子的脸蛋儿,笑着说,“柚柚真乖,那些小朋友一定会很喜欢的!” “嘿嘿嘿!柚柚还给他们准备了鞋袜和帽子,也可以一起给他们吗?”柚柚很是兴奋,瞪着个大眼珠子问个不停。 秦杳简直爱极了小团子这个模样,亲自把他抱上了马车,并且毫不吝啬的表扬他,“柚柚做得非常好,待会娘亲替你问问,他们喜不喜欢好不好?” “好!”柚柚挂在秦杳身上就不愿意撒手了,即便被后进马车的父亲狠瞪了一眼也不怕,“娘亲真好。” 三人上了马车,车夫便驾着马车往巷子外走,后面还跟着两个马车。 天寒地冻的,三人当然不是出去玩,而是出门做正事的。 汴京的冬天冷得不像话,昨日给柚柚添衣服的时候,柚柚突然记起要给那些穿不上衣服的小朋友送衣服的事情。 本着言出必行的教育方针,秦杳当即就决定,明日带着柚柚完成这一承诺。 汴京城大户人家很多,一到冬天大家为了行善积德,便在城内城外施粥,给贫苦的百姓发米和过冬的棉衣。 一开始施粥的人不多,但随着一年一年冬天过去,愈来愈多的人参与进来。 因为规模的扩大,为了不影响城中的秩序,官府特意在城内城外的交界处划了一块地方出来,修建了简易的庇护所,取名丰谷居,一来方便了施粥,二来那些贫苦的百姓也有庇护之所。 地方有点远,马车足足跑了半个时辰才到。 因为西南交战的原因,今年不仅有周围吃不饭的百姓,还有从西南过来避难的难民,所以今年的丰谷居特别热闹。 这里有广平王府的施粥位点,今年第一场大雪落下之后,冯伯就开始安排人每日在这里施粥,当然今日也不例外。 三人到的时候,位点的东西已经分得差不多了,别人家的也是逐渐见底儿,见此,秦杳立刻吩咐人把马车上准备的那些馒头和大米搬了下来。 “阿杳小心些。”温照凛将站在前面的秦杳往后带了带,远离的那些见到吃食就疯狂的难民。 那些人大概也是饿极了,见到还有吃的,根本顾不上排队什么的,冲上来就要抢。 生活所迫,没办法。 秦杳跟着温照凛站到了后面,但是没一会就站不住了,位点上负责发东西的小厮和丫鬟根本压不住那些人,无法,秦杳只能顶上去。 “你看着小团子,他要把那些衣服分给小朋友,你帮他拿着东西,还有,你别打击他的积极性。” 说罢秦杳转头就消失在了眼前,速度快到温照凛根本拉不住。 他本想说他去帮着发东西,她陪着小团子...... 小团子很快就锁定了好几个目标,这里人太多太乱,以防意外,温照凛单手把小团子抱在怀里,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这正好方便了小团子找人。 “父亲你看那边那个小朋友。”小团子指着不远处被挤在墙角的小孩说,“我看他好久了,他都冷得发抖,咱们把衣服给他吧。” 温照凛顺着小团子的手看过去,墙角的确蹲着一个小孩儿,看着也就比小团子大那么一点点,在这冬日里头,身上还只穿着一件褂子,外边套了一个破洞的衣服,裤子都已经到了脚踝以上,还穿着一双草鞋,两只脚被冻得通红,看着实在可怜得紧。 温照凛抱着小团子走过去,刚站定,小团子就被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地,温照凛拗不过他,只能放他下去。 小团子一落地就跟多生了两条腿一样,从身后的小厮手中拿过他准备的衣服,拿了一件最为厚实的出来,随后三两步走到了那个小孩面前,啥也没说就直接给那小孩披上了。 小团子突然的动作把人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钻进了手里的东西,小团子定睛一看,半个窝窝头而已。 “这衣服都是用今年的新棉花做的,最是保暖,你快穿上。”小团子大概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一边说一边给小孩穿衣服。 自己都是需要别人侍候穿衣服才能穿好的主儿,哪能帮别人穿衣服呢? 被小团子一件衣服弄懵的小孩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要抢他的窝窝头,松了口气的同时伸手抓住了小团子的手,摇摇头,半响才开口说,“这不是我的衣服。” “这当然不是你的衣服,这是我的,不过现在是你的了。”小团子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一心等着对方夸他呢,可是他说完,对方却迟迟没有说出感谢的话,甚至想要把衣服脱下来! 这可不行! 小团子见状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不解的问道:“这是做什么呀?你不冷吗?还是不喜欢这个花色?我那儿还有,马上给你换一件。” 小团子说着就要起身重新拿衣服,只是他刚站起来,手就被小男孩儿抓住了,他转头疑惑的看着对方,颇为不解。 “不穿。”在小团子的注视下,小男孩儿摇着头缓缓开口。 明明冷得瑟瑟发抖却就是不穿他的衣服,出师未捷,这让小团子充满了挫败感,他下意识的去寻找温照凛的身影,想要得到答案。 温照凛就在几步之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小男孩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问下去。 小团子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蹲下来看着小男孩儿,轻声细语的开口,“为什么不穿?” “新,新衣服,会,被抢,挨打。”小男孩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是小团子还是听见了。 “被抢?你父亲和娘亲呢?” “他们......都死掉了。”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小团子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转头想要求助父亲。 而这时温照凛已经朝着两人走来,走到二人面前,随后蹲下,看着小团子说道:“如果你给的衣服会给他带来不好的事情,可以换成别的东西或者换一种形式。” “什么?”小团子不解的看着父亲,不是很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但温照凛并未把话点破,只说了一句:“自己想。” 随后便站了起来。 小团子仰着头看着父亲,又转头看了看紧紧握着窝窝头的小孩儿,久久没有说话。 到最后,这些衣服,小团子一件也没有送出去,因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家父亲话里的意思。 这里的小孩太多了,大都吃不饱穿不暖,彼此都一样。 但若是谁突然穿上了好衣服,难免惹人嫉妒,都是穷人,凭什么他能穿好的? 就如方才那个小男孩儿说的,穿好的会被抢,这种时候了,生存是人的本能! 秦杳忙完那边事情,回头就瞧见小团子和温照凛,以及那些本该已经送出去的衣服。 “怎么......?”秦杳些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娘亲——”小团子走到秦杳身边,牵住秦杳的手,把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秦杳。 “那小团子准备怎么办呢?”秦杳牵着小团子,一边问一边带着他往外走,离开了丰谷居。 小团子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站到了王府的马车前,他才笑着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秦杳问道,她其实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遭的,毕竟一开始只是为了教育小团子,根本没想到那些小孩儿的情况。 但是现在看来,是她思虑不周了。 “因为我的衣服太好了,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个衣服,别人肯定看着眼红,最后肯定就会欺负他,把衣服抢走,那我把衣服弄得不是新的不就行了吗?” “变成旧衣服了,那些坏小孩的就看不上了,也就不会欺负他了。” 嗯! 秦杳在心里默默点头,小团子能想到这么一层,已经足够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因为解决了一个难题,小团子显得很是兴奋,不断的说着回去了要怎么怎么样,一会儿看着自家娘亲,想要求一个表扬,一会笑着爬到温照凛身上,得意到不行! 看在他今日难得聪明的份上,温照凛不跟他计较,还罕见的夸奖了一顿。 “看来几个月的书院没有白去,本王还担心你在家里玩傻了,没想到这脑袋瓜还挺聪明!” “那是!”小团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撅着嘴仰着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可是书院里最聪明的小孩儿!小胖子都——” 小团子后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只见温照凛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一手搂着屁股,一手护着头,随后他整个人往后一闪,躲过了一支从窗外破空而来的箭! 秦杳反应也是极快,在温照凛动作的下一秒,就闻风而动,眼疾手快的关掉了一扇窗户,等躲过了一箭,又迅速关掉了另一扇窗户。 马车内暂时安全,但是外面已经响起了打斗的声音,且战况剧烈。 温照凛和秦杳对视一眼,随后温照凛把小团子放下,对秦杳说:“你看着小团子,我出去看看。” 俩人都是一样的,说完就跑不等回应的毛病也是一摸一样,温照凛在眨眼之间就离开了马车,秦杳虽然心急,想要在知道外边什么情况,但是小团子在这里,她不能离开。 “娘亲......”小团子的声音有些颤抖,脸都吓白了,紧紧的拉着秦杳的手。 秦杳将小团子抱紧了怀里,小声的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偷袭来得很是突然,对方的目的也很是明确,就是奔着温照凛去的,而且人数不少,一直暗中保护的暗卫都被逼出来了。 温照凛一出马车就被好几个人缠上,对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招招朝着温照凛的要害去,俨然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第51章 梅花劫 温照凛是被抬着回广平王府的,身上的血流了一路,方才在跟对方搏斗之间,有人欲图接近马车,温照凛既要保护自己,又要分心不让人靠近马车,一时不查,竟让人钻了空子,一剑刺进了胸膛! 幸好赖阳带人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马车上的小团子不停的哭,看着温照凛不断汩汩流血的伤口,害怕得跟温照凛的脸色一样白。 “娘亲,父亲,父亲,父亲他——”小团子哭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好在秦杳此刻还算冷静,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她一边给温照凛喂下了一颗止血的药丸,把赖阳给的药撒在了温照凛的伤口处,一边检查着温照凛的伤势,见到小团子这样,轻声的出言安慰,“小团子乖,给娘亲拿一件干净的衣服好吗?你身后那件白色的褂子就很好。” 温照凛身上一直在流血,必须要马上止血,否则这样流到王府,人恐怕得没! 小团子虽然慌张,但还是依言把衣服递给了秦杳,他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着,大概是被秦杳严肃的表情影响了,他虽然忍不住想要哭,但是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秦杳此刻已经顾不上小团子了,只能在接过衣服的时候,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温照凛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身上的血一直止不住,秦杳虽然出生军营,会简单的包扎止血,但现在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不得已,他只能催着驾车的赖阳,“赖阳,再快点!” 听见自家王妃着急的声音,赖阳心知大事不妙,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一鞭一鞭的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带着马车朝着王府狂奔! 这样的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认出了这是广平王府的马车,纷纷议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大家都还以为是广平王又犯浑了,直到有消息灵通的人站出来,把方才丰谷居外的刺杀说起,大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刺杀广平王?”大家显然还是有点不相信,在他们眼里,广平王还是那个除了银子一无是处的王爷,“难道是为财?” “为财也该是抢啊,作何要杀人呢?” “我看啊,多半是广平王平日子嚣张,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招来了祸端!” “我看也是这样,不然这广平王一不是朝中大臣,二不是实权王爷,那些人作何杀他呀!” “对方来头可不小,一出手都是几十个一等一的高手,那架势,一看就是来寻仇的!” “真是吓人!也不知道这广平王能不能活下来!” “但愿吧......” “......” 大街上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众人纷纷猜测着会是谁安排的这场刺杀,只是遍寻无果,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最后却是越说越离谱,什么温照凛得罪了江湖人士,什么有人见钱眼看,先杀温照凛,后抢广平王府...... 巴拉巴拉的猜测了一大堆! 当然现在秦杳是没功夫理会这些的,赖阳马车驾得飞快,半个时辰的路,硬是提前了一刻钟回到王府。 暗卫的消息传得很快,几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冯伯带着十几个大夫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就连祝伯夷都在场。 温照凛被挪到了秦杳的屋子里,十几个大夫围在床边,接连给温照凛灌下了好几碗汤药,这才让温照凛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只是秦杳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大夫的一句话又把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启禀王妃,王爷身上的伤口无碍,只是胸膛这一剑,刁钻得很,且剑上抹有剧毒,此刻毒攻心脉,恐怕......” 大夫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屋内的所有人脸色都在这一瞬间变了又变,幸好秦杳有先见之明,早早就让人把小团子带走了,不然现在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什么毒?没有解药吗?大夫你再想想法子。”秦杳竭力保持着冷静,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温照凛,秦杳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毒世间罕见,解药是有,只是难寻,王妃可派人去太医院问询,太医院收集天下药材,兴许能找到解药。” “太医院......”秦杳低低的呢喃一声,那就必须要惊动宫里了。 但其实她明白,饶是她不想惊动宫里,恐怕此刻闫曜梁也已经知晓了。 秦杳所料不差,闫曜梁的确已经知晓了方才的事情,高迁一得到消息,刚回到府上的他,赶忙又进宫去了。 只是闫曜梁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是忧心忡忡的模样,眸子里好像存了很多怀疑。 高迁眸子一抬,就知道皇帝心中所想,便道:“皇上不必忧心,是真是假,派太医院的太医去一看便知,若是真的,也免除了咱们的周折,若是假的,皇上正好可以治他个欺君之罪!” 一举两得,左右都是他们得利! 只不过闫曜梁忧心的不止于此,他是没想明白,“爱卿不觉得蹊跷吗?眼瞧着北越使臣就要进京,朕和亲的旨意就要宣下去了,可是温照凛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按照他们的计划,温照凛是需要送亲去北越的,可是现在......他当然知道高迁所言没错,但是一想到自己身边可能有温照凛的探子,他就寝食难安! 闫曜梁此刻的脸色很是复杂,连带着看高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见状高迁连忙跪下,“微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绝非微臣走漏了风声!” “请皇上明察!” 此事就只有闫曜梁和高迁知晓,不怪皇上怀疑到他头上,可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高迁提出来的,他又没道理这样做。 闫曜梁看着跪在地上的高迁久久没有说话,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挥了挥手,让他站起来。 “若非有人走漏了风声,那朕得好好感谢那些人,替朕解决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若是温照凛真的就这样一命呜呼了,不知道省了他多少事! 但高兴归高兴,理智还是在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温照凛究竟是不是身中剧毒,也要弄清楚那些刺杀温照凛的人,究竟是谁。 “那些刺客......” “微臣明白,微臣马上就去办。”要说高迁是闫曜梁的狗呢,主人招一招手,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闫曜梁满意的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 高迁离开,闫曜梁思索片刻,准备找人。 只是不等他开口,元仲便佝着腰进来了,“皇上,广平王府来人,说是请太医去王府就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人不就来了吗。 “准了,广平王是朕看重的臣子,让太医院的人,一定‘全力’救治!”闫曜梁咬重了全力二字,意思再明显不过! 元仲公公伺候了闫曜梁一辈子,自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是,奴才马上安排下去。” 有了皇上的命令,三个太医急匆匆的赶到广平王府,马不停蹄的给温照凛诊治。 只是诊治的结果似乎不尽人意,秦杳坐在一边,能清楚的看到三个太医的神情,一会儿皱眉,一会摇头,一会看看伤口,一会探探温照凛的脉搏,最后他们一通商议下来,得出的结果果然是最坏的。 “王爷所中之毒,名为梅花劫,中毒之人绝活不过冬日,方才微臣仔细查看了王爷的情况,依然毒脉攻心,除非找到解药,否则王爷绝不活不过三日。” 秦杳的手死死扣在了桌角,因为用力的原因,指关节已然泛白,听到太医这话,她几次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好在一旁还站着冯伯,冯伯见自家王妃状态不佳,接过了太医的话,“听闻太医院收纳天下奇珍,难道没有梅花劫的解药吗?” 三个太医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太医站了出来,叹了口气非常遗憾的说:“原本是有的——” “有你就拿出来啊!”秦杳失控的大吼,整个人已经不复冷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着就要上前翻太医的箱子。 好在身后的丫鬟及时阻止了她,而太医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原本太医院的确是有梅花劫的解药,可是昨年太医院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毁了不少解药,这,这,这梅花劫的解药,恰好就在其中......” 太医说得战战兢兢,生怕秦杳一个不高兴拔剑就把他们了结了! “解药没了就去配啊!这还需要本妃教你们吗?” “王,王妃息怒,梅花劫世间罕见,保存下来的解药只那一瓶,若不是专门研究毒物的人,想要找到解药,恐怕,恐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太医的话就像一个铁锤,一锤一锤的捶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直到把心里的期许捶进万丈深渊才肯罢休!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冯伯说不下去话了,年迈的他此刻满眼通红,竭力掩藏着自己的悲伤。 “或许,找到今日刺杀王爷的人,在他们身上能找到解药。”这是太医能想到最后的法子了。 “虽然梅花劫剧毒无比,但微臣可用药,暂时封住王爷的心脉,给王爷多争取三日的时间,但若是期限一到还没有解药......”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至此三位太医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收拾起自己的箱子,留下了一个方子之后,随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太医一走,屋子里就显得很是冷清,明明烧着足足的炭火,却依旧显得那么冰冷,祝伯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面色一样沉重得化不开。 赖阳安顿完受伤的暗卫赶过来,一来就得知了这样的消息,脸色当即就垮了下去,“我去宰了那些畜生!”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幸好祝伯夷离他近,见他失去理智,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上哪去找人!” “暗卫的消息还没送回来,你现在出去就是大海捞针!” 祝伯夷一得到消息就已经派人出城追踪去了,可是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那些人有备而来,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他们根本不可能。 人当然能抓到,但是温照凛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大海捞针就大海捞针,总比在这里看着王爷等死强!”赖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但为了他大丈夫的形象,眼泪硬是没肯落下来。 “你冷静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会有法子的。”祝伯夷真是头疼,根本拉不住这个处于疯狂边缘的人。 眼瞧着赖阳就要摆脱控制了,祝伯夷不得不求助秦杳,“王妃,你说句话呀——!” 可是秦杳现在也没什么心情,木讷的坐在床边,呆呆的握着温照凛的手,好半天才开口道:“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另外,冯伯,府上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哎—— 三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悄悄的出去了。 今日的广平王府比往日里还寂静,以前只是沉默,现在可以说是死气沉沉了,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大家的脸色都不好,个个面如菜色,整个广平王府,都被笼罩在了一层化不开的悲伤里。 而外边更是炸翻了天,广平王命不久矣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温照凛在外的名声不好,但好歹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大家除了感慨就只剩下叹息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闻风而来,冯伯都不知道自己送走了多少打着探望的旗号,实际是来查探虚实的人。 一批一批的人送走,直到天黑。 今夜的广平王府,注定无眠,处处灯火通明但依旧难掩寂寥。 祝伯夷也一直待在王府,一边处理温照凛没有处理的事务,一边留意着府里的动静。 赖阳从下午离开王府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不知道是找个地方偷偷哭去了,还是真的追刺客去了。 而秦杳,从下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一直没有出来,丫鬟送了三次饭都没有开门,小团子也来了一次,也被关在了门外。 第52章 天道好轮回啊秦杳 温照凛的死讯是在第三日早上传进宫里的,前两日闫曜梁一直心神不宁,派了太医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广平王府,但每日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广平王府没有解药,温照凛命不久矣! 对此闫曜梁高兴坏了,当温照凛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怔愣的片刻,随即放下手里的茶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嘴角压着一抹笑容,整个人看起来舒畅又得意! ——温照凛啊温照凛,你终究还是没能斗过朕! ——知道真相又如何,势力滔天又如何,你短命啊! 闫曜梁如是想到,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皇上,高大人来了。” “宣。” 高迁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心愿达成!” “哈哈哈哈!”此刻的闫曜梁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跟着高迁就一起笑了出来! “日后皇上就可高枕无忧了,微臣已经查到,那些刺客,乃是游仙岛月踪门所为,那些人收到上级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取温照凛的性命。” “游仙岛月踪门?”闫曜梁呢喃的重复一声。 “皇上有所不知,一个月前江湖上曾出现了一道追杀悬赏令,谁能取了温照凛的性命,赏银十万两,黄金万两!追杀令一出,月踪门掌门白骋便势在必得,早早就派人摸进了京城,为的就是杀掉温照凛!” 高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三天时间便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谁下的追杀令?温照凛如何能得罪江湖上的人?”闫曜梁是个很细心的人,一点点的疑惑都不会放过,对于高迁的话,也很会抓重点。 “皇上难道忘了?温刻曾经师承天佛山云门,云门曾经叱咤江湖,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温刻已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那就是了! 想到温刻,闫曜梁不由得感慨,他温照凛这一遭,不冤! 想要温照凛性命的,大有人在,他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如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心愿,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过,他必须亲眼看一眼温照凛的尸体! 这样才能放心! “什么时候出殡?” “三日之后,听说准备葬在裕民山,已经安排下去了,虽然时间很赶,但据说规模很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高迁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要温照凛手里的那笔财富! “裕民山?生前不能享受天伦之乐,死后还想合家团圆?朕偏不如他的意!”没能亲手了结温照凛,他还是有些许的遗憾的,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在别的地方给他找不痛快了! “他可是朕喜爱的臣子,于社稷有功呢?怎么可以只葬在偏僻的裕民山呢?” 高迁顷刻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笑着接话道:“皇上英明,依微臣之见,不若就赐广平王的遗体,独居囚阴山,享日月精华,皇上以为如何?” “甚好!就依爱卿所言!” 今日的闫曜梁高兴,连带着案桌上的奏折都顺眼了不少,因此今日的效率也大大提高,御书房进出伺候的宫人,都能明显感受到今日的皇上心情愉悦,甚至他们好几次见到皇上正和元仲公公说着什么,高兴的不行! 当然宫里是高兴的,可是宫外就不是这样了。 这日一早,广平王府就挂起了白绫,午后便响起了哀乐,至此温照凛的死讯迅速传遍了汴京城! 听闻此消息,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亲王侯爷,纷纷前来广平王府探望! 而第一个赶到的,是敬安公主! 此时的温照凛已经入馆,放置在正殿大堂,秦杳一身素衣跪在下首,动作呆滞的往火盆里烧纸钱,小团子头戴白巾,跟着跪在秦杳身边,学着秦杳的动作,往火盆里添纸。 “娘亲,柚柚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吗?”柚柚的话音里带着哭腔,他还小,不能完全明白死亡的意义,但是他隐约知道,死亡,就是见不到了。 秦杳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着小团子,说是看着,其实秦杳的眼神根本就没有聚焦,面对小团子的问题,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大人尚且不能平静的接受死亡,柚柚还这么小,又如何能面对这样沉重的事情呢? 秦杳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的将小团子揽进自己怀里,无声的安慰。 此刻的小团子懂事得让人心疼,知道自家娘亲心情不好,自觉地闭上嘴,安静的抱着娘亲。 敬安公主匆匆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白绫棺椁,孝衣孤儿,好不凄凉。 “王妃......”公主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哽咽了,她缓缓的蹲下来,跟秦杳平视,“怎,怎么会这样——” 她也是刚得到消息的,因为皇上的对于和亲的暗示,前两日她都被拘在府里,根本就不知道城内的消息,今日她心血来潮硬是要出门,陡然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换一身衣服,驾了马就来了! 变故之大,简直难以置信! 秦杳放开了小团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时运不济吧。” 她也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回答,不然她能说些什么呢? 时运不济...... 似乎也的确是这样...... 秦杳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一样,毫无血色,唯独眼珠子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一看就是好几日没有睡个安稳觉的样子,敬安公主有些心疼,但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我回去换身衣服,随后就过来陪你。” 那就陪着吧,有人陪着总是要安心一些。 “谢谢......”秦杳声音带着沙哑,说两次才说出话来。 “跟我客气什么,等着我啊!”说完敬安公主就起身离开了。 敬安公主一走,外边就已经热闹了起来,应该是来了不少人了,但是秦杳不担心,有冯伯打理着,她只需要在这里就好。 只是总是要有人来悼念留香的,秦杳一个个谢过,听的最多的话是:“节哀。” 说的最多的话是:“谢谢。” 以前没有察觉,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汴京城人这么多,跟广平王府有交往的人也这么多,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已经数不清跟多少人说了谢谢,认识的不认识的,今日都算是认识了! 原以为今日会平静度过,没想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不速之客还是来了。 端王带着他的端王妃姗姗来迟,二人一没着素服,二没烧香,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杳。 “见到本王妃还不行礼?”高以菱高高在上等着秦杳行礼,可是她的话就跟放屁一样,秦杳压根儿不想搭理她,只是专注的给火盆里烧纸。 身份没有得到该有的尊重,高以菱的脸色逐渐变黑,出口的话也满是挑衅,“还以为自己是身份尊贵的广平王妃呢?死了夫君的王妃,算什么王妃?” “当日你在映荷羞辱我,那日又蓄意破坏王爷和我的大婚,可料到你也会有今天?” “天道好轮回啊秦杳,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高以菱的话字字讥讽,她将她现在的不幸全然算在了秦杳和温照凛头上,成婚的第二日,她就派人打听了,也从爹爹口中得到了证实,就是温照凛和秦杳捣的鬼! 如今温照凛已死,她不跟死人计较,那就只能折腾活人了! 只是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秦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可是这样绝佳的羞辱机会高以菱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呢? 见秦杳不吭声,她也不气馁,嘴角噙着笑接着说道:“没了广平王,日后这汴京城还有你容身之处吗?要我说你还真是命硬,一家子都死绝了你还活着,如今夫君死了,你也还活着,是不是日后儿子死了,你还活着呢?” “你不会是什么天煞孤星吧,跟谁谁死?克死一个你才能活下去?难怪要这么巴结温照凛的野种呢,原来是怕自己活不下去啊!” “啧啧——” “坏女人!看我不打你!”高以菱啧啧两声还想接着说下去,可是小团子忍不住了,方才一直被娘亲抓着手腕,不让他冲动。 但是他不允许有人这样说他娘亲,娘亲已经够伤心的了! 小团子站起来就朝着高以菱招呼了两脚,连站在高以菱身边的闫宿都没能幸免于难,他一边踢一边骂俩人,“坏人!坏人!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给我滚!你们不准说这样的话!大坏蛋!” “大坏蛋!臭狗屎——” 可小团子终究只是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小孩,在打人方面能有什么优势,没两下就被闫宿制服了,被抓住双手提溜起来。 秦杳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团子被欺负,站起来二话不说,一拳就招呼到了闫宿的肚子上,闫宿吃痛,立刻就松了手,秦杳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小团子。 闫宿虽然有些功夫,但只是些自保的手脚而已,哪像秦杳,正儿八经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他一拳就将闫宿打得久久不能缓解。 高以菱大概也没料到秦杳敢直接动手,她错愕了片刻,随后赶忙扶着弓着腰的闫宿,关心道:“王爷,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关心完闫宿,高以菱又气急败坏的瞪着秦杳,恶狠狠的说道:“你竟敢跟端王殿下动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秦杳!” “殿下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就是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是吗?”秦杳将小团子护在身后,双手环抱在胸前,说出了跟他们的第一句话,“堂堂一国皇子,对一个小孩子动手?你们还有礼了?难道皇上皇后的教育是这样的吗?” “不若咱们现在就进宫评评理,看皇上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们这对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你——!”高以菱当然不服,当即就想要跟秦吵起来。 可是在开口的一瞬间被端王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闫宿忍着痛艰难的直起身,虽然心中窝火,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他看着秦杳,道:“秦将军好大的架子,本王今日算是见识了,不过将军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里是汴京城,不是你蛮荒的苍北!” 闻言秦杳忍不住嗤笑一声,“身份?王爷跟我谈身份?那王爷此番行为,是你这个身份该做的吗?” “毫无教养,大闹逝者灵堂,对逝者毫无悲悯敬畏之心,对生者更是恶语相向,毫无同理之情,堂堂一国皇子,简直令天下人耻笑!” 若是平时,打嘴仗秦杳或许不行,但是现在,她可以舌战群儒! 她一番话把闫宿说得毫无还口之力,只能瞪着秦杳表示自己的愤怒。 不过他当然不甘心,被一个女子这样奚落,是从未发生在他身上的,“秦杳,你——” “圣旨到!”皇上的圣旨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元仲公公的声音一起,几人不得不跪下接旨。 “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谕:朕惊问广平王薨逝,悲痛不已,广平王乃朕钟爱的臣子,国家肱骨之臣,于社稷有功,朕特恩赐死后哀荣,许广平王以亲王之礼,厚葬于囚阴山,钦此。” “王妃,接旨吧。” 秦杳低着头,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好一会才松开,然后开口说:“臣接旨。” 元仲公公宣完旨就离开了,没有一刻停留。 “哈哈哈哈哈,囚阴山!可真是个好地方呢!广平王妃,你说呢?”高以菱大笑的声音过于刺耳,就跟针一样扎进秦杳的耳朵! “哼!还是父皇会选地方,这样的福气,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端王缓缓站起来,拍拍衣服上沾上的香灰,冷笑道。 秦杳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 大概是闫曜梁的圣旨给闫宿和高以菱出了口恶气,俩人起身后便不欲多留,“回府吧,这样的福气,还是让广平王独享吧。” 说完俩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囚阴山...... 秦杳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真是好极了! 第53章 开棺 皇上御赐囚阴山厚葬广平王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消息一出,如同一锅滚开的水浇在了蚂蚁窝上,顷刻间便沸腾了起来! 汴京城谁人不知广平王的父母温刻夫妻二人被葬于裕民山,同囚阴山,一南一北,中间还隔着一条护城河! 这是要让他们一家人死生不见的意思吗? 且囚阴山山如其名,此处常年见不到日光,绝不是吸收日月精华的好地方,但凡有别的选择,即使是穷苦人家,都不会把家里人葬在这个阴暗之地。 可是现在却要葬下一位王爷...... 一时间,大家纷纷揣度起了皇上的意思,不仅京城的老百姓小声嘀咕,就连那些达官贵人此刻都不得不揣测圣恩了。 “这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如传言一般,早早就厌弃了广平王,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遭?”广平王府外,此刻正巧站了几个前来悼念的大臣。 此刻骤然听到消息,不免都犹豫了,四人纷纷看着广平王府的匾额,进退两难。 “可是皇上准许广平王以亲王的礼制厚葬,这......”这可让他们犯难了,这又赏又罚的,难倒的是他们这些人了。 “广平侯曾经也算是有救主之恩的人,饶是皇上不喜欢王爷,也不至于祸及了侯爷吧。” “哎,君心难测啊君心难测。” 到最后他们也只能感叹一句君心难测而已! “那咱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了,似乎不进去不好,但若是进去了,若是惹了皇上不快,那...... 几人再一次看向了广平王府的大门,望着高高悬挂的白绫,最后只能摇摇头而已。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秦杳的意料,从闫曜梁的圣旨来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闫曜梁不仅是不让温照凛好过,也是在警告她! “王妃,方才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差人送信来,说是家中有急事,今日不能前来拜访了。”冯伯佝偻着身子进来,站在秦杳身后小声的说道。 秦杳跪了一下午,此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团子,闻言并未惊讶,只是淡淡的点头,不再作声。 小团子睡得并不安稳,哭着睡着的,现在脸上还带着泪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无论秦杳怎么安抚,依旧时不时的惊醒。 嵇荷就在秦杳的身后站着,几次想要把小团子抱到自己怀里,“王妃,您累了一天了,让婢子来抱小公子吧。” 秦杳摇头,小声道:“无碍,小团子睡不安稳,不宜挪动,你去后院给小团子拿一张毯子,夜里冷。” 王妃不肯,嵇荷也只能听命,答了一声就去后院拿东西了。 嵇荷一走,灵堂又冷清了不少,温照凛膝下就小团子一个孩子,此刻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但是人少也好,清静! 秦杳坐在椅子上,借着扶手支撑休息了片刻,心里不由得想到,仅仅一日而已,就看尽了人情冷暖,但也无可厚非,天威在上,做臣子的,哪有不畏惧的。 只是闫曜梁,会不会太心急了?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天下人知道,他对温照凛的不喜吗? 真是半分情面也不留。 不过这样也好,都撕破脸皮了,她也不用顾及那许多了。 敬安公主是在半个时辰后来的,不仅来了,还带了好几身换洗的衣裳,冯伯心里感激,赶忙就给她安排了住的地方,还细心问了好些事情。 敬安公主已经换了一身素服,来到灵堂先是上了一炷香,然后才走到秦杳身边坐下。 “这一天累坏了吧。”她都看在眼里也听在耳朵里,明明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秦杳整个人看起来却憔悴了不少,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杳感激的朝着她笑了笑,苦涩的开口:“乐央,你就这样出来,府上的人不寻你吗?” “你就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这几日我都在这陪着你,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的。”今日下午高以菱和闫宿的大闹灵堂的事她已经听说了,她真是后悔当时自己没在场! 汴京这个地方,捧高踩地,昨日风光无限,明日就可能被人踩在脚下践踏,这么多年她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即使秦杳贵为广平王妃,苍北的大将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情况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我没有被欺负。”秦杳一听就知道她所指何事,笑着想要解释解释。 可是敬安公主根本听不进去,“高以菱那性子我还是了解的,肯定趾高气昂的骂你的吧,你看你嘴笨得很,这种事还是要我来!” “那好吧。”秦杳笑着接受了公主的好意,这时候难得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她心里既感激又温暖。 俩人相视一笑,算是这寒冬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和皇兄之间是如何弄成这样的,但我要提醒阿杳一句,皇兄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日后你要小心应对才好。”敬安公主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兄不是光明磊落的人,阿杳你要小心才是。” 自家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这些日子待在府上,她也细细琢磨了很多,以前看不透的现在心里都有数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提醒秦杳。 秦杳有些惊讶,没想到公主会跟她说这些,有些奇怪,“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要紧,反正我在京城的时日也不多了,到时候天高地远,皇兄也不能拿我如何。”她能知道什么呢?不过是一些皇家见不得人的勾当和算计而已。 一听这话秦杳心里就明白了,“旨意下来了?” “使臣还未进京,约莫还有几日吧。”公主淡淡的说道,“阿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比你早一点。”秦杳不否认。 有人陪伴的夜晚不会很难熬,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敬安公主还想陪着她,可是秦杳可不想把她熬垮了,硬是赶着她去休息了。 敬安公主虽然有心,但最后也只能乖乖的去休息。 而小团子终于睡安稳了,秦杳让人把他带去后院休息去了,而她自己,则守在灵堂,火盆里的火还烧得旺盛,她又往里面添了一些,灵堂安静得很,只有丫鬟小厮进出的声音。 “王妃。”祝伯夷进来的时候,秦杳正坐在椅子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没有落到实处。 听到祝伯夷的声音,她才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日后有何打算?”祝伯夷坐下后,秦杳才淡淡的开口。 “大概是不会回汴京城了。” 闻言秦杳点点头,思索片刻之后道:“年后我会找机会回苍北,咱们保持联系,另外,谭蒙给了我一批人,你们带着吧,我用不上。” “不行!”祝伯夷闻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秦杳的意思,“王爷的嘱托,那些人是用来保护王妃安全的。” “我有四十万秦家军保护呢,在苍北用不着。”谭蒙的那些人,跟着她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不行,我不能违背王爷的意思,那些人还请王妃留在身边,且年后的局势不会比现在好,北越使臣进京,势必对您下手,没有这些人在身边护着,王爷也不会安心的。” “可是——” “王妃莫要推辞了,”祝伯夷打断了秦杳后面的话,“到时候您孤身一人在汴京城,身边必须有信得过的人才行!” 这是温照凛千叮咛万嘱咐的,他不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秦杳没再接话,如今的局势,年后汴京城的那些暗势力,必定重新洗牌,不管是闫曜梁还是别的谁,都不会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到时候她不管是以广平王妃的身份还是秦家将军的身份,都必将沦为众矢之的,她似乎,的确很危险。 见秦杳不说话,祝伯夷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担忧,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问,“王妃是不是怪王爷?” 秦杳摇头,“没有什么怪不怪的,情势所逼而已,我早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使用这样突然和决绝的方式。 这句话秦杳没有说出口,这其中的心酸,她自己明白就好。 “还有两日才出殡,你要看好王府,不要出事了,这个节骨眼,生不得事。” “王妃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 至此,两人不再说话,祝伯夷看得出秦杳说话的欲望不强,他也不勉强,只是在这里坐到了天亮,然后才悄然离开。 因为闫曜梁的圣旨,第二日的广平王府就很是平静了,前来悼念的客人寥寥无几,当然秦杳也落得清闲,虽然还是郁郁寡欢,但有敬安公主陪着,这一天的日子还算好过。 再加上小团子在身边,她要分精力照顾他,就更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当然广平王府不可能永远安静,第三日是法师定下出殡的日子,一大早王府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进进出出的人也多了不少。 闫曜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其实自闫曜梁一出宫,秦杳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当见到皇帝的仪仗队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臣参见皇上。”秦杳带着府上的一众人在大门口迎接。 闫曜梁这时候倒是谦和亲民得很,见到秦杳连忙说:“广平王妃不必拘礼,今日朕就是来看看广平王。” “多谢皇上,王爷得皇上厚爱,王府上下不胜感激。” 秦杳说着,带进了王府。 灵堂面前,闫曜梁就那样站着,似乎是有点出神,直到身边的元仲公公上前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当年侯爷救朕一命,如今朕却连他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实在是心中有愧。” 闫曜梁说话,元仲公公就自觉的上了一炷香,随后轻轻的退到了后边。 “不过你放心,朕已经命大理寺彻查此事,一定将杀害广平王的凶手捉拿归案!”这话与其说是对秦杳说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不知情的老百姓听的,好借此来彰显自己的仁德和亲厚。 秦杳心里冷笑,但面上还是感激不已,“多谢皇上,王爷泉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你作为广平王妃,日后这王府就要靠你了,好好将广平王的孩子抚养长大,朕也会多加照拂的。”闫曜梁看了看秦杳,又看看站在灵堂一侧的小孩,心中得意。 “多谢皇上。” 秦杳话不多,除了感谢就是感激,其余连句好听的话都吝啬得很,不过今日闫曜梁也不在乎这个,他的目的不再于此。 见秦杳不说话,他转头给身旁的元仲使了一个眼色,元仲会意,随后一个太监呈上了一颗白玉。 “这颗白玉,乃大师所赠,今日朕就赐给广平王了。” 大老远跑来只为赐玉? “王妃有所不知,大师所言,这玉含在口中,可保尸身百年不腐,实乃珍贵之物,皇上珍爱王爷,所以才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赐给王爷。”元仲在一旁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一刻秦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如此,臣多谢皇上对王爷的厚爱,日后臣一定日日为皇上祈祷,愿上天保佑皇上。” “那王妃就命人开馆吧,迟了怕误了出殡的吉时啊。”元仲公公借着道。 派了太医守着不够,现在还要亲自看一眼温照凛的尸体,秦杳心里讥讽,也不知道该说闫曜梁谨慎呢?还是说他猜忌多疑呢? 可是棺椁已封,没有再开的道理,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冯伯,让王爷经历这样的耻辱,他第一个不同意! “开馆?皇上,钉棺再开,实在是——” “冯伯!”秦杳厉声打断了冯伯,“这是皇上的恩赐。” 虽然不情愿,但冯伯还是只能退下。 “下人无知,请皇上不要怪罪。” “无碍。” 最后秦杳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人招手,示意开馆。 冬日里头,温照凛的尸首还保存很完好,躺在里面宛如睡着了一般。 但秦杳不敢看,带着小团子背过身去,连身后的动静都不想听。 不过她不敢看,有的是人想看,闫曜梁不动声色的上前站了一步,正巧能看见温照凛的那张脸,那一瞬间,他嘴角浮上了一个难以让人察觉的微笑,随后他后退半步,示意元仲上前。 最终那颗白玉被元仲公公塞进了温照凛嘴里,等棺椁重新钉上之后,元仲才朝着闫曜梁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囚阴山地势陡峭,山路难走,朕已经吩咐人一路护送,确保广平王平安下葬。” 第54章 使臣进京 明儿就是除夕了,因为广平王去世而躁动的汴京城逐渐迎来了节日的气氛,而温照凛也逐渐淡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取而代之的是北越的使臣和皇上赐婚的旨意。 秦杳对此不置可否,这几日广平王府闭门谢客,只接待了永宣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惊闻温照凛之事,硬是撑着病体来了王府,秦杳心中感谢,陪着大长公主说了一天的话。 只是皇上似乎转头就忘了她如今还在丧期,北越使臣一进京,就开始给她找不痛快! 一大早就派了太监来消息,表面客气,实则轻蔑的对秦杳说:“王妃,北越国使臣进京,今晚的接风宴,皇上命您务必出席。” “知道了。”秦杳此刻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久未出鞘的利剑锋芒依旧,昏暗的屋子被剑光照亮,对于太监的话,秦杳只是淡淡的开口,连头也不抬。 这个太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一眼便瞧出秦杳手里的剑削铁如泥,不禁胆寒,最后趾高气昂的来,垂头丧气的离开。 ——让她出席北越使臣的接风宴? ——就不怕她当场宰了那些人? 秦杳心里冷笑,不知道闫曜梁这是考验她呢?还是试探北越的态度呢? 不过闫曜梁还真是会恶心人,明知她跟北越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让她务必出席,简直小人作为! 但是她不能不去,抗旨不尊的罪名,她现在还不想承担。 利剑归鞘,秦杳忽的唤了冯伯进来,“冯伯。” “王妃有何吩咐?” “叫祝伯夷来见我,另外,这些药需要你给我准备好,在今夜我回来之前。”说着秦杳就把写满药的纸给了冯伯。 冯伯大致晃了一眼,心里有数了,随后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麻烦冯伯了。” “王妃言重了,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说完冯伯就退下了,大堂内又只剩下了秦杳,不过好在祝伯夷来得很快。 “王妃。”祝伯夷一接到消息就赶来了,此刻还在微微喘气。 秦杳见状,点了点头,“嗯,坐下说吧。” “都准备妥当了?”等祝伯夷呼吸平稳了,秦杳才开口问道。 祝伯夷点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白骋今夜出发,先到西南然后绕道去跟蔺飞章汇合,我元宵之后,直接前往南海,应该跟白骋差不多时间到。” “按照王爷的意思,谭蒙的人留给王妃,王府的暗卫任凭王妃差遣,王爷先前给您的虎纹玉佩便是统领暗卫的信物,凭此信物,汴京城的暗桩随时为王妃效劳,暗桩的消息也还是会每日送到王府。” 祝伯夷就好像交代后事一样,断断续续的说个没完,话音刚落又起,“至于王妃您回苍北之事,王爷的意思是请您稍安勿躁,等时机成熟,朝中自会有人替您安排。” “最后,我离京之后,王妃若是有难,可前往落臻阁,他们会护送王妃到达安全的地方。” 交代完最后的底牌,祝伯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今日跟王妃说话,总有一股子莫名的压抑,他在秦杳身上,好像看见了温照凛的影子一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祝伯夷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秦杳,才是往常的秦杳,才是从苍北飞回来的孤鸟,桀骜,清高! “这些事你们安排就好。”祝伯夷只听温照凛的话,即便自己不同意,他也不会收回这些决定,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多费口舌,“今夜我要进宫,留小团子一个人我放心不下,北越的人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思来想去,只能拜托你了。” 其实秦杳从未见过祝伯夷的功夫,但是她知道,祝伯夷绝不是等闲之辈。 “王妃是担心那些人夜闯王府?” “呼延桀视我为死敌,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你没跟呼延桀打过交道你不知道,呼延桀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出尔反尔乃家常便饭,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闫曜梁答应他把我交给他处置,但却不能保证真的能将我降伏,呼延桀心知肚明,所以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闫曜梁一个人身上。” “他若真的只是冲着我来倒也不怕,就是担心小团子的安危,虽然有暗卫日夜护着,但呼延桀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当初我家后院何尝不是有重兵把守,不照样被呼延桀血洗,所以想来想去,今夜还是需要你留在王府才行。” “王妃放心进宫即可,今夜我绝不会让那些人侵犯王府分毫。”当初秦将军府后院被敌军血洗何其惨烈,祝伯夷虽没有亲眼见到,但情况可想而知,“不过王妃既说呼延桀不会善罢甘休,那日后该如何?” “呼延桀在杀我的执念上虽然急切,但不至于莽撞,一次不成,后面他们就需要小心斟酌了,且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人手肯定有限,后面的情况,我小心应对便是。” 她这么多年跟呼延桀的交道可不是白打的!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祝伯夷认同的点了点头,开始思索起来。 进宫之前,秦杳陪着小团子用了些糕点,小团子这几日郁郁寡欢,平日里上蹦下跳的在府上乱窜,这几日倒是格外的安静,只是这眼睛时常都是红彤彤的,一看就是躲着哭了好几次的。 心情不好食欲也就大减,原本肉嘟嘟的笑脸,这两日下来,摸着都不圆润了,秦杳看在眼里,虽有心安慰,但却无从小口,而小团子也懂事非常,什么也不问,看着秦杳来了,还是黏糊糊的叫娘亲,挤出可爱的笑容反过来安慰秦杳。 “柚柚今夜不能和娘亲一起睡了吗?”听完了娘亲的话,柚柚鼓着眼睛问道。 秦杳给他擦了擦嘴,哄道:“你在家里乖乖的,听嵇荷姐姐的话,好好睡觉,娘亲回来了就来陪你。” 小团子看着秦杳,满眼不舍,又带着点害怕,紧紧的握着秦杳的手,道:“那娘亲一定要回来,柚柚乖乖的,一定乖乖的。” 秦杳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转瞬即逝,她伸出手,对着小团子认真的保证,“娘亲跟你拉钩。” “好!” “拉勾上吊一般年不许变!” “乖乖在家等娘亲,娘亲很快就回来的。” 安抚好小团子,秦杳这才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她叫了嵇荷。 “王妃?”嵇荷机灵,一看王妃的表情就知道是有话要问她。 秦杳转身看了看身后,确定远离的小团子,这才开口问道:“这几日有人在小团子耳边嚼舌根?” “王妃......”嵇荷有些迟疑,但片刻之后便说道:“这几日咱们府上的变故,王妃该是最能感觉到人情冷暖的,风气如此,即便是咱们府上,也在所难免,小公子不是您的所出,王爷没了,那些人自然揣度起了王妃您的心思。” “他们是觉得本妃会抛下小团子不管?”秦杳嘴角上扬,笑得些许讽刺。 嵇荷没有回答秦杳的话,转而说:“王妃您别放在心上,终归是那些人的闲话而已。” “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想要如何尽管说便是,但是不能在小团子面前嚼舌根!”她是真的喜爱小团子,这跟小团子是不是她生的没有关系,“王爷没了,即便日后我回苍北了,我也会把小团子带在身边的。” 大概是没料到王妃会同自己说这些,嵇荷惊讶的同时又因为她的话而欣喜,“小公子有您这样的娘亲,真是老天爷的恩赐。” 对此秦杳摇头,“这些日子你留意着,若是有人再在小团子耳边说三道四,不必留情,告知冯伯一声,将其赶出王府便可。” 她不是良善之辈,有些人留不得就不必心慈手软! “是,婢子会小心留意的。” “今夜我不在府中,你要一刻不离的守在小团子身边,他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是,婢子记下了。”虽不明白王妃这话里的意思,但是嵇荷也不多问,王妃这样说,自然有她这样说的道理。 等嘱托完这些,秦杳才不紧不慢的动身往宫里去。 大概是为了彰显国威,今日这场接风宴办得格外盛大,出席的人随便抓一个出来身份都不一般。 秦杳依旧只带了那两个不喜欢说话的丫鬟,她来得不算早,已经有不少大臣到场了,此刻正彼此寒暄,互道新年祝福。 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虚伪。 有不少上前来跟秦杳打招呼的,秦杳都一一笑过,却并不热络。 大家也都体谅她的情况,三言两语后便离开了,这倒是让秦杳乐得清闲。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贯穿整个宴会厅,还在客套的大臣们瞬间站好了,等上头那一抹明晃晃的身影出现,大臣们齐齐开口:“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 等众人落座,晚宴还不算正式开始,直到有人跑到闫曜梁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才算是正式进入主题。 “宣北越国使臣觐见!” “奉我王之命,参拜东堰皇帝。”使者一共三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此刻站在大殿中央,双手握拳交叉置于胸前,微微颔首,行的是北越的礼节。 按旧历,外臣来访,当以我朝礼仪参拜,方显诚心,但殿中三人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不仅不下跪,颔首也只是敷衍了事,倨傲得很。 秦杳不动声色的留意着闫曜梁的脸色,像闫曜梁那样心气高的皇帝,哪能受得了这般轻慢,眸子当即就眯了起来,上扬的嘴角也没了笑意,但意外的是他却没动怒,也没甩脸色,反而是收敛了情绪,笑着道:“使者不必拘礼,入座吧。” “多谢东堰皇帝。”三个使者说着就要落座,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为首的那人却顿住了脚步,将视线落在了秦杳身上。 秦杳缓缓抬眸,与其对视,那一瞬间的秦杳变得威严肃穆,隐约可见杀伐的气场。 “秦大将军,好久不见了,苍北一别,将军别来无恙。”男人先开口,言语之间满是挑衅。 当然秦杳也不是软柿子,回了对方一个疏远的微笑,回道:“穆察先生好记性!” 来人三个,两个老对手,为首的穆察,是呼延桀身边的第一近臣,呼延桀的智多星,呼延桀阵前杀敌,他阵后谋划,秦家军在他手里,多次吃了大亏! 而今已经五十来岁,竟然不远万里来了汴京,属实让秦杳意外。 他左手边的那位,呼延桀的左先锋——索金,很是年轻的小将,当年初次上阵杀敌,就斩获头功,而她的哥哥秦暮停,就是折在了他手里,以至于如今寸步难行! 自那以后索金则一战成名,在北越军营里威望颇高! 还有一个人,秦杳没见过,此人看起来跟温照凛年纪相仿,从进来到现在,虽不曾说什么别的话,但是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秦杳不免提高了警惕。 “秦帅好兴致,不知秦大公子如何?还请秦帅代在下问声好。”说话的是索金,他上前走了半步,看着秦杳得意的说道。 索金提及哥哥来刺她,若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听到这这话,秦杳还是没忍住,藏在衣袖下的手瞬间紧握,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脸上平静道:“不及左先锋好,先锋的问候,本将军会代为转达的。” “好了,使臣快落座吧,尝一尝我东堰国的美食。”闫曜梁见了秦杳吃瘪,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口。 闫曜梁出言,穆察几人自然落座,只是嘴里有话不说完,憋着难受,“东堰皇帝莫要见怪,出行前,我王叮嘱过,来到这里见到秦帅,要替他问好。” “无碍。”闫曜梁笑着表示不介意,“我们东堰有句老话叫不打不相识,今后两国交好,苍北和北越更是要友好往来。” “那时自然,我王的想法跟您一致。” 第55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帝陛下,我代表我王,敬您一杯。”穆察的第一杯酒敬了皇上,他端着酒杯端起来,朝着闫曜梁举杯,“希望从今往后,咱们两国之间,再没战事,和平相处!” 话已至此,闫曜梁同样举起酒杯,“使臣所言,亦是朕的心愿。” 二人友好的喝下了第一杯酒,这不仅仅只是一杯酒,在大家心里,这是苍北战乱平息的象征! 只是这象征似乎并没有好的开端,穆察一杯酒下肚,眉头便皱了一下,这样的场合,即便是瘪瘪嘴都会被留意到,更何况是皱眉呢? “使臣难道是对我东堰国的酒不满意?”第一个站出来发问的是高迁,他就坐在穆察的对面,对穆察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穆察闻言,放下酒杯,“非也,东堰皇帝准备的自是好酒,只是在我们北越,都是用大碗喝酒,用这样小的杯子,略显小气。” “我们北越男儿,从小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穆察说着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物件,露出了一个看不起的眼神,“在我们那里,只有刚出世的婴儿,才用这样小的物件儿进食。” 穆察的挑衅可以说是明目张胆了,一句话把整个东堰都贬低到了脚下! 闫曜梁的脸色也沉了下去,虽然没有发作,但是秦杳看得出来,他已经不高兴了! “使者此言差矣,吃食在精不在多,您今日所见的每一道菜,都是御书房耗费几年时间发明出来的,做法繁复,口味绝佳。”东堰怎么也是一方大国,岂容他人这般口舌,即便议和的主意是高迁提出来的,但他也绝不是谄媚之人! 穆察如此猖狂,是断断不能助长他的气焰的,“再说您看见的这些碗碟,乃是纯银打造,您手边的酒壶,更是价值不菲,上面镶嵌着的珠宝,万金难求!” “就连您桌上用来垫桌子的桌布,都是上好的锦缎。” “我们不是不大口吃肉,也不是不用碗喝酒,只是老祖宗几百年的文化流传下来,让我们知道了儒雅和端庄,当然在我们国家,大家也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只是跟使臣那边的风俗,似乎还是有所差距。” 高迁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穆察的身后,穆察眉头微皱,余光落在了索金身上。 索金肆无忌惮,正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那样贪婪和不知足的吃相,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对方拐弯抹角的说他没见过世面,没吃过好东西,说他们粗犷蛮夷,没有丰厚的文化底蕴,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当然也可以反驳,但索金的行为,让人根本没有还嘴的余地! 为此,穆察只能收起自己傲慢的表情,“穆察受教了,多谢大人赐教。” 高迁见好就收,笑道:“使臣言重了,文化差异而已。” 虽然高迁的确让人讨厌,但不得不承认,此时的他毫无疑问是给朝廷给国家争回了面子的,秦杳都对他侧目,心里默默赞许了他一次。 而被奚落了一番的穆察重新落座,盯着手里精巧的杯盏好一会儿,最后连喝三杯才罢休。 而刚刚让穆察颜面尽失的索金,已经在他的视线威胁下,端坐在了位置上,默默擦着油乎乎的嘴巴。 其实秦杳是理解的,北越蛮荒,缺油少田,只畜牧业发达,牛羊肉一天三顿管饱,但都是简单的加工,在锅里煮熟就上桌,何曾见过这样精致的吃法? 不怪索金贪嘴。 秦杳一直留意着穆察三人的动静,观察下来,还是觉得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更危险一些,男人宛如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穆察说话的时候他头也不抬,自己人被奚落了,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好似一切都跟他无关,他从坐下开始,就一直专注的喝酒,品菜。 寻常得让人惊讶,秦杳不得不对他多加关注。 正想着这人可能的身份,秦杳猛地就听见有人喊她。 穆察举着酒杯再一次站了起来,这一次,举向了秦杳,“今日进城,听闻秦帅已经成婚了,穆察没能参见秦帅的大婚,深感遗憾,只能在此恭贺秦帅大婚之喜,不知何时能见一见大帅的夫君,也让我见识见识,是何人能有这样的福气,娶到大帅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 穆察的声音一出,整个大殿几乎在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丝竹管弦的声音似乎都顿了一下,那个一直没动作的男人,在这一可几不可察的看了秦杳一眼,而大家也纷纷看向秦杳,有觉得穆察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有同情秦杳的,更多的还是准备看热闹的。 秦杳垂着眸子久久没有抬眼,久到穆察举在空中的手都要放下去了,她才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随后漫不经心的举起了酒杯,慵懒的道:“那穆察先生的消息有些闭塞了,本将军都成婚好些日子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穆察先生都不知道,不怕你家主子怪罪下来吗?” 秦杳的反应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但是却在心里暗爽是怎么回事? 穆察也没料到秦杳心态这么好,刚死了丈夫还能淡定的谈及新婚,他都不知该说她冷血还是毫无妇德。 他没有接秦杳的话,但架不住有人要给他送机会。 两人正暗自较量着,突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来了一句,“使者有所不知,秦将军的夫君,已经不在人世了,前不久刚下葬,使者怕是见不到了。” “哦?”穆察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杳,“竟然有这样的事,是穆察唐突了,秦帅莫要见怪。” “看来我的消息的确是闭塞了。” 呵呵—— 秦杳在心里冷哼一声,随后面不改色的说道:“不要紧,穆察先生事务繁忙,不知道也属正常,若是对这样的消息都了如指掌,那本将军都要怀疑先生是不是在我身边安了双眼睛了。” 秦杳抬眸跟穆察对视,晃眼间看见了穆察身后的男人嘴角那一抹邪笑。 “秦帅还是那么爱说笑。” “彼此彼此。” 到这里,大家都以为这一茬算是完了,本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心里微微的失望。 可是还不等大家收回眼神,便看见穆察从位置上站了出来,走到殿中央,随后双手抱拳,看着闫曜梁道:“皇帝陛下,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帝陛下应允。” 这一瞬间,闫曜梁福至心灵,他悄声瞥了一眼秦杳,随后笑着对穆察说道:“使者但说无妨。” “在下想向皇帝陛下,求娶秦将军。” “什么?”饶是闫曜梁心中已有所猜想,但此刻还是不免惊讶。 皇帝尚且这样,大殿内的众人更是惊愕不已,众人的目光在秦杳和穆察身上来回扫荡,简直不敢相信他说出口的话。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也仅仅只是片刻,没一会儿就有人站出来说:“使者大人说笑了,您与秦将军年纪不配,如何能求娶将军?” “且将军如今尚在孝期,若是再嫁,岂非惹他人非议?” 朝中尚且有明事理的人存在,穆察这样荒谬的提议,自然是得不到支持的。 但穆察似乎有备而来,闻言便道:“是在下没有表达清楚,我自知配不上秦将军,在下今日,是替犬子求娶秦将军。” “犬子虽不才,但也是我们北约国首屈一指的将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且犬子非常向往中原文化,曾扬言要娶一位中原女子为妻,今日机会就在眼前,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要替他争取。” “可是秦将军尚在——” “大人此言差矣。”同样的话,穆察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朝廷,他转头看着说话的那人,道:“你们中原有句老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将军乃巾帼不让须眉,天下难寻的奇女子,难道要因为这些迂腐的思想就限制了她的一生吗?” “在我们北越,像秦将军这样的女子,就该配最厉害的男子,而不是因为一个无能的男人,葬送了她的一生!” 穆察振振有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认下秦杳这个儿媳妇一样。 可是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说服众人,他的话音一落,又有不少人站出来,此刻那些在朝堂上能言善辩得言官,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 “烈女不侍二夫,不管北越风气如何,在咱们东堰国,还从未听说有人求娶尚在孝期的女子,使者所言,冒犯了。” “秦将军功勋卓着,在我朝威望颇高,且使者此番替北越皇帝求娶我朝公主,私下却向我们求娶将军,这似乎,有碍两国和睦。” “求娶公主乃为两国交好,这一点自不能否认,求娶秦将军同样也是为了两国友谊......” 即使被多位言官不满。穆察也丝毫不怵,朝臣说一句,他也有十句等着,俨然已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状态。 秦杳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穆察说要求娶她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不能说她不上心,因为每一位为她发声的大臣,她都有刻意留意。 此番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替她说话,她秦杳都记一份恩情。 至于穆察,她跟他之间的账,不差这一笔了! 穆察是呼延桀身边首屈一指的军师,口才和反应能力不容小觑,但闫曜梁的言官,那也不是吃素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顷刻间已经从娶亲说到了两国的政治问题,更把未来几十年的发展都考虑进去了。 这一刻,秦杳甘拜下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来来回回的拉扯穆察总算是厌烦了,他不欲再说下去,大臣们正说着,他已经转过身去,重新看向闫曜梁。 “皇帝陛下,在下真心求娶,还请皇帝陛下成全!” 这下问题又重新回到了闫曜梁头上,私心里,他是想摆脱秦杳这个麻烦,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且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敲定了。 秦杳是朝廷的将军,若是他同意了,等同于让秦杳去和亲,让一国将军去和亲,他无法跟四十万秦家军交代,也无法同天下百姓交代。 而且秦杳太了解东堰了...... 思及此,闫曜梁犹豫片刻,有些为难道:“使者所言朕需要同大臣们和秦爱卿商议之后才能再做定夺,只是朕有一疑问,还请使臣解答。” “皇帝陛下请说。” “朕惯闻北越国民风开放,男女之间皆可自由婚嫁,不必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使臣今日替子求娶,不怕他不满意吗?” “皇帝陛下多虑了,今日犬子也在场,对秦将军,亦是满意的。” 穆察的话一出,秦杳瞬间抬头,跟那个沉默的男人在这一瞬对视上了。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秦杳敏锐的捕捉到了男人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而身份被挑明的男人,跟秦杳对视之后,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穆察身边。 “穆澹拜见东堰皇帝陛下。” 穆澹的行礼相比于涛的父亲,更加谦和,但眼毒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他周身的冷漠和隐藏的张狂。 众人错愕,就连秦杳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定定的看着穆澹,只见对方拜见之后,接着就道:“今日父亲所言,也是在下的心意,在下倾慕秦将军已久,愿倾尽所有,真心求娶秦将军,还请皇帝陛下成全!” “这......”闫曜梁这一时间也犯难了,不知道如何接话。 但好在高迁是个脑筋快的,见皇上犯难,他当即就把话茬接了过去,“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草率决定,且吾皇视秦将军为女儿,这样的事,还需斟酌之后才能有所决断。” “左右几位还要在汴京城逗留些日子,这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高迁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缠下去就不是求娶将军 ,而是逼婚了! 穆察点头,“那在下和犬子,静候皇帝陛下的佳音。” “好了好了,使臣快快坐下,朕敬你一杯。” 虽然秦杳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思,但是大家的目光,还是在她身上流连不返,对此,秦杳只是淡定的喝酒,小口小口的嘬着。 她心里很清楚,闫曜梁不会同意,他承担不起那样的风险。 叛乱,谣言,民愤......这些都不是闫曜梁想要见到的。 她不急,闫曜梁会比她急,不过那个穆澹...... 她需要好好查查了。 第56章 本公子心黑手毒 这一场接风宴隆重又持久,大概是为了彰显他们强悍的国力,闫曜梁不仅准备看歌舞表演,甚至还有武术表演,而作为压轴的节目,还是一场烟花盛宴。 当烟花在天上炸开的一瞬间,整个皇宫都被照亮了,大家都沉迷其中,欣喜不已。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烟花炸开的,不仅是今夜接风宴的高潮,也是一场势力较量的开始! 秦杳料想得不错,今夜这样绝佳的机会,北越的人不会轻易放过。 在大臣们和穆察唇枪舌战的时候,穆察的手下已经在广平王府外面集结完毕,随时准备进宫,只是广平王府戒备森严,单是外围的暗卫就不少,而且各个功夫高强,轻易不能解决。 但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就不可能没有对策。 只见那些人徘徊了片刻之后,果断发起了进攻,这是一场暗卫与暗卫之间的较量,轻易不见血,因为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究竟在何处,只能凭借警惕和细心,来判断对方的位置。 这虽然不是大规模的厮杀,但却依旧残酷,一旦暴露了位置就必死无疑,战况的激烈程度同样让人惊讶。 不过穆察的手下并不准备在这里跟暗卫耗费时间,他们前后一共分了三批人,一批人留在外围拖住暗卫的视线和火力,另一批人趁机闯进王府,解决第二层防线,而最后一批人,则进入内院,准确来说是直奔秦杳的院子,目标很清楚,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团子! 只是想要成功抓到小团子谈何容易,有祝伯夷亲自坐镇,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带走任何东西! 广平王府外,暗卫和敌人暗地里正如火如荼的厮杀着,而府内,同样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的绞杀,而祝伯夷,就一袭红衣,守在小团子屋子的屋顶上,冷眼旁观这一场困兽之斗! “公子,那些人已经上钩的。”影二不知从哪里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祝伯夷身后。 祝伯夷闻言,嘴角漫不经心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要留活口。” 仅仅四个字,就正式拉开了今晚广平王府的大戏! 影二答了一声是,随后消失在了黑暗里。 祝伯夷发令的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在王府的假山处,就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或许用这个词来形容并不准确,应该说是王府的暗卫以逸待劳,等候入网的敌人。 穆察的手下进入王府之后,正暗喜着,突然,黑暗里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群人,但是他们却宛如一个人,神出鬼没,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声无息的解决了他们三个人! 见此,即便再蠢,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圈套了,“队长,情况不妙!” “撤!”为首的男人见状不妙,当即下令撤退。 但广平王府,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男人话音一落,他身后方才说话的人就应声倒下,借着月亮在雪地里的反光,男人清楚的看见了自己手下的死状,一击毙命,眉心的一点红,是他的死因。 “七步碎月针!”男人惊讶的同时,高度警惕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骇色,而他身边的那些人,更是在这一瞬间,后脖子爬上了一股子凉意。 “这里怎么会有红鸾阁的人?”红鸾阁不仅名震东堰国,更是威慑四方,其代表武器七步碎月针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队长......” 众人纷纷看向男人,可是男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了泄气的颓态。 男人思考着该如何才能活着撤退,他已经不奢望能全身而退了,只要能留着一口气在就行,可是他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身边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眼瞧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男人面露狰狞,最后怒吼一声:“拼了!” 男人话音刚落,剩下的十几个人已经迅速掩藏好,用那些倒下的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迅速形成了一个防卫圈,借着假山复杂的场地,得以短暂的躲避。 男人带自己的小队找好了掩体,下一步就是找机会反击了,可是影二并不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他收起自己的毒针,拔出腰间的长剑,瞬间,寒光乍现,惊动了黑夜里的寒风! 与此同时,一直蛰伏的暗卫闻风而动,如鬼魅一般,靠近那些掩藏的敌人! 暗卫出动的那一刻,男人和他的手下,已经全然暴露,只听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男人和影二已经正式交手,影二是温照凛亲自带着身边训练出来的,仅出手一剑,就知道他功夫可见一斑。 当然对手也不是见到高手就手软的人,面对影二强势的进攻,生死面前,他必然全力应对! 二人眨眼之间已经交手几十招,影二占据上风,剑光在对方脸上一次次闪过,他的每一次进攻就多几分凌厉,而男人在影二的打压下,从一开始的尚可应对,到现在已然很是吃力! 他周围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他,暗卫已经死死的缠住了自己的人,他只能独自应对! 但是就这样等死他也不甘心,对方过于强势,行招之间没有任何破绽,但想要反击,就必须找出影二的漏洞! 只是高手过招,最忌讳分心,在男人分心找影二破绽的时候,影二脚尖一点,凭空借力,眨眼就欺身到了男人跟前,剑光闪过男人的眼,他虽然抬刀当过,但是左臂却被划开了一条颇深的口子。 影二一剑不成,调转剑锋又是一招十成十的进攻。 这一剑,影二是冲着要人命去的,他在空中将剑脱手,剑被影二赋予了九成内力,在空中杀气凛凛,划破了空气,直逼男人! 不仅如此,为了封住男人的退路,跟着剑一同逼近男人的,还有三支势如破竹的箭羽,这三支箭,来自不远处的屋顶,若是仔细留意,可以看见站立在屋顶上的祝伯夷,此刻正手持弓箭,保持着方才射箭的姿势。 男人见状,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挥动手里的大刀,迎接影二的剑,随后借着假山掩护,躲掉了祝伯夷的第一支箭。 可是他不知道,他危机之下做出的选择,已经葬送了他的活路,他在迎接影二那利剑的时候,影二已经欺身而上,刀光剑影之间,男人就成为了手下败将。 最终这场战斗,以影二卸了男人的下巴和胳膊,断了他一条腿作为结局,而男人的手下,没有一个活口! 跟着一同落下帷幕的,还有府外的动静已经想趁乱偷袭小团子的两批人。 广平王府的暗卫无一人伤亡,但穆察的亲兵,除了三个小队的队长,其余无一幸免! 这场偷袭虽然准备良久,但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被祝伯夷平息,他将人押到了自己住的厢房外边,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胜利者的姿态摆得很好。 “方才本公子得到消息,听说你家主子想要求娶咱们王妃?”祝伯夷说出口的话带着嘲讽,眼神冷冷的看着三个人。 对于祝伯夷的话,三人毫无波澜,大概是身上的疼痛让他们无暇顾及祝伯夷到底说了些什么,也因为他们被卸掉的下巴,导致他们根本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神求着祝伯夷。 但祝伯夷却对三人的求饶视而不见,反倒是对三人敌意颇深,“虽然你们生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北越,消息不灵通本公子不该跟你们计较,但是你们实在是太没有眼力见了,竟敢冒犯到广平王府头上,今日本公子不教训你们,你们怕是不知道自己今日折在了什么地方!” 为了秦杳的安全,从秦杳进宫开始,每半个时辰,宫里就会传消息出来,对于穆察在宴上的无礼,祝伯夷一清二楚,几个时辰下来,心中的怒火亦是越积越深! 本来今夜他不准备大开杀戒,但对方挑衅至此,他必须拿出态度! 也更是为了他离京之后王妃的安全,其实他大可不必让他们知晓这场战斗里有红鸾阁的手笔,但是转念一想,对方已经如此肆无忌惮,皇上又拉偏架,只有用红鸾阁的名声,才能将其震慑一二! 只是要让他们知道,秦杳不只是苍北的大帅,更是广平王府的王妃,而广平王府,虽没了温照凛,但实力照样不可小觑,不管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 至于那个什么穆澹,用不着他动手,自然有人会教训他。 “现在,本公子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把你们知道的吐个干净,本公子免你们的皮肉之苦,二是本公子让人撬开你们的嘴,不过到时候,三位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本公子就不知道了。” “本公子心黑,手段也有点凌厉,各位既然知道红鸾阁,就应该知道红鸾阁的酷刑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扛不住,三位掂量掂量吧。” 说完祝伯夷便漫不经心的坐在了身后不知何时搬来的椅子上,斜着身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眼神时不时的扫过三人。 跪在地上的三人沉默良久,大概是在思考什么吧,安静得很,若不是还在起伏的胸膛,祝伯夷都要以为这三人嗝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祝伯夷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最终耐心告罄,抬手朝身后的影二招手。 影二会意,衣袖里寒光一闪,跪在地上的三人只剩下两人,倒下的那个人额头插着一根银针,银针插进去一半,男人没有即刻死去,而是浑身抽搐,全身蜷缩在一起,双手撕扯着头皮,脸上顷刻间已经被他抓得血肉模糊,但那人却感受不到疼痛感一般,还在继续折磨自己,一会子的功夫,脸上甚至已经能看见骨头了,但他却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嚎叫,痛苦的不能自已。 影二的七步碎月针不仅有杀人不见血的本事,更是红鸾阁酷刑之一,半根银针插进脑壳,可叫人生不如死,再配上红鸾阁特制的毒药,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眼前这个哀嚎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过和亲眼看见完全是两回事,看着在地上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同伴,剩下的俩人慌了,实在是过于惨烈,眼瞧着男人把自己脸撕烂。然后转而又将胳膊挠破,甚至还有撕碎全身的趋势,俩人彻底扛不住了! “呜——呜——” “啊——啊——” 两人抬头急切的看着祝伯夷,张嘴急切地想要开口说话,祝伯夷见状,扶在扶手上的手轻轻的点了点,便有人上前给两人复原了下巴。 下巴一合上,两人迫不及待的就要开口,“我,我,我说,我说......” 对此,祝伯夷很满意,刚刚微微皱起的眉头,此刻终于舒展开来。 黑夜再次归于平静,城内又是一片寂静,在王府这边结束半个时辰之后,宫里的那场鸿门宴终于是散场了。 宫外等候的马车热闹起来,随后分别穿梭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秦杳散场后被一直没有露面的敬安公主截住,说了好一会儿话,出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马车已经寥寥无几。 但寥寥无几并不是没有,在离王府马车不远的地方,停靠了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豪华马车,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宴会的主角之一——穆澹。 穆澹大概已经等候多时,看见秦杳出了宫门,立刻就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秦杳面前。 秦杳上马车未果,转头冷冷的看着来人,语气疏离的问道:“使者有事?” 穆澹是个危险人物,秦杳并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但是对方显然不这么觉得,见秦杳这样疏离的态度,反而温文尔雅的笑了笑,随后缓缓道:“秦帅不必紧张,在下正是想跟秦帅说句话而已。” 穆澹言语之间不似方才在朝堂上的冷漠疏离,此时反而给人一种自来熟的感觉,不过反常即妖,秦杳对他可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本将军跟使者无话可说。”说完秦杳转身就想上马车远离这个男人。 穆澹并不气馁,在秦杳坐进马车之前,不急不徐的说了一句:“秦帅难道不想报仇吗?你父亲之死,背后出手的可不止我们。” 秦杳顿住了,对于穆澹的话她并不意外,当年父亲战场上毒发,发现异常的可能不止父亲的手下,敌人也是很有察觉的可能的。 “你想让本将军叛国?”秦杳反问。 第57章 十里亭告别 穆澹想要求娶秦杳并非只是为了膈应她,相反的,他是真心的想要求娶。 当年天水那一战,是他第一次随父亲去战场,那一战他们跟秦家军殊死一搏,他亲眼看见秦老将军在马上毒发,随后被他们的人斩下首级。 老将军一死,秦家军奋力反抗,一个个都杀红了眼,虽然厉害,但却经不起消耗,秦家军被他们的人打得节节败退,最终他们的大军叩响了苍北的大门。 本以为他们会就此驰骋东堰国,完成百年来的夙愿。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庆贺,就被一支仅仅五千将士的队伍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秦杳带着自己在赶回苍北路上收回的残兵,绕后烧了他们的粮草营,然后趁着夜色掩护,偷袭了他们两万人的左翼大军,夺回了她父亲的首级,并且斩杀左翼将军,其首级被秦杳用长枪钉在了他们牙旗之上。 不仅如此,两万人的左翼军被秦杳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数歼灭。 撤退之时,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王上手下经验最丰富,战力卓绝的老将军奉命拦截并活捉秦杳,但却被秦杳三招挑落马下,十招之内被秦杳一剑封喉。 当时他就在现场,亲眼看见了秦杳的杀伐果决,看见她带着仅仅五千残兵自此,深入敌营,打碎了他们最后的希望,并且最终还能全身而退,这样一个女子,如何能不让人另眼相看。 那一年战场上的惊鸿一眼,秦杳这个人,便在他心中落下了根。 秦杳肯定是不知道他这么一号人的,但是他却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他其实多次想要找机会接近秦杳,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三年秦杳在苍北,除了将军府就是军营,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 后来苍北在秦杳的管理下对进出城内的人员查防得更加严密,消息越发难以打探,而他的机会就更少了。 以至于他在北越得知秦杳成婚的消息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正在他悔不当初的时候,他父亲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东堰皇帝有意和亲,王上决定派使臣前往汴京城。 听闻消息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就请求父亲带上自己。 他是父亲最优秀的儿子,也是王上器重的父亲的接班人,所以他顺利的来了汴京城。 一路上他都在想要如何接近秦杳,国仇家恨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且秦杳已经嫁人为妻,心中纵然失望,但还是抱着些许的期待,见一面,认识一下,让她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也好。 只是似乎老天爷都想帮他,他们距汴京城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他的探子来报,说广平王暴毙,这一刻,他可真是开心啊! 就在那一夜,他就在心里制定了今日的计划。 如他料想的一般,计划并不顺利,但没关系,他有时间,至于东堰国的皇帝,他有自信也有能力说服他。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穆澹心情很是愉悦,多年不见,秦杳似乎有所变化,但他很喜欢,从前只觉得她刚毅,今日再见,多添了几分温婉,极好! 只是这样的愉悦并未持续太久,马车刚驶出皇宫的范围,手下的人就匆匆赶来了,“少爷,今夜派去广平王府的人全都折了,老爷让您立马回去商议对策。” 闻言穆澹方才还惬意带着微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鸷的看着来人,“一群废物!” 他没有功夫再想秦杳,马车疾驰在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群不中用的废物! 而另一边,秦杳也坐在马车上,只是她的心情一直不佳,方才穆澹的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而今日穆澹的行为,也让她头疼不已,她不认识不了解穆澹,但是他的父亲穆察秦杳是很了解的,穆察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更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不过现在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实在无从知晓。 让皇上疑心她? 还是想要给她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亦或是别的什么......? 秦杳想不到,这样的感觉不太好,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正想着,马车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王妃,祝公子活捉探子三人,已经押解在王府,请您回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秦杳没有过多的惊讶,她也不准备回去。 “知道了,告诉祝伯夷,让他自己审,本妃就不参与了。”秦杳淡淡的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外边的人似乎怔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应了声是。 送信的人离开后,秦杳略显散漫的开口,“出城。” 她说话的同时,看着手边的一个包袱,是半个时辰前冯伯让人送来的,她伸出手摸了摸,脸上冷漠的神色有所缓解。 城外似乎要比城里冷一些,半个时辰的路,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呼呼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她要去的地方是城外的十里亭,马车骤然停下,她猛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出奇,手冰凉,但手心却出起了汗。 有些紧张...... 秦杳没有让人跟着,自己带着那个包袱,一阶一阶的上了十里亭。 十里亭内,温照凛已经等候多时了,从傍晚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了。 马车的声音逐渐靠近,停下,脚步声取而代之,他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阿杳。”秦杳的脸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忍不住了,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一把将秦杳搂进了怀里。 秦杳手里的包袱掉落在地上,但是没有人管它,被温照凛搂进怀里的瞬间,秦杳也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了温照凛的肩膀,任由温照凛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脸上。 温照凛把怀里的人抱的非常紧,仿佛想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他把头埋在秦杳的脖子,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独特又令他着迷的味道。 “王爷......”秦杳小声的唤着温照凛,鼻尖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说出口的话更是带着几分委屈,十分惹人心疼。 不过她不想惹人心疼,她只想让温照凛一个人心疼。 当然,温照凛的确毫不意外的心疼了,秦杳两个字,就险些把温照凛心中的防线击溃,他刚刚差点就脱口而出让秦杳跟他一起走了! 但是他不能,他是去当反贼的,可不是做什么好事去的,不过心疼和不舍是真真的,“这几日委屈阿杳了。” 秦杳说不出话,只能趴在温照凛的肩膀上摇头,抱着温照凛的手上又更加用力了一些。 温照凛的死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消失,自从救回小团子之后,温照凛就已经在日程里计划了自己的死亡,虽然还没有跟闫曜梁兵戎相见,但是已经到了必须做下准备的时候。 汴京城人多眼杂,不是一个筹谋的好地方。 东南天高路远且早已经被温照凛控制在了手中,那里,是最合适作为一个根据地的地方。 当然要说预谋已久也不正确,其中还是掺杂了很多的别的因素。 刺杀发生的前一天,他收到了蔺飞章的急件——鄂多投奔西南王,倾尽所有助力西南王,事成之后,西南王会给鄂多封王,让他从此摆脱海岛生活! 西南的战事虽然暂时停歇,但是西南王脚步却并未停下,他的军队已经秘密掩藏在了西南和东南的交界处,随时准备跨过东南的防线,跟鄂多的十万大军联手,攻下东南,随后对西南的池永松进行夹击,以此来达到彻底控制东堰南方的目的! 这跟温照凛的计划有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想拿下东堰的南方,跟朝廷分庭抗礼,但是他们的计划里,可都没有对方的存在。 当西南王的野心被他探知到的时候,他连夜给白骋去信,这才有了丰谷居外的那场刺杀。 对此,秦杳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刺杀过于意外和突兀,让她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儿,只是还不等她查明白前因后果,温照凛就在中毒的第二天晚上醒来了,将他的所有计划跟秦杳和盘托出。 秦杳生气又心疼,气他没有事先跟自己商量,就做了这样冒险的决定,但又忍不住心疼他身上的那些伤,明明有别的法子,他却偏偏选了最伤害自己的一种方式。 温照凛所受的伤和中的毒都不是假的,若非如此,决计骗不过宫里的太医,也骗不过温闫曜梁的眼线,不仅这些是真的,就连那日在灵堂之上,闫曜梁看见的尸体,也是温照凛,只不过是吃了假死药的温照凛。 两人在这大雪飘零的夜晚抱了很久很久,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两人在亭子里的石凳坐下,但双手却一直紧紧的握在一起,秦杳眼眶红红的,出口的声音带着鼻音:“伤口还疼吗?” 温照凛身上的伤不少,但却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看着吓人,不过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看着像一个重病缠身的样子。 秦杳心疼得不行,一边问着,一边放开温照凛的手,从地上捡起了自己带来的包袱。 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数给温照凛听,“这些药都是我让冯伯准备的,治外伤内伤的都有,你带在身上,特别是这个,”秦杳拿起一个蓝色瓶子,“这是治烧伤的,你千万要保存好。” “这个这个,这个也很重要,战场刀剑无眼,这个治疗剑伤最管用。” “这个也很重要,止血的,效果非常好,是我以前在一个江湖游医那里要来的配方,比寻常的止血要好用十倍不止,你切记带在身上。” “......” 秦杳也不知道何时自己竟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简直有说不完的话,明明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想嘱咐温照凛一路上注意安全,万事小心,可是一出口就忍不住,药要叮嘱怎么用,衣服要叮嘱穿厚一点,就连吃住都想要操心一遍。 温照凛没有打扰秦杳,看着秦杳在自己面前细数那些药的效果,他就有说不出的兴奋,他的阿杳说的不是药,是对自己的不舍。 看着她拿起又放下的动作,着重的叮嘱,一字一句都说进了他的心里。 ——带她走吧! 这样的想法在今夜,已经不知道萌生了多少次,从见到的那一刻起就想了。 ——牵挂了这么多年,怎么舍得下呢? 他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或许只要他的阿杳再说一句,他就要说出口了! “阿杳。”温照凛费尽心力压下心中的澎湃,重新握住了秦杳的手,秦杳抬头,跟他四目相对,随后一个温热的唇瓣就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分别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在温照凛吻上的一瞬间就从眼角掉落,上一秒还强忍着的坚强防线,在这一瞬悄然崩塌。 两人不知道吻了多久,分开的时候却仍恋恋不舍,但再不舍也没办法,温照凛心中纵然百般不愿,千言万语也只能汇聚成一句:“阿杳等我回来,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秦杳疑惑。 不过温照凛只是笑笑,并不准备现在就说出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不能说吗?” “日后再说。” 秦杳知道这算是问不出来了只能就此作罢,不过有了温照凛这几句话,分离的不舍情绪倒是淡了些去,只是该有的担心和牵挂,还是一点不少。 “王爷此去千万保重,不管发生什么,如你所说,性命最重要,你让那些人护我周全我自会保全自身,但是王爷你,千万不能有事。”秦杳鲜少说这样肉麻的话,总觉得脸皮薄,但今日却好像怎么也说不够一样。 “阿杳且放心,在汴京等我消息便是,我会时常给阿杳写信的。” “王爷可要说话不算话,若是哪月断了,我可就答应别人,嫁去北越了。”她觉得应该给温照凛一点危机感,让他不敢不好好保重自己。 “嗯?”温照凛眉头微皱,“今日公子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秦杳故意卖关子,笑着不跟他说,只是道:“我会好好保重自己,小团子你也放心,我会照顾好的,若是有机会,我把他带去苍北看看。” “那他不得在苍北撒欢了......” “......” 两人见面的话说得很是琐碎,大概是什么话都想说所以不得不精简了吧,眼瞧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照凛到了不得不启程的时候。 真正的离别时刻,俩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能用一个亲吻作为告别。 第58章 浑水摸鱼 温照凛目送秦杳的马车离开,直到马车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雪地里,他才逐渐收回视线。 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眸子里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方才秦杳的话他听进了耳朵里,放在了心上。 “赖阳。” 闻言,站在他身后的赖阳向前走了两步,“王爷有何吩咐?” “通知祝伯夷,本王要知道今夜宫里发生了什么。” “王爷……”赖阳有些犹豫,看了看温照凛,随后慢吞吞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密信,“这是祝公子一刻钟前派人送来的。” 一刻钟,也就是他跟阿杳在上面说话的时候。 赖阳的脸色带着迟疑和欲言又止,温照凛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 温照凛把密信拿走,赖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摆脱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 不出他所料,自家王爷看见信里面的内容之后,脸色直接黑了好几个度,眼神阴郁得让人如临千年寒潭。 “求娶阿杳?”温照凛冷冷的开口,随后手里面的纸,便在他手中化为了灰烬,随着寒风飘散各地,“本王倒要看看他有几条命!” 这样一番自问自答,足以表明她此刻的愤怒! 就连常年跟在他身边,习惯了温照凛脾气的赖阳,此刻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告诉祝伯夷,让他暂缓出发的日程,给本王盯死了穆澹,不准他靠近王妃半步!”他的人,岂是别人可以觊觎的! “另外,传令王府的暗卫,但凡这个人出现在王府附近,不用回禀,格杀勿论!” 此时的温照凛,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饶是跟了温照凛好几年的赖阳,都不禁发怵,不过有句话还是得问:“那王妃若是不——” 后面的话他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自家主子的眼刀子已经快要将他凌迟了,不得已,赖阳只能转口道:“王爷放心,属下马上就传令下去,汴京城绝不会有这个人的立身之地!还想求娶王妃,简直是痴心妄想!” 哼! 温照凛冷哼一声,随后拂袖而去,直到哒哒的马蹄声在雪夜响起,才总算是让赖阳松了一口气。 秦杳还不知道温照凛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回去的路上她情绪不高,明明方才才见过了,可此刻满脑子仍是他,真是太不应该了,如是将来她上了战场抑或是温照凛跟朝廷兵戎相见,那她还了的? 只是话虽然是这么说,也是这样告诫自己的,可是人有七情六欲,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上,哪能说不想就不想的呢? 反而越说不要想就越是什么都要记起,回去的路上,秦杳甚至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说起来也是好笑,那时候温照凛跟个登徒子一样,自己那样不喜,现在却...... “噗嗤......”想要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美色误人啊! 回去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天上的雪还下个没完,颇有一种停不下来的趋势,马车驶进王府,她下马车的时候,地上已经有厚厚的积雪了,见状,秦杳低声呢喃道:“今年雪可真大啊,也不知道哥哥如何了......”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她的,不过她也不需要别人回应,府上安静得很,她先去小团子屋子里看了看,确定小团子没事并且睡得安稳这才离开。 只是不巧,她一出来,就碰上了等候已久的影二。 “王妃。”影二站在秦杳前面几步,朝着秦杳毕恭毕敬的行礼。 秦杳点头,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祝公子说您若是不着急休息,请您去前院一趟。” 大概是为了今夜刺杀的事,祝伯夷不是个没有分寸的,这么晚了还要见她,说明应该是有急事,思及此,秦杳让丫鬟下去休息了,然后才往前院去。 一路上经过假山和走廊,依稀还能闻到些许的血腥味儿,虽然现场被收拾得非常干净没留下一点儿痕迹,但秦杳眼睛毒辣,嗅觉灵敏,还是察觉到了。 “那些人都去了什么地方?”走在路上,秦杳漫不经心的问道。 影二就在秦杳身后两步的距离,闻言道:“您和小公子的院子,您书房还有祠堂。” “祠堂?”秦杳疑惑的重复了一声,他们奔着小团子去或者去他的书房她都能理解,可是去祠堂......? “是。”影二答道,“暗卫在祠堂外面把人拦下,但是那些人反应很快,当时就自尽了,我们没能留下活口。” “祝伯夷怎么说?”能在暗卫眼皮子底下自杀,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 “祝公子说等王妃回来了再做决断,不过......”影二犹豫了一下,心里其实是有想法的。 秦杳注意到了,“不过什么?” “嗯,属下觉得,那些人很古怪,跟潜入后院的那些人似乎不是同一批人。”作为一个刀尖舔血的人,影二有对敌人有绝对的警惕,“属下看过那些人的尸体,跟别的尸体做了对比,他们的衣着,武器,身形和嘴里的含的毒药虽然都是一样的,但是属下摸过那他们的骨骼,能很明显的看出来他们练的不是同一种功夫,而且也不像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这若是放在别的地方或许没什么奇怪,不过放在咱们这种暗卫身上来说就很突兀了,暗卫都是被主家从小培养的,功夫上面虽然分了等级,但练的都是一样的功夫,只是有所差异,即便是有人得了指点练了别的功夫,但根基在那,骨骼也该跟别人大差不差,今夜那些去祠堂的刺客跟后院的刺客,在这一点上,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影二的话说完,秦杳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抛开别的不说,就凭这些人无缘无故去广平王府的祠堂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深思了! “你是觉得有人浑水摸鱼?”秦杳思索过后,得出了这个答案。 “属下思来想去,只能得到这个结果。” “有什么头绪吗?” “属下觉得可以往宫里查一查,今夜的那几个人跟拂源山绑架小公子的那些人有点像。” 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其实这答案也很明显,在这汴京城唯一这么关注广平王府,且还有能力探查到穆察计划的人,只有一个——闫曜梁! 不过她倒是猜不到祠堂,能藏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总不能是良心发现,派人半夜三更的来上柱香吧...... “这事你派人追查下去,务必弄清楚那些人的目的。” “是,属下会交代下去的。” 前院和后院还是有些距离的,秦杳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祝伯夷已经在等候着,一同等着的,还有被活捉的两个刺客。 见到秦杳的身影,祝伯夷站了起来,朝着秦杳拱手,“王妃。” 秦杳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招了吗?” 祝伯夷点头,“王妃自己听吧。” 看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了,秦杳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些慵懒的半靠着扶手,喝下了一口热茶才说:“说吧。” 秦杳说罢,跪在地上的两人倒也不含糊,直接就招了,“秦将军饶命,我们是奉穆察大人的命令刺杀广平王府的小公子。” “你们大人难道不知道那个小孩儿跟本将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吗?”她原以为穆察对小团子下手,只是想要用小团子来报复她而已,毕竟她对小团子的宠爱众所周知,而且,她并不认为穆察今夜出手,仅仅只是为了杀一个小孩儿。 “这是穆澹公子的意思。” “三日前,穆澹公子得知了王妃府上的事情,就连夜传召了我们,说是要向东堰皇上求娶将军您,为了解决后顾之忧,穆澹公子让我们杀了小公子。” “当时他和穆察大人还产生了分歧,穆察大人想让我们潜入王府,获取苍北的情报,但是穆澹公子坚持......” “所以你们今夜兵分两路,一路人去刺杀小团子,一路人去本将军的书房?”秦杳淡淡的开口,语气冷淡得宛如一个局外人,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时候,她跟身侧的影二交流了一个眼神。 面对秦杳的问题,两人点头称是,不敢有丝毫隐瞒,“穆澹公子还说,此番进京,势必要解决苍北的问题,让将军您不再跟他们作对。” “呵!”秦杳勾起了唇角,有些无奈的摇头,“所以他们就向皇帝求娶本将军?” 地上的两人没有说话,但无声胜有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两人不说话,秦杳接着发问:“他们还有什么计划?” “他们......”这时跪在地上的两人犹豫了一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在纠结谁开口,“他们......” “不想说?”秦杳微眯着眸子轻轻的问。 “不!不是!”见秦杳语气里已经失去了耐心,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后其中一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心一横道:“他们已经暗中派人联络了你们的皇帝,只要东堰皇帝愿意派公主和将军两人前往北越和亲,他们就会说服王上同你们皇上签订百年休战书,同时会把我们的公主进献给你们的皇帝,昭告天下两国修秦晋之好。” “百年休战书?”秦杳重复道,心中止不住的发笑,“这是呼延桀的意思?” “穆察大人动身来京都之前,王上曾许大人自主决定的权力,王上一向信任大人,大人这么做,王上不会反对。” “穆澹为何要求娶本将军?目的何在?”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这几年,穆澹公子一直很关注将军您的消息,多次派人打听您的事情,这次来汴京城,也是知道了您的消息之后,主动跟着大人一起来的。” 这人的话一出,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祝伯夷挑了挑眉,眼神戏谑的看着地上的两人,随后又饶有兴趣的看着秦杳。 秦杳语塞,一时间说不出别的话来,面对祝伯夷的眼神,还颇有些不自在,可是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这心虚是怎么回事? “穆澹是穆察的儿子?”不得已,秦杳只能转移话题,“怎么以前没见过他?” “将军有所不知,穆察大人将穆澹公子视为继承人,他是大人的秘密武器,一直不曾公开他的身份,三年前在天水第一次出现就为王上立下大功,后来消失了一年,是这两年才重新在王城活动的,深受王上器重。” 能被穆察视为接班人,一出场就立下大功劳,那穆澹怕是不好对付了。 等等! 天水? “秦家军跟呼延桀的那一战,穆澹也在场?”敌军出现新的面孔他们肯定是会警惕的,但是时至今日,她第一次知道穆澹这个人,他三年前就出现过了,可是他们收到没有任何关于穆澹的消息。 还立下大功? “三年前穆澹做了什么?” 秦杳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但是地上的两人却摇头,“我们不知道,只知道王上大赞公子,称公子智谋无双,替他解决了大问题!” 秦杳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心里还堵得慌。 她没有心思问下去了,祝伯夷和影二很有眼力见的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红鸾阁能查到吗?”秦杳缓过来的第一时间便问祝伯夷。 祝伯夷自治秦杳所指何事,点点头道:“王妃放心,我会安排下去的。” 秦杳的思绪飘回了苍北,这一刻,她非常想要回到苍北的那块土地上,不仅是因为父辈的原因,她还急切的想要知道关于天水一战的所有消息,虽然父亲身上的毒她已经知晓了答案,但其实那一战里,还有很多被她刻意忽视不愿面对的疑点和真相! “影二,明日晌午后,让谭蒙的人来见我。”那些人,现在也该用起来了。 “是!” 第59章 新春 “诸位爱卿先看看这个。”养心殿内,闫曜梁将昨夜收到的消息告知了在场的各位大臣,“只要咱们答应和亲,北越愿意跟咱们签休战书,且送公主来朝,朕一时无法决断,想听一天给诸位的看法。” 今日本是除夕该休沐的日子,可是养心殿内却站满了大臣,这些都是闫曜梁的心腹,对于送秦杳和亲之事,他们各执己见。 “皇上,微臣以为和亲之事万万不可,当年之事一旦被秦杳知晓,难免不会心生怨怼,以秦家在苍北的威望,秦家军对秦杳言听计从,万一秦杳联合北越国谋反,那咱们必将疲于应对啊!” 骆文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是个武将,知道一个将军在军队的威望,现在秦杳已经不容易控制了,到时候天高地远的,就更说不清楚了。 他的这番话其实很有道理,昨日闫曜梁也是有这方面考量的,只是看到穆察派人送来的消息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动摇了。 “骆大人所言,在下不敢苟同,秦杳虽是苍北的统帅,统领四十万大军,但归根结底,那些人都是朝廷的将士,怎能认秦家为主子?”高迁的态度跟昨日完全不同了,他是跟皇上一同知晓北越的打算的,他觉得很是可行。 “苍北和北越常年交战,百姓苦不堪言,将士们对战事也是越发疲倦,答应北越求亲便能免了边关百年战乱,何乐而不为?” “且微臣并不认为当年的事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当年真相如何已然死无对证,且不说秦杳根本不知道真相如何,就算她察觉到了什么,追究起来,皇上给她个真相便是。” 高迁意思很明显,同时也很得闫曜梁的心意,但他只是在心里点头,面上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御史大夫段征站了出来,他跟骆文山的意见一致,“宰相大人所言虽然可行,可咱们同北越积怨多年,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和亲的经验,休战书也签了不少,可是最后北越总是能找到借口兵犯边境,微臣以为,穆察的话不可信!” “且北约的人狡诈无比,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此番是不是缓兵之计,只等和亲之后,再用秦杳要挟苍北大军,苍北大军对秦家衷心无二,到时候恐怕就是将苍北拱手让人啊!” 这才是段征最担心发生的事,他虽不是武将,也从未上过战场,但是秦家军对秦家的衷心,他是一清二楚的! 虽然那四十万大军的确隶属朝廷,但是带着他们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不是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正在被他们议论的秦杳。 是她以及她的父辈,给了秦家军荣光,与他们生死与共,他不敢想象,一军主帅被朝廷派往别国和亲,对方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他们会多么的不满,愤慨都是轻的,不起兵造反就是秦家军对朝廷的忠诚了!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能如段征这样保持清醒的少之又少,甚至在段征话音落下的时候,闫曜梁就已经变了脸色,他最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说秦家的功勋,也听不得什么秦家军对秦家忠心不二的话。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殿内的气氛顷刻间到了冰点,大家都摒住了呼吸,不敢再说话。 但是段征一心劝诫,哪里顾得上这么多,饶是闫曜梁明显动怒,他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西南王叛乱尚未平息,东南的局势也一触即发,若是再激起苍北的民愤,那朝廷就真的腹背受敌了,保不齐到时候北越乘火打劫,内忧外患,实在是万万不可啊!” 段征可谓说得苦口婆心,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装睡的人叫不醒,他这些话落在了闫曜梁耳朵里,就已经演变成了他对皇权的挑衅,他在指意自己的决策。 这是断断不能忍的! “那爱卿觉得该如何?”闫曜梁这几个字,可以说是咬着后槽牙蹦出来的。 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说了,应该顺着皇上的意思,可是段征宛如看不见听不明白似的,此时此刻倔得跟头驴,被闫曜梁一问,张嘴就来:“微臣以为,应该拒绝穆察的提议,按咱们原计划进行,派敬安公主前往北越和亲,且微臣还认为,北越此番目的不纯,应当让秦杳赶回苍北,一来预防敌军出尔反尔,二来,也给北越一些震慑!” 段征几日的话,完全就是在眼曜梁的那根弦上蹦跶,他这话一出,就连高迁都忍不住倒吸了咬一口冷气,短时间内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殿内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静,但随后,只听一声怒吼,闫曜梁的暴怒就响彻了整个养心殿,“放肆!” “皇上息怒。”皇上动怒,大家纷纷跪下,高喊着皇上息怒。 可是闫曜梁此时已经收不回自己的怒火,他盯着段征,吼道:“朕的偌大的江山,千千万万的子民,难道只能依靠一个秦家吗?我东堰国人才辈出,区区一个秦杳算什么东西?” “秦家仗着军功屡屡无视朕,蒙蔽百姓,笼络人心,这样的人,朕是断断不能留!” 这是闫曜梁第一次明确的表示对秦家的不喜,话到这个份上,秦杳和亲的事情,几乎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朕有百万雄师,西南王不过反贼宵小,何以为惧?即便是四面楚歌,朕也有能力力挽狂澜!” 有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有待取证,但是纸上谈兵的本事肯定是无人能及的,对于皇上的不听劝,段征倍感无力,心中止不住的叹气,一边替秦杳可惜,一边对皇上失望。 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登基,一心做一个盛世明君的皇上了。 “还请皇上三思。”这是段征对皇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这话一出,闫曜梁已经彻底容不下他了,眸子一冷,道:“段爱卿正值壮年,内心却胆小如鼠,畏首畏尾,朕今后,如何能将国事放心交予爱卿,朕看,爱卿还是再出去历练几年吧。” 当天傍晚,段征见罪于皇上,被贬锡州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说回御书房,段征被皇上毫不留情的踢出了朝廷,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唏嘘,方才还跟段征持一样观点的大臣们,此时已不敢站出来,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一边为段征不值,一边替自己担心。 没有了段征这样的异声,接下来的讨论就和谐了很多,闫曜梁的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 高迁很能迎合皇上的心思,等场面逐渐平息之后,他立马站了出来,给皇上提供了方才端正那些问题的解决办法。 “皇上,秦家现在虽然是秦杳当家,但是秦家尚且不止他一人,老将军唯一的儿子秦暮停尚在,且据微臣所知,秦杳非常在乎这个哥哥,秦家军也服秦暮停的管教,秦杳回京这段时间,秦家军的一切事务,都是秦暮停拿主意的,或许,咱们可以在他身上想法子。” “秦暮停......?”闫曜梁微眯起了眼睛,思忖片刻之后,嘴角逐渐浮上笑意。 “宰相深得朕心!” 宝安十九年,注定了不会太平,这一年的最后一日,大雪倾城,马车行驶在路上,都要留下深深的痕迹,只是即便这样,汴京城内的年味儿依旧浓厚,往日的那些闲谈,在这年的最后一天成为了过去式,大家并不遗憾,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偌大的汴京城里,笑料和故事是永远推陈出新的。 瑞雪兆丰年,宝安十九年就这样惊心动魄的过去了,大家辞旧迎新,终于迎来了新春。 这是秦杳在王府的第一个新年,冯伯说不能因为别的事情就耽搁了,得好好过,所以今日的广平王府不可谓不喜庆,这阵仗虽不能跟她和温照凛大婚的时候相比,但也是这几年王府最热闹最喜庆的新年了! 温照凛不在,但新年还是要过,团圆饭桌上,人还是不少,祝伯夷,影二,影六,许久未露面的常承周和劳姜,冯伯,加上秦杳和小团子,一桌子人正好。 秦杳做主,也给每个下人都赏了一桌酒菜,不仅如此,还恩准了两日的休息,让他们回家探亲。 不过王府伺候的丫鬟多半都是买回来或者孤儿,有亲人的寥寥无几。 年夜饭之后,秦杳带着小团子出门看灯会,小孩子的新年是最快乐的,看什么都新奇,见了什么都走不动路,一会儿要吃糖人,一会儿要猜灯谜,一会儿还要放花灯,甚至还想点一盏孔明灯,为了满足小团子这些要求,可把秦杳给折腾坏了。 最好还是强拉着小团子回府的,否则不知道玩儿到什么时候呢。 夜里闹得晚,但开年这一天,秦杳还是早早就起床了,小团子昨晚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睡,她没法,只能抱了他跟自己睡,此刻人正在一旁睡得正香。 秦杳知道这些日子小团子总是半夜惊醒,整夜整夜的睡不好,所以她才没有拒绝他的要求,现在也没有打扰他,起身给他裹好被子,又装了两个手炉放进被子里,这才安心的起床。 她洗漱完用完早膳,冯伯已经领着下人们在院子门口给她拜年了,平日里不觉得,这猛地聚在一起,才发现王府伺候的下人竟然也是有这么多。 “祝王妃新年安康。”大概是提前练过的,这说话的声音都整齐得很。 秦杳听着心里高兴,抬手让他们起身,随后道:“今年是本妃在王府的第一个新年,大家这一年的辛苦本妃都看在眼里,诸位做得非常好,希望今后大家也可以为王府尽心尽力,只要各位愿意追随,本妃绝不会亏待你们。” 王府不差钱,秦杳说完就赏了每人二两银子。 “奴才谢王妃赏赐!” 秦杳笑着摇头,道:“好了,都下去吧,今日王府不需要人伺候,你们也过节去吧。” “谢王妃!” 等下人们离开,秦杳才重新进屋,小团子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穿衣服,是一件红色的袄子,特地做给今日穿的,见到秦杳进来,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娘亲,娘亲,新年大吉!”衣服还只穿了一半,见到秦杳进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往她身上扑。 由于太着急,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幸好秦杳眼疾手快地的接住了他,“小心点,年初一就摔跤,来年一年都要摔跤的。” “嘿嘿嘿——”小团子挂在秦杳身上,高兴地直晃脚,“娘亲会接住我的不是吗?” “你呀......”秦杳单手搂着小团子的屁股,另一只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娘亲给你穿衣服,然后去用早膳,再给你发压岁钱好不好?” “娘亲给的压岁钱多吗?”小团子鼓着眼睛问。 “很多哦。” 想去年秦杳也还在收压岁钱,哥哥把她当小孩,每年都要给压岁钱,她若是不收他还要生气的。 饭桌上,秦杳看着小团子用早膳,时不时给他夹菜,又给他剥鸡蛋,伺候得非常到位,“柚柚,你想去别的地方玩吗?” “别的地方?”小团子闻言,把头从碗里抬起来,不解得看着秦杳,“别的地方是哪里?娘亲跟我一起去吗?” “嗯,娘亲跟你一起,那个地方很远很远,可能要走很久很久呢?” “只要跟娘亲在一起,柚柚哪里都愿意去。” “真好。”秦杳笑着摸了摸小团子的头,心里很是宽慰。 “娘亲你今日怎么怪怪的?”小团子心思细腻,看着自家娘亲有些好奇。 不过秦杳只是摇摇头,道:“没事,快把鸡蛋吃了,然后娘亲带你去要压岁钱,保管你是你们书院今年最有银子的小朋友!” “好!”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冯伯,冯伯今日带在身上的碎银子,全给了小团子。 然后就是祝伯夷了,不过祝伯夷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不仅给了小团子压岁钱,还给了两个,甚至还给了秦杳,不过不是他给的,他只是个中间人。 “王爷让我转交给王妃的,大的这份是给您的,小的是给柚柚的。” 告别了祝伯夷,跟着遭殃的就是影二和影六两人,两人的新年津贴直接没了大半,当然两人也不是差钱的主儿。 小团子捧着满手的压岁钱,高兴的不行,秦杳也给他按着,跟他一起开心,而闫曜梁的新年‘赐福’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上谕,广平王妃秦杳,替朕戍守边关,居功至伟,朕感念其功劳,特准长兄回京探望,钦此。” “王妃好福气,此刻宫里的太医和使者已经够在路上了,王妃不日便能和兄长团聚了。” 第60章 主仆二人 苍北今年早早就入了冬,现如今已经冷得不像话了,官道都已经因为大雪被封了好几遭了。 不过百姓并未因此抱怨什么,甚至还积极的抢修那些被大雪破坏的道路,原因无他,因为今年冬天的苍北,是这几年以来,最平静的一年。 以往苍北一进入冬季,老百姓不仅自己的日子难熬,还要应对敌军时不时的骚扰,北越地域居北,粮草一到了冬日里头的紧缺,所以他们只能骚扰抢夺苍北的百姓,所以一到了冬日,苍北的百姓就苦不堪言。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北越使臣进京,皇上要外嫁敬安公主和亲,意味着今后都不必打仗了,他们终于能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了! 因为高兴,连带着苍北今年的年味儿似乎也浓厚了不少,虽然互市没有完全开通,但是已经有大量商户入驻苍北,老百姓的日子相比于往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以后终于不用打仗了,真好啊!” “可不是,皇上终于想起咱们这块地方了,肯嫁公主来保咱们这一方太平,说明皇上还是念着咱们的呀。” “还是要感谢将军,肯定是将军在皇上面前说话了,咱们才有这和平日子。” “嗯!将军虽然人不在苍北,但还是时时刻刻念着咱们的。” “......” 这样的对话,自从和亲的旨意传来之后,几乎随处可以听见,苍北的老百姓,无比感谢皇帝陛下,免了他们的战乱之苦。 也说尽了秦杳的好话,将今日的和平都归功于秦杳回京。 此时的苍北百姓,沉浸在短暂的太平之中,根本不知道这平静之下,掩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四十万秦家军,无时不刻不是全员戒备的状态,一刻也不敢松懈。 同样神经紧绷的,还有秦暮停。 秦暮停身体孱弱到了极致,今年的病情来势汹汹,自入冬之后,一天里大半的时辰内都是昏迷不醒的,剩下的时间,全都用在了苍北的军务上。 夏日里养起来的身子,现在又整个垮了下去,而且愈发有朝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 年初一这天晚上,秦暮停再一次咳倒在案桌上,写满军务的纸上,喷洒的全是鲜血,秦暮停脸色惨白,双手因为失力不受控制的颤抖。 康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主子这个模样,扔了手里的药就跑到了秦暮停面前,“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来人啊!叫大夫!叫大夫!” 秦暮停意识尚且清楚,瞧见康满焦急的模样,摆着手笑道:“我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对于自家主子的话,康满都已经听出茧子了,这半年以来,自己听过最多的话,不是‘没事我很好’就是‘歇一会就好了’。 自家主子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安慰人的话! 秦暮停行动不便,康满不听他的话,推着轮椅就把他带去了床边,然后不容反驳的将秦暮停抱到了床上去。 他一言不发的给秦暮停擦拭嘴角的血渍,整个人脸色难看的不行,严肃到秦暮停都有些无奈。 “康满,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不碍事的。”秦暮停被强行躺在床上,颇为无奈的看着康满道。 但是康满根本不听,只是自顾自的照顾他,一会儿擦脸一会儿盖被子,根本不理会秦暮停。 “康满,你——” “主子。”秦暮停还想劝两句,但大概是他准备劝人的表情太明显了,康满一瞧就知道,随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秦暮停道:“主子,康满十岁就跟在您身边,如今已经十五年了,您教我读书,教我写字,一身功夫也是您手把手教的,我视您为最亲的兄长,您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您在我面前折腾自己,把自己折腾去世吗?” 康满是气急了,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吸着鼻子不敢看秦暮停,但是嘴里的话却不停:“您让我不准把您的病情告诉小姐,说您自己有分寸,可是现在......” “您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小姐离开之前明明有做安排,军营的那些人都知道该怎么做,根本不需要您操心,可是您呢?” “若不是身体实在扛不住昏倒了,恨不得在那案桌上生了根儿!”他好几次半夜把累昏倒的人抱回床上,他真怕哪天自己没看住,一觉醒来...... “上次小姐写信回来,您还偷偷去了老爷夫人的院子,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您准备在那坐一晚上!” “主子,康满求您,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吧。” 遇上这么个主子,康满既无奈又心疼! 康满其实是个很腼腆的人,跟在秦暮停身边十几年,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说是主仆,相处之间其实更像兄弟,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鲜少说这样的话,以至于秦暮停从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口才。 看着康满强忍着没有爆发的表情,秦暮停抿嘴笑了笑,有些惨淡,但是眼睛里很是欣慰,“这么能说,以前你三棍子打不出响,我还愁你以后娶媳妇儿呢 ,看来现在不用愁了。” 面对秦暮停的调侃康满没有出声,只是别过头没看他。 看他别扭的样子,秦暮停笑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我只是想替阿杳多做一点事,她这些年辛苦极了,现在好不容易能轻松一些,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她提心吊胆。” “汴京城已经很危险了,她要防着皇帝和北越的暗枪,肯定不易,苍北的事,就不要让她操心了。” “我跟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 “奴才前几日已经给汴京去了信,想来不出三日就会到小姐手里,主子您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秦暮停的话没说话,康满就给他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跪在秦暮停床边,背挺得直楞,丝毫不畏惧自家主子。 秦暮停闻言,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他看着康满,眸子里带着诧异,“你说什么?” “您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大夫都给您下最后通牒了您还不知悔改,五日前我就给小姐去了信,就算主子您怪我自作主张,把我逐出将军府我也不后悔!” “你——”秦暮停顿时语塞,康满倔强又委屈的表情,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逐出将军府? 这小子竟然敢拿这个威胁他! 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你真敢以为我不敢罚你?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阿杳在汴京——” “不知道!”康满倔驴上身,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红着眼睛倔强的跟秦暮停对视,“我只知道要保住您的命!不能让您没了!” “你——”秦暮停自诩能言善道,虽不是三寸不烂之舌,但轻易也难不倒他,可是今晚,面对康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语塞了。 他看着康满,康满也不屈的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肯让步。 但秦暮停是心软的人,想着对方是为了自己好,也生不出气来,只能率先妥协,他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道“罢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擅作主张了,起来,别跪着了。” 康满没有作答,默默的站了起来,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奴才去看大夫来了没有。” 说完人就匆匆离开了屋子,只留下秦暮停一个人在床上无奈。 二十六七的年纪,本该正当壮年,可是秦暮停的身体,已经亏损得犹如耄耋老朽,经不得任何摧残,大夫来看过之后,也是束手无策,只留下了强健身体的药方和静养的嘱咐就离开了。 康满去药房重新煎了药,盯着秦暮停喝下了才放心。 大晚上这么一折腾,又是吐血又是气节的,喝完药秦暮停很快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时分才堪堪转醒,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好在屋子里烧着足足的炭火,倒是不冷。 “康满。” 康满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给秦暮停准备的午膳。 “主子,您醒了,我抱您起来。” 其实秦暮停是不喜欢被人伺候的,但是他拗不过康满,只能听之任之,桌上的午饭比较简单,洗漱完坐在桌子面前的秦暮停看着就皱眉。 “怎么今年阿杳不在,连过年都不好好过了吗?大过年的,连一点荤腥儿都不见?”试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喜欢吃肉吗?他身为病人是很不喜欢清汤寡水的吃食的。 “昨年有小姐在,整日盯着您养身体,身体好了当然是想吃什么吃什么,但是今年......大夫嘱咐过了,不能进食油腻的食物,您身体受不住,只能吃这些了。”康满语气平平的开口,但恨不得把‘您自己作的’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又被斥了一顿,秦暮停只能悻悻作罢,就着面前的清粥小菜解决了一顿,大概是真的馋了,唯一的那碗萝卜排骨汤他给喝了大半! “对了。”放下碗筷,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年给阿杳的压岁钱准备了吗?” 虽然人不在,但东西还是要备下的。 康满见怪不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昨个儿已经让小姐院子的嬷嬷放在小姐床边了,少不了的。” “那就好,阿爹阿娘不在了,我得给阿杳备着,不然该难过了。” 对此,康满无话可说,自己主子是个宠妹狂魔这件事,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今年小姐不在,但是上门拜访的人依旧不少,我已经替主子回绝了,您就安心养病吧。” “嗯,你看着办就好。”这些事一向都是康满做的,他其实不是很想见外人。 虽然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如今这个状态,但接受归接受,让外人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给将士们的赏赐安排下去了吗?今年难得太平,给将士们多些赏赐,也让他们过个好年,另外,抚恤金今年也多发点,大雪,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秦暮停叨叨个不停,完全就是操心的命。 “年前就已经安排下去了,昨个奴才出门看了看,虽然大雪,但日子还不算过不去,今年收成好,饭还是吃得上的。”康满道。 秦暮停点头,“那就好,不过施粥这几日还是要继续,这是阿杳的意思,我也觉得非常好。” “嗯,奴才会跟管家说的。” 别瞧没说几句话,但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秦暮停不得不认命,他身体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明明一个时辰前才醒来,可是现在却又困了,身体乏得很。 康满了解自家主子,秦暮停皱一皱眉他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见此康满二话不说,直接把秦暮停推进了里屋,把他抱到床上,细细的盖好被子,煨了两个暖炉放在他脚边,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可是他刚一出去,手里收拾好的碗筷还未放下,管家就匆匆来了。 “少爷呢?”管家神色焦急,手里抱着一只信鸽。 康满直觉事情不妙,他皱着眉道:“刚睡下,出什么事了?” “北越急件。” 急件...... 康满看了看信鸽,扭头看着房门,心中无比纠结。 进退两难的不止康满,还有远在汴京城的秦杳。 “娘亲,娘亲?娘亲!”小团子坐在秦杳身边,一连喊了好几声秦杳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提高了声音才把秦杳吼回现实。 “嗯?”秦杳一惊,茫然的看着小团子,“怎么了?” “柚柚想问我可不可以再要一个糖人。”小团子看着秦杳,但是此刻心里已经不想要糖人了,“娘亲你怎么了?” “没事,娘亲就是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秦杳扯起嘴角笑笑,摸着小团子的脑袋,“你刚才说什么?糖人是吧,当然可以,但是要明天才行。” “哦......那好吧。” 柚柚聪明,但也好骗,自家娘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丝毫没有发现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自家娘亲沉下去的脸。 第61章 这亲,不和也罢 温照凛是在年初一的晚上知道皇上要召秦暮停回京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温照凛正顶着大雪前行,消息一出,他立刻调转了马头,夹紧马腹,手里的马鞭狠狠往马屁股上一抽! 赖阳见状,连忙跟着调转了马头,直到跟温照凛的马儿并行之后才开口说:“王爷,您现在回去,那咱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啊!” “现在汴京城人多眼杂,您贸然出现,势必会暴露身份,到时候整个王府就完了啊!” “有祝伯夷在,他会想办法的,况且王妃也是个有主意的,您现在回去,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一边要对付皇帝和北越使臣,一边还有担心您的身份暴露,对他们来说百害无一利啊!” 冬夜的寒风刺骨,刮在脸上就像后娘的巴掌打在脸上一样,生疼! 赖阳说得苦口婆心,但马儿的脚程却一点没有慢下来。 温照凛黑着脸,一言不发,完全没有把赖阳的听进去。 “王爷!”赖阳心知自家王爷的性子,见温照凛油盐不进,提高了音量大声道:“南海十几万人还等着王爷您拿主意呢?您现在回去了,老爷夫人的仇怎么办?那些追随您的人怎么办?您回去就是送死,是要给狗皇帝亲手送上机会去吗?” 他以前就知道,自家王爷是个情种,但却不知道把儿女私情看得这般重要! 真是...... “王爷,您若是真的想帮王妃,现在就该赶到南海,平了鄂多,然后跟朝廷对峙,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动王妃啊——”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温照凛有了减速的意思,马儿在雪地里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了原地。 温照凛望向茫茫的雪地,看着汴京城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有一种无奈逐渐爬上了温照凛的心头,上次出现这样的无力感,还是师傅故去的时候,那时候他尚且能够应对,但这次...... “赖阳。”赖阳说得不错,闫曜梁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威胁阿杳,是以为自己死了,对他没有威胁了,他想要减轻阿杳的负担,就必须分散闫曜梁的注意力,“给红鸾阁各地的暗桩传信,密切关注秦暮停的动静,沿途不可有任何差池,传信傅晚,让他立马从苗疆滚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保住秦暮停的命。” “可是傅晚去苗疆是为了——” “哪有那么多可是!现在秦暮停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他不敢想象,若是秦暮停在回京的路上有什么差池,他的阿杳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没有见过秦暮停,也不常听阿杳提起,但仅从阿杳的只言片语中,他就能感受到秦暮停对阿杳的重要性,若是秦暮停出事,阿杳一定会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抑或彻底疯魔...... 这都不是他想要看见的。 所以他必须保住秦暮停的命! “是!”赖阳见状,只能点头称是。 温照凛是了解秦杳的,确如他所言,此时的秦杳已经很不正常了,身上总有一种压抑的冲动,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怪异。 祝伯夷在第二日才得到消息,想着年初一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就回了落臻阁,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醒来,结果一醒来就听闻了这个消息。 但天色已晚,不是去王府的好时候,他只能等到第二天。 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暴躁的秦杳,但是秦杳看起来平静如水,可眼毒如他,怎么看不出来秦杳身上掩藏的愤怒和杀意。 “王妃......” 两人在前厅见面,祝伯夷坐在下首,对面坐着影二和影六,还有秦杳的手下常承周,和一个脸生的男人,好像是谭蒙给秦杳那支队伍的队长,叫茶烽。 秦杳坐在上头,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王妃,闫曜梁已将率先撕破脸皮,那咱们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来之前已经传令了暗卫,只要王妃下令,他们可确保王妃平安到达苍北。” “至于秦公子那边,王爷也已经做了安排,虽然免不了周折,但定不会受制于人。” 唯今之计,离开汴京回到苍北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只是于短期来说,于长远来看,并不利于苍北,也不利于自己。 “不用。”闫曜梁步步紧逼,那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了,“我自有法子。” “闫曜梁想要通过和亲达到控制苍北的目的,那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以前忍着闫曜梁,是因为她还不想撕破脸皮,但现在,闫曜梁自己不想要这点脸皮了,她何必自作多情! “既然和亲的目的不纯,那这亲,干脆谁也不要和!” 此时的秦杳,脑海里的计划已经彻底成型,此番,她要让闫曜梁求着她回苍北! 她的表情变得决绝,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仅仅因为这个眼神,他们就仿佛得到了鼓舞,开始热血澎湃起来。 这一次,祝伯夷仿佛看见了一个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将军,那样英姿飒爽,举国无双! 他们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候着秦杳发话。 “常承周。”秦杳抬眼看着常承周。 常承周得令,道:“属下在!”这三个字,郑重得宛如身临战场,在军营,在瞬息万变的刀剑之下。 “给裴腾去信,告诉他,当初呼延桀毁我将军府后院,今日是时候讨回这笔债了,我要让呼延桀的后院彻底消失,让后面的人听见秦家的名号就胆寒!” “是!”常承周此时热血澎湃,当初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那样惨烈,那样狠毒! “茶烽。” “到!” “索金是呼延桀的得力干将,功夫一流,跟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此番他既然在我眼前,这条命,本妃不准备还给呼延桀了。”论起搞事情,她绝不逊色于任何人! 茶烽了然,点头道:“明白!” 茶烽是从未露过面的新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手如何,且他练的功夫,从不按套路出牌,这样的人,用来对付索金正好! 当初索金废她哥哥双腿,今日她便要他的命! “祝伯夷。” “王妃吩咐便是。”跟在秦杳身边和跟在温照凛身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跟着温照凛,更多是的时候是在暗爽,但跟着秦杳,时时刻刻感受到的都是战场的严阵以待和变幻莫测。 “朝中的武将,有多少是能上阵杀敌的?”秦杳问。 祝伯夷思衬片刻,道:“这些年除了苍北纷争不乱,各地还算太平,所以可用的武将并不多,年轻一辈能堪大用的除了尚在西南的池永松,还有一个陈遥景,陈遥景资质不错,镇守一方还行,但想要在苍北独当一面还需磨练,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些老将,闫曜梁若是想要找人取代王妃在苍北的位置,应该会从那些老将里找。” “不过他们远离战场许久,除了如今驻守在大雁关的霍老将军,有能力跟呼延桀一较高下的基本没有。” “若是闫曜梁强行下旨呢?”闫曜梁也不是做不出这种让人恶心的事。 “那就看王妃愿不愿意让他们带兵了。” 秦杳点头,“汴京你比我熟,那些老将的弱点你比我清楚,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那些人已经不适合战场了。” 老了就在家里颐养天年就好了,战场,还是交给她比较好。 祝伯夷点头,“我会安排下去的。” “影二,这些日子,盯紧宫里和穆察,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放过。” “属下明白。” 好了,现在一切俱备,只欠东风了。 “影六,现在公主府戒备森严,你去给本妃传信,说本妃要见敬安公主。” “是。” 她不会让自己任闫曜梁摆布,和亲更是妄想,至于敬安公主的那一场和亲,不要也罢,圣旨下了又如何,她想要破坏,照样不耽误! 秦杳一通安排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得不说,她的这个法子,很是一劳永逸,彻底断干净了闫曜梁和呼延桀和亲的想法。 祝伯夷再一次被秦杳惊艳,不得不说,温照凛眼光是真好,硬是把这么个好姑娘从闫宿手里抢了过来,实在是干的漂亮! 一番安排下来,秦杳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从昨日闫曜梁的圣旨传来的那一刹,她就已经开始酝酿这个法子了,她本也不想这么决绝,但一想到闫曜梁连哥哥都不肯放过,让他拖着病体在冬日的舟车劳顿,她就恨不得手刃闫曜梁! 她当然知道苍北的老百姓不喜战乱,但她现在周全不了所有人,只能顾全自己了。 她是在那天晚上见到敬安公主的,敬安公主冒夜而来,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杳儿。”敬安公主笑着进屋,见到秦杳就热情的打招呼。 秦杳回以一个微笑,随后两人在屋子里落座。 “一听说你要见我我就等不及了,趁着外边侍卫交班,我就偷偷溜出来了。”敬安公主说得轻松,仿佛那几十个侍卫是摆设一样。 秦杳不用想也知道,她出来,肯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你都不知道我这两日憋坏了,和亲的旨意一下来,府上便被皇兄的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怕我逃了,若不是这些日子我表现好,那些人放松了警惕,否则我还出不来呢。” 敬安公主笑容依旧,和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 “我听说北越的那个使臣一定要娶你,这两日一直在跟皇兄交涉,你怎么想的?” 敬安公主有些担忧的看着秦杳,她把秦杳当作好友,她知和亲不是出路,她不想秦杳跟她一样,她有些难受,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边替秦杳不值,一边祈祷皇兄不答应。 闻言,秦杳摇摇头,“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派人打听了,北越穷山恶水,去那边可过不上好日子,这样的苦我一个人受就好了。” “诶,对了,你今日见我所为何事?我看你府上冷清得很,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要我帮忙是不是?你只管说,我帮得上的地方一定不含糊!” “我想破坏朝廷和北越的和亲。” “小问题,我帮你——”敬安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秦杳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瞪得溜圆,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秦杳说了什么了了不得的话一样,“你,你,你说什么?” “你,你,你......这,这,这可,可不兴开玩笑的......” 敬安公主大为震撼,破坏和亲?这话也是能说出口的?还是当着其中一个当事人说? 这......这......怎的如此诡异? 看见敬安公主的反应,秦杳忍俊不禁,等对方脸色不那么惊讶之后,她才解释道:“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惹你生气,但是我还是要说。” 敬安公主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抿着唇面露纠结,看着秦杳的眼睛充满了不解,但最终她还是道:“没事,你说吧,我听着。” 秦杳看着敬安公主,随后正色道:“你有这么一遭,归根结底还是因我秦家而起,皇帝不想让我回苍北继续执掌三军,所以跟北越联姻,北越不出兵苍北,我就没有了回苍北的理由,他将我困在汴京,然后找机会除掉我,收回苍北的兵权。” “北越使臣求娶我的请求在我意料之外,但这对你皇兄来说,是除掉我的好机会,所以他会同意,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当作弃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帝对我兄长下手而什么也不做,所以这场联姻,我势必不能让它进行下去。” “你无需做什么,只等你兄长的旨意即可,但我觉得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 她不知道这对敬安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或许是好事吧,不用远嫁北越那样荒凉的地方任人摆布,但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事,留在汴京,继续被自己兄长算计婚姻,被利用,被束缚,被潜移默化...... “所以皇兄让你兄长回京的旨意是真的?”她虽然被困在公主府,但消息还算灵通。 秦杳点头,“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但我不会让哥哥回京的,他身体不好,冬日里舟车劳顿,等同于要他的命。” “他......” 第62章 樊笼已破 似乎所有的变故都是悄无声息的时候发生的,汴京城从年初三开始,就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什么,但却又让人无迹可寻,压抑极了。 正当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北越使臣索金被人暗杀,尸体被悬挂于菜市口,招摇过市,其凶手手段残忍,索金的手筋脚筋全被挑断,全身关节错位,是被活活疼死的! 事情一出,震惊朝野上下,北越使臣大怒,跟皇帝当朝争论起来,势必要讨回一公道! 皇上震怒,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三日内将凶手绳之于法! 命令一下,整个汴京城的百姓都为大理寺捏了一把汗,索金被杀当晚,汴京城暴雪,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踪迹,就连凶手的杀人手法都在当今世上无迹可寻,实在蹊跷至极! “砰!”养心殿内,闫曜梁将穆察的上书狠狠摔在了地上,怒火中烧! 高迁屏气凝神,颤颤巍巍的捡起,上面是穆察的亲笔信,若是朝廷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那么北越和东堰国,必将兵戎相见! “皇上,此事分明就是有人想要破坏两国联姻,其心可诛啊!” “朕何尝不知道!”闫曜梁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他们还好意思问朕要交代?若不是他们执意求娶秦杳,怎么激怒秦杳,她又哪里会对索金下手?”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有证据的事,只能嘴上说说,只是此时的闫曜梁似乎忘记了,他亦是认同北越求娶秦杳这个决定的。 高迁不敢说,只能附和道:“北越和秦杳积怨已久,即便皇上不同意他们的要求,以北越行事嚣张的样子,秦杳也是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据微臣所知,秦杳的哥哥秦暮停当年,就是被索金挑落马下,废了双腿,这笔帐,秦杳记到现在,所以跟皇上实在没有任何关系,此事,大可以让大理寺直接推到秦杳身上。” 只要认定了凶手,那么证据就好办了。 “穆察只是需要一个交代,把秦杳推出去,解了咱们的困难不说,想来穆察也是高兴的。” 高迁脑子转得快,这个时候这件事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当务之急。 果然,闫曜梁一听这话,方才还深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甚至还浮上了一抹笑意,“哈哈!宰相言之在理,秦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朕倒要看看这回她要怎么脱罪!” 两人这么一合计,不过半个时辰,一封密信就从养心殿送到了大理寺卿明淳手里。 索金的死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汴京城的高门内,都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些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情。 先是平远老将军外出的时候马儿受惊,连累了马车内的老将军摔了腿。 然后是抚南老将军最疼爱的孙子身染恶疾,病情来势汹汹,老将军心疼得彻夜不眠。 还有镇西府也是一团糟,老太爷一辈子功勋卓着,临了却发现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贪污受贿百万之巨,直接气得一病不起,险些撒手人寰。 这些事只是其中之一,三天之内,整个汴京城的关系网重新洗盘,那些通过结亲而形成的纽带,在顷刻间崩塌,甚至开始了朝廷官员互相检举告发,到了人人害人的地步! 皇上也不心慈手软,一旦证据确凿,轻则流放关外,重则抄家诛九族。 雷霆之势下,大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动荡的汴京城,如今只剩下广平王府这么一处安生地儿,秦杳在府上过着悠闲的日子,平日里只需要听着外面的消息就行了。 “王妃,汴京这边已经成了,接下来就看裴腾的了!”常承周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奋,激动得不行。 秦杳看在眼里,心里波澜不大,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一边看着手里的话本,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 常承周答:“全在掌握之中。” 秦杳点头,“那就好,让他们拖一拖,不必着急,让裴腾抓紧时间,哥哥那边情况不好。”早起就收到康满的告状信,秦杳心里焦急,不满哥哥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但她远在汴京,能做的只是多给哥哥去信,让他务必保重。 “是,属下明白!。” 等裴腾那边得手,那就有好戏看了! 天子脚下如今尚且一团乱,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秦暮停两日内,心情可是此起彼伏,广平王温照凛过世的消息传来,他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说了皇上要让阿杳去北越和亲的消息。 一夜对策还未成形,从汴京城的圣旨就来了。 皇上让他即刻回京,马车和大夫已经准备好,且有两千侍卫随行保护,立马就要启程! “秦大公子,请吧。” 传旨的太监第一次来苍北,也是第一次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秦暮停,一时间对他打量颇多,视线来来回回就在秦暮停身上转。 “烦请公公稍等片刻,容我去收拾些衣物再随公公启程。”秦暮停面色依旧,嘴角还带着礼貌的微笑,态度不可谓不好。 可是太监的态度并不好,居高临下的瞥了秦暮停一眼,不耐烦的说道:“皇上一切都替公子考虑周到了,您腿脚不便,身体不好,有太医院的太医护着您呢,秦大公子就不要墨迹了,免得误了时辰惹皇上不快。” “和亲可是大事,可是耽误不得的!” “你——”秦暮停还未开口,康满就坐不住了,上前一步护在秦暮停身后,随后瞪着太监恶狠狠的说道:“你说什么呢你!这些话也是你一个阉狗能说的?” “本公公代表的是皇上!有何说不得?”太监虽被康满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但话里却依旧不饶人! “呸!代表皇上?就你也配!我告诉你,今天这东西,咱们还就收拾定了,你准许也罢,不准也好,都不管用!”他康满虽是奴籍出身,但断没有让一个阉人欺负了去的道理! 他能受气,自家主子可断不能受这样的欺负!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皇上!” 太监大概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说话不仅结巴,声音都尖细了不少。 “公公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秦暮停也不惯着这个太监,他面不改色,看着太监笑道。 说完不等太监做出反应,康满就推着自家公子离开了前院。 他其实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只是有些救命的药不能不带上,他虽看破生死,但还不想死! 屋子里,康满在收拾东西,很是不情不愿,嘴里不停的嘀咕:“公子,皇上这简直是存心的,您的身体......” 自家公子平日里门都出不得,现在要万里奔波,如何受得住? “不回去就是抗旨不遵,也是要命。”秦暮停虽然也震惊于皇上为何召他回京,但更不解于皇上为何还记得他这么一号人物? 但他不难知道,皇上是想用自己掣肘杳儿,让杳儿不敢放肆,可见杳儿在汴京已经是何种水深火热了。 温照凛...... 和亲...... 此刻的秦暮停心中有很多疑惑,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主子,那个广平王——”康满的声音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问出来,“真的?” 秦暮停也正疑惑呢,但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阿杳也从未告知他这件事,他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对此,他只能摇摇头。 “那咱们这样是非回去不可了?”康满不甘心的继续问。 秦暮停抿抿嘴,点头道:“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意外吧。” 他也好几年没有回汴京了,如今回去一趟也好,见一见以前的人,看一看以前的事物,否则可能就更没有机会了。 康满不愿自己主子折腾,磨磨唧唧的收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最后拿个三个大包袱还有两张厚厚的雪狐毯才慢吞吞的往外走。 他虽然不愿意,但他知道此事涉及小姐,他就是说破了嘴,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只能把什么都带上,“宫里的太医我不放心,我去把东叔也叫上。” 秦暮停知道康满在自己身体这件事上是说一不二的,闻言他没有反驳,只道:“好。” 事情的转机就是在康满去找东叔的时候出现的,两人在拐角的月门处收到了秦杳的消息。 不仅如此,管家还带来了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公子,这是小姐的亲笔信。”管家把信交给秦暮停。 信中的内容让秦暮停皱眉,久久没有说话,康满见状,凑上来一看,嘿,这可高兴了。 “小姐说让您切不可回京。” 秦暮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信纸发呆,聪明如他,在那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了自家妹子的心思,汴京的情况,怕是比他想象的更加水深活人! 秦杳在信中没有明说,是怕落到别人手里,但秦暮停知道,樊笼已破! “管家,通知下去,全面封锁苍北的消息,传令三军,全面戒备,准备随时应战,粮草押运至防线,掸羊城的驻军任由调度。” “明日起,我短时间内不会在府上,军营之事让他们自行决定,决定不了的,给我飞鸽传书。” “康满,你带上东叔,随我启程回京。” “少爷——” “主子——” 一听他要启程回京的话,管家和康满一口同声。 但秦暮停只是笑笑,道:“放心,不是真的回京,装装样子罢了。” 他大可以直接扣留那边汴京来的人,但他不准备这么做,他不愿意给留下把柄,将来为人诟病。 “咦?这位是?”方才他的心思一心只留在杳儿的信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竟然还多了一个人。 秦暮停看着眼前的男人,二十二三的样子,头发有些乱,素色的衣服破了几个洞,身上还沾着泥土,略显狼狈,但模样是好看的,身上有一股幽幽的药草香。 秦暮停问起,管家才一拍脑袋,道:“这位先生是来找少爷的,说是来给您治病的。” “?” 治病? 秦暮停讶异的看着来人,康满也持怀疑态度,这人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大夫。 被三人这样盯着,傅晚摸了摸鼻子,他收到温照凛的消息的时候人刚刚离开苗疆,一看到消息便赶了过来,日夜兼程,索性他原计划准备北上,距离苍北不远,跑了两天两夜,这才赶到。 看见三人疑惑的模样,他轻咳一声正色道:“在下傅晚,受人之托来照顾秦公子,您手里的那封信中,应该有所提及,这是信物。” “受人之托?”秦暮停疑惑,自家小妹应该不会认识这么一号人,但傅晚手里的那个信物,的确是杳儿的东西,一把匕首,杳儿常用的,杳儿信中,也的确说了有人回来苍北见他。 傅晚点头,道:“秦公子的小妹,是所托之人的新妇。” “广平王?”秦暮停疑惑出声。 “广平王不是去世了吗?康满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傅晚挑眉,随后耸耸肩,道:“具体情况,日后秦公子会知道的,但是当下,在下并不赞同秦公子劳苦奔波。” 他刚刚把秦暮停的决定听明白了,对于局势来说无可厚非,但对他身体来说,实在勉强。 “秦公子伤及根本,全靠猛药吊着,一点不爽利就会要命,恐怕不适合出行。”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他好言提醒。 只是秦暮停似乎并不是一个配合的病患,“先生未曾把脉就知晓我的病情可见医术超群,在下佩服,但情况紧急,此行万分重要。” “好吧。”傅晚抿嘴,他就知道温照凛不会给他找个好差事,“那在下只能陪秦公子走一遭了。” “多谢。”秦暮停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傅晚的身份,但大概是傅晚长了一张为人信服的脸,在看到信物的那一瞬间,他就打消了心头的疑惑。 至于康满,一开始还是不信的,但是对方什么都不做就知晓了自家主子的病情,这一点他还是很佩服的。 自家主子的病情是瞒得死死的,除了东叔,别人根本不知道,不存在打听的可能。 由此可见,这个傅晚是有些真本事的! 第63章 乱起 如果说索金的死只是故事的开始的话,那将故事推向高潮的,便是北越王城的消息了。 呼延桀的命令是在元宵节那天传来的,此时穆察正因为索金的事跟闫曜梁僵持着,双方已然谈判到了赔偿的问题,穆察步步紧逼,闫曜梁节节败退。 这日,穆察跟闫曜梁谈判完回到落脚的地方,属下人就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神色匆匆的将信件呈给穆察,“主子,王上密函!” 穆察眉头微皱,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信中的内容让穆察震惊! 不仅震惊还很愤怒,光从呼延桀只言片语之间,他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盛怒了! “通知下去,所有人收整东西,今夜子时离开汴京。”穆察的反应极快,他们现在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呼延桀绝不会咽下这口气,两国开战已成定局。 趁着东堰皇上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必须马上回北越,否则一旦打起来,他们就是东堰皇帝用来牵制王上的人质! 但他更担心的是,王上盛怒至此,他们很难说不会成为被放弃的棋子。 此时的穆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索金的事一出,他们求娶秦杳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但是他并不甘心,这次是唯一的机会,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可是还不等他想出法子,穆察就告诉了他这个不好的消息。 “马上收拾好东西,你傍晚就出城,在城外跟咱们的人汇合,然后直接回王城,片刻都不能耽搁。”穆察看着还有些呆愣的儿子,一边安排一边在心里叹气。 他早知穆澹对秦杳的心思,也愿意成全他,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秦杳此举,无异于屠杀王上全族,王上是断断留不得秦杳的。 “父亲......”穆澹心中酸涩,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拿着信件的双手有些颤抖。 穆察很看重这个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语道:“此番结果在咱们意料之外,秦杳太狠了,你那点心思还是放下吧,莫要让王上知道了。” 若是被呼延桀知道这件事起因是穆澹那点儿女情长,他都不敢保证自己在北越是否还有立足之地。 对此,穆澹只能点点头,他心里遗憾,但他此时还算理智,他不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本就注定无缘的人,自己也努力过了,也只能这样了。 “父亲放心吧,我先出城跟人汇合,然后接应父亲。”穆澹的情绪调节很快,说话的时候,已经听不出任何留恋和不舍。 穆察欣慰的点头,这才是自己意属的接班人! “务必小心,切记不要暴露了行踪。” 闫曜梁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暂时还是自由安全的。 但时间有限,他们还是要抓紧时间。 穆澹动作很快,等确定城内安全之后,他带着两个下人在下午就秘密出了汴京城。 穆澹离开之后,穆察心里总是隐隐不安,总觉得此番不会那么顺利,但一切却又平静如水。 “来人!”心乱如麻,穆察在千头万绪里牵出了一点不安的头绪,“去看看广平王府什么情况?” 闫曜梁不知道这件事,但秦杳知道,这是她一手策划的,肯定也会预料到自己得知消息之后的举动,秦杳会这么容易就放自己离开? 思及此,穆察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能等晚上再出发,或许他一得到消息的时候就该出发了,希望现在还为时不晚! 如穆察所言,秦杳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虎归山,从北越的信差出现在东堰国的领土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并且早早的就给穆察准备了一份大礼! 穆察够狠,穆澹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乔装打扮了一番,带着两个贴身侍卫就悄无声息的准备出城,剩下的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成为弃子。 秦杳得到消息的时候神色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穆察不狠怎能在呼延桀手里做到今天的位置呢? 跟秦杳一同得到消息的,还有祝伯夷和影二。 “王妃果然神机妙算!”祝伯夷一听消息就笑了,穆察聪明反被聪明误,带着两个贴身侍卫就敢离开,简直就是送死! 秦杳勾起唇角笑得很不友善,低声道:“穆察谨慎,什么都考虑方方面面,知道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干脆铤而走险自己秘密离开,他带来的人还在,我肯定不会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他在赌,赌他猜到了我的心思,也赌我对他的了解。” 秦杳冷笑一声,他若是按照原计划,晚上带上所有人出城离开,她想要留下他们是有困难的,但是现在他只带了两个人,想要留下他,简直易如反掌! “好了,影二,传令影六,一旦见到穆察在城外出现,他若是束手就擒,便留他一命,若是负隅顽抗,那就——格杀勿论!” “是!”影二就离开了。 “那个穆澹王妃预备如何处置?”其实祝伯夷还是挺关心这个人的,毕竟也是温照凛让他特地关照的。 闻言秦杳挑眉,“那就看他运气了。” 说实话她还挺想赶尽杀绝的...... 穆察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自以为聪明的决定,最后会断送了他的性命,他带着两个随从一出城就被人缠上了,但他不欲逗留,城外有他提前安排好接应的人,他只需要什么也不管去跟他们汇合就好了。 影六一早就料到了他的打算,带着暗卫一路对着他穷追不舍,穆察脑子好使但功夫一般,倒是随行的两个侍卫功夫卓绝,是个难缠的。 但影六可不怕,毕竟他们人多啊! 暗卫将穆察的侍卫牵制住,影六不费吹灰之力就截断了穆察的去路。 “驭——”马儿的嘶鸣声在皑皑的雪地里响起,穆察紧紧的勒着手里的缰绳,抿着唇警惕的看着骑着马横在他面前的影六。 “我家王妃想要请使臣大人喝杯茶,不知道使臣大人愿不愿意赏脸。”影六嘲讽的看着穆察,双手环抱在胸前,两人骑在马上明明一般高,但影六总好像居高临下一样。 闻言穆察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冷声道:“我若是不愿意呢?” “那王妃可就说了,使臣大人不愿意,说明咱们礼节不到位,想来献上两颗人头,大人就愿意了。”说完影六朝着穆察身后抬了抬下巴,眼神戏谑。 穆察顿感不妙,微微侧了侧头,余光里,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影六是故意引得穆察转头的,在穆察侧头的一瞬间,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脚尖在马背上借力,在穆察惊愕的表情里,将他挑落马下! 呼延桀后宫被屠,六十九位女眷全在睡梦中被人抹了喉咙,十六个皇子和九个公主也无一幸免,一夜之间,已经到了让呼延桀断后的程度。 呼延桀大怒,在王城发了疯,当即就让人集结兵马,押运粮草,二十万北越军浩浩荡荡从王城出发,路上汇聚三路兵马,总共六十万北越军,准备陈兵苍北! 闫曜梁得知穆察失踪的消息是在两日之后,正在他为此疑惑了两天,派人遍查无果的时候,收到了北越出兵的消息? 朝堂上,闫曜梁目光阴冷的坐在龙椅上,听着朝臣们的发言,双手死死的扣在扶手上,可见其此刻心中愤怒! “皇上,微臣以为,北越出尔反尔,在咱们已经同意下嫁公主的情况下还出兵苍北,可见其根本没有跟咱们友好相处下去的决心,若是此番不将其震慑住,来日必定后患无穷!” “御史大人可真会说笑,若是有人屠你满门,难道还要对仇人感恩戴德吗?”御史的话一出,大理寺明淳的就站出来,“皇上,微臣以为,此事是有人故意激怒呼延桀,跟杀害索金的肯定是同一人,意在破坏两国交好,当务之急,应当找出凶手,交由北越朝廷,如此,尚可平息呼延桀的怒气,仓被的百姓也可免于战乱。” “找出凶手?说得轻巧,索金已死这么些日子,凶手何在?此人公然挑衅朝廷,挑衅呼延桀,可见其势力不小,想要抓到这人交给呼延桀处置,你有这个本事吗?”御史当然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当即就出言反驳! “凶手狡诈至极,手段高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即便是狄公在世,也必定跟在下一样无济于事!且此事牵扯到北越王庭,岂是那般容易的?”明淳为自己辩驳,“但在下也不是束手无策,此番北越只会比咱们更加痛恨凶手,若是能跟北越的人联手,诱出凶手,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联手?异想天开!北越已然出兵,六十万大军不日陈兵苍北边境,呼延桀态度明显,何来谈判的余地?” “只要没有开战,便有谈判的余地,交出凶手,下嫁公主,五万斤粮草,我天朝地大物博,这点东西难道还给不起吗?” “明大人说得轻松,可知一旦开了这个先河,日后咱们必将受制于人,让北越宵小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御史断不能赞同这样耻辱的条件,“皇上,微臣以为,咱们不可纵容北越的嚣张气焰!” “可是——” “好了!”明淳还想说什么,但闫曜梁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不过是一个主张迎战,一个主张议和而已,老生常谈了。 闫曜梁语气明显不好,声音一出,大家都很有眼力见儿的闭上了嘴,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宰相如何觉得?”闫曜梁点名高迁。 高迁站了出来,道:“回皇上,微臣以为,二位大人所言皆有理,若是战,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但是如今南方西南王和鄂多尚未平息,苍北再开战,朝廷必将入不敷出,一年半载下来,恐伤根基;但若是此事咱们表露议和的意思,呼延桀必定狮子大开口,银钱粮草都是其次,只是恐有割地之嫌啊!” “东堰自开国以来,从未有割地赔款的情况发生,皇上若是答应了,对您的名声不利,百姓对朝廷恐怕有信任危机啊!” 高迁谈不上好人,但在国家大事上,他也是很谨慎的,利弊分析到位,只等闫曜梁裁决。 高迁的话让整个大殿陷入寂静,打不打都有坏处,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判定谁好谁坏。 大臣们看着闫曜梁,闫曜梁久久没有说话,到最后都没有表态,大臣们无功而返。 朝堂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杳耳朵里,听见闫曜梁还未表态,她其实并不惊讶。 “王妃觉得闫曜梁会如何抉择?” “他若是主张议和,那咱们不就白干了吗?”祝伯夷明知故问,秦杳朝他翻了个白眼,“闫曜梁好面子,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容许自己背上那样的名声?” “万一呢?”祝伯夷接着问。 这时秦杳忍俊不禁,道:“那咱们就帮帮他呗。” 秦杳说话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祝伯夷看在眼里,心中为闫曜梁捏了一把汗! 秦杳说的帮一把,其实很简单,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让人散布一些谣言罢了,其实也不算谣言,只是将皇上犹豫不决的消息传出去,至于最后百姓们传成什么样子,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舆论的压力不容小觑,不出一天,皇上想要放弃苍北,跟敌国议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一时间,汴京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老百姓们正义感爆棚,纷纷谴责朝廷无能,谴责当今圣上不如历代皇帝优秀,不配为一个明君! 听说闫曜梁听了这些流言,在御书房摔了好些东西,甚至还连累了好几个伺候的丫鬟。 但这就不是秦杳关心的了,她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朝堂上就传出了皇上要应战的准备,粮草监运官都选好了。 只是在谁去平乱的将领选择上又吵了个不可开交! 争论点发生在了秦杳身上,有人主张让秦杳回苍北继续掌管三军,但有人觉得她能力不足,不能退敌,请皇上另觅良将! 第64章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朝堂上,为了谁带兵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双方都争得脸红脖粗,谁都不肯让步! 高迁深知皇上心性,见对方不肯罢休,站出来说道:“皇上,西南王之乱,始于反贼手握兵权,拥兵自重,如今叛乱尚未平息,皇上不得不防啊!” 高迁此话一出,不等皇上表态,大臣们就已经坐不住了,御史率先就站了出来。 “宰相大人此言,莫不是有栽赃嫁祸之嫌?秦家自先皇在时就镇守苍北,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异心,西南反贼如何能跟秦家相提并论?” 然而御史的话倒像是激怒了高迁一般,他当即的反驳了回去:“御史大人说话也太绝对了,莫不是有偏袒之心?人心隔肚皮,皇上又不能把秦杳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是否忠贞无二,你怎就能断定日后秦家不会步上西南反贼的路?” “且我所言,只是让皇上多加防范,从未说过秦家有逆反之心?未雨绸缪这四个字,御史大人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还是说御史大人感念已故秦老太爷当年的知遇之恩,不分青红皂白一心只效忠于秦家?” 御史大人当初的秦老太爷举荐才能入朝,这件事其实鲜少有人知道,但如今被高迁这个时候提出来,不仅给他扣上了不忠于皇上的罪名,还让皇上起了疑心,甚至于,他今后不管说什么话,皇上都不会相信了! 御史气愤不已,他自认坦荡,但高迁的话一出,大臣们的视线纷纷落在了自己身上,就连皇上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 御史在朝为官多年,了解闫曜梁,知晓他什么样的神色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如此刻,闫曜梁眸子微抬,面上平静如水,但眼神里却浮现出了不信任,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放在腿上,指尖轻点,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预警! 见状,御史连忙跪了下来,真切的看着上头的闫曜梁:“微臣对皇上的衷心天地可鉴,若是有半点虚假,微臣必将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微臣所言,完全是在为皇上和苍北的百姓考虑啊!皇上明鉴!” 此时此刻,御史终于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皇上果然不喜欢秦家,不只是不喜欢秦杳,更是不喜欢秦家的所有人,原因无他,军功彪炳,威慑到了皇权。 若真的信任,何至于单凭高迁的一句话,就疑心他至此? 他也明白了,今日自己就是以死明鉴,也是无济于事! 闫曜梁看着御史,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让他起来,随后用眼神示意高迁继续说。 高迁会意,拱手继续说道:“微臣不赞同秦杳领兵原因有二,方才所言乃其一,其二,皇上以仁义治天下,微臣自当效行,如今秦杳乃广平王王妃,广平王去世,只留下一个几岁的孩童,稚子年幼,尚且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战场刀剑无眼,如若秦杳有个什么闪失,孩子将无人照顾。” “广平王年幼失去双亲,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也经历这样的事情。” “当年侯爷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若是皇上不能替侯爷保住这个唯一的孙子,必将落人口舌,与皇上的治国理念也不符,所以微臣斗胆,替广平王府求这个恩典,希望皇上疼惜稚子,莫要让他小小年纪就经受失去双亲的痛苦。” 高迁所言情真意切,一番话打动了在场的好些大臣,原本跟御史站在一方的,纷纷倒戈,高喊‘请皇上怜惜无辜稚子’。 呼声一片,闫曜梁嘴角牵起一抹微笑,“爱卿多言极是,朕虽然意属秦杳,但朕不得不顾念王府的现状,如此,诸位爱卿觉得,何人能领兵退敌?” 闫曜梁话音一落,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但站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武将们都没有塞外作战经验,不敢轻易领兵,且北越此次来势汹汹,想要退敌难度之大! “皇上,微臣以为,平远将军和抚南将军可担此大任,平远将军当年镇守北关,跟北越交手不少,想必此次也游刃有余;抚南将军虽不曾跟北越交手,但老将军善用兵法,曾不费一兵一卒便退了苗疆二十万人马,当今世上无人能及,” “可是平远将军前些日子摔断了腿,抚南老将军孙子身染恶疾,老将军牵挂不已,若是老将军此时离京,怕是魂牵梦萦,不利于行军作战啊!” “这......” 一时间,朝堂内再次陷入僵局。 但僵局都是用来打破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打破僵局的,会是二皇子闫宿。 “父皇。”闫宿上前站了出来,郑重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儿臣在国事上无法助力父皇,甘愿上阵杀敌,建立功勋以此来答谢父皇的教养之恩!” 对于突然站出来的二皇子,大家纷纷侧目,就连对一切心知肚明的皇帝和高迁,都在那一刻有些错愕。 “二皇子,战场险象环生,危机重重,您身份贵重,岂能这般冒险?”二皇子是自己女婿,高迁暗自皱眉,并不认同闫宿这个提议。 如今二皇子最具争议,皇上疑心重,不喜皇子执掌兵权,高迁心里很清楚,他没料到二皇子会突然站出来,唯今只能暗自提醒,希望闫宿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闫宿似乎下定了要建功立业的决定,对于高迁的话不曾深思,“我乃一国皇子,若是贪生怕死,岂不令世人耻笑?且男儿当自强,战场上浴血奋战,方能彰显男儿本色!” “请父皇恩准儿臣上阵杀敌,儿臣必能大破敌军,绝不让北越犯我边境秋毫。!” “二皇子——” 大臣们还想劝解两句,但闫宿决议如此,他抬手打断了大臣的话,随后转头看着闫曜梁,道:“请父皇恩准!” ——广平王府—— “你说什么?”秦杳正在后院陪着小团子玩儿,正在兴头上就听见了影二的消息,“端王请战?那个连火器营都看不住的草包还想执掌四十万秦家军?”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简直是她过年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事情了。 “大臣们全都劝不住,端王执意如此。”影二如实说道。 秦杳冷笑一声,无语的摇摇头,“他以为北越是什么?凭他那点脑子就想退敌,简直妄想!” 若是她所料不错,此番北越领兵的帅将,定当是呼延桀手底下的三大老将之一,她尚且不敢说百分百退敌,他端王倒是头铁敢往前冲! “皇上怎么说?” “皇上还在犹豫,尚未下旨,但如今朝廷无人可用,属下觉得,皇帝会同意让端王领兵。” 秦杳嘴角噙着微笑,淡定道:“无碍,我交代你的事继续准备就好,剩下的不用管。” “是!属下明白。” 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等着皇上来求她,并非她狂妄自大,事实如此,放眼整个东堰,她敢说除了她,无人能退敌军! 她已经把坑给皇上挖好了,不怕他不往下跳。 至于别人要上去送死,她拦不住,也不想拦。 秦杳口中想去送死的人,此刻已经下了朝堂,跟自己的岳丈大人坐在自己的书房内,商讨着今后之事。 “殿下今日实在是冲动了啊。”高迁虽然心中恼怒,但不敢表现出来,略带惋惜的对闫宿说。 而此时的闫宿也有些回味过来了,闫曜梁没有立马在朝堂上答应他的请求,他就已经泛起了嘀咕,现在被高迁这么一说内心不禁下沉,“那当下该如何是好?父皇不会疑心我吧?当年——” “殿下莫急,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眼瞧着闫宿就要说出不该说的话,高迁连忙阻止,“如今皇上没有可用之人,殿下站出来的确能解皇上的燃眉之急,只是......” “只是什么?”闫宿迫不及待的开口,他知道自己父王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对只是有兵权的人尚且辣手无情,对他恐怕也不会宽容许多。 “殿下放心,这件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唯今,殿下切不可贪恋兵权,日后班师回朝,切记,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兵权交还于皇上,这样,方可打消皇上心中的疑虑。”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两人却已经聊到了大破敌军之后的事情,这话若是让秦杳知道了,恐怕得笑掉大牙了! “岳丈大人所言极是,就依岳丈大人所言。”闫宿慌乱,此时此刻只能听从高迁的安排。 高迁这才能满意的点点头,“殿下不必惊慌,此番也不是全无好处,若是殿下能为皇上解决了北越这个大麻烦,到时候殿下在朝中的威望就能更胜一筹了!” “皇上膝下皇子不多,以殿下的天资,定能心想事成。” “哈哈哈哈!”闫宿被高迁说高兴了,原本紧张的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兴奋和憧憬,“他日事成,岳丈大人当居头功!” “微臣不敢。”高迁喜形无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众人所料不错,朝中无人,只有一个二皇子愿意领兵出征,皇上在两天之后恩准了二皇子的请求,进了二皇子为亲王,并从东北抽调了十万骑兵跟着端王前往苍北退敌,一同前往的,还有朝中的几个武将,他们作为先锋官,辅佐二皇子退敌。 与此同时,皇上罕见的召见了秦杳,原因无他,没有兵符,调动不了苍北四十万秦家军,秦杳不欲跟皇上多费口舌,干脆利落的交出了兵符,并祝二皇子凯旋! 没想到这么顺利,闫曜梁虽然心中疑惑,但军情紧急,他只能兵符匆匆交给二皇子,让他即刻带兵出征! 出征那天,皇上携百官亲自送行,二皇子一身戎装单膝跪在地上,义正言辞的保证,自己必将带着大军凯旋! 秦杳没有去送行,稳稳当当的待在府上,慢悠悠的享受着悠闲的日子,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 二皇子出征的第三日,秦杳收到了来自北越的密函,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北越六十万大军已经离开了北越边境朝着苍北进发,统帅乃呼延桀麾下悍将巫马容,两个副帅也是北越赫赫有名的战将,秦家军老对手了。 临行前巫马容立下军令状,不破苍北,誓不还朝,可见其决心! 巫马容其人,有勇有谋,秦杳未曾同他交过手,但她从父亲口中听过,他是连父亲都称赞的一员猛将,是要用上十二万分精神对付的,秦杳研究过父亲和他交手的详情,知道对方不容小觑! 她了解至此都不敢保证能万无一失,不知道闫宿跟他对上,能有几成胜算? 运气好,可能还有个两三成,虽然闫宿不是个好的帅领,但秦家军骁勇善战,也能护他一命。 然而事实证明,秦杳高估了闫宿,也轻看了巫马容的决心。 闫宿一到苍北,就马不停蹄的换掉了各个关卡的守将,秦家军的各级统领,也被换了个干干净净,不过三日的功夫,闫宿就把自己的人安插到了秦家军的各个阵营。 秦杳早就打过招呼不能跟闫宿的人对着干,对此,秦家军只能狠狠的咽下这口气,以待日后! 只是闫宿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敌军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防线,五万敌军大摇大摆的的陈兵家门前,日日夜夜虎视眈眈的看着关内。 出师不利,严肃脸面尽失,恼羞成怒,军营里成日死气沉沉,有看不过去的秦家军将领出言献策,被闫宿以僭越之罪打了二十军棍,至此,无人敢再多说一言! 秦杳比朝廷先得到这个消息,对此,她只是笑笑不发表任何言论,唯一能说的,就是闫宿简直蠢钝如猪! 若是他不那么急功近利,按着她之前的安排,半个月内敌军是绝破不了防线的! 现在被敌军半日就破了防线,宫里的那位该坐不住了吧! 大概巫马容也没想到,自己首战竟然如此顺利! 第65章 出师未捷 出师不利,宫里的那位自然是生了大气,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人是自己亲自任命的,军队是自己下令调度的,且闫宿乃皇室血脉,他若是表现出来了,就是在质疑自己,也是在给皇室抹黑。 虽然他竭力隐忍,但朝臣们心知肚明,所以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大家都心里有数。 “皇上,端王殿下第一次领兵,对战场尚不熟悉,着了敌军的道情有可原,微臣以为皇上不必担忧,殿下手里有六十万大军,且有上天庇佑,二皇子定能大破敌军,立我国威!” “微臣附议,现下两军尚未正式交战,小小的摩擦无伤大雅,皇上不必过分担心。” “战场风云变化,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微臣相信端王殿下,必定平息苍北之乱,班师回朝!” “臣附议!” “臣附议!” “......” 众人纷纷说些好话,闫曜梁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闫宿是自己的儿子,不管他揣着什么样的心思领兵出征,此时此刻,他不是帝王,而是以为父亲,他也担忧闫宿的安全,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在早朝之后,他又往苍北增兵五万,各地粮草紧着苍北用,可以说是让闫宿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可是闫宿终究不是上阵杀敌的那块料,即便手握重兵,打不了胜仗就是打不了,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在得到增援的五万大军之后,闫宿意识到父皇并未怪罪于他,所以他急切想要立功一雪前耻的情绪高涨,恨不得立刻杀进敌军大营取巫马容首级! 所以他接下来的决定,直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第二日两军在城外对峙,敌方是巫马容手底下的一员将军,秦家军都认识,以双锤震天响闻名的翁孛,不仅如此,还有翁孛身后的几个小将,都是熟悉的面孔。 而秦家军这边,领兵的则是闫宿,昨日闫宿就决定,今日亲自带兵,势必要在首战中大获全胜! 而闫宿身后的五员大将,三个是他从汴京城带来的,剩下的两个是秦家军的统领,但不得闫宿信任,只能屈居后面的位置。 “哪里来的小白脸?叫秦杳出来跟我一战!”翁孛没料到自己今日的对手竟然是个小白脸,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翁孛的声音带着十成的内力传遍整个战场,落在了闫宿耳朵里,脸色当即就变了,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身后的人站了出来,“此乃东堰国端王殿下,今日取你狗命之人!” “端王殿下?哈哈哈哈哈!”闻言翁孛大笑,轻蔑的看着闫宿,“你们东堰皇帝真是舍得,让自己的儿子来送死!真是大方!” “你——” “我什么,本将军手中不留无名鬼,你是谁?”翁孛挥舞着铁锤,一身腱子肉更显他气焰嚣张。 “我乃端王麾下毓州杜英!”杜英报完自家名号,夹紧马腹,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就朝着翁孛冲了过去。 这样身份的人,翁孛自然不屑于亲自动手,他随意的朝着身后一指,便有人站出来,打马飞奔,顷刻间已经跟杜英交上手,长枪和大刀,在空旷的战场上擦出火花,大刀似乎占据了上风! 杜英心中大定,大刀在空中变幻莫测,二十招之内,已经将敌人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狼狈逃窜。 杜英大获全胜,夹着马得意的回到闫宿身边,“殿下,他们真是空有气焰,实则不堪一击,这一仗,咱们必胜!” “好!”闫宿闻言,方才还有些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嘴角都浮上了难得的笑意,“诸位,今日谁能斩下敌帅首级,本殿下赏千户侯!” 重赏之下,大家都跃跃欲试,目光死死的盯着翁孛的项上人头! “端王麾下亳州佟棠生,前来挑战!” “丰都黄良,宵小速速来战!” “济州岳樵......” “......” 众人纷纷得胜而归,且给闫宿的回答,都是敌军虚有其表,不堪一击,这大大增加的闫宿的信心,也高涨了他上前一试的决心! 只是在众人都高兴今日必胜之时,被闫宿忽视的两个秦家军统领已觉不妙,朱靖之和林啸深深皱起了眉头,这绝不是敌军的真实水平。 所以在听闻闫宿要亲自上阵的时候,两人忍不住出言提醒。 “殿下,以属下对北越的了解,这绝非他们的真实水平,贸然上前,恐有诈啊!”朱靖之好言提醒。 “你少在这危言耸听!”闫宿还未表态,杜英就率先开口了,“咱们都替殿下探过虚实了,绝不会有问题!”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现在可不是你们秦将军当家的时候,你打着什么小心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殿下今日留你一命已是开恩,你少在这婆婆妈妈,耽误殿下立功!” 秦家军打仗在行,这吵架还真需要锻炼锻炼,被杜英这么一说,两人硬是没找到反驳的话。 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闫宿披着白袍,手持长剑,驾马奔向战场。 端王殿下亲自上阵,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的,翁孛亲自迎接,双锤被他敲得哐哐震天响。 长剑对双锤,剑法和力量的较量。 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剑法都是花里胡哨,两人交战刚开始还势均力敌,且闫宿隐隐还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看见了吧,别以为什么都是你们秦将军厉害,咱们殿下照样毫不逊色!”黄良双手环抱在胸前,仰着头高傲的说话,颇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朱靖之和林啸无话可说,愤愤的哼了一声,将目光放在了战场上的那两个身影上。 不被搭理,黄良以为两人是被说服了,趾高气扬的接着说:“我劝你们最好识时务一点,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咱们殿下班师回朝,那时候可就不一般了,你们——” “不好!”林啸和朱靖之异口同声。 黄良的话没说完,便看见对方脸色一变,眨眼之间对方已经冲出了视线,哒哒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即便两人反应再快,距离摆在这里,他们也无济于事,只能看着翁孛突然眼露凶光,双手发力,将闫宿的长剑击落在地,在闫宿怔愣的一瞬间,铁锤化身铁链,缠在闫宿的脖子上,将其扯下马,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擒闫宿! 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闫宿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敌军已经开始撤退,偌大的战场上,只留下一句:“无能小儿!叫你们秦帅出来见我!” ——秦军帅营—— 遥想半日前,这个营帐内,还斗志昂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扬言要杀敌立下汗马功勋,可这仅仅过去了半日,帐内分明还是这些人,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方才在战场上还目中无人的杜英和黄良,此刻一言不发,但脸上担忧的神色却清晰可见。 朱靖之和林啸彼此对视一眼,也没开口。 诡谲的气氛在帐内蔓延着,直到黄良终于坐不住了,只不过他不是想法子救人,而是劈头盖脸就朝着两人骂去,“你们该死,明知敌军有诈还不劝解殿下,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有几条命来赔!” 都这是时候了,两人当然也不会惯着他们,朱靖之站起来就给了黄良一脚,这一脚多少是有点狠了,黄良直接倒地不起,“放你娘的狗臭屁!自己几斤几两掂不清楚,出了事来怪别人!” “若不是将军有令,我早他娘的一刀了结你了!什么狗屁皇子,不过是个废物!” 朱靖之这些日子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终于是憋不住了,恶狠狠的盯着黄良,俨然有一种下一秒就能掐死他的气势! 朱靖之是实打实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身上的气势凶恶极了,此时显露无疑,直接镇住了帐内所有人! “你——你——你......”黄良倒在地上,因为疼痛也因为恐惧,话不成句,一边往后退,一边盯着朱靖之,“你......你放肆!” “哼!废物!”朱靖之已经不想跟对方多费口舌,冷哼一声坐回了椅子上。 一时间,营长内再一次陷入了平静,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直到半炷香之后,才有人重新开口,只是这一次说出来的话,就好听多了。 “我知道二位心中有气,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殿下,我们对敌军不了解,还需要二位拿主意才好。”说话的是佟棠生,他很理智,也能分清现在的局势。 “我们能拿什么主意?宋将军和关将军被你们软禁了,我们一不会调兵遣将,二没有威信威严,能做什么?”林啸没好气的开口。 “是,是,是。”佟棠生连说了三个是,随后谦卑道:“明白,明白,这些日子委屈二位将军了,我们现在就去跟二位将军赔礼。” 端王闫宿被敌军生擒的消息在整个苍北军营里不胫而走,有看热闹的,有担惊受怕的,但更多的是鄙夷的,谁叫当初闫宿一来苍北,就大肆立威,发落和囚禁了不少人,早就惹得很多人不满了。 现在报应不爽,可让人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秦暮停在当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因为他故意拖延时间的原因,他在回京的路上,足足走了一个月了,现在人还在苍北的地界。 消息送来的时候,他刚被傅晚从昏迷中抢救回来,整个人虚弱无力,脸色煞白,即便医术高潮如傅晚,也回天无力。 “主子,宋将军和关将军的意思,是拖延时间,待大小姐回来之后再做定夺。”康满将消息说给秦暮停听,然后守在一边等着自家主子发话。 秦暮停刚醒,甚至尚不清醒,闻言缓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点头,随后轻声道:“告诉二位将军,最近巫马容的人肯定会频繁挑衅,让他们不必理会,把他们逼急了,才能让端王吃些苦头,皇上才能让杳儿快些回来。” “另外,关于端王的消息,加急送往汴京,不可,不可有丝毫耽搁。” 秦暮停说完这些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康满领命出去了,马车内只剩下又即将陷入昏迷的秦暮停和傅晚。 秦暮停说完,傅晚又给他喂下了一颗药,算是吊住了他的精神,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秦公子,赎在下直言,你若是再不静下心来治病,等你下一次发病,你这条命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就不回来了。” 闻言秦暮停惨淡的笑了笑,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力气说话,“这,这不是有,有你吗?”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常不错了,秦暮停信得过傅晚的医术,若是换了旁人,他在外漂泊一个月,早就一命呜呼了,但有傅晚在,他现在还能说话,可见傅晚医术高超。 傅晚无语,“我当然知道我医术无人能及,但我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不是你说一句我就能给你一命的。” 他就是想,也没这个能力啊! 对此,秦暮停只能无声的笑笑,最后保证道:“等杳儿回来就好了。” 左右也不会太久了。 的确会太久,事关当朝皇子,皇室血脉,消息都是八百里加急送回汴京的。 此时的汴京已经开春,天气回暖,草长莺飞,万物一片祥和,只是这样的平静注定是要被打破的! 当朝皇子被敌军生擒的消息震惊朝野上下,不仅如此,消息更是顷刻间传遍了汴京城,老百姓们无不震惊错愕。 而朝堂上,已经因为这件事吵翻了天,敌方扬言不见到秦杳绝不放人,又重新把焦点聚集到了秦杳身上。 但这次有所不同,闫宿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如今皇嗣凋零,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皇子就这样折在了北越人手里。 第66章 奉命出征 秦杳是被连夜召进宫里的,宫里来人的时候,她正在给小团子讲睡前故事,小团子听得津津有味,见到秦杳要走,抓着她的衣角不愿意放手。 “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团子眼巴巴的样子相当惹人怜爱,秦杳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轻声道:“很快的,你还知道娘亲跟你说要带你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记得!”听了这话小团子很是兴奋,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看着秦杳。 “那你今晚乖乖睡觉,等娘亲回来了,咱们就可以去了。” “好!”对于秦杳描述的那个地方,小团子充满了向往,“柚柚听话,娘亲你早去早回。” “嗯!”安抚好小团子后,秦杳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宫里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秦杳,神色复杂的将她请上了马车,情况特殊,马车在夜里空旷的大街上飞奔,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把秦杳带进了宫。 闫曜梁在养心殿已经等候多时了,秦杳进去的时候,没有旁人,只有闫曜梁一个人危坐在上,见到秦杳的一瞬间,脸色晦暗不明。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秦杳单膝跪地,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微微颔首,这样恭敬挑不出任何错的礼节,落在闫曜梁眼睛里,却是那样讽刺。 ——秦杳这是在威胁朕! 闫曜梁看了秦杳很久,没开口让她平身,也没说自己召他进宫的目的,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秦杳也不着急,她能猜到闫曜梁心中所想,大局已定,她无需着急。 养心殿内落针可闻,不知道过了多久,闫曜梁才缓缓开口让她起身,然后用眼神示意她落座。 见到秦杳坐下,闫曜梁又接着开口,“你和你父亲很像,方才见到你跪在地上,朕仿佛就看见了老将军一样。” 闫曜梁的眼睛里,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让人捉摸不透。 “外人都道微臣比较像母亲。”秦杳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笑,平静道。 对于秦杳的回答,闫曜梁也笑了,“你哥哥快要进京了吧。” “哥哥身体不好,怕是不能面见皇上了。”秦杳开门见山的说道,她无需跟皇上虚与委蛇,这个节骨眼上了,闫曜梁拿她无可奈何。 他想要用哥哥牵制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回京这一趟,她别的没学会,倒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受制于人! 她明显的察觉到闫曜梁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但他面上依旧平静如水,甚至云淡风轻的开口:“难怪。” 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人尚在苍北的境地,秦杳果然早就布局好了! 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但其实也没有多和气,他们甚至不想要看对方一眼,两人的视线很少才能碰到一起。 “你和你父亲将苍北治理得很好,就连朕都有所耳闻。” 耳闻什么? 想来也不过是一些百姓对将军府感恩的话,落在了闫曜梁耳朵里,就是秦家藐视君上,居功自傲,他看不到秦家两代人舍命的付出,单方面就宣布了秦家的死刑! 甚至不给一丝辩驳的机会,到最后还要昭告天下自己有多么多么的仁慈! “微臣不过是尽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这般夸奖。”秦杳淡道。 “分内之事......?”闫曜梁呢喃一声,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深夜进宫,四更天了秦杳才从宫里出来,送她回去的还是那些人,春夜里还有些寒冷,但却比不得心冷。 翌日一早,秦杳已经一身戎装,身后是同样一身铠甲的常承周,两人跪在广平王府的大殿内,听着太监宣读皇上的旨意。 为了救自己的儿子,闫曜梁不得不委曲求全放秦杳离京,也不得不让她重掌兵权,回到那个他鞭长莫及的地方。 秦杳奉命出征,闫曜梁给足了自己和秦杳脸面,同样百官相送,但闫曜梁却没有出现,他坐在御书房内,听着侍卫传来的关于秦杳的消息。 从秦杳出府到出城,一条一条的消息不断传来,闫曜梁都面色平静。 这一局,他输了! 他费尽心机谋划了这么久,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秦杳离京,而自己还要将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兵权重新交付,甚至要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只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这样做。 有求于人,就必须委曲求全。 城门口,百官相送,高迁乃一国宰相,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他身后站着骆文山,两人的脸色皆不好看。 “大人,皇上此番,怕是不痛快极了。”骆文山不仅为皇上考虑,更是为自己担忧,恐怕这往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啊! 谁说不是呢,饶是高迁这样多主意的人,此刻都束手无策,秦杳可以说是临危受命去救人的,没有人敢给她找不痛快,就连皇上都得掂量掂量! “哎——”高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把脑袋栓腰带上上朝吧。” 短时间内,至少在苍北战事平息之前,他们的日子都不要想好过了。 从这一天起,整个汴京城就似乎笼罩在了一团黑雾之中,死死的攥着每个人的喉咙,让人压抑得喘不上气,但这都不关秦杳的事了。 她不喜欢打仗,但她喜欢苍北的无拘无束,广袤无垠,那时自由的感觉! 闫曜梁还是忌惮着秦杳,没有再给她增援的士兵,只给了几十个护送的,所以此行,明面上只有秦杳一人,她带着几十个人轻装上阵。 但实际上,王府的暗卫和茶烽的小队都在暗中跟着她一起前往苍北,一路上还有红鸾阁的杀手保驾护航! “娘亲!”城外的马车上突然探出一个机灵的小脑袋,看见秦杳的马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跳出去。 原本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的秦杳,看见小团子的脑袋一下就笑了,驾着马儿就到了马车面前。 “哇!娘亲你好帅啊!”小团子第一次见自己娘亲一身铠甲,或者说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帅气的铠甲,两只眼睛都冒着精光,“柚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铠甲!” 秦杳的铠甲银白锃亮,乃上好的材质,是秦暮停当年花重金给秦杳量身打造的,号称无坚不摧! 小团子话音刚落,马车里就又探出了一颗脑袋,只是这颗脑袋出乎意料,乃是敬安公主:“何止是你这小不点没见过,本公主看过了这世间所有的宝贝,也没见过这样好的呢!” “好了好了,你俩个别跟看猴一样看着我,咱们就要在这里道别了,苍北战况紧急,我得先走一步,会有人护送你们到苍北,咱们苍北见。”她势必要日夜兼程,带着小团子不方便,小团子也肯定受不了,只能一前一后走了。 “敬安,柚柚就拜托你照顾了。” “杳儿你放心吧,我肯定把这小不点儿照顾好,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敬安公主笑道。 “那你们一路上千万小心,我会派人接应你们的。”秦杳放心不下,婆婆妈妈的不停嘱咐。 听得敬安公主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揉了揉小团子的脸蛋儿,然后又握了握秦杳的手,严肃认真的保证:“哎呀,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可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没有人敢把咱们怎样的,再说了,你都派了几十个人保护咱们两个人了!不会有问题的!” “好吧。”秦杳摸了摸鼻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她转头看着柚柚,揉揉小孩儿的脸蛋儿,还有些舍不得,“听话啊,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 这时候的柚柚听话极了,重重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娘亲放心,柚柚听话,不让娘亲担心。” “嗯!真乖!” 马车先行一步,秦杳看着马车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心中才放心下来。 祝伯夷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同样带着行李骑着马,也是要远行的样子。 “王妃,一路保重。” “你也是,那边的情况我不了解,王爷就拜托你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祝伯夷笑着说道,突然,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秦杳,“这是王爷让我给你的。” 秦杳惊喜又疑惑,拿着信不可置信的看着祝伯夷:“是什么?” 祝伯夷笑着摇头,“王爷给王妃的信,我怎么能看呢?” 秦杳总觉得这信封里会有什么惊喜,那样的感觉非常强烈,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 信上只有三个字——十里亭。 秦杳抬头的瞬间,祝伯夷在她眼睛里看见了期许和急切,上一刻对方还是威严的女将军,这一刻,俨然已经是迫不及待要跟夫君团聚的幸福的女子。 秦杳甩开了跟着的一众人,打马飞奔到了十里亭。 十里亭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候多时,秦杳停在亭子下面,马儿都来不及栓,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台阶上去。 “阿杳!”温照凛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阿杳,心中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比这春日里的太阳还暖。 看见朝自己张开双手的温照凛,秦杳想都没想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王爷。”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明明不过一个月没见,这相思之情却好像三年不见一样! “王爷怎么回来了,南海不要紧吗?”秦杳死死的搂着温照凛的脖子,即便说话也不愿意放开。 温照凛同样舍不得放手,轻抚着秦杳的后背,在秦杳耳朵边小声的说道:“没有阿杳重要。” “噗!”秦杳忍不住笑了出来,娇嗔的骂了一句:“不务正业!” “嗯,不务正业。”温照凛不反驳,自己的确就是这样的,可谓美色误人啊,“我一知道端王带兵出征我就掐着时间回来了,时间刚刚好。” “南海离汴京这么远,你不回来我又不会说你什么。”虽然话这样说,但此刻紧紧抱着温照凛舍不得松开的双手已经出卖了她。 “要回来,别人都有人送,我的阿杳也要有,再说了,我要让你知道你有人惦记,你到了战场上才会认真保全自己,不敢受伤让我担心。”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心中有牵挂才不会有漂泊之感,秦杳这一刻真是爱死了温照凛。 “我会好好顾全自己的,不为了你也要为了小团子,她还需要人照顾呢。”口是心非,秦杳现在明白了,这不是作,这是女儿家的害羞。 秦杳这话,惹得温照凛本想狠狠的在她脖子上嘬她一口以示惩罚,但秦杳的盔甲阻碍了他进攻的步伐,看来这盔甲不仅能御敌,还能防色狼! “阿杳真好看。”温照凛跟自己儿子一样,也是第一次见一身戎装的秦杳,也是满眼新奇。 秦杳得意,被人夸好看了当然要得意一下,“王爷不好看,都有胡渣了。” “我一路跑了五天五夜,累死了两匹马才会来,阿杳嫌弃我了?”温照凛委屈,被自家王妃嫌弃了。 秦杳被温照凛的表情语气可爱到了,松开了他的脖子,然后捧着温照凛的脸,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嫌弃,有胡渣也一样好看!” 被调戏了...... 然后调戏别人的后果,就是被温照凛捧着脸把嘴巴给嘬肿了...... 温照凛得了便宜还卖乖,松开秦杳时还说:“阿杳莫要撩拨我。” “你——”秦杳脸皮薄,羞红着脸不说话了。 看着秦杳的模样,温照凛笑着又把人抱进了怀里,享受着分别前的温暖。 两人今日相聚已是不易,时间当然不可能很久,两柱香的功夫已经是极限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不过两人虽然有些儿女情长依依不舍,但也都是明白人,没有上演两眼抹泪难舍难分的场景,只是秦杳离开十里亭的时候,回头看了温照凛三次,每次都能跟温照凛的视线对上。 而温照凛,秦杳的马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还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祝伯夷姗姗来迟,一来便看见这个模样的温照凛,“别瞅了,人早没了。”祝伯夷翻着白眼无奈的开口提醒。 第67章 回归 秦杳即将回归的消息不出三日已经传遍了苍北大地,几乎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对百姓来说,意味着战局缓解,而对苍北三军来说,意味着主心骨回来了! 而对秦暮停来说,更是叫他放下了一颗一直悬浮的心,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不少,如今人已经离开汴京,他也不需要跟这些人墨迹了。 “康满。”秦暮停靠坐在马车上,朝在外煎药的康满唤了一声。 傅晚吩咐过主子不可受寒,所以康满不敢进马车,担心会把寒气过给主子,因此闻声他只是在马车外边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秦暮停知道这都是傅晚的吩咐,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为了自己的脸色能在杳儿回来之前好看起来,也就依了,人见不到,话还是可以说的,“咱们回府。” 别的不用多说,康满一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一时激动不已,“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恰好这时候傅晚溜达回来了,康满把煎了一半的药交给傅晚,然后便离开了。 因为秦暮停故意拖延时间的而原因,他们已经在路上逗留了好几日没有启程了,苍北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秦暮停倒是在马车上冻不着,但这可苦了那个太监和随性的两千护卫了。 苍北的寒风刷刷的吹都吹不走他们身上的怨气! 见到康满过来,这些人更是没个好脸色,眼刀子欻欻欻就往康满身上扎,但康满现下心情好,不同这些人计较,见到那个太监,开门见山就说:“我们主子身体不适,需要回府疗养,恐怕不能跟诸位回京了。” “什么?”太监消息闭塞,还不知道京城的变故,听了康满的话很是不可思议,惊讶的出声,“你们是要抗旨?” “随你怎么说,但我们主子的意思,咱们不回京,公公的任务就完成不了,回去也是个死,既然如此,诸如就留在苍北吧,苍北虽不比汴京繁华,但粗茶淡饭还是有的,不缺你们一口饭。”康满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而是在宣布这个决定。 太监也是个人精,见康满这个状态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看了看康满,然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侍卫统领的身后。 侍卫统领是习武之人,他一直都知道自从他们离开将军府开始,就有一批人一直跟着他们,对方人数不少,他们未必能应付得了,眼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侍卫统领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太监,又转头看了一眼康满,片刻之后,他收回一直握佩刀的手,随后双手抱拳,微微颔首,臣服的意思。 “爽快,那咱们也不为难诸位,待将军回来,自会安排诸位的去处,现下,随我们主子回城便好。”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康满心满意足的回到秦暮停身边,待得到傅晚的许可之后,便启程往回走。 这回府的路上气氛可就轻松多了,也大概是不再受制于人,所以轻松,就连秦暮停脸上都难得有了悦色。 而军营内就比如秦暮停这边和谐了,秦杳手下的几个将军听闻秦杳不日便要到达,心中大定,那些原本被闫宿搞得有些颓色的将士们,也瞬间斗志昂扬,纷纷想要出城杀敌建立功勋! 整个军营都因为秦杳的消息欢呼雀跃,只有那么少数几个人心中打鼓。 最忐忑的就是杜英几个人了,此时他们聚在佟棠生的营帐内,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先前那样折腾秦杳的手下,那秦杳回来,会不会也对他们下手? 二皇子被生擒,救回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期间,他们该如何自处? “棠生兄弟,你脑袋最灵光,注意多,你说我们接下来究竟如何是好?”此时的杜英没有战场上的嚣张气焰,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安的扭动着,将希望寄托在了佟棠生身上。 “对啊对啊,咱们都是大老粗,不如棠生兄弟一样是读过书的,你想想法子,咱们......”黄良身上还隐隐作痛,此时他也清醒了,知道眼下什么最要紧。 岳樵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确也没有法子,他是个只会练武的粗人,脑子还不如几岁孩童好使,所以他也只能把目光看向佟棠生。 被寄予厚望的佟棠生一直没有说话,他自二皇子被擒之后就在想法子了,但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可以保命,只是...... “我且问三位,此番是想上阵杀敌待日后班师回朝封侯加爵,还是征战沙场,保卫国家?”佟棠生环顾三人一眼,随后认真道。 不过他这话似乎有点绕,岳樵皱着眉没听明白。 杜英懂了但没完全懂,心里只是有一个猜想,“二者有何分别?” “你的意思是问咱们是想继续追随二皇子还是投奔秦家军?”这时候黄良给不明白的二人解答了这个疑惑。 佟棠生点头,道:“秦家军的骁勇善战是咱们有目共睹的,等秦将军回来,定能救出二皇子,秦将军定然不会让二皇子留在苍北,所以会让人护送二皇子回京。” “若是三位想要此时加官进爵,是最好的机会,护送二皇子有功,二皇子定然不会亏待了咱们,虽不能立即封侯,但往上升两个品阶是毋庸置疑的,日后若是二皇子登基,有了今日这份情谊,好处自然不少!” “若是选择了秦将军......”到这里,佟棠生犹豫了一些,沉吟片刻后道:“想必通过此事诸位也看出来了,皇上不待见秦将军,若是选择了秦将军,上阵杀敌报效国家是没问题的,但是功成名就恐......时日难料。” 佟棠生把话说完,帐内的几人都沉默了,没有立刻表态,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几人虽然跟二皇子出征,但时日不长,一时间还真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秦杳一路从汴京出发,日以继夜的赶路,终于在八日后抵达了苍北,她顾不上回府看望哥哥,马不停蹄的就赶往了前线,这一路上她收到的战况都是不容乐观的,巫马容虽然没有大肆攻城,但往往平静的背后,都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秦家军一早的得知了秦杳的消息,除了在亲自巡逻前线的宋将军,其余人都在大营等待着秦杳的回归。 秦杳离开苍北半年,似乎一切都如常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一身盔甲出现在众人视线的秦杳,一下点燃了整个秦家军的情绪,关裕率领众军,在见到秦杳的那一刻,高呼——恭迎秦帅回营! 至此,秦杳真正回归! “诸位!”秦杳驾马立在众人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带着内力的声音传遍整个军营,“驱除鞑虏!” 秦杳的声音震耳欲聋,士兵们的回应同样穿云裂石:“不成誓不休!” 佟棠生几人站在不远处,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浩荡的气魄,这一刻的秦家军,比之先前,更所向披靡,整个军营都是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们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一呼百应! 这不是臣服,是舍弃生死的追随! 更让几人惊讶的是马背上的秦杳,他们在汴京的时候是见过秦杳的,只是那时候他们不免怀疑,一个女子,如何能制服三军,即便听了不少关于秦杳的传奇,但都不如此刻身在现场来得震撼! 三军主帅,当是如此!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秦杳进了帅帐,里面的一切早就准备好了,无一不是按照秦杳的习惯布置,她在帅位上坐下,下面站着的全是秦家军的各营将军。 “末将已经传令下去,将士们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可随将军出城迎敌!”关裕站出来,率先开口。 秦杳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坐下,然后才缓缓开口,“不急,巫马容肯定已经知道了我回来的消息,定然会多加防范,现在不是出手的好时候。” 她若是贸然出兵,恐正中巫马容下怀,且防线失守他们已经失了先机,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跟巫马容比谁更能沉住气!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们手里还有一个闫宿,她不得不顾及着。 “关将军,从二皇子来苍北之后的事,你给我细说一遍。”活捉闫宿肯定是巫马容蓄谋已久的计划,但秦杳却猜不透对方的目的,要挟他们?还是要挟皇上? 虽然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这其中差了一环...... “是!” 等关裕说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秦杳一字一句听在耳朵里,没有任何破绽,唯一梗住的地方就是巫马容。 但秦杳解不开。 “端王手下的四个小将和两个军师末将已经派人看住了,将军要如何发落?”关裕是很想就这么把人了结了的,留下来只会碍事! 但秦杳不这么想,她朝着关裕摇头,道:“先这样吧,不必理会,到时候让他们跟着二皇子回京便是,重要的是东北支援的十万骑兵,现下如何?” 这些人若是能用,能解决她很多问题! “那十万骑兵尚可,他们的统帅跟老将军是旧识,愿助咱们一臂之力,只是后面增援的那五万精兵不可用,此前已经跟咱们多次发生摩擦,还出言不逊。”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那些人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是跟二皇子来的,各种不服他们的管教,还出言侮辱,简直不能忍! 秦杳无奈的摇摇头,都这时候了还不安分,做不得大事,要她用她也不敢用,“给点教训就行了,不必理会,到时候让二皇子带走,我苍北的军令留不得。” 她从一回来,就一直待在帅帐内没出去过,从晌午到晚上,足足说了一下午才堪堪说完。 “天气还冷,多关注将士们的状况,御寒要做到位,莫要让将士们寒了心。” 等交代完这些琐碎的事已经到了深夜,但事情还没完,属下端上来的饭菜已经热了好几回了还没动,她无心这些,几位将军离开张营,她就叫了茶烽进来。 营救闫宿的事情,她准备交给茶烽。 “此行你们有两个目的,一是全力营救二皇子,二则帮我查一个人。” 关于二皇子的事,茶烽先前已经了解了,是一个难度不小的重要任务,能跟这个任务相提并论,可见这个人对秦杳来说有多重要,“什么人?” “穆澹。” 茶烽亲自参与了汴京城的事情,当即就明白了秦杳的意思,心里了然,答了一声是他便出去了。 等安排好一切,秦杳才草草的扒拉了两口饭,然后倒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和衣而睡。 然而让秦杳没有料到的是,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前线的宋怀舟将军就来了消息,巫马容手下大将翁孛再率五万士兵压城,二话不说就率兵攻城,俨然一副不达目的罢休的状态。 巫马容不按常理出牌,秦杳心中的猜想越发让她不安,希望只是巫马容沉不住气吧。 翁孛想逼她露面,秦杳当然不会如他的意,单单一个翁孛而已,宋怀舟足以应付,她无需出现,整整一天,她都待在营帐内,将苍北地区所有的防线看了一遍,当然看一遍不是目的,她必须保证每一条防线的牢固,不能给敌人已死可乘之机。 翁孛从早攻到晚没有靠近城门半步,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鸣金收兵。 但第二天他又会卷土重来,同样从早到晚不停歇的攻城,气势还一样的雄壮! 一连三天,秦杳若是再琢磨不出什么东西来,这三军统帅的职务便可以拱手让人,她直接下台就好了! 夜里,松怀舟从前线赶来,将这三日的情况一一说给秦杳听,并把自己发现的疑点也一并说了,跟秦杳的猜想不谋而合! 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秦杳就派了暗卫出去,收到消息,她已然有了对策,“宋将军,你是秦家军的老将,守城防御的经验丰富,继续组织将士们跟翁孛周旋。” 宋怀舟:“是!” 秦杳点头,继续道:“关将军,本帅给你精兵三万,即刻前往峭山谷,一旦发现敌军,势必全歼!不得有误!” 关裕抱拳领命:“末将领命!” 秦杳接着任命:“朱靖之。” 朱靖之站出来:“末将在!” “精兵五千,拿下翁孛左翼大营,能办到吗?” “末将誓不辱命!” 第68章 击退翁孛 翌日,宋怀舟跟翁孛再次对上,翁孛跟前几日一样,不叫阵也不废话,直接就组织人攻城,宋怀舟早已游刃有余,有条不紊的组织将士们进行反击。 但今日的敌军,似乎要比往常更加勇猛一些,投石车和弓箭手一批一批的没有停歇,这让宋怀舟皱眉同时也心中大定,翁孛如此,就说明将军所料不差! 思及此,宋怀舟觉得时机已到,随后,他指着身后的小将道:“告诉朱靖之,本将军这边万事俱备,随时可配合他。” “是!”小将得令迅速消失在了城楼上。 另一边,朱靖之率领五千精兵已经等候了整整一夜,饶是这样,将士们依旧热血澎湃,在接到宋怀舟消息的时候,个个都是精神抖擞,若不是朱靖之拦着,可能现在已经杀到翁孛的大营了! “敌军左翼大营士兵八千,马匹两千,是翁孛最精锐的部队,只要歼灭了他们,敌军必定溃不成军!将军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咱们,咱们毕竟不呢个辜负将军的信任!”朱靖之在临行之前,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他是秦杳一手提拔上来的,行事作风都有几分秦杳的影子,他知道士气的重要性! 果然,他话音一落,将士们已经迫不及待,士气高涨!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回去告诉宋将军,我们会在两个时辰之后向敌军左翼发起进攻,届时,请宋将军从正面出兵,拖住翁孛前线大军。”整装待发,朱靖之转头让方才传信的将士给宋怀舟传信回去。 “是!祝将军凯旋!”说完,传信的士兵再次启程。 翁孛的左翼是他最看重的,乃精锐中的精锐,也是翁孛引以为傲的王牌,轻易不会出战,或许等两军正式交战的时候,他们才会参与。 但他们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朱靖之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五千人的小队,行兵速度非常快,不过一个时辰,朱靖之就带着人绕到了距离左翼大营一公里处的山坳,随后众人立即分散,朱靖之带着几百人缓缓靠近,在能看见敌军营帐处隐藏了下来,一旦他发起进攻,后面的人就能迅速跟上。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只听朱靖之一声令下,前阵的士兵率先发起进攻,哒哒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一批,两批,掩藏在后的队伍紧随其后,在朱靖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敌军进发! 这样浩大的声势必然引起注意,敌军左翼迅速拉防,随后骑兵从营内崩腾而出,后续士兵紧随其后。 顷刻间,朱靖之就同敌人交上了手! 而另一边,眼瞧着时辰一到,宋怀舟当机立断,派手下小将步霜云率三千人出城迎敌,与此同时,他亲自带兵从侧面发起进攻。 宋怀舟的反击没有一点征兆,以至于翁孛措手不及,步霜云已然同他们交上手他才反应过来。 只是这个时候,宋怀舟已经撕开了他的外围士兵,朝着他势如破竹的杀来! 得到消息的翁孛气愤不已,抄起铁锤骂骂咧咧的上马,“他奶奶的!宋怀舟给老子玩儿阴的!” “将士们,随我杀敌!”只听翁孛粗吼一声,狠狠的夹紧马腹,马儿吃痛,带着翁孛冲了出去! 宋怀舟不愧是秦家军里骁勇善战的老将,在翁孛赶来的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带着手下的士兵杀入敌军内围,深入重围被包围的亏他吃过,所以在他带兵往里冲的同时,另有三千将士紧随其后,对敌军形成了包抄之势。 翁孛的大军原本密不透风,难以攻破,但有了步霜云在一旁拉扯,他很轻易就撕开了一条口子,没一会,他便与翁孛打了照面! 声旁是马儿嘶鸣和将士们浴血杀敌的声音,宋怀舟手持梨花枪,坐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看着对面的翁孛。 翁孛的双锤在手中挥舞,双锤撕裂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对手,没有轻易出手。 他们在试探彼此的实力,即便交手上百次,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此次有些不一样,翁孛沉不住气了,率先发起了进攻! “铮——”兵器在碰撞的一瞬间又分开,翁孛不傻,宋怀舟的梨花枪是远距离作战武器,且梨花枪在宋怀舟手里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他没有一点靠近的机会。 在见到宋怀舟的时候,他不得不放弃自己最擅长的近距离作战,将手里的铁锤变成被铁链牵引的铁球! 翁孛的铁球数次擦过宋怀舟的耳边,虽然对他来说攻击性不大,但却阻碍了他进攻的路线,所以在翁孛的铁球再一次擦过他头顶的时候,宋怀舟选择铤而走险,梨花枪缠住了铁球的铁链,翁孛见状,另一只铁球也朝着宋怀舟攻去,这回铁球的目标是宋怀舟的腰! 眼看铁球近在咫尺,宋怀舟面不改色,一只手稳住梨花枪,一只手撑在马背上,在铁球袭来的时候,手在马背上借力,腾空而起躲过了翁孛这一击。 躲过了还不算,他腾空跃起又轻轻落下,长枪在刹那之间,将两个铁球一并缠住,翁孛自己上当,内心泛起波澜。 但这一点点的分心,足以分出胜负。 宋怀舟用尽力气,夺了翁孛的武器,没了武器的翁孛不堪一击,十招之内,就被宋怀舟挑落马下!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翁孛内伤不轻,在手下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重回马上,就被身后的消息惊得脸色大变! “秦军偷袭左翼营,左翼损失惨重,粮草营失火......” “废物!”翁孛勃然大怒,夺过一旁士兵的兵器就给了传信的小兵一个痛快。 宋怀舟本想生擒翁孛,但翁孛的属下誓死相护,翁孛重回马背之后他便再没靠近的机会,见状不对,他们立刻撤退,毫不恋战。 追击无意,宋怀舟带着士兵们返回城内,至此,他拿下了秦家军和敌军交手的首胜! 而朱靖之那边,不仅摧毁了翁孛的左翼和粮草营,更是对翁孛的大营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摧毁,断了翁孛卷土重来的资本,这回看他有何脸面去见巫马容! 翁孛狼狈的逃回十里外的大营,此时的巫马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以为前线尽在掌握之中,直到看见狼狈的翁孛,他才猛然知晓! “大帅,末将该死!”翁孛左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右手撑在地上支撑自己的身体,神情痛苦的向巫马容请罪。 巫马容是北越赫赫有名的大将,征战沙场几十年,杀戮和血腥早已铸就了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对于地上的翁孛,他只是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随后淡淡道:“你不是宋怀舟的对手,他任你这么多天已经是极限了,这遭你不冤,下去休息吧,后面的是本帅自有安排。” 虽然损失了几万人马,但有失才有得,他不在乎这么一点点的失去。 可是巫马容话这么说却没让翁孛的心态好一点点,他自诩巫马容手下第一将领,会敌不过一个宋怀舟? 事实面前他无法反驳,但心里一百个不服,这个仇,他不报誓不为人!眼下他不能急,养好伤以待来日! “是!末将多谢大帅!” 翁孛五万人马,折损近三万,八千精锐部队全军覆没,粮草颗粒不剩,这样大的胜利,大大鼓舞了秦家军的气势,秦杳也难得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现在就静待关裕那边的消息了! 峭山谷位于东北方向的防线上面,直连乌北关,乌北关往后一百多里一马平川,而苍北第一大城乌齐城就在这一马平川的地方,城内聚集了众多百姓,一旦城破,百姓毕竟流离失所,而苍北的经济,必将受到重创! 峭山谷距离秦杳现在所在的天门关有三日的路程,若是急行军,两日便可到达,秦杳派关裕前往峭山谷的同时,也给乌齐城的守将宋怀生去了信,让他随时关注峭山谷的动静,必要时候派兵支援关裕。 巫马容声东击西,佯攻她所在了天门关,其实暗中分兵去了峭山谷,若不是她消息够快,恐怕等敌军攻下了乌齐城她才会知道自己顾此失彼了! 这样的伎俩在战场上屡试不爽,因为没有人敢拿国家和百姓的安危开玩笑! 巫马容此番把宝押在了峭山谷,天门关这里算是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但营救二皇子的事情一直没有个着落,敌军不跟他们谈判,秦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茶烽身上。 茶烽已经去了好几日,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又这样过了一日,她没有等来茶烽的消息,但是等来了巫马容要派人来谈判的消息! 时间定在三日后的晌午,到时候巫马容会派使者前来。 秦杳直觉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谈判! 谈判的前一天,秦杳正在沙盘上排兵布阵,影二就进来了,“将军,二皇子手下的小将想要见您。” 闻言秦杳眉头微皱,随后抬起头,迟疑了片刻,用布把沙盘遮住之后,才点点头。 佟棠生被影二请了进来,“末将参见秦将军。” 他还算客气,秦杳不打算为难他,微笑的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是想问明日谈判的事吗?”秦杳不喜欢墨迹,开门见山的问道。 佟棠生一愣,随后道:“听闻明日巫马容会派人来谈判,不知道二皇子是否......” “二皇子是巫马容谈判的资本,不会伤他性命的,只是苦头肯定是免不了的,不过你放心,本将军会全力保证二皇子的安全,将他平安送回便汴京城的,到时候你们就可跟着二皇子一起离开了。” 秦杳这话是疏离的,她不跟他面前拿乔,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佟棠生。 “将军心胸宽广,属下知道您一定会救出二皇子的,属下并不担心这个。”佟棠生笑道。 秦杳挑眉,饶有兴趣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为何来?” 秦杳看着佟棠生,佟棠生也抬头跟她对手,片刻之后,佟棠生站了起来,然后双手抱歉跪在地上,低着头郑重道:“佟棠生一心保家卫国,若是将军不嫌弃,请收末将在将军麾下做一个无名小卒。” 秦杳挑眉,这是投诚的意思? 二皇子的小将,拿朝廷俸禄的武官,此刻这是要投奔自己? 秦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看着跪在下方的人,秦杳迟疑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是从汴京城来的,难道不知道如今苍北的局势吗?” 其实她想问得更直白些,问他知不知道皇上对秦家的态度,跟着她可不是明智之举。 “在下从小习武,遍览群书,为的是保家卫国,为家国死而后已,而不是置身朝廷尸位素餐,今日前来,已是深思熟虑之举,绝无二心。” 嗯...... 这可让秦杳难办了,好半响才开口道:“你就不怕二皇子怪你背主?” “末将职位在京畿军营,不过是奉命出征而已。” 原来如此,秦杳了然的点点头。 她没给佟棠生准确的答复,只让他先下去,佟棠生也不追问到底,闻言便退出了秦杳的营帐。 等佟棠生一离开,秦杳就朝影二使了个眼色,影二了然,一炷香之后,一封加急密信传往汴京。 巫马容谈判的阵仗非常大,几万大军乌压压的停在城门外,使者面不改色,只身一人就进了天门关的城门。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秦杳一直遵循这个规则,不过,若是能换一个人就更好了! “秦帅,别来无恙。”穆澹一袭白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俨然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秦杳说不吃惊是假的,饶是她已经猜到穆澹可能身在巫马容的军营,却没想到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到她面前来! 当初在汴京,她的人埋伏在城外,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穆澹的身影,后来她派人在城内暗中搜寻了两日,依旧没有探寻到他的踪迹,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她知晓了闫宿被擒的经过,她隐隐猜测,这或许不是巫马容的手笔,更不会是呼延桀的命令,呼延桀恨透了她,只想要她的命,谈判只会耽误他报仇的进度! 所以擒闫宿目的就不难猜测了...... 第69章 赚钱的中间商 “穆澹,没想到是你。”其实秦杳更想问他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就不怕她擒了他爹之后,再把他也给一并抓了吗? 大概也是听出了秦杳的话外之音,穆澹牵起唇角笑了笑,平静的说道:“或许秦帅该感谢我才是,若不是我擒了闫宿那个草包,秦帅应该没这么快就回到苍北。” “是这样吗?”秦杳对他的话那是一字也不信,“你难道不是担心你父亲的安危吗?” 穆察在她手上越久,活着的可能就越低,而且,也会越发失去在呼延桀面前的价值,毕竟谁也不知道,穆察最后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若是吐出了什么足以威胁呼延桀的东西,那恐怕呼延桀会比谁都想要了结了穆察。 所以穆澹才会着急的让她回到苍北,一是找机会救穆察,二是保住穆察的命。 其实这些目的都不难猜,看到穆澹的一瞬间,一切都想通了! “为人子女,父亲身在敌营,自然担心,这无可厚非。”穆澹倒是大方,直接就承认了,没有丝毫遮掩。 见对方爽快,秦杳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用穆察换二皇子可以,但咱们得暗中来。” 毕竟皇上不知道穆察在她手上,她也不想让闫曜梁知晓这件事,以闫曜梁的心思,若是知晓了,肯定把一切罪责都划分到她头上! “明白。”穆澹很聪明,秦杳话说一半就直接明白了她隐藏的意思,“粮草三千石,马匹六千,十日之内送到将军府。” “对外我会宣称,是我们用你们的二皇子换了你们三千石粮草,六千马匹,秦帅此番不仅赚了咱们的,还赚了朝廷的,不亏。” 穆澹给出的筹码很难让人拒接,可以说是相当诱人了。 但秦杳不这么认为,穆澹给出的筹码越高,说明穆察的价值越大,她往上谈的资本就越高,也就是说,她还可以继续往上加条件。 思及此,秦杳看了一眼穆澹,跟他对视的一瞬间,微笑着漫不经心道:“公子大气,那本帅也不跟你含糊,六千石粮草,再加八千御寒物资,巫马容退军三十里。” 让巫马容撤军不可能,但往后退可以,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越长,于她就越有利。 要说她这个条件可以说是狮子大开口了,不过穆澹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下而已,点头就答应了。 “爽快,十日之后交换人质。”秦杳定下了一个时间。 穆澹没有仍和异议,点头道:“可以。” 谈判就此结束,可以说是相当顺利,所以说嘛,还得手里有资本,别人才能忌惮你! “本帅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公子。”谈完了正事,秦杳想要知道点别的。 穆澹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不等秦杳再开口,自顾自的就说了起来,“当日我跟父亲分别,本来是要出城的,只是路上想起一件事折返了,等我在出城的时候,你的人已经对我父亲下手了。” “后来我就躲在城内,十日之后才重新集结了人马,连夜赶往了这里。” 穆澹三言两语就解答了秦杳的疑惑,秦杳点头,他中途折返然后滞留,知道她在对穆察下手,肯定会想尽法子隐藏自己的行踪,她的人没有任何线索,的确不容易找到他。 原来是这样,秦杳只能说他命真大! “原来如此,你比你父亲幸运。”若是穆察稍有运气些,她可能今日就不会在这里跟穆澹谈判了。 然而穆澹闻言,只是摇摇头,嘴角挂着一抹带着讽刺的微笑,“不过是困于心中执念,说来,也是托秦帅的福。” “我?”秦杳疑惑。 但穆澹不想继续解释,只是笑笑摇头。 穆澹没有在这里久留,半个时辰不到,两人要说的话就已经说完了,穆澹又只身一人离开,看了秦杳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秦杳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化不开了阴郁,跟他身上的白衣格格不入。 他最后的那个眼神,秦杳总觉得他有话说。 但对方的态度却果决得很,不像是没说完话的样子。 秦杳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幡然醒悟! 她在这因为个眼神纠结个什么劲儿? “秦帅。”正在秦杳自我反省的时候,帐外来人了。 “进。” “秦帅,这是北越的使者,方才让属下转交给您的,说是北越的诚意,方才忘了给您。” 小将手里呈着一个暗红色的木盒,秦杳盯着这个木盒有些恍惚,若是她没看错,这个木盒上面的雕花,是汴京流行的样式。 她没有上手,倒是跟进来的影二拿了过来,小将退下之后,他示意秦杳掩住耳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木盒里静静的躺着一支莲花缀玉的银簪。 呃—— 秦杳看着影二,影二也看着秦杳,两人一时间都觉得有些尴尬。 “别和王爷说......”她最后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影二木讷的点点头,然后出去了。 这真是...... 秦杳无语,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簪子,一时间头疼不已! 而另一边,穆澹很快就出了天门关,秦杳头疼不头疼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刚刚的话没有胡说,他当初想着,汴京一别,此生能跟秦杳和平相见的机会大概是没有了,所以临出城之时又独自折返,本想着把簪子悄悄给秦杳送去,他连送东西的小童都找好了。 可是就在他准备给小童跑腿费的时候,他发现了秦杳的探子往城外去,心觉不妙,他便一路追着探子,然后就看见了自己父亲被生擒。 接下来的几日,秦杳的人在汴京城内外大肆搜捕他的踪迹,他不得已装扮成乞丐掩人耳目,暗中联络他们的人,最后好不容易才离开汴京。 在回北越的路上,他得到了王上要攻打苍北的消息,二话没说就转道苍北,然后跟巫马容将军汇合,自告奋勇做一名军师。 这一路他也算是明白了,立场不同就什么都不该奢求,家国仇恨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不该痴心妄想! 当夜,秦杳给影六下了死命令,吐干净穆察嘴里的东西,留一口气儿就行,然后又给茶烽消息,行动暂缓,最后才给闫曜梁上书,敌军要求用二皇子换六千石粮草,六千马匹,八千过冬装备,加急送回了汴京。 事关皇子,这样的条件不算苛刻,不出五日,秦杳就得到了回音,说是东西已经在运来苍北的路上了,让秦杳务必保住二皇子的性命。 对此,秦杳当然愿意了,她现在是赚钱的中间商当然要把双方都伺候好了。 因为谈判的原因,这几日天门关外都静得很,巫马容没有再派人来骚扰,大概是在酝酿什么吧,但秦杳无从知晓,难得的宁静,她该回府看看哥哥了。 另外小团子和敬安公主马上就要到了,她需要回府安排一下。 将军府在掸羊城内,距离天门关有一日的路程,秦杳第二日早上出发,深夜了才终于到达。 她没有惊扰任何人,悄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屋子里干净得很,跟她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想来丫鬟们每天都有打扫,简单洗漱之后就睡下了,临睡之前发现了床头上的压岁钱,她忍不住笑了笑,心说哥哥还是这样把她当一个小孩子。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把进来打扫屋子的丫鬟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小,小,小,小姐?!”丫鬟惊得直哆嗦,眼珠子瞪得老大,简直不敢认面前人。 秦杳换了一身女子的常服,头发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看起来干净利落,见着被自己吓到的丫鬟,秦杳忍俊不禁,“昨夜太晚了就没有叫醒你们,不要这么惊讶,我回苍北也有些时日了。” 丫鬟是从小伺候她身边的,秦杳跟她情谊很深,见到人这样,想着还是要解释解释。 “小姐......”听到秦杳这话,抱着花瓶的丫鬟当即就哭了出来,“小姐,雁声想死你了!” 说着说着人就哭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过来抱秦杳。 秦杳无奈,只能任由她抱着。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慢了雁声一脚的玉衡‘咻’一下就冲了进来,看到秦杳时的神情,跟雁声如出一辙! “啊!小姐!” 然后秦杳就被自己的两个丫鬟给前后夹击了,差点喘不过气来! 看见两人这样,秦杳心里也高兴,过来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好了,你家小姐不稀罕,快撒手,我要去祠堂上香了。” “小姐还没用早膳呢?”玉衡眼眶湿湿的,眨巴着眼睛看着秦杳。 秦杳摇头,“先去给阿爹阿娘上香,然后我去哥哥房里跟哥哥一起用。” 玉衡想想也是,点头道:“那奴婢先去告诉大公子,让管家把早膳准备好。” 见状雁声插了一句,“大公子知道小姐回来肯定高兴得很!” “你们去吧,我稍后就来。” 其实老将军和夫人已经离世多年,他们公子小姐的称呼早就该换了,但是府上的人默契的没有改口,她和哥哥也没有异议,他们,总的给阿爹和阿娘留下些什么...... 祠堂不远,秦杳上完香再去哥哥的院子也不过两柱香的功夫,雁声和玉衡在她上香的这个时候,已经将她回府的消息传遍了。 等她到哥哥院子的时候,管家已经带着下人在院外等候多时了。 “小姐......”管家老泪纵横,见到秦杳就止不住,心疼的看着秦杳。 秦杳连忙上前握住了管家的手,“恕伯这是作何,这不是回来了吗?” 秦恕是秦家的家生奴,已经在秦家做了一辈子管家了,他从小看着秦杳长大,当自己的女儿疼,久别重逢,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高兴!”恕伯拍着秦杳的手,哽咽的说着:“高兴,老奴高兴。” 小时候秦杳喜欢跟在秦恕身后听他讲故事,她知道的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都是从秦恕嘴里听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对世界充满向往和好奇,跟秦恕有很大的关系,见到恕伯这样,秦杳鼻子一酸,哽咽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好得很。” “嗯。”恕伯跟着点头,突然又反应过来,放开秦杳的手,道:“快进去吧,大公子该等急了,前几日都盼着的了。” “好,那我待会再去看您。” “好,进去吧。” 半年没见了,除了她游历的那几年,她跟哥哥从未分开这样久,还真是有点想念了。 大概是听闻秦杳回来了,秦暮停说什么也要下床,秦杳进来的时候,他正跟康满据理力争呢! “傅先生说了您不可下床,寒气入体就不好了!”康满死死的捏住被子,不让秦暮停乱动。 秦暮停其实没什么力气,根本争不过康满,他只有一张嘴还算是能说:“杳儿这么久才回来,我躺在床上算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我没事,究竟我是你主子还是傅晚是你主子?”现在康满谁的话都不听,他的话也不听,就只听傅晚的,傅晚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次次十成十的照办! “不行就是不行!”康满油盐不进态度坚决! “你——” “哥哥!”秦暮停还想争取一下,已经听了好一会儿的秦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康满可都给我说了,你不要想蒙混过关!” 秦暮停想要下床,无非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好让她将他不顾自己身体贸然行事的那些事揭过去,但秦杳可断不能如他的意。 被拆穿了意图,秦暮停识趣的闭上了最,转瞬就换了话题,“阿杳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吗,见过阿爹阿娘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乖乖的喝了康满端过来的药,然后任由康满给他掖被角,俨然就是一个非常遵循遗嘱的病人,挑不出仍和错来! 秦朝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有些微恼,哥哥的起色比她离开之前更差了! 她心里不好受,“很顺利,方才见过爹娘了。” 她不敢看秦暮停没有血色的白脸,低着头闷闷道。 秦暮停是谁,他可是秦杳的哥哥,二十多年一起长大的,怎么猜不出秦杳心中所想,他很是无奈,“杳儿......” 第70章 是舅舅 宝安二十年,整个东堰大地几乎都处于战乱之中,苍北战场是其一,西南战场是其二,东南战场是其三,眼下,要数最先起事的西南战场最为平静,但这平静的背后,却是一场颇具耐心的阴谋。 苍北战场因为俘虏的交易,也有了短暂的安宁。 唯独东南这边,自鄂多出兵以来,就以一种不计后果的攻势在发起进攻,鄂多出兵一个月以来,简直没有一日停歇。 东南原有驻军二十万,由老将桓温统领,西南战事初始,温照凛就将其派往了山林关,山林关是西南和东南的交界处,也是西南王想要和鄂多汇兵的必经之路,此番一来防西南王插手东南战事,二来切断西南王和鄂多之间的联络。 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后,温照凛指挥蔺飞章,全身心投入了在海域的战斗,海上作战不比其他,他们经验有限,不比常年生活在海上的鄂多军队,但他们优势也很明显,后续补给充足,可打持久战,但鄂多不行,他如此猛攻的原因之一,不乏因为后续补给缺失问题,所以急需占据东南一隅,以此来补上自己军需的空白。 温照凛一早就察觉到了,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始终将战场控制在海上,不给鄂多一点上岸的机会,鄂多虽然激进但也不蠢,不敢轻易上岸,所以温照凛在对鄂多上,还是游刃有余的。 “王爷,蔺飞章前线来信,说鄂多手下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准备绕到月黎弯,欲从此处上岸。” 前线的消息传来,本来悠闲自在的温照凛眉头一皱,随后缓缓抬眼,将视线落在了面前桌子上那张巨大的地图上面。 月黎弯因为其形状酷似钩月而得名,靠近一个渔村,而渔村背后,是一座很繁华的城池,此处没有军队驻守,唯一的阻碍,就是月黎弯两侧的了望台和八千守军,这八千守兵,还是温照凛来了东南之后才有的。 并非不重视此处,而是此处绝非一个作战的好地方,当然这是对于敌人来说,因为稍不注意就会被两面夹击,基本是有来无回的地方。 所以从古至今,不管海域换了多少个主人,挑衅了东南驻军多少次,都没有人选在这里登陆的。 “还真会选地方。”温照凛漫不经心的开口。 祝伯夷听不出他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但以他的了解,断不会是什么好话,他起身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道:“铤而走险,看来鄂多比咱们预计的还要着急。” “嗯。”温照凛点头,“他们后备不足,急需补给,否则就只有撤兵。” “这一个月他们就没停过手,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祝伯夷认同点头,“准备如何?” 温照凛沉思片刻,随后在地图上用红色的朱笔圈出一个圈,祝伯夷定睛一看——广闽城,这就是定下的作战地点了。 “让他们上岸,许他们靠近广闽城,在广闽城外将其伏击。”温照凛短短一言,仿佛在说晚上吃什么喝什么一样,毫无波澜。 明明两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祝伯夷还时常心中澎湃,颇有上阵杀敌的满腔热血,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这厮就能这么淡定自如。 伏击? 这可是两万人,说得跟踩死两只蚂蚁一样...... 但祝伯夷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温照凛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刺激到了,“你是想打鄂多一个出其不意?” 闻言温照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道:“跟鄂多耗费的功夫越久,越不利于咱们后面的事情,解决了鄂多这个后顾之忧,才能集中精力对付西南王。” “所以你说半年之内拿下南方地区不是在开玩笑?”祝伯夷惊悚的看着温照凛。 温照凛一脸不解的看着祝伯夷,那眼神似乎在问;你这是什么智障问题? “本王为何要开玩笑?” 他们可是在起兵造反,这是有背常理的,时间越久越有被发现的可能,当然要快啊! 这点自知之明难道都没有吗? 这一时间屋子里两个人,都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一个想着难道不应该快吗?一个想着这人心也太大了吧,半年就想吞了闫曜梁的半壁江山……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最后也没理解对方的心思。 当然两人也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温照凛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他伸手指着地图,示意祝伯夷过来看。 “半个月之内,蔺飞章必退鄂多,期间他肯定会求助西南王,我会传令红鸾阁截获他们的往来信件,而你——”温照凛说着,将手指移到了另一边,“这条道是鄂多三次去见西南王经过的地方,通信被断,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亲自前往西南,你带人在这里等着,能留下活口最好,若是不能本王要他的人头也可。” 槐荫道,一条不需要经过任何关卡的山路,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路,真是难为鄂多了,这么偏僻的路都给他找出来了。 “若是他不去求助西南王怎么办?” “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已经死在了跟蔺飞章交手的战场上。”以他对鄂多的了解,他绝不是善罢甘休的热闹,且西南王许给他的好处对他诱惑不小,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温照凛都这样说,祝伯夷自然是无话可说,在调兵遣将这方面他不如他,听命便是,就像温照凛也从不会插手他商场上的事情一样。 “那我明日就出发。”祝伯夷点头,随后就准备离开。 走到门头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转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温照凛。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交代?” 温照凛嘴角微动,装傻道:“什么?” “我去拦截鄂多,你呢?”祝伯夷话音一落,不等温照凛开口,他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段征已经秘密赶来了,你一早就准备把东南交给他治理,而跟西南王交手的事,有桓温将军和蔺飞章,那你呢?” 差点就给温照凛忽悠过去了,这厮根本就没给自己安排任务! 被拆穿的温照凛反倒轻松了很多,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耸耸肩理所当然的说道:“本王是有家室的人,无事自然该多陪陪夫人和孩子,你孤身一人,自然是体会不了这种牵挂之情的。” “你——!”祝伯夷气结,“有个媳妇儿就了不起了呗?” “跟你比的话,的确很了不起。”温照凛杀人诛心。 最后祝伯夷愤愤的离开了温照凛的屋子,还在外边碰上了白骋,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可见实在是气得不轻。 白骋还以为两人这是吵架了,结果进去一看,屋子里那个怡然自得,满脸笑意,哪里像是吵架了的?看来又是某人被单方面气到了。 “王爷,苍北的消息......” 温照凛记挂着苍北,不仅念着他的王妃,当然也会分出一小点精神给他家那个臭小子的。 只是此刻他念着的两个人,没一个人记挂着他的,小团子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看见什么都新奇得紧,本想着有敬安公主和嵇荷在,能稍微控制一下场面的,结果让秦杳没想到的是,三人一起在大街上走不动道了。 马车进城的时候,正好是早集开始,城里热闹得紧,小团子本就喜欢热闹,见到这样的场景如何还能忍得住,说什么也要下车看一看。 本来敬安公主和嵇荷也是拦了的,可是自己也好奇啊,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人一起在大街上,跟三只蚂蚱一样,这看看,那瞧瞧。 暗卫来报的时候,秦杳正跟秦暮停用早膳呢,这两日秦暮停气色好了很多,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不能出门受寒而已。 听到暗卫的禀告,秦暮停一时间也失笑,不过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他从未问过关于温照凛那个孩子的事情。 他放下碗筷,一脸严肃的看着秦杳,问道:“那个孩子,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秦杳不解,疑惑的看着自家哥哥。 秦暮停恨铁不成钢啊!瞪了秦杳一眼道:“主母还未过门他温照凛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还让你这个新妇给他带孩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没有今日这一遭我还想不起来,你在信中总说那温照凛多好多好,把一个连妾室孩子都算不上的小孩儿给你带,他这不是缺心眼儿吗?这传出去你让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秦暮停先前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如今想来,杳儿肯定因为这个小孩儿受了不少委屈。 对于秦暮停的话,秦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知道他没有恶意,所以自动忽略了哥哥不爽的目光,等她悠哉游哉的用完了早膳,这才缓缓的解释:“哥哥你说什么呢,这孩子是我硬要带在身边的,跟王爷没关系。” “你把他带在身边作何?你——” 眼瞧着秦暮停又要着急,秦杳赶忙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当初跟温照凛成亲是权宜之计,本也没想过往后,那孩子可怜,也实在可爱得紧,带在身边也无妨,谁料到后面出了那么多事,我跟王爷有了感情,也跟小团子处出了母子情分,实在舍不得。” “等你见着了就知道了,小团子很懂事的,你会喜欢的,我不能在府上久留,留着小团子给陪你我放心些。” 府上这几年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没有人气,小团子来了,府上应该能欢乐一些。 “可是——”秦暮停还想说说什么,可是转念一想,便止住了喉咙里的话,最后只能轻轻的点头。 见着哥哥同意了,秦杳心里高兴,讨好的端起秦暮停方才放下的碗筷。 “你啊......”秦暮停无奈,谁叫这是自家妹子呢。 两人话音刚落,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娘亲——!” 屋子里的两人皆是一愣,秦杳很快反应过来,一转头,就瞧见一个被袄子裹成球的团子朝自己跑来,一边跑一边在嘴里喊着:“娘亲!” 这样一个可爱的糯米团子朝你飞奔过来,怎么叫人不心动呢? 秦杳三两步就走到了门口,随后将小团子接了个满怀! 她还未来得及问小团子这一路如何,小团子就率先开口了;“娘亲,娘亲,娘亲,柚柚可算见到你了,这一路上,柚柚都想死你了......” 说着说着还哽咽了起来,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脸,此刻眸子里已经雾蒙蒙了,嘴角一撇,险些就要哭出来,那模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柚柚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娘亲,可是醒来娘亲就不见了......” 越说越伤心,两句话就被自己给说哭了。 秦杳既心疼又好笑,一边给人擦着眼泪,一边抱着他往屋子里走,嘴里还安慰着:“不哭了不哭了,娘亲也日日想着柚柚呢。” 小团子死死的抱着秦杳的脖子,整个人盘在秦杳的身上,根本舍不得下来,以至于他一直没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咳咳——”秦暮停轻咳一声,这才将两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小团子第一次见秦暮停,一时间有些怔愣,鼓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对方,既好奇又防备着。 秦杳拍拍小团子的脑袋,然后将他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这是娘亲的哥哥,柚柚你该唤一声舅舅。” “舅舅?”小团子呢喃一声,似乎是第一次听这个称呼。 秦杳点头,“嗯,是舅舅。” 这下小团子才缓缓转头,朝着秦暮停唤了一声:“舅舅好。” 原本想要威严一些端着长辈的架子吓唬吓唬小屁孩儿的,可是仅仅一声舅舅,秦暮停就被击败了,杳儿所言不错,的确是可爱的孩子。 “嗯。”秦暮停笑着点头,“用早膳了吗?” “用了!”小团子是个不认生的,又见到秦暮停那样好看的一张脸,瞬间就被俘获了,高兴的回答,“刚刚在大街上,嵇荷姐姐给我买了好多吃的,柚柚给娘亲分了一些。” 小团子看了看秦杳,又看看秦暮停,“柚柚不知道有舅舅,下次补上可以吗?” 第71章 峭山谷被困 柚柚孩子气的话让秦暮停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心情渐好,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都买了些什么?” “嗯......琉璃珠子,毛茸茸的手套,还有糖人——哦!这里的糖人都好威风啊!那个卖糖人的伯伯说,他画的都是咱们这儿的将军,不像在京城,都画些小白兔,小猫猫,一点也不微风,柚柚都看腻了!” 大赞了一番这里的糖人,引得秦暮停和秦杳大笑,柚柚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继续掰着手指头细数,一件一件的,俨然一番一件不落的样子。 眼瞧着他就要停不下来了,秦杳贴心的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拿出手帕擦了擦他额头上因为方才奔跑而流下的汗水。 “对了!”看着娘亲给自己擦汗水的小动作,柚柚激动的看着秦杳,告诉她:“柚柚还给娘亲带了手帕,是在来的路上,买的,好看极了!” 柚柚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秦杳,好像是在求什么奖励一般。 秦杳好笑,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收起了手帕把温热的汤喂给小团子,然后才表扬起小孩儿来,“柚柚真好,知道给娘亲买东西。” “娘亲也很好,以后给娘亲买多多的东西。”说完好像还觉不够,转头又看着秦暮停,一脸认真的说道:“柚柚也给舅舅买,买多多的。” 秦暮停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在眼前互动,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后面越发欣慰,被小团子这么一说,也觉得暖心,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的脸颊,大概是因为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原因,小团子的脸颊并不光滑,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可爱。 秦杳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嘴上说着小孩子多么多么可爱,但心里还是怕哥哥不喜欢的,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心中大定,她随后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柚柚,公主和嵇荷姐姐呢?怎么只见到了你一个人?”她真是高兴糊涂了,竟然这么久了才想起! “公主?”秦暮停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家妹子话里的重点,疑惑又严肃的看着秦杳。 秦杳只能对着哥哥笑笑,然后敷衍过去,“这件事我之后再给哥哥解释,说来话长。”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秦暮停有些温怒,自己这个妹妹是越发主意大了,什么人都敢往边关领,现在还带来了一个公主? 一国公主,岂是能随意离京的? 等两人不再说话了,柚柚才开口说:“刚刚我们到门口的时候,有个伯伯说娘亲和舅舅还在用早膳,就让我们在前面的屋子里稍等一会,我急着见娘亲,就求了伯伯把我带来了,两个姐姐现在应该在还在前面喝茶吧。” “你啊!”秦杳无奈,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蛋,这小家伙不认生还真不知道是好处还是坏处,什么地方都敢乱跑。 柚柚嘿嘿一笑,双手牵起秦杳的手就舍不得放开了。 “娘亲先把舅舅推进屋子里去,然后咱们去见你两个姐姐。”秦杳站起来,将柚柚从凳子上抱下来。 小团子似乎不是很明白娘亲的话,但他没有问,只是点点头,然后看着娘亲走到了舅舅身后,直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他才注意到原来舅舅坐的椅子是有四个轮子的。 他知道这个,父亲说这是生病的人才能坐的。 舅舅生病了! 这是小团子的第一反应! 先生说生病的人很可怜,需要人照顾。 思及此,小团子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快速跑到秦暮停身边,自顾自的牵起秦暮停的手,在两个大人疑惑的眼神下解释道:“舅舅生病了,柚柚牵着您,这样舅舅的病就能快快的好了。” 小孩儿年幼,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暖心不已,秦暮停在这一刻,连带着对温照凛这人都放下了些许成见,“舅舅谢谢柚柚。” “舅舅不要客气,你生病了,日后柚柚每日都来看您,给您带糖吃。” 在小孩子的认知里,生病的人需要陪伴需要看望,因为他生病了就是这样的,好多人来看他,喝了药吃了糖之后就会好了。 敬安公主和嵇荷坐在前院,恕伯在替秦杳招呼二人,他贴心的给二人准备了早餐和牛乳茶,恕伯昨日就知道今日有客到访,因为秦杳昨日吩咐他收拾了两个跨院出来,想来就是给这二位住的。 两人第一次来苍北,跟柚柚一样,见什么都是新奇的,就连对这大厅里的陈设都新奇得很,这是这好歹是别人家,惯没有左看右看的规矩,这是两人的眸子里,总是带着惊喜的目光。 秦杳带着小团子姗姗来迟,这一见到秦杳来了,二人才重新激动起来。 “王妃!”嵇荷站起来高兴的看着秦杳。 “杳儿!”敬安公主依旧风风火火的,丝毫没有背井离乡的难过,见到秦杳三两步就走到了她面前,牵起秦杳的手,激动的喊着秦杳的名字。 “哎哟,可算是见到你了。” 快一个月没见了,别说,还真有点想念。 秦杳当然也欢喜,只是敬安公主是个话密了,她难得有插上嘴的时候,只能牵着小团子的手往旁边一坐,听着敬安公主絮絮叨叨这一路上的事情。 “我们一进城就听说了,秦帅好厉害的手段,一回来就杀退了敌军的一员大将,以少胜多还烧了敌军的粮草营,大家都在议论呢!” 要说敬安公主以前对秦杳若是喜欢的话,那现在就带着崇拜的了,只是听到老百姓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她就已经能想象到秦杳在战场上的威风了! 秦杳被敬安公主这话夸得还有些不自在,的确是很久没人这样夸她了,“没有这么夸张。” 战场上的事她不欲多谈,只能苍白的解释一句。 但敬安公主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之中,对秦杳的解释完全当没听见,不停的说着自己在城内听到的那些话,激动得完全找不着北。 最后不知道是说累了还是怎么的,她终于是停了下来,喝了一口牛乳茶,对着牛乳茶夸奖了一番之后,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着秦杳问道:“怎么没见秦大哥呢?” 虽然敬安公主竭力的表现得随意和漫不经心,但眼尖如秦杳,如何会看不出? “哥哥——” 只是秦杳刚准备解释,结果说了两个字就被小团子把话给接了过去,“舅舅生病了,大夫说要好好休息才能好。” 小团子人小鬼大的站出来解释,秦杳抿唇笑着看他,等他说完了她才补充说道:“我回京这些日子,哥哥身子遭了罪,需要养一段时日,等他身体好些了,我再引荐你们认识。” “哦,这样啊,那好吧。”有些失望是掩饰不住了,比如说此刻的敬安公主,“那秦大哥可别怪罪咱们贸然叨扰。” “怎会。”笑着回答,为了不让敬安公主难过,她立马岔开了话题,“你们这一个月辛苦了,我已经让恕伯整理好了院子,走吧,我带你们去休息。” “等休息好了,咱们下午再细说。” 将军府还是很大的,只有秦杳和秦暮停两人住在里面,所以好些院子都是空着的。 她让恕伯收拾出了两个院子,都挨着她的院子。 几人边走边说,秦杳细细的交代着。 “两个院子一样大,乐央你住摇光苑,里面我都让人收拾好了,按照京城的样式布置的,给你准备了两丫鬟伺候,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尽管跟恕伯说,不要客气,如今战事吃紧,我不时常在府上,可能不能经常陪你,两个丫鬟都是府里伺候许久的,对城内也熟悉,想要出去逛逛可以让她们陪着。” “我知道,杳儿你放心吧,我跟你来了这里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可以不要丫鬟伺候的。”她做下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你身边总得有人才行。”就算下定了决心也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一下子从公主的待遇到了平民的待遇,落差这么大,她不想她在这里过得不舒服。 敬安公主聪明,知道杳儿这是在为她考虑,她听从就是了。 “小团子还需要照顾,嵇荷你和柚柚住崇川苑,地方够大足够让小团子撒欢,里面还有一个书房,这是你每日读书习字的地方。”这话是对小团子说的。 小团子抬头看着自家娘亲,秦杳也低头看着他,一高一矮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小团子败下阵来。 见此秦杳继续对小团子说道:“我给你请了教书先生,每日三个时辰,其他的时候,你自己安排就好。” “那柚柚可以去找娘亲吗?” “娘亲在府上的时候可以,其他时候不可以。” “好吧......”柚柚明白秦杳是很忙的,不会有很多时间陪伴自己,这一点娘亲早就跟他说清楚了,“娘亲放心吧,柚柚每日都会去给舅舅请安的,柚柚长大了,可以帮娘亲做很多事情的。” “好!” 小团子虽然调皮,但是可爱和懂事都是真的,有时候甚至懂事的让人心疼。 将三人安置好秦杳准备去找秦暮停说一说关于敬安公主的事,可她刚走到院子门口恕伯就急匆匆来了。 “将军,关裕将军前线急报!” 关裕三万人马在峭山谷被伏,正请求支援! “事情紧急,我得立刻回军营,府上的事就麻烦恕伯了。” “大小姐放心吧,府上老奴给您守着呢!” 午饭是吃不了了,她回自己院子换上盔甲,当即就驾马往天门关去了。 她此行带了影二和影六回来,但关于峭山谷的消息半点都没有收到,这不对劲儿,肯定是中间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是收到了密探的消息知道巫马容的手下秘密前往峭山谷准备攻打乌北关,所以才派了关裕去峭山谷阻击,但关裕现在在峭山谷被困,说明巫马容预判了她的计划! 抑或换句话说,她中计了! 马儿疾驰的声音从城内传到城外,秦杳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但余下的问题就接踵而来了,她的密探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差池,而今又为何会出这样的纰漏? 这其中,还有很多需要她解决的问题! 事出紧急,秦杳路上不敢有片刻停歇,傍晚的时候人就到了军营。 知晓消息的几个将军已经在帐外等候着了,见到秦杳齐齐的唤了一声“将军”! 秦杳面色凝重,点点头进了帐内。 帐内—— “末将一得到消息就派人通知了将军,常小将已率兵六千前去营救了,末将也通知了宋怀生将军,此刻宋将军肯定也已经出兵营救了!”说话的是秦家军前锋将军唐海隆,也是秦杳非常倚重的一个老将军。 秦杳闻言点点头,对他们所做的措施表示赞同,但她的关注点没有放在谁去营救这上面,而是转头问起了关裕在峭山谷的细节。 “关将军可有传什么别的消息回来?”这种时候了,她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儿。 唐海隆摇头,道:“关将军只说遭遇伏击,应该是来不及传别的消息出来了。” “末将昨夜已经派人去了巫马容大营密探,消息尚未传回来,但末将认为这事恐怕不简单。” 唐海隆从秦老将军在世的时候都跟随在侧了,经验老道,看战局的眼光更是毒辣! 秦杳是赞同这个说法的,他们和巫马容交换人质的期限日渐逼近,而对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来了这么一出,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别的阴谋。 秦杳看着那张挂在帐内的巨大的地图,目光在天门关,峭山谷和乌北关三处来回逗留,看得越久,心中那些不好的预感越是强烈! “唐将,我担心巫马容声东击西,你立刻传信宋怀舟将军,让他严防敌军偷袭,夜里城楼上巡防的士兵多增两倍,另外,再给宋将军两万将士,巫马容——” “报!” 话音未落,帐外哒哒的马蹄声骤然响起,随后一个十万火急的声音就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敌军十万大军压城,敌军主帅巫马容亲自率兵!” 外面的声音一起,秦杳和帐内的众人纷纷皱眉,唐海隆反应极快,当即就站出来道:“末将这就率兵支援!” 第72章 中计 这一战突兀又诡异至极,秦杳是不可能不亲去战场的,唐海隆话音一落,她便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两人带着将士们立刻出发,营地离城楼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如信中所言,巫马容亲自率兵,城楼下火光冲天,将黑夜硬是照成了白日,此时已经有人叫阵了。 城楼上的防御已经准备完毕,宋怀舟站在城楼上,正面色凝重的看着城楼下,见到秦杳上来,他拱手唤了一声:“秦帅。” “嗯。”秦杳轻轻点头,将视线望向了远处的敌军,“情况如何?” “密探来报说,呼延桀给巫马容下了死命令,十日之内若是不破天门关,便要巫马容以死谢罪,巫马容无奈,只能亲率十万大军压阵,末将半个时辰前巡逻过各个关卡的防御,一切尚可,末将立刻派人出城迎战!” “好。”巫马容阵容如此之大,若是不动点真格,是探不出虚实的,“巫马容手下没有绣花枕头,让将士们小心应对。” “末将明白!” 说完宋怀舟就转身下了城楼,随后,城楼上的秦杳就听见城门打开的声音,随后疾驰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一个随风而动的黑袍出现在视线内,小将二话没说,直接跟巫马容手下的将军交手起来。 双方实力相当,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夫,刀剑碰撞的声音,就连远在城楼上的秦杳都清晰可闻。 “千里眼。” 秦杳话音一落,身后便有人呈上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她拿在手里,闭上一只眼,随后将千里眼放在了另一只眼睛上。 巫马容在马背上严阵以待,时刻关注着两个小将的动静,他身后是穆澹,穆澹身披铠甲,双手勒住马绳,视线也放在两个交战的身影上。 秦杳的视线在穆澹身上停歇良久,久到她仿佛看见穆澹远远的跟她对视一般,这让秦杳不禁皱眉。 她没有在巫马容的阵营上发现端倪,可就是因为没有端倪所以才心生疑惑,这种感觉一时间说不上来,她朝着旁边的士兵招了招手,将千里眼递给了他,然后吩咐道:“时刻关注敌军的动向,任何异动都要上报。” “是!” 等秦杳吩咐完,城楼下交手的两人已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黑袍小将占据上风,说时迟那时快,他在敌方举刀砍向他的瞬间,快人一步,一件刺入了敌人的胸膛,随后不待敌人惊讶,拔出剑锋顷刻间砍落了敌人的首级,人头在空中划过,他长剑一收,人头稳稳的落入了他手中,随后便是城门开启的声音。 没一会儿,小将已经带着人头上了城楼,给秦杳复命之后,将敌军人头高高悬挂在了城墙之上! “巫马容什么反应?”这话是问勘察的士兵的。 士兵动作不变,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千里眼的角度,道:“愤怒,但有些奇怪,现在正跟他身后的那个白色盔甲的人交谈。” “有何奇怪?”秦杳问。 “说不上来,就是很奇怪。”士兵眉头紧皱,比秦杳似乎更着急。 闻言秦杳不再说话,要了另一只千里眼自己看,巫马容正在跟穆澹说着什么,他脸色温怒,穆澹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转头就指了另一个手下。 随后她就看见巫马容麾下一个手持青龙戟的彪形大汉打马而来,她方城门再启,一个手持黑鹰爪的小将出城迎战。 二人毫不含糊,刚一打照面,黑鹰爪便牢牢的缠住了青龙戟,一时间,两人之间变成了一场力量的交锋,黑鹰爪明显知道以柔克刚的道理,将青龙戟缠住之后,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变出一条长鞭,长鞭不攻击人,直往对方马儿上抽,马儿惊痛万分,一时不受控制,马背上的人重心不稳,力量大减,黑鹰爪不费任何功夫便挑落了青龙戟! 青龙戟落地,对手已毫无还手之力,在他费力稳住马儿之时,黑鹰爪从背后伸向了他的脑袋,锋利的钩爪死死的扣进对方的头骨,城门开启,黑鹰爪将对手拖回了城内,随后城楼悬挂的那颗头颅不再孤单。 “巫马容作何反应?”秦杳依旧关注巫马容的反应。 然而这回身旁的士兵,没有立刻回答她,士兵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就连呼吸都放缓了很多,只有手中的千里眼在缓慢的移动,隔了好一会,久到城下的战斗已经再次打响,士兵才放下千里眼,对着秦杳说道:“秦帅,我知道了!” “什么?”秦杳疑惑。 “巫马容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是真的!”士兵说得有些激动,见到秦杳不甚明白的样子,他解释到:“秦帅仔细看巫马容身后的那些人,他们驾马的姿势很别扭,而且心思根本不在战局上,而是在身下!” 秦杳拿起千里眼,果然如士兵所言,巫马容身后只是三员大将,都是这个状态,“他们用尽全力在控制身下的马?” 用来作战的马儿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驾马的人不是他的主人,二,驾马之人根本不熟悉马儿的习性,换言之,马背上的三个人,根本就不是巫马容麾下的将军! 方才她的精力一直集中在巫马容和穆澹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人,而这三个人,才是这场交战胜负的关键所在! 想明白了这些,秦杳当即就叫了一直在巡视的唐海隆,“唐海隆!” “末将在!” “你率五万轻骑两万铁骑,即刻前往峭山谷支援关裕将军,若是峭山谷失守,立刻转道乌北关跟协助守将守关!” 巫马容这招声东击西玩得很是不错,若不是士兵发现了这样的异常,她怎会想到,这局声东击西里还掩藏着一个出其不意! 唐海隆疑惑,但从秦杳的语气里就能听出事情的紧急程度,他没有多问,答了声是便起身离开了。 交代完唐海隆,秦杳转头又叫来了影二,“马上给宋怀生飞鸽传书,从现在起,乌齐城全面封锁,在乌北关局势缓解之前,城内务必严防死守,万不可让敌军的探子混入!” 影二深知问题的严重性,郑重的点点头,“属下明白!” 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犹豫了片刻,随后支吾道:“王妃,王爷让您万不可冒险。” 此番来苍北他算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仗,每次看着王妃调兵遣将心中也激动澎湃,但冷静下来之后他总会想起王爷的叮嘱,万不可让王妃冒险,但其实他这么些日子也看明白了,王妃若是会在大难临走自己跑的人,那也得不到苍北这么多百姓的爱戴。 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很犹豫的。 秦杳闻言,只是点点头,并未回答。 两人都心知肚明,说开了反而无益。 她不能走,她要时刻出现在巫马容的视线内,因为这样才能降低他的戒心,为唐海隆争取时间,也为峭山谷的关裕争取一线生机! 峭山谷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巫马容派了手下三员大将,恐怕随行的士兵也不会低于十五万,说不定还有穆澹的锦囊妙计,关裕和第一批前去营救的常承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城楼下还在继续,巫马容似乎没有立刻攻城的意思,一直派人叫阵挑衅,从一开始的一个人到现在的两个人一起出阵,下面那是愈发热闹。 当然秦杳也不只是在上头看戏,她还有很重要的两件事没有做! “影六。” 影二和影六是一直形影不离跟着秦杳的,原本是为了保护,但是秦杳用不着,总会给两人派任务。 “王妃。”影六出声。 “两件事,第一,替我传信茶烽,让他查清楚巫马容为何不顾人质交换的事情贸然出兵,我不信是因为呼延桀的原因;第二,我怀疑我安插在敌营的密探出了问题,你给我打探清楚。” “属下明白。” 不查清楚巫马容出兵的原因秦杳寝食难安,穆察还在她手上,穆澹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这一夜巫马容没有下令攻城,天亮的时候便鸣金收兵,十万大军又乌泱泱的打道回府。 但秦杳不敢松懈,回到城楼下的短暂住所,她跟宋怀舟又商谈了半日,随后才困倦的阖上眼休息,但战地里哪能休息好呢?各地消息不断传来,她是一刻不敢耽搁,强打着精神又在地图面前站了小半个下午。 秦暮停是当天晚上才知道秦杳又回了战地,下面的人直说急报,其余的什么也没说,但秦暮停很清楚,若不是十万火急,杳儿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 而且还让恕伯隐瞒了消息,足见前线战局紧张。 “公子!”康满再一次跟秦暮停争辩起来,“小姐都说了这些事不让您操心,而且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能做什么呀!傅大夫临走之前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你不能熬夜也不能操劳的。” 康满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秦暮停理都不理他,康满不帮自己,他就自己抬着没有知觉的双腿,一点一点的挪到轮椅上,此刻已经满头大汗,双手也已经发抖了。 “主儿!主子,您别折腾自己了,大小姐不会有事了,您这样反而让她担心啊!”康满知道,自己不帮忙的话,主子是无论如何坐不上轮椅的,但他心软得很,见不得秦暮停无助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不情不愿的把秦暮停抱上了轮椅,虽然不满,但动作还是极其小心,生怕把人给磕了碰了。 秦暮停奸计得逞,在康满看不到的地方隐晦的笑了笑,随后安抚道:“放心吧,就一个时辰,我就问一问前线的情况。” 此时的康满真是后悔极了,当初就不该让主子留人在军营,一出了事,他铁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操心! “主子——” “舅舅!”康满的话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随后小团子被恕伯牵着跑了进来。 屋子里的两人一顿,康满今日去外面给秦暮停买药材去了,傍晚了才回来,只知道府上来了客人,还未见过,此刻见到小团子,诧异的很。 ——舅舅? 大小姐的孩子? 秦暮停也是一怔,然而就在他怔愣的时候,小团子已经跑到了他面前,小小的肉嘟嘟的手已经拉起了他的手,嘴里还自言自语道:“舅舅的病好些了吗?柚柚给您暖暖手,舅舅的病就能快快好了。” 说完还往秦暮停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来回搓着他的手,别说,这手还真给暖热了。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秦暮停好笑的看着小孩儿的动作,心情好了不少。 小团子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看着秦暮停认真道:“管家伯伯说娘亲有急事出去了,父亲说过,晨昏定省,娘亲不在,舅舅是长辈,柚柚来给舅舅请晚安。” 小团子观察能力一流,见到秦暮停并不整齐的衣衫,以为他是要睡觉了,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舅舅是要睡觉了吗?娘亲说过,生病的人要多多睡觉才能变好,舅舅也是这样,柚柚给您宽衣。” 小团子虽然不高,但秦暮停坐着,他踮踮脚也是能够着他衣领的。 饶是秦暮停也抵挡不了这样一颗炽热真诚的童心,他任由着小团子的动作,甚至还抬手配合他。 康满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嘴巴都说干了自家主子硬是一个字没听进去,这小屁孩儿一进来三句话就把人给说服了? 他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这是转念一想,这不是好事吗? 思及此,康满适时开口道:“小公子可不知道,你舅舅不是一个好病人,他脾气大得很,生病了还不好好睡觉,大晚上非要坐起来。” “你是谁?”小团子疑惑的看着身后的康满,嘟囔着瞪着他,“我不许你说舅舅的坏话!” “我......”康满尴尬,这...... 小团子一碗水端平,转头严肃的看着秦暮停,一本正经的说道:“舅舅要乖,生病了不能顽皮。”他一边说,一边学着大人的模样,伸手摸了摸秦暮停的脸以示安慰。 第73章 解围 秦杳所言不错,峭山谷这边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巫马容手下三员大将秘密率兵十五万直奔峭山谷,并且早在秦杳得到消息之前就已经占据了峭山谷的有利地势! 关裕带着人马前来,刚一进谷就被敌人伏击了,但好在敌军心急,不等他们所有人进谷就发起了攻击,关裕在队伍前面,见状立刻下令撤退,但敌军正在向他们形成包围之势,好在秦家军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绝地反击,漫天的箭羽和火把从天而降,关裕一边反抗,一边带着人突围! 那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绝不能让秦家军葬送在这里,不能让秦帅背上这个责任! 人在生存面前有着无限的潜力,经过整整一晚上的奋战,关裕带着人奋力撕开了一条生路,只是原本三万人的队伍,到最后杀出峭山谷的,不到八千人。 敌人穷追不舍,但是他们已经疲倦不堪,而且大家身上的伤也不轻,关裕知道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敌军追上,到时候他们的结果跟葬送在谷里的人是一样的! 想到这些,关裕吩咐人快马加鞭回大营报信,自己一边驾着马儿飞奔,一边飞速的观察着周围的地势,脑壳也没有闲着,将峭山谷方圆二十里所有的地势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最后他下令转道,峭山谷西北方向有一条废弃许久的官道,官道不远处有一个山头,他当年曾在那里剿匪,那个山头可以作为短暂的停歇点,若是运气好,还能等到前来支援的人。 只是这里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山头地势较偏,但却离那十五万敌军的大营很近,稍不注意,他们就会被敌人前后夹击,但现在这里是唯一一个能在半日之内赶到的地方。 他们距乌北关有足足一日的路程,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一日之内肯定被敌军追上,所以去乌北关并不是明智之举! 现在铤而走险,也不失为一个生机。 只是关裕没料到的是,他们刚到土匪的山头停下来,敌军就追上来了,幸儿敌人对这边地势不了解,他们暂缓了前后夹击的危机,但这肯定也不是长远之计,三日之内不能从这里突围,他们还是得面临两拨敌人! 但是他想要从这里突围就需要援军,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他上哪去找援军?就算现在援军已经前来援救,他要如何才能让他们知晓自己在这儿呢? 敌方将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传消息出去简直难上加难! 他们在山头暂缓了一夜,关裕就思考了一夜,但好在不是没有任何结果,估摸着时辰,乌北关守将肯定已经派人来营救了,大营那边也肯定已经知晓消息了。 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乌北关距离这里有一日半的路程,大营到这边若是急行军需要两日的功夫,他今天晚上派人出去传信,运气好就能碰上乌北关前来救援的部队。 眼下他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谁出去送信,他如何才能把人送出去? 他召集了手下的各营统领,预备商量一下送人出去的行动,可是还不等他开口,下面的人倒是比他先有了主意。 “将军,末将送您出去,咱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没了就没了,但是您不一样,只要您在,就可以带兵杀敌,您必须要活着!”一个统领站起来,就会有另一个统领也站起来。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能把将军平安护送出去,末将死不足惜!” “将军,末将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时刻准备着护送将军突围!” “将军......” “关将......” 关裕一言不发,只是听到这些话他脸色已经黑成煤炭了,他若是要用这些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那他何苦把人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山头,早在突出峭山谷的时候就让人断后自己先跑了! 以他的能力,一个人脱离敌军的追击范围简直易如反掌! “胡闹!”关裕痛呵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手下的那些个伤兵,但也不忍心大声责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道:“你们都是受人尊敬的秦家军,你们的使命是上阵杀敌保卫国家保护妻儿,不是保护我!” “将军......”下面的人一口同声,他们看着关裕,还想要说什么。 可是关裕不想听他们那些话,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继续道:“本将军已经有法子了,今夜着人突围,前往乌北关接应援军。” “但这一路上肯定困难重重,能活着接应援军的可能微乎其微,你们——” “将军,末将愿意前往!” “将军,我去,我伤得最轻,轻功也最好!” “放屁,我只脸上擦破了一点皮,你轻功好有什么用,我的驾马技术将军麾下数一数二,要去也是我去!” “放那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才是......” “......” 关裕头疼,怀疑自己是不是平日里给他们灌输了太多舍生取义的思想了,怎的现在送死的事还有人抢着去? “好了!” 关裕带着手下的人观察了半天,终于在山脚的西侧发现了敌军防守的薄弱之处,夜幕将领。关裕带着秦家军如鬼魅一般穿梭在山里,朝着西边进发! 战斗立刻打响,关裕首当其冲,迎面就砍死了一个敌军,手中的偃月刀每一刀都落在实处,每一刀都沾满了血! 秦家军的士气因为这几刀大涨,大家纷纷想要冲在最前面,一个个的都杀红了眼! 他们是奔着突围的目的上阵的,所以一个个都是拿命在拼! 但敌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严阵以待,等的就是这一刻,所以在阻击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一个人挡不住那就两个人,两个人挡不住,那就三个、四个人,他们功夫没有秦家军厉害,但胜在人数众多! 厮杀的声音在原本沉寂的山脚闹了半夜,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儿,等双方终于停下手来,地上已经不忍直视了...... 关裕带着剩下的秦家军回到山头休养,好在秦家军的随军习惯里一直有准备干粮和药材这一条,他们现在不至于饿肚子,那些受伤的将士不会没有药可用。 但那些药都是常规的药,只能治小伤,像关裕此刻的伤,就不是那一瓶两瓶药就能解决的! 方才在收兵的最后一刹,黑暗里一把弓箭三箭齐发,他躲过前两箭,却没能躲过最后一箭,那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肩膀! 但他当机立断的就拔出了箭,假装无事发生跟着大部队撤退,知晓他受伤的人只有身边几个靠得近的。 关裕脸色苍白的坐在简陋的石板床沿,任由手下的人给他检查伤势,看这表情,应该是不太好了。 检查伤口的士兵面色凝重,看着关裕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好几次,最后只说出了两个字:“将军——” 关裕心里有数,麻利儿的穿好衣服,若无其事的说道:“无碍,不必张扬。” 现在士气万分重要,千万不能让将士们知晓他受伤的事情,否则军心就乱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出去,可不能在这个关头自己掉了链子! 乌北关的援军来得很快,第三日傍晚人就到了,此时山头上的关裕已经面临着两面夹击之势了,他刚带着阻击了一场敌军的偷袭,敌军刚撤兵,关裕还没来得及带兵撤退,就听见山下一片嘈杂,然后就是两军交火的声音! 他明白,这是援军到了的声音! 他拿出了许久没用上的号角,“唔——”的号角声响彻山谷,随后山头上的秦家军纷纷拿起手边的武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杀下了山头! 带兵支援的是乌北关守城统领姚之沅,不过二十四的年纪,却已是十年战场老将了,他带着八千援军,在关裕带人冲下山头的时候,他们已经杀敌无数,活活撕裂了敌军的包围,关裕不费吹灰之力就跟他见面了! “关将军!”姚之沅下马朝关裕行礼,被关裕眼疾手快的制止了。 “果然是你!”关裕很喜欢这个小将,但他是吴山林的人,他每次都只能看着眼红! 这回回去,他说什么都要把人要过来! “吴将军奔走在外,末将奉命前来救援!”姚之沅也高兴,他一路上生怕自己救援不及,让关将军吃了苦头。 但好在情况还不算糟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关将军随末将回乌北关再说吧。” “好!” 乌北关是乌齐城最重要的防线,守将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所以很容易就能带着关裕的残兵突围,但敌军很是锲而不舍,他们往乌北关赶路,敌军就在后面穷追不舍,双方的距离咬得很紧,稍有不慎就会再次打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关裕脸色愈发苍白,驾马的速度却不减。 姚之沅跟他并行,闻言笑着道:“关将军稍安勿躁,末将已经在前方给他们准备了大礼!够他们喝一壶的!” 姚之沅狡猾得很,引着敌军一路追击,还时不时慢下来给敌军希望,把对方不知不觉间引进自己的圈套。 而敌军只顾着追击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姚之沅援军队形的变化,也没注意到两侧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骑兵!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秦家军团团包围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了,这一战,秦家军反杀,无一兵一卒伤亡,全歼敌军一万人马! 战地平息,常承周从人堆儿里出来,“关将军,末将来迟了!” 关裕很是惊喜,看着眼前的二人,甚至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痛了,“你,你们,你们二人——” 关裕激动得很,常承周把话接了过来:“末将带人前来支援,结果谁知道半道上就没了将军的消息,好在遇上了姚之沅留下信号,这才在此以逸待劳,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常承周说完,姚之沅接着道:“我知道秦帅不会放着将军不顾,定会派人前来营救将军,一番思索后,索性就留下信号,让常承周在此等候,然后一路引着那些蠢货到这边来,也算是给将军报了峭山谷之仇了!” “好!好!好!”关裕连说三个好,可见其兴奋,“果然是人才辈出啊!秦帅麾下有你们这样的能人,本将军不怕对不起老将军了!哈哈哈哈——” 关裕的倒下是突然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的晕厥了过去。 “将军!?”常承周和姚之沅错愕的惊呼一声。 这时关裕手下的将士上前来,这才说道:“将军几日前就中箭了,我看过将军的伤势,箭上有毒,我们没有解药,将军也不准张扬,这......这......” “什么毒?”常承周皱眉问道。 士兵摇头:“不知道。” 秦杳是在第二天傍晚知道这个消息了,关裕所中之毒,乃北越独门碧落花,这毒她以前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见过,更遑论解药了。 正在秦杳一筹莫展之时,属下的将士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秦帅,外面有一人说要见您,他说他叫傅晚。” 傅晚! 秦杳眼睛都亮了,温照凛给她说过傅晚其人,她也知道傅晚被温照凛叫来给哥哥治病了,方才她一心只想着关裕的毒,竟然忘了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一个能人! “快请!” 傅晚人还没到,秦杳就闻到了一股药香,很淡,不仔细很难察觉。 “傅晚见过王妃。” 秦杳第一次见傅晚,傅晚当然也是第一次见秦杳,当初温照凛大婚,他人在南疆赶不回来,只在温照凛信中听闻过只言片语,知道温照凛夙愿得偿,对王妃很是满意。 如今见到一身军装的秦杳,他很难不被惊艳,难怪温照凛那人会一见倾心。 他早该知道,秦暮停那样出色的容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妹妹,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第74章 理亏到家了 温照凛说过,傅晚的医术当今世上无人能及,就算是在医者云集的太医院里,也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秦杳虽不曾见识过他的医术,不过她几日前见到哥哥,虽然哥哥还是病弱,但其实已经比前几年的状态好了很多,哥哥在她离北这段时间甚是操劳,身体亏损可想而知,傅晚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稳住哥哥的身体状况,实力可见一斑! 她先前并未细想这个问题,此刻人赫然就在自己面前,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傅先生请坐。”其实说来也是她失礼了,人好歹是受温照凛所托才来苍北这个交战地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早日邀请人见面的,拖到今日,还是别人主动上门,说出去怕是让人笑话。 秦杳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在了。 傅晚作为一个医者,对任何人的任何表情都是观察入微的,他很容易就察觉到了秦杳的不自在,他拱了拱手,朝着秦杳微微弓腰:“前几日不得空,今日终于有机会拜见王妃,还希望王妃莫要怪罪。” 他跟温照凛,既有上下级的关系,也有医患关系,但更多的时候其实更像朋友,他能有今日的成绩,跟温照凛不无关系,所以他甘愿任凭差遣,对于温照凛的王妃,自然也当作半个上级。 “傅先生多礼了,快坐下吧,你救哥哥于水火,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 傅晚摇头,坐下之后道:“王爷之命,乃在下分内之事,王妃言重了。” 他说完不等秦杳开口,接着又说道:“在下今日前来,一是奉王爷之命,来替王妃诊脉,二是告知王妃一声,碧落花的解药,在下已经差人送去乌北关了,明日便可给关将军解毒。” “此话当真?”傅晚简直就是及时雨的存在,秦杳承认自己此刻很激动也很难以置信。 傅晚点头,“我有位故人不日便要来苍北,我需要稍作安排,就暂时离开了王府,昨日事情结束准备来军营拜访王妃,半道上听闻了乌北关的事情,想着王妃应该很焦急,就先派人把解药送去了乌北关。” “我替关裕多谢傅先生的救命之恩!”好像说什么都表达不了她的感谢,此番没有傅晚,她或许能找到解药,但关裕肯定撑不到她找到解药! “王妃和诸位将军是苍北的支柱,也是咱们老百姓的守护神,能为退敌做出一点贡献,也不枉我苦学医术多年,且王爷交代过,王妃心系苍北,我要尽我所能帮助王妃。”有些事他不说温照凛肯定也不会说,那他为王妃做这些事的意义何在呢? 温照凛这么珍惜他这个王妃,他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朋友,都有义务极力促进两人感情,更何况现在还分居两地,他若不时常念叨着,两人的感情别淡了才好! 当然秦杳是不知道傅晚此时的想法的,不过被傅晚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想温照凛了,两人分开两个多月了,虽然有书信往来暂排苦思,但终究不及见面来得真切。 “王爷是如何交代你的?”被傅晚这么一说,秦杳倒是对这来了几分兴趣。 傅晚觉得,下次见到温照凛,温照凛不给自己一个头功都说不过去,“一开始王爷只是让我来苍北给秦公子照顾身体,后来王妃回了苍北,王爷便交代我,若是秦公子身体好转,便让我来军营随王妃使唤,说是怕随行的军医忙不过来。” 什么忙不过来,明明就是给自家王妃专门请了一个大夫,好照顾秦杳的身体。 “秦公子身体亏损厉害,只能温补,等把底子养好了,才能用别的药,我已经给秦公子留下了药方,只要秦公子按照在下的药方调养身体,一个月后便能初见成效,到时候我会给秦公子用别的药,所以这期间的一个月,在下奉命听从王妃差遣。” 一个举世圣手来军营做一名军医,也就温照凛干得出来。 秦杳可不好意思随意使唤,但好像不用又不行。 “时辰不早了,明日我会让人带先生去军营的药房,军医和伤患都在那边,眼下就请先生给我把脉,随后我会让人带先生去营帐内歇息。”她只希望傅晚不要觉得她军营的伤患太过小儿科了。 “好。” 秦杳一直都是很健康的,她虽然是女子,但从小跟着哥哥一起习武,在秦家还没有出事之前,但凡秦杳在府上,她阿娘都一直逼着她吃药膳,说是姑娘家身体很重要,更何况边关苦寒,便更是要注重这些。 所以在傅晚把脉之前,秦杳一直都觉得自己身体好得不得了,不战死沙场的话,活个八十岁是没问题的。 可是她眼瞧着傅晚神情越来越严肃,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还从随行的箱子里拿出银针,扎在了秦杳的虎口。 “王妃早些年受过重伤?”似是疑问却十分肯定,傅晚取下银针开口问秦杳。 秦杳点头,“三年......四年前在战场上受过伤。” 世人都说当年她力挽狂澜拯救了即将被北越铁骑占领的苍北,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一介女子,尽管从小听得最多,看过最多的都是跟战争有关的,但对四年前的秦杳来说,都只是纸上谈兵,她能在如同炼狱的战场绝地反杀,将敌军赶出苍北,何尝不是用自己半条命换来的呢? “是......”秦杳有些犹豫,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什么问题吗?我的身体一向很——” “王妃,茶烽回来了!”秦杳话没说完,影二的声音就从帐外响起。 秦杳看着傅晚,傅晚识趣的点头,收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对着秦杳说:“军务紧急,在下晚膳之后再来。” “好,多谢。” 傅晚出了帐篷,秦杳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些出神,会有什么问题呢? 本来她被傅晚弄得有点心神不宁,但茶烽的消息又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茶烽一进来,秦杳就有些迫不及待,“情况如何?” “不太好,巫马容和穆澹一开始就不打算交换人质,他们提出交换人质,目的是让您放下戒心,然后派人主攻乌北关。” “他们不在乎穆察的性命了?”秦杳有些意外。 茶烽点头,随后道:“穆澹野心很大,但是穆察一直压着他,此番您扣押穆察,正合他意,他已经给北越皇帝上书,说为了北越甘愿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秦杳讽刺极了,她第一次看走眼,没想到穆澹竟是这样狠决的人,自己亲爹都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去死,“穆澹接下来什么计划?” “穆澹反侦察能力很强,属下潜伏许久,都不曾打探到他后面的计划,但他似乎是想在您身上做文章。” “他派了一批人秘密进关,属下已经派人追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穆澹够狠,所以秦杳此番真的着了他的道,峭山谷失守,敌军十五万人马不日便到乌北关,乌北关陷入战火已经不可避免,她很难想象,若是她没有察觉到巫马容的那些反常,按照穆澹的计划,关裕峭山谷被困之后,十五万大军直奔乌北关,届时乌北关将陷入如何境地。 乌北关将士不过三万,如何能阻挡敌军十五万人马? 万幸的是关裕派人送了消息回来,也幸亏敌人着急,所以才给了他们反击的机会。 可是穆澹不会没有后手的...... 秦杳飞快在脑海里分析着当下的情况,想到如何才能击溃穆澹的而阴谋时,她突然怔愣了一下,她猛然明白,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 抑或说她突然变得很被动,完全被穆澹牵着鼻子走,这样下去,不管她如何提防穆澹,如何小心翼翼,最后都避免不了掉进穆澹挖好的陷阱! 她怎么忘了,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她四十万秦家军,除去十五万镇守各地关卡的,手里二十多万大军,难道没有能力跟巫马容一战的能力吗? 想到这里,秦杳眼里错综复杂的神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决绝,“茶烽,穆澹的那批人你继续追查下去,另外,尽快救出二皇子。” “属下的人已经找到了关押二皇子的地方,我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就绪,今夜便可救人。” “很好!”秦杳赞许的夸奖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也一并办了。” “旦凭吩咐!” “巫马容伤我手下大将,本将军要他十倍奉还!”睚眦必报,这才是真实的秦杳,她断不能让巫马容和穆澹觉得她是好欺负的! “是!属下明白!” 所谓好事成双,茶烽刚走,她就收到了影六的消息,她安插在敌营的探子的确出了问题,穆澹已经将其成功策反,并且还往她的探子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影六已经将其全部替换,重新给秦杳安插了新的探子,暗卫出身,几乎没有被策反的可能,不仅如此,还安插了一条秘线,两条线互不相通,一旦传回来的消息不一致,她很轻易就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如今危机解除,她不能坐以待毙了,她父亲从未教过她只做一个守城的将军,她要做的是一个进击的利剑! 这才是秦家军原本的风采! 晚上,她召集了秦家军所有的统领,准备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她的确忘了事情,傅晚晚膳后来了秦杳的主帐三次,平均间隔一个时辰,但是三个时辰下来,帐内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过,涉及战局内容,他不好贸然打扰,每次都是转头又回去。 可是三次下来,他已经没有了耐心,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营帐,拿起纸笔张牙舞爪就是一通写,边写还边念叨:“王妃可就别怪在下通风报信了!” 这封信自然不是给别人的,而是让红鸾阁快马加鞭送往东南,送到温照凛手上! 当然秦杳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等她忙完帐内统领们散场,已经是好几个辰时之后了,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这时候她才想起傅晚来。 她招了影二进来,从影二口中得知了傅晚来了三次无果的事情。 这...... 秦杳扶额,怠慢了怠慢了,理亏到家了真是...... 第二天一早,秦杳心中记挂着此事,她用过早膳自觉的去找傅晚,可是却被告知傅晚已经去了药房,现在估计忙不过来。 但她不是一无所获,她收获了三大包鼓囊囊的药! 她提着药回去,影二已经端着一碗药在帐外等着她了,“这是傅先生给王妃熬的药,说是让您趁热喝。” 这药可臭!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苦涩的药味,她下意识的摇头,然后说:“不喝。” 随后将手里的那几包药扔进了影二怀里,掀开布帘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影二毫不意外,看着怀里的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傅先生说了,他已经给王爷去了信,王爷——” 影二话音未落,身旁的帘子猛地就被掀开了,随后就看见王妃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非常不友善! “砰!”空碗被放回盘子内,影二心满意足的退下了。 秦杳欲哭无泪,这药苦得他浑身战栗,直想吐! ——好你个温照凛! ——这哪是给我找了个大夫和侍卫,分明就是派来监视自己的! 秦杳在心里狠狠的记了温照凛一笔,心里暗暗发誓,下次见面,非要好好讨回来!让他也尝尝这比苦胆还苦的破药! 连自己身体什么状况都还没弄清楚就喝了这么一碗药,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啊! 温照凛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王妃记恨上了,他一心扑在战场上,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今日便是定大局的时候,他能不能提前去找自家媳妇儿就看今日了! 鄂多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只需要给他最后重重一击,东南的战事便可平息了,他离自己的目标就又进了一步。 第75章 温照凛为爱痴狂 “王爷,鄂多撤兵了!”暗卫的消息让温照凛兴奋不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他激动的大喊一声,“白骋!” 门外的人霎时走了进来,“阁主!” “立刻传令祝伯夷,鄂多撤兵,让他务必在道上截住他!”击退鄂多的大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在后面,西南王那边才是最主要的! 白骋点头,答了一声是,随后便离开了屋子。 吩咐完白骋,温照凛也不闲着,立马便召见了段征,自段征秘密来了东南,他一直没见过,一是怕皇帝安插了耳目,要避避风头,二是因为大局未定,还没有用得着段征的地方,现在不一样了,东南大局已定,现在已经完完整整的在他的掌握之中! 段征一直就在城中,他的消息也灵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鄂多的败局,他暗中追随温照凛多年,知道王爷这个时候,必定会召见自己,所以温照凛派人来请的时候,他已经准备着了! 这些年他看着温照凛一步一步走过来,几经生死,从回到汴京时的一无所有到建立红鸾阁,逐渐掌握东南的主动权,政权到兵权,无一不是牢牢控制在手中,他虽在其中出过力,但更多的还是靠温照凛自己,他过人的智慧和常人不能及的决心,成就了今日乃至将来的大业! 侯爷对他有恩,他甘愿竭尽全力辅佐温照凛成为一代枭雄,皇室忘恩负义,早失民心,他衷心却绝不愚忠! “王爷。” “嗯,坐吧。”温照凛正在研究去苍北的路线,见到段征进来,点点头示意他先坐下。 路线只制定了一半,但他只能停手,等下人给段征上了茶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东南的事务接手得如何?” 虽然他之前没见段征,但暗地里已经吩咐段征接手东南府的一切事务,他让段征离京,目的就是在此。 “一切顺利,东南各州县都在王爷的管辖之内,接手起来很轻松,已经跟各级统领暗中沟通过了,王爷放心即可。”段征不得不承认,温照凛在治国方面很有见解,单单看一个东南便可看出来。 其实温照凛完全控制东南的时间并不长,也是去年才开始渗透地级县的,但他去走访过,那些人对温照凛这个王爷,很是臣服! 想让人臣服不难,难的是让人保守秘密,至今朝廷都不知道东南地区的民心,已经早早就偏向了温照凛! “那就好,今日叫你来,是准备让你全权接手东南事务,本王要离开一段时日。”温照凛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段征并不诧异,他早就料到了温照凛不可能一直待在东南,“王爷是想去西南吗?池永松那边跟西南王对峙着,西南王不会一直被压制,肯定会——” “本王去苍北。”段征本想说西南王已经到了极限,反击就在这些日子,可不待他说完,温照凛冷不丁的就开口了,“本王跟王妃分别两月有余,是时候去看看了。” “这......”段征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王爷,苍北人多眼杂,皇上的探子往来苍北,您的身份......” 二皇子还未救出来,闫曜梁肯定密切关注着苍北的动静,换言之就是关注着秦杳的一举一动,温照凛出现在秦杳身边,这不是......自投罗网...... 段征觉得自己需要劝一劝,但他刚张嘴,就见温照凛抬手,随后温照凛不容拒绝的说道:“无碍,本王自有分寸。” 分寸? 此时若是祝伯夷在屋子里,肯定会回怼一句——你有分寸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苍北了! 但段征不是祝伯夷,他敬畏温照凛,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然后说了一句:“王爷保重。” “嗯。”温照凛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这一声漫不经心极了,像极了昏庸的君主,听得段征那个心啊,悬呼呼的! 温照凛可不管那么多,谁也不能阻挡他的北上的步伐,言归正传,离开之前事情要交代清楚,“东南府地广,经济重城不能只有旁边的广闽城,本王的意思是,连云城乃农业重地,东堰三大粮仓之一,将连云城和广闽城经济互通形成一个经济圈,以两城之力,带动整个东南的发展,虽然本王不差钱,但这样可以稳固东南的政治局面,咱们日后跟闫曜梁谈判才有绝对的资本。” “之前两城实力悬殊过大,若是联合势必达不到咱们想要的结果,两年前本王已经让祝伯夷大力发展连云城,如今连云城已经追赶上了广闽城,本王需要你在半年之内,全力融合两城,势必将周边去地区发展起来,一年之内本王要看见成效,最多两年,东南要成为东堰国最繁华也最坚不可摧的地方。” 这是一场持久战,但段征明白,当今社会,繁华是最吸引人的,若是实现了温照凛口中的目标,将来繁华的东南,势必吸引天下人士,到时候,人力,经济,军队,这些挟制都将迎刃而解! 段征已经心潮澎湃了,这样千古留名的盛举,他将亲自参与,将来大事落定,他必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千古留名谁不想呢? 他佩服温照凛有这样长远目标和打算,更佩服他未雨绸缪的先知,他早两年前就已经制定好了这个计划,并且为之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试问这天底下,谁还能有这样的眼界? “是!我定不负王爷所托!半年之内,必定交出让王爷满意的答卷!”段征说得郑重,因为他同样看到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嗯。”温照凛慵懒的应了一声,方才这样激动人心的计划,仿佛不是他提出来的一样...... “好了,下去吧,没事了,本王还有事。”温照凛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开了方才规划了一半的路线图,段征还没出去呢,他已经大大方方的继续规划最优路线了。 段征见证了两极反转,一个是搞实业的温照凛,一个是一心只想媳妇儿的温照凛,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两句,最后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就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段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嘴里默默的念叨:“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啊......” 白骋从外面回来就瞧见段征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有话难说的样子,还挺好奇:“段大人这是怎么了?被王爷骂了?” 段征瞪了白骋一眼,他该怎么说? “无事。” “哦......”白骋也不刨根问底,段征不说他就不问了,转身就进了书房。 段征还在原地伤怀,回想以前的王爷是如何的雄心壮志,叹着气呢,猛地他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当真?让蔺飞章今夜来见本王,你准备好人手,本王明日北上!” 这...... 当真一两天都等不及了? 段征汗颜,最后摇着头离开了,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把王爷的心拉回正道上来! 温照凛当然不知道段征已经在心里给他贴上了沉迷美色的标签,他现在只剩心急了! 傅晚信中说阿杳身体有恙,这他怎么能不着急! 白骋见自家阁主这样着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定眼一瞧,好家伙,不就是身体抱恙吗,傅晚还什么都没说呢,就紧张成这样,哪还有一个当王爷的威严!? 但白骋很是会察言观色,一眼瞧出了温照凛脸上的焦急,不但半盏茶的功夫就把消息传出去了,并且叮嘱了快马加鞭! 然后他才重新回到书房,“阁主,那桓温将军那边......?老将军已经差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白骋是个江湖人,当初温照凛成立红鸾阁,他跟他不打不相识,最后加入红鸾阁,跟随温照凛在江湖上大杀四方,出生入死,后来温照凛回汴京筹谋大事,他便留守江湖替他管理红鸾阁,稳住江湖地位,同时搜集天下信息,为温照凛提供一线消息。 去年年底他被召进京,陪他演了一场戏,随后就跟随他来了东南,当一个跑腿的保镖。 温照凛现在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漫无目的的敲击在桌子上,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他在想桓温老将军那边该怎么办。 最后他决定把这件事交给祝伯夷,大不了将来让自己孩子认他当干爹。 “交给祝伯夷,接下来的计划他都知道。” “好吧,属下会告知老将军也会通知祝公子的......”白骋毫不意外,不过他有点焦心,他势必要替阁主承受祝伯夷的滔天怒火了。 温照凛等不到明天早上了,当晚跟蔺飞章交代完之后,在屋子里坐立难安,最后干脆直接出门,带着人就直接出发了! 白骋在屋顶目送他离开,他就知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老来狂? ——不不不...... ——不老...... ——毛头小子的叛逆期? ——好像年轻了一点...... ——这叫什么来着?诶!书读少了,啥来着? ——对!为爱痴狂!对!对!对!为爱痴狂! 不管是老来狂还是叛逆期,反正是为爱痴狂了,温照凛飞奔在路上,满脑子都是快点到苍北跟自己媳妇儿团聚,又惦记着阿杳的身体,迫切和焦急的情绪扭结在一起,马屁股都要被他抽开花了! 而另一边,秦杳还不知道温照凛已经在北上的路上了,她一天三次,一次不落的喝着傅晚的药,她感觉自己脸都要喝绿了。 但是这都敌不过她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关裕在乌北关身体已经好转,身上的毒也解了,已经跟姚之沅商量着对付峭山谷的敌军了。 还有个好消息就是,茶烽已经带人顺利救出了闫宿,也就是说,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跟巫马容的交战,将不会受到对方任何挟制! 闫宿虽然在敌营吃了很多苦头,但终究性命无忧,毕竟穆澹还想用他的命牵制秦杳,倒不至于真的把他如何如何。 但身在敌营,哪有不吃苦的道理呢? 茶烽带人把他救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的地方,一身血污,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人已经瘦得跟个竹竿儿似的,若不是身上的衣服和那张脸还有几分模样,秦杳真以为这是哪个臭水沟里拖出来的乞丐呢! 秦杳吩咐军医先给闫宿治病,等闫宿有精气神说话了,她才去见了他。 “秦杳见过二皇子。”闫宿半躺在床上,见到秦杳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然后一言不发又移开了视线。 秦杳抿抿嘴表示不在乎,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准备跟闫宿商量送他回京的事情。 “边关的军营大夫医术有限,二皇子的伤需要好好医治,否则日后难免留下病根儿,末将给皇上上书,皇上已经下旨,让末将派人护送二皇子回京,已经都安排好了,殿下明日就可启程。” “这么着急把本王送出苍北?秦杳,你是何居心啊?”闫宿虽然声音不大,但秦杳听得出来,他这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好像恨毒了她的样子! 秦杳皱眉,难道他不该感谢自己把他救出来吗? 真是个白眼狼! “末将不明白殿下这话的意思。”合着她救他出来还不对了? 闻言二皇子冷笑一声,瞥了秦杳一眼,冷冷的说道:“本王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你,本王不会有这么一遭!” 闫宿简直恨毒了秦杳,都怪秦杳,若不是她处处阻挠,他何至于到今日这种地步?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对,若不是因为我,殿下现在还在敌营吃鞭子呢!”秦杳也不惯着他,都在她自己的地盘了,他以为自己还会像在京城那样处处礼让他吗? “我看殿下也不想见到我,那秦杳就不打扰了,明日大军送二皇子回京,今日我就算是送过了,军务繁忙,明日就不亲自送端王殿下了。” 说完秦杳毫不犹豫的站起来,不顾端王愤怒的眼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闫宿的营帐。 第76章 云姜车崎 端王离北的第二日,巫马容就再次卷土重来,十万大军压在天门关外,与此同时,峭山谷的十五万大军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巫马容手下三个大将将乌北关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切都在秦杳的预料之中,他们失去了闫宿这张王牌,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对于闫宿被救走这件事,穆澹是没有料到的,他还是低估了秦杳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低估了秦杳这个人,竟然下令密杀敌军大将,她难道就不怕巫马容反扑吗? 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秦杳隐隐有感觉,这将是她和巫马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根据密探送回来的消息,呼延桀已经没有耐心了,接二连三个巫马容施压,巫马容也按捺不住了,双方大战必定就在这几日了! 不过在跟巫马容正式交手之前,她需要做一些事情,硬碰硬的胜率只能五五分,她需要做些别的,为自己争取胜利的机会! 巫马容是在围困天门关的第二日下令攻城的,秦杳亲自在城楼上指挥作战,她没有坐以待毙,同样派了宋怀舟率领秦家军出城应战,北越军人数多,秦家军经验丰富,双方在战场上打得难受难分。 秦杳一边关注着战场的形势,一边叫来了刚回来的常承周。 “秦帅。”常承周站在秦杳身后半步说话。 秦杳拿出一张绢帛,递给了他,随后叮嘱道:“不管出天门关形势如何,切不可擅自行动,等我命令便可!明白吗?” 常承周看了一眼绢帛的内容,神色算不得好,甚至在一瞬间是有所犹豫的,但这个时候,他只能听命,“是,末将领命!” 常承周没有在这里逗留,收好绢帛就离开了城楼。 常承周离开,秦杳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城楼下的战场,宋怀舟已经带人撕裂了敌军的外围,正朝着敌军心脏的位置进发! 形势大好,秦杳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巫马容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立刻鸣金收兵。 这一战算不得胜利,只能说是一场小小的摩擦,宋怀舟带人回城,秦杳便下了城楼。 她回到营帐内,已经有几个统领等候着了。 他们个个身着盔甲,手持武器,俨然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见状,秦杳满意的点点头,“这一战事关生死,所以诸位一定要按计划行事,不管出现什么意外,只要没有本帅的命令,万不可离开自己镇守的地方,若是擅离职守,诸位也就莫怪本帅军法伺候!” 秦杳的话一出,帐内的所有人本就严肃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但他们不敢忤逆,齐齐的说了一声是! “好!此番成败,就看诸位的了!” “定不负秦帅所托!”众人又是齐齐回答。 秦杳最后朝几人抱拳,算是给他们壮行! 等几个统领离开,影六进来了,“王妃,今日一早收到了虎跳崖的消息,另外还有一封是从云姜国送来的。” “情况如何?”秦杳问道。 “虎跳崖的沐阳说,将士们已经严阵以待,虎跳崖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库泽草原也安排了人活动,可以随时配合林毅将军。 影六说完虎跳崖接着说道:“云姜国的林毅将军也传来消息回来,布朗已经蠢蠢欲动,正在暗中集结草原人马,林将军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作,会在第一时间配合王妃。” “布朗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肯定跟巫马容取得联系,你要密切关注这件事,另外八万秦家军已经在去支援虎跳崖的路上,你告诉沐阳,虎跳崖万分重要,万不可失守!”对于云姜国的蠢蠢欲动,秦杳并没有太在意,虎跳崖又沐阳,她完全不用担心。 目前还是巫马容最棘手,“这段时日穆澹肯定会派大量探子出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属下明白!” “哥哥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影二已经亲自去了,一旦城破,会在第一时间护送大公子离开。” “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云姜国预备出兵十五万攻打虎跳崖的消息是在两日之后传遍苍北的,一时间除了早已经知道了消息的秦杳,其余人都变得人心惶惶,一个北越已经人人自危, 现在再来一个云姜,老百姓们整日愁眉苦脸,甚至隐隐有了搬离苍北的举动。 而秦杳所料果然不假,布朗果真派人联络了巫马容,想要跟巫马容结盟。 此时的北越大营,巫马容坐在主位,穆澹坐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而布朗的使者车崎将布朗的而亲笔信递给了巫马容,随后坐在了穆澹对面。 布朗的亲笔信写得很明确,希望跟巫马容联手,他替巫马容牵制秦家军主力,巫马容击溃秦杳之后,要助他一臂之力拿下虎跳崖,随后苍北的城池,就各凭本事。 巫马容仔细的浏览了信中的内容,随后将信给了穆澹,穆澹快速的扫了一眼,随后发问:“云姜国内乱未平,何故这个时候出兵?且本公子若是没记错的话,布朗刚上位不久,军心不稳,这个时候贸然出兵,恐怕不是明知之举。” “早就听闻穆澹公子聪明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如公子所言,大王登基不久,手下那些部落还很毛躁,但正是因为如此,大王才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固地位,以此来收复那些躁动不安的心。”车崎淡定的解释道。 他看得出来他们还有所犹豫,沉默片刻接着道:“贵国出兵已一月有余,但至今仍没有半点进展,恕在下直言,二位虽然手持六十万大军,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是有作战经验的你们比在下清楚,如果没有人替你们牵制住秦家军的主力,单凭你们二人的能力,想要破了秦杳亲自镇守的天门关,没个一年半载怕是难以成事。” “贵国物产并不丰富,若是这样经年累月的作战,怕还是承受不起。” 车崎来之前就已经把北越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且两国虽然没有敌对,但毕竟时常打照面,情况还是非常熟悉的! 车崎的话直接戳到了巫马容的痛处,他自诩放眼整个北越,无人能比他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但他的确出兵这么久了,连天门关的城门都没有攻破过,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们一开始抓了东堰的二皇子,目的是为了逼秦杳出现,利用那个皇子挟制秦杳,让她尝一尝束手无策的苦楚,这也是王上的意思,但现在秦杳救走了人质,他们目前的确有些束手无策。 车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的脸色,巫马容明显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但穆澹似乎还有所犹豫,见状,车崎不急不徐的接着说道:“根据我们的探子回报,秦杳麾下一共四十万大军,其中十五万分别镇守着苍北南边和东边,八万在乌北关正在跟你们的士兵交手,再除开虎跳和各地零散的,天门关至少还是有十五万秦家军。” “这十五万秦家军由秦杳亲自调度指挥,且天门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巫马将军就真的能保证自己敌得过秦杳吗?当初她可是毫无作战经验,却仅凭几千人马就杀退了你们北越五万大军,力挽狂澜的。” 不管是云姜还是北越,都不会有人怀疑秦杳的战斗能力,因为当年那一战实在可以说是旷世奇闻,所以当车崎翻出这事时,巫马容彻底动摇了。 “若是咱们合作,秦杳不可能动南方和东方的守军,因为她要防着朝廷,乌北关也更不可能,唯一能动的,就是天门关的人,只要将军同意,我云姜,至少可以替将军分担一半乃至更多的火力。” “中原有句老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削弱了秦杳手下的兵力,任凭她有通天的本事,到时候无济于事!” 车崎说完便不再开口,总要给人思考的时间不是。 这时,从帐外走进来一个人,来人蒙着面,直接走到了穆澹身边,随后附在穆澹耳边耳语。 车崎留意到,穆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对车崎也多了几分好奇。 车崎假装没注意到他的打量,自顾自地喝着桌上并不好喝的茶水,拿起茶盏的那一瞬间,他余光瞥见了穆澹,穆澹朝着巫马容点头。 等他放下茶盏时,就听见巫马容开口了,“布朗大王的意思我们已经清楚了,使者留宿一夜,本将军明日给你答复。” 车崎闻言站了起来,随后朝着巫马容行了一个云姜的礼节,道:“那在下就静候巫马将军的佳音了。” 说完,车崎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巫马容的营帐。 车崎一走,穆澹总算开口了,“方才我的密探来报,秦杳派了人回了将军府。” “保护秦暮停?”巫马容问道。 穆澹点点头,“秦暮停是秦杳最看重的人,不管什么时候,第一个要保全的必定是秦暮停,所以跟云姜的合作,可以考虑了。” 巫马容点头,“看来她也得到了云姜要出兵的消息。” “不仅如此,他已经派人带兵连夜赶往虎跳崖了,现在天门关,只有七万人马。” “当真?”巫马容有些兴奋了,“七万人马?她秦杳竟然敢这样调兵?” 这样也太胆大了! 穆澹点头,嘴角也不自觉的浮上了笑意,“车崎说得不错,秦杳要防着朝廷,手里能用的人马不多,现在云姜出兵,的确分担了咱们不少的压力。” “现在苍北各个城池都人心浮动,云姜出兵的消息让老百姓们开始不安了,探子来报说,百姓纷纷有出走苍北的趋势,将军是战场老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当然知道,交战地留不住百姓属于正常,但这是苍北啊! 是秦家军镇守的苍北啊! “那本将军明日继续派人攻城。” “将军别急。”穆澹打断了他,“还有一个疑点,我要证实一番。” “什么?你怀疑秦杳有诈?”巫马容皱眉,他实在想不出这其中有何不妥。 穆澹没有明说,摇摇头道:“秦杳狡诈,以防外一还是需要的,将军耐心等上两日即可。” 巫马容对穆澹可谓言听计从,不为别的,凭穆澹那连亲爹都可以不救的狠辣,甚至敢拿自己亲爹做筹码骗秦杳,完全不怕秦杳一怒之下杀了穆察解愤。 能做到这样六亲不认的,他巫马容活了这么几十年,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当今王上呼延桀,另一个就是穆澹了。 这样狠辣决绝的人,不成大事都难! 因为云姜国出兵的消息,整个苍北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萧条的布纱,明明积雪已经逐渐融化,大地已经回春,但气氛却比冬日里头还冷寂。 “你说什么?”秦暮停正在喝药,下面的人冷不丁的就告知了他这个消息,康满本想阻止,但奈何来人嘴太快,他只能眼睁睁了看着自家主子被药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主子,您没事吧。”康满连忙走到秦暮停身边,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秦暮停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脸都被憋红了,他一口喝下了剩下的半碗药,平日里他都是要磨蹭许久才喝得完的,他擦了擦嘴角,镇静的对着下面的人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仔细说!” “云姜国出兵十五万,预备联合北越敌军,强攻虎跳崖,虎跳崖的将士们已经严阵以待,秦帅又从天门关抽调了八万人马前去支援......” 侍卫将消息说给秦暮停,秦暮停越听脸色就越发难看,他心里一估摸,就能算到杳儿手里还剩多少人。 “区区几万人马,如何能抵挡巫马容几十万大军?”秦暮停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不是不认同杳儿的打算,他只是担心,想要凭几万大军就守住天门关,饶是天门关易守难攻,巫马容若是有心,就是用尸体填也会填上城楼的! 杳儿一个人要面对接近八十万的敌军,还要提防着朝廷的暗枪,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养病? 想到这这些,秦暮停立马划着轮椅到了书桌旁,稳定心神,竭力控制手腕的力道,写下了两封信,交到了康满手里,“一封送到虎跳崖,一封给大小姐。” 第77章 攻城 哥哥想要替她前往虎跳崖震慑云姜敌军,可是秦杳是断不能同意的,虎跳崖不仅地势凶险,更是藏于崇山峻岭之间,时刻被毒瘴侵袭着,哥哥若是去了那里,毒气侵体,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看完秦暮停的信,秦杳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动了动脖子,活络了一下筋骨,随后对影六说道:“告诉影二,一定要看住哥哥,千万不能让他离府。” 影六点头,“王妃放心吧,属下已经知会过影二了,他明白王妃的意思。” “那就好,巫马容那边情况如何?” “据密探来报,巫马容已经下令,待云姜的大军濒临虎跳崖的时候,就下令攻城,云姜那边的密信说,云姜十五万大军已经从部落出发,五日之后便可抵达虎跳崖。” “虎跳崖有沐阳我放心,咱们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里,天门关现在守将不多,所以务必小心谨慎,这个时候你那边的消息就至关重要,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明白吗?”她必须将天门关仅剩的几万人马发挥到极致,才有可能抵御巫马容的大军。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能动府西走廊的人,闫曜梁一直想要除掉她,这十五万人是给自己留的退路,这些年她尤其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什么都不能只瞻前不顾后,否则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手里的暗卫够吗?”温照凛给他的暗卫其实很多,但暗卫要遍布整个苍北,其实还是有点捉襟见肘的,“茶烽——” “王妃不可!”影六不等秦杳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了她,“王妃不必担心,有了您的暗桩配合,暗卫做起事情来很轻松,用不上那么多人。” “且眼下这个形势,茶烽万不可离开王妃的身边。”自从茶烽救出二皇子之后,秦杳就一直没有给他派任务,这当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茶烽自己已经不再接受任何任务,云姜的消息一出,他就只有一个任务了,保护秦杳。 他是个死心眼儿的人,他离开阳谷山之时谭队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主子的命是最重要的! 他分得清形势,所以现在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半步。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秦杳无奈,不仅想要说服影六,也想说服在帐外寸步不离守着她的茶烽。 但影六并不同意她这个说法,“王妃运筹帷幄,但刀剑无眼,属下受王爷之命护卫王妃,若是在属下眼皮子低下让王妃受伤,那属下就是百死,也不能赎罪了。” 秦杳默默叹气,说是说不过了,只能摆摆手让他下去。 云姜有备而来,大军到达虎跳崖的日子比他们预想的要早了一日,主帅的消息秦杳两日前已经拿到了,布朗手下的悍将卜沙,追随布朗多年,替布朗打了不少胜仗,布朗一统草原,登上王位,卜沙就执掌了他手下的所有兵权,替他收复草原部落,可谓战功卓着! 布朗让他带兵出征,可见其对这一战的重视程度! 卜沙是个行动派,不喜磨磨唧唧那一套,陈兵虎跳崖就一个字,干! 所以在卜沙下令安营扎寨的第二天,虎跳崖就迎来了第一波攻势。 卜沙亲自坐镇指挥进攻,云姜骑兵所向披靡,但是在地势崎岖狭小的虎跳崖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第一日下来,卜沙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反而是让沐阳俘虏了近两千将士。 然而卜沙能坐上布朗手下第一悍将的位置也不是浪得虚名的,第二日,他就改变了策略,换用了曾经攻打过虎跳崖的老将出马,这下,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不仅如此,他还分派了两外两队人马,潜入虎跳崖的山林,也不出手,就是在山林里隐蔽着。 沐阳当然不会不知道,卜沙这样做明显就是拖住他的视线,放在别的地方本可不必重视,可这里不一样,他不得不防,他手下可用将士不输卜沙,但是他需要防着卜沙后续支援的队伍,所以前期投入战场的兵力有限,兵力越分散,对他就越没有益处,他需要想一个不费一并一卒就能解决这些人的法子。 卜沙攻势日渐凶猛,双方你进我退,战况焦灼。 而同样弥漫的战火的,还有天门关外! 穆澹在解开了自己最后一个疑问之后,巫马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兵了,第一日只是试探,发现秦杳手里可用的小将果然有所减少。 第二日第三日他下令猛攻,虽然秦杳仍旧能应对,但他能明显感受到秦杳在兵力上的保守,保留军队实力无非两种情况,一是诱敌深入,二是后续不济,而秦杳,很明显是后者。 “你是如何断定秦杳已经没有后招了的?”战场上,看着逐渐占据优势的北越大军,巫马容立在阵后,问起了穆澹。 穆澹闻言,轻声一笑,道:“我早些年一直有安插探子在苍北,将军也知道,想要了解秦杳的消息就必须找一个离她最近的人,秦暮停知道云姜的消息就想要去虎跳崖,但被秦杳拒绝了,若是秦杳真要耍咱们,让秦暮停去虎跳崖才更有可信度,但他拒绝了,还派人保护秦暮停,所以我断定,如今苍北内部的形势不容乐观。” “且就算秦杳有诈,本公子也不怕,我早就给她准备了一份厚礼,希望她有福消受,到时候大不了就是咱们撤兵,但秦杳的处境,可就不一样了。”穆澹嘴角的微笑变得有些瘆人,连巫马容都后背冒起了冷汗。 他本想追问两句,但穆澹此刻的阴骘让他却步。 巫马容不敢问,但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攻破天门关,让北越的铁骑重新踏上苍北的大地! 所以在接下来的十几日里,巫马容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天门关,并且已经到了夜以继日的程度。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天门关内的情况不会很好,宋怀舟已经在城楼上不眠不休好几日了,若不是秦杳硬生生把他拉下去,他最后非猝死在这里不可! 宋怀舟被送回军营,秦杳亲自顶替了他的位置,在城楼上组织将士们守城。 弓箭手换了一批又一批,滚木一根一根的往下放,敌军却仍旧不见后退,甚至有越战越勇的趋势,攻城梯上的敌军,一次比一次爬得更高! “火油!”秦杳手持弓箭,大呵一声,随后一个巨大的油桶被投石器抛向空中,油桶在空中停留的那一刻,秦杳点燃了箭头,只听“嗡”的一声,箭羽离弦,随后油桶里浸满了火油的木球被点燃,漫天的火光将整个夜晚照亮。 火球一个个的往下砸去,城楼下哀嚎的声音。 但这远不是结束,等火油燃尽,敌军再次卷土重来,方才的法子可一可二,不可三,面对源源不断的敌军,秦杳不得不另想法子。 夜已过半,天门关外还火光冲天,秦杳下令城楼,率了两千骑兵从西门撕开一条口子,随后直奔躲在后面的巫马容去。 秦杳手里的湛金枪所向披靡,两千骑兵开路,秦杳的湛金枪将保护在巫马容周围的小将一个个挑落马下,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枪头已经沾满了鲜血! 巫马容就在不远处看着秦杳一路朝自己杀过来,但他并未当一回事,看着秦杳把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斩首,他还有闲心跟穆澹说:“秦杳手中的那把湛金枪,乃是当年秦老将军的武器,那把枪,可谓杀敌无数,实打实的用鲜血养起来的。” 穆澹的视线也一直在秦杳身上,听了巫马容的话,他将目光移到了秦杳的手上,巫马容所言不差,即便枪头已经满是污血,但依旧没能掩饰住它的锋芒,就是在这样的黑夜里,哪怕只有一点火光,也照样耀眼夺目! “将军不去会会?”穆澹勾唇发问。 巫马容闻言耸了耸肩膀,身上的盔甲随之发出一阵声响,巫马容挥动着手里的马槊,留下一句:“先生可看好了!” 说完巫马容就已经纵马冲到了秦杳面前,两人一见面,双方手中的武器就在空中打了一个照面,随后巫马容迅速收回马槊,下一刻直击秦杳胸口,秦杳束枪拦截,巫马容一击不成,立马调换方向再次进攻,秦杳下腰躲避,手里的湛金枪触地,她借力一个飞身踢在了巫马容的胸口,巫马容气息紊乱,秦杳乘胜追击,湛金枪在她手里似乎有了无尽的力量,在巫马容错愕的目光中,她直接击落了巫马容的头盔! 巫马容败局已定,秦杳也不恋战,一声口哨之后,她带着剩下的骑兵,洋洋洒洒的离开了巫马容的阵营! 她刚才当然有机会杀了巫马容,但是她若真的杀了巫马容,她也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需要自找麻烦! 两千骑兵所剩不过八百,秦杳带人回到关内,半个时辰之后,下面传来了敌军鸣金收兵的声音。 她下令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以待明日。 有了今日这么一遭,巫马容明日的攻势只会更猛烈。 秦杳深入敌营最后全身而退,还是在巫马容的眼皮子低下,这已经不是丢脸的问题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巫马容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第二天一早,他就跟手下的两员大将下了死令,三日之内,若是不破天门关,就提头来见他! 已经墨迹了二十来日了,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天门关外战火不过停下了半日,敌军攻城的声音便又开始了,宋怀舟不顾秦杳阻拦,毅然决然的上了城楼,秦杳一边听着下面的人汇报这些日子大军的伤亡情况,一边往城楼上走。 “战亡的将士一共八千四百五十三人,受伤一万九千五百七十二人,其中重伤四千二百六十四人,末将已经下令让他们撤离天门关了,其余轻伤者正在军营修整,随时可上阵杀敌。” 战场上哪有什么轻伤重伤,只要不昏迷,还有口气喘着,就都算轻伤,眼下她手里能用的将士,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人,而能放在天门关的将士,不过五千人。 “知道了,你做好随时带着将士们撤退的准备,等我命令。” “是,末将领命!” 说话间秦杳已经上了城楼,宋怀舟见他上来,面色凝重的走上前,“秦帅,敌军增加了攻城车和投石器的数量,探子来报说,巫马容下令三日之内攻破天门关,敌军攻势凶猛,将士们恐怕......” 宋怀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秦杳已经明了,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关内的百姓们应该已经收到了风声,昨日开始已经陆续撤走了,再坚持三日即可。” 她要给老百姓争取出撤离的时间,她不敢保证巫马容进关之后,会不会下令屠城,这样的惨状,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百姓无辜,战争不应该祸及无辜。 “我留下五千人守城,你带着剩下的将士们撤退,我会竭力给你争取时间,你需要昼夜兼程赶到天水,做的到吗?” 宋怀舟在这一瞬间变了脸色,眉头深皱,“怎可让您亲自守城,敌军残暴,万一——” “这是命令!”秦杳不欲听宋怀舟的劝解,“本帅这样做自有考量!” “可是......” “宋将军这是要违抗军令吗?”秦杳板着脸严肃的看着宋怀舟。 宋怀舟后退半步,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道:“末将不敢!” “那还不快行动!” “......是!”宋怀舟不认同不愿意,但最后也只能说一声是,他在秦杳的注视下站起来,“秦帅保重!” 宋怀舟不愿意让秦杳以身犯险,在他眼里,秦杳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 看着宋怀舟的样子,影六站出来笑着说道:“宋将军放心吧,我和茶烽会拼死护全王妃的。” 他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却不曾想昨日自己也和宋怀舟一样,坚决不赞同王妃的主意,所以他很能明白宋怀舟的心情。 “那......拜托二位了!”宋怀舟朝着二人抱拳,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城楼。 第78章 天门关破 五千将士就想抵挡住敌军十几万大军的猛烈攻势,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宋怀舟离开之后,秦杳接手了他剩下的工作,接下来的三日里,她一刻也没有离开城楼。 巫马容的军队颇有精神,昼夜不停歇的攻城,一批一批的人轮换着来,不给秦杳一点休整的机会,这是要活活耗死他们! 即便秦杳在城楼上指挥作战,但傅晚还是每日熬了药让人给她送到跟前,今日更是亲自端着药送了上来,来时,秦杳正满拉弓,箭头对准了城楼下几百步开外的敌军统领。 “王妃——” 傅晚话音落下的同时,弓箭离弦,箭头撕裂空气,势如破竹,眨眼间已经正中那人眉心,不仅如此,那人更是被弓箭的威力带出了十几步之外,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都还未来得及闭上。 了结了一个,秦杳才转头对着傅晚笑了笑,随后识趣的拿起了药碗,面不改色的就把药喝下去了,“多谢。” “王妃客气了。”傅晚摇摇头,看着城楼下的一片狼藉,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这种情况下,想要劝解秦杳不运功简直不可能,他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 “这里坚持不了多久了,待会我会派人送先生离开,掸羊城尚不安全,晋州城在苍北腹地,还算和平,先生可暂去晋州避避风头。”前两天就该把人送走了,每回一想起转头又忘了,这才拖延到了今日。 然而傅晚却并不愿意去晋州,他朝着秦杳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在下受王爷之命来照顾王妃,断没有让王妃深入险境自己远走避难的道理,在下与王妃共进退。” 他留在这儿,或许还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傅晚的话秦杳虽不赞同,但她身后的影六和茶烽赞同,茶烽没说话,眼神却已经表明了态度,影六帮着傅晚说话:“王妃说过,世事难料,所以做什么都要做足万全的准备,属下认为,傅先生所言有理,王妃身边不能没有一个随行的大夫。” 影六说完,傅晚把话又接了过去,“王妃放心,在下虽然没有王妃百步穿杨的功夫,但自保能力尚可,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绝不会给王妃拖后腿。” 傅晚态度坚决,秦杳只能作罢。 时隔四年,天门关的大门再次被北越铁骑叩开,敌军一个个攀上城楼,干燥的空气中被湿润的血腥味覆盖,城楼上的将士们还在做殊死搏斗,秦杳站在城楼上,就那样看着城门被打开。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说给父辈的荣耀,说给百姓的信任,说给在天门关牺牲的秦家军。 “王妃——!”影六解决了一个试图逼近秦杳的敌军,然后大喊道:“城门破了,咱们撤吧!” “保护秦帅!”黑夜里,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秦杳能明显察觉到将士们在朝她靠近,将她保护起来。 “秦帅先走,兄弟们给您断后!” “秦帅快走,兄弟们再护您最后一遭!” 刀光剑影,秦家军一个一个倒下,却又挣扎着站起来,满身血污又如何,他们有一口气就不会认输! “誓死保护秦帅!” “誓死保护秦帅!” “誓死保护秦帅!” 将士们在一声一声的呐喊中彻底倒下,有的跌落城楼,有的兵器被夺,拽着敌军跳下城楼同归于尽,有的拼死拖住敌军,不让他们靠近秦杳分毫...... 撤! 当然要撤! 秦杳看着倒下的将士们,没有跟随影六的步伐下城,而是转身上来城墙,再一次满拉弓,三箭齐发,目标是远处的巫马容。 “走!” 马匹是早就准备好的,路线也是提前规划好的,除了秦杳,随行的只有影六和茶烽,还有一个傅晚,哒哒的马蹄在黑夜里驰骋,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天门关,那里还有秦家军的嘶吼声,她眼睁睁看着那代表秦家的帅旗倒下了又立起,站起来了又倒下,最后敌军彻底攻破了天门关,帅旗也不再立起。 穆澹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城破的那一刻,他精心培养的杀手就已经进城,一路追着秦杳,双方的距离咬得非常紧。 穆澹下了血本,这样一流的杀手足足派了三十个,从追击的角度和速度就能得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并且极有针对性的杀手! 双方的交战是在秦杳离开天门关的第二天晚上,他们在掸羊城外展开了搏斗,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秦杳,一招一式都是为了取她的性命而练就的。 但影六和茶烽对秦杳的保护滴水不漏,两人就像后脑勺生了眼睛一样,明明背对着她,却都能第一时间摆脱纠缠他们的敌人,随后飞快的靠近秦杳。 当然秦杳也不是吃素的,三个回合下来她就发现了这些人是专门克制她的,不管是兵器还是招数,她的湛金枪讨不到任何好处。 不得已,她只能放弃湛金枪,跟对方贴身肉搏。 对方领头的是一个身形高大,浑身都充满力量的男人,满脸的络腮胡充满了异域风情,秦杳靠近她的一瞬间,他就迅速出拳,拳头落在秦杳耳边,她似乎听到了风的声音。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她不管是体格还是力气上都不占优势,但以柔克刚的本事,她学了个十成十。 她竭力的躲避着对方的拳头,不管对方如何出招,她都一直回避,但同时也跟对方的距离保持得非常近,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两人迂回了几十个回合,对方才似乎有所察觉,但秦杳已经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衣袖里寒光乍现,两把匕首一左一右,转眼就已经逼近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反应极快,抬手当掉了秦杳的匕首。 一击不成秦杳并不气馁,握紧匕首再次欺身上前,男人见势不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后撤半步,随后脚下如生风般向秦杳袭来,气势如虹,用了十成十的内力。 见状秦杳并未减速,在对方的剑跟自己只有咫尺之距的时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回避,右手的匕首顺势划向男人的腰,男人皱眉躲避,但秦杳早已预料到,收回右手的同时,左手的匕首已经接近男人的手腕,手腕顷刻间便见了血,男人吃痛,想要躲闪却已来不及,慌乱之间给了秦杳反击的机会,她一个连环踢攻向男人不稳的下盘,男人接连躲避,节奏已经被秦杳彻底打乱,目的达成,秦杳看准机会,飞起就是一脚,直接踢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她习武多年,脚下力量充足,这一脚,直接将男人踢翻在地。 倒地的男人还想挣扎,但手腕汩汩的鲜血让他失力,秦杳奉信斩草除根的道理,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中,匕首直直的插进了他的心脏! 擒贼擒王,带头大哥被秦杳了结了,剩下的自然不足为惧,他们自乱阵脚,影六和茶烽很快就解决了那些人。 三十个人的小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三个人顺利逃离。 “太险了!”影六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秦杳说道,他说的,自然是方才秦杳的那几招,他全程看在眼里,每一个角度都是极其刁钻的,但凡有一点差池,都是相反的结果。 秦杳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闻言摇摇头,她也并没有他们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她期间也受了男人好几掌。 “先进城再说。” 几人再次翻身上马,准备进城。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城的时候,变故再一次发生了,三支箭从黑暗中朝着秦杳飞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茶烽,秦杳还未做出反应,他就已经替秦杳挡下了这三箭。 暗箭难防,更何况还是接二连三的暗箭。 “影六,送王妃进城,我去会会这人!”茶烽说完,调转了马头,眨眼就消失在了几人视线里。 秦杳从方才起就一直眉头深皱,她没有看茶烽远去的背影,而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王妃?”影六发现自家王妃竟然在出神,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王妃您受伤了吗?” 秦杳听到了影六的话,但却没有立刻反应,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无碍,一点内伤,调养一下就好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傅晚,傅晚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秦杳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飞快的移开的视线,那一眼,让她想起了当日傅晚给她把完脉之后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突然很不安,但却竭力的掩饰着,“先进城吧,然后你去支援茶烽。” “是。” 马蹄声再次响起,几人很快就进了掸羊城,傅晚一直跟秦杳保持着前后半步的距离,秦杳的反应他一眼不落的看在了眼里,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掸羊城萧条极了,黑夜都难掩其落寞,城中的百姓都已经撤退了,此刻应该已经撤到天水关内了。 她本不想在掸羊城停留,想直接前往天水关跟宋怀舟汇合,可是傅晚坚决不同意她的决定。 “王妃,您再不好好休息,您今日出现的情况会更严重。”傅晚神色严肃的说道。 秦杳勒着缰绳的手一顿,缓缓转头看着傅晚,他果然发现了,“我......”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堵得慌,又有点不甘心。 “巫马容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休整一夜,明日再出发。”傅晚当然理解她的心情,多说无益,只能耐心劝阻。 犹豫再三,秦杳答应了。 两人先回了将军府,将军府已经空了,影二将哥哥护送到了晋州,小团子和敬安也跟着离开,府上的人随行,好在天气回暖,他们这一路上不至于受罪。 茶烽和影六在两个时辰之后回来,他们解决了那些背后放暗箭的人,穆澹的人,那是穆澹准备的后手。 天门关告破,消息不出两日已经传遍了整个苍北,战书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出,一切似乎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战乱,苍北的百姓已经陆陆续续朝着内地迁徙。 天门关战事暂歇,巫马容带领着人占领了掸羊城,不日便要攻打天水关。 而乌北关那边,关裕和姚之沅还在跟敌军你争我夺,做最后的坚守,只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战况同样焦灼的,还有虎跳崖,卜沙命人昼夜不停的进攻,沐阳刚解决了卜沙藏在林子里的人,后脚就收到了消息,巫马容派兵两万,准备绕过玉韶关,取道甘霖城前来协助卜沙,对虎跳崖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沐阳深思熟路之后,决定派兵阻击北越助军,势必不能让虎跳崖面临前后夹击的情况。 幸好手里兵力充足,他也有意控制着投入战场的兵力,所以虎跳崖的情况还不算糟糕。 他修书一封,给秦杳汇报了虎跳崖的情况,并且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计划,计划得到了秦杳的大力支持。 而另一边,秦杳几人从掸羊城出发,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天水关。 宋怀舟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秦杳平安归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 秦杳到天水关的第三日,巫马容的大军就濒临城下,只是这一回他没有急着攻城,大概是还不知道天水关究竟有多少人,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巫马容在掸羊城坐镇,决定以掸羊城为中心点,一点一点的占据整个苍北,然后一路扩张兵临汴京,最后一统中原。 不过让他失望的地方还是有的,掸羊城人去城空,他们没能在这里搜刮到补给的粮食! “秦杳定是提前让人运走了掸羊城的粮草,真是狡诈!”巫马容愤愤的骂着秦杳。 他气愤不已但穆澹却没什么表情,“掸羊城的粮草历来都是整个苍北最充足的,因为天门关战事频繁,所以这里储存的物资完全足够四十万大军半年的军需,她若是留给你,不是给自己找苦头吃吗?” “几千吨粮草,若是本将有这些粮草,何愁大事——” “等等!”巫马容的声音戛然而止,穆澹骤然打断了巫马容的话,“这么多粮草,一个月的时间都不一定能转移走,那她如何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全部转移?” “不好!”穆澹脸色骤变,“中计了!” 第79章 坚壁清野 穆澹的反应让巫马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在惋惜那些没到手的粮草,猛地就听见穆澹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这从何说起。 “什么?”巫马容皱眉疑惑的问。 穆澹神色紧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时间解释了,“命大军马上退出掸羊城!快!” 穆澹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外面还算平静,暂时没有异动,他还有时间! 但巫马容此时却不愿意了,“退出掸羊城?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拿下的,说退出就退出,你让我如何跟将士们交代?如何跟王上交代?” “天水关驻守不过两万人马,本将军已经下令明日攻城,拿下天水关指日可待,将士们都跃跃欲试了,你现在让我退出天门关?即便是本将军愿意,将士们也不能答应啊!” 当然巫马容也是不愿意的,占领苍北是多少北越将军梦寐以求的功勋,这彰显的不仅是身份,更是自己的荣誉,让他如何甘心就这样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这话穆澹听明白了,一边是几十万大军的性命,一边是无边的荣耀,任谁都会难以抉择,思索片刻,他耐着性子,问了巫马容一个问题,“我们是何时知道云姜出兵的?” 巫马容不解,怎么又扯到云姜国了,不过虽然不解,但他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半个月前。” “对,咱们是半个月以前知道云姜出兵的,那么秦杳知晓这个消息的时间跟咱们前不会相差三日,云姜出兵,掸羊城危在旦夕,半个月内必破,那她是如何能在半个月内转移几千吨粮草的呢?” 穆澹的话一出,巫马容也有点回味过来了,但还差那么一哆嗦才能彻底明白。 见状穆澹接着说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早在一个月以前就知晓了云姜国即将出兵的消息,换句话说,云姜出兵十有八九就是她一手促成的,为的就是降低咱们的警惕性!” “为什么?云姜出兵,苍北腹背受敌,她会让苍北陷入这样的境况吗?”巫马容信中已经隐隐发颤,但还是故作淡定的继续开口问。 穆澹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临界点,若不是看在巫马容的身份上,他是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自己先走。 但眼下的情况他不能不管巫马容,他自己调动不了大军! “你还不明白吗?不管云姜出兵是真的想要攻打虎跳崖还是跟秦杳暗中有合作,秦杳都没有把云姜国的攻势放在眼里,她从始至终,盯着的都是你手里的那几十万大军!” “诱敌深入这个道理将军不明白吗?” 这下巫马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但彻底明白过来和做出行动还是有所差距的,“可是......” “巫马将军,不必急在这一时,咱们能破天门关一次,就能破第二次,但不是现在!” “咱们现在最主要的,是保留兵力,就算是只有一丝一毫的疑点,都不能中了秦杳的奸计!”穆澹苦口婆心的劝着,脸色肉眼可见的焦急。 幸好巫马容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思忖片刻之后,果断道:“按你说的办!” 两人现在达成了一致意见,但却已经错失了良机,已经来不及了! 巫马容刚打开客栈房间的大门,一个士兵就火急火燎的冲了上来,跪在地上,手指指着身后,嘴里哆哆嗦嗦的说:“将,将军,不,不,不好了,敌,敌,敌军!” 穆澹在士兵出现的那一瞬间心里一咯噔,听完士兵的话,就知大事不妙! 巫马容直接暴怒,抓起士兵的衣领怒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结果一是一样的,等巫马容出客栈的时候,城内已经乱作一团了,将士们毫无章法的挥着刀躲避火球,还要防着被火球激怒的马儿,他来不及组织将士们反击,漫天的火球就已经从天而降了!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火油!” 没错,整个掸羊城,都被淋上了厚厚的火油,再加上掸羊城多为木制房屋,这一碰见火,顷刻间就燃了起来!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整个掸羊城就已经一片火光了,北越的大军被大火烧得四处乱窜,死伤大半,哪里还有反击的余地呢? 巫马容心知不好,从大街上随便薅了一只乱窜的马儿,准备往城门口去。 一路上火光冲天,他身上已经被烧得滚热,但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士兵见着他的身影,纷纷跟在他身后,跟着去了城门口。 然而为时已晚,城门已经不知何时被锁死,不论他们使出什么法子,都打不开! 不过虽然城门打不开,但是这里好歹离开了火源,幸好城门口这边多的是石头建筑,不易燃烧起来,他们得以暂缓。 将士们纷纷看着巫马容,这可是他们的主心骨,关键时刻还是要看巫马容怎么办。 人在生死边缘脑壳是非常好使的,城门出不去,可以从城楼上出去,这里不会没有绳索,利用绳索从城楼上下去,这是唯一的生机! 然而还不等巫马容等人上城楼,身后的火光里便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随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秦杳一身银色盔甲打头阵,身后是茶烽和影六,三人身后,是一眼看不到的头秦家军,他们都穿着防火的衣服,在烈火中毫不畏惧。 “巫马将军,好久不见!”秦杳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巫马容。 巫马容恨恨的盯着秦杳,啐了一声,随后不屑道:“奸诈小儿!” 闻言秦杳淡淡的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将军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四个字吗?这要怪就只能怪将军您太贪心了,被眼前的利益熏到了,这才葬送了这么多将士,这么多人因为将军你的原因葬身掸羊城,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后悔呢?” “呸!”巫马容不承认这样的控诉,“你秦杳又是什么好人?不也同样用几万秦家军诱本将军上钩吗?” 对于巫马容的指责,秦杳不置可否,他说得不错,为了引的巫马容上钩,她的确罔顾了三万秦家军的性命,她心中有愧,但她敢这么做,是断定了自己能够成功,“那又如何,本将军有本事给他们报仇,用二十万敌军的鲜血祭奠他们,他们死得其所。”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死得其所,你秦杳能给他们报仇,我北越男儿,同样也会给我报仇,我关外三十几万大军,照样够你吃一壶的!” “即便今日我死,他日你秦杳同样束手无策,你有多少秦家军够你这么坑杀的?” 巫马容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一死了,但临死之前,他绝不能让秦杳好过! 不过这话并未激怒秦杳,反而让秦杳发笑。 那是一种运筹帷幄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一笑让巫马容心中陡然发慌,一下子没了底,“你笑什么?” 秦杳扭了扭脖子,慵懒道:“没什么,本将军就是在想,三十万大军没有了粮草,会不会活活饿死......” “什么!”巫马容心脏狂跳,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但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海里走了一圈,他就立刻摒弃了,不可能! 他还有重兵,不可能…… 然而一切的不可能都有可能,杀人诛心这样的事,秦杳很喜欢,看见巫马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大大方方的将他不愿相信的事情说了出来,“我费尽心机诱你进掸羊城,不惜耗费了三万秦家军,又怎会给你们卷土重来的机会呢?想来此刻,巫马将军六十里外的粮草营,也是一片火光吧!” 秦杳的话彻底改变了巫马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张。 “你——”巫马容语塞,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所以这一刻才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杳勾唇冷笑一声,道:“本帅这招坚壁清野,巫马将军觉得如何?” 她诱敌深入,一路从天门关将其引到掸羊城,拉长战线,目的当然不只是这掸羊城区区二十万敌军,她看中的,更是巫马容派重兵把手的粮草营! 巫马容大本营的那些守军,听到巫马容被困的消息,必定前来营救,而这个时候,就是常承周的机会,两万人马偷袭粮草营,一把火的事! 没了粮草,即便今日巫马容活着逃回去了,也不得不撤兵,北越本就不是物产丰富的国家,即便能再支援大军粮草,那也需要好好掂量掂量,毕竟民怨难平! 巫马容已经彻底被激怒,冷静不复存在,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就朝着秦杳杀来。 困兽犹斗,但耗费完最后的那点精力,那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秦杳毫不费力就拿下了接近疯魔的巫马容,她坐立马上,巫马容跪在地上,她的湛金枪死死的抵在巫马容的胸口。 “秦杳,今日是我败了,但我巫马容绝不认输!” “你且等着吧,我今日的结局,也是他日你的结局,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哈哈哈哈——” 巫马容的笑声响彻天际,仿佛临死之人随后的回光返照。 秦杳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时刻,“巫马——” 她不过出口两个字,巫马容立刻脸色一变,眼神变得决绝和生硬,她心知不妙,想要收回湛金枪,但为时已晚,巫马容用尽全力,撞向了她的湛金枪。 巫马容战死掸羊城,其随行的二十万北越军被全歼,大军的粮草营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秦杳带人重新收复了天门关,乌北关的困境也迎刃而解,巫马容派去虎跳崖的两万人马也被沐阳派人歼灭,至此,北越六十万大军彻底被赶出了苍北的大地,她手下小将常承周率兵三万,将剩下的三十万敌军打得分崩离析,狼狈回到了北越境内。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没有在掸羊城内找到穆澹的尸体,也没找到他的踪迹,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是秦杳没有那么多功夫去过问这个了,掸羊城经历了这么大一场火,几乎是已经到了需要重建的地步,但好在苍北现在有了互市,在银钱方面已经不必受制于朝廷,加上秦杳觉得对不住掸羊城的百姓,所以拨了很多银子来助力掸羊城重修。 这一战她不止算计看巫马容,还算计了秦家军,就连苍北的百姓都在她的算计之内,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能深诱巫马容的帮手,她不知道这时件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云姜国也在她的算计之内,置之死地而后生,苍北越是腹背受敌,巫马容就越是掉以轻心,她的赢面也就越大! 她让潜伏在云姜的林毅篡夺了布朗的野心,布朗本就贼心不小,所以才能轻易被林毅篡夺。 但云姜内乱未平,巫马容倒台之后,林毅就暗中挑起了云姜国内的暴乱,为了稳固自己的王位,也为了压制野心勃勃的部下,布朗召了卜沙即刻回城,至此,虎跳崖的危机也迎刃而解! 这一仗,无疑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三个地方同时开战,秦家军伤亡不超过五万,但是北越六十万大军,却只剩下了一半,这是一场以一换十的胜利! 北越退兵,苍北大捷! 朝廷前脚收到了天门关失守的消息,闫曜梁还未来得及问罪,后脚苍北大捷的消息就百里加急送了回来,问罪不得不变成嘉奖,在朝臣的提议下,闫曜梁封了秦杳为骠骑大将军,嘉奖秦家军上下,厚葬牺牲的将士们。 而另一边,北越王城的呼延桀骤然得知了前方兵败的消息,当朝就发了火,一连问罪了十几人,重则抄家,轻则流放。 并且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征兵,三个月之内要重铸百万雄师! 不仅如此,还要加税、征粮,势必要在三个月后重新踏上苍北的土地! 最后,更是扬言,谁若是领兵杀退秦家军,取秦杳首级,即刻就封为司马大将军,北越所有大军,任凭调度! 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老百姓们纷纷苦不堪言,即便是白日里头,都要紧闭家门,为的就是营造家中已经无人的假象,粮食没有了,家中的男丁也没有了这日子可是活不下去的啊。 只是这人间疾苦呼延桀是不知道的,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要能除掉秦杳,他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第80章 你要干干净净 呼延桀的举动秦杳当然已经知晓了,但这在她看来,呼延桀完全就是在自掘坟墓,这样搜刮老百姓,甚至不惜拿青壮年这样上乘的劳动力开玩笑,这简直是完全不顾来百姓的生活。 不过呼延桀这样做,完全就是在给秦杳机会,这样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她一得到消息,就立刻给北越的裴腾和平俣传书,势必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拖延呼延桀出兵的时间。 虽然秦家军这回损失比预计的少很多,但三方同时开战,百姓有所流失,防线需要加固,物资储备,朝廷那边还需要应付,这些都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秦杳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 不过事务繁杂,但总归不再需要上战场,秦杳在落实了掸羊城的重建工作之后,立刻回了晋州。 晋州城一处三进的宅子,小团子早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巷子,耳朵也竖了起来,期待的眼神毫不掩饰。 嵇荷也一同等在外边,早上恕伯一说王妃今日要回来的消息,小公子就待不住了,非要在这里来等着,就连平时爱吃的点心和喜欢的玩具都不要了。 小团子就站在巷子口,谁来说都不管用,嵇荷无法,只能陪着他。 眼瞧着一上午的功夫就要过去了,周围的饭菜香已经袅袅飘来,还没有王妃的身影,小团子眸子里的神采都有些黯淡了。 “小公子,王妃——” 嵇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虽然已经是春日里头了,但天气还是偏凉,这样在外面坐一天,晚上非得发热不可! 可是她刚一开口,巷口就响起了马蹄声,“哒哒哒——” 小团子一下就来了精神,一蹦三尺高迈着小短腿就要冲过去。 “娘亲——!” “驭——”秦杳一眼就瞧见了飞奔而来的小团子,连忙勒住马绳,随后抬腿下马,将小团子抱了个满怀! 小团子趴在秦杳身上,下巴抵在秦杳的肩膀,双手死死圈着秦杳的脖子,嘴里不停的喊着:“娘亲,娘亲,娘亲——” 秦杳抱着小团子,心里很是暖心,以前她每回归家,家里人也会在门口迎接她,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所以看到小团子朝自己跑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柚柚这是来迎接娘亲的吗?”秦杳温柔的问道。 “嗯!”小团子重重点头,“柚柚想要快一点见到娘亲。” 这时候嵇荷从后面走了过来,看着小团子这个模样不禁失笑,给秦杳问安之后说:“王妃可不知道,小公子已经在这里等了您一早上了,恕伯一说您今日要回来,他就坐不住了,非要在这等着您才安心。” 等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被嵇荷说出来了,小团子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把头埋在秦杳的肩膀里面,瓮声瓮气的撒娇:“娘亲......” 秦杳被小团子逗笑了,连日来的疲倦也在这一刻一扫而光,“好了好了,娘亲知道柚柚惦记着,我也很想柚柚的。” “真的吗?”柚柚闻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秦杳。 秦杳认真的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娘娘从不骗人。” 安抚好小团子,秦杳转头问嵇荷,“敬安呢?” “公主还不知道王妃回来的消息呢,一大早就出去了,估摸着又得傍晚了才回来。”嵇荷答道。 闻言秦杳一边点头一边带着小团子往里面走,她抱着小团子那一刻就察觉到了,这小孩儿两只手都是冰凉的,脸蛋儿也是凉的,大概是在外面等了太久了缘故。 至于敬安,她不过问她的行踪,又不是罪犯,还要查行踪。 秦杳带着人进去,嵇荷将跟着王妃回来了傅晚和影六也带了进去,对于王妃和小公子的相处模式影六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傅晚却是第一次见。 他惊讶又好奇,他以前也是见过柚柚的,这小孩儿早熟得很,跟温照凛的相处不像父子,所以几乎见不到这样依赖别人的时刻,但今日他算是大开眼界了,小孩儿的依赖得分人! “王妃和小公子一直都是这样?”他忍不住开口问身旁的影六。 影六闻言点头,“小公子喜欢王妃,王妃和王妃尚未成亲之前就成日里往王妃面前跑,王妃也疼他,和王爷成亲后就一直把小公子带在身边,回苍北之前,也是提前安排好了人将小公子护送来这儿。” 秦杳回苍北的时候虽然是皇帝准许的,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尔虞我诈,他傅晚虽不是朝廷中人,也不曾接触那些勾心斗角,但是他很清楚,那样的情况下还护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若非有利可图,那就是真心爱护了。 小团子粘人得紧,怕秦杳累着便自己走路,但是却认认真真的牵着秦杳的手,嘴里还不停的说话,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没说上的话通通说完。 他在秦杳面前就是个小话痨,一刻也停不下来,“......柚柚每天也都去给舅舅请安,娘亲都不知道,舅舅有时候可不乖了,康满哥哥让他喝药他都不喝,比柚柚还任性!” “每次这个时候康满哥哥就来找我,全府上下,只有我能让舅舅喝药!”小团子说得相当自豪,他若是生了尾巴,此刻肯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娘亲,柚柚厉害不厉害?” 小孩子讨赏呢,秦杳当然认可他的行为,“柚柚真棒!有柚柚在家,娘亲在外面都一点不用担心。” “嗯!”被肯定的小孩儿信心大增,这是一种被肯定的自豪,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娘亲放心,柚柚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舅舅,现在还能照顾好娘亲!” “柚柚这么棒,娘亲都不知道该怎么奖励你了呢?”口头上的褒奖可不够,还是要来一些实际行动的。 但小孩懂事得很,摆了摆手正色道:“柚柚不要奖励,娘亲多多回来看看柚柚就好了。” “我......”虽然小孩子话里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但是秦杳还是心中酸涩,小团子来了苍北这么久了,今日还只是见的第二面,上一次也是来去匆忙,连一顿饭都没有吃上。 自己太不称职了,秦杳想着若是没有战事,日后还是要多陪陪小团子。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小团子就改了口,“还是不要了,娘亲若是陪柚柚久了,别的小孩子可能就没有家人陪伴了。” “嗯......?”秦杳一时不明白小团子这话的意思。 小团子见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舅舅说的呀,娘亲是去保护很多很多小朋友了,柚柚不能自私的霸占着娘亲,柚柚知道娘亲最爱我一个小孩儿就够了。” 柚柚转述不了秦暮停的话,但是秦杳却立刻就明白了,因为相似的话,她小时候也听过。 那时边关战乱不断,阿爹和阿娘总是不能陪在身边,她因此闹过一阵脾气,后来恕伯跟她说,阿爹和阿娘是去保护很多很多的人了。 当时她不能完全明白,后来她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午膳是跟哥哥和小团子一起在哥哥屋子里用的,小团子非说秦杳瘦了,不停的给她夹菜,她碗里,满满的一摞! 小孩子有午睡的习惯,饭后秦杳就抱着他回院子休息,等确保柚柚睡着之后,她才重新回到了秦暮停的院子。 秦暮停已经等候多时了,他面色不善,案桌上放着的,全是前些日子交战时传到他手里的消息。 “大哥,你别生气......”秦杳理亏,自觉的低下头认错。 秦暮停生气,生很大很大的气,确认了秦杳没受伤之后,他才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拿你的命跟巫马容赌博!” “万一他没有上当,万一穆澹留了个心眼,万一乌北关不敌,虎跳崖失守,等待你的就是万丈深渊!” 秦暮停从未这样严肃的跟秦杳说话,但这回他真的被吓到了,在他意识到秦杳这是在做局的时候,就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同时也心惊! “你主意真是越发大了!谁教你这样打仗的?若不是我及时发现,连夜撤离了掸羊城的百姓,你是不是也要拿百姓的性命跟巫马容赌?” 秦暮停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威严,足够有震慑力,秦杳本就理亏,这些更没底气了。 秦杳低着头不敢跟秦暮停对视,秦暮停发了一通火,心中的郁结舒缓了不少,看着秦杳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缓和了语气道:“杳儿,我知道你想要赶走敌人的决心,但这样实在太冒险了。” 秦暮停愁得很,他隐隐察觉到,自从杳儿从汴京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极端,做事铤而走险,为达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让他很不安。 他怕杳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怕他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怕她最后走火入魔...... “哥哥,我......”秦杳语塞,脸色更是说不上好看,她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她当然能听出秦暮停那些没有舍得说出口的话。 “杳儿,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想要为阿爹阿娘报仇,但仇恨不该成为你人生的全部,百姓也不该是你用来报复朝廷的资本,你要干干净净的,手上的鲜血只能是敌人的,而不能是无辜百姓的!” 他舍不得骂这个妹妹,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阿爹阿娘的仇固然重要,但再重要,也不及杳儿和清白的性命重要! 秦杳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五味杂陈,她的计划在一开始,的确没有转移掸羊城百姓这一计,不管再怎么暗示自己,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舍弃掸羊城百姓,不仅仅是因为巫马容的逼近,更多的原因,如哥哥所言,是她心中的不甘在作祟,她想报复闫曜梁。 被敌军屠城,多么大的耻辱啊,她背上,闫曜梁也必须遗臭万年! 她不给自己脱罪,所以面对秦暮停的指责,她只能低头。 “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杳儿,你太心急了......”离开秦暮停屋子的时候,秦杳耳朵里还一直回荡着秦暮停的话。 她太心急了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大概真的太心急了吧。 回院子的路上,秦杳心里空空的,总有一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大概是被哥哥点醒了,她还真有点鄙视自己,她差点就变成了一个罪人,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公私不分,草菅人命。 幸好幸好,还有不救的机会,哥哥替他避免了这场愧疚。 明日再去认个错吧,哥哥从不会生她的气超过两日的。 秦杳枯坐了一下午,反思了一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敬安公主回来,她才没有那么闷闷不乐了。 敬安公主依旧是咋咋呼呼的性子,一见面就给了秦杳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吓死了!吓死了!”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听外面那些人传的消息,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什么你一会只身闯敌营,一会被追杀什么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敬安公主力道大得吓人,秦杳被她抱着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挣扎着终于是给自己腾了一点呼吸的空间,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你再这样勒着我,我不牺牲在战场上,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呸呸呸!”敬安公主一听这话,连忙放开了秦杳,不满她说不吉利的话,连忙呸了三声,“什么死不死的,一点都不吉利,好好的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秦杳,一会儿抬抬她的胳膊,一会儿看看后背,嘴里还嘀咕着:“没受伤吧,没受伤就好,受伤了可就不好了。” 秦杳被她的动作弄笑了,任由她仔仔细细的检查,等人终于停下来了她才无奈的说:“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能有什么事。” 第81章 巡防 “我这不是担心嘛。”敬安公主瘪了瘪嘴心疼的说道:“我又不能上战场,只能在城里面听一些传闻,整日里头悬着心,就差偷偷溜去前线找你了。” “传闻不可信,没那么吓人的。”秦杳笑着安慰她,牵着人坐在一旁的软榻上,随后问道:“上次来去匆忙,这么久了也没问你,在这边还习惯吗?这里不比汴京,很多地方跟汴京都不一样。” “其实还好啦,这里虽然没有汴京繁华,但是却比汴京城更有人情味儿,我很喜欢。”来苍北一个多月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区别,这里民风淳朴,生活节奏很慢,老百姓剽悍却又不失和善,不似汴京,人人都匆匆忙忙,沉浸在金钱的美梦里,疾言厉色。 或许因为从小生活的优渥,所以能打动她的,才不是那些昂贵的珠宝首饰,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才最是难能可贵。 她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说起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她看着秦杳,然后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跟你说,我给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什么?”秦杳好奇,敬安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迸发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神秘。 “我上次听恕伯说掸羊城有为失去双亲的孩子提供庇护所,还请了专门的教书先生教导他们,我上次出门闲逛的时候就正巧看见了,寻思着我左右整日无事,就去应聘了他们的教书先生。”敬安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既激动又带着点自豪。 秦杳一看就知道她应该是应聘上了,照顾那些失去双亲的孩子早在父亲那一会儿就有了,父亲说,不管是什么家庭出身的孩子,都是苍北未来的栋梁之材,不可荒废,所以除了修建平安居供他们居住之外,还在很多地方都建造了免费的书院和武馆,专供这些父母双亡的孩子,喜欢读书的就去书院,不喜欢的就去武馆学一身本事,希望他们文能执笔造福一方,武能打马驰骋疆场,不管如何,都不至于成为街头的流浪儿。 她接手苍北之后,也没有忘记这一茬儿,一直都践行着父亲定下的准则,不仅如此,苍北经济景气之后,她已经下令进一步改善那些孩子的生活,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书院才会在城内招聘教书先生的吧。 “所以你这是应聘上了?”秦杳当然也高兴,其实书院因为很多原因,里面的教书先生一直都不是很够用,苍北常年征战,失去双亲的孩子很多,每年因为教书先生的问题,各地衙门都是焦头烂额,现在敬安公主愿意去书院做先生,她很高兴。 “那当然!”敬安拍着胸脯自豪的说道:“我虽然比不上那些状元郎,探花郎吧,那肚子里还是很有墨水的,皇家私塾出身,教那些孩子简直绰绰有余!” 父皇喜欢知识渊博的儿女,所以小时候她读了不少书,每日跟着皇兄们去上书房跟着师傅念书,虽不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那也是四书五经,名家绝句信手拈来的! “我应聘的时候,讲了一段儿之乎者也,书院的老先生,当场就把我要下了,还说我是苍北第一个女先生呢!”大概这就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敬安公主说起这的时候,眼睛里都在泛光,自豪得不行,让秦杳想到了今日小团子在自己面前求表扬的样子。 “可不就是第一女先生嘛,以后出门在外面碰见了,大家都得叫你一声先生,好不神气!”秦杳打趣道,苍北天高皇帝远,什么资源都比较落后,教育这一块就更不用说了,能上书院的,基本都是男子,能识字的女孩子都很少,更别说什么先生了。 敬安公主被说美了,嘴角的笑都停不下来,拉着秦杳不停的说着,想要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今日你回来我没去迎接,就是因为去书院了,那些孩子刚从掸羊城搬到这边来,年纪小的小孩不太适应,我不放心,好在平安居没有大欺小的坏毛病,。” “那些小孩子可爱极了,你都不知道,我在上头教一句他们念一句的模样有多乖......” 敬安公主说着书院的事,说那些小孩子的可爱,秦杳就一直静静听着,敬安的表述能力很强,很容易就把她带进了那个场景。 小孩子纯真的模样,眸子里是对知识的渴求,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长大,成为翩翩公子抑或窈窕淑女,有的可能会离开苍北,有的可能会继续留在这里...... 这一晚敬安公主非要挨着秦杳一起睡,赶走了同样想赖下的小团子,自己则在这里生了根,秦杳拒绝不了,只能任由她赖在自己的床上,晚上两人在床上接着说话。 秦杳给她讲军营里的趣事,公主给她讲小时候的事,两人絮絮叨叨的,竟然也讲了大半夜! 第二天秦杳没能在哥哥院子里吃早膳,但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可算是吃上了午膳,并且还非常的丰盛。 秦暮停气也气过了,总不能把人又撵出去吧。 为了彻底哄好哥哥,秦杳每天雷打不动的去秦暮停面前晃悠,哥哥消没消气她不知道,但大概是有点厌烦她了。 “你这两都没有军务吗?”秦暮停其实想说的是,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来晃悠了。 秦杳正往自己碗里夹菜呢,闻言怔愣了一下,眼睛提溜转了一下,随后装傻道:“过几日要去巡防,目前没事。” 秦暮停放下筷子,道:“没事你就多陪陪你儿子。”不要来我这里晃悠了! 当然这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有伤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秦杳继续装傻,扒拉了一口饭才继续说道:“小团子要跟着先生念书呢,我去打扰多不好。” “你......”秦暮停语塞,他当然看得出来秦杳在装傻,自家妹子他还能不了解吗? “那你不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吗,你见哪家姑娘整日往兄长院子里跑的?”可算是说出来了,他心里头舒坦了! “哥哥这是嫌弃我了?”秦杳瘪了瘪嘴委屈的开口。 “你再有事没事往我面前蹦跶,我不仅嫌弃你,我还揍你!”以前自家妹子从不会这样频繁的出现在自己跟前,都是他想见她了才会见上一面,果然,远香进臭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杳不答话了,白了一眼秦暮停然后接着扮可怜:“这不是哥哥屋子里的饭菜好吃嘛,恕伯倒是偏心得很,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往你这里送,我那儿一天到晚可是一点儿荤腥儿都不见。” 造谣! 绝对是造谣! 秦暮停眼睁睁看着妹妹脸不红心不跳的造谣,心中叹气,还是小孩子心性,“你这话敢让恕伯听见吗?” 谁不知道秦恕对秦杳的宠爱那是从小到大的,小时候阿爹外出,秦恕成日里陪着秦杳,把她当闺女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秦杳最多,秦暮停只有捡漏的份儿! “这......”好像又说错话了,秦杳识趣的闭上了嘴,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恕伯才不会像你这样小气......” “多吃了你一口饭就嫌弃起人来了。” 她小声的嘀咕着,不敢说得太大声,但秦暮停又不是聋了,两人离这么近,她说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讨打是吧——?”秦暮停语气不善的开口。 这回秦杳是真的不说话了,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完就找借口离开了,离开之前还说晚上要吃鹿肉,言下之意是让秦暮停记得吩咐厨房备下。 战事初平,琐事冗杂,闲是不可能太闲的,她在府上躲了几日懒,无事就去哥哥面前蹦跶,或者陪陪小团子,有天还跟着敬安公主一起去了一趟书院,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但好日子总有到头的时候,她要外出巡防了,这一去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舒适日子过多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出发的那天早上,她本想着就不去打扰哥哥了,结果她捯饬好自己出院子的时候,却看见了康满。 “主子说让大小姐去用早膳。” 秦杳欢快的答应了,哥哥嘴上嫌弃,其实还是很惦记她的嘛。 秦杳的第一站是府西走廊,这里原本只有两万驻兵,西南王起兵时她从天门关抽调来得,后来她回了苍北,又抽调了人马过来,一防西南王,二防闫曜梁,当时天门关战况紧急,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思过问这里,现在有空了,还是要自己来看一眼才放心。 府西走廊一共有三个城池,前后分别由柴陇关和嘉林关守护,秦杳今日来的,便是跟内地联系最为密切的柴陇关,由秦家军内部将军吴山林镇守,此时他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秦杳出现在远处就立刻到了城门口迎接。 “末将吴山林见过秦帅!”吴山林粗犷的声音响起,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恭迎秦杳。 吴山林其人,长得跟他的声音很是相符,壮得宛如一只熊,人也因为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变得黝黑,所以身边不少人都称呼他为黑熊将军,吴山林从不生气,每次听到这个称呼还要扬一扬手里的瓮金锤,坐实自己黑熊将军的称号! 他以前偶尔会去将军府面见秦老将军,秦杳每次见都是唤他黑熊将军,小时候不懂事,还骑在他的肩膀上撒欢呢! 如今身份转换,秦杳成了三军统帅,黑熊将军的上将,有了上下级的关系,但两人的关系其实一直亲厚。 见到跪在地上的吴山林,秦杳立刻下马,扶起了他,“吴将军不必多礼。” 吴山林已经是五十岁的秦家老将了,许久没见秦杳,一时间有点伤怀,“末将一听秦帅要来,一早就准备好了,秦帅快进城吧。” “好。” 她其实是准备直接走进去的,反正已经到了城门口,但是吴山林却执意让她上马,随后亲自为秦杳牵马,将秦杳迎了进去。 “将军......”秦杳如何受得起,她想要推辞。 但吴山林不给她机会,只说了一句:“秦帅坐好了。”随后他就拍了拍马屁股,马儿便温顺的随着吴山林的步伐,驮着秦杳进城。 要说这秦杳的坐骑,还是吴山林送的呢,当初她要外出游历,吴山林得知了消息,大老远给她牵来了这匹马,说是难得一遇的千里马,极品中的极品,通体纯黑,眼睛却雪亮,她当时一见就喜欢上了,她给它取名漆乌,一直就带在身边。 漆乌很有灵性,即便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吴山林了,但是今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自己的马儿,秦杳很轻易就能察觉到它的情绪。 “漆乌被照顾得真好,黑得发亮,这马屁股都是锃亮锃亮的。”吴山林之所以被叫做黑熊将军,不仅仅是因为体型得原因,还因为他没读过书,说出来的话狂野得很。 锃亮的马屁股...... 大概也只有他能说出口了。 秦杳摸这漆乌背上的鬃毛,笑着说道:“它这成日里不是缠着人给它刷毛就是在沙地打滚,可不就亮嘛。” 漆乌聪明得很,知道自己讨人喜欢,就想尽法子让人伺候它,日子久了可不就油光锃亮了嘛。 柴陇关其实并不繁华,身后的城池也因为交战的原因,聚集了众多的难民,但好在吴山林乃镇守一方的老将了,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秦杳在这里逗留了两日,吴山林便领着他将柴陇关的布防都看了一遍,毫无差错,每一个将士所处的位点都是最好的位置,不仅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还能在危机时刻全身而退,并将消息送出去,让在后方的秦杳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做出决断。 她能看得出,吴山林这样布阵,是在最大限度的给她保留兵力,换句话说,万一府西走廊失守,这里的秦家军损失不会很大,后续还有一战的能力。 吴山林考虑了很多,都藏这些细枝末节处,他从不说,但秦杳能明白。 两日之后,她告别了吴山林,带着影六和茶烽,往后面的嘉林关去,期间途经了府西走廊的三个大城,老百姓们似乎没有受到天门关的影响,依旧忙忙碌碌为生活奔波。 对此,秦杳很满意。 她没有在这里停留,只是稍作休息就进了嘉林关,然而她到嘉林关的第二日,却收到了晋州城的急件! 第82章 通敌叛国 秦家通敌叛国,蒙骗朝廷,坑害百姓,证据确凿,皇上闻之震怒,当即削了秦杳所有职位,命二皇子闫宿返回苍北,将罪臣秦杳以及一干人等押解进京,听候发落! 晋州城内。 闫宿居高临下的站在秦家正殿的台阶上,手持明晃晃的圣旨,讥讽的看着台阶下面的几个人。 秦暮停坐在轮椅上,目光冰冷的看着闫宿,眸子里没有任何惊惧,他身后站着康满,康满笔直的站着,一手扶着秦暮停的轮椅,另一只手紧紧的握成拳,警惕的看着闫宿,恕伯虽然年迈,但依旧毫不逊色,绝不臣服于闫宿,小团子惊魂未定,但还是竭力保持着冷静,小小的个子站在秦暮停身边,牵着秦暮停的手,不哭也不闹。 影二和一众暗卫一直埋伏在周围,时刻准备着,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就会现身带走秦暮停。 然而闫宿有备而来,丝毫不惧,他将圣旨扔在了秦暮停面前,高高在上的开口说道:“秦家通敌叛国,本王奉旨查办,如今证据确凿,本王已上报父皇,削去秦杳一切职位,秦家军兵符由本王暂执,并即刻押解一干人等进京。” “秦大公子,请吧。” 闫宿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秦暮停耳朵里,但是他脸上却仍旧波澜不惊,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二皇子真是煞费苦心,为了筹谋今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本该已经回京的二皇子出现在这里,秦暮停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如今还真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大惊喜,“秦家忠心耿耿,从未叛国!” 秦暮停沉冷的开口,对闫宿的指控绝不认同。 只是闫宿有备而来,不管秦暮停认不认,通敌叛国的罪名,今日势必落在秦家的头上,“人证物证聚在,罪臣休得狡辩!” “那人证物证何在!”秦暮停冷呵道。 “本王就是人证!”闫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坚决道:“本王身在敌营之时,亲耳听到敌军主帅要跟秦杳合作,骗取朝廷粮草!” “至于物证——”闫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那六千石粮草,便是铁证!本王还有敌军军师的亲笔供词以及秦杳的亲笔信!” “种种证据,本王皆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汴京城,铁证如山,你秦家,抵赖不得!” 铁证如山四个字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丫鬟小厮纷纷开始议论起来,而闫宿身后的那些官兵,已经开始四处乱搜,整个帅府,顿时一片狼藉! 对此秦暮停不发一言,他脑子飞快的运转着,闫宿显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会这样明目张胆,他现在不能跟他硬碰硬,当然也不能走,否则秦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就会被坐实,从闫宿的话里,他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必须立刻跟杳儿联络上才行,暗卫不能轻易暴露,他该如何才能让杳儿知道这些消息呢? 他一时犯了难。 对于秦暮停冷静的反常,闫宿很是防备,但却又自信满满,“秦大公子是在想如何跟秦杳联络吗?不必担心,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到时候有话,你们可以慢慢说,本王心善,会下令把你们兄妹二人关在同一个囚车里的。” “本王已经掌控了晋州城,如今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秦杳一旦回来,等待他的就是天罗地网,到时候,她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说完这些话,闫宿的耐心终于告罄,立刻下令,将秦暮停等人暂且关押,秦家上下一干人等统统关进大牢,查封秦家名下所有产业,待活捉罪臣秦杳之后,即刻回京复命! 闫宿话音一落,官兵们闻风而动。 只是还不等官兵碰到秦暮停,大门口就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且慢!” 敬安公主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连闫宿都错愕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秦家从未叛国,本公主愿意替秦家担保!”敬安公主快速走到闫宿面前,她整个人挡在了秦暮停身前,一副不许任何人靠近的样子。 闫宿只是错愕了一瞬,随后淡定的说道:“秦家胁迫长公主殿下,罪加一等!” “你——”敬安公主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这样,“本公主不是被胁迫的!” 但是闫宿哪里会听她的话呢,他微微抬了抬手,身后的官兵就明白了,上前毫不客气的将敬安公主押开,“长公主殿下,得罪了!” “放开我!你们敢对我动武?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敬安公主奋力的挣扎着,但两个官兵的力气哪里是她一个女子能抗衡的? “闫宿——!”敬安公主大呵一声。 可是闫宿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把秦暮停带走,然后他缓缓的踱步到了敬安公主身边,压低声音道:“敬安姑姑还是不要挣扎的好,你从皇宫消失的那一天起,父皇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踪迹,一直隐忍不发,是念在你是先帝的公主,是父皇的手足,才没有追究你的罪责,但本王不是父皇,可不敢保证这一路上敬安姑姑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闫宿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也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这些话落在敬安公主耳朵里,却让她胆寒,一股子凉意从后背生起,她恶狠狠的盯着闫宿,咬牙切齿道:“本公主何罪之有?” 对于敬安公主的话,闫宿仿佛听了一个笑话,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无旨擅自离京,跟罪臣关系密切,很难说姑姑你没有跟秦杳同流合污啊。” “闫宿!”敬安公主生气到直呼其名了,明明才两个多月不见,她好像已经不认识眼前这张脸了。 闫宿对敬安的怒火视而不见,转身欲走,淡淡的吩咐道:“带长公主回衙门。” 闫宿的发难没有任何征兆,他就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带着五万军队控制住了晋州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落了秦家,并且仅用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把秦家叛乱的消息传遍了苍北,将秦杳的罪名一一列出,把秦杳塑造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坑害百姓,糊弄朝廷的十恶不赦的奸臣,却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忍辱负重深入敌营只为查清真相的皇子! 此消息一出,可谓是引起了整个苍北的动乱,谁都不相信秦杳会通敌叛国,但是证据当前,一桩桩有头有尾的事情传来传去,由不得他们不信,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算是彻底搞臭了秦杳的名声。 再加上有人拿掸羊城的事情做文章,很快就在苍北的百姓中传出了一个流言,掸羊城就是秦杳给北越国的见面礼,掸羊城消失的粮草,其实是被秦杳送给了北越国,而北越敌军撤退,只是在给秦杳大掩护而已! 这个消息一出,老百姓还不愿意相信,但是随后闫宿就扔出了一份北越军师的证词,将秦杳钉在了叛国的耻辱柱上! 至此,那些不愿相信的百姓,彻底信了! 秦杳彻底失去了苍北的民心,在百姓心中,她已然是成为了通敌叛国的反贼! 所以在秦杳回晋州的路上,遭到了苍北百姓史无前例的唾弃,各城关卡更是对她死死关闭,闫宿的人也在不停追捕她,不得已,她只能绕道。 路上,她收到了傅晚从晋州城传来的消息,将晋州城的情况详细的告知了她,并且叮嘱她千万不能回晋州,这也是秦暮停的意思。 但是秦杳怎么可能不回去,以哥哥的身体状况,在牢狱里如何能坚持住,她了解哥哥,他不会让暗卫救他出去的,因为这样秦杳就会背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他不会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给秦杳制造出任何一点把柄。 所以她必须回去! 夜晚,秦杳暂时停下来歇脚,嚼着干瘪的口粮,喝着冰凉的冷水,她已经想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今日这一难,恐怕闫宿还被困敌营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当然这不仅仅是闫宿的手笔,他不可能有这样的脑子,恐怕穆澹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呢! 闫宿如何能暗桩探子遍布的苍北藏身,如何在她眼皮子低下跟朝廷联络,最后是如何悄无声息拿下晋州城,那些一夜之间传遍苍北的留言,又是如何来的? 还有所谓的北越军师证词,这不是穆澹是谁? 她就说穆澹那人,如何能容忍自己吃她那么大一个亏,原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退路,真是好计策! 正在秦杳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茶烽走了过来,“天门关和乌北关的消息。” 看着茶烽手里的两封密信,秦杳突然有些胆怯,迟迟不敢接手,曾经视她为守护神的百姓如今恨不得她碎尸万段,那秦家军呢? 他们会听信那些话吗? 茶烽似乎看出了秦杳的心事,思索片刻便自作主张的将信拆了,他想着,若是好消息,就告诉她,若是不好,扔进火堆也就是顺手的事。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其实他拆信的时候,心里还是悬着的,直到看完信中的内容,他才松了一口气,将信递给了秦杳:“秦家军已经集结在天门关,虎跳崖的沐阳也已经带着十万秦家军往晋州城来,随时听候指挥。” 关裕在信中还说了一句:‘秦家军不认兵符不听皇令,只听帅令。’ 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表明他们的立场,还好,还好,现在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秦杳松了一口气,上天垂怜,在收到天门关消息的一个时辰之后,她又接到了柴陇关吴山林的密信,吴山林已经下令封锁了府西走廊,只要秦杳一声令下,一可东进所向披靡直取汴京城,二可回防晋州城拦截二皇子,助秦杳一臂之力! 三十五万秦家军,始终追随她,百姓带给她的心寒,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 但是她怎么舍得呢?她怎能把世人敬仰的秦家军拖下水,让他们从此背上叛军的称号呢? 所以在欣慰之余,秦杳下令让他们按兵不动,随后毅然决然的回了晋州城。 另一边,已经到了苍北边境的温照凛骤然得知这个消息,从傅晚的信中,他知道了前因后果,能想象到如今晋州城的局势如何,他也能猜到,秦杳一定会回去,这种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躲起来的! 闫曜梁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 卸磨杀驴!吃相还是那样难看! 若是阿杳有个三长两短,他要让整个朝廷的人陪葬! 反正他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反贼了,可不在乎再多背几条人命在身上! 所以半个时辰之后,温照凛给在西南的骆宏施和池永松下令,即刻攻打西南王,一个月之内,他广平王府的帅旗,要挂在东堰国南方的土地上! 随后他又给东南的桓温将军和祝伯夷下令,西南王一旦兵败,他们即刻起兵,攻打岳州,三个月内,要将阒州拿下,随后占据陀萍江有利地势,彻底阻断朝廷跟南方的联络。 最后一条密令,是下给红鸾阁的,红鸾阁所有杀手暂停手上所有任务,即刻前往汴京,等他命令。 安排完这些,温照凛才继续马不停蹄的往晋州城赶。 闫宿在晋州城郊外布下了密密麻麻的眼线,秦杳在三日之后赶了回来,她一出现,闫宿立刻就收到了消息,但他没有下令动手,而是城门大开,任由秦杳毫无阻拦的进城。 看见大开的城门,秦杳眼睛都不眨的继续挥着马鞭,漆乌带着她进了晋州城。 城内热闹得很,但是却跟往日的热闹截然相反,百姓们看她的目光也不似往日那样带着崇拜,此刻,他们眼里尽是仇恨和厌恶,唾骂声不绝于耳。 秦杳宛若未闻,但在他们的口中,知道了闫宿在什么地方等着她。 此时的法场很是躁动,秦杳进城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老百姓们都聚集在这里,等着看二皇子如何让罪臣伏法。 秦家一干人等都被押在这里,刽子手磨刀霍霍。 闫宿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慵懒又带着兴奋的等待着,今日秦杳若是不伏法,那这里,就必定血流成河,昨日父皇已经下旨,如是叛贼反抗,即刻杀无赦! 第83章 被算计得这么彻底 秦暮停跪不住,整个人是被官兵扔在刑场上的,他只能趴在地上,屈辱极了。 康满如何能忍受自家主子受这样的委屈,挣扎着就要朝着秦暮停去,可是刑场上如何能让他这样放肆,守在他身旁的的士兵,抬脚就把他踢翻在地。 小团子目光呆滞,面色惨白的跪在一边,他不哭也不闹,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小团子这样的状况,完全不正常。 刑场上跪着的,都是秦府的人,上上下下,上至几十岁的嬷嬷和年迈的老者,下至十来岁的丫鬟小斯,都身披囚服,被扣上了反贼的标签。 秦杳匆忙赶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那一瞬,她心如刀绞! 但是她必须冷静,她一定要救他们出去! 她淡定的从漆乌身上下来,随后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从容的走上了刑场,身后是手持兵器步步紧逼的官兵,他们时刻防备着秦杳动手。 但是秦杳连自己的湛金枪都没有拿在手里,又如何能跟他们硬碰硬呢? 秦杳步子很是沉重,慢慢的走到秦暮停身边,将秦暮停扶起来,康满见状,连忙往这边靠,用自己的后背给秦暮停做支柱,身旁的官兵欲上前阻止,但坐在不远处的闫宿却抬手制止了。 “哥哥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救你出去。”扶起秦暮停的一瞬间,秦杳心中酸涩不已,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秦暮停的呼吸困难,身上全都是伤口,她一碰,血瞬间就把她的手打湿了。 秦暮停虚弱极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秦杳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都空虚得很,听不真实,他靠着康满,艰难的呼吸,依稀判断出了杳儿在说什么,随后勾了勾唇角,缓慢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眼神移到闫宿身上,他想伸手但最终只是嘴唇动了动,是在跟秦杳说,小心。 秦杳死死的咬着嘴唇,哽咽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点头,伸手理了理秦暮停凌乱不堪的头发,擦去了他脸上的血污,好半天才缓过来:“哥哥,等我。” 她站起来,走到了小团子身边,蹲下揉了揉小团子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点也不可爱了。 感受到了娘亲的气息,小团子这才回过神来,红着眼睛却极力忍着,嘴角瘪了好几次,却没有哭出来,“娘亲......” “柚柚不要害怕,很快就没事了。”秦杳竭力扯出一个微笑,故作轻松的安慰小团子。 柚柚重重的点头,很是勇敢的说道:“柚柚是男子汉,柚柚不害怕!” “嗯!真乖!”她边说边给小团子擦灰扑扑的脸蛋儿,“等咱们回去了,娘亲——” 她还想说些话来安慰小团子,小孩不是大人,心理脆弱,很容易崩溃的,方才小团子那模样,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她想安抚他的情绪,可是偏偏有人不愿意。 闫宿皱着眉打断了这母子情深的戏码,戏谑的开口说:“好了好了,煽情的戏码本王也看够了,咱们该说说正事了,秦杳。” 秦杳闻言,最后朝着小团子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脸,随后毅然决然的站起来。 她上前走了几步,跟闫宿之间的距离不过十来步,看着闫宿小人得志的样子,秦杳恶心极了! “正事?什么正事?是你勾结穆澹残害忠臣还是结党营私意图谋夺兵权拥兵自重?”秦杳冷笑着反问。 闫宿的神色在秦杳说话的一瞬间变得阴骘,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秦杳话音落下,闫宿冷笑一声,道:“一派胡言!本王奉命深入敌营,为的就是坐实你秦杳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今铁证当前,你休得狡辩!” “哈哈!深入敌营?”脸皮如此之厚,“谁知道你端王殿下是不是一早就跟敌军串通好了,为的就是我秦家手里的兵权?” “否则以殿下的本事,能活捉到穆澹?真的不是你和穆澹早有勾结,里应外合陷害我秦家吗?” “本王乃一朝皇子,能力会输给你一介女子?”闫宿显然是被秦杳激怒了,被一个女子看不起,这能忍? “不过要说本王能活捉敌方军师,还是要托你的福,若不是你火烧掸羊城,穆澹慌不择路,本王也不会在掸羊城外抓住他。” “若非你罔顾掸羊城百姓的命,本王又如何能抓住你的把柄,秦杳,你这一念之差,可是断送了你的命啊!” “如今证据已经送回汴京,你若是束手就擒,还能活些时日,但你今日若拒不伏法,本王将即刻执行圣旨,杀无赦!” 闫宿边说边站了起来,不慌不忙的踱步到了秦杳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十几步缩到一步之内,秦杳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奸笑,“就算是本王勾结穆澹又如何,你是冤枉的又如何,现在你秦家在苍北的名声已经臭了,等你死了,没有人会追究真相,他们只会信本王给他们的证据!” “秦杳你看看啊,你费尽心力保护的老百姓,此时此刻恨不得你去死啊!”闫宿虽然是用气音说的这些话,但是却足够诛心。 “本王有时候还真是佩服父皇,虽然人老了点吧,但是这算计人的本事却不减当年啊,你还不知道吧,从本王带兵出征开始,父皇就已将布下了今日之局了,那十万骑兵和五万精兵,表面上是用来攻打北越的,但实际上,是用来杀你秦杳的啊!” “你瞧瞧你秦杳多大的面子啊,十五万啊,这普天之下,没有人有这样的待遇了吧。” 闫宿的话无疑是给了秦杳当头一棒,她自诩聪明,能在汴京顺利脱身,到头来却被算计得这样彻底。 闫宿打开了话匣子,他要彻底击溃秦杳的内心,身体死亡当然不够,还要心死了才行,看着秦杳有些呆滞的样子,他毫不吝啬的接着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本王已经替你召集了秦家军,想必此刻,他们人已经快到了。” “不过呢,本王已经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便他们侥幸逃脱,最后也会背上反贼的罪名,秦杳啊秦杳,你看你害了多少人,本王会让人告诉他们,今日这一切,都是拜你秦杳所赐,你说在阴曹地府,他们会不会把你活撕了,嗯?” “宋怀舟不会那么蠢!”她不信闫宿能轻易将宋怀舟蒙骗过去。 然而她这话一出,闫宿脸上笑意更明显了,俨然已经可以用放肆来形容,“本王的确没那个本事,但若是你秦家军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秦杳脊梁骨传来森森寒意,她从未想过,秦家军会出现叛徒这样的事。 不相信也无可奈何,闫宿的话让她不信也得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封侯拜相谁人不想,大家都知道跟着你秦杳不会有好结果,当然要在情况达到不可挽回之前另谋出路了。” “关心则乱,你身边得力手下发出的信号,你觉得他们会质疑吗?退一万步讲,万一呢?你可是他们的领袖啊,他们赶冒这个险吗?万一真的是你在求救呢?” 秦杳无法反驳,闫宿的话不无道理,即便她已经给天门关去过消息,按兵不动,可是万一呢? “是谁!?”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你不会忘了当初是谁最你父亲一起回京述职的吧。”闫宿的话轻飘飘,落在秦杳耳朵里,却在她心里重重的砸了一个坑! “当初他可是什么都清楚,却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喝下那杯毒酒的呢!” 是他! 竟然是他? 父亲最得力的干将,最信任的前锋啊! 难怪!难怪他那时候会告诉自己,父亲是在战场上毒发身亡,也是他把矛头,悄无声息的指向了汴京,他无声无息的将对朝廷对闫曜梁的仇恨埋进了她的心里,为的,就是让她跟朝廷反目,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扳倒秦家的功勋之臣,日后回京,大小也得是个侯爷上将吧! 多好的一局啊,那么早之前就埋下了种子,真是难为闫曜梁煞费苦心了。 “哈哈哈哈,真是好极了!是我秦杳技不如人,这一局,是我输了!”真是可悲,到头来自己从未走出闫曜梁的算计,而她却还不眠不休的替他守江山,她怎么这么贱啊! 秦杳悲哀的大笑, 高高束起的发丝被风凌乱的吹起,她的笑声在刑场上突兀的响起,而伴随着她笑声一起传进众人耳朵里的,还有城外千军万马的嘶鸣声! 闫宿闻声知道大事已成,随后大声的说道:“秦家军谋反,本王今日就要替天行道,诛杀叛军!” 话音一落,周围人应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一声的传进秦杳耳朵里。 “诛杀叛军!” “诛杀反贼!” “诛杀叛军!” “诛杀反贼!” “......” “......” 听听,这些可都是她甘愿拿命保护的人啊! 现在真的是恨不得她去死! 哈哈哈哈—— “传本王命令,凡是能斩杀叛军头领的,本王赏千户侯!” 闫宿话音一落,便有一个士兵骑上马,一路朝着交战的城门去,嘴里高喊着闫宿的话,“斩叛军头领,赏千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闫宿的命令一出,外头交战的声音顷刻间就拔高了不少,而城内的百姓,更是在给闫宿的军队助威呐喊,而曾经受人敬仰的秦家军,已然成了他们口中的反贼! 这样的动静闫宿非常满意,他重新踱步走到秦杳身边,淡然的说道:“别急,叛军的人头颅砍下,本王会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严肃重新坐回了监斩官的位置,秦杳站在原地,身旁围了一圈士兵,她能感受到,这些人不是寻常的将士,他们功夫极高,是闫宿专门用来对付她的。 外头的声音在正午时分到达的高潮,随后逐渐变小,紧接着,便是哒哒的马蹄声往刑场的方向来,还伴随着将士们列阵的声音。 马蹄声越来越近,唐海隆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闫宿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迎接这位胜利的将军! 秦杳死死的盯着马背上的唐海隆,但是她已经丧失了手刃他的想法,哀莫大于心死,她真的累了。 然而就在老百姓们准备祝贺闫宿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唐海隆从马背上骤然倒地,头和身体分了家,随后一个身影从后面的士兵中腾空而起,长枪一挥,挑起唐海隆的头颅,长枪朝着闫宿的方向飞去,直直的钉在了闫宿身后的木杆上,而唐海隆血淋淋的头,就那样跟闫宿打了一个照面。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众人回过神来,周围已经被秦家军包围了,而迎面走来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温,温照凛?”闫宿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照凛,双腿不自觉的往后退,俨然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温照凛就在不远处,他身后是秦家军的几员悍将,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直接让人胆寒。 在温照凛出现的那一刻,一直掩藏在人群中的暗卫已经开始行动,轻易就救下了刑场上被绑的人,茶烽也没闲着,带着自己的人,眼睛都不眨的解决了闫宿身边的近卫,随后将那些针对秦杳的人一一解决。 秦杳得救,对于目前的形势,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宋怀舟、关裕、姚之沅等等一众人,全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秦帅!” 她很是迷茫,好在温照凛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阿杳,我来晚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口吻,秦杳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的,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温照凛抱着秦杳,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温柔的安抚她,第一次见秦杳在自己面前哭,他心疼得心都揪起来了。 秦杳没有说话,只是在温照凛怀里无声的摇头。 两人短暂的抱了一会儿就听见傅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王妃!” 秦杳转头,入眼便是哥哥惨白的脸和腥红的血。 秦暮停被康满抱在怀里,嘴里不停的吐血,傅晚一连喂了三颗药都无济于事,秦暮停已经浑身无力,呼吸困难,一个字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哥哥!”秦杳腿一软,踉跄的走到秦暮停身边,握住秦暮停的手,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样,眼泪不争气的一直往下流,一颗一颗的落在秦暮停的手背上。 第84章 乱成贼子又如何 秦杳慌乱的擦着秦暮停吐出的血,可是怎么也擦不完,她双手颤抖,整个人都处于无尽的恐慌之中。 “哥哥,你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了,不会,不会,不会有事的。”秦杳近乎哀求的开口,她害怕,她真的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秦暮停意识残存,他说不出话,竭力的扯了扯嘴角,朝着秦杳惨淡一笑,可是这一笑,似乎牵动了什么开关一样,鲜血从他嘴里汩汩流出,无法,他只能轻轻的摇头,他想告诉秦杳,不要伤心。 “哥......哥哥。”秦杳哽咽的喊着秦暮停,“不要,不要......” 秦暮停想要抬手,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支持他这样大的动作了,哪怕只是简单的挪了挪指尖都办不到。 “王妃......”傅晚在一旁出声,“秦公子已经......” 傅晚话未说完,秦杳似乎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会救哥哥的是不是,你是神医啊,你一定有办法的,求你,只要你能救哥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救他......” “阿杳——”温照凛难受极了,他从未见过阿杳这样卑微的样子,一时间他心痛难忍。 然而面对秦杳的哀求,傅晚却只能摇头,“他们给秦公子下了七日断肠散,毒性猛烈,常人尚不能活过七日,秦公子本就体弱,再加上受了酷刑,已经到了极限了。” 其实秦暮停大概早就到了极限,只是一直硬撑到了现在,为的只是见秦杳一面。 傅晚的话成了压垮秦杳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秦暮停身上下毒,比在她身上下毒还让她难受。 “啊——!”秦杳崩溃大哭,将秦暮停抱进了自己怀里,嘴里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没保护好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走好不好......” “你走了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阿爹阿娘没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求求你了,哥哥。” 秦暮停大限已到,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但是看见秦杳这个样子,他放心不下,躺在秦杳怀里,他用尽力气唤了一声秦杳的名字,然后朝她微笑着摇头,随后看着一直守护在秦杳身边的温照凛。 温照凛知道他这是想要跟自己说话,他握住了秦暮停垂在一边的手,真诚道:“大哥——” 他还想说些挽留的话,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枉然,已经没有机会了,只能在最后一刻,让秦暮停能安心的走,让他知道阿杳以后不会是一个人,“大哥放心吧,阿杳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不会孤单,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生同寝,死同穴,我说到做到。”这是他给温照凛的承诺,也是给阿杳的承诺。 秦暮停闻言,手指动了动,算是认可了温照凛,嘴角的笑意更胜了,他放心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感官功能的流失,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所以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哪怕最后说出来的,只是模糊难辨的气音,“爱......爱护,吾,妹,不,不,不胜,胜,感激......”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秦杳更是再一次崩溃,豆大的泪珠砸在秦暮停身上,可仍旧挽留不住。 ”哥哥。“ 秦暮停瞳孔逐渐涣散,他要走了,这口气吊了好几天了,他已经早已经疲倦不堪,现在终于放心了,他眼眸微阖,唤出了最后一声:“杳儿。” 一口吊了三天的气终于呼散而出,秦杳再也感受不到秦暮停身上任何生气,手心传来的微弱力量也荡然无存,她喘息一声,抱着秦暮停的身体放声大哭,“啊——!不要!” “主子!” “舅舅!” “大公子!” 刑场上哀声一片,秦暮停的离开,将这里笼罩上了层层阴霾,明明他们才是胜利者,此刻却狼狈不堪,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敬安公主从衙门赶过来之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挪着步子,失神的朝着刑场上走,等看到秦杳怀里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人,才终于两眼一黑,摔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她还没让他认识自己,甚至还没说话一句话,怎么就没有机会了呢?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爱慕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敬安公主既心痛又不甘,眼泪夺眶而出,呼吸都困难了。 “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这就是你秦杳的报应!诸位看一看,乱臣贼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今日是秦暮停,明日就是她秦杳了!哈哈哈哈!”哀寂刑场上,放肆的声音骤然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闫宿拍手叫好,看着秦杳的眼神是无尽的得意和张扬,“这七日断肠散果然厉害,给本王带来了一出大戏,等本王日后回京,父皇必将重赏本王!哈哈哈哈!” “秦杳啊秦杳,你死定了,还有你!温照凛!”闫宿嘲讽完秦杳,话锋一转,指向了温照凛,“你竟然敢欺君罔上,你等着下大狱吧!” “哈哈哈哈!” 闫宿似乎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形势,放肆张扬的样子好像还觉得自己大权在握一般。 太吵了,温照凛眉头紧皱,起身欲让闫宿闭嘴。 可是还不等他站起来,秦杳已经先一步有所行动,她把秦暮停的身体放进了康满怀里,随后干净利落的站了起来,顺手从旁边的侍卫手里拿了一把长枪。 在她逼近闫宿的时候,闫宿还是得意洋洋的,可是当秦杳真的逼近,闫宿的脸色渐渐就变了,他感受到了秦杳身上浓浓的杀气,秦杳的眼神,是无所畏惧的亢奋! 闫宿脊背发凉,双脚不自觉的往后退,“秦,秦杳,你敢!” 他之所以敢这么放肆,是看准了秦杳不敢拿他怎么样,秦杳看重秦家的声誉,她不会做有辱门楣的事情,她若真的对他下手,那就是坐实了自己反贼的身份,所以她不敢! 可是这样的说辞此刻似乎不能说服秦杳也不能说服自己了,闫宿的话一出,秦杳眼睛都不眨,随后挥动手里的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穿了闫宿的肩膀。 闫宿吃痛倒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秦,秦杳!你是要造反吗?” 闫宿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秦杳步步紧逼,直到闫宿抵到了监斩官的桌子边退无可退,“造反?” 秦杳反问,随后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给我扣上了反贼的标签吗?那今日,我便坐实了这个罪名!” “秦杳!你——”闫宿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秦杳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此刻的秦杳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但是她很冷静,哥哥在自己怀里逐渐失去温度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什么衷心,什么家门荣誉,什么保家卫国,统统都是狗屁! 父亲不够衷心吗?没有保家卫国吗?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哥哥前半生驰骋沙场,在知道当年真相之后,依旧为苍北殚精竭虑,可是现在呢? 而她自己,更是从来都将苍北当作自己终身的使命,即便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她也没有想过放弃这里,从未想过要跟朝廷对着干,可是最后呢?她还是被扣上了反贼的标签,她拼死保护的百姓,唾弃她,辱骂她,恨不得她死! 既然如此,她何不如了他们的意,他们要让她做反贼,那她便要搅得这天下苍生都不得安宁! “造反又如何?谋逆又如何?这世间总有人要做乱臣贼子,今日我秦杳便是要反了,麾下三十五万大军,不日便剑指汴京城,定要改写这历史!反贼也好,明君也罢,我秦杳,也要在这历史的长河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无一不重重砸在闫宿心头,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秦杳不是在开玩笑,他看得出来! 而他的恐惧跟周围的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进城的秦家军因为秦杳这番话,立刻情绪高涨,挥舞着手里的兵器,高呼着:“誓死追随秦帅!” “誓死追随秦帅!” “誓死追随秦帅!”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晋州城响起,老百姓们已经面如菜色,木讷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疯了!疯了!秦杳你真是疯了!他们也疯了!”闫宿从未见过这样一呼百应的场面,虽然恐惧,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认输! “哼!”秦杳一脚踩在闫宿的胸口,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拔出了他肩膀上的长枪,“疯了又如何,今日我便拿你开刀,让狗皇帝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说完,在闫宿慌乱惊恐又难以置信的视线里,她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头。 “影六!”秦杳嫌恶的踢开了闫宿的尸体,朝不远处的影六招手。 “王妃。” “把二皇子的头,八百里加急送到闫曜梁面前。” “是!”影六的声音里隐隐的带着兴奋,憋屈了这么久,可算舒坦了! 接下来,秦杳下令封锁了晋州城,不仅如此,她下令撤走了天门关,乌北关和虎跳崖的所有驻军,三军即刻前往柴陇关汇合。 闫曜梁都不要苍北了,她争个什么劲儿? 他不是宁愿将苍北拱手让人也要除掉她秦家吗?那她倒要看看,没有她秦杳,这苍北他到底守不守得住! 没有苍北这道门,他闫曜梁的江山,又能支撑多久! 秦暮停的身体很轻,被闫宿折磨了这几天,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了,她抱起来毫不费劲。 亲自将秦暮停抱回了秦府,将他放在床上,擦去了脸上的污秽,露出了秦暮停原本白皙俊朗的脸,只是现在这张脸上已经没有的任何血色,死气沉沉的宛如一个假人。 白布很快被挂起,灵堂的布置虽然匆忙却不简陋,恕伯强忍悲痛,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 大部分都是秦家军的将军,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其余的都匆匆赶来,还有从秦家军退休的老将军,因伤退军的将士们也纷纷赶来。 只是这些人秦杳无心接见,她这几日,一直枯坐在自己房间里,面前的地毯上,摆着从小到大秦暮停给她买的那些小玩意儿,还有每年春节给她准备的红包,小时候的已经找不到的,只能找到近几年的,那些秦暮停写给她的书信,也被她一封一封的翻出来,一遍一遍的看,一次又一次的刺激自己。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目光呆滞但心如刀绞,这下,她真的没有亲人了。 当初阿爹阿娘走的时候,她至少还有哥哥,不至于孤苦无依,她在军营里忙得晕头转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心中至少还有一个惦念,知道哥哥还在等她。 可是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真的,变成浮萍了。 没有人再叫她杳儿了,没有人会在过年的时候给她准备压岁钱了,没有人会一边嫌弃她一边给她准备喜欢的吃食了,更没有人会在她出错的时候把她骂醒了...... 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整个秦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秦杳在屋子里不出来,温照凛也一直守在门外,无时无刻不再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生怕阿杳有个三长两短。 他很想陪在她身边,可是他也知道现在阿杳想要独处,秦暮停对于阿杳来说,不只是身份上、血缘上的大哥,更是她这么多年坚守的底线,她这么多年身上的担子,是替秦暮停背的,所以只有她做得足够好,才能让秦暮停安心养身体,可是现在这个底线骤然崩塌,这样的打击对秦杳来说无疑是巨大的。 没能守住她最想守护的人,那她这么多年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 不仅显得自己无用还无比的滑稽。 所以他很担心秦杳的心理状态,他怕她因此走火入魔,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其实在这一点上,他和秦暮停是一样的。 秦杳实在太坚强了,所以一旦崩溃,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第85章 年少匆匆一眼 秦暮停的葬礼不算隆重,但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直到出殡那天,都还有人特地从关内赶来上香。 她把秦暮停葬在了阿爹阿娘旁边,又指派了专人守护陵墓,康满决心已定,说要留下来替主子守陵,秦杳知道他的心意,便成全了他。 当初阿爹阿娘死得壮烈,闫曜梁命人修建了陵墓厚葬他们,陵墓修建在了楼兰山下,这里是苍北风水最好的地方,据说享尽日月精华。 这是温照凛第一次拜见岳父岳母,他跟着秦杳跪在墓碑前,随着秦杳的动作往火盆里烧纸。 秦杳情绪不高,目光呆滞,手上的动作木讷,话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阿爹阿娘,女儿不孝,有愧二老的期望,未能替您们报仇,还害得哥哥枉死,但您们放心,杳儿不会这样算了的,总有一日,我会让罪人跪在你们坟前,忏悔他所作的种种。” “您们现在应该见到哥哥了吧,我......我本来......”说到这里,秦杳再一次哽咽了,手里的纸钱被她攥紧,温照凛心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秦杳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本来哥哥已经好转了,本不该,不该是你们见到的那个样子的......” 她最痛心的,是秦暮停死前还受到了那样非人的折磨,那么短的时间就能把人折磨成那个样子,可见闫宿是上了何其歹毒的手段! 她不该那样轻易的就了结了闫宿,应该也让他尝尝那些痛苦,该是活活折磨死了才好! 秦杳的手越纂越紧,眸子里的憎意越发遏制不住,整个人处于一种失控的边缘,温照凛舍不得,舍不得看见他的阿杳这样自责,这样难受:“阿杳——” 温照凛的温度从手背上传来,秦杳怔愣了片刻,随后眸子里的恨意逐渐淡去,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随后扯出一个微笑,握紧了温照凛的手。 “差点忘了告诉您们,女儿成婚了,今日带来见见你们二老,哥哥已经见过了,也考验过了,你们要是好奇,可以问哥哥,或者来我梦里,我详细说给你们听。” 秦杳说完,转头朝着温照凛笑了笑,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强行扯起嘴角。 温照凛心疼秦杳的强颜欢笑,摸了摸秦杳的后脑勺,道:“阿杳,你永远都会有我。” 秦杳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往温照凛的手心蹭了蹭。 “阿杳乖。”温照凛笑着又往秦杳身边靠了一点,随后正了正身体,端正的跪好,磕了三个头才正式的开口道:“女婿温照凛,见过岳父岳母,本该成婚之后便来拜见的,只是我远在汴京且有诸多不便,这才拖到了今日,希望二老不要怪罪。” “阿杳是个很棒的女子,我很喜欢,感谢二老前十几年对她的悉心照顾,往后,我也一定事事以阿杳为主,她的事必当亲力亲为,在此我给二老保证,日后一定竭力爱护阿杳,一生长短未知,您二老在天有灵,可时常看看,我是否有悖今日之言。” 说完,他再次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秦杳静静的听着他的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到那日在刑场上,自己抬眸看见他的那一刻,惊喜,委屈,难受,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也是在那一刻,她无比坚定了要跟温照凛在一起一辈子的决定。 他是乱臣,她是贼子,可不绝配吗? “阿爹阿娘,女儿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让你们受到牵连,会让你们被世人唾骂,但请您二老体谅,这件事女儿非做不可,这个朝廷不算清朗,那个皇帝也配不上女儿的衷心,这些年的种种你二老泉下有知,女儿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铤而走险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所以请二老在天有灵保佑女儿,手刃仇人,以慰二老和哥哥的在天之灵!” “今日女儿在此拜别,他日事成,不说荣归故里,也是清白无浊,对得起您们的教导。” 三个响头落地,秦杳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了,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心头,最后却都定格在血腥的场面上。 阿爹血肉模糊的尸体,阿娘脖颈上的红痕,哥哥惨白的脸和鲜艳的血...... 两人整整在楼兰山待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才起身准备回去。 因为秦杳状态不佳,所以两人来的时候是坐马车来的,回程自然也是马车,温照凛小心翼翼的扶着秦杳上马车,他放好了食盒之类的东西才上去,坐在了秦杳身边。 小斯驾着马车往回走,秦杳一直看着窗外,离开了楼兰山,便是广袤无垠的大漠,余辉映照着大漠,这样浩瀚的景色,她日后应该是很久都看不见了。 “小时候苍北无战事的时候,阿爹很喜欢带我四处走走,我不会骑马,他就带着我骑,就是驰骋在这样的大漠上,后来我初学骑马,总是跑不直,我在前面驾马,阿爹就在后面跟着,怕我摔了。” “等我再长大一些,已经能轻松驾驭马儿了,后来还能跟阿爹较量,有时候甚至比阿爹还厉害,但其实我知道,阿爹那是让着我呢,他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的,我哪是他的对手呢?可是他还是说,我是咱们家最厉害的,比哥哥还厉害。” 秦杳看着窗外,眼神落不到实处,她慢慢的说着话,不知道是在跟温照凛说还是自言自语,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落寞之中。 温照凛只是静静的牵着她的手,没有说话,此刻的他,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只是每回阿爹带我出去骑马之后,回家总免不了阿娘的一阵抱怨,阿娘觉得女孩子要温婉一些,她嫌阿爹把我带得太糙了,但其实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每回我跟阿爹出去,干粮什么的都是她亲自准备的,就连我的臂缚都是她亲自盯着人做的。” 怎能不怀念呢? 那可是阿爹阿娘啊! 所以她怎能不憎恨闫曜梁和呼延桀! 她那样好的阿爹阿娘就那样枉死,天理何在! “为此哥哥还还吃味儿了好几天呢,别别扭扭的样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哄了好几天才哄好。” “大哥那么宠你,还会吃你的醋?”温照凛好奇的发问,秦暮停临死之前还放心不下阿杳,这样的兄妹之情,实在难得,所以对秦暮停会吃醋这件事他感到讶异。 但他不知道的是,秦暮停不是不满,他不过是借此跟秦杳玩笑而已。 秦杳也是后来听哥哥和康满说话才知道,哥哥是嫌她许久不曾在他面前晃悠了,故意找存在感呢。 “是啊,哥哥怎么会吃醋呢?”他恨不得把他的命都给自己。 到最后,真的把命都给秦杳了...... “我记得我及笄那一年,北越频频来犯,眼看着我及笄的日子就要到了,北越还没退兵,阿爹不想错过我的及笄礼,单枪匹马只身闯敌营,斩下了敌军首领的首级,然后抢了他们的武器营,这才在我及笄的前一天击退了敌军,连夜赶回来。” “一路上水都没敢喝,生怕耽误了时辰,可是当阿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嫌弃他胡子拉碴灰扑扑的,非不让他抱。” “后来我阿娘跟我说,他因此难受了好几天呢。”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父亲风尘仆仆的样子,每次出现在我面前,都是英姿飒爽,威武帅气的,我也是后偶然听父亲身边的将军说,自那以后,父亲每回从军营回来之前,都要沐浴更衣,就怕我嫌弃他,连一个拥抱都不给他。” 那时候那些将军还嘲笑阿爹,说他是个女儿奴,沐浴更衣,哪还有一点男子气概。 父亲对此只是笑笑,说:“你们这些糙汉,哪会知道有闺女的幸福。” 其实她那时候哪是嫌弃阿爹风尘仆仆,不过是不满他来迟了而已,跟他撒娇耍任性呢! 温照凛见过威武严肃的秦老将军,所以很难想象阿杳口中女儿奴的老将军是什么样,但他猜应该是很不一样的,不然阿杳也不会露出这样怀念的表情,“那你当年外出游历,阿爹担心坏了吧。” “那可不。”说起这个,秦杳就想笑,当年为了这事,他阿爹和哥哥齐上阵,说什么都不答应,什么歪门邪道的招数都使尽了,堂堂三军主帅,竟然躺在家里装病! 而他哥哥更过分,竟然假装摔断了腿,非要她留下来照顾。 “要不是我最后在他们的花瓶里发现了没来得及倒掉了药,还不知道被他们蒙骗到什么时候呢!” 一个是威名赫赫的秦家军主帅,一个是少年成名的秦家军少帅,竟然为了一个小女子装病,这简直为所未闻,温照凛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到那样的画面:“所以最后他们就这样妥协了?” “当然不是。”阿爹和哥哥能这样就对了! “后来他们就开始吓唬我,说外面如何如何凶险,山匪如何如何厉害,说我会被骗,被勒索,最后一命呜呼,反正就是把苍北以外的地方说得跟个人间炼狱一样。” “可是他们忘了,我的功夫可是阿爹亲自教的呢,及笄的时候就已经能单挑秦家军不少小将了。” 又或许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放心而已,不管她如何如何厉害,恐怕就算她打遍天下无敌手,在阿爹和哥哥眼里,自己都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丫头。 “后来他们看我实在是坚决,这才同意了我远游的计划。” 她刚离开的那一个月,几乎每天都能收到阿爹和哥哥的飞鸽传书,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什么吃好喝好睡好,有一次甚至裹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可知她离开不到一个月,离开苍北的时候,身上可是揣了几千两银票呢! 就是猪一天也吃不了几十两吧!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写了封信警告他们,若是这样我就不告诉他们我的行踪了,这才把他们吓唬住了,飞鸽传书改成了半月一次,我的日子这才安宁了不少。” 现在想想她真是不知足啊! 这一刻,温照凛切实体会到了秦杳当年生活的环境是何其的幸福,全家人的掌上明珠,若是秦家不出意外,自己大概是一辈子也高攀不上了,“幸好你没有就此回去,不让我就遇不上阿杳了。” “嗯——?”温照凛的话落进了秦杳的耳朵,她没听明白,疑惑的转头,看着温照凛,跟他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想要在他眼睛里找到答案。 看着秦杳清亮又迷糊的眼神,温照凛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随后温柔道:“上次在十里亭,我说等再见面,我要告诉阿杳一件事,还记得吗?” 秦杳点头,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其实阿杳和我的赐婚并非偶然,是我使了点计才把阿杳娶到手的。” “什么意思?”她不担心温照凛骗她,但是对他的话也实在好奇。 “当初闫曜梁是准备把你赐给二皇子了,其中的原因想来你也能猜到,二皇子也愿意,但是——”温照凛顿住了,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人了吐露那些年少的心思,脸皮有点薄。 可是秦杳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晃着温照凛的手急道:“但是什么呀,你快说呀!” 哎——行吧。 “但是因为我早年对阿杳匆匆一眼难以忘怀,不愿意让你嫁给二皇子,所以从中作梗,把你骗到了我府上。”温照凛一鼓作气的说完,脸上浮上了几不可见的红晕! 他这话一出,秦杳就更是疑惑了,但是她会抓重点,一下就听到了这其中的关键。 “早年?”难道汴京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是她怎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嗯。”温照凛点头,“五年前,在澄州,天外天山庄。” 秦杳迷惑,不自觉地呢喃:“澄州......天外天山庄......” 她的思绪不断往前探索,最后停留在了某一处,五年前,澄州,天外天山庄,武林大会...... “青衣客温岸梅!?” 第86章 终究是错不过的 五年前澄州的天外天山庄举行了一场武林大会,当时是为了祝贺新上任的武林盟主,各大门派纷纷聚集在此,这样的武林盛会,秦杳只在话本里见过,当时一听就很是好奇,便只身前往。 会上大家为了给任盟主祝贺,纷纷拿出了自家的看家本领,不可谓不壮观,那时的秦杳尚且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就被吸引了,站在那儿挪不动脚。 只是大会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自称青衣客温岸梅,他一出现,就了结了武林盟主史正阳的贴身护卫,随后将史正阳是如何使用卑鄙手段谋夺武林盟主之位的种种细节公之于众! 一开始大家并不相信,认为温岸梅信口雌黄,纷纷讨伐温岸梅,各大门派纷纷派出高手,预备让温岸梅闭嘴。 这期间秦杳在场,对温岸梅说的那些事不甚了解,但其中有一件事,让秦杳觉得,他没有撒谎。 温岸梅说崆峒派大师是死于史正阳之手,但是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不过他当时很不巧就在现场,亲耳听到了史正阳使用响指环杀害大师的声音,响指环乃史正阳成名绝技,他绝不会听错。 然而很不巧的是,秦杳当时也在场,温岸梅说的,是真的! 不过她只是恰好路过,并不知道那个动静,竟然是史正阳杀人的证据! 温岸梅轻易击退了各大门派的高手,然后将自己掌握的证据扔在了所有人面前,狠狠打了那些人脸。 可是那些人大概已经被史正阳收买了,对于温岸梅的证据置若罔闻,并且还颠倒黑白的说温岸梅捏造证据,陷害盟主,其心可诛,史正阳更是号召在场的所有人对温岸梅群起而攻之! 那会儿的秦杳正义心爆棚,当即就站出来替温岸梅说话,并且表明了自己也在现场,阴差阳错做了证人这件事。 只是那时候她还是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其实已经被史正阳收买了,所以她最后,变成了温岸梅的帮凶。 不过温岸梅既然敢开踢馆,那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面对众人的攻势,丝毫不惧,甚至还游刃有余的道出了在场各大门派跟史正阳之间的勾结,将那些本该已经被销毁的信件重新公诸于世,彻底撕开了这场武林大会背后的腌臜!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整个江湖都陷入了停滞期,整整两年时间,各大门派之间互不往来,默契的选择了用时间来遗忘这件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说回武林大会,温岸梅毫不客气的撕开了所有人伪善的面纱,迎接他的当然是所有人杀人灭口的决心,只是这些人,最后都被温岸梅和他带来了杀手一一击退,到最后,在这个天外天山庄,各大门派几乎所剩无几,可谓伤亡惨重! 而作为这件事的源头,史正阳被温岸梅打入了二十八颗镇魂钉,武功全废,囚禁在了天外天山庄的水牢里,以此来震慑后人。 秦杳全程目睹了一起,她虽是苍北长大的,但其实没怎么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以前她就算是去军营,也实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去的,战乱的时候,战地封锁,她更去不了,所以这一次,算是她第一次见这样规模的屠杀。 对! 没错! 就是屠杀! 温岸梅身份成谜,但是武功独步天下,他带来的杀手,同样内力深厚,单挑各派掌门不成问题! 所以她最后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天外天,正巧那时候阿娘的生辰要到了,她离开之后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回了苍北。 所以她并不知道,温岸梅在解决了天外天之后,派人找了她。 原来两人这么早都已经见过了,秦杳惊讶不已,看着温照凛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她缓缓抬手,将手掌放在温照凛左边脸上,只露出半张脸的温照凛,一下就跟五年前的那张脸重合了! “真的是你!”秦杳忍不住惊呼。 温照凛笑了笑,把秦杳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缓缓说道:“后来我派了好多人找你,但是你也太会隐藏踪迹了,整整打听了三个月,才知道你的身份。” “那会儿本来就只是路过澄州,听说有什么武林大会,我没见过,便跟过去瞧瞧,后来就直接回了苍北,阿娘生辰要到了,不敢多做停留。”可不能说自己是被吓到了,不然她这脸往哪里搁?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缘分也太巧了吧,秦杳盯着温照凛,“你跟史正阳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做什么大费周折的去大闹天外天?” “没有。”温照凛摇头,“只是当时红鸾阁需要在江湖扩张,需要往各大门派安插探子,寻常时候机会渺茫,只有他们损失严重,要招揽弟子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 “史正阳是个两面派,没有当上武林盟主之前,名声其实并不好,但他的响指环威力不小,很多人惧怕他,而且他勾结各大门派的动静太大,我正好可以利用他来搅乱那些个武林门派。” 那时候红鸾阁的势力其实已经不容小觑了,但他还需要更稳固强盛的情报网,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 不仅铲除了江湖败类,还因此遇见阿杳,所以在那之后的好几年里,他一直都很庆幸当初天外天是他亲自去的,而不是交给祝伯夷或者别人。 “后来我本来是准备去苍北一趟的。”去混个眼熟或者做些什么也好,他知道自己配不上秦杳,所以也没敢多想,天知道他知道秦杳是秦家唯一的女儿的时候,心里兴奋又失落,兴奋的是他一见钟情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失落则是困于自己的身份和将来要做的事,注定了两人无缘。 那时候一个是保家卫国的将门嫡女,一个是注定走上乱臣贼子之路的潜在叛贼,这怎么瞧,怎么拧也是搭不上边的。 温照凛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只是一眼,秦杳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把另一只手搭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好奇的问道:“那最后怎么又没来呢?” “汴京出事,我不得不连夜赶回去。”回去的路上他的想着,大概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一路上他都窝火得很,所以一回到汴京就暗中给闫曜梁找了不少不痛快! 本以为两人之后会再无交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谁知道后来秦家出事,他一得到消息就连夜往苍北赶,可是半路上,他在汴京的势力再次出事,差点被闫曜梁察觉,他不得不放弃去苍北,立刻返程回去收拾汴京的烂摊子。 这样一而再的错过,他很遗憾,自己该是再没有机会了。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日后秦杳跟谁成婚了什么的,他就以秦老将军故交的身份,给她送一份大礼,祝福她余生平安顺遂,而他也可以断了那些念想了。 可谁知道,上天再次眷顾了他,将机会摆在了他面前,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不能再错过了,所以在知道闫曜梁要给秦杳赐婚的时候,他动用了自己在宫中所有的势力,蛊惑闫曜梁,最后才有了那一场赐婚。 他知道闫曜梁已经对秦杳起了杀心,他没能护住秦老将军,但是秦杳,即便她这辈子不会爱上自己,他也甘愿护他周全。 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不管痛苦还是甜蜜,关于阿杳的事,他都只想自己品尝。 听温照凛把这些她从未探查到的事情说出来,秦杳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心疼了,她爱上了温照凛,所以心疼他这么多年单相思,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情绪,“你怎么不早说呀。” 秦杳抱紧了温照凛,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心疼的埋怨他。 对此温照凛只是笑笑,轻拍着秦杳的后背,温柔的说道:“我怕一早说出来,你觉得我是个居心叵测的登徒子。” 他是真怕啊,怕阿杳这辈子不会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怕自己真的只能一辈子默默守护她。 人都是贪心的,得不到的时候想着,要是认识一下就好了,认识之后又想着,若是能成为朋友就好了,真的成为了朋友,又想求一个两情相悦,等真的春宵一刻了,又贪心想要白头偕老,他更是贪心不足,不仅肖想这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想霸占了。 “你当初的确像一个登徒子。”当初两人在汴京城第一次见面,她的确觉得温照凛不靠谱,但她却慢慢在意上了这个不靠谱的男人。 因为是他,所以终究还是爱上了。 “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秦杳小声的嘀咕着,当然还是遗憾啊。 温照凛笑了,上一次这么笑,还是在成婚的那一天,当初夙愿得偿,如今所求即所得。 “嗯,是我的错,以后我们都多活十年,把这这几年都补上,我再去求求老天,把我们下辈子也许了。” “不要脸,谁要许你下辈子啊。” “下辈子我早点来找你,跟你拜见阿爹阿娘,然后被大哥刁难,但是最后还是成功的娶到了你。” 其实这辈子本该也是如此的,但生不逢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了。 大家都喜欢把希望寄托到虚无缥缈的来生,以前秦杳不明白,但是现在明白了,因为憧憬的生活,今生已经无法实现,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来生,以此来度过今生难熬的日子。 秦杳的心情好了不少,接下来的两日,终于不再郁郁寡欢,跟着小团子一起收拾远行的衣物。 小团子不乐意见温照凛,见到了也不跟他说话,秦杳知道这小孩儿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心中还拐不过那道弯而已。 她知道小团子是开心的,因为她好几次发现小团子偷摸的观察温照凛,被抓包之后又假装若无其事的做别的事情,温照凛也想尽法子哄他,但效果不佳。 因为秦杳那日在刑场的话,也因为秦暮停的葬礼,所以这几日晋州城寂静得很,就连整个苍北,都出乎寻常的平静。 但是出了苍北的地界,会发现各地都一片哗然,对于秦杳封锁苍北,扬言造反的消息,各方反应无不震惊!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远在汴京的闫曜梁,苍北八百里加急,前脚闫曜梁得知了秦杳封锁苍北预备起兵造反的消息,罪诏还未下,后脚闫宿的人头就出现在了威严肃穆的朝堂之上。 当使差把装着闫宿人头的盒子打开的时候,大殿内的所有大臣无不惊讶恐慌,齐刷刷的,当场就跪了一片,高呼:“皇上息怒!” “砰——!”闫曜梁脚下的脚凳被他一脚踹翻,他双手撑在面前的御桌上,弓着身体,盯着那颗已经辨不出容貌的头,怒目圆瞪! “秦杳——!”闫曜梁怒吼一声,站直了身子,又是一脚,踢翻了御桌,御桌轱辘几声,滚下了台阶。 元仲眼疾手快的让人把闫宿的头带了下去,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高迁,都从未见过闫曜梁发这么大的火,看着四脚朝天的桌子,一个个瑟瑟发抖,只能高喊:“皇上息怒!”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闫曜梁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在场的人毫不怀疑,若是此刻秦杳站在闫曜梁面前,闫曜梁绝对会亲手掐死她以此来泄愤! “皇上——”高迁壮着胆子站出来,本想安抚皇上,然后再想办法对付秦杳的,可是还不等他开口,闫曜梁就已经一连下了三份罪诏。 “秦家通敌叛国,谋反叛乱,谋害皇子,是为死罪,即日起,查封秦家所有产业,剥夺秦家世代功勋,秦家余孽,一律斩首!诛九族!” “苍北驻军跟秦杳狼狈为奸,以反贼之罪论斩!” “传令飞鸿关和陀萍江以及西南的池永松,八十万大军立刻靠拢苍北,势必诛杀秦杳反贼,谁若是能斩杀秦杳,朕立刻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号令三军,赐先斩后奏之权!” 第87章 各方反应 秦家的消息自然也会受到周边各国的注意,云姜国的布朗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是半喜半忧,喜的是东堰国最厉害的女将军叛乱,那苍北就无异于自己的囊中之物了,相较于以前,他日后再攻苍北,会比现在更容易。 而忧的,自然也是因为这件事,他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他不该那么快就把卜沙召回来,再缓一缓定然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但执念于失去的机会定当难成大事,苍北没了秦杳,无异于把苍北拱手让人,这东堰国的皇帝真是蠢啊! 失去这样一员悍将,还逼得秦杳造反,他布朗即便不聪明,但这么多年也看明白了,秦家葬生苍北的人数不胜数都没有生出异心,如今却逼得秦杳造反,可见这东堰皇帝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他麾下若是有秦杳这样的悍将,他何愁大事不成? 他的那些手下即便是有秦杳一半的本事,他现在的处境也不至于这样艰难。 他布朗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眼光毒辣,看事情看得透彻,也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跟秦杳以前是立场不同,毕竟国仇家恨在那里摆着,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秦杳的魄力和本事。 “统领,你既然这么欣赏秦杳,那不若咱们试着跟秦杳结盟,反正秦杳已经反了东堰国,跟咱们联手岂不正好?”卜沙坐在布朗的旁边,听了布朗的话,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就开始给布朗出馊主意。 布朗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鄙视他的愚蠢,“蠢货!秦杳反的是闫曜梁,是那个朝廷,不是东堰国,让她加入咱们,然后跟着咱们一起对东堰烧杀抢掠吗?” 他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识,也清楚秦杳即便跟闫曜梁不对付,但也绝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东堰国,这可是叛国啊! 而且以他这么多年对秦杳的了解,她不是这样的人,否则几十万秦家军何至于听从一介女辈的号令。 “这又有何区别,大不了到时候咱们不跟她抢那些个富庶的地盘,咱们随便要几个便是。”东西都是别人家的好,卜沙去过东堰国,感觉什么地方都要比他们这风餐露宿的草原上好,他也想住冬暖夏凉的房子,有一大帮丫鬟伺候着,每天吃酒享乐。 这草原上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感觉少了点安全性,他们就跟飘荡在草原的游魂一样,没个定性。 “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布朗说着砰的一声放下了酒碗,踢了一脚身边伺候的小将,“没点眼力见儿,倒酒啊!” 说完转头又朝着卜沙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人秦杳要的是那些个地盘吗?人要的是那狗皇帝的命!” “那不正好,她要命,咱们要地盘,两全其美!”还免了最后分赃不均的问题...... 当然这句话卜沙没有说出来,因为布朗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好像要扒开他的脑壳一样。 布朗不是脸色难看,他是无语加无奈,他手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没拐过弯了,别不是真有点什么脑袋上的问题吧。 “我说,你也别整天舞枪弄棒的,多看两本书吧。”磨磨锈逗的脑子! 卜沙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看书?大字不识两个,他看书还是书看他? 布朗不想跟卜沙多费口舌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能文能武的人才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所以他还是喜欢跟林毅说话呢,人林毅不仅精通他们草原的事,对中原的事也了如指掌,每回都能给自己分析得明明白白的,不像卜沙,张口就是打打杀杀,简直有辱斯文...... 布朗这样想着,完全忘记了以前他对读书写字这一类的事情都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林毅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已经下令在云姜国普及四书五经了,他可不想别人一提起他云姜,想到的都是一群莽夫,至少得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文化人才行。 看看隔壁东堰国,那整体的文化水平,夸夸甩了他们好几条街啊! 难怪人家地域辽阔,能入主中原,那可不是单凭几个莽夫就能做到的,还得有文有武才行! 对于东堰国这次的动荡,布朗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方方面面都进行了深刻的剖析,何以为君,何以治国,何以御下等等都有了新的认识。 很多东西可以跟隔壁借鉴,但闫曜梁这个皇帝,他是一点也看不上的,可不能学他! 而另一边,呼延桀也知道了这件事。 穆澹只身回到了北越,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 呼延桀脸色不善的等着他,但是听到他带回来的消息之后,瞬间就变了脸色,“当真?!” 他既震惊又难以置信,秦杳竟然会当这个反贼?这可是秦杳啊,秦家军啊!苍北的神话啊! “千真万确!”穆澹原本是半跪在地上的,呼延桀听了这个消息,立刻让人给他赐座,穆澹毫不客气,坐下之后接着说道:“微臣亲眼看见了秦杳斩杀东堰国二皇子,且微臣的探子来报,东堰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已经昭告天下秦杳谋反,诛九族!” “回来之前,微臣还了解到,东堰皇帝调兵八十万围剿秦杳,而秦杳,已经准备退出苍北,向东堰国的都城汴京进发!” “哈哈哈哈!”呼延桀的笑声来得猝不及防,他大笑着,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好!好!好!东堰皇帝自己把自己送到咱们手上,那孤就笑纳了!” 呼延桀大笑,穆澹也松了一口气,微笑道:“虽然此番咱们损失了巫马容,但是得到了却比预计的还要多,秦杳退出苍北,那苍北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云姜国内乱动荡,也不会有兵力来跟咱们争。” 当然他们的目标不可能只是一个苍北,入主中原,斩杀秦杳,成为一代枭雄才是呼延桀的目标! “这件事你功不可没,若不是你提前布局,这么好的机会,也轮不到咱们。”这个时候,穆澹比穆察更大胆,更狠毒,也更不留余地,呼延桀一开始还担心穆澹会顾及着穆察的性命而畏手畏脚,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他需要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穆澹,正合他意。 对于呼延桀的夸奖,穆澹谦虚的摇了摇头,“能为王上分忧,微臣万分荣幸。” 但其实他内心是无比自豪的,四年前他洞悉一切,派人暗中潜入秦家后院,血染秦家,乱了秦家主帅的阵脚,逼得他毒发身亡,给他们北越创造出了巨大的机会。 而现在,他虽然没能再次创造神话,但是到达的成果已经是登峰造极,仅凭一个闫宿,就激发了秦杳和闫曜梁的矛盾,再次给他们的大军创造了巨大的机会。 当初下令活捉闫宿,想要换取父亲是真的,但是当他发现闫宿很有别的用处的时候,就果断放弃了这个计划,他跟闫宿联手,然后跟秦杳交易,骗取朝廷的粮草,而这些粮草,便是秦杳日后通敌叛国抹不掉的证据,加上闫宿从中擀旋,秦杳的溃败已成定局。 当然秦杳救走闫宿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最后得到了结果却让自己意外,闫宿被秦杳送离苍北,但闫宿转头就将身边的人杀了个干净,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离开这么久,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被秦杳策反?所以一个不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他带着五万大军,屠杀了苍北的一个小镇,随后便蛰伏于此,期间他暗中联络了穆澹,通过穆澹的手将消息送往了汴京,闫宿很聪明,知道这种时候,任何从苍北送出的消息都会被秦杳的人严查,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借穆澹的手,从别的地方将消息送往汴京城。 再然后他们中了秦杳的计,巫马容战死,而他在掸羊城东躲西藏,一个地窖藏了了三天,夜里如同鬼魅般爬行,再换一个藏身之处,终于他被闫宿的人救下,死里逃生之后,他便联合闫宿开始继续他们的计划,巫马容战死使得他的计划漏洞百出,但好在闫曜梁根本不在乎,抓住了一点,便定了秦杳通敌叛国的死罪! 趁着秦杳巡防,闫宿便开始对秦家发难,他暗中观察着,又让闫宿给秦暮停下了毒,彻底激怒了秦杳,秦暮停一死,秦杳必定伤心欲绝,要么受不住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要么疯魔不受控制,当然他并不希望是前着,因为这样就不好玩了,但也不想是后者,因为麻烦众多,他希望看到秦杳在悲愤中束手无策,临死都悔不当初! 这样死去才最让人痛快不是吗! 但他没想到最后秦杳竟然走上了乱臣贼子的路,很意外,但却似乎异常的合乎情理。 不过不管如何,秦杳现在不要苍北了,那他的机会来了,他即将完成一件北越几十年都无人达成的伟大事业! 他有预感,此番,他们必将入主中原,而他,也注定功成名就,名垂千古! 因为穆澹带回来的消息,闫宿下令加快征兵的步伐,一个月之后,他们要兵临苍北,重新入主中原。 并且封了穆澹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穆澹回北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杳耳朵里,对此她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她知道穆澹没死,也清楚的明白她之所以沦落到今日,跟穆澹脱不了干系,但是她现在不准备对穆澹如何,时机还没到,时候一到,穆澹该付出的代价,一点也不能少! 他欠她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秦家军已经在柴陇关集结完毕了,苍北所有的粮草已经运走,等她带人撤出苍北,整个苍北就是万里孤城,或许不应该这样说,毕竟还有不少老百姓呢。 但是恐怕离万里孤城的结局也不远了。 出发的前一天,秦杳准备跟温照凛说自己日后的打算,这些日子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此事,主要还是因为秦杳不知道如何开口。 所以才选了这么个时间。 四月二十三,夜,秦杳的书房内。 温照凛和傅晚并排坐在下手,另一边是前几日赶过来的沐阳和常承周,以及宋怀舟将军。 “......闫曜梁已经调动了飞鸿关三十万大军前往柴陇关,预计还有十日的路程,宋怀舟,我给你精兵十五万,务必将周复左的三十万大军拦截在齐蒙关,黑熊将军会带兵绕后抢夺飞鸿关,事成之后,你们需要铲除周复左三十万大军,然后要在飞鸿关,齐蒙关还有应朝关三地铸建防线,半年之内,北边的三洲十五城要尽数归在秦家军麾下。” 她不要苍北了,但不代表她不要别的地方,她当了这个反贼,就注定了会有一场持久战等着她,所以要立刻占领有利地形,才能跟闫曜梁对抗! 飞鸿关在最北边,应朝关在东边,跟西边的齐蒙关遥相呼应,这三个关卡形成了一个大三角,守护着的,是北方最繁华的几个主城,她的目标,就是它们! 虽然这三州十五城对于偌大的东堰国来说根本不够看,但这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日后她会继续在北方扩张,两年之内将整个东北地区掌握在手里,在东堰国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秦杳的书房有一个巨大的地图,众人的视线落在秦杳所说的地方,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秦杳不说,他们已经猜到了她接下的计划。 宋怀舟和常承周已经跃跃欲试了,沐阳也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将来秦家军的势力范围,日后的交战应该是用不上他了,但他有信心替秦杳驻守整个东北地区。 “闫曜梁已经放弃了苍北,苍北必将成为北越的地盘,我会传令关裕,让他守好这边,不让北越的人给你们添乱,必要时候,我会亲自给你们断后。” 东北地区她要定了,决不允许出一点差错,她说得决绝,但同时也没有忽视温照凛的脸色。 温照凛的脸色并不好看,看着秦杳的眼神也有些深沉。 傅晚若有所思,几番欲言又止。 第88章 我不值得信任吗 秦杳手下的众人离开书房已经是后半夜的时间了,同时从这间书房送出去的,还有发往各地的信件,谁都没想到,今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谈话,便敲定了未来几年东堰国整个东北地区的发展和走向。 天下大乱,已成定局。 书房内还剩下温照凛和傅晚,秦杳知道这两人是有话要跟她说,要说些什么她其实心里有数,但不管如何,有些决定是不能改的。 “王妃。”傅晚率先开口,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担忧,“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已经不适合战场作战了。” 傅晚说得很直白,没有一点犹豫,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上次掸羊城外,相信王妃已经有所察觉了。” 秦杳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断了,她当然没有忘记自己那天晚上在马背上突然的失力和僵硬,“我只是太累了而已。” 对! 她只是太累了而已,根本就不碍事! “这些日子我已经休息好了,身体不会有问题了,东北我非去不可!”秦杳说得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不是东北非去不可,而是这个仇,她不能假手于人! “王妃......”傅晚有些无奈,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秦杳是个很固执的人,轻易劝不动,所以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给你开玩笑,您四年前的重伤已经伤及根本,您养伤时喝下的那些猛药看似有奇效,但是是药三分毒,我看过您当年的药方,冷香丸虽然能养身体,但是绝不能多食,您一用就是一年,冷香丸的毒素已经在您体内堆积,如今手臂突然失力没有知觉只是先兆,若是不加以干预,冷香丸的毒性在您体内爆发,不出五年,您——” 冷香丸的确是很好的药材,给重伤之人使用更是有奇效,但是它的毒性却鲜少有人知道,七分药性,三分毒性,他纵有神医之称,见过的毒药数不胜数,可即便这样,他都不敢低估冷香丸的这三分毒性,毒素入体依附于骨髓便无法根除,并且目前根本没有解药。 他当初机缘巧合发现冷香丸的毒性,是在一个老者身上,老人年轻的时候是赫赫威名的将军,重伤之后卸甲归田,但儿孙接连死于战场,五内郁结,每日借酒浇愁,喝醉了就运功习武,最后在某一个清晨突然暴毙。 他仔细研究查之后,发现老先生重伤之后服用了剂量不小的冷香丸,后来他接近两年的时间,都在研究冷香丸的药性和毒性,最后才确定了老者的死亡跟冷香丸有关,焦躁郁结,运功习武最是容易激发冷香丸的毒性! 中了这毒,若是好好养着,不激发毒性,可同常人无异。 但若是......偏偏秦杳还是习武之人,又是个将军,近日又遭了这样一场变故,她知道她焦躁抑郁,这简直就是逼着毒素在她体内放肆! 这毒一旦毒发,天王老子来了都只能摇头! 当初他把出秦杳脉象有异之时,心中咯噔了一下,第二日便询问了军队的军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他才会火急火燎的给温照凛写了信。 如今秦杳已经出现了征兆,说明毒素已经在他体内活跃了起来,若是不将其压制,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了。 秦杳不怀疑傅晚的医术,也不相信他会恐吓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确出了问题,但是她没别的办法,只能硬抗! 五年...... 还有五年的时间,够了!足够了! “你说我现在已经有了毒发的征兆,那你有几成把握能让我痊愈?”她当然也是想想多活几年的,但这需要权衡一下利弊。 “若是王妃听我的,我定保王妃长命无忧。”他有信心也有这个实力! “听你的——”秦杳呢喃一声顿住了,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听你的就是放下现在手里的一切?” 这回傅晚沉默了,静养是必须的,可是秦杳显然是不愿意的,无法,他只能转头求助温照凛。 温照凛一直没有开口,一是因为心疼,二是因为生气,阿杳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根本就没想过她若是没了,自己会怎么样。 收到傅晚的眼神,温照凛迟疑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傅晚离开了书房,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没了傅晚,书房一时间安静得出奇,秦杳不敢看温照凛,温照凛却死死盯着秦杳,她那张脸,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杳已经——”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带着犹豫和彷徨,“下定决心了吗?” 秦杳没有说完,温照凛这是让她做选择,选择了报仇,就是放弃了他们日后的情谊,选择了温照凛,便不得不放弃为家人报仇了。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家人,她...... 她很纠结,明明半个时辰之前她还那样决绝,可是现在面对温照凛,自己却没有一丁点的勇气了,她说不出要远赴东北的话,她舍不得看见温照凛受伤的眼神,更舍不得辜负他这么多年的情谊。 “你知道的,我......”她鼓足了勇气,却在开口的那一瞬间泄气,对上温照凛深沉的眼眸,她说不出那样残忍的话。 又是半响的沉默,最终她缓缓低头,她好像只能说对不起了,她忘不了亲人的仇,忘不了父亲至死都没有合上的双眼,忘不了哥哥受的耻辱,“王爷,我......对不——” 只是她的抱歉最终都没有说出口,温照凛打断了她。 温照凛抹了一把脸,短暂了闭上了眼睛,有些遗憾的开口:“阿杳,我不是让你在你家人和我之间做选择。” 这样的选择何其痛苦,他如何忍心这样折磨她,他只是,只是想让阿杳信任他依赖他而已。 “你明明知道我可以帮你报仇,也知道我有这个能力,但是你从未想过寻求我的帮助,你在东北的计划里,甚至没有我一丝一毫的身影,阿杳,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温照凛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秦杳的心里,却如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阿杳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他无法表述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自己在乎到可以拿命去换的人,根本就不依赖自己,也不信任自己,甚至不让自己参与她的事,这样的感觉,是挫败,是失望,是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秦杳始终低着头,温照凛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她耳朵里,她其实很想抬头,她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很喜欢他,很爱他,很想很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但她却抬不起头来,因为她知道,这些喜欢和爱,都不是信任,也不是依赖,温照凛说得没错,她从未想过将这件事跟温照凛商量,关于日后的决定,她没有跟温照凛透露过丝毫,她说想要跟温照凛过一辈子,但是她做的那些决定那些事,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对啊,他们不是夫妻吗? 谁家两口子过日子不是有商有量的? 她真是太过分了,她只想着报仇这件事不能假手于别人,但她从未想过,温照凛不是别人,如今已经是家人了,自己今日的这些话,对温照凛来说,是赤裸裸的将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这跟划清界限有什么差别? 现在他对她,肯定失望极了。 “王爷——”秦杳不想让温照凛失望,所以她再次鼓起勇气抬头,她想跟温照凛解释,可是在她抬头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没有了温照凛的身影,书房的门也是关上的,温照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秦杳都不敢确定这样寂静的夜里,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失败啊失败,秦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对自己也很失望,仗着温照凛的喜欢胡作非为,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 不行! 不能这样,她要去解释! 想到这里,秦杳立刻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门边,开门就想追出去。 可是她刚开口,门外就出现了一个身影,不是温照凛,有些失望。 是影二,他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秦杳恭敬了行了一个礼,随后开口说道:“王妃,王爷让属下转告您,池永松已经带兵二十万从西南出发,半月之内便会达到柴陇关听候您的指挥。” “什么?”秦杳怔愣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王爷就给池永松下了令,一炷香之前,池永松有了回音。” 三日之前...... 三日...... 秦杳一时间堵得慌,温照凛早早就已经在给她安排了,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将她身上的责任揽了过去,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一瞬,秦杳难过的蹲在地上,哭也哭不来,明明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心中却委屈得想哭,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毛病,真是矫情! “哭什么,本王又没有欺负你。”报信的影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成了温照凛,他蹲在秦杳面前,伸手捧起了她的脸。 秦杳在听到温照凛声音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惊喜看着温照凛,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没走啊。” 温照凛捧着她的脸在嘴唇上嘬了一口,然后才把人牵起来,一边往屋子里去,一边说道:“出来透气而已,谁叫你这样气我。” 气得都要冒烟了! 秦杳落后温照凛小半步,转头只能看见他半个侧脸,她没有说话,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要气你,我只是——”只是不习惯。 温照凛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轻轻摇头,轻声道:“这回原谅你了,但若是有下一回,可不会这样轻易揭过去了。” 他刚刚真的是气急了,本来都已经要走出府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舍不得留下阿杳一个人在书房,转头又急匆匆的回了书房门口,赌气地没有推开书房的门,又不能走,只能躲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书房的大门。 好吧,他承认了,他还是抱着一丝期望的,希望阿杳能开门来找他。 秦杳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就准备走过去了,可是又想看看阿杳听到了那些话是什么反应,就硬是逼着自己不准动,可是当看着秦杳瘪嘴难过的时候,立刻就等不住了。 影二一直都知道自家主子在不远处躲着,看见他这样沉不住气,真是恨铁不成钢,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书房内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若是换了自己,至少要等一炷香的功夫才出来哄人! 以前秦杳不屑于表露自己小女儿家的心思,可是现在她顾不上那些了,听见温照凛轻描淡写的就揭过了这件事,她想也没想就从背后抱住了温照凛的腰。 她侧着脸贴着温照凛宽阔的后背,双手紧紧的抱着,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抱着他。 温照凛在秦杳抱上他的一瞬间顿住了脚步,双脚僵硬在原地,他错愕的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好一会儿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阿杳......”声音有些沙哑,但能听出他似乎竭力的隐忍着什么,压抑掩藏的情绪有一丝波动。 “抱一下。”秦杳嘟囔着,她清晰的听见温照凛的心跳声,砰砰砰直往她心口跳。 抱一下,不仅是想要安抚温照凛,给他道歉,也是想告诉他,自己错了,以后愿意信任他,依赖他,有些话用实际行动表达出来比说出来更直击人心。 温照凛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欣慰之余还有庆幸,他心中那点耿耿于怀的疏离感,终于在这一刻消散,其实今日这些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很久了,他知道阿杳身上的责任,所以并不会刻意去想去在意依赖不依赖的问题。 但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阿杳宁愿放弃自己,也没想把他考虑进去,他不想这样被排除在外了,所以这一回,是真的不能不在意了。 第89章 心结 闹了一通别扭,两人都好像打开了心结一般,因为太晚的缘故,秦杳没有问温照凛的打算,但两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最后的结果大抵该是都令两人满意的。 翌日,好几日没有睡过好觉的秦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身旁的被子已经凉了,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不想起床,索性昨日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她躺在床上,睁眼漫无目的的空看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秦杳仔细一听,好像是玉衡,玉衡不是在伺候敬安吗,怎得这个时候过来了? 秦杳脑海里思索着,就听见外面的玉衡着急无奈的声音:“小姐还没有起床吗?” “是不是身体不爽利呀?我去给小姐请傅先生。” 玉衡拔腿就准备往外跑,但是被雁声拦了下来,“诶,别去,姑爷早起交代了,小姐这几日累着了,要多休息一会儿,不要去打扰,敬安公主那边,你先去请个大夫吧。” “我怎么没请啊,一早就请过了,但是公主不喝药呀,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小姐的。”玉衡很是无奈,但从语气里秦杳都能听出她的无可奈何。 “这几日公主已经瘦了好几圈了,饭不吃,药也不喝,还拦着不让我找小姐,若不是今日公主晕倒了,我也不会来找小姐的。”玉衡不明白为什么公主突然之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城里的书院也不去的,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发呆。 “哎呀,等小姐醒了你帮我说一声,公主那边离不得人,我先过去了。” “你先去吧,等小姐醒了我会帮你转达的。”雁声也惋惜得很,她去瞧过敬安公主,这些日子的确是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看着没有一点精气神,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 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秦杳没有立刻起身,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刑场上的那一抹身影。 其实按理说两人早就该见一面了,有些事是需要讲清楚的,但这些日子她思绪杂乱,根本不适合跟她见面,大概敬安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把自己折腾到晕倒吧。 也该是时候见一面了。 思及此,秦杳利索的起身,一边穿戴,一边唤了外面的雁声打水。 敬安住的院子跟秦杳隔得不远,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就到了门口,院内玉衡正端着药匆匆走到屋子门口,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秦杳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院子。 敬安公主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发白,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头深锁,睡得很是不安稳,秦杳进来的时候,玉衡正小心翼翼的给她喂药,可是却都被吐了出来。 “玉衡。”秦杳上前走到了床边。 玉衡惊喜的转头,“小姐。” “情况如何了?”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探了探敬安手背上的温度。 有些热,人好像在发热。 玉衡闻言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几日公主一直郁郁寡欢,整日就坐在房里发呆,也不让奴婢们伺候,每日送进来的饭菜也没动,昨个儿半夜听见屋子里有动静,奴婢进来一瞧,才发现公主晕在了窗边。” “今早起就一直在发热,大夫说是急火攻心,五内郁结,药也喂不进去。” 丫鬟和大夫不知道敬安的症结所在,所以这些日子都束手无策,但是秦杳不一样,她知道。 听了玉衡的话,秦杳心中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儿,心中无奈,“你先去做别的事吧,这里交给我。” 玉衡知道自己劝不住,所以听话的离开房间。 等玉衡离开,秦杳蹑手蹑脚的坐到了床边,将敬安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半勺半勺的给人喂药,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三勺吐两勺,喝进去的药少得可怜。 不过只能这样了,她自己没有喝药的意志,别人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这是心结,寻常的药无济于事。 喂完药秦杳没有离开,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思索着该怎么解开敬安的心结。 敬安公主在两个时辰之后才转醒,看清秦杳的那一瞬间,眼神里有惊喜也有错愕。 只是她没有说话,看了秦杳一眼就转过头。 秦杳已经有所察觉,看见敬安的态度,很是无奈,“敬安,有些事我很抱歉,你若是觉得——” “杳儿。”大概是猜到了秦杳接下来的话,敬安公主出言打断了她,“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 当初她求秦杳带她来苍北,一是厌倦了皇宫,不愿再被皇宫束缚,二是因为向往天地自由,想要有所追求,三也是为了追求当年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年郎。 前两个愿望都已经实现了,宫里已经没有了敬安公主,她在苍北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她总有一天能认识秦暮停,相识,相知,相许,即便可能不会那么完美,但她会努力的呀。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甚至都没有一个正式的见面,偶然的匆匆一瞥也是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接触,还是在闫宿带着人抄秦家的那一天。 可谁知道那一面竟然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她甚至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没有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明白自己的情谊,人这样没有了。 而造成这一切遗憾的,还是自己血脉上的亲人。 她不傻,从闫宿出现在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猜到了很多,皇兄容不下秦家,要置他们于死地,而自己,可能在无意之间就成了帮凶,闫曜梁知道自己在苍北却不追究自己的行踪,其实是在利用自己降低秦杳的戒备心,她不知道自己在闫曜梁的整个计划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说服自己。 “杳儿,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心思。” “嗯,我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说抱歉,“时至今日,有些话有些话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我也不瞒你,我虽然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却并不认同,当然若不出事,我也不会阻止。” “我虽然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但哥哥身体不好是事实,终身离不开轮椅也是事实,我怕你对哥哥的喜欢只是来源于年少时的惊喜,等日子久了,相处了发现却并不符合心意,我怕那时候你们两个人都痛苦,我承认我私心,因为哥哥受不起那样的打击,所以才迟迟没有让你们二人正式见面。” 但很多事她管不了,若是最后两人都有情谊,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祝福,为两人举办风光的婚礼,只是变故来得突然,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所以她要说抱歉,若是她早让两人见面,不考虑那么多,说不定现在就不会造成这么多遗憾。 秦杳静静的说完,这回倒是轮到敬安公主错愕了,她不解的看着秦杳,几次张口却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艰难的坐了起来,疑惑的看着秦杳:“杳儿,所以你是这样想的?” “嗯?”这话让秦杳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之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敬安公主这才想到这一点,“你不怪我吗?” “怪你?”秦杳更疑惑了,难道不是怪自己吗?“这从何说起?”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一直到了问题。 “闫宿说,皇兄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踪但是却故意放任我来了苍北,这难道不是在让你放下戒心吗?” 这话让秦杳怔愣片刻,随后失笑道:“虽然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伤害你,但是确是事实,你在我这里,还达不到这样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对你皇兄的从未放下过戒心,一回来我就派了十五万秦家军驻守柴陇关,为的就是防着你皇兄背后下手。” “而之所以到了今日这个局面,是你皇兄早在闫宿带兵来苍北退敌之前就已经埋下了这个雷,而且北越的穆澹跟闫宿勾结,所以才有了今日,跟你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说的是实话,今日的困局是因为她自己,跟别人无关。 “可是......”有些惊喜,有些讶异,“那,那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呀,我还怕你怪我呢,明明知道你的心思,却迟迟不带你见哥哥,到最后留下了这么大的遗憾。”有些遗憾可以弥补,但是有些遗憾却终身难忘,就像现在。 以前秦杳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因为没必要,但经过这两日的乌龙,她觉得 日后还是有必要把什么话都摊开了来说,不然指不定别人心里跟自己想的差个十万八千里呢! 她没想到敬安这么久不见她竟然是因为这个,她还以为……还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呢! 而敬安公主就更是不好意思了,闹了这么一场笑话,还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她以为秦杳这么久不见她,是怪她,是对她有所怀疑,是她自己小人之心了。 “杳儿,你刚才说得不对,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那个命。”她的遗憾不能怪罪于任何人,若真要找一个罪人,那就只能是她那个不开眼的皇兄了。 皇兄…… 想到这里,敬安公主心里再次忐忑起来,“杳儿……” 她有些犹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杳眼尖,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 她笑着握住了敬安的手,缓缓道:“你是你,闫曜梁是闫曜梁,我不会混为一谈。” “如果我真的在意这些,当初就不会带你来苍北了,我回京不久便知道了我父亲的死是闫曜梁下的手。” 她跟她说这些,只是想让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在军营里,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交朋友上也是如出一辙,敬安公主在汴京几次三番替她解围,关键时刻维护她,这些已经足够她信任于她了。 “他——”敬安心惊,她素来知道闫曜梁狠毒,也不喜欢秦家,但没想到他已经下手至此! “无事。”秦杳笑着宽慰她,“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现在可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可都是要皇帝命的。” 敬安被秦杳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秦杳的手背,佯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你日后打算如何?”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有打听军事机密的嫌疑,连忙又说:“我不是要打听什么,你去哪我去哪,虽然我大概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总有我能做的不是吗?” “这个目前还没有确定,我还在跟王爷商量——” “啊!”秦杳话没说完,敬安公主突然惊呵一声,手上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抓着秦杳的手就不放,激动的开口问:“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温,温照凛还活着?” 这几日她根本就没想起还有他妈温照凛这个人,满心都是自己的遗憾。 “嗯。”秦杳点点头,“当初闫曜梁已经准备对广平王府下手,所以他不得不假死远离汴京。” 有些事敬安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 “日后的打算我们还在商量,我身体出了点问题,所以现在还下不了决定。” 她没有细说自己的问题,但是敏锐如敬安,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秦杳能明显的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突然很用力。 “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严重吗?” “没有大碍,不必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最近憔悴了很多。” 对此,敬安公主只是惨淡的笑了笑,然后故作轻松的说:“我没事,说出来好多了,毕竟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总要做些什么来祭奠吧。” “杳儿,你不必为我担心,如果我是那种心中只有儿女情长的女子,我是不可能在宫里平安长大的。” 这是实话也是安慰人的话,秦杳心里明白,不过她更看得清楚,敬安并不如她话中的那般潇洒。 只是她只能点点头,“嗯。” 第90章 选择 秦杳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温照凛已经回来了,正拿着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羊乳等着她呢。 “怎么想起找这个东西了?”秦杳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一碗羊乳,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喝这玩意的,腥得很,小时候阿爹不知道哪听说的喝羊乳好,成日里命人给她端到面前来,不喝还不行,现在她都这么大了,更是不愿意喝这东西了。 温照凛敏锐,没有放过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嫌弃,为了秦杳的身体,他只能好言好语的哄道:“傅晚说你这几年身体亏损厉害,需要好好补一补,说是这羊乳补身体,我早起去集市上转了转,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不喝。”秦杳当机立断的拒绝,把面前的那碗羊乳往温照凛面前推,“这玩意儿难喝,我不喝。” 小时候已经受过这些罪了,现在她都长大了,可不愿意喝这个! “阿杳......”温照凛看着面前的羊乳,有些无奈,“你听话,现在还是热的,待会冷了就不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换了一张凳子坐下,跟秦杳面对面的坐着,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这羊乳对你的身体好,我已经给你的丫鬟交代下去了,每日一碗,必须喝完。” 每日一碗?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秦杳已经觉得反胃了,这可怎么了的! “我不要!”这可不能妥协,比起这玩意儿,她更愿意喝药,毕竟药只是苦喝进嘴的那一下,拿块蜜饯也就压下去了,这羊乳若是喝了,一整天都得忍受那腥味儿,“我喝药就行了。” “你给小团子喝,小团子长身体呢,他这几日不愿意理你,你正好拿这个哄哄他。”好东西嘛,当然要给小团子留着,可不能她一个人给享受了。 不过温照凛已经提前一步预料到了秦杳的话,等秦杳话音落下,他立刻说道:“已经给那小子送去了,你们一人一碗,这份是你的。” “这......”秦杳语塞,看着温照凛手里的碗陷入了沉思,“它很难喝的......真的!” 她还想再挣扎挣扎,这玩意是真不喜欢喝啊! 可是温照凛今日便是铁了心让她喝下去,她话音刚落,温照凛便仰头喝了一小口,然后面不改色的说道:“不难喝。” “我已经给你喝了一口了,剩下的必须喝完。” 温照凛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再不喝那就是不知好歹了,“那好吧......” 秦杳怀揣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接过温照凛手里的碗,眉头紧皱,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儿都写着抗拒两个字,温照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秦杳的视线在碗和温照凛之间来回反复,最终心一横,闭着眼睛捏着鼻子,仰头风萧萧兮...... 这玩意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这一口下去,直接勾起了舌头的记忆! “阿杳很棒。”温照凛伸手放在秦杳的脸上,拇指抚摸着她的额头,似乎是想把皱起的眉头抚平。 秦杳感受着温照凛的动作,一时间记忆有些错乱,对此她不由得好笑,“小时候阿爹阿娘也会这样夸我。” “那以后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这件事包含了很多很多,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好吧,这一刻秦杳不得不承认,这羊乳没那么难喝了,甚至还甜甜的...... 午后,两人小憩了一会儿,然后秦杳就被温照凛从软榻上挖了起来,帮她扯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带着她去了前厅。 秦杳有些迷糊,任由温照凛牵着她的手,她就只负责呆呆的跟着温照凛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挪。 前厅。 影二,影六,还有茶烽,还有几个秦杳不太熟悉的面孔,见到二人进来,纷纷站起身来,朝着二人行礼。 温照凛先让秦杳坐下,然后朝着众人摆摆手,随后也跟着坐在了秦杳身边,坐下的同时,他给秦杳介绍了那几个生面孔。 “羽林将军韩铎。”秦杳顺着温照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人,魁梧健硕,看起来刚毅无比。 韩铎站起来,朝着秦杳抱拳,唤了一声王妃。 秦杳随后点头微笑以示友好。 打过招呼之后,温照凛接着介绍坐在韩铎身后的另一个男人,男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但黑黢黢的,长得威严得很,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禄山书院上一任院长,路沧雪路先生。”温照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很是尊敬。 秦杳不是内地长大的,但是对禄山书院有所耳闻,这是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地方,从禄山书院走出去的学生,不少已经是当世大儒,还有不少在朝为官,地位举足轻重! 秦杳没想到,这么威武雄壮的男人,竟然是个文人! 失敬失敬...... 她主动朝着路沧雪点头,说道:“久闻路先生美名。” “王妃客气了。”路沧雪笑着回应秦杳,他笑起来的时候跟方才很不一样,他笑起来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 二人打过招呼之后,温照凛开口。 “红鸾阁在东北地区的负责人,叶戟,东北所有的情报和命令,都由他掌控。” 温照凛话音落下,那个叫叶戟的男人就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中气十足的道:“见过王妃!” 秦杳点头,示意他坐下。 这三人应该都是刚到苍北不久,身上还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感觉,秦杳不解,但这肯定是温照凛的打算,所以她也不急,温照凛会给她解释的。 果然,她这样的想法刚来,温照凛就开口了,“池永松离开西南之前,已经平定了西南王,南海的鄂多也被祝伯夷擒获,现在南方已经彻底在我的管控之内,下一步我准备跟朝廷摊牌了。” 秦杳点头表示认同,的确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温照凛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苍北,他这样的生面孔,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温照凛还活着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回汴京城了。 “回西南还是回广闽城?”要摊牌温照凛这个主人怎么能不在现场呢?所以他必定是要选择一个地方作为大本营,然后跟朝廷分庭抗礼。 “东南府有段征,那边的事务他已经全权接手,西南是个好地方,阙州城是南方的经济枢纽,道路发达,最适合不过。” “而且南方气候舒爽,傅晚说这个地方适合修生养息,对你的身体有益。” 温照凛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要带秦杳回南方。 “那......”秦杳还是有点犹豫的,“可是......” 她不是不信任温照凛,只是放心不下。 “阿杳。”温照凛看出了她的犹豫,耐心的解释道:“你听我说。” “你现在要做的是保存实力,秦家军虽然骁勇善战,但人数不多,不能浪费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别的打算,所以现在不是用秦家军的时候,池永松已经带兵赶来了,再加上韩铎手里的十万人马,拿下东北三州已经足够了。” “等事成,他们便会南下逼近内陆关卡,替你截住朝廷的兵马,给秦家军足够的时间掌控东北全域,届时我会在南方给闫曜梁施压,他绝不会撼动你分毫。” “到时候你不管是北上进攻呼延桀还是南下进攻内地,都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只是这些计划打算都需要时间,而且秦杳不能亲自参与,除了这一点之外,秦杳找不到任何坏处,而且还有一点。 她抬头看着温照凛,眼睛里有很复杂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想......” 后边的话她没说完,温照凛却只是笑笑道:“阿杳,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 那日在书房,听了秦杳的安排,他就已经猜到了。 “你——” “这事咱们晚上再讨论,现在要说的是拿下东北三州之后的事。” 温照凛考虑得很细致,秦杳一字一句听在耳朵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若是温照凛生在武将之家,从小在战场历练,如今定是骁勇善战,智谋双全的一代战神! 在他的计划里,最大限度的保存了秦家军的实力,同时也给了朝廷最大的威胁,给秦杳留下了很多条后路。 秦家军退居东北,表面上是驻守边境,其实刀剑却一直对着北越,可随之兵发北越。 而秦家军身后,是温照凛的二十几万大军替他们在东北开疆拓土,震慑朝廷,当世大儒路沧雪亲自坐镇吉宁城,到时候必将吸引不少贤人志士前往东北,那东北的三州十五城便不会缺少治理之人,对他们后续的发展更是有利。 温照凛这完全是按照建立一个独立政权的计划来做这些事情的! “这些事情会在两年之内完成,届时不止东北,整个北域都将在秦家军的统领之下,北域会成为一个自给自足完全脱离东堰国的的自由之地。” “届时阿杳手下兵力强盛,一可北上进攻北越,二可南下剑指朝廷,三可西行占领苍北,彻底贯通东堰国的北方,划分朝廷三分之一的江山!” 这是一个很宏伟但却绝不空虚的计划,温照凛不是在给她胡说,假以时日,这些都是可以真正实现的! “不过这需要时间,两年,阿杳,只要两年。”两年之后闫曜梁一定会后悔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秦杳有些怔愣,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年后北域的盛况,那样盛大,那样壮观! “那,那你呢?”她问的,是温照凛,方才的种种都是他给她的打算,她还不知道温照凛的打算。 对此温照凛倒是表现得无所谓了,他靠着椅背,有些慵懒的说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做准备,跟他摊牌之后他不敢轻易对我如何,我和他之间,免不了会打一仗,但一战之后,僵持的可能性更大。” “汴京的探子来报说,朝中有不少官员已经对他心生不满,已经暗中联络大皇子了。” 他这么多年的准备可不是白费功夫,他有绝对的把握能跟闫曜梁对抗,所以现在他并不着急。 他目前最重要的是回到西南,然后收拢人心,人心所向才能走得长远,闫曜梁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但是他绝不会忽视。 “这两年的时间,阿杳可以安心养身体,我问过傅晚了,若是不出意外,两年之内一定可以调理好,所以阿杳,再等两年好吗?” 温照凛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乞求,他很贪心,他想到最后什么都有而不是顾此失彼,若是阿杳有什么意外,那他就算大仇得报,也会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秦杳当然能听出他内心的恐惧,所以她妥协了。 “我跟你回西南。” 两年而已,她等得起…… 秦杳这边已经决定好了要跟温照凛回西南,而另一边,远在朝廷的闫曜梁,也终于知道了温照凛还活着的消息。 “你是什么!?”闫曜梁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高迁,完全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但是高迁却回答得严肃认真,“千真万确,温照凛根本就没有死,据微臣的探子来报,温照凛不仅没有死,还秘密前往了东南府,如今东南府恐怕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当年的事,他肯定已经知道了。” 高迁说起当年的事,是为了警醒闫曜梁,此次万不可掉以轻心,温照凛此举,除了复仇,其余没有任何理由! “他的尸体是朕的亲眼见过的,你亲自看着下葬的,怎会——?”说道这里,闫曜梁顿住了,温照凛狡猾之际,若假死脱身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闫曜梁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愤怒,“哼!好!好一个温照凛!” “给朕挖!” 闫曜梁说的,自然是挖温照凛的陵寝! 只是这不挖还好,一挖就出了大事,倒也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而是温照凛的棺椁被,躺着的不是温照凛,而是一个巫蛊娃娃! 巫蛊娃娃上面,写的是闫曜梁的生辰八字! 不仅如此,巫蛊娃娃的脑门上还贴了一张白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蠢货! 第91章 良善之辈 巫蛊娃娃被原封不动的呈到了闫曜梁面前,而结果自然是御书房内的所有陈设无一幸免,被闫曜梁砸了个精光! 刚经历了失子之痛,现在又被温照凛这样戏耍,闫曜梁整日都处于癫狂的边缘,朝堂上每日都有大臣遭殃,下了早朝,就连身边伺候的元仲公公都时时刻刻提着一股子气,生怕哪点不好就丢了脑袋。 要说最煎熬的,还是高迁,他贵为宰相,自然要帮助皇上解忧,所以他几乎这几日都是天不亮起床然后上早朝,在朝之后就要到御书房跟闫曜梁商量对策,这一站就是一天,皇上没心思吃午膳,他也就只有跟着挨,几日下来,闫曜梁怒火不减,他倒是憔悴了不少! 可不能这样下去了,高迁一边听着闫曜梁的密探汇报情况,一边心里细细琢磨着。 闫曜梁的密探今早刚送消息回来,西南王已死,广平王府的人已经全权接管西南地区,西南王手下的军队也归顺了温照凛,不仅如此,温照凛仁厚待人,对待百姓很是宽容,大军进关之后,从不虐杀百姓,也不抢劫百姓,还跟百姓说——让百姓担惊受怕,陷入战火是国家的失职,他温照凛绝不会让他辖区的百姓面临这样流离失所的境地! 此话一出,西南地区的民心纷纷偏向了温照凛,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支持温照凛,甚至还有不少有志青年想要加入温照凛麾下,替温照凛打江山! “......据探子的消息,温照凛目前手里不会少于八十万大军,南方百姓密集,若是他下令征兵,再征集三十万人马不会有问题。” 南方农业发达,且温照凛手握三个粮仓,别说是一百万的军队,就是两百万的军队他都养得起! 探子的话说得也是小心翼翼的,这些消息他拿到手里的时候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听了这些话的闫曜梁,脸上更是不容乐观,案桌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仍了,他坐在椅子上沉着脸看不出表情,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高迁更是默默的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他了解闫曜梁,他是受不了这样的背叛和戏弄的! 探子停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现在广平王——” 探子话说一半,闫曜梁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吓得他立即改口:“反贼温照凛现在不在南方,人还在苍北,现在东南府是由段征主事,蔺飞章和桓温将军驻守,约摸有三十万军队在此。” “西南那边,主事的是温照凛手下的幕僚祝伯夷,属下打探过此人,他手握反贼手下所有的产业,是反贼温照凛最信任的属下,他手里有五十万大军,已经将西南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其中还是有不少江湖人士的踪迹。” “另外......”说到这里,探子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该怎么说才能不激怒闫曜梁。 可是闫曜梁已经处于暴走的状态,“说!” 探子被闫曜梁吼得一激灵,心一横开口说道:“平南大将军池永松,也,也是反贼温照凛的人,现下正带着大军北上拦截飞鸿关的周将军......” “叛徒!叛徒!叛徒!”探子的话音一落,闫曜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座子上,连吼三个叛徒,吼完之后似乎还不解气,当即掀翻了桌子,还不甘心的踢了两脚! 闫曜梁爆发来得意外,吓得高迁立刻跪下,忙说:“皇上息怒。” 探子汇报完消息,识趣的走得飞快,御书房内只剩下了皇上和高迁两个人。 高迁脑子灵活,知道这个时候劝是劝不住的,得拿出切实可行的法子呢! 思及此,高迁开口道:“皇上,现在当务之急是夺回被温照凛占领的南方,断不可让温照凛的实力在南方扎根,否则等他羽翼丰满,那咱们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但是高迁不知道的是,温照凛的羽翼早就丰满了,否则也不能悄无声息就分走了闫曜梁半壁江山,还是最重要的南方! “他刚到南方,民心不稳,现在是制约温照凛最好的时候,至于北方的秦杳,咱们可以缓一缓。” “微臣已经得到消息,北越呼延桀预备两个月后出兵苍北,呼延桀和秦家的仇不共戴天,只要咱们给他们提供了秦杳的行踪,给他们提供便利,呼延桀绝不会放过这个击败秦杳的机会,咱们只需要派人拦截在柴陇关,不让呼延桀和秦杳进入关内,那随他们在苍北杀个你死我活,皇上只管南方的温照凛即可!” “温照凛布局多年,收买人心,但任凭他本事再大,也大不过皇权,老百姓们,还是注重正统的,西南王已死,再没人有会拿先祖的事情来说事,皇上您现在才是唯一的正统,而他温照凛,是惟恐天下不乱的贼人,但凡正义之士,都不可能站在他那一边。” “要对付温照凛夺回南方,打仗自然是免不了,但更重要的还是民心,老百姓偏向谁,谁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高迁比闫曜梁想得通透,他知道现在对于温照凛来说,最终重要的就是民心,温照凛筹谋多年,能在朝廷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拿下东南府,这其中不乏老百姓的功劳! 高迁的话平息了闫曜梁不少怒火,他把高迁的话听进去了,并且认真的思考了,可是应该怎么做呢? 高迁眼尖,一眼就看穿了困惑住闫曜梁的是什么。 他接着说道:“皇上,钱财和手段收拢不了人心,最能撼动人心的,是忠心和宽容。” 高迁话一出,闫曜梁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他看着高迁,方才还困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 见状,高迁终于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真不是瞎说,情绪安稳了,这主意也就跟着来了。 高迁突然又心生一计,“皇上,微臣还有一个想法。” “说。”闫曜梁的语气明显平静了不少。 “方才探子说,温照凛手下所有的产业都是由一个叫祝伯夷的人把控着的,咱们或许,可以从此人下手,从内部瓦解温照凛的实力。” 从古至今,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粮草靠什么?当然是靠银子了! 若是没有了银子,别说百万雄师,就是再来个一百万,也是空谈! “温照凛敢把这样的命脉交到此人手里,可见其信任,想要拉拢他,怕是不容易。”闫曜梁理智尚存,知道着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高迁不这样觉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求不过荣华富贵,权力依仗,跟着温照凛,一切都是未知,但是皇上乃一国之君,这些东西,对您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能轻松就得到的东西,谁会蠢到非要去当一个反贼呢?” 这天底下没人会拒绝一场破天的富贵,他祝伯夷跟着温照凛,不也是求这些东西吗? 闫曜梁顿时就明白了高迁的意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人会不心动的! 翌日早朝。 朝臣们已经都知道了关于温照凛的消息,温照凛人缘本就不好,再加上又出了秦杳的事,所有人都说秦杳和温照凛狼狈为奸,当堂就开始了对温照凛和秦杳的口诛笔伐! 最先站出来的,当然还是那些谏官,欺君之罪,叛乱之罪,结党营私之罪,只要是他们能想到的罪名,统统往温照凛身上安,也就温照凛现在只有一家三口,否则这些罪名加起来,一百颗头都不够砍的! “温照凛忘恩负义,有悖圣恩,皇上断不可怜惜,即便当初温刻有恩于皇上,也绝不是他温照凛放肆的资本!” “臣附议,温照凛此举,已然犯了众怒,皇上定要严惩不贷,否则必当后患无穷,南方百姓无辜,断不可让他们继续遭受小人蒙骗!” “皇上,微臣听闻被贬锡州的段征大人日前在东南府露面,并且正在帮温照凛做事,微臣以为,皇上不可姑息任何一个叛徒。” “请皇上严惩叛徒!” “请皇上严惩叛徒!” “请皇上严惩叛徒!” 朝堂上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皆是让闫曜梁查办温照凛的。 只是说到最后,却如同之前一样,没有说出个法子,但是这回闫曜梁已经有了对策,现在又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那他就很好办了! “众位爱卿嫉恶如仇,乃我东堰之福,温照凛勾结秦杳,暗中谋反,蛊惑百姓,欺瞒于朕,桩桩件件,朕绝不姑息!” “朕自登基以来,谨遵先帝遗德,对温照凛万分宽容,许他王位,给他产业,死后更是许了他亲王的荣誉,可他不仅不感念圣恩还意欲谋反,此等不忠不义之辈,朕断断留不得!” “传朕旨意,广平王温照凛犯谋反之罪,欺罔之罪,僭越之罪,即日起,革去一切职位,贬为贱民,秋后问斩,尸首曝于菜市,十年不许拿下!但朕感念其父温刻之恩,若温照凛束手就擒,朕许他全尸。” “皇上圣明!” 早朝之后,这份圣旨被火速昭告天下,八百里加急送往全国各地,不仅如此,闫曜梁立刻抽调了四十万大军驻守在陀萍江,若是温照凛不伏法,这四十万大军便即刻横渡陀萍江,斩杀温照凛及其叛军! 大家都以为,这份圣旨对温照凛至少还有一个震慑的作用,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不出十日,温照凛对这份圣旨的回应就传回了汴京。 皇上革去了他的名号无所谓,广平王府的帅旗上,依旧威武的写着一个‘广’字,并且帅旗在一夜之间插遍了整个东堰的南方。 不仅如此,温照凛还下令称,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东堰国的子民,他自封广平王,统领南方! 跟着他的回应一起出发的,还有祝伯夷手下的三十万大军和桓温将军手下的十五万大军,他们纷纷逼近陀萍江,顷刻间便跟朝廷的军队展开了对峙! 而此时的温照凛,已经在回阙州城的路上了,他们没有着急赶路,反倒是走得慢悠悠的,从关外到关内,风景完全不一样,大漠孤烟被林荫豆绿取代,从人烟稀少的大漠走到人声鼎沸的城市,他们见证了两种生活状态的百姓。 “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就带着阿杳出来游山玩水,再不操心那些琐事。” 两人骑着马并肩走在前面,手牵着手好不惬意,温照凛简直要沉醉在这样的场景里。 只是秦杳兴致不高,她可能天生就是劳碌的命,她一直想着闫曜梁后续会有什么动作,看着温照凛毫不在乎的样子,她皱了皱眉,问道:“你都不担心吗,闫曜梁已经抢占先机了?” 闫曜梁的圣旨当然不只是为了讨伐温照凛,更是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宏伟宽厚的形象,将温照凛归判到了道德的下方,这样他想要收拢西南的人心就很难了。 老百姓没有知道真相的渠道,他们现在知道的,都是上位者想让他们知道的,所以老百姓的认知基本上都很片面,在这方面,她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她刚被苍北的百姓背叛过一次。 但温照凛却根本不慌,还悠哉游哉的享受着现在的时光,等秦杳把话说完了,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阿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闫曜梁现在越是抹黑我,等日后天下人知道真相的时候,他受到的反噬才会更严重。” 温照凛不紧不慢的开口,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公道自在人心。” “我想要收拢人心,是因为想要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而不是怕麻烦,阿杳该知道,我能走到今天,不会是良善之辈,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是手软之人。” 他本就是张扬的性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切全凭外界环境,他可以是宽厚待人的光平王,但不只是宽厚待人的光平王。 第92章 本公子富可敌国 西南阙州城。 州府衙门。 祝伯夷坐在桌子面前,眉头深锁,面前摞着厚厚的几沓公文,都是西南各地驻军传来的消息,每日源源不断,他前几日偷了个懒,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坐在这样椅子上没挪动一下屁股,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公文一天下来也没减少,下面的人还源源不断的往他桌子上放,东西多到就连暗卫都已经兼任送公文这样的跑腿活儿了! “温照凛究竟还有多久回来!”这破东西,他是一点也不想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头皮发麻! 暗卫被这么一问,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悄悄地后退了两步,随后支吾道:“王爷早上来消息,说是还有三日的路程。” “还有三日?”祝伯夷猛地放下手里的公文,“三日之前你也是这样说的!” 合着他温照凛走了三日不带挪脚的? 暗卫无辜,“这不是我说的,是王爷自己说的。”他一个虾虾兵,怎么能左右王爷的决定呢? “你——”祝伯夷语塞,手里的公文顷刻间就飞到了暗卫眼前。 幸好暗卫眼疾手快,将公文稳稳的接住,然后整理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桌子上,“公子,您还是快些处理吧,外面还有两车呢,标的都是紧急公文,明早之前就得发出去的。” 暗卫好心提醒,但是迎来的却是祝伯夷吃人的目光和沾满墨水的狼毫笔。 “你他娘的!要你说!”祝伯夷既生气又委屈,他温照凛在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他苦哈哈的坐在这里埋头苦干,这他娘的到底谁是老大?谁是反贼! 暗卫识趣的溜走,然后接连给祝伯夷送来了好几摞公文,他每进来一次,祝伯夷的脸色就黑一点,终于在祝伯夷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暗卫才笑着说:“今日暂时没有了,明日属下再给您送来。” 不等祝伯夷把火发出来,暗卫立刻就溜了,最后只留下祝伯夷一个人搁着生闷气,看公文的态度越发敷衍,批注更是没眼看,没点文化底蕴甚至看不懂他的字迹。 “好你个温照凛,你给我等着!” “把这些破活儿扔给我,自己去潇洒快活,无耻!无耻!无耻!” “......” 祝伯夷一边做批注,一边开始碎碎念,平日里温润的翩翩公子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整个人身上的怨气比鬼都重! 阎王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在路上耽搁了!” 祝伯夷奋笔疾书,这两日处理的公文,写下的批注,比他前十几年时间处理得都多! 他奶奶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喜欢当皇帝?这就只是南方的政务就已经这样繁忙了,那皇帝一天要面对的可是全国各地的奏折,真的不会过劳死吗? 他闫曜梁还是真命硬,这么熬都没熬死他,还每日要去光顾他的三宫六院,要说以前的皇帝都短命呢! 这样整夜整夜的干活,没有暴毙就是他命大了! 祝伯夷整整一夜都没合眼,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处理完了今日要发走的那些公文,他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开房间的大门,让初升的太阳洗涤他被污浊一夜的灵魂,他舒坦的伸了一个懒腰,心里暗暗发誓,今日就是天塌下来,他都不会从床上起来了! 思及此,祝伯夷飞快的离开衙门回了自己家,早膳都不用了,关上门就准备睡一个天昏地暗。 可是这人要是不顺,干什么都不行,他眼睛刚一个阖上,就被急匆匆的敲门声打断了。 “公子?”是祝伯夷府上的小管家兼贴身伺候的小斯冬瓜,是他几年前捡回来的一个乞儿。 “外面有人找您。”冬瓜没听见里头的动静,还以为是祝伯夷没听见,提高了音量继续喊。 祝伯夷烦躁得很,蒙着被子假装没听见,可是冬瓜脑子不太灵光,他也不知道自家主子熬了一个大夜,所以此刻非常执着的敲着门,一边敲门还一边唠叨:“主子,日上三竿了,该起床了,早膳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都是您喜欢的饭菜,不给您吃冬瓜炒青菜了,您快起床了。” “吃了早膳就该去衙门处理公务了,您再不起就要晚了。” 冬瓜自认为自己非常敬业,是主人身边不可或缺的存在,完全不知道他家主子此刻僵硬的坐在床上,满脸怨气的盯着外面。 “公子......” 祝伯夷猛地打开门,冬瓜后面的话被惊得咽了回去,但他并没有被吓到,见到祝伯夷,脸上的笑容更胜了,甚至还体贴的留意到了祝伯夷眼底的乌青,“公子昨夜没睡好吗?” 祝伯夷此刻真相给自己两巴掌,当初怎么就不开眼把这小孩儿带回了自己家呢?扔在温照凛府上多好? “冬瓜。”祝伯夷心中默念着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强行挤出一个微笑:“你主子我昨天晚上没回来睡觉你不知道吗?” “啊?”冬瓜皱眉,“那主子您昨晚睡的哪里?” 冬瓜睁着自己好奇的眼睛看着祝伯夷,一边看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祝伯夷,随后紧张的说道:“难道是烟,烟花之地?公子,您这样不行的,您不能去那样的地方,隔壁的王奶奶说了,您这样以后很难娶到媳妇儿的。” “王奶奶说姑娘家都喜欢洁身自好的男子,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您去那样的地方,他们就不嫁给你了,您......” 冬瓜操碎了心,一边想着怎么劝主子不要去那样的地方,一边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家主子早日娶上媳妇。 “冬瓜,”祝伯夷打断了冬瓜的话,耐着性子说道:“你若是再说一句,你主子我现在就把你撵去城外的寺庙里当和尚!” “主子......”这回轮到冬瓜委屈了,低着头不知道怎么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见着冬瓜这样,祝伯夷心又开始软了,默默叹了一口气,道:“跟你说笑呢,快去把你主子我的早膳端上来,饿死了!” 昨天晚上都没有吃晚膳,现在他饿得能啃下一头牛! 冬瓜年纪不大,还是小孩子心性,好哄的很,祝伯夷一句话就把人哄好了。 “那主子您稍等一会,马上就来。”冬瓜说着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顿住了,转身问道:“主子,您昨晚真的没有去那个地方吗?” 祝伯夷扶额,无奈道:“没有,我昨晚在衙门呢。” 他这哪是给自己找了个管家,完全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啊! 他爹都没有这么管着他! 最后祝伯夷吃完饭,还是去见了那个要见他的人。 让他意外的是,这人竟然是朝廷的人。 换句话说来人是闫曜梁的说客。 只是祝伯夷心情不好,所以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对方也不在乎,以为祝伯夷是故意端着姿态,给他面前拿乔呢。 “在下代山南,奉皇上之命来跟祝公子谈一笔交易。”男人首先自报家门,嘴角挂着一抹挑不出任何差池的微笑。 祝伯夷最烦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头都不抬,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都快要闭上了。 面对祝伯夷的无视,代山南并不气馁,祝伯夷不说,他就自己说。 “皇上听闻祝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堪为国家之人才,皇上非常欣赏你,希望你为国效力,将自己的本事发挥到正确的途径上。” “他温照凛许诺给你的,皇上现在就能给你,圣旨在下都已经带来了,只要你点头,皇上即刻昭告天下,封祝公子为异姓王,封地就是您脚下的这片土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官见您必须跪地迎接,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很诱人的条件,若是换了一个人肯定动心了,毕竟一般人嘛,一生所求不就这点东西。 只是他祝伯夷不是一般人啊,代山南把话说完,祝伯夷只是调整了一下自己慵懒的坐姿,继续斜靠在椅子上,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嗯,还有呢?” 代山南挑了挑眉,心里鄙夷着祝伯夷,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若是祝公子能助皇上绞杀反贼温照凛,皇上愿意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同皇上一同治理江山。” “并且拜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调度三军。” 这回轮到祝伯夷挑眉了,他缓缓的抬起眼皮,第一次睁眼瞧说话的男人,以前没在汴京城见过,估计是宫里的人,应该是闫曜梁的暗势力。 “嗯,还有呢?”要说闫曜梁还真是肯下血本,这样的条件都开出来了,看来自己在他那里还挺值钱。 代山南也不是傻子,知道祝伯夷这是在试他呢,所以他也不含糊,直接掏出了两道圣旨,“这是圣旨,只要祝公子点头,在下方才所说的一切,立刻生效。” 祝伯夷满不在乎的瘪了瘪嘴,似乎对这些条件并不满意,又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也不说话,看着代山南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祝公子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不满意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些不明白。” “若是祝公子不嫌弃,在下愿为祝公子分忧。”代山南脾气还挺好,一般人被这样冷待,可能早就翻脸了。 祝伯夷听他这话,心里不禁给他的好脾气竖了个大拇指,“本公子就是不明白,在下不过一介白衣,怎的就入了皇上的眼了呢?” “祝公子谦虚了。”代山南拍马屁的功夫不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像祝公子这样的人才,皇上当然不会看不见,否则也不会派在下来这儿跟你见面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祝伯夷听着这些话是真累啊。 他不想说话了,又开始了无尽的沉默。 代山南以为祝伯夷这是心动了,见状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闫曜梁的好话,将好吃一遍遍说给祝伯夷听。 “......皇上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现在立刻马上就可以,你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劳心劳力,说不定最后鸟尽弓藏也未可知,他温照凛今日能背叛皇上,他日一样不会对你们这些人手软,况且温照凛乃乱臣贼子,不得民心,终究难成大事,跟随皇上才是民心所向,祝公子明明可以做扳倒温照凛的功臣,从此走向人生巅峰,何必要去冒险呢?” “鸟尽弓藏?”祝伯夷呢喃一声,在代山南看不见的地方冷笑一声,“皇上真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当然,皇上一言九鼎。” “那你回去告诉闫曜梁,若是他愿意把皇位给本公子坐两天,以示他的诚意,那本公子就好好考虑他的建议。” “你——”代山南脸色瞬间垮了下去,站起来的瞬间将手里的圣旨收紧,“你放肆!” “放肆?”祝伯夷的眸子在代山南说这两个字的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放肆了又如何?轮得到你在这里给我大呼小叫?” “你应该庆幸今天运气好,本公子不杀生,否则你已经死了几百回了。”他困得很,根本不愿意动弹,“你且回去告诉闫曜梁,本公子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就算一介白衣也一样是人上人,他那点小恩小惠,本公子府上的下人都看不上。” 话落,一直站在祝伯夷身后的冬瓜应声附和道:“看不上!看不上!” 冬瓜这反应,关键时候总给给祝伯夷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代山南脸更黑了,他紧紧的纂着手里的圣旨,老半天没别处一句话来。 祝伯夷耐心告罄,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脖子,伸了伸懒腰,哈欠连天的说道:“行了,本公子今天累了,就不送了,希望今日这些话,你可以替在下转告给闫曜梁。” 说完祝伯夷带着冬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前厅,留下代山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祝伯夷眯着眼睛往自己房间走,冬瓜话密,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这个代山南真不是东西,公子方才说得真好,真解气!” “可是他今日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咱们府上,会不会传到王爷耳朵里啊。” “王爷会不会疑心公子啊......” “传!统统给我传给温照凛耳朵里!”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抢手! 第93章 空穴不来风 要说祝伯夷和温照凛的关系,根本就没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祝伯夷府上发生的事情其实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温照凛却还是在第二天傍晚知道了这个消息,原因无他,祝伯夷交代冬瓜,一定要把这件事原封不动的告诉温照凛。 冬瓜秉承着主人的话是第一的原则,当天就把消息给送了出去,将祝伯夷和代山南的话一字一句都说了个清楚,最后在结尾附上了祝伯夷无论如何都要加上的话,他说——你要是再不滚回来干事情,他立马就答应闫曜梁的招安,带着广平王府在西南的五十万大军投奔朝廷! 可是这话似乎并没有威胁到温照凛,他面不改色的看完看冬瓜的信,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不想回去了,祝伯夷这样抓狂,可见平日里事务应该很是繁忙,他若是回去了,这些事不就落到他头上了吗? 他丝毫不怀疑祝伯夷一旦见到他回去了,就绝对就不会碰那些公文一下! 那他到时候就真的没时间陪阿杳了! “阿杳......”温照凛盘算着如何说服再在沿途逗留几日。 但方才秦杳就在他身边,她也看了祝伯夷的信,当然也看到了温照凛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她瘪了瘪嘴,无奈道:“王爷,你把他逼急了,他真会撂挑子不干的。” 她虽然跟祝伯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也算是摸清楚了祝伯夷的脾气,跟温照凛一样,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不愧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温照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视线从秦杳脸上移到了手里的信纸上,叹了一口气,最后吩咐大家开始加快脚程。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温照凛下定决心早日赶回去的时候,小团子生病了,浑身发热,烧得通红! 傅晚几副药下去没有一点起色,小团子年纪小,不能用烈药,只能用些温和的药,但是温和的药又压不住小团子的病。 当天晚上他们附近的县城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小团子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一会儿喊着娘亲,一会儿喊着父亲,一边喊还一边哭,看得人心疼极了。 足足折腾了大半宿才安静下来。 秦杳坐在床边,握着小团子的手,时不时用手背试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温照凛也在一旁陪着,脸上没有好看到哪里去,秦杳心里清楚,是因为方才傅晚的话。 秦杳不喜欢温照凛黑着脸的样子,她放开了小团子的手,站到了温照凛身后,指腹按在了温照凛的太阳穴,轻轻的给他揉着:“王爷不要自责,等烧退下了就好了。” 傅晚说小团子这是憋的,这段时间大悲大喜,情绪波动过大,又没有发泄出来,再加上长途奔波,所以才变成了这样,现在发烧也算是一种发泄的方式,等烧退了就好了。 这些日子他们都太忙了,哥哥的葬礼,各地的军务,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陪伴小团子,所以忽略了他的心理健康,小团子很喜欢秦暮停,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舅舅,人突然没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样的情绪下,他又发现自己父亲其实还活着,一时间,喜悦,欺骗,悲伤,这样的情绪在小团子的心里汇聚,他如何能承受得了呢? 温照凛伸手握住了秦杳的手,闷闷道:“是我疏忽了。”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小团子的情绪不正常,可是他并没有干预,只想着要锻炼他的心性,却没考虑到小孩子的承受能力。 “我应该早一点跟他说清楚的。”他从不把小团子当作一个小孩子来看待,因为小团子很多时候心智很成熟,可以说是年少老成,他自己能弄明白很多事,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自己在心里琢磨的那些东西,很容易就跑偏了。 秦杳能理解温照凛的心情,但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安慰而已,“没事的,等小团子醒了你跟他说也不迟,他不会不理你的,昨日我还看见他偷偷瞧你呢。” 大概小团子也很纠结,毕竟当初在灵堂上不是假哭,他是真的以为父亲没有了。 “他就是觉得你骗了他,大概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亲生儿子呢。”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秦杳其实是有犹豫的。 温照凛闻言怔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不解的问:“他怎会有这样的猜想?” “这也是我猜的,你应该不知道,小团子以前偷偷给我说过,在汴京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说他是你捡回来的,不是你温家的子嗣。” “虽然当时我将他安慰住了,但是这件事肯定在他心里留下了根儿,你又这样欺瞒他许久,他这样想我能理解。” 小团子给人的印象,大多都是乖巧,可爱,活泼,但秦杳知道,小团子其实内心很是缺乏安全感,他很敏感,所以平日里会想很多,只是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阿杳......”温照凛只是唤了秦杳一声,但没有接着往后说。 不过秦杳能清楚的感受到温照凛握着自己手的力道更大了,情绪也在她方才说话的时候有了很大的起伏。 “等小团子好了,你真的要跟他好好聊一聊,否则生了隔阂就不好了。” 温照凛点点头,空出一只手,弯腰摸了摸小团子的额头,边给他拉被子边说:“阿杳,我是不是没有给你说过小团子的身世。” 小团子的身世,是他现在最大的秘密,他从未给任何人说起过,对谁都是闭口不提,任由外界留言纷飞,他从不理会,但现在,他...... “你是想跟我说你以前的风流史吗?”秦杳一句话就将温照凛低沉的话题变得轻松了起来。 “我没有风流史。”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辩驳两句,“出入那些场合,只是为了伪装和收集情报而已。” 他可清白得很呢! 可是秦杳显然是不信的,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挪了一步站在了温照凛身侧,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没说话,随后将视线移到了小团子身上,那眼神似乎在说:‘当着小孩子的面可不能胡说,这可是铁证!’ 她不在意温照凛的过去,毕竟她没有参与,所以不会揪着那些事不放,但这可是温照凛先提出来了,她不表个态似乎也说不过去。 “这件事,我以后再给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阿杳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斟酌再三,温照凛选择了闭嘴,但该有的清白他还是要争取。 秦杳闻言给了温照凛一个难以琢磨的眼神,“紧张什么,我可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女子,你看过美女无数,我也瞧过无数俊俏的男子,扯平了。” 幸好游历了那么几年,否则就真的亏了! 可不能她苦哈哈的过着深闺生活,然后温照凛在外面寻欢作乐,这可不行。 “他们有本王好看吗?”温照凛小心眼儿犯了,非要比个高低。 要说温照凛这张脸,这普天之下,是真的难寻对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就是从这张脸开始沉沦的,傻子才不喜欢这张脸,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温照凛名声太臭,跟她抢他的女子能从宫门口排到郊外去! “王爷该庆幸,幸好你生了一张好脸。”否则今日两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原来阿杳这样肤浅,竟然只喜欢我这张脸?” “我要是不付肤浅,咱俩能走到今天?王爷你莫不是忘了,你当初在汴京名声是有多臭?”她可没有说慌,一字一句都是实话! 这下轮到温照凛闭嘴了,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感叹了一句:“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你可别说了,咱俩在小团子面前说这些,太不像话了!”一点也没有为人父母的自觉,他俩大概是天底下最不合格的父母了。 温照凛识趣的闭上嘴,然后将秦杳撵去了隔壁休息,自己在这里守着小团子。 秦杳一开始不愿意,但转念一想,刚好可以让温照凛在小团子面前刷一刷好感,说不定小团子病好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也没有了。 所以她没多留,嘱咐了两句就去了隔壁。 她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脸色在出门的一瞬间严肃了起来,她刚刚不是没有发现温照凛的异常,在她说小团子不是温家子嗣的时候。 温照凛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是欲言又止,这让她不得不多想,其实这其中有很多说不通想不明的地方,关于小团子的亲生阿娘,关于外界的那些传言,她相信空穴不来风,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隐情,但她始终觉得,小团子的身世,大概不会简单。 她方才没有追问,是不想让温照凛为难,她看得出来,温照凛在这件事情上很犹豫,很纠结,所以她不问,给他时间。 但是不问不代表她自己不会琢磨,她现在只希望,到最后不要太惊天地泣鬼神就好。 小团子是在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身上不那么热了,但是脸色还是很苍白。 温照凛警惕性极高,他就坐在小团子身边,小团子一醒他就知道了,“醒了?”温照凛把手放在小团子的额头上,确定没那么烫了才放下心来。 小团子点点头,睁着眼愣愣的看着温照凛,好半天才唤了一声:“父亲。” 这是温照凛回来这么久以来,小团子第一次叫他。 “想,喝水。” 面对儿子的要求,温照凛当然满足,一连喂了好几口,直到小团子摇头了才停下。 “终于舍得叫我了?还以为你连爹都不认了呢?”温照凛高傲的看着小团子,但视线却时刻留意着小团子的神。 他这不问还要好,一问小团子立马憋不住了,当即就瘪了嘴,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从眼角落下,红着鼻尖一吸一吸的,好不委屈。 “明明,明明是父亲不要我的......”可把小孩儿委屈坏了,一边说一边倔强的睁着眼睛。 温照凛宠溺的笑了笑,伸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泪水,安慰道:“你这可冤枉死我了,小小年纪可不能冤枉人,我哪有不要你,我一忙完就来看你和娘亲了,还给你买了那么多小玩意儿,那些可都是我一路上攒下来的。” 小团子好哄得很,温照凛这么一说,他立刻止住了眼泪,认真看着温照凛问道:“父亲真的没有不要柚柚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温照凛的衣角,接着问道:“我还是父亲的小孩儿吗?” 温照凛被他的话问的怔愣的片刻,看着攥着自己衣角的小手,轻声的安慰道:“你不是我的小孩儿那是谁的小孩?怎么,真不想认我这个爹了?” “没有......”小团子小声的呢喃道。 温照凛理了理他杂乱的头发,轻声道:“这次呢,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不该瞒着你,不会有下次了,我跟你保证。” 小团子定定的看着温照凛,似乎是在思考他这话的可信度,好半天才伸出自己另一只手,翘起了小拇指,开口道:“拉钩。” 小孩子确保万无一失的法子就是拉钩,这在大人看来虽然幼稚,但在他们心里,却是十足的安全感。 温照凛看着小团子认真的模样,同样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小拇指勾上了那稚嫩的小指头,“拉钩。” 拉钩,盖章,齐活了,小团子才能重新露出了笑脸,然后恢复了自己粘人的本性,缠着温照凛不让他走,明明精力已经耗尽,却非要给温照凛说自己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温照凛耐心的听着,直到小孩儿坚持不住又睡了过去,他才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准备去叫人准备早膳,结果一步也没有迈出去,因为小团子的手还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袍,根本舍不得放手。 第94章 惠民堂 秦杳离开苍北,秦家军也迅速撤出苍北,三十几万秦家军一夜之间汇聚柴陇关,黑熊将军率五万秦家军留守柴陇关,给秦家军断后争取时间,宋怀舟和关裕带领剩下的秦家军跟池永松的十五万大军汇合,一路朝着飞鸿关去。 秦家撤出苍北,消息飞快的传遍了东堰国上下,然而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时刻关注着苍北形势的呼延桀。 机会就在眼前,呼延桀当即召集了朝中大臣议事。 北越王庭。 呼延桀坐在龙椅上,穆澹站在下首第一位,身后是满朝文物。 “秦家军已经退出苍北,现在是最佳进攻时机,孤主意已定,三日后兵发天门关,拿下苍北。”呼延桀的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跃跃欲试,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他有预感,这一次,他北越铁骑,必将踏上苍北这片土地! 北越国重武,满朝上下十之八九都是武将,此时呼延桀宣布这个计划,他们纷纷应和。 “启禀王上,昨日下面的人来报,此次征兵,总共征兵八十万,加上边境的三十万大军,一共一百一十万大军,微臣以为,如今苍北没有了秦家军,此仗对咱们来说易如反掌,用来练兵是极好!” 说话的是巫马容的嫡子巫马昀,巫马容死后,他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位,同时也继承了对秦家军的仇恨,他发誓要给父亲报仇! 巫马昀比巫马容聪明,他是巫马容培养的接班人,从小熟读兵法,并且功夫卓绝,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却成熟稳重得很,他战场经验不丰富,但是胜在理论出众,他深知没有战场经验的士兵算不得真正的将士,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些人就是去送死的! 若是面对秦家军,别说八十万,就是一百万,这些也都是新兵,在秦家军那里,根本就不够看,所以需要为日后对上秦家军做准备。 王上跟秦家的仇不共戴天,他们日后势必是要对上秦家军的,所以要在他们真正跟秦家军交手之前,将这八十万大军磨练成一支精锐部队,训练少不了,但是却没那么多时间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学会成长! 巫马昀的话音刚落,站在他前面的赫连震就站了出来,说道:“巫马昀所言极是,微臣已经打听过了,现在驻守苍北的驻军不过五万,都是东堰朝廷的残兵,用他们来练兵,正好!” 赫连震是刚被呼延桀请回来的,他本已经隐退多年,在家过着退休养老的生活,可是呼延桀一连三封亲笔信,他不得不出山。 而且他曾经这巫马容是好友,年轻的时候一起在战场上浴血杀敌攒下汗马功劳,本想安度晚年,现在巫马容命丧苍北,于情于理他都要为好友报仇! “王上,微臣有一个提议,还请王上应允。”赫连震说道。 呼延桀沉声道:“赫连将军但说无妨。” “此番东堰国大乱,是咱们入主中原的大好时机,微臣以为,咱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还请皇上请得荣老将军出山坐镇后方。” 当年北越的三个传奇人物,一个是巫马容,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就是荣戚扬,他们跟秦家军交战的那些年,是秦家军实力最鼎盛的时候,那时候,你争我夺,攻城掠地毫不含糊,秦家军让他们吃尽苦头,他们也没有让秦家军好过! “苍北只是咱们的第一步,想要深入中原腹地,必须有强大的兵力支持,有荣老将军在,大军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一定会是一个飞跃!” 他跟荣戚扬并肩作战多年吗,深知荣戚扬在统兵、练兵这方面的能力,早些年荣戚扬训练出来的北越大军,实力可是跟秦家军不相上下的! 那时候的北越铁骑才是真正的铁骑,是一把真正的,可以插入战场的尖刀! 赫连震的话说完,殿内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大家是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眼神里带着怀疑和困惑。 谁不知道荣老将军之所以隐居山林不出,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跟王上不和,当初退出朝堂的时候便扬言,今生绝不会服从呼延桀的管束。 至于是何原因,却是谁也不知道,大家众说纷纭,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便不了了之了。 荣老将军隐退之后,朝堂上便没有人再提起他的名字,在大家心里,他心照不宣的成为了一个禁区,如今被赫连震陡然提起,大家都吸了一口冷气。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上头的呼延桀,果不其然,呼延桀的脸色变了,虽然仍旧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赫连震不是不会看脸色,相反,他很是能洞察人心,否则他绝不会说出今日这话,见呼延桀久不开口,他斟酌片刻后接着开口道:“荣老将军毕生所愿就是击溃秦家军,替咱们北越在东堰国的土地上占据一席之地,这些年荣老将军一直挂心着,还请王上可以成全。” “赫连将军如何能知道荣老将军心中所想?”赫连震话音落下,就有人站出来质疑。 但赫连震丝毫不慌张。淡定的说道:“前些时日老将军生病到王城就医,本将军与其偶然遇见,闲暇之时聊起当年的事,老将军满腹遗憾,所以今日,微臣斗胆,请王上成全老将军!” 其实赫连震的话已经是在给呼延桀台阶下了,在场的认谁都不能否则荣戚扬在战场上的能力,若是他坐镇,胜率可大大提高,呼延桀若是聪明,便知道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只是赫连震没有等到呼延桀的回答,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的穆澹站了出来。 “王上,微臣以为,赫连将军所言有理。” 穆澹此言一出,他明显瞥见了呼延桀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微臣这几日正好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荣老将军,若是王上允许,微臣愿意替您拜访荣老将军。” 他看出了呼延桀的为难,既然他拉不下这个脸,他去也是无妨的,最后能达到目的就行。 穆澹话说到这个份上,呼延桀再端着就说不过去了,“孤修书一封,你替孤转交给老将军。” 呼延桀准备再次出兵的消息是跟秦家军撤出苍北这件事一起传到闫曜梁耳朵里的,彼时的闫曜梁,正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高迁和代山南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多看闫曜梁一眼。 “大言不惭!”闫曜梁啐了一声,愤恨道,“不过是他温照凛的一条走狗,也敢跟朕谈条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在听到代山南转述的那些话之后,闫曜梁当场久来了火,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蔑? “皇上息怒,祝伯夷不愿弃暗投明日后有得他后悔的,等皇上拿下了温照凛,到时候再跟他算这笔账也不迟。”代山南顺着闫曜梁的话往下说,但他心里想的确是,但愿皇上不会治他个办事不力之罪。 “哼!”闫曜梁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了龙椅上,沉着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半响,他才开口:“今日朝堂上那些言论,你有和看法?” 闫曜梁问的时高迁,高迁心里有数,闻言忙开口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银钱不是问题,汴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城内的富商多如牛毛,他们拿出十之一就能解了大军粮响的问题。” 去年西南王叛乱,南方形势不稳,导致各地粮食减产,朝廷征不上来粮食。 其实国库向来充盈,但是现在却还是要开始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产粮的几个大省都在南方,如今南方被温照凛占着,日后朝廷能征收上来的粮食会越老越少,他们从现在开始,就必须以长远计。 “说得轻巧,他们会愿意自己把银子掏出来?”闫曜梁并不是很看好这个法子。 但高迁既然提出来了,自然就有应对的法子,闻言他接着说道:“请皇上相信微臣,微臣不仅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拿出银子,还能让他们源源不断的拿出银子。” “三日之内,微臣必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 其实着法子也简单,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却最低,很多人看不上他们满身的铜臭味儿,越是有钱的富人,越是想要摆脱这样的身份,提高自己的社会的地位,只要拿准了他们这样的心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高迁说到做到,三日之内,竟然筹集了三百万两白银,并且这只是从汴京城内筹集的,还没有算上别的地方的。 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闫曜梁简直不可置信。 但银子都摆在面前了,由不得他不信。 “皇上,三个月之后,还会有这么多银子进帐。”高迁波澜不惊,说起三百万两白银就好像说三钱银子一样。 “当真?”闫曜梁问道。 “微臣不敢撒谎,日后每个隔三个月,都会有进帐。” “爱卿是如何做到的?”闫曜梁好奇得很。 高迁闻言,道:“办法很简单,微臣用官府的名义创办了惠民堂。” “惠民堂,有何用处?” “皇上可还记得,微臣跟您提过的要广开科举之门,招纳天下贤士之事?” “记得。”闫曜梁点点头,现在科举选拔的人才比较单一,所以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开放政策,准许各个阶层的人参考,“不是已经定在了今年秋天昭告天下吗?” “不错,微臣就是借了一点皇上的恩惠,办了这惠民堂,只要那些商户每三个月缴纳一定数量的银子,连续两年,便可获得一份恩准,我朝等级森严,不论是商人还是商人之子,皆不可参加科举,但若是有了这份恩准,凡商人之子,也可参加科举,如此,一来丰盈了国库,二来替皇上招纳了能人贤士,据微臣了解,商人之子里,不乏有饱读诗书之人,其中有能人将士也不一定。” 其实高迁此举已经有先斩后奏之嫌了,但是放开科举又是已经定下的事情,他也不算僭越,而且这其中得到的利益,是源源不断的! 谁都想往上走,不会有人甘心做一辈子的商人,谁不想自己有钱又有权呢? 不得不说,高迁的这个法子闫曜梁根本无可挑剔,惠民堂的存在,也不仅仅只是收纳银钱这么简单,闫曜梁不傻,他知道高迁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只是他现在不想过问,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西南的温照凛和秦杳,“高迁。” 闫曜梁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高迁闻言郑重的回答道:“微臣在。” “朕有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不可由他人接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高迁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心中变警惕了起来,说老实话,他是不愿意接手这样的任务的,他虽然是闫曜梁的心腹,可是他也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他给闫曜梁出谋划策,但不愿意替闫曜梁办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是闫曜梁已经开口,他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微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高迁在御书房足足呆了一整个下午,从里面出来的死后,他后背都是冷汗,风轻轻一吹,就冷得他打寒颤! 他一直都知道闫曜梁阴狠,在背后算计被人得手段一绝,但是却没想到,竟然......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闫曜梁,他用二皇子算计秦杳的事他就没有料到,他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的,闫曜梁心机之深,想要算计一个人,那么被算计的那个人,可能连自己什么时候走进全套的都不知道! 秦杳不就是隔活生生的例子吗? 想到闫曜梁方才在自己耳朵边说的那些话,高迁心尖尖儿都在发颤,他出入朝堂十几年,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懂闫曜梁这个人!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他再一次深刻的感知到了! 第95章 祝伯夷的报复 温照凛和秦杳一行人是悄悄到阙州城的,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当祝伯夷半上午哈欠连天的出现在府衙准备处理公务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坐在那把椅子上眉头紧皱的男人。 “你——”也不知道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祝伯夷嘴巴大张,完全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惊喜多一点了,他飞快的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自觉的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坐在了温照凛下首的空椅上,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悠哉悠哉的看着温照凛,浅尝了一口还烫嘴的茶,然后悠闲的开口:“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去迎接你和王妃啊。” 其实他内心的想法是——早知道温照凛要回来了,前两日他就不该那样努力干活,有些活儿留到今日温照凛回来再干也是可以的。 温照凛对祝伯夷的话充耳不闻,头也不抬的处理公文。 不知道祝伯夷是这些日子憋的还是故意给温照凛找不痛快,也不帮忙,但他也不闲着。 “不是说小团子病了吗?我还以为你们还要过些时日才回来呢,不过你放心,连夜让人给你做的匾额已经做好了,午后我便让人送到你府上,路沧雪那老头儿走之前亲自提的,说实在的,那老头儿虽然顽固了些,但那字是写得相当不错!” “回头我也找他给我整一个,这才符合咱这身份不是!” “你什么身份?”温照凛冷不丁的开口,微微抬头看着祝伯夷,“你要是太闲,就帮着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这些东西,说的自然是那堆积成山的公文了。 但祝伯夷已经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逮着前半句跟温照凛胡侃:“我什么身份?你可别小瞧人,我劝你最好是对本公子好一点,得罪了我小心我带着你的家当投奔那个狗皇帝,到时候!哼哼!”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呢!可比你这反贼地位高多了!” 机会难得,他怎么也得把这几日的怨气发泄在了温照凛身上才行,不然他不能知道自己这些日子都遭了什么罪! 但是温照凛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白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处理那个各地传来的公文。 祝伯夷气结,没有刺激到温照凛他心里很不甘心。 然而正在他想着接下来要怎么才能气到温照凛的时候,温照凛又不打招呼的开口了,“到时候本王入主汴京城,第一个就办了你,然后拎着你的脑袋去给师父上香,告诉他我已经替他清理门户了。” “我看你有没有脸去见他老人家。” 呃...... 论杀人诛心还得看温照凛,他比谁都知道祝伯夷对养父的感情,祝伯夷一直铭记着祝济元的养育之恩,当年师父仙逝,祝伯夷足足颓废了一年才振作起来,那一年温照凛可是累坏了,一边要筹谋刚有点起色的计划,一边要想尽法子宽慰祝伯夷,简直身心俱疲。 温照凛和祝伯夷之间,已经不能称之为友谊了,是可以托付后事的交情,堪比手足,他敢把自己全部身家压在祝伯夷身上,所以他知道闫曜梁想要在祝伯夷身上下功夫的时候,他脸眼皮都没眨一下,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祝伯夷这人,该怎么说呢,要手段有手段,要脑子要脑子,要心机有心机,这样的人本该是锋芒毕露,受众人瞩目的,但是他却甘愿掩其锋芒,转于幕后,帮温照凛解决一切的后顾之忧,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并且每件事都做得漂亮,不留任何后患。 当然他不可能只会做这些幕后的事情,冲锋陷阵的事情,他一样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多次跟温照凛出生入死,救他于水火。 所以祝伯夷想用闫曜梁来刺激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威胁,还不如他说他要休息一个月来得大! 温照凛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眉头深锁。 祝伯夷烦闷得很,今天不气一气这人,他一天都吃不下去饭了! 所以说祝伯夷聪明呢,看见温照凛深锁的眉头,余光瞥见了外头照进来的日光,随后突然计上心来,他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出去晒晒太阳,你面前这些处理完了叫我一声,我让人接着给你送来。” 虽然他不顾温照凛吃人的目光,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 不能算离开,他让人给他寻了一张躺椅和一些民间话本,边上还放着吃食茶水,放在了外面的树荫下面,他躺在那里刚刚好,沐浴着春日的暖阳,树荫替他带走了阳光的尖锐,落在他身上的,只剩下一片柔和。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这个位置,温照凛在屋子里抬头就能瞧见! 一个忙成狗,一个悠闲的看话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温照凛承认,自己被祝伯夷这样‘下作’的手段气到了! “小人!”温照凛对着外面的祝伯夷骂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祝伯夷肯定能听见。 但这种时候,听见了装作没听见是做好的,祝伯夷挠了挠脸颊,惬意的将手中的话本翻了一页。 不仅如此,祝伯夷时刻留意着温照凛桌子上面的东西,一见到快要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就立刻让人给他送新的进去,这些日子他可攒了不少,都是需要温照凛亲自过目的,说不上非常重要,但必须让主事的人看一眼,可不少,足够温照凛看整整一天了! 终于,在祝伯夷的精心策划下,温照凛成功的没有吃上午饭,而祝伯夷且在外面吃得大快朵颐,时不时还高声称赞两句:“哎!这鱼有点老了,不过味道还行。” “这菌子煮的汤真鲜,不错不错!” “这道菜也不错,回头让冬瓜来学一学。” “这也不错......” 这个不错,那也不错,每一道菜,就连一碗米饭,都被他夸上了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呢! 温照凛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倒是一直听着祝伯夷这些话,说不饿是假的! 但是他不能现在浪费时间吃饭,不然傍晚就处理不完这些公文,他就不能回王府陪阿杳用晚膳了! 祝伯夷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 但是是可忍熟不可忍,在祝伯夷夸张的炫耀饭菜可口的时候,他抄起手边的狼毫笔,运足了内力,随后眨眼就插进了祝伯夷面前的石桌上。 入石三分!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被吓得不敢吃饭了,可是祝伯夷可不是一般人,他淡定且轻松的将狼毫笔拔出来,瘪了瘪嘴,缓缓道:“还有功夫给我面前炫技呢,看来还是不够忙......” 第96章 苗疆圣女 北越卷土重来的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温照凛和秦杳到阙州城不过一月,天门关就传来了消息,北越八十万大军已经在距离关外六十里得地方安营扎寨了。 秦杳要早三日得到这个消息,,从裴腾的消息中她已经知道了呼延桀此次的决心! 荣戚扬为主帅,赫连震担任副帅,其手下都是北越赫赫有名的悍将,就连一个前锋将军都是有勇有谋的巫马昀,这样的配置,足以见呼延桀有多么的重视这一战! 若是放在以前,她早就传令三军严阵以待了,但是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局外人,她倒要看看,闫曜梁要如何应对北越的八十万大军! “王妃!”茶烽鲜少这样焦急,他平时冷静得仿佛一个木头。 秦杳正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悠闲的看着话本,难得小团子今日去祸祸他父亲了没有缠着她,她得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话本的精彩剧情里。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秦杳头也不抬的问。 茶烽稳了稳心神,道:“统领来信说,汴京出事了。” 秦杳眉头一皱,脸色瞬间变得严肃,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放下手里的话本,冷冷的问道:“何事?” “统领截获了从宰相府传出的信件,他们正在秘密联络苗疆势力,具体何为还不知道,统领已经派人去查探消息了,统领传信说让您和王爷一定提防苗疆势力。” 谭蒙很少会联络秦杳,除非是有大事,她离开这么久以来,谭蒙只联络过她两次,一次是哥哥去世的时候,而另一次就是现在。 值得他亲自送出来的消息,肯定大有用处。 秦杳沉思片刻,随后收起一旁的话本,站了起来,问道:“王爷呢?” 这件事还是要跟温照凛商量才行,谭蒙让他们提防苗疆,肯定是苗疆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王爷在书房。” 秦杳点头,随后抬脚就要往温照凛的书房去。 只是还不等她走两步,温照凛就出现在了走廊的转角处,身后还跟着祝伯夷和傅晚。 “阿杳。”温照凛走近,示意秦杳先坐下。 温照凛的语气虽然跟往常无异,但是秦杳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掩藏着的严肃,她看了温照凛片刻,然后乖乖的坐回了椅子上。 温照凛三人落座在一旁的石凳上,然后他才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纸条,纸条很小,被卷在一起,应该是从信鸽身上取下来的。 “红鸾阁最新消息,苗疆出来一批威力巨大的军火,苗疆圣女意图跟闫曜梁合作。” “苗疆?军火?”秦杳很难相信,苗疆能够跟军火扯上关系,苗疆国地域狭窄,不足东堰的十分之一,不管是在经济还是军队力量上,也都远远逊色于其他国家,就连西边的云姜国都比不上,所以对于这个不起眼的苗疆,秦杳从未放在心上过。 没想到现在现实又给她狠狠的上了一堂课! 温照凛点点头没有说话,一旁的傅晚将话接了过去。 “苗疆地势优渥,天然条件造就了他们养蛊的本事,但自从两年前新任圣女即位开始,苗疆养蛊的人大大减少,反而是被圣女以各种名义召集起来,这些人一旦受招,便不会出现在外人面前,他们的行动和踪迹便不再对外人透露,当时我在苗疆发现了这件事,暗中查探了一段时间,但那个圣女的手段非常高超,一点痕迹都不留。” 傅晚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情况,他好不容易摸到了一点线索,可是还不等他顺藤摸瓜呢,线索就被苗疆圣女掐断了,干净利落,不给人任何机会! “后来我在苗疆潜伏下来,去年年底才终于再次有了线索,一番查探之后才知道,苗疆圣女野心勃勃,她暗中召集了天下的奇人异士,秘密研制了不少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并且扬言十年之内要用这些东西占领中原地区,我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就非凡了。” 他本来是去苗疆找草药的,结果被他碰上了这事,苗疆跟西南毗邻,他当时已经知道温照凛日后的计划,若是苗疆圣女所言当真,那日后苗疆发兵,首先遭殃的就会是温照凛。 所以当时他便决定留下来搞清楚那个所谓的圣女究竟弄出了些什么东西,居然那样大言不惭,只是他还什么都没有查不出来,温照凛一封急信就让他去了苍北。 后来这件事便交给了红鸾阁去查,几个月过去了,现在才有了消息。 而且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按照傅晚所言,苗疆圣女警惕性极高,他整整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摸索到任何线索,但是红鸾阁短短几个月就有了眉目,这不正常,她只能想到两个可能,要么是红鸾阁打探消息的本事真的已经炉火纯青,要么就是这些消息,其实本就是苗疆圣女故意放出来的! 结合谭蒙从汴京传来的消息,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茶烽。 几人的视线随着秦杳的目光看向茶烽,这一瞬间,他们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需一个眼神,茶烽就明白了秦杳的意思,他朝着秦杳点点头,将谭蒙的消息转述给了三人。 “闫曜梁已经行动了?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个消息的?” “为何选择朝廷而不选择跟咱们合作?” 祝伯夷和傅晚在茶烽说完之后,异口同声的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闫曜梁比咱们想象中的更有本事。”温照凛解答了祝伯夷的疑问,闫曜梁的心机和手腕,若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胜得过他,“本王在父亲留下的手札上看过,历代帝王,都会培植一批暗势力,这些人无迹可寻,但是却能替皇帝解决一切明面上下不了手的事情。” “很明显,闫曜梁把这些人利用得很充分,而且保护得很好!” 以至于他即便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但迄今为止却没有任何线索抓住这些人。 至于傅晚的问题,那就更简单了。 秦杳稍稍一想就能知道,她勾唇笑了笑,有些冷意,“你不是都说了吗,苗疆圣女野心勃勃,想要入住中原,当然是要找一个相对来说容易控制而且势力雄厚的人来合作啊?” “而且闫曜梁乃正统,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我若是那个圣女,我也选闫曜梁,不选咱们。” 站在苗疆的角度来说,选择温照凛无异于一场豪赌,且还是那种胜算不大的豪赌,权衡利弊之后,谁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她作何不选云姜国或者北越呢?毕竟目标一致,很轻松就能结盟成功。”傅晚在涉及政务的事情上脑袋就不太灵光了,眸子里闪烁着清澈的无知。 “说你蠢你还要自封神医,这苗疆才多大一点儿地盘?就算最后靠着那些武器占领了中原,那事成之后她还抢得过凶神恶煞的云姜和北越吗?”祝伯夷在秦杳说完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三方结盟看似牢固,但实际上危机重重,稍不注意就被别人联手算计了,跟三人不抱树一样的道理。 “选择闫曜梁好处有三,其一,闫曜梁中原正主的身份,有利于她日后名正言顺的进驻边境,其二,闫曜梁的势力不容小觑,虽然王妃带着几十万秦家军脱离了朝廷,但是只要闫曜梁想,他随时可以征兵几百万甚至跟多,这不管是咱们还是北越目前为止都不能实现的,至于这其三,选择闫曜梁,相对来说更容易控制一些。” 闫曜梁心机虽重,手腕也厉害,但温照凛也绝不逊色,能在仇人眼皮子底下隐忍二十几年,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他相信,那个苗疆圣女做出选择之前,肯定已经将闫曜梁和温照凛的情况摸清楚了,否则她绝不会这样轻易下决定。 祝伯夷的话把傅晚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得承认,自己在这一方面的确不如他,陷入自我鞭策的傅晚,都忘了祝伯夷说他蠢这件事了。 祝伯夷说完,得意的喝了一口茶,朝着傅晚挑挑眉。 秦杳看得好笑,又怕这人真把人给惹恼了,只得迅速把话接了过去,“现在苍北已经是闫曜梁要放弃的地方了,北越占领了苍北,云姜的布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肯定避免不了交战,他们兵戎相见,就是闫曜梁联手苗疆对付咱们的最好时机!” “若是今日我们没有提前知道这个消息,真到了战场上苗疆拿出那些杀伤性极大的武器对付咱们,咱们可以说是一成胜算也没有,兵败是必然之势。” “等咱们兵败,他们再联手对付北越和云姜,彼时北越和云姜正鹬蚌相争,若是操作得当,他们完全可以是那个得利的渔翁。” “等平息了这一切,苗疆的势力已经深入中原内地,这时候她完全有足够的势力跟闫曜梁一教高下,若是还有别的什么秘密武器,闫曜梁不战而败也未可知。” 秦杳分析得很透彻,可以说是将苗疆圣女的算盘猜了个透彻! 这且这还只是站在苗疆的角度分析的,保不齐闫曜梁还有什么阴谋在后面等着他们呢! 果然这反贼不好当啊,哪里哪里都是敌人,哪哪儿都是算计和阴谋。 而秦杳的话成功让三人面露菜色,苗疆和闫曜梁联手的消息是骤然得知的,又听了这么一番言论,一时间他们也没有解决的法子,毕竟现在他们的确不占优势。 当然他们没法子,秦杳也没想出对策,不能让他们结盟是必要的,但重点是如何才能破坏他们的结盟呢? “诶,话说这苗疆圣女是不是终生不能嫁人呀?”祝伯夷冷不丁的开口,关心起了别人的终身大事。 傅晚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解释道:“保持清白之身才能任苗疆圣女,否则就是亵渎神灵。” 闻言祝伯夷喜上眉梢,拍手高兴的说道:“那咱们——” “住口!”祝伯夷话还没说话,温照凛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后脑勺,随后警告道:“反贼是反贼,小人是小人,本王做反贼可不代表要当一个小人。” 他万万做不出玷污女子清白的事情。 祝伯夷被拍了一巴掌当即就炸毛了,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温照凛,不乐意道:“想哪去了你,我也是从小饱读圣贤书的,做得出那勾当的事情吗?” 越说越气,他差点就想要动手了! “我的意思是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浓情蜜意,蜜里调油,新婚燕尔,最后放弃野心!”虽然机会不大,但也是个主意不是? 呃...... 整误会了...... 温照凛摸了摸鼻子有点理亏,“谁叫你刚刚表情那么猥琐。” 那样子看着就不像是能说出好主意的。 “我作证,确实猥琐,西山头的土匪强抢民女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傅晚应和道,算是报了方才他说自己蠢的仇了。 有了傅晚的加持,温照凛自信的起来,双手环抱在胸前,挑眉看着祝伯夷。 祝伯夷简直百口莫辩,看看温照凛,又看看傅晚,只想一人给一拳,但是又不能,恨啊! 无奈,他只能转头看着秦杳,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些许的正义。 秦杳笑着抿了抿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她也实在是佩服这三个人,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能开这样的玩笑,火烧眉毛了还在关心别的,还真是心大...... 沉思片刻,她才缓缓说道:“嗯......这不重要——” “不!很重要!”他绝不承认自己猥琐,这是尊严问题! 不能妥协! “呃......好吧。”秦杳又笑了笑,看了一眼温照凛,又看了一眼傅晚,两人得意得很,这两个欺负一个属实过分了,“不猥琐,他们乱说的。” 对着祝伯夷说完,转头又故意板着脸对温照凛说:“人家也是好心出主意,这样怀疑别人很不礼貌!” 说完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她立马又说:“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来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办了?” 第97章 原材料从何而来 秦杳好不容易稳住了三人就快要谈崩的局面,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扯了扯温照凛的衣袖,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鬼扯些别的。 温照凛反手握住了秦杳的手,随后瞥了一眼祝伯夷,缓缓说道:“苗疆圣女野心如此之大,怎会轻易被儿女情长困住,你这法子行不通。” 他当然知道行不通了! 祝伯夷瘪了瘪嘴,这还用你说? “那能如何,咱们一不了解苗疆现在的情况,二不清楚他们手里的武器究竟是真的威力巨大还是空有名气,连对症下药都做不到。”祝伯夷有些气馁又愤愤的说道,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苗疆,他简直头疼极力,当然里头也有后悔的成分,若是他当初铺设情报网的时候将苗疆也算进去就好了! 可是他当时怎么会料到他苗疆一个弹丸之地,竟然能有今日的成就啊? “对症下药做不到,那咱们不如换一个思路。”祝伯夷说话,秦杳把话接了过去,“你们难道就不好奇那个苗疆圣女是如何研制出那些所谓杀伤性极大的武器的吗?” 她方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总不能是那个苗疆圣女自己鼓捣出来的吧...... “就拿现在红鸾阁传回来的消息来说,这个所谓的震天雷,可以在战场上发生爆炸,对周围的敌人造成极大的伤害,但其实这震天雷里面的成分,就跟咱们的烟花是差不多的。” “你们大概不知道,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朝廷就已经开始秘密研制跟震天雷类似的技术了,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一点突破,可是这苗疆圣女即位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她是如何突破这门技术的?” “她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总不能是从出生就开始研究这个的吧......” 秦杳淡定的分析完,看着三人疑惑又茫然的样子,继续说道:“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震天雷的原材料,比如硝石、硫磺等等这些东西,苗疆是从何处得到的?” “苗疆圣女大量生产震天雷,所需的原材料肯定不会少,苗疆那么小的地方,真的能供应得了这么大的需求吗?” 话音一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温照凛,他转头看着秦杳,笃定的问道:“她也是从别的地方买的?” 换句话说,是向朝廷买的! 普天之下,能供应上苗疆这样大的需求的,只有闫曜梁! 秦杳点点头,这是她刚刚琢磨出来的,这样就更能解释苗疆圣女跟闫曜梁合作的原因了,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参与不进去这一局,因为闫曜梁和苗疆圣女的合作,很可能很早就开始了,早到可能苗疆圣女都还不是圣女的时候! “嗯......那个。”祝伯夷突然开口,看着秦杳和温照凛,打断了两人交汇的视线,“王妃,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闻言,秦杳无声的笑了笑,道:“你别忘了我们秦家在先帝时期,可是很受先帝器重的,这些东西研制出来就是投入战场使用的,所以研制这些东西,当然要考虑战场形势和使用者的感受了,而我们秦家,是最合适配合这个计划的。” 而且苍北荒漠众多,是个做实验的最佳场地。 “但我也只是在父亲留下来的手札里见过一些描述,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情况分析到现在已经很明了了,闫曜梁和苗疆圣女很可能已经暗中勾结多年,关系肯定非常牢固,他们现在想要横插一刀不太可能,只能另想它法。 一时间,四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都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闫曜梁拿到那些武器,否则到时候,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他们之间关系是通过那些原材料联系起来的,若是咱们能给苗疆提供更多的东西呢?”温照凛小声的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其余三人听见。 祝伯夷反应最大,他两眼放光,觉得这法子可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闫曜梁能给的, 咱么未必不能给啊!” “你激动个屁!你拿什么给?”傅晚缓缓开口,给祝伯夷泼了一盆冷水,“这些东西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你——”祝伯夷不服,想要为自己辩解。 可是傅晚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让你平时多看两本书,你以为这东西是街上的大米,开门就能买吗?朝廷很早以前就已经将硝石、硫磺之类的东西列为了官物,跟盐一样,由朝廷看官,你要是贩卖这东西,就是走私!” “而且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经过炼制的,是需要技术的,跟炼丹药一样,费时费力,损失还极大,你有银子没技术一样白搭。” 他博看群书,虽然不曾见过真正的硝石提炼,但是对方士炼丹略有耳闻,天然的硝石还不行,必须经过复杂的工序之后才能使用。 炼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用作威力更大的震天雷呢? 说不过,祝伯夷焉儿了,他转头看着温照凛,发现温照凛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转眼又看看王妃,发现秦杳也没说话,视线落在一出一动不动,似乎一是在思考什么。 所以现在就又是没办法了呗...... 祝伯夷头疼,用银子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轻松的问题了。 无奈,他只能转头看着傅晚,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一个江湖游医,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傅晚白了他一眼,道:“我师傅跟一个方士有些渊源,我听过一些,也看过一些关于方士炼丹的书。” “什么书?好——” “有了!”祝伯夷还想问一问是什么书,自己也去长长见识,结果没秦杳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秦杳惊呼一声,随后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她定眼看着祝伯夷,笑着说道:“其实很简单,这件事怕还是要交给你的人去办。” “我?”祝伯夷指着自己,不解,他转头看着温照凛,温照凛也点点头,很显然,人家夫妻俩已经想到一处去了,“我能做什么?” 这时温照凛把话接了过去,道:“闫曜梁和苗疆的结盟归根结底还是一场生意,对于做生意,你们不是最擅长截胡吗?” 他们不仅擅长截胡,还擅长空手套白狼...... 别说,把这归类为生意,他还真有了一点眉目,而且这一旦有了眉目,后面的计划几乎就是自动在他脑子里生成了,跟他以前驰骋商场的时候一样,只是现在这笔买卖更大了而已。 “行!这活儿我接了!”祝伯夷毫不含糊,在自己的领域内,他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有了祝伯夷这话,温照凛和秦杳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彼此的信息,随后秦杳接着说道:“不必你亲自办,交给信任的人接手就好,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什么?”现在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具体的我会再告诉你,现在我需要先确认一件事。” 她现在需要见一见谭蒙,因为方才在她想法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谭蒙那个手札里的内容,关于那个震天雷,或许他们能从谭蒙那里得到惊喜! 但是现在她有点犯难,关于这件事,她更希望能跟谭蒙坐下来面对面的谈,可是现在谭蒙远在汴京,是该她秘密回一趟汴京呢?还是让谭蒙来一趟呢? 让谭蒙来一趟似乎有点不切实际,毕竟阳谷山那边还一大堆事情呢。 祝伯夷和傅晚没再多留,祝伯夷要去找人,而傅晚给她留下一副药便也离开了,一时间,这院子里只剩下了温照凛和秦杳两人。 秦杳重新躺回了椅子上,拿起方才的话本接着看,温照凛则是重新烧水煮茶,还让人重新换了一盘点心。 两人没有说话,好像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一样。 但秦杳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一个时辰前还觉得精彩的话本,现在倒觉得索然无味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时刻留意着温照凛的动静,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才好。 温照凛何其警惕的人,当然知道秦杳一直在偷瞄他,本想着保持沉默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面对阿杳,他又做不到一句话不说。 所以在两人僵持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温照凛开口了,“如果一定要去,我可以替你回一趟汴京,但是你不能回去。” 他都不敢想,万一阿杳的踪迹在汴京周围暴露,会遭到闫曜梁如何疯狂的追杀,他怎能让她冒这个险! 秦杳瘪嘴,啥还没说呢,就这样夭折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温照凛摇头:“没有。” 温照凛有点严肃,秦杳不喜欢,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子无名火,也不知道哪来的。 她理智尚存,为了不殃及温照凛,她干脆放下话本,站起来就往院子外面走,“我去看看小团子。” 被留下的温照凛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的看着阿杳消失在拐角处,然后才缓缓的转过身体,将炉子上的火熄了,把椅子上的话本拿在手里,在最新的一页做好记号,然后才将其收好,等弄好了这这些,他此循着秦杳方才离开的脚步追上去。 第98章 别扭 小团子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这段时日奇怪得很,小团子在调皮之余,开始了认真钻研书册,平日里先生留下的功课也会非常认真的完成。 今日没能跟父亲一起玩,他回到院子也不生气,乖巧的拿出功课来做,很是认真,秦杳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 “柚柚今日这么认真?”秦杳悄悄的靠近小团子,站在他身后,突然出声,这倒是给他吓了一跳。 小团子被突然的声音吓得手抖了一下,但是他转身的时候,眼睛的惊喜都在往外溢,“娘亲坏!” 虽然说着娘亲坏,但是他双手却非常诚实的抱住了秦杳,下巴抵在秦杳的肚子上,仰头看着秦杳,“娘亲是来看柚柚的吗?” 秦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儿,这些日子脸上的肉又养回来了,摸起来手感非常好,她笑着说道:“对啊,娘亲想柚柚了,柚柚想娘亲吗?” “想的。”小团子一边说一边点头,“柚柚本来想做完功课就去找娘亲的。” “这样啊,柚柚这些日子怎么这么乖呀,娘亲都不知道要怎么奖励你了呢?”小孩子都是需要鼓励的,秦杳坚持走鼓励教育的路线,帮小孩子建立自信心。 然而小团子对于秦杳的话,却意外的摇了摇头,虽然严肃认真的说道:“嗯——柚柚不要奖励,舅舅说柚柚已经长大了,读书习武都是我自己的事,这些都是给自己长本事的,不能让娘亲操心。” 小团子的回答让秦杳有些意外,她怔愣了片刻,道:“哦?舅舅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呀,柚柚怎么这么听舅舅的话呢?” “娘亲不在的时候,我每日去给舅舅请安,去得多了,舅舅就给我说这个了。”小团子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不高,眼睛里也有些悲伤,但是他却竭力的掩饰着,“我听恕爷爷说,舅舅以前是苍北最最厉害的人,我也想要成为最最厉害的人,然后保护娘亲。” 所以对于秦暮停的话,他深信不疑,虽然现在秦暮停已经不在了,但是却并不影响他说过的那些话在他心里的分量。 对于秦暮停的死,秦杳已经走出了悲伤,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对待了,但是小团子这话却让她鼻头一酸,哥哥说这些话,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在给她铺路。 “娘亲?”见秦杳没有说话,小团子猛地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他牵起秦杳的手,小心翼翼的唤了她一声。 秦杳这才回过神来,坐在了小团子旁边的凳子上,笑着说道:“没事,娘亲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以前你舅舅也说过这样的话。” 秦暮停小时候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习武,整日里到处疯玩,后来有一天突然转性了,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温书,寒冬腊月里还光着膀子在雪地里练武,那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哥哥突然变得如此刻苦,后来长大了,听阿爹无意间提起,她才知道,哥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时候阿爹吓唬他说:没有本事以后连妹妹都保护不了。 后来的很多年里,秦暮停都履行了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将秦杳保护得很好,她完全相信,若是他们家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她现在大概都还不曾见过战争和杀戮。 小团子很机灵,看见自家娘亲情绪不高了,便机智的转移了话题,“娘亲,昨日先生夸我了。” 说完他大着眼睛看着秦杳,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秦杳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蛋,笑着道:“那娘亲奖励你大吃一顿。” “可以吃咕噜锅吗?”小团子认真的问道,他不想拒绝这个奖励。 咕噜锅是前两年苍北兴起来的一种特色,桌子上放一个锅,桌子上放喜欢吃的肉和菜,想吃什么就放进锅里煮,一会儿就好了,捞起来就能吃,特别是冬天里,围着锅吃,暖和极了,城里甚至还有人专门开了这样一家专门吃咕噜锅的店,一年四季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小团子在苍北的时候,秦杳带着他吃过一次,仅仅这一次,这小孩儿就念念不忘了。 “当然可以,待会儿娘亲就去找恕伯,让他晚上就给你准备上。”小孩子喜欢,偶尔吃一次也不错,就是不能时常这样吃,小孩子身体弱一些,吃食上面还是要精细一些好。 被应允了的小团子高兴的都直接蹦了起来,跳起来抱着秦杳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秦杳的脸颊上。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一幕,刚好就被追过来的温照凛瞧了个正着! “好你个小兔崽子,不认真做功课,在这给我使坏呢!”温照凛三两步走到小团子身后,一边说一边拎起小团子的后衣领,把人从秦杳的身上提溜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让小团子害怕,他不停的动着双腿,双手也在空中胡乱挥着,嘴里开始大放厥词,“放开我!放开我!我是你儿子,你这是在谋杀亲儿子!这是犯法的!” 小团子的话成功逗笑了两人,秦杳本想身后将小团子解救下来,可是她刚一抬手,温照凛就转了个方向,并且将小团子又往上提了提,到了能给他平时的高度,“在这个地方,你老爹我就是王法!” 呃——还真没说错。 秦杳在心里不由得赞许了温照凛这句话,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团子在魔爪之下挣扎啊。 “行了,你快把他放下来。” 秦杳的话一出,小团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不再跟温照凛对视,转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秦杳,嘴一瘪,委屈的开口:“娘亲,救我......” “哎呀,”这可把秦杳心疼坏了,连忙站起来抱住了小团子,然后瞪着温照凛,狠狠道:“撒手!”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心眼也忒小了点儿。” 秦杳话音落下,小团子蹬着腿就跟着附和道:“听到没有,坏人,撒手!” 他算是把狐假虎威这个成语给学明白了,等彻底摆脱了温照凛的魔爪还将‘小人得志’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精致! “娘亲,咱们晚上不带坏人吃好吃的!”小团子被秦杳抱在怀里,温照凛就站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但是他还是肆无忌惮的开口,一点儿不带怕的! 温照凛这火气蹭蹭就往上涨,伸手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松松!” 眼瞧着魔爪即将伸向可怜的小白兔,小团子往秦杳怀里可劲儿拱了拱,软软糯糯的唤着:“娘亲救我。” 人在自己怀里,断然没有不保护的道理,她拍了拍小团子的后背安抚,然后抬头瞪着温照凛,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 “小团子乖着呢,你动手试试。” 秦杳的威胁还是很有用的,温照凛虽然恨不得抽这小子一顿,但最后还是悻悻的收回了手,对着得意的小团子警告道:“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敢亲他的阿杳,看他不找机会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略略略~~~”对于温照凛的警告,小团子做了个鬼脸表达自己此刻的得意。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得意忘形这个成语的意思,也不知道,温照凛的报复会来得这样快。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应小团子的要求吃的咕噜锅,恕伯早早就准备好了,阙州城的菜色比苍北丰富,恕伯用早上在集市上买的菌菇和乌鸡熬了汤底,端上桌子的时候,直接把小团子给香迷糊了。 大大的桌子上摆满了一桌子的肉和菜,他们一家三口肯定是吃不完的,秦杳还邀请了祝伯夷和傅晚一起。 他们三个大男人是第一次吃咕噜锅,还很是新奇,依葫芦画瓢的学着秦杳和小团子的模样涮肉吃。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围着锅吃,没想到还能这样吃。”祝伯夷适应的很快,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往锅里伸,一边吃还一边感叹,“挺好吃的,如何做的,我让我府上的人也来学学,以后我也在府上这样吃。” “就一口锅的事儿,不麻烦的。”秦杳一边给小团子涮肉吃,一边给祝伯夷解释。 在美食面前,大家都挺能适应的,傅晚两筷子下去,也吃出了这咕噜锅的好,他不像祝伯夷一样,粗鲁得很,他保持着自己的斯文,可饶是这样,他也吃了不少。 这桌子上五个人,最不合群的可能要数温照凛,他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往锅里伸着,似乎兴致并不高,只不过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就往秦杳和小团子那边瞟。 祝伯夷最先发现了温照凛的心不在焉,看了他好几眼,随后一边往自己碗里倒辣椒,一边说:“吃啊,愣着作甚?还等着人喂你呢?” 他也算是吃明白了,这咕噜锅就是要自己涮着吃才有意思,若是让人伺候就没那个味儿了。 看着温照凛不伸筷子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他等着别人伺候呢。 祝伯夷说完也不管人听进去没有,筷子往锅里一伸,又是好几片肉,往自己碗里一放,裹上一层胡麻油和辣椒,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吃你的!”温照凛不想理会祝伯夷,白了他一眼继续漫不经心的往自己嘴里送东西。 有了祝伯夷这么一句,秦杳分了一个眼神给温照凛,她本来是不想理他的,谁叫他之前那样来着,但看着温照凛委屈不合群的样子,又不忍心,本来想夹给小团子的肉转手放进了他碗里,还道:“不膻,很香的。” 看着碗里的肉,温照凛自知目的达成,低头吃肉的瞬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多谢阿杳。” 以为自己得意一笑的这一幕没人看见,却不知傅晚已经洞悉一切,他在心里默默感叹,原来情爱是需要伪装和心机的...... 温照凛被秦杳一片肉给治愈了,秦杳也不准备跟他生气了,三不五时的就往他碗里放东西,倒是把小团子冷落了不少。 “娘亲,我想再吃一片羊肉。” 秦杳筷子上正夹着全场最后一片羊肉,并且已经准备往温照凛碗里放,就差那一哆嗦了,可是小团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这让她一时犯了难。 也不是不能让下人再准备一盘,只是关键是现在这一片该怎么办。 正在秦杳思考是该给温照凛还是给小团子的时候,温照凛替她做出了选择,他眼疾手快的握住了秦杳的手,将她的筷子放进了自己碗里,然后裹了一层小料,就这秦杳的筷子肉就进了自己的嘴里。 报复!绝对是报复! 小团子气鼓鼓的瞪着自己小气的父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了。 而温照凛这一行为,直接惊呆了祝伯夷和傅晚,跟小孩子抢东西吃,这是堂堂一个王爷能做出来的事情? “要说你上辈子不会投胎呢?要是投到我府上,会让你连一片羊肉都吃不上吗?”祝伯夷惋惜的看着小团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当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知祝伯夷一个,傅晚闻言也跟着点头,道:“这辈子可要擦亮眼睛了,可不能再遇见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爹了。” 温照凛心满意足的嚼着羊肉,得意的看了一眼小团子,然后转头瞪着方才挑事的两人,恶狠狠的警告他们。 小团子大概还不太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呆呆的看着两人,又转头看看秦杳,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秦杳无奈,摸了摸小团子的头,温柔的说道:“乖,娘亲给你夹一片鱼肉好不好?” “好。”舅舅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不跟他爹一般见识,哼! 这一顿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祝伯夷和傅晚离开的时候还有点念念不舍,只是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小团子吃完蹦跶了好一会儿消食,累了便开始昏昏欲睡,没一会就睡着了。 秦杳将小团子放回了他的屋子,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又吹灭了两盏蜡烛然后才转身离开。 她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转身就瞧见温照凛站在一边,见她出来,二话不说就牵起她的手,强势的跟她十指相扣。 “阿杳还生气吗?” 秦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没说生气还是不生气,但是也没有挣扎,任由温照凛牵着她的手。 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回汴京这件事,是她考虑不周,他反对的不无道理。 “要是还生气晚上就不会理你了。”好半天,她才低低的开口说话。 第99章 谭蒙的惊喜 关于跟谭蒙见面这件事一直就没个定论,好几天下来也没有找出解决方案,不是秦杳拖拉,而是温照凛一直在否定她的办法。 她说挑个折中的地方跟谭蒙见面,这样也不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温照凛说不行,除非带着他一起,可是这如何能带着他一起呢,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月的功夫,现在西南大局初定,温照凛如何还能离开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她能想出最稳妥的法子了,可却还是没有通过,两人就这样无奈又诡异的僵持着,只要不提这件事,两人就是恩爱两不疑的小夫妻,一提这事温照凛就炸毛,说什么都是摇头,所以这件事就一直耽搁着。 直到五日之后,谭蒙的消息传来。 茶烽一早就就到了消息,他急忙将消息递给了秦杳。 彼时的秦杳刚起床,站在院子里活动自己的筋骨,昨天晚上那个狗男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逮着她一顿折腾,骨头都要给撞散架了,她说什么都不管用,还逼着自己还说那些羞耻的话,真是...... 所以当茶烽说谭蒙即将抵达阙州城的时候,她扭脖子的动作一顿,随后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茶烽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秦杳,说道:“统领明日一早到阙州城,跟王妃商议苗疆之事。” 这下秦杳算是反应过来了,看着谭蒙的亲笔信,有了些真实感,“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关于苗疆的事情,她并没有跟谭蒙过多的提及,本想着找机会见面的时候再说,却没想到谭蒙先她一步赶来了。 “黑鹰队的人年初就被统领派去了苗疆,具体做什么属下不知,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应该是黑鹰有确切的消息了。” 谭蒙训练了四支队伍,分别为茶烽带领的天狼队,黑鹰队,猛虎队还有一个猎豹队,据茶烽说,他们每一支队伍都有各自的使命,除开现在由秦杳统领的天狼队之外,其余的三支队伍都由谭蒙直接任命,具体做什么无人知晓。 能让谭蒙放下阳谷山亲自走一趟阙州城,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了,明日你亲自去城外迎接谭蒙。” “是,属下明白。” 茶烽走后,秦杳就陷入了沉思,她内心有些澎湃,直觉告诉她,谭蒙会给她带来一个巨大的惊喜,能解了他们现在的燃眉之急! 为了迎接谭蒙,晚上秦杳早早就准备入睡,可是身边的人死活不让,抱着秦杳这里蹭蹭,那里闻一闻,磨人得很。 “我警告你,明日要早起,你别乱来。”秦杳双手放在胸前,警惕的看着跟她面对面躺着的温照凛。 温照凛闻言手上的东西不减反而多了几分急切,“我不乱来。” 眼瞧着那双手就要伸进里衣了,秦杳不得不伸手阻拦,一边试图抓住作乱的手,一边低声道:“昨夜才......不行!” 她说得有些急切,却意外的让温照凛停了手,作乱的双手骤然停住,秦杳还在心里窃喜,却猛地就听见了温照凛可怜兮兮的声音:“阿杳......” 这两个字可怜极了,带着鼻音的委屈腔调,直接击溃了秦杳最后的防线。 “阿杳不愿意就算了吧,我......”温照凛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眼睛闭上了,但是脸上的委屈却清晰可见。 这一刻秦杳觉得自己幸好是个女子,若是男子,肯定终日被美色所迷,见到温照凛这样,她立刻就豁出去了,宽衣解带,主动握住了温照凛的手。 红鸾帐暖,鸳鸯交颈...... 情爱让人上头,秦杳昏睡过去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似乎中计了,但是她的脑袋已经不允许她思考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了,只在心里狠狠的骂了温照凛一句,随后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温照凛奸计得逞,看着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心里别提多满足了,他伸手擦了擦秦杳脸上的密汗,将她打湿的头发别到了耳后,他细细的摸着她的脸颊,时不时还要在脸上嘬上一口,幸好秦杳累极了睡得沉,否则早就被他吵醒了。 温照凛就这样足足看了怀里的人小半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躺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 惦记着今日跟谭蒙的见面,秦杳早早就醒了,但其实也不早了,估摸着时辰人大概都已经到城门口了,身边的男人不知道去哪了,被子里都是凉的,大概已经起身很久了。 真是没道理,出力的人到最后还生龙活虎,她这躺着的人却累得头晕眼花,真是好没道理! 秦杳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嘀咕,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她暗暗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再被迷惑了! 正在她心中暗暗发誓的时候,温照凛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阿杳,醒了吗?” 秦杳瞥了一眼帷帐外的身影,没说话,自顾自的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在心里给温照凛扎小人,昨晚衣服都没给她穿一件,真是——! 哼! 她没说话,但是穿衣服的动静不小,足以让温照凛听见,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一双手掀开了帷帐,随后温照凛俊美的脸和高大的身形就站在了秦杳面前。 见秦杳眼皮都不抬一下,他就知道症结所在,他笑着坐到了床边,将秦杳的双手取缔,亲自给她穿里衣,“阿杳我错了。” “下回还敢是吧。”秦杳替他补全了没敢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温照凛没有反驳,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其实秦杳也不是真的生温照凛的气,她更气的是自己,怎们就这么容易被美色所迷呢? 真是罪过啊罪过! 早膳是温照凛亲自盯着厨房做的,都是秦杳喜欢的口味,看在温照凛这么诚恳的态度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早膳用完,茶烽也把谭蒙接回来了。 秦杳和温照凛墨迹了两柱香的时间,估摸着谭蒙早膳用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往前厅去。 谭蒙的确给秦杳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不仅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还让他们有了巨大的底气! 前厅的院子内,温照凛,秦杳,祝伯夷还有温照凛手下好几个大将齐聚在此,谭蒙站在中央,他身旁是一个类似于投石器的大型攻城武器。 谭蒙将其唤作——火炮。 “......只要将弹药放进膛内,然后点火,便能将其发射,距离可以达到一千八百步开外,比苗疆的的震天雷威力大,射程远,最关键的是,火炮在攻城上,有震天雷没有的优势!” “苗疆的震天雷我已经研究过了,若是没有我的火炮,它的确可以算得上战争霸主,一颗下去就足以震慑不少人,但是他也是有缺点的,震天雷太重,并不适合随身携带,真到了战场上,能投入使用的也很是有限。” “当然火炮也有这个缺点,笨重,需要人专门护送,但是震天雷能做到了,它一样能做到,并且比之更远,威力更大!” 他从听闻苗疆的震天雷开始就着手研究火炮了,只是这个时代技术有限,他只能尽其所能做大最好,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有绝对的信心能用火炮称霸战场。 苗疆的震天雷在他看来,就是初代实验品,是只有被淘汰的。 谭蒙详细的解释着自己这个武器的用途和使用方法,周围的人虽然没有见过,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即便是摆在这里,也足够震慑人心了。 所有人都惊羡于这样一个威力巨大的物件,脸上无不是激动的神色,就连温照凛都好奇得很,只有秦杳相对来说淡定一些,因为她是见过这个东西的,在谭蒙给她的那本手札上面。 所以她知道,这个火炮对于谭蒙来说,绝不会是终点。 “这东西真有这么大的威力?”最先发出疑问的是祝伯夷,他仔细的看了谭蒙画的草图,有些字迹他理解不了,但着并不妨碍他看明白整体,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对这个火炮的威力很好奇。 被质疑了谭蒙也并不生气,反而是淡淡的说:“若是有空地,咱们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这个决定需要得到温照凛的许可,谭蒙话一出,大家纷纷看向温照凛,眼神里带着急切,足以见他们对这个东西的好奇。 好奇心谁都有,温照凛也不例外,他点点头,道:“城外有一片空地。” 说干就干,大家瞬间化身行动派,将火炮重新放回箱子内,随后小心翼翼的运着这个东西出城。 两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抵达了城外的空地,这里荒废已久,人迹罕至。 谭蒙也不含糊,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弹药放入膛内,随后拿起火把,点燃了火绳。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远处沙石飞扬,秦杳用千里眼看过去,声音响起的地方,已经一片狼藉,他们布置在那边的假人,已经面目全非,无一幸免。 温照凛举着千里眼一直没动,似乎是震惊于那样的威力。 秦杳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将手里的千里眼递给了身旁的祝伯夷。 “厉害!”祝伯夷定睛一眼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器! 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带着这东西上战场,杀敌人一个片甲不留! “谭统领这火炮果然厉害,有了它,咱们何愁大事不成!”祝伯夷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就差把自己想要上手一试的心思说出来了。 东西的确厉害,温照凛也跟着点了点头,“威力很大,范围很广,距离也很远,有了它,咱们的确不用担心苗疆的震天雷了。” 温照凛这话一出,他手下的几个将军纷纷点头,已经开始小声的商量着如何使用了。 只是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在众人都以为一切问题不攻而破的时候,秦杳猛地想起,她转头看着谭蒙问道:“先生,这火炮如今数量几何?” 这一下倒是把其他人问懵了,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这东西肯定只多不少。 众人的视线在谭蒙身上落下。 谭蒙道:“只此一台。” ………… 王府,温照凛的书房内。 秦杳和温照凛坐在上座,谭蒙和祝伯夷坐在下首一左一右,后面还坐着温照凛的几个将军。 谭蒙沉思片刻,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年初王妃离京之后我便得到消息,闫曜梁频繁派人往来苗疆,察觉有异,我便派人去了苗疆打探消息。” “可是苗疆圣女将消息封锁得很严实,我的人迟迟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直到一月前,消息传回来,我才知道了苗疆圣女在秘密研制震天雷,但我的人当时还没有拿到震天雷,我不知道它的威力究竟如何,所以就只传信告诉了王妃小心闫曜梁和苗疆的消息。” “与此同时我还是放心不下,便着手开始组装火炮,以防万一。” “直到十日前,我的人终于拿到了苗疆的震天雷,我仔细研究之后,便得了今日的结论,这件事无法在信中详细说,所以我便带着火炮直接赶来了。” 其实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无疑是激动的,能在这个时代制造出这样的武器,他必将成为这个领域的开创者。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基础,他才有了改进的机会。 他一开始也在犹豫,若是贸然把这样杀伤性大的武器带入这个社会,会不会有什么他无法预料到的危害,但是转念一想,苗疆已经有了震天雷的出现,更多热兵器的出现只是时日问题,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所以他为何不做这个人呢? “先生的人已经潜入了苗疆?”温照凛在谭蒙的话里捕捉到了这个重要的消息,能从苗疆圣女手里拿到他们的秘密武器,足以说明他的人已经成功潜伏了进去。 谭蒙闻言点点头,道:“随时待命。” 有了谭蒙这句话,温照凛点了点头,心里瞬间松口一口气,“苗疆的震天雷数量有多少?本王若是想大量生产火炮,需要多长时日?” 火炮只有一台肯定是不够的,想要威慑敌军,他们必须有更多的火炮才行。 第100章 北方局面 “苗疆圣女研制震天雷至今已有五年的时日,除去前期报废的实验品,如今手里约摸有三万的数量。”在这一点上谭蒙还是很佩服苗疆圣女的,能在毫无基础的苗疆只花费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就达成了今日的成就,这苗疆圣女,是有真本事的! “三万......”温照凛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呢喃着,片刻之后问道:“若是这三万全被投入战场,那咱们需要多少火炮才能与之匹敌?” “当然是越多越好,震天雷的生产工艺比火炮简单,且他们现在已经制作技术已经达到了成熟期,想要在战场上压制他们,火炮只能多不能少。” 打仗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事情,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更是经年累月的消耗,所以不能只顾前期投入,后续各种实力也得跟上才行! “我手里有制作火炮的成熟工艺,现在缺的只是人力和原材料供应,若是有足够的人手和充足的原材料,半年之内,我必然王爷的军队,所向披靡。”这不是大话,这是承诺也是自己的决心! 谭蒙的话让几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些都是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他温照凛现在,手里别的不敢说,就是这银子充足得很。 “先生想要什么尽管提,本王会派人跟先生接洽,汴京城那边本王的人也会全力配合先生。” 温照凛的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此话一出谭蒙却摇了摇头,“王爷,我已经决定转移阵地了,当初决定落脚汴京是因为那边物产丰富,我想要的东西在哪里更容易找到,但火炮若是大批量制作,把地点定在西南比在汴京更合适。” 这是他来阙州城的路上做下的决定,因为西南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谭蒙的话让几人都很疑惑,纷纷不解的看着他。 见状,谭蒙也不含糊,解释道:“西南多山石,矿产丰富,有很多天然的硝石,而这些,是很重要的原材料。” “既如此,一切就依先生所言。”温照凛当即就拍板,敲定了这件事。 虽然一切都没有的切实的定论,但不知为何,有了温照凛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并且都跃跃欲试,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他们大军驰骋疆场的英姿! 谭蒙这边已经有了章程,后面就是温照凛和秦杳这边需要做好的事情了,在谭蒙说完自己计划的同时,秦杳脑海里的计划也已经成形。 “祝伯夷。”秦杳缓缓开口。 闻言祝伯夷正了正身形,一改慵懒的形象,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这一关了,正色道:“王妃。” “截胡闫曜梁的生意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恐怕需要你亲自去一趟苗疆。”其实这件事让付完傅晚去更合适,但是傅晚现在不能离开西南,所以只能交给祝伯夷了。 “王妃吩咐便是。” “苗疆企图走贩卖军火这一条路,苗疆圣女肯定不会只有震天雷这一个秘密武器,震天雷技术已经成型,她肯定会着手开发别的东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要弄清楚他们下一步计划,可以吗?” 祝伯夷是个优秀的生意人,同时也可以是一个敏锐的密探,有了这商人这个身份的加持,他能打探到的消息,会比一般人更清楚更详细也更深。 当然祝伯夷也不含糊,当即就答应了下来,“王妃放心,我明日便启程前往苗疆。” 同时谭蒙也表态,道:“我会让在苗疆的黑鹰全力协助祝公子。” 闻言,祝伯夷双手抱拳,对着谭蒙郑重的说道:“多谢!” 谭蒙摆摆手,笑道:“祝公子客气了,都是为王爷和王妃做事,都是一家人。” 说白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说不得别家话。 安排好了这些,秦杳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很多了,只需要守好南方,跟闫曜梁对峙,给谭蒙争取时间就够了。 她其实丝毫不担心闫曜梁现在就将震天雷投入战场,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这样做,这样的秘密武器,他当然要留到最后了,绝地反击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这是她这么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 祝伯夷和谭蒙没有在书房多留,祝伯夷要去准备远行的行李,谭蒙根本不想休息,马不停蹄的就想要走遍西南给自己的营地选址。 书房内只剩下温照凛手下的几个将军,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概是温照凛跟他们还有事商量,左右没自己什么是,秦杳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只是她刚开口,温照凛就说:“阿杳稍等。” 秦杳回头,问道:“怎么了?” “这四位都是日后会长期驻扎在西南的将军,你认个脸熟。”温照凛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四位将军,分别是驻守阙州城的汪奎山,驻守鹤灵山的邵续春,驻守寒山城的周作成,以及广岐城的邓彪,这四个地方,是西南的四个重要关卡,每个地方,都是一道防线,皆有重兵把手,是温照凛给自己留下的四条退路。 等秦杳把人都认识完了,才听温照凛说:“若是本王不在,一切听从王妃指挥,见王妃如见本王,明白吗?” 温照凛话音落下,四人齐齐开口:“末将明白!” 然后四人又齐齐转头,看着秦杳,郑重道:“末将见过王妃!” 比她手下的那些个人刻板些,但瞧着也是杀伐果决之人,秦杳笑着点点头,回礼道:“诸位将军有礼,本妃见识浅薄,日后请诸位多多关照。” 秦杳的话一出,下面的四人纷纷汗颜,他们都是武将,谁还不知道秦家嫡女在战场上的英姿啊,还需要他们关照吗? 明明是他们需要王妃关照好吧...... 等送走了四位将军,秦杳才转头看着温照凛,用眼神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温照凛坦荡的回到道:“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好像你能让我上战场打仗一样。”她跟着温照凛来西南前就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在温照凛跟前,她是根本不可能有几乎带兵打仗的,在加上她身体的原因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她一早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做个幕后的军事就好了。 可是谁知道这人这么坏,这不是赤裸裸的引诱吗! 她娇嗔的哼了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些日子温照凛已经逐渐摸清楚了秦杳的小脾气,知道该怎么哄人更有效。 他也是这些时日才发现,他的阿杳越发像一个小女子了,她有女儿家的娇气和小情绪,这才该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姑娘家身上该有的。 而那些表面的刚毅和决绝,都是这几年她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 当然不管是娇气的还是决绝的秦杳,他都喜欢得不行,因为都是自己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过两日我要去军营巡视,阿杳要不要一起?” “可以吗?”虽然当年她是不得已上阵杀敌的,但后来她也是真的喜欢军营,喜欢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的感觉,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带着兴奋的。 温照凛点点头,捧着他的脸认真道:“当然,把小团子也带去。” 秦杳皱眉,“带小团子干嘛,别伤着他。” “他马上就六岁了,我三岁的时候师傅就已经开始教我基本功了,他也是时候习武了。”他想的是,干脆直接把小团子扔进军营,几年下来就是脱胎换骨。 “他现在不是在跟着师傅习武吗?”她还是很是舍不得小团子的,软软糯糯的小孩围在自己身边,多好啊! “那算哪门子的习武,顶多就是强身健体,把他扔军营里那才叫习武。” 温照凛可以说是毫不手软了,但是秦杳坚决不同意,看出了温照凛的意图,秦杳立刻反驳道:“你还是亲爹吗你,他才六岁不到,去什么军营,给他找两个师傅在府上就行了,直接去军营他哪受得了?” 她是知道军营的苦的,小时候哥哥被阿爹带去军营,不过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她差点没认出哥哥,出去的时候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回来的时候又黑又瘦,整个人还糙得很。 “阿杳......”温照凛还想争取一下。 可是秦杳坚决不同意,“哥哥都是十岁了才跟着阿爹去军营的,小团子还这么小,你急什么,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亲自盯着他习武,绝不让他偷懒,至少要让他有自保的本事了再去军营吧。” “再等两年,让他再长长个儿。”小团子还那么矮一个,她还舍不得。 “那行吧,那就明年再让他去军营历练。”这是他随后的妥协了。 秦杳见好就收,点了点头。 ——儿啊!娘亲尽力了,谁叫你遇上个狠心的爹呢...... 南方大局已定,但是别处,却追赶着夏日的脚步,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北越八十万大军已经抵达天门关外,主帅荣戚扬临行之前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内,必定拿下苍北九州三十六城,北越大军必将占领苍北的每一个角落。 消息一出,留守苍北的朝廷驻军几次三番给皇帝上书请求增援,但是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时间,留言在苍北各地肆虐,百姓人人自危,这时候,他们才想起秦家军的好。 但为时已晚,当天门关的战火打响的那一瞬,就注定了他们是被放弃的棋子,棋子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到了销毁的时候了。 苍北再一次陷入战火,朝廷驻军节节败退,不过三日,已经退守到了晋州城,并且还有往后撤的趋势。 见势不对,老百姓们纷纷往柴陇关撤,因为听说这里还有秦家军镇守,他们以为到了这里,就能得到庇佑。 可是天不遂人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以德报怨的好事,难民到达柴陇关的前一天,秦家军就连夜撤出了柴陇关,一路西行到了飞鸿关。 此时的飞鸿关,周复左正带领几万残兵跟池永松鏖战,池永松已经带人将飞鸿关团团包围,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不虐杀敌军,所以他等着周复左投降。 与此同时,关裕和宋怀舟已经带领秦家军绕后,并且成功拿下了齐蒙关,断了飞鸿关的援路,现在的飞鸿关,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 粮草不济,战力不行,飞鸿关最终也没有坚持住,在被池永松围困的第十日,终于宣布投降,吴山林带领着从柴陇关撤出来的秦家军,得以成功的占领飞鸿关。 池永松和吴山林短暂的见了一面,随后池永松就带着大军马不停蹄的继续前行,跟绕路的韩铎在半道上汇合,准备一同前往应朝关,东北地区被难攻的一处。 苍北的难民没有得到庇护,只能不断向内陆转移,经过十几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在距离柴陇关几百里外看见了朝廷的援军。 闫曜梁放弃苍北,但并不代表他会让敌军肆无忌惮的插手中原的事情。 只是闫曜梁没有想到的是,飞鸿关会败得这样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料到,秦杳的胃口竟然这样大!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家军和温照凛的大军,已经纷纷逼近应朝关了! 然而闫曜梁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意外的平静,对于秦家军在北方的行为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发雷霆,甚至没有在朝堂上说这件事,不仅如此,自消息传回来的第二天,闫曜梁就称病,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上朝。 这可急坏了大臣们,几次三番求见无果,只能在宫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无奈,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宰相府找高迁。 可是高迁也是什么也不知道,一屋子坐了不少大臣,但大家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宰相大人,皇上究竟如何了?应朝关两路敌军逼进,得有个人拿主意啊!” “飞鸿关和齐蒙关已然失守,应朝关可不能有事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高迁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不知道皇上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要是知道,也不会现在在这里听他们说这些了。 第101章 镇国公 “诸位。”高迁抬起双手在空中拍了拍,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听我一句。” 高迁的声音一出,书房内的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转头看着高迁,眸子里尽是期待。 “我知道各位都是为社稷着想,可是现在皇上抱恙,实在不能上朝,诸位只能稍安勿躁,我会设法面见皇上,届时定将诸位的担忧告知皇上。” 高迁的话显然没有安抚住众人,他话音刚落,书房内又响起了众人交头接耳的声音。 “可是现如今东北已经危在旦夕,一刻也不能耽搁了啊!” “北越敌军已经占领了大半个苍北,若是任由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北方就彻底落到别人的手里了啊!” 南方沦陷,北方也风雨飘摇,这偌大的东堰国,竟然寻不到一处安生的地方,这让他们怎么不担忧? “宰相大人,事到如今,必须得有一个主事的人啊。” 主事的人,说的当然不是高迁,而是某一个皇子! 可是皇帝未曾立下太子,大皇子被囚禁宗人府,二皇子薨逝,三皇子体弱常年闭门不出,四皇子如今只有十二岁,五皇子六皇子早夭,七皇子和八皇子尚且连路都走不稳,根本就没有一个能主事的! 这些都是众人皆知的问题,所以当有人提出这主意的时候,所有人又开始沉默了。 高迁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好半晌他才开口说:“诸位的担忧我都知道,诸位放心,今日就是我豁出我这官职不要,也定替诸位把这些话带给皇上。” 高迁说着就站了起来,在场的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很有眼力见儿的没有开口说话。 但他们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还是高迁再三保证绝不会坐视不管,他们才悻悻的离开。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高迁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酸胀的额头,接连叹气,约摸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离开了书房。 但在其位,谋其职,高迁身居高位,如今的形势,是绝对不可能停下来的,他换上了官服,半个时辰之后,从皇宫的侧门悄悄的进了宫。 跟外面焦急的形况不一样,宫内的一切并没有因为北方的消息而有一丝的慌乱,就连本该卧病在床的皇上,此刻都在御花园里,悠哉游哉的喂着前些日子别地进贡的鹦鹉。 他没有一丝病态,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俨然身强体壮。 高迁在他身后三步的地方站定,朝着前面微微弓腰:“微臣参见皇上。” 闫曜梁头也不回,淡定道:“外面形势如何?” “有人坐不住了,联络大皇子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据微臣所知,大皇子并未理会这些人。” 意料之中,闫曜梁并不意外,“朕的这个儿子啊,太轴。” 大皇子闫执曾经是他寄予厚望的太子人选,可是他却在不该动心思的时候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了解他的儿子,他虽然阴骘,但也没有狠毒到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的地步,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动了跟西南王勾结的心思,所以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得不借着六皇子的事,削了他大皇子的权力。 本以为这些年他能安分些,却没想到还是贼心不死,总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提醒他这个做父皇的他的存在。 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 只是现在这一次,他这个儿子太过分了,不过是战局稍有不利便又开始动心思,既然如此,他就借这个机会,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给朕耍心眼儿,那朕就陪他玩玩儿。” 高迁怕极了这样的皇帝,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耍心眼,都能心狠手辣的将对方打入深渊,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每日都在担惊受怕! 高迁在闫曜梁看不见的身后,悄悄地抹了一把汗,谨慎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今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宗人府,说什么做什么你心里有数。”闫曜梁不急不徐的开口,“另外,镇国公你需要亲自去一趟,平远老将军的腿应该也养得差不多了吧。” 闫曜梁的话点到即止,高迁心里明镜似的,立刻会意了他话里的意思,“微臣明白。” 高迁没在宫中久留,又简单的给闫曜梁汇报了外面的情况,然后便匆匆的离开了。 他没有回府,而是转到去了镇国公府。 病来如山倒,并去如抽丝,皇上的病久久没有痊愈,可急坏了宫里宫外的人,为了让皇上早早痊愈康复,身为中宫的皇后,又是祈福又是拜菩萨的,好不诚恳。 最后更是召集了宗亲女眷,高门贵子进宫,举行了一场变相的相亲宴,说是要用喜事来冲一冲宫里的晦气。 这场宴会,足足举行了三日,期间谁也不许出宫。 与此同时,这在三日里,高迁已经按照闫曜梁的意思,安排好了一切。 他去了宗人府,将皇上病重的消息递给了大皇子,并且拿出了诚意,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另外他秘密会见了镇国公,平远老将军和抚南将军。 镇国公愿亲率六十万大军南下讨伐温照凛,不成功誓不还朝。 平远老将军和扶南将军一个前往柴陇关,阻挡北越敌军南下的步伐,一个北上支援应朝关,兵马任其调度。 三日之后,三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东堰老将军秘密出发,这一次出征跟以往不同,没有送行的仪仗队,没有护送的士兵,更没有助威呐喊,有的,只是一道密旨和其中不为人知的无奈。 三位将军秘密离京,宫中的鸿门宴也临近了尾声,没有人互相看对眼,倒是最后皇后将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留在了宫中,说是喜欢这姑娘,要留在身边解闷儿。 一同留下的,还有平远老将军的夫人,说是熙贵太妃跟人一见如故,说什么都要留人小主一段时日。 而抚南将军家最小的孙子跟四皇子年纪相仿,四皇子正巧缺一个伴读,便将人留在了宫中。 不知内情的外人猜不透皇后的用以,只有当局的人才知道这是赤裸裸的要挟! 有这些人质在宫中,远行的三个来将军,不敢不卖力,更不敢说是叛乱了! 当然这些也不是皇后的主意,只是借了她的名义而已,一切,还都是闫曜梁的吩咐! 闫曜梁对外封锁了消息,知道这些事的,只有几个宗亲,但是这并不妨碍温照凛得知这个消息,他当初留下高眉茵,防的就是今日这样的局面。 所以在闫曜梁以为自己能派三个老将打温照凛和秦杳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温照凛已经早早就得到了消息。 看着高眉茵从汴京传来的消息,温照凛陷入了两难。 镇国公于他有恩,也是桓温将军的老师,不论是镇国公跟他们俩谁对上,都是下不了手的。 当初他在汴京多次险象环生,好几次有暴露的风险,最危险的一次,是镇国公将他暗中保了下来,并且事后并未追问什么,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 这些年他对镇国公多次暗示,想让他加入自己的阵营,可是到最后也没成功,老国公的原话是:“我老了,只想颐养天年,帮不了你什么的。” 老国公有自己的坚守,温照凛强求不来,最后只能作罢,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是会暗中托人问候,送上补品。 离京之时还以为跟老国公日后会在汴京相见,却想到再次相见,会是在战场上。 因为这件事,温照凛愁眉苦脸了好几日,秦杳默默的看在眼里,本不想干扰他的,可是温照凛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又实在看不过去。 所以这一日,午膳之后,温照凛躺在树荫下小憩,秦杳的话本被他用来遮脸,茶香给他助眠,但秦杳知道,他根本就没睡着,他的右手还搭在肚子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小动作。 秦杳给小团子布置好下午的任务,哄着人先睡午觉之后,才缓缓的走到了温照凛身边,一言不发的坐下,半响没有说话,抬脚踢了踢温照凛没能放在躺椅上的小腿。 话本从温照凛脸上滑落,本该睡着的人睁着眼睛,转头踌躇的看着秦杳,眸子里满是纠结。 “五日了。”秦杳无奈的开口,距他收到高眉茵消息已经过去五日了,按道理来说是应该有解决办法的。 温照凛无奈,若是把镇国公换成别人,他的确不会这么愁,可是对方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啊。 “阿杳......”温照凛缓缓开口,肉眼可见的难受和纠结。 秦杳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说说吧。” 说一说镇国公的救命之恩,她才好帮着出主意。 其实说来也简单,前些年红鸾阁大肆扩张,致使整个武林不满,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当然要受到空前的追杀了,他做事之前会做好完全的准备,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有时候也会发生意外。 那一回他刚带着完成了一个追杀任务,返京的途中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别人一路跟到了城门口,而当时闫曜梁正严查各地安插在汴京的探子,进出城的人都严防死守,搜身检查。 后面是穷凶极恶的追兵,前面是暴露身份的悬崖。 正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恰巧遇上了准备进城的镇国公,镇国公一眼认出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瞥了一眼他家后面那辆空着的马车。 没人敢查镇国公府的马车,所以他才得以顺利进城,摆脱了后面的追兵,也避免了在闫曜梁那里暴露身份实力的风险。 这是第一次,后来一次是六皇子遇害的那天晚上。 “所以你那天晚上真的进宫了?”秦杳还记得宣伯跟她说的这件事,有人说那天晚上在宫里看见了温照凛,但证据显示那天晚上温照凛是在跟有人一起赏诗鉴画。 温照凛点点头,沉思片刻说道:“但我在宫里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离开了。” 当时他安插在宫里的探子出了一点问题,他闲来无事就借着六皇子的周岁宴亲自进了一趟宫,只是当时他离开的时候,宫中还一片公平,没有任何异常。 “有人说在宫里看见了我,闫曜梁就下令彻查,官兵都已经将王府围起来准备进去搜查了,幸好镇国公府的小厮来得及时,给我递了一幅画,说是我昨夜落在国公府的。” “你的意思是,老国公用一幅画又救了你一次?”时间,地点,证据一应俱全,老国公给温照凛制作了一个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温照凛再次点头,若不是老国公来得及时,他很难保证那些人不会在府上搜出些什么。 两次救温照凛于危险,的确是大恩了。 不过秦杳还有一点好奇,为什么呢? “你跟老国公无亲无故,老国公为何这样助你?” 第一次尚且还能说过去,举手之劳,但是第二次,已经涉及到了皇家血脉,诛九族的罪名,老国公无凭无据就那样助温照凛,实在是令人费解。 可是这不仅仅是秦杳好奇的问题,温照凛也一样没有答案,“我后来问过老国公,可他只说巧合,不愿意透露更多。” 但他相信老国公对他没有恶意,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两次救温照凛于危及还不求任何回报,的确值得他这样苦恼,秦杳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老国公什么都不图,这很难办。 “到时候咱们跟老国公见一面吧。”或许见一面就能找打突破口也说不一定呢。 “就怕到时候老国公不愿意见我。”并非他杞人忧天,他能感觉到老国公对他其实是有些矛盾的,以前他每次偷偷去见老国公,老国公虽然不会赶他走,偶尔也会为他准备吃食茶水,但其实对他并不热络,甚至可以说是很冷淡的,他好像很矛盾,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跟温照凛相处。 “事在人为嘛,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天天去烦他,他总会答应见一面的。”她觉得老国公应该是有什么苦衷的,只是不方便说而已。 “也只能这样了。”他现在的确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第102章 如此,甚好 皇上只命令了平远老将军镇守柴陇关,老将军依言恪尽职守,率二十万大军将柴陇关打造成立铜墙铁壁,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荣戚扬,也没有丝毫办法。 但老将军也就做到这个份上了,其余的,他不过问分毫,朝廷是何形势,东北状况如何,南方战况焦灼与否,他都不过问,消息日日传到他耳朵里,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温照凛和秦杳知道老将军这个态度,心里都不免叹气,老将军大概也是对闫曜梁死心了,如今甘愿驻守柴陇关,不过是不愿妻儿在汴京受苦而已。 而另一边,扶南将军在闫曜梁一封又一封的秘信催促下,昼夜不停的赶路,终于在秦家军围困应朝关之前赶到了,闫曜梁给他下了死命令,若是应朝关破,他扶南将军府,便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老将军已经年逾七十,尽管心力交瘁,但也不得不打起二十万分的精神助援应朝关,他到了应朝关一刻也不敢停歇,布置防线,调度守兵,打通消息渠道,预备粮草,凡是他能想到的战前准备,无一不是亲自着手,绝不假手于人。 当初先帝封他抚南大将军,嘉奖他南下征战有功,这是他今生无上的荣耀,所以在先帝崩逝的这十年,他虽不再上阵杀敌,但他数次上书,帮助闫曜梁整改军营,提高大军的战斗力,在东堰国的军事力量上,也算是立下了丰碑式的成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离开战场十年,竟然还有重返战场的机会,这对他来说不是弥补遗憾的锦上添花,而是加速他死亡的助力器啊。 可是他不敢不上心,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整个家族,如今都指望着他呢。 池永松和韩铎是在三日后率兵到达的应朝关,此时的应朝关已经严阵以待,抚南老将军亲自落座城楼,两军统领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碰上了面。 池永松没有下令立刻攻城,而是让大军原地安营扎寨,似乎并没有要攻城的意思。 这不仅是他自己的意思,更是温照凛和秦杳的意思,他们和几位老将军立场不同,在这并不妨碍他们尊敬三位老将军,他们都是东堰国曾经的中流砥柱,如今跟他们为敌,也是迫不得已,若是能讲和,他们希望不要兵戎相见。 所以温照凛得知抚南将军前往应朝关的时候,便给池永松去了消息,让他暂缓攻势,先寻求和平的方法。 但其实温照凛心里清楚,闫曜梁拿他们整个家族做要挟,他们之间,必当是免不了一战的,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闫曜梁不是没有别的人选,他偌大的东堰国,难道还找不出几个帅才吗? 他此番派出三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不过是瞧准了温照凛的不忍,拿捏住了他的心思,而且很显然成果显着,他的确犹豫了。 果然这世界上最好的牌就是感情牌了! 这日,老国公的消息终于传来了,人已经到了陀萍江,正调兵遣将,三十万大军即将兵临大庸关。 大庸关是进入西南的确的第一个关卡,乃重要之地,温照凛派了十万大军驻守,广岐城的邓彪已于三日前赶到这里,号令大军准备迎战了。 大庸关后是广岐城,这里虽然不是西南的交通枢纽,但胜在人口众多,是西南不可或缺的人口输出重城。 陀萍江距离大庸关不过隔了一条江的距离,镇国公率兵横渡陀萍江,不过三日的功夫,已经抵达大庸关。 与此同时,温照凛也已经准备从阙州城出发赶往大庸关,他要设法跟老国公见上一面。 秦杳本来也想一起去的,但是遭到了傅晚的反对,她现在身体调理已经步入正轨,轻易不能离开傅晚的视线。 无奈她只能作罢,目送温照凛离开,自己留在府上,得空了就看看各地的消息,当然大部分时间她是不得空的,每天针灸都是两个时辰,她的双手已经出现麻痹的症状,所以要通过针灸来恢复,刺激各个穴位,打通手臂的经脉,确保手臂的情况不会恶化,所以她的两只胳膊就会被扎得跟刺猬一样,并且密密麻麻的都在疼。 这日,又到了每日针灸的时辰,秦杳伸着两只胳膊任由傅晚在她手臂上下针,每下一针,她就皱一下眉,全程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小团子皱褶脸巴巴儿的看着秦杳,两只手紧紧的抓着秦杳的衣角,傅晚每落一针,他就鼓着脸朝秦杳的胳膊上呼一下,还跟个小大人似的安慰秦杳,“娘亲不痛,柚柚给你呼呼。” 呼得脸都红了也不停下,秦杳看着又好笑又暖心,“有了柚柚的呼呼,娘亲真的不疼了。” “那柚柚再给娘亲呼呼。”小团子是个行动派,从一开始的一针呼一下,变成了一针呼呼两下,并且越靠越近,若不是傅晚拦着,他的小脸都要杵到跟前儿了! “再去拧一张热手帕给你娘亲。”这话是傅晚对小团子说的,免费的小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小团子点点头,麻利儿的就从椅塌上跳了下去,两条腿儿动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拿着热乎乎的手帕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秦杳手腕处已经冷掉的手帕拿下,然后换上了手里的热手帕,相比于前几日,动作已经相当娴熟了。 “乖。”傅晚笑着对小团子说。 小团子嘿嘿一笑,比吃了糖人还开心。 每日两个时辰的针灸,一开始还很是难熬,可是这几日过去了,也不觉得有多难过了,大概是因为小团子一直在逗她开心,转移注意力的缘故。 两个时辰过去,傅晚取下银针,然后玉衡就端着药进来了,简直是掐着时辰进来的,一刻也没有被耽误。 傅晚的药苦,非常苦,也不知道为何,她以前也喝了不少药,从未喝过像傅晚开的药这样苦。 难道神医就可以不考虑患者喝药的心情吗? 这就是神医的特权? 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将药一口闷,小团子见状,立刻递上蜜饯,一连吃了好几颗才把药的苦涩味儿压下去。 盯着秦杳喝完了药,傅晚没有逗留,拿着这几的箱子就离开了,衣袖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 话说回温照凛,他在去大庸关的路上就给镇国公去了信,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信,他也不气馁,刚到大庸关就夜访敌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摸进了镇国公的营帐。 此时的镇国公,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看,对于温照凛的闯入,他没有一点意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看着兵书,也不理会温照凛。 温照凛早就习惯了老国公的态度,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茶看着像是新沏的,入口刚刚好。 现在是深更半夜,主帅的营帐不会有人来,所以镇国公不说话,温照凛也不说话,他悠哉游哉的吃着茶,深刻的践行着阿杳说的——脸皮厚这一行为。 老国公本也是沉稳的人,可是温照凛不按常理出牌,这倒是让他忍不住抬头,悄摸的瞥了他好几眼。 温照凛是什么人,当人不会察觉不到老国公的眼神,已经差不多了,他放下茶杯,缓缓的说道:“来得匆忙,也没给您带一点东西。” “老国公莫要怪罪小子无礼。” 本是客气的话,温照凛没指望镇国公回答,可是却不想他话音刚落,老国公就淡淡的开口:“怪罪。” “呃......”温照凛语塞。 看着温照凛吃瘪的样子,老国公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沉稳道:“你我如今立场不同,贸然见面,对你我都不好。” “您对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拜见您。”老国公没有给他任何希望,开门见山的表明立场,温照凛心知自己今日没有结果,只能话锋一转,说些寻常的话。 老国公似乎有些差异,但也是一瞬间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快到宛如没有改变似的,“只是拜见?” “您若是想听我说些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老国公立刻抬手打住,“别,我不想听,我什么态度你知道,你不必劝我,当初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不过是巧合,你不必放在心上。” 老国公执意这样说,温照凛也不替他辩驳,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您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 “我承诺过您,他日若是需要我的帮助,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助您,这话到今日依旧有效,只要您点头,汴京的事情您不必担忧,国公府——” 温照凛话没说完,老国公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广平王。” 温照凛闭上了嘴,静静的听着老国公的话。 “我知你不是池中之物,他日定当成为中原枭主,但这跟我都没有关系,我是东堰国的镇国公,只能忠于皇上,如果你非要说报答,那就请你,他日若是登上高位,给我霍家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是您难道看不出来,现在的朝廷已经不是您期望中的那个朝廷,皇帝也不再是一个明君,您——”温照凛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明白,他应该是劝不住了。 老国公精明了一辈子,会看不出来吗? 果然,他的话音落下,老国公就摇头说道:“朝廷的确不是以前的朝廷,当今圣上的所作所为我也一清二楚,但是我霍家世代沐浴皇恩,先帝对我,更是有知遇之恩,临终所托,我一刻也不敢忘。” “纵使皇上不信任我,不让我参与朝政,我什么也做不了,唯今能做的,也只有用这一条命来报答先帝了。” 他不得闫曜梁信任,所以这些年不能报答先帝的恩遇,而今既然闫曜梁需要,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助他。 镇国公说完,帐被陷入了短暂的平静,温照凛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杯壁,半晌才开口说道:“国公所言,我明白了。” 忠诚二字,沉重又充满了无奈。 “闫曜梁鸟尽弓藏,他日若国公需要,我会帮您保住妻儿。” 他听出来了,国公此行,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劝不住,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镇国公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只手放在兵书上静静的抚摸着。 “你我立场不同,他日在战场相遇,我不会手下留情。” 温照凛闻言,了然的点点头,“我也会全力以赴。” “如此,甚好!” 温照凛只在老国公的营帐内待了一个时辰,他趁着夜色而来,最后也借着夜色而去。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又合上,里面再一次恢复了寂静,老国公独自坐在椅子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很难窥见些许的动容。 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目光没有落在实处,不知道是在思考问题,还是思绪已经走远。 他一早就料到了两人今日的见面,但料见了跟没料见结局并无不同,他摆脱不了朝廷,注定无法如温照凛的意愿。 唉—— 若是换个时间,二十年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追随了他,可是啊…… 温照凛没有离开大庸关,他在这里逗留了好几日,期间两次去拜访镇国公但都被拒之门外,无奈,他只能暗中给老国公送去了一些东西,聊表心意。 进展不顺,他也没有了留下的意义,转头便回来阙州城。 当然,相比于温照凛的不顺,远在汴京的闫曜梁就顺利多了。 汴京这些日子动荡不安,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并且已经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出于对亲生儿子的重视,闫曜梁在一个夜晚离开了皇宫,踏上了去宗人府的路。 时隔多年,宗人府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寻常都是昏暗寂静的地方,今日难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闫曜梁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挪着步子往宗人府里面走。 而大皇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第103章 时隔多年的见面 五年前,六皇子的周岁宴。 作为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长,又是宫中最年长的皇子,大皇子自然而然的担起了照顾宾客的重任,对此,他乐在其中,他那些年身体不好,是胎里不足留下来的老毛病,他吃惯了苦药,所以看到自己弟弟身体健康,他心里是欢喜的。 他平时没少听闲话,无非就是自己这个弟弟将来会越过他去,但是这些,他都只当是生活的调剂而已,他身体羸弱但年少老成,他一早就明白,想要在着宫里生存,身体好顶个屁用,要脑子好,会算计,让人捉摸不透,这才能活得久。 弟弟的周岁宴是他张罗的,他的初心,只是想表达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心意,也借此向父皇母后表明,自己不会被外人的话撺掇,他会爱护这个幼弟,不会生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来。 可是他千算万算,终究是算漏了他这个父皇的心意。 六弟失踪,他这个宴会策划人嫌疑重大,再加宫人们的那些话,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人押住了。 他被禁卫军押去了御书房,他父皇禀退了左右,独自坐在上头,看见这个架势,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生机,还以为父皇会相信他。 “父皇,儿臣冤枉啊!”他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六弟跟儿臣一母同胞,儿臣怎会伤害六弟呢?” 他说得恳切,抬头乞求似的看着闫曜梁,“父皇明察,儿臣真的是清白的啊!” “父皇您知道儿臣的,您也了解儿臣,儿臣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更何况,您知道,儿臣不会这般没有脑子,将自己陷入这不仁不义的境地。” 在他主办的宴会上动手脚,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闫执,何时这样愚蠢过? 说句不好听的,六弟虽然天资聪颖,但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他已经成年,且羽翼逐渐丰满,即便将来父皇真有意立六弟为太子,以他的势力,也并非全无抗衡和抢夺的资本,他何必在自己羽翼未丰的现在,对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婴儿下手呢? 他的父皇聪明一世,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呢? “父皇......” 闫曜梁一直没有开口,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闫执,看着他为自己辩驳,试图洗脱自己的嫌疑。 但闫执的解释很是苍白,闫曜梁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是带着怀疑和不信任的。 “父皇,您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伤害六弟的心思,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想要挑拨父皇和儿臣,这人心思歹毒,父皇您千万不可上当啊!” “心思歹毒?”闫执的话音落下,闫曜梁定定的看着他,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有人能歹毒过你?!” 伴随着闫曜梁的怒吼,一封封密信被他掀在了闫执脸上,他的爆发来得猝不及防,以致大皇子一时不察,惊得跌坐在了地上。 “还说别人心思歹毒,朕身边,就数你心肠最毒,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吗?”闫曜梁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闫执面前,一脚把刚跪好的闫执又踹翻在地。 “你自己看看,这些——”闫曜梁的怒不可遏,蹲在闫执面前,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随意在地上薅了一把,将满是闫执笔迹的密信摔在了他脸上,“这些,你还说别人心思歹毒,若不是朕警惕察觉,你是不是就要弑父杀君了?” “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 满地的信,上面无一不是闫执的笔迹,每一笔都是他勾结西南王的罪证。 “怎么会......”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就暴露出来,“怎么会这样......” 汴京的那些人都很是难以控制,且有不少人都不理会他的拉拢,没办法,他只能从各地有兵权的藩王里下手,分派在外的王爷并不多,有兵权的王爷就更少了,能入他闫执眼睛的,也就西南王一个,所以他从去年开始,就联络上了西南王。 只是两人通信这么久,西南王也没有松口,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吊着他,但他有的是耐心,并不介意跟对方周旋。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会被父皇察觉,他自诩做事隐蔽,不留痕迹,这...... “你勾结藩王想要做什么还需要朕跟你明说吗?朕登基才几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朕从这个皇位上拉下去,你说今日之事跟你无关,你让朕如何信你?” “父皇,儿臣,儿臣——”闫执阵脚彻底乱了,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此刻思绪全乱,纠结来纠结去,说出的话更是让本就火冒三丈的闫曜梁更加生气,“儿臣没有想篡夺您的皇位,儿臣只是想为自己多争取点什么,将来您选太子的时候,能多看看我,我——” “朕登基不过六年,你就开始惦记起了太子之位,你是盼着朕早早驾崩吗?朕要是再活个几十年,你是不是就会等不及直接了结了朕啊!” “父皇,父皇,儿臣没有,儿臣——”闫执留着泪,抓着闫曜梁的龙袍,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但闫曜梁根本不理会他,抬脚就甩开了他的手,并且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朕不想听你废话,你去宗人府面壁去吧,跟列祖列宗忏悔。” 闫曜梁背对这他,闫执看不见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都这样的冰冷决绝,表情肯定也不会有丝毫的柔和不舍。 “父皇,您真的不信儿臣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闫执已经心死了,他瘫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 闫曜梁同样头也不回,淡淡道:“铁证如山,朕不能对不起自己,也不能对不起你六弟,留你一命,已经是看在咱们多年的父子情分了。” “勾结西南王的事朕不会昭告天下,但蠡儿的事,你推脱不了责任!” “你,好自为之吧,朕今生,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那天夜里,大皇子被关进了宗人府,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就那样独自走了进去,看着厚重的大门开启有关闭,一关一合之间,他已经跌入尘埃。 翌日,大皇子谋害六皇子,皇上一怒之下将大皇子关押宗人府的消息就传遍了汴京,从此,他闫曜梁留下了爱子的名声,而他闫执,便成了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代名词。 那时他正处于事情败露心灰意冷的阶段,而且从六皇子失踪到他被打入宗人府不到半日的功夫,他根本没来得及细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等他冷静下来,细想当日发生的事情,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中,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了! 而这个别人,不是其余什么人,正是他无比敬重的父皇! 时隔多年,宗人府的大门再一次打开,多年未见的父子,罕见的面对面坐着,闫执孤单的坐在闫曜梁对面,明明已经快要到盛夏了,他身上却还披着厚厚的毯子用来保暖。 闫曜梁一身常服,坐在闫执对面,面前放着一杯闫执推过来的茶水。 茶叶看上去已经泡了很久了,已经闻不到茶香了,茶水也跟寻常的清水一样,看不出差别。 “还以为今生,再没机会跟父皇见面了呢。”闫执率先开口,嘴角带着微笑,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里的茶杯,“以茶代酒,多谢父皇这么多年的关照。”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全然不在意闫曜梁根本就没有端起茶杯,甚至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饮尽,闫执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问道:“父皇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不会又是来给儿臣扣什么帽子的吧,只是儿臣如今,大概已经当不起那些虚妄的罪名了。” 毕竟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入宗人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玉蝶上除名,现在他自称‘儿臣’,唤闫曜梁‘父皇’,其实已经是僭越了。 “虚妄?”闫曜梁皱眉看着闫执,“你以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你现在能看见朕?” “父皇说笑了,就算没有证据,您不也一样可以给儿臣扣一顶那么大的帽子吗?” “当初六弟究竟是怎么消失的,父皇难道不清楚吗?还真是为难父皇您了,为了扳倒我,甚至不惜用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来做筹码,您真不愧是明君啊!” 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确信自己没有对六皇子下手,那么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悄无声息带走被众人围着的皇子还不被起疑的,也就只有他父皇了。 他刚开始想不明白为何,但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明白了,他父皇做事从来都是万无一失的,之所以选在周岁宴那天毫无征兆的对他发难,是为了防他反抗。 当时他虽羽翼不丰满,但若是拼死挣扎,也不是不能博出一条生路。 这是闫曜梁绝对不愿意看见的局面,所以他借着六皇子失踪的事情,困了他在宫里,而同时在宫外,拔除了他所有的势力。 他一早就知道他联络朝臣,勾结西南王,但是一直隐忍不发,在最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闫执不是什么好人,而他这个父皇,更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的儿子都能算计的明明白白! “就是不知道父皇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过,扳倒了我,却真真儿的赔了六弟一条命进去,父皇子嗣单薄,这些年出生的皇子,有哪一个能比上六弟呢?” 宫里有孕的嫔妃不少,但是能平安生产的少之又少,生下来能养活的更是罕见,能活着满周岁的更是寥寥无几,就更别提能跟六皇子一样聪明伶俐的了。 闫执一字一句都在往闫曜梁心窝子上戳,他时刻注意着闫曜梁的表情,看着他从淡定从容到现在脸色乌青,极力隐忍,他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只要你告诉朕蠡儿的下落,朕可以饶你不死,你可知你今日之罪,已经够你砍头十次了!” 闫执趁他病重,暗中联络旧部,威胁勾结朝中大臣,陈兵三万在城外,意图逼宫! 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他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跟他说话,已经是他心慈手软了。 可是闫执似乎并不想领这个情,他冷笑一声,道:“父皇是不是老了,六弟不是已经死了吗?” “儿臣在这宗人府这么多年,如何能寻得六弟的下落呢?” 他说的轻松又随意,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似乎真的听不懂闫曜梁的话一样。 可是闫曜梁心里很清楚,他这是在跟自己装傻! “你不要跟朕装傻,朕已经查到,你当年并非全无准备,那天晚上,你的人暗中出入皇宫,朕的人抱走蠡儿还没出皇宫就被你的人截胡,这是千真万确的!”闫曜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恶狠狠的看着闫执,那眼神,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反而像看一个恨不得杀之而快的仇人!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六弟的尸身已然入土,当年御花园假山后面的婴儿,便是六弟,如今这世上,哪来什么六皇子闫蠡呢?” 闫执并不正面回应闫曜梁的话,只是不断强调六皇子已死的事实。 但他不得不承认,看见闫曜梁今日这个恨不得杀了他但又不能的表情,他很痛快! “父皇难道忘了,当年可是您亲自下的旨,宣布六弟遇害的,怎的,今日想要推翻了不认账不成?” “闫执!”闫曜梁拍案而起,双手撑在面前的矮桌上,弯着腰抬着头怒吼闫执,“你若是执意不说出蠡儿的下落,朕绝不会让你好过!” 当初他得知闫蠡被人劫走的消息之后,为了保住他的命,不得不对外宣称他已经遇害的消息,但他心里清楚,闫蠡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而已。 闫曜梁不是在说假话,闫执心里清楚,可是他也并不会因此就害怕,依旧惬意闲适,“父皇不是已经不让我儿臣好过了吗?” “这么多年儿臣都活下来了,也不在乎日后的种种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 第104章 男扮女装? 其实这些年闫曜梁时常会派人来宗人府,目的就是询问六皇子的下落,但是闫执一次也没有松口,他一日不松口,闫曜梁就一日不让他好过,克扣吃食都是不值一提,更歹毒的是,闫曜梁竟然给他下毒,那种让他痛不欲生却又死不掉的毒。 这么多年,每年都会有一次,刚开始他还会伤心难过,但是越往后他就麻木了,心中只剩下了对闫曜梁的恨! 闫曜梁没有说话,就那样盯着闫执,大概是在脑海里思索究竟如何才能撬开闫执的嘴吧。 他不说话,闫执也无话可说,喝着已经没有茶香的茶水,淡定的回视闫曜梁。 他断定闫曜梁不敢拿他如何,他那样宝贝他的六皇子,怎么会放弃他这个唯一的线索呢? 这么多年他给他下毒这么多次,最后还不是乖乖的给他解药,他很确信,六皇子的下落一日没有,闫曜梁就不可能对他怎样。 冷寂的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两人四目相对,很明显就能看出双方的气势,一个急火攻心,一个游刃有余。 当然,最终还是闫曜梁败下阵来,他双手握紧了拳头,重新坐了下来,忍着怒火道:“你知不知道,因为蠡儿的事情,你母后这些年都是郁郁寡欢,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你就这样忍心看你母后郁郁而终吗?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她是如何疼你,照顾你的吗?” 闫曜梁以为搬出了皇后就能触动闫执,但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闫执就冷笑了一声,一脸嘲讽,“父皇不会以为搬出了母后就能奏效吧,你忘记了儿臣可是终身难忘了,当年儿臣入宗人府,第一个对儿臣下毒手的,可就是母后呢。” 那一次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六皇子的尸体在御花园找到,看着惨死的孩儿,皇后当即就疯魔了,那是她最勇敢的一次,一个人秘密出了皇宫,然后来了宗人府。 那时候他还以为母后是相信他,是来救他的,却没想到,他刚靠近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向来以温婉优雅自居的母后,就狠狠的给了他一匕首。 他当即就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后,但是皇后并未理会他,甚至还想再给他一刀,他至今都还记得她当时说的那句话:“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儿子,早知道有今日,本宫当年就该一碗堕胎药了结了你!” 后来他好不容易被救了回来,只是身体恢复了,心却破碎了。 “当时你母后是在气头上,事后她也后悔不已,大病了一场,差点就——” “那不是因为我!”闫执突然怒吼一声打断了闫曜梁的话,“那是为你们死去的儿子,不是为我哭的!” 真是可笑,明明都已经互相厌弃到了这个地步,却还要在他面前讲这些所谓的亲情,无聊! “闫执!”闫曜梁也再一次呵斥了闫执,“你只要说出蠡儿的下落,朕可以满足你一切要求,这次的事情朕也会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告知天下,恢复你大皇子的身份,只要你告诉朕,蠡儿在何处!” “哟~”闫执轻快的感叹一声,同时还鼓起了掌,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只是他没有立刻提要求,反而是故作沉思状,半晌才说:“那......父皇把您的皇位给儿臣吧。” “你——”闫曜梁怒目圆瞪,看闫执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闫执假装没有看到闫曜梁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继续说道:“只要父皇禅位于我,我保证,立刻让六弟回来,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一辈子不分开,父皇您说呢?” “闫执,你放肆!”闫曜梁大吼。 闫执充耳不闻,淡定开口:“儿臣五年前就放肆了,不也活到了今日吗?父皇这个态度,这是不愿意了?” “看来六弟在父皇心里,终究还是不及一个皇位重要。” “那父皇从今以后,就抱着您的皇位,孤独终老吧......” “哈哈哈哈——” 闫曜梁没有从闫执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他又不能杀了他,最后只能愤愤的离开,只是今日在这里受到的侮辱,不可能不出一口气。 只不过他慢了一步,他回宫的第二天,宗人府就被一场大火淹没,在废墟里发现了大皇子的尸体,而彼时的闫曜梁,正在写罪书,内容是将闫执贬为庶民,降为奴籍...... 对于大皇子的死,外界流言纷纷,大家对他的死猜测众多,有人说他是以死谢罪,有人说是被灭口,反正每一条流言,听着都很像真相。 然而最让所有人震惊的,还是皇上的态度,对于大皇子的死,他毫无波澜,只在朝臣问出大皇子该葬于何处的时候,满不在乎的道:“他已在玉蝶上除名,身份不过是一个戴罪的庶民,城外乱坟岗,做他的孤魂野鬼吧。” 东堰开国几百年,还从未有过皇子被丢弃乱坟岗的先例,对此,众人唏嘘不已,但皇上金口玉言,断没有朝令夕改的规矩。 所以大皇子的身体,被裹了一张破烂的草席,随意的扔去了乱坟岗。 皇帝的心狠朝臣们看在眼里,怕在心里,对亲生儿子尚且这样不留情面,那对他们...... 一时间,整个朝堂战战兢兢,轻易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对闫曜梁的决定唯命是从! 而那些先前跟闫执接触过的而大臣,更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稍不注意头上悬着的那把刀就落了下来。 当然闫曜梁没有当过这些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毫不手软,而闫执放在城外准备逼宫的三万精兵,更是不顾归顺与否,全部斩杀! 至此,经过了这一场大洗牌,原本浮躁的朝堂终于沉寂下来,每日来上朝的,都是对皇权抱着绝对敬畏心态的人,每日上朝前,他们恨不得将衷心二字刻在脸上。 与此同时,在闫曜梁大刀阔斧整顿朝堂的这段时日,苍北的荣戚扬已经彻底占领了苍北,北越的铁骑已经占据了苍北的每一个角落,并且敌军直逼柴陇关。 消息被加急传回汴京,对此,已经没有人感到惊讶了,让众人错愕的,是闫曜梁接下来的安排。 他要跟北越议和! 将苍北九州三十六城都让给北越,以柴陇关为界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并且愿意开通内地和苍北之间的商路,促进苍北的经济发展,并且承诺,两国从此以后和平相处,以兄弟相称,将之前两国中断的和亲事宜继续下去。 不仅如此,闫曜梁还表示,他知道北越王上呼延桀痛恨秦家,如今秦家谋乱,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若是北越有需要,他愿意出兵援助,帮北越王上报仇雪恨! 这一切的决定,闫曜梁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在朝堂上说出来,完全就是通知所有人,并且议和的使者,早已经从汴京城出发,已经有两三日了。 这一刻,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力,不仅是这件事,而是往后的每一件事。 闫曜梁用自己的雷霆手段,巩固了自己的皇权! 朝廷要议和的消息就跟长了腿一样,不出半日已经传遍了整个汴京,三日不到,整个东堰上下都人尽皆知,就连周边的其他国家,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当然温照凛和秦杳不会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闫曜梁跟北越议和,是准备跟他们开战了,他想要跟北越结盟,成为兄弟国,目的在于利用呼延桀对秦杳的仇恨,让北越来帮他对付他们放在东北的秦家军,而他自己,便可全身心的投入西南的战场上跟温照凛一较高下。 不得不说,这是当下最明知的决定,内忧外患,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然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跟北越结盟,不失为一个良策。 “阿杳觉得,呼延桀会同意吗?”温照凛躺在躺椅上,慵懒的开口。 秦杳翻看着话本,闻言抬起了头,道:“他没理由不答应。” “呼延桀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不会放过这个打败秦家军的机会,我估摸着,再等两日裴腾的消息就该传回来了,该让他们做好准备了。” “不过呼延桀应该不会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到跟秦家军的交战之中,他此次出兵的目的,可不在于此。” “不过我有一点担心。” 闻言,温照凛挑眉,问道:“担心什么?” 他们放在北方的大军足有五十万之多,且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兵,即便面对两路敌人,都是游刃有余的。 “自荣戚扬到天门关之后,我一直关注这苍北的战事,北越军一路势如破竹,可是我没有寻到穆澹的踪迹。” 穆澹一日不出现,她就一日难以安心,他太狡诈也太阴险了,几次三番从她手中逃脱,最后都给她致命一击,这样一个人,他若是出现在战场上让人寻得到踪迹还好,若是一直藏在背后,指不定在背后出什么阴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穆澹这个名字,温照凛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他在苍北的那些‘丰功伟绩’他也都一一听说了,但是一次都没有见过,若是有机会,他倒真想跟他会会,躲在暗处算什么,见不得光的老鼠吗? 这样的人,找出来就该跟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我会让红鸾阁查他的行踪的。” 秦杳点点头,但脸上的笑容并不明显,怕就怕穆澹的行踪,连红鸾阁都找不到,其实这些日子,她已经让茶烽的手下的天狼暗中追查了,但至今一无所获。 “好了,阿杳别担心了,我给你说一件有趣的事,关于苗疆圣女的。” “什么?”秦杳兴致缺缺,但还是问道。 “祝伯夷今早来信说,他打探到苗疆圣女并非女儿身。” 并非女儿身? 秦杳疑惑不解,皱眉道:“什么叫并非女儿身?她有相好的?” “男扮女装。”温照凛答。 这些可把秦杳给震惊到了,眼睛都瞪大了,“男,男扮女装?男子?” 对于秦杳的反应,温照凛好笑,把人一把搂进了怀里,缓缓道:“祝伯夷信中说,他亲眼看见那个苗疆圣女是男儿的身材。” “这……”秦杳无语,女扮男装她听过,着男扮女装,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苗疆圣女在苗疆可是神圣纯洁的存在,深受百姓的爱戴,可以说是把苗疆圣女当成了信仰,可是谁能想到,这样崇高地位的苗疆圣女,如今竟然都不是一个女子! 若是人说圣女不是清白之身她都还能接受,毕竟人非圣贤,可现在竟然连女子都不是,简直为所未闻! 不过如果是这样,便能解释为何苗疆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还有这么多令人费解的举动了。 有人借着苗疆的手,挑起了一轮新的战争,这个人或许是苗疆圣女,抑或着背后还有什么人再操控着。 现在苗疆圣女的一层身份被揭开,算做是一个突破性的线索,若是能深挖下去,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那祝伯夷那边准备怎么做?” “正在寻找证据,等有了切实的证据证明那个圣女的身份,就将他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苗疆乱了,那他们和温照凛的合作,就不攻而破了。 “不过我总觉得,苗疆不会这么简单,这个人敢冒充圣女,背后不可能没有人支持。” 别的不说,苗疆圣女选拔规矩繁多,每一层选拔都是严苛至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能混进去一个男人,温照凛只能想到两个原因。 要么那个人事先买通了选拔的人员,要么那人心狠手辣,直接杀害了真正的苗疆圣女,自己顶替上去。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是危险重重! 单凭苗疆圣女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随时可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之下,还能在苗疆制作那些杀伤性极大的武器,他背后,很定还有一个人。 第105章 变天了变天了 苗疆,溪山。 祝伯夷已经在这里蹲守三天了,黑鹰五日前给他消息,苗疆圣女,哦,不,现在应该是苗疆圣男了,每隔两月便会来溪山一趟,做什么不知道,但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今日便是两个月的期限,他定能在这这里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初到苗疆,用的是商贾的身份,可是他来了这里才发现,苗疆对于外来商贾身份查得极严,凡是在城内出入的商贾,都会有人暗中跟着,他还不能摆脱他们的跟踪,因为一旦没有出现在这些人的视线范围内他们必定起疑。 身后一直跟着一条尾巴也不是事,他只能借口没有找到合适的生意,从而离开苗疆,然后又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回来,这回,他对城内的情况稍作打听,换了一个江湖神算子的身份,捎带脚还能医个病什么的。 这一回的身份算是选对了,城内不仅没有人拦着,甚至有人见到他,立刻就拥了上来,原因无他,文壁城的城主生病了,遍寻良医无果,城内城外的大夫都瞧遍了,就连江湖术士都请了,皆是束手无策,城主府上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了,一瞧见祝伯夷这身打扮,二话没说就把人请到府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然后才说明了他们的诉求。 对方是城主,身份不一般,苗疆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说不定这个城主能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他按下心中的忐忑,拍着胸脯说道,自己一定能把城主的病治好,这副样子,倒还真有点江湖术士的样子。 可是他哪会治什么病呀,坐在城主的病床前,故作高深的这瞧瞧,那看看,最后还自信的点点头,把周围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还以为真碰到了一个神医。 “先生,怎么样了?我家老爷他......还能撑住吗?”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听她说的话,应该就是城主夫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祝伯夷,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诉说着她的悲伤,看着祝伯夷的样子,就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她身边还站着两个男子,不过而立之年,他们搀扶着妇人,应该就是这城主的两个儿子了。 三人齐齐的看着祝伯夷,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丝希望,祝伯夷面带微笑,内心却泛起了嘀咕,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道:“夫人放心,城主大人的病,在下已经有了线索,您且稍等,我先给城主开一副药,等城主喝下药之后,再看看情况。” 很奇怪,祝伯夷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对面三人的脸色,他们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似乎并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有些不自然的慌张和别扭。 奇怪归奇怪,但他现在只能按下不提,接着说道:“城主身体尚可,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碍的,夫人放心即可。” 他不会看错,眼前的三人有问题,他越是说城主没有性命之忧,三人的脸色就越是变化莫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他从进城主府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这个城主府有些不寻常的味道,很独特,像是混合了很多种东西的味道,难以形容。 这也是他想要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祝伯夷话落,城主夫人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儿子,好像是在用眼神询问他们什么。 两个儿子得到信号,对视了一眼,随后站在左边看着年长一些的男人站了出来,走到了祝伯夷面前,激动的握着祝伯夷的手,张嘴的瞬间,眼泪就从眼眶滑落了,“若是您真的能治好我父亲,您就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先生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满足您。” 男人说得真切,眼泪也是实打实的,这样子,祝伯夷差点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他悄无声息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随后立刻屏住了呼吸,不为别的,实在是面前这位身上的味道有点难闻了,方才在城主府闻到的那股味道还只是淡淡的,时不时的有一点,可是这人刚才一靠近,那股刺鼻的味道便直冲脑门儿,而且他可以确定,他闻到过这种味道,在当初谭蒙带着他们实验火炮威力的时候。 没错! 那股难闻的味道,是火药味儿混杂着其他什么东西的味道! 他没来错,这个城主府,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思及此,祝伯夷笑着恭维道:“城主有您这样孝顺的儿子,肯定不会有事的,少主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医治城主。” “有,有先生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最后祝伯夷留下了一张药方,然后就被他们安排住进了城主府的偏院,还一连给他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金银珠宝好几箱! 但他现在可没心思看这些,一到院子,确定周围没有人监视之后,他立刻联络了红鸾阁的密使,让他快马加鞭的给远在阙州城的傅晚去信。 他可不会看病,方才留下的那个药方,还是从傅晚那里顺来的,其实就是一个温补的方子,但是所用的药材高级又难寻,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这是治什么病的方子,行家也不例外,天下独一份! 以前傅晚闲来无事教他把脉,看脸色,他学了点皮毛,但远没有能出师的程度,没办法,他只能将自己看出来的写信告诉傅晚,希望他能帮自己多维持这个身份一段时间。 只是两人相隔千里,书信一来一回费时得很,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留意到了,祝伯夷这个江湖术士拿出来的药房虽然有效,但是却缓慢至极,往往都是隔了两三日才能有一点进展,不过却没人质疑他的医术。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城主的病总是反反复复,刚有一点起色了,第二日又昏迷不醒了,仿佛进入了一个恶心循环。 城主夫人几次热泪盈眶的找到祝伯夷,言辞恳切的让他救人,祝伯夷每次都应下,但最后开出的还是那些药。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但其实他早就查探清楚了,在城主府住下的第三日夜晚,他就将城主府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城主哪是什么生病,分明就是这个城主夫人,联合两个儿子,一同给城主下毒呢! 这个城主也是可怜,年少发家,一路做到了城主的位置,兢兢业业,为文壁城的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但是自从三年前苗疆圣女上位,大肆招募壮丁,一次两次他没过问,但次数多了,他那些被招募的壮丁都是有去无回,他这才警惕起来,暗中追查了这个苗疆圣女,才知道这个圣女是在拿这些人你做实验 实验她研制出来的震天雷的威力! 眼瞧着城内的青年男子越来越少,这个城主坐不住了,本想当着老百姓的面揭露苗疆圣女的骗局,但是却在计划的前一晚中毒昏迷不醒! 大概这个城主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这样,是被自己的枕边人和亲爱的儿子算计了,他更不会知道,他们早就被苗疆圣女收买了,苗疆圣女很早就发现了城主的眼线,但是却一直没有出手,反而是寻了城主的身边人。 苗疆圣女承诺了他们,事成之后夫人的大儿子,会是文壁城的新一任城主,而他的小儿子,将是她身边的得力助手,甚至还许诺了城主夫人,日后会在苗疆给她的女儿寻一个如意郎君,种种诱惑摆在面前,枕边人的命,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也幸好这个他们被收买了,否则他还不能顺藤摸瓜,摸到着苗疆圣女的踪迹,发现了她的真是身份,最后还探查到了溪山。 出发来溪山之前,为了感谢这个城主,他趁周围没有人,给城主下了一剂猛药,在城主醒来的时候,告诉了他中毒的真相,但至于城主信不信,他就不关心了。 离开了城主府,他带着人连夜赶到了溪山,黑鹰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从文壁城到溪山,都是黑鹰安插的暗线,只要苗疆圣女一出现,他们就会立刻得到消息。 苗疆圣女是在三更天出现在,他带的人不少,明晃晃的火把将溪山照亮了大半,跟他见面的人还没有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足足三个时辰都没有见到人。 让祝伯夷惊讶的是,等了三个时辰,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可是这苗疆圣女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心平气和的样子,简直不符合他的身份。 祝伯夷藏在一棵树上,时不时的打盹,他还挺佩服这个圣女,不过转念一想,能让他等这么久还不敢生出脾气的,对方大概是有点来头了。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会这么有来头! 看着缓缓出现跟苗疆圣女见面的男人,祝伯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珠子才敢确信那张脸是他。 男人一出现,苗疆圣女......男面露喜色,随后单膝跪下,恭敬的低头,他身后的人也纷纷跪下,此时大家大声音传来,“拜见主上。” “真他娘的是变天了啊!”祝伯夷小声的嘀咕,但心里却已经打起了鼓,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回阙州城,真的会有人相信苗疆这么大变故后面,竟然会是他在操控一切吗? 祝伯夷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从他们神色能看出来,应该是商谈得很愉快了,他勉强能从他们的嘴型看出,苗疆圣女说‘欢迎主上回归。’ 这是准备扎根儿的意思? “这他娘的,变天了变天了......” 第106章 真相和身世 “你说什么?”秦杳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茶壶,幸得温照凛及时扶了她的手一把。 温照凛把秦杳手里的茶壶接过,随后再一次开口说:“祝伯夷亲眼看见的,大皇子跟苗疆圣女见面,也就是说,这苗疆背后的实际操纵者,就是大皇子闫执。” 温照凛话音落下,屋子里便陷入了寂静,秦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祝伯夷传回来的消息,明明已经进入夏日里头了,她却在这一刻浑身发冷。 大皇子是苗疆的掌权人...... 这样的消息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他们猜测到了或许苗疆圣女背后还有人,但却没能料到竟然会是大皇子,被一直囚禁在宗人府不能与外界联络的大皇子! 他是如何做到了,苗疆圣女三年前就已经上位,这便能说明,至少三年前,大皇子就已经彻底掌控了苗疆,也就是说,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将目光放在了苗疆,并且实施了计划! 是在他进宗人府之前,还是进宗人府之后? 所有的疑点在秦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便喷涌而来,当初她去见大皇子的时候,只觉得他不会一生孤老宗人府,却没想到,他竟然还给世人藏着这么大一个惊喜! “阿杳......”看着秦杳这样震惊的模样,温照凛轻声的开口,把人牵到了软榻边坐下。 坐下之后的秦杳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突然,她猛地转头,看着温照凛,问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虽然是询问的话,但秦杳的语气里却带着十足的肯定,温照凛的反应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秦杳一直盯着他,温照凛无奈的笑了笑,握着秦杳的手,随后缓缓道:“我在汴京多年,跟大皇子交际并不多,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宫宴上,我只知道大皇子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他在宗人府这么多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而且......” 说到这里温照凛有些迟疑了,他停顿下来,思考现在是不是说这个话的时机。 秦杳疑惑,抬头看着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了纠结,“而且什么?” 直觉告诉他,温照凛接下来的话大概又是平地惊雷! 看着秦杳的眼神,温照凛深吸了一口气,左右这件事都是要说的,没有最好的时机,当下便是最好,思及此,他握着秦杳的手紧了紧,道:“当初大皇子被囚禁宗人府是因为他谋害六皇子,但实际上是闫曜梁察觉到了他勾结西南王,为了以防他羽翼丰满之日谋夺皇位,便在六皇子周岁宴之时,让人抱走了六皇子,想以此来给大皇子一个教训,削弱他的实力。” 秦杳知道他没说完,若只是因为这样,并不足以让他流露出那样的眼神,愧疚?纠结? 她没有开口,把说话的机会给了他。 温照凛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当时大皇子虽然没有防备,但他安排在宫里的人却留意到了这件事,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只能先截胡了六皇子,再暗中派人告诉大皇子真相,只是闫曜梁手脚太快,当夜就发落了他,不过等他发落了人之后,回过神来才发现六皇子已经被截胡了。” 当时他人就在皇宫,全程见证了这件事,他无心参与,但不得不感叹着父子俩的手段,一个赛一个的毒,一个敢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来赌,一个黄雀在后直戳他父皇的心窝子,好精彩的一出戏。 闫执把六皇子藏了起来,闫曜梁将汴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最后为了防止闫执做出伤害六皇子的事,他不得不对外宣称六皇子薨逝的消息。 但这些年他一直暗中追寻六皇子的下落,可是却没有任何线索。 “宗人府走水的那天晚上,闫曜梁去见了大皇子。” 秦杳已经不知道这是今日的第几次震惊了,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无法表达,但震惊归震惊,理智还在,当即就明白了为何,“大皇子联络朝臣意图逼宫这是死罪,闫曜梁想用这个来换六皇子的下落。” 温照凛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结果可想而知,闫执并未说出六皇子的下落,甚至给闫曜梁唱了一出金蝉脱壳。” “逼宫谋反是假,假死远走苗疆才是真。”闫执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要闫曜梁的皇位,而是给自己谋算一个消失的正当理由。 苗疆已经全然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断没有再留在汴京的理由了。 “闫曜梁以为自己洞悉了一切,却没想到这本就是闫执的一个局,汴京城外的那三万精兵,就是一个引闫曜梁入局的关键。”秦杳真想给这父子俩鼓掌,这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算计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不过她猜闫曜梁肯定也反应过来闫执的死不寻常,大概也已经猜到他根本就没有死,所以在朝堂上才那么不在意。 温照凛笑着点头,肯定了秦杳的猜测,随后他松开了秦杳的手,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秦杳。 上面的字迹很陌生,秦杳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她狐疑的拿在手里,“这是?” “阿杳打开看看。” 信中内容简单,只有七个字——广平王,后会有期。 屈指可数的七个字,仿佛说尽了千言万语,秦杳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温照凛,大概是过于惊讶,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昨夜收到的,一晚上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今早祝伯夷的消息传来,我才想通了这关巧,才过了几个时辰,不能算是欺瞒于阿杳吧。” “胡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脱口而出的真相她说不出口,恶狠狠的瞪着温照凛,抬手捶了他两下,逼问道:“他为何会给你写信?” 两人无亲无故甚至没什么交际,闫执这样做,完全没道理,他躲在苗疆背后跟闫曜梁做生意,借闫曜梁的手打压温照凛,他就是背后那双无形的手,推动着天下局势的走向,他也是那渔翁,等温照凛和闫曜梁两败俱伤之后出来收割战场,最后再借着他大皇子这个正统身份,荣登宝座! 他明明恨极了闫曜梁,却选择将震天雷卖给他,事到如今,他不会不知道温照凛的实力,完全是可以跟闫曜梁一较高下,但是他却选择了他痛恨的闫曜梁合作,秦杳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温照凛手里有能够威胁到闫执大计的东西! 若是按照闫执的计划,到最后他能成功上位,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他正统的身份,难道...... 细思极恐,秦杳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攥成拳头的手指都已经泛白,她看着温照凛,颤颤巍巍的开口,“六,六皇子——?” “阿杳真聪明。”温照凛一边笑着肯定了她的猜测,一边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使了点力气才掰开了秦杳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当时闫执的人抱着六皇子四处逃亡,躲避闫曜梁的追踪,我便派人一直跟着,在闫曜梁的人就快要追踪到的时候,出手把人截下来了。” “我觉得你居心不纯。”秦杳小声的开口。 温照凛失笑,并不否认,“那是当然,当时就想着,或许这孩子有一天能帮我一个大忙,就算不能,看见闫曜梁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也很开心。” 他当时还没有能跟闫曜梁抗衡的资本,能做的就是给闫曜梁找一些小麻烦了。 后来他温照凛多了一个风流的名声,让妓子生下了一个孩子,而宫里少了一个皇子,他也是厉害,竟然没有让闫曜梁察觉。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妓子?”秦杳笃定的看口。 不过温照凛却抿了抿唇,试探的看了一眼秦杳,小心翼翼的答道:“有。” “你——”秦杳嗔怒。 温照凛见状连忙补充道:“为了掩人耳目,我不得不赎了一个妓子进府,但阿杳你放心,你夫君我可是清白的,那个妓子有苦衷,怀了一个不该怀的孩子,本来是要被灭口的,我算是救了她一命。” “她生下孩子之后我便让人送他们离开了,后面的两年,府上一直对外称小孩儿多病,没见人。” “可是相差了一岁呢,如何教人看不出?” “那孩子抱回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瘦得没个人形,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冯伯悉心照顾了整整一年才好利索,但从此之后便落下了体弱的毛病,长得比同龄人都小一些,还是这两年才好一些的,看上去脸上有肉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叫外人起疑,小团子才得以在广平王府顺利生活下来。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她问的,自然是温照凛如今对小团子的情谊,虽是仇人的孩子,但小团子毕竟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将温照凛当作亲生父亲来依赖的。 “那阿杳如何想的?”他其实更担心秦杳,他自己倒无所谓,闫曜梁做的缺德事,又不是小团子做的,他当初要真的介意这个,就不会把人抱回来了。 问题被抛了回来,秦杳思索了片刻,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小团子的可爱的模样,围在身边乖巧的叫着娘亲,心一下就软了。 “我觉得不能告诉他真相。”换个角度想,让仇人的儿子叫自己爹娘,不是更痛快吗?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达成了这个共识。 “不过话又说回来,闫执是如何知道六皇子是你劫走的?”当时的温照凛应该还处于扮猪吃老虎的时期,不应该会有人直到他的实力才对。 秦杳好奇的看着温照凛,温照凛低头在他脸上嘬了一口,道:“这是个意外,他也比闫曜梁聪明,我送走那对母子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他。”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宗人府的大门对闫执来说,就是一个摆设,他一直都能随意出入,他顺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查到他府上到底是谁。 “他知道了也没有做什么?” 温照凛点头,“没有,他能在闫曜梁眼皮子地下给自己添砖加瓦,手段可见一斑,肯定能查到我父亲死亡的真相,也会知道我密谋多年,我们都痛恨闫曜梁,敌人的敌人就不就是朋友,我给闫曜梁找不痛快,他也跟着开心,他没道理揭穿我。” “所以你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装作陌生人?” “嗯,本来就是陌生人,他也没真的想要自己这个弟弟的命,而且人放在我这里,任凭闫曜梁怎么想,也不会猜到人在我这里,这样他也安全。” 果然,论起心眼来,秦杳还是得甘拜下风,她现在还挺庆幸,幸好当初她没钻牛角尖跟温照凛为敌,否则自己不知道遭他多少算计呢...... 那个汴京城,果然不是她这样的人能生存下来的地方,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娘亲——!” 话刚说完,小团子的声音都从院门口响起,一声一声的,越来越近,随后一个小黑影就蹿了进来,眨眼就扑到了秦杳怀里。 “娘亲,我想喝蜜水,要冰冰的。”小团子在秦杳话里撒娇,脑门上的汗珠全擦在了秦杳的身上。 “这才什么时候,不能喝冰的。”明明才刚入夏,哪就到了喝凉水的时候了。 被拒绝了,小团子瘪了瘪嘴,拽着秦杳的衣袖,委屈巴巴的开口:“可是柚柚刚刚跟着师父练武了,换身上下都是汗水,可以和冰冰的。” “不行。”的确是出汗了,两个脸蛋儿都是红扑扑的,她伸手探了探后背,全是汗,但他身体不好,哪能这般放肆,“只能给你喝蜜水。” 秦杳态度坚决,小团子只能作罢,嘟哝道:“那好吧,那可以多放一勺蜂蜜吗?” 这可怜见的,秦杳又心软了,“那行吧,就当是奖励你这几日认真听话。” “娘亲真好,柚柚最喜欢娘亲了!” “咳咳——”温照凛干咳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小孩儿他还在这里呢。 小团子闻声,抬头朝着温照凛讨好的笑了笑,“父亲也好,如果父亲能允许我喝冰冰的,那就更好了。” “你个臭小子——”温照凛抬手在小团子脸蛋上捏了捏,最后又忍不住揉了揉。 人小鬼大,主意还不少! 第107章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如今苗疆局势稍见明朗,大皇子掌控苗疆,温照凛和秦杳猜到了大皇子的计划,又从祝伯夷打探到的消息里佐证了他们的猜想,想要截胡苗疆和朝廷的交易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祝伯夷,他能顺利查探到苗疆是否还藏着别的秘密武器。 当然,身在阙州城的温照凛和秦杳也没有闲着,温照凛往返大庸关和阙州城之间,邓彪和大庸关外的镇国公已经已经交手好几个回合了,但都只能算小摩擦,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开战。 但这却让人非常奇怪,镇国公虽然年迈,但身上的功勋都是实打实的从战场上打下来的,当初镇国公霍岩尘以快攻快打的闪电战威名四方,但凡驰骋疆场的武将,就没有不知道他名号的。 当初秦杳还亲自研究过镇国公的战术,老国公的闪电战使得炉火纯青,若是没有绝佳的防御,是很难抵挡得住的。 可是现在双方摩擦这么久,老国公没有一点交手的意思,这不符合常理。 不仅如此,不符合常理的不仅老国公,还有温照凛! 秦杳已经暗中观察好几日了,这人到现在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奋进,阙州城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该收拢的人心也都在手心里了,已经到了出击的时候,可是温照凛没有一点动静,整日就陪着她在府上,看看各地送来的战报,处理处理政务,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跟个闲人一样。 这一日,当温照凛再一次准备抱着秦杳睡午觉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将人一把推开,拒绝他的靠近,随后板着脸严肃的问道:“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你别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我。” 什么也不做简直就不是温照凛的风格,他这样静悄悄的样子,让秦杳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计。 抱人的手落空,温照凛不死心,执着的非要把人抱在怀里了才甘心,“我哪还有什么事瞒着你,我最大的秘密都已经给你交代了。” 也对,小团子的身世一直是他最大的秘密,但是秦杳还是对他现在的态度表示怀疑,“可是你最近很反常。” “哪有?”温照凛辩驳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往胡芸山增兵,粮草都已经在路上了!”胡芸山是西南的边界,出了胡芸山便是蜀川和昌都,而蜀川和昌都后面,便是接连苍北的九儿关,九儿关往后,便是现在被荣戚扬占领的苍北全域了。 他这个安排,让秦杳很难不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被拆穿了,温照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又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嘟哝的样子还显得有点委屈。 “没有人在我面前嚼舌根,是我派茶烽出任务,他无意之间查到的。”若不是茶烽的这个不小心,她现在还猜不到温照凛的心思呢。 说不过,温照凛决定装死,软乎乎的媳妇儿也不抱了,倒在床上闭着眼就装睡,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秦杳鲜少见到他这样无奈的一面,一时间觉得好笑,所以她就这样欣赏了温照凛的背影好一会儿,等欣赏够了,她才再一次开口:“你是不是准备北上?” 秦杳炙热的目光让温照凛无法忽视,只能重新坐起来,思索再三,道:“不是,北越我会留给阿杳亲自动手的。” “那你往胡芸山增兵作何?”秦杳追问。 无奈,温照凛只能和盘托出,“闫曜梁议和,愿意割让苍北所有地区,但是苍北贫瘠,仅仅一个苍北,根本供养不起北越的百万大军,所以荣戚扬把目光放在了离他们最近的蜀川。” 蜀川农业发达,粮草充足,每年朝廷三分之一的粮食都是蜀川缴纳的,所以说蜀川这个地区,是个名副其实的天然粮仓。 别说是供养北越的百万大军,就是再加上整个北越也是绰绰有余的! “荣戚扬想要攻打蜀川?还是说......?”声音越来越小,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接近真相,“闫曜梁会同意吗?他会这么蠢吗?这么肥沃的地方,割让给北越,这无异于让别于在这里生根啊!” 等北越扎根儿了,想要将其赶出去,就是难上加难了! 她觉得闫曜梁不至于这样蠢,他就算恨毒了他们,也不至于把北越养这么肥吧。 可是终究是秦杳天真了,她低估了闫曜梁对他们的仇恨。 “红鸾阁最新消息,闫曜梁已经同意了,不出十日,便会昭告天下。”温照凛波澜不惊的开口,但却足以让秦杳惊讶不已。 真是疯了,先疯了一个闫执,现在又疯了一个闫曜梁,这父子俩真不愧是父子俩! “所以你往胡芸山增兵,是要赶在北越占领蜀川之前,拿下蜀川?” 温照凛点头,“春耕已过,现在正值盛夏,秋收马上就来了,蜀川今年收成极好,若是这些收成落入了北越手中,他们至少接下来的一年都衣食无忧,这对北方的战局会很不利。” 北越是一个马背上的国家,男子普遍彪悍,即便是新兵,也能以一敌二,但是北越的基本条件跟不上,粮草供应是个很大的问题,这大大限制了军队的战斗力,敌人的劣势,自然而然就是他们的优势。 现如今若是敌人补全了这一点不足,那北方的秦家军和广平军,定当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压力。 “蜀川现在的守将是陈遥景,驻军八万,你想要拿下这里不是什么难事,你瞒着我作何?”她难道还会反对不成? “蜀川易守难攻,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温照凛说得缓慢,边说便偷摸的观察秦杳的脸色。 果不其然,秦杳闻言便皱起了眉,“你要亲自去?” “阿杳,我——” “你要去就去呗,我还会拦着你不成,我猜你拿下蜀川之后,还会一路东进,沿着陀萍江往前,顺利的话,直逼汴京也不是不可以,所以你这些日子纠结的,就是怎么跟我开口?” 她是温照凛的枕边人,当然不会察觉不到这人漫不经心背后藏起来的暗涌,他越是表现得无所事事,就越是说明他在酝酿了不得的大计划。 温照凛大概没想到秦杳会是这样的态度,眼睛惊讶又不解,到最后却又成了不舍和内疚。 “可是傅晚说你现在刚进入关键的时候,我想陪着你。”阿杳生病了他还不陪在身边,那他算什么好夫君,日后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他好没脸的。 “我又不是患上了什么绝症无药可医,我现在就是在养病而已,又没有生命危险,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体可好了,若不是温照凛和傅晚再三叮嘱她,她都觉得自己能上战场杀敌。 “你放心去吧,你走了我就给你镇守大后方,这可是你的大本营,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可是......” “哎呀,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你大获全胜的好消息。” 秦杳单方面拍板,不在给温照凛说话的机会,为了堵住温照凛的嘴,还不惜牺牲了色相。 ——白日宣淫,真是放浪。 临昏睡过去之前,秦杳在心中暗暗吐槽自己。 这大概是温照凛在房事上最心不在焉的一次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孤寡了二十几年的体力,看着身侧熟睡的阿杳,温照凛满眼的不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没有任何睡意,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最后小心翼翼的起床,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屋子。 夏日炎炎,王府一片寂静,他思索了片刻,最终去了傅晚的药房。 傅晚正在煎药,也不知是何配方,只是问问这味儿,他都能感觉到苦涩。 “哟,什么风把咱们日理万机的王爷吹来了。”傅晚调侃的开口,但是眼睛却一下都没有离开眼前的炉子。 温照凛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看着傅晚煎药。 他这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倒是给了傅晚不小的压力,他从炉子里移开了视线,无语的看着温照凛,问道:“你是来监工的吗?” “还是说你也想来一碗?” 温照凛白了他一眼,半响说道:“本王就是来问问你,阿杳的身体如何。” “你不信我的医术?”傅晚又想笑又生气,“王妃的身体当然是越来越好了!这每日的药可都是我亲自煎的!” 他堂堂神医,六岁开始就不给人煎药了,现如今重操旧业,他温照凛就还感恩戴德! 竟然还质疑他? 简直过分! “本王没有不信你的医术,就是问问,本王马上带兵出征了,放心不下阿杳。”傅晚的医术他当然相信,只是还是想多吃几颗定心丸,不然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终于要行动了呀,我还以为你要这样陪着王妃两年呢。”温照凛之前的状态,他这样想完全合情合理,“不过我说真的,你若是想王妃早日康复,真就应该领兵出去。” 傅晚这话温照凛有些不明白,他疑惑的看着傅晚,“何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妃是个自尊心强的女子,她是不想成为你的拖累的。” 拖累...... 傅晚的话让温照凛醍醐灌顶,是他疏忽了。 阿杳要强,从她知道自己生病需要静养的反应他就应该察觉到了,但是他忽略了,他若是一直待在王府,阿杳大概会觉得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拖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王妃的病忌讳思虑,你在王府一日,她就会一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她又不能同你说,到最后她的病好不利索,你的事情也耽搁了。”其实傅晚早就看出这一点了,只是一直没说,他每日给秦杳把脉,从她的身体状况就能猜到她想的是什么。 “所以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按照你原来的计划行事,不要让王妃觉得她变成了你的累赘,相反的,你走了,西南的事情落一些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为你做了些什么,反而不会那么愧疚,这样对她的病情更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照凛也释然了,相比来时的忧心忡忡,现在倒是神采奕奕。 “等本王离开,西南的事务都落在王妃头上了,但王妃身体要紧,你就不能整日窝在这个药房了。” “???”傅晚僵住,他怎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只是个江湖游医——” “不,你可以不只是游医。” “我......” “今日就到这里了,本王先走了,阿杳醒了该找不到人了。” 温照凛说完,便当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甚至都没再给傅晚一个眼神。 傅晚看着温照凛洒脱的背影,心中已经把自己咒骂了千百遍了! ——叫你嘴欠! ——叫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失算了失算了...... 秦杳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的时候温照凛不在,但是院子里有声音,好像是小团子在说话。 她缓缓起身,随意套了一件外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一大一小的身影。 小团子似乎正在向自己父亲展示自己这些日子得成果,一套拳打得行云流水,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温照凛虽然嘴上不说,但隔着老远秦杳都能知道,他其实是满意的,他若是不满意,肯定早早就喊停了。 “父亲,父亲,今日还可以喝冰冰吗?你看我淌了好多汗。”一套拳结束,小团子抱着温照凛,仰着头朝他撒娇。 温照凛低头看着小团子,思索了片刻,道:“只能喝一碗,不能让你娘亲知道。” 已经知道了…… 在小团子吃食这方面,秦杳一直都是紧紧把关的,虽然已经是盛夏了,但她平日里做多也只允许小团子喝温凉的水。 “父亲最好了,柚柚保证不会让娘亲知道的——” “咳——”秦杳轻咳一声,打断了外面父慈子孝的对话。 外面的一大一小齐刷刷的看向秦杳,秘密暴露,两人只能讨好的看着秦杳笑。 “阿杳……” “娘亲……” 第108章 遇伏 决定了进攻蜀川,温照凛在接下来的三日便整日里瞧不见人,早出晚归的,每夜都是秦杳睡着了他才回来,为了不打扰到她,这几日都是睡在偏殿了。 为了赶在闫曜梁的圣旨之前,温照凛不敢耽搁,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选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出发,本来是不想要秦杳送的,但是秦杳坚持。 秦杳把人送到城门口,将这几日自己准备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包袱,同上次在十里亭外一样,里面都是常用的药和一些贴身的里衣。 站在门口,温照凛紧紧的握着秦杳的双手,眼里满是不舍,“阿杳,你等我回来。” 秦杳重重的点头,笑着说道:“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团子那边我会替你解释的。” 昨日秦杳状似无意的提起温照凛远行的事情,小团子很是抵触,一整天都很是不安,一直在问她父亲在哪里,一直没个安宁,知道温照凛晚上回来他才消停下来。 大抵是之前温照凛假死加上秦暮停的事情,给小团子留下阴影了,一听温照凛要离开的话就焦躁不安。 所以她都没敢说出温照凛要去打仗的事情,就怕小团子接受不了。 “辛苦阿杳了。”温照凛轻抚着秦杳的脸颊,甚是怜惜。 “别的话我都不说了,你心里都明白,只有一点,你一定要做到。” “阿杳吩咐便是,我一定做到。” “不管前线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瞒着我。”她最怕的就是温照凛一个人在战场上硬扛,受伤了也不告诉她。 温照凛哑然失笑,道:“就算本王想瞒着你也瞒不了啊,你不是已经都已经把天狼的人安排在我身边了嘛。” 为了防止温照凛报喜不报忧,秦杳从茶烽手里要了人,专门跟着温照凛,一是贴身保护,二是防止温照凛瞒着她。 “你知道就好。”秦杳骄傲的说道。 “好了,别磨叽了,出发的时辰到了,这里到胡芸山还有不少脚程呢。” 分别总是依依不舍的,即便说了这么多话,温照凛还是很舍不得,但不走也不行了,他低头在秦杳嘴唇上小啄一口,道:“阿杳等我消息。” 说完他决绝的转身,干净利落的上马,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开。 秦杳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黑色的盔甲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马蹄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 “王妃,回吧。”茶烽从不远处走近,小声的说道。 秦杳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舍不得是真的,但是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是真的,她不想温照凛被她拖累,可是如今骤然分别,还以为这几日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情绪还是抑制不住。 只是形势所迫,分别是不然的,伤春悲秋无济于事。 “回吧。” 回去的时候小团子刚醒,坐在床上有些发呆,他似乎有预感一般,见到秦杳进来,鞋袜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到了秦杳面前,看着秦杳紧张的问道:“娘亲,父亲呢?” “昨日跟父亲说好,我今日要给他展示功夫的。” 小团子的脸色很紧张,眼睛时不时的往秦杳身后瞟去,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明显。 秦杳看在眼里,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蹲下身子,视线跟小团子齐平,温柔的说道:“你父亲出去一段时日,很快就会回来的,因为他很舍不得你,所以不能亲自跟你话别,他让娘亲转告柚柚,等他回来便亲自教你功夫,但前提是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认真的跟师父学习,把基本功学扎实了。” 秦杳说得很慢,话说到最后,小团子的眼眶里已经包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只是攥着秦杳衣袖的手更加用力了。 “柚柚乖......” “父亲,父亲还会回来吗......”小团子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哽咽的小声开口问。 “当然会回来了。”秦杳笑着说,抬手擦掉了他脸颊上的泪珠,“柚柚不是还要给父亲展示自己的功夫吗?柚柚这么乖,这么听话,他若是敢不回来,娘亲答应你,一定亲自把他给你抓回来,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失信于你的。” “真的吗?”小团子瘪着嘴问道。 秦杳朝着他郑重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是真的,娘亲给你保证,你父亲一定会回来的,你看娘亲几时骗过你,以前娘亲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你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是,娘亲没有骗我。” 秦杳说了一大堆话,但最后小团子还是免不了哭了一场,一整天饭都吃不香,闷闷不乐了两日,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不过秦杳能明显感觉到,小团子好像比之前更用功了,先生布置的功课不仅早早就完成了,闲暇时候还会自己的背书,不明白的地方还主动问,练武也积极了很多,好几次秦杳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打了一套拳了。 估摸着日子,温照凛因该已经快到胡芸山了。 这几日,各地送到阙州的公务都是秦杳和傅晚在处理,傅晚虽然不如祝伯夷那样熟练,但是很多事情一样处理得非常干净利落,这倒是省了秦杳不少事。 大庸关的战事还没有到最吃紧的时候,镇国公始终没有发力,暗卫和猎豹几次三番暗访无果,除非老国公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否则这就不正常了。 不过这样下来,秦杳倒是落得清闲,她基本上都是在府上待着,鲜少出门,要出门也就要么是去谭蒙那边看看,要么带着体小团子出门玩一玩。 谭蒙在阙州城两座山之外找到了阳谷上的替代,釜岭比之阳谷山更隐蔽,更人迹罕至,并且拥有者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经过这些日子的打造,釜岭已经初具规模,并且已经投入使用了,火炮的制作也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了,与此同时,之前谭蒙秘籍里提到的手枪也有了突破,但具体进程秦杳不知道,她也没去过问。 她偶尔也回去城里的书院看看,敬安公主到了阙州城依旧延续了自己在苍北事的事情,找了一家书院,成为了里面的女先生,她寻常不住王府,都是住在书院,只有偶尔碰上书院休息,她才会回来一趟。 她依旧开朗,跟她的名字一样,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没能影响到她,从她偶尔给秦杳写的信里可以看出,她如今越发找到了自己的使命,也更加适应现在的生活,她以前欣赏英姿飒爽的女英雄,在汴京之时一身打扮都是干净利落模仿战场上的装束,等到了苍北见识了战场的残酷之后,她仍旧欣赏和尊敬沙场的将士,但自己却不会再向往了,她做不到平淡的看待生死,所以选择了当下最为和平的一种生活。 她希望自己女先生的身份,可以激励更多的女子走出传统的禁锢,她胆怯了战场,但依旧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些都是秦杳在敬安公主的信中读出来的,她支持她这样的决定,同时也赞许她恳请书院收女学生的行为。 她打算过两日去书院看看,城内只有这一个书院,现如今收的学生很多,她想着去看看书院有没有什么缺的,好让人给拨点银子之类的。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日,秦杳刚喝完了药,准备带着小团子去书院看看,结果她人还未出院子,茶烽的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她心里当即就有了不好了预感,只能打发嵇荷带着小团子先回去。 “王妃,从王爷离开那日起,城内就陆续出现一些生面孔,他们来路不明,属下和暗卫的人都查探不到他们的来历,属下担心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从王爷离开那日起?”这个时间点很关键,“是巧合吗?” 茶烽摇头,道:“属下觉得不像,他们有备而来。” “这些人在城内做了什么?”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些人既不暗中打探消息,也不在城中散布谣言,他们什么都没做,每日就在集市上晃悠。”天狼暗中观察了好几日了,这些人都是这样的状态。 可越是这样的状态,就越是说明这些人目的不纯。 什么也不做,但是查不到来历?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继续追踪,留意他们都去了逛了哪些地方,另外让暗卫联络汴京,闫曜梁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这些人举止反常,秦杳只能联想到是不是闫曜梁的人,毕竟也只有闫曜梁会不按常理出牌,他这几个月的举措,每一步都走在秦杳的意料之外,所以这些人,她很难不往闫曜梁身上想。 但很遗憾的是,汴京的消息传来,闫曜梁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反常,除了跟北越谈判,基本上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暗卫和红鸾阁的人仔细打探了,宫里也给出了却的消息,闫曜梁并未派人来西南。 这就奇怪了,看着茶烽和京城的消息,秦杳坐在书房内陷入了沉思,她确信这些人不单纯,可是却又找不到丝毫的线索,这些人就像苗疆的震天雷一样,放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让人提心吊胆忧心不已。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日,这些人还是如之前一样,而秦杳终于忍不住了,当即下令茶烽把人给扣了,她要亲自提审!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天狼刚一行动,这些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在他们眼皮子地下人间蒸发! 与此同时,胡芸山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王妃,出事了!”茶烽握着带血的急件走进书房。 秦杳的目光瞬间就定格在了他手上,心中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出什么事了?” “胡芸山消息,王爷及其十五万兵马在胡芸山遭到不明势力埋伏,王爷下落不明,十五万大军分崩离析。” “什么——!”秦杳拍案而起,不敢置信的盯着茶烽。 第109章 已于一月前沦陷 “你立刻联络王爷身边的人,确定王爷的下落和安全。”秦杳一边往寝屋里走,一边吩咐茶烽,“给寒山城的周作成去信,他离胡芸山最近,让他立刻出兵胡芸山,若是敌人意图从胡芸山进入西南,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挡住敌军,等待支援。” “同时搜寻王爷的下落,收拢四散的将士。” “让暗卫立刻出发,摸清胡芸山的情况,对方是何来头,目的是什么,领兵是谁,背后主谋是谁,此次是单纯的冲着王爷而来,还是有别的目的,统统给我挖干净!” 秦杳都得很急,脚步没有一刻的停歇,神色冷静又肃穆,她走进寝屋,茶烽识趣的站定在门口。 秦杳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依稀还有收拾东西的声音,“让汪奎山给我调八千精兵,两个时辰后我带兵出发。” 说话间,秦杳已经换了一身戎装,原本盘子头上的黑发被高高束起,退下了所有珠宝,干净利落,英气逼人。 茶烽也是个动作快的,秦杳从里屋出来的时候,他派去通知汪奎山的人已经出发了。 看见秦杳出来,他犹豫了片刻,随后道:“王妃,您现在正在养身体,这一趟,让属下替您吧。” 可是秦杳对此充耳不闻,直接快步去了武房,拿了自己的湛金枪,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去,漆乌已经等在这里了,她翻身上马,直接去了汪奎山管辖的军营。 汪奎山已然知晓胡芸山的事情,八千精兵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安排好了,秦杳到的时候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漆乌带着秦杳飞奔出城,茶烽驾着马在后面紧追,两人都不知道,最后面还有一个傅晚穷追不舍。 他正在药房煎药,下面的人就急匆匆进来说王妃骑马出去了,神色严肃的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他顿觉大事不妙,到前院一打听才知道果真出了大事。 但是现在可不能让王妃上战场,无奈,他只能骑马追了出去。 漆乌不愧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傅晚一路从王府追到了军营,勉强赶在秦杳带兵出发之前追上了。 秦杳见到他一点也不意外,眸色沉静,淡淡道:“胡芸山有变,我非去不可。” 傅晚扶额,等不及气儿喘匀了,“胡芸山究竟是何状况咱们尚不清楚,王妃贸然前去,恐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些人有备而来,能轻易就伏击王爷,还击溃了大军,说明对方埋伏已久且人数不少,王妃仔细想想,那些人为何能轻易伏击到王爷,他们是如何知道王爷会前往胡芸山的,通往蜀川的路不止一条啊......” 傅晚话说得飞快,生怕晚了一点点秦杳就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看见秦杳的焦急的神色逐渐缓解了下来,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靠在马旁边擦满头的大汗,见秦杳没说话,他又接着说:“对方在城内肯定有眼线,王爷的行踪肯定从出城开始就暴露了。” 眼线—— 秦杳灵光一闪,忽地转头跟茶烽对视了一眼,那些凭空消失的人? 茶烽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人,立刻说道:“属下一定把这些人拿下!” 说完茶烽便迅速离开,而秦杳也被傅晚劝住,冷静下来的她也觉察出来这其中的疑点,当即下令暂缓出兵,随后跟着汪奎山去了营房。 营房内,秦杳身披盔甲坐在上首,汪奎山和傅晚在下首一左一右的坐定。 “王妃您放心,王爷此番带在身边的副将都是有本事的,情况肯定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汪奎山虽然也担心胡芸山的情况,但种情况下,还是想着出言安慰秦杳。 秦杳点点头,但她的心思很显然不在这上面。 傅晚猜测她这是有了想法,“王妃,您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秦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前两日城内出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我的人却查探不到这些人的看来头,今日我准备把这些人暗中扣押的时候,他们却离奇消失了,寻不到任何踪迹。” “一开始我以为是闫曜梁的人,但是汴京的消息传来,证实了不是闫曜梁的探子,我现在担心,这些人是北越的人。” 准确来说,她担心胡芸山背后,会是穆澹! 还是方才傅晚的话提醒了她,他说为何对方能轻易伏击到他们,她当时就把闫曜梁排除了,以温照凛对闫曜梁的了解,他是不会在这方面中计的,能然温照凛在这里栽跟头,且神不直鬼不觉的,只能是一个温照凛不了解的人。 而这个人,秦杳能想到的,只有一直没有露面的穆澹! “穆澹?”傅晚皱眉问道,他跟在秦杳身边也不少时日了,对这个穆澹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耳闻的。 秦杳点头,“自荣戚扬带兵出征以来,穆澹就一直没有现身,但是据可靠消息,荣戚扬能答应带兵,就是穆澹将其说服的,没道理到了战场上却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一直都担心穆澹背后放阴招,怕什么来什么,她几乎敢笃定,胡芸山背后,就是穆澹了! 但是她现在有一个疑惑,穆澹的计划是何时开始的? 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很关键,关乎到了整个北方的战局,也关乎到了他们日后的计划。 “汪将。” 汪奎山抱拳,“末将在。” “你立刻让人去查探蜀川的情况,本妃怀疑蜀川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可能从温照凛收到闫曜梁要割让蜀川的消息开始,这个局就开始了,一个专门针对他们的局。 不是他们的情报网出了问题,而是被敌人联合起来使的手段给迷惑到了。 “末将领命!” 汪奎山说完就转身出了营房,而秦杳在这个时候,已经把一切的反常都串连起来了,只需要等着确实的消息来当作证据了! 蜀川和暗卫的消息传回来是两日后了,此时的秦杳正在衙门的水牢里审讯茶烽抓到了那几个人。 他们一共八人,服毒自尽了五个,剩下三个勉强还能问出一点东西。 不出秦杳所料,这些人都是穆澹派来的探子,早在温照凛离开之前这些人就已经潜伏在阙州城了,一开始他们的任务就是什么都不做,所以天狼和安慰一开始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后来随着温照凛离开,他们才逐渐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打探消息的手段非常高超,趴墙角,走房梁,跟踪等等,这些手段对他们来说都过时了。 他们每日穿梭在大大小小的集市,从老百姓的只言片语之间打听消息,这样虽然线索杂乱,但是他们有专门核实的渠道,一旦消息核实确认,就会立刻传出去。 不过很遗憾的是,这条渠道秦杳并未掌握,知道这个渠道的,暗卫一出现就服毒自尽了。 而这些人也并不是能凭空消失,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城内,只不过是给自己换了一个不起眼的身份,一些人顶替了街上的小贩,一些人顶替了路边的乞丐,一些人顶替了后厨帮忙的小二...... 若不是他们不消息露出了破绽,茶烽还不能轻易发现他们。 秦杳走出了刑房,汪奎山派来的人就立刻走上前来,“王妃,将军差小的来禀告您,蜀川的消息送回来了。” 说完士兵便从盔甲内拿出一张纸条,“这是蜀川的消息,请王妃过目。” 上面不过短短几个字,但却足以让秦杳胆寒。 ——‘蜀川已于一月前沦陷。’ 一个月以前,也就是在闫曜梁刚提出跟北越议和的时候! 现在秦杳可以确信,蜀川就是穆澹用来引他们上钩的诱饵! 并且蜀川现在已经全权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北越要闫曜梁割让蜀川,再到闫曜梁同意,这其实就是穆澹的一个局,目的是引诱他们进攻蜀川,蜀川的重要性摆在那里,他根本就不担心他们不上钩! 等消息成功的传入了西南,他就派人摸进了阙州城,打探温照凛的行踪,最终他在胡芸山设下埋伏!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好大的一盘棋!”秦杳愤愤的呢喃一声,果然,留着穆澹就绝不是什么好事! “阿嚏!”坐镇蜀川的穆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在这盛夏的日子里头显得格外的诡异,但他并不在意,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意。 侍候在他的身边的小厮见状,连忙撤走了冰块,随后接着拍穆澹的马屁。 “公子真厉害,先是不费一并一卒拿下了蜀川,现在又打了广平王一个措手不及,十五万大军又如何,不还是没有还手之力吗!” 对于这样的马屁,穆澹还挺受用,嘴角微笑不减,他一边百无聊奈的翻阅着手里的兵书,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这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本公子谋划这么久,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训练那些人,可不是仅仅谋划一个蜀川的。”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蜀川,也不是西南,而是整个东堰! 他跟呼延桀不一样,他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最有益,知道如何才能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不像呼延桀,从始至终都只盯着苍北那一亩三分地儿和跟秦家的仇。 他看上的,从来不是苍北的那巴掌大的地方,而是整个中原乃至海域,他要一统天下,成为一代枭雄! 第110章 复刻 “公子。” 侍候的人刚一离开,就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来人黑衣蒙面,还戴着半张面具,他是穆澹花费了不少时间训练出来了,不止一人,而是一支队伍,号称是可以媲美广平王府暗卫的暗探,穆澹称呼他们为黑衣卫。 他当初在苍北见识了秦杳身边那些侍卫的厉害,听说是有人专门训练出来的,那些人的确是厉害,不仅能助秦杳险象环生,还能打探情报和解救人质,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是威胁,但是他自知没有铲除他们的能力,只能竭尽所能复刻一支相似的队伍! 而这支队伍,是他专门为秦杳和温照凛准备的。 黑衣卫进来,穆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问:“有消息了吗?” “黑衣卫已经有线索了,但是广平王身边有不少人贴身保护,想要活捉怕是不易。” 黑衣卫的声音刚落下,穆澹周身的气势当即就冷了下来,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善,他瞥了身边的人一眼,阴恻恻的开口:“若是容易,本公子要你们何用?” 黑衣卫警惕的察觉到了穆澹的生气,当即应道:“属下定不让公子失望!” 说完男人便退出了屋子,眨眼消失在了穆澹的小院。 屋内,穆澹依旧半躺在躺椅上,悠闲自在的翻着手里的兵书,但若是亲近的人,便不难发现他已经被黑衣卫的话影响到了,对于书上的内容,他根本就没看进去。 “温照凛......”半响,穆澹放下兵书,玩味的呢喃一声,嘴角噙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隐隐的还透露着瘆人的阴狠。 “一津。” 穆澹话音落下,方才拍马屁的男人去而复返,“公子有何吩咐?” “城中百姓如何?”纸包不住火,蜀川的百姓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似乎正在闹情绪。 一津答道:“公子放心,翻不出浪来,倒是有几个意图挑事的,我已经着人料理了。” 穆澹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吩咐道:“将那个知府绑在城楼上,若是还有人敢挑事,你知道怎么办。” 一条可有可无的人命而已,毫不重要,没了就没了。 一津了然的点头,“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想要拿捏那些百姓简直太容易了,贪生怕死之辈,他只需要做好那个打出头鸟的枪,后面的事情,自然不用他过多的操心。 他们的大军三日前已经进入蜀川,将闫曜梁的驻军一一取代,现在整个蜀川,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他知道蜀川对于东堰的重要性,所以一早就把目光对准了这里,荣戚扬在苍北大杀四方,他则只身一人隐瞒行踪来了这里,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是完成了布局,最终将蜀川收入囊中,而蜀川不战而败。 也是这蜀川的知府过于愚蠢,他不过只言片语,就挑拨了他和蜀川镇军的关系,军政不合,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知府和镇军统领,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他便可顺利接手蜀川。 如今闫曜梁已经答应出割让蜀川,他便更没有后顾之忧了,他现在只需要静候‘侵犯者’,也就是温照凛! 也不知道当秦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愤恨? 惊讶? 咬牙切齿? 不重要了,等他拿下了广平王,他会让秦杳把这些情绪统统咽下去,换上一张心甘情愿的脸!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秦姑娘了! 穆澹觊觎秦杳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话也幸好传不进温照凛耳朵里,不然他不把他这肮脏龌龊的脑壳砍下来当球踢都对不起自己这一身本事! 此时的温照凛正掩藏在胡芸山下的一处村庄内,其实说村庄也不准确,因为这里看上去已经荒废很多年了,是荒凉到了山兽都不愿光临的地步。 他左臂受伤,当时有人背后放暗箭,他躲闪不及,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好在箭上无毒止血包扎即可。 “王爷,影二回来了。” 温照凛坐在简陋的屋子里,外面都是天狼看守,影二和影六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两日了才回来,可见外面的情况并不好。 影二匆匆进来,身上还带着奔波之后的烟尘,但他顾不上这么多,见到温照凛就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来。 “王爷,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埋伏咱们的是北越军师穆澹的人,蜀川的确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不攻自破,蜀川知府和一干人等全部被关起来了,北越大军已经取代了朝廷的镇军,将蜀川严防死守了。” “咱们中计了,穆澹联合狗皇帝给咱们挖了陷阱,胡芸山的伏兵是穆澹一早就准备好的!” 果真如此,温照凛听到这些话丝毫不意外,自他们退守这里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军如何?”温照凛问。 当时情况过于慌乱,天狼拼死将他带出战场,大军给他断后,被打得分崩离析他也无暇顾及。 “大军伤亡有一半之多,回来之时属下已经联络上了钟将军,钟将军说他已经跟前来支援的周将军取得了联系,想来现在已经汇合了,只等王爷命令。” “至于当时追杀咱们的那些人,属下现在还没有打探到,只知道是穆澹的人,不过属下已经把消息传回阙州了,王妃定会派人追查下去的。” 那些人手段狠辣,神出鬼没的,第一次跟他们交手,一种属下的感觉扑面而来。 影二说完,温照凛没有说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次是他大意了,没料到对方会将蜀川作为诱饵,而他还这样轻易就上钩了,果然阿杳忌惮穆澹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人很擅长做局,还是这种耗时长久,场面很大的局,他悄无声息织了一张网,让他在不知不觉就落入了陷阱。 这个穆澹...... 有点意思。 很久没碰上这样有挑战性的人物了。 这一瞬间,温照凛心中沉睡已久的猛兽悄然苏醒,想要战斗的欲望不断燃烧,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再跟这个穆澹碰一碰了! 第111章 松了一口气 “王妃——!” 秦杳正在书房研究着胡芸山的地势,猛地就听见了茶烽的声音,她抬起头便看见了脚步匆忙的茶烽。 “王妃,王爷的消息。”茶烽将影二的消息递给了秦杳。 秦杳闻言,脸上终于露出的一抹微笑,这几日她一直神经紧绷着,就连睡觉都要留一根弦,就怕错过了温照凛的消息。 看完影二信中所说,秦杳更加确认了之前自己的猜想,看来城内的那些人和追杀温照凛的那些人,都是穆澹提前安排好的,准确来说就是穆澹用来针对他们的。 穆澹的想法不难猜测,当初天狼从巫马容的阵营里悄无声息的就救出了闫宿,在掸羊城的时候又那样出风头,他留意到他们很正常,她早该想到的,从穆澹回北越到荣戚扬出兵,足足三个月的功夫,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但赝品就是赝品,她必定要让穆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不可复刻,也要让穆澹付出背后算计人的代价! “茶烽。” “王妃。” “猛虎队现在在何处?”谭蒙手下的四支队伍已经渐渐从他手里移交到了秦杳手上,除了身边的天狼队,在苗疆的黑鹰,大庸关的猎豹,现在只有猛虎队可以出任务了。 “阿骨正在从东北赶回,明日大约就能到陀萍江了。”阿骨是猛虎队的队长,之前被谭蒙派去了东北协助打通东北和北越之间的情报网,如今情报网初具规模,应朝关战事处于僵持状态,他们功成身退,正在回西南的路上。 “你传信阿骨,让他不必回来了,直接去蜀川,监视穆澹的一举一动,准备跟王爷里应外合。”她虽然到现在都没有跟温照凛通信,但是就温照凛目前的态度来看,他是不可能放弃蜀川的,所以进攻蜀川只是早晚问题,她先派人去摸一摸蜀川的情况。 “另外,让阿骨务必弄清楚穆澹手下的那些人,时机一到,务必斩草除根!” 说完,秦杳提笔写了两封信,“这两封信,一封交给北越的裴腾和平俣,一封送到苍北,沐阳和劳姜知道该怎么办。” 她当初离开苍北,人并没有全部带走,暗桩也留下了一部分,留下了沐阳和劳姜,不是对苍北割舍不下,只是想着日后若是能成大事,他们跟北越必定免不了在苍北有一战,留下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茶烽把信接过,郑重的点头,道:“属下明白。” 等安排完了这些,秦杳没有敢松气,又马不停蹄的给温照凛去了信,一同送出去的,还有一份胡芸山的详细地图,上面都是她的标注。 希望这地图能有用。 要说温照凛和秦杳是一家人呢,不出秦杳所料,温照凛在三日后给她回了消息,看完温照凛的接下来的计划,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感觉自己气色都好多了。 她也终于有空闲去书院看一看了。 这回没有带上小团子,因为小团子这几日沉迷习武,都不愿意离开武场,难得他兴致这么高,她完全没有道理打消他的积极性,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书院了。 这日书院正好休沐,没有学生,书院的先生也大多回家了,只剩下敬安公主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先生在书院。 秦杳到的时候,敬安公主正在院子里扫地呢。 “怎么干上这个活了?”公主之身做扫地的活,好像有点别扭。 她来之前并未告知敬安公主,所以当秦杳出现的时候,敬安当场就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杳。 “杳儿,你怎么来了?”扫帚被无情的仍在了地上,随后她朝着秦杳飞奔过去,两人结结实实的抱在了一起。 许久没人这么咋咋呼呼的拥抱自己了,秦杳差点儿被勒得喘不过气,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说话,“你再这样抱着我,我没有战死沙场就要被你弄得归西了。” “啊——”被这么一说,敬安才放开了秦杳,她激动的牵着秦杳的手,高兴道:“这不是很久没见你了嘛,你怎得不说一声就来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呢,诶,怎么不见小团子,上回不是说要一起来的吗?” “这可怪不上我,你许久不回王府,不知道了还以为咱俩生疏了呢。” “小团子这几日忙着跟师父习武,说下次再来,我觉得她是盼着你回去呢。” 敬安公主一边听着秦杳的话,一边牵着人往自己的屋子里去,而秦杳的两个丫鬟,玉衡和雁声则识趣的留在了外边,接手了敬安公主没扫完的地。 “说什么呢你,书院的同僚都有家有室的,难得休沐,自然要回去跟家人团聚,我左右都是一个人,便留下来打扫书院了,总不能让书院的前辈打扫吧。” 前辈都年逾六十了,可经不起折腾。 “跟你说笑呢,我都知道的,所以这不是亲自来看你了吗。”秦杳打量着这个卧房和书房一体的房间,干净整洁,但地方实在不大,对敬安来说,说是是委屈了。 “乐央,你变了很多。”她鲜少叫她名讳,因为不习惯,但此刻大概是有些感慨,脱口就叫了出来。 敬安公主怔愣了片刻,随后莞尔一笑,道:“那是,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了,我可是这个书院有名的女先生,学生们可喜欢我了。” “你别看这里小,都是我一点一点布置的,我住得比皇宫还舒服呢。” 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喜欢这里,虽然地方不大,平日里也只有粗茶淡饭,但是她很舒心很满足,“杳儿,我心里很清楚,我没有你的魄力和勇气,更没有你的眼界,不是做大事的人,所以我现在只想努力活在当下,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我很满足。” “你也放心,更不用时常来看我,大家都知道我是王府的人,不会有人敢欺负我的,我知道现在西南的局势艰难,王爷又带兵外出,你肯定忙坏了,本来你今日若是不来,我过两日也打算回去一趟的。” “我都想念府上的栗子糕了,我自己又不会做,集市上买的也不好吃。”说起这个她就忍不住抱怨,怎么府上的东西就那么香呢? 看见敬安公主馋嘴的模样,秦杳心里安心了不少,她最怕的就是她委屈了自己,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我给你带了两盒。” 方才她们说话的时候,玉衡已经放了三个食盒在桌子上了。 秦杳一边开食盒一边说:“今早刚做好的,栗子糕,驴打滚,豌豆黄,都是你平日里喜欢的,日后想吃了又回不来就差人来说一声,我让人做了给你送来。” “或者我吩咐小厨房,隔几日就给你送一次。” 整整三个食盒的美食,敬安公主眼睛都亮了,她这辈子也就吃糕点这点爱好了,此刻她无比的满足,“那敢情好,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人说我娇气啊。” 她一边吃一边看着秦杳,两个大眼睛又雀跃又担心。 见状,秦杳笑着安慰道:“吃点好吃的怎么就娇气了,别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想吃什么只管说,我还能让你吃不上怎么着。” “嘿嘿,谢谢杳儿。” 大概真的是馋坏了,敬安公主一连吃了好几块,若不是秦杳怕她撑着阻止了,她还不愿意停嘴呢。 “别这样胡吃海塞的,积食就不好了。” “哦......”敬安公主意犹未竟的擦手,“那好吧。” “我今日来,还想跟你说一件事,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杳儿要说什么?”敬安公主问道。 “关于上回你说的书院的事情,我有一点想法......” 第112章 开设书院 他们现如今扎根西南,短时间内没有离开的可能,至少在未来五年之内,西南都会是他们的大本营,所以她需要做一些准备,为他们日后的发展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谭蒙的手札上说,教育是根本,她觉得很对,西南地处偏僻,在西南王管辖的时候,大力发展劳动力和兵力,在教育这一块上很是轻视,一个人口繁多的大城,书院学堂寥寥无几,能上书院的要么是达官贵人之子,要么就是富商乡绅之后,老百姓几乎没有这个机会。 若是作为一个乱世之臣,强大的兵力储备无可厚非,但他们不只是想乱世角逐,更要为后续的可持续发展做准备,镇守八方靠武,治理天下,需要治世之才。 就算日后他们入住汴京,西南也会是他们资源充足的大后方,所以发展这里,刻不容缓。 “现在的阙州城只有这一处书院,但是来书院的学生又很多,书院的规模有限,有不少想来书院的小孩儿最后不得不放弃,我想的是,把咱们这个慧香书院扩建,然后在城内外再开设两间书院。” 秦杳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图纸,这是她请人设计的书院图纸,“城西聚集的老百姓多,孩子也多,我预备在这里开设一个书院,就叫怀少书院,然后再在城外办一个书院,就叫文新书院,收授城外那些村庄愿意读书的小孩。” 敬安公主在秦杳拿出图纸的那一瞬眼睛都亮了,她之前给秦杳写信提过书院和学生的事情,她没想到这么快有了回音。 但不管两人在这里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摆在面前的问题可不少。 “开设书院的确是好事情,但是这马上就要秋收了,等书院盖起来,怎么也得明年了,春耕时分,老百姓家里的小孩也不能闲着,大人应该不允许家里的小孩上书院,且每年还要向书院缴束修,恐怕那些人就更不愿意了。”说起这个敬安公主就很是无奈,她如今所在的慧香书院,来书院上学的小孩,家里都是有些家底的。 也有从城外村庄进城来求学的,家里苦寒,但是愿意竭尽所能供他上书院,可是她上个月,刚送走了这样一个小孩儿,他家里是在负担不起他上书院的花销,最后不得不放弃这条路。 听跟他同村的一个小孩说,那个小孩跟着一个木匠学手艺去了。 她对这个小孩记忆很深,聪明极了,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天生就是读书这块料。 “老百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个书生,可能到冠礼之时都不能为家里铮回银子,但是若他们八九岁就来时学一门手艺,最迟十二岁,他们就能担起养家的重任,所以很多老百姓,最多就是让家里的男孩子识一点字,然后就去学手艺,早早替家里分担。” “而家里的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可能就是用自己的女红替家里铮银子,若是放在了条件不好的地方,女孩子小小年纪,不仅要操持家里,下田,耕地也是一样不落的。” 小孩子最大的价值就是替家里创造价值,读书对一个贫苦家庭来说,不仅是巨额的花销,也是在削减他们的劳动力,想要说服他们让小孩子上书院,几乎没有可能。 这是她在书院待了这么久认识到的,有的是听书院里的老先生说的,有的是自己亲眼看见的。 “所以说杳儿,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当然也想帮助那些孩子,但实际情况摆在那里,她也束手无策。 不过秦杳很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些,她认真听完了敬安公主的话,随后微微一笑,道:“这个你放心,书院我会用官府的名义建造,不收学生的粮食,来书院上学,近的管吃,远的管吃管住。” “每年春耕秋收的时候,给书院的孩子放假,让他们可以回家帮衬家里,若是实在困难的人家,还可以给一定的补助。”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会交给专人来办,不会出岔子。” 其实西南现在的情况和以前的苍北很像,甚至于苍北的情况更糟糕一些,她只需要把当年她父亲的办法拿来借鉴一下,再根据西南的现实情况酌情更改,是完全可以改变这个现状的。 “不收学生的束修那书院的先生该怎么办?”书院的先生也是要养家的。 “官府建造的书院,当然是官府出银子了。” “以前苍北就是这样的,你在那边书院待的时间不长,大概没发现,书院先生的银子都是官府每月发放的。”谁说书生没用,书生能挣的银子,可不比别人少。 秦杳这么一说,敬安公主这才猛地想起,好像的确是这样,以前她还真没发现,因为以前吃住都是在王府,杳儿每月还会给她不少银子,难怪她没发现。 “那这是不小的一笔开销吧。”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也是来了这里,看了那些被贫穷困住的人,她才切实的感知到银子的重要性。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来想办法。”哪需要想什么办法,温照凛别的没有,银子那是哗哗的,书院的那点花销,也就勉强能跟他一天的流水持平,还是整个先的确的书院加起来! 温照凛是货真价实的富可敌国! 秦杳话落,敬安公主心里澎湃不已,她把视线重新放回了桌上的图纸上,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正认真背书的学生。 “杳儿......”她有些激动,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泪花,她握住秦杳的手,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秦杳笑着给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笑道:“先别哭,我还有事需要麻烦你呢,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敬安公主破涕而笑,“杳儿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我可不需要你上刀山下油锅,我是想让你给我把关。”这件事她考虑了很久,最后才决定交给敬安公主来做,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更纯粹。 “把关?把什么关?”敬安公主疑惑问道。 “我今日说的这些,不仅仅是在阙州城实施的,而是整个西南地区,但是西南因为西南王的原因,导致这里读书人贫乏,根本满足不了咱们这么多书院的需求,所以我准备从别的地方引进文人,填补这些空缺。” “你让我帮你选人?”敬安公主有些惊讶,这可是个大差事啊,“我能行吗?” 这可是关乎到西南未来发展的重要决定啊,她真的可以吗? 敬安公主自我怀疑,但是秦杳却坚定的点头,“你当然可以,你别妄自菲薄,你肯定可以的,而且非你不可。” “啊?非我不可?”她这么重要吗? “对,非你不可,你可是皇家私塾出身的,文化水准能过你这关我才能放心把这么多学生交给他们啊。” 她要引进就要引进学富五车的人,半壶水的她可不要! “我真的可以吗?”敬安公主看着秦杳,眸子里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犹豫不决。 秦杳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看着她,郑重说道:“你可以,除了你没人有这个本事。” 被肯定的感觉非常好,敬安公主信心大增,她抿了抿嘴春,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最后重重的点头,道:“行!杳儿这么信任我,我肯定不让你失望!”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我该准备些什么?是不是还要......”她急切中带着慌乱,仿佛立刻就要投入状态一样。 秦杳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安抚她,“别急,我会让人协助你的,等过几日我让人跟你接洽,你们再商量具体的细节,修建书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很快就能动工,你慢慢来,在书院正式开学前一个月把事情敲定就可以了。” “嗯!杳儿你放心,我肯定办好,我肯定竭尽全力,我——” 敬安公主肉眼可见的“敬安,别紧张。” “我——”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去纳海,我在那里准备了你喜欢的烤鸭。”纳海楼是城内最出名的酒楼,里面的菜色丰富且口味极佳,以前两人去过好几次。 “好。” 两人难得聚在一起,从纳海楼出来之后,两人又去逛了逛胭脂铺子,还买了几匹布,秦杳想着,自己左右空闲时间多,给温照凛做一身衣裳。 只是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手艺,回到王府她就开始琢磨该怎么下手,可是到了傍晚,恕伯都在叫她用晚膳了,她还没有任何进展,倒是那快烟青色的布匹被她剪得乱七八糟,只有那匹月白色的幸免遇难。 这一刻她不得不怀疑自己了,最终经过了深刻的自我剖析和检讨,她干净利落的把剪坏的布匹毁尸灭迹,把剩下的放进了库房。 并且发誓从今以后绝不碰这玩意儿! 温照凛的消息实在五日后传回来的,广平王仅率三千骑兵就破了穆澹在胡芸山的埋伏,全歼敌军两万人马,与此同时,周作成率兵八万跟温照凛汇合,一行人马快速朝着蜀川进发。 阿骨那边也有消息了,他们已经顺利潜入蜀川,并且已经摸清楚了穆澹手下的黑衣卫的来历,目前正在寻机会将其斩草除根。 不仅如此,他们已经拿到了蜀川的布防图,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把布防图送出去,助温照凛攻城。 而汴京城那边,许久没有动静的闫曜梁宣布正式昭告天下与东堰国握手言和,从今往后结为兄弟国,将苍北及蜀川的管理权移交给北越,并且送出了公主前往北越和亲。 而北越为表诚意,愿意出兵帮助东堰国治理内乱。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结盟,然后一起将矛头对准了南方的温照凛和秦杳! 一时间,天下哗然,对于闫曜梁的做法,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但是最终的只能停留在表面,没有实际的作用。 闫曜梁的决定在意料之中,所以秦杳并不意外,而是认真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明面上,闫曜梁和北越结盟,暗中还有苗疆的军火支持,这对广平王府来说是很不利的,北越和东堰加起来兵力多达两百万,再加上苗疆,他们可以说是腹背受敌。 如今西南加上东南的兵力堪堪八十万,东北五十万大军不能动,也就是说,他们要用八十万军队抗衡敌人两百万甚至更多的兵力。 也不是没有一战的可能,但是她不能不考虑后续发展的问题。 “结盟......”秦杳独自在书房内徘徊,嘴里时不时呢喃几句。 “盟友……” 第113章 蜀川打响 温照凛抵达蜀川的前一天,阿骨终于将布防图顺利送出,成功到了温照凛手上。 从布防图不难看出,穆澹对蜀川的把控已经到了极致,虽然他手里的军队人数不多,但是他几乎将每个人的作用都发挥到了极致。 十万人马,驻守蜀川二十八个城池,看似分配到每个城池的军队人数不多,但是穆澹很聪明,将临近的几个城池归拢,分由一个大将和两万军队驻守,选取的大本营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蜀川本就地势崎岖,跟西南的地势极为相似,一个两万士兵的关卡,若是强攻,投入更兵力只会多不会少! 而且还有一个更致命一点,蜀川的道路四通八达,在穆澹的操作下,更是畅通无阻,这大大提升了敌军支援各个城池的速度,也就是说,温照凛若是要攻打其中一个地方,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待敌军的援军支援到位,他们就将陷入苦战。 “王爷......”周作成站在温照凛身后半步的地方,看着布防图皱眉,最后踌躇的开口,“属下近来仔细研究过蜀川的地势,也翻阅了蜀川历史上的交战,属下认为,此地只能智取,不可猛攻。” “当年东堰开国皇帝攻打蜀川蛮夷,历时三年不下,投入的兵力足有百万之多,最终也只是跟对方两败俱伤,那一战历时之久,兵力消耗之大,以咱们目前的兵力,万不可强攻。” 周作成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温照凛却没有点头,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布防图,他当然知道强攻于他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但若是说智取,跟穆澹对上,即便是他温照凛,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从穆澹手里拿下蜀川。 穆澹此人奸诈狡猾,他们能想到的他不会想不到,说不定最后还会落入他的圈套。 所以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传本王令,诸将士原地休整待本王命令!” 周作成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营帐。 而另一边,穆澹也发现了布防图有人动过的痕迹,一津站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浑身冒着冷汗。 因为穆澹的眼神太恐怖了,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阴森和狠辣,但是这样的神色却只是转瞬即逝,他眉眼微垂,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隐忍不发的主子一津最是害怕,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家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必定会有人倒霉,之前在苍北的时候是这样,当年秦府后院也是这样! “主子......”一津战战兢兢的开口,语气压得很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主子的霉头。 穆澹淡淡的收起的布防图,随后将其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上好了锁,随后才漫不经心的开口:“无需声张。” 一津不明所以,但还是乖顺的点头。 他不知道自家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知道当天傍晚,从主子手上一连送出了三封密信,当天晚上黑衣卫闻风而动,几乎将整个蜀川翻了一个底朝天! 之后的几天里,陆续有人来见穆澹,都是各个城池的守将,似乎是来汇报军务的,但是此次似乎有所不同,穆澹没有让他们聚在一起汇报,都是他在书房一个一个的接见,谈话其间,不许任何人跟着,整个院子都不能有闲杂人出入,就连他的心腹一津也不例外! 每一个从穆澹书房出来的人都面色凝重,脚步匆匆,从没有一丝一毫的逗留! 与此同时,在穆澹接见各城守将的时候,黑衣卫也给他带回来了关于温照凛的最新消息,温照凛在蜀川城外休整,没有即刻攻城的意思,但是他也没闲着,他从西南又调了八个小将,并且每人都率领了五千精骑,分别赶往蜀川各城。 温照凛手下十万大军也分成了八支队伍,分别跟八个小将汇合。 到这里,穆澹也看明白了温照凛这是什么意思,遍地开花是吗? 挥退了黑衣卫,穆澹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冷笑,想让蜀川遍地开花,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他再一次唤来了黑衣卫,交给了黑衣卫一封密信。 为了以防万一,他当天晚上派出了两个黑衣卫,一前一后地赶往苍北见荣戚扬。 穆澹没有料错,温照凛就是要让蜀川遍地开花,他从西南抽调了八个小将,分别前往蜀川的八个重城,这八个重城都是穆澹放了精兵的地方,八个小将手里分别有一万五千的精兵,对阵敌方两万驻军,而他自己手里,一万精兵,一万骑兵,对阵的,则是蜀川城的穆澹和他的手下大将柯泽以及五万北越军。 随着温照凛一声令下,战鼓号角的声音在蜀川城下响起,八千精兵在温照凛的率领下,直逼城楼。 城楼上的柯泽身着铠甲,头戴银色头盔,一手持红缨枪,一手背在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城楼下乌压压的敌军。 在他的身后,是严阵以待的北越军,以及悠哉悠哉的穆澹。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穆澹今日竟然亲自登上城楼,他不指挥作战,似乎只是单纯的来见温照凛一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穆澹用千里眼打量着温照凛,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五官大气,眉眼间透露着一种慵懒,只是身上纯黑色的盔甲给他平添了几分威风,整体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但也只是不错而已,他不觉得这样一个人可以配得上秦杳。 能配上秦杳的,得是纵横乱世的枭雄,驰骋四方的将军,抑或独步天下的霸主,怎么也不该是眼前这个人。 穆澹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很是鄙夷温照凛,他看不上温照凛,即便他现在已经称霸一方,这在他看来,都是暂时的。 穆澹的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敌意,温照凛心知肚明,他回以同样的眼神,只是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得意和舒适,仿佛此刻他不是身在战场,而是闲适的春日宴会一般。 对于穆澹的挑衅,他都记在心里,从未忘记,从当初汴京城的求亲到胡芸山的暗算,他都一笔一笔的记着呢! 他会让穆澹付出代价,是为了阿杳,也是为了自己! 像穆澹这样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人,温照凛最是讨厌,非得杀他个屁滚尿流才能甘心!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神交汇的瞬间,却已经展露出了对彼此的厌恶! 蜀川的战役在两日后全面打响,随着温照凛的一记穿云箭钉在城墙上,蜀川的第一战宣布正式打响,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随后也纷纷响应,广平军按照温照凛的嘱咐,快攻快打,每一次出手都落在了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取得的成功,更是显着。 与此同时,猛虎队在阿骨的带领下,成功反杀了包围他们的黑衣卫,并且拿到了蜀川各地消息网的主动权。 阿骨脱围的第一时间便按照温照凛的吩咐,组织猛虎队游走在蜀川的各个城池,切断蜀川各个城池的消息往来,为一线作战的大军拖延敌军支援的时间,不断给他们创造进攻的机会。 当然这样的优势并未持续很久,穆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就这样失败,他早就准备,猛虎队从黑衣卫手里脱手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一津。”穆澹今日没有上城楼,而是坐镇后方,为大军出谋划策。 “主子。”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一津重重的点头,道:“主子放心,早就准备好了,荣帅那边已经有回信了,现在只等主子您的命令了。” 一津的话让穆澹的脸上有了笑意,他抚摸着杯壁,越想脸上的笑意越盛。 “传令下去,让各城按原计划准备,三日后本公子要让广平王有来无回!”这蜀川,是他先看上的地方,岂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一津双手抱拳微微弓着腰,“是!属下预祝主子大获全胜!”他的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他们已经击退了温照凛一样! 夏日的太阳越发毒辣,日头也越来越热,穆澹躺在树荫下,百无聊奈的抬头看着天,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但是他却并未因此感到不适,反而是笑了起来。 但是这笑容却一点也不友善,此时若是有人站在他身边,大概会在这火辣辣的夏日,体会到什么叫脊背发凉。 半响,穆澹缓缓低头,懒懒的呢喃道:“再耀眼的金乌,都有西沉的时候......” 蜀川的战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秦杳虽没能亲自前往,但是关于蜀川的消息,她是一点都没有落下,每日都要在书房内待上两三个时辰,一直看蜀川的消息,关于温照凛的消息,更是翻来覆去的看! 眼瞧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书院的事情都已经步上正轨了,蜀川还未传来捷报,这让她不免忧心,生怕穆澹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可是不管是阿骨还是暗卫,抑或红鸾和,他们传回来的消息都说是没有异常,秦杳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担心了。 不过眼下,除了蜀川的战事,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送往云姜的信一直没有回音,林毅也半点消息没有,这让她不得不忧心,以前是从未发生这样的情况的。 难道云姜出事了? “茶烽。” 茶烽从书房外进来,站定,“王妃有何吩咐?” “云姜还是没消息吗?”说话的时候,她的眉头始终是皱起来的,她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王妃别担心,属下昨夜已经派天狼连夜赶往云姜很,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可是秦杳怎么能不着急,云姜现在是唯一能帮他们解围的人了! 绝对不能出岔子! “一旦有云姜的消息,立刻送到我手里。”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林毅在云姜一切安好了,“对了,大庸关战况如何?” “邓彪将军正全力抵挡镇国公的进攻,但是前两日朝廷又给镇国公施加压力,说是国公府的姑娘在宫中病了,但是皇上以皇后凤体违和之由,不许国公府的人进宫探望,国公知道之后,昨日对大庸关的攻势更猛烈了。”茶烽无比鄙视闫曜梁,用一个姑娘家威胁人,简直有失风度! 不对! 闫曜梁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 “邓彪将军正准备带兵绕后,从后面奇袭敌军。” 闻言,秦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最近诸事不顺! “大庸关的地图给我。” 大庸关的地图铺满了整张桌子,茶烽在地图上标记出了邓彪准备突袭的地方。 是一处山坳,在敌军大本营不远处,从这里突袭,若是敌军没有防备,他很容易就能成功。 不过...... 秦杳眼尖的盯着山坳,手指不断在山坳和敌军大本营之间比画,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猛地收回手,“马上给邓彪去信,放弃偷袭。” 茶烽不明所以,可是从秦杳严肃的表情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说废话,点头应了一声,随后立刻出了书房。 茶烽离开之后,秦杳一直在观察大庸关的地势,对照着邓彪传回来的消息,越往后,她的心跳就越快。 最终,她找来了傅晚。 傅晚还以为是秦杳出了什么事情,背上药箱急匆匆就来了。 到了书房一看,秦杳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微微喘气的傅晚,秦杳怔愣了一下下,让玉衡给他上了茶,“来得这么快,先坐。” 在确认了秦杳面色红润没有问题之后,傅晚才放心下来,坐在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秦杳闻言,指了指面前的地图,指着大庸关道:“邓彪恐怕要碰上困难了。” 邓彪的势力不俗,能跟身经百战的镇国公抗衡这么久,已经是难得了,但是往后,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怎么说?”傅晚循着秦杳手指看过去,目光落在了大庸关上。 “镇国公在故意引诱他......” 第114章 大庸关杀退敌军 邓彪率领小队偷袭敌营被敌军反杀的消息当天夜里就传到了王府,秦杳让茶烽送出去的消息终究是没赶得及,小队全军覆没,邓彪在大家拼死相护之下,带着重伤回了大庸关内,但是昏迷不醒,已经不能指挥作战了。 两个消息接连送到手上,秦杳当即召见了汪奎山,支援大庸关势在必行,但是却没有合适的人选。 周作成在胡芸山协助温照凛,邵续春在鹤灵山防着苗疆,现在邓彪重伤,能空出来的人手只有汪奎山,但是汪奎山坐镇阙州城也不是无事可做,阙州城作为西南的中心,各地兵马调度,粮草运营,跟东南地区交涉,这些他都比秦杳更熟练,更清楚。 若是他去大庸关了,秦杳骤然接手这些,怕是要出乱子的。 汪奎山暂时不能离开阙州城,而温照凛前些日子又从汪奎山手里调走了八个小将,现在他手里也是没有可用之人。 秦杳思来想去,现如今也只有自己能赶往大庸关了! 比起接手汪奎山手里的那些活,她觉得自己更适合去前线,调兵遣将,指挥作战,即便不能上阵杀敌,守城的经验她也是很丰富的! 她连夜召见了汪奎山和傅晚,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结果可想而知,汪奎山反对,傅晚更是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同意! “王妃,末将觉得不妥,你身体抱恙,万万不可去前线啊!”汪奎山当即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双手抱拳勉强维持着仪态,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急和反对。 他本来是不知道王妃在养病的,还是王爷胡芸山遇伏之时,他给王妃调度了八千精兵,事后被传到了王爷耳朵了,温照凛百忙之中空出时间来,整整写了三页纸,全是训他的话! 他现在可不敢了,自己在阙州城而让王妃前往战场,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王爷砍了呀! “王妃您安心在府上养伤,末将立刻就领兵支援邓彪,一定守住大庸关!”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的想要上战场,毕竟有时候温照凛比战场更可怕! 想起王爷那些警告的话他都忍不住胆寒。 但秦杳主意已定,对汪奎山的话没做出任何反应,反而问道:“你走了阙州城的军务你准备交给谁?你手底下的副将都已经被调走了,现在整个阙州城最了解这些军务的只有你,你不会准备交给本妃吧。”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我当初掌苍北三军,这些琐碎的事情可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办的,我自己只知皮毛,并不精通。” 她可没有胡说,她当初掌整个苍北,若是这些事情都一一过问,那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用休息的了! 秦杳的话一出,汪奎山眸子里都没光了,黯淡的眼神彰显着他此刻的心情。 “可是......王妃,您的身体......王爷那边,我......”他要怎么跟王爷交代呀,他这颗头真的还能留到明年春天吗? “汪将军,你都四十来岁的人了,不要婆婆妈妈的,本妃知道你在想什么问题,不就是王爷那边你不好交代嘛,那就不交代不就行了!” “哈——?”汪奎山和傅晚一同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两人都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齐刷刷的看着秦杳,似乎是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到点儿什么。 秦杳看着两人惊讶又不解的样子,解释道:“本妃会封锁这个消息,只要你们二人不说,就没有人会把这个消息传到王爷耳朵里,再说了,我只是去指挥作战,上阵杀敌的事情有副将和先锋呢,轮不到我的,对本妃的身体不会有伤害的。”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傅晚,本妃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吧,这大半年下来,药都喝了一池子了,你别想蒙人,本妃的身体如何自己能感觉到。” 刚开始每天都要施针,到现在半月一次,说明她体内的毒性已经被压制住了,每天喝的药也不那么苦了,以她对傅晚的了解,药越是苦涩,说明药效越大。 秦杳对着傅晚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对自己撒谎! 傅晚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被秦杳说得,非常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佯装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就这一口茶的功夫,成功的把汪奎山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他身上。 两双眼睛赤裸裸的盯着,傅晚轻咳一声,缓缓道:“王妃的病情的确是好转了不少,但是——”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本妃就出发赶往大庸关。”秦杳一锤定音,根本就不给傅晚把话说话的机会。 而她也不想听傅晚但是后面的话。 两个人硬生生没说过秦杳一张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杳起身离开书房,留下一个潇洒的背阴。 汪奎山良久才反应过来,颤颤的咽了咽口水,脊背发凉,仿佛温照凛的刀锋已经架到了脖子上一样,他机械的转头看着傅晚,吞吐道:“王,王妃不会是说真的吧......” 让王妃去冲锋陷阵,自己在阙州城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而且还知情不报,这样的罪名,他真的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有个全尸啊! 傅晚就显得比汪奎山淡定多了,他对上汪奎山的眼神,随后真诚的点头,道:“很明显,王妃只是通知咱们而不是商量。” 傅晚算是整明白了,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抬脚就准备离开。 汪奎山问道,忙问:“傅先生何去?” 至少给他指一条路啊,他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哪能想出好法子呀。 傅晚头也不会,道:“我去收拾物件,好让咱俩死得不那么惨,汪将军看好阙州城吧。” 温照凛一遇上秦杳的事就暴躁易怒,而秦杳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摊上这两人,傅晚真是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没有给菩萨烧高香,所以这辈子被菩萨教训了。 秦杳当天晚上连夜收拾好了东西,翌日清晨给书院的敬安公主去了消息,请她时不时回府照看一下小团子,虽然小团子在府上不缺人照顾,但是她不交代两句还是不放心。 她带走的人不多,除了贴身保护的天狼和暗卫,就是汪奎山死活要让她带上的八千精兵,本来是两万人的,但是她嫌人太多,拖慢她的行军速度,最后好说歹说才减到了八千骑兵。 当然还是有一个傅晚,秦杳到城门口的时候,他已经骑马等着了,马背上不仅有他一个人,还有大大小小的三大个包袱,秦杳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马儿气喘吁吁的样子。 但是按傅晚的话来说,这些都是药材,都是用得上的,不能丢弃。 对此,秦杳无言以对,只是心疼马儿。 她轻轻了拍了拍漆乌的脑袋,小声道:“放心,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漆乌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晃了晃脑袋回应她。 秦杳一早出发,中途不敢有丝毫耽搁,紧赶慢赶,终于在深夜时分抵达了大庸关。 而此时的大庸关外,朝廷的大军正在夜以继日的攻城,邓彪受伤昏迷,他们气势高涨,攻城节奏迅速,声音此起彼伏,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大庸关拿下一样。 他们大概也没料到大庸关的援军会来得这样快,所以当秦杳带着八千骑兵骤然从远处的山丘上杀出的时候,他们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秦杳身着银色的盔甲打头阵,手里的湛金枪化身黑白无常的锁魂链,见一个杀一个! 八千骑兵跟随在秦杳身后,看见如此英勇的主帅,他们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顷刻间便如同利剑出鞘,狠狠地插入敌人的心脏,将其狠狠撕裂! 直到这时,朝廷的军队才反应过来,他们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纷纷将矛头对准了秦杳,但这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失了先机就等同于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同时,成楼上的广平军也反应了过来,他们高喊着——杀! 随后大庸关的城门便打开了,伴随着几声宏大浩瀚的声音,广平军纷纷从城内杀出来,瞬间便同八千援军行程了合围之势! 而秦杳则一马当先,茶烽和傅晚化身左右护法,让秦杳成功的杀到了敌军主帅面前。 敌军领将眼熟,该是在汴京城见过的,但这并不妨碍秦杳的干净利落,不过三招,就已经将敌军两个副将斩落马下,头颅被高高的悬挂在了他们的帅旗之上。 她这样大的阵仗直接震慑住了敌军主帅,当秦杳的湛金枪逼近的时候,敌军主帅当即抖动着双腿滚落马下,宣布投降! 秦杳得了攻其不备的利,敌军自然就吃了出其不意的苦,仅仅八千骑兵,就将三万敌军打得分崩离析。 主将被擒,两个副将被斩首,敌军已无还手之力,不得不鸣金收兵! 可为时已晚,收兵的号角声戛然而止,广平军再一次得胜,秦杳跟来时一样,手持湛金枪,高高的立在敌军的尸首之上。 此刻,将士们欢呼和拥立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庸关,秦杳在他们的注视下,顺利的进了大庸关。 而在这样令人欢呼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傅晚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杳,不敢放过她身上任何哪怕一点不寻常的动作。 好在秦杳似乎一直没有大碍,始终保持着自己威严的模样。 第115章 罪上加罪 邓彪昏迷不醒,秦杳直接接手了大庸关的一切事务,将士们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秦杳威名远扬,有她坐镇,他们的赢面更大。 傅晚被支去给邓彪治伤去了,秦杳不敢闲着,盯着人清理了战场,现在天气炎热,将士们的遗体无法保存,为了避免瘟疫传播,他们必须及时处运走或者掩埋这些遗体,她是吃过瘟疫的苦的人,所以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然而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她几乎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她一边要看着将士们的遗体妥善的处理好,一边好重新布防大庸关,整夜都处于连轴转的状况,茶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手上加紧干活。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秦杳才收到傅晚的消息——邓彪醒了。 营房内。 邓彪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眉头紧缩,紧咬着腮帮子,眼睛紧紧的闭着,整张脸不受控制的抽搐,他被人扶着,吃力的一靠在床头,双手紧握,关节已经泛白,仔细看还能留意到不自觉的颤抖。 身体的发热让他昏迷,但是傅晚清创带来的疼痛又让他被不断的刺激,渐渐有了意识。 而傅晚什么厉害的药都带了,独独忘记了带麻醉散,没办法,他只能生挖邓彪伤口上的腐肉。 天气炎热,伤口又多又深,整整两个时辰,他才清理好伤口,上药,包扎,邓彪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句! 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伤口无毒,只是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所以导致了邓彪发热昏睡不醒,剜去了腐肉,又服用了傅晚的独家秘药,没一会儿邓彪的清醒了过来。 看见给自己治伤的傅晚,邓彪立刻就知道了,撑着身体猛地想要完全坐起来,但是他后背和面前的伤不允许他这样做。 傅晚见状,立刻制止他鲁莽的行为,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将血肉乎乎的刀具,银针扔给了一旁侍候的将士。 “将军切勿心急,你现在需要静养,您放心,王妃已经从阙州城赶来了,已经击退了一批敌人,大庸关不会有事的。”傅晚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干巴巴的说两句话安慰。 邓彪闻言在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敌人乘机而入,镇国公用兵如神,他亲自上阵的时候尚且疲于应对,更何况是他重伤昏迷的情况,他完全不敢想,若是王妃没有及时赶来,大庸关此刻是否还是广平王府的地盘。 “王......王妃来得,太,太及时了。”若是再晚几日,说不定到时候大庸关就真的被镇国公拿到手了。 “是啊,王妃看出了镇国公的阴谋,送信息的人都已经往这边赶了,但是将军还是着了道。”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不是谁都像王妃那样,眼睛如此毒辣,单凭一张潦草的地图,就能看穿镇国公请君入瓮的局。 “是啊......王,王妃料事如神。”他自愧不如,明明自己年长许多,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当时竟然没能看穿敌人的诡计。 “只是不知王妃,是如何看出来的,本将军认真的研究了好几次,前前后后派了三批人前去侦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想到王妃都不在现场,就能这样料事如神,简直不可思议。 对此傅晚一开始也是惊讶的,那秦杳指着地图上的那处山坳说镇国公在设局的时候,他也是一脸懵逼,跟邓彪的表情一样,惊讶又怀疑。 他自认自己没有沙场点兵的能力,但是跟在温照凛身边多年,他耳濡目染,眼光也是要比一般人毒辣很多的,即便当时王妃详细给他解释了她为何这样断定,他听后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直到邓彪重伤的消息传回阙州城,他才终于信服,也是在那一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和王妃之间的差距。 “那处山坳是绝佳的进攻位置,但凡是有经验的将帅都不会把大本营设立在那个位置,但是镇国公却偏偏选择了距离山坳这么近的地方作为大本营,将军难道就没有一点疑问吗?”这是秦杳当时问他的问题,现在他也同样用来问邓彪。 只是邓彪的回答跟他不一样,邓彪沉思片刻,皱着脸缓缓道:“国公军营戒备森严,挨着山坳的那几个营更是有重兵把守,所以我并未起疑心。” “这就是镇国公的高明之处,他利用了你这样的心态,他料到了你会铤而走险,而他将计就计,或者说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你。” “群龙无首,夺取大庸关便如探囊取物。” 其实至今傅晚都没弄明白王妃究竟是如何猜到的,单凭一张地图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让他简直匪夷所思,可就是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是实打实的发生的。 邓彪浑浑噩噩的,似懂非懂,好像是明白了自己是怎么被算计的,但似乎又不明白自己怎的就着了道? 重伤在身,他没能看见秦杳就又昏睡了过去。 秦杳处理完前线的事,天已经大亮,仓促用完早膳,正在喝药的时候傅晚带着药箱来了。 “王妃。” 秦杳微微点头,示意他先坐,然后深吸一口气将碗里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整张脸皱成一团,久久没有舒展。 好半响,她才开口,“邓将军如何了?” “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静养即可。”傅晚一边说一边在药箱里翻出脉枕,看了一眼秦杳,示意她把手放上去。 秦杳自很自觉,“今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体内的毒素是不是已经压制住了?” 秦杳问得平常,但傅晚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急切,“毒素压制并不代表身体痊愈,从脉象上看,昨夜并未牵动您身体里的毒素,但是很难说日后不会。” 王妃这几日频繁的这样询问,这让傅晚不免生出疑心,总感觉王妃似乎在着急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收回手,一边想着一边收东西,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问道:“王妃,你是不是瞒着王爷做了什么?” 对此,秦杳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被看穿的窘迫,反倒是淡淡一笑,毫无波澜道:“广平王府已经陷入了僵局,北越跟朝廷结盟,很大程度上拖延了咱们的速度,单单一个蜀川和大庸关已经让咱们疲于应对,若是日后再有苗疆震天雷的加持,咱们会变得更被动,为了以防以后咱们被三方势力围攻,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做打算。” 她是决计不能让温照凛陷入这样腹背受敌的险境的。 傅晚看着秦杳,直觉告诉他,王妃说出这些话,肯定已经有所准备了。 “咱们不是还有谭蒙的火炮吗?到时候别说是三方势力,即便是再加上一个云姜,也是毫无压力的,王妃何至于说出这样的话?”傅晚不明白,难道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单凭谭蒙的火炮想要压制三方势力还不够。”秦杳淡淡的开口,她想了很多,“火炮威力巨大,但它一旦在战场上露面,就将不再是咱们的秘密武器,以苗疆现在的能力,复刻一个完全不是问题。” 说罢,秦杳从盔甲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傅晚。 “这是前不久祝伯夷从苗疆送回来的。” 傅晚狐疑的打开,入眼那一刻便错愕了,上面是一个简易的图形,有些眼熟,似乎在那里看见过,傅晚仔细辨认了许久,瞳孔在一瞬间放大,“这......这是火炮?” 这根本就是一架火炮的雏形! 秦杳点头,“准确来说这是苗疆的火炮,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往这方面发展了,很难说他们不会制造出跟咱们威力相当的火炮,所以说咱们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谭蒙身上,现在更不能任由事态发展。” 傅晚现在有点明白了,在兵力相当,武器威力不分上下的情况下,他们以一敌三,想要成事,简直难如登天! “那......王妃的意思是?” “找盟友。”这是她在知道北越和朝廷结盟之后就有的想法,苗疆可以暂且不论,但她必须找一个力量来牵制住北越,单凭她安插在北越的那些人根本不够,还需要一个能牵制北越大军的力量! “云姜国?”傅晚疑问道。 秦杳笑而不语,没错,云姜是个很好很不错的选择,云姜已经逐渐趋于平静,布朗逐渐收复了草原散落的部落,建立了自己完备的政权,现在手下可调动的兵力至少四十万,再加上东北的秦家军,用来牵制住苍北的荣戚扬,完全足够了。 “我准备去一趟云姜,大庸关我会让人接管,人过几日便到。” 傅晚还沉浸在惊讶和疑惑之中,秦杳已经拍案定板了,他甚至一句阻止的话都没说完:“可是,王爷那边,您的身体......” “王爷短时间内顾及不了那么多,拿下蜀川之后他便要东进,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我来回最多一个半月的功夫,只要咱们俩配合得好,他不会知道的。” “什么!瞒着?”傅晚坐不住了,伪装的成熟稳重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您不打算跟王爷商量?” “当然。”秦杳理所当然的耸耸肩,那表情似乎是在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傅晚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扶着桌角缓缓坐了下来,颤抖着嘴说:“王妃您先等等,我给我师叔修书一封。” “找你师叔作何?难道你师叔在云姜?”秦杳好奇的问道。 “不......”傅晚摆手,咽了咽口水,缓慢开口:“有,有我师叔在,东窗事发的时候,我大概还,还能抢救一下。” “噗!”秦杳没忍住笑了出来,“哪有那么严重。” 严重? 当然不严重! 只是严重两个字怎么能形容? 这可是关乎性命啊! 他以为瞒着温照凛让王妃来了大庸关已经是死罪了,现在还要帮着王妃去云姜那么远的地方,罪上加罪,他......他真的不会被温照凛扒皮吗? “王,王妃......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万一——”傅晚还想坐最后的努力,“说服云姜,不一定需要您亲自出马嘛。” “这完全是大材小用。” “我知道一个人,口才极好,王爷都说不过他,只要他出马,布朗肯定答应,我现在就给他去信,让他即刻赶往云姜,不出一个月,肯定给王妃传来好消息。” 对此,秦杳摇摇头,道:“不行,布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说话,本妃跟他打过交道,除了我自己,我不保证别人能完全说服他,而且这件事关乎广平王府的未来,我必须亲自去才放心。” “这......”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如何做。” 傅晚绝望了,他大概是在劫难逃了...... 接下来的两日,镇国公没有再派人进攻,秦杳不敢懈怠,每日都亲自巡防,派了好几拨人去打探消息。 而老国公那边,也知道了秦杳亲自驻守大庸关的事。 镇国公没有跟秦杳打过交道,但是跟秦杳的父亲见过面,跟秦杳的祖父更是打过不少的交道,他在汴京这些年,对秦杳在苍北的作为有所耳闻,她很欣赏秦杳,一个女娃娃,能铮得今日得成就,完全不靠父辈的荣勋,很是可贵。 只是现如今两人立场不同,若是可以,他还很是想会一会温照凛这个媳妇,看一看她究竟有多厉害! “老国公可别是心软了,您家里人还等着您的消息呢。”一个尖锐扭捏的声音在镇国公身后响起,语气里充满了威胁和嘲讽。 镇国公闻言,手里的信纸当即被揉成了一团,他轻轻瞥了一眼身后的那个身影,语气发冷的说道:“本将知道该如何做,焉得你个阉人插嘴?!” “嗤——”他身后的太监轻笑一声,完全不把镇国公放在眼里,反而是趾高气昂的开口,“本公公是替国公的家里人担忧啊,您若是再不给皇上传回喜讯,您家里人恐怕又要遭殃了,也不知道这回会轮到谁?” “我想想,哦……听说国公爷的嫡孙女正在议亲?” “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家纨绔子弟呢?听说薛家那小子也有意求娶,前儿都求到皇上面前了,哎哟,那诚恳得哟,本公公都想要替他说一句了。” “你——!”镇国公气结,薛家小子纨绔不已,风流成性,成日吃喝玩乐,又赌又嫖,还未成亲,膝下已经儿女成群,名声极差,在各大家族里臭名昭着,以至于至今没有成亲。 这样的人就是出现在眼前都脏眼,更别提跟他生活了,若真让自家孙女嫁了这样的人,他得当头装死! 国公面如绀色,双手紧紧的握拳,已经是盛怒了! 但他身后的太监依旧不依不饶,“国公还是加快步伐,早日替皇上了却心愿,否则皇上若是受到了刺激,薛家又忠心耿耿,说不定一不留神就点头同意了薛家的求亲呢,哈哈......” 第116章 疯子! 穆澹的计划没有顺利进行,原本定在三日后的计划被连绵的阴雨天打乱,更因为温照凛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对手,他的计划在推进的过程中遇上了不少岔子。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心,蜀川城他绝不能拱手让于温照凛,只是荣戚扬那边却突然断了消息,他派出去的黑衣卫杳无音讯,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他就是再激进,这时候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黑衣卫出没得越发频繁,送到穆澹手上的消息也越来越多,只是却没一个消息是他想看见的。 广平军的战绩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蜀川八个城池已经五个告破在即,他的人就快要守不住了。 一津一封一封的密信送进穆澹的书房,每进一次就煎熬一次,就怕自家主子拿自己开刀! “主子,阳城破了。”该来的总该是要来,阳城没有守住,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回来,一津颤颤的推开书房的门,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 穆澹正坐在椅子上悠闲自在的翻看着什么,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半晌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一津招了招手。 一津把消息递上,随后弓着腰退后了几步。 意料之中的呵斥和暴怒没有来,反而是听见穆澹说:“不必理会,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想起主子给自己交代的那些事情,一津心里就犯怵,可是他又不敢反抗,只能低头诺诺的出声:“是。” 阳城告破,蜀川就宛如被撕开了一条口子,接下来的日子里,蜀川别的城池陆续被广平军占领,眼下只剩下了蜀川城和临近的安岳城。 好消息接连传回,温照凛身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他坐在帅帐内,看着面前的沙盘,每攻下一个城池,他就亲自插上一枚红色的小旗子,现如今,偌大的蜀川,只有三个地方还没有插上自己的帅旗。 “王爷,您料事如神,末将果然在阳城回蜀川城的路上活捉了穆澹的手下,安岳城的援兵已经被牵制住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温照凛抬头,周作成便走了进来,满脸的兴奋,“王爷,末将觉得,是时候了!” 温照凛看着周作成,半晌后低头,凝视着面前的沙盘,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 时隔半个月,广平军终于又到了蜀川城外,此次同之前不无不同,但是双方却都能感觉到决一死战的气氛。 温照凛亲自带兵,穆澹也不能不给面子,当温照凛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下的时候,穆澹迈着小步子,云淡风轻的走上了城口。 “广平王,好久不见!”穆澹站在柯泽身边率先朝着远处的温照凛开口,短短不过几个字,却是那样的自信,又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穆澹充满内力的声音传遍整个城楼,温照凛沉着眸子不愿跟他虚与委蛇,随着冲锋的号角声响起,广平军对城门发起了攻势,当然北越军队也不是吃素了,柯泽组织士兵有条不紊的反击着,你来我往,看上去倒是势均力敌的样子。 但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不到两个时辰。 温照凛正浴血奋战的时候,蜀川城的城门突然毫无征兆的从里面打开了,一瞬间,所有人的怔在了原地,广平军不明所以,温照凛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他抬头往城楼山看,正巧对上了穆澹意味深长的眼神。 正当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城门内缓缓的走出了排列整齐的老百姓。 若单只是些老百姓还好说,让温照凛面露难色的,是那些老百姓身上挂着的震天雷! 穆澹哪里来的震天雷? 温照凛脑子里立刻就冒出了这个疑问,但是现在不是他追究这个的时候,看着不断朝他们逼近的老百姓,他只能下令大军撤退。 只是还不等大军撤出,平地惊雷的一声就震慑住了所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穆澹在城楼上射出一支点燃火的箭,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在眼前被炸得四分五裂! “疯子!”温照凛攥紧了手里的武器,眼睛狠狠的盯着城楼上的穆澹。 穆澹轻松的发现了温照凛的眼神,他得意的收回弓箭,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片刻之后嘴唇轻启。 他虽然没说话,但是温照凛知道,他说的是——手下败将! 不得不承认,比起狠辣这一点,他不如穆澹,他做不到用老百姓的命来换取胜利。 广平军加快了撤退的步伐,但是方才被穆澹引爆的震天雷已经起了连锁反应,只听见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鼻腔里全都是血腥味和硝烟味儿,浓浓的黑烟更是熏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幸好广平军跟老百姓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太大的伤亡,否则这几十枚震天雷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但广平军还是第一次见震天雷,被他巨大的杀伤力震慑住了,纷纷露出恐惧又疑惑的神色,自然而然的,他们便乱了阵脚,因此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柯泽已经消失在了城楼上,等众人缓过来之时,柯泽已经带领军队从城内杀了出来。 他们踩着老百姓的尸体杀到了面前,在广平军阵脚大乱的时候,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温照凛被柯泽缠上,柯泽的红缨枪使得炉火纯青,前几招他险些没有躲过去。 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长剑拦截住了柯泽的红缨枪,随后左手撑在马背上一跃而起,腾空时又向身旁的士兵借力,顷刻间翻身到了柯泽身后,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最终挑落了柯泽的头盔。 柯泽不是温照凛的对手,他转身欲反击,可他一转身,温照凛长剑瞬间宛若游龙,轻松就挑落了他的红缨枪。 红缨枪落在温照凛手里,他并不生疏,右手持剑,左手将红缨枪狠狠的插进了地里,借着它的支撑,温照凛飞身而起,双腿毫不留情的将柯泽踢落马下! 穆澹低估了温照凛的功夫,以至于此刻他只能在城楼上眼睁睁的看着柯泽被斩落马下,最后被温照凛斩首! 解决了柯泽,温照凛环顾一番,两军已经杀红了眼,但由于先前的劣势他们失了先机,已经成不了事。见状,温照凛当机立断:“周作成!号角!” “呜——” 号角的声音响起,广平军再一次撤退,解决了柯泽又没有了震天雷的干扰,这一次广平军撤退得很顺利。 今日这一仗温照凛败了,但也同样收获颇丰,至少他知道了穆澹的秘密武器。 他之前就觉得穆澹平静得不正常,现在总算知道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而安心不少。 回到营帐,温照凛不敢耽搁,立刻传了影二。 “王爷。”影二已经知晓今日之事,一听王爷召见,不敢耽搁,立刻就来了。 温照凛背对着影二,一边换下身上沾满血污得衣裳,一边吩咐道:“桌上有三封信,一封送回阙州城,务必送到王妃手里,另外叮嘱汪奎山,务必保护好王妃的安全。” “另外一封送去釜岭交给谭蒙。” “还有一封送到苗疆,给祝伯夷。” “最后,传令东南的白骋,让他马上跟桓温将军汇合,给段征去信,东南的粮草可以备下了。” “是!属下明白!”影二郑重回答,随后拿上桌子上的三封信离开了。 温照凛换了身衣服,草草的擦了一把脸周作成便进来了,周作成今日被吓得够呛,一是因为穆澹,而是因为震天雷。 他脚步匆匆的进来,满脸写着焦急,他有满肚子的疑问。 “王爷......” 温照凛点头示意他坐,随后将手边的一张纸条递给了他,“一炷香之前蜀川城传出来的,穆澹在蜀川每个地方地埋了震天雷,本王估摸着阳城那边已经出事了。” “这......”温照凛的消息来得过于突然,周作成皱着眉,看看手里的纸条,又看看温照凛,“那,王爷,咱们如何是好,这震天雷的威力,今日末将算是见识了,若是再来一遭,恐怕将士们......” 士气很重要,若是不能找到对付震天雷的法子,他们的大军迟早不战而败。 “不会。”温照凛很肯定的开口,“穆澹手里没有那么多震天雷,否则咱们今日便也回不来了。” 大军撤退的时候他已经想通透了,穆澹手里若有是够多的震天雷,他大可不必这样跟他周旋这样就,他们双方拉扯月余,谭蒙捂着震天雷不用完全没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手里的震天雷不多,他费尽周折做了这么多,抛出震天雷,就是为了引他上钩,今日的结局,还远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若说今日之前,因为穆澹的神秘,所以导致蜀川这个战场一直是他掌握着主动权,那么今日之后就不一定了,他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所以接下来,就是他反击的时候了! “你安抚好将士们的情绪,本王已经有了打算,这几日穆澹肯定回派人打探消息,你仔细留神。” 周作成本来想接着问下去的,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点头退出了温照凛的营帐。 第117章 蜀川破 秦杳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动身前往云姜,沐阳已经到了大庸关,重要的军务都已经交接完毕,只等她定下行程便可动身。 消息传来的时候秦杳已经上马了,茶烽驾马护在身后, “王妃。”茶烽出言提醒,时辰到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秦杳越发严肃的神色,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王妃......”傅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神色担忧的看着秦杳。 秦杳闭上眼睛,将急件递给了傅晚。 “震天雷?”傅晚惊呼一声,“穆澹和闫执怎会有勾结,咱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完全就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若不是穆澹主动暴露,他们谁都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是被囚禁多年的皇子,一个是前些年一直没有露面踪迹难寻的敌国谋士,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牵扯这样深。 穆澹手里的震天雷肯定不是这段时日才有的,时间至少要提前到他们一行人来西南的时候,若是在之后,祝伯夷去了苗疆,不可能发现不了闫执和穆澹之间有联系,所以他可以断定,至少在秦杳还在苍北的时候,穆澹和闫执就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王妃,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傅晚一时间犯了难。 秦杳手握缰绳,沉思片刻,道:“原计划行事,我会跟王爷沟通。” 温照凛在信中并未说要增派援军,说明蜀川目前的情况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让自己小心穆澹,只要不让穆澹发现她的踪迹,那她便是安全的,所以现在是她去云姜最合适的时机。 穆澹和荣戚扬都被温照凛拖住,没有会在意她的行踪,此行一则能给广平王府找一个助力,二则还可以避开穆澹的算计。 穆澹在老百姓身上绑震天雷,可见他已经没有任何底线,手段这样狠毒,在她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之前,她不想跟他对上。 “可是......”傅晚神色带着犹豫,他实在不觉得现在这个时候离开是明智的选择,穆澹对王妃的心思他也有所耳闻,穆澹在蜀川这样大的动静,很难说他到时候不会潜入阙州城,王爷不会想不到这些,他觉得王爷有很大的可能结束蜀川之后便返回阙州城,到时候...... 傅晚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脑袋上正悬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稍不注意就会掉下来,让他直接一命呜呼,也不知道师叔有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能不能赶得及救自己一条命! 傅晚这些话秦杳可不知道,她剩下的时候已经不多了,现在闫执和穆澹之间又有勾结,往后的事态可能更严峻,她能做的就是加快自己的计划,赶在形势变得不可控之前为温照凛寻得一点保障! “别说了。”秦杳勒紧了手里的缰绳,目光越发坚毅,这一趟,她非去不可,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本妃会快去快回的,不会在路上耽搁,你若是——” “不!”傅晚难得打断了秦杳的话,脸上的表情难以言表,但神色却也能窥探一二,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心一横,道:“我愿意,我跟王妃走,王爷那边我会给师叔写信,让他转道去蜀川,不会让王爷出事的。” 他又不傻,纵容王妃离开阙州城他的确会死得很难看,但若是让王妃一个人去了云姜,那他更会死得很难看,到时候就是他师叔来了都救不了自己了。 对于傅晚的上道秦杳很满意,嘴角自然的浮上了笑意,她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定了,上马走吧。” “好,好,这就出发。”傅晚默默擦了一把额头上汗珠,上马跟着秦杳打马往城外去。 因为蜀川的问题,秦杳改变了去云姜的路线,原本的计划是取道苍北,顺便跟劳姜汇合查探一番荣戚扬的情况,但是现在不能耽搁,她只能改变路线,进入苍北,然后直接从虎跳崖进入库泽草原,再暗中进入云姜的地界,不在苍北逗留,他们可以省下八九日的功夫,来回也就二十五六天的样子,希望到时候她能赶得及回来。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完全瞒着温照凛不现实,她们时常通信,频率保持在五日一次的样子,她去了云姜消息必然不会如这边这样灵通,不出半月,温照凛必然会发现她已经不在阙州城,希望他不会怪自己擅作主张吧。 而温照凛这边,谭蒙已经带着火炮秘密赶来了,只是温照凛并未将其投入战场,本意上他是不愿意这么快暴露自己的秘密武器的,且如今他们已经兵临蜀川城下,穆澹的火炮已经见底,广平军的攻势越发强势,即便没有火炮,他们此番也可以顺利拿下蜀川城。 蜀川各地的战火也再一次打响,在经历了一波重大伤亡之后,穆澹的大军被各地突然出现的广平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各地节节败退,战败和各地伤亡消息不断送到穆澹手里,只是现在的穆澹,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带着将士坚持在蜀川城楼。 “公子,事情不太对。”一津匆匆从楼下上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属下从三日前就没有收到荣将军的回信了,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音,恐怕有变啊。” 他们之前一直跟荣戚扬保持着联系,从未有过突然断联的事情发生,一津跟在穆澹身边多年,昨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就派了人出去,可是一直到今日晌午时分都没有消息传回来,这是在是太不寻常了。 一津急切的看着穆澹,穆澹神色也不容乐观,他即便那样自信,但此刻也不得不的怀疑自己了。 “援军到了吗?”穆澹淡淡的开口。 一津摇头,按理来说,荣将军的援军在三日之前就应该到距离蜀川三十里外的镇上了,但现在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们尚且还未察觉到的意外。 一津神色紧张的看着穆澹,穆澹脸色不虞,眸子死死盯着城楼下的战场,温照凛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充满了挑衅一般。 “震天雷还有多少?”穆澹强压下心里的怒火,问道。 一津沉思片刻,道:“足够护送主子离开。” 他这话一出,穆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不能死,他的大业还没有完成,可不能现在就结束了。 “召集黑衣卫,按原计划行事,等我号令。” “是,奴才明白。” 时隔半月,蜀川城的大门再一次被叩开,这一次没有拦路的震天雷,只有敌军高举的白旗,广平军终于浩浩荡荡的入驻蜀川。 城内萧条,在被穆澹接手这些日子的蜀川城,百姓要么闭门不出,要么举家迁离,致使整个蜀川城完全丧失了生机,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是西南的确最繁华的城镇之一。 温照凛进城的那一刻,阿骨便突破重重阻碍站在了他面前。 “属下猛虎队队长阿骨,见过王爷!” 寻常情况下,温照凛是不会接见阿骨这个级别的属下的,但是现在不同,他能顺利拿下蜀川,阿骨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不必多礼,情况如何?”温照凛抬了抬手,示意阿骨不必多礼。 阿骨闻言,站起身来,将城内的情况详细汇报,“敌军正在往东南方向撤退,穆澹提前在那里准备了退路,穆澹被他手下的黑衣卫护着,目前猛虎只掌握了他们的行踪,暂时还没有交手,只等王爷定夺。” 闻言温照凛淡淡点头,没说是否要捉拿穆澹,反而问道:“城内的情况如何?” 阿骨机灵,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随即认真道:“穆澹临走之前埋下了二十八颗震天雷,属下已经按照谭首领提供的法子将其安全取出,另外——” 阿骨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大的竹筒,“这是属下两个时辰之前截下的,穆澹还在试图跟荣戚扬联络。” 不过这注定是联络不上了,不,准确来说,从他带着猛虎队进入蜀川城开始,穆澹辛苦耗费几个月做个局,就注定功亏一篑! “做得很好。”对此,温照凛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谭先生带出来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谭蒙训练出的这些人的厉害,但是每一次,他都能发现他们不一样的闪光点。 阿骨脸上的笑意很明显,他不用谦虚,他和猛虎队的确有这样的实力。 “多谢王爷夸奖。” 入驻蜀川比想象中顺利很多,一开始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温照凛用三日的功夫安顿好蜀川城的一切,随后蜀川各城的消息也纷纷传来,其中不乏伤亡惨重的城池,对此,温照凛大手一挥,直接拨了两年的钱款用来恢复蜀川的繁华。 战后的一切都离不开银钱,而温照凛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是在拿下蜀川后的五日之后见到穆澹的,他一直没有明确下令是否要捉拿穆澹,所以猛虎队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穆澹一行人。 眼前着他们终于要离开蜀川进入阙州的边境了,温照凛才终于决定见一见他。 两人在连接蜀川和阙州的玉枝山见面,山上的角亭略显寒酸,但是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却给简陋的角亭平添了几分华贵。 这一面似乎都在两人的意料之中,穆澹见到温照凛出现的那一刻,眸子里甚至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淡淡的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模难以琢磨的微笑,半响才开口说道:“久闻广平王大名,今日终于得意相见。” 温照凛没有说话,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跟前些日子见着的别一无二,依旧是那副不讨喜的模样。 穆澹颇有些自来熟,嘴角始终噙着那一抹微笑,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几分讨人嫌的味道。 “广平王的人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在下,也不动手,是因为广平王心里清楚,根本就不可能活捉本公子,所以不想做无谓的伤亡吗?” 对于穆澹的说辞,温照凛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而是道:“那想必你也没料到,在蜀川布局许久,最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吧?” 这些日子他没有让阿骨动手,的确是没有把握能活捉穆澹,即便是现在此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他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活捉他,两人虽然交手不多,但是从仅有的经验来看,穆澹不是那种不给自己留后手的人。 虽然两人交手不多,但似乎都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能往对方最痛的地方戳下去,温照凛话音刚落,一直喜怒无色的穆澹眸子瞬间就阴沉了起来,手中的折扇也在这一刻猛然合上。 温照凛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换上了一副跟穆澹方才一样的神色,镇定道:“你自诩聪明,算无遗策,从一开始就想要假借震天雷引本王入局,若不是本王早有察觉,恐怕此刻已经被你和荣戚扬包围在蜀川城,任你宰割了。” 虽然他一时半会不知道穆澹的震天雷是如何得来的,但是他知道,他手上的数量不会很多,所以在第一轮利用震天雷击退他们之后,剩下的更是寥寥无几,他跟本就不必惧怕,熬过第一轮,便可顺利进攻蜀川,然后将蜀川收入囊肿。 这是温照凛的计划,当然,这计划在穆澹眼里,可以说是完全透明的! 而穆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以此做局,引他上钩。 他本意也不是用震天雷击败他,而是将震天雷用作诱饵,将他和大军引进蜀川城,然后再和已经赶来支援的荣戚扬里应外合,将他们困死在蜀川城。 为了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穆澹甚至一前一后送了两封信给远在苍北的荣戚扬,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但很不巧,两封信都被阿骨截获,甚至于后来从穆澹手里传送出去的信,没有一封是送到了他该送到的人手里,穆澹大概不知道,他收到的那些回信,都是猛虎临摹那些人的笔迹给出了。 但此时的穆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准确的说,是在温照凛顺利入驻蜀川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温照凛在捣鬼! 他低估了温照凛,也小看了他手下的那些人。 “这一局,本公子心服口服,但是下一次,你不会这么幸运了。”穆澹此人最大的优点也是最难对付的一点,就是他从不困于过去的豁达,对于失败,他能坦然接手,并且迅速重振旗鼓。 “你现在肯定以为本公子下一步是前往阙州城去找你的王妃吧。”穆澹说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这个微笑瘆人得很,即便是温照凛,此刻也感到一丝的不适,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对于温照凛的反应,穆澹似乎很是满意,他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随和的说道:“她这么多年都猜不到,当年对秦府后院下手的人是谁,现在又如何能料到本公子下一步计划呢?” “你广平王也一样,你只知道我在蜀川押了重兵,却不知道本公子从来都是做两手准备的。” 穆澹的话结实的给了温照凛当头一棒,当年......? 不等温照凛想明白,耳边已经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他的身体比脑袋更先一步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他人已经在空中,眼前是被炸成一片废墟的角亭,耳边是穆澹若有似无的放肆声。 “广平王,咱们后会有期!” 第118章 赝品就是赝品 山上的爆炸惊动了山下的侍卫,众人听到声响,立刻往山上跑去,而影六则按照温照凛先前的吩咐,带着人去追踪穆澹了。 好在温照凛没有大碍,多年水深火热的生活造就了他绝佳的反应能力,只是此刻,他的神色同样不容乐观! 影二心知不妙,没有敢说话,不远不近的跟在温照凛身后等候吩咐。 温照凛心乱如麻,完全冷静不下来,不管穆澹方才的话真假与否,他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拿阿杳的性命开玩笑,他赌不起! “王妃的消息几日没有送来了?”这几日他也是忙昏了头了,阿杳的信已经迟了两日了,他却现在才发现,真是该死! 穆澹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那些话就好像他知道了什么,直觉告诉他,穆澹知道一些他现在还不知道的事情,关于阿杳的。 而影二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蜀川百废待兴,这几日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竟然疏忽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他心里暗自给了自己一拳,“王爷赎罪,属下疏忽了,属下立刻传信阙州城。” “不必。”温照凛不带一色温度的开口,“立刻给白骋传信,让他带着红鸾阁的人追踪王妃的行踪,务必保证王妃无忧,若是王妃有什么差池,本王绝不姑息!” “另外传阁主令,红鸾阁上下,暂停一切任务,绞杀黑衣卫,十日之内,本座要得到结果!” “属下领命!”影二郑重的开口,此时的他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他不知道穆澹跟王爷说了什么,竟然引得王爷这样动怒,自他跟在王爷身边起,从未见过王爷动这样大的气,他从未下过绞杀令,没想到今日,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下令这个令! 绞杀令非同凡响,红鸾阁不成文规定,绞杀令一出,被下令者,三代之内,都不能有一个活口! 王爷这是……! 事关重大,影二不敢耽搁,回蜀川城的路上就已经把命令传了出去,时间紧,任务重,没有人敢耽搁一丝一毫! 当然温照凛也没有闲着,他始终放心不下阿杳的情况,快马加鞭赶回蜀川城,将往东推进的任务交给周作成之后,连夜驾马准备往赶往西南边境! 这样突然的决定,得到反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周作成第一个就不同意,东进事关重大,没有温照凛坐镇,稳定军心,收拢民心,他们的进程将举步维艰啊。 东进事关广平王府后续发展,哪怕一点处理不当,都可能埋下隐患,他们如何能做主? 可是此时的温照凛哪还管得了这些,周作成往枪口上撞,温照凛脸色一黑,冷冷道:“这做不成,那也做不成,本王要你们何用?” 温照凛此话一出,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以周作成为首的几个将领,瞬间不再作声。 倒是还有几个头铁不怕死想要继续说的,但是对上温照凛冷若寒潭的眼眸,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 温照凛没有那么多耐心跟他们在这里耗着,他强压下信中的焦急,沉声道:“蜀川本王会派人来接手,你们继续带兵东进,蜀川过后便是渔阳,过了渔阳便进入了中原腹地,闫曜梁必定会派重兵看守,届时本王会让东南的桓温将军同你们打配合,北方的兵马会替你们牵制北越敌军,三个月之内,东进之路,必须过半。明白?” 温照凛话音刚落,诸位将领的声音齐齐响起,“末将领命!” 任务艰巨,东进之路过半意味着三月之内他们需要拿下陀萍江,而拿下了陀萍江,就相当于拿下了东堰的半壁江山! 不知怎么,虽然有些彷徨,但在坐的所有人,却都跃跃欲试,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安排好后续问题,温照凛不敢耽搁一点,连夜带着暗卫离开了蜀川,只用了半个晚上的功夫,硬是穿越了胡芸山,马不停蹄的赶路! 他现在只希望阿杳乖乖的在阙州城等着自己回去,但他心里其实很明白,若是阿杳现下人还在阙州城,断不会迟了两日还不给他来信,他几乎可以断定,阿杳现在人肯定已经不在阙州城了,更有甚者,可能人都不在西南的地界! 两人虽然时常通信,这一个多月两个月的时间书信从不间断,但阿杳是个警惕的性子,他很难从信中察觉到她的异常。 他不得不想,阿杳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日,所以特意将她的想法和打算瞒得结结实实的! 这一刻,温照凛简直又气又恼又提心吊胆。 而另一边,毫不知情的秦杳已经离开了西南地界即将进入苍北的外围了,已经离开西南好几日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温照凛开口说自己已经阙州城的事情。 她几乎敢肯定,温照凛一旦知道了她的踪迹,肯定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过来大骂她一顿,然后将她带回去。 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秦杳摸了摸漆乌头顶的那一撮鬃毛,踌躇的自言自语道:“真是难办啊......” 他们一行人在野外短暂的歇脚,漆乌嚼着干草,时不时回应一下主人的情绪,秦杳站在它身边,想着该如何是好。 茶烽警惕的放哨,不敢有丝毫懈怠,如鹰一样的眸子威慑力十足。 倒是还有一人跟秦杳一样愁眉苦脸,傅晚手里拿着干粮,味同嚼蜡,人他是劝不住了,他只能在心里祈祷,接下来的行程能跟这几日一样,平安顺遂就好了! 可是有些事就是充满了玄幻,怕什么就一定会来什么。 傅晚上一刻刚祈祷他们此行平安顺遂,下一刻他就敏感的察觉到了周围一样的气氛。 而等他戒备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王妃已经警惕的眯起了眼睛,她和茶烽已经往他这边靠,天狼也已经形成了一个保护圈,三人围在中央,并且所有人俨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此刻已经临近夜幕,炎热的气息被习习的凉风赶走,偶然的一缕捶在傅晚的耳畔,激起了他迟钝的紧张感。 眼瞧着秦杳越靠越近,做好战斗准备的傅晚紧张的唤了对方一声,“王妃——” 秦杳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远处,几乎样把昏暗的天空盯出一个窟窿,“来者不善,人不多,但是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你小心应对。” 傅晚的功夫是一行人中最差的,此刻大家默契的以他为中心,展开了一个防御圈。 敌人还没有现身,但周遭的气息已经到了临界点,秦杳在心里估摸着敌人的数量,她知道,今日恐怕又是一场硬仗了,只是她不知道,来人究竟是谁都人马,她此行行踪可以说是隐瞒得滴水不漏,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她们一路上甚至鲜少停下休整,即便是停下,天狼也必定断后,抹去他们的踪迹,她很难想象,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对方如何还能追踪到。 难道真的是他们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恐怕不然,大概,这些人从他们离开大庸关开始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了,也许不止,她离开阙州城那会儿,这些人恐怕就已经跟上她了,只等这个时候动手,否则根本就解释不了现在的一切! 而能这样耐得住性子跟她一路的,她目前只能想要一个人——穆澹...... 北方萧条,即便盛夏刚过,现在也满目黄沙,敌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率先发现对方的是茶烽,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昏暗视线内的那一抹黑影。 “王妃,是穆澹的黑衣卫。”在黑衣卫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跟阿骨交手之后,阿骨就已经将黑衣卫的消息传遍了四个小队,茶烽得到消息不敢疏忽,仔细研究过好几天,所以此刻立刻就能判定,来人一定是黑衣卫! 对于黑衣卫,秦杳和傅晚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交手了。 茶烽话音刚落,黑衣卫就已经现身,一行人呈人字形奔袭,最后面还有一个人手持弯弓,此刻三支箭头正瞄准了秦杳。 随着三支箭划破长空朝秦杳袭来,战斗随之打响。 天狼冲在最前面,解决了大部分人,茶烽紧跟这秦杳,解决那些落网之鱼。 但这样交手效果并不明显,对方有弓箭手压阵,一来掩护黑衣卫,二来限制了天狼的行动,同时也威慑住了茶烽,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不允许这样的困境出现在自己身上,扫视一圈,茶烽大呵道:“保护王妃!” 话音还在空中飘荡,他人已经远离秦杳,眨眼之前便冲到了对方弓箭手面前,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朝对方逼近,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对方劈开一般。 没了茶烽的保护,朝秦杳逼的黑衣卫越来越多,当然结果不言而喻,她的伸手,从不逊色于任何一人,她手中长剑几乎已经到了见血封喉的地步。 世人只知秦杳的湛金枪使得出神入化,却不知道,她的剑术,同样不可小觑! 茶烽已经迅速解决了那个押后的弓箭手,没有了他的制约,秦杳和天狼的身手不再受任何限制,黑衣卫复刻的是暗卫和天狼,可是赝品就是赝品,如今跟正主交锋,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黑衣卫的确厉害,但也仅仅是一流高手的行列,跟训练有素,手段专一的天狼还是没得比的。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黑衣卫没有讨到人和一点好处,不过他们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伤不了秦杳,那就捡一个软柿子捏,能吃点在秦杳队伍里的人,对秦杳来说肯定是尤为重要的。 所以,黑衣卫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放在了一直被保护的傅晚身上。 然而他们不知道,傅晚能独自走南撞北还分毫不伤,自然不是表面上那样人畜无害的。 黑衣卫刚一靠近,傅晚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的意图,脚尖一点就上了马背,指缝间寒光一闪,数根银针就插入了来人的脑门。 这可是他苦练多年的绝技,轻易不能让人近身。 “就凭你们这些宵小?”傅晚嫌弃的瘪了瘪嘴角,眼神扫过躺在地上的尸体,“自不量力,哼!” 战斗在一盏茶的功夫内结束,他们只有几个轻伤,而黑衣卫几乎全军覆没。 但秦杳还是不敢松懈,她抬头看着天色,道:“不能在这个停留了,即可启程。” 穆澹的手笔不会这样轻松,这些人,恐怕只是探路兵,重头戏在后头呢! 第119章 真,真快…… 接下来的几日,秦杳一行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边高度警惕,一边连夜赶路,终于在三日之后到达了虎跳崖,准备进入库泽草原。 虎跳崖没有任何如今被荣戚扬掌控着,但他似乎并不重视这里,或者换一句话说,荣戚扬并未把云姜放在眼里,大概在他眼里,云姜根本就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兵,对此,秦杳找不到别的说辞。 这一路从苍北边境走来,她更是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老百姓流离失所,沿路都是乞讨的百姓,每走一段路,都能隐隐的闻到一股很浓郁的恶臭,都是堆积如山的百姓尸体。 这还只是边境就如此不堪,她都不敢想被荣戚扬控制的核心区域,老百姓又会是如何的民不聊生。 苍北不是产粮的地方,早些年全靠着别的地方供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被北越占领了,自然就没有人会在乎这里老百姓的死活,恐怕现在整个苍北的粮仓都已经空了。 昨日傅晚问了秦杳一个问题,当时他们刚进如虎跳崖,一行人在山腰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短暂休养,傅晚给她把脉的时候问:“王妃会觉得痛快吗?” 秦杳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当初那些百姓对她那样声讨,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但现在她依旧毫发无损,甚至一样一呼百应,可是那些曾经驱逐她的百姓到了如现在这副光景,她该痛快吗? “当然。”她虽饱读圣贤书,但她终究不是圣人,她当然痛快,她也很想问问那些人,可曾有后悔过?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短暂的痛快之后,便再无她想了,以后她肯定还是会夺回苍北,但不是因为想救苦救难,只是因为自己的父辈在这块土地上抛头颅洒热血过,她必须珍视。 傅晚听了她这话,只是无言的笑了笑,随后转头给了秦杳一个药丸。 吃完药,喂好了马匹,他们也该继续上路了,说来也奇怪,按理说这里日应该是有不断追兵的,但他们身后却一直平静得很,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让秦杳心中疑惑不已,所以她这几日脑袋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她不得不防着穆澹的后手,当然她也会偶尔空出一点间隙,想一想该如何跟温照凛说自己此行的计划。 不过不管怎么纠结,该说还是要说的,离开虎跳崖进入库泽草原之前,秦杳终于是把消息给温照凛传回去了。 然而却似乎已经没有了必要,因为她前脚刚把消息传出去,后脚傅晚就收到了消息。 “王妃,你可知为何咱们这几日都没有遇到傅晚的追兵?” 秦杳疑惑,摇头道:“为何?” 傅晚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说一边把刚收到的消息递给秦杳:“王爷下令绞杀令,红鸾阁几乎倾巢出动绞杀黑衣卫,大概咱们遇上的那批黑衣卫,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绞杀令?”秦杳略显吃惊的开口,“王爷怎么突然下了绞杀令?”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她自己话音刚落,脑袋里却突然灵光一闪,“跟我有关?” 答案很明显,傅晚耸耸肩,表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可能了。 秦杳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这是又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几日自己的消息的确是有些闭塞了,蜀川到底有没有拿下她都不知道,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知道了,真是...... 如果这个绞杀令真的跟自己有关,那温照凛肯定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已经不在阙州城的事情了,恐怕现在自己的行踪都已经送到他手上了。 这...... 自己报备行踪跟温照凛自己查探到她的行踪,这可是实打实的两码事啊。 现在只希望温照凛能以大局为重,不要抛下蜀川的一切来这里‘捉她归案’。 当然跟秦杳一样如临大敌的还有傅晚,也不知道师叔到底到了没,也不给他来个信,好歹给他透露点内部消息啊! 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妃,咱们是在这里等王爷还是继续往前走?”傅晚觉得这是个很严肃认真的问题,也是关乎性命的问题。 可是他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往前再迈一步就是库泽草原,就进入云姜的地界了,说什么也没有现在放弃的道理。 所以秦杳大手一挥,宣判道:“继续往前。” “王爷即便是要追过来也需要些时日,说不定等他追上咱们的时候,咱们已经功成身退往回走了,到时候他就不敢把咱们怎么样了。” “话,话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傅晚的回答可以说是很勉强了,但要他说出更好的话来,他也说不出来。 两人最后勉强达成了一致意见 ,只是两人都低估了温照凛的行动能力,抑或着说,这是秦杳自己过分的自信了,傅晚一直都是怀揣着忐忑的心态的。 两人的意见刚一统一,不远处的茶烽就开口了,“恐怕不能继续前进了——” 茶烽在队伍里一直担任的都是护卫的任务,只是他耳力极好,一边望风一边把秦杳和傅晚的对话听了个清楚,然而他听得更清楚了,是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隐隐的, 他似乎听见了追风疾驰的声音。 “属下似乎听见了追风的铃铛声。”追风是温照凛最喜欢的坐骑,一只品相极佳的千里马,脖子上被小团子挂上了一个铃铛,此刻这铃铛声出现在这里,结果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秦杳当即就愣在了原地,傅晚也是同样的表情,因为两人已经也听见声音了,并且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这一刻,他们周遭的空气似乎被什么东西骤然闯入,明明还没看见人,却似乎先感受了一股子无边的怒气...... “这......快,真快哈。”秦杳哭丧这脸,视线内已经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数显的轮廓愈发清晰,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上马跑呢?还是该上马跑呢? 当然,这么胆大包天的行为,她现在是不敢做出来的,只能站在原地,乖乖的看着温照凛由远及近,看着他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走到自己身边,看着他黑沉着脸检查自己是否完好无损。 第120章 昌梨城林毅 秦杳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温照凛,两人靠得极近,所以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压抑的怒火,片刻之后,确认了秦杳身上没有伤口,温照凛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秦杳知道这个时候是自己开口的最佳时机,她轻轻的勾住了温照凛的食指,轻声道:“王爷。”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温照凛心中压抑的情绪,温照凛闻言并未回答她,而是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傅晚,问道:“王妃这几日可有身体不适?” 傅晚当然知道他问的是秦杳这样奔波会不会激发体内的毒素,“王爷放心,临行前王妃的体内的毒素已经被压制住了,这几日我每日都给王妃诊脉,王妃身体暂无大恙。” 温照凛点点头,随后牵起了秦杳的手,转头对茶烽道:“原地休整。” 大队人原地休整,温照凛则牵着秦杳走远了,对此秦杳什么也没说,仍由他牵着自己。 她落后了温照凛半步,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看清楚温照凛脸上的倦意,青色的胡茬都冒出来了,可想而知这几日肯定是马不停蹄的奔波,不然如何能在这样短的时日就追上自己,想到这里,她心口一酸,随后紧紧的回握了温照凛,“王爷。”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杳的情绪,温照凛转过身来,两人四目交汇的那一瞬,他紧紧的把秦杳抱进了自己怀里,“阿杳......” 温照凛的声音充满了疲倦,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他下了绞杀令的第二日红鸾阁的消息就传来了,秦杳没有刻意对他隐瞒行踪,所以红鸾阁很轻松就能查到她的踪迹,他不敢耽搁片刻,立刻就带着人动身追了过来。 心里又焦急又生气,恨不得把秦杳这个不听话的收拾一顿然后关在屋子里永远不许出来,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下不去手,他这样怪异的情绪后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担心,而且越往后这几日,心里的担心就越发藏不住,几乎已经取代了所有的生气。 特别是听到他们一行人遭遇了黑衣卫暗杀的时候,更是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飞过来,也紧握拳头发誓要把穆澹碎尸万段! 他这一路上都在祈祷秦杳不要出事,千万不能有任何一点差池,虽然他心里明明很清楚,以秦杳的身手,黑衣卫轻易近不了身,但他还是终日提心吊胆! 终于在今日追了上来,看着秦杳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而这时,被压在心里的怒火也随之涌上心头。 可是当秦杳唤他第一声的时候,他心底却又莫名的冒出了一些委屈,现在更是委屈的不行。 若他是小团子,可能现在还能抱着秦杳哭上一哭讨一个道歉,“你真的吓到我了。” 当然哭是不能哭的,他大小还是个王爷呢,不说呼风唤雨,那也是威名远扬呢! “我这一路都在害怕,红鸾阁传来的消息我每次要做许久的准备才敢打开。”想想自己这几日的心路历程,真是越想越生气,气得他狠狠的在秦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好歹跟我说一声......” 他真是怕了。 温照凛的那一巴掌,自以为很用力,但其实根本就不痛不痒,他哪里舍得呢? 秦杳的脸靠在温照凛的肩膀上,双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跟哄小团子一样,这回似乎真的把人吓到了,“我错了,不该让你担心的。” “但是战局瞬息万变,现在穆澹手里又有了震天雷,我很怕北越,朝廷还有苗疆会联手,到时候四面楚歌,胜算太低了,即便是有谭蒙,我也不放心,所以云姜这个助力,我必须要给你争取到。” 秦杳一边安抚着温照凛,一边解释自己这么着急离开的原因。 她这话一出,明显就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又收紧了些,对此,她只能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我父亲有一个很得力的手下叫林毅,当年被父亲派去云姜,现在人已经在云姜国身居高位,深得布朗的信任,掌握着云姜的兵马大权,我们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络,所以我去云姜不会出事的,而且林毅告诉我,布朗不愿与咱们为敌,我有把握能说服他帮咱们牵制住荣戚扬的兵马。” 温照凛没有说话,抱着她不愿撒手,但她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的。 “震天雷在穆澹手里现身,已经足以表明苗疆的态度,三方势力结盟几乎已经板上砸钉,咱们不能各个击破,只能一起解决,闫曜梁心机深城而我又不熟悉中原作战,所以对付不了,只能交给你,苗疆可以交给祝伯夷,而我能做的,就是替你牵制住荣戚扬的百万兵马,不让他插手中原的战事,你也可以安心。” 北越此番下了血本,且据裴腾从北越传回来的消息,呼延桀已经不顾百姓死活,征兵持续不断的在进行,更是以举国之力供养兵马。 这般来势汹汹,单凭东北留下的那些人根本阻挡不住,再加上云姜也只能说是勉强,但这已经足够了,能牵制住荣戚扬就可以了。 他们之前定下计划的时候,局势还没有这般复杂,所以现在真正面临这样的场面的时候,他们必须要反应迅速并且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否则必将功亏一篑! 秦杳做出的这些决定,都是在心里反复思索了几十遍的。 而这些,温照凛何尝不知道,当穆澹用震天雷逼退他开始,他就已经知道,目前的战局对他已经越来越不利,他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否则他一定会被敌方势力困死在牢笼里,那时,即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了。 寻找支援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办法,而选项也是跟秦杳的不谋而合,但是他知道想要说服布朗希望渺茫,不过他愿意一试,只是还不等他选出合适的人来做这个说客,他的阿杳却先一步行动了,还这样迅速利落,连一个招呼都不打! “阿杳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你先跟我回去,跟布朗谈判的事情我会交给别人去办。”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他不喜欢当赌徒,所以不愿地赌。 他承受不起任何万一。 “不行!”秦杳当机立断的拒绝了他,“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我只信我自己能说服布朗。” “这关系到双方的合作,也关系到咱们的胜算,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若是合作达成,几乎就是把广平王府的后背交给了别人,温照凛的后背,必须交给万分可靠的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杳,你先跟我回去。”温照凛不可能同意,不说布朗到底适合态度,云姜危险与否,就是秦杳的身体状况,他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咱们先回阙州城,剩下的我会想办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万一你——” “身体身体身体!你能不能说点别的!”秦杳耐心告罄,奋力挣脱了温照凛的怀抱,瞪着眼后退了三步,不满的看着温照凛,“身体是我的,我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担心你啊,这可是关系到你性命的事情,你让我如何能放心的交给别人。” “你总是这样,你其实就是不信任我,不信任我对你的感情!” 这两句话,秦杳声音提高了不止两个度,她愤愤的看着温照凛,一面拒绝交流的模样。 而温照凛此时也沉了脸,一方面是因为秦杳的倔强,一方面又是内心的狂喜。 他一直都知道,在感情方面,阿杳其实是个很含蓄内敛的人,轻易说不出这样露骨的话,今日猛然听到,又是惊奇又是激动。 “阿杳......”温照凛上前两步企图再次牵起秦杳的手,但是却捉了个空。 秦杳仰着头,骄傲的问道:“你还要劝我?”一副若是得不到满意答案就不让牵手的样子。 面对这样情绪外露的秦杳,温照凛很是无奈,但是又不能说服自己答应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放缓了声音说:“阿杳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好不好。” 他试图再一次牵秦杳的手,但秦杳态度坚决,双手往后一背,拒绝他的靠近。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温照凛心里那个无奈啊。 他默默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离败下阵来差不了多远了,“你容我想想。” “不行!”可是秦杳根本不给他想想的机会,对付温照凛她还是有点办法的,必须趁现在他上头的时候逼他一把,不让等他想清楚就更没机会了,“你若是同意,就欢欢喜喜的送我进库泽草原,若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带人进去,你也别送我了,直接请回吧。” “阿杳......”防线全线崩塌,自己竟然有今天,温照凛闭了闭眼,最后无奈道:“既如此,我陪阿杳走一遭便是。” “什么?”这下轮到秦杳吃惊了,她皱着眉盯着面前的人,似乎在确认刚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什么话。 “那战事怎么办,往东推进刻不容缓,你不在若是百姓起了反抗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跟朝廷动手不必跟北越和苗疆,后者说到底是敌国,交战不会引起百姓的反抗情绪,但是跟朝廷交手不一样,民心很重要! 温照凛可以不是在战场时最有用的,凡是他必须每一关都亲自到位,因为这是安抚民心,收拢民心的最佳时机,若是手下的人稍有不慎,激怒了百姓,引起了百姓的暴乱,恐怕东进计划将举步维艰。 他们不能跟百姓动手,因为这是国之根本,不管以后温照凛登基与否,民心都是最重要的。 一想到这些,秦杳眉头就皱的更深了,“万一让闫曜梁钻了这个空子,咱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两人之间的形势似乎反转了过来,轮到秦杳劝人了。 只是温照凛似乎好劝一些,看着秦杳焦急的模样,他终于趁她不备重新将她的手握进了自己手里,“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周作成只只需要带兵拿下陀萍江,后面进攻的主力军会换成西南的恒温将军,他在西南深得民心,当年效力朝廷的时候也深受百姓爱戴,有他坐镇,闫曜梁钻不了孔子。” “桓温将军?”桓温将军秦杳是知道的,曾经东堰国一大悍将,威名远扬,“桓温将军不是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就告老还乡了吗?” “老将军如今该年逾七十了吧?” “老将军老当益壮,他当年还乡之后就一直隐居在东南,六年前我在东南布局,求到了老将军名下。” 简而言之便是,老将军现在是他的人,并且是很厉害的人! “那......”秦杳还想说什么,但是温照凛不给她机会了。 “放心吧,左右剩下的路程来去不过二十来日,说不定等咱们赶回去的时候,周作成还带着人在陀萍江鏖战呢。” “可......”秦杳还是觉得不妥。 见秦杳还犹豫不决,温照凛正了正语气,道:“阿杳,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云姜的,现在已经是我最大的妥协了。” 事情到最后,两人只能各退一步,一同前往云姜。 而这个决定似乎并未让大家感到惊讶,她将这个决定告诉傅晚和茶烽的时候,两人均是一副‘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的表情,倒是显得她方才的苦苦挣扎有多余了。 有了温照凛的加入,他们不得不慢下来,不要命的奔波是不能了,温照凛几乎是每日盯着她休息喝药,她偶尔想锻炼锻炼他都不许。 尽管她已经说过很多次没大碍,傅晚也再三强调不会激发体内的毒性,可是温照凛还是不同意,对她的要求严格得很,甚至大言不惭的说道:“马背上奔波已经是锻炼了。” “......” 也不知道锻炼的究竟是她还是她的漆乌...... 云姜是现在最平静的地方了,布朗统一了草原各族部落,现在真个草原均由他管辖,还算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借鉴了东堰国的一些政策,并且实行得很是不错。 他们从库泽草原到云姜的都城昌梨,这一路上感受颇深。 昌梨城是云姜首都,但繁华程度跟汴京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也算是可以了,他们在昌梨城的一家客栈落脚,现在还不是见布朗的时候,要先跟林毅了解情况再计划一番才行。 林毅是当天晚上来见秦杳,他只身前来,见到秦杳的时候,可把他激动坏了,当即就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恭敬的朝秦杳行礼。 “属下林毅见过少将军!”他今年三十有三,正值壮年,十年前他被派来云姜,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就连当初秦家出事,他都没能赶回去,他一直心中有愧,如今见到秦杳,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红了眼眶。 秦杳见状连忙将他扶起,两人其实没有真正的见过面,但是她见过画像,在父亲的书房内,当时父亲对他说:“若是将来这个人出现在苍北,切记一定好好生待他。” 那时的秦杳不明白,后来她坐上了高位,接手了秦家的暗桩,她才明白,林毅是一枚暗棋,是秦家安插云姜的细作。 细作是什么? 只要当上了细作,就意味着要从此隐姓埋名,父母妻儿都不能认,从此活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跟暗卫不一样,细作需要打入敌人内部,获取信任和消息,每一次往外送消息都是一场赌博,命悬一线的那种。 而林毅这些年,一直不断地给他们提供云姜的消息,是真正需要好好对待的功臣。 “林将军不必多礼。”秦杳亲自将他扶起,让他落座,茶水已经备好,是她亲自准备的。 “这是广平王温照凛,我的夫婿。” 温照凛就坐在秦杳身边,大概是方才太激动了,林毅并未注意到秦杳身边还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他连忙站起来,双手抱拳,弓着腰就要跪下。 温照凛先他一步,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本王不在意那些虚礼,将军坐。” 话到这里,林毅没有跪,但依旧双手抱拳,供着腰给温照凛行了一礼,“久闻王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秦杳知道林毅心中肯定有很多话想问,不等他开口,他就把秦家出事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 林毅是她父亲亲自选拔出来,亲自提拔又亲自送进库泽草原的,感情非同一般,在听到这样的真相之后,他义愤填膺,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关节都泛白了。 但是他竭力隐忍着,他知道这不是今日的重点,他强压下心中的北上和愤怒,将云姜的详细情况悉数告知秦杳,他知道秦杳此番来云姜的目的,前几日他已经计划好了,现在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并且保证,会全力促成这件事。 从整个计划来看,他几乎一个人承包了所有的活,就连秦杳和布朗的见面,都是他安排的,万无一失,计划详尽到什么时分什么人该说什么话! 听完了林毅的计划,秦杳当即就明白,为何父亲能看上林毅了,这样的人才,实在是难得! 她根本就不用费心思了,计划就已经这样完美了。 “......整个计划就是这样,少将军您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属下会让布朗亲自来见您的。” 这样的待遇属实不一般,明明是有求于人,但却让别人主动来见她,关键是从林毅的整个计划来看,竟然是完全可行的! “幸苦林将军了。”此刻的秦杳,真的很想把林毅挖到自己身边来,非常非常想! “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林毅不能久留,计划好之后,他就要准备离开了,因为从他离开这个房间开始,他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林毅连装扮都没有换,直接驾马去了布朗居住的府邸。 云姜不比东堰,他们目前还建不起皇宫,从西平迁都昌梨之后,布朗就修建了一座府邸用来作为处理事务的地方,这里虽比不上金碧辉煌的皇宫,但同样是一般人抵达不了的富贵地方。 林毅是这里的常客了,侍卫见着他都不拦,他直接就冲到了布朗的寝殿。 布朗被认吵醒,听到是林毅求见,不由得皱眉,大半夜正是困意正浓的时候,美人在怀的他实在是不想起身,可是又想到若不是急事,林毅那样懂分寸的人,是绝不会这时候来找他的。 布朗睡眼惺忪打折哈欠,穿着寝衣就来了偏殿,他本来瞌睡得很,可是下一刻就被林毅的打扮给惊醒了。 “林将这是什么打扮?” 夜行衣? 穿着夜行衣来见他? “请大将赎罪,臣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他就是故意穿着夜行衣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布朗制造一点紧张感。 布朗闻言,瞌睡是彻底没了,“发生何事了?” 难道又有人造反了? 这回又是谁?西边那个蠢货?还是上次那个自不量力的? “秦杳在昌梨现身了。” 这样火急火燎的,难道是身边的人,难道是—— 布朗思绪戛然停止,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毅,“你,你说谁?” “秦家军统帅秦杳。”林毅重复道:“属下昨日得到消息,有生面孔进了昌梨城,根据下人的描述,属下觉得很熟悉,今夜暗中打探才知道,竟然是她。” “属下不敢耽搁,连夜就赶来禀告了。” 布朗疑窦丛生,怎么也想不明白秦杳如何会来自己这地方,这段日子他们进水不犯河水,难道是来寻仇的? 不应该呀,要寻仇也该是他才对,毕竟自己每次交战都是损失惨重的那个...... “可打听清楚她此行的目的?”总不能是来游玩的吧,中原现在的局势可不容乐观,各方逐雄,他们正打得不可开交...... 等等! 交战? 秦杳是来借兵的? 第121章 谈判 北越出兵百万,秦家军退出苍北三州三州跟朝廷反目,自立门户,整个中原陷入前所未有的战乱,这些布朗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当初他也想过要不要出兵分一杯羹,但最后再三斟酌下来,他选择了按兵不动,跟北越和东堰比起来,自己手上的那点兵根本就不够看,想要在群雄逐起的中原战场得一点利,他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不过不出兵不代表他不关注中原的战事,相反,几乎每日都会有中原的战报传到他手上,对于中原现如今的情况,他还是很了解的,所以他才能在很快想到秦杳出现在昌梨,有极大的可能是来跟自己谈合作的。 想到这里,布朗心里有一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以前两人是敌人,对上了就势必要分一个你死我活,而他总是输掉的那一个,心里的怨气属实不小。 眼瞧着自己的敌人求到了自己门下,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舒畅的事情了吗? “只有秦杳一个人来的?”两人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每次见面几乎都是在战场上,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见一见了! 林毅闻言,道:“还有东堰国的广平王,秦杳的夫君。” “哦~”布朗发出一声轻叹,原来这就是东堰皇帝给秦杳指婚的那个王爷啊,“秦杳现在人在何处?” “就在城内的客栈,属下了解到,他们正在寻求机会跟大将您见面。”林毅毫不避讳的说出秦杳的住处,一点不担心布朗会对秦杳不利,他心里很清楚,布朗不会那样做。 且不说布朗有没有那个本事,就当前的局势来说,这样做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容易被迫卷入中原的战事,如今中原大局未定,冒然树立敌人不是明智之举。 “属下这些日子仔细打听了东堰的战事,依属下之见,大将的猜想的确不错,秦杳一行人,很大可能是来跟咱们借兵的。” 布朗认同的点点头,心里已经琢磨上了到底要不要答应出兵,若是答应,自己该提些什么条件才能最大程度保存自己的利益,若是不答应,又该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他不傻,秦杳选择跟自己讲和,不远万里来到昌梨,若是自己最后没有答应,秦杳会不会恼羞成怒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拖入那趟回水也说不一定。 所以不管答应与否,他都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思及此,他抬头看着林毅,问道:“你的意思呢?” 布朗很信任林毅,已经到了可以托付后事的地步,所以这种时候,他习惯性了想要询问他的意见。 而林毅也不含糊,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抬头,大大方方的说道:“大将,属下认为,咱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布朗挑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林毅会意,接着道:“咱们定都昌梨并非长久之计,二十年之内这里的资源必将被消耗殆尽,不止这一处,放眼整个库泽草原都是这样,这两年,咱们国内老百姓的吃穿用度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着苍北的互市维持下去的,自从苍北被北越占领之后,老百姓能在互市换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长此以往,对咱们的发展很是不利。” 林毅一针见血,直接说出了云姜国目前存在的最大隐患。 当然这些隐患并不是这几年才有的,这是云姜建国以来一直存在的问题,他们这里能种植的农作物不多,而且技术很是匮乏,跟北越几乎是不相上下,但是北越比他们还好上一些,因为北越广袤,而他们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弹丸之地,能开发的资源实在捉襟见肘。 这也是为何云姜军队战斗力彪悍但是却难打胜仗的原因,物资不足,粮食供应也有限,这如何能逐鹿天下呢? 一直以来,云姜国几乎都是需要从别的国家买进大量物资的,而相应的,这就是一大笔花销。 若是能省下这笔花销,用来提升本国种植农作物的技术水平,那肯定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退一万步说,他们若是此次冷眼旁观,有朝一日中原大局一定,一统天下的那一方,真的就不会再将矛头对准他们吗? “广平王属下略有了解,若是咱们能助得他一统天下,对于咱们日后的处境肯定是大有裨益的,到时候两国通商,咱们就能用省下来的银子引进东堰先进的技术,大将想要名垂青史,岂不是指日可待?” 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不希望自己青史留名,若是他能解决禁锢了云姜几十年的困局,那他的地位一定能得到一个飞跃,那时候,他就像是云姜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任统领! 想到这里,布朗心里就忍不住憧憬,对于林毅的建议,他觉得很不错。 但憧憬归憧憬,若是最后广平王府败了,那他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说不定惹来灭顶之灾,家国不保。 似乎是看出了布朗的犹豫,林毅心里清楚他在想什么,他了解布朗的性子,知道他顾虑所在,所以他接着说:“大将是在担心若是最后秦杳败了咱们该如何自处?” 布朗怔愣片刻,自己的心思被猜到了,他有些许的不自然,不过转瞬即逝,林毅了解他,他同样对林毅了如指掌,他这么问,定是已经有了法子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林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大将担心的不过是日后若秦杳失败,咱们该如何全身而退的问题。” 布朗点点头,从林毅的语气里,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办法很简单,不让人知道广平王府的援军来自咱们。” “这如何能成?”别人又不是蠢货,突然冒出了几十万兵马帮助广平王府,难道难道那些人不会起疑心? 但林毅却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只是云淡风轻的开口道:“大将难道忘了,此番是秦杳有求于咱们,自然是要满足咱们的要求,况且以广平王府和秦杳的能力,想要掩藏咱们的援军,并不是难事。” “对啊!”布朗猛地清醒,自己怎么钻牛角尖了,现在自己才是提条件的一方啊,“你真是本将的智囊团!” 对于夸奖,林毅淡淡一笑,随后说出了今晚最重要的一件事,“大将,咱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这是何意?”布朗疑惑,人都在自己地盘上了,难道还能出了意外不成? “北越荣戚扬的军师穆澹,一直紧盯着广平王府的动静,咱们必须在他察觉之前,将计划敲定,而且据属下所知,咱们并不是广平王府唯一的选择,广平王很早之前就已经派人前往苗疆,恐怕所为也是这件事。” 苗疆从未在明面上跟温照凛交锋,所以布朗并不知道苗疆在整个中原战局的立场,因而现在诓骗起他来,林毅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他这句话,至少前半句是真的,穆澹是真的紧盯着秦杳,若是他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破坏他们之间的结盟,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尽快敲定。 一个穆澹,一个苗疆,瞬间将布朗的紧张感拉满,当即就按捺不住,立刻就要把这件事落实了! 苗疆跟他们一样,两国的国土面积不相上下,而自己跟苗疆那只知道养蛊虫的圣女一向不对付,可不能让她强占了先机! 这样的屈辱他布朗可不能受! 前半夜是林毅的危言耸听,后半夜是布朗的自我攻略,一整个晚上下来,林毅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布朗自己说出了要亲自去见秦杳的话。 听到这里,林毅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悬了一晚上的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于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刚用过晚膳正在窗户边对弈的两人,就收到了林毅的消息,林毅说,布朗一个时辰之后会来见他们。 秦杳和温照凛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感叹林毅的口才,竟然真的说服了布朗。 “这林毅看起来不善言辞的样子,没想到竟真的有这样的口才。”温照凛一边落下棋子,一边说道。 实在是让人惊讶,秦杳也不例外,“谁说不是呢,一晚上的功夫而已。” 不怪两人都这样惊讶,实在是林毅真的生了一张憨厚的脸庞,看起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等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究竟是任何办到的,咱们偷偷师......” 布朗来得时间不偏不倚,正好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甚至只跟着一个林毅,他一身常服出现在客栈,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他们约定好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秦杳收到林毅消息之后定下的,好歹是有求于人,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布朗进来的时候,秦杳和温照凛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这间房是这家客栈最大的一间,修建的目的就是给城内的那些达官贵人商讨事务用的,在客栈的最上层,整层只有这一个房间,避免了隔墙有耳。 布朗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间秦杳,坐在秦杳对面的凳子上时,还有点拿不准自己的定位,这一刻,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点点的不对劲儿。 他迟迟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在心里确认好,自己应该是端着的哪一方才对。 见布朗不说话,秦杳便主动开口,“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见面,铮奇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铮奇是当初布朗还在上一任云姜统领手下做事时的称号,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成就。 布朗也是个爽快人,见秦杳开口,他干脆利落的抬手,双手抱拳,重重的往前一推,神色严肃的说道:“秦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 一来一往,两人这就算是正式和解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和解了以前的争锋相对。 而大家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都知道对方的目的,所以大家都不含糊,秦杳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而布朗也直截了当了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的条件并不苛刻,且都在秦杳的预料之内,他们完全有能力办到,双方的交谈很愉快的进行中,但在要结束的时候,布朗却突然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这一时间让秦杳有些拿不准主意的。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答应这个条件。 “将苍北划入云姜国的版图,这恐怕有点难。”秦杳也不绕弯子,面色和气的直接就拒绝了布朗。 布朗见她犹豫,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深锁的眉头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本将助你们拿下整个东堰国,区区一个苍北秦姑娘却舍不得了,是不是有点缺乏诚意?” “苍北又不是富庶之地,对你们来说可有可无,本将自以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四十万大军换一个苍北,这对你们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本将不知有何不妥?”布朗语气不善,一副立刻准备起身走人的样子,他们双方都很明白,这借出去的四十万大军,几乎是没有可能顺利回来的,这可是打仗,最后能回来的寥寥无几。 其实这个条件是他临时加的,他身后的林毅实现并不知道,所以在布朗提出来的时候,他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他现在的立场要他不得不帮着布朗说话,见布朗已经有不悦的神色,他立刻开口帮着说:“秦姑娘对苍北有感情可能一时半会难以同意,那广平王怎么说呢?” 林毅将话锋转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照凛身上。 温照凛猛地听见自己的名字,淡定的挑了挑眉,但并未接这个话茬,反而是说:“苍北接壤北越,两边情况都是一样的,比起苍北,北越跟云姜接邻更多,将军要苍北,不如要跟北越接壤的几座城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可能就是温照凛这样的人,一句话就解决了秦杳此刻的困境,而秦杳也在林毅的提醒中反应过来,顺着他们的话接着说:“苍北是秦家先祖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若是不能在我手上保持完整,我日后也没有脸面见九泉之下的父母,所以还望将军体谅。” “王爷的意见不错,若是将军愿意,事成之后,广平王府会从北越撤兵,交由将军全权打理,一来可以满足两军拓宽疆土的心愿,二来将军也可以为国家一雪前耻,名垂千古。” 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其实百年前云姜和北越是面积不想上下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北越的兵力越发强盛,吞并了云姜不少地方,而实力不如的云姜只能忍气吞声,几次迁都远离北越。 这一直是云姜国的耻辱,此刻温照凛提出这样的办法,对布朗来说,是很有诱惑的。 果然,下一刻,布朗的脸上坚决和怒意不再,而是出现了犹豫之色。 第122章 再次分别 秦杳一行人是在两日之后离开昌梨的,离开之前林毅又跟她见了一面,两人密谈了近半个时辰,期间温照凛都被赶了出来。 所以对于两人的谈话,没有第三人知晓,而秦杳也不愿对别人说。 随后,他们没有再多做停留,当夜就启程离开了昌梨,而布朗答应支援的四十万大军,会在十日之内秘密抵达库泽草原的边境,届时,只需要秦杳派人接手即可。 争取到了援兵,回去的路上秦杳别提心里有多开心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就连每日吃药都不抱怨了,根本不需要温照凛好说歹说,乖乖就把药吃了。 眼下他们只有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四十万援军投入到战场上使用,其实也不需要什么不知鬼不觉,只要那些人没有确实的证据,云姜就不会暴露到明面上来。 “这四十万兵马,是留在库泽草原还是投入战场,王爷想过吗?”他们离开库泽草原的时候,秦杳忍不住开口询问温照凛。 本来这已经是温照凛该考虑的,但耐不住秦杳好奇。 对此,温照凛早就想好了,“这批人给祝伯夷,同北越正式交手之前,要先把苗疆铲除。” 闫执在苗疆对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谁都不能准确的预料他会不会突然之间又整出什么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为了以防万一,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斩草除根! 苗疆国力衰弱,四十万兵马足以给他们吃尽苦头,再加上谭蒙的火炮,苗疆是一定要退出中原战场的! 对于温照凛的决定,秦杳赞同的点点头,“别忘了提醒祝伯夷,闫执手上的那些图纸别忘了。” “我会跟他交代清楚的。”温照凛点头,接着开口,“等这批人南下之后,鹤灵山的邵续春会带兵北上牵制荣戚扬。” 布朗的大军南下,广平王府的大军北上...... 听到这里,秦杳不得不感叹温照凛这人的心机! 将布朗的大军派到南方,跟苗疆开战,一来可以达成布朗不要暴露立场的要求,二来更是为苍北免除了一场可能存在的交战。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布朗的大军进入苍北,事成之后还能不能送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样的老话,都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而让邵续春北上,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却最大程度的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 想到这里,秦杳转头看着驾马跟她并肩的温照凛,看了半晌才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温照凛没有立即作声,只是再一次握紧了秦杳的手,“终归是自己人好控制一些,你用着也顺手。” 果然! 秦杳撅着嘴别开了眼神,“你真是烦死人了!” 有时候她真是讨厌跟温照凛说话,她甚至怀疑这男人是不是跟自己共用同一个大脑,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秦杳不离开,温照凛自动的把她的行为理解成了撒娇,他嘴角微微上扬,松开了秦杳的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秦杳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突然的失重让秦杳不敢挣扎,等感受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才不满的骂人,“你能不能不这么管着我!” 被惯了这么久,她也生出了小脾气,身上的反骨也越发刺人。 “我没有想要限制你,我只是担心你。”温照凛耐心的解释,不管秦杳如何挣扎都不松手,一直温声细语的安抚她,“我又拦不住你的决定,你还不准我多给自己一份安心吗?” 经过这件事温照凛算是明白了,他无法限制秦杳的行动,也不能时时刻刻要求她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他能做的就是多给她一层保障,让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也能游刃有余不被人欺负。 穆澹在蜀川的失败不会是北越的终点,下一步荣戚扬肯定是打着帮盟友肃清反贼的借口发兵。 中原战场容不下那么多人,他一个人也无法同时面对两方强敌,所以必定需要一个对北越了如指掌的人拖住荣戚扬的步伐。 这个人他想都不用想,即便他不同意,阿杳还是为带兵北上替他牵制住荣戚扬。 温照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似乎透露出了一丝丝的委屈,秦杳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大概是吓到她了,她也不再挣扎,乖顺的往他身上靠了靠,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脖子。 “别生气了。” “下次还敢?屡教不改?”温照凛帮他补全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哼! “烦人,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屡教不改本人经不起说教,抬起手肘就打在了温照凛的肚子上。 不疼,甚至还有点甜...... “我要是不管着你,你都要上天了,当初要不是我在苍北拦下你,你现在已经杀到北越王庭了。” 呃...... 事实胜于雄辩,秦杳无话可说,她虽然一直自诩冷静自持,但很多时候情绪上来了,是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的,生死不过一瞬间。 没有了底气,秦杳决定识相的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大概是因为两人把话都说开了,温照凛明目张胆的下令不必着急赶路,秦杳看在眼里,心中只剩下无奈。 可是即便温照凛下令缓行,也终究要面临分别。 到柴陇关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分开了,温照凛往南,去陀萍江主持大局,秦杳往北,带着自己的保镖头子和随行医生往北前往东北跟秦家军汇合。 本来该一年之后她才应该到这里的,现在却因为局势变化,她必须现在就回到秦家军。 而温照凛毫不客气的把这笔帐算到了苗疆的闫执身上,若不是他突然整出那些个挨千刀的震天雷,他和阿杳也不至于这么早就两地分居! 一想到这里温照凛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恶气,所以在赶往陀萍江的时候,他一连送了三封密信出去,每一条都在给祝伯夷施压,让他务必尽快给闫执一点苦头吃,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回两人分别的时候,温照凛给自己留下了两个暗卫,其余随行的暗卫全都一股脑给了秦杳,不容拒绝,态度很是强硬! 而秦杳无可奈何,只能带着,转头给阿骨飞鸽传书,让他带人接应路上的温照凛。 “放心吧,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冲锋陷阵的事我肯定让被人干,手底下那么多人呢,哪能事事都我亲自上,你就放心吧,你都在我身边放了那么多眼线了,我不会不知好歹的!” 远香近臭,果然,温照凛这人只能放在远处,适时想念,放在身边简直唠叨死了,比小团子还能叭叭,哪有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她真是烦死他了。 可即便遭到了秦杳这样的嫌弃,温照凛还是不放心,一遍一遍的细数着注意事项,不仅要叮嘱秦杳,还有一遍一遍的折磨茶烽的傅晚。 在温照凛接二连三的折磨下,两人皆向秦杳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秦杳无可奈何,干净利落的坐到了漆乌的背上,最后马鞭一抽,扬长而去。 茶烽和傅晚赶忙跟上,可算是摆脱了温照凛的折磨。 看着秦杳远去的背影,温照凛心中惆怅不已,空着还残留着秦杳让他一路保重的话。 “哎......” 温照凛叹了一口气,最后落寞的摸了摸追风的脑袋,大概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追风晃了晃脖子,悦耳的铃铛声陡然想起,似乎是在回应温照凛。 陀萍江的战事并没有因为温照凛的离开而停滞,但却因为温照凛的回归有了巨大的改变,温照凛重新执掌三军,一改周作成保守的打法,不过十日,就占据了陀萍江一半的疆土,而朝廷的兵马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地。 当然这还不是温照凛想要的结果,接下来的一个月,陀萍江的交战空前惨烈,朝廷大军虽然奋起反抗,可是都无济于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不等朝廷增派援军,桓温将军开始在东南发难,一时间,朝廷陷入了被夹击的困境。 消息传回皇宫的时候,闫曜梁正发落了好一批大臣,其实不乏朝廷的肱骨之臣,但是闫曜梁毫不手软,直接就下令抄家,一干人等秋后问斩! 而这些人被抄家的理由说起来真是贻笑大方,因为陀萍江的局势,这些人开始主张跟温照凛将和,可是这个想法一提出来就仿佛揭了闫曜梁的逆鳞一般,当时就发落了这些人,甚至理由都懒得找一个! 闫曜梁一番操作下来,朝廷几乎所剩无几,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告老的告老,不可谓不凄凉。 而闫曜梁似乎有些疯魔了,一听到关于任何温照凛的消息都要生好大的气,惹得根本没有敢靠近他,就连高迁都生出了告老还乡的心思。 不过这当然是痴心妄想,他现在还代替皇帝跟苗疆对接震天雷的事情呢! 当陀萍江失守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高迁好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进了御书房,他颤颤巍巍的把消息说给闫曜梁,只是预想中的暴怒没有等来。 “......皇上。”高迁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缓缓抬起头,只是一眼便不敢再看,“眼,眼下,是,是否要召回平远将军和抚南将军?” 高迁的相反很简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温照凛进攻的步伐,眼下朝廷没有可用之人,只能召回两个老将军回来救驾。 可是他似乎忘了,两个老将军,一个正在柴陇关防着荣戚扬,一个正在应朝关跟秦家军对峙,召谁回来都是不妥当的。 高迁想不到,不代表闫曜梁想不到,他没有听高迁的话,“乱臣贼子,朕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皇上......”高迁刚一出声,就被闫曜梁打断了。 “你创建的惠民堂这两月效果如何?” “成效显着,已经选出了一批贤能之士,只等皇上见过便可为朝廷使用了。” 惠民堂是闫曜梁敢大肆发落朝中重臣的重要原因,这场大洗牌是他亲自着手做的,目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接连两次大换水,他不信朝中还能有温照凛的人。 没错! 换掉温照凛可能遗留下的细作才是闫曜梁最主要的目的! “朕记得这些人里有三个功夫上乘颇具领兵之才的人?”这话不是询问,而是任命! 高迁点点头,回到道:“启禀皇上,这微臣已经派往骁骑营,随时可听候皇上差遣。” “让他们午后来见朕,朕有要事安排。” “是,微臣遵旨。” 高迁越来越摸不透闫曜梁到底在想什么了,眼下形势这样迫切,但是闫曜梁似乎并未放在眼里,也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从苗疆买回来的震天雷皇上也一直没有提起,难道是不准备使用了吗? 不可能! 这可是他们花费了大价钱才从苗疆圣女那里买回来的! 高迁满腹疑惑的出了御书房的大门,外边艳阳高照,殿内冷得似寒潭...... 当天晚上,闫曜梁下了征兵令,三月之内,务必征兵两百万! 征兵令来得过于突然,任谁都没有一点准备,而更加出其不意的是,闫曜梁下令,凡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家中凡有十五以上,三十五以下的男丁者,一律参军! 消息一出,整个汴京便炸开了锅,高迁宰相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可是高迁没有丝毫办法,他也是受害者,他两个儿子都在这此的年龄限制内!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更恨的是,闫曜梁下令的当晚,便调动了骁骑营,骁骑营将整个边境团团围住,城门都是骁骑营的人严格把守,进出人员都需严格把关,直接杜绝了他们想要偷跑的念头! 闫曜梁这一招直接将所有大臣得罪了,但是却也拿住了所有人的命脉,让他们只能为自己所用! 第123章 高眉茵摊牌 骁骑营五万人马不仅仅是为了替闫曜梁镇守那些有异心的人,更是闫曜梁给自己准备的退路,不仅如此,从征兵令开始之际,他便召集了自己所有暗中势力,一半隐藏在皇宫,一半分布在汴京各个角落,随时听候他的命令。 整个汴京都时刻都笼罩在一层抹不开的阴影里面,人人自危。 不仅如此,闫曜梁更是留了一个心眼,这些消息,他都没有对外透露,骁骑营不仅封锁了汴京的人口流动,更是封锁了各地的消息往来,所以这些日子汴京发生的事情,外面的人毫不知情。 高眉茵一边愁着如何把消息送出去,一边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城内的变化和各派局势,这几日她时常被皇后诏进宫,她能清楚的感知到宫里压抑的气氛,而且宫里多了好些生面孔,都是她以前不曾见过的,这让她不由得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她已经很久没有传消息出去了,骁骑营接管汴京的巡防之后,温照凛留在汴京的暗卫就蛰伏得更深了,她现在无法单线联系到他们,可是她手上的消息又不得不马上送出去。 这个消息是她今日从皇后口中听出来的,需要暗卫立刻立刻跟进,消息一旦核实就必须马上送到王爷手上,这对广平王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闫曜梁已经疯了,为达目的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但他越是这样疯魔视人命为草芥,就越是能让他迅速失去民心,而广平王府,便能趁此笼络大臣和民心。 回府的路上,原本该热闹非凡的白日,此刻却冷清得不行,高眉茵轻轻撩起车帘,街道萧瑟不已,不过几日得光景,竟然就到了这样的田地,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很是明智。 思及此,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眸子里迸发出决绝的目光。 太傅府这两年已经大不如前,闫曜梁不再信任太傅,连带着自己的夫君都跟着受了冷落,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太傅府有了一席之地,说话的分量也跟着重了起来。 下了马车,嬷嬷和丫鬟就迎了上来,对她热情的不行,跟一年前完全是两副模样。 想当初自己嫁过来,虽然名义是宰相府的嫡长女,但是却因为在娘家不受宠,进了夫家又因为高以菱的挑拨失了夫君的欢心,而自己那个公主婆婆同样对她不咸不淡的,虽然不曾苛怠于她,但受尽冷落不被重视的滋味也不好受。 可是现在呢,在温照凛人脉的帮助下,如今自己已经掌管府中中馈,在外更是深得皇后娘娘的亲近,出门在外,谁都要给自己两份薄面。 而自己和沈予民之间的误会,也终于在二皇子闫宿的葬礼之后得以解除,之后的日子她也算是过过得舒心,相夫教子,过上了自己以前最要的生活。 她其实没什么野心,只是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而已,夫家没给她什么委屈,所以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弃他们于不顾。 今日从皇后口中得知,皇上对朝中的老臣已经起了杀心,之前斩首的那些根本就不够,皇上是想要来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洗牌,而他们太傅府这样树大根深的老臣,便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老爷和少爷呢?”高眉茵忧心忡忡问。 “老爷刚从外面回来,少爷在院子里等着少夫人您用午膳呢。”丫鬟答道。 高眉茵点点头,随即说道:“你去禀告老爷和夫人一声,说午膳之后我有要事跟他们相商,请他们在书房相见。” “是,奴婢知道了。” 午膳是高眉茵和沈予民两人在自己院子里用的,席间高眉茵说起了今日从皇后口中得知的话。 “皇后的母家也被削了权,恐怕不多时便轮到咱们了,你怎么想的。”高眉茵一边给沈予民布菜,一边试探的开口。 沈予民没有立刻回答,他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半晌,他才终于开口,“父亲知道了吗?” 高眉茵摇头,“听说这些日子父亲走动频繁,恐怕是已经听到风声了。” “我已经让丫鬟去禀告父亲和母亲了,待会儿咱们一起过去,总要商量出个对策才是。” 高眉茵的语气里满是无奈,沈予民更是脸色铁青,双手放在桌子上紧紧的握成拳头,“咱们已经退到这个地步了,他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闫曜梁。 沈家的太傅府是先帝亲自下旨赐的,那时候沈家不少人在朝为官,可以说风头无二。 但是自从闫曜梁登基之后,大概是父亲知道闫曜梁是个什么德行,所以沈家便渐渐退出了朝堂,十年时间,沈家在朝的人不过寥寥,就连沈予民这个沈家的嫡子,都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官职。 沈家做到这个地步,几乎是没有任何威胁了,但是闫曜梁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这也是沈予民这样愤怒的原因,他从小被教育将来要报销国家,上为天子,下为百姓,可是只因闫曜梁的猜忌,他就不得不掩藏锋芒,就连那年的科举,都不得不将状元的宝座拱手让人,自己憋屈的拿一个榜眼的名头! 这样还不够吗? 看着沈予民悲愤的样子,高眉茵有些心疼,但她却找不到话来安慰他,只能伸手握住了沈予民的拳头,“会好起来的。” 是的,总会好起来的...... 饭后,高眉茵和沈予民直接去了沈太傅的书房。 太傅和大长公主已经等着了,两人的脸色同样不好,他们来了气氛也没有得到改善。 这样死气沉沉的气氛,高眉茵心里有数了,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父亲,母亲,依儿媳之见,事情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不得不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了。” “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皇后的母族他尚且没有手下留情,更遑论咱们呢?” 高眉茵知道沈太傅是一个古板之人,骨子里忠君爱国的思想根深蒂固,想要劝他实属不易,而夫人跟闫曜梁更是血脉相连,按照礼制,闫曜梁还得尊称公主一声姑姑,这样的血脉,更是难劝。 果然,在高眉茵说出这些话之后,两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沈太傅看着高眉茵,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都没说出口。 公主沉重的闭上眼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也不傻,她一直都知道闫曜梁不是个顾念亲情的人,否则当初敬安也不会那样决绝的出走。 可是...... 可是...... 自己终归是他的姑母啊! 正在公主心中感慨的时候,沈太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眉茵你接着说。” 高眉茵闻言点点头,接着道:“如今生死关头,儿媳也就不瞒父亲了,儿媳其实早有打算,当今圣上不是个仁慈的,儿媳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也给咱们找好了退路。” 高眉茵语惊四座,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人无不震惊,皆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予民,他猛地抓住她的手问道:“眉茵你在说什么呢?” 高眉茵不理他,看着沈太傅接着说道:“父亲,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但是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更不会遵照和延续你的观点,骥儿还小,我必须要给他留一条生路,从二皇子大婚之后,我便投靠的广平王。” 高眉茵选择这个时候摊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有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才更容易说服他们,她才能勉强保住他们一条命。 “广平王?”沈予民惊呼出声。 “眉茵你......”沈予民语塞,他其实有一大堆话想说,但是却全被哽在了喉咙。 现在谁有资格指责她的选择呢? 毕竟这或许是他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了...... 沈太傅一直没有出声,高眉茵说出这些话,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低下头不再作声。 他拿什么来说话呢? 事实已经证明自己一辈子的坚持是一个笑话,难道还要去苛责别人吗? 公主同样没有作声,她骄傲了一辈子,她以前的确是看不上高眉茵,因为不喜欢宰相高迁,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如今不得不说一句高眉茵是个很好的儿媳妇,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凭自己靠上了皇后这座大山,外面的那些关系也是她一个人在跑在维持,她能说什么? “我今日跟父亲母亲摊牌,还有一个原因,骁骑营封锁汴京,我无法将消息传出去,希望父亲母亲能帮助我。” 不仅是帮她,也是在帮他们自己! 沈家二老对自己不错,至少让她感受到了一个正常家族该有的温情,所以很感激,她不希望他们留在这里,成为闫曜梁的牺牲品。 “若是二老不愿意离开这里,过些日子我会带着骥儿离开。”让她在这里等死,她办不到,她好不容易才过上如今的日子,她舍不得死。 最后一句话说完,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没有人再开口。 经过良久的沉默,久到她都快要放弃了,沈予民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沈予民坚定的开口说:“我帮你。” “你——”是不惊讶假的,沈予民其实是个很内敛的人,她一直都很清楚,她知道他对自己有愧疚却羞于启齿,只能在寻常生活中补偿自己,只是她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这样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可是这时候沈太傅开口了。 “眉茵,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很古板的人吗?”沈太傅语气轻松的自嘲,“我猜你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该怎么说服我这个固执的老头子。” 被戳中了心事,高眉茵眨了眨眼掩饰自己的尴尬。 “眉茵,我们应该谢谢你,若非你早有打算,我们沈氏一族,今日就只能等死了。” “也不怕你这个小辈笑话,为父自得到消息以来,便一直在想办法,每日早出晚归,但却始终无果,得到的每一个回答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乎所有人都是求路无门等死的状态。 “父亲——”高眉茵又惊又喜,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说的,是,是真的?” 沈太傅笑着点头道:“你眼光很好。” 得到认可的感觉很奇妙,想哭又想笑。 “多谢父亲夸奖。” 沈太傅笑着摆摆手,“我固执了半辈子,临了也算是清了眼,看见了镇国公这些老将,一把老骨头了还被迫上阵杀敌,我便对皇家绝了心了。” “沈氏一族不能断送在我手里,你需要为父如何帮你?” 说到正题上了,高眉茵立刻压下心中澎湃的情绪,正色道:“我需要人和渠道。” “好!” 她需要人帮她把消息送出去,太傅府周围全是闫曜梁的密探,她需要人替她联络暗卫,把消息送到温照凛手里。 人很快就到了高眉茵手里,至于她要的传消息的渠道,沈家扎根汴京多年能屹立不倒,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高眉茵很快就联络上了暗卫。 而她想要传出去的消息,也顺利的传了出去。 消息顺利的传出也很快就收到了温照凛的回信,温照凛在信中说,会派人接他们离开汴京这个是非之地。 当然,临走之前她还需要完成另一个任务。 第124章 南下苗疆 高眉茵的消息在广平军彻底占领坨萍江的当日送到了温照凛手上,对于闫曜梁无异于自取灭亡的行为,温照凛表示自己完全可以笑纳。 闫曜梁以为换掉了朝中的那些老臣自己就不能知道他的动向了,这未免过于天真,不仅天真,还玩火自焚! 朝中有年轻的力量固然重要,但是那些被换下来的老臣,谁不是在朝中浸淫多年,他们手中掌握的人脉是不可估量的。 闫曜梁看不到这一点,温照凛看得到。 既然闫曜梁这样不珍惜这些人,那自己不要白不要,自己手中人手拮据,等他一离开坨萍江,坨萍江周围的十几个城池这不就有人替他打理了吗! 这件事可急不可缓,当天晚上温照凛就给高眉茵递了消息,让她务必联络好朝中大臣,届时他会派人前去将他们安全带离汴京。 安排好这些,他又给广闽城的段征去了消息,这件事没段征不行。 要说服那些老臣容易,但想要他们的忠心让他们给自己卖命,却还不够,必须得让段征出马才行。 想到朝中的那些老臣,温照凛思量再三,最后还是给正在大庸关进退两难的镇国公去了信,不仅如此,柴陇关的平远将军和应朝关的扶南将军也分别收到了温照凛的密信。 自从沐阳去了大庸关,镇国公带领的朝廷兵马便屡次吃败仗,据温照凛所知,镇国公的家人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了,大庸关战败的消息传回汴京一次,闫曜梁对付镇国公府人的手段就更狠辣一些。 老国公现在恐怕已经焦头烂额,不仅战事进退两难,在应付闫曜梁时,也是惶恐不安。 希望这一次能说动镇国公吧。 温照凛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而相比于镇国公的困境,柴陇关的平远将军要轻松很多,有秦家军暗中牵制荣戚扬的大军,他们几乎没什么压力,不过偶尔一点小摩擦而已。 而应朝关那边,温照凛一早就传了消息,不必跟扶南老将军死磕,做做样子便是。 左右现如今东北已经在秦家军的掌控之中,又有路苍雪坐镇,天高皇帝远,只要扶南将军应对得宜,闫曜梁就掀不起浪来。 有了闫曜梁这个专门给他送好处的蠢货,温照凛这边现在可以说是一切顺利。 当然,他顺风顺水就一定会有人倒霉至极。 穆澹从蜀川脱身,刚到阙州城边境,各地就纷纷来报,黑衣卫被大量绞杀,温照凛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近一年的心血全部白费。 若只是这样还尚有一线生机,可是他刚到阙州城就遭到了一支神秘队伍的追杀。 对方没有暴露身份,可是穆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肯定是秦杳给他准备的! 然而实际上,这些人并非秦杳布下的,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且一早并不知穆澹的打算,如何能事先预备下这些人? 但这些人也不能说跟秦杳毫无关系,因为这些人本是温照凛为了保护秦杳备下的。 自从在蜀川见到穆澹之后,温照凛便找谭蒙要了人,为的不仅是防穆澹,也是要防闫曜梁,他承担不起被人背后偷袭的后果,所以只能未雨绸缪。 当然,现在这些人全都便宜穆澹了。 此时的穆澹,狼狈的逃出了阙州城,逃了几天几夜的命,此刻正在一处林子里暂避,随行的黑衣卫已经寥寥无几,穆澹也受了伤,此刻脸色难看得不行。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冷着脸看着胳膊上的伤口,将止血的药粉随意往上撒,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的缠住,这才勉强止住了血。 一津双手捧着信鸽走过来,瞧着穆澹的脸色,心下沉了沉,然后压着嗓子说道:“主子,荣将军的飞鸽传书。” 一听这话,本就脸色不好的穆澹,直接就黑了脸,他不耐烦的拿过绑在信鸽脚上的纸条,是荣戚扬问他接下来打算如何。 并且还带给了他一个坏消息,身在王庭的呼延桀已经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结果。 可是眼下的局势如何能轻易动兵? 穆澹低咒一声,手中的纸条也被他粉身碎骨,“荒谬!” 这一声是回答呼延桀的,呼延桀想要他们立刻跟朝廷和秦杳开战,可现在的局势,冒然开战就是找死。 广平军加上秦家军,就算北越百万大军压境,胜算都是寥寥无几的,即便最后勉强取胜,那必然伤亡惨重,于他们后续发展不利,想要提高是胜算又保留实力,暂时跟闫曜梁结盟是必须的,现在根本就不是跟闫曜梁撕破脸皮的时候! 这也是穆澹一直不让荣戚扬带兵冲破柴陇关的原因,他们现在还不能激怒闫曜梁。 可是荣戚扬百万兵马已经在苍北快半年时间了,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呼延桀不会再这样忍下去的! 穆澹了解呼延桀,他是个急性子,根本就不可能再给他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些,穆澹眉头紧锁,五官都挤在一起了,他烦躁的揉了一把脸,脑袋里飞速运转,如何平衡呼延桀和眼下的局势。 正在穆澹愁眉不展的时候,一津已经把飞鸽传书的内容猜了个七七八八了,见自家主子久久不开口,一津忍不住开口道:“主子,王上发话了,不出十日荣将军毕竟兵犯柴陇关,咱们想要增加胜算,恐怕得另辟蹊径。” 一津跟在穆澹身边多年,已经被调教得跟穆澹一样聪明,当他说出这话得时候,穆澹怔愣了片刻,道:“接着说。” 一津点头,接着说道:“主子不妨南下去苗疆。” “苗疆?”穆澹呢喃一声。 “没错,主子之前已经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若是能大批量的买进震天雷,何愁大事不成?而且,苗疆紧挨着西南,主子若是掌控了苗疆,日后说不定能打广平王一个措手不及。” 一津冷静的分析着眼下的局势,见穆澹似乎有所动容,他接着开口,“一个时辰前,属下收到消息,您派去追杀秦杳的黑衣卫,在库泽草原不远处被秦杳的人反杀。” 原本应该更早就能收到这个消息的,但因着黑衣卫出事,他们现在的消息很是闭塞。 不过消息闭塞不代表穆澹脑子停顿,他敏锐的而捕捉到了一津话里的重点,“库泽草原?” 一津点头。 这下穆澹再一次陷入沉思,而下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所有。 秦杳离开阙州城那样迫切那样绝决,起先他以为是她准备去蜀川跟温照凛汇合,所以他才会在温照凛面前说那些话,因为当时他已经在前往蜀川的每条路上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秦杳一现身,便会被自己擒获。 可是后来秦杳的踪迹一直难以捉摸,黑衣卫又被突然,他的计划全线崩盘,自己也陷入了危险的困局之中。 他一直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关巧,现在他想明白了,秦杳根本就没想去跟温照凛汇合,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前往库泽草原。 或者准确的说,是去云姜搬救兵! 他千算万算,竟然还是算漏了一个云姜! 不过...... 云姜有这个够胆? 布朗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时候插手中原的战事? 穆澹心存疑惑,但他不是会冒这个险的人,所以他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一津,你立刻传信荣戚扬,让他派兵驻守虎跳崖,密切留意库泽草原的上的动静,万不可马虎!” “是。”一津郑重的回答。 穆澹此刻简直醍醐灌顶,方才的千头万绪现在清晰明了,他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玉扳指和一张地图交给一津,“你带着这个玉扳指按照这个地图找一个人。” 一津疑惑的接手,“主子,这是......?” 穆澹没有被回答一津的疑问,接着说道:“找到人之后,你告诉他,我在苗疆等他。” 一津云里雾里,不知道主子在给自己卖什么关子,但他知道,作为一个属下,活命的秘诀就是多做事,少开口。 一津没有逗留,简单的给自己的伤口止血,又乔装打扮了一番便启程了。 穆澹在这个林子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带着仅剩的黑衣卫再一次上路。 他心中的计划还没有完整,但他还有时间,去苗疆的这一路,足够他想清楚了。 只是令不谈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路上,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所以穆澹到苗疆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此时的苗疆正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平静的是毫不知情的老百姓,诡异的是进出每个城池都一定会是重重把关,闲杂人等根本就不能混进去,这是只有备战时才有的状态…… 穆澹带着三个黑衣卫几经波折才终于到了文壁城,本想在这里暂时歇脚,可是住下的当晚,文壁城就出事了! 苗疆圣女手下的侍卫,以通敌叛国之名当场斩杀了文壁城城主,不仅如此,城主一家皆无一生还,一时间,整个文壁城一片哗然! 黑衣卫还未把消息打听清楚,文壁城的新任城主便上任了,紧接着就是颁布一些列的条令,其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就是由城主亲自签发的招募令了。 苗疆的治国之策跟东堰和北越都不一样,只分城池,不分州界,国家虽然有统治者,但是他们却以圣女为尊,圣女可以说是间接的统领了整个苗疆,架空了上位者。 此番文壁城发布的招募令,虽然上面没有圣女的签字,但是穆澹很清楚,这个招募令背后,肯定是苗疆圣女! 不为别的,只因这招募令上写着,招妙龄少女和青壮年劳动力。 他当初猛地得知苗疆有震天雷这样厉害的武器之后,暗中派人调查过很长一段时间,制造震天雷,少不得年轻力壮的男子! 而震天雷的制作是苗疆圣女直接参与的,所以根本不用派人打探消息就知道,这个新上任的文壁城城主,恐怕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方便了自己! 他想要接近这个圣女,还得靠这个新上任的城主呢! 看着楼下挤做一团看招募令的百姓,穆澹嘴角微微上扬,随后朝着后面招了招手。 黑衣卫得令,上前,“主子。” “去探一探这个城主,另外,打听一个人......” 第125章 苗疆第一关 苗疆不是穆澹的地盘,这里他几乎没有任何人脉,只靠手下的三个黑衣卫打探消息,速度自然是跟不上,等黑衣卫的消息送到穆澹手上的时候,文壁城已经经历了又一场浩劫了。 招募令下达不过五日的功夫,城主令便紧随其后,而这次,竟然是征兵令! 征兵令过于突然,穆澹一时间并不知道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肯定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而这件事,甚至关系到整个苗疆的安危! 因为他听来客栈吃饭的人说起,征兵令不仅文壁城下达了,整个苗疆都在征兵。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个时候,谁会对苗疆下手呢? 中原三路人马互相掣肘,谁能腾出手来过问一个不起眼的苗疆? 等等——! 穆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难道果真是...... 穆澹紧紧的皱起眉头,似乎很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所想的那些局面。 正在他踌躇不已的时候,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黑衣卫回来了。 “主子。” 穆澹收回思绪,点头问,“情况如何?” 黑衣卫闻言,上前走了两步,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随后说道:“这是属下在城主府的书房找到的,是三日前苗疆圣女传给现任城主的,他们似乎在密谋什么大事,但眼下却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 穆澹一边听黑衣卫的话,一边拆开信,是黑衣卫拓下来的副本,不过内容清晰,苗疆圣女催促新城主早日完成什么计划,并且给他指明了方向。 其实这本不是穆澹想要关心的,但是他却从这封信里面看出了另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似乎在找人...... 而且跟自己要追查的似乎是同一个...... 思及此,穆澹收起信,转头问道:“让你打听的人有线索了吗?” “主上恕罪。”黑衣卫羞愧的低下头,“属下目前并查询到关于此人的任何消息,不过属下已经着人留意了,一有此人的踪迹,属下一定立刻来报。” 也只能如此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想要掌握祝伯夷在苗疆的行踪谈何容易,不过既然那么多人都想要探知祝伯夷的行踪,那就好办了。 “你今晚再去一趟城主府,务必打探清楚,他和那个圣女究竟在筹谋什么大事。” “是,属下明白!” 黑衣卫没有耽搁,转身便消失现在了屋子内。 穆澹坐在窗户边,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老百姓,微微眯上了眼,他有把握,若是能找到祝伯夷的踪迹,自己这一趟苗疆之行,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他一直都知道祝伯夷被温照凛派来了苗疆,他虽然不了解温照凛,但若是带入自己,苗疆手握这样厉害的武器,不管如何,都是要派人前来盯着的,而在温照凛身边,祝伯夷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当一津提出让他来苗疆的建议是,他很快就答应了,原因无他,只因若是祝伯夷折在了这里,广平王府必将受损! 毕竟祝伯夷手握广平王府的命脉——银子! 当天夜里,黑衣卫后半夜将消息送到穆澹手上,穆澹丝毫没有耽搁,带上剩下的黑衣卫就去了城主府。 文壁城新任城主蒋文良在听到他的来意之后,亲自将他迎进了府上。 但是祝伯夷并不想跟蒋文良商谈,所以在蒋文良试图从他口中打探消息的时候,他当即就表了态,“在下只跟圣女面谈。” 蒋文良闻言,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狠厉起来,甚至隐隐的透露出了杀意,他压低了嗓子开口道:“圣女身份尊贵,岂是你能想见就见的?” 面对无礼的穆澹,蒋文良嘴上毫不留情。 可是祝伯夷并不在乎他的态度,他嘴角始终噙着笑,右手随意的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新结的疤,看着蒋文良气急的模样好半天,他才悠悠开口,“在下掌握的东西,可是你们现在费尽心机却怎么都打探不到的,你确定你有资格听在下说这些吗?” 蒋文良当即愣在了原地,想起先前祝伯夷亮出的那些话,看穆澹的目光就更加凌厉了。 他迟迟没有说话,穆澹也不着急,悠闲自在的喝茶,一脸轻松的看着蒋文良。 蒋文良抬眼跟祝伯夷对视,那神色似乎在经历好一番挣扎。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让人满意的。 兴许是因为穆澹手上握着的东西实在是让对方感兴趣,第二天晚上,他就在蒋文良的带领下,去见了苗疆圣女。 与此同时,被两人挂在嘴边祝伯夷也同样奔波在路上。 他来苗疆好几个月了,这么久没被人拿捏行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谨慎,除非必要,否则他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两天。 这次也不例外,他刚带着黑鹰的人捣毁了闫执手下一个制作火炮的场所,用他们自己研制出来的震天雷,将那些人炸了个底朝天,此时正在逃命。 算上这一处,这已经是他捣毁的第九个地方了,并且,这个地方还是规模最大,他筹备了最久的。 毕竟这是最后一票了,可不得干一个大的! 他们疾驰在苗疆的官道上,耳边是初秋呼啸的风声,祝伯夷全力赶路,心里估摸着时辰和日后的形势。 突然,暗卫从后面追上来跟他并行,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公子,鹰卫传来消息,已经顺利接应到了人,此刻大部队人马已经到达了您指定的地点。” 的确是个好消息,好得不得了的消息! 祝伯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后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马儿嘶鸣全速前行。 祝伯夷挥扬着马鞭,片刻后兴奋的对着暗卫道:“全速前进,明日午时,务必跟大部队人马汇合!” 祝伯夷无疑是兴奋的,他在苗疆蛰伏了这么久,每日躲在暗处,他简直受够了这躲躲藏藏的日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闫执干一场了,可不得兴奋咋地! 这几个月,他与闫执你来我往,他捣毁闫执的加工厂,闫执就回敬他几颗人头,全是他费尽心机才安插上的人,就这样被拔出,他怎么能不恨! 好在这几个月下来,跟闫执交手这么多次,他也还算是彻底了解了这人,这对他们接下来的交手有很大的帮助。 闫执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又如何,只要兵马在手,他祝伯夷就不会怯弱,更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他和王爷筹谋多年,以往暗地里什么惊险都经历过了,现在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大干一场,可得好好庆贺庆贺,所以,拿苗疆作为自己成名得第一站也不错! 祝伯夷是在翌日早晨到达的边境,比预想的早已半日,倒是有些奇怪,他炸了闫执的加工厂,他此次竟然没有派人追杀他,不过这也正好成全了他,能尽早跟兵马汇合,自己信中也安定几分。 云姜暗中支援的四十万人马现已经改头换面在苗疆边境等候着了,祝伯夷一到,就直接接手了兵权,第二日便兵压苗疆边境,半日功夫不到,便拿下了苗疆第一城浮水!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而苗军反应也是极快,损失一城后迅速撤退,将防守的重心放在了浮水城之后的城池,祝伯夷选择进攻的地方很是巧妙,浮水不起眼,但是他身后的盘山关却是苗疆重城,农业发达,每年给苗疆各地输送不少粮食,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粮仓了! 抵达盘山关之后,祝伯夷下令大军原地休整,他并未急着进攻,仿佛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 祝伯夷的确在等,闫执一直没有动静,他始终心内不安,他不敢冒进。 营帐内,祝伯夷端详着战略地图,目光一直在盘山关周围移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不多时,他开口问身后的暗卫,“鹰卫的消息传回来了吗?” 不得不说,谭蒙训练出来的黑鹰是真的很不错,完全可以媲美红鸾阁打探消息的速度,等回王府之后,他一定要给王爷说,把暗卫也送去谭蒙那里训练训练。 暗卫闻言,道:“估摸着后半夜会传回来,属下会着人留心着。” “嗯。”祝伯夷点头,“一有消息马上来见我,另外,给谭先生去个消息,就说,本公子请求他的增援。” 暗卫立刻明白了祝伯夷话里的意思,有些掩藏不住兴奋的回答道:“是,属下明白!” 闫执的反击来得很快,当天晚上祝伯夷就收到消息,闫执已经用苗疆圣女的名义从盘山关周围借调了十万兵马,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还没完,大军在盘山关驻扎的第三日,鹰卫又传信说,苗疆圣女给了大军三万颗震天雷,此刻正在运来盘山关的路上。 祝伯夷依旧按兵不动,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他一天要下达好几条命令,送出好几封密信,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都在送消息出去。 虽说温照凛让他全权处理苗疆的战事,但有些决定,还是需要跟他说一声的,一来这是作为下属的自觉,二来,若是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意外,温照凛派来支援的人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盘山关的战事是在五日后正式打响的,随着关内一颗震天雷扔下,两军正式开战。 祝伯夷坐镇大后方,看着双方你来我往,这一日的战况尤为惨烈,云姜的大军没有体验过震天雷的威力,即便他事先已经打过预防,可是真正的战场,又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一日下来,他们并没有讨到好。 眼瞧着夕阳西下了,祝伯夷这才示意人鸣金收兵。 总体来说,这日的伤亡在预计范围之内,今日这一战,只是为了让大军见识震天雷的威力,也让他们迅速进入角色。 夜里,祝伯夷的营帐内,三个云姜的小将相约前来。 祝伯夷见状,点了点头让他们坐下说话。 几个小将服管,坐下后祝伯夷不说话,他们也不开口。 祝伯夷在地图上圈圈画画,一张地图被他画得没有下笔的地方,也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他抬头看了一眼略显拘谨的三个小将,轻咳了一声,随后正色道:“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想问问三位的意见,想必你们已经见识过了震天雷的威力,不知可有对策?” 三个小将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大战经验少,更是第一次见识震天雷,其实想法还是很多的,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见三人不说话,祝伯夷心下了然,“三位有话直说便可,你们虽不是中原的兵,但现在在苗疆的战场上,咱们彼此配合才能功成身退,我也需要知道你们的想法,才能根据实际情况领兵。” 他和军队都还处于磨合阶段,他之前之所以选择从浮水进攻,现在在盘山关停下,就是希望借此机会让双方完美融合,他了结军队的水平,他们也看清楚自己领兵的风格。 苗疆他势在必得,越往前,速度会越快,场面会更激烈,到时候可就没有多余的功夫让他们磨合了。 兴许是祝伯夷的开门见山感染了在场的三人,他们纷纷开口,将自己的意见和征集的将士们的想法一一告知祝伯夷。 祝伯夷听了一晚上,罕见的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一直认真听着,适时给出意见,并且制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等三个小将从帐内出来,竟然已经是后半夜了,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不过三人还都没有睡意,也不知是因为困过去了,还是因为听了祝伯夷的那下话内心激动的缘故...... 第126章 透露着不对劲儿 祝伯夷几乎一夜没睡,三人离开之后,他继续在那张被他标记得已经看不出原始模样的地图上捉摸着,他始终保持着紧绷,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鹰卫在天亮的时候进来,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是连夜奔波而来,当然,他带来的消息也值得这样日夜兼程。 “公子,苗疆圣女昨夜接见了一个神秘人,今日一早那个神秘人便跟着苗疆圣女手下的人秘密来了盘山关,苗疆圣女有意将盘山关交给神秘人。” 鹰卫的话让祝伯夷怔愣了片刻,他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发涨的眉心,问道:“能确定此人的身份吗?” 鹰卫摇头,“目前还未能探知到此人的身份,但属下已经交代黑鹰,全力追查此人,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的。” 祝伯夷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一直在琢磨,两军交战,任何出现在战场上的人都必须重视,更何况还是被敌人这样重视人的,能是谁呢? “闫执那儿有何动静?” “闫执暂时还未出面,那个人似乎也不知道闫执的存在,他只见了圣女。” 不知道闫执的存在?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闫执自从掌管苗疆以来,便一直保持着捉摸不定的行踪,他不轻易露面,都是让那个扮着圣女身份的男人出面,但是...... 祝伯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祝伯夷在脑子里飞快的过滤所有人,但凡跟苗疆沾边的人都一一过滤,不过见了一面就能让闫执和苗疆圣女松口让他前来盘山关,可见此人要么身份不简单,要么有让闫执欣赏的本事—— 等等——! 突然,祝伯夷脑袋里灵光一闪,一张生疏又厌恶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 想到这里,祝伯夷眉头不由得紧皱,他在心里祈祷,希望千万不是自己猜测的样子,但是他手里的动作不停,一会儿子的功夫,就写好了一封信,“把这封信送到王爷手上,一定要快。” “另外,让黑鹰全力追查此人的来历,一有消息立刻来报,不得有误!” 鹰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接过信郑重的点头,随后火速离开的营帐。 祝伯夷又在帐内待了小半天,原因无他,若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他昨夜一晚上的计划和部署几乎可以预见结果,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所以他得重新规划。 一晚上的心血白费,他心中窝火得很,几次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将这个人大卸八块! “他娘的!别他妈让老子逮着你!” 祝伯夷一边骂一边在新地图上圈圈画画,整个人都被怨气包围,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另一边,温照凛在三日之后收到了祝伯夷的消息,看见祝伯夷信中所说,当即吩咐人去办了。 因着红鸾阁杀手对黑衣卫的绞杀,温照凛很快就掌握了穆澹离开蜀川城之后的踪迹,看着穆澹的形迹,温照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祝伯夷捏了一把汗。 阿骨站在一旁,看着温照凛的表情一会儿轻松一会儿严肃的,他还挺疑惑,难不成这人还能走出个九转十八弯的路线? 正在阿骨疑惑难解的时候,温照凛终于有了动作,他一边把桌子上的路线图卷好,一边开口道:“传给祝伯夷,另外告诉汪奎山,集结阙州城的兵马,听候祝伯夷的调令,随时准备支援苗疆战场。” “是!”阿骨没有多问,但是他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能让王爷露出这样表情的人,也就只有穆澹了。 大概是穆澹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阿骨离开没一会儿,周作成一身戎装就进来了,他是来汇报战果的。 “......白虎岭今日一早已经拿下,属下的先锋官已经前往通州打探情况,据此前的消息称,闫曜梁在通州放了重兵,不仅如此,似乎还有调镇国公前往通州防御。” 镇国公已经在大庸关好几个月了,但是不管闫曜梁如何逼迫,有沐阳镇守又有邓彪冲锋陷阵,大庸关一直没有被撼动分毫,大概闫曜梁也等不及了,他不敢真的把镇国公逼急了,万一镇国公跟他来个鱼死网破,那最后吃亏的只能是闫曜梁自己。 听到有关镇国公的消息,温照凛心中不免难受,此前他给镇国公去信,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也愿意解救其家人,但是镇国公一直无动于衷。 对此,温照凛无能为力,只能传信回汴京,让人保护好镇国公的家人,镇国公对他有恩,他只能这样来报答这份恩情了。 “桓温将军到哪了?”温照凛开口问。 “三日前来信说已经到了边界附近,估摸着后日人就应该到了。” 温照凛点头,“进攻通州的事情你安排好,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末将明白。” 温照凛的情绪被影响了,周作成识趣的没有再提镇国公,只是简单的又说了两句便离开了营帐。 周作成离开之后,温照凛提笔,将穆澹的行踪写下,然后让人送往了东北,估摸着现在阿杳快要与秦家军汇合了。 眼下他这里的局势是最轻松的,闫曜梁自己给自己使绊子,朝廷内部这样动荡,他有何资本来跟自己对抗? 等沈家带着那些朝廷的老臣出走汴京,他便可以全力发起进攻,不,在进驻汴京之前,他还需要从闫曜梁那里拿到一样重要的东西! 杀了闫曜梁不是他的目的,向世人揭露闫曜梁丑恶的嘴脸才是他最想做的! 闫曜梁不是那么在乎他的皇位,那么在乎皇家的颜面吗? 那他非得将其一一击碎,将他钉在东堰国的耻辱柱上,令世人诟病,在历史的长河里为人不耻! 他沉浸在仇恨之中,险些着魔,好在下面的人进来及时,“王爷,桓温将军到了。” 温照凛闻言一愣,方才周作成不是说后日人才到吗? “请将军进来。”话说完,他这才注意到外面已经天黑了,自己竟然在营帐内待了这般久,果实还是不能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桓温将军可能是最适合老当益壮这个成语的人了,明明已经一把年纪了,但骁勇的英姿不减当年,眉眼间也是精神奕奕,浑身的气势让人敬畏不已。 将军进来,温照凛亲自起身迎接,“还以为将军还有两日,不曾想这般快。” 桓温将军见到温照凛,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来笑容,对于温照凛这个小辈,他很是喜欢,自己一生罪孽深重,无二无女,当初一见温照凛就喜欢得不得了,不然也不会被这小子三言两语就哄上了贼船。 “末将见过王爷!”礼不可废,不管他如何喜欢温照凛,他也深知自己下属的身份。 “不必多礼,快坐。” 桓温将军的到来,让温照凛没由来的松来一口气,这样的情绪说起来无迹可寻更是莫名其妙,但这就是温照凛此刻真实的感受。 顾及着老将军连日赶路的幸苦,温照凛并未跟老将军说那些惹人心烦的战事,简单的问候几句便招呼人送来了晚膳。 大概是人老了,也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在军营待久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如今迟暮,竟然也注重起了口腹之欲,温照凛知道老将军就这点偏好,所以晚膳全是按照老将军喜好做的。 老将军不喝酒,温照凛只能以茶代酒为他接风洗尘。 “匆匆召将军前来,以茶代酒,给将军接风了。” 温照凛率先提起茶盏,老将军跟上,“能为王爷效命,是末将的荣幸。” “咦,怎么没瞧见你的王妃?听说你的王妃来头不小,你没放在身边?”早在东南时候,桓温就知道温照凛喜欢自己这个王妃喜欢得紧,对于秦家他当年也是有过交际的,所以对于秦杳这个女将军,他很是好奇。 闻言,温照凛笑笑,道:“她有自己的事情,应该已经跟秦家军汇合了。” 桓温将军笑着点头,“也好也好,我虽然没见过你这个王妃,但听了不少,是个不简单的,你小子有福气。” 他以前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姑娘能配得上温照凛,大家闺秀?抑或是能给温照凛提供帮助的,但想来想去似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如今秦杳站在了温照凛身边,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哈哈——似乎很是不错。 “的确是我的福气,已经带王妃见过爹娘了,二老很开心。”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广平军先后拿下陀萍江和白虎岭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回了汴京,翌日的早朝到了晌午时分才结束,大臣们各执一词,基本分为两派,跟之前一样,主战和主和的。 闫曜梁脸色不算难看,一直听着朝臣们的意见,大概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所以用着放心,因而他也愿意听他们的想法。 其中以新任的兵部尚书方志衡为首的队伍主战,方志衡斗志昂扬,力陈主战的好处,“皇上,微臣以为,如今咱们手握震天雷,又有百万雄师,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方志衡话音落下,便有人接着开口,“启禀皇上,温照凛狼子野心,若是不给他重重一击,恐怕后果不看设想,当下叛军已经拿下陀萍江,又夺了白虎岭,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若是咱们这时候跟叛军硬碰硬恐怕得不到任何好处,微臣以为,想要平息这场叛乱,切不可着急出兵,得智取。” “智取?大人说得简单,如何智取?如今城中老百姓纷纷言传,叛贼温照凛是救世主,若是此刻再没有一场胜仗来稳定民心,那么过不了几日,老百姓都投奔叛贼去了!” 这些都不是假话,朝廷大军节节败退,两军开战至今没有取得一场胜利,每每传到汴京的消息都是噩耗,就是再坚定的民心也经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失败啊! 所以他们当下,的确是急需一场泼天的胜利来稳固民心,也巩固军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闫曜梁这点还是明白的。 但话虽这么说,大家也都知道民心的重要性,可是现实摆在这里,就当下的战况来开,他们的确不是温照凛的对手。 “皇上,微臣以为,稳固民心乃当务之急,但若是再开战,劳民伤财,百姓日子更加困苦,这于咱们的初衷不符,所以微臣以为,停歇战事,恢复民生才是最好的稳固民心的手法。” 这是主和一派的说辞,但这显然不能说服主战一派,徐远这话一出,方志衡当即就出言反对,“徐大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人的威风,如今咱们手握震天雷,如何就不敌叛军了?” 方志衡继续激昂出言,“蜀川一战,北越仅仅只用一百枚震天雷就击退了叛军,如今咱们手上的震天雷是北越的数十倍不止,何惧敌军?!” “咱们有震天雷是不假,可是从苗疆买进震天雷难道不需要银子吗?民生跟不上,哪里来银子继续买进震天雷?”徐远当然没有被说服,站出来继续反驳方志衡,“还是说方大人就能保证,就凭咱们现有的震天雷就能将反贼彻底击败?还是说你就能保证温照凛在体验过震天雷的威力之后,不会有防御措施?”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见方志衡被怼得不说话,徐远接着说:“若是后续跟不上,方大人可曾想过咱们的后果是什么?” 当然是广平王府嗜血的反扑! 到时候再想议和,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方志衡语塞,一时间找不大话来反驳。 徐远暂时取胜,可是等他转头看向闫曜梁的时候,却发现闫曜梁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识时务者为俊杰,见状,徐远没继续开口,站回了自己的位置,暗中观察着闫曜梁的神色。 闫曜梁将双方的意见都听进去了,主战目前的确没有任何优势,但要让他跟温照凛讲和,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眸子微阖,看向了自上朝以来就一直没有开口的高迁。 高迁被看得心里以咯噔,他现在是朝中位数不多的老臣了,亲眼见证了闫曜梁处置那些老臣的手段,高迁现在只想自保,所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是现在被闫曜梁这样盯着,他不说话是不行的。 在眼曜梁的眼神下,高迁站了出来,想来想去,说了折中的法子。 第127章 大臣出走汴京 “皇上,据微臣所知,叛贼温照凛曾数次想要拉拢镇国公,只是都被国公拒绝,微臣以为,可以从这里入手。”高迁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在场的人谁不是人精,怎会听不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呢。 但是却没有人敢出言反驳,因为他们很清楚的看见,闫曜梁嘴角浮现的那一抹微笑。 他们知道,闫曜梁这是同意了高迁的话。 闫曜梁的手段大家有目共睹,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敢去惹他动怒,所以即便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卑鄙下流,但还是选择沉默不言。 早朝之后,高迁被单独留了下来,跟着闫曜梁去了养心殿,他知道,这件事,大概是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果不其然,到了养心殿,闫曜梁直接开门见山道:“爱卿乃国之肱骨,不知有何法子能劝说镇国公?” 闫曜梁虽然语气平平,但是高迁却止不住的冒冷汗,他太了解皇帝了,若是他没能说出一个皇帝满意的答案,自己必定步上那些人的后尘。 想到那些人的惨状,高迁咽了咽口水,随后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国公年迈,早已不适合战场,从大庸关的战况就可看出,微臣以为,不若换下国公,让国公府的儿郎代父从军。” 高迁话音落下,闫曜梁意外的挑了挑眉,国公府上下一干人等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他用这些人牵制了镇国公,可是效果却并不显着,国公肯定知道自己不敢真的跟他撕破脸,所以才一直没有使出全力。 但若是这些人不在自己手上,而是...... 想到这里,闫曜梁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对于高迁的法子,他很满意! 见闫曜梁露出笑容,高迁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还不够,所以他接着说道:“这还不够,除了把国公府的男子派往前线之外,皇上还需要有牵制这些人的手段,听说国公府的嫡孙小姐还未定下亲,皇上不如把人纳进宫,如此,一来可以震慑国公府的女眷,二来可以牵制镇国公,若是能早日让其怀有身孕,皇上还愁拿捏不了镇国公吗?” 高迁说话的时候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冒,可见他整个人之紧张。 相反的,高迁越紧张,闫曜梁就越兴奋,兴奋之余不忘赞许高迁,“爱卿见解读到,不愧是朕钟爱的宰相。” 他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呢? 他先前只是扣押了镇国公的家眷,虽然牵制了镇国公,却没能让镇国公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若是按照高迁的法子,别说镇国公了,整个国公府都不敢造次! 闫曜梁火速就做出了行动,傍晚时分圣旨就送出了宫。 为嘉奖镇国公为国抗敌的功劳,封镇国公嫡孙女霍夕筠为纯妃,即日入宫。 内务府反应迅速,霍夕筠封妃的旨意来得突然,但是晚间的时候,内务府已经赶制出了纯妃的绿头牌。 不仅如此,跟纯妃一同进宫的,还有高迁十四岁的长房嫡孙女高绮荷,高迁乃国相,嫡亲的孙女进宫侍奉皇上,地位当然不会太低,进宫便是四妃之一的贤妃,赐居钟粹宫。 皇上封妃的旨意过于突然,直接将国公府和宰相府都整懵了,高夫人听到圣旨立刻就晕了过去,大儿媳哭得泣不成声,拉着女儿的手怎么也不肯放手,而高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帝竟然用这样的手段防着自己! 愤怒的同时又颓废不已。 他早该知道闫曜梁不会轻易放过他,闫曜梁不顾先帝的脸面都要处置那些老臣,有何理由会彻底放心自己呢? 可话虽这么说,高迁心里还是堵得慌,一想到纳妃牵制人的法子还是自己提出来的,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若是家国太平昌盛之时,他自然愿意送自己的孙女入宫伴驾,可是现在国家动荡,稍不注意还有......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这个时候把自己的亲人往皇上身边送。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仅不能表现出不满,甚至明日一早,还要携家眷进宫谢恩!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当然,闫曜梁一连两道封妃的圣旨,不仅震动了宰相府和国公府,整个汴京的达官贵人这一夜都难以入眠,家里有适龄女子的,更是愁的食不下咽。 不过,这凡事都有两面性,闫曜梁这番操作下来,倒是给了高眉茵机会。 温照凛让她说服那些老臣,本来她还在想该如何才能让那些人松口,她试着跟人沟通过,但结果并不理想,正陷在僵局里面呢,没想到闫曜梁竟然自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在接下来的两日内,高眉茵不负所托,成功说服了朝中六成以上的老臣,目的达成,当天晚上她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前来接应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一收到高眉茵的消息就立刻开始行动。 两日后的傍晚,城西突发暴乱,暴民骤然发难,趁人不备直接杀到了兵部衙门,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时候,一把火点燃了兵部后院。 等护城军反应过来之时,人早已经离开兵部直冲神武门,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扬言要诛杀昏君! 此起彼伏的呐喊之后,不止是谁扔出了一颗震天雷,巨大的爆炸声不仅震动了皇宫,也惊醒了守城的骁骑营。 闫曜梁给骁骑营下过死命令,不能离开职位半步,正在骁骑营统领犹豫要不要进城救驾的时候,御前的人已经带着闫曜梁的口语来了。 “皇上口谕,暴民异动,骁骑营即刻进宫救驾!” “皇上口谕......” 的确是御前的人,骁骑营统领见状,不敢耽搁分毫,带着早已准备就绪的将士浩浩荡荡的进宫救驾! 只是等骁骑营赶到的时候,暴乱已经在神武门停歇了,暴民无组织无纪律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能烧了兵部的后院已经是了不得的了,炸响神武门是高潮也是结束,轰隆一声之后,便被护城军压制。 见到这样的场景,骁骑营统领暗道不好。 “中计了!”他一边掉转马头,一边在人群中寻找方才传口谕的人,可是现在哪儿还有人影! 骁骑营统领当天晚上就被下旨革了职,人头第二天一早就被悬挂于菜市,不仅如此,护城军也因为办事不利被好一通教训。 紧接着,便是雷霆之怒,一通通罪状如牛马一边漫天飞舞,那些消失的大臣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但是闫曜梁除了能一封封罪状撒下去之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温照凛从不给人留把柄,把人接走便是举家搬迁,空了的那些府邸,里面一个鬼影儿都看不见。 闫曜梁派了大部队去追,可是高眉茵早就料到了这一遭,暗卫用从兵部偷出来的震天雷给追兵准备了惊喜,以致于追兵被震天雷炸伤了十之八九,等另一批追兵追上来的时候,暗卫早已经把众人护送出闫曜梁的控制范围之外,而温照凛安排接应的人,也顺利把人接到,随后按照既定的路线把人送到了阙州城。 大臣出走,这样的事情放在整个东堰国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而且根本就不可能瞒着,一时间,整个汴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上更是死气沉沉,每日早朝,闫曜梁都会问一句,有没有把人抓回来? 可是现在说不定人都已经到了温照凛的地盘上了,就现在这个形势,谁敢在温照凛的地盘上抓人? 所以每当闫曜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 而这件事最终也只能以闫曜梁自己吞下这个哑巴亏作为结局。 当然正事还是要办好,镇国公本已经动身前往通州,可是半道上被闫曜梁一句话又召回了汴京,而这时,镇国公也知道了自己的大儿子既往顶替他前往通州的事情,不仅这件事,传旨的人还附赠了他自己孙女被封妃的消息。 闫曜梁这样的手段,镇国公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急火攻心,当场吐血被随行的人紧急送往了医馆。 大臣离朝出走这样的笑话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就连远在苗疆的祝伯夷都略知一二,他这几日本来愁得很,因为自己的担心成了真,猛地听到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倒是让他一下子放松了起来。 托闫曜梁的的福,放松下来的他,很快就想到了对付穆澹的法子。 穆澹已经到达盘山关,据黑鹰的消息,盘山关似乎是穆澹跟苗疆神女之间的交易,虽然一时半会不能知道这交易是什么,但本着宁可错杀不放过的原则,祝伯夷当然是不能让他们达成交易的。 所以在穆澹到盘山关的第二天,他就给穆澹送上了一份大惊喜! 这是这份惊喜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被穆澹吞了他一支两千人马的小队,下面的人把消息送到祝伯夷手上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回天。 不过这样也好,双方正面交锋,免得他还要防着穆澹在背后给他出阴招。 初战没能告捷,祝伯夷决定实行下一个计划,盘山关易守难攻,被两座大山护在中央,想要攻打盘山关,最好最不费力气的法子就是从正面进宫,可是正面进攻就面临的就是地方二十万兵马和数不清的震天雷,所以祝伯夷决定兵行险着,从盘山关左侧的山上发起进攻。 这个想法一直在他心中环绕,所以早在他到盘山关的第一天,就派了一小支队伍秘密潜伏进盘山关,一直暗中潜藏等候他的命令。 初秋的第一场雨落下,盘山关的战事正式打响,祝伯夷亲自率兵五万攻打盘山关。 穆澹在见到苗疆圣女之后就已经知道了祝伯夷的行踪,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面临的敌人是谁,他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马背上的祝伯夷。 身后是此次苗疆圣女安排给他的副手俞庆疆,此刻他正兴奋的请求出战。 见俞庆疆这样,穆澹点点头。 俞庆疆好战,单枪匹马就冲出了城门,与叫阵的人眨眼之间就交手了百来个回合,他并没有讨到好处,甚至隐隐有不敌之处,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匆忙收手打马回城。 跟穆澹预料的差不离,苗疆兵马不擅战,就连一军统帅都不过如此,若是想要守住盘山关又想击退祝伯夷的话,这些人是靠不住的,还需要另想他法。 而另一边,祝伯夷也心里有数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穆澹,随后转头吩咐身后的人。 祝伯夷没有给穆澹想法子的机会,他们三次叫阵,对方迎战之人皆是不敌,随后,祝伯夷下令攻城,手握盾牌的士兵冲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投石机,在盾牌的掩护下,大家奋勇往前冲,只是对方显然准备充足,万箭齐发的同时,点燃的火球紧随其后,当然这还不够,穆澹显然是想震慑住祝伯夷,第一次交手,几十颗震天雷从天而降,不仅如此,穆澹还在距离城楼几十米的地方埋下了震天雷,他们的大军一靠近,便被炸得面目全非。 攻城不易,对方准备充足,祝伯夷只能鸣金收兵。 这当然不是结束,而是正式开始。 回去营帐的路上,祝伯夷就收到了黑鹰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成功进到盘山军营内部,可按计划行事。 没错,今日的攻城不过是声东击西,他只是在给黑鹰打掩护而已。 盘山城易进,穆澹管辖的军营却难进,得降低对方的警惕性,黑鹰才又机会混进去,而现在,显然他们已经成功了。 祝伯夷站在了望台上面,用千里眼看着远处的战场,寥寥几个士兵正在清扫战场,穆澹离开的城楼,似乎并未起疑,直到穆澹神色如常的消失在了城楼上,祝伯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下了了望台,没走几步暗卫就来了,“公子,鹰卫的消息。” 祝伯夷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穆澹跟苗疆圣女交易,他替苗疆守住咱们的进攻,事成之后苗疆要借兵给他。” “借兵?他想借苗疆之手对付王爷?” 答案很明显,穆澹打得就是这个算盘。 “穆澹是如何直到咱们会对苗疆开战的?”这是困扰祝伯夷好些日子的问题,闫执或许猜到了这一步,但是没道理穆澹凭空就能知道,而且,即使穆澹知晓一二,苗疆圣女不可能轻易相信他,更不可能轻易把盘山关二十万兵马就这样交给他,除非他有同样分量的资本。 他想来想去,结合穆澹进入苗疆的时间,他就能猜到,穆澹拿出来的资本,肯定是关于自己的,准确的说,是关于那四十万云姜大军的! “黑鹰细查了穆澹来苗疆的路线,发现他曾在溪县停留数日,那段时间和地点,正是您派人接应大军的时间和地点,属下估摸着,他是那时候撞上了。” 算算日子,的确是刚刚好。 “倒是让他捡了个便宜......”祝伯夷感叹,“运气倒是不错得很。” 第128章 盘山关破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盘山关的战事一直没有暂停过,祝伯夷手下的人率兵轮番上阵,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偶尔还会来上一场夜袭。 祝伯夷当然没有亲自上场,他一直守在了望台上,用千里眼注意着敌军城楼上的一举一动。 盘山关守城物资丰富,若是跟他们硬碰硬,费时费力不说,还讨不到任何好处,所以他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消耗对方的物资。 高大的城墙是壁垒同时也是囚笼,只要把敌军的物资消耗殆尽,他就能轻松取胜,他当然也不会担心敌军的支援问题,因为他有信心能在对方援军到达之前就将其拿下。 黑夜里,不远处的城墙上火光四起,祝伯夷站在了望台上眺望着,身后站着同样关心战况的司狄。 司狄第一次离开库泽草原进入中原作战,作为布朗亲自任命的小将,他识进退,懂分寸,也能拿捏手下不安分的人,而他自身,功夫更是不错,而且颇具将帅之才,所以他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祝伯夷的认可。 此刻他站在祝伯夷身后,跟祝伯夷一起关注前线的战况,“祝公子,末将有一事不明。” 祝伯夷闻言,头也不回道:“说来听听。” “您为何下令不许活捉对方应战的小将?在战场上,活捉敌军难道不是对咱们更有利,更具胜算吗?” “按常理来说自然是这样。”祝伯夷从来不藏着掖着,更何况是在在场上,“但是现在的情况跟以往的情况不同,敌军守城之人并非苗疆的人,而是北越人。” 说到这里祝伯夷停了下来,收起了手中的千里眼,转头看着司狄。 司狄感受到祝伯夷的目光,诚实的摇摇头,“末将愚笨。” 见状,祝伯夷把手中的千里眼递给了司狄,“其实道理很简单,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作为上位者,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一手培养出来的将帅之才被敌军擒获,这时候敌军用他的命威胁你谈判,你谈是不谈?” “当然谈!”司狄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若是结果不如人意呢?”祝伯夷反问。 “这......”司狄语塞,他其实有话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自己的那些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祝伯夷一眼看穿了司狄想说的话,他没有追问,接着说道:“其实结果好坏都是次要的,下属被俘,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安抚军心,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寒的不仅仅是将士们的心,也是冷了其他下属的心,这样,谁还肯全心全意的为你办事,谁还敢出城迎敌呢?” 司狄似乎有一点明白,但还是云里雾里,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祝伯夷,而祝伯夷也不吝啬,接着说道:“但这样的做法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你与被俘的小将之前是有情谊牵扯的,所以你才能做出那样的选择,才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司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无外乎情谊的银钱,自己一手提拔的人,自然是不能眼睁睁放弃的。 见司狄认真的模样,祝伯夷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不过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他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道:“现在把情况放在盘山关上,你觉得能达到预想的效果吗?” “穆澹跟守城的将士们有任何感情羁绊吗?” 祝伯夷的话音刚落,司狄仿佛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眼睛一下就亮了,在黑夜里显得那样的炯炯有神,但明亮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疑惑,“那咱们难道不是更应该活捉那些人,等穆澹不作为寒了将士的人,军心涣散,不正是咱们的好机会吗?” 得! 二脉白通了...... 祝伯夷逐渐失去耐心,心里默念,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轻松些。 但转眼看着司狄求知渴望的眼神,又实在不忍心骂他,只能默默叹口气,耐着性子接着解释,“你会向一个不熟悉甚至完全陌生的人求救吗?” “嗯......?” “我说你究竟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祝大公子耐心告罄,言语之间逐渐变得暴躁,“那些士兵又不是傻的,从一开始就从没有对穆澹抱有希望,到最后何来失望寒心一说,更遑论士气低迷了,他们反而是和那些跟他们朝夕相处的小将感情更深,战场上的情况大家都能看见做不得假,小将铩羽而归,不是更能打击他们的士气吗?” “若是咱们一开始就活捉了那些人,说不定适得其反,穆澹冰冷的处理方式,反而增强了他们为直系首领报仇雪恨的决心。” 祝伯夷发誓,自己从小到大头一遭,把一个道理这样掰开了嚼碎了解释出口,生怕对方有一丁点不明白。 说完他看着司狄的脸,紧紧的,那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快要变成赤裸裸的威胁了。 好在司狄还不算太笨,在祝伯夷即将动手的最后一刻福至心灵,“末将明白了!” 司狄惊喜又庆幸的开口,同时看祝伯夷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觉得自己此行真是跟对人了! 这样一个小细节,擒与不擒,却关系到整个战场的气势,说不定直接影响了最后的结局! “公子真聪明,末将佩服!”这可不是假话,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司狄的眼神看得祝伯夷有苦说不出,最后只能僵硬的转移这个话题,“其实这都不重要,我的本意也只是不想弄出那么多麻烦而已,眼下重要的是盘山城内黑鹰的行动能否成功。” 祝伯夷这话一出,司狄又开始疑惑,但他识趣的没有开口问,因为他猜,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司狄没有猜错,他的确很快就知道了祝伯夷嘴里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祝伯夷让人更加频繁的攻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停歇,但每次的伤亡都不重,却是实打实的消耗了对方不少储备物资。 看着黑鹰从城内传出的消息,祝伯夷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似乎已经能预见自己的胜利了。 可若是就这样让祝伯夷拿下了盘山关未免也太顺利了,在黑鹰准备炸毁敌军军械库的那天晚上,看守军械库的守军突然增加了五倍不止,本就看守得滴水不漏的军械库一时间更是连一只蚊子都进不去,黑鹰若是强行将其摧毁,恐怕他们也不能全身而退,无奈,最后他们只能将行动暂缓,另寻机会。 其实祝伯夷收到这个消息时并不惊讶,若是能这样顺利,那就真的太小看穆澹了,对方可是连温照凛和秦杳两人见到了都要头疼的敌人啊! 只是一个计划不成,那就实行下一个计划,穆澹总不能每次都能察觉到吧。 为了给城内的黑鹰制造机会,城楼下的交战越发频繁,这还不够,在围困盘山关二十多天之后,祝伯夷开始跟对方比拼起了军营伙食,每日让人在城楼下向敌军炫耀他们大鱼大肉的伙食。 因为这个时候,盘山关早就因为大军的围困和黑鹰故意掐断的消息而没有粮食补给了,日常吃食不成问题,但是荤腥儿是一点也没有了。 都是大男人,而且白日里消耗得厉害,没有肉吃可怎么扛得住,短时间内还行,日子久了,再加上随风飘来得肉香味儿的诱惑,这样的考验,不可谓不严峻。 当然,穆澹不会允许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他知道症结所在,现在他们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他也拿不到,想要解决眼下的困境,就是铲除关内的那些细作。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穆澹心里很清楚,从那些人能悄无声息的接近军械库开始他就意识到了,所以他准备了很久,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黑夜,突然发难。 穆澹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同时把消息瞒得密不透风,而且还任意选了一个日子,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即便黑鹰经验丰富能力出众,最后还是难免有人暴露。 当然损失并不严重,穆澹终究还是没常年跟黑鹰打交道,所以了解有限,最后得到的结果当然也只能不尽人意。 打仗讲究个你来我往,穆澹回敬了这么一出,祝伯夷当然要好好给穆澹回一个大礼。 他选了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在围困盘山关第三十天的夜晚,他将这个礼送了出去。 那一晚,在盘山关两侧山上蛰伏已久的两支小队突然发难,当敌军扛起家伙奋力反抗,震天雷满天飞的时候,一颗威力大过震天雷十倍不止的黑球在他们身后炸开,瞬间就把敌军炸懵了,纷纷好奇是什么东西威力竟然这样巨大! 这一刻,谭蒙造出来的火炮,终于第一次在战场上亮相了,但是祝伯夷故作神秘,他不想这么快久让对方知道他的秘密武器,所以选择了在晚上使用,并且还心机的用树木和枯草给火炮罩了一层伪装,不让它轻易露出本来面目。 与此同时,司狄亲自带兵从正面进攻,攻城梯,投石器轮番上阵,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城楼映照得跟百日一般,整整一夜都没有停歇,直至天空放白,他才下令鸣金收兵。 而这还不是结束,正当敌军庆幸自己抵挡住了这次进攻时,转头却发现,自家大本营被偷了! 不止军械库,还有粮草营,后备物资等等,但是能在战场上用到的,无一例外,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穆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这下也抵挡不住祝伯夷的进攻了,盘山关在交战一个月之后,终于是彻底停歇了下来。 穆澹率领残兵慌忙撤出,而祝伯夷则带着大军,顺利接管盘山关,并且向温照凛送去了这个好消息,同时也快马加鞭给闫执和苗疆圣女送去了这个噩耗! 第129章 穆澹的算盘 当盘山关被攻破的消息传到闫执手上的时候,闫执正跟苗疆圣女,不,圣男连茂行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两人正说到可以通过向东堰国大量输出震天雷以此利用东堰国的力量牵制住温照凛的实力,最好是能达到同时牵制祝伯夷的目的。 但这个计划显然行不通,闫执很清楚,温照凛既然能让祝伯夷长期待在苗疆,就说明内陆战场一时半会并不需要祝伯夷的助力,所以想要通过这样来牵制住祝伯夷的脚步,希望很是渺茫。 这条路行不通,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困境,而盘山关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传来的。 “你说什么?”闫执难以置信的看着传信的人,分毫不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但事实就是这样,传信的人又颤颤巍巍的开口,“盘山关失守,将士们正退居魈崖岭,魈崖岭守将丛郢请求支援。” 闫执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没想到,盘山关竟然这样快就被攻破,一个月的功夫而已,祝伯夷就将一个物资充足,兵力上乘,武器充盈的地方拿下,可想而知对方的力量和手段何其厉害! 连茂行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是一愣,但是他反应很快,悄无声息的瞥了一眼闫执,随后问道:“伤亡如何?” “我方阵亡的将士九千六百四十一人,敌军四千五百二十六人,穆先生在城破之前就下令大军撤退,没有跟敌军发生激烈的冲突,最大程度的减少了我方的伤亡,但是盘山关的所有器械和粮草都被敌军破坏了。” 听到这里,连茂行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穆澹是自己举荐并且全力保证的,盘山关失守的责任若是落在穆澹身上,那自己也难辞其咎,不过现在看来,跟穆澹的关系不大,甚至还要感谢穆澹,否则他们的伤亡可能更大! 闫执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连茂行朝地上跪着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等书房的大门重新关上,他才转头对闫执说:“主上,祝伯夷此人狡猾至极,他手下的那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连茂行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劝闫执增兵魈崖岭,可是没想到祸从口出,他话音刚落,闫执便转头冷冷的看着他,眸子里迸射出的寒光,犹如刺骨的寒刀。 连茂行脊背发凉,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扶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主上......” 闫执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紧紧的盯着连茂行,“你不是说穆澹此人可用吗?他有埋伏温照凛,暗杀秦杳的本事,跟温照凛在蜀川城对质两月有余,可是现在怎么连一个盘山关都受不住?” 大概是闫执的眼神太有威慑力了,连茂行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主上,属下对您绝对没有异心——” “是吗?”此时的闫执不信任任何人,就算这个人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算得上朋友的人,“那你如何解释盘山关的事情?” 穆澹的事迹闫执当然听过,从当初闫宿命丧苍北之时,他就开始关注这个人了,随后穆澹所做的种种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他很清楚穆澹的本事,在连茂行举荐他的时候没做多想就同意了,可是在盘山关这一战,穆澹绝对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不可能这样便宜了祝伯夷! 但是他想不通,他们双方的协议在哪里摆着,穆澹有何理由不使出全力来对付祝伯夷? 连茂行当然也了解闫执,从他追随闫执的那一刻起,他就将‘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刻进了骨头缝儿里,他时刻都谨记自己的地位。 但现在跟以往不同,闫执对自己已经有信任危机了,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再一次表态,“主上若是不放心,属下愿随您走一趟。” “正好郴都那边的工匠昨日来信说已经按照图纸制作出了主上想要的东西,只等主上检验威力。” 连茂行这话一出,闫执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他很清楚苗疆现在的弊端,良将难求,兵力更是捉襟见肘,即便有震天雷,那也远远还没有达到能跟百万大军抗衡的地步,所以他需要穆澹这样的领兵之人,把他们现有的兵力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样, 穆澹的一举一动包括所有的决定,都一定要让自己放心才行! 见闫执脸色缓和,连茂行松了一口气,随后接着说道:“属下会让人封锁消息,不会有人察觉到主上的行踪。” 探查穆澹势在必行,闫执没有过多的犹豫,连茂行也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就计划好了去魈崖岭的路线,第二天一早,两人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圣女谷。 而另一边,刚到达魈崖岭的穆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到魈崖岭,就被丛郢拉着商量着御敌之策,丛郢年逾五十,是苗疆的老将了,他莽夫出身,又正值那几年战乱,凭着一股子不怕死的精神,硬是当上了一方守将,当年还同秦杳的父亲交手过。 但自从苗疆偏安一隅以来,他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所以他此刻激昂异常,先是对祝伯夷来一场祖宗十八代的问候,然后又是对祝伯夷本人狠毒的关怀了一番,最后回归战事,将自己这几日的布局一一说给了穆澹听。 丛郢知道穆澹是圣女亲自任命的人,所以对他很是信任,即便对方小了自己一轮不止,但他依旧觉得对方能力不俗。 穆澹一路上都在琢磨,听了丛郢的话又继续琢磨,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告知对方。 “丛守将的布局很完美,也很牢固,但恐怕还不够。”穆澹开门见山,“若是对付一般的敌人,肯定不会有问题,但现在咱们面对的是广平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光是这些还不够,而且,对方此次,似乎还准备了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丛郢皱眉,“难道比咱们的震天雷还厉害?” 震天雷的威力可是他亲自试用过的,这可以说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武器了。 所以他自信,穆澹口中的秘密武器不可能比震天雷还厉害,可是他自信还不到一溜烟的功夫,就看见穆澹轻轻的点了点头。 “比震天雷还厉害?!”丛郢又惊讶又不敢相信。 “当晚我们和敌军在山脚交手,敌方单用这一个武器,就炸退了咱们的震天雷,震天雷在这个东西面前,那威力简直就不值一提。” “这么厉害......”丛郢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圣女知道了吗?可有应对之策了?” 丛郢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可见他此刻的心急。 可是穆澹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心急了。 “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他们把这个东西掩藏得很好,我派去打探的人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是能肯定的是,这东西跟震天雷很相似,都是利用火药炸开的威力来伤人,只是这东西的威力比震天雷大。” “圣女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这两日就应该能收到消息了。” “没有跟盘山关战报一起送回?”丛郢不解。 穆澹有些烦躁,但忍下了,“我也是在撤退的路上才从受伤的士兵口中知道的。” 丛郢点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巧,敌方有意隐瞒,若是战场上的士兵粗心点,大概连这个都不会发现,震天雷的声音,在混战的时候,完全可以掩盖住对方的武器。 幸好! 幸好! 这是提前发现了,否则...... 丛郢不敢想,若是等敌方将武器推到阵前他才察觉,那将是何等的被动,何等的耻辱! “那公子可想到应对之策了?” 穆澹摇头,他这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到现在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当下,只能用缓兵之计了,“我会向圣女请示,在得出结果之前,丛守将切记不能跟敌军正面冲突。” “末将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两人的而谈话没有继续下去,丛郢自从知道了敌军有秘密武器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大晚上的还要亲自去巡逻一番。 穆澹无所谓,在丛郢离开之后,自己则一改方才严肃的表情,带着黑衣卫慢悠悠的会自己的房间休息。 住的地方稍远,要走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他心情不错,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危机感,这让跟在他身边的黑衣卫困惑不已。 “主子不担心祝伯夷手里的东西?” “嗯?”穆澹微微一笑,随后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这是苗疆圣女该担心的问题,知道本公子为何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吗?” 黑衣卫不解,他知道穆澹的计划,所以方才在门外听到主子和丛郢的那些话他就很疑惑,按道理来说,将这件事瞒着,对他们的计划会更有利才对。 黑衣卫诚实的摇摇头,“属下愚钝,请公子赐教。” 穆澹心情好,不吝啬自己的话,“这一来当然是要获得苗疆圣女的信任,二来,祝伯夷有这个东西就说明广平王府有这个东西,我们暂时没有办法对付这个东西,但是苗疆不一定没有,与其自己烦恼这个问题,不如将这个问题抛给别人。” “主子这么肯定苗疆能有办法?那个东西的威力,真的很大。” “不管他们现在有没有办法日后都必须有办法,若是想不出对策,他们面临的就是灭国之灾,所以苗疆一定会竭尽全力想出应对之策!” 穆澹现在很庆幸,自己跟温照凛对上的时候,他没有拿出这个东西,不,或许是已经准备好了,在蜀川边境两人见面的时候说不定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最后因为自己的那些话让温照凛不敢妄动...... 黑衣卫佩服的点点头,“主子英明!” 英明不英明的穆澹不在乎,他笑着摇摇头,“其实即便到最后苗疆失败了,对咱们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可以借鉴一番经验,毕竟杀伤力这样恐怖的武器,将来我们和广平王府交手,肯定是会碰上的。” 思及此,穆澹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朝着黑衣卫说道:“你立刻传信荣将军,让他小心防范,暂时不要跟温照凛和秦杳交手。” “是,属下立刻去办!” 黑衣卫迅速离开,消失在黑暗里,穆澹一个人踱着步子回屋,心情很是不错,计划这般顺利是他意想不到的,如今苗疆的局势很微妙,若是想要达到自己的预期,他好像还需要添一把火才行...... 第130章 你轻敌了 “什么?!”闫执错愕的出声,看着连茂行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连茂行表情也不容乐观,把消息递到闫执手里,他失力的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刚一到郴都落脚就收到了穆澹的消息,此时的书房内,两人之间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闫执一字一句的看着手里的信,心中不免生出一股颓意。 震天雷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他当初花费了巨大的心血才将其制造出来,他很确信,至少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内,都不会有人制造出跟他威力一样大的武器! 可是现在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温照凛竟然就拿出了比他更厉害的武器,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砰!”书桌上的东西被掀翻在地,闫执双手撑在桌沿,低着头让人看不出表情。 但连茂行不用看就是到,此时的闫执肯定是气愤到了极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震天雷是闫执的心血,更是自己的心血啊! “主上......”他犹豫的看口,“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祝伯夷手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不是如穆澹信中所说的那样大的威力,还需要眼见为实。” “而且,郴都统领今日一早就来禀告了,明日午后便可向主上展示他们的成果,若是成功,咱们跟广平王府,未必没有一战的可能!” 连茂行绞尽脑汁试图劝住生气的闫执,但效果显然不明显,闫执久久没有动弹,好半晌才重新坐回椅子上,不过他似乎依旧气不过,抬脚就踢翻了面前的桌子。 “一战的可能?”闫执阴沉着脸重复着连茂行的话,“咱们本应借此碾压所有人,现在你告诉我只能用它来自保?” 本来凭借他们新研制出来的火炮,他们可以驰骋东堰,甚至开疆拓土,所向披靡,建立一个鼎盛不可侵犯的王朝,可是现在,只能用它来守住脚下的弹丸之地,这样的落差,闫执难以接受,不!应该是根本不能接受! 不仅如此,他们还面临另一个更大的难题,祝伯夷能将这个武器投入战场使用,说明广平王府在这个武器的制作方面已经掌握了娴熟的工艺,他们现在手里所拥有的这样威力的武器只会多不会少! 而他们自己呢,即便已经制作出了火炮,可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真正的见过火炮的威力,即便真的威力无穷,那成批量的生产,是需要一年,还是两年,亦或更久? 就祝伯夷现在的这个攻势,他们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等他们的火炮制作出来,祝伯夷带领的军队,肯定早就踏平整个苗疆了! 这一刻,一向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闫执有一些慌神了,上一次面对这样不可控制的局面,还是当年闫曜梁将罪名强按在他头上的时候! “连茂行。”闫执揉了揉自己发涨的额头,强压住心中的不安,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冷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祝伯夷突然整出这么一招,很难说没有动摇他,动摇他们军心的意思。 “主上。”连茂行站起身来,双手抱拳,低着头恭敬的应声。 “你现在马上前往魈崖岭,务必打探清楚祝伯夷手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有一种预感,祝伯夷手上的东西,肯定不是威力巨大那么简单,否则,祝伯夷不会那样藏着掖着,肯定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这样的感觉很强烈,这让他很不安,非常不安! “是,属下明白!” “另外,你还需要替我找一个人,送一封信。” “主上吩咐便是。” “一个妓女......” 连茂行带着信离开,马不停蹄的赶往魈崖岭,而闫执则留在了郴都,他要提前确认这批武器的威力究竟如何,并且需要调度兵马,他要确保在他们的火炮投入战场使用之前,苗疆还没有被灭国...... 郴都和魈崖岭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连茂行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的功夫便到了魈崖岭。 而另一边,祝伯夷安顿好盘山关的事情,便带着大部队赶来了魈崖岭,他在距离魈崖岭三十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同时,关于魈崖岭的详细消息就送到了他手上,包括连茂行秘密达到魈崖岭这件事。 对此,祝伯夷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澜,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并不指望能瞒过穆澹自己有秘密武器这件事。 “不用管他,连茂行只是来打探消息的,恐怕现在他和闫执已经知晓了咱们手上有秘密武器这件事,你通知黑鹰,关注魈崖岭即可,暂时不必做什么,等我吩咐。”祝伯夷一边看着手上的消息,一边头也不抬的对鹰卫说。 鹰卫点头,道:“属下明白,另外,还有一件事属下拿不定主意。” 闻言,祝伯夷这才缓缓抬头,因为他很少听见鹰卫说这样拿不了主意的话,黑鹰是一支极其优秀的队伍,他们听命于人,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做决定,所以祝伯夷听到这话的时候,不免小小的惊讶。 “说来听听。” “连茂行一抵达魈崖岭就派了一小队人马秘密离开苗疆,黑鹰打探到,他们似乎是要找一个人。” “找人?”祝伯夷呢喃一声,“谁?” “属下不知,只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西京。” “西京?”西京是东堰国最西边的一个边陲小镇,在整个东堰的版图上,几乎没有存在感,连茂行派人去这里做什么? “首领手下四支队伍,面前只有猎豹队手里没有任务,若是需要追踪到西京,属下立刻传信猎豹队长雷霆。”他手下的黑鹰目前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出不了路途远的任务。 鹰卫等着祝伯夷的决定,但是祝伯夷却久久没有开口,他放下了原本手上的那些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两只手交握撑在额头上,似乎实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西京...... 西京...... 祝伯夷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地方,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可大概是日子有些久远,怎么也想不起来。 究竟是在哪里呢? 西京...... “祝公子?”鹰卫隔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次开口。 祝伯夷还是没有想起,但一想到闫执和连茂行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派人去一个毫无作用的地方找人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追下去! “好,你告诉雷霆,小心跟在他们身后即可,不要打草惊蛇,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属下明白!” 鹰卫离开,祝伯夷又陷入了沉思,半个时辰之后依旧无果,所以他决定给温照凛写信告诉他这件事,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温照凛说不定有印象呢。 现在的祝伯夷怎会想到,日后的他一想到自己今日的这个决定都不得不夸奖自己,因为自己这个举动,给自己也给广平王府免去了一个大麻烦!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祝伯夷刚把信送走,司狄就进来了。 “祝公子。”司狄站在帐内,祝伯夷挥了挥手示意他坐。 “何事?”祝伯夷漫不经心的开口。 “咱们已经在这里扎营三日了,将士们都在问何时开始攻城,大家士气正旺呢。”司狄也跃跃欲试,盘山关一战过于精彩,兴奋的血液还没有平息,继续另一场胜利来冲击一番。 对此,祝伯夷挑了挑眉,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正色道:“士气高涨是好事,既然如此,你即可传本公子令,今夜夜袭,成功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是!末将这就——”司狄兴奋的声音没有维持很久,甚至没说完一句话,他猛地发现了不对劲儿,“公子——?” 可是祝伯夷已经不想多说,“照我的命令吩咐便是。” 司狄这下没话说了,神色担忧又疑惑的离开了。 随后,司狄手下一个小将力压群雄拿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一支两千士兵的小队在夜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军营朝着敌军袭去。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轻而易举的胜利,可是仅仅半个时辰,他们就差点全军覆没,幸好祝伯夷早有准备,在最后一刻派人将其救下,这才保住了那些人的命。 两千士兵的小队铩羽而归,这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祝伯夷一觉醒来就听见了这个预料之中的消息,他坐在床沿,双手撑在两边,低着头半睡半醒的听着鹰卫一五一十的描述详情。 听鹰卫说到那些人正在帐外等着的时候,他才缓缓起身,动作缓慢的穿衣,等套上一件宽松的外衣,他才小声的说道:“让他们进来。” 大概是才睡醒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小将,祝伯夷喝了一口水润嗓子,随后才开口,“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不打紧。” “本公子可以允许失败,允许经验不足,甚至能允许你们畏惧生死,但我不能原谅因为愚蠢而带来的失败,明白吗?” 帐内除了祝伯夷一共六个人,司狄闻言,率先低下了头,紧接着剩下的四个人也明白了祝伯夷话里的意思,纷纷羞愧的低头。 “怎么?哑巴了?”见众人都沉默不说话,祝伯夷不满的皱眉。 “末将明白了!”大家齐齐出声,声音之大,震得祝伯夷耳朵疼。 他斜倚在椅子上,慵懒困倦的掏了掏耳朵,又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然后才摆了摆手,“好了,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切记不可鲁莽。” “是!末将受教!” 四个小将准备离开,司狄也有些无颜见祝伯夷,抬脚也准备离开,可是刚站起来就被叫住了。 司狄回头,“公子还有和吩咐。” 祝伯夷用眼神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则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椅子上,“今日之事,你有何感想?” 对于司狄,祝伯夷很欣赏他,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使,但胜在年轻,二十来岁的年纪,什么都还能教他,他学什么都还不晚,当然,祝伯夷最欣赏的,还是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气概,长刀挥舞,宛如炼狱使者。 司狄闻言,沉思片刻,“今日之事是末将冒进了,日后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犯错不要紧,重要的是能不能弥补这个错误,战场上不怕失败,怕的是失败了没有能力东山再起,将士们有士气是好事,但利用不好,就会变成坏事,” “今夜夜袭,我更希望你明白,你轻敌了,对方不是别人,是北越的第一谋士,北越皇帝最信任的谋臣,他的能力和本事,你不能仅从一个盘山关来判断和定夺。” 祝伯夷的话让司狄犹如醍醐灌顶,他怎么能忘了,穆澹是一个以一己之力就能搅得苍北动荡不堪的人呢?! 想到这里,司狄脸色难看至极,他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但同时也庆幸,他没有真的掉进穆澹的陷阱里面。 “盘山关,穆澹——”司狄吞吐的开口,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浩劫一般,“他故意的?” 看着司狄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脸色,祝伯夷理了理衣衫,抬手挡住烛光,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至少没有尽全力,他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这,那咱们——” 司狄急切的想开口询问一个对策,但是祝伯夷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最后的目的,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在接下来交战中,要留一个心眼儿,万不可莽撞。”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明白吗?” 司狄明白了,他重重的点头,祝伯夷的话,是教训也是提点,他能听出来。 “是,末将明白!” “那接下来怎么办还需要我说吗?”祝伯夷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侧头看着司狄,表明淡定,心里却想的是,若是还不知道,本公子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好在司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立刻重重的点头,“明白的,明白的!” “呼......”祝伯夷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人离开,而他自己则晃晃悠悠的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第131章 进攻前奏,接见朝臣 温照凛收到祝伯夷消息之前,先在南丘城接见了出走朝廷的官员,南丘城是广平军刚拿下的一座城市,也是他们自渡过陀萍江以来拿下的最繁华的一座城市。 温照凛入驻城内,老百姓一开始还很是好奇,但却没有反抗行为,反而很是欢迎温照凛的到来,当然,这一切的待遇都得益于温照凛宽厚的政策,他没有让大军进城,只是带了一小队人马进城控制局面,并且下令广平军不得干扰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更不得向城内百姓索取任何物件儿! 他这个命令一下,一些原本颇有微词的老百姓瞬间闭了嘴,温照凛便这样轻易收拢了南丘城的人心。 所以当那些朝廷大官到南丘城的时候,无不震惊于南丘百姓的态度和温照凛仁厚的治理之策。 温照凛是在南丘城的衙门接见他们的,毕竟那些人里面,老臣居多,他们注重礼节,且心气儿高得很,受不得被怠慢的辱。 温照凛一身戎装出现在衙门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到了,一行九人,七个老臣,以沈太傅为首,两个略显年轻,见到温照凛走进来,他们纷纷起身,双手叠放推置于胸前两个拳头的地方,低着头齐声道:“见过广平王。” 温照凛面色不显,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然后稳稳的坐在了主位上,抬了抬手,“本王没那么多规矩,坐下说。” 众人闻言,缓缓坐下,可不过一会儿,便有人站了起来。 是沈太傅。 “老朽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若非王爷出手相救,恐怕我等今日已经命丧汴京,大恩至此,无以为报,老朽愿意为王爷效犬马之力!” 离京之时,闫曜梁已经撤了他们的职位,如今的身份恐怕连一个死刑犯都不如,自称老朽,按照礼制,已经是坏规矩了,但这不是汴京,也不是闫曜梁手下。 沈太傅的话一出,刚坐下的众人又纷纷站起来,附和着沈太傅的话。 这些话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再加上他们此刻的神色,倒是让温照凛略微有些吃惊,他还以为这些酸朽老骨头等着他开口呢,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识时务。 当然,温照凛也是后面才知道,这些人此刻这么识时务,完全是因为高眉茵这一路上劝解有功。 这一路上,这些人虽然被迫奔波,但是骨子里文人的骨气不曾磨灭,忠臣不侍二主这样的思想根深蒂固,一想到即将去效忠于一个自己曾经批判过的人,他们心中如何能坦然接受。 不过好在这一路够长,高眉茵周旋于他们之间,给他们灌输他们是忠臣,但闫曜梁不是明君,良禽择木而栖的思想,才堪堪让这些人放下心中的芥蒂。 “诸位有此心,本王很欣慰,不枉本王费尽周折将诸位请到本王的阵营,闲话不多说,本王不喜欢表面功夫,只要诸位真心效力于本王,本王定不会辜负诸位的期望,但若是有人还存有二心,本王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相信你们这一路上也听过本王不少事迹,希望你们之间不会有人成为这些事迹的其中一个。” 这些话,是恩惠也是威胁,从温照凛嘴里说出来,更是平添了几分威慑力,众人见状,纷纷开口表忠心。 沈太傅依旧率先开口,“王爷放心,老朽既已投奔王爷,从今往后便只为王爷效力,必将辅佐王爷荣登大宝。” 沈太傅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人紧接着开口,“草民愿倾囊相助,决不辜负王爷救命之恩!” 表态一个接着一个,温照凛没有打断他们激昂的陈词,等所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一番忠心,他这才缓缓开口:“诸位心意,本王受了。” “稍后会有人告诉诸位你们的去处,本王已经将诸位的家人安置在了你们即将抵达的地方,希望诸位,不要辜负本王一番心意。” 温照凛说完这些话,便起身离开了,他事务繁多已经到了如理万机的程度,他本不想见这些人,但桓温将军坚持让他来见,说是这样有利于收拢人心,也安抚他们初来乍到惶恐不安的心。 所以他来了,但他不能待太久,否则后面的事情就势必要耽搁了。 他来去匆匆,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错愕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太傅,王爷这是......”看着温照凛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堂内的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沈太傅地位最是尊贵,众人不约而同的把他当成了主心骨,此刻也自然而然的向他发出疑问。 沈太傅望着温照凛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出声,此刻的他,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一种久违的激昂澎湃充斥在他体内,难以言说。 最终他只说了一句:“这才是大智慧,明君当是如此。” 这话的意思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对于这话,他们也很是赞同。 不得不说,在笼络人心方面,闫曜梁是真的不比温照凛,闫曜梁留住人的手段永远只有威胁,但温照凛不一样,恩威并施,让人从里到外都愿意效忠他。 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为何温照凛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收拢那么多的助力,甚至在闫曜梁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就控制住了东南整个地区。 原来夺权,有时候也可以不短兵相接...... 众人一番自我洗脑下来,对温照凛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温照凛之所以敢这么放心的他们跟家人团聚,是因他根本就没给这些人背后中伤自己的机会。 这些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许他们自己不知道,但是温照凛很清楚,蛰伏在汴京的暗卫,早就把这些人的家底儿扒拉了个底朝天儿,家事不是九世清白了,都不可能在温照凛面前喘气儿! 而温照凛这边呢,他离开衙之后便出了城前往军营,而祝伯夷的消息,就是在他刚到军营的时候送到手上的。 阿骨边把信呈给温照凛边开口说话,“猛虎已经全员待命,今夜便开始行动,预计明日一早能成功潜伏进白塔山。” 白塔山,是延陵关外的一座高山,而延陵关,是广平军下一个战场。 白塔山异峰而起,耸入云端,站在山顶,能俯瞰整个延陵关,可以说是一个坚固不可摧毁的天然了望塔,自古以来,但凡延陵关有异动,这里都是必争之地,就算是在和平时期,也是常年被重兵把守。 延陵关守将邹密,出了名的难对付,此人心思缜密,目光犀利,对局势的分析异常敏锐,战场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准确掌握,是一个守城悍将。 当然若是邹密的战绩只是守城这么简单,他也不必大费周折的派猛虎潜入白塔山了,邹密带领的军队,完美的利用了白塔山的优点,以白塔山作为据点,常常将入侵者摧毁于白塔山下,不让敌军沾染延陵关分毫! 所以说这样一个地方,温照凛如何能不争? “你亲自带队,十日之内务必拿下白塔山,暗卫任你调度,本王会在十日之后,亲自带兵向延陵关发起进攻。” 对于邹密,温照凛想要亲自会一会他,毕竟这人曾经也是自己拉拢的对象之一,只是最后没有成功而已。 阿骨闻言,重重的点头,他跟在温照凛身边不少日子了,最近这几仗他都有亲自参与,所以很清楚白塔山对于他们后续进攻延陵关的重要性。 阿骨不敢逗留,见温照凛进了帐篷,他转身立刻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祝伯夷一共送了三条消息,前两条依旧是关于苗疆战况的,温照凛草草的看了一眼,将情况记在心里,转手便把信纸烧了。 但是当他拆开最后一封的时候,原本平和的脸上却出现了裂纹。 他的目光定格在‘西京’两个字上久久移不开眼,直到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他才猛地收紧了手,信纸在他手中顷刻间化作了纸屑。 “影二。”温照凛朝着帐外喊道。 影二立刻出现,“王爷。” “立刻传信汴京,让暗卫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苗疆的消息传到闫曜梁手里。”温照凛语气冷到冰窖,但是心中的怒火却已经滚滚燃烧。 “然后让影六立刻带人去阙州城接小公子。” “接小公子?”影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温照凛,“要送小公子去何处?” 难道是阙州城有危险? 有人要对小公子不利? “接到本王身边来!”温照凛低吼出声,满腔的怒火就快要压制不住了。 这下影二就更不明白了,军营哪里是小孩子待的地方,条件艰苦不说,刀剑更是不长眼,更何况还有难缠的敌人,一个小孩在军营,简直就是危险重重。 可是影二只能腹诽,不敢开口求答案,因为他已经感受到自家主子的怒火了,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问一句,下一刻自己肯定血溅当场! “是!属下这就去办!”影二识时务的将这个任务加急,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还给影六派了一个帮手。 影二离开之后,温照凛一连又往苗疆送出了两封信,一封是提醒祝伯夷西京有什么人,另一封是让他加快对苗疆的进攻! 等安排好这些,温照凛并没有松口气,他定定的站在身后那副巨大的地图面前,视线不断在苗疆和汴京之间的那几条路上巡视,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第132章 被劫了? 温照凛送出的消息被红鸾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祝伯夷手上,当祝伯夷看到纸条上的名字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如果换了别的时候,西京这个人并不重要,但是现在不比其他,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当初温照凛救下的妓子和她腹中的孩子! 妓子的身份不重要,但是那个孩子的身份却是个难题,毕竟当初他是顶着广平王府庶长子的身份出世的,现在这个名义上的庶长子远在西京,那么小团子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毕竟当初闫曜梁不是没有怀疑过小团子的身份,只是苦于没有找到证据,最后才只能作罢。 现在若是让闫曜梁知道了小团子就是他心肝宝贝儿的六皇子,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倾尽东堰举国上下的力量对付温照凛,到那个时候,温照凛面临的局面就更艰难了! “卑鄙!”祝伯夷点燃了纸条,嘴里还不忘咒骂闫执。 他们以为这将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没想到现在闫执为了自保,竟然整出这么一招,这是他和温照凛都始料未及了。 不能让闫执把那对母子送到汴京,祝伯夷当即就让鹰卫给雷霆传了消息,让他务必阻止闫执的人带走那对母子。 消息传走之后,祝伯夷仍觉不够,当即下令今夜子时进攻梨花关! 自从知道穆澹和连茂行都在魈崖岭之后,祝伯夷就看明白了局势,他想要攻下魈崖岭简直难上加难,所以他决定另辟蹊径,让司狄带五万人马秘密绕到魈崖岭旁边的梨花关,从这里瓦解魈崖岭不可破解的局势! 梨花关微不足道,黑鹰仅用两日的功夫就摸清了梨花关的情况,因为梨花关地势不利于交战,而且从未在此处发生战乱的原因,所以守城的将士并不多,甚至连分发到那里的震天雷都不过了了,只要司狄猛攻快打,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拿下梨花关完全没问题! 而祝伯夷,则继续在魈崖岭外面驻扎,每日一场不痛不痒的佯攻以此来吸引穆澹和连茂行的目光。 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仅仅三日,穆澹就率先发现了异常,他再三斟酌之后,决定把这个情况报告给连茂行。 此时的连茂行正兴奋着,他收到了闫执从郴都传来的消息,郴都总领研制的火炮大获成功,目前有两台火炮能投入使用,并且已经派人送往魈崖岭了,估摸着五日后便能到! 连茂行兴奋极了,在听到穆澹的汇报之后,仅仅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道:“无妨,这几日继续这样跟他们周旋,我自有办法对付祝伯夷。” 穆澹敏锐的捕捉到了连茂行的兴奋和话里的重点,他佯装惊讶好奇的开口,“主上找到对付广平王秘密武器的法子了?” “算不上。”连茂行含糊其辞,移开了视线,“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没有真正打探到祝伯夷手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连茂行不想说,穆澹心思一转,识趣的没有追问,他现在还没有彻底取得连茂行的信任,问多了对自己反而不利,况且现在的局势,祝伯夷不会长久的维持这个现状,连茂行和闫执也不会任由敌军在自己面前蹦跶,所以不管是祝伯夷手里的东西还是连茂行的新东西,他迟早都会知道。 想到这里,穆澹点点头,开口道:“祝伯夷身边有暗卫还有一支神秘且强大的队伍,想要打探到他们内部的确不容易,在下手里还有一两人可用,若是连公子不嫌弃——” “不必。”穆澹话没说完,连茂行就抬手拒绝了他的提议,“贴身伺候的人不可犯险,你且留着,我自有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 被拒绝了穆澹也没有坚持,他也没有在连茂行这里久留,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起身告辞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连茂行早就打探到了祝伯夷手上的东西,说到底苗疆究竟是他们自己的地盘,没有让别人封锁了消息的道理,祝伯夷手里的火炮,在他到魈崖岭的第三天他就一清二楚了! 只要说前几日,他可能还未因为因为祝伯夷手里的两台火炮焦头烂额,但现在不会了,祝伯夷有的,他们也有了,祝伯夷没有的,他们也有! 他手里有远超祝伯夷百倍不止的震天雷! 所以魈崖岭这一战,他不仅会挫败祝伯夷,还会将失去的盘山关夺回来,将他们赶出苗疆,彻底粉碎广平王府的野心! 然而连茂行怎么都没想到,他满怀期待准备迎接镇山之宝的时候,却传来了火炮被劫的消息。 这还不止,这条消息他还没有消化完,梨花关失守的消息就前后脚传来了。 一时间,整个魈崖岭立刻陷入了恐慌之中! 火炮被劫的消息是一前一后传出去的,连茂行得到消息的同时,远在郴都的闫执当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负责押运火炮的士兵侥幸逃脱,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消息送到了闫执手上。 “砰!!!”闫执面前的书桌有遭了殃,这回不仅书桌,整个书房里的物件儿都没能幸免! “是谁!给我查!”闫执发疯似的怒吼,眼珠子好像要跳出来了一样。 然而传信的人本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此刻被闫曜梁这样一吓,直接两眼一翻,一命呜呼! 郴都统领被火急火燎的从山里被叫回来,一回来就得知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统领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的门,在一片狼藉中寻找落脚的地方,最后颤颤巍巍的开口,“主,主上。” 统领忍不住结巴,感受到闫执的怒气之后,更是连话都不敢说。 听到声音,闫执才缓缓抬起头,阴骘的眼神看得人背后直发麻,他久久没开口,只是定定地盯着统领。 这样直勾勾的眼神让人无法忽视,站在堂下的男人冷汗直冒,一只手藏在衣袖下直发抖,“砰砰砰......” 男人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末将该死,末将该死,请主上饶命。” 磕头的声音咚咚响,仿佛能磕进别人的心头,可是闫执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的求情没有得到他的宽恕,反而是点燃炮仗的一点火星儿! 闫执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微微勾着脖子走到了男人面前,随后使出全身力气将人踹翻在地,大吼道:“你他娘的怎么办事的!” “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怎么还会让祝伯夷给劫走了!啊!” “废物!” 一脚不够,吼完废物两个字又重重的补上了一脚。 火炮被劫走其实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肯定是祝伯夷的手笔,毕竟放眼整个苗疆,他也就祝伯夷一个仇人,而且也只有祝伯夷有这个本事,能这样劫走他的东西。 男人被踹翻又倔强的跪好,他额头上已经乌青,隐隐的还能看见血丝,他不敢抬头看闫执,只能一个劲儿的求闫执饶命。 “主上饶命,末将不知敌人如此狡诈,末将失察,求主上给末将将功折罪的机会!” “机会?”闫执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抬腿又是一脚,“你以为祝伯夷会给你留机会?” 祝伯夷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劫走他的东西,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这东西虽然笨重,但想要运走也不是难事,而且,祝伯夷铁了心给他找不痛快,就算这东西千千斤重运不走,他也会原地销毁,不给他任何找回的机会! “主上——”男人的心沉在了谷底,他也经想不到自救的法子。 “一群废物!废物!废物!” 闫执在书房内狂躁的解决了男人,手段狠毒到险些将人大卸八块。 直到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他才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出了书房,直奔去了郴都军营。 而另一边,祝伯夷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才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拿着筷子的手僵在空中,不可思议的看着鹰卫。 好一会儿,他才半信半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鹰卫点头,“此刻东西已经在帐外,黑鹰亲自护送回来的。” 听到这里,祝伯夷哪还有吃饭的心思,撂下筷子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 黑鹰就在帐外十几步的地方,六个黑鹰中间,是一个跟谭蒙的火炮极为相似的东西,俨然就是他当初在闫执书房内发现的那张图纸的成品! “你,你,你们,就这样把这玩意儿劫回来了?”祝伯夷结巴的开口,盯着眼前的东西就移不开视线。 这时候,黑鹰的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公子让我们盯着闫执的一举一动,我们刚打探到他们研制出了这个东西,消息还为送出来,就发现闫执准备把这东西送到魈崖岭,属下知道这东西比震天雷还可怕,可不敢让着东西用到咱们的将士头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东西截下来了。” 一不做二不休...... 合着这么大的动作竟然是临时起意? 祝伯夷再一次惊讶于黑鹰的战斗,“闫执没有派人追来?” “闫执自作聪明,大概他以为这是您密谋已久的,不会给他留下机会,所以根本就没有追兵,不过我们本来是劫了两台的,可是这样马儿的压力太大了,我们也不好掩藏,就原地炸毁了一个,只把这个给公子弄回来了。” “好好好!”祝伯夷连夸三个好,他现在简直兴奋到不行,给闫执添了这么大一个堵,简直大快人心! “闫执手上可还有火炮?” “根据属下在郴都打探到了,目前成品就两台,短时间内,他们手上应该没有了。” 又是一个好消息,祝伯夷高兴的一巴掌拍在了炮筒上,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手感,似乎还不错,跟自己手里的是一个材质的东西。 所以这让他不得不好奇这东西的威力了,“这火炮威力如何?” “属下看过他们打出去的炮坑,比您手里的稍逊色一点点。” 一点点...... 看来还是谭蒙厉害些。 不过这也说得过去,自从这玩意儿问世以来,广平王府一个月花在这上面的银子可是能跟一支五万人马的军队一月开销持平的,必须要比闫执的厉害。 既然这东西没有手里的厉害,祝伯夷也看不上更不屑于用,大手一挥便将这玩意儿送回了阙州城谭蒙手上,说不定谭蒙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呢,毕竟竟然能有人跟自己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换做是他自己,他会很好奇对方的。 就当给谭蒙送个人情了,还他迅速支援火炮的情。 当天晚上,祝伯夷给梨花关的司狄去信,让他继续前进,而他自己这边,则下令两日之后全力进攻魈崖岭! 至于为什么要两日之后,那当然是为了利用这两日的时间,好好动摇一下魈崖岭的军心了。 敌人内部出现这样重大的事故,可是动摇军心、攻城掠地的绝佳时机! 贼还不走空呢,他祝伯夷作为一个合格且优秀的入侵者,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第133章 谈条件 得益于祝伯夷的功劳,火炮被劫的消息一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苗疆,很多老百姓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各个城池镇守的将士们却是一清二楚,所以一时间,整个苗疆的将士们都士气低迷,而这其中,要数魈崖岭最为严重。 即便连茂行和穆澹都在关内镇守,但是架不住大家对未知的恐慌,而这样的情绪,在祝伯夷第一次带着火炮兵压城楼之时,来得更甚! 有了火炮的加持,即便敌人手里有数不尽的震天雷,祝伯夷也依旧仅仅凭八千人马就斩杀了敌军两万人马,虽然没有彻底攻下魈崖岭,不过胜利已经计日而待了! 魈崖岭内。 吃了败仗的丛郢灰溜溜的出现在穆澹和连茂行面前,穆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一般,对于丛郢的模样没有多大的惊讶,看见丛郢,只是淡淡的打了招呼。 倒是连茂行很生气,对着丛郢破口大骂,骂他废物,几万震天雷治不止一个祝伯夷,也骂他无能,不会调度兵马,反正能安在丛郢身上的骂名通通骂了个遍。 不过丛郢大概是还有可用之处,连茂行倒没撤了他的职,只是将他赶回了军营琢磨御敌之策。 丛郢灰溜溜的来,最后也同样灰头土脸的离开,他离开之后,屋子里又只剩了连茂行和穆澹。 连茂行已经焦头烂额,他一方面要忍受从郴都传来的怒火,一方面又要面临兵临城下的压力,此刻俨然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 “当初你信誓旦旦举荐自己,怎么现在一言不发了?”连茂行将怒火转移到了穆澹身上,眼神冰冷又质疑的看着他。 穆澹心中冷笑,面上却始终平静,见连茂行的的样子,他没有跟他争辩,反而是冷静的开口:“祝伯夷势如破竹,又有那样厉害的武器,现在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可能阻止他拿下魈崖岭。” “那你说怎么办!”连茂行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魈崖岭是这条路线上最坚固的防御,这里若是失守,不仅军心动荡,整个苗疆都会陷入恐慌之中!” 到时候祝伯夷恐怕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整个苗疆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有点冒险,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而且我需要知道你瞒着我的事情。”穆澹换了一个立场,他现在的身份,应该从一个自荐的下属,变成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伙人了。 连茂行似乎有些惊讶于穆澹的转变,但他不蠢,他瞬间就明白了穆澹话里的意思,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威慑住穆澹,“你在跟我谈条件?” 穆澹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耸了耸肩随意的开口:“圣女应该知道,战场上最忌将帅不和,您什么都瞒着我这个实施计划的人,我要如何将自己的计策计划得完美呢?” “你......”连茂行语塞。 穆澹继续说道:“圣女当然可以拒绝我,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两日之内,祝伯夷必定还会发起进攻,到时候你我恐怕就不能如今日这样促膝长谈了。” 从连茂行瞒着自己开始,穆澹就知道光是表忠心是不够的,自己的身份将永远无法取得对方的信任,所以他立刻就改变了策略,既然做不了同仇敌忾的‘盟友’,那就做因利而聚的商人吧。 他这话一出,连茂行的态度很明显软和了下来,但他还是在纠结,心中的那杆秤还在摇晃。 穆澹也不指望就凭这三两句话就说动对方,见连茂行面露纠结,他便继续抛出自己的砝码,“或许圣女还不知道,前几日攻破梨花关的敌军,此时正在朝着郴都进军,十日之内,他们必将拿下狼嚎山,月霞谷,直奔郴都境内,郴都现在对你们苗疆来说何其重要还需要我在下明说吗?” 蛇打七寸,对连茂行这样固执且犹豫不决的人来说,想从他那里知道想要的,就得往他最痛最在乎的地方戳! 他虽然不知道郴都具体究竟有什么,但郴都上下戒备森严,只是守军远超别的地方,且两架火炮在郴都境内丢失,所以不难猜测郴都很可能就是他们制作火炮的大本营! 他现在身边虽然人手不多,仅仅几个人而已,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只言片语中得到结论。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连茂行脸色当即就变了,只是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你如何知道这些?又如何能断定他们能顺利拿下狼嚎山,月霞谷易守难攻,且驻守的将士不少,守将更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能让祝伯夷几日功夫就攻下?” “笑话!”连茂行是断断不信穆澹这些话的。 可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不信又免不了担忧。 “月霞谷易守难攻不假,兵力充足,守将厉害也不假,敌军若是强攻,必然讨不到好处,但如若敌军不费一兵一卒呢?” “你说什么?”连茂行震惊之余,也根本不信他的话。 “祝伯夷在苗疆半年之久,安插的人手不在少数,据我所知,他暗中联络了不少人,而他也曾多次出现在月霞谷附近,你细细想想,祝伯夷发兵之前,是不是都是在月霞谷周围几座城池活动的?” 这下连茂行无话可说了,正如穆澹所说,几乎分毫不差! “你——”连茂行脊背发凉,不仅是因为祝伯夷,跟是因为穆澹,“你——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他很清楚穆澹身边有多少人,短时间内,仅凭那两三人,是绝对不可能打探得这样清楚的,跟何况,穆澹来苗疆的日子并不久。 穆澹并不准备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我穆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连茂行大概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穆澹对于苗疆的了解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当初从他们手中秘密购买那一批火炮之前,他就已经派人将苗疆的底细扒得一清二楚了,只是他并不在意,他想要的,仅仅是他们手里的震天雷。 事成之后那些人并未撤出苗疆,而是一直蛰伏。 其实仔细想想就不难猜出,像穆澹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怎么会冒着风险进入苗疆境内呢? 之所以一直不跟那些人联络,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而已,也更是防着祝伯夷对自己的人动手,否则自己很可能彻底被困在苗疆! 这样的局面,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当然,他并不准备讲着些跟连茂行和盘托出。 而连茂行呢,他已经乱了阵脚,几番纠结之后,终于松口了。 “火炮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很早之前我们就在研制这个东西,苗疆各地都在进行,但目前为止,只有郴都这一个地方成功了,且就只有两架,但却被——”连茂行愤愤的停下,眸子里迸射出无数的火花。 “你们是如何知道震天雷和火炮这两样东西的?据我所知,苗疆一直以耕作为主,是前几年突然制作这些的。”这是困惑了穆澹很久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能让一个落后的国家,迅速发展成军火大国? 问出这个问题时候,他眼睛都在放光。 但他却没有得到答案,连茂行看了一眼穆澹,然后缓缓摇头,“这些都是主上一手策划的,我只负责盯着手下的人做这些事。” “主上是如何知道这些东西的,我并不知道。” 连茂行没有说谎,穆澹看得出来,“你们主上这么厉害?”他倒是对这个人好奇了。 连茂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他心想主上的确是厉害的,否则苗疆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见连茂行不说话,穆澹心里有数,不再追问,转头问道:“你之前派人离开了苗疆,还送了一封信出去,是什么?” 连茂行闻言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穆澹能知道别的,知道这个并不稀奇,“主上让我在西京找一个人,想用这个人来压制住广平王。” “那封信是送往汴京的,主上没有明说,但我猜,这个人因该知道些什么,他很重要,重要到能然东堰皇帝借兵给我们,能让他倾尽举国之力对付温照凛。” “这么重要呢......”穆澹呢喃一声,脑子却转得飞快,不过片刻,便计上心来。 “温照凛的眼线遍布天下,你们找到人恐怕还没进汴京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我猜你送出去的那封信,根本就不可能送到闫曜梁手上。” 对于温照凛情报网的厉害,他是切身体会过的! “那这——”连茂行眉头紧促,他不想失去他们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下意识的看向穆澹,像是在求救。 对此,穆澹很受用,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放心,只要能给温照凛添堵,本公子一定帮你把这个人送到闫曜梁面前,至于那封信,你让你们主上再写一封,我保证这封信能送到闫曜梁手里。” 有了穆澹这话,连茂行掉到低估的心瞬间被捡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问道:“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 他当初在汴京折了自己的父亲,不过祸福相依,他埋在汴京的探子因而蛰伏得更深,在汴京几次大浪淘沙中没有损失一人,现在,是到用他们的时候了。 看着穆澹自信的样子,连茂行竟然破天荒的觉得可靠...... 两人的谈话直到深夜,连茂行想要知道究竟如何才能防住祝伯夷,穆澹也不吝啬,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告知,没有任何一点隐瞒。 连茂行全程惊得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不得不说,穆澹得计划,胆大之极! 说是绝处逢生都不为过! 进击,退守,防御,每一项都做得滴水不漏,堪称完美! “当然,祝伯夷也不是没脑子的,他不可能每次都掉进咱们设好的陷阱里面,他很聪明,思维也跟战场上的老将不一样,所以对付他的手段,要多方面结合。” 对上祝伯夷这样的对手,不能像对付秦杳和温照凛一样,有时候,越是常规,得到的反馈可能越是出其不意。 这是穆澹琢磨了祝伯夷这么久总结出来的,祝伯夷同样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简直无可挑剔。 但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忽略自己的根基。 他的法子对付秦杳和温照凛那样根基坚固的人或许勉强,但对上祝伯夷,赢面却很大! 第134章 局势转变 有了穆澹暗中插手,即便汴京城的暗卫早就封锁了来往消息,但穆澹安插在汴京的探子是他们从未掌握行踪的,所以暗卫想要拦截他们的消息简直难上加难。 直到宫里传出来了消息,暗卫才知道穆澹还留了这么一手,眼下已经阻止不了闫曜梁收到那封信了,暗卫心知不妙,立刻给远在延陵关的温照凛去信。 此时的温照凛正在延陵关城楼下指挥大军攻城,白塔山在三日前被阿骨帅领了猛虎队拿下,得到消息的温照凛便带着十万大军紧随其后,今日已经是攻打延陵关的第三日了。 邹密不愧是东堰赫赫有名的悍将,十万大军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不曾撼动延陵关分毫,足见邹密准备之充分,思虑之周全。 温照凛聚精会神的关注着战场,三日的时间过去,他们还没有靠近城墙分毫,此刻两军正奋力厮杀,这时,本不该出现在战场的影二骑着马快速出现在温照凛身后,“王爷,汴京急件!” 闻言,温照凛不禁皱眉,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他看完信中内容的时候,脸色立刻就黑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影二猜测,大概是汴京出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他没敢多问,自觉的后退了半步,等着温照凛吩咐。 信纸在温照凛手中化为纸屑,随后他冷冷的开口:“影六到哪了?” 影六? 影二心中疑惑,他不是接小公子去了吗? 难道这信是关于小公子的? “前两日传信说小公子舟车劳顿受了些苦,这两日他们放缓了行程,估摸着还有三日才能到。” 还有三日...... 温照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让他加快行程,务必在两日之内将小公子带到,另外你通知傅老,让他负责接应小公子。” 傅老是傅晚的师叔,名叫傅白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一身医术神乎其神,能在阎王面前抢人,所以被江湖上的人称为鬼手! 他已经到这里有段时日了,当初傅晚不能在温照凛身边照顾,所以便将自己这个师叔请来了,不过温照凛这段时日并未有用上他的地方,他便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成日待在军营的药房,跟着随行的军医为将士们疗伤,同时也提供和研制出了不少方子,帮助将士们减轻了痛苦。 影二当然也知道这个脾气高傲,性格古怪的小老头儿,医术高超不假,可是却手无寸铁,能负责接应人? 对此,影二表示怀疑。 所以他没有回应温照凛的话,而是略带犹豫不解甚至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而温照凛并不想解释,说道:“照本王的吩咐办就是。” 大概是这鬼手深藏不露?影二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随后转身消失在了这个混乱的战场。 而另一边,当闫曜梁拆开信纸的那一瞬,他便认出了这上面的字迹,俨然就是自己那个被玉蝶除名,且现在应该投胎转世的大儿子闫执的笔迹! 被这样戏耍,他还未来得及愤怒,便被里面的内容震惊了,他越看手越发控制不住的发抖,脸色乌青,嘴唇发抖,属实吓人得很。 一旁伺候了闫曜梁几十年的元仲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皇,皇上......?” 元仲疑惑颤抖的开口,想要确认皇上是否安然无恙。 可是闫曜梁仍旧久久没有开口,只是一直死死盯着手上的那张纸,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不止,每看一遍,身体就抖得更厉害。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奴才。”元仲跪在地上,万分焦急担忧地看着闫曜梁。 好半晌,闫曜梁才抬起头,随后脱力一般靠在了椅背上,重重地闭上了眼睛,让人看不住表情,无人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皇,皇上,奴才,奴才去给你请太医,您——”元仲以为闫曜梁龙体欠安,连忙开口说道,可是还不等把话说完,闫曜梁便开口了。 “元仲,”闫曜梁抬手揉着自己发涨的太阳穴,低声开口,“宣方志衡觐见。” “另外,让凌云来见朕。” 一听凌云这名字,元仲公公就不自觉的抖了抖,“是。” 御书房地大门被关上,闫曜梁重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小孩子的脸庞,他早该发现的,那个小孩儿,跟温照凛没有半分相似,那眉眼,明明跟皇后一模一样的! 他紧紧地攥着双手,指甲扣进了血肉里。 温照凛鲜少带那个孩子出现在公众视野,进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难怪!难怪! 是怕自己多见几次那个孩子,就会认出来! “温照凛!”越想越生气,随着一声暴吼,御书房的瓶瓶罐罐再一次遭了殃。 元仲刚踏出御书房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闫曜梁的怒吼,他脊背一凉,额头上满是汗珠,外间伺候的小太监赶忙给他递上了帕子和茶水,“师傅,这是怎么了,皇上又发这么大的火?” 小太监压低声音开口,担忧的看着元仲。 元仲擦了擦额头上地汗珠,随后摇头,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赶快去宣方志衡大人进宫,皇上要见他。” 小太监闻言识趣的不再打听,将手帕和茶水收好,匆匆就出了宫。 而元仲则好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才迈开了步子去给凌云传消息。 这个凌云,是皇上这半年来最喜欢的一个侍卫了。 闫曜梁暗中豢养的死侍在这两年的大浪淘沙中损失了不少,一茬接着一茬,这个凌云,就是这一茬一茬里最冒尖儿了,从露面到坐上死侍统领的位置,仅仅只用了三个月的功夫。 靠的,便是他心狠手辣,狠毒到异于常人的心性! 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这样的字眼儿都不够形容此人的! 元仲不曾见过此人的真面目,他每次来接见皇帝,都是带着面具的,但是元仲知道,只要皇上召见此人,肯定会有大事发生,上一回皇帝召见他之后,整个朝廷人心惶惶,因为不少老臣的家眷在一夜之间被人杀害于睡梦中,并且消息还没死死封锁,大家只能哑巴吃黄连。 上上次凌云被召见之后,整个汴京的暗中实力就被大洗牌,听说温照凛的势力因此被拔除了不少。 而元仲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他无意之间听到凌云跟皇上复命才知道的。 所以对于凌云这人,元仲打心眼儿里害怕,这人太毒,根本没有心。 闫曜梁的动作比温照凛想象的还要快,影六护送着小团子刚到南丘城境内,就遭到了一波刺杀,他们的目的明显就是冲着小团子去的。 好在温照凛早有准备,傅白敏也带着人一早就赶到了,这才顺利把小团子接进了南丘城。 对方很是识时务,见已经没有了机会,立刻就撤退了,毫不恋战。 小团子身体本就不是很好,这一路长途跋涉,临了还受了一场惊吓,一到南丘城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都没好转,整日整日的发着热,急坏了不少人。 再说回闫曜梁这边,他收到凌云从南丘城传来的消息时并不意外,对于他们的失败也并不惊讶,此刻,他坐在养心殿,下面跪着的,是一个头发凌乱,面色憔悴,衣衫褴褛的女人。 的确是当初温照凛府上的那个女人,他曾见过,不过只是画像。 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着的头始终不敢抬起来。 “朕只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朕即刻就杀了你的孩子。”闫曜梁没有耐心,更不想见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而他的话很明显戳中了女人的软肋,为了自己儿子能活命,他机会没有挣扎就把一起都交待了。 “......广平王府现在的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民妇也不知道,是有一天广平王从外面抱回来的,似乎是受了惊吓,一抱回来就病了。” “这个孩子被抱回来之后,广平王就将民妇母子送走,民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上,民妇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请皇上饶了我的孩子。” 女人声泪俱下,说完就不停的磕头,可是却并未打动闫曜梁,看着她这个样子,闫曜梁眼皮多不抬一下,“你可曾见你过温照凛抱回来的那个孩子?” 女人点头,“见过一眼。” 闻言,闫曜梁朝一旁的元仲眼神示意,元仲会意,将一副画像放在了女人面前,“可是画上这个孩子?“ 女人皱着眉看着画像上的小孩子,一开始她是不确定的,直到看见了小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长命锁,脑海中的那个小孩才跟眼前画像上的人重合,“是的。” 女人的话一出,闫曜梁下意识的扣紧了扶手,“确,确定?”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声音里带着不可忽视的颤抖,虽然闫执的信他已经心里八分,但此刻亲耳从这个女人嘴里听到这里话,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女人再次点头,随后道:“别的民妇不敢确认,但是这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和脖子上的长命锁,民妇是记得很清楚的。” 因为她当时恰好撞见广平王府的下人拿着这件衣服说要拿去扔了,而那个长命锁当时就被衣服包着露出一角,她那时还在想,这样好的衣服扔了作何,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听到女人这话,不仅闫曜梁心中难以平静,元仲同样震撼不已,这个长命锁是皇后娘娘戴在六皇子身上的,听说是皇后娘娘小时候的物件儿,独一无二。 除了六皇子,这长命锁绝不会出现在别的孩子身上…… 闫曜梁一个人在御书房待了一天一夜,早朝都免了,他没有立刻公布找到六皇子下落的事情,而是在几日后,将这个女人推了出来,说是要揭露温照凛的罪行! 三日后,神武门的城楼上,女人在众人面前,当着全城百姓,满朝文武,说温照凛早在六皇子出生当日,就意图对六皇子不轨,筹谋许久,终于在六皇子周岁宴上联合反贼大皇子将其劫走,欺骗世人! 这样的消息一出,再结合温照凛如今反贼的身份,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挟持六皇子,将来名正言顺的登基,简直歹毒之极! 不明真相的百姓,当即就被煽动了起来,纷纷扬言要讨伐温照凛,这样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时间,讨伐温照凛的声音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消息从汴京传遍整个东堰,原本拥立温照凛的那些百姓,纷纷动摇了。 各地都不同程度的响起了讨伐的声音,已经归顺广平王府的几个城池甚至还起了暴乱。 对此,温照凛当然派兵镇压了。 但这正好中了闫曜梁的下怀,但温照凛下令镇压之后,朝廷开始鼓动百姓参军,短短几日的功夫,闫曜梁之前颁布的征兵令,原本反响平平甚至还有不少人反抗,现在却得到了各地积极的响应,比预计招募的两百万士兵还要多出不少! 顷刻间,整个朝廷的军队瞬间壮大了十倍不止,人手到位,闫曜梁当即就朝延陵关增兵三十万,下令邹密,一定要将温照凛拦截在延陵关外。 不过温照凛两日之前已经从延陵关撤退,派人守在白塔山,自己则回了南丘城。 小团子高烧不退,他放心不下,必须亲自回去看看才行。 而另一边,闫曜梁不仅支援了延陵关,更是主动朝东南发起了进攻,双方本就摩擦不断,现在八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往东南方向集结,这让驻守东南原本悠哉游哉的蔺飞章和段征立刻忙了起来,一个奔走军营准备御敌,一个奔走阵后调度粮草,忙得脚不沾地。 第135章 有待考究 小团子连续两日高热不退,温照凛整日整夜守着,整个人比在战场上浴血厮杀还要憔悴,负责照料小团子生活起居的赖阳自愧不如,多次提醒温照凛该休息了,可温照凛哪放心得了呢。 “王爷,您从战长沙上回来就没有合眼,您放心,小公子这里有属下和傅先生照看着呢,您回房休息吧。” 又是一个深夜,赖阳端着温水进来给小团子擦汗,见温照凛还保持着一个时辰前的姿态倚靠在床沿边,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 但温照凛只是摇了摇头,接过了赖阳手里的帕子,亲自给小团子擦身体。 赖阳见状,只能退到一边等着吩咐,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今日听到了那些传言。 “王爷……”赖阳吞吞吐吐,不是些什么好话,但现在不让王爷知道,恐怕明日就更糟了。 “外面有些传言……”实在是说不出口,看着温照凛小心翼翼替小团子擦汗的样子,他就实在是难以开口。 温照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认真的给小团子擦着手心,他当然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他昨日就已经收到了汴京传来的消息,闫曜梁见到了那个女人,他们说了什么,他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不必理会。” 闫曜梁不惜用他最喜欢的儿子来败坏自己的名声,目的的确是达到了,但这也说明,他已经被逼急了。 温照凛其实并不生气,他还很庆幸闫曜梁给他来了这么一招,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小团子的死活,他根本就没想过,若真把自己逼急了,自己会不会用小团子来要挟他。 或许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不那么在乎而已,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蛊惑人心,壮大自己的力量而已,可是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他也有办法让闫曜梁亲自承认自己的罪行,不仅是这件事,还有当年的事情! 枉死的爹娘,闫曜梁总要给个交代才是! 赖阳不知道温照凛的想法,听到温照凛的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心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团子,迟疑了片刻才说道:“王爷,那万一这件事传到小公子耳朵里——” 小团子今年一过就七岁了,正是处于懵懂树立正确观念的时候,此时若是卷入这样的谣言,心里难免会落下些什么,抛开一切不谈,很难说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 赖阳也是于心不忍,自从王爷把这小孩儿抱回来,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最好,是真正把小团子当作自己儿子在养,付出的心血赖阳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实在不忍心看父子二人生出隔阂。 温照凛何尝不明白,他把小团子肉乎乎的小手放回被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对于现在的流言蜚语,他已经无法控制,那个女人在闫曜梁手里,唯一知道真相的闫执更是不可能站出来替他澄清,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进攻的步伐,用绝对的势力压制闫曜梁。 “等他醒了,我会亲自给他解释。”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一劳永逸的法子了,小团子七岁也不小了,他早熟得很,去留完全能自己选择。 “可是——”赖阳不是很赞同温照凛的决定,“万一小公子误会了您,您这么多年的心血岂非白费?” 赖阳心疼,若是因此断送了这份父子情谊,这么多年的付出化为乌有,实在是让人意难平。 对此,温照凛平静的摇了摇头,淡定道:“若是他割舍不了那份血缘,本王亲自将他送回去。” 他当初将小团子带回来有私心,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是他疼过的小孩儿,大不了再最后疼他一次,反正他回不回闫曜梁身边,都不能改变他一定会兵临汴京的结局。 赖阳不再说话了,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小团子懂事一点,可千万不能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温照凛余光瞥见了赖阳脸上的表情,立刻就猜到了他心里想什么,有些忍俊不禁,“傅老说小团子这两日就醒了,你别这副表情,他能看出来,也能感觉到。” 大概也是随了闫曜梁敏感多疑的性子,一点儿不同都能察觉到。 赖阳点头,“王爷放心,属下有分寸的,属下也在小公子身边伺候这么久了。” “嗯,你知道就好。”温照凛摸着小团子的额头,然后揉了揉自己酸疼的眼眶和太阳穴,说不疲惫是假的,“延陵关可有消息传来?” 赖阳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正经了起来,“今日傍晚,周将军派人送来消息,说朝廷的援军估摸着还有两日就能抵达延陵关,带兵之人是镇国公府的人,周将军的意思,是在对方援军到达之前,攻下延陵关。” “另外蔺飞章来消息说,东南已经开战,目前局势尚在掌控之中,朝廷虽然有八十万大军,但是都是临时征兵上来的,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不足为惧,让王爷无需担心。” “此外,暗卫这两日在城内发现了不少生面孔,估摸是朝着小公子来的,影二已经掌握了这些人的行踪,是否动手还需王爷定夺。” 温照凛一丝不苟的听着赖阳的汇报,等他说完,立刻做出了回应,“给周作成传信,让他立刻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继续攻打延陵关,一路人马暗中前往嘉林关,十日之内务必拿下此处。” “蔺飞章那边,你告诉他,无需跟敌人过多的周旋,他手下的四十万人马不能被牵制,他和他手下的兵马需要随时从东南抽身支援各地战场。” “至于南丘城的那些人,让影二不必理会,等小团子醒了,我会将他待在身边。”当然,如果他能割舍那份血脉的话。 “是,属下明白。” “还有,即刻传信祝伯夷,本王再给他二十台火炮,年关之前,本王要看见苗疆的捷报。” 年关之前...... 也就是有四个月不到的日子了。 苗疆的捷报,当然不止是拿下某一座城池,而是......而是整个苗疆! 闫执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自以为是的举动,却无意之间加快了自己灭亡的速度,更是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小团子是在第二天傍晚醒过来的,睁眼看着温照凛的那一刹那,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哇哇哭,哭得惊天动地,抱着温照凛的胳膊就不撒手,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小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温照凛任由他抱着,无奈又心疼的拍着小孩儿的后背以示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呜呜呜——” “嵇,嵇荷,嵇荷姐姐被,被,被射中了,好,好,好多,好多血......”小团子是被吓坏了,当时和赖阳正坐在马车内,他兴奋极了,想到立刻能见到爹爹了,整个人恨不得蹦起来,他一个人在阙州城待着无趣极了,敬安公主也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他都只能自己玩儿。 所以越是逼近南丘城,小团子就越是兴奋,拉着赖阳和嵇荷不停的说。 暗箭就是这个时候飞来的,赖阳反应极快,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他只救下了小团子,却忽略了嵇荷,箭头正中心口,血喷了一马车,小团子一瞬间脸上就没了血色,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呜呜呜......好多,好多,好多坏人,他们好坏——” “父亲,他们好坏,杀,杀了嵇荷姐姐,坏蛋!” 小团子惊魂未定,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能抱着温照凛哇哇哭,哭得人心都碎了。 温照凛一直安抚着他,一直到他平静下来。 傅白敏说过,只要小团子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温照凛松了好大一口气,再三确认之后,才真正得放心下来。 小团子身体不好,恢复得慢,已经醒来好几日了,脸色都还是不好,整个人焉焉的,看着就不好。 但是温照凛不能在南丘城久留,在跟傅白敏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带着小团子离开,现在这个形势,不把这小孩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放心不下。 军营虽然条件不好,但至少安全,毕竟谁会蠢到去军营抢人,这可是有来无回的路! 为了照顾小团子的身体,回军营的路上温照凛还是放缓了速度,生怕小团子哪里不舒服,不过小团子倒是兴奋得很,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 “父亲,你日后都回带着我吗?”小团子坐在马车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温照凛。 温照凛闻言抬头看着他,随即笑着点头,“你不小了,可以进军营锻炼了,师傅教的那些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小团子重重点头,“前些日子师傅还夸我骨骼清奇,是个习武的好胚子呢!” 小团子模仿着老师傅的口气,板着脸佯装严肃认真的说话。 温照凛脸上笑意不减,揉了揉他的脸蛋儿,“还骨骼清奇呢,那你可得给你爹我争口气!” “这是自然,”小团子拍着胸脯保证傲娇的说道,“你现在三拳两脚可打不到我了!” 他这些日子可不是白混的,没人跟他玩,娘亲,爹爹,姨姨都不在,他只能练武看书,虽然不开心,但是收获倒是很多。 “口气这么大。” “这不叫口气大,这叫自信!” 小团子的适应能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本以为到了军营他会这样那样的不舒服,没想到这小子厉害得很,不过三日的功夫,已经跟大家大成一片了。 小团子的身世被传得沸沸扬扬,将士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刚开始对小团子还好奇又怀疑,但是相处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的想问同一个问题——闫曜梁那狗皇帝能生出这么可爱机灵的崽儿? 嗯......有待考究。 小团子整天在军营疯玩,火速跟大家打成了一片,温照凛有时候忙得顾不上他,前线战况焦灼,嘉林关的战况并乐观,延陵关的援军也到了,他们的推进变得很不顺利,他急需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来对付邹密。 当然这办法不是说有就有的,急不来,他下令暂时放缓了进攻,转头想要管一管小团子,结果根本找不到人。 好在小团子自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自己就回来了,影二刚把饭菜拿进温照凛的营帐,小团子就迈着腿儿伸着头进来了。 “父亲!” 小孩儿一身泥,温照凛嫌弃的皱皱眉,伸手拒绝了他想要拥抱的想法,然后捉住他两只手,把人带到水盆边上洗手。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生着病,还这样没有分寸的疯玩儿。”温照凛板着脸教训他。 但是小团子眨巴着眼睛,讨巧的开口:“傅爷爷说我要多锻炼身体,我没有疯玩,我是在锻炼身体。” 呵呵,如果没人来告状,他可能就真信了这话了。 这小子机灵得很,捉弄人的一把好手,虽然无伤大雅,但实在伤自尊,想想自己连一个几岁的小孩儿都对付不了,简直白活这么些年。 “你少给我犟嘴,明天开始我会找人继续教你功夫,读书写字也不能落下,否则我饶不了你!” 温照凛说得严肃,小团子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他这是认真的,也不敢反驳,瘪了瘪嘴,细细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想到要继续以前的日子了,小团子就欲哭无泪,连带着碗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温照凛给他盛了一碗汤,看他焉了吧唧的样子,放缓了语气说道:“认真吃饭,待会我有事跟你说。” “哦......”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提前预知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这是他这两年突然明白的道理。 看着小团子低头扒饭的样子,温照凛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第136章 我不走 饭后消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若是换做温照凛一个人的时候,他没这闲工夫做这样闲情逸致的事,但小团子不一样,他兴致不高,但是丝毫不耽误他吃饭,白天疯玩,饿极了,晚上吃得不少,肚子都是圆滚滚的,温照凛怕他晚上睡觉难受,饭后总得带着他出去溜达溜达。 军营挺大的,温照凛把人带去了校武场,一高一矮两个人远远的看着士兵们操练,他们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听着,但是心中却无比激昂。 回去的路上,温照凛问小团子,“你想上战场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来说过早也过于严肃,但是小团子的眼睛里没有害怕也没有迷茫,他抬头看着温照凛,道:“我是父亲的小孩儿,当然要上战场啊。” 温照凛牵着小手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他低头跟小团子对视,随后笑道:“口气不小,你知道你爹我现在做的是什么事吗?” 成功了,他大概会成为历史长河的某一个乱世枭雄,运气好点可能还会开辟一个新的国家。 但若是最后失败了,他就是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令人嘲笑的乱臣贼子,在往后的百年甚至千年都遭人唾弃。 他现在当然不会跟小团子说这些,但是小团子不能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局面摆在他们面前,他能提前跟他说这些是最好。 不过小团子的回答却出乎了温照凛的意料,小团子收回自己的视线,低着头轻声道:“我知道。” 他声音不大,稍微分神都不一定能听清楚,不过温照凛耳力异于常人,可是他还是想再确认一番,“你说什么?” 小团子再次转头看着自己老父亲,那眼神似乎在说,明明还没老,正值壮年呢,怎的就添了耳背的毛病,不过处于对自家老父亲的体贴,小团子还是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知道。” “我在学堂上学的时候,先生留的功课我可是每次都认真完成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温照凛不要小瞧自己,他只是年纪小,而不是蠢货。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要杀头的,不然咱们怎么会从汴京来到这儿呢?而且你手下那么多士兵,你和娘亲还一走就是大半年,赖阳一直是你贴身伺候的人,这半年多来却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不就想想让他保护我吗?” 虽然以前赖阳也会护在他身边,但那只是偶尔,像这样长时间护着的时候几乎没有,说明他的处境可能也不会安全。 但为什么呢? 谁没事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若真的对他下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冲着自家父亲和娘亲去的。 他虽然不说,但知道不少。 对于小团子的这番言论,温照凛有些吃惊但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怎么忘了,这小子一直都精明得很,当初他和阿杳成亲之前,这小子就会权衡利弊了。 他笑着揉了揉小团子的发顶,轻松的开口,“知道的还不少,那你说说我今日是想要跟你说什么?” “嗯?”小团子发出疑问,皱着小脸转头疑惑的看着温照凛,“不是这个吗?”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被温照凛捕捉在眼里,若是在以前,温照凛大概就不会追究了,但这次不一样,“你知道不是这个。” 小团子还是个小孩,大部分时候温照凛还是将他当作一个小孩子看待,可是现在不一样,“来军营这几日,你都听到了什么?” 整个军营几十万人,他治军再严,也不可能封住每个人的嘴,小团子不可能什么都没听到,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晚上就不会做噩梦惊醒,边哭边念叨着不要,更不会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还不了解这小子,表面上跟谁都能玩到一块,但骨子里却矜贵又粘人得很,若不是躲着他,根本就不可能每天就吃饭的时间才出现在他营帐内。 小团子闻言,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没了,眸子里甚至染上了些许的惆怅和悲伤,他别扭的把自己的手从温照凛手里抽出来,低着头不愿再跟温照凛对视。 温照凛也不着急,带着人接着往回走。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到了主帐,小团子净手之后便坐在床榻边上,双手撑在两边,低着头一直情绪不高,温照凛没管他,让人去给他热羊奶去了,天气渐冷,这小子身体又不好,喝了冷的一晚上都折腾。 他坐在离小团子不远的椅子上,捡了一本兵书随意的翻看着,时不时的用余光瞥一眼小孩儿,鲜少见他这样情绪低落,倒是新奇得很。 小团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床沿边上坐了多久,反正他几番偷偷抬头,没几下帐内的烛火都暗了不少。 最终,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缓缓开口,“他们......” 小团子低着头一开口又顿住了,不管心里怎么告诫自己,但真正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又实在开不了口。 他抬头委屈的看着温照凛,眼眶里已经蓄了一汪泪水,但他强忍着不敢落下。 温照凛听到他出声,收起了手里的书,转头跟他对视。 大概是温照凛平静、淡定还带着点宠溺鼓励的眼神给了小团子触动,他心一横,眼一闭就把话说了出来,“他们,他们说我是别人的孩子,是你从别的地方抱回来的。” “嗯,还有呢?” “还,还说,我是什么六皇子,我不是你的小孩儿。” 小团子瞪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温照凛,不知道是不是含着泪水的原因,这一刻温照凛竟然分不清他究竟是想让自己否认还是承认。 他向来自诩冷静,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可是此刻,他迟疑了,他不自觉的摩挲着扶手,久久没有开口。 小团子没得到答案,心里焦急又害怕,“是真的吗?” 那些话他其实也听过一些,说他跟温家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往心里去过,但是温照凛不止以此给过他肯定得答案,所以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回不一样,南丘城外那些杀手,他虽然受了惊吓,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就像当初在汴京城,自己被掳走那一次一样。 再加上自己来军营的前两天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背地里说的那些话,他不得不再次怀疑起来,可是这次甚至更加荒谬,他怎么会是父亲仇人的孩子呢? 一直得到不答案,小团子心里的火苗已经只剩下一点点光亮了,他瘪嘴看着温照凛,却依旧倔强的开口,“他们这次,没有胡说?” 虽然是带着疑问的开口,但是语气却是九分的肯定。 温照凛在他委屈的声音里终于回神,看着小团子的模样,点了点头。 这下小团子彻底绷不住了,心里的那边火苗彻底熄灭了,豆大的泪珠砸在腿上,可他不敢哭出来,耸着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敢抬头。 温照凛心软又心硬,小团子这个样子让他于心不忍,但他还是制止住了自己想要安慰他的冲动,冷酷的开口,“你是闫曜梁和皇后所出的中宫嫡次子,是当朝六皇子闫蠡,当年在你周岁宴上,闫曜梁想要利用你挟制住大皇子,所以以你做局,诱大皇子入局,可他棋差一招,大皇子的人把你劫走,我刚好碰上,为了看他们狗咬狗,也想着你的身份,日后可能会帮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便出手把你带走了。” 他不想隐瞒小团子,也不想美化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如此,他便如实告知。 小团子定定的看着温照凛,眸子里迸发出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小团子问。 温照凛挑了挑眉,“也可以这样说。” 只是他这只黄雀,属实要运气些。 “闫曜梁派了很多人找你,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放弃,前些日子,才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身份,南丘城外的那些人,就是想要带你回去的。” 当年的真相和情况并不复杂,短短几句话就能说明白,他如实告知,经得起任何审查,他带他回来目的不纯是真,这些年的付出也是真,闫曜梁对他的不放弃也是真,不做半点虚假。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到了一炷香之前,沉默,无尽的沉默,时不时拿余光瞥一眼对方,像是试探,又像是欲言又止。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小团子先开口了。 他没有抬头,甚至把脑袋埋得更低了,大概是太紧张,他双手紧紧纂成了拳头,关节都发白了,“你,是,是想要送我回去吗?” 这样赤裸裸的试探,温照凛即便现在再不清醒也能听得出来,他突然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我......我可以不回去吗?”因为不确定,因为不自信,所以小团子这句话小得跟蚊子的声音一样。 温照凛听到了,还挺开心的,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当然。” 小团子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照凛,嘴巴几次张开又合上,俨然是被这两个字冲击到了。 “真,真的吗?” “我从来不骗你。”温照凛点头,“不过你要想清楚了,这件事抛不开特殊情况,你的身份,你的血统,你将来的尊荣,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不想回去。”这话似乎已经在他心里酝酿很久了,温照凛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我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那个皇帝。” 他以前就不喜欢皇宫,虽然进宫的次数不多,可他每次都觉得压抑得很,话不能大声说,玩不能放肆玩,处处都被管着,不仅如此,甚至稍不注意就丢了命,他可是亲眼见过了,那个人,就是皇帝,下令把人乱棍打死,他当时就躲在不远处,能听见皇帝的声音,也能听见被打的人的声声惨叫,他胆子小,但好奇心重,看过那人的死状,吓得他回去好几天没睡好觉。 这件事他谁都没说过,怕自己因为乱跑撞见了这样的事情而也被乱棍打死。 那个皇帝好可怕,当时那张阴沉的脸和视生命为草芥的漫不经心的眼神,至今都是他的心理阴影。 “想好了?你现在回去,闫曜梁一高兴,可能马上就封你为太子入主东宫,以后就是天子了。” “嗯~”小团子摇头,憋着嘴拒绝,“我不要。” 他可不要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真的不要?”温照凛再次确认。 “不要,不要。”脑袋摇地跟拨浪鼓一样,“难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说着就又委屈上了,那表情,那眼神,可怜巴巴的,惹人心疼。 温照凛心中大石落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到小团子面前,看着他哭花的脸,伸手捏了捏,“都在我温家的族谱上了,把你送走我要被戳脊梁骨的。” “你以前都不带我去给祖父祖母上香,是因为这个吗?” 嗯...... 还真是。 “等明年就带你去。” “他们会喜欢我吗?我是那个人的儿子......” “会的。” “娘亲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那她怎么说,还喜欢我吗?娘亲的哥哥因为那个人没有了,娘亲还喜欢我吗?” “喜欢的,你娘亲走的时候,不是还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吗?” “嗯,娘亲真好,我想她了。” “很快就能见到了......” 第137章 战前准备 秦杳收到关于小团子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不是她消息闭塞,实在是因为她自从跟秦家军汇合之后,手里的事情就不断。 抚南将军不愿跟秦家军为敌,带兵来到应朝关之后就一直周旋在朝廷和路沧雪之间,他和路沧雪默契的达成了共识,秦家军不为难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挑起争端,偶尔的小打小闹就算是糊弄朝廷,天高皇帝远,闫曜梁也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如温照凛之前说的一样,这里有路沧雪和韩铎打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飞鸿关,齐蒙关和应朝关三地组成的防线已经全数被秦家军统领,朝廷周复左带领的三十万人马早在三月前就已经被黑熊将军全歼,但路沧雪下令封锁了这个消息,所以迄今为止,朝廷都不知道,东北的三州十五城,已经在秦家军的掌控之中。 秦杳从云姜抵达这里的时候,顺利就接手了这里的一切事务,不过关于这边的治理问题,还是由路沧雪在打理,他之前提出的一些政策和见解,都是秦杳和温照凛一同认可的,路沧雪不愧是禄山书院的上一任院长,他的水平普天之下都难以有人企及。 而温照凛给她的羽林军同样所向披靡,当初拦截周复左的三十万人人马,他们的功劳不可磨灭,若非韩铎从中斡旋,黑熊将军不能那样顺利就拿下周复左。 如今韩铎带领的羽林军已经和秦家军顺利融合,两军已经能默契配合,他更是已经和秦家军的几个大将混成一片,互相切磋,商议,甚至还组织了一场演练,提升了两军的战斗力。 按理说秦杳回来接手这样一个局面该是游刃有余的,她回来的前几天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好景不长,不到十日的功夫,苍北和北越就相继传来消息,苍北的暗桩被荣戚扬全部拔除,劳姜冒着生命危险把消息送出来之后便下落不明,至今秦杳都没有收到关于劳姜的任何消息。 天狼几番出入苍北,打探到的消息不过寥寥,想要找到劳姜,更是难上加难。 不等她处理好苍北这事,北越的裴腾就突然断了消息,就连同样在北越的平俣都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他几番派人暗中打探,却都一无所获,不仅没有裴腾的踪迹,就连他手下的探子都没有一丁点消息,平俣心知不妙,连夜派人把消息送到秦杳手里。 事情不会这么巧的接连发生,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打探不到的事情,但秦杳可以肯定,暗桩被毁,裴腾和劳姜下落不明,这桩桩件件,肯定不会是巧合,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探子之间出了叛徒。 而平俣之所以没事,全得益于他是被秦杳秘密派往北越,他手下的消息网跟裴腾手里的是割裂的,没有任何重合,所以他才能继续掩藏,没有被叛徒波及。 当然这也不难猜出,叛徒是出在秦家以前的探子里面,因为劳姜和裴腾手下的人,都是秦家老一批训练出来的探子,并且劳姜和裴腾之间,是有联系的。 可是知道这些并没有用,他现在没有劳姜和裴腾的消息,根本就无从查起,她也根本就不能相信任何这一条线上传来的任何密信,因为很容易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掉进他们的圈套。 平俣那边更是不敢妄动,呼延桀大肆搜捕探子,他一时半会根本就不敢追踪裴腾的消息,只能暗中关注北越皇宫的一举一动。 所以这些日子秦杳焦头烂额,看见小团子的身世被曝光,她更是暴躁不已,“小团子被保护得那么好,怎么会突然被暴露了身世?” 茶烽闻言,说道:“阿骨的消息属下昨日才收到,说这件事跟苗疆脱不了干系,大概是闫执给闫曜梁透露的,他还从西京送了一个女人进皇宫,那个女人出现没几天,小公子的身世就被曝光了,现在外面全是对王爷不利的谣言,朝廷两百万兵马已经就位,王爷现在正在攻打的延陵关已经有三十万援军,东南也已经开战,蔺飞章手里四十万兵马要抵挡朝廷八十万大军,恐一时半会也不能抽身。” 那个女人...... 秦杳能猜到,肯定是当初温照凛救下的那个妓子。 “小人!”秦杳愤怒的把手下的信纸揉成一团,愤怒的摔在地上,骂闫执也骂那个女人,“他个蠢货,蠢钝如猪!” 她没想到闫执竟然这么蠢,走了这么臭的一步棋,他以为这样就能拖住祝伯夷的步伐吗? 天真! 逼急了只会让他自取灭亡,来这么一招,看来还是没吃够火炮的苦,祝伯夷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闫执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祝伯夷在苗疆,他身边还有鹰卫,鹰卫不可能没有查探到闫执的动作—— 等等! “穆澹人在苗疆?”这其实不难猜,一个闫执不难对付,但若是再加上一个穆澹,那就不一样了。 茶烽点点头,“之前王爷让阿骨查过穆澹的行踪,穆澹从蜀川离开之前没有回荣戚扬身边,而是转道去了苗疆,闫曜梁之所以能收到闫执的信,能见到那个女人,都是因为他从中作用的原因。” 难怪她几番派人潜入苍北都没有穆澹的踪迹,原来人在苗疆使坏呢! “王爷那边怎么说?”温照凛没有跟她详细说这件事,大概也是不想让她担心。 “王爷已经安抚好小公子了,闫曜梁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真要是让他得逞了那还了的?”秦杳愤愤的开口,小团子要是真那么没良心,她势必杀到皇宫给他个教训! “行了,这件事关注着就成,你眼下的任务还是在苍北,劳姜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但他对苍北很熟悉,应该不至于被荣戚扬的人抓住,你多派人去虎跳崖周围寻找他的踪迹,那个地方他最熟悉,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肯定会往那边撤退。” 希望劳姜不要出事,在茶烽来她身边之前,劳姜是她身边最出色的探子之一,不仅如此,劳姜和平俣更是当年父亲给她挑的人,终归是感情不一样的。 茶烽心里明白,郑重的应了一身便退出了书房。 如今秦杳人在飞鸿关,黑熊将军吴山林和韩铎都在这里,这几日两人正在商量着跟荣戚扬开战的事情。 原本是不着急的,但眼下这个情况,这件事怕是要赶一赶了。 虽然荣戚扬盘踞在苍北一直没有别的动作,可是现在,劳姜和裴腾出事,闫曜梁又打破了内地平稳的局势,两百万大军何其庞大,温照凛就是有通天地的本事也要颇费些经历才能勉强对付。 温照凛和朝廷鹬蚌相争,很难说荣戚扬不想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或许...... 他已经为做这个渔翁而准备着了,劳姜和裴腾便是他准备的第一步。 为了加快进度,当天晚上秦杳就召见了吴山林和韩铎。 吴山林跟韩铎差不多的年纪,两人身形也差不多,都是大块头,壮实得很,两人往书房里一站,显得秦杳小孩子一样。 不过幸好,秦杳在气势这一块儿上没输过,不等两人开口,她便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等他们坐下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得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末将和韩将军这两日仔细研究了荣戚扬这个人,算是小有心得。”说话的是吴山林,他书没都几本,但是深谙战场的生存法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跟没有交过手的敌人,他从不大意,势必要把敌人了解透彻了才会出手。 秦杳很满意,点点头让他接着说。 “荣戚扬年少成名,生平败绩少有,所以高傲得很,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治军严谨,手下的人都很怕他,他这个人非常强势,在军营里,几乎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所以这就直接导致了,他手下的几个副将没什么主见,一切都以荣戚扬的命令为主。” 主帅强势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太过于强势,那势必就会削弱手下人的本事,也很容易造成将帅不和,这在阵前可是大忌啊! 秦杳听出了吴山林的言下之意,赞同的笑了笑,随后转头看着韩铎,“韩将军怎么看?” 韩铎闻言,道:“属下觉得可行,属下派人打探过荣戚扬手下的那几个副将,虽然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副手,但他们其中不少人对荣戚扬不满,其中他的前锋将军巫马昀意见最大。” “巫马昀?”秦杳有些意外。 吴山林点点头,道:“巫马昀他爹死在苍北,他此番随荣戚扬出征,就是为了给他爹报仇,但是如今快一年的时间了,荣戚扬还按兵不动,他早就急不可耐了,好几次跟荣戚扬吵起来,希望荣戚扬能出兵讨伐咱们,但是每次都被荣戚扬驳回,久而久之,他就越发不耐烦,巫马昀这人,虽然稳重,颇有他爹年轻时候的风采,但在仇恨面前,他沉不住气。” “所以末将认为,咱们第一战可以从巫马昀身上下手。” 首战极为重要,胜利更是关乎到了军营的士气,所以必须万无一失。 沉不住气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的确是最好拿捏了,秦杳认同的点头。 见状,吴山林接着说道:“末将把首战定在了离咱们最近的府西走廊,平远将军在柴陇关,路先生已经跟他达成共识,只要咱们的人一到柴陇关边境,他便带着朝廷的兵马撤退,我们可顺利接管柴陇关。” “府西走廊现如今是荣戚扬的副帅赫连震在镇守,而巫马昀便在他手下,所以咱们第一仗,必然能碰上他......” 这天晚上,秦杳和两个将军商量到了深夜,这是秦家军退出苍北后的第一战,也是叛离朝廷的第一战,所以胜利至关重要,不仅是为了振奋军心,更是为了稳固军心,同时威慑潜在的敌人,让他们知道,秦家军跟以前一样, 所向披靡,神圣不容侵犯! “那这件事就劳烦二位了,我会尽快修复苍北的暗桩,让你们在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 打仗的事她可以不亲自到场,但暗桩的修复,是她逃不掉的责任! “如此,便再无不妥了。” 两人离开已经是后半夜了,秦杳不知为何有些亢奋,没有半点睡意,思来想去,决定给温照凛回一封信。 其实两人时常通信,但今天秦杳才知道,这货报喜不报忧,每次只捡好事说,以至于她今天得到消息的时候颇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她必须写信敲打敲打这人,她可不想哪天突然收到消息,让她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她那不得怄死! 第13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祝伯夷这几日很是不顺,前两日知道了小团子身世曝光的事情,他没来得及追问鹰卫是不是雷霆在西京出了什么差错就被穆澹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这几日一直关注这魈崖岭和郴都的一举一动,却忽略了盘山关。 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三日前夜袭盘山关,敌人有备而来,又出其不意,且他留在盘山关的兵马不够,所以等他收到消息派人回头支援的之后,盘山关已经被敌人夺回去了。 看到鹰卫送来的消息,祝伯夷出征这么久,第一次这样愤怒,他砰的一声捶在桌子上,愤怒道:“这群蠢货怎么办事的,区区一万人都抵挡不住?” 他留在盘山关的兵马不比敌方少,就算抵挡不住,至少不应该等不到他派人支援! 但更令祝伯夷恼火的,还是这些人究竟是从什么鬼地方冒出来的! 苗疆地方不大,所以军营都比较集中,方便领将调度,其他的都是各城自己的守卫,他当初选择从盘山关开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盘山关周围没有军营,不会影响他后面的进程。 而且他不是没有准备,在离开盘山关之前,他就已经派人将盘山关外两条官道秘密把守了,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绝对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所以此次盘山关这事,绝对不单单就是被敌军袭击那么简单! 鹰卫也很疑惑,黑鹰遍布整个苗疆,此番对方这么大动作,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简直不合乎常理! “公子,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但这件事很是蹊跷,属下觉得查到的可能性不大。”鹰卫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祝伯夷闻言,闭眼沉思了片刻,再次睁眼,眸子里已经满是镇定,“问题不出在咱们身上,就只能是出在敌人身上了,这件事跟穆澹肯定脱不了干系,你派人细细查探魈崖岭内穆澹的一举一动,另外,立刻派人去郴都,不惜一切代价毁掉闫执在郴都的火炮加工厂。” 他隐约能感觉到,穆澹此次出现在苗疆,不单单只是想要借苗疆的手打击他们这般简单,如今穆澹已经知道了他手上的火炮,那他就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王妃在东北一直没有跟北越交手,说明北越出于某种原因,一直避讳跟王妃动手。 而这个原因,肯定是穆澹已经把苗疆的情况告诉荣戚扬,在找到掣肘他们火炮的办法之前,穆澹会尽最大的可能护住北越的战斗力。 但穆澹很清楚,双方交战势在必行,一拖再拖根本不现实,所以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一定是从苗疆找到制约他们的法子! 震天雷是苗疆研制出来的,现在他们的火炮也已经问世了,虽然被他劫走,但他们已经掌握了这项工艺,成批量生产只是时间问题,穆澹现在,肯定是盯上了这一块肥肉! 他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穆澹! 否则这就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若真让穆澹得到火炮这样杀伤力的武器,恐怕到时候整个中原大地就没有一日安宁了! 想到穆澹利用震天雷在蜀川做的那些缺德事,祝伯夷脑门儿就突突的跳。 “另外,王爷派人送来的火炮已经到了,你让人给司狄送五台过去,他们很快就会到达郴都的境地,让他务必小心防范。” “公子放心,属下已经调动了郴都境内一切密探,时刻盯着闫执的一举一动,一定不会让前线的将士们遭暗算的。” “嗯,”祝伯夷点点头,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牺牲好过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被敌人暗算致死,“你盯紧一些,接下来的几日本公子会很忙,非必要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穆澹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他当然也要回赠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像他这么有礼貌的人,肯定不会怠慢了对方的。 当祝伯夷想着如何对付穆澹后手的时候,此时的穆澹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步计划。 他已经成功取得了连茂行的信任,现在整个魈崖岭的兵马任他调度,夺回盘山关只是开始,下面才是重头戏。 连茂行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那样子好像已经将敌人赶出苗疆了一般。 祝伯夷一边的嘴角轻轻上扬,眸子里的不屑一闪而过,他坐正了身体,挑眉看着连茂行,问道:“圣女何事这般高兴?” “当然是有好消息了。”连茂行自顾自的往椅子上一坐,穆澹这屋子,他一天来三回,现在已经毫不见外了,“主上来消息说,他今日一早收到了东堰皇帝的消息。” “哦?”穆澹手肘撑在桌沿,手掌撑在脸上,闻言眼神明亮了几分,“温照凛拐走了闫曜梁最宝贝儿的儿子,而他眼下手里又不止百万大军,看来此番是想再从苗疆买进震天雷了?” 穆澹猜得分毫不差,连茂行瞳孔骤然一缩,他惊讶于穆澹的聪明,更讶然他对内地局势的了如指掌。 见连茂行没有立刻开口,穆澹就知道自己这是猜中了,他轻轻一笑,散漫的眼神里透露着漫不经心,“让我来猜猜,想来你们主上此番并不想单纯的跟闫曜梁做买卖吧。” “恐怕闫曜梁也是这个意思,如果我猜得没错,此时东堰的兵马已经秘密上路,准备支援咱们了吧。” 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不远万里找一个女人,往闫曜梁心头最痛的那一个地方戳,怎么会是看对方和温照凛狗咬狗呢,这样的局面,若是不分一杯羹,那将毫无意义! 穆澹分析的一丝不差,连茂行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到最后只能点头,“东堰皇帝借兵三十万换咱们十五万震天雷,这笔买卖,说什么都不亏。” 当然不亏,三十万人马,已经足够解他们现在的燃眉之急了。 “所以圣女此时来找我,是想跟我分享这个喜讯?”穆澹看破不说破,他不慌不忙的装傻,只等着连茂行自己说出口,否则他就没有谈判的余地了。 连茂行也不傻,穆澹都能把他们和东堰皇帝的交易猜得一丝不差,会不知道他今天的来意? 骗鬼呢!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出来,腹诽一声便就此作罢。 “三十万人马出入边境,温照凛和祝伯夷一定会察觉,他们的探子遍布天下,恐怕到时候大部队还没到苗疆就被他们阻击了,需要想个法子牵制住温照凛的眼线,让敌军能顺利抵达苗疆。” 温照凛遍布天下的消息网是令他们最头疼的事情,想要把三十万兵马悄无声息的送到苗疆,说出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连茂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只能来找穆澹了。 不过听到这里,穆澹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所以他接着装傻,眉眼一挑,好奇的问道:“温照凛手里不仅有暗卫,还有消息网遍布天下的红鸾阁,我倒是也很好奇,你们准备如何瞒过温照凛的眼线。” 连茂行有些窘迫在心里,但又不得不开口,“所以——” 连茂行刚一张嘴,穆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随即抛出了一个更为致命的问题,“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该如何解决呢?” 这几年苗疆全国上下粮食产量骤减,目前也就只能维持自己大军的消耗,若是再来三十万大军,那断然是不够的。 看着连茂行怔愣的样子,穆澹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对,苗疆给自己的定位,本来就不是逐鹿天下的角色,他们一开始,就只想走贩卖军火的道路,通过军火武器来牵制别国,以此达到自己不可取代的地位。 所以他们本质上,还是很欠缺作战经验的,不仅将士们是这样,就连统治者,也都是这样。 大概他们那时候也不会想到,他们成功路上会出现一个温照凛来作梗吧。 诚然,若不是温照凛陡然拿出了火炮,那么苗疆,必定会通过震天雷的威力拿捏各国,最终达到他们的目的。 可是啊可是,世事难料啊! “这......”连茂行语塞,这个问题,的确是他没有想过的。 “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还只是最不起眼的,眼下已经入秋,不过三两月便要入冬,棉衣,炭火,器械等等,三十万人的需求,你们考虑过吗?” 穆澹不停的抛出问题,将连茂行直接问懵。 但他却不准备住口,紧接着说道:“冬日里头打仗艰难,虽然你们有地理优势,冬日不会下雪,但天气同样很冷,我从小在北越长大,北越连年大雪,所以我最是明白,人在寒冷的时候,意志是最薄弱的,换句话说,这个时候,军心最易涣散。” “温照凛富可敌国,手下的将士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前几日的消息,温照凛手下的人,两个月前就已经在为大军过冬做准备了。” “圣女不妨想象一下,你在城内饥寒交迫,吃了上顿没下顿,城外的敌军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他们喊一声,投降不杀,优待俘虏,你猜会不会有人缴械投降?” 答案不言而喻,将士们本质上还是吃五谷杂粮的肉体凡胎,力求温饱是人的本能。 穆澹说完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连茂行的表情,他没有危言耸听,而是如是告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连茂行被穆澹说得醍醐灌顶,整个人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他立刻站了起来,弯腰拱手,恭敬的看着穆澹,“还请穆公子不吝赐教,只要能帮苗疆度过此次危机,不管什么条件,我们一定竭力满足。” 见连茂行这个样子,穆澹偏头一笑,心知自己目的达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需要藏着自己的心思,“别的我倒是不好奇,也没什么需求,只是很好奇,你们的火炮是怎么研制出来的。” 所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呢,对于火炮,在之前他只想徐徐图之,可是对方都把机会送到他跟前了,不抓紧实在说不过去! 穆澹的话让连茂行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纠结的看着穆澹。 穆澹也不着急,“怎么,做不了主还是不愿意?” 说起来现在苗疆手里的火炮是唯一有可能抗衡温照凛的武器,连茂行这样纠结也是应该的,穆澹也并不指望立刻就能收到回复。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能这么快就收到回复! 连茂行并没有当即表态,而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拿着一封信和一张图纸出现在了穆澹屋子里。 惊喜来得突兀又突然,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图纸,穆澹立刻两眼放光。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图纸并不完整,最关键的一些地方,还是被隐藏了起来。 “穆公子也是聪明人,想来能看出主上的意思,只要你帮助苗疆度过此次危机,剩下的图纸,在下双手奉上。” 连茂行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穆澹,“这是主上已经签好的协议,公子签上字便即刻生效。” 穆澹垂眸看着眼前的协议,半晌接了过来,协议很简单,待苗疆危机度过,他们会给穆澹想要的东西,并且可助他一臂之力,以此来对付温照凛。 哈哈哈哈,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真是有一定的道理! 第139章 魈崖岭告捷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穆澹收了连茂行的好处,自然要帮他解决眼下的困难。 替三十万援军躲过温照凛消息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这是对别人来说,对于穆澹来说,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他前脚刚签完协议,后脚就把法子告诉了连茂行,这样迅速且靠谱,很难说这不是他故意在引连茂行上钩。 可即便连茂行心里有这样的猜测,他也只能按住不提,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这一点他还是识时务的。 处理好这件对穆澹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事,他转头就继续着手对付祝伯夷了。 但祝伯夷岂会让他这样在自己面前放肆? 盘山关没了就没了,想要用区区一个盘山关就拦住他的步伐,简直异想天开! 祝伯夷接连忙碌了好些日子,每日只能睡不到两个时辰,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的很,但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在盘山关失守的第五日,祝伯夷手下的大将,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距离魈崖岭不远的石斛关。 不仅如此,由司狄率领的大军昨日已经抵达郴都城外,今夜即将发起首轮进攻,有祝伯夷支援的火炮,这一战的成功可以说没有任何悬念。 这当然不够,为了警告穆澹,在收到石斛关的捷报之后,祝伯夷当即下令进攻魈崖岭,事到如今,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火炮推到了阵前,在一声巨大的爆炸之后,魈崖岭的战斗再一次打响。 有了火炮的掩护,大军第一次打开了魈崖岭的大门。 城门告破的那一瞬间,城内的敌军溃不成军,立刻就乱了阵脚。 但是祝伯夷却没下令继续攻城,而是在这个时候鸣金收兵,在敌军目瞪口呆的神色之下,带着几万大军消失在了战场之上。 他这个举动,让魈崖岭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丛郢慌忙从战场上退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穆澹面前。 穆澹在丛郢来的一炷香之前收到了这个消息,对于祝伯夷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他简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诈。 只是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祝伯夷目的何在。 所以当丛郢一身狼狈的进来的时,就看见穆澹沉着脸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图面前,魈崖岭,郴都,石斛关被他用鲜艳的朱砂红圈起来,上面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箭头,让人眼花缭乱。 “公子——”丛郢焦急的开口,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穆澹。 穆澹恍若未闻,目光依旧在地图上来回。 丛郢没得到回应,还以为穆澹是不知道方才的事情,便急切的开口,把情况告诉对方,“......眼下将士们都人心惶惶,生怕敌军杀个回马枪或者偷袭什么的,您拿个主意吧。” 大概是丛郢的声音太过于急切,已经打扰到穆澹的思绪,他皱了皱眉,波澜不惊的问道:“你打算如何?” 丛郢被问得一怔,好在他反应快,很快就回过神来,“末将认为,此地不宜久留。” 留在这里,消耗的不仅是物资粮草,更是将士们的军心! 敌人能打开城门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道他们每次都会鸣金收兵吗? 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即便他们还有一战的能力,但是祝伯夷今日这一出,已经击溃了将士们的心房,魈崖岭不安全,这样的思想已经在今日植入将士们的大脑,往后再在这里碰上敌军,他们必定怯弱,不敢与之抗衡。 所以丛郢认为,他们必须离开魈崖岭,在敌军彻底攻陷这里之前! 丛郢急切的看着穆澹,对方不知何时转身,此刻正跟他对视,穆澹眼神暗沉又森冷,让人看不出情绪又觉得毛骨悚然。 穆澹摩挲着手边的茶盏,半晌开口问道:“从统领的意思是,让大军退居壹方城?” 壹方城距魈崖岭约摸两百里左右,是魈崖岭后面唯一一个有充足兵力支撑的地方。 丛郢闻言点点头,“壹方城守军有二十万,且壹方城四通八达,一直是咱们苗疆的军事要地,退居那里,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各地支援的速度会很快,而且,壹方城当初建造的时候,是按照皇城的规格建造的,坚硬无比又易守难攻,退居此处,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那然后呢?”穆澹没有反驳丛郢的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问,“就让二十几万大军死守壹方城?” “退守壹方城?从统领是想直接弃守马关,平遥,贡临山?”穆澹接着发问,不给丛郢说话的机会,“你可知退守壹方城意味着什么?” “我——”丛郢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可——” 穆澹耐心告罄,顺手把手边那副简略的羊皮地图仍在了丛郢面前,“退守壹方城,意味着把苗疆三分之一的疆土拱手让人,马关,平遥,贡临山不战而败,若真如此,咱们失的就不只是军心了!” 还有民心! “可是,这三处地方,的确没有不是防御敌军的好地方啊!”丛郢又不蠢,他是一个守城的武将,在这样的情况下,考虑的肯定是如何稳住军心,最小程度的减轻伤害。 “不是防御的好地方,难道就不是设伏的好地方了?”穆澹对丛郢颇有些嫌弃,他先前还觉得这人有点脑子,看来是他走眼了。 丛郢被穆澹一句话点醒,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样不仅能给敌军制造困难,还能让老百姓知道,他们没有放弃他们,以此来稳固民心! 相通了这一点,丛郢脸上立刻有了笑意,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是,是,是,末将明白了。” 被点醒的丛郢不由久留,匆忙就离开了穆澹的书房。 看着丛郢离开的背影,穆澹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骂蠢货。 “主上为何要提醒他?退居壹方城,对咱们的计划来说,不是更好吗?”黑衣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不解的问道。 穆澹重新把视线放回了身后的地图上,闻言轻轻一笑,眉眼间全是事不关己的冷漠,“眼下我们的目的已经完成一半了,另一半马上就要收入囊中,不能在这个时候坏事。” 帮苗疆稳住祝伯夷,他才有机会拿到另一半图纸,眼下还不能没有连茂行的信任,所以他可不能让祝伯夷这在个时候坏了他的大计划! “可万一祝伯夷没有按照您预想的攻打壹方城,那三处埋伏不久作废了?” 对此,祝伯夷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这是丛郢该考虑的问题,我帮他稳住了民心,算计不到祝伯夷是他蠢。” “郴都那边怎么样了?”想到这里,穆澹不免关心郴都那边的情况。 “司狄初战告捷,郴都城内老百姓们已经有撤退的趋势,但那边还有一个厉害的人物在场,应对司狄的几万大军应该还绰绰有余。” “厉害的人物?”穆澹呢喃一声,“连茂行口中的主上?” 黑衣卫点头,“火炮被劫之后,他一直没有离开郴都,应该是还想继续在那边弄出一架火炮。” 穆澹点头,对于他们的行为不知可否,他不好奇对方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些武器的来源,“让人盯紧了,郴都撑不了多久。” 敌方六台火炮压阵,又有骁勇善战的军队,郴都几乎没什么胜算,就算他们有大的本事,也撑不过半月! 难怪那么迅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看来那三十万的援军,他们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着急到手啊! “主上放心,属下时刻关注着郴都的动静。” “嗯,”穆澹满意度的点头,突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一津那边如何了?” “昨日的消息,约摸还有十日,便可到达苗疆边境。” “十日......”穆澹低低的重复一声,心里仔细的估摸着日子,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是连茂行动作够快,东堰的第一批援军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抵达。 这不巧了吗,呵呵—— “让你手下的人准备好,等东西一到手,咱们就立刻撤。” 他来苗疆的初衷本来只是想要借苗疆的手牵制住温照凛,只是没想到,苗疆这么不争气,而温照凛又那么那么争气,不仅拿出了能够制约震天雷的武器,甚至还准备将苗疆一网打尽,温照凛有这个实力,这一点他之前还怀疑,但现在,他信了。 所以他决定退出这场交战,回到自己的地盘,这里,终究是苗疆和广平王府之间的争斗,他一个外人总掺和在这里头也不太好,所以他还是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快溜吧,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跟广平王府之间,不差这一战,日后有的是机会! “是,属下明白!”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需要留下一点什么,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魈崖岭的告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魈崖岭内的敌军已经全部撤出,只留了些伤员镇守,他不过百来人就顺利占领了魈崖岭,得到消息的时候,祝伯夷头都没有抬,但他心里还是鄙夷的,不过吓他们一下,就这样禁不起,真是没意思。 “公子,那咱们现在是入驻魈崖岭还是——?”祝伯夷手下漆虎林问道。 对此,祝伯夷摇摇头,“派一部分人守城就好。” “公子不入驻魈崖岭?” “敌军离开魈崖岭,定然是退守壹方城,可是本公子的下一步计划并非进攻壹方城,入驻魈崖岭没有任何意义。”他在苗疆这八九个月可不是白待的,壹方城跟个铁疙瘩一样,他非去打他作甚,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等他攻下别的地方,壹方城孤立无援,自己就败了,他都无需耗费一点点精力。 不过接下来的计划他还没来得及跟手下商量,所以他们惊讶是应该的。 “那公子下一步是准备去石斛关?” “不。”祝伯夷摇头,“是你和钟在水去石斛关,本公子给你十五万大军,一个月之内,务必拿下鱼丘城,凤原城还有榆树城,这三个地方,一定要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事关咱们后续进城,务必完成,明白?” 漆虎林在脑海里默默圈出这三个地方,原本还疑惑不解的他,在将四个地方连成一条线之后,突然福至心灵,立刻明白了祝伯夷的意思,脸上浮现出了难得的笑意,“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好了,下去吧,明早和钟在水校场点兵。” “是!” 漆虎林离开之后,鹰卫没一会就进来了。 “公子,郴都传来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让祝伯夷不仅皱眉,看完密信,他顺手就递给了鹰卫,他揉了揉眼眶,不满的开口:“还真是不让人有片刻的安宁,我还想着歇两日才启程呢。” 鹰卫没有理会祝伯夷的吐槽,密信的内容让他皱眉,“闫执就这样把火炮的图纸给穆澹了?” 鹰卫有些不可思议,闫执怎么想的,这可是最后的王牌了,就这样拱手让了出去? “闫执现在已经乱了阵脚,才会这样慌不择路,不必理会,让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与虎谋皮,他必然要承担其中的后果,“我先前让你安排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妥当了,没人发现,只是属下不明白,公子这安排适合用意?” “当然是给穆澹准备的惊喜了,他不会在苗疆久留了,就这些日子的事情。” 其实先前祝伯夷也想不通,穆澹来苗疆究竟是想干什么,他想了好几个原因都觉得差点意思,直到穆澹派人偷袭了盘山关他才醍醐灌顶,或许他不知道他一开始的目的,但现在的目的他却是弄明白了,他周旋在苗疆和自己之间,利用自己给苗疆制造危机,彰显他的地位,以此从闫执手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闫执手里也就那两样东西,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而且,黑鹰和暗卫可不是摆设,他这些日子的动静,他想不知道都难呢! 想跑,门都没有! 至少得脱层皮才行! 不过穆澹的动作还是给了祝伯夷压力,在处理好魈崖岭之后,他便带着大军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郴都,于此同时,他给温照凛写了信,将苗疆的局势说了个明明白白! 第140章 惠州有诈 温照凛收到祝伯夷的消息的时候人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血污,肩上被划了一条不小的口子,看着还蛮渗人的。 可是祝伯夷的消息似乎更为紧急一些,傅白敏给他处理伤口,他皱着眉看着手上的信纸,好一会儿才才开口,“白骋那边有消息了吗?” 阿骨闻言,点头道:“他昨日来消息说,正在往这边赶路,似乎是预备亲自跟您说这件事。” 能让白骋这么重视的,看来闫曜梁那边又给他制造出了不小的麻烦啊,“知道了,让你盯着南丘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属下昨日——” 阿骨欲要回答,可刚一开口,外面就传来了另外的声音,“王爷,白骋求见。” “进。” 温照凛话音落下,然后用眼神示意阿骨继续说。 阿骨会意,继续说道:“撤走了一批人,不过属下派人追踪了他们的行踪,撤走的那些人并没有回汴京,而是往咱们边境上去了,具体作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知道。” 白骋进来就听到这话,原本是有些听不懂,但当他听到有人往边境去的时候,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很是意外的样子。 温照凛没有错过他的异样,抬头扫了他一眼,“知道什么就说。” 白骋也是带着紧急消息来的,他敏锐的察觉到帐内的气氛并不好,混杂着血腥味,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清明了起来。 “属下得到消息,闫曜梁支援了苗疆三十万人马,大部队已经在沿海一带登船,三日之后便会到达惠州境外,苗疆接应的人昨日已经抵达惠州,只等大部队一到,便可立刻进入苗疆境内。” 惠州在西南边陲,紧挨苗疆,到了惠州,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苗疆。 温照凛之前就猜测,闫执大费周章的牵扯出小团子的身世绝对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原来是跟闫曜梁借兵了。 他们倒是聪明,选择的一条海路,否则,只要是在东堰的道路上,不管走哪一条路,他都会立刻得到消息。 如今东南正在跟朝廷交战,消息网和各地暗桩基本都是围绕着战场服务,又加上海寇已除,他们对海上的看管并不密切,只要远离近海,别说三十万人,就是一百万人马在海上他们都不会知道! “方才听说有人前往咱们边境,属下就猜测,多半是因为这件事。” 自从上一个任务结束,温照凛就只给白骋派了一个任务,那就是紧盯闫曜梁,不然他们大概现在都不会知道闫曜梁和闫执还有这么一出合作,“来之前,属下已经联络了惠州统领,但是他手上兵马有限,想要拦截三十万人不容易,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直觉告诉白骋,温照凛肯定不会毫无准备,自己主子可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果不其然,白骋话音落下,温照凛就站了起来,不过他忘了自己还在清理伤口呢,他这么一动,直接就打断了傅白敏的动作。 老人家不悦的皱眉,瞪了一眼温照凛,“王爷这伤口深,若是处理不好,以后阴雨天可有得罪受。” 温照凛无言,低头瞥了一眼手臂上那豁口,随后又坐了下来,“你立刻给邓彪去信,他目前人在泽县,他手上有本王给他的十万人马,拦截那些人足够了。” “十万人马!?”白骋惊呼出声,他无疑是吃惊的,泽县距离惠州不过一日的脚程,这肯定不会是巧合! 这当然不是巧合,温照凛比谁都清楚,从预感到闫执的目的知道,他就让原本在大庸关的邓彪带着人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泽县,泽县是边境那条线上最灵活地方,四通八达,不论只管何地,都能在三日之内赶到支援。 当时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个万一真的被他给预料到了。 “你告诉邓彪,不必跟那些人死拼,保留自己的实力要紧,那些人,将他们困在惠州就成。” “另外,你要亲自去一趟惠州,那里有闫执的人,也有闫曜梁的人,邓彪一个人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惠州过于偏远,不管是红鸾阁还是暗卫,在惠州收集消息的速度都不比别的地方,万一有人利用这一点给他打时间差,那他这么一支精锐的不队可就白白浪费了。 白骋深谙其中的道理,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营帐,延陵关离惠州还有三日的路程,他必须快马加鞭才能在朝廷大军赶到惠州之前跟邓彪汇合。 白骋来去匆匆,若不是帐内还有一丝丝风尘仆仆的味道,阿骨都要怀疑这人是否真的出现过。 白骋离开没一会儿,温照凛的伤口也包扎好了,他抬手活动了一下,痛感明显,很不方便。 这让他有些懊恼,今日攻打延陵关,邹密完全以一种不计后果的打法跟他交手,猛烈异常,给他一种他们在决战的感觉。 按理说朝廷的援军抵达延陵关对邹密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为什么邹密会给他一种着急的感觉? 一想到今日的邹密,温照凛就头疼,“阿骨。” “王爷。” “先给祝伯夷去信,让他小心防范朝廷的援军,这件事如果有穆澹的插手,那他们可能还会有后手。然后你亲自去延陵关,弄清楚一件事......” 阿骨和傅白敏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相继离开,小团子听说温照凛受伤,着急忙慌的就从军营里跑了回来,满头汗的就往温照凛怀里扑,人虽然没哭但吓得不轻,隔了好一会儿才把脑袋抬起来,瞪着个眼睛仔细看温照凛被包扎严实的手臂。 温照凛小声的安慰他,没一会小团子就躺在他腿上睡着了,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想来小团子肯定是在军营待了一天,累坏了。 自从父子两人把话说开之后,小团子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读书习武好不认真,每天比温照凛这个如理万机的王爷起得都早,一早上又是温书又是打拳,刻苦得很。 不过小孩子得本性还是不变的,他依旧喜欢跟温照凛撒娇,依旧喜欢抱怨,不过温照凛心里明白,小团子撒娇只是想要确定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抱怨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把心里的不开心发泄出来之后,他会更刻苦,更认真。 他坚定了自己的目标,他说过自己以后也要在战场上浴血杀敌,还跟温照凛说,现在不要把敌人都消灭了,要给他一点发挥的空间...... 看着小团子疲倦的脸颊,温照凛心里宽慰了不少,他没有惊动小团子,任他躺在自己腿上,而他自己则放缓动作看各地战报。 嘉林关已经被周作成成功下来,现在他只需要攻下延陵关,他和周作成便可对乾州形成合围之势,这是第一步。 北方开战在即,一旦阿杳分荣戚扬交手,以柴陇关为界,他便彻底撕裂了闫曜梁对西北的控制权,为阿杳创造一个干净的战场,这是第二步。 第三步,那就是年关之前,他预计拿下乾州,拿下乾州,就算是打开了入京的第一道门,到时候,闫曜梁必定慌乱不已,他也就可以跟闫曜梁谈条件了。 像闫曜梁那样高傲、一生都活在皇权和万里江山给他建立起尊严里的人,想要让他认错,就必须打破他的自以为是,摧毁他名垂青史的美梦! 另一边,邓彪仅用了一日的功夫就率领大部队到了惠州边境,但他没有直接取代惠州统领的位置,他把大军秘密安置在城外的山林里,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的进了惠州城,可是他刚以踏入惠州城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立刻就发现了自家将军的异常,他们立刻警惕的扫了一眼周围,右手扶在腰上,谨慎又隐蔽的观察者周围。 邓彪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在周围人没有察觉到异常时立刻恢复了正常,他朝着身后的两人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随后放缓脚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进了城。 城门口的不对劲儿让邓彪留了个心眼儿,他没有立刻去惠州衙门跟他们的统领会面,而是在城内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将军,守城的人不对!”说话的是跟着邓彪进城的一个小将。 小将的话一出,他身旁站着的人跟着点头,“虽然他们穿着咱们的盔甲,可是看着却非常别扭,看着不像是本地人。” 他们常年生活在军营,军营的将士们都来自五湖四海,见的人多了,自然就能分辨一些特征,也能观察到一些寻常人难以察觉到的细节。 邓彪闻言赞同的点头,他比两人更能确定守城的人不对,不仅仅是身上的盔甲出卖了他们,更是他们是的眼神和说话时的口音。 他们或许没注意,但是邓彪可是土生土长的西南人,西南的口音他很了解,即便那些人竭力模仿他们的口音,但还是能从细微出听出差别,所以邓彪很确定,那些人绝对不是西南人! 想到这里,邓彪不由得多想,惠州虽不是重城,但也绝不是无名之城,统领怎么用这样可以的人呢? 邓彪不敢多猜,越猜他心里越不安,“阿英,你立刻出城,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除非本将军亲自命令,否则绝对不能暴露。” 被唤作阿英的手下从邓彪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眼神立刻变得冷冽,“是,末将即刻就去。” 阿英离开,邓彪还不放心,转头对另一人吩咐道:“强子,你轻功好,等天黑,你去统领府走一遭,看看这惠州统领是个什么情况。” “是,末将明白。” 天气越发冷了下来,连带着天也早早就暗了下来,天一黑,强子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邓彪坐在窗边,屋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跟邓彪的心情一样,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做探子的那块料,他只适合领兵打仗,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王爷。 邓彪在后半夜见到强子的时候无比感激自己提前把消息传出去的决定,强子带回来的消息及时又很不及时,他刚以摸进统领府上,就亲眼目睹了不知道抱着第几房姨太太寻欢作乐的统领大人被怀里的大美人儿一刀封喉。 他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他不过迟疑了一下下,那淫|靡的屋子里瞬间充满了血腥,那个出手干净利落的女人将男人扔进了巨大的浴桶之中,随后换了一声衣服,出了屋子,消失在了黑衣里。 强子一路尾随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过于狡猾,他没几下就跟丢了,没办法,他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赶回客栈把消息禀告给邓彪。 惠州有诈! 这是邓彪的第一反应,有人控制了惠州,很明显,是为了迎接那三十万朝廷援军! 城门已经下钥,今夜是出不去了,城内不安全,他现在是该明日一早就出城还是潜伏在城内? 这是个问题......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邓彪决定等天一亮自己就出城,他不是探子出身,更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他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探子,反而容易暴露身份,误事,所以他现在只能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他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王爷肯定会派人来接手的。 他向来相信广平王府的暗卫,也相信温照凛的消息网。 邓彪的行踪没有暴露,天一亮他就带着强子出了城门,跟大军汇合,傍晚的时候,他见到了快马加鞭赶来的白骋。 白骋本来还有一日才到的,可是半道上碰见了送消息的暗卫,正巧就让他知道了惠州的变故。 见到白骋,邓彪就知道他是来最什么的,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城内的情况,“......朝廷的援军预计会在后日一早抵达,会不会是苗疆的人做的?” 白骋摇头,“不确定,我现在马上进城,我会跟你保持联络,邓将军在这里等我消息,期间请密切关注城外的动静。” “放心,我心里有数。”邓彪点头,隐约知道事情有些脱离控制。 第141章 拦截 白骋在惠州城内潜伏了两日,又联络了红鸾阁的杀手,这才确认了那夜杀掉惠州统领的女人的身份,确认了女人的身份,要查她背后的人就很轻松了,不出意料的是,这个女人背后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正在苗疆的穆澹。 值得一提的事,惠州统领时至今日已经被杀了三日有余,但外界对于他的消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震惊,由此白骋可以确定,穆澹对惠州的入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朝廷三十万援军已经秘密到达惠州境内的海域,只等时机一到就可上岸。 不过现在白骋人都在惠州了,若是再让敌人一切顺利,那将他置于何地? 只是白骋并没有阻止敌军进入惠州,反而极力促使敌军上岸。 邓彪和白骋的身份都没有暴露,惠州城外的十万大军也没有被任何人察觉,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广平王府已经注意到了惠州。 所以正是因为如此,当朝廷三十万人从海口上岸,准备途经惠州进去苗疆境地的时候,邓彪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从惠州进苗疆,优点很明显,路途近,不过两日的脚程,但缺点也很明显,这条路山路崎岖,山谷奇多,是打伏击的绝佳之地。 有白骋的通风报信,邓彪早早就制定好了伏击地点,几颗震天雷往山谷里一扔。敌军的前锋部队几乎无人生还。 至此,被埋伏的朝廷援军只能退回惠州,惠州先前被穆澹的人把控,可是现在白骋带着人潜伏在其中,当大军回退惠州后,白骋手下红鸾阁的杀手便立刻掐断了惠州与外界的联系,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惠州,已经是与世隔绝了。 即便是穆澹的人,也休想把消息送出去! 然而穆澹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三日均没有收到惠州的消息,他就知道惠州多半是出事了。 但这已经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了,他把路都给连茂行铺好了,结果他们却没有接应到援军,这就属实说不过去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黑衣卫给穆澹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公子,一津带着人回来了!” 黑衣卫的话让穆澹振奋不已,并且,还不止带来了这一个消息,“郴都传来消息,今夜东西便可到手,公子您现在就可以启程离开了。” 这是这几个月以来,穆澹听到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苗疆这个地方他已经厌倦了,跟一群蠢货为伍,靠他自己一个人对付祝伯夷,他实在是疲倦不易,他终于要离开了! 至于苗疆的死活,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灭国也好,就此消失也罢,终归会变成一粒尘埃。 有了蜀川的教训,黑衣卫说已经到了离开的时机,穆澹便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跟着黑衣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壹方城。 等连茂行得到援军被困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的时候,哪还能找到穆澹的踪影?! 穆澹带着身边的人消失的都无影无踪,没留下一点点儿线索。 另一边,祝伯夷也收到了白骋的消息,知道邓彪已经成功拦截敌方援军,当即就下令即刻攻打郴都,郴都本就已经摇摇欲坠,再加上司狄已经在郴都耗费了不少功夫了,他很需要这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郴都在两日之后的清晨告破,司狄带着大军顺利接管郴都,城中百姓没有激烈的反抗,少了司狄不少麻烦。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闫执跑了,闫执也不知道是不是泥鳅变的,在暗卫和黑鹰的联合监视下,竟然还能从郴都秘密逃走。 这让得到消息的司狄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眼下忙得脚不沾地,郴都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祝伯夷交给他的任务也非同一般,所以他只能把消息传给身后的祝伯夷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任务。 只是司狄不知道的是,祝伯夷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 闫执那样狡猾的一个人,他不可能就这样被逮住,当然,逮不止闫执,能逮到别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的闫执正在距离盘山关不足百里的地方,他身后是前些日子秘密派往这里的两万人马。 而他对面,是一路风尘仆仆的穆澹,穆澹身后,则是他的五万大军! 此时此刻,两人正在对峙!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祝伯夷抬头看了看东升的朝阳,嘴角噙着笑不急不缓的朝着穆澹开口:“看来本公子预料得差了些许,还以为要在这里等阁下几个时辰呢。”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嘲讽,穆澹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心里将祝伯夷千刀万剐了! 他紧紧的盯着祝伯夷,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这些日子的种种,他想不通,自己究竟是那里出了破绽,他的计划,绝对是天衣无缝了! 离开蜀川之后他让一津带着信物去找他藏在中原的那支军队,然后秘密赶来苗疆,等候他的命令,他在苗疆几经辗转,计划一变再变,但着五万人的大军扮演的角色,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动过。 按他的计划,一津带着五万人来迎接他,他拿到图纸之后跟大军会合,然后一路北上,跟荣戚扬一南一北配合,从背后偷笑温照凛。 可是现在,在这里看到祝伯夷,不管他先前计划得多么多么的完美,此刻也不得不宣告计划失败,甚至满盘皆属! 看着穆澹青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的表情,祝伯夷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我猜你现在是在想,本公子是怎么知道你的计划的。”祝伯夷抚摸着自己爱马的鬃毛,很是欠揍的开口挑衅,“也在想,我现在明明应该在郴都,怎么会在这里拦住了你呢?” 有一说一,穆澹这人还是很能忍的,一般人被这么挑衅,肯定早就发飙了,但穆澹此时却稳如泰山,仿佛一切如常。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祝伯夷也不气馁,微笑着继续说道:“不得不说,你是我目前见过除了王爷之外,最难对付的人,几次三番打乱我的计划,也几次让我差点栽在你手里。” 他向来中肯,对于穆澹的城府,他既鄙夷又无比佩服。 “但是你太自以为是也太目中无人了,所以才让你在最紧要的关头,露出了最致命的破绽。” 祝伯夷的话似乎勾起了穆澹的兴趣,他挑了挑眉,冰冷的开口,“我的计划绝无任何差错!” “没有差错?”祝伯夷反问道,“你是指偷袭盘山关转移我的视线,还是指故意把丛郢引到壹方城?” “有何问题?”穆澹仍旧坚信自己的判断,“你难道没有被盘山关打乱计划?把丛郢引到壹方城,他现在进退两难,不能离开,只能困死在壹方城,这对我离开是绝佳的机会。” 偷袭盘山关不仅稳固了自己在连茂行那里的地位,也成功打乱了祝伯夷进攻魈崖岭步伐,那个时候,魈崖岭还不能丢,所以他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 丛郢退守壹方城的确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一旦丛郢带着大部队进入壹方城,壹方城就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这时候祝伯夷势必会紧盯壹方城,即便现在祝伯夷人在这里,但他可以肯定,他不会不重视壹方城,这一点,丛郢不会不明白,所以他绝对不敢轻易离开壹方城,但是他穆澹可以,而且完美的解决了后顾之忧! 而且非常顺利! 他不觉得自己这个计划有何差错! “当然有问题!”祝伯夷毫不客气的打击穆澹的自信心,当然他也不吝啬自己的大方,“若是换个时候,或者把我换成别人,你的计划当然不会不成功,但很不巧,我不能换。” “你的整个计划可以说是相当完美,拿到了苗疆最后的救命稻草还能全身而退,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让人称奇的,不过,你太心急了!” “你什么意思?”穆澹眉头紧皱,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从容。 “一开始我只是猜测,从盘山关破开始,以你的能力,我拿下盘山关太轻松了,那时候我就怀疑,你可能还有别的计划,所以我让人查了你从蜀川离开之后的详细行踪。” “只不过我并没有收获,你的行踪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本来我都要放弃这条线了,可是你有突然插手了郴都的事情,你手下的那些人,若是继续隐藏,我大概就不会猜到你的最终目的,但他们太活跃了,他们频繁出现在郴都,我便开始从他们身上下手,果不其然让我发现了他们的目的,对,也就是你的目的,并且派遣了这两晚人为以防万一。” “本来我还存着疑问,因为你太冒险了,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冒险的人,但魈崖岭破你却让丛郢去了壹方城,至此,我真正确认了你的目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这时候才确定你的目的。” 穆澹点头,他的确想不通。 祝伯夷享受这种给人解密的感觉,随即接着说道:“正常情况下,魈崖岭破,大军退守郴都才是最合乎常理也是最迅速的法子,郴都比壹方城重要不止一点点,如果不是你,丛郢肯定会往郴都退,你急切的想要退出苗疆,所以你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确认穆澹的目的之后,他便脱离的大军,紧赶慢赶往回走,然后成功的拦截了欲撤出苗疆的穆澹。 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脑子,真是好用! 祝伯夷的话,让一向自信的穆澹陷入了反思,他仔仔细细的回顾了自己的整盘计划,把祝伯夷指出的那些问题再带入进去,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点...... 祝伯夷在这一刻很有成就感,不过他还是有疑问的,“我很好奇,你身后的这几万大军哪里来的,看着也不像不你们北越的人,倒是有点像……” 剩下的话祝伯夷没有说下去,他等着穆澹给他解答。 穆澹也不让他失望,轻轻一笑,道:“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本以为祝伯夷会陷入思考,但穆澹却见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猜不到,我只知道有人接应你,但不知道会是这样的面孔。” 他也是无意之间留意到了一津的行踪,然后才想着要从他身上查下去,但时间有限,所以查到的东西也很有限。 “祝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好歹也算是东堰国的人,竟然连自己的同胞都不认识了。” 祝伯夷没有说话,盯着穆澹身后那个身着盔甲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还是暗卫提醒了他。 “公子,那是佟棠生。” “佟棠生?”名字也耳熟。 “当初二皇子闫宿带去苍北的几个小将之一,后来二皇子出事,那些人就没了踪迹,因为二皇子的事,加之王妃叛离苍北,那时候苍北乱成一团,就一直没人关注他们。” 所以佟棠生是带着这几万人投奔了穆澹? 祝伯夷有些惊骇,这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只是更惊骇的还在后面,穆澹留意到了他们二人的动静,本着解答疑惑的原则,他慷慨的介绍了佟棠生的身份,“佟棠生,我爹认了二十几年的干儿子。” !!! 佟棠生是穆察的干儿子! 那不就是...... 也就是说,佟棠生一直是北越的人! 难怪穆察对闫曜梁和朝廷那么了解,原来还有这么个厉害的内应! 祝伯夷都不得不夸一句厉害! 第142章 又输了 佟棠生的身世并不复杂,穆察早年间多次秘密往返东堰和北越,为了打探消息方便,埋下了不少细作,佟棠生便是他最得意也是最得力的细作。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佟棠生按照穆察的指示,来到汴京,进入军营,随后一路高升,得了闫宿的眼,在闫宿身边做事,闫宿出征苍北,他理所当然的跟着闫宿出征。 期间穆察被秦杳控制,他从此失去了穆察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想过背叛穆察,所以他转头联络了穆澹,从此他便跟在了穆澹身后。 一边打探苍北的消息给穆澹做内应,一边暗中笼络人心,这也是闫宿倒台之后,他能带着五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原因。 也幸而当初秦杳反了朝廷,否则这么些人消失在苍北境内,不管是朝廷还是秦家军,都不可能不追踪他们的踪迹。 他当时带着人在荒漠里藏了许久,直到秦家退出苍北,苍北陷入战乱,他才趁乱将五万人带离了苍北,沿着苍北边缘南下,在西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苟了起来,他一直在等穆澹的消息,因为离开苍北之前,穆澹说过会再联络他。 一个半月前,他看到了带着信物来找他的一津,他就知道,这是时机到了。 祝伯夷的脸色变幻莫测,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 穆澹很是满意祝伯夷的表情,他勾了勾唇角,目光微沉,“祝公子似乎很惊讶?” 穆澹的话实在说得不怎么样,祝伯夷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这不说废话吗?! “是很惊讶。”这没什么好否认的,这也算是他们当初在苍北的失误,“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今日若不是我在这里拦截了你,恐怕不日这些人便会成为我的死敌。” 穆澹低眸笑了笑没否认,“跟祝公子这样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轻松,想来祝公子这样聪明,应该也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那是当然。”祝伯夷认可的点头,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退却,似乎是没听明白穆澹话里的意思一般,“我很惜命的,这辈子还没活够呢,怎么会自取灭亡呢?” 祝伯夷的话和他的表情,让穆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紧紧的握住了缰绳。 “本公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在这里跟我浪费了这么久的口舌,不就是因为东西还没有到手,所以走不了吗?” 他也不想装了,直接挑开了话,他直勾勾的盯着穆澹,欣赏着他脸上疑惑又愤然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穆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侧头看了一眼一直在他身后侧的黑衣卫。 黑衣卫领会,掉转马头准备离开。 可是马儿刚掉了头还未踏出一步,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慵懒不屑的声音。 “不用了。”祝伯夷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对方听清楚。 黑衣卫疑惑的回头,正巧对上了祝伯夷的视线,嘲讽,胜券在握,这让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穆澹。 穆澹的脸色同样不美丽,他眸光微闪,嘴唇紧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祝伯夷的方向。 黑衣卫想说些什么,只是还不等他开口,余光就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鹰卫把两个人推向人前,他们眼神里带着满是不屈的愤怒,身上全是战斗之后留下的痕迹,额头闪烁的汗珠和肩膀上还未止住的鲜血,都昭示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祝伯夷嫌弃的瞥了一眼两人,随后从鹰卫手里拿过了一张麻纸,放在手上掂了掂,随后嗤的笑出了声,“你的人还真是对你忠心耿耿,为了拿到这玩意儿,我手下的暗卫可连着追踪了他们不少时候。” 这话显然是对穆澹的嘲讽,“他们简直跟你一样狡猾,我都在郴都布下天罗地网了,竟然还让他们逃出来了,不过好在,躲得过初一,逃不了十五,两个时辰之前,我的人在盘山关外将他们拦截了下来。” “听说他们为了保护这东西,至死都不愿意松手呢。”祝伯夷晃了晃还沾着血的图纸,满是遗憾的摇头,“不过真是可惜,这么重要的东西,最终还是没有送到他们主子手上。” “唉——” 祝伯夷故作惋惜的哀叹,成功的激怒的对面的人,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佟棠生,他对着祝伯夷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后转头双手抱拳朝穆澹请命,“主上,末将这就去宰了他,夺回图纸!” 佟棠生说着就要往前中,不过被穆澹拦了下来,“蠢货!别轻举妄动。” 佟棠生被呵斥住,不得不勒紧了缰绳,憋屈的回到原来的位置,死死的盯着祝伯夷,要是眼睛能说好话,恐怕一个眼神就问候了祝伯夷祖宗十八代了。 祝伯夷当然不会感受不到佟棠生恶狠狠的目光,他不屑的移来了自己的视线,只有废物才会这样分不清青红皂白,明明是他自己尊敬的主上骂他的,做什么咒骂他? 简直没天理! 他可不能白白被人辱骂,虽然不知道自己祖宗十八代具体有那些人,但也不能这样让人占便宜,他不跟蠢货计较,但他不能放过穆澹这个聪明人。 他又晃悠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随后朝着穆澹很是欠揍的开口,“你在苗疆耗费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么个东西,若是让你败兴而归似乎说不过去,是吧?” 穆澹显然知道祝伯夷话里有话,本不想接话,可是他手里的东西,又实在是他想要的,“条件任你开,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错过了今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拿到火炮完整的图纸了,郴都一破,里面的一切东西都会归于广平王府,而温照凛,肯定不会留下对自己有危险的东西,他几乎敢断定,眼前这一份图纸,是现在仅存的,唯一一份! 所以即便知道祝伯夷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还是开口说了这话。 “噗嗤!”祝伯夷倏然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开来你真的是很想要这东西了,那行吧,给你就是。” 说着,祝伯夷就把东西往穆澹那边抛去。 穆澹虽然心中疑惑,但极度的渴望让他无暇他想,目不转睛的看着图纸,伸手就想要去接。 黑衣卫也下意识盯着,整个人已然凌空而起,眼看着就要把到手。 那一瞬,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空中那一张麻纸上,呼吸都放缓了。 突然,一支穿云而来的火箭将麻纸瞬间点燃,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团火在空中燃烧,然后迅速坠落,顷刻间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啧啧——”祝伯夷惋惜看着地上的那一堆已经无法辨别的东西,“可惜了。” 穆澹愣愣的盯着地上的一团灰烬,平静的脸几乎被瞬间撕裂,他瞪大了眼睛,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一阵微风拂过,灰烬也被带走,他这才缓缓抬头,盯着祝伯夷的目光似乎在泣血。 “祝伯夷——!”他料到了祝伯夷不会这么轻易把东西给他,但他没料到,他会就这么把东西毁了! 祝伯夷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的开口,“那么大声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天远地远呢,咱们这么近,我连你心碎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祝——” “诶,”眼瞧着穆澹还要再喊,祝伯夷立刻抬手打断了他,“别喊,别喊,现在还不合适。” “你——”穆澹的话依旧说话,他刚一张口,又被打断了,但这回不是祝伯夷打断了,而是被平地一声惊雷打断的。 随着一颗震天雷在穆澹身后的大军中央炸响,祝伯夷单方面宣布开战! 伴随着震天雷的冲击力,祝伯夷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吃痛的马儿立刻狂奔,瞬间将祝伯夷带到了穆澹面前,紧随其后的,是鹰卫和两万大军。 祝伯夷长剑朝着穆澹挥去,穆澹弯腰险险躲过,随后抽出自己的佩剑还击。 两人都不是花拳绣腿,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手几十招,周围都没有人敢靠近。 “身手不错,看来没少下功夫。” 这话是祝伯夷说的,他混迹江湖多年,见过的高手数不胜数,但能接他十招的人却寥寥无几,穆澹的确厉害,两人顷刻间已经交手百招开外。 “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穆澹双手握着剑柄,愤怒至极,一边猛烈进攻,一边小心防守,目前为止,还算游刃有余,“不过就算没有图纸,今日这一战,也是我胜算大一点。” 五万人对两万人,祝伯夷手里现在没有火炮,震天雷他们双方都有,所以,这一仗他绝对不会输。 但祝伯夷显然不会如他的意,他嘴角得意的上扬,出手越发狠辣,招招朝着穆澹要害攻去,“是吗?” “这么自信,那你不妨回头看看。” 祝伯夷的腔调带着绝对的自信,穆澹晃眼瞥了一下身后,双方都处于混战之中,黑衣卫被鹰卫缠住,佟棠生被几十人围困其中,宛如困兽,双方的弓箭手已经分不清敌我,漫天的箭羽黑压压,谁都躲不过。 晃眼一看,这就是战场混乱的常态,但穆澹常年观战,只需这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在他们大军后面,出现了另一支军队! 他脸色大变,这支军队不是他的人,就只能是祝伯夷的人。 穆澹心知不妙,心中开始计划着退路。 可就是这一晃神,让祝伯夷逮到了机会,趁着对方分神之时,祝伯夷手上的动作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剑在他手中出神入化,他左手执剑,右手运足了内力,一掌拍在了穆澹的肩膀上。 这一掌可是运了十成内力,穆澹丝毫没有准备,手中的剑被迫脱手,整个人半跪到了地上,脸色惨白,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完成了对他五万大军的包围。 祝伯夷提着剑,迈着缓慢的步子靠近穆澹,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半响,缓缓开口,“论心机、谋略、局势判断,我自问不如你,但论功夫、内力,你还差一点。” 差一点...... 的确是差一点! 穆澹紧咬着后槽牙,缓缓抬头,从他的脸上不难看出暴戾和凶狠,但更多的,则是不甘和憋屈! 不过祝伯夷更喜欢将其说成是战败者的自尊心。 这一战穆澹注定没有胜算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在接下来,他便不再开口,当然,祝伯夷也不让他开口,让人扒了他的外衣,然后将他从头到尾用麻绳困住。 祝伯夷让人把他绑在了不远处的山丘上,他自己紧随其后,两人在山丘上,一站一跪,俯瞰着眼底的战场。 在大军的包围之下,穆澹的五万大军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祝伯夷也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这样通敌叛国的人,留着就是耻辱! 他一边关注着战场,一边用余光观察穆澹的动静,不出意外的,穆澹没有任何反应,应该说没有任何一点心痛。 “果然是冷血,看着自己的属下死在自己面前,竟然可以毫无怜悯,佩服。” 穆澹闻言,头也不抬,冷笑一声,淡漠开口,“人也不是我北越的人,我有何心痛的?” 不过是他的棋子,谁会为一颗无用的棋子浪费心神呢? “呵——”祝伯夷自讨没趣,早就知道这是个没心肝儿的,他就多余开口。 这一场胜利没有任何意外,当汪奎山带着佟棠生的头颅来复命时,便宣告了这一战的结束。 穆澹静静的看着复命的汪奎山,其实当看见汪奎山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大意了,也低估了温照凛拿下苗疆的决心,祝伯夷带着四十万人进入苗疆只是开胃菜,也是浅浅的尝试,一旦出现兵力不足或者别的意外情况,便会有人支援而来。 汪奎山带来的人不少,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一战,他又输了...... 第143章 掉馅饼了 穆澹被擒的消息不出一日,已经传遍了整个苗疆,不仅如此,这个消息,正被红鸾阁的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播开,不出三日,便会传遍整个中原大地。 这么震撼且大快人心的消息,闫执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此时的他,正拼了命的往壹方城逃命,他好不容易从郴都脱身,现在壹方城是他最后的退路。 “活该!”闫执狠狠的唾骂一声,既爽快又不甘,“你告诉连茂行,若是能立刻要了穆澹的命,我就饶他不死!” 侍卫闻言,便知道主上这话不是开玩笑的,他分得清眼下的局势,知道这回主上是真的恼了圣女了。 穆澹能算计到闫执,连茂行在这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闫执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这整件事里的失误,他把一切罪责都归咎到了连茂行身上,全怪他失察,轻信了小人,否则他现在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援军被困惠州,郴都又失守,眼瞧着苗疆大半疆土就要落入祝伯夷之手,他怎能甘心! 这个时候,必须找一个人来发泄他的情绪! 而连茂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这个时候的闫执,还不知道,他已经见不到连茂行了。 早在连茂行没有在壹方城找到穆澹的踪迹之时,他就彻底明白过来,他被算计了! 他本想赶回郴都,试着挽救郴都的败局,这样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这条命,可是他刚一离开壹方城,就被杀手暗杀了。 大概这个时候,灵魂已经过了奈何桥吧。 祝伯夷怎么会放过连茂行这么重要的人呢,现在已然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温照凛又给他下了死命令,要在年关之前拿下苗疆,那就要把闫执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铲除干净,这事宜早不宜迟,一个月内,闫执身边必须没有可用之人,这样才不会耽搁他的进程。 苗疆已然大势已去,或许从穆澹进入苗疆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三方势力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暗流涌动,苗疆如何能承受得住呢? 也许还能追溯到更早以前,从闫执带着震天雷出现在苗疆的那一刹,从他企图通过军火控制整个中原战场的那一瞬,他就注定了失败。 可能闫执也恍然间明白了这个道理,但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有一丁点的退缩,他不会投降,即便是死,他也要站着! 不过闫执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布局谋划了这么多年,从还在汴京之时,就步步为营,到最后却落得一个最先退出战场的结局,这对他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当然,祝伯夷是不能知道他这些心思的了,生擒穆澹,攻陷郴都,迫使敌军败退壹方城,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足以让他高兴好一阵儿了。 而另一边,远在延陵关的温照凛也先后接到了好消息,他前脚刚接到祝伯夷的消息,后脚阿骨就从延陵关内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王爷,您所料不错,邹密即将在五日之后离开延陵关,将延陵关交给镇国公的大公子镇守,而邹密,则被闫曜梁招回了汴京。”阿骨的话里带着止不住的兴奋,这些日子他把什么都看在眼里,这个邹密很是不好对付,他们已经延陵关僵持了这么久,还没有丝毫进展,如若再这样耗下去,年关之前,必然不能抵达乾州,更别说入驻乾州了。 他知道面对经验老道且丰富的邹密,温照凛很多计策都无济于事,若是邹密继续待在延陵关,双方至少还要僵持一个月。 现在闫曜梁主动把人调走了,这件事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温照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免震惊,“这个关头回京述职?” 他以为闫曜梁是知道延陵关守不住,把人派去了乾州,这样至少能在年关之前把他们拦在乾州之外,实在是没想到...... 难怪邹密那么急切,他镇守延陵关十几年,已经有感情了,现在让他离开这里,跟让他抛弃自己的孩子有何区别? 阿骨点头,“不会有错,圣旨都已经在他书房摆着了,接他回京的队伍都已经等候着了。” 温照凛想不通,闫曜梁这是另有打算还是真蠢? “传信汴京,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可不信这件事会这么巧,这个时候调走邹密,怎么看都不对劲儿,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闫曜梁自己疯了,要么就是,这其中还有别人的手笔。 “属下明白,回来之前已经往汴京去消息了。”他跟在温照凛身边也不少时日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属下觉得,需要跟王爷您汇报一声。” “说。” “镇国公刚一入京便被秘密看押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咱们的人还没有找到老国公的踪迹,您看这件事需要暗卫插手吗?” 镇国公被召唤回京温照凛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闫曜梁这样轻易就把人藏了起来。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镇国公究竟在坚持个什么,为一个狗皇帝守江山,一没图到权,二没图到财,甚至连个信任都得不到...... “确保老国公性命无忧便好。” “是,属下明白。” 邹密在五日后的清晨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延陵关,他什么人都没有带走,甚至连一个贴身侍卫都没有,带着闫曜梁的圣旨,跟着说是来接应他实际上是来监视他的人,一起踏上了回汴京的路。 他很多年没回汴京了,因为闫曜梁已经很多年不召他回京述职了。 他们的行程并不快,这让邹密有很多空闲时间观察周围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靠近汴京,他越是觉得压抑,不光是他自己,那些沿途的百姓都给他一种压抑的感觉。 明明是赶集的时候,却难得在老百姓脸上看见笑颜。 他趁着身边的人不留意问过,原来是朝廷之前修建的惠民堂惹的祸。 为了敛财,惠民堂现在已经变成了买卖官位的地方,但凡有点小钱的商户或者乡绅,都给自己买了个官,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即便是芝麻大一点的小官,一个甚至没听过名字的官位,都可以随意欺压百姓,什么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事情随处可见。 这对那些本就平困的百姓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而且这样的现象,越是靠近汴京的地方越是严重。 邹密知道这个惠民堂,但惠民堂并没有在延陵关建立,或许是因为那里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吧。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关注着这些,他也留意了身边的人,发现这些人对这样的现象毫无反应,眼皮都不舍得抬一下,好似已经见怪不该了。 他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在汴京,这样的事情恐怕更是严重。 对此,邹密只能无声叹气,他此行生死未卜,都自顾不暇了,如何还能关心别的呢?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皇上这个节骨眼上召他回京用意何在,他自问忠心耿耿,也不与人交恶,完全没道理这个时候将他撤出延陵关。 难道皇上别有用意? 请君入瓮? 然后瓮中捉鳖? 温照凛会落入他的陷阱? 呵呵,除非温照凛脑子进水了...... 又是一个想不明白的夜啊,邹密索性不想了,浑浑噩噩的闭上眼睡大觉。 他们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在离开延陵关的第六日,他终于进入了汴京城。 繁华,热闹,这里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兴荣和奢华,跟外面的情形截然不同,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即将打到家门口的敌人。 对此,邹密无言以对。 他没有见到闫曜梁,甚至连皇宫都没有进,宫里来了一位太监,带走了他身边的人,然后把他安置在了一处驿站,说是皇上的意思,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召见,没有述职,更别提接风宴了。 这让邹密突然想起了当年同样也是回京述职的秦老将军! 明明两人的处境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一点重合的地方,但他还是想起了秦老将军,毫无里头。 不过,他没有见到闫曜梁,不代表闫曜梁全然不管他,相反的,每天都会有人把邹密的行踪汇报给他,他没有限制邹密的行动,所以邹密是自由的。 可是几日下来,邹密的行踪没有半分可疑,邹密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说明了他跟这个地方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举目无亲。 又一日,当邹密的消息再一次出现在闫曜梁桌子上的时候,等候在殿外的高迁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不是说邹密勾结温照凛吗?现在怎么说?”闫曜梁将手上的纸条毫不客气的扔在了高迁脸上,整个人阴森森的看着高迁。 高迁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颤颤巍巍的开口,“皇上稍安勿躁,微臣收到的消息的确是这样,此时没有消息,想必是邹密还在观望,微臣保证,不出三日,一定会有动静的。” “哼!”闫曜梁冷哼一声,起身往殿外走,不再看高迁,“最好是这样!” “微臣一定,一定找到证据。”高迁小心翼翼的擦着额头的汗珠,心脏狂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半月前不知是谁把邹密叛变的消息递到了闫曜梁面前,闫曜梁当即就发作了一通,不管真假,立刻就下旨把人召了回来,然后把寻找证据这件事交到了高迁头上,甚至单方面认为这消息就是高迁递给他的。 可事实如何就连高迁都不知道,他猛地被通知,两眼抓瞎,如今邹密人都到汴京了,他还没找到证据,可他怎么找得到证据呢? 对方不过一张字条的事,他连个查找的方向都找不到! 不够高迁心里也明白,闫曜梁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害怕了! 他受不得任何一点儿背叛了。 所以即便没有任何证据,只需一张无凭无据的纸条,他也要把人逮到身边,不衷心于自己的人,也绝对不能效忠温照凛! 闫曜梁离开御书房便进了后宫,如今后宫两位有孕的嫔妃,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喜事,所以他这些日子很是愿意往后宫走一走。 不过他刚在钟粹宫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匆匆找来了。 “皇上,凌大人求见。”元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闫曜梁正在跟贤妃对弈,闻声脸上骤然黑了下去,他对面的高绮荷心中当即警铃大作,识趣的停住了落子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闫曜梁将手中的黑子扔在一边,又抬眼看了一眼高绮荷,安抚道:“朕去去就来。” 高绮荷温顺的点头,站起来将闫曜梁送到了门口。 她进宫时间短,但已深谙后宫生存之道,不要触闫曜梁霉头,顺从二字一定要刻在骨子里! 闫曜梁不喜欢叛逆的人,一点点都不行。 养心殿内。 “启禀皇上,六皇子被温照凛带在军营,属下一时半会接触不到六皇子,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另外惠州传来消息,咱们的大军被困在惠州了,苗疆大乱,这三十万人恐怕......” 恐怕后面是什么凌云没有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元仲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闫曜梁,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盛满热茶的茶盏就在他脚边碎裂。 “什么事都办不好,朕养着你们作何?”极致的盛怒之下,闫曜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一个小孩子都控制不了,至今都带不回来,朕是不是对你们太宽容了?” “皇上赎罪,属下已经派人潜入军营,您再给属下一个月的时间,属下一定把六皇子带到您面前。”凌云冷血,可他惜命,他看得出来,闫曜梁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认贼作父,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从头到尾,闫曜梁没过问一句惠州三十万人的死活,元仲没有提醒,凌云更不想触这个霉头,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三十万人,一开始就是闫曜梁的弃子,对他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 第144章 势如破竹 在收到汴京消息之前,温照凛不敢轻举妄动,为了以防万一,也给镇国公面子,邹密离开之后,他没有立刻下令攻打延陵关,而是暂缓了战事,两军进入了短暂了休战。 只是这样的状况不可能维持很久,暗卫的消息很快就送来了。 邹密回京这件事,的确是有人从中斡旋促进了他回京,给邹密埋下了一个雷,让他失去了闫曜梁的信任。 能轻而易举拿捏了闫曜梁的性子,这个人一定是闫曜梁身边很亲近的人,知道闫曜梁现在最忌讳什么,所以才这样轻易的就化解了温照凛目前的困境。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留在汴京的探子几经洗盘,剩下的并不多,更别说是能留在闫曜梁身边的了。 这个人暗中助他,又不肯显露身份,究竟有何目的? 温照凛想不通,但在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他决定接下这个巨大的馅饼。 两日后,广平军再一次对延陵关发起进攻,温照凛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兵临延陵关城下,大概是因为邹密不在,主帅还不熟悉的原因,这一战对广平军来说,赢得很轻松,不过一日得功夫,就成功拿下了延陵关。 在延陵关耗费了接近两个月得功夫,终于第一次叩开了延陵关的大门,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王爷,城破了!”将士们兴奋的声音传进温照凛耳朵里,他脸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听到这个声音,也是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杀!” 城内的敌军已经乱成一团,将士们挥舞着武器高喊着冲进城门内。 敌军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等温照凛骑着追风进去的时候,大军已经将敌军彻底压制,而敌军主帅,也就是镇国公的大公子,今年已经不惑之年的霍鸿远已经被擒,他身着盔甲,长枪散落在一边,没有反抗,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很意外。 温照凛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示意身后的阿骨把人带走。 接手延陵关非常顺利,延陵关居住的人口本就不多,又经历了快两个月的交战,现在早就没剩下什么人,基本都朝着关内逃难去了,所以广平军入驻延陵关没有碰到任何阻力。 不过温照凛也没有在延陵关久留,他们在这里休整了两日,然后便带着大军朝着乾州进发。 延陵关的胜利振奋了军心,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拿下了包括重山关、恩阳城、湘粼江在内的三州十五城,赶在立冬之前,四十万大军终于是浩浩荡荡的抵达了乾州境内,跟早就抵达的周作成大军对乾州形成了合围之势。 他这一路太赶,乾州的详细情况还没有送来,且大军也已经到了极限,需要休整。 他们在距离乾州六十里外的篡县安营,奔波了这么久,温照凛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他,也终于有时间提审霍鸿远了。 霍鸿远跟温照凛其实不怎么对付,甚至可以说两人是有纠葛的,当初两人都在汴京的时候,霍鸿远看不上温照凛,朝堂上每一次针对温照凛的言论,他都是出了力的。 但那时候的温照凛一心只想着给闫曜梁使绊子,又因为老国公的原因,不愿跟他计较。 温照凛很清楚,霍鸿远不是带兵打仗的人,老国公是个很精明且审时度势的人,军功太盛会树大招风,所以霍家这一辈,没有一个武将,霍鸿远文武双全不假,但对打仗,基本还停留在纸上谈兵,对战场的熟悉程度,甚至不如温照凛。 如今被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仅仅因为能力不足,更因为对闫曜梁和皇权的失望。 本来他是不想也不用召见霍鸿远的,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要他不作妖,他还可以找机会让他跟家人团聚,而之所以提审他,是因为他现在需要从他口中知道一些事情。 霍鸿远被将士押了进来,他仿佛早有准备,看到温照凛毫无波澜,还轻松的笑了笑。 “当初所有人都说你胸无大志,终日只知纵情享乐,各位同僚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你,却没想到你会有今日。”霍鸿远率先开了口,他看着温照凛,眸子里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温照凛知道他话没说完,对此只是笑笑,靠在椅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示意他接着说。 霍鸿远喝了一口手边给他准备的茶水,竟然意外的还不错,“甚至在你跟朝廷撕破脸,拿下整个东南府的时候,所有人都还觉得你成不了大器,不过是小打小闹,迟早会被朝廷镇压。” 当然他也是这样想的,甚至到了现在,他被温照凛生擒,他也不愿意承认温照凛可能会一统天下。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不想看见曾经不如自己的人,现在比自己站得更高吧。 说白了就是嫉妒! 霍鸿远这样想着,嘴里也这样说着,“直至现在,我都不相信你有本事将闫曜梁拉下皇位,但又不得不承认,你是唯一一个有机会的人!” “霍家没有机会也没有这样的血性,所以我嫉妒你。” 这样的说辞毫无里头,还是从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怎么听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讽刺,但霍鸿远已经全然不在乎这些,他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温照凛身上,脸上满是弄不明白的情绪。 “想当年,我们霍家这一辈,一心都想上战场,保家卫国,驱除敌军,只是终究没能到机会,现在寄回来了,霍家人却早已没了当年的狼性。” 说不可惜是假的,谁不曾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呢? 温照凛始终没有说话,就那样环抱着手静静的看着他。 霍鸿远跟他对视,他在温照凛身上,看到了久违的血性。 他换了一个姿势,放松了下来,“我知道你今日见我是想从我口中打听汴京的情况。” 温照凛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从我父亲带兵出征开始,闫曜梁就囚禁了霍家,封锁了霍家的一切消息,所以我知道的东西,不会比你多。” 这是实话,闫曜梁不会让知道太多的人掌握兵权,这点温照凛很清楚,所以他并不质疑霍鸿远的话。 不过好在,温照凛想要打听的,也不是这些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有一瞬的交汇,温照凛笑着点头,算是信了他方才的话,“我知道,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很久以前?”霍鸿远狐疑的重复。 温照凛点头,“二十五六年吧。” “二十五六......”霍鸿远的嘀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了起来,眼珠子都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照凛,“你——” “你知道什么?”霍鸿远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整个人变得戒备又阴沉。 霍鸿远的反应让温照凛很意外,这反应,看来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得不少。 “我知道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知道什么?”霍鸿远这反应,不像只是一个知情者,俨然更像是一个参与者。 他以前的确没有查过当时那件事究竟有那些人参与,因为他觉得找到闫曜梁这个主谋就已经够了,在看到霍鸿远的反应之前,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霍鸿远摇头,但飘忽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温照凛眼尖,当然不会放过他这个心虚的眼神,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微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霍鸿远,“你这个反应,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霍鸿远也知道自己露陷了,时隔多年还有人提起当年,而且偏偏提起的还是那件事,这个人竟然就还是温照凛,这让他不得不惊讶,也不得不惊慌。 他跟温照凛对视片刻,随后移开视线,不再开口。 “霍家......也是参与者?”温照凛试探性的开口,语气里依然有了六分笃定,不出意外的,再次对上了霍鸿远惊恐的视线。 即使霍鸿远没有承认,但他的眼神已经让温照凛得到了答案,这样意外的发现让他无奈又愤怒! 难怪! 难怪他一直觉得镇国公对他的态度怪怪的。 难怪他几次三番劝说镇国公,对方都态度坚决。 原来是这样! 呵! 是残存的一点愧疚吗? 温照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神越来越凶狠,这让霍鸿远心惊不已,他又不傻,看温照凛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猜到了,“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很难判断,霍家有霍家的立场,也是迫不得已。” 立场不同,便注定了必须成为对手。 霍家一早投奔了还是太子的闫曜梁,为表忠心也为站稳脚跟,有些事是必须做的,他们别无选择。 “你也是在朝堂摸爬滚打过的,应当知道,战队不可避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要站稳脚跟,就不能心慈手软,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霍鸿远急于撇清霍家的责任,却忘了自己现在在谁的地盘上,温照凛还没有开口,一直沉默着站在不远处的阿骨先听不下去了。 阿骨一脚把霍鸿远踹翻在地,恶狠狠的骂道:“还他娘的有脸坐着说话,闭上你娘的臭嘴,还站队,侯爷忠于先帝,怎么就惹来杀身之祸了?” “不过是你们排除异己的借口而已,少他娘的说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还跟王爷比,你们也配?” 越说越气,阿骨抬腿就又是一脚,准备再给一脚的时候,被温照凛打断了,“阿骨!” 阿骨收回脚,朝着霍鸿远呸了一声,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温照凛从椅子上站起来,强压着杀气,一步一步走到霍鸿远面前,随后缓缓蹲下,一只手搭在膝盖,居高临下的问霍鸿远,“我娘生产当日,有人在催产药里下毒,这是谁的主意?” 当年师傅虽然查到了闫曜梁头上,但一直没有查到究竟是谁出的主意,这样歹毒,想要灭了他们全家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本想着以后当面问闫曜梁,但是现在,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霍鸿远已经被温照凛的气势震慑住了,他止不住的向后退,嘴里念叨着,“我不知道,不知道......” “真的?”温照凛全然不信,耐着性子继续问。 “我......我不......”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本王没有耐心了。” 温照凛身上的杀意就快要抑制不住了,整个人宛如从炼狱走上来的一样,煞人得很。 霍鸿远还在往退,但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又能退到那里呢? “我......是,是,是高迁!” 霍鸿远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一瞬间整个人都瘫软了。 果然! 温照凛嘴唇一笑,嫌恶的瞥了一眼霍鸿远,随后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霍鸿远,“念在霍岩尘当初救过本王的份上,本王今日饶你一命,算是报答了老国公的恩情,但日后若你霍家人再落到本王手上,本王绝不会心慈手软!” 霍家势力不俗,在当年那件事情上,出力绝对不会少,他不知道也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霍鸿远被带走,温照凛沉默了很久,才转头吩咐阿骨,“镇国公的行踪不必找了,另外传信汴京,暗卫可以从霍家撤走了,从今以后,霍家人的死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朝中也不必再有人帮霍家说话。” 他暗中派人保护了霍家一家老小那么久,朝堂上也尽可能的让人维护他们,不说别的,至少保了他们霍家三条命,也算是够偿还镇国公那些恩情了。 而今什么都剩不下了,如果霍家人再撞在他面前,他不手软,说到做到! “是!属下立刻传信!”阿骨觉得温照凛这个决定相当相当正确,这世上哪那么多以德报怨的事情,王爷算是感念恩情的,若是换了他自己,不说手刃镇国公,至少是不会放过霍鸿远。 势必让镇国公也尝尝骨肉分离的痛楚! 第145章 出奇才能制胜 从霍鸿远的嘴里知道意料之外的事情 温照凛直到后半夜才缓过神来,他心里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他从未见过父母,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跟师父和祝伯夷生活在一起,基本没有跟长者相处的机会,那些年得了镇国公的帮助,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 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缺什么就渴望什么吧。 今夜注定无眠了,温照凛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大氅,走出了营帐。 马上就要入冬了,越发寒冷了,大晚上被这冷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漫无目的的在军营里走着,已经深夜了 ,将士们接连奔波了不少日子,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经过的几个巡逻的将士。 他们在这个时辰看到温照凛,有些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打过招呼之后便继续巡逻去了。 温照凛闲逛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往回走,他准备去看看小团子。 本来小团子是跟他住在帅帐的,但因为之前攻打延陵关太忙,晚上经常处理军务到很晚,手下的人又时常晚上出入,这严重影响了小团子睡觉,所以他就单独给小孩儿寻了个住处,跟他离得不远,几步路的事。 军营的冬天不好过,这小孩儿身体又弱,还是多关注着比较好,虽然有赖阳一刻不离的跟着,但总归要自己看看才放心。 他放低了脚步声慢慢往小团子的帐篷走,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视线内,温照凛立刻停了脚步,躲在了一旁的帐篷后面。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似乎对军营十分熟悉,很轻易就躲过了巡逻的士兵顺利摸到了小团子营帐的外围。 温照凛放缓了气息,不动声色的跟在那人后面。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隐藏在帐篷外面黑暗的地方,倏然,温照凛听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像是虫声。 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动静,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个声音肯定是某种暗号。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个士兵打扮的男人就出现在了温照凛的视线内。 两人很显然不是第一次接头了,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废话,简单的交换了信息之后,便分开了。 黑衣人已然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准备脱身,那个士兵环顾四周之后也就要回去,温照凛皱眉,他犯了难。 他现在是该追那个黑衣人呢还是跟踪那个士兵然后确认他的身份? 从小团子的安全角度考虑,他应该追那个士兵,因为他更危险。 但从一劳永逸的角度出发,他现在应该追着那个黑衣人去。 可是…… 正在温照凛权衡之时,阿骨突然出现了。 他就站在方才那个黑衣人和士兵交换信息的地方,两人之间有段距离,阿骨只能用嘴型说话,“王爷,我去追那个人。” 借着微弱的火光,温照凛明白了阿骨的意思,点点头,然后自己转身追着那个士兵去了。 寂静的深夜,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任何一个人出现都会显得很突兀,温照凛只需要往高处一站,就能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士兵钻进了哪一个帐篷。 为了以防万一,士兵消失在视线之后,温照凛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了一会儿,他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那个帐篷边上,确定里面没动静之后,他才悄悄离开了。 他没有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回到了小团子那里。 小团子睡得正香,赖阳警惕的守在他边上,看到温照凛进来,重重了松了一口气,很明显,方才外面的动静他也听见了。 赖阳可是红鸾阁一等一的杀手,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不可能察觉不到。 见到温照凛进来,赖阳压低声音唤了一声,“王爷。” 温照凛点点头,走到小团子床边看了一下,确定小团子没有被打扰之后才小声的说道:“有什么发现吗?” 两人几乎都在用气音交流,即便就在帐篷外,都不一定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闻言,赖阳点头,“前几日属下就发现了,但那人并未做出什么别的举动,属下怀疑他是在踩点,怕打草惊蛇就告诉了阿骨,阿骨这几日都在追踪那人的踪迹,但很不顺利。” 难怪阿骨方才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原来是早就已经蹲守了,自己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大概阿骨看到自己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那人明显是冲着小公子来的,属下怕您担心,就准备抓到了那人再给您汇报,没想到您今日这么巧就碰上了。” 可不是很巧吗,若不是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他真不一定能发现自己的军营里竟然出现了叛徒,更不知道自己戒备森严的军营,别人竟然胆敢随意出入。 “跟那人接头的是谁?”那个士兵的确就是自己军营的人,不会是假扮的,他自己就是易容高手,非常断定那人绝对货真价实。 “这几日跟在小公子身边陪着习武的人,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但不排除他还有同伙的可能,所以不敢冒然将其扣押。” 对付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势必要一网打尽的好。 赖阳的话音落下,温照凛点了点头,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竟然忽略小团子至此,这小孩儿敏感得很,可不要多想了才是。 “尽快将叛徒一网打尽,阿骨回来之后,让他来见本王。” “是,属下明白。” 温照凛给小团子掖了掖被角,将他伸出被子的手腕放进了被子里,又吩咐赖阳仔细照看着,然后才放缓脚步离开了。 其实对方是谁的人并不难猜,这天底下,也就三个人会有这样的心思。 除了已经被祝伯夷看押起来的穆澹和已经自顾不暇的闫执,就只剩下汴京城的那位了。 有时候温照凛会想,闫曜梁是真的心疼小团子,想要将他接回皇宫一家人团聚呢?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小团子认贼作父下了他这个亲生父亲的脸? 温照凛更偏向于后者,虽然以前每年闫曜梁都会在六皇子忌日的那几日心情不好,但这在温照凛看来,不过是做做样子,像世人彰显他的仁慈而已。 毕竟如果是真的心疼喜爱,当初也不会拿小团子做诱饵,更不会在知道了小团子在自己手上还至今没有任何要跟他和谈的意思,甚至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这让他如何相信闫曜梁是真的疼爱小团子? 他现在所做的种种,只能说明小团子在闫曜梁心上的位置,远远比不上他的皇权。 小团子在他那儿得到的,不会比在自己这儿得到的更多。 不过闫曜梁一直这样觊觎着小团子也不是事儿,他得让他忙起来,也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阿骨是在两个时辰之后回来的,气息有些凌乱,应该是着急赶回来的原因。 此时天都已经亮了,温照凛一边处理军务,一边等着他。 “王爷。” “嗯,”温照凛点头,“如何?” “属下又跟丢了。”阿骨略显颓废的开口。 温照凛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阿骨,略显错愕的开口,“又?第几次了?” “第三次,”阿骨如是回答,“第一次是在四日前的夜晚,属下发现那个黑衣人的踪迹,一路追到了城门口,第二次是在两日前的深夜,属下也是一路跟着他,却刚一出军营就跟丢了。” “今夜是在纂县城外的菩提寺跟丢的,那人跟泥鳅一样,进了寺门眨眼就没了。” 三次跟丢了地方都不一样,这样阿骨一时半会也摸不着头脑,温照凛在脑海里标出了这三个地点,大军现在扎营的地方是在纂县外围,没有进城,只有一小部分广平军在城内。 从纂县到军营,也就两个时辰的距离,菩提寺就在这条路的中间,是巧合? “可有暴露你自己的行踪?” 阿骨摇头,“属下一直远远的跟着,那人应该没有察觉。” “这就好。”没暴露行踪又在这里把人跟丢,说明这菩提寺大有问题。 现在对方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些,也没有暴露行踪,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这件事你不用跟了,本王亲自跟,你留在军营,把那些个叛徒给本王找出来。”双管齐下,这件事一定要趁早解决,在进攻乾州之前,这件事不能给他扯任何后腿! 找叛徒这件事阿骨擅长啊,谭蒙交给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如何辨别身边的敌人,他当时可是这门课的第一名! 所以在接下来的两日,阿骨换另一个身份,整日跟在小团子身边,表面上是保护小公子,实际上是观察每日出现在小团子身边的人。 其实想要找到这些人很简单,这些人是冲着小团子来的,想要里应外合将其劫走,那里面的这些人,任务肯定就是掌握小团子的行踪和每日作息,想要掌握小团子每日的活动轨迹,要么暗中观察,要么跟在身后当侍卫,明目张胆的偷窥。 经过一天的观察,阿骨已经锁定了两个目标,一个是小团子身边保护的四格侍卫之一,另一个是每日送膳食的伙夫,加上之前跟黑衣人接头的那个,已经可以确定三个人了。 三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阿骨一时不敢确认还会不会有别人,所以他打算再观察一日,找到他们之前的联络方式,这样就能确定究竟有几个人了。 而另一边,温照凛在一个深夜成功跟踪到了前来交换消息的黑衣人。 他一直躲在暗中,他们的声音很小声,温照凛只能隐约听见一些,什么紧急,什么刻不容缓...... 看来这是有人等不及了。 也说明他们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让他多少有了些紧迫感,所以在跟踪黑衣人的时候,格外认真,比当年闯荡江湖还谨慎小心。 凭借着一流的追踪手段和高超的隐藏技巧,温照凛一路跟踪黑衣人离开军营到了菩提寺。 菩提寺早已荒废多年,且这里人烟罕至,如果有人造访,不会不留下痕迹,但如阿骨所说,那人进了这里,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分毫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温照凛屏气凝神,把寺里每个房间每个殿都一一查探了,排除了藏有机关的可能,也对,这废弃了多年的寺庙,怎么会有机关呢? 但温照凛不甘心,也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凭空消失。 肯定是还有什么他忽略的地方。 只是这让人忽略的地方,他一时半会儿是真的找不到,眼瞧着天就要亮了,为了不让军营里的那些人起疑心,他只能打道回府。 两次都在同一个地方把人跟丢,温照凛更加确定这个菩提寺里面大有乾坤了。 主帐内,阿骨趁着小团子休息的时间来跟温照凛汇报情况,顺便问一问温照凛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当然,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温照凛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既然确定了菩提寺有问题,那这个地方他绝对不会放过。 暗的不行那就明着干。 出其不意才能制胜。 “你让赖阳找个接口带两百将士离开军营,然后立刻去把菩提寺围了。” “围,围了?围了之后呢?”阿骨有些意外温照凛这个命令,不怕打草惊蛇吗? 看着阿骨的样子,温照凛无奈,解释道:“然后挖!看得见的敌方没线索,那就只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找出路,懂吗?” “另外,让暗卫暗中跟上留意着,有没有人暗中传递消息。” “你留在军营,菩提寺应该是一个重要的地方,这里一旦出事,他们肯定会有动静,然后......” 论城府,温照凛可是千年的狐狸,解决这几个宵小,游刃有余。 阿骨很少见到温照凛这一面,所以有些惊讶,但惊讶之余全是兴奋,将敌人一网打尽的感觉,即便只是说说,想象一下,就能非常开心! “王爷英明!属下这就去办!”他倒要瞧瞧这菩提寺究竟何有神通。 第146章 忙里偷闲 不用打仗的将士们精气十足,无处宣泄,所以干起活来迅猛无比,不过小半日的功夫,菩提寺就被挖了个底朝天,温照凛带着小团子到的时候,几个士兵正合力往寺外抬什么东西,赖阳在一旁指挥着。 见到温照凛前来,连忙走到了他面前,“王爷,您真是神了,这菩提寺下面,真是别有乾坤,下面好几条密道,四通八达,除了通往咱们军营和纂县城门口的,还有三条通往别处的。” 赖阳的语气里带着不可掩饰的兴奋,“暗卫已经顺着密道追查下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但是这密道看着应该有些年头了,那些人大概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里。” 温照凛闻言,点点头,目光落在了赖阳身后的那个木箱子上,就是方才那几个士兵合力抬出来的那个东西。 “那是什么?”温照凛看着那个箱子问道。 赖阳转头看去,那几个士兵正巧将箱子放好,朝着他们走来。 “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密室,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个箱子,属下觉得奇怪,就让人挖上来看看。” “去看看。” 那个木箱也是有些年头了,士兵拿佩刀轻轻一撬,就将其打开了。 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武功秘籍,只有几张零碎的手稿和散乱的图纸。 赖阳仔细看过之后才开口道:“王爷,看样子应该是挖这个密道的人留下的。” 赖阳一边说,一边把一张最完整的图纸递给温照凛。 是密道的详细图纸,通往何处,距离几何,这上面都有明确的标识。 “不过,会是谁在这个地方建造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密道呢?”赖阳看着手里的图纸,忍不住发问。 温照凛没有回答赖阳,扫了一眼手里的图纸,然后牵着小团子往菩提寺里面走。 寺里面已经面目全非,本就凌乱不堪的地方现在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大一小两人经过重重障碍,终于到了那个密道的入口。 “我想下去看看。”小团子挣扎着把自己的手从温照凛手里扯了出来,弯腰看着密道里面跃跃欲试。 温照凛瞪了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扯着他的后脖领把人拎了起来,“那你要不要下去打套拳。” “不好吧……”小团子艰难的仰头看着温照凛,扯着个难看的微笑。 “还不算太蠢。”温照凛无情打压一番,然后才把人放下。 命运的后脖颈得到解放,小团子依依不舍的看着密道入口,“父亲,你不好奇吗?” 方才那张图纸他也瞥了一眼,四通八达,建造起来绝对是一个好大的工程。 耗费那样大的精力建造的密道,用途肯定不小,这怎么能不让人好奇呢? “光是好奇有什么用,回去看看纂县的县志,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我去查吗?”小团子指着自己问。 “怎么,你不识字?还需要我再给你找个先生?” “额……”小团子摇头,“不,不需要。” “可是,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官府建造的呢?”如果是有人秘密建造,那县志上是不会有记录的。 “这个密道兴许不是官府明面上允许的,但这个菩提寺是。” 菩提寺! 小团子突然醍醐灌顶,脸上的困惑瞬间没了。 要在菩提寺下面挖这样几条四通八达的密道,菩提寺里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这个密道年代久远,很可能就是跟菩提寺一起建造的。 他只需要查找关于菩提寺是记载,就能找到跟这条密道相关的人和事了。 “父亲,我明白了,我回去就查。”小团子兴奋的开口,方才对密道入口的跃跃欲试转嫁到了这件事情上。 看见小团子这激动的样子,温照凛很欣慰,有一种很奇妙的成就感。 不过不等他好好享受一番,就被悄摸进来的赖阳打断了。 “王爷,有动静。”赖阳环顾四周,然后站在温照凛身边小声的开口。 温照凛和小团子同时看向赖阳,赖阳立刻又说到:“方才暗卫截下了一只信鸽,从菩提寺后院飞出来的。” “这是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 温照凛接过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有变,勿动。’ 小团子也想瞅瞅,踮着脚双手扒拉着温照凛的胳膊,浑身上下连眼睛都在用力。 温照凛无奈,只得将字条也给他看看。 从字迹上来看,落笔的人有些慌乱,可能是难得才寻到机会传消息。 “传消息的人呢?”温照凛问道。 “影二已经确认了,掌控了行踪,等着王爷的命令。” 温照凛思衬片刻,道:“暗中盯着就好,把信鸽放了,字条了内容改一改,让阿骨留意军营里的动静。” “这个人很可能不止往军营里送了消息,你让影二多留意。” 赖阳怔愣了片刻,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是,属下明白!” 赖阳走后,小团子不解的开口:“父亲是怀疑他们外面还有人吗?” “不是怀疑,是确信,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藏在何处,不过应该很快就知道的。” 小团子似懂非懂,他需要好好捋一捋。 菩提寺的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半个时辰,温照凛就带着小团子离开了,他们没有立刻会军营,而是转道去了纂县,幸好两人出来之前都换了便衣,现在也不用特地回去一趟。 今日是纂县赶集的日子,虽然这里是个不起眼的小县城,但同样热闹非凡,小团子许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整个人都亢奋得很,一会儿想吃吃这个,一会儿想看看那个,小小的身影不断穿梭在集市,温照凛眼睛都不敢从他身上移开,生怕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影六带着暗卫跟在暗处,一边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敌人,一边还要给小团子掏钱付账,忙的不行。 “父亲,这个好吃,你尝尝。”小团子将手里不知道什么糕点塞到温照凛手里,也不管温照凛吃不吃,转头对着摊主道:“这个糕糕,我还要五个。” 小团子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嘴里还不断地嘀咕,“赖阳一个、阿骨哥哥一个、黑大哥一个、还有一个黑大哥,再给师傅一个,嗯......庄将士和唐将士......” 小团子不停的嘀咕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人十个都不止,温照凛手里揣着糕点,心里疑惑,这小屁孩上哪认识这么多人的?这就是成日在军营里混的结果吗? 认识的人还不少…… 还要给人家带吃的,这关系看来也处得不错。 不过,这么多人,就五块糕点,要怎么分? 一人掐一指甲盖儿? 温照凛没有打扰他,看他什么时候才反应过来。 好在小团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接过摊主递来的糕点,小声道:“好像不够啊。” 意识到这个问题,小团子迟疑了一下下,然后转身仰头看着温照凛问道:“父亲,我可以给他们带一些别的东西吗?” 小团子很清楚,军营里是不能随便带东西进去的,寻常物件进出都需要严格把控,更可况是入嘴的东西,所以还是要事先问一下的好。 他都想好了,若是父亲不允许,那这些糕点他就在路上就解决掉,不过他私心里还是希望父亲答应下来的。 看着小团子期盼的模样,温照凛点了点头,“不能太多。” “谢谢父亲,父亲最好了!”如果不是身高不允许,小团子真想抱着温照凛亲一口。 温照凛松了口,小团子见到什么都想要买上几分,不过他没忘记温照凛的叮嘱,几番斟酌之后,挑挑选选终于买好了,有军营里吃不到的糕点,有打发时间的话本和山野游记,还有一些臂缚之类的东西。 看着不多,可这零零总总放在一起,也是好大一包东西呢。 东西也买好了,午饭的时辰也到了,温照凛带着小团子在饭庄用了午饭,然后才带着人打道回府。 小团子兴致很高,坐在马背上也不安分,揪着追风的鬃毛,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温照凛将他护在怀里,一手护着他,一手勒着缰绳,“这么高兴?” 他今日也是突然决定带着小孩儿出来逛逛的,他了解小团子,他是个关不住的,别在军营憋坏了才是。 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团子闻言抬头看着温照凛,笑得眼睛都弯了,“高兴!很久没有人陪我赶集了。” “你也很久没有单独跟我出来走走了。” 是很久了,他这一年,跟小团子都是聚少离多的状态,这小孩儿心里不舒服了。 “不会再这样了。” “嘿嘿,我就是说说,我可不是抱怨啊。”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哼......” 一大一小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往回走,看着小团子的状态,温照凛既欣慰又自豪,自己养大的小孩儿,果然看着顺心。 两人不急不徐的骑着马往城外走,伴随着小团子欢笑的声音,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惬意。 可是就是有人那么没有眼力见要来破坏这样的气氛。 两人骑着马刚出城,温照凛就敏锐的感觉到有一股不属于暗卫的势力跟了过来,人不少,大概十五六个的样子,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小团子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抬头看向温照凛,小声的开口,“父亲——” 温照凛朝他摇摇头,柔声安抚道:“没事,不用害怕。” “我不——” “咻——!” 小团子话没落下,一支箭就划破天际朝着两人飞来,可是这箭道却偏得厉害,温照凛躲都没躲,只听“铮——”的一声,箭头深深的插入了一旁的树干。 随之而来的,便是打斗的声音,温照凛转头的时候,暗卫已经跟对方交上手了。 温照凛粗粗看了一下,对方十六个人,黑衣蒙面,正在跟暗卫激烈的交手,到地之后立刻吐血身亡,应该是嘴里藏毒的死侍。 暗中没露面的大概还有两到三人,正在朝着自己靠近。 温照凛低头看了一眼小团子,而危险就在这一刻突然靠近。 梅花镖从暗中袭来,直直飞来,温照凛抱着小团子腾空而起,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梅花镖,已经辨别了对方的位置,温照凛迅速抽出马背上的长剑防备,余光瞥见了方才梅花镖落地的地方草枯了一圈。 镖上有毒,还是剧毒! 温照凛不禁皱眉,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看不上这样的手段。 眼见梅花镖失效,藏在暗中的三个人迅速露面,将温照凛和他怀里的小团子围在了中间。 温照凛还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不过要顾及小团子的安慰,难免有些掣肘,好在他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在他跟三个黑衣人交手几十回合之后,影六就从那边脱身,随即帮他分走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这一场打斗胜负悬念不大,在交手的时候温照凛就发现,对方太着急了。 即兴作案,没有万全的准备,丧失战斗力第一时间就是自杀,他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影六经验丰富,在打败最后一个对手的之后,眼疾手快的卸了对方的下巴防止他自杀,随后把人押到了温照凛面前。 “先带回去。” 回到军营温照凛才知道,他们在城外遇到的刺杀,都是挖了菩提寺之后的连锁反应,菩提寺外的确不止传出了一条消息。 两条消息都被暗卫截胡,只是不知道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把他们逼到了这个地步。 安抚好小团子,温照凛回了主帐,影二,影六,阿骨三人都在,还有阿骨从军营力揪出来的叛徒和刚才带回来的黑衣人。 温照凛一进来,影二扑通一声的跪下了,嘴里喊着,“王爷赎罪。” 温照凛挑眉,一时竟不知他何罪之有。 影六见状,识趣的站出来解释,“王爷,是这样的,影二见您带着小公子进了纂县,以为您是想把小公子做饵,把敌人引出来,就自作主张的改了信鸽的消息,这才把城外那些黑衣人引了出来......” 影六实在无语,这蠢货该聪明的时候跟个木头一样,不该聪明的时候这脑子倒是转得哐哐的,这也能想到...... 温照凛额头冒出几根黑线,原来自己差点被自己人坑了,实在气愤,“拿本王当作诱饵,我看你是皮痒了!” 虽然效果拔群,但亲耳被告知自己是诱饵,还是让人很生气! 第147章 皇后 影二这一顿罚是逃不掉了,不过因为结果还不错的原因,可以轻罚,温照凛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罚了他半个月俸禄而已。 言归正传,说回那些黑衣人身上。 阿骨从军营里一共揪出了四个人,一个在暴露的时候企图逃跑被阿骨一箭穿心,当即暴毙,另外三个被活捉,加上从纂县外带回来的一个,一共四个人。 他们这支队伍的首领已经一命呜呼,但这并不妨碍温照凛知晓他们的整个计划。 不出意料的,这些人的确就是闫曜梁的人,是闫曜梁派来抢小团子的。 他们一行一共二十八人,四人负责潜伏在军营,掌握小团子的行踪,二十人藏在纂县准备随时接应,还有四人负责往返军营和纂县传递消息,也是在这个中途,他们偶然发现了菩提寺下面的密道。 按道理来说,军营里多出了四张陌生的面孔,不会不引起周围人的警觉,而这次他们四人之所以能这样顺利的混进来,是因为他们驻扎纂县之时,各营的将士都做了调整,填补在延陵关牺牲的将士们的空缺。 偌大一个军营,几十万人,将士们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再加上做了调整,见到生面孔也不会起疑心,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挺会挑时机的。 这些人交代的倒是利索,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可能是为了保命,又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但温照凛并不在乎,他们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完了,人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他们是闫曜梁训练出来的死侍,而死侍是不能被抓的,一旦被抓,死了还好,最后没死,也会有人专门来杀他们的。 温照凛决定做回好人好事,就不再劳烦闫曜梁了。 不过他最后还留了一条命,并且把人放了。 这么精彩的事情,若是没有让闫曜梁知道岂不是可惜了? 他不仅要让闫曜梁知道,还要告诉他,这件事都是小团子的功劳,看能不能气死他! “王爷,您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当阿骨听说了这事,觉得又好笑又无奈,自家王爷怎么这样,杀人还要诛心。 温照凛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你觉得不好?” 阿骨闻言,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属下觉得非常好,甚至觉得还可以再加一把火。” “说来听听。” “小公子的身世曝光也有一段日子了,但咱们得到的消息都是关于闫曜梁的,却一直没有皇后的消息,属下听说当年皇后可是冒着性命之忧生下六皇子的,六皇子失踪之后大病一场差点没活下来,王爷您说,皇后这样爱惜六皇子,若是知道六皇子还活在人世,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答案显而易见了,阿骨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如果皇后知道了当年六皇子失踪的真相,她会怎么样?” 要说腹黑,阿骨可是当仁不让的,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同样的道理,家宅不宁,闫曜梁还有那么多心思来过问温照凛吗? 即便有,那恐怕也得大打折扣吧。 “现在皇后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能说明那个狗皇帝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亦或是他骗了皇后!” 都很有可能,但温照凛更倾向于前者,像闫曜梁那样颇具城府的人,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温照凛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之前都不曾想过皇后的立场,多亏阿骨提醒了! 皇后的母家何其庞大,即便闫曜梁登基之后,皇后母家或自愿或被迫的渐渐远离朝堂,但百年世家,背后的资源和人脉,是不可估量的,若是能借来用一用,那岂不妙哉! 想到这里,温照凛抬眸,跟阿骨对视了一眼,阿骨瞬间明白了温照凛的心思。 “王爷,属下这就去办。” “嗯。” 得到温照凛的肯定,阿骨立刻就消失在了营帐内,温照凛心情颇好,仿佛已经看到了闫曜梁焦头烂额的样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不能不考虑小团子的感受。 闫曜梁不是什么好人,也不配做一个父亲,但皇后不一样。 虽然皇后也不是什么善茬,也不能说是好人,但她爱护小团子的心是真的。 他也从未问过小团子想不想见皇后,也不是不问,只是他一直刻意在忽回避问题,他清楚的知道,小团子对娘亲这个身份有多重视,所以归根结底,是有些不敢。 温照凛想了很多,但到最后心里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去他娘的,想那么多,皇后的母爱伟大,他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父亲就不伟大了? 要是那臭小子胆敢生气不满,他非得揍得他哭天喊地! 阿骨是个行动派,在五日之后的清晨,当温照凛和周作成起兵攻打乾州的同时,远在汴京皇宫的皇后,就收到了消息,俨然就是关于广平王府小公子就是六皇子的消息。 为了让皇后百分百确信,暗卫还附带上了闫曜梁之前昭告天下之时的诏书! 阿骨果然没有说错,在这件事上,闫曜梁对皇后,把消息封得死死的,没有透露一点,所以当皇后看到信中内容的时候,整个人都没站住,直接跌坐在了凤椅上。 如果仅仅是关于小团子的身世当然不至于让皇后这般震惊,让她胆寒和不敢置信的是,自己小儿子失踪的真相和内幕! 温照凛做事不留余地,既然要说,那就说个干脆,也好让皇后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蠡......蠡儿......”皇后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无法相信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些年她一边自责,一边怨恨自己的大儿子,如今真相赤裸裸的摆在面前,愧疚和自责源源不断的用上心头。 她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信纸,将其扣在怀里,宛如抱着莫大的希望一般。 她自责愧疚了这么多年,一直都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年幼的儿子,没有维系好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才会让大儿子心生不满,他才会狠心对弟弟下毒手,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啊......”皇后已然丢失了自己一国之母的仪态,此刻,她只是为自己,为家族,为儿子悲哀的女人。 皇后的动静不小,让端着糕点进来的兮春吓了一跳,她是皇后的陪嫁,是从小跟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几十年了,从未见过高贵典雅的皇后这个样子。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兮春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盒,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的,三两步走到皇后面前,跪在她面前,双手放在皇后的膝盖上,仰头担忧的看着皇后。 皇后悲伤至极,此时已经流不出眼泪,她双眼通红的看着兮春,怀里的信纸在这一刻悄然滑落。 皇后没有说话,其实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兮春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家主子的身体正在不自觉的颤抖,她又担心又害怕,只能大着胆子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信纸。 她是识字的,可是此刻,她宁愿自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棒槌,上面的字她每一个都认识,可是凑在一起,却让她认都不敢认。 她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对皇后的担忧变换成了现在的不可置信和怀疑,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拿着信纸的手已经抖得厉害,嘴巴微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兮春好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皇后的声音把她拖了回来。 “兮春。” “娘,娘娘。”兮春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那么颤抖,可是身体的恐惧是控制不了的,她已经手脚冰凉,犹如掉入深渊了。 她很心疼皇后,她飞速的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握住了皇后垂在一边的手,“娘娘您放心,奴婢现在就给老爷和公子去信,事关两个皇子,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兮春说着就要站起来,可是还不等她完全站立,皇后就拉住了她的手。 兮春回头,不解的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摇摇头,随即说道:“不必了。” “为什么?”兮春不解,“皇上这样轻贱您,拿大皇子和六皇子巩固他的皇权,您难道还要原谅他吗?” 兮春人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都看在眼里,当今皇上依附皇后的母家登基,登基十年,一直忌惮着皇后一家,从未有过半分信任,如今更是......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皇帝,自家娘娘娘为何还要这样? 见皇后没有开口,兮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焦急的开口想要唤醒皇后,“娘娘,奴婢——” “兮春。”皇后打断了兮春的话,她松开兮春的手,缓缓站起来,将那几张纸条放进一旁的香炉里,燃了个干干净净。 兮春见状连忙阻止,可是已经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变成灰烬。 “娘娘......” 兮春没有接着说下去,似乎是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过皇后这时候开口了,“兮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是世家女,从家就接受优等的教育,曾经也是汴京有名的才女,从方才的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她就知道这件事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兮春不明白,皱眉不解的看着皇后。 皇后见状,道:“皇上早就知道蠡儿的下落,甚至利用蠡儿笼络的天下臣民,那封诏书天下人皆知,没道理身在京城的父亲母亲不知道。” 兮春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娘娘的意思是,老爷和夫人也知道这件事,那他们怎么......” 后面的话兮春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心中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而下一刻,她的猜想就被皇后证实了,“阿爹和阿娘现在恐怕也凶多吉少,至于几个哥哥,恐怕也不是那么顺利。” 她是中宫皇后,跟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大的事情,没道理家人知道了不让自己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没有办法让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皇后不禁冷笑一声,心中却冰凉一片,曾经她是那么感激皇帝,自己所出的大皇子涉嫌谋逆啊,皇帝都不曾怪罪分毫,甚至依旧宠爱她,给足了她这个皇后面子。 可是真相如何呢? 恐怕现在这整个皇宫,不知道蠡儿下落的,就只有她这个凤仪宫了!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封锁了咱们凤仪宫的消息?” “不然呢?你想想,你多久没有母亲的消息了?” 多久? 得有两个月了才是! “那娘娘,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皇帝封锁凤仪宫的消息,就是怕本宫因为这件事跟她闹起来,到时候不好收场,可是本宫偏偏不如他的意!”算计了自己这么久,年轻的时候利用自己登上皇位,现在又利用她的愧疚和无知平息此事,简直痴心妄想! 她现在算是看清楚了,闫曜梁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那个皇位! 也不是现在才明白,只是以前她会给他找借口而已! 听到皇后说这话,兮春很欣慰,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自家主子沉迷在皇帝的谎言里无法自拔到最后一无所有。 现在好了,只要自家主子是清醒的就好。 放松下来的兮春看着皇后,突然觉得这一刻的皇后光彩照人,突然,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娘娘,奴婢有一个疑问。” “什么?”皇后坐在凤椅上,手里把玩着玉如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闻言,抬头看着兮春,示意她接着说。 “既然皇上封锁了咱们的消息,那今日这些,又是谁送进来的呢?” 这封厚厚的信,是放在她梳妆台上的,她早起梳妆的时候还没有,在正殿见过嫔妃之后回来才有的,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放在自己梳妆台上的。 至于谁是,她也不知道。 皇后摇摇头,“不管是谁,本宫都记他一份恩情。” 不过其实她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人——温照凛。 眼下不想让闫曜梁好过了,且有这样本事的,也只有温照凛了。 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让自己认清了闫曜梁的真面目,她决定报答她一次,“兮春,有件事,本宫需要你去办。” 第148章 万民上书 皇后的动作比想象的要迅速得多,她不仅是皇后,身后更是有庞大的家族,谢氏一族满门的荣耀不能在毁在闫曜梁手里,所以即便闫曜梁有意封锁凤仪宫的消息,也阻止不了皇后把消息送出宫。 谢侯爷虽然已经退出朝堂,只担着一个侯爷的虚名,但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权力和人脉,足以做成他想做的任何一件事。 当他收到皇后的亲笔信时,二话不说就开始行动了,闫曜梁虽然监视了整个汴京,但谢家从之前朝中大臣集体出走,家族遭到打压之后就已经开始另谋出路,他不曾想过要背叛皇帝,但不管什么时候,他必须保谢氏一族无忧! 当天晚上,谢侯爷紧急召见了族中众人,不仅如此,还把族中小辈也秘密叫了回来,阵仗不可谓不大,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谢家或许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皇后或许没有看出来,但他不得不多想,流着谢家血脉的两个皇子都不在宫中,很难说这不是皇帝故意为之! “今日召集各位,是为了听听各位的看法,这是今日皇后从宫中传出来的。” 信被屋中众人纷纷传看,大家看完之后的神色,无一不是凝重和愤怒,拳头紧握,脾气火爆的谢三爷更是捏碎了手里的茶盏。 “狗皇帝!”谢三爷看不惯闫曜梁很久了,若不是因为闫曜梁,自己一身功夫何至于没有用武之地,自家二哥,四弟满腹经纶何至于如今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翰林院编修?谢家人才辈出却在偌大的天子脚下报国无门? 造成这一切只因闫曜梁的疑心! “若不是当年妹妹非他不嫁,谢家会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皇位?真是白费了父亲和几个叔伯的用心!”谢三爷现在简直想宰了闫曜梁,真心喂狗,怎能不让人气愤! 前些日子闫曜梁用六皇子做戏他们就已经很不满了,但考虑到皇后的立场和安危,谢家只能一言不发,但现在猛地知道了当年所谓大皇子谋反的真相,这让他们不得不多想,或许从一开始,皇帝就不曾信任谢家,流淌着谢家血脉的大皇子从出生开始就失去了夺嫡的机会。 闫曜梁不想大皇子羽翼丰满是真,不想让谢家更上一层楼也是真!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在谢三爷愤而怒骂之后,几个小辈也站了出来,他们都是热血沸腾的少年郎,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祖父,孙儿这些日子在外面也听了不少,皇帝几次三番派杀手跟温照凛交锋,根本就没有把六皇子的安危放在眼里,我看他根本也就不在乎六皇子的死活!” “说什么六皇子被奸人蒙蔽,可是孙儿这些日子都打听了,广平王并未苛待六皇子,反而是细心照料,对外都说这是广平王府的小公子,如今更是把人亲自带在身边,就怕皇帝出阴招!” “孙儿有一同窗在广平王麾下做事,他亲口说的,广平王曾问过六皇子要不要回皇宫,是六皇子不愿意回来,可见皇帝根本就是在欺骗老百姓!” 之前皇帝颁布的诏书,说温照凛居心叵测,扣留皇子,事后坊间更是传闻温照凛对皇子不好,动辄打骂之类的。 传言不会凭空而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什么人在传这些话。 谢庭是谢家长房长孙,是谢家这一辈里最出色的一个,自从六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跟进这件事,暗中调查当年的真相,还不等他真的查出点什么,真相就赤裸裸的摆在面前了。 当然他说这话还是有偏私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闫曜梁的怨恨,他已及冠,可是却不能大展拳脚,只因当今圣上不喜谢家招摇,所以他只能跟家里的几个叔伯一样,掩藏锋芒做个无名小卒,他能不生怨气? 谢庭这话一出,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谢侯爷几欲张口,可最后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跟闫曜梁打交道的时间要长很多,他更清楚闫曜梁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然他也不会默许谢家一族慢慢退出朝堂。 但事到如今,他的退让并没有让闫曜梁对谢氏一族放心,反而是越发过分,如今谢家过得水深火热,自己的女儿贵为中宫皇后却要被皇帝捂住耳朵,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依你的意思呢?” “当然是让皇帝知道,咱们谢家不是好惹的!” 谢庭的话激进,但却好听。 谢侯爷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几个长辈和叔伯似乎也都在考虑。 不过几个小辈坐不住了,三爷的儿子谢铮继承了他的火爆脾气,在大家沉默的时候站了起来,激昂发言,“祖父,叔伯,父亲,我觉得大哥说得有利,咱们一味退让只会让后皇帝得寸进尺,那些出走的大臣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他们离开之前,不也是在朝中几次沉浮,企图从闫曜梁那里得到一丝怜悯和宽容,可随后也不是放下一切出走汴京吗? 谢铮说完,他的胞弟谢远便附和着说道:“孙儿也是这个看法,咱们不能一退再退了,否则咱们迟早会走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三个小辈都一条心,本该肆意昂扬的年纪,没道理畏首畏尾的。 谢庭得到支持,接着说道:“我知道祖父您感念先帝之恩,做不出背叛朝廷的事情,但咱们不是想要背叛朝廷,只是想要为家族谋一条出路,至少要给闫曜梁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咱们谢家绝不能被轻贱!” “而且六皇子也一定要掌握在咱们手里,否则若是将来新皇登基,姑母尚且安危难测,更何况是咱们呢?” “如今闫曜梁把四皇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四皇子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储君,有闫曜梁的言传身教,再加上四皇子外家本就跟咱们不睦,将来四皇子登基,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咱们谢家啊!” 这些话谢庭早就想说了,但一直也没找到何时的机会,如今终于说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而大家也都被他这番话震惊到了,谢侯爷和几个长辈自从远离朝堂,就不怎么关心朝廷的动静,就算知道了也只是一笑置之,根本就没有细想,现在被灌了这一剂猛药,不愿想也不得不想了。 谢大爷跟自己火爆的三弟、文绉绉二弟四弟不一样,也不同于自家老爹,他是个商人,权衡利弊是他的本行,在自己儿子说完之后,他第一个站了起来,朝着谢侯爷说道:“爹,我同意庭儿的意思,这个时候一定要让皇帝知道咱们的立场,这不仅是保护妹妹,也是保护咱们自己。” “我的意思是,不若咱们给温照凛卖个好,至少不能让六皇子跟咱们彻底断了关系。” “这个时候给温照凛卖好,不是等同于背叛皇上吗?”谢侯爷还是有顾虑,他虽然愤怒于闫曜梁的所作所为,但他从未想过要背叛他。 “咱们又不是向温照凛泄露什么重要的消息,只是让他知道咱们谢家同样重视六皇子而已,至于别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事,跟温照凛没有被任何关系。” 谢侯爷听出了这番话里的言外之意,他没有反驳,思来想去之后,算是默许了。 他不能拿谢家几百条人命开玩笑。 打定了要给闫曜梁一个教训的主意,谢家很快就动了起来,闫曜梁擅长制造舆论用舆论来蛊惑民心,那么他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且,他们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邹密! 当然,利用邹密,也是皇后的意思,她在确定要整治闫曜梁的时候,就想到了邹密,就连闫曜梁都不知道,邹密跟谢家之间,有剪不断的关系,谢家对邹密,有救命之恩。 这番,算是闫曜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邹密本就不满于闫曜梁将他召回宫,延陵关破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就更气了,一直没找到一个宣泄口,所以当谢庭找上门说出谢家的计划之后,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有了邹密的帮助,汴京城内很快就充满了他们想要的言论,不出三日,便会传遍整个东堰。 这些传言不是别的,俨然就是当年大皇子谋逆的真相,只是谢家在其中添了一把火,加重了闫曜梁在整件事当中的作用,然后邹密又出面,透露了自己在延陵关的所见所闻,直接就打破了之前温照凛虐待皇子的谣言! 这样,不仅揭开了闫曜梁的真面目,也给温照凛卖了一个好。 传言沸沸扬扬,在老百姓都将信将疑之时,温照凛安排在汴京的暗卫看准时机立刻出面,拿出了这些年温照凛搜集的所有证据,揭露了闫曜梁的真面目,同时美化了温照凛的角色,顺利把温照凛塑造成了一个路见不平的勇士。 当然,谢家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在真相揭露的第二天早上,当闫曜梁坐上龙椅的那一瞬,就收到了一封请愿书。 万民上书,请求皇上揭露当年大皇子谋反的真相,还大皇子清白。 当年闫执身为大皇子为人处世无可挑剔,善待百姓,处处为民着想,百姓亦对其爱戴有加,他手下,不乏忠贞之士,可是后来都被送上断头台,加上那些为大皇子请命的百姓,整整二百多号人,无一幸免。 当朝冤杀两百多人,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的冤案,不怪百姓这样激昂。 “砰——放肆!”闫曜梁光是瞥一眼就火大了,整个金銮殿都回荡着他的怒吼。 他本就因为延陵关失守的消息着急上火,来上朝都是憋着火来的,现在更是被瞬间点燃,黑着脸怒视着朝堂,“谁给他们这个大的胆子!”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上书的老百姓。 若是以前,闫曜梁发这样大的火,根本就没有大臣敢再站出来说话,好话都不敢说,更别说是忤逆的话了,但今日不一样,盯着闫曜梁的怒火,依旧有人大胆开口。 “皇上,当年大皇子深得民心,如今百姓要求重查当年之事也情有可原,请皇上顺应民心。” 站出来说话的人可以说是很大胆了,闫曜梁皱着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说什么?” “请皇上重查当年之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过眨眼的功夫,朝堂就跪了大半,纷纷请求闫曜梁彻查。 “请皇上还大皇子清白!” “请皇上还大皇子清白!” “请皇上还大皇子清白......” 这天早朝,闫曜梁拂袖而去,将众人的请命声抛之脑后,独自回了御书房,把里面砸了个彻底。 当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闫曜梁已经进了钟粹宫的大门。 当然,皇帝去哪现在已经不是皇后关心的问题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把闫曜梁气死! 今日的结局她尤嫌不够,她还要再添一把火! 她记得,宗人府起火的那天晚上,闫曜梁不在宫里...... 想到这,皇后立刻唤来了兮春,“兮春。” 一炷香之后,兮春带着一封密信离开了凤仪殿。 当晚,皇帝不满当年大皇子深得民心,后又担心其死灰复燃,为巩固自己的皇位,不惜痛下杀手,将被困宗人府的大皇子残忍杀害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第149章 前奏 乾州作为入京第一关,不管是士兵的战斗力还是守将的经验,都是顶上乘的,相比于之前的关卡来说,这里面临的难度陡然上升。 这不是闫曜梁的功劳,而是历代皇帝总结下来的经验,乾州不破,皇族不亡,一旦乾州告破,朝廷必定危在旦夕,当年东堰的开国皇帝就是从乾州杀入,自此改朝换代的,所以乾州这个地方,从东堰开国伊始,就是军事重地,即便万国归一,河清海晏,这里都必定有重兵把守。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温照凛才选择了这条路线,只有拿下了乾州,才能逼闫曜梁就范,说出当年真相,以此告慰九泉之下的父母。 也向世人揭露闫曜梁伪君子的真面目! 乾州守将赵垣,是镇国公的女婿,武状元出身,当年国公府二小姐对这个状元郎一见钟情,非君不嫁,最后国公上书为两人请了一纸赐婚。 那时候镇国公还是朝中重臣,深得先帝倚重和信任,赵垣作为国公府女婿,自此便是平步青云,借着镇国公的人脉和实力,赵垣五年不到便坐上了正三品冠军大将军的位置。 他也是真有本事,为先帝平了不少叛乱,有一年南海倭寇猖獗,一度有占领整个东南府的趋势,是赵垣临危受命,短短不到半年便将倭驱逐出东南府。 在班师回朝的途中,又顺手剿灭了一伙扎根已久的山匪,成功收编山匪两万余人,后来这两万余人,被他训练成了一支精锐部队,听命于皇帝,负责皇城护卫,也就是京畿卫的前身。 后来赵垣多次南下剿匪平乱,功勋卓着,成为了先帝朝中肱骨,他和镇国公相辅相成,霍岩尘便是在这个时候被先帝一举封为镇国公,而赵垣也一路高升,坐上了骠骑将军的位置,一时间势头无二。 直至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闫曜梁不喜功高震主的人,便有意削弱镇国公的的势力,不仅找借口冷落了国公府众人,也冷落了赵垣。 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把赵垣一家发配到了乾州,虽然职位上不曾变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贬谪。 闫曜梁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乾州重要,将人发配到这里,既能借机敲打赵垣,让他不要居功自傲,也能替乾州寻一个好的守将,让他在汴京城可高枕无忧。 而这赵垣也不知道是真的蠢还是脑子不太灵光,被闫曜梁这样卸磨杀驴他也不恼,自此便在乾州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而且一住便是十年之久。 这十年,除非闫曜梁召他回京述职,否则他绝不离开乾州半步,年复一年的练兵,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他如今明明不过五十的年纪,正是驰骋疆场的时候,却老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也就前些时候朝廷一道又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他才勉为其难的抬了抬眼皮,让人加紧了军队的训练,加强了乾州的守卫,其余的,便一概不管了,听说还拒绝了霍鸿远的求助。 温照凛看着桌子上关于乾州的一切,心中不禁感慨,赵垣这人,识时务,知进退,该露锋芒的时候夺人眼球,在激流勇进之后,又能果断放手,明哲保身,明明这样清醒的一个人,怎么就能甘心做朝廷的走狗呢? 但温照凛想不明白,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若是放在以前,他会想要收服这人为自己所用,不过现在,他是国公府的人,那就注定了两人必将有一战了。 眼下他只需要弄明白赵垣拒绝支援霍鸿远的这个举动,跟两人即将而来的交战有没有关联,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有诈。 自家媳妇的兄长跟自己求救,没道理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赵垣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难道要看着镇国公府江河日下? 而且,国公府若是没了,他赵家,又能苟活到几时? 再者,他不信赵垣会真的不给自己留退路。 “王爷。”温照凛正想着赵垣的事情,阿骨就进来了,“桓温将军到了。” 对付赵垣,温照凛不敢轻敌,所以叫来了桓温将军,他跟赵垣打过交道,比他更有经验。 温照凛收起桌上的东西,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桓温将军自在南丘城露面之后便一直不曾出现在军营,因为他忙着帮温照凛处理那些朝廷大臣的安置问题,同时也要负责新城池士兵调遣的问题,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前两日刚歇口气,就被温照凛一封密信叫到了这里。 本来还生气温照凛这小子把自己当驴是,一听说对手是赵垣,他心里便什么气也没有了。 他跟赵垣可是老朋友,也是老对手了!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二十岁,但当年若不是赵垣抢走了骠骑将军的位置,他也不至于愤而辞官,远走东南府。 “我说你小子,可真会给我找事情,明知道我跟赵垣水火不容,故意让我对上他是吧。”桓温将军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话都说了一半了,才见到人。 温照凛闻言,笑着站了起来,随后朝着来人推了推手,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礼。 桓温将军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在温照凛的下面,“你可折煞老夫了,老夫怎能当如此大礼。” 温照凛笑笑没说话,等人落座之后自己才重新坐下,“这段时日多亏老将军了,否则本王不能这么顺利。”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桓温将军摇头笑道,“但你可要请老夫喝酒了,那些朝廷来的老头子难缠得很,说话还文绉绉的,什么意见见解一大堆,每日在我耳边叨叨,可给老夫吵得哟。” 想想那个场面,温照凛就心有余悸,那些人可是能说的,能整日说个不停。 “这是自然。”温照凛点头,“等乾州这里解决了,我亲自陪您喝。” “哈哈哈,这感情好!”桓温将军大笑,能有个陪着喝酒的忘年交,何其难得啊,不过,高兴归高兴,他可没忘自己此行的正事,“好了,说正事吧,乾州怎么个情况?听说你想年前拿下乾州,现在已经入冬了,也就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了,有把握吗?” 对此,温照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沉默了片刻,在老将军看不见的地方,纠结不已,好一会儿才开口,“的确是这个打算,我不了解赵垣,手上也还有别的事情,所以想请老将军您出马,不过......” “不过什么?”温照凛欲言又止,让老将军微微皱眉,“难道还有为难的地方?”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温照凛立刻斩断犹疑,道:“在此之前,有件事,我需要告知老将军一声。” 是件大事,可能还跟自己有点关系。 桓温将军立刻就给这件事定了性,若非这样,温照凛这样干脆利落的人,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坚定。 温照凛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这才说道:“前不久我活捉了霍鸿远,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些当年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也派人证实了,如今镇国公于我,已然势不两立,你虽然总说自己跟赵垣水火不容,但您和霍岩尘的关系,毕竟非同一般,如今面对赵垣,您会为难吗?” 两人都出自霍家的门第,说起来也是交情匪浅,温照凛不愿意看见老将军到了战场上为难,所以必须提前跟老将军表明自己的立场。 温照凛说完便不再开口,准备给老将军一些思考的时间,可是还不等他喘口气,就突然听见老将军大小出声。 “哈哈哈哈!”老将军脸上全然没有温照凛以为的神色,取而代之却是痛快的感觉。 温照凛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听见温照凛的声音,老将军才停下来,他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后背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似乎在追忆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原来还是会有人记得,老夫当年出自霍家啊。” 这语气...... 温照凛怎么听着,好像有些难过? 他没有开口,他知道老将军话没说完。 “老夫为朝廷卖命几十年,每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为的也不是那骠骑将军的头衔,但老夫身上的功勋,难道配不上这骠骑将军的荣誉?如何就便宜了赵垣?” “他不过是仗着霍岩尘在背后暗箱操作罢了!” “老夫是出身霍家不假,他霍岩尘长我两岁,是我老师也不假,但当年他让我把本该属于我的荣誉拱手让人的时候,老夫跟他的师生情谊便断了。” “当然,老夫也不是贪图荣誉的人,不就一个骠骑将军吗?即便没有这个头衔,老夫身上的功勋,依旧可以装满整本功劳簿,可是,当时我明明都已经答应霍岩尘不跟赵垣铮这个名头了,他还是背地里跟先帝进言,说我居功自傲,目无法纪,终有一日会发展成军营毒瘤。” “那时候先帝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极度依赖霍岩尘和赵垣,他又是我老师,他说什么先帝当然不会怀疑,到最后他和赵垣功名加身,我一个人被暗中贬谪险些丧命,真是可笑!” 说好听了霍岩尘是他老师,说得不中听一点,霍岩尘只是早比他进军营两年,刚开始也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我正好分配到他手下做事而已。 什么师生情谊,不过是世人加在霍岩尘身上的一项名誉而已。 后来先帝驾崩,他已无心功名,便辞官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原以为一辈子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些事,以为自己要憋屈一辈子,没想到现在竟然说出来了,感觉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温照凛不曾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他之前还奇怪,若是桓温将军和霍岩尘的关系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情谊深厚,为何当初霍岩尘在大庸关,桓温将军一句不提,一句不问的,原来是这样! “现在你不担心老夫为难了吧。”老将军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说话的时候还充满看惋惜和不甘呢,现在却一副豁达的样子,“我还要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复仇的机会!以前没机会跟赵垣一较高下,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老夫可比他多吃了二十年白饭,没道理输给他!” “看老夫不把他这个骠骑大将军的头打爆!” 见到老将军这个样子,温照凛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等老将军情绪稳定下来,他们开始进入今日的主题。 “四日前本王已经跟乾州的大军交过手,”温照凛一边说,一把从手边拿出了一本手札,“这是当时发现的问题,想跟你探讨一番......” 乾州于温照凛来说至关重要,这天晚上,包括周作成在内的几个副将,都被温照凛召集到了一起跟桓温将军共同商量乾州的问题,直至深夜,众人才从帅帐内出来。 而这一夜,注定不平凡,等所有人散去,温照凛脱去盔甲,换上常服,带着阿骨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军营,消失在了乾州城外。 而此时的汴京城内,闫曜梁已经被漫天的留言逼得三日不上早朝,对于外界传言大皇子死于他手的话,他选择充耳不闻,上百位大臣和城中百姓冒着寒风跪在宫门口要求皇上给个解释,但是闫曜梁自三日前宿在钟粹宫后就再也没出来。 皇帝不急太监急,元仲公公在钟粹宫门口急得火烧眉毛,又不敢打扰皇帝,只能干着急。 而皇后那边也时刻关注着闫曜梁的动静,她盘算着日子,大概再等两日,等宫门口的大臣和百姓跪出情绪了事情就好办了。 然而现实情况比皇后预想的来得早一点,当天晚上,钟粹宫就出事了。 贤妃衣衫不整的跑出寝殿,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着急忙慌的去太医院请当值的太医,而闫曜梁,则昏死在贤妃的床上。 当皇后得到消息,召集一众妃嫔赶到的时候,太医的诊断也出来了。 第150章 娘娘好算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闫曜梁身上,但此时的贤妃却躺在钟粹宫偏殿的床上,衣衫不整的同时,下面还不停的流血,丫鬟三催四请才叫来了一个太医,可是依然无济于事,肚子里四个月的龙种没有保住,又血流不止,折腾了半夜,命虽然说是保住了,但伤了根本,日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皇后坐在钟粹宫主位上,旁边坐着纯妃,身侧站着后宫一众妃嫔,当众人从太医口中得知贤妃的情况时,皆是一愣。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发出疑问,贤妃有孕? “贤妃有孕?”纯妃率先问出了这句话,她看了看太医,又看了看皇后,显然是不敢相信。 太医闻言,惶恐说道:“微臣不敢说谎,贤妃娘娘确有四个月身孕,但今夜娘娘和皇上......”太医有些难以启齿,只能含糊过去,“娘娘身体带着母胎不足之症,且年龄尚小,本就比寻常女子更娇弱些,孕期更是要艰难数倍,寻常女子有孕,三个月之后同房并无大碍,但贤妃娘娘......加之皇上可能并不知娘娘怀有身孕,这才......” 太医实在说不下去了,他从医数十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太医话音落下,周围的一众妃嫔脸上可谓是变化莫测,皇后始终沉着脸,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纯妃很会察言观色,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识趣的闭嘴,表露出担忧的神色,算是做做样子。 半晌,皇后终于开口,“好好照料纯妃的身体,让她切莫过分伤心,孩子嘛,总会有的。” “是,微臣遵旨。” 太医告退,里屋给皇帝诊治的太医还没有出来,皇后等人只能干巴巴的坐着。 不过还是有人嘴闲不住,小声议论起了贤妃有孕的事情。 “你说,贤妃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说话的是个答应,大概是后宫太久没有生事了,寂寞住了,这才管不住嘴。 “这谁说得清楚呢?保不齐呀,她就是想瞒着咱们,等胎象稳固了再开口,可谁知......”回应她的好像是延禧宫的,说着说着,还轻笑了起来,眼睛不住的往纯妃身上瞟,“贤妃一向不跟咱们往来,也就跟纯妃走得近一点,你要是想知道内情,不如问问纯妃姐姐?” 纯妃跟高绮荷一同入宫,又长高绮荷三岁,平日里的确跟她走得近一些,但她也是一点不知道高绮荷有孕的事情,不过现在细细想来也是有迹可循,这两月高绮荷就不怎么来自己宫里走动了,她还以为两人生疏了,就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后宫里谈何姐妹。 原来不是生疏了,是她想隐瞒自己有孕的事情。 纯妃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当然不能忍受别人对自己的诬陷,她将门之女,容得一个小小的嫔位泼脏水? “我看禧嫔是这些日子寂寞坏了,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怎么,这后宫现在已经是你禧嫔当家了?且不说本宫不知道贤妃有身孕这事,就算是本宫知道,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嫔位来多嘴,若是本宫真有罪,那也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定夺,岂是你一个小小禧嫔能议论的?” 纯妃可不惯着这些臭毛病,她的自尊和高傲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不过禧嫔显然是个没脑子的,她一向好面子,又是一宫主子,不过就是比妃位低那么一级而已,她可不觉得自己比纯妃低在哪。 “纯妃姐姐这就算是承认了?瞒报于皇上和皇后娘娘?” “怎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治本宫的罪了?”纯妃漫不经心的瞥了禧嫔一眼,俨然没把这人放在眼里。 当然,禧嫔蠢是蠢,但是她不瞎,对方表现出来的轻蔑当即就点燃了她,“你——” 禧嫔气结,“等皇上——” “好了!”禧嫔的话被皇后厉声打断,皇后不满的看着禧嫔,余光又看了一眼纯妃,最后缓和声音说道,“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们还在这里争一时的口舌之快,若是皇上不好了,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可争的!” 纯妃勾了勾嘴角闭上了嘴,缓缓拿起了手边温热的茶水,一边喝一边盯着禧嫔,那眼神虽然柔和,但禧嫔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退。 不过还不等她做出反应,皇后就再次开口了。 “皇上一直没有醒来,也不知道会折腾到什么时候,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本宫和纯妃看着就好。” “另外,禧嫔以下犯上,顶撞纯妃,禁足延禧宫三个月,罚俸半年,方答应妄议皇嗣,诋毁妃嫔,掌嘴二十,禁足半年,罚俸半年。” 被罚的两人显然没想到平时温和的皇后此刻竟然如此雷厉风行,但她们头脑尚且清醒,知道不能跟皇后争辩,只能认栽。 等众人都散去,屋子里只剩下皇后和纯妃两人,纯妃才再次开口:“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了。” 虽然即使皇后不罚那两个人自己事后也会找她们算账。 听到纯妃的感谢,皇后扭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本宫分内之事而已,且现在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留这么多人也无用。” 纯妃点头对皇后的话表示赞同,“不过皇上这也太突然了,皇上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方才贤妃身边的采菊也说,皇上是在床上突然厥过去的,没有一点征兆,元仲也说皇上这些日子饮食健康,在不应该会在房事上力不从心。” 纯妃话里有话,皇后当然听得出来,可是她并不想接她的话茬,说了一句等太医的诊断含糊了过去。 纯妃也很识时务,皇后不接话茬她就不再多言,一言不发的坐在皇后身边,等着太医的消息,时不时的抬头望一眼禁闭的帘子,表示自己还牵挂着里头生死不明的那位。 太医没有让两人等太久,很快出来了。 “启禀皇后,皇上是因为服食了过量的神龟散,这才在行房的时候突然昏厥。现在皇上已经无碍,只等醒来即可。” “神龟散?这东西不是......皇上以前也会服食,都没问题,怎么今夜会突然晕厥?”皇后虽然难以启齿,但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 闫曜梁那方面力不从心,房事上一直都是借助神龟散的功效,当初太医院为了研制这药,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闫曜梁服用了很多年了,要是有问题早就出现了,不应该现在才出事。 太医显然是料到了皇后会这么问,他边回答皇后的问题,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盒子,“这是方才散落在皇上身边的,里面的药丸洒了出来。” 太医一边说一边把东西递给了皇后身边的兮春。 皇后看着眼前黑漆漆的药丸,不禁皱眉,“这是什么?” “微臣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这东西乃是大毒之物。”太医说得战战兢兢,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这是江湖方士练出来的仙丹。” “你说什么?”皇后惊讶不已,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医,“皇上怎会服食这东西,宫中并未有方士,而且,高祖皇帝是明令禁止宫中出现此物的!” 前朝皇帝不就是败在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上面吗! “微臣也很疑惑,此物用药凶猛,里头所含的辰砂极重,辰砂跟鹿血相克,而皇上服用的神龟散里面最重要的药材便是鹿血,太医院都清楚皇上所服食的药物,所以决然不可能再给皇上提供这样的禁药。” “不过从皇上的脉象上来看,皇上该是才服食这东西不久,否则若是时间久了,后果不敢设想啊!” 太医想都不敢想,损害皇上龙体,届时追责下来,即便太医院什么都没做,最后也肯定免不了一场灾难啊! 听了太医的话,皇后心中已经有数了,宫里的人不会给皇上提供这些东西,那就只能是宫外的人了! “听说皇上身边一直有人暗中做事,会不会是这些人呢?”贤妃冷不丁的开口,她看着皇后,眸子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皇后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对兮春道:“去把元仲叫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事关龙体,元仲公公当然不敢隐瞒,皇后问什么他答什么,事无巨细! 有了元仲公公的话,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些人在皇上身边做事,不为皇上的身体考量,竟然给皇上服食这样的东西,简直该死! 这些人,断断是不能留的了! 当即,皇后就下了懿旨,要把这些人彻底铲除,那些人功夫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在京畿卫连夜的围剿之下,那些人最终也只能仓皇丧命。 京畿卫的消息传来已经是天亮的时候了,皇后和贤妃在钟粹宫坐了一晚上,表面上是守着皇上,但实际上两人心里都是在等消息。 听到京畿卫胜利的消息,两人皆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经过了这一晚,皇后和贤妃突然就看明白了彼此。 眼瞧着天亮了,贤妃揉着胳膊站了起来,小声的开口:“恭喜娘娘了。” 皇后没有抬头,目光落在被朝阳照射的门框上,淡淡的回道:“同喜。” 喜什么呢? 当然是喜自己仅用几颗仙丹就搞垮了闫曜梁的身体,顺带铲除了闫曜梁的暗中势力,让他失去左膀右臂,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家族的安危,也没人能封锁凤仪宫的消息了。 “臣妾乏得很,就先回宫休息了,皇后娘娘也早些回宫吧。” “不急......”皇后呢喃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回答纯妃还是在告诫自己。 闫曜梁作恶多端,今日被三个枕边人算计是他活该! 皇后也是前几日才知晓贤妃有孕的事情,但贤妃自己都不说,她就更没必要多事了,她又不瞎,贤妃对闫曜梁的厌恶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如今能想到这个计策来恶心闫曜梁,她也很是佩服贤妃。 一方面不想生下闫曜梁的孩子,一方面又不得不为家族考虑,所以蛊惑皇帝加倍服食神龟散,不告诉他自己有身孕的事情,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死在闫曜梁胯下,让闫曜梁对她充满愧疚,这对她来说是简直有无尽的好处! 简直妙极了! 至于纯妃,皇后是在昨晚两人独处的时候发现的,因为当时纯妃问了一句,要不要召宗亲侍疾?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问要不要把这件事大肆宣扬昭告天下! 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来着? 对,她当时说:“当然要,皇上身体抱恙,这时候肯定是想念亲人的。” 纯妃走到门口骤然停下,转头微笑着问皇后,“对了,娘娘想好皇上醒来之后要怎么跟皇上交代了吗?需要臣妾帮忙吗?” 皇后闻言,笑着摇摇头,“本宫帮了广平王这个大一个忙,想来他不会介意帮本宫背这个罪名的。” 至于闫曜梁会不会知道真相,从而对自己发难,皇后可不担心,她有的是法子让闫曜梁什么都不知道。 “娘娘好算计,臣妾受教了。”说完贤妃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算计吗? 也许吧。 她只恨自己没有早些醒悟,否则也不至于被利用至此! 第151章 私兵 温照凛还不知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替皇后背了一口大锅,此时的他,正和阿骨两人游走在乾州境内的深山老林里。 两人已经这山林里摸寻了整整两日了,但却一无所获,不仅没有一个人的影子,就连动物野兽的身影也从未看到。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始终确信这山里一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温照凛坐在树下歇息,脑海里一直想着自从进山以来的所有路线,他很确定,他们绝对没有忽略什么,难道那些人还在更深的山林里? 如温照凛所想,赵垣的确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所谓,相反的,他非常怕死,早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三日前,潜伏在赵垣身边的探子来信,他们发现了赵垣一直暗中豢养着一支私兵,规模庞大,被赵垣藏在乾州的深山老林里,以备不时之需。 温照凛一得到消息就知道,自己必须亲自走这一趟了,这些人,或许就是自己扳倒赵垣最有利筹码,他要的不仅仅是乾州这座城池,更是赵垣在闫曜梁面前的信任,他不想让赵垣再次成为自己的敌人。 而且,只要他找到了这些人,或许自己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乾州! 这样好的事情,他怎么能放过呢? 正想着,阿骨突然从十几米开外的树上跳了下来,轻轻的落在了温照凛身边,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王爷,咱们从老乡手里拿到的地图跟这里的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眼下咱们只能碰运气了。” 闻言,温照凛淡淡的点了点头,他已经预料到了,进山之前,两人在附近的村里求了一张地图,当时那个老伯说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八九年没有进来这山里了,想来这几年因为自然气候和藏在山里的这些人的原因,这偌大的深山,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从现在起,咱们走过的路都要留下标记,这里山连着山,很容易迷路,我们已经在这里找了两天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对方很可能有秘密通道。” 想来那些人是被藏进山里,肯定不能暴露身份,而附近的村民都是靠山吃山,是一定会进来这山里的,为了不被发现,他们肯定会挖密道,毕竟几万人在这里生活,衣食住行,不可能完全跟外界隔离。 至于那个老伯说的,他们已经好些年不曾进山了,多半也是因为这些人的原因。 “嗯,属下明白。”阿骨认真的点头,他野外生存这一门课,虽然不拔尖,但也是合格的,“王爷您先休息,属下方才看见那边有水流。” 人不能离开水生活,说不定能在水里找到线索也不一定。 温照凛也想到了这个,他点了点头,叮嘱阿骨,“小心。” 阿骨顺着水流的方向去了,温照凛也没有闲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随后施展轻功,借着树干作为支撑,悄无声息的就站在了树梢上。 山林里雾气重,又是夜晚,能见度很低,温照凛只能隐约看见阿骨的身影在迅速移动直至消失在视线内。 黑夜里的山林漆黑一片,一眼看不到边,同时也静得可怕,仿佛这方圆十里,没有一个喘气的一般,这种寂静的氛围,简直堪比乱葬岗。 温照凛在树梢上站了很久,直到阿骨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视线内,他才放心的回到了下面。 阿骨回来的时候很兴奋,温照凛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能从他的脚步声里听出来。 “王爷。”阿骨压抑着兴奋,小声的开口。 “有发现?” 阿骨点头,但随即又想到王爷可能看不清楚,立刻开口,“有,那水的气味儿不对。” 阿骨嗅觉敏锐,轻易就发现了那水的味道跟正常的清泉味道不一样,那水里散发着一股人烟味儿,跟山林里不被污染的清泉干净冷冽的味道有很大的差异。 “走!”温照凛不是个含糊的性子,当即就决定逆流而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又经过了两天两夜的找寻,两人不仅没有在山林里迷路,还顺利找到了那些人的藏身之处。 赵垣很会找地方藏着,那些人被他藏在这山林的腹部,那里有一块下沉的腹地,很是宽敞,四面环山,而被群山包围着的,就是赵垣的私兵。 此时已经是深夜,对面燃着火光,但是看上去人不多,或者准确来说,是地面上的人不多,温照凛和阿骨蹲在一棵茂密的树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远处的空地上,只零散的扎着几顶帐篷,两队士兵交替巡逻,还有了望塔,塔上也有人站岗,戒备不可谓不森严。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觉得有人会找到这个地方来,所以警惕性并不高。 为何这么说呢,因为从温照凛的角度,很轻易就能看清楚那些人从地上进入地下的机关和暗道。 当然阿骨也看见了,果然被王爷说中了,那些人大概一直生活在地下,难怪他们找了这么些天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王爷,属下想法子混进去看看。”敌营外面一览无余,重头戏一定就在那密道里面。 阿骨已经跃跃欲试了,赵垣这样大费周章,他很好奇那些人究竟是个什么水平,也很好奇几万人是怎么生活在地底下的。 “先等等。” “等明日一早。” 阿骨不明所以,但他没有多嘴,他知道,王爷肯定有王爷的道理。 而事实证明,温照凛让他在等一等是正确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在两人眨眼之间,从周围的山里突然冒出了许多人,两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围绕着空地的那几座山竟然暗藏机关,山里藏着一道门,门一开,里面的人都出来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挤满了整个空地,赵垣治军严谨的纪律延续到了这些,不用人带领,这些人就开始了晨练。 温照凛粗略了估计了一下,这里有两千多人,不会超过三千。 “王爷怎么知道的?”阿骨惊讶不已,还以为温照凛早就料到了,这些人不是生活在地下,而是睡在山里,他们把山体内部给掏空了! 温照凛摇头,“不知道,猜的。” “那么大的空地只扎几顶帐篷不合乎常理,而且将营房设在山里比地下更安全也更方面。”他猜得果然不错。 “那那个密道?”阿骨可没忘那个消失在密道的人。 温照凛让人也没忘记,“这里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人,跟咱们知道的人数严重不符,本王怀疑,他们不止这一个营地,很可能还有别的,而那个密道,就是他们各个营地之间用来联络通信的。” 挖一条密道用来通信,这可比翻山越岭的传消息快多了! “王爷您真厉害,这都能猜到!”人总是崇拜比自己厉害的人物,阿骨由衷的佩服温照凛。 “红鸾阁的消息网是本王亲自建立起来的,我比谁都清楚什么样的渠道来消息最快,什么样的路送消息最方便。”可不是他自夸,当年为了研究这些,他可是前前后后一共耗费了两年的功夫。 “那王爷,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找到他们所有的营地,然后一网打尽。”温照凛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看的阿骨毛骨悚然,直觉告诉他,那些人要倒大霉了。 找到了一个地方,另外的地方就跟容易了,这里虽然山连山,一万望去全是山尖尖,但温照凛猜测,他们个个营地之间不会相隔很远。 原因有二,其一就是隔得太远密道不好挖,妨碍各营地之间传递消息,万一某一处出了什么问题别的地方不好及时支援。 其二,也是最最重要的,隔得太远,食物供给不好运输,山里没有种植条件,所以这几万人的所需的粮食,肯定是从外面运输进来的,粮食很重要,运送粮食的路线同样重要,不能太远,防止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他们当务之急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找到跟外界联络最多的那个营地,这样更方便他们行事。 接下来几日,温照凛和阿骨则穿梭在这片绵延不尽的山林。 经过三日夜以继日的奔走,两人终于成功锁定了是一个营地,也顺利找到了他们的第一营,也就是跟外界联通运输粮草的地方。 而此时的乾州城楼上,赵垣正指挥着大军御敌,两军正打得如火如荼,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在这里碰上的桓温,也没想到两人竟然还是敌人。 看见老当益壮还能在战场驰骋的桓温,赵垣吃惊不已,但也仅仅是吃惊而已,桓温攻城有一套,但自己守城御敌也不输任何人。 短短三日,双方就已经交手了五个回合。 今日便是第五个回合,也是在这个时候,赵垣猛地发现,他一直不曾见到温照凛的身影,情报明明说温照凛一直坐镇后方,但不应该一面不露。 难道情报有误? 想到这里,赵垣决定重新派人打听消息。 夜里,桓温将军下令鸣金收兵,赵垣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城楼上下去了。 不过他一下去,就听见了一个让人不那么愉快的消息。 “将军,国公府来人了。”侍卫话说得小心翼翼,显然是知道将军并不想听到关于国公府的消息。 果然,侍卫的话一出,赵垣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个度,半响,他才听见赵垣低沉的开口,“让夫人好好招待便是。” 又是这样,侍卫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了,自从霍鸿远被温照凛活捉之后,国公府三番五次来人,每次将军说的都是这话,但将军一次都没有见国公府的人。 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因为这天晚上,赵垣带着人回了将军府。 国公府来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赵垣救出霍鸿远,霍鸿远在霍家排行老四,是霍岩尘最喜欢的儿子,不是说霍岩尘回京之后就失踪了吗,怎么还能惦记这事!? 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看在自家夫人的面子上,赵垣最后还是见了霍家来人,也答应了要救出霍鸿远的要求,这才把人打发走了。 深夜,赵垣一个人坐在书房,想着如何才能救出霍鸿远,硬碰硬怕是不行,暗中救人好像也行不通,广平王府的暗卫威名远扬,他人远在乾州都听了不少,看来,只能谈判了。 可是他有什么筹码呢? “叩叩——”书房的门被敲响,随后只听吱呀只剩,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拿着一件大氅走了进来。 “夜深了,外面刮风,我给你送件衣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垣的夫人,霍岩尘的小女儿。 “让丫鬟送来就好了,你何必亲自跑一趟。”赵垣把自家夫人拉到身边坐下,摸到他冰凉的双手,不禁皱了皱眉,忙把她的手握住。 赵夫人被赵垣养得很好,即便已经四十岁了,但脸上的皱纹却少见,整个人也没有一点中年妇女的疲惫之态,眉眼之间甚至还透露着一点俏皮,反观赵垣,明明刚到五十,整个人却老气横秋的,两鬓都已经发白了。 “是因为四弟的事情吗?”赵夫人小声的问道,她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子,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她现在一切都是以赵垣为中心,,而且这些年赵垣对她简直没得说,所以不想让丈夫因为自己为难。 赵垣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自家夫人的手,含糊道:“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十几年,赵夫人清楚赵垣的性格,她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再说别的,就这样默默的陪着赵垣一整晚,说什么都不走。 赵垣也清楚夫人的性格,也不撵她走,只是在自家夫人靠在椅子上睡着之后,把大氅解开,披在了她身上。 看着自家夫人熟睡的模样,赵垣心中酸涩不已,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后半辈子会守着妻儿平安度日的,可如今温照凛势大,朝廷兵马节节败退,自己能强撑多久呢? 第152章 掩护 温照凛的人很快就拿到了赵垣豢养私兵的证据,但温照凛没有急着让人把消息抖落出去,他想要先搞一搞赵垣的心态。 当然温照凛不会跟赵垣小打小闹,他和阿骨在山林里潜伏了整整半个月,终于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两人从山里出来也没回军营,而是在乾州城寻了个落脚处,他须在这里点燃赵垣兵败的导火索。 阿骨手下的人很争气,仅仅两日的时间,就掌握了赵垣给私兵运粮的路线,同时,他们也摸清了此次运粮的时间,就在三日之后。 时间刚刚好,温照凛把一切都交给了阿骨去安排,自己则心安理得的休整了三日,当然他这三日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在外闲逛的时候,造访了乾州衙门和兵营,当然也暗中去过了赵垣的府上。 四日后的清晨,温照凛被阿骨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不高兴的蹙眉,但还是很快给阿骨开了门。 阿骨很兴奋,不用他开口,温照凛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他抢先一步发泄了自己的起床气,“天还没亮,你非要这个时候来敲门?” 是不是自己对他们太宽容了,导致现在这些人都不怕自己,竟然敢吵他睡觉了? 不过阿骨显然没把温照凛这话放在心上,当然,如果仅仅是一件事他也不至于非要吵醒温照凛,实在是他还有别的发现啊! “王爷,您先别生气,属下有别的发现。” 温照凛睡眠不足,整个人看上去没有精神,阿骨这么说他倒是精神了一些,他狐疑的看着阿骨,“赵垣有别的动作了?” 阿骨点头,“属下跟随送粮的人一路进山, 发现他们这次运送进去的粮食跟似乎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进去的人跟私兵统领秘密见面了半个时辰,属下怀疑赵垣很可能要启用这些人了。” “当真?” “可不敢造谣,属下已经让人在暗中盯着了,一旦他们有动静,咱们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温照凛今日收到了桓温将军的战报,就面前的形势来说,赵垣根本就没有到启用这些人的时候,乾州十分重要,之前就有二十万将士镇守,在温照凛大军抵达之前,朝廷的二十五万援军就已经提前到了,现在赵垣手上,保守估计就得有四十万人,双方交战不过半个月,他难道就没人了? 这显然不可能! 赵垣这个时候用这些人,决然不可能是让他们参与战场,那他是想做什么呢? 温照凛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脑袋飞快的运转着,突然,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与其在这里瞎猜赵垣的意图,不如直接打乱赵垣的计划! “阿骨。”温照凛转头看着阿骨,眸子里都带着笑。 他的计划里,阿骨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环,成败就在阿骨身上。 阿骨被温照凛这样看着,心里不由得发麻,后背也冒出了冷汗,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不过他稳住了,“王爷您不要这样看着我,您想要属下做什么直说便是。” 温照凛满意的点头,随后缓声道:“计划有变,现在需要提前,本王不准备让那些人走出那座大山了。” “王爷的意思是?”阿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步没跟上,总感觉王爷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是明明两人这几日都是一起的,“直接对山里的人发难?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咱们的大部队还进不来乾州呢!” “是要对山里的人动手,但不是让将士们去围剿。”那样多累啊,况且那几座山被那些人搞得四通八达,真在山里火拼,不一定谁胜谁败呢。 阿骨显然没有领略到温照凛的意思,他此时此刻惶恐极了,那刚刚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紧张的看着温照凛,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王,王爷您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去单挑那几万人吧。” 他慌地连忙摆手,“属下虽然优秀,各方面都挺卓绝,但一人对三万人,我就是一刀一个也得砍上个十天半月的......” 主要是他还是有点怕死,也不能说是怕死,就是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往上冲,他还是有点胆怯,当然,如果王爷非要他往前冲,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 温照凛无语,看阿骨的眼神跟看一个傻子一样,“你是觉得本王蠢还是你蠢?” “呃......”阿骨汗颜,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属下蠢,属下......” “不过你也没有完全猜错。” 阿骨还在进行严正的自我检讨,就被温照凛猛地打断了,瞬间,他的脸瞬间哀戚万分。 “王爷......” “本王记得你挺会装神弄鬼的?” “啊......?”阿骨懵。 温照凛瘪了瘪嘴,开始嫌弃阿骨这不开窍的脑壳,他无奈的勾了勾手指,示意阿骨附耳过来。 片刻之后,阿骨的脸色由阴转晴,脸上甚至还出现了笑容,整个人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至于别的,你不用担心,本王有本法让赵垣相信。” “属下不担心,属下对王爷一万个放心。” “好了,别在这拍马屁了,赶紧准备东西吧,本王也要出城了。” “是,属下立刻去办!” 阿骨没有片刻逗留,立刻就消失在了温照凛眼前,等阿骨消失,温照凛捯饬捯饬了自己,便趁着天还蒙蒙亮的功夫出了乾州城,骑上追风,立刻赶回了军营! 而阿骨那边,带着十五个暗卫和自己手下的二十人以及温照凛给他的红鸾阁杀手,一共六十人,悄无声息的再一次踏进了大瑶山。 天大亮的时候,桓温将军又帅领五万将士兵临乾州城下,乾州城楼上的守将一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就立刻吹响了警戒号角,号角声一响,数支箭矢齐刷刷的从城墙的孔洞里冒出,每一支都对准了远处的敌军。 半个时辰不到,赵垣就出现在了城楼上,面对桓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要是桓温带兵,每一场他都会亲自到场。 而今日,他不禁见到了桓温,还见到了一直没有被露面的温照凛。 他之前派人重新打探温照凛的行踪,但温照凛身边的人太厉害,他根本什么都打探不到,只能通过一些细节来推断,之前温照凛并不在军营。 今日难得出现,难不成这是要强攻了? 但是留给赵垣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可能是因为温照凛在的原因,所以今日广平军的攻势格外猛烈些,但赵垣还是看得出来,广平军有所保留,并未使出全力。 可是这八成力已经让他疲于应对了,准确来说不是他疲于应对,而是他手下的人,他现在手下的这些人,都是朝廷给他的新兵,还很是缺乏战斗经验,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他手下的兵,一部分在跟周作成对峙,一部分在乾州别的地方镇守,毕竟乾州地广,需要士兵的地方不少。 震天雷不断在炸响在城墙上,他当然也要回以同样威力的震天雷,他手里的震天雷不少,都是闫曜梁拨给他的。 但广平军显然已经有了对付这些从天而降的震天雷的法子,那些将士手里的盾牌不仅能抗住震天雷爆炸的威力,还能形成一道坚实的壁垒,让躲在盾牌后面的人能顺利推进。 这就不得不提起谭蒙了,这盾牌是谭蒙新鼓捣出来了,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得到了温照凛的首肯,这才批量生产,送到了将士们手上。 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震天雷带来的难题,但至少是解决一些了。 话又说回来,赵垣发现,今日的广平军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他们身上要一块儿肉下来,因为他用千里眼看见了一个看起来就威力巨大的东西。 当火炮在城墙上炸开了一个窟窿,城楼上面都跟着颤抖了几下,赵垣才切实的感受到了这东西的厉害。 这样威力的武器,不仅赵垣没见了,朝廷的将士们更是为所未闻,当即就被这样的威力震慑住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随即大家纷纷来时议论起来,“什么东西威力这么大?” “早就听说广平王有秘密武器,原来是真的!” “这玩意儿这么厉害,刚刚那威力太让人震撼了!” “听说这广平王已经靠这东西横扫苗疆了,那咱们......” 祝伯夷横扫苗疆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反而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堰大地,将士们早就有所耳闻。 只是这话一出,大家的士气难免被影响了,他们的目光纷纷在赵垣身上流连,似乎是想要在他身上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 但赵垣也是束手无策,他只能拿起手边的弓箭,射出一箭又一箭,每一箭都正中敌军眉心,以此来鼓舞士气。 当然,效果拔群,将士们果真被鼓舞了,纷纷继续投入到交战中。 双方这一次交手比之前都要惨烈,持续了整整一天,乾州城楼上轮番换人,才勉强挡住了这一波。 看着敌军撤退的身影,赵垣疲惫的松了一口气,今日伤亡惨重,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突破口。 可是还不等赵垣找到突破口,他的贴身侍卫就急匆匆的来找他。 “将军,属下有发现。”侍卫的语气很紧张,一听就不会是什么好的发现。 赵垣刚放心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他沉着脸,准备着接受另一个噩耗,“说。” “广平王带着一队人马消失在了平谷。” 平谷? 平谷接连大瑶山,但那里地势陡峭险要,且一侧又是万丈悬崖,根本无路可走。 可是温照凛为什么要带人去那里? 难道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一股子寒凉从脊背划过,他不敢赌,对方是温照凛啊! 侍卫显然是知道内情的,所以立刻问道:“要不要属下去探探虚实?” 赵垣点头,“不要走漏了风声。” 侍卫点头,随后迅速离开。 赵垣还是不放心,他立刻又吩咐了人赶去大瑶山,他要确定大瑶山跟以前一样平静才放心! 不过结果显然不如赵垣的意,去平谷打探消息的侍卫一去不回,显然已经凶多吉少,大瑶山那边的消息也久久没有送来,平常三日消息就能有个来回,但现在已经三日过去了,还一点回音都没有,赵垣几乎敢肯定,大瑶山暴露了! 难怪之前温照凛一直没有露面,难怪今日对方攻势那样猛烈,不过是桓温在给温照凛打掩护而已! 温照凛肯定知道了自己藏在大瑶山的那些人,所以想给自己来一个釜底抽薪! 不可能! 他不能就这样失去自己的退路! 赵垣已经无暇顾及温照凛是怎么知道他藏在大瑶山里那些人,现在他只想刚温照凛赶出大瑶山,赶出乾州! 不过他还是理智尚存的,不可能就仅凭眼前的情况就判断大瑶山的情况,还是要知道了大瑶山的现状才能做决定! 然而大瑶山的情况显然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等赵垣收到大瑶山传出来的消息已经是两日之后。 大瑶山士兵冒死传出消息,大瑶山已经被人包围了,且对方人数比他们多! 赵垣听到这个消息,脑壳嗡的一声,立刻就不淡定了。 “你说什么?” “对方人数众多,已经封锁了大瑶山的消息,黄副将冒死送末将出来。”士兵一边说,一边艰难的从腰间摸出了一封浸满血的信,“这是黄副将让末将带给将军的,副将说您看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大瑶山不知何时暴露了,等他们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敌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包围了整个大瑶山,并且烧了他们的粮草营,现在急需赵垣支援! 粮草被烧,三万人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操他奶奶的温照凛!”赵垣怒骂一声,此刻他恨不得剥了温照凛的皮! 救! 当然要救! 这可是他的退路啊! 第153章 进入大瑶山 支援大瑶山刻不容缓,可是眼下,乾州境内两处地方开战,兵马都是紧着这两处地方,若是从别的地方抽调兵马,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是不管怎么样,大瑶山的那些人,他是一定不能让他们出事的,否则自己这十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下定了决心,当晚,赵垣就从军营抽调了三万人马,马不停蹄的王大瑶山赶去。 这三万人都是他训练出来的兵,带兵之人也是自己的心腹赵锋,赵垣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温照凛赶出大瑶山! 赵垣不能离开乾州城楼,同时也为了给大瑶山争取时间,不让温照凛发现他已经派去了援兵,他第二天一早,便主动朝桓温发起了进攻,他亲自率领五万人马出城跟桓温对阵。 桓温可不是吃白饭的,赵垣要打,他当然奉陪! 赵垣擅长快攻猛打,往往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战斗。 这样的打法,桓温不止一次领教过,所以再一次对上赵垣这样的进攻之时,他应付得游刃有余,先是派了一支三千精锐骑兵消耗赵垣的前锋力量,待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之际,趁机再派出一支小队深入对方腹部,从里面将其撕裂,紧接着后续大部队分别从左翼右翼将对方围住,跟敌军中央的友军里应外合,彻底粉碎赵垣的攻势。 当然,赵垣不会看不出桓温的意图,所以在面对桓温三千精锐之时,他选择避其锋芒,不跟他们争锋相对,果断放弃了闪电战,采用迂回战术,消耗桓温三千精锐的士气,不跟他们打,主打就是一个消耗,困住这些人的同时,他的右翼人马立刻脱离大部队,朝着敌军的后方进攻,一来切断对方的援军,二来给友军报信。 战场上讲究你来我往。 赵垣不会轻易让桓温围困自己,同样的,桓温将军也不会轻易就臣服于赵垣,今日这一战,比之昨日,更加惨烈也更加耗费精神,但持续的时间却不长,不过半日的功夫,双方就默契的鸣金收兵,退出了战场。 赵垣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拖延时间,他有自己的考量,他拖住桓温身后的大部队人马,那么温照凛成功抵达大瑶山,那也会因为没有后续兵力补充而瞻前顾后。 但他不知道的是,温照凛其实哪里都没有去,此时的温照凛,正坐在军营内,悠哉游哉的听着小团子说菩提寺外那些密道的事情。 小团子自从从纂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看纂县的县志,不仅是县志,但是跟纂县有关的书,他都翻阅了一遍,最终,他终于确定了菩提寺下面那四通八达的密道究竟是何人所挖。 整件事并不复杂,在东堰开国之前,乾州是各路豪雄必争之地,所以乾州总是征战不断,老百姓们可谓民不聊生,纂县比邻乾州,当然也免不了被波及,所以当时纂县的县令就想了一个法子替百姓们在战时避难。 凡人信奉神佛,不会有人拿鬼神之说开玩笑,所以当时的纂县县令就决定修一个菩提寺,同时在菩提寺下面挖密道,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密道里补充一些避难所需的物资,纂县的老百姓一旦察觉乾州有开战的可能,便立刻躲进密道。以此来自保。 直到后来东堰开国,乾州逐渐恢复平静,纂县的百姓也不必再人人自危,菩提寺下面的密道,便就这样荒废了。 “......我还查看了乾州周围别的几个县的县志,发现他们跟纂县在同一时候基本都进行了这样的大动作,可见这密道,其实不是纂县独有的,乾州周围的很多地方都有。”小团子边说,边踮着脚,把手里的几本县志放在温照凛的书桌上,指着那些被自己标记出来的地方说。 温照凛的视线随着小团子的手指变化,对于小团子的调查结果,温照凛表示很满意,能想到去查乾州别的县的县志,饶是他,可能都不一定能想到这么细节。 “父亲,我觉得这些密道不应该被废弃,咱们应该好好利用起来,这些密道四通八达,可都是捷径。” 小团子一脸认真的开口,然后又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好几张图纸,“这是我让赖阳在纂县,均县,长宁县和瑞安县四个地方画下来的密道图,这四个县分别在乾州的四个角,虽然这些密道没有连通乾州,但若是能将这四个地方和乾州连通起来,再拓宽密道的规模,咱们便可实现乾州兵马自由。” “只要密道设计得当,将士们从纂县到瑞安县所需的时间,要减少很多。” 小团子的话很有建设性,虽然有些词不达意的地方,但温照凛依旧听明白了,他不禁挑眉,并且认真的思考起了可行性。 乾州地大,又是要地,东南西北四个地方都必须要重兵把守,非常耗费兵马。 想要减少兵马滞耗,又要达到同样的御敌效果,也许密道会是很不错的选择。 温照凛揉了揉小团子的头,随后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身后那幅巨大的乾州地图。 从纂县到瑞安县所需的时间,从地图上来看,快马加鞭也需要两日到三日的功夫,这还是最优路线,但这条最优路线跟那条隐藏在地下的路线相比,俨然就不能说是最优了。 若是能取到地下,从纂县到瑞安县,至少能缩短一半的路程! 温照凛心中震撼不已,不得不说,小团子今日的这番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在地底找路。 这不仅适用于乾州,更适用于其他很多很多地方! 这或许能为他节省出不少兵力消耗! 温照凛高兴极了,一把抱起了小团子,他一手拖出小团子的而屁股,一手抚摸着他的脑袋,“还是你这新的脑袋好使,你爹我可想不到。” 得到表扬,小团子非常得以的笑了起来,“都叫你不要小看我,我可厉害着呢。” 也就是他没有尾巴,要是有条尾巴,现在肯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是是是,你厉害。” “嘿嘿嘿......”小团子心情美丽极了,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那等你拿下乾州,是不是该给我记一功?” “哟,这么小就会邀功了?”温照凛诧异的开口调侃。 小团子撅了撅嘴,理直气壮的开口,“赖阳说了,不想当将军是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以后可是要继承你的衣钵大杀四方的,这功劳当然要从小攒起,不然将来在军营谁服我?” “那要是有人不服你怎么办?”温照凛好奇的追问。 “那我就把我攒的这些功劳扔在他脸上,看他服不服。”说着小团子甚至都有些跃跃欲试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过以后我的手下肯定都会知道,我六岁的时候就这么有远见了,他们一定会佩服我佩服到五体投地的!” 得,脸还挺大...... 温照凛无奈,心里不禁想:这好胜又骄傲的性子是随了谁呀。 温照凛这边躲在军营里不露面,赵垣便一心以为温照凛此时人在平谷,整日里忧心大瑶山的情况,可是一心不能二用,他心不在战场,所以这两日两军交战,赵垣这边不免有些不敌。 但赵垣心中难以平静,因为算算日子,今日援军就应该抵达大瑶山了,最迟大后天,他就能收到大瑶山的消息。 可是赵垣怎么都不会想到,等待自己的,却是那样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赵锋率领三万援军一抵达大瑶山,就收到了黄坚的求救信号,里面的情况已经非常严峻,各营地已经缺粮,将士们的情绪也不稳定,随时可能跟敌军爆发战斗。 但对手不管从装备还是地势上都站优势,若是交手,他们根本就讨不到任何好处,眼下当务之急,是需要赵锋率领大军进入大瑶山,找出敌军的位置,然后将其消灭。 兴许是因为过于仓促的原因,黄坚的求救信写得非常潦草,这也使得赵锋对黄坚的话深信不疑。 当天晚上,赵锋下令原地扎营,然后派了一支五百人的小队进入大瑶山,目的是打探敌军的位置,同时摸清楚敌人究竟人数几何,兵力分布。 当然这一晚赵锋也没闲着,他是赵垣的亲兵,他知道黄坚手下的三万人对赵垣来说多重要,所以他不敢懈怠分毫,一晚上都在研究御敌之策,赵垣说对方领兵之人是温照凛手底的副将,深得温照凛信任,他更不敢松懈了,熬了半夜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打探消息的小队在天亮的时候回来,同时也带回了赵锋想要的消息。 山里的敌军人数不少于两万人,且都占据有利地位,包围了黄坚在内的五个营地,并且他们还打探到,对方会在这两日动手,彻底剿灭黄坚他们这一批人。 赵锋一听这消息就知道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了,为了不暴露行踪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赵锋下令,今夜子时进攻大瑶山的敌军! 赵锋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个自以为保险的决定,竟然直接葬送了自己和黄坚手里一共六万人的性命! 当天晚上,赵锋率领大军进入大瑶山,因为已经探过路的原因,所以他们行进得很顺利,很快就摸到了敌军周围,并且顺利形成了包围圈。 随着赵锋从一棵树上悄然落下,战斗正式打响,刀剑交锋发出刺耳的声音,炸响的震天雷给这一战平添了一点激情,双方很快就打地分不清敌我,赵锋凭借敏锐的直觉,成功跟敌军副将交手。 对方伸手不俗,且力量惊人,那股喷涌而出的内力让赵锋心惊,对方朝他越靠越近,剑锋更是在自己咫尺之间徘徊,把空气都搅动出了刷刷的声音。 赵锋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的打法,不得已频频往后退,可是对方不依不饶,赵锋只能一心二用,一边挥剑应对,一边寻找机会反击。 终于,赵锋退到树影下面时,对方没了他的视角,不得不谨慎起来,而赵锋则看准了机会,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脚尖在树枝上借力,随即猛的冲出,剑尖直指对手胸膛。 但对方反应迅速,立刻抬剑防御,双剑相交,擦出了力量的火花,赵锋知道这是自己难得的机会,所以他几乎使出了自己十成的内力,而对手凌厉的杀气也骤然逼近,对方显然也是使出了十成十的内力。 这样争锋相对的结果就是,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两人的剑在这一刻轰然断裂,而他们也立刻扔下剑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周围将士们交战的声音还此起彼伏,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混合这山林里夜间独特的清冷味儿,让人心口不舒畅。 拳风迎面而来,赵锋侧头险险躲过,周围太黑,他只能靠对方的气息和脚步声判断位置,没有锋利的刀刃,两人赤手空拳交手倒是显得轻松很多,他们势均力敌,百招开外都还未分出胜负。 赵锋一开始沉迷在这样的交手之中,但越往后他心里就越是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两人这样贴身近战,赵锋分神就容易露出破绽,即便看不见,但对方还是立刻发现了赵锋的恍惚,飞起一脚踹在了赵锋的肩头。 也正是这一脚,将赵锋彻底打醒。 这样回旋一脚,赵锋习武这么多年,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识过。 他被踢翻在地,却已顾不得生死,一股子心慌和寒凉袭击了他,他听见渐渐靠近的人脚步声,缓缓抬头,艰难的张嘴,“黄......黄副将......” 脚步声戛然而止,漆黑的夜空在这个时候被突然打破,朦胧的山光照亮了两人的脸。 此刻二人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清了赵锋的脸,黄坚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人。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周围狼藉的战场,将士们的打斗声也在黎明的山光里戛然而止,随即便是武器乒乓落地的声音。 第154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一瞬,赵锋和黄坚不约而同的脊背发凉,周围满是将士们的尸体,这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们,他们一整夜的厮杀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乌龙,而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挽救。 此刻的赵锋,被震惊之余,抬头看着黄坚,颤颤巍巍的开口,“营,营地里——” 黄坚大概是猜到了他要问什么,随即机械的摇了摇头。 赵锋瞬间失力瘫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进山的时候,他将手里的人一分为二,一队跟着自己准备跟所谓的敌人正面交锋,另一队则绕路,进入密道跟本应该在营地的黄坚汇合,然后再让黄坚跟自己里应外合,彻底歼灭敌军。 可是现在......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敌军,他们在黑夜里自己人打自己人,那那些进入营地的将士们,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快!救人——” 赵锋想要挽救一下,可是他话音刚落下,几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山谷,黄坚转头,顷刻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声音来源。 赵锋的人或许还摸不清那是什么方向,但黄坚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是他们的营地! 黄坚回头,再次跟赵锋的视线对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恐惧。 寂静的山林里,在黎明的光辉里,只能听见地上将士们的哀嚎声。 然而,正在所有人都相顾无言之时,从他们头顶突然发出了大笑的声音,随即,阿骨带着几十人凭空出现,将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包围了起来。 阿骨笑得过于放肆,在看清赵锋和黄坚的脸色之后,故作惋惜的开口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感谢各位带来的精彩演出,等我回去,一定把各位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将军,到时候,一定给你们争取一个头功!” 阿骨的声音成功逗笑了暗卫,不过就是苦了赵锋和黄坚一干人了,脸色简直比泔水还难看。 “卑鄙!”黄坚不知何时捡起了自己那把已经断裂了剑,恶狠狠的盯着阿骨,一副要将阿骨碎尸万段的模样。 他们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敌军攻山,不过是眼前这个人在捣鬼,让他们自相残杀! 面对黄坚的咒骂,阿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慵懒的依靠在身旁的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漫不经心的说,“兵不厌诈,谁叫你们自己蠢。”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封锁了大瑶山的消息,打了个时间差而已。 在赵锋带着大部队来之前,阿骨带着人打入了黄坚军营内部,借运粮将士的嘴,告诉了黄坚有人包围大瑶山,又让人在黄坚营地周围不分昼夜的出没,让黄坚以为这些人是敌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在黄坚写信给赵垣求证之时,截了他的消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然后又暗中篡夺黄坚早做准备,占据地理优势,将他们从营地带到了山林里。 黄坚他清楚手下这些人的重要性,所以不敢放过一点的可能性,带着人离开营地驻扎到了这一片山林里,当赵锋带着大军赶来支援的时候,黄坚自然而然的就以为这些人是来攻打自己的敌军。 而赶来支援的赵锋当然不知道大瑶山里面的具体情况,在得到阿骨送出来的假消息之后,对黄坚的处境深信不疑,他的先锋部队当天晚上在山林里看见的那些人,当然就是黄坚的队伍。 彼此都以为自己看见的是敌人,所以他们必定要交手! 他早就料到了赵锋会派人去找营地的黄坚,所以在黄坚带着人离开营地之后,便让暗卫在营地埋下了震天雷,只要赵锋的人一出现在营地,那必定有去无回! 眼下还站在阿骨面前的,除了黄坚和赵锋两个主将,就只剩不到百人,拿下这些人对阿骨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更何况他瞅着,这些人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大概他说一句投降不杀,这些人就立刻投降了。 “天亮了,二位是直接投降还是再打一场?”阿骨很好心的给了黄坚和赵锋选择,“友情提示一下,我这些人里面有广平王府的暗卫和红鸾阁的杀手哟。” 暗卫:“......” 杀手:“......” 倒也不必这么贴心。 广平王府的暗卫和红鸾阁的杀手在江湖上什么地位在场的所有人多心知肚明,黄坚和赵锋两人对视一眼,尚未做出决定,就听见身后兵哩乓啷的声音,两人回头一下,身后的几十个士兵已经缴械投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孤军奋战也没有意义,最终,阿骨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赵锋和黄坚。 遵循广平王府优待俘虏的原则,阿骨分毫未动的把人带到了温照凛面前。 当然,他不会蠢到从乾州路过,而是直接从大瑶山离开了乾州,他在大瑶山这些日子可不是白待的,早就摸出了一条出山的路,只不过路不好走就是了。 最终,温照凛的人在平谷顺利接到了阿骨他们。 阿骨本以为他们是先回军营,可不曾想,接应他的人直接把他们一行人带去了战场。 此时的战场,两军正在对峙,赵垣身后是黑压压的五万大军,桓温将军身后也同样不逞多让,阿骨到的时候,桓温将军在赵垣正一对一的单挑。 桓温将军手里的长枪仿佛被赋予了灵魂,枪枪直逼赵垣要害,赵垣手里带着铁链的双锤偶尔敲击在地上,阿骨觉得脚下都在颤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说实话,他还真没把握能单挑赵垣这样的沙场老将,那一锤子下去脑浆可能都被打出来。 阿骨压下心里的恐惧,带着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温照凛身边。 温照凛坐在追风身上,他今天易容成了桓温将军身边的一个小将,此刻正观看着战场上的两个身影,察觉到阿骨过来,问道:“解决了?” 阿骨点头,“托王爷的福,很顺利,活捉赵锋和黄坚,赵垣六万大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听到这个消息,温照凛难掩心中的笑意,赞许的看着阿骨,“本王给你记一功。” “多谢王爷。”阿骨笑着接下,随即问道,“那赵锋和黄坚如何处置?” 闻言,温照凛转头看向了战场上的两个人,依旧打得不可开交,“等桓温将军回来,就把这两人还给赵垣。” 他知道桓温将军很享受这一战,所以他不会让人插手,但他们也实在是在乾州滞留了不少时日了,是时候结束了。 阿骨听明白了温照凛话里意思,“是,属下明白。”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战场上的两人似乎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手里的武器纠缠在一起,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义,最终,两人这酣畅淋漓的一战,结束在一个威力十足的对掌之中。 很显然,这一掌下来,两人都没有讨到好处,最后都负伤而归。 桓温将军一回来,他的副将就打马开始叫嚣,很快对面就出来了一个人跟他交手。 但这个时候,温照凛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交战的人身上了,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赵垣身上。 赵垣回到阵营,气还没喘匀,就看见一个士兵急匆匆的带着一个人到了自己面前,他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就黑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坚的亲信——黄岐! 黄岐身上有伤,能坚持到这里已是不易,见到桓温,当即就瘫软在地。 不等他开口,赵垣已经等不及了,“怎么回事!?” “将,将军。”黄岐捂着胸口被炸伤的地方艰难开口,“中,中,中计了!” 中计了? 赵垣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怎么,这一刻他突然回头,视线穿越整个空旷的战场,落在了桓温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这一刻,他似乎透过那张脸,看见了另一张放荡不羁的脸。 温照凛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视线,也不藏着掖着了,大方的朝着赵垣招了招手,抿起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 “将军,温照凛根本就没有派大军进入大瑶山,他的人算计了黄将军和赵将军,让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 黄岐充满悔恨的声音在赵垣耳边响起,而此刻的赵垣,已经乱了阵脚,“你们怎么做事的!黄坚呢!” “将军,黄副将和赵副将已经......已经被温照凛的人带走了。” 赵垣突然灵光一闪,再次转头看向了温照凛,只是这回,他的视线还没落在温照凛身上就停下了。 赵锋和黄坚被绑在一起,此刻正跪在地上面朝着他。 他们两个过于显眼,赵垣还没有作出反应,身边的副将和将士们都已经认出了两人。 “将军,是赵副将!” “另,另一个是?是黄副将?”黄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些人周围,此刻猛地看见人,他们都还不敢认。 “将军......” “将军......” “......” 赵垣被此起彼伏的声音叫得脑壳疼,一脚踢飞了黄岐,翻身就上了马,二话不说拿起双锤就冲向了战场。 战局就在赵垣的暴起中开始,而好不容易爬出大瑶山赶来送信的黄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失去理智的赵垣哪里是温照凛的对手,况且他本就有伤在身,温照凛不过使出了五成功力而已,就轻易将其打败。 但赵垣狡猾至极,温照凛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死手就被他逃走了,不过温照凛也不着急,赵垣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大瑶山的杀手,可没有跟着阿骨一起回来,现在恐怕已经在赵垣府上坐等了吧。 赵垣慌忙逃走,剩下的五万大军群龙无首,瞬间就乱了阵脚,广平军不出一个时辰就将其制服了。 乾州的溃败似乎就在一瞬之间,五万大军并不是他们的全部实力,但是他们的是失败却好像在此开了一个闸口,当天晚上,广平军的成功接管了乾州城楼,剩下的八万朝廷兵马宣布投降。 周作成也传来了好消息,乾州西门破,三万敌军无条件投降。 短短两日,乾州各地朝廷驻军宣布投降,仅仅两日,广平军就彻底接管了整个乾州,温照凛没日没夜的忙碌了两日,酣畅淋漓的睡了一觉之后,这才有时间接见赵垣。 赵垣那日离开战场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自己府上,只不过被早已等候在此的红鸾阁杀手逮了个正着。 温照凛并未对他怎么样,只是让人把他困在府上而已,只是在乾州失守的消息传回汴京的时候,他顺带让人把赵垣豢养私兵的消息和证据一起送了回去。 温照凛今日穿了一身常服,在阿骨的陪同下,慢悠悠的到了赵府。 赵府的家丁看见温照凛并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了温照凛会来一样,见到温照凛即把人请进了大厅,赵垣已经等候着了。 赵垣已经冷静了下来,也接受了自己兵败的事实,见到温照凛也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平静得出奇。 “广平王。”赵垣的声音很平静但显然压着怒火,温照凛知道,他的怒火不是因为兵败。 “赵将军,幸会。”赵垣没有招待他的意思,温照凛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下,阿骨站在了他身后。 赵垣眸子微阖,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广平王,你我之间何必牵连我的妻儿。” 他那日从战场回来,可是却已经没有了妻儿的踪迹,却多了温照凛的人,答案不言而喻。 “赵将军这话从何说起,送走妻儿不是你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吗?怎么现在你家夫人不见了,倒赖上本王了。” 赵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温照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只能后退一步,紧握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无奈松开了,他放缓了语气,“广平王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不要为难无辜之人。” 他当年被调来乾州并非一点怨气没有,但这些年他安守本分,无非就是不想祸及妻儿,大瑶山的三万人,也是为自己妻儿准备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可善终,只想着自己若有不测,那些人能将妻儿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还是什么都没剩下! 温照凛闻言,勾了勾唇角,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随意的依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好说,本王不是不讲理的人。” 第155章 真相披露 温照凛一看就有备而来,赵垣心中有无尽的猜想,温照凛明明可以直接了结他,可是却迟迟没有动手,这其中的原因很耐人寻味,不过他一时半会儿又猜不出来。 只是想来他猜到了又能如何呢? 如今自己已经是阶下囚,妻儿还下落不明,他可以死,但是妻儿不可以。 “当年闫曜梁算计本王父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赵垣的身体在温照凛开口的一瞬间僵硬,如芒在背。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故作轻松的开口道:“我效忠先皇,不知——” “砰!”赵垣话音未落,温照凛就将一把匕首扔在了赵垣身边的桌子上。 赵垣定睛一看,脸色瞬间煞白,这是他特意留给自己夫人防身的,上面有他亲手雕刻的小字,绝不会错。 这些日子他夫人一直贴着带着,绝不会遗落,现在温照凛把匕首扔在自己面前,这是十足的威胁。 赵垣看着温照凛,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知道温照凛这是在带着答案问他了。 赵垣斟酌煎熬着,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可是温照凛已经等不及了,“霍家的立场霍鸿远已经交代了,你确定还要在本王面前胡扯吗?” 赵垣和霍家的关系那样密切,当年的事赵垣十有八九也是参与者。 他之所以留着赵垣的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想要拆穿闫曜梁虚伪的皮囊,光是自己揭穿真相当然不够,一定要让当年的参与者亲自开口。 这样才更具说服力。 温照凛的话里已经满是不耐烦,此刻的赵垣,已经在心里把霍鸿远骂了千百遍了,难怪霍家那么急切的要让自己救出霍鸿远,原来是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可是他没有救出霍鸿远,甚至根本就没找到机会,当时他还在想,温照凛把霍鸿远看这么紧做什么,霍鸿远又不是闫曜梁信任的臣子,用他要挟不了闫曜梁什么。 现在想来,霍鸿远的作用,远比用来要挟闫曜梁要有用得多!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赵垣紧绷的身体突然卸力,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随即开口漠然道:“广平王想知道什么?” “给我母亲下毒是谁的主意?”温照凛开门见山的问出这个问题,霍鸿远说给他母亲下毒是高迁的主意,但他派人追查下去,却发现当年给他母亲下毒的稳婆并非高迁的人,霍鸿远没胆子撒谎,他很可能也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 线索在高迁那里断了,直到桓温将军说起了他和镇国公府的往事,他才把目光放在了赵垣身上。 赵垣的目光有一瞬的狠辣,不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和洒脱。 “你母亲所中之毒来自塞外,是当年我南下剿匪时在山匪手里缴获的,毒性奇佳且不易让人察觉,当时闫曜梁已经力压众皇子成为夺嫡热门,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赵垣豁出去了,温照凛能找上自己,说明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他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他想要保住妻儿的命,所以不能现在就把温照凛得罪了。 只是这些话说出去,也算是把温照凛彻底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不过他不在乎,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早就做好了不得善终的准备。 “我母亲只是一介女子,对你们来说无足轻重,为何非要赶尽杀绝?”甚至还不想放过还在母亲肚子里的自己。 温照凛强压着怒气开口,但心中却已经泣血,他父亲只是不愿意投靠闫曜梁而已,何至于就遭到了这样的报复? “你知道闫曜梁这个人,生性多疑,手段决绝,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既然下定了决心灭口,那就不能留一个活口! “当年若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救走了你,即便你已经平安出世,闫曜梁也绝不会放过你。”赵垣太了解闫曜梁了,所以这些年才会豢养那些私兵。 那三万人,防的不是叛军,而是闫曜梁! 温照凛死死的盯着赵垣,眼里已经布满了血色,整个人出于一种极度压抑的情绪之中。 赵垣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反而平静了很多,完全放松了下来,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妻儿没有关系,广平王若是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 赵垣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决然的闭上了眼睛,等着一箭穿心。 温照凛的确恨不得立时就手刃了赵垣,但他忍住了,他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痛苦久久没有传来,赵垣疑惑的睁开眼睛,刚要开口,就听见温照凛说:“你的命本王不会放过,但本王可以饶了你妻儿。” 这世界上不会有白吃的午餐,赵垣闻言,立刻就问道:“条件呢?” 还算识趣,温照凛心中冷笑,“说出当年的真相,向世人解开闫曜梁虚伪的面孔。” “什么?!”说不震惊是假的,赵垣不免惊呼出声。 “怎么?不愿意?”温照凛微眯着眼睛,眸子里迸发出危险的光芒。 感受到温照凛的不满,赵垣立刻说道:“你可知,这不是一件小事,且时隔这么多年,无凭无据,对闫曜梁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反而会对你不利! 这句话赵垣没有说出来,他又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没必要什么话都说。 但温照凛显然没有这些顾虑,他已经逐渐不耐烦了,说话的声音也充满了烦躁,“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要按照本王说的做,倒时候本王会赏你一具全尸。” 赵垣毒害了自己母亲还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这对温照凛来说,简直生扒了他的皮都不为过,留具全尸已经是他仁慈了! 赵垣答应了,他知道自己豢养私兵的消息闫曜梁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不管如何,他都是一死,死在温照凛手上,还能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若是闫曜梁动手,恐怕他那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孙女都不能幸免遇难。 想清楚了这些,赵垣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温照凛的要求。 三日之后,关于当年广平侯之死的真相被赵垣和霍鸿远联名披露,他们将跟这件事有关的细节都一一抖落了出来,赵垣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甚至翻出了当年跟闫曜梁的书信往来,上面清楚的记录了闫曜梁策划这场阴谋的细节。 这还没完,赵垣和霍鸿远的联名状刚一公布出来,留在南丘城的那些出走朝廷的官员就紧随其后的递上了他们的联名状,状告闫曜梁豢养死侍,纵凶杀人,堂堂一国皇帝,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排除异己。 同一时间,汴京的暗卫接到温照凛的指示,立刻披露几年前秦老将军回京述职最后在战场上死亡的真相,不仅找出了当年知情人做认证,更是找出当年给老将军茶盏了下毒的那个太监,口述闫曜梁的罪行!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铁证如山,老百姓的情绪就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一样,瞬间炸开了! 其中,要数汴京的老百姓情绪最为激烈,纷纷扬言,让闫曜梁给天下人一个解释。 百姓情绪激昂,朝中自然不可能太平,闫曜梁虽然已经能够上朝,但整个人实际上已经被掏空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龙胎死在了自己胯下,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而自己昏迷期间,凌云以及他手下的一干人等更是尸骨无存,这让他如何能不气火攻心! 一觉醒来,似乎什么都变了。 乾州城破,百姓质疑皇权,对朝廷丧失信任,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重大事故,更何况现在这三件事一起发生还在同一时间送到了闫曜梁面前让他知道了。 这天早朝,乾州城破,赵垣被生擒的消息前脚刚八百里加急送回来,闫曜梁刚发完一通火,汴京城内就传起了他毒害功臣,坑杀几十万秦家军的消息。 还不等他下令镇压消息,两份联名状就被送来了,并且已经在百姓中央传开,这让本就躁动不安的百姓更加难以安抚,若不是还有京畿卫护着,那些百姓恐怕就已经冲进皇宫指着闫曜梁的鼻子让他给个交代了。 “砰——”闫曜梁脸色苍白,联名状被他拍在御桌上,他双手撑在桌面,指关节露出森冷的惨白,“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 “都要反了是吗!?” “都要造反是吗!?”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都在觊觎朕的江山,都盯着朕身后的这张龙椅!” 没人分得清他这是自言自语的无能咆哮还是指责和愤怒于当下的局面,但朝中所有人在这一瞬隐隐生起一股大势已去的悲凉之感。 闫曜梁几近疯魔,没有人敢上前触眉头,大家纷纷跪在大殿上,喊着:“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可是这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闫曜梁咆哮之后便因为体力不支瘫坐在了龙椅之上,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但说话的声音极小。 “杀!给朕杀!”他一只手护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紧扣龙椅的扶手,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杀意。 众人心惊,闫曜梁不像是在说胡话,他是真的想杀人! 可是杀谁呢? 朝臣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纷纷看向高迁。 高迁心中苦涩,皇上要杀谁,现在谁去触霉头谁就是刀下亡魂! 他敢吗? 他幸幸苦苦一辈子,可不像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 不过这朝堂上不是谁都有高迁这么聪明,也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揣度皇帝心思的,高迁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骆文山站了出来,问道:“皇上,赵垣和霍鸿远有悖圣恩,颠倒黑白,造谣生事,的确该死,微臣愿为皇上效力,赶往乾州取二人首级!” 骆文山的话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所有人都惊讶,唯独高迁和闫曜梁眼睛里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高迁在心里重重了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了闫曜梁的脸色,他知道,骆文山算是废了。 果不其然,他刚收回思绪,就听见闫曜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哦?那骆爱卿说说,你准备如何取那二人首级?他们现在可都在温照凛手里,你孤身一人,难道要单枪匹马闯敌营?” 骆文山没有听出闫曜梁语气里的杀意,反而跃跃欲试,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抬头真挚的看着闫曜梁说道:“保家卫国,镇压叛军是微臣身为武将的责任,只要皇上给微臣十万兵马,微臣定不负皇上信任!” 啧啧...... 高迁心中不住的惋惜,但他又不能开口让骆文山闭嘴。 闫曜梁的脸色在听到十万兵马这四个字的时候立刻变得危险起来,可是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武将的责任?” 闫曜梁低笑的重复一声,随后问道:“可是之前骆爱卿怎么不愿意领兵出征呢?” 骆文山这时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出来,但话都说出去了,人都跪在殿中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皇上明鉴,微臣只是没有料到反贼温照凛能有今天,想着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是年轻小将练手的好机会,所以才没有向皇上请命。” 这话算是过了一点脑子,可是闫曜梁显然已经不信任骆文山了,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随即目光阴狠的看着骆文山,质问道:“那现在了,看见温照凛竟然这样厉害,一举拿下乾州,不日便要入驻汴京,所以迫不及待的要赶着去投诚了?” 这下骆文山可吓坏了,双膝跪地,砰砰磕头,“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微臣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微臣绝对不会向反贼屈服,更不可能与反贼为伍,求皇上明鉴啊!” 闫曜梁哪还听得进这话,他现在只想杀人,除掉跟温照凛有关的一切! “来人啊!骆文山勾结叛军,出卖朝廷机密,意图加害于朕,即可斩首!其家眷押入大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杀! 杀一个怎么够,根本不过瘾,闫曜梁雷霆之势,派了京畿卫日夜在城中巡逻,凡是胆敢议论谣言的,不必上报,直接斩首! 第156章 当堂昏厥 在闫曜梁的雷霆之势下,整个汴京都被笼罩在了一股黑压压的氛围之中,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朝臣们每日上朝就跟奔丧一样,脸上没有一点愉悦轻松的表情。 对此闫曜梁还算是满意,没有人在他耳边嘀嘀叨叨,这让他得以短暂的逃避现实。 可是这样的宁静俨然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他刻意忽略了乾州的军情,也刻意回避了温照凛揭露的那些隐情,沉迷在在我之中,但乾州他不会不管,他很快就召见了邹密。 可当太监带着他的口谕去可见找邹密的时候,哪里还寻得到邹密的身影? 邹密早就脱离了闫曜梁的监视,就在闫曜梁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眼下闫曜梁想要找到邹密,简直难如登天。 闫曜梁当然不会放过邹密,他当即就下令全国搜捕邹密,但凡发现邹密的行踪,杀无赦! 并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了邹密,闫曜梁虽然有短暂的无措,但朝中不缺武将,他很快就任命了苏庭为左将军,带着二十万大军立即赶往乾州,并且传令正在东南的方志衡,不惜一切代价支援乾州,势必要在一个月之内收复乾州。 可是闫曜梁万万没有想到,苏庭二十万大军还未抵达乾州境内,就被广平军打得分崩离析最后全军覆没。 温照凛知道闫曜梁派兵想要夺回乾州的消息之后,就立刻传令了周作成。 周作成不负众望,在江州城外的白岩谷埋伏到了苏庭的二十万大军,周作成手里有火炮还有震天雷,苏庭本也没什么作战经验,遇到万事俱备的周作成,全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十万将士惨死在自己面前。 而苏庭本人当然不是那个例外,三天之后,苏庭的首级就出现在了早朝之上。 看着苏庭血淋淋的头颅,闫曜梁险些晕厥过去,大臣们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也是在这一刻,他们真正的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战争气息。 他们远在汴京城,这里是整个中原大地最最最安全的地方,在亲眼看见苏庭的头颅之前,他们是决然不相信温照凛真的会打入汴京的,可是这一刻,他们动摇了! 此刻寂静的大殿内,仿佛响起了信仰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实,大家终于坐不住了。 翰林院的人率先站了出来,“请皇上恕微臣死罪,叛军猖獗,此时实在不已硬碰硬,且微臣以为,眼下就是年关,百姓浮动,将士们也心不在战场,是不是该暂停战事,一来安抚百姓,二来养精蓄锐,以作他日再战。” “林大人言之有理,年下不宜作战,若是再战,势必影响来年春耕,若是春耕不顺,恐会造成国库空虚啊。” “今年一整年,先是北越骚扰苍北,又是秦杳和温照凛叛乱,而今苍北的北越百万大军虎视眈眈,若不让大军修身养息,日后恐难敌北越大军压境啊!” 这朝堂上,只要有一个人肯站出来,那便会有人接着站出来,翰林院林颂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所以纷纷有人不顾闫曜梁的脸色站出来。 即便闫曜梁此刻脸色已经铁青,但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朝廷眼下面临的劣势,都是闫曜梁一意孤行惹怒温照凛的结果,他们可不想跟着闫曜梁一起做亡国君臣。 所以这些话,他们现在是不说不行了。 闫曜梁紧握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下面的人,只有站在他身后的元仲才能看见,此时的闫曜梁额头已经青筋暴起,两颊紧绷,胸膛微微激烈的起伏着,方才的这些话,已经触碰到闫曜梁的禁区了。 “诸位的意思是让朕跟温照凛议和?”闫曜梁冷不丁的开口。 殿内短暂的安静之后,又响起了说话声。 “皇上,攘外必先安内,温照凛和秦杳不管怎么说,都是东堰国的子民,跟北越比起来,要算作是咱们自己人,微臣还是那句话,北越百万大军随时可能挥兵南下,即便柴陇关有平远将军,但微臣敢断言,只要荣戚扬想,柴陇关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北越一旦进入咱们内地领土,放眼整个东堰,也只有秦杳和温照凛有本事将其拦下。” “而今北越敌军已经在苍北盘踞快有半年时间,待苍北物资耗费到一定程度,荣戚扬必定兵发柴陇关随后剑指汴京,这只是时间问题,皇上若不在此时做准备,等敌军兵临城下就晚了啊!” 此时大殿内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默契的选择忽视闫曜梁,转而痛陈当下局势。 “温照凛手上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想要拦截北越敌军简直轻而易举,皇上若是能劝降温照凛,那他手里的火炮,就是朝廷的武器,有了火炮,百年之间,无人敢犯我东堰。” 他们现在不想跟温照凛为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看上了温照凛的火炮,这东西的威力,在传回来的战报中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实在是厉害,很难不让人眼红! “实在不能劝降温照凛无伤大雅,只要皇上答应跟温照凛划江而治,那温照凛便可替咱们抵挡住北越的侵袭。” “划江而治?怎么划?”闫曜梁冷冷的开口。 “以陀萍江为界,划秦云岭而治,陀萍江以南,秦云岭以北给温照凛,让温照凛挡在咱们和北越之间,如此,北越想要入驻汴京,必然会跟温照凛开战,届时咱们隔岸观火即可。” 不得不说,这些大臣们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即解决了朝廷当下的危机,又解决了北越这个后顾之忧,将来他们双方若真的开战,朝廷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殿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跃跃欲试,他们看着闫曜梁,希望他听进去了他们的话。 可是他们都忽视了闫曜梁的自尊心,跟温照凛议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在温照凛面前认输了! 而且,温照凛的提出划江而治的条件是罪己诏! “你们是想让朕下罪己诏?”闫曜梁咬着后槽牙开口,浑身都气得发抖! 大臣们沉默片刻,随后在闫曜梁眼皮子底下,纷纷跪下,高喊着:“请皇上体察民情,为江山社稷着想!” 大臣们的意思不言而喻,看着跪了一地乌压压的一片,闫曜梁简直气笑了,他挣扎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微笑,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他们彻底激怒了闫曜梁。 “哈哈哈哈——!”闫曜梁突然放肆的大笑,离开了龙椅,站起来走了两步,一只手放在龙椅上,轻轻的,重重的,一下一下拍在龙椅的扶手上,“你们——!” “你们——!” “你们真是好样的!” 话音落下,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闫曜梁毫无征兆的晕厥在了龙椅旁边。 瞬间,整个金銮殿乱作一团,太监大臣慌乱不已,还好元仲反应快,立刻让人把闫曜梁送回了养心殿,让人去请太医,又立刻派人去跟皇后禀报。 养心殿外,只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和几个宗亲在等着,得到消息四皇子匆匆从上书房赶来却被元仲拦在了门外,直到皇后携众嫔妃到场,元仲才放了人。 “皇后娘娘,皇上情况不好,您快去看看吧。”元仲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把四皇子往皇后身边推。 皇后扫了一眼脸上带着焦急的四皇子,给身后的太监递了个眼神,太监会意,立刻把四皇子带走了,见四皇子被带走,皇后这才转头对着大臣们说:“今日之事本宫都已经听说了,诸位先请回吧,皇上那边本宫会尽力劝解的。” 有了皇后这话,大臣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后没有怪罪他们,说明这件事不是没有希望,“多谢皇后娘娘。” 大臣们离开,剩下的宗亲皇后就交给了贤妃和纯妃,这两人是世家女,家里跟这些宗亲走得近,她们说的话在这些人面前更容易入耳。 打发了门外的一切,皇后这才带着元仲公公进了养心殿。 太医围了一床,闫曜梁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他脸色煞白,冰天雪地的日子里,额头上还不停的冒着汗珠。 皇后冷眼看着闫曜梁,心中唾弃不已,真是报应不爽,活该! 只是心里想归心里想,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皇后换了一副面孔,故作担忧焦急的问道:“皇上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这是气火攻心,这些日子又五内郁结,加之皇上的身体从上次生病之后就大不如前,这才使得今日在朝堂上昏厥过去。” 从太医的话来看,似乎并不严重,还死不了? 皇后感叹,看来还是自己下手不够狠! “胡太医,你给本宫说实话,皇上的身体还能恢复到从前吗?”最好不要,趁早死了算了! 胡太医猜不出皇后的心思,他只知道皇上跟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伉俪情深,所以当皇后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直打鼓,可是又不敢不说实话,“回禀皇后娘娘,辰砂之毒已经侵入皇上骨髓,短时间内微臣恐怕无能为力。” 太好了! 皇后心中雀跃,但脸上还是竭力掩饰着兴奋,她垂着眼,让人看不出悲欢。 这时,元仲公公突然开口道:“太医院这些日子都没有研制出解药吗?” 胡太医摇头,“微臣这些日子带着太医院一众人翻阅了古籍,都没有找到根治皇上的法子,微臣医术浅薄,怕是无能为力啊。” 无能为力最好! 狗皇帝就这样死了最好! 不! 可不行! 皇后心里想着,闫曜梁不能就这样死了,这样简直便宜死他了! “胡太医,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治好皇上,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让你们太医院都陪葬!” “这......”胡太医犯难了,他上哪找法子啊!?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道:“皇后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尽力。” 胡太医话音刚落,围在闫曜梁身边的太医突然喊了胡太医一声,好像是皇上有反应了。 见状,皇后只能让胡太医去看闫曜梁。 皇后一个人坐在外间,支棱着耳朵挺里面的动静,无意间,她瞥见了欲言又止的元仲。 “想说什么?” 闻言元仲眼睛看着里屋闫曜梁的方向,手上却立刻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纸条,“这是奴才截下来的,皇上似乎已经有所怀疑,娘娘务必小心。” 事关生死,闫曜梁不可能不谨慎,一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但不代表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可能不起疑心。 疑心就像雪球,越滚越大,他开始怀疑很多事,那些方士,那些参了辰砂的药丸,贤妃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被赶尽杀绝的凌云,这一桩桩一件件,凡是在他昏迷之前和昏迷之时发生的事,他都开始怀疑。 皇后打开字条,上面是闫曜梁的字迹,他让人追查凌云的死,也追查贤妃入宫之前和入宫之后的事情。 怀疑对了! “这字条原本要交给谁?” 元仲摇头,“奴才不知,只知道是宫外的人。” “宫外的人?”皇后呢喃一声,不禁腹诽,闫曜梁的势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广还要深啊。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也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能踏踏实实的过,趁着闫曜梁还在昏迷之时,皇后让人给家里送了信,同时也把元仲截下来的字条送了出去。 她倒要看看,这张字条能钓出多大一条鱼! 第157章 失控…… 闫曜梁是在晚膳时分醒过来的,精神不佳,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皇后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给他擦额头上的虚汗。 “辛苦皇后了。”闫曜梁气若游丝,抬手想要握皇后的手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皇后见状,忙握住了他的手,她眼眶红红的,哭过的样子,“皇上可把臣妾吓坏了。” 边说还边抽泣一声,眸子里流露出的满是真情,仿佛真的很害怕失去皇帝一般。 见皇后这样子,闫曜梁心中的怀疑消了一大半,他轻轻把皇后抱在了怀里,在皇后耳边轻声的说道:“是朕不好,让皇后担忧了。” 皇后依偎在闫曜梁怀里,泪水如珠往下落,“臣妾问过太医了,皇上这是急火攻心才昏厥了,没有大碍,只需好好静养便是。” “静养?”闫曜梁呢喃一声,松开了皇后,随即摇了摇头,“眼下局势紧张,朕如何能安心。” 还不是你他娘的活该! 皇后在心中狠狠唾骂闫曜梁,但面上还是一副疑惑心疼的样子,“什么事都没有皇上的龙体重要,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否则臣妾和大臣们,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皇上是天子,朝廷和后宫都离不开您,若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不是给了那些反贼机会吗?” 皇后的话点到即止,没有把话挑明,但却狡猾的用自己深宫妇人的眼光给闫曜梁敲边鼓。 闫曜梁没有说话,但皇后并不担心,她知道闫曜梁其实听进去了,她太熟悉了身边这个人了,他在思考的时候,眼神和习惯性的动作太明显了。 半晌,闫曜梁终于点了点头,握着皇后的手,苍白的嘴唇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件事朕自有分寸,皇后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了女子哭泣的声音。 闫曜梁眉头倏的就皱了起来,不过皇后就当自己没看见,转而很是贴心的开口说道:“想来是妹妹们担心皇上,妹妹们已经在殿外等候许久了,皇上见一见吧。” 闫曜梁不想见,他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他千头万绪,头疼得很,不过他知道,今日若不见这些人,自己往后肯定就没个消停日子。 所以他只能烦躁的点点头。 恰逢这时元仲公公端着太医院煎好的药进来了,皇后见状,自然而然的把碗接了过来,“皇上醒了,你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吧,切记叮嘱们她莫要哭哭啼啼的惹皇上心烦。” “是,奴才这就去。” 皇后小抿了一口乌漆嘛黑的药,确定温度适宜之后,才一勺一勺的喂给闫曜梁。 “还是皇后贴心。”闫曜梁似乎被感动到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后。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一心为皇上着想。” “朕知道。” 皇后一边喂药一边用手帕给他擦嘴,细心又贴心,周到得很,然而她虽然脸上满是不安和心疼,但心里却平静如水,甚至有些讽刺,闫曜梁以前从不会说这些话,现在生病躺床上了,说出来的话倒是好听很多。 “皇上一定要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不管发生什么,臣妾都会陪在皇上身边的。” 皇后的话说完,妃嫔们都进来了,虽然说好了不哭,可是见到闫曜梁这样苍白的脸色,她们如何忍得住,殿内瞬间就响起了低声抽泣的声音。 闫曜梁顷刻间焦躁不已,紧皱眉头却不能发泄,他只能随便说了两句然后把人打发走了。 晚上当然是皇后陪伴在左右,闫曜梁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皇后喂他进了一小碗粥便又睡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皇后一直形影不离的陪在闫曜梁身边,而闫曜梁对外也称身体不适不宜上朝,然后便心安理得的在养心殿消耗时光。 皇后知道他是在逃避现实,不过她也不提醒,闫曜梁越是逃避现实不解决问题,对她就越有利! 每日朝臣递上来的这字,元仲都是先让她过目了之后才给闫曜梁批阅,所以闫曜梁并不知道,现在的汴京已经脱离控制了,百姓对京畿卫群起而攻之,两方俨然已经形成了对立之势! 虽然闫曜梁先前说了胆敢反抗的百姓可就地处决,但是现在反抗的人数已经多达数万人,处决无辜的数万人,京畿卫统领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不敢私自做决定,只能一封一封的奏折送进皇宫,让闫曜梁来定夺。 可是他迟迟没有收到回信,还以为是闫曜梁还处于昏迷之中,只能每日跟暴起的百姓周旋。 然而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拥有反抗情绪的百姓越来越多,整个汴京已经乱作一团,马上就要脱离京畿卫的管控范围直奔皇宫了,京畿卫一再退让,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无奈,京畿卫统领只能冒着大雪找到了高迁面前,可是高迁也无能为力,他也见不到皇上的面,而且据他了解,现在朝中不少大臣已经达成共识,若是闫曜梁不下罪己诏,那他们就罢朝! “罢朝?”京畿卫统领讶异,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高迁口中说出来的。 高迁无暇顾及对方的心思,点了点头,他也有些颓然,在温照凛这件事上,闫曜梁想要一言堂,可是这件事偏偏又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不可能任由他胡来。 就连他自己,现在都已经不认同闫曜梁的决策,眼下温照凛的实力过于强悍,跟他硬碰硬就是自取其辱,乾州已失,先下最明智的决定就是休战,先避其锋芒,以待日后。 毕竟,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划江而治,朝廷依旧拥有东堰这块土地上最肥沃的土地,还能解决北越这个虎视眈眈的敌人,这样的条件简直不要太好,等安抚好了民心,整顿好了军队,充足了国库,等一切准备就绪再跟温照凛开战也不迟啊! 可是闫曜梁不懂,不,他不是不懂,他是不愿意! 他一直视温照凛为眼中钉,所以不愿做出这样类似投降的举动,也不远承认自己这些年犯下的罪行! 高迁心里明镜似的,他跟闫曜梁在一条船上太久了,太知道闫曜梁这个人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愿意放纵闫曜梁的任性了。 “统领可听过一句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百姓这汪潮水已经波涛汹涌,皇上若是还想安生过这个年,就不得不遂了老百姓了意思。” 这不仅是老百姓的意思,更是朝臣们的心思,当然,此刻也是他的心思。 他跟那些大臣一样,不喜欢打仗,即便东堰土地缩减,他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根本无伤大雅。 京畿卫统领不傻,立刻就听明白了高迁话里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双手抱拳道:“多谢大人指点。” 他没有在宰相府久留,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俨然没有消停的意思,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来年的光景,谁又能预料到呢? 说不定到时候江山易主都有可能啊...... 这日之后,京畿卫统领也开始了消极怠工,他每日就负责把老百姓的那些言论整理成奏折给闫曜梁送去。 第158章 苗疆覆灭 而另一边,对于汴京的情况,暗卫实时跟温照凛更新着,听到闫曜梁不愿下罪己诏,甚至因此气得当场晕厥的消息,他差点没笑出声,不过他也不着急,就闫曜梁那堪称集合了祖宗十八倍的自尊心,想要他这么快拖妥协根本不可能。 眼下他只需要不断给闫曜梁施压就可以了,等他坚持不住了,罪己诏那不就来了。 而那些出走朝廷的官员,这时候的用场就出来了,他们都是朝廷曾经的肱骨之臣,朝廷里多少他们带出来的学生啊,想来这份恩情,那些年轻人应该不会忘记了才是。 给分布在西南各地的大臣去了消息,温照凛也不忘关照一下远在苗疆的祝伯夷。 苗疆局势已定,祝伯夷带着大军围困壹方城已经两月有余,壹方城内,闫执靠着手下十几万将士死撑着,虽然双方不曾交手,但这个时候,不交手反而更加考验心性,七十多天的围困,壹方城已经到看弹尽粮绝的地步了,现在壹方城内所有士兵都是最脆弱的时候。 收到温照凛消息的时候,祝伯夷刚从刑房出来,他刚跟里面关押着的穆澹说完话,依旧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以至于他心情有些烦躁。 不过看完了温照凛的信,他又立刻兴奋了起来,磨蹭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动手了,可算是憋死他了。 有了温照凛的指示,当即,祝伯夷就给在榆树城的漆虎林和钟在水去了消息,让他们立刻和惠州的邓彪联手,彻底剿灭藏匿在惠州的朝廷援军。 当初派钟、漆二人前往榆树城,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防止苗疆有援兵,榆树城在苗疆最边缘,距离惠州不过一日半的脚程,这样的距离,不管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最为合适做军事储备。 现在他要彻底击垮壹方城内敌军的信息,就要靠这些人了。 没两日,祝伯夷就收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是朝廷此次支援苗疆的领帅,一个不认识的面孔,不过这不重要。 有了这颗人头,他不出两日就能完成任务然后回去过年。 还有十几日就是新年了,时间刚刚够。 第二日,祝伯夷就命人把那颗人头高高悬挂在了壹方城的城楼下,为了以防城内的敌军看不见,他贴心的吹响了攻城的号角,并且派人细细解说了这颗人头的来历。 “这是你们援军首领的项上人头,别等了,你们的援军已经在惠州他乡埋骨了。” “咱们也耗了这么些日子了,再耗下去就没意义了,马上就是新年了,将士们要回家过一个好年才是。” 喊话的是个大嗓门儿,自身又有深厚的内力,这两声下来,整个城楼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他身后的两万大军见状也跟着附和着,“回家过年,回家过年!” 这样猖狂的挑衅,让城楼上的敌军又恨又气,不过更多的,却是埋怨。 他们面面相觑,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这么惨。 下面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越喊越喊到了他们的心坎儿里。 “我们公子说了,只要你们肯投降,从此归顺咱们广平王府,那么大家就可以一起过一个好年,但如果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今年这个年,我们公子保证一定让你们毕生难忘!” “毕生难忘!” “缴械不杀!” 将士们跟着大喊,一声一声敲击着敌军就要崩溃的心尖。 城楼上的人很明显动摇了,他们的脸色逃不过祝伯夷的千里眼。 见状,他便让人继续喊。 话术是早就准备好的,并且是仔仔细细研究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停顿,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其实我也很同情你们,本来你们可以置身事外,你们整个苗疆可以偏安一隅不被纷争打扰,可是你们却听信谗言,信一个假圣女,和一个从东堰国来的居心叵测的人。” 苗疆人注重信仰,他们以圣女为尊,想要击溃他们最后的防线,就要朝他们最在乎的地方敲去。 而苗疆圣女,现在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存在。 信仰崩塌的威力,闫执真的有想过吗? “什么假圣女!?” 果不其然,他们这边一说出这话,城楼上原本没有应声的将士们突然就开口了。 “当然是你们的假圣女啊,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现在的圣女,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他根本就不是你们苗疆的人,他和他背后的人,都是只再利用你们而已,你们想想,在这个圣女上任之前,你们的日子是这样的吗?” “你们原本应该活太平,可是现在因为震天雷,整个苗疆变得面目全非,这样你们对得起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列祖列宗吗?!” 假圣女,真男人!? 好笑又那样的真实。 城楼上的苗疆士兵在这一刻陷入了自我怀疑和矛盾。 理智告诉他们说这些话的是敌人,不能信这些话。 可是现实又在他们冒出这样想法的时候狠狠抽他们耳光。 一切都有迹可循,并非凭空而来...... 真的被蒙在鼓里吗? 真的吗...... 正在将士们陷入纠结之时,听闻城楼有异动的闫执快步登上了城楼。 当他出现在城楼上的那一刻,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包括城楼下的广平军。 只是双方的眼神却截然不同,远处的人目光带着嘲笑和自信,而自己身边的人,则一脸质疑,似乎想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你......” 闫执还没开口,站在他身边,离他最近,负责今日镇守城楼的罗骥就开口了,“将军,怎么一直都没看见圣女,也一直没有圣女的消息?” 闫执对外的身份一直都是被隐瞒的,他之所以能指挥十几万大军,是借着圣女的名头的。 他是连茂行的主子,但不是这些人的主子,这些人只听圣女的话。 当时他说要除掉连茂行不过是气话,连茂行还顶着个圣女的名头,他只要在苗疆一天,就离不开这个名头,说白了他跟连茂行一直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可是现在,连茂行杳无音信,多半已经在奈何桥喝汤了。 闫执心道不妙,看着周围人的眼神,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圣——” “哪还有什么圣女啊,你们的圣女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祝伯夷可不会给闫执说话的机会,他虽然不知道城楼上说了些什么,但是他从千里眼能看清楚两人的脸色,很轻易就能猜到那个人问了闫执什么。 祝伯夷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罗骥和闫执皆是一愣。 而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罗骥毫不犹豫的把刀架在了闫执脖子上。 当然,闫执在苗疆这么久,身边还是有心腹的,罗骥一出手,站在闫执身后的人立刻拔刀肃立,警惕的看着罗骥和他身后的人。 “放肆!你敢威胁我?”闫执怒喝一声,他不允许这样被威胁着。 可是罗骥既然已经动手,那就是对闫执已经没有了半分信任,“看来他们说的不是假的。” 罗骥指的,自然是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他早就有所怀疑,他一直驻守壹方城,是这里的一城之主,这么多年苗疆从未出现过什么危险,是这届圣女上任之后,才陆续有所改变的,后来眼前这个人明里暗里掌控了苗疆不少事,他什么也没说,暗中观察着。 他承认自己抱着侥幸,他想着或许苗疆真的可以从此崛起,可是就在刚才那一刻,听到圣女是假的这句话的时候,他醒悟了。 他都不用去查,不用去辨认,单凭那些东堰援军可以确认,他们被骗了,整个苗疆,只是眼前这个人的棋子,是他权力的跳板。 苗疆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眼前这个人和那个圣女导致的! 要说祝伯夷歹毒呢,他不过动动嘴皮子,就激起了敌人的内斗,城楼上的战斗在眨眼间就打响了,他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在对方心理防线最低,最容易被情绪左右的时候公开真相。 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闫执身边有高手保护,但双拳难敌四手,周围全都是罗骥的人,闫执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祝伯夷还是早早的就派鹰卫摸进了壹方城,以防闫执又跟泥鳅一样滑掉了。 不过这次显然是祝伯夷多心了,他低估了信仰的威力。 闫执被信仰破碎的罗骥斩杀于壹方城城楼,头颅被高高悬挂而起,而身体则被震天雷炸了个稀碎。 为了保住苗疆,罗骥没有跟祝伯夷发生大的冲突,他率领壹方城剩下的十五万大军投降,将祝伯夷和他身后的大军恭敬的请进了壹方城。 至此,整个苗疆所有城池被广平军全权接管。 祝伯夷在壹方城待了三天之后,终于等到了前来接手的邓彪。 依照温照凛的吩咐,待苗疆归降之后,由邓彪暂时接管苗疆,处理苗疆的一切事务,同时会有文官抵达苗疆,跟邓彪一起治理,而祝伯夷和司狄需要回西南复命。 祝伯夷早就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一年他都耗费在这个破地方了,该回去过个好年才是! 至于司狄,带走司狄的意思,他明白。 司狄是云姜的人,现在苗疆至少大部分将士都是从云姜借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祝伯夷整收拾着行李,司狄就来求见了,他能猜到司狄的来意,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他觉得司狄是个可塑之才,所以不想他前功尽弃。 司狄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多半已经是想了很多了。 “公子。”司狄情绪不高,满腹话语,憋屈又生气。 “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祝伯夷难得有个好脸色,“你今天能来找我,说明我这些日子没有白教你,如果你还信任我,就跟我走就对了。” “可是......”司狄有情绪,很不满,“你们那个王爷,根本就不信任我,也不信任我们云姜。” “但王爷不会杀你,也不会要你们的命。”祝伯夷端坐在椅子上,正色道,“将你跟大军分开,是无奈之举,苗疆局势刚定,不能再动乱了,不管是王爷,还是我,都不会允许这样的可能性出现在苗疆。” 广平军接下来的战场是汴京和北方,兵力也会全力投入这两个地方,分不出多的来给苗疆了。 “你放心,回去之后王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还是跟在本公子身边。” “马上就要过年了,本公子带你感受感受咱们中原人的新年。” “保证跟你们草原一点不一样。” “......” “......” 这天晚上,可能是祝伯夷对司狄最有耐心的一晚上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可算是把司狄的情绪安抚好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天亮就出发了,同行的还有鹰卫和被五花大绑、喝下软骨散的穆澹。 第159章 北上 一行人紧赶慢赶,在阙州城歇了个脚,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往乾州去。 可是当祝伯夷兴致冲冲的准备跟温照凛汇报自己这几个月的宏伟战绩的时候,却在乾州府衙扑了个空。 这时候他才被告知,温照凛早就带着小团子一路北上了。 北上做什么,祝伯夷用膝盖都能猜到,一家三口,欢天喜地,团团圆圆! 被留下还不是最惨的,更过分的是,温照凛又把乾州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他! 甚至包括盯着汴京的事情! 这这这...... 他找谁说理去,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混蛋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人,把他从苗疆召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处理这一堆事情,然后他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 祝伯夷在衙门门口暴跳如雷,浑身上下的怨气鬼见了都得让步。 看见这样的祝伯夷,司狄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又退,但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王爷这么器重您吗?” 司狄还不是很了解祝伯夷在广平王府的地位,他觉得祝伯夷能暂代温照凛的公务,这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因为这表明他深受广平王的重视,并且工作能力得到了广平王的肯定。 但祝伯夷可不是这么想到,他用一副不知险恶的眼神看着司狄,感叹道:“有些公务可以做,但是有些不可以,特别是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 “别人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自个儿孤零零的蹲守在空无一人的衙门,处理冷冰冰又麻烦的公务,你心里平衡吗?” “呃......”司狄犹疑了,想想好像的确有点孤独寂寞,“那公子预备如何?” 瞧着祝伯夷这个模样,似乎不准备听从广平王的安排。 “如何?当然是撂挑子了!”他才不会再当一次这个冤大头了呢! 他已经被坑过一次了! “可是......这样不会出问题吗,王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这时候的祝伯夷已经冷静下来了,因为他打定了主意跑路! 他站在衙门口伸了伸懒腰,然后一只手搭在了司狄的后脖颈,附在他耳边说道:“这你就放心吧,王府的运作不是单靠王爷一个人或者某一个人,没有王爷,也可以正常运作。” “实在有紧急的情况,会有专门的人给王爷汇报的。” 他和温照凛筹谋这么久,各个环节都是准备十分充分的,应急措施也很完善,他和温照凛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在岗,下面的人也不会乱。 “原来是这样。”司狄恍然大悟,同时也对广平王府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好了,现在本公子要回去好好休息了,这些日子可把我累坏了。” 仔细算下来,他这一整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说起就惨啊! 说温照凛有良心吧,他把事情全留给他,说他没良心吧,临走之前又让人在乾州城内给祝伯夷准备了好住所,一处非常僻静的宅子,按照祝伯夷的喜好布置的。 “甜枣甜枣,这一定是他用来让我妥协的甜枣,我不能上当!”回去的路上,祝伯夷不停的嘀咕这句话,他这是在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被温照凛的糖衣炮弹蛊惑了,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新年浪费在公务上面! 大概是为了以防自己妥协,他在乾州休整了两日,然后决定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合适的地方过新年,这乾州太冷了,不适合他,他要找一个沐浴阳光的地方好好享受。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说干就干,收拾好行李连夜就离开了乾州,还非常心机的躲开了暗卫和红鸾阁的杀手。 跟在身后的司狄不明所以,问道:“公子这个为何?” 整得跟逃命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王爷沉迷美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是让他知道我在哪,那些本该他处理的事情他铁定让我干,那我岂不是白离开了。” 司狄再一次被震惊了,难怪公子地位非凡呢,这觉悟,厉害! “秦将军跟王爷感情真好,这么远王爷还赶去陪将军过年。”司狄感叹不已,难怪书上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广平王是这样,秦将军也是这样。 对此,祝伯夷只能‘呵呵’,他都不想揭穿温照凛那张伪善面具下的虚伪属性,只能教育司狄,“不要把耽于美色说得这么好听。” “呃......”司狄无语。 而另一边,温照凛还不知道自己被祝伯夷造谣了,他正和小团子驰骋在赶往飞鸿关的路上,他本不想带着小团子的,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好歹是新年,把小孩儿一个人留下实在不合适,而且他若是真的一个人出现在阿杳面前,肯定也免不了一顿数落。 为了不让小团子碍事,温照凛不得不带着他一起骑马,好在小团子这几个月在军营已经锻炼出来了,不至于在路上生病。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沿途奔波还是要吃些苦头的,整个人看起来焉焉的,无精打采,眼里都没有光了。 温照凛归心似箭,一边赶路一边安抚小团子,“再坚持几日,很快就能见到你娘亲了。” 小团子也很久很久没见到秦杳,他现在唯一的动力就是赶快见到娘亲,结束这要命的路程。 两人赶路的速度实在是快,阿骨在乾州处理好温照凛交代的事情,不过就迟了两日从乾州出发,这一路上硬是没有追上温照凛的步伐,他和一行人就差不吃不喝连夜赶路了,还是没追上。 “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带着个小孩儿还能走这么快?长翅膀了?”阿骨实在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果然是王爷,做什么都不同于常人!” 大家纷纷感慨,但感慨完之后,还是不得不闷头直追,万一王爷碰上什么危险,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最后,经过阿骨一行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入北边境的茶州追上了温照凛,当然,原因还是因为前些日子大雪,茶州往飞鸿关的路被封了,温照凛不得不在茶州停留,不仅如此,他留在茶州的当晚,茶州大雪,一天一夜的大雪之后,半人高的雪堵死了方圆十里的道路,阿骨一行人都是冒着大雪,连夜进来的。 住在茶州的客栈内,温照凛懊恼不已,是他大意了,出门之前没有考虑到天气的问题,竟然忽略了北方大雪这么重要的因素,要是早知道,他就不会走这一条路线了,现在被困在这里,进退两难! 小团子更惨,沿路的奔波导致他歇在客栈的当晚就发热了,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好好养着,这样温照凛就更不敢带着他继续赶路了,两人只能留在客栈内,大眼瞪小眼。 “咱俩不会要在这客栈里过年吧,还有三日就是除夕了。”小团子抱着暖炉,坐在床上,裹着两床厚厚的棉被,毫无生气。 温照凛百无聊奈的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中也犯愁,“不知道。” “我不想跟你过年,否则我这一路上的罪都白遭了。”小团子可算是领教了温照凛的带娃水平了,实在是不忍直视,简直堪忧,要不是他真的很想见娘亲,他是一刻也不会想要跟温照凛同行的。 面对小团子赤裸裸的嫌弃,温照凛不以为意,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想跟你过年,跟你个小屁孩过年有什么意思。” 可是现在的情况,可由不得两人愿意不愿意,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纷纷低头,无声的叹息。 两人愁容满面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瞬间,两人的眼里立刻有了光彩。 小团子满怀希望的看着门,念叨着;“是不是阿骨带好消息回来了。” 阿骨推门而入,立刻就撞见了两双充满光亮的眼睛,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路通了吗?可以出发了吗?”小团子见到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恨不得从床上蹦起来。 温照凛也一样,“情况如何?” 阿骨难得见到这样的两人,还挺新奇,不过他注定要让两人失望了,他摇了摇头,有些惭愧的说道:“这正值年关,老百姓们都没有出远门的要求,且这里的老百姓都习惯了,所以这路一时半会应该是通不了了。” “啊......”小团子失望极了,他不会真的要在这个破客栈过年了吧。 不要啊! 他看看温照凛,又看看阿骨,希望能听到一个转折。 阿骨余光瞥见了小主子希冀的眼神,实在于心不忍,开口道:“不过城里的百姓说了,这雪也就下这两天,等十五过后,雪就化了,倒时候就能通行了。” “十五?”温照凛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等十五?那时候赶过去是吃炮灰吗? “不行!本王等不了十五,除夕之夜一定要赶到飞鸿关!”他是个尊贵的王爷,优秀的反贼,手下统领上百万大军,怎们就不能达成这个小小的要求了? 不像话,他的权威被挑衅了! 温照凛咽不下这口气! 这可让阿骨犯了难,他还能让这老天爷不下雪吗? “可是......”阿骨还想挣扎挣扎,可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温照凛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吓得他立刻改口,“属下这就去办,明日一早,肯定可以离开茶州。” 温照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办,办好了本王厚赏。” 赏赐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命。 阿骨心中腹诽,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你真是作威作福。”小团子瘪嘴,对温照凛的行为唾弃不已。 温照凛耸耸肩,不以为意,“本王可是三军主帅,被困在这茶州过年算什么,不符合本王的身份。” “还三军主帅,你脸真大。” “有本事你别跟我走,你就留在这过年。” “呃......” 温照凛得意的微笑着,“你可以选择跟我走,也可以选择坚守你的清高,留在这里过年,你选吧。” “我,我选择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再说了,儿子跟爹服软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算你识相。”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阿骨想了想,就算过年,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吧。 所以出了客栈,他就去找人了。 挖通一条路而已,五十个人够了,每人二十两银子,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买卖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出一个时辰,阿骨就召集到了足够的人手,立刻动手,连夜赶工,很快就挖通了茶州到飞鸿关的这一节被大雪堵住路。 第二天一早,温照凛一得到消息,立刻把还在睡觉的小团子从床上挖了起来,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好,带上马背就离开了客栈。 追风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急切,自己主人简直恨不得它能飞起来。 温照凛心都飞了,拳头握了又握,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不冷静。 另一边,秦杳还不知道温照凛给她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惊喜,飞鸿关今日难得天气好,她就去军营溜达了一圈,茶烽跟着她一起。 原本在练兵的姚之沅立刻过来了,秦杳难得来一次,每次来肯定是有要事。 “秦帅怎得亲自过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姚之沅新官上任,对什么都很是谨慎,对秦杳的意见和指示更甚。 “马上年关了,我过来看看,当是慰问将士们。”这是每年都必须走的一趟,“给将士们准备了过年的东西,犒劳犒劳大家。” 她现在手下不止有秦家军,还有韩铎手下的羽林军,她必须做到恩威并施才行。 “那末将就替将士们多谢秦帅了。”姚之沅抱拳,恭敬的说道。 秦杳点点头,“年关大家都比较松懈,这几日你要多费心,切不可马虎。” “是,末将明白。” 这天晚上秦杳没有离开,她现在是住在阜玚城,离飞鸿关的军营有半日的脚程呢,她这两日还要去别的军营巡逻,从这里出发更方便。 接下来的两日,秦杳辗转各个军营,把慰问将士们的新年物资亲自送到了各个军营,等她忙完一切回到阜玚城,已经是年三十儿了。 第160章 除夕相见 秦杳回到自己院子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没着急出去,坐在床边,喝茶看雪。 前几日飞鸿关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外面现在还有积雪呢,以前每年都能看到雪,不过今年的似乎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但如果硬要说,可能是她心境不一样了吧,她有点想念温照凛了,好久没见了,仅靠书信往来根本解不了相思之苦,何况这几日北方各地都连续大雪,相继封路封山的,她都已经半个月没有收到温照凛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和小团子怎么样了。 小团子喜欢热闹,今夜两人大概会在军营里跟将士们一起过吧,今年也不在王府,温照凛又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不过能在军营过也挺好,人多,热闹,感受不到孤独。 不像她,只能一个人吃年夜饭,往年还有哥哥陪着,今年却只有自己了,年前的时候,路沧雪和傅晚他们说跟她一起过年,不过秦杳拒绝了,她从不跟手下的将士或者别的什么人过年,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出现在本该随意的场合,总归会让他们拘束,而且她自己也拘着,她还是喜欢把赏赐发下去然后自己过年。 “唉......”秦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目光都没有落到实处,虽说习惯了一个人过年,但那是以前自己没成亲的时候,没想到现在都成亲这么久了,都过了两个年了,她竟然两次都没有跟温照凛一起过! 温照凛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连一封家书都没有! 明知道这个时候北方大雪,很多路都行不通,他就不能早点让人把信送走吗?! 一点计划都没有! 还王爷呢,什么都不是! 自己媳妇儿都想不到,还说什么一见倾心,暗恋了好些年,都是假的! 秦杳在心里愤恨的想着,脸上的表情既委屈又生气,没有平日里的一丝冷静。 一直在屋外充当侍卫的茶烽将秦杳的叹气声和曲折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打趣道:“王妃这是想念王爷了?” 心事被拆穿,秦杳略显羞愤,狠狠的瞪了茶烽一眼,板着脸正色道:“胡言乱语,本帅是在想柴陇关的战事。” 其实茶烽平常不称呼秦杳为王妃,都是称呼秦帅或者将军,只有温照凛在的场合或者涉及温照凛的时候,他才会称呼秦杳为王妃,所以刚刚茶烽一开口,秦杳就知道自己被她看穿了。 “可是柴陇关两日前已经休战了。”茶烽老实巴交的开口。 这可彻底激怒了秦杳,她剜了茶烽好几眼,“休战了就不会再打吗?本将军这叫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 茶烽无言以对,只能选择闭嘴。 但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好久没接到王爷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面的人年关延误了,王妃若是实在想念,属下可以不辞辛苦替您跑一趟,问一问。” 闻言,秦杳斜眼看着茶烽,似乎是在分辨他这话的可能性。 茶烽一脸真诚,不像开玩笑。 秦杳还在纠结,玉衡的声音却从院子外面传来了,“小姐,时辰到了。” 被玉衡这么来了一嗓子,秦杳才发觉天都已经黑了,因为积雪映照火光的原因,她的院子里看着很亮堂,根本不像晚上。 “算了,好好过个年吧。”说完,秦杳起身扯了扯衣角,离开了屋子。 年夜饭很丰盛,都是玉衡和雁声加上府上的厨子做的,大的小的,冷的热的,这里的特色和苍北的特色,都有,满满的摆了一大桌。 雁声和玉衡早早就张罗起了今夜的年夜饭,从几日前起两人就已经计划今晚饭桌上的菜色了,因为今年少了一个人,又不想让秦杳想起来心里难受,所以他们还是商量着准备了秦暮停喜欢的饭菜,饭桌上也给秦暮停留了一个位置。 秦杳坐在了主位左边的位子上,然后又招呼着玉衡和雁声坐,自然,也少不了茶烽的位置。 “其他人的都准备好了吗?”秦杳问雁声。 雁声点头,把盛好了汤放在秦杳面前,说道:“都准备好了,今年府上人不多,准备了两桌,都在偏院那边,现在就等着小姐开席呢。” “恩,酒水和赏银记得发下去,明后两天给大伙放假,让大家都过个好年,我记得府上好些人都是飞鸿关的本地人,若是他们想回家看看的,也别为难他们。”她当初离开苍北,带走的人不多,那些不愿意再跟随她的人,她都没有强求。 现在在这里伺候的人,几乎都是她来阜玚之后才买的。 “小姐放心吧,奴婢已经跟管家说过了,管家昨个儿也已经跟大伙说了,这都是咱们府上的传统了,奴婢不会忘的。” 对此,秦杳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了手边的筷子,道:“开席吧。” 秦杳胃口一般,吃得很慢,席间,她顺嘴问了一句,“康满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玉衡摇头,道:“康满说等苍北太平了再回来跟小姐请罪。” 秦杳无奈,康满自请给哥哥守墓,他从小跟在哥哥身边长大,对哥哥的情谊早已经超越了主仆,秦杳能理解,“随他吧。” 有他守着哥哥和父母,秦杳也安心。 秦家没有围炉守岁的传统,散席之后秦杳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了,她知道今夜城内会放烟花庆祝,所以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道:“今夜外面人多,你们出去的时候小心,别伤着了。” 她这两个丫鬟她最是了解,喜欢凑热闹,喜欢往人堆儿里扎,她平日里从不拘着她们,更何况现在还是年节。 “多谢小姐。”雁声和玉衡齐声说道。 秦杳往回走,茶烽远远的跟在她身后,尽量不去打扰她,他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知道秦杳也有想独处的时候。 每条路都亮堂堂的,每隔几步就点上了一盏灯,不大的府邸,倒是被下面的人布置的年味十足。 秦杳溜达了一会儿消食,然后才慢悠悠的往自己院子走。 她的院子在一处拱门后面,她一只脚刚踏进拱门,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立刻警惕了起来,茶烽亦然,他迅速靠近了秦杳,站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警惕的看着周围,右手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拔刀。 这里有陌生人的气味,并且这个人现在就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秦杳微微侧身,用余光跟茶烽对视了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她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但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面上波澜不惊,但眼神,却已经扫过了院子里的一切,连一根被风吹动的树枝都没放过。 秦杳凝神屏气,脑子里不断猜测着来人会是谁,难道是荣戚扬的人? 十有八九就是,毕竟着大过年的,也只有荣戚扬会想着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两人步子一致,目光锁定在秦杳的屋子,秦杳紧紧的盯着房门,而茶烽则把目光放在了窗户上,人也逐渐朝着窗户靠近。 在秦杳距离门口十几步的时候,茶烽已经靠近了窗户,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秦杳猛地发力,脚尖一点,直接破门而入。 只是还不等她破门,门却自己开了,已经杀到门口的秦杳不得不中途停下,可是却被一只手大力的拉了进去。 “阿杳。” 秦杳被禁锢着,她浑身僵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她整个人都被环抱着,湿热的气息在脖子上环绕,低沉的呼吸声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王爷......”秦杳既惊又喜,若不是身后的怀抱过于真实,她都不敢喊出声。 听到秦杳久违的声音,温照凛重重了松了一口气,抱着秦杳的胳膊圈得更紧了,他把头埋在秦杳的脖子上,贪婪的汲取着,半天才应了一声,“是我。” 窗外的茶烽听到里面的动静,怔愣了好一会儿,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松开的同时双腿识趣的往院子外面走。 两人久别重逢,差点相思成疾的两人终于把得到了救赎,秦杳惶恐的转身,借着外面的光亮看清了温照凛的脸,不等她开口,温照凛的吻就落了下来。 温照凛身上带着大雪奔波之后的凉冽气息,本该激得秦杳打颤,却在拥吻的那一瞬烫得她不知所措。 屋子里的陈设温照凛不熟悉,以至于他拥着秦杳往里走的时候撞了好几次,可是他已经无暇顾及了,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叫嚣着急切。 秦杳纵着他,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作乱,只是每当她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她想问他怎么赶来的,想问他好不好,想问他这一路上顺利不顺利,想问他很多很多...... 然而温照凛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用实际行动彰显着自己的相思之情。 芙蓉帐暖度春宵,亏得秦杳身体底子好,加之傅晚这些日子调理得当,这才让她不至于昏死在床上。 两人大汗淋漓,温照凛抱着湿漉漉的秦杳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起身,点燃了屋子里的烛火,又吩咐了玉衡和雁声准备热水。 这时候秦杳才知道玉衡和雁声早就已经在屋子外面守着了,多半是准备出门的时候被茶烽叫回来的。 秦杳侧躺在床上,左手撑着头,目光一直追随着温照凛的身影,看他穿着一件单衣背对着自己在屋子里东瞅瞅西瞧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此时美妙的心情。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赶来了?” 正在给秦杳倒水的温照凛回头跟秦杳对视一眼,“想——” ‘你了’两个字还没有出口,整张脸就立刻黑了下来,原本温柔如水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他紧紧的盯着秦杳,准确来说是盯着秦杳的肩膀。 被温照凛这么一盯,秦杳立刻想起了什么,拢了拢身上轻薄的里衣,遮住肩膀。 可是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惹得温照凛不快,他快步走到床边,绷着脸揭开被秦杳挡住的肩膀,露出了那个让他皱眉的新疤。 “怎么弄的?” 秦杳身上很多伤疤,每一道温照凛都知道原因,都是他每回跟秦杳亲热之后一句一句问出来的,所以他清楚秦杳身上的每一道疤的位置。 他确信,现在阿杳肩上的这道疤,一定是新的,虽然已经愈合,但仔细看,很轻易就能分辨。 暴露了...... 美色误事,美色误事啊! 找个什么借口呢? 秦杳不敢开口,脑子飞快运转着。 “别想骗我,这是箭伤我看得出来。”温照凛厉声开口,秦杳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她想诓他了。 呃......秦杳抿了抿嘴,泄了气,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从云姜回来的路上,被荣戚扬的人埋伏了,不严重,早就养好了。” 温照凛可不信,绷着脸紧看着秦杳,很明显不信。 其实更多的是生气,都这么久了,两人期间通信几十封,她硬是一点儿没透露。 这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喷火! 眼瞧着温照凛眼睛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秦杳连忙说道:“我困了。” 她眼底的乌青不是假的,温照凛即便再生气也不能不让她睡觉,内心几经挣扎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秦杳是真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大概是因为温照凛在身边的原因,安全感十足,不用绷着,所以她睡得很沉,就连温照凛给她擦身体都不知道。 看着熟睡的秦杳,温照凛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了怀里,心疼又烦躁,心里升起了一股子无名火,也不知道对谁,整整一夜没睡着,第二天早早的就起来了。 第161章 问罪 秦杳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身旁的位置早就空了,被子里没有热气残留,不知道起床多久了,秦杳有些迷糊,只能依靠屋子里淡薄的味道确定昨夜不是黄粱一梦。 外间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走动声,听脚步声,应该是玉衡。 “玉衡。”秦杳坐在床边,一边穿衣服,一边唤外面的人。 玉衡听见动静,忙应道:“小姐醒了。” 玉衡走进来的时候,秦杳已经坐在了梳妆镜面前,玉衡在她身后站定,将净脸的帕子递给了秦杳,然后熟练的开始给她挽发髻。 昨晚睡得很好,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容光焕发,“王爷呢?” “王爷在前厅跟几个将军说话呢,听说王爷来了,一大早就有人来拜访了。”玉衡没怎么跟温照凛相处过,但对他这个姑爷印象还不错,“王爷说小姐昨夜睡得晚,让奴婢们不要吵醒你,还吩咐奴婢把早膳给小姐温着。” 这些小事温照凛不吩咐她们也会做,但想想,温照凛堂堂一个王爷,能这样事无巨细的想得这么周到,不光是下人了,谁听了心里都会舒服的。 秦杳心里暖暖的,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微笑,“还真有点饿了。” 头发梳得差不多了,玉衡利落地收尾,道:“奴婢这就去拿早膳。”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这些日子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府上,秦杳都是身着盔甲或者便于行动的衣服,因为随时要应对突发情况,现在骤然换了一身女子温婉的服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了看镜中自己的打扮,秦杳不自觉的笑笑,连带着看窗外的雪都赏心悦目了很多。 正当秦杳沉浸在跟温照凛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娘亲——” 声音里带着急切,似乎还带着踩雪咯吱咯吱的声音。 “娘亲——” 是小团子! 秦杳又惊又喜,昨夜被温照凛折腾太晚,他又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小团子竟然也来了。 真是美色误事啊! 竟然把儿子给抛到脑后边了! 秦杳边懊恼边往门口走,刚一站定,一个圆乎乎的肉球的扑到了自己怀里。 “谁给穿的这么厚,圆滚滚的。”秦杳蹲着跟小团子齐头,从毛茸茸的帽子里翻出了小团子的脑袋,脸颊红扑扑的,好像跑了不少路。 小团子在秦杳手上蹭蹭,又扑进她怀里在她身上蹭蹭,最后整个人都挂在了秦杳身上,“早上父亲给穿的,他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了,还说什么今天年初一不能睡懒觉,要不是看在他给我压岁钱的份上,我才不听他的。” “他给穿的,怎么不让玉衡姐姐给你穿?”秦杳说着就把小团子抱进了屋子,别说,这小孩现在还有点重量了。 “先生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长大了,不能让姑娘家给我穿衣服了。”小团子拍着胸脯说道,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秦杳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脸,最后实在是被他可爱到不行,还亲了他一口。 小团子被亲高兴了,扑在秦杳怀里偷笑,一点都舍不得从她身上下来。 屋子里暖和,没一会儿小团子就受不了了,嚷嚷着热,他也实在是穿得多了点,光是袄子就穿了两件,背心都在冒汗了,“你父亲可真行,哪有这么穿衣裳的,都裹成球了,这能好受吗?” 秦杳给小团子减了件里衣和一件袄子,这才让小团子舒服了一点。 大概这一路上小团子都是这样穿的,大雪赶路裹厚一点无可厚非,可这都到家了,还穿这么厚,又不是悟痱子! 她得好好说一说温照凛了,真是一点不会照顾人,也不知道小团子在军营怎么过的,难怪这脸都看上去糙了些,好像还黑了一点...... “小姐,用早膳了。” 玉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秦杳应了一声,转头问小团子,“用早膳了吗?” 小团子点头,道:“早上跟父亲一起用过了,不过,我可以陪着娘亲一起。” 小团子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所以也不想秦杳一个人孤零零的用膳。 小团子黏人,加之本就许久不见秦杳,陪着秦杳用完早膳后也赖着不愿离开,秦杳无奈,只能做什么都带着他。 年初一没什么需要忙的,秦杳索性便带着小团子去前院找温照凛去了。 此时在前院的温照凛脸色并不美妙,前来拜年的将士走了一波又一波,但傅晚和韩铎始终战战兢兢的坐在一边,手心和额头都是不易察觉的汗珠。 温照凛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两个人护主不利,还瞒而不报,简直罪该万死啊! 而傅晚和韩铎从今日一见到温照凛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倒不是他们俩有多会察言观色,实在是温照凛从第一眼看他俩的眼神就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 俩人也不敢说话,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提心吊胆作陪,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将士,眼见两个时辰过去了,才终于消停点。 足足煎熬了两个时辰,傅晚和韩铎再蠢也知道这是温照凛故意折磨他们,所以等送走了那些将士,不等温照凛开口,傅晚就主动开口说了起来。 “王妃是在回来的路上,经过柴陇关的时候遇伏的,行踪暴露,赫连震调动了府西走廊三分之一的兵马到柴陇关,巫马昀率领三万兵马守在咱们的必经之路上,王妃不想跟他们正面冲突,便躲进了柴陇关附近的大漠里,但谁知赫连震早有准备,一早埋伏在了里面,前有狼后有虎......” 被围追堵截,傅晚顿住不敢说下去,但温照凛能想象到当时是多么紧急的情况,即便韩铎及时赶到,但想要从几万人的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过程艰辛可想而知。 “我当时就要给告诉王爷的,可是王妃拦着,死活不让我说。” 傅晚觉得自己简直冤枉得不行,他要说的,可是秦杳不让他说呀,死死拦着他,拿不喝药威胁他,他能怎么办,他除了妥协还能说什么? 但温照凛可不管这么多,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傅晚扔去,“阿杳不让你说你不会悄悄说?叶戟是失踪了不成?你不会让他悄悄递个消息给本王?红鸾阁的消息网瘫痪了还是怎么的?” “怎么不蠢死你!” “我......这......”傅晚语塞,当时情况紧急,他一心只想着治好秦杳,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傅晚委屈,委屈得不行,昨夜还纸醉金迷偷得浮生半日闲,转眼就城过眼云烟小命难保,真是命途多舛啊,命途多舛! “你怎么给本王保证的?要不是本王自己发现,你们是不是就准备只字不提了?” 温照凛气急,自己怎么养出这样的下属? “......”傅晚无言以对。 “本王真想把你脑袋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马粪,北关没鱼吃你那颗脑袋就停止转动了是不是......” 温照凛毫不客气的朝着傅晚输出,熊熊烈火已经快要将傅晚吞灭,傅晚卑微渺小,不停的擦着两鬓那不合时宜的汗水,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凭空消失! 韩铎坐在傅晚对面,看着傅晚被问责,他心中不免替自己松了一口气,默默想着,好像傅晚的责任大一些,自己怎么已算是救驾有功,虽然可能迟了一点点,不过结果终究是好的不是,王爷应该—— “还有你!”韩铎被温照凛突然的怒吼吼得一激灵,抖了一下才坐好。 “王——”他想开口辩解一下,可是温照凛根本不给他机会。 “本王是不是叫你做好迎接王妃的准备,手下几十万羽林军吃白饭的不成,在眼皮子底下让王妃被包围,本王是不是太久没操练你们了,一路上趴着前进的吗?” 韩铎缩在椅子上,忍受着温照凛的狂风暴雨,心里默默给自己祈祷。 温照凛发泄了一通根本不解气,他并非不理智胡乱骂人,一个瞒而不报,一个护主不利,还有一个! “叶戟呢!”作为红鸾阁东北地区的负责人,没能好好保护阿杳的行踪,他也要担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他昨夜出现在阜玚城,叶戟今日必然要来面见他,这是规矩。 但这个时辰了还没见到人,这让温照凛不由得更加火大。 傅晚和韩铎也为叶戟捏了一把汗,希望他自求多福。 不过叶戟显然要比他们两个都聪明,他当然早就来了,一直待在房顶迟迟没有现身,直到远远的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这才慢悠悠的从房顶上下来。 “王爷,属下来迟,请恕罪。”叶戟比温照凛还要小几岁,浑身上下散发着鬼机灵的气质,作为红鸾阁最年轻的堂主,他除了武功天赋极高之外,脑子也是出了名的好使,还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少年脸,让人以为他单纯无害。 当初秦杳初见他的时候,他顶着一张稚嫩的脸,但成熟稳重,说话也中气十足,那时候她还觉得这张脸配上这个气质很是违和,后来见识了他野蛮又独一无二的打探情报的方式之后,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温照凛何其聪明,看见叶戟从房梁上下来,就知道他有备而来。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径直越过了叶戟,走到门口迎接秦杳了。 “阿杳怎的过来了?”说着非常自然的将小团子的手从秦杳手中抽离,自己顺势跟秦杳十指相扣。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小团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秦杳一踏进这屋子的门槛就同时接到了三道求助的目光,她都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团子被温照凛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秦杳和温照凛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有秦杳坐在这里,温照凛虽然脸色不好,但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输出。 叶戟暗中给傅晚和韩铎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两个蠢货!’ 鄙视完了二人,叶戟这才转头,盯着一张可怜巴巴的脸,看着温照凛道:“属下昨夜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顺带还给王爷带来了两个人。” 叶戟的确是要聪明些,知道秦杳可能劝不住温照凛,便把在路上捡到的两个人带来过来。 果然,他这话一出,秦杳便开口问道:“这大过年的,你从那顺了两个人?” 叶戟买了一个关子,道:“人就在外面,王爷王妃稍等。” 叶戟叫人去了,秦杳没有忘记傅晚和韩铎求助的眼神,转头笑着对温照凛说道:“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你拿他们撒什么火,若不是他们二人,我现在早就折在柴陇关了。” 她没说大话,赫连震给她的那一箭上淬了剧毒,当时若不是傅晚在场,及时给她解毒,她根本就撑不到韩铎的救援。 “是他们护主不利才会让你陷入险境,还瞒而不报,更是罪加一等!”温照凛生气,谁劝都没用。 “哪里护主不利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那怎么就阿杳你受伤他们没事?这还不是护主不利?” 呃...... 秦杳语塞,傅晚和韩铎更是再一次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心道:‘我没受伤我有罪......’ 秦杳扶额,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赫连震明显冲着我来的,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而且当时苗疆战事吃紧,你在坨萍江分身乏术,我不想你担心。” 温照凛又钻牛角尖了,在他心里,所有人都可以受伤,但秦杳不行,绝对不行! 但看在阿杳的份上,他可以暂时不追究这两个废物的责任,不过赫连震这个罪魁祸首,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他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秦杳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暂时把人劝住了。 屋子里陷入了断在的平静,秦杳握着温照凛的手悄悄的安抚着他,傅晚和韩铎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突然被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打破,“哎呀——我的妈呀,可算是到了!”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秦杳和温照凛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他奶奶个腿儿,早知道就不来了,差点去见江东父老了。”祝伯夷瘸着一条腿,拄着一根木棍,在叶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走。 他们身后跟着司狄,他倒是没瘸腿,只吊着左边的胳膊。 第162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祝伯夷的出现本就令人讶异,再配上他此时此刻的造型,屋子里的几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吃惊。 祝伯夷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怎么也撑不住了,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司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原以为只是胳膊手上了,等走近了众人才发现,他后背也伤得不轻,甚至隐隐的还能闻到血腥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温照凛,他看了一眼叶戟,示意他给两个伤患倒茶,随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祝伯夷揉着自己瘸掉的腿,哀戚的看着温照凛,“唉,可别提了,我这一路,别提多惨了,前有狼后有虎,还遇上大雪封山,差点就被困在山里出不来了,你们差点就要失去我这么厉害的左膀右臂了!” 祝伯夷卖着惨,试图从温照凛那里得到一点点的关心和温暖。 可是他低估了温照凛对他的了解,温照凛听了他这话,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显然是对他的话存疑。 “本王记得,你不是说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虚度光阴吗?” 祝伯夷震惊! 他可没跟温照凛说过这话,绝对没有! “你派人跟踪我?!”要不是站不起来,祝伯夷现在已经一蹦三尺高了! 以为温照凛会辩解什么,不曾想对方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道:“还需要跟踪你?” 就祝伯夷那肆无忌惮的行踪,别说是温照凛知道了,现在恐怕闫曜梁和远在北越的呼延桀都知道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该传他们两人分道扬镳了。 祝伯夷被温照凛一眼就制服了,当即就萎靡了下去,缩在一边不说话。 秦杳从惊讶中醒过来,强忍着笑意,故作淡定的问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什么前有狼后有虎,你们遇见谁了?” 她本意是随口疑问,想着可能也就是年关遇到些穷途末路的土匪之类的,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祝伯夷和司狄瞬间便紧张了起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紧绷着。 当即,秦杳和温照凛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温照凛微眯着眼,看是打量起了祝伯夷身上的伤,除了最明显的腿伤之外,手臂上也有伤口,看着像是箭伤,脸上也有伤痕,再看司狄,除了胳膊上,最为严重的就是后背,短时间内不能确定是怎么造成的,但看衣裳的磨损程度,很像是拖伤。 两人都不是轻易能让人近身的人,他们现在身上的伤足以说明,对方是冲着要他们命去,是下了死手的,这不是一般的山匪能干出来的事。 而且祝伯夷来这里肯定是临时起意,按理说能掌握他行踪的人应该不会多,可是两人这受伤程度,又不像是随意跟人起冲突,祝伯夷的一切行踪都是受红鸾阁保护的,没道理受这么重的伤。 温照凛脑海里有几个人选,但却又有些解释不通。 “就你们两个人?”温照凛问道。 祝伯夷心里早就打起了鼓,温照凛审视的眼神赤裸裸,根本不掩饰,这给了他莫大的压力,思来想去,他决定委婉的说一说自己这一路上的遭遇。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五个人的目光又一次齐齐聚集在了他身上,对祝伯夷了如指掌的温照凛,已经猜到了他的小心思,而对祝伯夷还不那么了解的韩铎则在认真的猜测什么好消息,什么坏消息。 一旁的秦杳和傅晚则在揣测祝伯夷这话的真正用意,叶戟作为已经知晓一点内情的知情人,在心里默默的夸奖祝伯夷,决定以后要跟着祝伯夷多混混。 选择面前,大家没有立刻开口,祝伯夷挑眉,挥了挥手想要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可是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秦杳不忍他尴尬,开口道:“那就先听好消息吧,大过年的。” “很好,我也喜欢先说好消息。”祝伯夷一边故作开心的说,一边在心里松了口气。 “快说,别磨叽。”温照凛耐心告罄。 祝伯夷瘪嘴,随后换了一副表情,兴奋道:“好消息就是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今天赶到了阜玚城,可以和大家一起过这个年了。” “......” 这算什么好消息...... “不是好消息?”没得到想象中欢迎,祝伯夷真诚的看着所有人。 “可是我们已经吃完年夜饭了......”韩铎小声的嘀咕。 温照凛无语,已经无法想想他的坏消息有多坏了。 傅晚扶额,移开了视线,想了想又于心不忍,从怀里拿了一瓶独家制作的药膏递给祝伯夷,“独家秘制,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啊?哦!谢谢,嘿嘿——” 看着祝伯夷犯傻的模样,秦杳不禁担心他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看来得让傅晚好好给他看看脑子,为了不让祝伯夷伤上加伤,秦杳笑着开口道:“是个好消息,你们一路上应该挺不容易的。” 说完还让下人给祝伯夷和司狄拿了个暖炉。 “多谢王妃,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应该的。”秦杳摇头笑道:“好消息说完了,那说说你的坏消息吧。” 她又不傻,祝伯夷这个这个好消息有多不好,那么坏消息就会有多坏。 果然,她这话一出,祝伯夷的脸色瞬间耷拉了下去,半响之后,用虫子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声:“......丢了......” “?????” “什么?”秦杳问。 “穆澹......丢了......” “!!!” “被救走了,应该是荣戚扬的人救走的。” 的确是个坏消息,还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温照凛本想年关之后再回去提审穆澹,他没想把穆澹带到秦杳面前,一来是不想,二来是担心长途跋涉路上出现什么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谁能料到竟然还没等他提审人就被救走了! “在哪被救走的?” 看着温照凛面无表情的脸,祝伯夷心一横,道:“就在乾州。” 他把人从苗疆押回来,关在了乾州衙门的水牢,派了重兵把手,暗卫和红鸾阁的杀手把水牢围了个水泄不通,什么还有谭蒙手下的人,可是谁知他前脚刚离开乾州,后脚就得到消息,说衙门出了叛徒,穆澹被人救走了! 他跟本不敢耽搁,掉转马头就往回赶,一路从乾州追到了这里,路上多次跟对方交手,可是荣戚扬的人有备而来,他就是千般本事也使不出来。 最后还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还差点被荣戚扬的人困在了山里,要不是他机灵,现在还在山里转圈圈呢! “......事情就是这样,两个叛徒当场自刎。”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连向来嬉皮笑脸的叶戟都难得严肃了起来,大家心里很清楚,穆澹被救走就是放虎归山,想要再活抓简直难如登天,最重要的是,这意味这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又多了一个,穆澹一个人的威力,说是抵得上十万大军不为过。 往后这北境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想到这里,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秦杳,温照凛眸子里的担心都快要溢出来了,他紧紧的抓着秦杳的手,脑子飞快的转着,大概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 而傅晚则盘算着要回去加紧熬几副药,搓成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韩铎心已经飞到了军营,情况紧急,他现在就应该立刻赶回军把大军营操练起来。 叶戟则已经想好从那一条路派人潜入苍北了,幸好王妃告诉了自己苍北的货道,这让他们有了很大的发展空间。 秦杳眼神在几人脸上扫过,一眼就把他们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大概是这里心态最好的一个了,“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我早就做好了跟穆澹交手的准备,你们担心什么?” 她承认,穆澹被活捉的消息传来时,她的确时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她没有完全的把握,但从始至终,她都一直备着跟穆澹交手的心态,她从来没有逃避过这个问题。 “好了,眼下正是年关,别这样垂头丧气的,你们应该高兴,穆澹回去了,不可能贸然出手,没有必然的把握,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和我们交手,所以今年我们能过一个好年。” 荣戚扬是救走了穆澹不假,可是他们俩终究不是一路人,穆澹身为军师,多次单独行动却一无所获,甚至还把自己陷入了囹圄之地,荣戚扬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至少对穆澹的信任和看好是大打折扣的。 穆澹聪明,当务之急肯定是重拾主帅信任,以待来日,所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穆澹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这一点,秦杳很自信。 不过虽然话这么说,但穆澹被救走终究成了压在所有人心里的一块大石,以至于中午用膳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胃口,只有疯玩了一上午的小团子吃得大快朵颐。 小团子习惯睡午觉,即便冬日也不例外,还非要秦杳陪着。 秦杳纵着他,抛下温照凛就带着小团子享受亲子时光去了。 等她哄着小团子睡下之后,回头找温照凛,却已经找不见人了,不止温照凛不见踪影,就连茶烽都不知道哪去了,傅晚、韩铎和叶戟同样不知踪迹,只有一个负伤修养的祝伯夷在府上,可惜他也不知道几人去哪了。 无奈,秦杳只能独自享受下午时光,看看兵书,看看从各地传来的消息,顺便看看从汴京传来的密信让自己开心开心。 第163章 脑袋清不清醒 年关的汴京城比之往年更加热闹,在经历了大臣们连续三日罢朝之后,百姓们似乎看见了希望,更加激动的向闫曜梁讨要一个说法。 闫曜梁这个年意料之中的没有过好,外界让他下罪己诏的呼声越来越高,京畿卫已经压制不住激愤的百姓,日日否有成群的百姓在宫门口呐喊,势必要为这些年惨死在闫曜梁权力之下的亡魂一个交待。 可是闫曜梁拿什么来给交待呢? 看着宫外的消息和大臣们呈上来的请愿书,他一个人枯坐在御书房,身边空无一人,满地都是被他掀翻的奏折,里面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所有人都已经背叛了他,他心中几经起伏才堪堪抑制住了自己杀人的欲望。 “咚——”又是一声,砚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朕有什么错?!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堰国的子民,错的是那些乱臣贼子!” “错的是秦松越,居功自傲,用手下的秦家军威胁朕,朕怎能容他!” “还有温刻,是他自己不长眼,朕当年那样拉拢他,那样放低身段,他自己油盐不进,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朕铲除异己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哪个皇帝不是这样除掉有异心的人的?凭什么朕要遭受这样的屈辱?!” “凭什么!” 他是天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对于不忠的人,他铲除他们理所应当! 闫曜梁不断的提醒着自己,看着手边一本又一本的奏折,越发坚定了他绝不妥协的态度,他绝不会向温照凛认输! 罪己诏? 他根本就没有罪,罪己诏?简直荒谬! 里面的动静不小,天空大雪纷飞,站在御书房门外的元仲不停的擦着冷汗,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两日了,除夕宴会之后皇上就再没出来过,元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估摸了一下时辰,他唤来了自己的徒弟裕子。 凤仪宫内。 “皇上已经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两日了,不许任何人进去,御膳房送进去的膳食也丝毫未动,方才又发了好大一通火,师父怕皇上出事,这才遣了奴才来禀告皇后娘娘。” 皇后和纯妃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裕子,等裕子说完,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两双美眸在空中相触,纯妃带着笑意婉转低头,仿佛不曾察觉方才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皇后心中了然,她并不在意纯妃是否察觉了什么,因为她知道,纯妃比自己更讨厌闫曜梁,她巴不得闫曜梁立时就驾崩。 “本宫知道了,马上就是晌午了,让御膳房准备好皇上的午膳,本宫亲自给皇上送去。” 裕子领命,“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 裕子来去匆匆,殿内又只剩下皇后和纯妃两个人,这时候,原本慵懒随意坐在椅子上的纯妃缓缓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鬓角,余光瞥了眼门口进来的宫女,“原想着能尝尝皇后娘娘宫里的饭菜呢,看来今日臣妾是没这个口福了。” “日子还长呢,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吗?”皇后温婉笑道。 “娘娘说的是,是臣妾相差了,想来皇后娘娘应该有事要忙,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跟娘娘请安。” “妹妹好走。” 今日大雪,格外寒冷,寒风呼呼的,仿佛要把人骨头都吹碎了,皇后披着厚厚的披风,身后跟着贴身宫女和太监,路上走好一会儿才到御书房。 见到皇后,元仲终于松了一口气,忙走上前,急道:“娘娘您总算来了,皇上在里头也不出声,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看着元仲满脸焦急的模样,皇后淡定的点了点头,“交给本宫吧。” 皇后拿过食盒,敲了敲御书房的门,意料之中的无人搭理,无法,她只能推门进去。 里面可谓惨不忍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散落的奏折和请愿书,皇后早已意料到,放轻了步子缓慢往里走。 兴许是听到动静,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的闫曜梁抬起了头,有人敢违抗他的旨意,他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怒火。 只是看见皇后进来的那一瞬,怒火消散,整个人又重新缩回了椅子里,低着头嗡声道:“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艰难的走到闫曜梁身边,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后拾掇起了凌乱不堪的御案,“皇上把自己关在殿内两日了,元仲担心得不行,这才告知了臣妾,皇上不要怪元仲,他也是为了皇上得龙体着想。” 借着整理得功夫,皇后晃了几眼里面的内容,跟预想的一样,全是让闫曜梁下罪己诏跟温照凛议和的。 闫曜梁闻言没有说话,也不抬头,仿佛当皇后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皇后也不气馁,从食盒里拿出了一盏燕窝,“皇上胃口不佳,先喝一碗燕窝暖暖身子,臣妾已经 命御膳房准备了皇上喜欢的吃食,皇上多少吃一点吧。” “朕没胃口。” “臣妾知道皇上忧心国事,可再怎么也要保重龙体啊,年关过了,前朝还需要皇上主持大局啊。” 皇后话音刚落,闫曜梁竟然意外的抬起头,略带深意的看了皇后一眼,随后盯着皇后手里的燕窝,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何其聪明,立刻就用调羹舀了一勺燕窝送进了自己嘴里,“口感将将好,御膳房用心炖的,皇上用一些吧。” 看着晶莹剔透的燕窝,闫曜梁这才点了点头,从皇后手里拿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 直到这时,皇后才松了一口气,转头亲自给闫曜梁换了一壶茶,然后开始动手收拾起了地上的狼藉。 “皇上为朝廷操碎了心,臣妾和大臣们都看在眼里,皇上大概不知道,自从您上会晕厥之后,大臣们都很是担心您的龙体,您是朝廷的主心骨,若是您倒下了,那咱们剩下的人还有生路吗?” “大臣们说这些话,只是希望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操劳,不管发生什么,龙体是最终要的。” 皇后把地上的奏折一本一本拾好,然后整齐的码好放在御案上。 闫曜梁心不在焉的喝着燕窝,听了皇后这话,缓缓问道:“皇后也觉得朕应该跟温照凛议和?” “臣妾虽然贵为皇后,但国家大事臣妾是一点不懂,可是臣妾懂皇上,心疼皇上,爱惜皇上,看着皇上如今这样,臣妾实在心痛难忍。” “皇上是一国之君,天下和百姓是您的责任,可皇上也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只希望您开心,您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闫曜梁沉默了,怔愣的盯着碗看了好一会儿。 皇后不再说话,默默的整理着一切,将殿内整理妥当,御案重新回归整洁,她将被摔在地上的砚台重新捡起,拿起墨条替闫曜梁磨墨。 就在这时,闫曜梁突然放下手里的碗,然后紧握住了皇后的手,“皇后当真贤德。” 看着包裹着自己的那双手,皇后露出了感动的微笑,随即又谦逊的摇了摇头,“臣妾哪里当得起贤德二字,要说贤德,还是太宗皇帝的孝恭皇后贤德,当年太宗皇帝御驾亲征西北,孝恭皇后不惜化身鞍前小卒陪太宗出生入死,能陪伴夫君左右,在臣妾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贤德。” “是啊,孝恭皇后当年陪着太宗御——” 闫曜梁的声音戛然而止,皇后能很明显的感受到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倏然紧了很多,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她试探性的抬眼,发现闫曜梁目光没有落到实处,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一般。 皇后没有出声,就这样任由闫曜梁握着双手。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闫曜梁突然放开了她的手,然后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御案边缘,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皇后不明所以,低头问道:“怎么了?” 闫曜梁没作声,只是转头看着皇后,眼睛里闪耀着令人诧异的神采。 皇后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但她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闫曜梁的胳膊,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皇上......” 闫曜梁脸上有一种雨过天晴的神态,说白了就是兴奋,他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放心,朕没事。” “皇后先回宫吧,朕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说完不等皇后反应,闫曜梁就率先离开了养心殿。 看着闫曜梁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皇后脸上的表情有阴转晴,方才担心的样子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运筹帷幄的冷笑。 她一定要亲手把闫曜梁送上断头台,也一定要亲眼看着闫曜梁死,她要让闫曜梁忏悔这一生对她所作的种种! 从养心殿出来,皇后没有立刻回凤仪宫,而是去御花园走了走。 如今的御花园,只有寒梅傲立,阵阵芬香,让人头脑清晰,站在梅树下,皇后喃喃出声,“不知道皇上现在脑袋清不清醒呢?” “兮春。” “奴婢在。” “把消息递出去吧......” 第164章 廊亭之夜 年初一这天晚上,玉衡和雁声张罗着又布置了一桌子的年夜饭,小团子兴奋极了,虽然以前过年也很热闹,但终归跟今年不一样,因为今年是他第一次跟娘亲和父亲一起过年,头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这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小团子在桌子上忙得很,一边要顾及着自己的嘴,一边还要给秦杳夹菜,把他觉得好吃的通通给秦杳尝一遍。 温照凛和祝伯夷很久没有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了,机会难得,两人都很有兴致,不知不觉间两壶酒就见底儿了,祝伯夷腿伤得不严重,只是需要好好养着,本不该给他喝酒,可是架不住这人自己不愿意遵医嘱,索性眼下没什么要紧事,有时间养病,秦杳也不管,由着他们去。 她胃口还不错,比昨日好一些,断断续续吃了不少。 饭后,祝伯夷已经小醉,秦杳让下人把他送回了院子,又让小厨房备了解酒的汤给他送过去,等她安排好一切回头找温照凛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王爷呢?”好在茶烽一直盯着府上的动静,不然这大晚上的,还真不知道上哪找人。 听到秦杳的声音,茶烽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王爷说在碧桐苑等王妃。” 碧桐苑在后院的最南边,这里的一切都仿照这江南一带的风格建造,亭台水榭,假山泉水,在这狂野的北方,这样处处透露着温柔缱绻的一角显得格外的别具一格。 她知道宅子里有这么个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她太忙了,而这里又很是偏僻且本也不是住人的苑子,所以除了下人们每日打扫之外,几乎不会有人涉足,倒是难为他能找到这个地方。 秦杳穿过拱门,眼前的一切让她愣在了原地。 满湖的花灯,在冒着热气的湖面飘着,温照凛坐在水榭里,手边炉火正燃,茶炉上茶水冒着热气,滋滋作响,秦杳站在湖对岸,正对着温照凛的侧面,晶莹的湖面发出闪闪亮光,恰到好处的点在了温照凛身上,这一刻,他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啊啊啊......” 正当秦杳沉迷在眼前的美景之时,小团子舞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烟火棒突然出现,他先是围着温照凛兴奋的转了一圈,边跑边笑,声音宛如铃铛。 “娘亲!”他不知何时停下了,站在亭子边上,挥着手里的烟火棒喊秦杳。 他不止喊了一声,秦杳也不止应了一声,她抑制不住自己此刻的震惊和兴奋,快速走过长廊,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稳稳的落在了温照凛怀里。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秦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团子倒是率先有了动静,舞着烟火棒围着两人转圈圈,笑声似乎能穿破黑夜一般。 “阿杳。”温照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淡淡的酒气弥散在秦杳鼻尖。 “嗯。”她回抱了温照凛,小声的应答。 这是一个不带欲望的拥抱,细水流长,让人甘愿沉静其中,甘心忘却一切,跟昨夜久别重逢带着冲动和兴奋的拥抱截然不同。 “喂喂喂——!”小团子的声音把沉迷其中的两人拉了回来,“你们还要抱多久呀,你们不想抱抱我吗?” 手里的烟火棒已经熄了,温照凛就给了他五根儿,已经全部燃灭了。 被打扰的两人不得不分开,他们同时低头看向举着双手求抱的小团子。 小团子期盼的眼神过于惹人怜爱,秦杳刚准备弯腰抱他,却被温照凛抢先了一步。 温照凛大手一捞,轻轻松松就把小团子抱到了自己身上,他一手抱着小团子,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烦人精。” 早知道就不把这小屁孩儿带上了,打扰他和阿杳的二人世界,真是失算。 被教育的小团子双手抱拳,气哼哼的回怼道:“我就是烦人精,嫌我烦你还抱我。”说完他还假惺惺的挣扎了一下以示自己的不情愿。 温照凛瞪了他一眼,朝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别瞎晃悠,不然把你丢到池子里喂鱼。” “你才不会。”小团子自信道。 温照凛给足了小团子安全感,所以现在这小孩儿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说出这样的话。 秦杳看着父子二人斗嘴,不准备加入进去,越过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石凳上。 石凳上垫了厚厚的几层垫子,所以坐上去一点也不冰人,手边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她用手背试了试,约摸有八分烫。 身后的父子二人还在说些什么,听上去像是在讨价还价,温照凛会套路人,但小团子会耍赖皮,最后还是在温照凛手里赖走了五根烟花棒。 有了烟火棒小团子就不黏着人了,自己在长廊上玩得不亦乐乎。 把小孩儿打发走了,温照凛这才坐到了秦杳身边,握住了秦杳略带凉意的手,“阿杳这出宅子真好,这满湖都是山上引的温泉水,外面大雪纷飞的,这里就跟世外桃源一样。” 大概是由于湖水的原因,梧桐苑的花草树木看着都更碧绿些,即便在寒冬,依旧能在这里发现零星的几点翠绿。 身边坐着信任的人,秦杳放下所有的防备和戒心,舒服的靠在了温照凛的肩膀上,调侃道:“你倒是会找地方,我在这宅子住了这么就,还是头一次来这里呢。” “你怎么找到的?”她实在好奇。 “感觉出来的。”温照凛答。 “感觉出来的?什么意思?” “你院子里的水要比祝伯夷住的那个院子的水冷一些,应该是他那个院子有活水的原因,所以今天下午我就逛了逛,果然发现了这里有温泉水。” “只是这里水汽太重了,不适合养病,不然就可以把这里改成一个可以居住的院子了。” 想来修建这个宅子的那个人,当初修建之初也只是把这里当作一处冬日美景来观赏,不准备住人。 “听说用山上引下来的温泉水沐浴对身体有好处,我记得太坞行宫就有天然的温泉浴池,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就去那里定居。” 尘埃落定,挺好,她也想快一点到这一天,可是温照凛这话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秦杳好笑的抬头看着他,“太坞行宫可是皇家专属,你不是要跟闫曜梁划江而治吗,你用什么身份去人家行宫定居。” “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晃悠,你也太放肆了。” 若闫曜梁真的同意跟温照凛划江而治,那他们可真的是没身份去太坞行宫招摇的。 “闫曜梁不会答应的。”温照凛揽着秦杳的肩膀,低头跟她对视的瞬间,没忍住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吻,“他那样自负,怎么可能跟我认输呢,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他该要有动静了。” 说到这里,秦杳的身体下意识的绷紧,交握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闫曜梁有动作,那就意味着温照凛又该忙起来了。 她有些失落了起来,好似离别已经在眼前了一样,“什么时候回去。” 她一早知道温照凛不可能陪她太久,可是这才刚刚一天,她实在舍不得。 感受到秦杳突然落寞的情绪,温照凛心头一酸,“再等几日,我还有件事没做。” 在走之前,他要给阿杳扫清一些障碍。 温照凛的话让秦杳有些迷糊,“要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还在准备阶段,不过很快了,毕竟机会难得! 见温照凛不愿意说,秦杳也不勉强,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两人难得独处,这样美好的时光需要好好享受,方才的插曲他们都自觉的将其埋在了心底,说是逃避也好,放纵也罢,此刻他们都是贪图享乐的平凡之辈。 翌日一早,秦杳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没人了,明明时辰还早,身边却好像没有人躺过一样,没有一丝丝残留的温度。 “大早上的做什么去了......”秦杳嘀咕一声,然后准备起床。 然而让她奇怪的是,温照凛不见踪影,傅晚和韩铎也没有消息,就连茶烽都不知道去哪了,往常茶烽就算不露面但人肯定是在秦杳周围不远的,可是今天却一点都感受不到。 “究竟在做什么。”她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温照凛会陷入危险,她总觉得温照凛似乎在酝酿什么,紧急又瞒得滴水不漏。 让人焦心。 接连两天秦杳早上醒来都没见到人,晚上也都要等到很晚才能等到人,第三天的时候更夸张,就连祝伯夷和司狄这两个伤患都不见踪影,听管家说天还没亮都跟着温照凛一切出门了。 直觉告诉秦杳,温照凛说的要做的事,时间就是定在今天了。 她不知道温照凛究竟要做什么,不敢冒然派人寻他,也不敢冒然打听,只能从温照凛这几日的只言片语里东拼西凑,联想加猜测。 从早上发现祝伯夷和司狄不见之后,她就开始紧张,一上午都在院子里徘徊,坐不住,站不好,心神不定。 直至中午,她终于受不了这种煎熬了,在自己的地盘难道还能翻天了不成! 当即秦杳就决定去找温照凛,她回屋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拿上湛金枪,随后直奔马厩。 然而她骑着漆乌到了城门口,远远就看见了姚之沅驾马而来的身影。 姚之沅看见秦杳也是一喜,立即勒紧缰绳,随后只听‘驭——’的一声马叫,他已经跪在了秦杳面前,高声喊道:“将军大喜!” 第165章 赫连震弃守龛城 大喜? 秦杳不知喜从何来,疑惑的看着姚之沅。 姚之沅见状,连忙解释道:“昨夜黑熊将军联合柴陇关平远将军大破柴陇关外的敌军,赫连震舍弃龛城,率兵退往嘉林关,黑熊将军活捉赫连震麾下大将巫马昀,王爷此刻已经在柴陇关等候,特地派末将回来禀报将军。” 听到这话的那一瞬,秦杳脑袋嗡鸣,事情过于突然,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她之前不是没有跟赫连震交过手,但赫连震狡猾至极,每每她就要将其击溃之时他就撤兵,速度之快根本追不上。 加之她需要养伤,且又忙于巩固秦家军在边境的实力,对赫连震就没那么放在心上,只是她心里很清楚,她跟赫连震之间,势必会有一场硬仗。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硬仗,竟然在她还没有行动就已经结束了,她甚至未曾参与一星半点。 “此话当真?”秦杳忍不住再次确认。 姚之沅兴奋的点头,“末将亲眼所见,此刻巫马昀就在柴陇关的大牢里,假不了!” 得到确认,秦杳霎时热血沸腾,双腿加紧马腹,“驾——!” 姚之沅见状,立刻翻身上马,紧跟在秦杳身后。 阜玚城在飞鸿关内,距离柴陇关约摸有两日的路程,走小道抄近路也得耗费一日,现在是午时,温照凛已经到达柴陇关,说明他昨天半夜就出发了,大概就是在两军开战之时。 秦杳挥舞着马鞭,漆乌吃痛带着她在雪地飞驰,溅起满地积雪,她从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达到某一个地方,她很清楚,这样的急切不是因为胜利,仅仅只是因为想要去见温照凛。 先前两人分别几个月都不曾有过这样急切的盼望,可是此时此刻,她想要拥抱温照凛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呢? 大概是她知道,温照凛此举,不是为了稳固军心,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种种,仅仅只是因为要给她出气,报当时赫连震的那一箭之仇。 这种被保护被在意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姚之沅一直跟秦杳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距离很近,他能清楚的感知到秦杳此刻的迫切。 这个时候,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再一次夹紧马腹,朝秦杳又靠近了一点,并且密切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除了哒哒的马蹄声,他甚至能听到积雪被溅起的声音。 “王爷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准备的?” 秦杳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姚之沅余光瞥见了她冷毅的侧脸,在这看似冷漠的神色之下,透露着矜贵和骄傲,这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年初一下午第一次见到温照凛时的那种感觉。 当时温照凛带着傅晚和韩铎骤然出现在飞鸿关军营,他那时正在操练大军,听到侍卫禀报,才知道威名远扬的广平王来了。 他虽然人在北方,可对于广平王的威名却是如雷贯耳,他立刻穿好盔甲前去迎接,当时的场面他至今难忘。 温照凛一身玄色长袍,披着墨狐皮的大氅,冷漠,威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和肃穆之感。 气场过于强大,坐在马背上的架势仿佛御驾亲征的天子,把身后的傅晚和韩铎瞬间碾压成了御前小卒。 “王爷让末将联络了黑熊将军,当天晚上,黑熊将军就秘密率兵三万从齐蒙关出发,第二天深夜便到了柴陇关,王爷又亲自给柴陇关的平远老将军去了信,具体说来什么末将不知道,只知道黑熊将军到达柴陇关的时候,老将军二话不说就放三万大军进了关,并且在昨夜的交战中非常配合。” 其实他也很好奇广平王究竟跟老将军说了什么,能让老将军这么爽快就让黑熊将军带兵入关,要知道,老将军自从奉命驻守柴陇关,在此之前虽没有听从朝廷的话给秦家军找麻烦,但也并没有多亲近他们,只是达成了一些共识而已,即使他们都已经把老将军归为了自己人,可是双方一直都维持着很是微妙的没关系,没有打破。 他能理解,毕竟老将军一家老小都在汴京,他不能明着跟闫曜梁为敌,只能周旋于秦杳和朝廷之间。 所以姚之沅才疑惑,王爷究竟跟老将军说了什么? “王妃,老将军此举,是意味着他愿意彻底跟咱们结盟吗?”或者换句话说,老将军愿意加入他们的阵营? 对此,秦杳摇头,“不清楚。” 她不敢妄下定论,万一此番只是温照凛跟他之间的交易也未可知。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等见到温照凛就知道了。 “这几日王爷一直都在军营吗?”温照凛刻意瞒着她,但是又要跟吴山林联系,他那样谨慎的人,必然不会跟吴山林直接联络,所以只能找姚之沅做这个中间人,想来这几日一直都是待在飞鸿关的军营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王爷只在年初一和昨天下午来了军营,其他时候并没有出现。”姚之沅摇头如实回答。 “期间你与王爷单独联络了吗?” 姚之沅继续摇头,“未曾,王爷让末将给黑熊将军转交消息之后就未曾与末将联络,昨日来只是叮嘱末将做好防备好飞鸿关。” 闻言,秦杳不由得蹙眉,按理说温照凛一手策划的这件事,应该密切关注动静才对,至少要敲定很多细节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是为什么又表现出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这不合理? 秦杳在脑海里回想着温照凛说过的每句话,突然,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了祝伯夷出现的那一天。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也对,温照凛那样睚眦必报、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怎么会只做这一件事呢。 想到这里,秦杳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 姚之沅看在眼里,没有再开口,沉默着紧跟在秦杳身侧,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所幸现在年节,这条小路上还没有什么人,秦杳和姚之沅一路快马加鞭,路上没有一点儿耽搁,终于在当天晚上后半夜的时候赶到了柴陇关。 尽管现在已经夜深,然而柴陇关内依然热闹非凡,久违的大胜利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老百姓们兴奋的庆贺着这个好消息,军营的将士们更是被这样的大胜利刺激得热血沸腾,深夜了也不愿睡去,营房内还有他们回顾战场时激动的声音。 总兵府外,秦杳迎着漫天白雪匆匆赶到,不出意料的看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温照凛,他一手拿着伞,一手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秦杳见到人的那一瞬,就迫不及待的朝他跑去,最终被温照凛抱了个满怀。 紧紧相拥和撑伞只能选一个,温照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拥抱,他努力抑制着越发上扬的嘴角,好一会儿才将秦杳从怀里分开,擦了擦她脸上的雪水,贴心的给她披上披风,又给她带上了帽子挡雪,然后把藏在披风下面的暖炉塞到了她冰凉的手里。 手上的温度传来,秦杳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等了很久吗?” 温照凛摇头,捡起地上的伞,拥着秦杳往里走,“没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来迎你,就站了半盏茶的功夫你就到了,你手里的暖炉都还烫着呢。” 姚之沅看着两人的如胶似漆的背影,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搭理自己了,所以很识趣的没有跟上去捣乱,而是自己找了个巡夜的侍卫,让他带自己去找黑熊将军。 王爷都没睡下,吴山林肯定没那个胆子先休息,果不其然,侍卫带着他到吴山林的书房时,书房内还烛火通明,里面不仅坐着吴山林和平远老将军,还有傅晚和韩铎以及吴山林麾下两个前锋小将,此时他们正商讨着什么,很是激烈。 姚之沅是小辈,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便坐在一边旁听。 关于战场的一切他都格外敏感,所以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赫连震弃守龛城,此举过于利落干脆,吴山林担心此举有诈,想要先派一支军队前去打探消息。 只是现在还犹豫不定,他们都想要听一听温照凛的意见,毕竟此番之事都是温照凛主导,而且很显然他还有别的打算,他们也不敢随便拿主意,万一坏了正事就不好了。 正当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温照凛牵着秦杳的说走了进来。 看见二人走进来,众人齐齐起身,“王爷,将军。” 温照凛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秦杳抬了抬手,轻声道:“坐下说吧。” 两人在主位一左一右坐下,秦杳手里拿着两封信正看着没有说话,温照凛则不急不徐的说出了自己的后续打算。 “龛城是整个府西走廊资源最富足丰盛的地方,赫连震没有道理弃之不顾,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敌军粮草绝不富足,放弃这么个地方,说没有点隐情谁信?反正他温照凛是不信的,“韩铎,连夜提审巫马昀,明日一早本王要知道为什么。” “是,末将领命。”说完韩铎立刻就离开了书房。 韩铎一走,温照凛接着说道:“赫连震兵败,荣戚扬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柴陇关各地务必做好应战的准备。” “齐蒙关跟柴陇关在一条战线上,本王刚得到消息,荣戚扬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吴将军。” 吴山林被点名,站起身恭敬道:“末将在。” “你明日一早启程赶回齐蒙关,能拖住荣戚扬的人马最好,若是不能,务必将其引到渝关。” 温照凛你这话让吴山林有些不敢应答,与其说不敢,不如说不想,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拦不住荣戚扬的兵马。 “敢问王爷,敌军领兵是何人?” “荣戚扬亲率六十万大军,十日之内必达齐蒙关。” “呃......”吴山林摸了摸鼻子,顿时语塞,最后只能道,“末将领命!” 直到天蒙蒙亮,书房内的人才陆续走完,只剩下了一个傅晚和姚之沅。 温照凛让他们午时过后来见他,然后就带着秦杳离开了书房。 温照凛住在总兵府西苑,走回去约摸还需要一柱香的功夫。 路上,秦杳偏头跟温照凛说:“何必这么着急,我能应付得来的。” “阿杳。”温照凛抚摸着秦杳的发丝,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能,但是我若是不做些什么,总安心不了。” “这两日汴京的消息就要送来了,我很快就要赶回乾州了。” 听到这里,秦杳下意识的握紧了温照凛的手,“这么快啊……” 温照凛没有答话,大概是说不出口。 两人沉默着走过了长廊,秦杳终于平复好了情绪,“对了,你怎么说服平远将军的?” “我们在苍北分开之后,我就联络了汴京的暗卫,让他们保护好平远将军和扶南将军的家眷。” 原来如此,平远将军当时之所以奉命出征,是因为闫曜梁用一家子性命要挟的缘故,现在不用受制于人,那自然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第166章 亲征? “亲征?!”高迁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着正在说话的京畿卫统领,俨然不相信他方才说出的话。 但京畿卫统领信誓旦旦,手里还握着闫曜梁的圣旨,哪里做得了假。 “宰相大人,这件事恐怕还得您出面劝说皇上才行啊。”统领拿着手里明晃晃的圣旨,宛如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恨不得将其扔出去。 “我能有什么办法,圣旨都下了,不遵就是违抗圣旨,你我有几条脑袋够砍的?”更何况现在闫曜梁还这样阴晴不定,他哪里敢真的去触他的霉头,除非他是真的不想要这条命了! 高迁都没办法,京畿卫统领哭丧着脸,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今日一早他就被皇帝单独召进了宫,闫曜梁不容反驳地给了他这个圣旨,根本不给他劝说和拒绝的机会。 皇帝要相仿先祖御驾亲征,让他立刻整集各地储备军,随时听候调令,半月之内,务必整集完毕。 京畿卫统领离开的时候,闫曜梁还召了户部尚书进宫,现在恐怕正在商量出征前的战备物资准备。 “可是,难道真的要任由着皇上胡来吗?以咱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广平王的对手,皇上亲征就是在自取灭亡啊!”京畿卫统领焦急的开口,他跟大部分的大臣想法一致,议和休战,养精蓄锐,这才是当下的生存之道。 可若是闫曜梁执意去送死,什么都改变不了,唯一会改变的,只是加快灭亡的速度!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大臣们才极力主张议和,不过大臣们明白有什么用? “宰相大人,您是皇上的心腹,若是您都劝不住皇上,那咱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其实摆在他们面前无非两条路,支持闫曜梁亲征,然后随着东堰国的覆灭一起陨落尘埃,要么就只能投奔广平王了。 看着京畿卫统领变化莫测的脸,高迁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明白归明白,摆在面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而且自己的问题更棘手,他投奔不了温照凛,温照凛既然已经知晓当年他父亲的是事情,那定然不会不知道他在整件事中的作用,说起来,两人之间可是有杀父之仇的,他就算有意投奔,温照凛也绝对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所以眼下,不管是为了自己这条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家国大义,他都必须保住闫曜梁。 想到这里,高迁目光一横,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我这就进宫面见皇上!” 闻言,京畿卫统领惊喜万分,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属下愚笨,手里的圣旨是执行还是不执行?还请宰相大人赐教” 高迁淡淡的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圣旨,沉默片刻道:“等我从宫里出来再说。” 也不急在这一时,送死的事情,没有人会着急的。 高迁急急地坐上了进宫的官轿,轿夫显然感受到了高迁的急切,默默的加快的脚程。 只是越靠近皇宫,他们就发现街道上的官轿多了起来,不用仔细看,他们都能分辨出这是官轿。 官轿在宫门口停下,高迁还未走出官轿,就听见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聚集在宫门口的大臣们看见宰相府的轿子便知道是高迁到了,纷纷转身,见到高迁从里面出来,拱手道:“宰相大人。”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慌张和急切,看高迁的眼神就像看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殷切又期盼。 他们先前罢朝,只是想让闫曜梁同意议休战而已,并非是想一意孤行的找死,现在猛然听闻皇帝要亲征,这无疑就是把一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刀就会一刀毙他们的命! 见状,高迁就知道他们这也是收到消息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稍安勿躁,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安抚道:“诸位的意思我都知道,兹事体大,想必皇上马上就会召见咱们,诸位耐心等候,趁这个机会也想想,如何说服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朝野上下几百号人,不管文官还是五官,只要但凡是脑子清醒一点的,都绝不会赞同皇上亲征。 若是以前,劝住闫曜梁这样荒诞的行为,高迁还能有点信心,然而现在,他最多只能有两成把握,还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毕竟现在的闫曜梁越发暴躁,几百号人都是他一言堂,容不得反驳,违抗就是死! 这样独断专行又对温照凛恨入骨髓的人,他是真的没把握能将其劝住。 寒冬腊月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又飘起了雪花,大家在宫门口冻得瑟瑟发抖,不过这也有好处,可以让他们保持清晰的头脑来思考对策。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闫曜梁的旨意才传来。 明堂内,闫曜梁坐在龙椅上,激动的说着自己的打算,甚至在短短的一炷香的功夫内,就已经定下了出征的日期。 三月初八,也就是一个月之后,据说是个黄道吉日。 “......当年太宗御驾亲征大破敌军,仅用四十万大军就平复了西北之乱,当初叛军气焰何其嚣张,接连攻下西北数座城池,拿下秦云岭,甚至一度兵至陀萍江,咱们的将士被打得节节败退,幸而太宗皇帝果断,御驾亲征,不过半年光景,就平复叛乱,让国家重归太平,今日朕决定效仿太宗皇帝,势必将叛军铲除,还天下一个太平!” 闫曜梁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已经置身战场,运筹帷幄,收复疆土。 明堂内响彻着闫曜梁极度兴奋的声音,大臣们能清楚的感受到闫曜梁不同寻常的激昂,仿佛已经陷入魔怔之中。 他们心中鼓跳如雷,不敢开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高迁身上。 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一个人身上,高迁压力甚大,闫曜梁过于反常,让他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急,要求稳,“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沉浸在热血世界的闫曜梁被高迁的话猛地拉回现实,他不满的蹙眉,压低的声音,“爱卿也觉得朕这个决定很明智是吗?” 明智? 大臣们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用那些枉死的同僚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高迁霎时汗如雨下,脑子飞快转动,握着朝笏的手紧了又紧,“皇上,战场刀剑无眼,您乃万民之本,实在不宜亲涉险境,且叛军对您怨气甚重,若是您出现在前线,温照凛定然想尽一切办法针对您,处于皇上的安全考量,微臣觉得,亲征实在不妥。” 高迁的话一出口,他身后的大臣们都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殿内降至冰点的氛围。 闫曜梁一言不发,双手紧握龙椅的扶手,关节发白,青筋暴起,他死死的盯着高迁,若是眼神能杀人,高迁此刻大概已经被凌迟致死了。 上头久久没有作声,大臣们都替高迁捏了一把汗,眼神不住的在高迁和闫曜梁身上乱飞。 高迁深知自己这话已经触及了闫曜梁的逆鳞,当即就跪了下去,“微臣斗胆谏言,一切皆处于对皇上的担忧,还请皇上三四,温照凛手下高手如云,探子暗卫遍布天下,且微臣还得知,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红鸾阁也是其爪牙之一,这样的杀手组织,实在让人防不胜防,一旦皇上离开皇宫,这些人一定闻风而动,皇上的安危实在难以保障啊!” 高迁跪地谏言,大臣们也纷纷相仿,顷刻间,整个殿内黑压压跪了一片,皆道:“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三思?”闫曜梁睥睨着众人,压低声音开口,只是声音虽小,其中的威慑可不小,大臣们立刻低头,不敢再作声。 “砰——”沉寂的明堂内,只听砰的一声,惊得所有人身躯一震,随即又是三声“咚咚咚”的声音,本该在闫曜梁脚下的脚蹬顺着阶梯,不偏不倚正好摔在高迁身前。 所有人都不由得提了一口气,此刻殿内可谓噤若寒蝉。 高迁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看着眼皮子底下的脚蹬,这一刻,这已经不是一只脚蹬,是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他毫不怀疑,他再说出一句让闫曜梁不高兴的话,自己就会宛如这个脚蹬一般,被踢出朝堂,最后性命不保! “皇,皇上......”高迁颤颤巍巍的开口,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微,微臣——” “宰相觉得朕此行一定会战败吗?”闫曜梁不给高迁说话的机会,致命一问。 这一刻,高迁清晰的感受到了闫曜梁对自己起了杀心,他心中震撼,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大声道:“微臣不敢。” 闻言,闫曜梁勾起了唇角,放松的依靠在了龙椅上,“那就好,朕还以为宰相大人要跟朕离心了呢。” “诸位呢?” 突然被点名的诸位大臣不敢作声,默契的低下头,弯下腰。 沉默代表了一切,闫曜梁满意极了,“朕亲征期间,由四皇子监国,希望诸位爱卿,尽心辅佐。” 说完这句话,闫曜梁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堂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好半天,大臣们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只能摇头,沉默的走出这威严肃穆的宫殿。 低迷的气氛在周围蔓延,高迁走在最前面,依稀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哀戚声,只是他已无能为力...... 宫门外,大臣们垂头丧气的坐上自家官轿,可是令他们意想不到是,正在他们准备启程回府之时,元仲的声音会在宫门口响起。 “诸位大人请留步。”元仲看似着急忙慌,但眼尖的人却发现,他这都是装出来的,实则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高迁率先反应过来,问道:“可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元仲闻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默默的从衣袖里拿出了一道明黄的圣旨,“皇上有旨!” 这一瞬,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他们跪地接旨,心中不住祈祷。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听闻爱卿家有儿郎欲报效国家,朕闻之甚慰,不忍负之,今特准诸位爱卿家中凡年满十五儿郎随朕出征,钦此!”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大臣们跪在地上,不只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所有人都在颤抖。 高迁几欲张口,最终只问出一句,“公公有无宣错旨意?” 元仲无声摇头,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幻想,“诸位大人接旨吧。” 这哪里是圣旨,这就是送命符啊! 皇上这招何其高明,留他们辅佐四皇子,用儿孙的性命要挟于他们,真是高!实在是高! “宰相大人?” 高迁胸口剧烈起伏着,良久才平静下来,伸出双手,低头泣血道:“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大臣随声附和。 第167章 心想事成 凤仪宫内。 皇后午睡刚醒,坐在梳妆台面前,身后是正在给她梳妆的宫女。 兮春端着茶水进来,接替了宫女手里的事,指挥着宫女去小厨房拿糕点,然后才贴在皇后耳边轻声开口,“娘娘,方才元仲公公让人送来消息,皇上在前朝力排众议决意亲征,离宫后由四皇子监国,并且下旨朝中大臣家中凡年满十五的男子都必须随军出征。” 闻言,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不禁一顿,“朝中所有大臣?” 兮春点头,“不错,元仲公公亲自宣的旨,绝不会有假。” 闫曜梁这么一招,倒是让皇后始料未及,或者说足以让她高看闫曜梁一眼,倒没想到他还有这心思和手腕,只是不知道他这样费尽心机的安排,这四皇子能不能替他守住这万里江山了。 “行,本宫知道了,你把这消息给侯爷送去,他们知道该怎么办。”大臣们都在宫外,她在这后宫接触不到,很多事,她只能让自己家里人去做。 “对了,前阵子侯爷不是说谢铮和谢庭离开京城了,如今可回来了?” “还没有呢,两位少爷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皇后闻言点点头,淡然道:“这样也好,皇上也就威胁不了父亲和哥哥他们了。” 兮春从小伺候皇后,对谢家现在的情况了如指掌,皇后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其实侯爷已经退出朝堂,二爷和四爷在朝中也不任要职,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对侯爷他们下手的,倒是您自己,很容易引起皇上的疑心。” 兮春没有明说,但皇后还是听出来了,她实在说她上会装作无意提出先祖御驾亲征的事情,这一招实在冒险,一旦闫曜梁反映过来,她就是死路一条。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用这一招,她如何能把闫曜梁忽悠出宫去? 又怎么能彻底掌控皇宫呢? “你放心吧,本宫心里有数,皇上现在病急乱投医,至少要等他吃了一次败仗才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现在的闫曜梁大概正沉溺于对未知的兴奋之中,哪能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希望将来六皇子能明白娘娘今日的苦心。” 想到六皇子,皇后心中就一阵钝痛,“本宫已经失去了大皇子,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母亲,对他的愧疚只能百年之后再去偿还了,至于蠡儿,本宫只希望他不要埋怨我,当年若我再谨慎些,说不定......” 皇后说不下去了,只怪自己当年过于信任闫曜梁,才会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娘娘不必自责,这都是皇上的错,是皇上辜负了您。”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自从本宫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断了跟皇上的感情,辜不辜负的也说不着了,唯今,本宫只想尽快解决眼下的问题,然后把蠡儿接回来。” 想到探子传回来的关于蠡儿的消息,皇后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人,只是眼下到处都危机四伏,她只能忍耐。 兮春给皇后戴上最后的凤钗,看着镜子里满脸笑意的皇后,笑着道:“娘娘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当然要心想事成,不仅是将来的事,更是眼下的事。 御驾亲征已成定局,短短五日不到的功夫,各地大军就已经集结完毕,加上从东南战场上抽调的十万兵马,跟随闫曜梁出征的一共整六十万大军。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此行闫曜梁不仅集结了六十万人马,还带走了朝中三分之二的武将,值得一提的是,久久未曾露面的镇国公也在行列里面,不仅镇国公在列,镇国公府的男儿都在其中。 接连几日,出入御书房的人从早到晚不曾断歇,代山南作为军师几乎就没从御书房出来过,从早站到晚。 好在这几日不算白白辛苦,由高绩率领的先遣军已经整合完毕,只等皇上一声令下,立刻便可日夜兼程赶往乾州。 同时馈运使押送粮草紧随其后,在闫曜梁率大军抵达乾州之前,安顿好一切。 然而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前脚高绩刚率兵出发,跟在后面的馈运使就突发旧疾,当场暴毙。 粮草押运至关重要,不仅要一个有本事的,还必须是自己信任的人,思来想去,闫曜梁临时任命了大理寺卿明淳暂时兼任馈运使,各州粮草任其调度以作军需,并且还安排了两个副使听候差遣,这才勉强堵上了这个缺口。 而明淳也不负闫曜梁期望,仅用一晚上的时间,就给出了一份详细的粮草押运路线,并且考虑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给出了解决方案。 第168章 炸,炸了? 秦杳比温照凛先一步得到闫曜梁预备亲征的消息,她人在总兵府,得到消息立刻就让人去找温照凛。 此时的温照凛身在苍北,正潜伏在晋州,亲自盯着穆澹在晋州的一举一动。 荣戚扬亲自率兵攻打齐蒙关,独留穆澹一人镇守整个苍北,温照凛想不明白,穆澹明明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就再次取得荣戚扬的信任呢? 所以他亲自来了晋州,隐藏身份,住在这个不起眼的客栈里,关注着晋州的动静。 说起来荣戚扬也曾是北越赫赫有名的武将,当年更是风头无二,怎么现如今就能这么轻易信任于穆澹呢? “王爷,出事了。” 温照凛正百思不得其解,阿骨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屋屏风外面,温照凛眉头微动,这才注意到外间的窗户不知何时竟然开了。 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扫了一眼焦急的阿骨,往窗户边一坐,问道:“什么事?” “您年前让谭先生支援王妃的那匹火炮,在途径鼎州时被劫走了,红鸾阁正全力追捕这匹火炮的下落,现在初步怀疑,是穆澹的人做的。” 阿骨的话音刚落,温照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冷冽,搭在桌沿的手早已捏紧拳头,“废物!”温照凛沉声怒道。 “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妃,让她做好防范。” “你马上联络影六,让人盯着穆澹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出城,立刻禀告本王。” “是,属下马上去办。” 不出阿骨所料,这件事的确就是穆澹派人做的,并且他比温照凛先一步得到消息,此刻人已经从晋州府衙动身,带着人秘密赶到了城外的军营。 军营在城外二十里外,穆澹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以往的这个时辰,因为寒冷,将士们都已经聚集在营房内了,但今日,这里却热火朝天,聚集的火把让这里亮如白昼。 火炮被放置在军械营,有专门的士兵看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只虫子都别想靠近火炮。 穆澹在军营外弃马,大军统领努尔丹已经等候着了,见到穆澹,立刻上前行礼,“军师。” 穆澹点头,冷峻的问道:“东西呢?” 虽然他极力压制着,但语气里还是透露出了迫切,努尔丹心知肚明,一边引着穆澹往里走一边说道:“放在军械营了,末将已派重兵把守,且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只等军师前来了。” 努尔丹带着人来到军械营,守在外面的将士见到人,纷纷让开一条通道。 他们此次收获颇丰,不仅截获了两台火炮,还有接近二十枚弹药,此时这些东西被单独停放在营房内。 士兵打开营房的门,穆澹终于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眼睛里闪耀着不可忽视的光芒,只是谨慎如他,即便如此迫切,他也没有立刻靠近两台火炮,他挥了挥手,身后便走出了一个身材短小却精悍的男人,在穆澹的示意下,男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火炮。 男人围着两台火炮走了两圈,然后蹲下来仔细抚摸,似乎是在确认火炮有无损坏,在确定火炮完好之后,他才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装有弹药的木匣。 努尔丹心中有所怀疑,转头问道:“军师,这人你是从哪找来的?看上去很懂的样子。” 闻言,穆澹勾唇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公子从苗疆带回来的,哼,这世界上可不是只有他温照凛身边有懂这些的人,” 郴都覆灭落在祝伯夷手中,他派去截获图纸的人被一网打尽,自己也落在了祝伯夷手里,但他怎能甘心几个月的心血就这样白费,所以他暗中命令潜伏在苗疆的探子秘密搜罗曾参与苗疆火炮研制的人,好在那些人不负众望,在年前被找到,然后被秘密送来了苍北。 凭借这些人,他不仅成功说服荣戚扬把自己从温照凛手里救了出来,甚至轻易就重新取得了信任,想来,荣戚扬也应该见识过了这东西的威力,所以在得知自己有复刻的可能之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自己! 但其实他很清楚,没有精密的图纸,这东西复刻不了,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样本,无需精密的图纸,这些人就已经可以给荣戚扬一个完美的交代了。 男人检查完木匣里的弹药,很是兴奋的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合上盖子,走到穆澹身边,“公子,实属精品,比原先在苗疆制造出的两台更厉害,威力也更大!” 男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喜笑颜开,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穆澹都情绪外露得厉害,他终于没了顾虑,径直走向了那两台火炮,他双手放在火炮上面抚摸,宛如在抚摸什么旷世珍宝,眸子里散发出着魔的喜悦,煞是骇人。 半晌,他转头问男人,“能做出来吗?” 男人点头,“能!” “很好!”穆澹猛地提高了声音,“只要你有本事做出来,本公子绝不会亏待你,日后加官进爵,绝少不了你的!” 男人也是个见权眼开的主,连忙跪下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这几日你就在这里仔细研究,需要什么尽管跟身边的人开口,他们会尽一切努力满足你,只一条,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本公子复刻出来,否则本公子绝不会放过你。” “公子放心,只要公子把草民的那些同伴叫来,我们绝不辜负公子的厚望。” 穆澹让努尔丹给男人和他的同伴安排了专门的住处,就在军械营旁边,为以防外一,还专门派了一队人马保护他们,至此他尤嫌不够,离开之时,又让努尔丹往军械营多加了一倍的士兵看守,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军械营。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下钥了,穆澹回不了城内,只能在这里住一晚。 努尔丹不敢怠慢了,立刻让人把最好的营房收拾了出来,让穆澹住。 给穆澹带路的时候,努尔丹不由地拍马屁,“这样大的喜事,公子是不是该告诉大帅一声。” “这时当然。”穆澹笑着回答道,“等过些日子,本公子就把这两台火炮给大帅送去,到时候也让秦家军尝尝他们自己武器的厉害。” 一想到那个场面,穆澹就止不住的激动。 努尔丹脑海里也浮现出了敌军见到他们推出火炮时那震惊的表情,也跟着大笑起来,“公子英明!” “对了,末将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穆澹问道。 “公子是如何提前得知广平王府的人会途径鼎州的?”广平王府的消息网可是闻名天下,难道这点行踪都保护不了吗?努尔丹实在不解。 “你忘了你先前抓到的那个人了?”穆澹反问道。 穆澹的话瞬间打通了努尔丹的任督二脉,他眼珠子瞬间就瞪大了,又惊又喜,“军师竟然让他开口了!” 他抓住那人好些日子了,什么刑都用了,腿都卸了一只硬是没撬开他的嘴,没想到军师一回来就让他开口了,真是不得不佩服! 然而穆澹却说,“他开不开口都不重要,情报不止藏在他嘴里,有时候,一个人眼睛里都是情报。” 此次,他就是在对方不经意的眼神中得到的情报,若是他的眼神不在鼎州多停留那一下,他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收获了。 努尔丹再一次臣服于穆澹,“军师果然是军师,末将自愧不如。” “此次努尔将军功劳不小,若非你擒获了那人,便没有今日之喜了,在大帅面前,本公子定给将军记上一功。” “末将多谢军师。”不受伤不流血就能得来军功,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努尔丹顿时眉开眼笑。 夜晚终归是寂静的天下,热闹归于宁静,灯火通明的军营终于安静下来,阿骨如鬼魅般穿梭在里面,确定了穆澹屋子里烛火已经熄灭,他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另一边,温照凛在重兵把守的军械营畅通无阻,顺利找到了防止火炮的营房,确定火炮被安全放置之后,他又避开打盹的士兵,离开了这偌大的敌军军营。 阿骨和温照凛在军营外面顺利会合,为了不暴露行踪,两人连夜赶回了晋州。 时机未到,他们现在暂时不能动手,温照凛只能回到客栈等候消息。 只是他没能等到影二的消息,倒是等到了柴陇关的急报。 阿骨亲自把急件递给温照凛,然后他就发现,王爷的神色很是奇妙,似乎强忍着什么似的。 “王爷,出什么事了?”阿骨好奇的问道。 温照凛压下嘴角的消息,把消息递给了他。 片刻之后,阿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闫曜梁这么给面子,王爷要提前回去吗?” 温照凛摇头,“咱们归期不变,你立刻通知祝伯夷,让他立刻南下去东南,跟蔺飞章汇合,东南时机已经成熟,战事不宜再拖,三个月之内,东南战事平定,然后率军前往恭州待命。” 恭州是东南府跟朝廷的边界,拿下恭州,便可剑指汴京。 既然闫曜梁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来送死,他不介意满足他这个愿望,到时候左右夹击,任凭他闫曜梁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接下来的两日,温照凛一直在晋州按兵不动,不过他一直关注着穆澹的动静,穆澹疑心深重,这几日一直派人在柴陇关附近打探消息,大概还是心有不安,需要一次又一次确认那突如其来的惊喜。 看着一封又一封的消息,穆澹终于安心下来,火炮丢失,柴陇关立刻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就连齐蒙关的吴山林,这几日都暗中加强的戒备,各条防线都紧了又紧,不仅如此,他的人还打探到,整个东北地区都进入了战备状态,温照凛更是暗中从各地调集了震天雷送往柴陇关和齐蒙关。 可见火炮丢失,对温照凛和秦杳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温照凛在晋州的第五日,阿骨终于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这天傍晚,阿骨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见到温照凛就激动的开口,“王爷,人找到了,穆澹把人关在了衙门水牢的隔层里面,猛虎已经开战救援了。” 温照凛闻言,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放松的微笑,“通知影六,行动开始。” 这天夜里的晋州,城内城外都注定不平静,温照凛换上一身夜行服,亲自去盯梢穆澹,阿骨则带着猛虎队的人潜进衙门救人,而影六则按计划潜入城外的北越军营给努尔丹制造惊喜。 因为温照凛有意封锁消息,所以穆澹直到天亮,才收到城外的消息。 “军师,出事了!”穆澹刚起床,脑袋都还不清晰,手下的人就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穆澹眉头紧皱,心中不禁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停放在军营的那两架火炮,“火炮出事了?!” 虽是询问,但他的语气里却带着十分的肯定。 士兵闻言,重重的点头,“后半夜的时候,军营遭到夜袭,使得军营一片混乱,等努尔丹将军平息打斗之后,看守军械营的士兵却说军械营有异常,等努尔丹将军待人赶去查看的时候,却......却......” 士兵似乎经历了什么非常恐惧的事情,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话。 穆澹心急,怒道:“却什么!” 士兵被吓得浑身一抖,随后低头哽咽道:“努尔丹将军待人赶到时,军械营突发爆炸,整个军械营停放的武器全部被炸毁,努尔丹将军当场毙命,将士们死伤不少!” “你说什么!”穆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的这几个字,他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颤抖的人,眼眶都充血了。 “末将不敢胡说,副将派末将前来,是请军师您赶快拿一个主意。” 穆澹哪里还坐得住,转眼人就已经骑上了马儿准备出城。 只是他人刚到城门口,衙门就来人了。 “公子,昨夜有人血洗衙门,把人救走了!” 穆澹瞬间勒紧了缰绳,马儿嘶鸣的声音响彻天际,穆澹再一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但现在他却比方才冷静,他就是再蠢现在也该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做局了! 至于是什么人,也再明显不过了!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广平王远道而来,躲在人群里算什么?”穆澹盯着人群,轻嘲一声。 第169章 来不及 劳姜数月前在荣戚扬的大肆搜捕下跟秦杳断了联络,之后他一直潜伏在苍北,然后几经辗转,先后往返于掸羊城和乌齐城之间,一直设法跟暗线联络上,可是一直无果,两个月前,他的行踪再一次暴露,不得不暗中潜入晋州,却不想刚到晋州就被努尔丹的人抓住。 努尔丹对他严刑拷打无果之后,便一直把他关在衙门水牢,直到前不久穆澹出现在晋州,他才被挪到了水牢后面的隔层里。 穆澹显然比努尔丹更懂得怎么审问人,虽然手段还是那些手段,但劳姜却不敢再随意开口,因为他知道穆澹聪明至极,可能他随意的一句话就会暴露出关键信息。 幸而,他这些罪都没有白挨,他的坚持和等待是有回报的,他终于等来了救援。 温照凛在来苍北之前,秦杳就让他趁此机会寻找一下劳姜的行踪,温照凛知道劳姜是秦杳的心腹,所以他一进入苍北,便派人打探劳姜的消息。 阿骨做事很快,两日的功夫就找到了劳姜被关押的地方,并且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 温照凛本该立刻把人救出来,可是在准备下令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进入苍北,就是为了引穆澹入局,那两台火炮如何才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北越的军营是个难题,穆澹疑心深重,非他自己不信。 而这个时候,在他手里的劳姜,就是引他入局的绝佳人选! 劳姜也不负众望,将穆澹的注意力顺利引到了鼎州,而那两台火炮和弹药,也顺利进入了北越的军营。 只是温照凛没有料到的是,经过这么一遭,穆澹看到了劳姜的作用,竟然在温照凛准备救人之时,悄悄把人从水牢转移了,为确保劳姜的安全,他不得不暂缓计划,好在猛虎的人及时找到了劳姜被关押的地方,这才不至于再耽搁下去。 如今计划已成,面对穆澹,温照凛悠然一笑,他微微仰头,看着坐在马背上对他恨得牙痒痒的穆澹,“本王怕若是早些时日告知阁下,阁下恐怕就要寝食难安了。” 围观的人群被穆澹手下的人遣散,空旷的城门口,一时间只剩下温照凛和阿骨两个人跟穆澹对阵。 但穆澹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他身后随行的侍卫几十号人,但他知道,若非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温照凛绝不会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恐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埋伏着不少暗卫和杀手。 “广平王未免太自信了。”穆澹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力道之大,隐隐的竟然能看清泛白的关节,“眼下的晋州,可是我的地盘。” “那又如何?”温照凛嗤笑一声,挑眉问道:“你敢动本王吗?” 温照凛的话让穆澹本就复杂的眼神更添了几分阴骘,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对方挑衅至此,即便他手握几十万驻军,他也不敢现在就对温照凛下手。 一来没把握,二来,他承受不起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穆澹没说话,温照凛就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心情大好,便不在意是否多跟对方浪费几句口舌。 “先前本王还一直在想,你在苗疆败兴而归,甚至还将自己搭了进去,几次三番的惨败,荣戚扬不该容你,而你究竟是怎么劝服他救你的,现在本王算是明白了。” “不过你现在要拿什么给荣戚扬交代呢?听说阁下昨夜已经往齐蒙关去了消息,想必是说火炮之事吧。” 温照凛是懂如何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穆澹越是不想听什么他就越是要提,欣赏他紧绷的腮帮子,仿佛还能听见对方咬碎后槽牙的声音。 穆澹此刻恨不得将温照凛扒皮削骨,他竭力压制自己,直到衣袖下因生气而颤抖的手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广平王自诩光明磊落,如今竟也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利用自己对火炮的渴望,布下这个他必进之局。 温照凛很清楚,他自己也很清楚,其实这整件事,不管有多少疑点,只要他拿出火炮做诱饵,自己就一定会上钩,因为这不仅仅是自己跟他抗衡的筹码,更是自己在北越立足的筹码。 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就绝不会放过得到火炮的可能。 而温照凛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成功算计了他,只是温照凛更谨慎也更细心,利用一个囚犯,降低了自己的戒心。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了,从那个囚犯的目光落在鼎州的那一刹那,自己就入局了! 他穆澹自诩城府过人,不曾想还真是人外有人。 温照凛心情愉悦,把穆澹的话当夸奖来听,只是他这人实事求是,当不起这样的夸赞,“穆澹公子谬赞了,本王可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世人皆知本王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穆澹恶狠狠的诅咒道。 “造反失败才会被诛杀,本王现在的胜算,穆澹公子难道不清楚?”温照凛毫不在意穆澹的诅咒,反而坦然至极,“你有空操心本王会不会被世人唾弃,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自救呢?” 努尔丹枉死,将士被无辜波及伤亡惨重,这一切都是在穆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再加上火炮是他派人截回来的,这个责任,他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最重要的是,努尔丹是荣戚扬的家臣,追随了荣戚扬几十年,荣戚扬不可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 “不劳广平王操心,在下自有应对之法。”穆澹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在这儿任由温照凛羞辱更是不可能的,“倒是广平王,你今日之举不过是为了减轻你离开之后秦杳的压力,你能护得了她一时,你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吗?” “我能中伤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今日引我入局,焉知明日我不能引她入局?” 不就是打嘴仗吗,他穆澹绝不可能认输! 只是他的狠话并没有达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反而把温照凛逗笑了,“你笑什么?” 温照凛笑得太放肆太猖狂了,那表情压根就没有把穆澹放在眼里,“本王只是很久没见过你这么自信的人有些稀奇而已。” “你——”穆澹难得被怼得语塞,脸色又黑又青,然而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甚至松开了握紧缰绳的手。 那一瞬间,站在温照凛身后的阿骨敏锐的察觉到了穆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鱼死网破。 他当即就要挡在温照凛面前,然而温照凛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漫不经心的抬了抬胳膊,随后压低声音道:“他不敢。” 他不敢—— 这三个字仿佛直接落在了穆澹的脑门上,那一瞬间轻易就彻底斩断了他紧绷的那根弦。 变故就是在这瞬间发生的,保护在穆澹身后的侍卫毫无征兆地朝温照凛和阿骨两人发起进攻,一颗威力巨大地震天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温照凛脚边。 温照凛反应也是极快,脚尖凭空一点,整个人立刻就往后退去了几十步。 阿骨在躲避震天雷的同时,留意着和穆澹之间的距离,在震天雷散发的浓烟的掩护下,轻易就逼近了穆澹身边。 阿骨的第一招没有落在穆澹身上,而是穆澹身下的马儿。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坐在马背上耀武扬威,扎眼得很! 穆澹被猝不及防的袭击,从马背上落下,好在身边的人及时护住,让他远离了阿骨的攻击,等他回过神来要反击的时候,阿骨早就不知道那里去了。 阿骨当然没走,不仅没走,还叫出了潜伏在周围的暗卫,怎么着今天也得从穆澹身上撕下一块肉! 双方的打斗开始得意料之外,所以交起手来不想是敌人交手,更像是互殴。 温照凛远离打斗现场,估摸了一下时辰。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而来,是猛虎的人。 阿骨也眼尖,见到人出现,立刻退出战场,回到温照凛身边。 男人在温照凛面下跪下,“王爷,情况有变,我们去晚了。” “什么?”温照凛蹙眉。 “我们攻进水牢隔间的时候,劳姜已经不行了。” “不行了?”阿骨语气并不平静,他虽然跟劳姜没有交际,但两人都属于暗卫性质的护卫,他还是共情的。 男人点头,“人现在已经救出来了,就等王爷启程了。” 晋州已经不能待下去了,温照凛本就打算救出劳姜就立刻启程往回走。 听到这里,温照凛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开口,“撤!” 不拖泥带水是广平王府所有人恪守的准则,温照凛命令一下,暗卫迅速撤出战场,只听“嘣——”的一声,阿骨扔出一枚震天雷,浓烟过后,一眼望去,暂难寻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穆澹站在城门楼下,烟雾散去之时他捂着脖子剧烈咳嗽,方才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瞬,有个人猛然逼近他,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力道极大,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若不是留给对方的时间不够,他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那个力道,那个身影,是站在温照凛身后的那个侍卫,刚才将他逼下马背的男人! 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公子,要不要追?”侍卫站在穆澹身后问道。 穆澹艰难的直起身体,目光落在温照凛离开的方向,摇摇头,“广平王有备而来,追不上,先去军营。” 说完,穆澹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往城外去。 另一边,温照凛一路驾马狂奔,终于来到约定好的地点,猛虎已经等候在此。 “王爷。” 温照凛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他们身后的马车上。 阿骨心知情况不妙,问道:“情况如何?” 猛虎的人摇头,“情况不好,吊着一口气说有情报要告诉王爷。” “我们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现在强撑着。” 温照凛了然,打开车门弯腰进去了。 进去的那一瞬,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劳姜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棉被都被浸满了血,他双眼紧闭,脸色煞白,浑身有些颤抖。 “已经换过衣裳了,但是他血流不止。”跟着进来的猛虎成员说道。 温照凛蹲在劳姜身边没有答话,目光一直放在劳姜身上,即便他见惯了血腥,可此刻也不免内心颤动。 劳姜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本该放双腿的地方,现在却空空如也。 他微微转头,身后的男人立刻明白过来,“一条已经腐烂,属下带回来了。” 说着男人看了一眼马车座椅下面,那里放着一个被包裹得厚厚的散发着异味儿的东西。 “另一条……没找到,可能,顺着水流飘走了。”男人说得吞吐,很是不忍。 温照凛闭上了双眼平复内心。 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想起,劳姜缓缓睁眼,张着嘴想要说话。 温照凛立刻低下头看着他,“本王——” “荣,荣,荣戚扬要——”劳姜意识到自己逐渐涣散的意识,他没有听完温照凛的话,把全身仅剩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说话上,“要置,置秦帅于死地,他,他——” “他已,已有,完,完备的计划,可,可惜,我没,没打探到,转,告,秦帅,务必小心……” 说完这句话,劳姜再也坚持不住,眼光悄然逝去,起伏的胸膛归了平静。 温照凛捏紧了拳头,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他站起身,亲自替劳姜整理了衣衫,最后把露在外面的手放回棉被里,在这时他才发现,劳姜的左臂也从肩膀处被狠狠撕裂,只堪堪连着一点血肉。 第170章 劳姜带来的冲击 温照凛回到柴陇关已是两日后的深夜,秦杳站在总兵府门口,打着灯笼,跟上回温照凛等她时一样,就连天上飘的雪都差不离,只是这回换她等他。 “阿杳。”看见秦杳的身影,温照凛紧急勒马,跳下马就走到了她身边,随意扫去了肩上的雪,拿过了秦杳手里的斗篷,不由分说的给她披上。 “这是给你准备的。”秦杳浅笑,倒也没有拒绝。 “我不用。”温照凛在秦杳额头落下一吻,随即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因为是深夜,总兵府很是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巡逻将士从两人面前经过。 回到屋子,里面早已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温照凛爱干净,每回远归总要沐浴,所以秦杳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 温照凛坐在浴桶内,疲倦的闭上眼睛,秦杳拿着帕子帮他擦背,“不是说三两日就回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足足去了五日,她还以为事情不顺利,遇到了什么麻烦,好在阿骨及时传回消息,这才没让她担心。 “出了点状况耽搁了。”温照凛淡淡的开口。 秦杳抬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怔愣,她不是没有看见温照凛那一蹙眉的伤神,“不管怎么样,回来了就好。” 温照凛的状态不对,秦杳从见到他第一眼就察觉了,只是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两人没多少时辰相处的了,分别在即,她想自私的留一点时间给自己。 但是她却忽略了一点,她了解温照凛,温照凛也同样能洞悉她的一切,他也能从只言片语之中感知到秦杳的心思。 “阿杳。”温照凛再次开口,抬眸看着秦杳,“劳姜,带回来了。” 秦杳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是......带回来了,不是......回来了...... 感受到秦杳的沉默,温照凛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是我的问题。” 他早已见惯了生死,死在自己面前的人何其多,但没有一个能像劳姜那样给他带来这样的冲击力,在外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所以他知道,劳姜的死,自己要负全责。 作为上位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决定了一个人甚至很多人的生死。 或者他难受的不只是劳姜的死,而是通过劳姜的惨烈,看见了他从前忽视的一些东西,不管是暗卫,还是杀手,或者是谭蒙训练的那些人,他们本质上跟劳姜是一样的,面对的境况也是一样的。 亦或者,自己跟他们都是一样的...... 从温照凛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杳沉默的很久,她明白了温照凛眉眼间挥之不去的复杂,心疼又难受。 但她知道,牺牲不可避免。 劳姜这个仇,她记下了。 “水凉了,起来吧。”良久,秦杳才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屋子里有地龙不算冷,温照凛穿着一件单衣走出屏风,昏黄的烛火将他脸上的憔悴放大了无数倍,他余光瞥见了收拾好的两个行囊。 正在他看着行囊出神时,秦杳从身后走来,察觉到他的目光,解释道:“白天给你收拾的,过几日又要下大雪了,你们提前一点出发,免得被困在路上。” 闫曜梁亲征,不管实力如何,会不会撼动他们现在的实力,温照凛都需要回去坐镇,民心浮躁、军心不稳是大忌,几十万大军需要温照凛这个主心骨。 “我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你给了穆澹这么一击,短时间内他都自顾不暇,不会找我麻烦的。” 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秦杳心里难受,辗转半夜都没睡着,温照凛同样难眠,只是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直到天光破晓,两人才渐渐睡去。 秦杳醒来已经过去半个上午了,身边的位置已经冰凉,屋子里属于温照凛的味道淡了很多,她心下一惊,连忙翻身起床。 心神不定,秦杳突然觉得穿衣服怎么是一件这么墨迹的事情。 最后终于穿上了鞋,她赶忙往外面走。 温照凛端着早餐进来,差点跟冲出来的秦杳撞了个满怀,幸好秦杳重心稳,在他面前急停了下来。 “王爷!”秦杳又惊又喜。 温照凛见她着急的模样就知道为何,笑着说道:“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么毛毛躁躁,刚出锅的粥,烫到你了怎么办。” 方才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护住了滚烫的粥,现在这粥已经撒到阿杳身上了。 秦杳自知理亏,抿着嘴没说话。 温照凛把人往屋子里带,还不忘调侃她,“小团子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你呢,你想想你平日里是怎么跟他说的。” “他现在还睡着吧,昨天路上奔波了一天,晚上又睡得晚”秦杳小声的嘀咕。 小团子是昨日才被接到柴陇关的,归期急,不能再绕回阜玚了,所以秦杳就让人把小团子接到了这边,到时候就知道从这里出发。 温照凛放下手里的托盘,转头问道:“你确定吗?” 秦杳一愣,余光就瞥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框边的小脑袋。 “娘亲!”小团子蹬着两条腿飞扑进秦杳怀里,“娘亲只跟父亲亲不跟我亲了,我在院子里好一会儿了,你都没看见我。” 小团子控诉着秦杳,瘪着嘴委屈的看着秦杳,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惹人怜。 秦杳坐在凳子上,把小团子抱在自己腿上,一脸歉意的开口,“是娘亲不好,下次一定第一眼就看见你,第一个抱你好不好。” “嗯~不好!”小团子摇头,“柚柚现在长身体了,长得很快很快的,等下次见面,娘亲说不定就抱不动我了。” “我已经七岁了,我每天要吃那么大一碗饭。”小团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夸张的比划着。 “的确是长高了也重了,比娘亲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大了。”秦杳附和着小团子的话逗他开心。 小团子被夸了高兴得不行,坐在秦杳腿上开心地直蹬腿儿。 温照凛摆好碗筷,蹙眉不悦的瞪了小团子一眼,“你多重自己不知道吗,赖在你娘亲身上作甚,还不下来。” 小团子身体越发结实,可不轻,抱上一会儿还是有点重量的。 但是小团子并不愿意,他知道今天就要跟秦杳分开了,现在心里正不舍着呢,他对温照凛的话充耳不闻,不仅赖在秦杳身上不下来,还要秦杳给他剥鸡蛋。 秦杳知道他心思敏感但强装着镇静,不愿让他难受,便什么都依着他。 温照凛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路上我就把你扔山里喂狼!” “你才不会!”小团子扬起下巴自信的回怼,他也是能拿捏住人的。 真是个祖宗,早知道就不带他过来了,让他自己在屋子里收拾行李。 小团子才不知道自家老爹这么恶毒的心思,他抬头看着秦杳,抓着她的胳膊认真的叮嘱道:“娘亲,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哟,每天都要想我,也要单独给我写信,不是跟父亲的信放在一起的那种。” 秦杳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认真的回答,“答应你,单独给你写,不跟你父亲的放一起。” “嘿嘿嘿,娘亲真好。” 秦杳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小团子,但是却没想到被半道截胡,小团子的手还僵硬在半空中,温照凛已经把那颗剥好的鸡蛋放进了自己碗里,下一刻,小团子手里多了一个同样剥好的鸡蛋。 两双眼睛盯着他,温照凛毫不在意,坦然的开始慢条斯理的用早膳。 小团子气! 鼻孔都挣大了,“坏蛋!” 虽然都是剥好的鸡蛋,但是...... 哼! “小气!” 夺蛋之仇不可磨灭,秦杳都安抚不住。 “行了,别那么小心眼儿,快吃!”温照凛轻飘飘的开口。 小团子争论无果,只能嫌弃的张嘴。 早饭吃得鸡飞狗跳,小团子被温照凛支回他的屋子看有没有遗落的东西,两人终于又有了独处的时间。 “傅晚说给准备了路上可能用到的药,你记得找他要。” “我给你找了一个人,他有雪天出行的经验,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有他在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北方天气不稳定,你们一定要小心,遇到大雪不要急着赶路,容易出事。” 这也是秦杳让温照凛早点启程的原因,时间够就不怕耽搁,雪天赶路太考验人,她不想让他冒这个险。 秦杳絮絮叨叨的一直说,温照凛坐在一边,看着她的阿杳忙碌的身影,听着她的嘱咐,心里止不住的满足。 行李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秦杳检查了不止三遍,现在依旧絮叨,说不完,只是在掩饰自己的不舍而已。 她表现得正常,只是不想让两人更难受。 温照凛都明白,所以没有拆穿她,只是目光追随她,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 “阿杳。” 秦杳转头,笑问,“怎么了?” “闫曜梁不难对付,最多三个月。” “嗯。”秦杳点头,没问三个月什么意思,“劳姜的情报我会让人细察,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跟荣戚扬正面交锋,他伤不到我。” 保证自身安全,就是给两地分别的爱人最大的安全感。 父子俩是在午膳之后走的,秦杳把人送到了城门口,路上叮嘱了一遍又一遍,阿骨跟在身后直乐,难得见到王妃这个样子。 “王妃放心吧,您都说了一路了,属下会寸步不离的跟着王爷的。”阿骨笑着说道。 秦杳也知道自己啰嗦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着阿骨说:“也保护好自己。” 今日天气不错,天空亮堂地很,是这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温照凛在秦杳额头再次落下一吻,便利落的翻身上马,将一直坐在马背上的小团子护进了斗篷里。 小团子从斗篷里艰难的探出脑袋和手,依恋的秦杳挥手,“娘亲保重,我会想你的。” “听你父亲的话,在军营不要调皮,护好自己。” 道别的话说不完,温照凛单方面结束了娘俩的分别之语,将小团子摁回了斗篷里。 阿骨一行人跟着纷纷上马,马儿的嘶鸣声提醒着温照凛,他深深的看着秦杳,嘴唇微动,“阿杳,等我。” 第171章 别传到王爷耳朵里 送走了温照凛和小团子,秦杳心里空落落的,热闹之后的寂静,还真的是很折磨人呢。 回到总兵府,茶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秦杳,他立刻走上前,“秦帅,人都已经到齐了。” 秦杳点点头,“我换身衣裳就去。” 总兵府书房内。 宋怀生和宋怀舟坐在相邻的位置,两兄弟许久未见,说着家长里短。 关裕和姚之沅两人一站一坐,关裕很喜欢姚之沅这个晚辈,曾几次想要将其收入麾下,不过姚之沅是吴山林手下的得力干将,吴山林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姚之沅给他,所以每回关裕见到姚之沅,都要说上几句,试图动摇姚之沅的立场。 平远将军向来寡言,但他欣赏文化人,所以坐在路沧雪身旁,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当然,书房内不止这些人,乌泱泱的,坐满了整个屋子。 说起来,自从他们来到北边的地界,就从没有聚这么齐过,前几日他们接连收到了来自秦杳的亲笔信,让他们今日务必抵达柴陇关,虽然秦杳在信中不曾说什么,但看见今日坐在书房内的人,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终归不会是一件小事。 秦杳换了一身利落的常服走进书房,众人见状,纷纷起身,“秦帅!” 秦杳在主位落座,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等所有人都坐下,秦杳才缓缓开口。 “今日召集各位,一是了解一下各地的现状,二是部署今后的安排。”秦杳语气平缓,脸色也和气,但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领将的风范,不怒自威,“相信各位已经得到消息,荣戚扬亲率六十万大军进攻齐蒙关,去岁咱们跟他交手过,但只是小打小闹,而今荣戚扬已经掌握了整个苍北,据可靠消息,今年荣戚扬的目标会放在咱们身上,诸位是如何看的。” 根据平俣从北越传回来的消息,呼延桀多次给荣戚扬施压,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秦家军。 这跟呼延桀一贯的作风一样,视秦家军为死敌,如此大动干戈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不过这跟荣戚扬的出兵理念不符,荣戚扬是抱着挥兵南下,剑指汴京的目的来的,所以他去岁才迟迟没有大规模跟她交手,他做着长期作战的准备,所以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在苍北扎根,可以说是准备充足了。 但荣戚扬再怎么有野心,也架不住呼延桀几次三番的催促,所以秦杳猜想,荣戚扬留在苍北的那几十万大军,就是为了为后续进攻内地做的准备,他之所以亲率六十万大军,大概是抱着快攻快打的心思,花最少的时间解决他们。 在座的不是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就是异起新秀,听完秦杳的话,心中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秦杳的意思,大概是让荣戚扬有来无回了。 关裕资格最老,当即就站起来说道:“秦帅,荣戚扬虽难以对付,但咱们秦家军同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末将请命,申请即可前往齐蒙关协助黑熊将军击杀荣戚扬。” “去岁末,末将奉命巡逻各地,将士们士气高昂,而今秦帅一声令下,将士们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将荣戚扬赶出苍北!” 北越视秦家军为死敌,他秦家军又何尝不是呢? 关裕话音落下,宋怀舟跟着就站了起来,“秦帅,今早末将得到消息,应朝关抚南将军称病,现在盘踞在应朝关的朝廷兵马已经群龙无首,末将已经传令将其收编,抚南将军对朝廷心死,已经秘密离开应朝关,据密探的消息,扶南将军应该是回汴京了。” 闫曜梁不得民心,做出来的事更是寒了将士们的心,自从扶南将军带兵抵达应朝关之后,朝廷只断断续续的送来了几次粮草,北方苦寒,冬日更是难熬,过冬的物资更是什么也没有,扶南将军几次上书请求朝廷派送大军过冬物资都被闫曜梁含糊过去。 若不是秦杳下令给他们运送过冬的粮草和棉衣,恐怕现在那些驻军不是造反就是活活饿死了! 那些人的心早就偏向了秦杳,现在收编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闫曜梁御驾亲征,扶南将军此时回京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那些士兵你要密切关注,切不能混进探子。” “秦帅放心,末将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宋怀舟说道。 宋怀舟坐下,胞弟宋怀生站了起来,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草图,上前递给秦杳,“这是末将联合叶戟绘制出了地图,上面标注了各地区的战斗力以及战地与战地之间之快的支援道路,目前为止,秦帅座下秦家军三十五万,韩铎手下十万羽林军,以及池永松手下王爷的援兵十五万人马,一共六十万大军,加上收编的朝廷兵马,目前可支配的战斗力在六十五万上下。” “其中,二十万秦家军,按照秦帅的要求,一直在边境休养;柴陇关现有五万援兵和五万朝廷新兵,由平远将军统领,时刻防备赫连震卷土重来;齐蒙关八万秦家军,由黑熊将军统领,按王爷的命令,韩铎手下十万羽林军已经在渝关整合,按照目前的形式,黑熊将军和韩铎会跟荣戚扬最早正面交锋。” “剩下的秦家军皆镇守在飞鸿关,而应朝关现在除了收编的朝廷援军,就是池永松手下的援军。” “目前整个北方的兵力配置就是这样。” 宋怀舟已经把更为详细的兵力分配标注在了草图上,连一个小城池兵力几何都做的批注,跟秦杳记忆力的完全吻合。 秦杳把草图递给了身后的茶烽,茶烽点头,将草图挂在了秦杳身后那副巨大的地图右上角。 “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诸位追随我这么久,都明白我的心思,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既是给你们交代任务,也是给我自己立军令状。” 秦杳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件事,心中不免惊叹。 “秦——”关裕蹙眉,握紧了拳头。 秦杳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他,“我休整了将近一年,身体已经无碍,出兵北越是一早就决定好的,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出兵北越,亲自摧毁整个北越,是秦杳在秦家列祖列宗面前立下的誓言,现在终于要开始了。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呼延桀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都在苍北,现在的北越国,内部不堪一击,这是他们的败点,亦是我的机会。”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不过大家的眼神却一点不安静。 “出兵的时间定在了两个月之后,在边境休整的二十万秦家军随我出发,届时,我需要诸位替我牵制住荣戚扬,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支援回防。” “路老。”秦杳转头看着路沧雪。 路沧雪了然,道:“王妃放心,老朽心中有数。” 路沧雪说起是个书生,但他的格局和眼光却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他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经历了两次动乱的十几个城池安抚好,可见其手腕。 秦杳信任他,不仅是因为他是温照凛的人,也因为他的确有手段,她率兵离开的时间应该正巧是荣戚扬进攻最为猛烈的时候,这时候,需要一个稳定民心的主心骨,而路沧雪,扮演的就是这个给予大家安全感的角色。 “多谢路老。”秦杳感激的说道。 路沧雪笑着摇头,两手交握放在面前,老态龙钟的样子给足了大家信心。 见状,秦杳心中平静了不少,她收回视线,转而将视线落在了关裕身上,“关将军。” 关裕闻言,站起来走到正中央,中气十足的开口,“末将在。” “我带兵离开之后,整个北境的兵马你全权调度,渝关只能暂时困住荣戚扬的部队,在此之后,北境的战场需要你主持,火炮我只带走三台,剩下的全留给你,能歼灭荣戚扬的部队最好,若是不能,务必将其死死困在北境。” 关裕不仅是这里经验最丰富的战将,也是指挥调度能力最老辣的,交给他,秦杳很放心,这回跟以往的每一场战都不一样,以往她不在战场,或许还能安排一二,留下部署,但这回不一样,荣戚扬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面对他,只能随机应变,她提前做不了任何计划,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交给关裕她是最放心的。 但关裕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安排,他沉默了片刻,道:“末将愿护在秦帅左右,随您出征北越,斩杀敌军为老将军报仇!” 他当年亲眼看着老将军死在自己面前,作为秦老将军麾下一员,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这件事! 关裕看着秦杳,但秦杳只能摇头,“你在这里比跟在我身边有用。” 关裕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抬头的瞬间,又恢复了斗志,“既如此,末将领命便是,得秦帅如此信任,末将就是死,也一定不会让荣戚扬的手伸到您的战场上。” “荣戚扬此人变幻莫测,我希望将军跟他交手的同时,也保重自己。” “......” “......” “......” 就她离开之后的安排,秦杳和他们整整商议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有人从书房内陆陆续续的出来。 到最后,书房内就只剩下宋怀舟,姚之沅还有池永松三个人。 “宋将军。”秦杳把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路线图递给了宋怀舟,“这是我提前规划的路线图。” 宋怀舟接过路线图,浅看了几眼,道:“秦帅放心,末将会安排好,也会提前预备好粮草给大军补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远征不宜携带过多的粮草,但又不能不准备,所以只能提前准备好补给站,以防万一。 “交给你我放心。” 宋怀舟领命离开。 秦杳此行只带了宋怀舟和姚之沅,一个是浴血沙场的老将,一个是崭露头角的小将,足矣! “姚之沅。” “末将在!”姚之沅很兴奋,他自诩头脑和功夫不输任何一个同辈的小将,但他很清楚,自己最缺乏的就是经验,能跟着秦杳出兵北越,这是他的福气! “收拾好你的东西,明日一早就前往边境军营,那里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 边境的秦家军休整了接近一年,需要一个年轻人去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姚之沅处在兴奋之中,火速领命离开了书房。 “池永松……” 秦杳在一个时辰之后送池永松离开了书房,她动了动酸软的胳膊,同时不忘嘱咐身后的茶烽,“记得告诉叶戟,这件事不要传到王爷耳朵里。” 出兵北越的决定秦杳很早就定下了,并且她短时间内不打算告诉温照凛,免得他担心,虽说闫曜梁败絮其中难成大器,但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谁也说不准。 有些险能不冒就不冒。 第172章 闫曜梁出征 三月初八本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日子,但从今以后,这一天就注定不会平常了。 闫曜梁身着黄袍,坐在用黄色绸缎装饰的大型马车内,马车前后左右均有前锋小将镇守,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骑兵,出征的排场可谓空前壮观。 百官跪在宫门两边,四皇子跪在最前面,见到闫曜梁,立刻站起来,“儿臣恭送父皇,预祝父皇大破敌军,绞杀逆贼,我东堰大军定当平定叛乱,收复河山,凯旋回朝!” 四皇子话音落下,身后的百官和围观的百姓也跟着附和道:“绞杀逆贼,平定叛乱。” “收复河山,凯旋回朝!” “绞杀逆贼,平定叛乱。” “收复河山,凯旋回朝!” 大家激荡的声音在响彻云霄,闫曜梁肉眼可见的高兴,等享受够了所有人的恭维,他才缓缓抬手,“朕此去,必平反贼,让黎民免涂炭之苦,如若不成,朕誓不还朝!” 闫曜梁用尽所有力气吼出这句话,不仅是表自己的决心,也是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四皇子虽然年纪小,但是非常有眼力见儿,见周围没有人开口,他立刻附和道。 紧接着,百官和百姓也纷纷附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闫曜梁就是在这样声势浩荡的形势下动身的。 跟着他从汴京出发的只有五万禁军,其余几十万部队均已在沿途等候,会陆陆续续跟大部队汇合。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往城门去,闫曜梁端坐在豪华的马车上,欣赏着万人送行的阵仗,嘴角微微上扬,心中莫名的满足。 他是天子,掌握所有人的生死,但凡谁敢挑衅皇权,那就是自寻死路,他一定会把这个人凌迟处死! “皇上!” 正当闫曜梁沉浸在出征的兴奋之中时,前方探路的士兵匆匆骑马而来。 闫曜梁微微蹙眉,左手边的前锋小将朱壑立刻会意,上前拦住了士兵,片刻之后,小将转身回来。 “启禀皇上,那个士兵说,城外有人在等着您。” “何人?”闫曜梁沉声问道。 “末将不知,来人未曾表明身份。” 闫曜梁心中猜测着,朱壑不敢再打扰,吩咐队伍继续前进。 从宫门口到汴京城门口,一队人马足足行进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闫曜梁明晃晃的马车才缓缓出了城门。 闫曜梁眼睛往远处一瞥,果然看见了两个身影,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眼熟。 队伍因为闫曜梁的一个眼神再次停下,不远处的两个人见状,立刻骑马靠近,直到这时,才终于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人,朱壑在闫曜梁身旁惊讶的开口,“皇上,是邹密将军!” “邹密?他还敢出现!”闫曜梁听见邹密两个字就要动怒。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把人拿下,邹密就率先下马,跪在闫曜梁的视线之内,双手抱拳高声道:“罪臣邹密,擅离职守,罔顾圣恩,今特请戴罪立功,为皇上鞍前马后,罪臣不求功名,只求能护皇上左右,保皇上龙体康健!” 邹密话音刚落,跟他一起出现的同伴跟着下马,单膝跪在邹密身边,“请皇上给邹将军一个机会!” 此人话音一出,闫曜梁身边的所有人,包括闫曜梁在内,都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说话的人。 闫曜梁眼睛瞪得最大,人也最先反应过来,“皇后?” 他的声音唤醒的旁边的人,朱壑立刻上前,把皇后迎了过来。 不怪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的皇后一身戎装,秀发被玉冠高高束起,头盔把整个脸都包裹了起来,若不是方才她出声,在场的所有人定然认不出她来。 皇后上前几步,跪在了闫曜梁的马车面前,“请皇上赎罪,臣妾擅自离宫,自作主张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闫曜梁的语气算不得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动怒了,不过强忍着罢了。 皇后太知道如何安抚闫曜梁了,她抬眸的瞬间,眼神里满是迷恋和担忧,语调更是凄然:“自知晓皇上决意亲征,臣妾就夜不能寐,实在担心皇上,又知道皇上一定不愿意带上臣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不得才已出此下策,臣妾想要跟在皇上身边,即便是做个丫鬟也甘心。” “宫里的事臣妾已经交代了纯妃妹妹,她会照顾好四皇子和后宫的各位妹妹的,臣妾离宫之前,妹妹也帮臣妾料理了不少琐事,妹妹年轻,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皇后的表演过于真情,闫曜梁看在眼里,心软不已,脸上的怒意也随之消散,声音软和了下来,“皇后真心,朕实在感动,罢了,皇后就跟在朕身边吧。” 皇后一听这话,当即就喜极而泣了,“多谢皇上,臣妾一定不会给皇上拖后腿的,臣妾定当效仿孝恭皇后,鞍前马后。” “皇后快起来吧,地上凉,别冻坏了身子。”闫曜梁说着,虚抬了抬手。 皇后没有坐闫曜梁的马车,为了隐藏自己的国母的身份,不让大军为难,所以她亲自驾马,顶替了朱壑的位置,朱壑则护守在她前方。 “皇上,邹密还跪着呢。”皇后压低声音开口。 闫曜梁点头,他当然没忘了邹密,只是他心中还有疑问,“皇后为何为跟邹密在一块?” “臣妾拂晓从偏门出宫,不敢惊动宫里人,骑马守在了城外,却不曾想遇见了已经等候一夜的邹将军。”皇后解释道,“邹将军知道皇上还生气他在客栈的不告而别,但邹将军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离开的。” “事出有因?”闫曜梁半信半疑,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不远处还跪着的邹密。 皇后点头,“皇上知道,邹将军在镇守延陵关时就是反贼温照凛的眼中钉,皇上突然将邹将军召回汴京,邹将军在汴京无依无靠,岂不是除掉他的最佳时机?” 皇后点到即止,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只字不提。 闫曜梁又不是蠢到了极致,当然明白皇后的意思,只是心中还尚存疑虑,“当真?” “皇上若是不信,可让邹将军上前来看看,邹将军脖子上还有一条刚愈合的疤痕呢?邹将军说,这是他跟温照凛的杀手交手时留下的。” “邹将军好不容易回到汴京就听闻皇上要亲征的消息,顾不得其他,冒死也要在这里等着您,就是为了保护在陛下左右。” 邹密还是一个在逃人员,身上穿的还是一身常服,粗麻衣料,一看就饱经风霜,他脖子上的伤疤很明显,隔这么远,闫曜梁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朝着邹密招了招手,邹密立刻跪着上前,“罪臣参见皇上,请皇上赎罪。” 靠得近,闫曜梁看得就更清楚了,邹密不仅脖子上有一道新疤,就连脸上都有不少伤痕,脸上的胡茬也乱七八糟,一看就没有认真打理,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风餐露宿的凄凉感。 看到这里,闫曜梁心中算是安定了不好。 他身边虽然带了不少人,但邹密的能力他一向是认可的,不管是守城还是攻城,都是一流的好手。 且此次他跟温照凛必定要交锋,邹密又有跟温照凛对阵的经验,有他在,自己的胜算又高了一点。 经过九转十八弯的思考,闫曜梁终于点了点头,道:“去镇国公面前报到吧。” “多谢皇上,末将一定誓死保护皇上!”邹密抱拳,十分激动的开口。 闫曜梁没有说话,靠在座椅上慵懒的挥了挥手。 皇后和邹密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大部队很快就再次出发,顾及着龙体,大军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所以一整天下来,大军也不过只走到了离汴京不过百里的小城。 夜里,按照闫曜梁的吩咐,不打扰城内百姓,大军在小城外安营。 御驾亲征要有御驾亲征的姿态,用过晚膳,闫曜梁就召集了一众武将和代山南这个军师在营帐内议事。 皇后识趣的离开了营帐,正巧她还有事跟邹密商量。 闫曜梁虽然暂时收下了邹密,却没有叫他去议事,这表示他对他还心存疑虑,这点在皇后的意料之中,若闫曜梁一点不怀疑,她才觉得有问题。 邹密表面上在军营行动自如,在暗中却一直有人监视他,只是这样的小伎俩能瞒得住他? 他在军营几转几转就监视的太监甩开,轻易就来到了皇后面前。 “皇上不信任我,我会再找机会取得皇上的信任,届时皇上可能涉险,还请皇后不要插手。”邹密开门见山,见到皇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皇后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无所谓道:“随你,别把他弄死了就成。” 闫曜梁的命是她要自己取,只要留他一命,她不会管其他任何意外。 早在皇后还在宫中之时,邹密就已经跟皇后单独联络了,从皇后让他做的那些事不难看出,皇后和闫曜梁早已离心,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不得提前预防。 答案在意料之中又想象之外,果然,这女人狠起来,一点不逊色男人! “既如此,那末将就放心了。”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邹密摇头,“镇国公防着我,我会再找机会。” 情理之中,闫曜梁都不信任他,镇国公就更不会了,皇后心下了然,点点头,“尽快。” “放心,咱们离江州城还有一段路呢。” 江州城,闫曜梁准备最后落脚的地方! 第173章 镇国公府覆灭 闫曜梁的仪仗过于讲究,但碍于他的身份,下面的人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依着闫曜梁的意思,慢悠悠的行军。 半个月下来,队伍越来越庞大,行军的速度越发缓慢,往往走三五日都到不了下一个城池,闫曜梁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但是他手下还是有不少人有经验的,纠结了大半个月,终于是忍不住了,准备适当的提醒他一句。 这时候,身份地位最高的镇国公就成了当仁不让的选择。 镇国公也不蠢,他没有直接找闫曜梁说,反而兜兜转转找到了皇后面前,他时常在闫曜梁面前走动,没两日就发现了皇后的身影,他没有声张,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用场了。 “皇后娘娘,微臣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求到了娘娘这里。”镇国公站在屏风外面,弓着腰,低着头请求道。 皇后单独宿在一个营帐,虽然一身男儿装扮,但镇国公还是不能直接接触她,听闻镇国公来了,她便自觉的走到了屏风后面,听完了镇国公的话,皇后心中冷笑一声,但表面,还是要说一些宽慰人的话。 “镇国公放心,本宫知道了,这件事本宫会跟皇上提一提的。” 听到这话,镇国公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皇后不肯帮这个忙,“微臣多谢皇后娘娘。” “镇国公不必多礼,这都是本宫该做的,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久,皇上就越发危险,本宫也觉得大军应该尽快抵达江州城,这样本宫便不必为皇上的安危担忧了。” “皇后娘娘能如此体恤大军,爱护皇上,实乃万民之福。” “本宫不过一介妇人,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国公让大军做好准备吧,本宫这就去见皇上。” “微臣告退。”说完,镇国公就转身离开了。 等人一走,皇后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撑了撑衣服上的褶皱,慢悠悠的往闫曜梁的营帐去。 而另一边,镇国公回去就下令让大军整装,随时待命。 没过一会儿,他就收到了皇后让人传来的消息,皇后说今日天色渐晚,皇上已经下令明日加快行军速度。 有了皇后这话,镇国公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是落下了,开始重新计算起了剩下的路程,若能加快行军速度,半个月之内,应该能赶到江州城,听说温照凛已经赶回军营,希望他们抵达江州城的时候,不会跟广平军立刻展开冲突吧...... 广平军以逸待劳,朝廷几十万兵马都不够他们玩的...... 这一晚镇国公辗转反侧,心慌得厉害,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但睁眼半夜,外面寂静得厉害,只有偶尔经过的几个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跟往常无异,根本不像有事要发生的样子。 然而当他刚闭眼睡着,外面就响起了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 “保护皇上——!” “护驾——!” “护驾——!” 镇国公心脏猛跳,顾不得其他,一个翻挺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拿上架子上的佩剑就往外冲。 起火的地方是粮草营和军械营,此刻火势已经滔天,隐约的,镇国公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他心知不妙,带着人就往闫曜梁的营帐跑去! 等镇国公带人赶到的时候,闫曜梁的营帐周围已经乱作一团,这里没有失火,但却有比失火更让人后怕的事情,几十个黑衣人正围朝着闫曜梁攻去,而闫曜梁身边,已经死伤一大片士兵,剩下的,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和一个一看就已经快要不行的邹密还护着他。 邹密以一敌多,眼看着就要不行,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拼死想要给闫曜梁杀出一条生路来。 镇国公见状,高喊一声;“保护皇上——!” 顷刻间,四周乱作一团,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煞是刺耳,镇国公连砍几个黑衣人,不顾一切冲到了闫曜梁身边。 闫曜梁俨然是被吓到了,站在一旁冷观着眼前的一切,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表面冷静,但眸子里更多的,却是愤怒! 看镇国公的的眼神说不上良善,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杀意,镇国公心惊不已,但还不是不得不稳住心神,护在闫曜梁身边。 赶来救驾的将士越来越多,黑衣人见形势不妙,毫不留恋的选择了撤退。 刺客有备而来,“砰——砰——砰——”几声震天雷炸响之后,那里还能寻到他们的身影呢? 将士们想要去追,但天色这么暗,且又不知道他们往那个方向去的,最主要的是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所以镇国公把人拦了下来,“穷寇莫追。” 只是镇国公不知道,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闫曜梁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似乎把今天晚上的一切都算到了镇国公身上。 “皇上,您没事吧?” “太医!太医!” “......” 声音依旧嘈杂,赶走了刺客,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闫曜梁身上,纷纷朝他围了过来。 可是不管身边的人怎么问,闫曜梁都没有开口,只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然后丢下一句:“救火!”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径直的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皇后吓得不轻,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声音才缓下来,片刻之后,镇国公带着一种将士在外面请罪。 “皇上,今日之事大概只是个意外,镇国公向来忠心,断不会做出谋害皇上的事来。”皇后坐在闫曜梁身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闫曜梁的脸色。 闫曜梁怒气未消,对皇后也不甚客气,“皇后心善,但不必为了叛徒脱罪。” 闫曜梁不给皇后求情的机会,下令让镇国公带着人进来。 进来的都是军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镇国公在最前面,他身旁,是今夜功劳最大的邹密。 “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镇国公跪在地上,身后的人也纷纷跪了下去,“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闫曜梁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查出怎么回事了吗?” 镇国公听出了闫曜梁语气里的不耐烦,颤巍道:“回禀皇上,查清楚了,粮草营和军械营看守的侍卫疏忽,让刺客混了进去,这才走了水。” “此刻估计是想调虎离山,转移将士们的注意力,所以才没有及时赶来救驾,还请皇上赎罪!” 镇国公说完,帐内又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开口。 闫曜梁微眯着眼看过了在场的所有人,“那刺客是何人,抓到了吗?” “微臣——” “启禀皇上,微臣知道刺客是什么人。”不等镇国公说完,邹密上前一步说道:“微臣跟那些刺客交手时就觉得那些人似曾相识,方才微臣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些人应该是红鸾阁的杀手,末将曾被他们追杀过。” “温照凛?”闫曜梁咬着后槽牙开口,“你确定吗?” “末将不敢欺瞒皇上。” 邹密头低得更低,闫曜梁看不清他的眼神,视线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便移开了,“镇国公,你说呢?” 镇国公总觉得事有蹊跷,但蹊跷在何处又说不上来,闫曜梁的态度让他心慌不已,“温照凛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镇国公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镇尺毫无防备的砸在了镇国公面前。 随即便是闫曜梁质问的声音,“你当朕是傻子还是当温照凛是蠢货?朕有几十万大军保护,几个刺客就能杀了朕吗?” “明知这是有来无回的事情,他还会做吗?” “皇上,微臣——”镇国公突然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惴惴不安是哪来的,他想解释,想辩解,可是闫曜梁根本不给他机会。 “若非有人跟他里应外合,刺客如何能清楚的知晓朕在哪一个营帐,又如何能这样轻易的就调虎离山,镇国公啊,你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吗?” 从一开始,为了安全起见,闫曜梁在军营给自己弄了好几个营帐,每个营帐内都安排了一个人顶替自己,如果不是亲近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闫曜梁每晚睡在哪一个营帐。 知晓的,也就皇后和镇国公这个军机大臣! “皇上,微臣跟反贼有杀子之仇,断不可能跟仇人结盟啊!”镇国公奋力辩解,可是面对的,却是闫曜梁毫不信任的眼神。 “皇上,镇国公劳心劳力,主动跟随您出征,是绝对不可能背叛您的。”皇后焦急的替镇国公开口,她不忍看镇国公被冤枉。 闫曜梁没有说话,倒是跪在下面的人,纷纷开口为镇国公说清,“皇上,镇国公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请皇上明察!” “皇上,微臣用项上人头担保,镇国公对您绝无二心!” “请皇上明察秋毫,千万不能冤枉了老国公!。” “......” “......” 所有人都在求情,可是他们过于激动和感性,根本就没有留意到闫曜梁的眼神变化。 “皇上,微臣,对您的忠心天地可表,若有丝毫疑心,微臣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闫曜梁阴恻恻的开口,“那镇国公给朕解释解释,你今日为何要突然整合大军,又为何突然下令整装粮草和军械,这难道不是在给刺客创造机会吗?” 闫曜梁的话一出,镇国公突然寒从脚起,脊背都在发凉,他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几次张嘴说不出话来。 然而他这样的表情,落在闫曜梁眼里,恰好就是他不忠的证据! “朕不会冤了你,若今日只是是巧合,那这些你又怎么解释!”说着,几张被烧一半的密信被闫曜梁从桌子上拂落。 信纸虽然已经被烧毁了一半,但上面是镇国公的亲笔不假,且还是能从上面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今日之事,就是镇国公联合温照凛做的! “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是被冤枉的!” “微臣今日整合大军,是因为皇后娘娘说能劝动皇上加快行军速度,所以才提前让将士们准备的!” “至于这信,对,这信,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微臣绝对不会背叛皇上的!” “求皇上明察!” 镇国公已经年迈,分光威严了一辈子,这样狼狈还是第一次。 他看着皇后,希望皇后能为他说话。 皇后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转头看着皇上,乞求道:“的确是如此,今日臣妾的话,的确是国公让臣妾说的。” “国公一心为皇上着想,想来......可能也是有所悔悟吧,不然也不会让臣妾提醒皇上让您加快脚程。” “皇后啊。”闫曜梁握着皇后的手,语气缓和了下来,“你太单纯了,他找上你,不过是给自己找个证人掩饰自己的罪行罢了。” “他早就温照凛密谋好今夜调虎离山然后取朕性命,今日找上你说是担心行军速度,不过是为了给调虎离山做准备而立,不然那些粮草如何能光明正大的装车给刺客防火提供便宜?” 闫曜梁一番话,直接说服了在场所有人,在加上地上实打实的证据,大家看镇国公的眼神瞬间变了味。 只有镇国公,他拼命的摇头,拼命的磕头,“皇上冤枉啊!冤枉啊!” “微臣忠心耿耿,冤枉啊——!” “好了!镇国公。”闫曜梁耐心告罄,根本不想听镇国公喊冤,“朕留你一命至今已经是开恩了,你要自寻死路,朕也无可奈何!” “皇上——!” 最终,今夜的闹剧以一个家族的没落作为结束,镇国公以及镇国公府的所有人,在军营的当即绞杀,在汴京的,统统落狱,秋后处斩。 而邹密,则顶替镇国公在军营的位置,重新统领三军! 掌管三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接连忙了好几日才得空找皇后复命。 “娘娘心计,末将自叹不如。”邹密站在皇后面前,倾佩的开口。 皇后半倚靠在椅子上翻看兵书,闻言轻笑一声,“镇国公始终是个绊脚石,早些除掉于咱们百益无一害。” 镇国公到死都不会知道,从出征的那一日起,她就布下了这个局。 她算准了一切,算准了闫曜梁的性子,也算准看镇国公的性子,这个局,对镇国公来说,是个必入之局。 而她这个执笔人,只需要在闫曜梁面前无关痛痒的说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行,让闫曜梁早早就对镇国公起疑心,等事发的时候,镇国公就将在劫难逃。 至于邹密,他扮演的角色很简单,忠心为主,誓死护主的人设很适合他。 而闫曜梁,她只希望他坚持久一点,聪明一点,不要大军还不到江州城他就被自己玩死了。 “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娘娘放心,已经办妥,现在皇上身边,已经全是咱们的人,军营里也安插进去了人,娘娘很快就可以达成目的了。” 邹密一开始本来是想自己解决镇国公获得闫曜梁的信任,但当他把自己的计划跟皇后一说,却遭到了皇后的反对。 而事实证明,皇后的计策,斩草除根,实在是妙! “嗯。”皇后笑着回答,“皇上多疑,你切忌小心,有事我会再找你,你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 另一边,温照凛回到乾州不久,就知道了镇国公府被抄的消息,这消息简直大快人心,不过还是有点遗憾,没能自己亲自动手。 “王爷,汪奎山带兵回来了。”阿骨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汪奎山先前带兵支援苗疆,苗疆覆灭之后便奉命协助邓彪重整苗疆,现在苗疆大事落定,温照凛便把他召回来了。 闫曜梁亲征,他不给他多准备几个大将,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大老远从宫里出来一趟呢! “不必来见本王了,让他直接去丰县,哪里有一支朝廷驻军,让他解决之后在丰县待命。”丰县距离江州城不远,那里的驻军是江州城的后备力量,当然,最重要的是,丰县是江州城的退路。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汪奎山。”阿骨说完这话并没有急着走,身影还在帐外徘徊,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温照凛微微蹙眉,问道:“还有事?” 微风吹起帘子,阿骨借着机会瞥了一眼帐内温照凛的脸色,见他神色还可以,便开口道:“是这样,猛虎昨日在军营抓到了两个人,他们一直鬼鬼祟祟游走在小公子身边,提审之后发现是汴京谢家的人。” “谢家......”温照凛呢喃一声,如果他没记错,皇后便是出自谢家。 想到皇后,温照凛不免想起她在汴京对闫曜梁所作的一切,这样的女人,温柔起来柔情似水,唯爱是从,幡然醒悟之后,断情绝爱,杀人于无形。 谢家的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百分百是冲着小团子来的。 至于是不是想把人带走,那就不可知了。 不过温照凛觉得,他们也没有那么个本事,而且,听说皇后跟着闫曜梁亲征了,她应该不会这么着急才是。 “把人带来,本王亲自审。” 阿骨离开之后,他又让赖阳把小团子带来了。 小团子回来之后便一心扎在军营,每天跟着师父习武,他天赋高,警惕性好,已经不是一般小毛贼能近身的了,偶尔温照凛碰上了,也指点他两招,这倒让小团子进步神速,常常在军营里找人单挑。 因为小团子在军营乱跑的原因,赖阳带着他进来的时候,谢庭和谢铮两兄弟已经跪在温照凛面前了。 小团子大摇大摆的走到温照凛身边,一屁股分走了温照凛半张椅子,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还奇怪,一般温照凛不会让他看见这样的场面,等他看清楚两人的长相时候惊呼一声,差点蹦到桌子上,“哈!你们竟然是小毛贼!” 小团子的声音让人都侧目,温照凛挑了挑眉,问道:“见过?” 小团子坐回温照凛身边,点头,“见过,从我回来这两人就鬼祟祟的在我身边晃悠。” “怎么不跟我说?”温照凛蹙眉,有些不满。 结果小团子白了他一眼,说道:“谁叫你老往我身边塞那么多护卫,我以为这两人是你新派来保护我的呢,我还在想这回的护卫怎么功夫这么一般,连我都瞒不住......” 谢庭:功夫一般...... 谢铮:瞒不过一个小孩...... “......”二人沉默。 “他们是谁?是不是大坏蛋,让我去教训他们,我昨天刚跟赖阳哥哥新学了两招,看我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头!”小团子说着就要冲出去,幸好温照凛即使拉住了他。 “坐好,毛毛躁躁的。”温照凛板着脸把人按在了身边。 小团子撅了撅嘴,乖乖坐好。 温照凛揉了揉小团子的头发,塞了一块糕点在他手里,随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两个人是你表哥.” “咳咳咳——!”小团子一口糕点卡在喉咙差点嗝屁,他惊恐的转头,瞪大了眼睛。 温照凛一边给他顺着后背,一边把手边的茶水递给他,看着因为咳嗽通红的小脸,不禁责备道:“你小心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小团子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但他没空理会温照凛的责备,抓着他的胳膊,焦急的问道:“你是不是反悔了?” “是不是!?” “你要把我送走?” 小团子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泪水渐渐积满了整个眼眶,但他倔强的不哭,就那样含着眼泪瞪着眼睛看着温照凛。 温照凛刚要解释,就看见小团子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瞪着一直跪在地上的谢庭和谢铮二人,“什么表哥,我没有表哥!你们走!” 在小团子的认知了,因为这两人的出现所有温照凛才会想要把他送走,他生温照凛的气,但更讨厌眼前这个两个人! 都是因为他们! 谢庭和谢铮什么都没说突然就背了这么大一个锅却还找不到话来辩驳,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小团子,试图表明自己清白! 但小团子可看不懂他的眼里的话,张牙舞爪的就要挣开温照凛的禁锢冲上去赶人。 温照凛死死的把小孩抱着,别说,这小屁孩挣扎起来还有点力气。 “好了好了,没有人要送你走,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温照凛一边安抚小团子一边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他们不是来带你走的,我也不会把你送走。” “真的,我没骗你。” 好一会儿,小团子才冷静下来,坐在温照凛身边死死的盯着他,那架势,一副温照凛敢骗他他就敢撒泼打滚的样子。 见小团子冷静了下来,温照凛终于松了一口气,招了招手示意阿骨把谢庭二人先带出去。 等周围都安静下来之后,温照凛才开口,“虽然不想告诉你,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段时日,你亲生母亲为你做了很多事情。” “可是我是你养大的。”小团子小声的开口。 温照凛心里暖暖,替他擦了擦眼泪,“过些日子,她可能会来见你,到时候,你要是想就去,不想就不去。” 温照凛还是有私心的,他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在小团子面前提起皇后,现在不得不说,他也只是浅浅带过。 “你想我去吗?”小团子看着温照凛,“要是不去你会不会觉得我没良心。” “我怎么想不重要。”温照凛不想左右小团子的想法。 “不,你的想法很重要!”小团子倔强的开口。 嗯......温照凛语塞,“那你不如先见见那两个人,听听他们说什么。” “行吧。”小团子撅着嘴不情愿的同意。 阿骨带着他又回来了,离开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想着肯定还会有后续,就没走远,果不其然,现在又把人叫回去了。 谢庭和谢铮再一次到了温照凛面前,只是这一次,他们是站着的。 二人的目光从一进来就一直在小团子和温照凛身边徘徊,方才他们看到的,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了。 温照凛只是提了一句他们的身份小团子就反应那么大,足以说明小团子对他是真的感情深厚,也说明温照凛对他是真的好,否则他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蠡儿......”谢庭看着小团子,小心翼翼的开口。 结果他刚一出口,小团子就竖起了眉毛,“我叫温庭修!” “名字都不知道还表哥呢,我看你们趁早滚蛋。” 要说小团子也是温照凛亲自养大的,在熟悉的人面前他是乖乖,在不认识的人面前,他可是十足的混世魔王,更何况现在面对的还是两个他不喜欢的人,所以他说话更不客气了。 “可是你母亲是我们姑姑,你是我们谢家的人,你不该姓温。” “那我该姓闫?”小团子双手叉腰,仰着头傲慢的问道。 五个字直接把谢庭怼得哑口无言,他可不笨,谢家的人出现在这里,说明跟姓闫的十有八九不合,看他不气死他! 温照凛直接被这五个字逗笑了,的确是这小子不讲道理的时候说得出来的话。 谢家两兄弟敢怒不敢言,看着小团子,最后无奈只能把视线转移到温照凛身上,“广平王,我们兄弟二人能不能跟您单独谈谈,我们此行,并无恶意。” 对于谢庭的话,温照凛只是挑了挑眉,还不等他开口,小团子张牙舞爪的就拦在了他面前,恶狠狠的吼道:“不可以!” 小团子一碰就炸毛,温照凛把他抱在怀里呼噜呼噜毛,转头看着谢庭说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本王不感兴趣,谢家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小团子你们也别惦记,我不会让他回去做什么劳什子的六皇子。” “你们滚吧,看在小团子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们,但仅此一次,下次落在本王手里,就没有这好的机会了。” 温照凛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他话音落下阿骨的上前把人带走了。 原本他想让小团子接触接触谢家人,如果谢家人聪明的话,他不介意小团子跟他们相处,但是谢庭方才开口就把他惹毛了,也不瞧瞧现在小团子养子谁手里! 至于谢家兄弟的来意,温照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他们肯定不只是来见我的。”看着两人方才站的地方,小团子嫌弃的开口。 温照凛眉头一动,“你看出来了。” “一点点,但是不知道他们还想做什么。”若两人真的只是单纯冲着把他带走来的,根本就不会说那样不动脑子的话,“你知道吗?” 温照凛顿了顿,他还真能猜到一点,“谢家侯爷,也就是你血缘上的外祖父,先帝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不会也不敢背叛闫曜梁,但如今朝廷势微,谢家想要某一条出路,只能投靠本王。” “他们不想背叛闫曜梁,又想在我这里讨个好,这样将来不管我和闫曜梁谁胜,谢家都不至于灭族。” “明白了吗?” 小团子点头,“果然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要脸!” “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们,也不用看在我的面子!” “这可不行。”温照凛笑着摇头。 “什么?为什么?”小团子不解。 “我不会答应他们,但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若是他真的要对谢家怎么样,他一早就把他们铲除了,绝不会留到现在,“行了,你这一会又哭又闹的,烦人得人,快走吧。” 小团子识趣的没有刨根问底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看着小团子的背影,温照凛觉得他一定是猜到了,只是没说而已,小团子聪明,聪明极了。 他不动谢家,的确是因为小团子,不管他承不承认,小团子骨子里都流淌着谢家的血液,且皇后为小团子做到甚至弑君杀夫的地步,他不希望将来小团子彻底明白过来的时候,对自己有怨怼之情。 不过他是不会允许皇后带走小团子的,最多允许她见一面,就一面! 第174章 夜袭左翼大营 经过了一轮暗杀,闫曜梁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解决了镇国公之后便下令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四月底之前抵达江州城。 邹密执掌大军,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在加快行军速度的同时,又保证了闫曜梁这一路上的舒坦。 很快,几十万大军便浩浩荡荡的抵达了江州城,苏庭当初败在江州城外,让江州城一片死寂,驻守在这里的大军终日惶恐不安,现在终于迎来了援军,不仅军队,就连这里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 邹密很快接管了这里的一切,幸运的是,广平军并未对他们发起进攻,这得以让行军接近两个月的大军缓口气。 然而这江州城远不如表面这样平静,邹密很快就得到消息,驻扎在丰县的驻军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当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邹密犹豫了,思来想去,他没有把这个消息递给闫曜梁,而是趁着夜色,去见了皇后。 闫曜梁和皇后住在江州知府的府上,这座宅子很大很气派,乌泱泱一群人挤进来也不显得拥挤。 本来皇后该和闫曜梁住一个院子的,但闫曜梁病倒昏迷了,为了不打扰闫曜梁休息,她住到了他隔壁的院子。 他身体本就已经外强中干,又身骄肉贵,养尊处优多年,两月奔波下来,不出意外的病倒了,太医轮番守夜,使尽浑身解数治病。 闫曜梁病了几日,皇后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几日,邹密来的时候,她刚空下来歇口气。 听完邹密带来的消息,皇后疲倦的面容下猛地展现出一丝笑意,她正愁不知如何除掉代山南呢! 代山南虽然存在感不强,但他说的话,做的事却让人不得不关注到他这个人。 代山南是个很聪明的人,为了自己的安全,非必要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开口,一开始皇后是没准备对他下手的,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她无意间听到了代山南在闫曜梁耳边说的那些话。 代山南让闫曜梁提防身边的所有人,并且在闫曜梁昏迷之后,把闫曜梁身边的护卫全都换成了禁军的人,把城内巡逻的的士兵全换成了禁军,似乎是在提防什么。 代山南为何这样,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亦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否已经怀疑到了自己身上,这些皇后都无从知晓,他嘴严,她几次打探都没有打探出来,这才生了除掉他的念头。 但如何不惹闫曜梁怀疑的除掉这个人又是个大难题,若悄无声息直接要了他的命,免不得会让闫曜梁心生怀疑,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让代山南死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最好,还要跟闫曜梁有直接关系! 这不,机会来了! “把这个消息告诉代山南,且一定要把丰县的重要性告诉他,太医说皇上估摸着明日就会醒过来,到时候让皇上定夺便是。”皇后勾唇温婉一笑,眸子里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代山南的死状。 邹密何其聪明,当即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困惑迎刃而解,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明显了,“娘娘英明,末将会安排好的。” 邹密说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是否要提前跟丰县的人通气?” 毕竟对方是温照凛的人,又不是自己人,若是他们不配合,那一切都白搭。 闻言,皇后迟疑了片刻,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想来广平王不会拒绝,你安排吧。” 广平王率先占领丰县,目的就是掐断闫曜梁的退路,但闫曜梁谨慎,丰县驻军全军覆灭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瞒着,倒不如一早就让他知道,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还能更放心些。 邹密来去匆忙,从皇后这里离开,他立刻就找上了代山南,把丰县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并且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请求代山南找一个解决的法子。 代山南立刻就上钩了,当即表示等闫曜梁醒过来之后立刻解决这个问题。 闫曜梁很争气,在太医昼夜不停的扎针之后,终于在第四天傍晚悠悠转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目前江州城的情况。 此时在屋子里的,只有皇后和两个太医。 太医对战事没有发言权,皇后也不便开口,她只能一边给闫曜梁喂药,一边说道:“军师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天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何事?”闫曜梁蹙眉,声音因为生病的原因听起来有些嘶哑。 皇后认真的给他喂药,闻言摇头,“臣妾不知,要唤军师进来吗?” 闫曜梁点头,随后推开了皇后喂到嘴边的勺子。 代山南进来,皇后识趣的带着太医出去了,她不蠢,闫曜梁一醒过来就试探自己,现在留在这里完全就是给自己招嫌疑。 更何况,她转身的瞬间,清楚的看见了闫曜梁眸子里的怀疑,跟进来的代山南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所以这种时候,走为上策。 皇后没有走远,在门口侍卫的注视下,她自觉的而走到了院子门口,确保一点都听不见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代山南出来了,紧接着,邹密便被叫了进去。 皇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代山南自从这一天之后,便消失在了江州城内,邹密也重新回到了军营,每天晚上回来给闫曜梁禀报情况。 不过闫曜梁不知道的是,邹密每天从他那里离开之后,转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拐去了皇后的院子。 “这几日广平军都没有动静,皇上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出击,打温照凛一个措手不及。”邹密简明扼要的总结了闫曜梁的意思。 皇后闻言,差点笑出声,“还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我看广平王不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他就该阿弥陀佛了!” 主动出击? 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闫曜梁不会真的认为自己亲征就能把大军的战斗力提升到跟广平军一个水平吧? 真是痴心妄想。 邹密当然也觉得主动出击不妥,至少应该先打探清楚敌军究竟是什么情况才对。 更何况,闫曜梁连一个出兵策略都没给他,难道直接往前冲? “那娘娘以为该如何?”邹密问道。 “当然是听皇上的主动出击啊!”皇后轻笑一声道,“他不是觉得打仗很简单吗?那就让他亲自试试呗。” 人嘛,总要摔了跟头才能学乖! 闫曜梁要主动出击,当天晚上,邹密回到军营就亲自组织了一场偷袭,目标很明确,周作成麾下左翼大营。 三千人马奔袭作战,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靠近了左翼大军,邹密坐在马背上,直起上半身,手里拿着一把弓,他把箭矢搭在弦上,紧拉住弓,随即,只听“咻——”的一声,几十米外的了望塔上的人瞬间倒地。 几个了望塔之间互有联系,一个塔出了问题,另外几个瞬间警觉,当即,整个左翼大营立刻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号角声在夜晚过于刺耳,惊醒了熟睡的广平军。 左翼将军当即就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从窄小的床上翻身而起,拿起架子上的长枪就往外冲,“操他娘的个腿儿,老子还没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到先要来找死!” 被吵醒的人脾气都不好,左翼将军骂人的功夫,左翼的将士们早就蓄势待发了。 此时邹密带人已经跟外围的广平军交手了,兵器交锋的刺耳声不停的传到耳朵里,左翼将军翻身上马,气势汹汹的杀了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来挑衅你爷爷,看我让你有来无回!”左翼将军怒喝一声,挥舞着长枪在头顶转了一个圈,然后立刻收回,背在身后,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邹密。 王见王,必定免不了一场厮杀,邹密一眼就确认了自己的对手,两人顷刻间便对上了。 左翼将军身材魁梧,手上的力气更是了的,只听他手中的长枪划破空气的声音邹密就能判断,他手持双斧,交叉在面前,堪堪挡住了对方破过自己脖子的长枪。 “好厉害的长枪!”邹密不免感叹一声。 左翼将军闻言冷哼一声,“还有更厉害的!看招!” 长枪在他手里仿佛有灵魂一样,招招都朝着邹密的要害攻去,且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气十足,邹密用双斧挡的时候,那力道都能把自己的双臂给震麻了! 果然,广平王麾下没有一个废物! 当然,邹密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功夫自然也不赖,他虽不能立刻击退对方,但应付起来还是游刃有余,长枪削他一节头发,他必回敬一节盔甲。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眨眼间,交手已经是百招开外,邹密余光撇了一眼周围的战况,还算势均力敌,双方均有伤亡。 夜袭不可恋战,见将士们还有深入的意思,邹密立刻下令撤退。 将士们杀红了眼他可没有,周作成的左翼大军可不止这一点人,若是深入,他们必定被包围,这样可就有来无回了! “撤!” 趁着对方眨眼之间,邹密利落的收回双斧,跟对方拉开了距离,随后立刻退出了战场。 这一场夜袭来势汹汹,但结束得非常快,憋了快两个月的广平军还未过瘾,当即就要追。 “收兵!” 被制止了,将士们只能压下脑子里的兴奋,带着伤员往回走。 但心里的怨气没有发泄出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愤恨。 不止将士们这样,就连左翼将军也是这样的表情,可是军令不可违,他再怎么手痒,也只能骂一句:“憋屈!” 另一边,邹密带着人顺利回城,三千人马,伤亡不过百,这样的战绩,已经非常可观了,毕竟周作成的左翼部队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了。 闫曜梁知道这个消息的之后,病直接就好了一大半,当即就给邹密记了一功。 “原先臣妾还担心,现在看见大军有了这样的战绩,臣妾心里终于是放心了。”皇后站在闫曜梁身后给他按脑袋,听完了这消息,笑得很是开心。 “果然有皇上站在里,将士们大受鼓舞,战斗力才这样厉害。”拍马屁,皇后很专业。 两句话,直接就把闫曜梁哄高兴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朕说过,一定会让温照凛后悔的!” 第175章 首战大捷 左翼大军奇袭有效,闫曜梁就跟尝到了甜头一样,试图让邹密短时间内歼灭周作成的左翼大军,可是左翼大军战斗力何其强悍,真正面对面交锋,朝廷兵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邹密在征得了皇后的意见之后,苦口婆心的劝了闫曜梁整整两个时辰,才让他收回了成命。 但闫曜梁求胜心切,这场夜袭算不得真正的胜利,他抵达江州城已经快要十日,急需一场胜利来安抚军心和稳定民心。 所以,邹密虽然劝住了闫曜梁的急切,但闫曜梁还是给他下达了紧急的任务,他们和广平军的首战,一定要大获全胜! 邹密心中没谱,但又不能直接拒绝,这不是表明了自己本事不行吗,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然后趁着夜色回到了军营。 另一边,皇后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暂时也没有办法,只能让邹密尽量拖延时间,思来想去,她又给温照凛去了一封亲笔信。 自从皇后第一次表现出求和的意思之后,温照凛就派暗卫跟在皇后身边,方便传递消息。 有暗卫在其中递消息,温照凛很快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翌日一早,温照凛一封密信将留守乾州的桓温将军召了回来,然后又让阿骨快马加鞭前往江州驻军营。 很快,周作成被调离江州驻军营、桓温将军即将接手的消息就传遍了双方军营,原因则是因为周作成尸位素餐,骄傲自满,致使左翼大军被夜袭损失惨重。 而左翼将军更是被直接免职,押回大营问罪,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严重,左翼大军内部无不惊讶,甚至人人都为周作成不值,为左翼将军喊冤,怨气不可谓不重。 “好!”闫曜梁拍案而起,这会不是愤怒,而是兴奋,眸子里闪烁着亢奋的精光。 邹密脸上也带着明显的笑意,看着闫曜梁这样,他立刻又说道:“战场上最忌讳军心不稳,眼下左翼大军对温照凛的对抗情绪最为严重,接任的桓温还在路上,群龙无首,是咱们下手绝佳机会!” “温照凛肯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泄露,末将来前已经整合了两万人马,只等皇上令下,明日便可突袭敌军左翼大营,末将敢用项上人头保证,此战绝对大捷!” 邹密激动不已,战斗的火焰已经围绕在他身后。 闫曜梁磋磨着手,方才的开心是一时兴起,但听邹密这么一说,开始心痒不已,可是他却迟迟没有下令,仿佛是还在纠结什么,半晌,他开口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邹密怔愣了片刻,随即也跟着冷静了下来,不过冷静之后,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皇上,末将当初在延陵关多次跟温照凛交手,对此人还算了解,温照凛治军严谨,手下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但凡事有利就有弊,治军严谨就使得他不允许麾下的人有一点点失败,凡不能完成任务的,轻则免职,重则便是有性命之忧。” “苛政之下必有人生出反骨,此次左翼大军的反应便是如此,那些人积压许久的不满和怨恨在这时暴出来,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啊!”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皇上,若非您命令末将夜袭左翼敌军,温照凛也不会就这样把机会送到咱们手上来!” 邹密细细的给闫曜梁分析这其中的因果,暗中留意着闫曜梁的神色,看他的眼神从质疑到开朗,心中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闫曜梁还在宫里的时候,代山南就已经在他面前把温照凛这人给分析透彻了,温照凛自反叛以来做下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决定代表什么,代山南都给自己分析透彻了,温照凛对人的狠辣他都自愧不如。 这样想来,因这样一个小事就问罪周作成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温照凛现在何处?” “温照凛早已率兵离开乾州,目前扎营在廉县,距离他们的江州驻军营还有约摸一日的路程。”邹密认真回答道。 一日的路长......闫曜梁心里默默估摸着时辰,即便温照凛快马加鞭赶到这里那也至少需要半日的功夫,想到这里,他微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嘴角也带上了一抹笑意,“桓温至少还需一日才能从乾州抵达这里。” 温照凛呢喃一声,心里已然下定了主意,他抬头看着邹密,“邹密。” 邹密心知目的一达到,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闻言抬头坚定的看着闫曜梁,“末将在!” “朕给你骑兵一万,明日卯时出战,朕亲自在城楼上给你和将士们击鼓助威!” “皇上圣恩,末将定大破敌军,决不让皇上失望!” “好!”闫曜梁大喝一声,“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 明日若能首战告捷,朕赏你黄金万两,日后若能杀退敌军活捉反贼温照凛,朕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同朕共治天下!” 一字并肩王! 闫曜梁给出这样大的一个诱饵,直接把邹密给砸晕了,他连忙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末将必当拼尽全力杀退敌军,活捉反贼!” “报——!”邹密话音刚落,侍卫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闫曜梁和邹密同时愣了一下,皆是疑惑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刻不容缓的消息。 的确是个好消息,侍卫推门而入,跪下便开始祝贺闫曜梁,“恭喜皇上,恭喜将军,密探急报,敌将桓温突感恶疾,现在已经昏迷不醒,短时间内已不能抵达江州城!” 果然是好消息,邹密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又惊又喜的开着闫曜梁。 闫曜梁同样惊喜,好一会之后又开始吧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朕是正统,这是天意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首战告捷俨然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翌日一早,在三个探子回报确认左翼大营死气沉沉之后,邹密才在闫曜梁的示意下,率了一万骑兵往左翼大营狂奔。 闫曜梁说到做到,他起了个大早,亲自登上了城楼,随着战鼓一声又一声的响起,铮铮马蹄声得到了回应一般,将士们的气势瞬间高涨。 骑兵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乌泱泱一万人就逼近了左翼大营。 了望塔上再一次吹响了号角,“呜——”的响彻在所有将士的耳朵里。 然而群龙无首,虽然大家都有作战经验,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的出兵速度竟然比平常慢了一半不止! 等左翼大军整合完毕时,邹密已经带着人杀开了大营外围的防御圈,下一步俨然就要往里冲了! 而且最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似乎已经陷入了包围圈! 左翼副将刚上任不久,还不曾有过指挥作战的经验,见敌军这样的阵仗,这一时间也慌了手脚,一边安抚将士一边凭着本能指挥。 可是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眨眼的犹豫就会失去先机也失去反抗的机会。 所以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两万精兵的左翼大营,短短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被敌军打得分崩离析,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只能凭着顽强的战斗力杀出一条生路,剩下的大军才得以撤退! 邹密今日采用的战术是各个击破,敌军没有指挥本就不容易立刻凝聚起来,各个击破更是往他们致命的弱点下手。 他先派出了两支队伍分别从左右发起进攻,随后又派出四支精锐部队紧随其后,拦截敌军最外围的力量,最先的两支队伍则继续向中进攻,将敌军分裂成两半。 趁着敌军注意力被分散之时,邹密则带着人正面进攻,再一次分散敌军。 这样的法子对本就散乱的左翼士兵有奇效,邹密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逐渐凌乱的脚步和已经丧失的信心,他知道,今日的胜利已经锁定了。 将士们难得有这样的胜利,以前都是他们被广平军追着打,现在终于轮到他们扬眉吐气了,见对方撤退了,当即撒开腿儿就要追。 好在邹密还保持着理智,“穷寇莫追!”容易中圈套。 战场上真真假假,最忌讳一个贪字! 闫曜梁看不到战场,但是他内心一直狂跳,击鼓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越用力,大军的胜算就越高一样。 “咚咚咚——!” “大捷——!” “咚——咚——咚——!” “大捷——!”‘ “咚——!”鼓声戛然而止,闫曜梁猛地转头,看着城楼下越发靠近的那个黑影。 “首战告捷!大捷——!”报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闫曜梁真真切切的听在耳朵里,连呼吸都放缓了。 四周的侍卫闻言脸上也是一喜,随后纷纷跪下,“恭喜皇上,首战告捷!” “咚——!”又是一声鼓响,这一鼓比之前的任何一鼓都要震撼人心,也比任何回答更能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闫曜梁看着报信士兵逐渐靠近,在城门弃马,随后匆匆登上城楼,跪到闫曜梁面前,“恭喜皇上,是捷报!” 温照凛,朕终于又赢了你一次了! 第176章 老子利用儿子 首战告捷让朝廷大军士气高涨,人人叫嚣着要乘胜追击,给叛军一个教训。 闫曜梁也被这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加上皇后在一旁打边鼓,闫曜梁很快就又定下了讨伐温照凛的计划。 三日之后,闫曜梁身披战袍,亲自率军五万,浩浩荡荡的朝着温照凛所在的廉县出发。 另一边,温照凛很快就收到了皇后送来的这个消息,此时他正跟手下的几个大将商量后续作战计划,正说到要给闫曜梁一个教训呢,不曾想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送上门了。 “王爷,末将以为,不如咱们再退一步,眼下驻守在廉县明面上的将士只有不到五万,其中还有此前受伤的将士,这样的情况,正是引诱闫曜梁的最好机会。”桓温将军知道闫曜梁亲自率兵的消息之后,思索了片刻说道。 温照凛没有立刻接话,抬眸看了一眼其他人,左翼将军跟着桓温将军点头,说道:“末将觉得桓温将军这个提议不错,欲想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等闫曜梁被胜利彻底冲昏头脑之后,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左翼将军的话音落下,周作成站起来说道:“闫曜梁身边根本没有可用的人才,他自己也不是懂兵法和战场调度的,咱们与其跟他硬碰硬两败俱伤,不如给他整点出乎意料的点子。” “末将听说他的军师代山南此刻人正在丰县,没有代山南的闫曜梁就是没有利爪的猛虎,根本不堪一击。” “王爷若是不想跟他过多的纠缠,咱们此时再退一步是明智之举。” 大家各抒己见,但都是赞同桓温将军的意见的,温照凛听完这些话,点了点头,随后正了正身体,“那就按诸位的意思,本王会让汪奎山在丰县配合诸位,届时诸位听从桓温将军的调度即可。” “本王要离开几日,这里就交给诸位了。” “是!末将领命!” 当天晚上,汪奎山在丰县不敌代山南的大军,请求温照凛增援的消息就传来回来。 丰县何其重要,温照凛当即就让周作成率领两万大军前往丰县支援。 廉县驻军本就不多,现在又支援出去两万,立刻就变得捉襟见肘了起来。 闫曜梁也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瞬间大喜过望,简直就是天助他也! 廉县到江州城本只有一日的路程,只是大军行进缓慢,一天下来,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夜里不好行军,闫曜梁便下令就地安营,将歇一晚,明日再启程。 后半夜的时候,闫曜梁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回来了,消息不假,的确有一支队伍从廉县出发,正朝着丰县行军。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邹密还在闫曜梁的营帐内议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喜笑颜开。 闫曜梁心情非常好,脸上的神色仿佛已经是预见了此行的顺利。 他大笑几声,努力压抑着兴奋,“听说温照凛秘密离开了廉县?” 闫曜梁消息还算是很灵通的,他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他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所以一直都让人留心这温照凛的一举一动。 邹密闻言,点点头,“估摸着觉得自己打不过皇上,所以提前走了吧,留下一个患病的桓温和一些虾兵蟹将。” 邹墨冷嗤一声,语气里尽是不屑和轻蔑。 然而闫曜梁却不这样想,他沉默了片刻,道:“可是他没有带走廉县的广平军。” 这一点还是让闫曜梁存疑的,战争面前,一兵一卒都非常珍贵,留下那些人就不是让那些人等死吗,温照凛会做这样不合理的买卖吗? 但是邹密跟他的想法截然不同,“皇上思虑自是因为爱惜将士们的性命,但温照凛自私冷酷,手底下人的命他从来不放在眼里,若是他带走了廉县的广平军,那谁来给他断后呢?” “只有留下充足的人手在廉县,他们才能给温照凛拖延时间。” 邹密的分析很合理,一点一点的就把闫曜梁心中的疑惑打消了。 翌日一早,闫曜梁就下令大军立刻出发,务必在晌午时分抵达廉县。 此时的温照凛,早已经离开了廉县,在阿骨和猛虎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了江州城。 虽然江州城已被禁军彻底接管,城内城外也皆有重兵把守,但这些对于温照凛来说,根本就不够看,他带着小团子,一大一小,轻而易举就在江州城内的客栈落脚。 来的路上温照凛回避跟小团子谈此行的目的,但小团子似乎有所察觉,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和零嘴儿都没了兴趣,坐在温照凛面前,撅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温照凛自知理亏,耐着性子哄他。 “带着你是担心你在军营不安全,不是让你来见皇后的。”温照凛放低了声音,轻声的解释,“虽然我此行的确是为了来见皇后,但我没跟她说带来你。” 他此行是跟皇后商量大计的,本可以不带着小团子,但又放心不下把他一个人丢在军营,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会赌这万一。 小团子依旧撅着嘴,不过很明显已经把温照凛的话听进去了,他抬眼看温照凛,一大一小两人四目相对,“你是不是有求于人?” 小团子半响才说话,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温照凛听了都怔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你别管,这几日你好好待着就是了。” 温照凛不承认,但并不妨碍小团子继续猜,“你就是有求于人,你想要皇后的帮助,但是怕她不答应是不是?” 小团子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他盯着温照凛,仿佛已经能把他看穿一样。 温照凛坐在小团子旁边,听他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放在他头上的手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开口道:“别这么聪明小孩儿。” 小团子晃了晃脑袋甩开温照凛的手,瞪了他一眼,继续分析道:“别拍我马屁,我知道我聪明,你别转移话题,你想跟皇后达成某个协议,但是没有十成十打把握,你现在肯定在纠结,万一你们真的谈不拢,要不要利用我。” 小团子的聪明让温照凛皱眉,深深的皱眉,不禁腹诽,这小屁孩儿脑袋瓜还真是灵光...... “可是你那么清高又那么骄傲,到最后肯定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所以你现在肯应该在想到底如何才能避开我说服皇后。” “所以你想到法子了吗?你究竟想要皇后替你做什么?” 温照凛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决定不跟小团子谈论这个话题了。 可是他不谈不代表小团子愿意闭嘴。 “你别不说话啊,真是急死人了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说三个月就解决好这边的事情去找娘亲的嘛,你现在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好啊!” 小团子着急,替温照凛着急。 三个月...... 没多少时间了...... 温照凛无奈,看着小团子的那张脸更加无奈,“汴京暗卫最新消息,皇后的娘家,也就是你外祖家,已经全权将汴京掌控了,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若是能说服皇后,那祝伯夷和蔺飞章驻守在恭州的大军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入驻汴京。” 届时,汴京沦陷,闫曜梁后继无力,他和祝伯夷再前后夹击,不出两个月,便可结束这场战争。 可是皇后手握这样的资本,温照凛根本想不到什么条件才能说服她。 “更何况,我刚撵走了谢庭和谢铮二人,现在又找上门,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可这时机就是这么赶巧,让他给碰上了。 “汴京没有大规模的军队驻守,最多也只能凑齐十万守城军,恭州的驻军难道敌不过他们?”小团子对温照凛各地的兵力分割很清楚,所以不是很明白他为何非要求到皇后名下。 “你还太小不懂,汴京作为五朝中心,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和巩固,是一个国家最繁荣发达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在这里开战,因为一旦开战,必将破坏这里原有的一切,战后想要重建,耗时耗力,难上加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很不划算。” 他不知道小团子能不能听懂,但他自己很清楚,汴京城历经几朝,兵力,人口或许可以重建,但其蕴涵的文化、思想和经济体系不可复制,作为东堰经济文化的中心,没有就真的没有了。 “我当然可以让跟祝伯夷一举攻下汴京,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后的关头。” 小团子圆鼓鼓的眼珠子带着迷惘,他听懂了一些,“虽然我没完全听懂,但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你不想汴京战火纷飞。” 温照凛点头,给小团子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知道了就别说了,吃饭吧。” 本以为跟他说明白了小团子就能安分下来,然而小团子根本不听,汤也不喝,反而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温照凛,问道:“我是你儿子吗?” 温照凛懵了一下,还没作声,小团子又接着说道:“老子利用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什么?”温照凛错愕,难得能在他脸上看见不知所措的神色。 可是这回轮到小团子不说话了,他转头把温照凛放在面前的汤喝了,然后拿起筷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温照凛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没琢磨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小团子这话的意思了。 两日之后的深夜,当温照凛正准备暗中探访皇后的之时,皇后却骤然出现在了客栈,很明显,皇后是来见他的。 第177章 皇后的条件 客栈里,温照凛和小团子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晃一晃的烛火,无声的彰显着此时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对于皇后的到来,温照凛十分意外,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皇后的出现绝非偶然。 皇后被阿骨请到了隔壁,温照凛没有急着见她,反而在这里跟小团子大眼瞪小眼,他很生气,气这小孩儿自作主张,竟然敢一声不吭的就把人请到了这里!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温照凛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尽量用最平缓的语气开口。 知父莫若子,小团子知道温照凛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面对温照凛严肃的眼神,一时间,他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委屈。 鼓着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儿的看着温照凛,瘪了瘪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半晌才倔强的开口,“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这是赌气的话,温照凛看得出来,小团子是有话要说的,不过大概被自己的眼神伤害到了,这才不服气的说这样的话。 “谁给你送的消息。”知道归知道,威严不能丢,这小孩儿主意也忒大了,不管教日后怕是要翻天。 面对这个问题,小团子选择了死死闭嘴,也不跟温照凛对视了,低着头拒绝交流。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身边的人全换了。”小团子身边是由专门保护他的暗卫的,这些人在明在暗,皆听小团子自己指挥,所以他这回才会疏漏至此。 皇后都自己上门了,他才发现这么一回事儿! 小团子闻言猛地抬头,“不可以!”他虽然不怎么使唤身边的暗卫,成日里也基本见不到,但相处了这么久,终归还是有感情的! 更何况,自己刚把这些人收服,可不能把人给撤走了! “你主意这样大,都是他们放纵的,这些人我留不得!”其实在这一刻温照凛的确是动过杀心的,但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 小团子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开口。 “不要以为不说话这件事就过去了。”温照凛再次开口,语气更加严肃认真。 小团子毕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哪能经得起温照凛这个老狐狸的心里压迫啊,一番纠结之后,缓缓开口,“是......赖阳......” 小团子欲哭无泪,深觉自己对不起赖阳,甚至已经想好了负荆请罪了。 ‘赖阳哥哥对不起,黄泉路上咱们做个伴......’小团子在心里为自己和赖阳默哀,哭唧唧的表情全在脸上。 瞧着小孩儿自责的表情,温照凛不免心软,说到底他也不能真的把小团子怎么样,毕竟是自己儿子,还能不管了不成? 他抬手想要摸一摸小团子的脑袋,却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阿骨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王爷,时辰不早了。” 虽然闫曜梁不在城内,但城内到处都是闫曜梁的眼线,皇后肯定不能在这里久留,留给两人的时间并不多。 想到这里,温照凛收回了半空中的手,然后站了起来,“这件事咱们后面再谈。” 秋......秋后算账? 小团子心中哀嚎一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知道了。” “跟我去还是想睡觉?” 温照凛看着小团子,小团子也抬头跟他对视,半响,小团子摇摇头,道:“我困了。” “那你先休息。” “嗯。”小团子不想见皇后,不,不应该说不想,而是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感情去面对皇后,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亲生娘亲。 他从他有记忆以来,身边都只有温照凛一个人,在温照凛大婚之前,他虽然也很羡慕别的小孩儿有娘亲陪伴,也时常闹着要娘亲,但他其实很清楚,温照凛在他心里一直都占据着比娘亲更重要的地位。 他可以不要别人,但不能离开温照凛。 这次主动跟皇后联络,他也是足足纠结了一晚上的,之时他花费了一晚上鼓足的勇气,只够让他写一封信,还不足以让他有勇气面对那个人。 温照凛留下了阿骨,自己一个人去了隔壁。 皇后坐在圆桌前,手边是沏好的茶水,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和不安,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微笑,视线一直在门上来回,很是期盼有人推门而入。 “吱呀——”木门开关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刺耳,皇后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入眼便是温照凛高大的身影,然而皇后的视线在他身上没有一刻的停留,反而是望向了他身后。 随后她眼里的兴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脸上的笑容也僵硬无比。 温照凛将她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坐到了皇后对面,主动开口,“小团子困了,先睡下了。” 希望落空的感觉很窒息,皇后足足缓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过来,她思子心切,但理智尚存,很快她就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广平王和本宫都是聪明人,就不绕那么多弯子了,你想要的本宫都可以给你,汴京随时准备着打开城门迎广平军入城,你想要皇帝的罪己诏,本宫也可以帮你实现,接下来的合作也可以一切听由你做主,本宫绝对竭尽全力配合你。” “你想要闫曜梁的命,那江州城就一定会是他的葬生之地,如今几十万朝廷大军本宫已经掌握了大半,只要你开口,这些人都将归顺与你。” 皇后眼神坚定,这些话不是假话,她是真的做好了跟温照凛合作到底的准备,也是真的冲着要闫曜梁死去的。 当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温照凛没有急着高兴,反而心中升起了焦躁,甚至担心。 皇后越是孤注一掷、越是答应他的一切条件,那说明她对小团子抱有的希望就把越大! “你想要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温照凛心中就已经够答案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下,皇后就立刻开口说道:“把蠡儿还给我。” 温照凛蹙眉,“他不愿意。” “我知道,”皇后显然已经料到了他的回答,也早已有了应对的话,“谢铮和谢庭已经同我说过了,他们说蠡儿很依赖你,信任你,可是你清楚的,你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像亲父子那样相处,他骨子里留着闫曜梁的血,你对他不可能什么隔阂都没有!” 皇后越说越激动,依然没有了往日的端庄淑慧。 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要回自己的儿子,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你虽然待他不错,但你心里不可能放得下,否则你不会不带他见温家的列祖列宗,与其等你日后厌恶了他抛弃他,不如现在把他还给我,我一定把他带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和秦杳会有自己的孩子,蠡儿不会是你们的唯一,但他现在是我的唯一,只要你答应把他还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一切要求,甚至助你登上皇位!” 为了要回小团子,皇后不惜撕开温照凛最不想揭开的伤疤,可是皇后不在乎,她只希望这样真的可以引得温照凛厌弃蠡儿,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带走儿子了。 只是她低估了温照凛的心性,也忽视了温照凛对小团子这些年倾注的感情。 “若本王不愿意呢?”温照凛淡淡开口。 只是这短短七个字,却瞬间撕裂了皇后的表情,本就焦灼的脸此刻越发狰狞。 “跟你合作是最快捷最不伤民生的法子,但却不是唯一的法子,即便本王立时三刻不能立刻入驻汴京,但兵临汴京只是时间问题,生灵涂炭虽不是本王愿意看到的,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本王也绝不会手软。” “到那个时候,谢家真的能承受得起叛军入城的冲击吗?” 温照凛面色和缓可是语气里却满是威胁,他今日的本意不是来谈判的,但皇后的态度过于激烈,目的性非常强,两人之间与其说是谈合作,不如说是谈判! 而温照凛 深知谈判的技巧,决然是不会被皇后牵着鼻子走的。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视线在空中交汇,电光火石之间胜负难分。 皇后虽然激动急切,但总归不是莽撞和愚笨之人,她逐渐冷静下来,理智渐渐回归,待平复了剧烈起伏的情绪,这才缓缓说道:“如果你真的会这样做,那你今日又为何出现子这里,又为何纵了蠡儿给我写信?” “你根本就不想在汴京开战,你广平王野心那样大,汴京陷入战火,是你决计不愿意看见的,你那么会权衡利弊,知道跟我合作百利无一害!” “你也不必威胁我,谢家能走到今天,绝不是泛泛之辈,我们承受不起跟你作对的冲击,你广平王也未必能阻挡我谢家在汴京所作的一切。” 不得不说,皇后能将闫曜梁算计成这样,也不仅仅是因为闫曜梁蠢,更多的还是因为皇后实在太聪明了,眼前的皇后过于精明,对时局和人心的把控温照凛都叹服。 温照凛没有开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状,皇后接着说道:“只要你把蠡儿还给我,本宫不仅助你登上皇位,还名正言顺的,不会让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 “蠡儿是正经的皇室血脉,是中宫嫡子,无可非议的皇位继承人,如今四皇子已经被本宫控制,闫曜梁一死,本宫会让大臣拥立蠡儿为新皇,到时候,由新皇把皇位禅让于你。” 说着,皇后从黑衣斗篷下面拿出一份协议,“这是本宫拟定的协议,本宫说的话,决不反悔!” 皇后有备而来,且准备得十分充足,温照凛晃眼一瞥,皇后给他的,是绝无仅有的优厚条件。 温照凛默不作声的看完了协议,眸子里的神色让人看不明白。 皇后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了笔墨,此刻就在温照凛手边,皇后自信的看着他,她知道,温照凛一定会签下这份协议。 一边是流着仇人血脉的小孩儿,一边是梦寐以求的皇位,任谁都知道怎么选吧。 看着桌面上的一切,温照凛突然放松了下来,那一瞬心里多了一丝释然。 他将面前的协议推回了皇后面前,“条件的确优厚,但——” “吱呀——”温照凛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骤然被打开,小团子站在门口,身后是一脸歉意的阿骨。 温照凛和皇后的视线瞬间转移到了小团子身上。 小团子先看着温照凛,然后才把视线挪到了他对面的那个女人身上。 皇后分外激动,当即就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掐住了桌沿,眼眶早已湿润,“蠡......蠡儿......” 她哽咽的开口,看着那张稚嫩的脸,这一瞬才发觉自己以前多么愚蠢,明明他那么多跟自己和闫曜梁相似的地方,她却一点都没认出。 温照凛比皇后冷静,但他心中也咯噔了一声,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是说困了吗?”温照凛起身,一边朝小团子走去一边开口问。 可是小团子却没有回答他,视线仅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回到了皇后身上,然后突然开口,“我跟你走。” 第178章 你想清楚了吗 小团子语惊四座,站在他身后的阿骨一脸的不敢置信,眼神在小团子和温照凛身上来回转,脑海里疯狂回忆这几日父子二人的所有对话,试图从这些回忆里找出小团子突然倒戈的真相。 温照凛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上一次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在阜玚城,知道阿杳受伤没告诉他的时候,他蹙眉紧紧的盯着小团子,压低的眸子也压抑着他此时的疑惑和愤怒。 对于温照凛和阿骨的不解,小团子并未分给他们半个眼神,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后。 此时的皇后早已喜极而泣,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小团子身边,跪在地上,一把把他搂进了怀里。 女子压抑的呜咽声在沉寂的屋子里略显突兀。 面对一个陌生却充满感情的拥抱,小团子一时间无所适从,但他没有挣扎,反而是侧头看着抱紧自己悲痛哭泣的女人,纠结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手,回抱住了皇后。 得到了回应,皇后哭得更加崩溃,一边哭一边收紧了紧抱小团子的双手,喉咙里发出苦涩的声音,“蠡儿......” 皇后的悲伤和喜悦都不是假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只是眼下的场景,无人为皇后的舐犊之情摇旗呐喊,更多的,是阿骨的不解和温照凛的失望。 “温庭修!”温照凛从喉咙里挤出着三个字,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心里是压着火的。 小团子身体不自觉的一颤,梗着脖子不敢抬头跟温照凛对视。 似乎察觉到了小团子的恐惧和害怕,皇后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抚,然后稳了稳心神,站了起来,牵起了小团子的手,把他护在了自己身后,这才抬头跟温照凛对视,“广平王,蠡儿已经做出了选择,希望你不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 温照凛觉得这四个人简直刺耳极了,然而他却并未回应皇后,而是紧紧的盯着躲在皇后身后的小团子,“温庭修,你想清楚了吗?” 温照凛是真的生气了,平常时候从未连名带姓的唤小团子,但今日,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喊了两次了。 小团子心中鼓跳如雷,他知道他这回是真的把温照凛惹生气了,他抬头怯怯的跟他对视,却在对上温照凛眼睛的一瞬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皇后把两人的交流都看在眼里,她心疼儿子,自然不愿意见儿子这样难安的模样,她把小团子又往身后拢了拢,自己站在了一大一小两人之间截断了他们之间的视线交流。 “广平王不必生气,本宫方才所说的话,依旧作数,全当报答你这些年对蠡儿的养育之恩。” 温照凛并不想听皇后说的这些话,所以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落在皇后身上,而是死死盯着皇后身后露出的那一截儿衣摆。 “温庭修,你今日做出了选择,往后便再没回王府的可能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烛光在屋子里摇曳,小团子一闪一闪的影子却非同寻常的抖动了一下。 小团子没有说话,然而沉默却震耳欲聋,他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半个脑袋,一只眼在温照凛脸上一晃,又飞快的收回。 温照凛得到答案,心痛难忍,又怒极反笑,他冷哼一声,拔腿就要离开。 皇后看出了他的意思,立刻开口叫住了他,“广平王。” 温照凛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多谢你这些年对蠡儿的爱护,往后就交给本宫吧。” 虽然皇后对温照凛没有多少好感,但她终归还是念着这些年温照凛对自己儿子的养育之恩,说这话她是真心的。 温照凛没有回答,抬腿欲走。 只是这回又没走掉,小团子突然鼓足了勇气,从皇后身后站了出来,“父亲。” 温照凛被两个字绊住了脚,停在了原地,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背影却略显狼狈。 “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温照凛走了,在小团子歉疚的注视下,离开了母子二人相认的屋子,连夜从江州城内带着人撤走了,天亮之后,整个江州城都没有他广平王的任何踪迹! 皇后沉浸在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抱着小团子痛哭了半夜,不停的向小团子诉说着自己这些年对他的思念和愧疚之情。 小团子被皇后抱在怀里,虽然昏昏欲睡,但一直强撑着精神,同样表现出了对母亲的渴望和依赖。 天亮时分,皇后出走的理智终于归位,她把小团子抱在怀里然后往客栈外面走,马车上,她问道:“怎么突然相通了?是广平王对你不好吗?” 小团子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皇后此话一出,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小声的嘀咕道:“父亲对我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他没有带我见过温家的其他人。”小团子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你说得没错,我和他之间,一辈子都不可能像亲生父子那样相处下去。” 皇后听了小团子这话,就猜到了他昨晚应该是把两人的话都听进去了,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想到这里,皇后不免又是一阵心疼,她紧紧的抱着小团子,以免颠簸的马车让他不舒服,“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母后疼你,把这些年失去的,都补回来。” 小团子没有再开口,而是躺在皇后怀里沉沉的睡去。 江州城虽已被禁军接管,可是自从代山南离开江州城之后,皇后就暗中收买了禁军,现在整个江州城的禁军都是她的人,所以她无需有任何顾忌,大摇大摆的把小团子带了回去,左右闫曜梁短时间内都回不来了,她根本不用担心。 六皇子回到身边的事皇后一时半会不准备跟闫曜梁交代,一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是温照凛自己把人送上门的吧,二来,她也怕闫曜梁又利用儿子做什么,她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的痛苦了。 第179章 兵分两路 “王爷,小公子兴许只是贪玩,小孩子嘛,对新鲜的东西总归是充满了好奇的。”阿骨驭马跟温照凛并肩,忍着割裂在脸上的风劝说温照凛。 他们自从离开江州城,已经不眠不休的疾驰两天两夜了,可却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阿骨跟在温照凛身边不少日子了,对温照凛的脾气算是了解,知道他这回是受刺激了。 其余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见缝插针的说好话。 不过温照凛对阿骨的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现在烦躁得很,急需一个发泄的当口,不然他非气吐血了不可! 温照凛没有理会阿骨的劝说,反而是问道:“廉县现在如何了?” “今早刚得到的消息,朝廷的兵马已经进驻廉县,周将军已经带着大军退到了苦陀岭,闫曜梁正在往廉县调兵,准备在三日后出兵将周将军一举拿下。” 苦陀岭是江州城的地界,若是能让周作成兵败苦陀岭,那闫曜梁就算是在江州城把朝廷的威望打出去了,届时又不知道会多出多少针对广平军的风言风语。 算盘打得不错,若真让闫曜梁成功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只是这主意是不错,可惜人太蠢了! “乾州的兵马到了吗?”他的大部队人马现在仍在乾州,攻打江州之前,他本不欲在这里投入过多的兵马,因为不曾想过会把这里当作是闫曜梁的葬身之地,现在不一样了,这江州城,闫曜梁是绝对走不出去了! “已经跟桓温将军汇合了,正秘密赶往苦陀岭。” “好!”温照凛突然拔高了声音,“立刻传令周做成,不惜一切代价歼灭闫曜梁手里的兵马。” 阿骨点点头,接着问道:“那闫曜梁呢,是否——” “不必,放他走。” 这个蠢货,若是不戏耍他一番,枉费他牺牲自己的名声! 另一边,拿下廉县的闫曜梁依然遏制不住自己征伐的野心,大军刚在廉县扎营,他就马不停蹄的从江州城调兵,预备在三日之后攻打苦陀岭,活捉周作成! 邹密安顿好大军,揣着自己的想法去见了闫曜梁,闫曜梁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要知道,他们能这么顺利拿下廉县,全靠邹密调度指挥得当。 邹密一进闫曜梁的帐篷,还未开口说话,闫曜梁便率先开口了,“朕已经传令三军,封爱卿为兵马大元帅,无需朕的圣旨可随意调度各地兵马,以嘉奖爱卿于社稷之功!” 闫曜梁的突然决定出乎了邹密的意料,他惶恐的跪下,看闫曜梁的眼神充满了惊讶,“皇上,末将惶恐,不敢贪功。” 皇后不在身边,邹密摸不准闫曜梁的脾气,一时间疑惑不已。 “爱卿居功甚伟,朕心里有数,这功劳你当得起。”见邹密推辞,闫曜梁笑着劝道,“朕嘉奖你,也是在嘉奖你手下的将士们,朕要让将士们知道,朕是个赏罚分明之人。” “如今敌军虽兵败,但气焰却依旧嚣张,朕已断断不能容忍!” 邹密听出了闫曜梁的言外之意,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皇上,末将已经派人前往苦陀岭,待苦陀岭消息传回,末将即刻领兵讨伐,活捉周作成。” “好,待大军出征当日,朕亲自为大军击鼓送行!”苦陀岭地势险要,为安全起见,闫曜梁不准备自己亲自前往。 “多谢皇上!” 邹密做事妥帖,在苦陀岭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他连夜制定了进攻的计划,苦陀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曾有土匪在此扎寨,岭上处处都是机关,想要攻上去难如登天。 但凡事有利亦有弊,苦陀岭地势险峻,两面环山,一面临水,所以上山只有千山一条路,“周作成退居苦陀岭时没有任何准备,手下可用的忍受并不多,所以末将以为,应第一时间封锁上山的道路。” 邹密将密探带回来的地图摆在闫曜梁面前,指着地图给闫曜梁解释,“周作成肯定会请求支援,届时末将会让大军兵分两路,一路随末将上山活捉周作成,一路埋伏在山底,截杀前来支援的广平军。” “这几日广平王一直都没有露面,很可能是已经跟援军汇合了,周作成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此番若是顺利,皇上不仅可以削了温照凛的左膀右臂,还能重创叛军,这对咱们日后的进程和大军的士气,都是有益的!” 听着邹密规划好的蓝图,闫曜梁似乎已经预见了胜利,当即大手一挥,给了邹密五万兵马前往苦陀岭,自己手里则只剩下了不到一万护军。 邹密是反对的,可是闫曜梁却说,“江州的援军马上就到,朕不会有事。” 闫曜梁都这么说了,邹密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末将定不负圣恩!” 苦陀岭离廉县有约摸五日的路程,第二天一早,邹密便再闫曜梁的目送之下,带着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廉县。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目送邹密离开的,不仅有闫曜梁,还有温照凛和阿骨。 两人远远注视这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看着剩下的闫曜梁,阿骨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王爷,末将已经打探过了,眼下廉县的兵马尚且只有八千不到,江州的援军还有约摸两日的功夫才能赶到,这是咱们绝佳的机会。” 对此,温照凛认同的点头,“汪奎山那边如何?” “代山南已是强弩之末,只需王爷一声令下。” 温照凛没有回答,只是轻抬了一下手。 阿骨瞬间明白,随后转身离开了温照凛身后。 闫曜梁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安,大概是邹密带走了大部队人马而援军又迟迟未到,所以他总心内不安,一日至少要问两次援军为何还没到。 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差不多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焦虑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早上,闫曜梁正伏案看邹密传回来的消息,士兵就慌不择路的跌了进来,“皇上,出事了!” 闫曜梁心里咯噔一声,神色瞬间变得严肃。 “援军在六十里外遭遇埋伏,已,已,已全军覆没!” “砰——!”闫曜梁拍案而起,不可思议的盯着报信的士兵,“你说什么?” “皇,皇上还是赶快下令撤退吧,敌军已经往这边来了,最快半日就到了!” 士兵惶恐的劝闫曜梁赶快撤退,焦急的情绪不言而喻。 然而闫曜梁却并未任由他所愿立刻下令,反而是呆愣在了原地,似乎对他的话还存在疑惑一般。 而就在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个人,闫曜梁定眼一眼,是邹密手下的小将,邹密最得力的手下,特地留下保护闫曜梁的。 只是此刻,他面色凝重,“皇上,前方有大部队人马正往咱们这边靠近。” “!!!” 情况的紧急程度已经容不得闫曜梁多加思考,只能立刻下令大军撤出廉县。 同时,他立刻给邹密去消息,让他放弃攻打苦陀岭,立刻回来救驾! 领兵攻打廉县的不是别人,正是周作成的左翼将军,先前打得实在憋屈,这回可算是能过把瘾了。 左翼将军一路带着五千骑兵率先奔袭二来,加上震天雷的加持,只听“轰——轰——轰——”几声,闫曜梁留下断后的士兵便所剩无几。 广平军气势如虹,所过之处尘飞三丈,空气里都是高涨的气焰,断后的朝廷士兵还未来得及投降,人头便已经落地。 廉县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两次交锋,广平军虽离开,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却久久挥之不去! 另一边,闫曜梁在属下护送下仓皇逃离了廉县一路追赶邹密的大军。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超常的体能,骑马奔袭一上午,他都没有喊停。 然而朝廷的士兵都是新兵偏多,体能如何能跟骁勇的广平军相比,仅仅一日的功夫,左翼将军便带着骑兵追了上来。 此时天空已经黑了,闫曜梁体力告罄,已经没有多少力气驾马了,只能强撑着,他开动脑子,想要思索一个万全的法子。 可是眼下他要人没人,要功夫没工夫,想要脱离追踪,简直难上加难。 就在他愁苦之际,邹密留下的小将驾马到了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皇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将士们已经疲倦不已,在这样下去,咱们迟早会被敌军追上的。” 闫曜梁闻言,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你要朕投降?” 小将被这么一问,吓了一跳,忙摇头,“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为皇上担忧,想保全皇上。” 小将这么一说,闫曜梁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他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叛军是广平王手下最厉害的一支骑兵,若是交手,咱们将没有一点胜算,但咱们几千人马,总归还是能拖住叛军一些时间的。” “你什么意思?”闫曜梁眼神一怔,说不清这眼神里是什么个意思。 “末将的意思是,由一队人马护送皇上先行离开,其余大部队均给皇上断后!” 小将说完,接着说道:“且皇上不能沿着邹将军的路线离开,要反其道而行之,叛军肯定是想活捉您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皇上万万不可落入他们手中,眼下的形式,想要脱身,只能出其不意!” 小将的话说完,闫曜梁只是稍稍思衬了一下下,就立刻同意了他的法子。 随后,闫曜梁打着体恤将士的名义,下令大军原地休整一刻钟,而自己则带着百十个士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剩下的那些可怜的将士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拼死保护的皇上,早就将他们弃之不顾,逃之夭夭了! 第180章 半路再次遇伏 没有闫曜梁这个主心骨,又缺少指挥调度的将领,朝廷大军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暂时歇脚的闫曜梁就收到了后方传来的消息。 八千士兵拼死抵抗到了后半夜,但最后实力悬殊,八千士兵,无一生还! 听闻此消息,闫曜梁什么也没说,神色淡然,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 小将还以为他这是伤心难受所致,单膝跪在他面前,开解道:“这些人能为皇上牺牲,是他们的荣幸,眼下皇上切莫伤怀,赶路要紧啊。” 闫曜梁闻言,抬眸睨了对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小将见状,接着说道:“只有皇上回到了江州城,才能调度大军为那些牺牲的将士们报仇,到时候皇上和邹将军前后夹击敌军,叛军夹在中间,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插翅难逃?! 没错,温照凛摆了自己一道,不还回去如何能出这口气!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弄得如此狼狈,都是拜温照凛所赐,大概从邹密带人夜袭开始,就是温照凛设下的一个局,等着自己往里面跳呢! 恐怕还不止呢! 闫曜梁心中有一个大胆又飘渺的怀疑,现实告诉他这样的怀疑不合理,但理智告诉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皇上?”见闫曜梁久久没有开口,而且浑身还散发着让人战栗的寒气,小将不得不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声。 突然的声音让闫曜梁从思绪里回神,“无碍,继续赶路吧,天黑之前去,务必赶回江州城。” “是,末将这就吩咐下去。”不知为何,小将心中毛毛的,方才闫曜梁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股子不明所以的怀疑和试探。 为了更好的隐藏行踪,一行人走的都是偏僻崎岖不易被人察觉的小道,在这样的道上赶路,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所以即使是闫曜梁这样不擅长骑马奔袭的人,也能游刃有余,甚至还能跟身边的人说话。 “朕记得邹密是只身一人随大军出征的,你不是他的亲信。” 小将闻言,点头道:“末将原属李将军部下,邹将军刚到军营的时候跟属下相处的时间多,我们经常闲来无事的时候切磋,邹将军觉着末将功夫好,后来就把我调到他身边了。” “的确是不错,这么说来,邹密对你是有知遇之恩的。”闫曜梁漫不经心的开口。 小将心中咯噔一声,那种不安的感觉又上来了,连忙找补,“末将的一切都是皇上恩赐的,末将没齿不忘皇上的恩德。” 对于这个说辞,闫曜梁没有表态,轻侧睨了他一眼,随即淡淡的开口,“赶路吧。” 小将冷汗直冒,在闫曜梁看不见的地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余光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百来个士兵。 “咻——!”正当小将分神之际,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箭已直逼眼前,他身体本能的做出避闪的动作。 “咻咻咻——!” “铮铮铮——!” 眨眼之间,箭矢不停的从眼前掠过,随后气势汹汹的扎进了小路两侧的树干上。 小将很快反应过来,飞身将愣在马背上闫曜梁扑倒,几个翻滚把人带到了一旁的大树下躲避,随即高喊:“保护皇上!” 士兵闻声而动,纷纷向闫曜梁靠拢,很快就在闫曜梁身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放箭之人还没有露面,但箭矢依旧不断朝他们飞来,这时候小将已经能确定来人的位置,但他不敢冒然离开闫曜梁身边。 而此时,闫曜梁的脸色已经黑到极致,看小将以及身边所有人的眼神都满是不信任。 他是秘密离开的,即便敌军察觉到他提前离开,也应该是从后面追过来,而当下这些放暗箭的敌人,很显然一早就在这条路上等着了! “皇——”小将转头,准备带着闫曜梁脱身,可是却猛地对上了对方阴狠怀疑的眼神,他顿在原地。 闫曜梁杀心已起,但他知道眼下报名最重要。 “对方有多少人?” 闫曜梁脸色缓和很快,开口的一瞬小将还以为自己方才看错了,会错意了,“他们迟迟未露面,看来人数不多,不敢跟咱们硬碰硬。” 小将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留意着敌人的动静,“皇上暂且在这里避一避,末将带人突围。” “嗯。” 闫曜梁别无他法,只能听其决定。 小将把士兵一分为二,一半留着保护闫曜梁,剩下的跟自己突围。 另一边,温照凛就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戏谑的看着狼狈的闫曜梁,心中别提多痛快了! 阿骨吩咐好手下的人回来温照凛身后,“王爷,计划有变,他们决定突围了。” 闻言,温照凛勾了勾唇角,这回倒是学聪明了。 “几成胜算?”温照凛问道。 “咱们人手不够,建议撤退。” 温照凛也利落,说撤就撤,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本意也不是在这里了结了闫曜梁,只是吓吓他而已,顺便拖住他一会儿。 阿骨带着人迅速撤退,以至于小将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只依稀看见了几个黑影。 对方撤退得过于利落,不仅闫曜梁觉得异常,就连跟随的士兵们都觉得不对,可是他们又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看着原路返回的士兵,闫曜梁心中的怀疑达到了顶峰,但他竭力隐忍着,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皇上。”小将回到闫曜梁身边,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他觉得闫曜梁说不上来的奇怪,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赶路吧。” 闫曜梁闻言,点点头,“赶路吧。” 方才的偷袭他们不是没有损失,马匹由于没有及时躲避,所剩不多,为了能及时赶回江州城,闫曜梁带着十来个人骑马先走,而剩下的士兵断后,自行回去。 他们原计划是天黑之前回到江州城的,但经过一番折腾,直到后半夜,一行人才抵达了江州城门楼下。 城门已下钥,城楼上巡逻的士兵多在打盹,直到小将下马叩响了城门,他们才注意到城楼下的几人。 “什么人!”楼上的人警惕的开口询问。 “大胆!皇上驾到还不快开城门迎接,谁给你们的狗胆!” 闫曜梁身披斗篷,微微抬头,听着两人的交谈。 城楼上的人听到他的身份,原以为会立刻下来迎接,可是他们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并未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反而是恶狠狠的说道:“皇上?皇上此时正在前线,怎会出现在这里,你少唬人!” “你——”小将语塞,转头看向闫曜梁。 闫曜梁还未开口,城楼上的士兵再次开口,“你们究竟是谁?竟然敢打着皇上的名义?” 士兵此话一出,城墙的暗孔已经整装待发,箭头纷纷对准了下面的十几个人。 小将见状也不敢放肆,快速回到闫曜梁身边,“皇上,他们......” 小将话没说话,闫曜梁从腰间拿出了一枚龙纹玉佩,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小将拿过玉佩,再次上前,举起玉佩,高喊道:“看看,这是皇上贴身佩戴的玉佩!” 这下城楼上的人不敢含糊了,但城门依旧没有打开。 闫曜梁抬眸,就看见上面为首的人跟身边的人低头说了什么,随后身边的人便匆匆离开了城楼。 约摸过去了一个时辰,那个士兵再次出现。 这个士兵的出现,将双方对立的局势立刻催化,闫曜梁一行人已经预备着进城了,可城楼上的将士们却不由分说的开始将矛头对准了他们,刹那间,漫天箭羽纷飞而下。 慌乱中,上头传来一个声音,“皇后娘娘说了,皇上现在人正在前线,这个玉佩皇上早已遗失,你们就是假的!” 声音落下,一波又一波的箭羽接踵而来,小将艰难的保护着闫曜梁,一边替他挡箭,一边带着他往后退。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随行的士兵纷纷倒下,小将反应虽然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可等他们退到安全区域之后,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而闫曜梁的胳膊上,也中了一箭。 城楼上的士兵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耳朵里,小将立刻把闫曜梁护在身后,随后又说道:“皇上快走,属下去把那些人引开。” 说罢,他取下了闫曜梁身上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又把闫曜梁藏在了不远处的石头缝下面,自己则朝着反方向跑开了…… 江州城,知府府上。 “蠡儿——”皇后端着托盘往屋子里走边喊人。 小团子刚醒,还穿着寝衣服,坐在床上出神,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懒懒的开口回应,“嗯......” “醒了?快来用早膳了。”皇后心情极好,准确来说是自从儿子回到身边,她心情一直都不错。 小团子又懒懒的应了一声,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始穿衣服,衣服不是他喜欢的,所以穿得格外缓慢,他还是喜欢穿以前的,可是皇后不喜欢,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换成了现在这样的款式,复杂繁缛,还一堆配饰,说汴京城里有身份地位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穿的。 他以前怎们没发现呢? 皇后知道小团子现在对自己还有些别扭,也不生气,放下早膳就往里屋走,然后亲自给小团子穿衣服带配饰。 “今天天气好,等用完早膳,娘亲带你去外面走走。” “好。”小团子糯糯的开口。 “真乖。”皇后揉着小团子的肉脸,开心的说道。 小团子胃口一般,没吃几口就不想吃了,皇后也不勉强,带着他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现在整个江州城已经是皇后一个人说了算,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是她的人了,所以她带着小团子出门没有任何负担。 “待会咱们先去给你做几身衣裳,我去买胭脂,然后咱们再去逛逛,看看你喜欢什么,晌午就去醉仙居吃你喜欢的八宝鸭......” 马车上,皇后兴奋的一直说话,一整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满,似乎是想把这些年失去的都弥补回来。 小团子兴致缺缺,但还是极力配合着皇后,说什么都会回应。 马车带着两人在城内穿梭,走走停停,进进出出俩人两只手就没有空过,直到晌午时分,小团子身上的衣裳都不是早晨出门时穿的那一身了。 皇后沉浸在亲子欢乐时光里,小团子费心周全着皇后,以至于寻常警惕性很高的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尾巴…… 第181章 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温照凛带着人退回了廉县,现在的廉县,已经重新被广平军占领,左翼将军正指挥着大军安营扎寨。 傍晚时分,阿骨带来了丰县的最新消息,代山南带领的朝廷大军被汪奎山全歼,代山南战死。 与此同时,周作成从苦陀岭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包围了邹密带领的五万朝廷大军,邹密有意带着五万大军归降,周作成询问温照凛是否接受。 对此,温照凛喜闻乐见,以前没能拉拢邹密,看来是时机未到。 “传令周作成,收编朝廷大军,对外宣称邹密战死,大军全军覆没。” “是,末将这就去。” 阿骨离开,温照凛立刻召见了桓温将军,眼下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发兵江州城了。 虽然现在江州城已经是皇后掌管,皇后不会跟他为敌,但事成之前,皇后的立场不能暴露,所以他们还需要唱这一场戏。 这回,温照凛决定亲自领兵,桓温将军镇守后方。 三日之后,当朝廷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军师代山南和元帅邹密相继阵亡的消息传遍整个江州城之时,温照凛率领三万广平军趁热打铁,陈兵于江州城外,火炮和震天雷已经推至阵前,双方的战斗即将打响。 然而就在温照凛亲自点燃第一枚火炮,巨大的爆炸声在城墙上响起,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之时,江州城内的暗卫紧急送出了一封急件。 是皇后让人紧急送出来的,上面只有几个字,“闫曜梁在江州城,行踪难定。” 仅仅几个字,温照凛目眦欲裂,捏着信纸的手关节都泛白了,闫曜梁出现在江州城,说明他已经明白了一切,现在在城内露面,肯定是打着报复的心思。 算起来,自江州城楼驱赶闫曜梁之后,他就没有收到过闫曜梁的行踪,按照计划,邹密留下的那个小将,应该把他往丰县引,猛虎队会在半道活捉他,可是这么几日了,却还没有消息传来,现在皇后说他人在城内,所以闫曜梁百分百是冲着皇后和小团子去的! 温照凛脑袋转得飞快,但还不等他做出决定,后方的阿骨就急匆匆的出现在他面前,“王爷,猛虎来信说,被引到丰县的人根本就不是闫曜梁,而是闫曜梁随便找的一个替身,真正的闫曜梁从遇伏之后就一直隐藏在士兵里面,现在也没有踪迹了。” 阿骨话音刚落,温照凛手中的信纸就被他捏成了一团,随即化成了粉末,“闫曜梁人在江州城,立刻传令城内的暗卫和你手下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闫曜梁,另外保护好团子的安全。” 阿骨刹那间没听明白温照凛话里的意思,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立刻答道:“王爷放心,小公子身边一直有猛虎的人暗中保护着,闫曜梁只身一身,伤害不到小公子的。” “但愿如此。”温照凛忧心的开口,他不是对猛虎没有信心,而是对皇后不敢全然相信,他怕那些暗中保护小团子的人,已经被皇后控制起来了。 皇后不在乎权力和皇位,唯一在乎的就是小团子,小团子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她断然不会让小团子再离开,所以清除掉小团子周围的所有人是必然之举。 而温照凛这样猜测并非毫无道理,若猛虎的人暗中保护着小团子,皇后怎么会现在才发现闫曜梁人在城内呢? 闫曜梁费尽心机让人冒充他,恐怕已经进城有几日了,这几日,他难道什么都没做? 这不合理,若他是闫曜梁,进城第一时间必然是回到皇后身边,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闫曜梁的意料之外,让温照凛不敢再继续攻城了,现在城内情况不明,不能再刺激闫曜梁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令撤兵,往后退了三十里。 他没回军营,而是传令桓温将军,暂代军务,然后带着阿骨马不停蹄的向城内去。 知府府在城中心,从防线到城中心尽管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也是从白天赶到了黑夜才堪堪进入主城区。 战时城内没有夜生活,早早就宵了禁,只能偶尔听到打更的声音。 皇后和小团子用完了晚膳,她没有急着把小团子送回屋子,而是带着小团子一起召见了禁军统领,闫曜梁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日不找到,她就不敢让小团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知道自己在闫曜梁那里已经暴露了,现在闫曜梁一定恨她入骨,他一定会报复自己,所以她不仅要保护好小团子,还要交代禁军护好院子,不能给闫曜梁一丝一毫的机会! 只是皇后怎么都不会料到,等她交代好一切,带着小团子回到屋子的时候,会在屋子里看见闫曜梁那张阴骘森冷的脸。 “皇后回来了。”闫曜梁坐在圆桌边,手边还有一杯泡好的热茶,已经喝了一半,看来已经坐了一会儿了,他胳膊撑在桌沿,手掌拖着下巴,嘴角噙着笑,慵懒的开口。 皇后和小团子在推门的那一瞬就愣在了原地,皇后瞪大的眼睛,脸上的错愕和惊讶根本掩饰不住,她下意识握紧了小团子的手,把小团子护在了身后。 “来——” “嘘——” 皇后想要呼救,可是她刚张嘴,声音都还卡在喉咙,闫曜梁就打断了她,他把食指放在嘴唇边,一边笑一边摇头,“皇后还是谨慎些好,否则,朕的护卫,可是不长眼的!” 闫曜梁这话一出,皇后这才注意到屋子里不仅有闫曜梁,房间两侧,一边还站着好几个人。 “你想怎样!”皇后放弃了大声呼救的打算,警惕的开口。 然而闫曜梁却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目光从皇后的身上移到了她身后,小团子身上。 “这就是朕的六皇子?”闫曜梁笑着开口,边说边站了起来,绕过圆桌站到了皇后面前。 这样的闫曜梁皇后从来没有见过,此时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皇后冷汗暴起,被他靠近,皇后的腿就不受控制的想要往后退,边退她边把小团子往自己后面推,想要让他远离闫曜梁。 可是这屋子就这么大一点儿,仅仅几步,一大一小两人便退到了门边,皇后一个没留意就撞在了门框上,幸好小团子无碍。 “你已经害死了一个咱们的孩子了,你还要伤害蠡儿吗?” 皇后退一步,闫曜梁就逼近一步,皇后内心早已无法安定,她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但即便这样,她也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双臂,将小团子紧紧护在了自己和门板之间。 “皇后这是说的什么话?朕何时要伤害蠡儿了?朕找了蠡儿这么多年,怎么会舍得伤害他呢?朕只是想看看他而已。”闫曜梁无视了皇后的阻拦,一步步向她靠近,然后弯下腰紧紧的盯着皇后身后的小团子。 他盯着小团子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一般,半晌,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像,像皇后,也像朕。” 说完,在皇后恐惧的眼神之下,闫曜梁缓缓的直起了身体,又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身后的凳子上,然后他又朝小团子招了招手,“来,过来让朕再瞧瞧。” 皇后心中鼓跳如雷,闫曜梁的话落在她耳朵里简直就像阎王敲响的丧钟一般,一声一声,咚咚咚直击心尖儿。 她不敢放松,双手紧紧扣在了门板上,生怕自己一松懈小团子就被抢走了。 可是即便她这样,也依旧改变不了小团子被抢走的命运。 见皇后不肯松手,闫曜梁耐心告罄,随意的靠在了桌边,抬了抬手。 两侧的护卫得令,立刻上前,一个压制住了皇后,一个不由分说的把小团子带到了闫曜梁面前。 “闫曜梁!”皇后被钳制住了双手,动弹不得,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团子落入闫曜梁的魔爪,“你不要伤害蠡儿,你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你放了他,他也是你的亲骨肉啊!” “哼!亲骨肉?”闫曜梁没有赏给皇后一个眼神,而是死死捏住了小团子的下巴,“叫声父皇,朕就饶了你。” 小团子下巴被捏得生疼,脸颊都被憋红了,但下巴却隐约可见乌青,闫曜梁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疼痛让小团子根本就出不了声。 皇后也看了出来,又大声吼道:“闫曜梁!你是不是人!他是你亲骨肉!是皇室血脉!” “皇室血脉?”闫曜梁重复的呢喃一声,眼神却在那一瞬变得狠戾,手也从小团子的下巴移到了脖子上。 “闫曜梁!”皇后跪在地上疯狂的挣扎着,可她根本不是一个大男人的对手,再怎么都是无济于事,她只能通过怒吼试图唤醒闫曜梁的良知。 闫曜梁是起了杀心的,他不停的收紧手掌,小团子的脸色都已经不正常了。 他双手紧扣住闫曜梁的手腕,双腿挣扎着,想要摆脱闫曜梁的桎梏。 “闫曜梁,你敢!你要是杀了蠡儿,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即便我死,我也一定会让你五马分尸!” “现在禁军都是我的人,汴京也已经被我父亲掌控,你就是杀了我,你也绝对活不过明天!” “即便我最后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温照凛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已经顾不得其他,她不停的刺激着闫曜梁,希望能将他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她受不了小团子绝望无助的眼神。 好在,闫曜梁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他猛地转头,冷煞的脸上却嘴角上扬,眼神也逐渐变得兴奋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他松开了小团子的脖子,将他扔在了地上,然后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了皇后面前,弓着腰低下头跟皇后对视,“你不说朕都差点忘了,温照凛很在乎这小子是吧,那朕倒要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至于你,朕跟皇后年少夫妻,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第182章 他是乱臣贼子 当温照凛和阿骨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饶是温照凛和阿骨这样久经沙场的人精,都未曾察觉到这里有丝毫的异常。 但两人却并未放下心来,皇后急匆匆让人送出消息,说明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没道理现在这里却这样平静。 温照凛放心不下,决定去找皇后面谈。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两人熟练的打晕了几个侍卫,然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皇后所在了院子。 院子里的灯还没有熄,窗户紧闭,但依稀能从窗户看见里面的人影。 “叩叩——”温照凛亲自叩门,小心留意着屋子里的而动静。 声音响起的那一瞬,屋子里的动静戛然而止,皇后的声音随即响起,“是谁!?” “本王来看看小团子。” 皇后心里暗道来得真快,她僵硬的站在圆桌边上,双手死死扣住了桌沿,温照凛话音落下,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小团子的床,半晌,她缓缓开口,“小团子已经睡下了,广平王请回吧。” 闭门羹吃得意料之外,温照凛怔愣了片刻,不是很明白皇后的意思,她让人送信难道不是求救的意思吗? 现在又避而不见,属实说不过去。 温照凛还未开口,一旁的阿骨先看不下去了,“皇后这是何意,我们王爷一得到消息马上就赶来了,可是你现在又避之不见,总得有个解释吧。” 原以为这样说皇后就会开口,可不料皇后并未有这个意思,反而说道:“今日是本宫唐突了,没有考虑周全,劳烦广平王幸苦走一遭,但本宫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便带着蠡儿回京。” “什么......?”温照凛错愕的开口。 皇后的声音再次从门内传来,“广平王不必担心,本宫会下令大军撤出江州城,明日王爷的军队便可入驻,本宫已经想明白了,闫曜梁一日不除,蠡儿和本宫就永远不可能高枕无忧,此时回宫,是最能保证安全的。” “希望本宫和蠡儿回去之后,广平王能尽快除掉闫曜梁,本宫也会昭告天下,届时迎你入宫,助你登基。” “至于王爷要的罪己诏,本宫回宫之后便昭告天下,王爷不必担心。” 皇后说完,屋内屋外都陷入了沉默,皇后没有再说下去,温照凛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倒是阿骨,他听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也立刻做出了反应,“皇后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王爷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来看看小公子而已。” “我们王爷和小公子相处多年,皇后娘娘就算回京,也得在回宫之前让王爷见他一面吧,毕竟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 “还是不必了吧。”皇后仍旧不同意,“广平王,蠡儿已经选择了本宫,现在也好不容易跟本宫重建母子之情,你又何必来打扰乱他心神呢?” 皇后这一句话,直接否定了温照凛这些年的付出,任谁听了心里都不会好受,就算是强大如温照凛,也不得不因这句话心冷。 他没有再开口,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随后带着阿骨,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屋外归于平静的那一瞬,皇后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她朝着床的方向望去,闫曜梁正钳着小团子,捂着他的嘴巴,不知何处来的匕首抵在脖子上,他嘴角噙着笑,满意的看着皇后。 小团子动弹不得,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后,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是皇后不知道,小团子想说的是让她赶紧跟温照凛求救,而不是被闫曜梁牵着鼻子走! 他虽然是一个小孩儿,但跟在温照凛身边多年,知道什么人能信,什么人不能 信 ,像闫曜梁这种小人,就是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能信的! 可惜两人母子情缘尚浅,皇后只觉得小团子可怜,根本就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人已经走了,你放了蠡儿。”皇后瘫坐在地上,抬头恶狠狠的盯着闫曜梁。 可是闫曜梁怎会轻易就如皇后的愿呢,他笑着摇头,轻声道:“事还没成呢,朕可不能把这小子还给你。” “我已经按你的意思说了!”皇后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 然而对于皇后的歇斯底里,闫曜梁完全不在意,依旧悠闲,“皇后放心,这小子虽然认贼作父多年,但好歹也是朕的种,朕不会伤害他的。” “当然,前提是皇后要听话,若是皇后想暗中联络温照凛,那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了!” “朕这一生,留下的种没几个,已经死了两个,再多一个朕也不在乎。” 闫曜梁彻底疯了! 这是皇后此时此刻最清楚的感受,她不敢触怒闫曜梁了。 另一边,温照凛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挫折,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闷闷的,似乎有快石头压在他心上。 但理智冷静如他,走出了知府府的大门,他就又振作了起来。 阿骨察觉到温照凛情绪的低落,刚想开口说句什么缓解气氛,还不等他开口,温照凛就率先开口了。 “去查皇后今日都见过什么人,另外全力追查闫曜梁的行踪,查江州城的禁军有没有不在岗的,都给本王查清楚。” 阿骨立刻听明白了,问道:“王爷是怀疑皇后今日的异常跟闫曜梁有关?那明日朝廷大军撤退,咱们的大军要进城吗?” “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属下这就传令桓温将军。” 这天晚上,温照凛并未出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阿骨和暗卫则留意着城内的一举一动。 翌日,天刚蒙蒙亮,温照凛躺在床上一夜未合眼,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阿骨端着早膳走进来,温照凛一边用早膳,他一边汇报情况。 “皇后的队伍已经启程了,约摸两个时辰之后就能出城,朝廷的兵马也在陆续撤退,只留下了一小队人马在这里,桓温将军已经做好了入城的主备。” 在听到皇后已经启程的时候,温照凛拿筷子的手几不可见的顿了一下,等阿骨说完,他立刻开口说道:“城内有什么异常吗?” “今晨属下回来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在在外面晃悠,似乎是冲着咱们来的。” “另外您让属下打探关于禁军的消息,禁军人员完备,没有突然失踪或者暴毙的。” 没有...... 温照凛一时间有些犯难,闫曜梁敢出现在江州城,不可能只身一人,他身边一定还有别的人,可是他哪里来的人呢? “王爷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温照凛点头,“昨夜皇后房中,不止她一人。” 他当时虽然情绪不正常,但机警,他临走之时,不知是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还是别的什么,他察觉到了几道非同寻常的气息。 “王爷......”阿骨震惊,很是歉疚,自己昨夜只顾着生皇后的气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点。 温照凛摇摇头,示意他不必自责,随后站起来,从身后的书桌上拿了一封信递给阿骨,“交给暗卫,然后你随我出城。” “是。” 两人出城时已经是晌午十分了,除了城门的守卫,朝廷驻军已经全部撤离,百姓们也走了不少,现在留在城内的要么是走不掉的,要么就是不愿走的,人少得可怜,偌大的江州城,在一夜之间变得萧条寂静,毫无生气。 江州城外,桓温将军已经携大军等候多时了,见到温照凛,桓温将军立刻打马上前,“王爷,如何?” 桓温将军问的,自然是今日能否进城。 温照凛点点头,道:“本王亲自领兵进城,将军在此等候命令。” 桓温将军还未发话,已经猜到一点内情的阿骨坐不住了,当即就要阻止,“王爷,这可——” 温照凛主意已定,抬手打断了阿骨,继续说道:“一切交给老将军了。” 桓温将军虽然已经年迈,但依旧耳聪目明,见阿骨一脸不同意的模样,就知道此行大概不如温照凛表现的那样轻松,“王爷,时局未定,还需您调度大军,此行还是末将去吧。” “不必,本王心里有数。” 温照凛决定的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会改,桓温将军和阿骨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和无奈。 温照凛没有理会两人的眼神交汇,夹紧马腹往后面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正当午时三刻,一天之中太阳最烈日头最高的时候,他率领五千士兵,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守城的几个废物早就做好了投降的准备,一看还是温照凛亲自率军,马不停蹄的就打开了城门,亲自把人迎了进来。 过了防线,温照凛带着人往城内走,所到之处百姓们避之不及,他无意理会这些人,不管他说多少次不会殃及百姓,这些人对他都避如蛇蝎。 此时,城内的百姓都已经知道广平军进城的消息,所剩不多的百姓纷纷紧闭家门,大中午的更是连火都不敢生,生怕让人知道家里有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空荡荡的街道上,还开着一家客栈,客栈的楼上,此时突兀的开了一扇窗户。 闫曜梁站在窗户边,夏日的热浪一阵阵的打在脸上,他仿佛已经听见了马蹄和兵器的声音。 “皇上,温照凛已经率兵靠近了,约摸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一个士兵穿着的男人跪在地上汇报情况。 闻言,闫曜梁点点头,淡定道:“一个都不许剩!” 闫曜梁虽然表面平静,但仔细听,还是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到难以压抑的兴奋和激动。 士兵带着他的命令离开,闫曜梁坐回了一边的椅子上,悠哉游哉的闭目等候着。 在房间的角落里,丢着两个人,是本该已经出城的皇后和小团子,此时皇后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仍在墙角,而小团子倒在她怀里,已然昏迷了过去。 整个屋子里只能听见沙漏里的沙子洒落的声音,“沙沙沙——”落在闫曜梁耳朵里,极其悦耳。 突然,沙漏的声音戛然而止,闫曜梁猛地睁开眼,铮铮的马蹄声横冲直撞的闯进了耳朵,在寂静的午后显得震耳欲聋,他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 当温照凛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扣住了窗拦,屏住了呼吸。 而下方,温照凛自从进了主城区,便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周围的一起,跟随的将士们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警惕的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做好了即刻迎战的准备。 大军缓慢的前进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怕呼吸声太大从而没有听见异常的声音,而从进城开始就脱离队伍的阿骨,终于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站在高出的闫曜梁就看见有人在温照凛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整个队伍就突然停下来了。 而就在这时,闫曜梁来不及收回的目光,猛地对上了温照凛的视线。 知道自己暴露了,闫曜梁没有一丝犹豫,手腕一抬一放间,整个街道上,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每一个房间乌压压的冲出几十个手持兵器的士兵将温照凛和广平军紧紧包围。 而房顶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箭矢上,已经裹上了被火油浸泡过的布絮,只需要一点点火星,立刻就能引燃整个街道! 两军对峙,谁都没有先动手,朝廷士兵忌惮广平军的战斗力,广平军摸不准敌军人数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闫曜梁的声音从众人头顶响起,“活捉温照凛,朕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双方交战一点即燃。 狭窄的街道大大限制了广平军的能力,温照凛竭力指挥着大军反击,但对方有弓箭手押后,又是在这样局限场地,对广平军来说没有任何优势。 闫曜梁站在窗户边上,看着疲于应对且已经受伤的温照凛,脸上的笑意越发压制不住,就快要笑出声来了! 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兴奋之余,一把从皇后怀里把小团子提溜了起来,一杯茶水把他泼醒,然后钳着他的手脚走到窗户边,让他睁眼。 小团子被强制叫醒,人还未反应过来,睁眼就发现自己正悬于窗户边,定睛一看,下方正打得如火如荼,温照凛的身影随即强势的闯进了他的眼眶。 “父亲......”小团子小声的开口,眼泪瞬间从眼眶滴落,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 闫曜梁被小团子的话刺激到了,一脸凶狠的掐住小团子的脖子,附身在他耳边恶狠狠说道:“你看清楚,朕才是你父皇,下面那个,是乱臣贼子!” 第183章 这蠢货还挺难杀 大概是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小团子明明没有说出声,可温照凛仿佛听见了一般,斩杀面前的敌军之后,猛地抬头,便看见了被闫曜梁死死钳住的小团子。 小团子脸上是窒息的绯红,整个人动弹不得,温照凛瞬间就红了眼,手上的动作更加狠辣,一招一式好似都落在闫曜梁身上一样。 闫曜梁当然也看出了温照凛的愤怒,见到温照凛被折磨得逐渐失去理智的模样,他心里就快活,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全然不在乎小团子逐渐微弱的气息。 他只知道自己就快要胜利了,他终于要赢了,温照凛给他的耻辱,他终于要还给他了! “哈哈哈哈——!”闫曜梁猖狂放肆的笑声在高处传开,下面的所有人都能听出他的兴奋,“弓箭手,准备!” 闫曜梁话音刚落,屋顶上的那些弓箭手立刻又换了一拨人,一个个箭指温照凛,随后,只听闫曜梁一声“放——!” 万箭齐发,箭矢宛如雨滴一般从空中砸下,这对广平军来说,无疑是在加重他们的劣势,朝廷士兵配合得很好,弓箭手出箭时,他们就往后撤,等弓箭手换人的间隙,他们又插空入场,不给广平军一点喘息的机会! 这样下来,即便广平军骁勇,在狭小的空间作战也无济于事。 可是温照凛迟迟没有宣布撤退,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应敌,并且尽量给自己找掩体。 温照凛的情况同样不乐观,他要应对的,是多出普通士兵十倍的敌人,并且还有专门针对他的弓箭手,双拳难敌四手,并且他还不得不分心留意小团子的情况,这样的状况下,他处于劣势是必然的。 阿骨几次想要冲破阻拦到温照凛身边,可是当他解决了当前的敌人,又会有另一波人围上来,他根本就没机会靠近,看着王爷身上愈发多出的伤口和逐渐缓慢的动作,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能飞过去。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最糟的,闫曜梁大概是想要折磨他们,所以迟迟没有点火引燃箭矢上的火油,等闫曜梁欣赏够了,他们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追风不知何时已经倒下,温照凛手持长剑已经杀红了眼,两只胳膊上已经出现了好几道伤口,腿上也没能幸免,左边大腿正汩汩的流着血。 “温照凛,朕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只要你现在跪下,宣布投降,臣服于朕,朕饶你不死!” 闫曜梁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大慈大悲的语调,仿佛自己做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温照凛一掌拍在了身后偷袭之人的脑门上,那人瞬间七窍流血倒地之后再无动静,这一掌震慑住了周围的人,他们一时间不敢再上前,这时候,温照凛才缓缓抬头跟闫曜梁四目交汇。 “蠢货!”温照凛啐了一口血,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今日本王就让你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本王活!” 说着,温照凛突然拔地而起,脚尖借力在街道两边商铺的屋檐上,顷刻间身影出现在了闫曜梁所在的窗户面前,这里没有落脚点,他全凭自身的功力,在跟闫曜梁齐平之时,手中的长剑堪堪划过他的胸前。 顾及着他手里还有小团子,温照凛没有下狠手,一招不成,他并不气馁,在闫曜梁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脚尖在窗栏上一点,随即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就上了房顶,那干净利落的动作,根本不像是一个身中数刀且还血流不止的伤者。 然而闫曜梁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自信的认为今日这一仗他必胜,所以即便温照凛已经上了房顶,就在他咫尺之间,他也毫不慌乱,甚至还大笑,嘲讽温照凛。 “屋顶上朕已经布满了弓箭手,且朕的禁军马上就到,今日你温照凛插翅难逃!” 屋顶上的打斗声此起彼伏,兵器相接的声音落在闫曜梁耳朵里甚是悦耳,他已经能想象到温照凛在上头被团团包围的惨状了。 然而就在这时,屋顶的打斗声却戛然而止,还不等闫曜梁反应,屋顶传来一阵巨响,随即屋顶便被创出了一个豁口,烟尘瞬间布满了整个屋子,他心知不妙,下意识的收紧了胳膊,把小团子箍得更紧了。 “出什么——” “咚——!” 闫曜梁话说一半,突然间腹部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猛地松开手护住肚子。 小团子被甩在地上飞了好远,他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一会儿脸色才趋于正常。 闫曜梁被撞到了窗户边上,等他缓过来一瞧,竟然是不知何时醒来的皇后站在自己面前。 皇后是被屋顶的打斗声惊醒的,一睁眼,就瞧见了已经快要厥过去的小团子,她的理智立刻就灰飞烟灭了,正巧,这时屋顶突然被砸出豁口,屋子里烟尘满天,是偷袭的绝佳时机。 她根本顾不上其他,趁闫曜梁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之时,她一猛子撞向了闫曜梁。 很显然,她的偷袭是成功的。 闫曜梁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肚子,恶狠狠的盯着皇后。 皇后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闫曜梁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还几次三番被打晕,她现在极其虚弱,但她一直强打着精神,把闫曜梁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 闫曜梁怒火中烧,手中握着匕首一步一步朝着皇后走去。 皇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退到圆桌边上的时候被挡住了退路,她心一横,猛地摔碎了桌上的茶壶,随即飞快的弯腰捡起了一个锋利的碎片。 “朕本想留皇后一命,看来皇后是自己不想活了。”闫曜梁阴恻恻的开口,顷刻间人已经抵在了皇后面前。 皇后虚弱得很,拿着碎片的手都在颤抖,她紧紧盯着闫曜梁,没发现自己的手因为握住碎片太紧而正在流血。 “你放心,等你死了,朕会给那小子一个痛快!” 皇后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挥舞着碎片想要弄死闫曜梁,可两人体力悬殊,她那里是闫曜梁的对手,闫曜梁只是稍稍一抬手,轻易就打飞了皇后手里的碎片。 皇后当然不死心,可还不等她做出自保的动作,闫曜梁的匕首已经先一步插进了她的胸膛。 “噗”的一声,血液四溅。 皇后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膛的匕首,又缓缓抬头,惊恐错愕的看着闫曜梁,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闫曜梁也愣了一刹那,看着手上的血迹,却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啊啊——!”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小团子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抱着脑袋不住的尖叫。 闫曜梁笑得越发大声,一边笑,一边往后退,他看了看皇后,又回头看了看发狂的小团子,又大笑一声,然后转身朝着小团子走去。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身体却被猛地抱住了,皇后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忍着胸口剧烈的疼痛死死抱住了闫曜梁。 任凭闫曜梁如何挣扎,她都不撒手,只是看着小团子的方向,用虚弱的声音开口,“快——快走——” 可惜小团子根本就听不到,也看不清皇后的嘴型,他眼眶里全是眼泪,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闫曜梁还在挣扎,可是他越挣扎,皇后手收得越紧,他不是有耐心的人,在皇后没有防备之时,扭过身体,手里的匕首再一次狠狠的插进了皇后的后背。 一刀不够,闫曜梁接连插了十几下,直到皇后的身体从他身上脱力,最终毫无生气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团子的尖叫越发大声,他眼眶里只剩下一片血红,四肢酸软根本使不上任何劲儿。 “哈哈哈哈——”闫曜梁癫狂不已,弯腰抽出了插在皇后背上的匕首,然后又一脚踢开了皇后的尸体,转身朝着小团子走去。 “逆子,朕今天也一同了结了你!” 小团子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眼瞧着闫曜梁的匕首就要落在他身上。 突然,只听“铮——”的一声,匕首被击飞在地,而一枚飞镖则狠狠的扎进了一边的柱子上。 温照凛一个翻滚踢飞了闫曜梁,随即将小团子护在了身后。 “你竟然没死?!”闫曜梁捂着胸口站起来,跟温照凛拉开了安全距离。 “本王说过,会亲手了结你!” 其实温照凛的情况也不乐观,身上的伤更多了,浑身上下被鲜血染红,这是他计划之外的受伤。 今日出城之前,他一直没找到揪出闫曜梁的法子,所以不得不将计就计,用自己来引出闫曜梁。 出城之前,他让阿骨联络了暗卫,一旦他进城,就开始在城内地毯式搜索闫曜梁的踪迹,本想着能在双方动手之前救出小团子和皇后,没想到闫曜梁竟然又收复了禁军,还在周围布下了重兵,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不过好在暗卫能力出众,在温照凛进城之后便摸清楚了闫曜梁的位置,并成功越过禁军的守卫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闫曜梁所在的客栈。 只是他们没想到,温照凛也没料到,闫曜梁竟然一早在客栈屋顶设下了埋伏,暗中竟还隐藏着一队弓箭手,一直盯着屋顶,不仅如此,屋顶还藏着禁军。 当温照凛和暗卫冲上屋顶,立刻就陷入了交战。 好在屋顶禁军不多,四周的弓箭手在暴露位置之后被暗卫迅速解决了,温照凛这才得以入内救人。 只是他晚了一步...... “哼!了结朕?朕乃真龙天子,谁人敢诛?”闫曜梁突然直起了身体,重燃斗志。 温照凛将小团子交给了随之而来的暗卫,然后握紧了剑柄,目光阴沉了下来,一步一步逼近闫曜梁。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闫曜梁竟然在温照凛靠近的瞬间,毫不留恋的跳出了窗外! 闫曜梁不会武功,这是无比确信的事情,可谁能告诉温照凛,为何他跳出窗外之后,外面却没有了他的身影,下面的士兵也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整个人就直接凭空消失了! 而空气中,却还留着闫曜梁的声音,“温照凛,你以为你赢了吗,哈哈哈哈,朕才是最后的赢家,你等着吧!” 操!温照凛一掌拍在窗栏上,这蠢货还挺难杀! 第184章 汴京出事了 朝廷大军群龙无首,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广平军抓住机会,轻易扭转了局面,加之桓温将军也在此时带人赶到,整个江州城终于恢复了平静。 小团子受了不小的惊吓,在温照凛把他抱在怀里之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温照凛心急如焚,把事情交给桓温将军,然后带着小团子换了一家客栈落脚,并且让人叫来了傅白敏。 小团子的状况很不好,温照凛守在他身边,看着小孩儿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他刚带回小团子的那会儿。 那时候小团子几经辗转,尚且还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孩儿,被人抱着四处逃窜,受到的惊吓也让他许久都缓不过来。 他把他抱回王府的时候,都怕这小孩儿会救不回来,只是当时他对他并未有什么亲情可言,能不能救回来他不那么在乎。 可现在不一样了,小团子这样没有活力的躺在床上,他焦急,担心,更想手刃闫曜梁! 傅白敏来得很快,看到小团子的第一眼,他暗道不好,赶忙给他喂下去一颗吊命的药。 随即就是不停的在小团子身上扎针,脸上,手上,肚子上,甚至连脚心都没有放过,温照凛沉着脸坐在一旁,目光深沉的看着小团子。 傅白敏还在落针,阿骨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王爷,有消息了。” 温照凛闻言,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团子,然后才站起来,跟着阿骨走了出去。 “猛虎从禁军口中得知,闫曜梁身边跟着几个神秘人,以前没有,是回到江州城之后那些人才出现的。” “属下已经让暗卫和猛虎全力搜捕,也搜查了皇后留下的东西,暂时还没有线索。” 神秘人...... 温照凛不禁蹙眉,皇后说过,闫曜梁豢养的那些死士已经被连根拔起,不可能有活口,那现在那些人又是谁? 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闫曜梁也不是很蠢,至少在保命这件事上,他的脑袋还是非常好用的。 “抓紧时间,本王怕他再生事端。”他也不是怕了闫曜梁,只是不能让闫曜梁这颗老鼠屎坏了自己计划。 “那属下应该往何处追踪他?”他们现在没有目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派有人,可这样效率未免太慢。 温照凛思忖片刻,在脑海里把江州城周围的每个地方都一一过了一遍。 突然,他灵光一闪,“往丰县追。” “丰县?”阿骨呢喃重复,随即立刻明白过来,“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代山南败在丰县,朝廷大军在丰县无一幸免,这个地方对闫曜梁来说简直是禁区,他若是逃往这里,任谁都不会想到。 阿骨离开,温照凛重新回到里面,傅白敏已经在收针了,见到温照凛进来,站起身说道:“王爷,小公子的情况不是很好。” “惊吓过度?”温照凛眉头都拧巴在一起了,视线越过傅白敏落在了小团子身上,“身体没问题吧。” 傅白敏摇头,“我检查了小公子的身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就是受太大的刺激了,可能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就是醒过来了,可能也......” 傅白敏的话没说完,温照凛已经心里有数,小团子身体本就不好,虽说养了这么多年,但母胎落下的亏空,也不是说补就能补回来的。 “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傅白敏摇头,“不过小公子心智异于常人,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王爷不必担心。” “本王还有事,这里就交给先生了。” “王爷放心,我心里有数。” 小团子对皇后虽没有深厚的感情,但母子连心,且皇后为就他而死,这样的冲击,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温照凛现在只希望小团子能够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一开始他的确生气,但等他冷静下来,琢磨一番就能想明白小团子为何要回到皇后身份,那晚他和皇后的对话,大约是被小团子听去了,他回到皇后身边,是为了帮他。 皇后的遗体已经被妥善保存起来了,现在天气热,温照凛不敢耽搁,动用了红鸾阁的势力,用最短的时间把皇后送回汴京,她的遗体,需要交给谢家。 至于以后是葬在谢家家冢里还是皇陵,都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接下来几日,广平军彻底接手了江州城,周作成带着邹密秘密来见了温照凛,周密能力出众,收下他对广平军有益无害。 只是当他问道闫曜梁身边的神秘人之时,邹密似乎早有所察觉一般,顿了片刻之后才答道:“闫曜梁身边并未有什么神秘人,他豢养的死士早已被皇后铲除,离京之后,皇后和我也并未在闫曜梁身边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而且闫曜梁多疑,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要说能让闫曜梁如此信任的,也就只有军师代山南了。” “我从延陵关被召回汴京之时就已经听说了这人,代山南深得闫曜梁信任,不排除闫曜梁会把死士交由他管辖一部分的可能。” “且在这一路上,代山南就几次提醒闫曜梁要小心身边的人,大概那时候代山南就已经在闫曜梁身边秘密安插了这些人了。” “他既已察觉,为何没有一早揭穿皇后?”温照凛不解问道。 邹密闻言,得意的笑了笑,“他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且那时候闫曜梁也同样信任皇后,对皇后没有提防,皇后在察觉代山南的怀疑之后,就把人打发到丰县了。” “后来的事王爷都知道了。” 代山南在皇后手里,不过是一个不重要的棋子,随意打发处置了便是。 “王爷若想要活捉闫曜梁,不妨往丰县去寻。” 代山南中心于闫曜梁,想来会给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温照凛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闫曜梁在汴京还有人手可用吗?” 邹密不知温照凛为何这样问,他诚恳的摇了摇头,“皇后的母家已经联合了朝中大臣,软禁了四皇子,现在汴京皆在谢侯爷掌控之中。” “朝廷局势诡谲云涌,皇后不怕那些人临时反水?”温照凛心中又疑惑解不开,让他很难受也很不安吗,所以问得仔细又婉转。 然而邹密却讽刺的勾了勾唇角,摇头道:“闫曜梁已经失了民心,他离京时带走了城内所有大臣的子嗣,早就把人都得罪完了。” “皇后承诺他们,若是归顺,他们的儿子便可性命无忧,这样的条件,没有人会反对。”因为皇后的承诺,邹密上位之后,就暗中把分布在大军各营各房的那些官家子弟集拢在了一起,都在他手下当差,也不需他们冲锋陷阵,也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会被闫曜梁迁怒,日子不可谓不好过。 温照凛的脸色过于凝重,邹密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试探性的开口问道:“王爷是担心什么吗?” 邹密是现在最了解闫曜梁情况的人,温照凛想了想,便把那些闫曜梁跳窗之前说的那句话告诉了邹密。 果然,他这话一出,邹密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不像是在说假话。”邹密迟缓的说道,结合当日的情况和闫曜梁的现状,他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所以他说出的话,不得不让人怀疑。 温照凛同样这样觉得,所以他这几日才一直忧心忡忡,不断复盘近来十几天的细节,希望能从中找到自己忽略的东西。 可是最终却一无所获,而闫曜梁也没有抓到。 而且温照凛这几日很不安,冥冥之中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但江州城一切正常,不管是军务还是政务,都风平浪静。 西南和苗疆两地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复苏,雷霆带领着猎豹游走在西南各地,苗疆也由黑鹰重建了消息网,一切都朝着尘埃落定方向发展着,根本就不像是出乱子的样子。 距离闫曜梁失踪已经过去十几日了,温照凛依旧没有他的下落,小团子在傅白敏的照顾下虽然苏醒了过来,但整个人变得呆呆了,神智恍惚,每日只有温照凛去看他的时候能变得好一些。 他会依偎在温照凛怀里寻求安慰,他什么也不说,就那样依靠着温照凛,小小的一团,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温照凛心疼他,每日都抽功夫陪他说话,亲自帮他换衣裳,擦脸,希望他能好起来。 这天,温照凛早早打发走了各地汇报消息的人,准备陪小团子用晚膳。 只是吃到一半,小团子却突然开口,“父......父亲......” 温照凛当即就愣住了,随即猛地转头看着小团子,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生怕又吓着了他。 小团子唤了温照凛一声后才缓缓抬头,“父亲......” “团子。”温照凛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话的时竟然有些哽咽,“你——” “他,他从......”小团子一字一顿的开口,眉毛皱在了一起,似乎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在用力想这件事,“坏,坏人,他,他要害祝,祝,祝伯夷。” “!!!”温照凛在这一刻福至心灵,他突然就明白了小团子话里的意思,“闫曜梁要害祝伯夷?” 见温照凛说了出来,小团子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他抢了,抢了母后的信,信物......” “他抢了能证明皇后身份的信物,让在汴京的谢家拦截祝伯夷!?” 小团子再次重重的点头。 看着小团子的反应,这一刻,温照凛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忽视了什么,在小团子回到皇后身边的第二天,他就传令了祝伯夷,让他攻打汴京。 祝伯夷清楚自己跟皇后的合作,所以对谢家根本不会设防,这时候谢家突然发难,祝伯夷以及他带领的大军,必将面对万难的局面! 温照凛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唤了赖阳来陪小团子,自己往外走。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门坎儿,阿骨就急匆匆的出现在了视线内,“王爷,暗卫消息,汴京出事了......” 第185章 谢家的算计 祝伯夷小时候大难不死,后福硬生生是持续到了现在,当他五万大军被坑杀在汴京城外,司狄为护他被万箭穿心,血气冲天的战场上,只剩他和蔺飞章还在坚持,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鲜血汩汩 的流,脸色都已经苍白了,眼瞧着敌人又围了上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大不了一死的准备了! 围困两人的朝廷将士也察觉到了两人的吃力,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准备给两人来最后一击! 山腰上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把下面还拼命抵抗的两人射成刺猬。 “没想到我祝伯夷也有被骗的一天,是我疏忽了,这一遭我担着!” 祝伯夷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奋力大吼,手上动作不停,“来吧!” 他周身的气势恢复到了巅峰,眼眶已经杀红了眼,宛如从炼狱走上来的使者,但周围人都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在祝伯夷迎面冲锋而来之时,他们也扛着大刀,迎面而上。 “铮——”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山谷里格外刺耳,震得人耳朵疼。 “啊——”祝伯夷被困在中间,一枪一个,飞起一脚又是一个,但他的力气在急剧下降,手上的动作也在这一声之后迅速慢下来。 最后,在朝廷士兵不断的车轮战下,祝伯夷的长枪被击飞在地,人被十几把刀死死压在地上,顶头的士兵临行之前收到命令,对祝伯夷极其同党杀无赦,斩杀祝伯夷者,赏黄金万两。 现在,他就要完成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了! 他的刀剑对准了祝伯夷的脖子,满是血渍的脸瞬间变得狰狞,眼眶在一瞬间充血,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蓄到了手腕,“哈——” 祝伯夷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他死就死了,反正温照凛会给他报仇的。 今日害他的人,他日会死无葬身之地! “刀下留人——!”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祝伯夷猛地睁开眼,围着他的士兵顿住了,齐刷刷的看向来人。 周围的打斗因为这人的出现立刻停了下来,来人身份应该不低,围困祝伯夷和蔺飞章的士兵立刻收起手上的兵器跪了下去。 “三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侯爷府上谢三爷。 谢三爷没空理会跪在地上的人,看见祝伯夷和蔺飞章的惨状,看见周围满是广平军的尸体,他知道这回真的不好收场了! 他利落的翻身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祝伯夷面前。 此时的祝伯夷已经被蔺飞章搀扶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胸口流血的伤口,一只手搭在屈起来的左腿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谢三。 谢三爷被看得冷汗直冒,硬着头皮开口,“祝公子,今日之事,都是误会。” “误会?”祝伯夷蹙眉,环顾四周,指着广平军将士的遗体,冷笑一声,“你轻飘飘一句误会就想了事了?谢三儿,这么多年你就这点长进?” 谢三爷自知理亏,低着头说道:“这并非我们谢家的本意,是闫曜梁——” 谢三爷话没说完,祝伯夷抬手的打断了他,虽然经过了这么一场激烈的打斗,但他脑袋始终保持着清醒,温照凛不会害他,谢家也没那个胆子,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连温照凛都没有察觉的岔子。 现在他知道了,是闫曜梁! “江州城出事了?”祝伯夷笃定的问道。 谢三爷点头,“似是出来大乱子,从江州城方向逃难来的百姓说的。” “那误会又怎么说?你们今日是下了死手的,怎么突然停手了。”这才是祝伯夷真正关心的问题。 他这话一出,谢三却表出现出了一丝不好意思,“是宫里的纯妃察觉了异常,让人带出话来。” “纯妃?”祝伯夷疑惑,“镇国公的孙女?” 谢三点头,“镇国公的事没有连累到她,现在后宫是她在打理,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听说了咱们针锋相对的事,觉得不对劲儿,就托人带了话出来。” “察觉到不对,我连忙就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 谢三说完,愧疚了地下头。 祝伯夷没有说话,实在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谢三也有点眼力见儿,立刻将祝伯夷扶上了他带来的马车上,“今日之事家父很是抱歉,已经在城内准备了宅子供祝公子养伤,广平王府和您以前的宅子也着人修葺。” 祝伯夷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停在马车面人无厘头的来了一句,“马车都准备好了。” 谢三不明所以但又有些心虚,没搭话把人扶进了马车。 车内,祝伯夷和蔺飞章互相检查了伤口,两人半斤八两,伤都不轻。 进城很顺利,汴京依旧繁华,甚至相比以前,更热闹,更有生气,祝伯夷撩开车帘往外看,不仅感慨,“难怪人人都想留在这里,别的地方都战火纷飞了,这里依旧像世外桃源一般,甚至城外打仗,城内依旧歌舞升平,因为人人都知道,汴京安全。” 蔺飞章是个粗人,对祝伯夷话里的意思似懂非懂,只能附和着点头。 “三爷!” 马车戛然而止,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拦住了前头的谢三,“三爷,侯爷请您立刻回府!” 家丁神色加急,似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谢三出城接他谢侯爷不会不知道,若是常事,谢侯爷不会在这个时候找谢三,肯定是出了大事! 祝伯夷思索之间,谢三已经骑马到了他面前,还未开口,祝伯夷就点了点头。 谢三答谢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而祝伯夷和蔺飞章则被剩下的人带去了谢家准备好的宅子。 太医已经等候着了,见到祝伯夷和蔺飞章立刻就给两人喂了止血的药丸,然后就是包扎,对着两人这看看,那看看,一通折腾下来,天都黑了。 祝伯夷失血过多,太医围着他检查没一会他就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半夜,他被身上的伤口疼醒,躺在床上怀疑人生,顺便把今天伤他的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正当他问候到谢家第十二代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随即,蔺飞章的声音响起,“公子,醒着吗?” 这么大动静,猪都能被震醒,知道的是敲门,不知道的以为打劫呢,“醒着,进来!” 蔺飞章进来还没开口,祝伯夷先开口了,“你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呢?身上好了是吧。” 蔺飞章挠挠头,笑道;“没好没好,这不是我皮厚嘛。” “还皮厚,女娲捏你的时候多给你夯了一点土呗。”祝伯夷吐槽,“说正事,大晚上做什么!” 蔺飞章自动忽略了祝伯夷的调侃,认真的说道:“属下晚上疼得睡不着,就跟城内的暗卫联络上了,暗卫说他们今日本是要出城迎公子的,可城内各个通道被严防死守,他们根本出不去。” 对此,祝伯夷其实已经猜到了,他在城外遇伏,暗卫不可能收不到消息,但却没有来救人,只能说明他们自身难保。 祝伯夷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可蔺飞章紧接着又说,“公子知道为何今日谢三急匆匆被叫走吗?” “为何?” “因为王爷让红鸾和的人把皇后的遗体送回来了。” “!!!” 祝伯夷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不可思议的看着蔺飞章,“怎么回事。” “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现在红鸾阁的人就在外面,等着见您。” “让人进来!” 另一边,谢家整夜灯火通明,谁都没有歇下,一边紧锣密鼓的做着什么,一边又严防死守,生怕泄露了消息。 谢侯爷坐在大堂内,谢家几个老爷坐在两侧,晚辈谢庭和谢铮跪在下面,低声抽泣,断断续续说着江州城发生的事情。 而在他们身后,停放着一具棺椁,里面是保存完好的皇后的遗体。 晚辈的声音落下,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人纷纷看向谢侯爷,就连一向颇有主意的谢大爷都没了主意,沉默的坐在一旁。 “先不要走漏了风声,各家院子都交代下去,莫要让人起疑。”谢侯爷有气无力的开口,看得出来,女儿的去世让他很难过。 “爹放心,一早就交代下去了,娘那边几个夫人也去陪着了。”谢大爷认真的回道,他也很难过,去世的是他亲妹子,他怎么会不难过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难过,但此时此刻这样的情绪只能往后压,他们面对的,是更重要的事情,是整个家族的存亡。 “爹,闫曜梁如此心狠,您还在犹豫什么呢?”谢三有些焦急,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清楚,他们联合皇后所作的事情,谢侯爷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他知晓,念着先帝的恩惠,他也一直反对。 可是现在,闫曜梁这样辣手无情,他们又何须再心有不安? 谢侯爷颓然抬头,整个人看上去像老了十岁一般,他几欲开口,但最后又什么话都没说,好一会儿,才见他轻轻的点头。 谢侯爷点头,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以前谢侯爷反对,他们做事都略有收敛,但以后,可以放开手脚了。 “妹妹离世之前,跟温照凛达成了协议,虽然今日出了岔子,但事出有因,想来他温照凛不会怪罪到咱们头上,眼下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祝伯夷在这里,一切听他的就好。”谢大爷率先开口,他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自己作为一个商人的精明。 谢侯爷不说话,他作为老大,自然掌握了话语权。 说罢,转头看着谢三爷又问道:“今日祝伯夷没有起疑心吧。” “看不出来。”谢三爷摇头,“情况如此,没任何疑点。” “明日你再去看看,把人安抚好。” 谢三爷点头。 随后谢大爷又吩咐了二爷和四爷,“朝中大臣你们要联络好。” 两人点头,“大哥放心,出不了岔子。” 直到天光破晓,几人才散去,几个小辈被安排留在这里守夜,虽不能声张,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好。 “咚咚咚——”祝伯夷刚合眼,身体还未放松,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他跟暗卫和红鸾阁的人刚结束,整个人困得不要不要的,想借着天空的一点昏沉睡一个美美的觉,然后跟谢家算账。 真是晦气! 他烦躁的睁眼,捂着伤口做起来,“做什么!” 蔺飞章站在门外都感受到了屋子里散发出来的怨气,撇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公子,有人要见你,说是有急事的事情要跟你商议。” 急!急!急! 他到要看看有多急! “进来!” “本宫不会让祝公子白白浪费时间,相反,本宫能省去祝公子巨大的麻烦。”来人边走边说,走到祝伯夷面前的时候,脱下了遮住脸的斗篷。 是一张熟悉但是有些陌生的脸,他肯定见过,祝伯夷脑海里飞快的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张脸上面,他倚在床头,拢了拢长衫,“纯妃娘娘救命之恩,该是祝某拜访你才是。” 纯妃其实都还没到双十的年纪,但通身的气派却处处透着稳重和自信,她自顾自的坐在了圆桌边的矮凳上,对祝伯夷话只是浅浅一笑,“祝公子何必装傻,你未必不知道昨日之事究竟如何。” “???”蔺飞章站在祝伯夷身旁,看看纯妃,又瞥了瞥祝伯夷,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昨日之事? 昨日什么事? 蔺飞章满头问号,瞪大了眼睛等后续。 祝伯夷却悠闲的笑了笑,“本公子当然清楚,谢家被闫曜梁蒙骗不假,但他们昨日及时赶到了。” “祝公子以为,我是何时发现漏洞的。”纯妃缓缓开口,“昨日之前,我就已经提醒过谢家,他们虽然当时不信,但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如他们真的全然不信,又为何昨日出面阻止,还是在你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 “昨日之前?”祝伯夷问道。 “昨日之前。”纯妃点头,“你一查便知。” 祝伯夷其实从昨天看在谢三准备的马车时就起了疑心,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把这点怀疑放下了。 现在证明自己的怀疑并非多心,谢家,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呢,打着被蒙骗不知情的名义,去掉了他身边的五万广平军,继续让自己的人驻守汴京,最后再及时登场救下他,让他感恩戴德,真是好主意! 闫曜梁没抓到,北方又大局未定,他肯定不会一直留在汴京,离开时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汴京需要掌舵人,借着这份信任,谢家肯定是头号选择,且拥立六皇子是温照凛和皇后达成了协议,做为六皇子的外家,谢家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恐怕到时候等温照凛从北方战场抽身回来,这里又是一番光景了。 以前是他小看谢家了,竟然连远在北方的秦杳都被他们算计进去了。 想到这里,祝伯夷精神抖擞,看着纯妃,开门见山的说道:“直接说你的目的吧,本公子不喜欢弯弯绕绕。” 第186章 成王败寇 “王爷!”阿骨火急火燎的冲进屋子,“人抓到了!” 温照凛正照顾着小团子喝药,闻言手腕一抖,勺子里的药全撒回了碗里,他把药递给一旁的赖阳,随后缓缓站起身,用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看着阿骨问道:“在哪?” “如王爷所料,人在丰县,汪奎山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暗卫正在实行抓捕。”阿骨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心已经飞到抓捕现场,跟大家伙并肩作战了! 温照凛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内心有一种归于平静的安宁。 闫曜梁是在三日之后被暗卫和猛虎联手擒获的,当天晚上,他就被暗卫连夜押送到了江州城,关在了江州城的大牢里,广平军是第一层包围圈,暗卫是第二层,最里层,则是猛虎成员,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绝不给别人一点可乘之机。 温照凛没有急着去见闫曜梁,而是在小团子精神渐好,身体康复之后,才走进了关押闫曜梁的大牢。 此时闫曜梁已经在大牢里关了十几日了,听看守的猛虎说,刚开始闫曜梁情绪非常激动,每天骂温照凛,从早骂到晚。 后来骂不动了,就坐在地上傻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到现在,他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也不作妖了,每天不是睡就是吃,俨然就是一个吃牢饭的囚徒。 但这样的状态在见到温照凛的那一瞬就结束了! 温照凛来时,闫曜梁正吃着猛虎送来的午饭,一个馒头,一碟儿毫无油水的青菜,跟闫曜梁以前的伙食天壤之别,可是此刻,他却毫不在乎,大口大口地吃着没有荤腥的一餐。 大概是温照凛的气势过于有压迫感,他一进来,闫曜梁就察觉到了,嘴上的动作猛然停下,拿着筷子夹菜的手也顿住了,但是他迟迟没有抬头,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 猛虎给温照凛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闫曜梁面前,两人隔着一堵牢门面对面,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地上,胜负显而易见。 闫曜梁吃不下去了,嘴里嚼了一半的馒头也再也咽不下去,他丢了手中的筷子,放下了馒头,缓缓抬头。 这是两人自汴京之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面,时移世易,当初高高在上,掌天下生死大权的人,如今已经成为阶下囚,而当时遭人白眼,受人唾弃多年的纨绔子,现如今已是乱世枭雄,前途无量。 “你赢了......”闫曜梁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快要听不见。 温照凛动了动肩膀,让自己更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他双手交叠放在面前,嘴角噙着成功者淡然的微笑,“你用卑鄙手段得来的皇位,现在也该让出来了。” “卑鄙?”闫曜梁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夸张的笑了起来,“坐上皇位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谁人手上没有沾过别人的血?你温照凛,难道就是清清白白走到今天的吗?” “你不也是踩着无数人的白骨走到今天的?” “那也比不过你那些排除异己的手段。”温照凛冷笑,“这些年你用卑鄙手段的残害的忠臣何其多?本王只是替他们回报给你而已! ” “呵,说得好听,你不就是想给你爹报仇吗!” 闫曜梁可不信温照凛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爹是他咎由自取,朕已经给了他够多的好处了,他还不知足,非要跟朕对着干,朕岂能容他!” “你要怪只能怪你爹不识时务,你怪不到朕头上!” 闫曜梁的记忆回到了当年,为了拉拢温刻,他几次三番登门,但是温刻就是油盐不进,这样的人,既然不能为他所用,他就只能铲除! 他有什么错? 他根本就没错! “他对老皇帝可真是忠心啊,一听宫中有难,什么都顾不上就带兵杀进来了,来得可真快,可他实在是太蠢了,到死都没分清楚谁是敌人!” “哈哈哈哈——”闫曜梁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一边笑一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温照凛觉得他话里有话,下意识的用力握紧了手。 闫曜梁已经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了,他已经这样了,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折磨一下温照凛,只是想想他就很开心了。 “你爹是个蠢货,你以为你就不是了吗?其实那天晚上,朕的计划早就失败了,老皇帝一开始就看穿了,但最后还是让人暗示朕继续下去,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答案呼之欲出,可温照凛却如鲠在喉,他抓紧了椅子上的扶手,死死的盯着闫曜梁。 闫曜梁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继续说道:“因为老皇帝,早就想要铲除你爹了!” “你爹掌管的京畿卫,是皇家命脉,老皇帝一直想要收回来放在自己手里,不过是借了朕的手,来达成他自己的私心而已!” “可怜啊,你爹至死都不知道,他死在他最忠心的人手里!” “真要算起来,朕也只是给你娘下了毒而已,不成想竟然还没有毒死了,真是晦气!” 他后悔啊,真是后悔啊。 他错了,他根本就不该在温照凛回到汴京的时候重新厚待他,应该派人悄无声息的了结了他,否则今日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真相丑陋不堪,温照凛替他爹感到不值,他真怕他爹和老皇帝在阴曹地府相见的时候,他爹自责内疚的还觉得是他没有保护好老皇帝! 真是讽刺! 温照凛脸色变化莫测,可终归逃不过一个‘恨’字。 闫曜梁一直留意着温照凛的脸色,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温照凛,你很想杀了朕吧,那就来啊!杀了朕,给你爹娘报仇,杀了朕,这天下就是你的了!杀了朕,就再也不会有人给你使绊子了!” “来啊!杀了朕!杀了朕!杀了朕!” “你不敢?你是不是不敢!你怕被人唾弃,你怕将来有人戳你的脊梁骨,你怕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反贼,你不敢!哈哈哈哈!你温照凛根本就不敢!” 闫曜梁一心求死,从被活捉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想法,但根本就没有机会,那些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他根本就没有自杀的机会! 他不可能在温照凛手下苟延残踹的活着,如果是这样,他宁愿死! 闫曜梁几声暴吼,倒是让温照凛冷静了下来,方才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要杀了闫曜梁以此泄愤,但也仅仅只有那一瞬,死是最好的解脱,闫曜梁根本就不配! 他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闫曜梁,“本王不会杀你,本王要留着你的狗命,一天一天的折磨你,让他生不如死,让你的残生都在痛苦悔恨中度过!” “本王要让你亲自看看,你是如何被天下人耻笑,如何被天下人钉在耻辱柱上日日唾弃!” 闫曜梁如何甘心被比下去,强撑着双腿的疼痛扶着牢门站了起来,跟温照凛面对面,“哈哈,朕被耻笑,你才是朝廷的叛徒,即便你说破了天,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改变不了你是反贼的事实,只要朕活着一天,你就不可能清清白白!” “朕死都不会给你罪己诏!”闫曜梁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朕告诉你,不可能!” “哈哈哈哈——”这声笑,是温照凛发出来的,他笑着往后退了两部步,怜悯的看着闫曜梁,“你还真是蠢不可及,你以为你不下罪己诏本王就没有办法让你承认当年的所作所为吗?没有证据,本王有的是证据,至于人证,现成的很多。” “什么?”闫曜梁似乎不敢相信温照凛说的话,很是怀疑。 “你以为本王为何会知晓当年的事情,那时候我师父也只是找到了一些疑点,但真正证实这件事的,另有其人,你好奇是谁对吗?” “是谁!”对于这件事,闫曜梁比谁都敏感,温照凛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身边的、且非常被他信任的人! “本王不告诉你,或许等你死的那一天,你会猜到。” 说着,温照凛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他来见闫曜梁,也没有抱着让他臣服的心思,他太了解闫曜梁了,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仅仅只是来见他一面而已。 以成功者的姿态,来见一个败寇。 “温照凛!”闫曜梁抓着牢门大喊,“你杀了朕!” 温照凛转身往外走,对闫曜梁的声音充耳不闻。 “温照凛!反贼!叛徒!温照凛!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从牢房出来的时候,正值一天之中最晒的时候,正巧,晒晒身上的晦气,闫曜梁后半辈子,是晒不到这样的阳光了,今日,就当他晒过了吧。 往后的一生,就只能在淤泥沼泽里苟活着了。 他不杀他,因为他不仅欠了自己,还欠了阿杳,还欠了几十万秦家军,欠了千千万万为他牺牲的将士,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折磨他到死才是对死者的宽慰。 “王爷。”阿骨方才就站在牢房的拐角处,把闫曜梁说的那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不是当事人听了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撕了闫曜梁,可是温照凛现在却如此冷静,他怀疑是不是被气坏了。 “放心,本王没事。”温照凛听出了阿骨话里的担忧,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汴京的消息还没传来吗?” “有。”阿骨说着才从腰间掏出了一封加急的信件,“一炷香之前送来的,说是很急很急。” 第187章 北境战场大乱 祝伯夷在信里把汴京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了温照凛,将他查证之后的关于谢家在此次事件中埋藏的祸心,以及谢家将来可能存在的危害,都在信中说明了。 谢家不是安分的,温照凛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觉了,只是那时候双方没有利益冲突,他不在乎他们安分不安分,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之间,现在牵扯的是皇位之争。 温照凛给祝伯夷回了信,让他着人留意谢家的一举一动,不必跟其正面交锋,其余的,他会亲自跟谢家家主谈。 左右谢家还是有所图,如果谢家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日后该怎么做。 等中原的战事结束,他定然是要回去一趟汴京的,至少要先安定下来,然后才能往北走。 他预备着等小团子清醒些了就带人回一趟汴京,剩下各地的朝廷驻军不过乌合之众,留给下面的人扫尾即可。 只是温照凛的算盘终究是迟了一步,他前脚刚定下回京的计划,后脚就收到了邵续春从柴陇关传来的消息。 秦杳带着二十万秦家军已经深入北越腹地,北境战场已然大乱! 秦杳低估了荣戚扬的本事,也轻视了穆澹在军营里的力量,面对穆澹和荣戚扬的联手,关裕和宋怀生根本就不是对手,即便再加上了韩铎,他们应对起来也是非常吃力。 秦杳离开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北境战场就全线崩盘,柴陇关率先失守,赫连震如有神助,仅用五日功夫就夺走了柴陇关的主动权,渝关跟着失守,十万羽林军折损近一半,韩铎受伤严重至今昏迷不醒,黑熊将军死守齐蒙关捡回了韩铎一命,随后齐蒙关八万人不敌荣戚扬大军,黑熊将军不得不带着韩铎和剩下的五万人马退到了飞鸿关,战线因此一再往后退,关裕现已经在飞鸿关坚持了半个月,眼瞧着就要撑不住。 幸好邵续春带着兵马赶到,先是出其不意收回了柴陇关,然后派人偷袭了荣戚扬在齐蒙关的大本营,切断了他与后备力量的联系,迫使他不得不暂时退出飞鸿关战场,这才得以让关裕有机会喘一口气。 邵续春是温照凛给秦杳的暗中兵力,一直蛰伏在北境和苍北的交界处,不曾露过面,以至于秦杳都忽略了自己还有这么一支队伍可用。 邵续春手下十五万广平军,这是温照凛给的精锐中的精锐,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就一直潜伏着,直到一个月前,邵续春渐渐发现了北境战场的不对劲,这形势越发焦灼,敌军越发猖狂,北境连丢两城,而且这不像是在做戏,他悄悄摸进了赫连震的军营,这才确定北境现在的形势是真的很紧张。 见状,还以为王妃有难,他顾不上其他,带着人就围了赫连震的军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和军械,又趁其不备收复了柴陇关,当场斩杀了赫连震。 后来邵续春带着人跟大部队汇合,这才发现秦杳早就不在军营了,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带着人悄悄离开了北境,朝着北越皇城进攻了! 这下邵续春可不敢耽搁,没有及时察觉北境的异常他已经是死罪一条了,现在又把王妃保护丢了,他这头真是保不住了! 因此,他顾不上阻拦,马不停蹄的就给温照凛去了消息。 北境大乱,崩塌就在朝夕之间,温照凛得到消息之后就心急如焚,害怕荣戚扬突然折返回北越断了秦杳的退路,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 当然飞是不可能飞过去的,他用一天一夜的时间交代好手下的几个将军,又飞鸽传书了祝伯夷,让他接手他手上的事情,然后连夜带走了十万广平军奔赴北境战场。 小团子身体还未痊愈,为了保证小团子的安全,温照凛派人秘密把小团子送回了阙州城,由敬安公主照看,跟着一起去的,还有傅白敏以及赖阳和不少暗卫。 另一边,远在飞鸿关的诸位将士们还不知道温照凛已经带着援军赶来了,他们正商议着如何退敌。 距离停战已经过去十日,据红鸾阁的可靠消息,荣戚扬已经恢复了战线与齐蒙关大本营之间的联系,此刻人正在往飞鸿关外来。 不仅如此,穆澹已经接手了柴陇关外的北越军队,他预备再一次对柴陇关发起进攻。 而就在关裕一行人商议御敌办法之时,柴陇关就传来了噩耗,柴陇关外已经开战,且形势不容乐观。 这消息一出,邵续春坐不住了,当即就站了起来,“柴陇关至关重要,我这就赶回去!” 柴陇关下由五万广平军镇守,广平军虽是精锐,但架不住对方人多,邵续春必须要回去,因为柴陇关是一个绝对不能丢的地方。 通过柴陇关,敌军不仅可以从另一个方向攻打北境战场,也可直接从这里南下,插手内地战场。 眼下内地战局尚不稳定,万不能让其横插进去! 邵续春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关裕点头,示意他可以马上离开。 邵续春没有带人离开,只身一人赶往了柴陇关,如果让估摸的不错,只要他能坚持十日,就可以等到王爷的援兵。 且飞鸿关的状况比之柴陇关更紧急,需要的 兵马也更多,把人留给关裕,是必须的。 关裕现在手下能用的人不多,黑熊将军和韩铎都有伤在身根本不能参战,他手下现在能用的,也只有几个小将而已。 现在他们只有两条路,一是弃守飞鸿关往后退,把希望寄托在后面。 二则跟荣戚扬硬刚,可他现在能调度的兵马不过三十万,却要面对人数多出一倍的敌人,硬刚也刚不过去啊...... 愁...... 关裕愁得寝食难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而更让他抓狂的是,暗卫打探到,荣戚扬已经察觉到了秦帅不在军营这件事! 这下关裕更愁了! 不仅要御敌,还要防着荣戚扬给秦帅下黑手! “关将军!”彻夜未眠的关裕在清早被将士火急火燎的声音惊起,下意识的拿起挂在床边的佩剑,耸了耸肩就想要奔赴城楼作战。 不出关裕所料,来人就是来报告敌军消息的,“将军,敌军已经在城外二十里了。” “吹战斗号角,准备作战!”关裕毫不含糊,紧握佩剑严肃说道。 邵续春带来的援军给了荣戚扬很大的压力,为防止后续又出现莫名其妙的援军,荣戚扬决定加快进度,务必短时间内解决眼前的敌人。 所以这一次的攻势比之先前,更加凶猛更加不管死活,那攻城的架势,简直就是拿死人的尸体堆天梯,把人一个个往城楼上送。 好在关裕手里还有火炮,一炮下去效果还很是可观。 可是他手里的火炮不多,也是需要省着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会把这东西请出来。 火炮不断被点燃,城楼上的弓箭手和投石手换了一批又一批,将士们斩落一个又一个企图登上城楼的敌军,终于在天空擦黑的时候,城楼下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一时间,城楼上的将士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然而还不等将士们把气儿喘匀,战鼓却再一次被敲响。 将士们回头一看,敌军换了一批人卷土重来,气势汹汹! “擦他奶奶个腿儿!这是想要活活累死咱们吗!”关裕啐了一声,然后立刻组织将士们御敌。 荣戚扬这回是铁了心的要耗下去,整整一个晚上,双方的交战都没有停下,城楼上的将士们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城下的敌军还乐此不疲的在爬云梯。 直到天亮,北越军这才撤了回去,为了防止他们再杀一个回马枪,关裕亲自在城楼上盯了一个时辰,探子回报确定敌人不会再回来之后,他才精疲力竭的下了城楼。 好几天没合眼了,关裕却仍旧不敢松下心中的那根弦,浅浅眯了两个时辰就睡不着了,登上城楼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各处情况。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存实力,绝对不能跟荣戚扬硬碰硬,他把荣戚扬拖得越久越好,远在北越的秦杳也越安全。 接下来几日,荣戚扬都是这样的打法,动辄就是一天一夜不合眼的交战,幸好飞鸿关内物资齐全,否则真不够这么耗的! 关裕摸不准荣戚扬到底什么打算,只能尽心竭力的守城。 然后守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在两军连续交手了五天五夜不停歇之后,守城的将士们终究是吃不消了,不是身体吃不消,而是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关裕也看出来了,憋屈了一个多月,将士们急需一场胜利重燃斗志,否则这样下去,飞鸿关失守是迟早的事情! 第六天的清晨,经过关裕一晚上的思索和布局,他决定今日出城迎敌! 他这几日已经详细勘探过,荣戚扬攻城的士兵仅八千人,三支队伍轮流攻城,间隙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一炷香虽然短,但是却藏着他翻盘的机会! 第188章 救援 趁着敌军轮换的这个间隙,关裕亲自带着人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亲自率兵,同敌人正面交锋,另一路由右翼将军带队绕袭往后,拦截敌军的支援,替前方的将士们争取机会。 很快,就到了敌军轮换的时候,关裕先护送了右翼大军出城,自己紧随其后干扰敌军探子的视线,右翼大军经验丰富,迅速隐入左侧山丘,朝着敌军的临时大本营袭去。 敌军轮换的部队很快卷土重来,看到整装的秦家军怔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为首的将领立刻让人折返通知荣戚扬,而自己则跟关裕正面交锋。 双方人数持平,一方是骁勇善战,以剽悍着名的北越军,一边是经验丰富,以雷厉风行闻名的秦家军,这一战,注定会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杀!”敌方小将率先发声,号角声伴随着他冲锋的号令,身后的北越军闻声而动,挥着大刀就朝着秦家军杀来。 秦家军可不是吃素的,在这样的场地硬碰硬,他们从来就没有怕过谁! 双方很快就深入对方阵营要害,关裕一边指挥着将士们冲锋,一边跟对方小将打得难受难分。 关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对手虽强悍,但在他面前,还很是不够看,两人交手百招开外,对方已节节败退,关裕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给对方一点反败为胜的机会,察觉到对方有意撤退之后,他开始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一点撤退的机会。 两人纠缠之间,双方将士已经彻底混战在一起,放眼望去,每个人脸上都是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哈——”敌军小将被关裕纠缠烦了,怒吼一声决定拼死一搏,手上的开山斧密集有力的朝着关裕落下。 关裕见状,对方这招正中自己下怀,他佯装退步,在对方更近一步之时,双腿在身旁将士肩上接力,翻身便落在了对方身后,趁着对方反应不及,他手中的长剑宛若游龙一般,每一道伤口都落在对方要害之地。 小将倒地,秦家军的包围圈也顺利形成,这时候北越大军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已经被包围了,方才的交手,只是为了制造混乱,给包围的秦家军制造机会。 包围圈形成,秦家军迅速往圈外退,在敌人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城楼上的投石手已经准备好。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响起,震天雷在城楼下开出了血红色的花,既惊艳又轰动! 关裕站在圈外,看着失去反抗力的敌军,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这一仗,他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三千敌军覆灭,关裕没有收兵,而是带着剩下的将士们赶去前方支援另一支队伍。 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开战,右翼要面对的是人数比自身多出一倍的敌人,想来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 然而当关裕浩浩荡荡带着人赶到的时候, 面临的,却是全副武装的荣戚扬以及他身后的三万北越军! 而关裕的右翼大军,早已经全军覆没! 荣戚扬坐在马背上,欣赏着关裕脸上的精彩表情,他眼力极佳,即使相隔这么远,他依旧能清楚的捕捉到关裕脸上的不可思议。 没错,今日这一仗,是他一早就预料好的。 前方那支被关裕全歼的队伍,只是他抛出去的诱饵,为的,就是引关裕上钩! 他了解秦家军,了解秦家,也了解秦杳手下的每一个将士,知道他们各自的优缺点。 今日这一仗,便是针对关裕来的,他命人轮番攻城,从一开始一天一夜,到现在几天几夜不停歇的攻城,都是为了引诱秦家军出城作战。 秦家军向来心气儿高,守城对他们来说就是屈辱,这样的屈辱短时间尚可忍受,可时间一长,即便再有血性的军队,都会变得不再善战,失去大规模作战的勇气。 关裕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及他只需要命人不停歇的攻城,关裕自己就会先撑不住,在有一天出城作战! 而他则只需要等待即可,无需太久,因为关裕等不起。 所以便有了眼下的场面,他三万精锐整装待发,而对面的关裕,身后堪堪不到三千人马,其中还不乏有伤员。 胜负一目了然,关裕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自己今日上当了,不,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了荣戚扬准备好的陷阱里,自己被利用了而一点不自知。 今日他恐怕难逃一死,从看见荣戚扬的那一刹那,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周围的暗流涌动,此时,他已经北越军包围了! “关将军,咱们也算是旧交了,今日你若投降,本帅饶你不死且厚待于你。” 荣戚扬隐居之前,也是苍北战场的常客,他年长于关裕,初次见面时,关裕还是个毛头小子,凭借本事在秦家军占有一席之地,并且跟在当时的秦帅身边,是个很出色的小将。 后来两人也交过手,他欣赏关裕的气魄和忠心,但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关裕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荣戚扬,对他的厌恶依旧如当年一般,且不减反增! “投降?”关裕冷哼一声,随即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生死而已,何足挂齿,本将忠于秦家军,忠于秦帅,绝不投降!!!” 说着,关裕就率先发起了进攻,他就是死,也要在荣戚扬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身后的秦家军早已视死如归,随着关裕一声令下,秦家军迅速移动,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壁垒,把试图近身的敌军都阻挡在了外面。 然而这并非长久之计,敌我双方力量过于悬殊,北越军很快就大批量的碾压而来,他们只能拼命应对,保全自己。 秦家军忙着御敌,关裕却神不直鬼不觉的杀到了荣戚扬面前,荣戚扬身边保护的人很多,都无需荣戚扬亲自动手,他手下的人已经把关裕重重拦截。 即便关裕使出浑身力气,也近不了荣戚扬的身,他被团团围住,以一敌多,分身乏力。 身后的秦家军一个个倒下,每一个倒下的将士们手里都紧握武器,双手双脚还做着防备的姿势,仿佛只要有召唤,随时可以站起来一般。 荣戚扬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毫无波动,他计划着关裕死后的事情,关裕一死,飞鸿关必破,随后他便可直奔应朝关,应朝关只有一个宋怀生,根本不值一提。 一个月之内,他必将拿下北境,然后挥师南下。 至于秦杳,北境一破,她后继无力,从北越撤兵是必然,他都无需亲自动手,一切便会变成自己预想的那样。 “铮——”正当荣戚扬在脑海里计划着挥师南下之时,一支箭不偏不倚的朝他眉心飞来,本能让他下意识的偏头,箭矢正中他身后的帅旗。 这一箭把旗杆拦腰折断,飘扬的帅旗轰然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远处,荣戚扬也不例外,在看清来人那一刻,他布满眼纹的双眼迸发出如炬的目光,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 温照凛一袭黑色盔甲坐在马背上,直起后背双手满拉弓,在跟荣戚扬对视那一刹那,三箭齐发,马背颠簸,却一点不影响他的准头。 而温照凛身后,是赶来救人的叶戟和红鸾阁的杀手,他们率先没入战场,在荣戚扬眼皮子底下,救走了受伤严重的关裕。 广平军紧随其后,震天雷率先登场,爆炸和烟雾此起彼伏,广平军立刻投入战场,不远处的小山丘上,大量的广平军打马而来,他们手上个个都拿着一把弓箭,漫天的箭羽在战场散落,广平军也因此顺利扭转局势,很快就制约了北越军队高涨的气势。 广平军人不多,但出其不意的出场给了他们很大的优势,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们轻松就解决了对方最精锐的队伍,且这些广平军都是刚从内地战场抽调的人马,经验丰富,战斗力爆棚,直接就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叶戟和红鸾阁的杀手并未闲着,本着有仇当场就报的原则,在把关裕救回来之后,他们又再一次潜入战场,手起刀落砍下了方才跟关裕对战的那几个人的人头,一点没有拖泥带水,就连荣戚扬想要施救都没有机会。 突然的救援打破了战局的平静,胜负颠倒,荣戚扬不得已下令收兵。 他虽没有见过温照凛,但关于温照凛的事迹,他这一年的时间里,可是每日都能听到,所以就方才那一眼,他就确定了温照凛的身份。 温照凛怎会出现在此?! 荣戚扬很是疑惑,但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多想,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和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拾残局。 “广平王搞偷袭,实非君子所为。”战局将歇,两人各占一阵,荣戚扬率先开口。 温照凛微微一笑,气势却如君临天下,“本王非君子,荣帅觊觎别国土地,强抢掠夺就高风亮节了?” “开疆拓土乃本帅职责,且胜者王败者寇,如何算是强抢掠夺?” “说得好,没想到荣帅对咱们中原的文化这么了解,本王刚成为胜利的那个王者,希望荣帅,不会是下一个灰溜溜的败寇。” 说完,温照凛不给荣戚扬说话的机会,高傲的转头,带着人潇洒回去了。 第189章 鹿死谁手可不一定 北越大营。 荣戚扬铩羽而归,跟在身后手下一个个大气儿也不敢出,彼此眼神交换,谁都不敢主动开口。 荣戚扬回到帅帐,一言不发的坐下,余光瞥见了面前桌子上不知何时送来的密信,他翻开一瞧,正是关于内地战场的最新消息。 朝廷已经兵败如山倒,广平军正在迅速接管东堰国的各个关卡,温照凛俨然已经成为中原新主。 “砰——”茶盏遭殃,荣戚扬虽已经年迈,但力气不减当年,脾气也是比当年更加火爆。 跟着他进来的几个手下噤若寒蝉,听见这动静更是纷纷屏住了呼吸,后背僵硬,杵在原地冷汗直冒。 “废物!”荣戚扬怒呵一声,“敌军都到家门口了,你们竟然一点没察觉?” 荣戚扬很生气,气今日突然出现的温照凛给自己沉重一击,但更气的,却是自己手下这几个废物,警惕心都喂给狗吃了! “荣帅息怒,此次是末将疏忽,末将甘愿受罚,但请荣帅给末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话的是荣戚扬手下负责与内地探子联系的副将郎昆。 郎昆这话一出,荣戚扬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将功赎罪?温照凛远在内地你都不能完全打探清楚他的消息,现在人在你跟前,你哪里来的胆子说这话?” 原以为荣戚扬这话会让郎昆知难而退,却不曾想郎昆却信誓旦旦的说道:“在中原腹地末将或许不是温照凛的对手,但眼下是在北境,咱们跟北境打交道多少年,他温照凛可不是能比的。” 郎昆的话点醒了荣戚扬,的确是这样,真要论起来,他温照凛才是这北境战场的新人,在这里,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北境战场,他荣戚扬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一生戎马,他之所以能在北越威名远扬,可不就是因为他在这里的功勋嘛! 很多人都不知道,当初秦家军驻守的不仅是苍北那个弹丸之地,而是包含苍北在内的整个北境边防,那时候,他们几乎在北境的每一个战地都交过手,所以他对北境的每一个战略要点都无比清楚,这也是为何他能在超短的时间内击败吴山林,占据齐蒙关和渝关在内的几个重要关卡的原因。 这一切,都源于他对北境战场的信任! 想到这些,荣戚扬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变得自信起来,他倚在椅背上,脑子里浮现出了整个北境的地图。 说起来他应该感谢东堰朝廷,若非他们上位者的多疑,处心积虑的削减秦家在北境的制约权,将秦家赶到苍北,让秦家军退出北境,否则他如今也不能这么轻松的掌控半个北境。 如果当年秦家没有退出北境,他现在面对的就是对北境战场无比熟悉的秦家军,胜算至少要往下掉三成,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啊! 荣戚扬态度的转变让下面的几个人心里不仅舒了一口气,狮子的毛被捋顺了,他们才能在狮子旁边顺畅的呼吸。 “虽然温照凛带来援军,但他对这里不了解,荣帅无需过多的关注他,咱们的对手依旧是手下败将关裕,虽说今日未曾取关裕性命,但关裕重伤,短时间内不可执掌大军,荣帅只要按照计划正常推进就即可。”郎昆说道。 荣戚扬点头,不仅如此,他还需要加快脚步,不能给温照凛熟悉这里的机会,他需要在温照凛彻底掌控北境战局之前,就把北境掌控在自己手里。 不过温照凛也是不能忽略的,郎昆的话有道理但却不能全然这样做。 “柴陇关现在情况如何?” 郎昆闻言,答道:“军师正指挥着将士们攻打柴陇关,柴陇关现在的守将是温照凛手下的邵续春,能力不俗,战局尚且煎熬。” “但柴陇关人手不足,军师很有信心,十日之内必能再次攻破柴陇关。” 郎昆的话说完,荣戚扬沉默了片刻,然后立刻说道:“立刻告诉穆澹,让他秘密撤出柴陇关来见我。” “这......”郎昆不解,柴陇关对他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此时退出,此前消耗的战力等于全部白费,他很犹豫,也很疑惑。 然而荣戚扬不欲解释,只是说:“照做。” 郎昆不敢反驳,只好点头。 其实荣戚扬这样做,是经过了万全的考量,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知道柴陇关至关重要,但站在温照凛的立场,又何尝不知道柴陇关不能丢呢? 他会质疑温照凛对战场的熟悉度,但绝不会质疑温照凛对战局的判断和决策,他知道柴陇关重要,温照凛亦然,所以他断定,温照凛已经派人去支援的柴陇关,所以穆澹说的十日之内拿下柴陇关这个说法不成立! 柴陇关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攻破的。 这个时候还把穆澹放在那里,就是暴殄天物了。 以他的城府和手腕,不用来对付温照凛就太可惜了。 且上一回温照凛算计得穆澹那样惨,他正咬着牙等着还回去呢! 由穆澹牵制温照凛,任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今日的失力被荣戚扬看成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失败,是温照凛狡诈,而非自己能力不足,他很快重振旗鼓,准备再一次对飞鸿关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温照凛也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他让人封锁了飞鸿关的一切消息,关裕受伤严重,昏迷不醒,他立刻接手了飞鸿关一切军务,回到城内就开始部署,准备应对荣戚扬的后续进攻。 荣戚扬说得不错,他的确对北境的战场很陌生,也从未插手过这里的事情,但要说他不了解,那就是有点小瞧人了。 北境这几个月的每一场交战,大到领将决策,小到一战人数伤亡受伤几何,他在来的路上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对北境战场,他陌生却又熟悉。 布防好城楼的一切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没有胃口,带着阿骨回了了城内。 韩铎,叶戟以及温照凛安排在北境的人都自觉的等候在了总兵府门口,看着温照凛的身影,下意识的觉得脖子一凉,等温照凛走近,那脸色黑得,众人纷纷怀疑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他们是来保护王妃的,现在让王妃自己带兵深入敌营杳无音信生死未卜,还蓄意隐瞒,知情不报,这件事就是在温照凛神经上炸雷,简直要死! 温照凛对这些人没有好脸色,即便是韩铎这个伤员也不例外。 总兵府有专门议事的房间,众人灰溜溜的跟在温照凛身后,一边祈祷,一边感叹自己命苦。 屋子里,温照凛将佩剑往桌子上随意一扔,佩剑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他也浑然不在意,松开了笨重的盔甲,耸了耸肩才让自己舒服了一点,他冷着脸坐在主位上,双手叠放在肚子上,把跪在下面的人都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跪着的人当然也感受到了温照凛的眼神,一时间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都是跟着温照凛打拼多年的人,深知温照凛脾气和发火之前的习惯,仅一眼,他们就恨不得化成一滩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王,王爷......”先开口的是叶戟,面对温照凛的眼神,他不由得有些结巴,“红鸾阁的人已经在全力搜寻王妃的消息了,属下也已经跟王妃留在北越的探子取得了联络,他们会盯紧呼延桀的一举一动,全力打探王妃的消息。” 秦杳的消息是在三日之前突然中断的,毫无征兆,叶戟得到消息的时候,当即就吓了一跳,心凉了大半截儿。 秦杳自从离开之后,一直都跟叶戟保持着联系,她知道温照凛迟早会知道自己离开北境的消息,她不想让叶戟难做,所以一直主动报备自己的行踪,也好让叶戟在温照凛面前有个交代。 叶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收到秦杳的消息都会下意识的松一口气,感叹自己又活了一天。 他甚至单独从红鸾阁分出一直力量,只盯着秦杳这一条消息线。 可谁能想到,都这样谨慎了,最后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知道消息的叶戟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也不敢隐瞒,他知道温照凛就快要到飞鸿关了,所以当机立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希望能减轻自己的罪孽。 “荣戚扬那里属下一直派人盯着,他没机会给王妃制造麻烦,所以王妃现在暂时不会面临进退两难的险境。” 温照凛越是不说话,叶戟就夸夸冒冷汗,话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颤抖。 叶戟说话,他用胳膊肘捅咕了一下跪在他身边的韩铎,韩铎身上还有伤,叶戟这一下直接戳到他肋骨上的伤口,嘎嘎疼,嘴唇都白了。 但韩铎不敢叫唤,只能忍着,然后侧头恶狠狠的瞪了叶戟一眼,随后又不得不站出来,“王爷,是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王妃,您要罚就罚属下吧。” 当初派他来北境的时候温照凛说得很清楚,目的就是保护秦杳,他也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他在王妃在,不曾想这才多久,他就把王妃保护丢了...... 见韩铎这么说,跪在一旁的人也纷纷开口请罪。 温照凛又生气又窝火,粗鲁的抹了一把脸,强忍下心中的怒火,道:“王妃离开多久了?” “一,一个半月......”叶戟结巴道。 一个半月! 也就是在他离开北境的两个月之后! 而且肯定不是临时决定的,阿杳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恐怕这件事她早就计划好了,只有自己懵然不知,这些人更是该死,接近四个月的时间,竟然没有透露分毫! 真是好! 非常好! 真是能耐了! “从明日起,红鸾阁在北境的势力本王会——” “王爷!” 温照凛的声音被骤然打断,阿骨神色严肃的推门而入,仔细瞧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喜悦。 “王妃有消息了,人没事。” 阿骨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叶戟,方才温照凛明明就是要处罚他的。 他感激的望向阿骨,那眼神简直就是在看再生父母。 温照凛又惊又喜,急忙站起来,从阿骨手里接过了从北境传回来的消息。 片刻之后,温照凛留下一句“这笔帐本王日后再跟你们算”就匆匆离开了,留下一屋子人拍着胸脯感叹...... 第190章 坏事了 秦杳自从进入北越边境之后,便一路势如破竹,一月之内连下边境二十城,气势如虹,无人可与之较量,逼得还远在皇城的呼延桀一连三道旨意下给荣戚扬,让他回援救驾。 然而荣戚扬秉承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个人原则,把呼延桀的旨意忽视了一个彻底,随意的安抚了几句就接着执行自己的计划。 而这一切也都是秦杳预料之内,荣戚扬外露的野心过于张扬,以致于她甚至都无需过多的担忧此事。 也正是因为荣戚扬的不管不顾,激发了呼延桀的危机感,他不得不再次下征兵令,集结国内现有的所有力量来对抗秦杳。 可是北越国内两年之内已经连续两次征兵且十分严苛,这次征兵令一下,不仅激起了百姓的对抗情绪不说,征上来的兵也寥寥无几,偌大一个北越国,国土面积有东堰国三分之二,可现在能用的兵力却仅仅只有三十万不到。 呼延桀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经过和大臣们几天几夜不间断的商议,呼延桀不得不派出自己手下最后的王牌,意图在秦杳进入北越腹地、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将她阻拦在边境。 呼延桀的王牌是跟随他多年的一支军队,约摸十万人的左右,这是呼延桀还未登上王位之前,征战四方留下来的最忠心、战斗力最剽悍的王牌队伍。 这支军队他从未示人,因为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北越动荡不安,宗亲贵族人人盯着他身后的王位,保不齐什么时候他们就逼宫造反什么的,这些人,他隐藏了很多年,不曾想到最后竟然用到了这里。 他派出这支军队的同时,不停的给荣戚扬施压,命令他立刻回援。 而这一次秦杳跟叶戟的人失联,就是因为这支军队的缘故。 领兵之人叫做乾邦,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五大三粗身材十分之魁梧,满脸络腮胡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凶相,不仅如此,此人身手了得,使得一双玄铁打造的厉斧,一斧头劈下来,秦杳根本不敢跟他正面对抗。 原以为这样一个剽悍之人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不曾想他竟然还熟读兵书,兵马调度同样精通,就连秦杳都着了他的道,在路上被他伏击,被迫缓兵蛰伏。 秦杳退回风鸮城,在这跟乾邦对峙了三天三夜,期间不得已封锁一切消息,直到三日之后,乾邦先扛不住往后撤了一步,他们之间的气氛这才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这时候秦杳才松下一口气,也不敢耽搁,赶忙就重新联络上了红鸾阁,与此同时,她也终于在进入北越一个月之后,跟平俣联系上了,而平俣递给她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关于裴腾的死讯。 裴腾跟随秦杳多年,生死的交情,不曾想到最后竟然都没有见上一面。 然而她根本就没有伤心的时间,只能让人厚待了裴腾的家人,给了一大笔银子,希望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风鸮城消息复通,红鸾阁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送来,帅帐内,她一封一封的查看着送来的消息。 茶烽站在帐门口,时不时的替秦杳更换燃尽的蜡烛。 直到深夜,秦杳才从海量的消息里抬头,她捏着酸胀的眉心,舒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开口,“茶烽。” 茶烽转过身,“属下在。” “告诉平俣,让他查清楚乾邦的来历,此人非同寻常,是我们很大的阻力。” 茶烽闻言,点头,道:“消息复通的第一时间属下就让天狼出动了,他们会联络上平俣的。” 秦杳困顿至极,低着头不想说话。 茶烽察觉到了她的难受,开口询问道:“秦帅是不是有哪里不适?” 其实他前几日就感觉到了,但那时正是跟乾邦对峙的关键时候,他不敢问,只是更加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以防万一,今日战局缓解了,他才敢开口问。 可是秦杳也说不上来自己哪里不好,就是感觉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倒也不是很难受。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茶烽不放心,继续说道:“还是请傅大夫来看一下吧。” “不用了。”秦杳摇头,“他这几日忙着诊治伤员,现在不定在那个屋子里睡着呢。” “那明日属下去请。”茶烽很坚决,秦杳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 “你先去休息吧,我这里没别的事情了。” “那,秦帅早些歇息。”说完,茶烽这才有些不放心的离开了。 看见茶烽离开,秦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不是没别的事情,相反,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叶戟在信中说温照凛已经到了飞鸿关,想来现在肯定在大发雷霆呢,唉——她又骗了他...... 这回可咋收场啊! 她一直期待着跟温照凛见面,但现在,却又有点胆怯了,有些事意料之外,让人防不甚防。 翌日一早,探子很快就送回消息,乾邦近日并未有交战的打算,秦杳心里松了一口气,一个月不停歇的攻城,趁这个时候也让秦家军休整休整,面对乾邦,他们需要充沛的精力才行。 可即便休息秦杳也不敢偷闲,用过早膳之后就开始研究对策,乾邦再厉害,这一关她也必须要过,她此行,是必须要兵临北越皇城的! 只是她刚走到沙盘边上,外面就响起了茶烽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苦药味儿。 一闻这味儿,她就知道是傅晚来了。 这人每次来见她绝不会空着手,要么给她带瓶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药瓶,要么给她带一碗苦到人头皮发麻的药,简直让她苦不堪言,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见傅晚。 可是她不见不行,不仅不行,还必须隔一日就见一次。 傅晚进来,看见站在沙盘边的秦杳眉头瞬间就蹙起来了,对她的行为表示很不满意,“王妃还是多注意休息才是,听茶烽说你这几日都熬到深夜,你这......” 傅晚很焦虑,因为他很清楚秦杳的身体状况,所以见不得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可是有些话他又说不得,看见秦杳略显苍北的脸色,他也只能生憋着! 看见欲言又止满脸烦躁的傅晚,秦杳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茶烽,示意他先出去。 茶烽离开之后,秦杳很自觉的把那碗苦到发酸的药喝了,然后伸出胳膊让傅晚把脉。 傅晚把话生憋了回去,现在心里正难受着了,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深吸了两口气镇定下来,然后给秦杳诊脉。 “脉象虚浮,有些不稳,是近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王妃,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晚眉头紧皱,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很担心很焦躁。 秦杳收回手,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不没事的。” “可是现在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再耗下去,对你和——” “傅晚。”秦杳打断了傅晚的话,神色变得很严肃,“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妃,越往后拖对您越没有好处,最多一个月而已,您不能再等一个月吗?”傅晚很焦急,恨不得把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刻进秦杳脑子里。 看着傅晚的模样,秦杳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知道傅晚的意思,但她不认可,“一个月太久了,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荣戚扬随时会回援,我必须抓紧时间,否则等荣戚扬和穆澹反应过来,咱们就功亏一篑了,别说一个月,一天我都等不起。” “可是——”两人各执己见,傅晚也同样不认可秦杳的看法。 “没有可是傅晚,我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 秦家当日被灭门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出征的这三个多月以来,她日日都梦到那日的场景,秦家军的将士们在自己面前倒下,父帅被斩杀,哥哥血流不止,秦家后院被血洗,这一幕幕,越来越清晰,仇人就在眼前,她如何能忍? “真的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秦杳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看着他。 见状,傅晚也明白了,他闭上眼,缓缓舒了一口气,半晌说道:“既然王妃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听命便是,但这件事,不告诉王爷,实在不合适。” 傅晚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我会写信告诉王爷。” 告诉温照凛...... 秦杳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傅晚的意思。 两日后,秦杳带兵继续攻城,再次正面对上了乾邦。 乾邦不是喜欢废话之人,两军碰面,狭路相逢,交战瞬间打响,震天雷在战场开花,可是这一次震天雷的效果,显然没有上一次好。 短短两日,乾邦就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震天雷被秦家军抛掷在空中,还不等落下,就已经被乾邦安排的弓箭手射穿,震天雷在空中爆炸,空中爆炸的震天雷威力更大,不仅能伤到敌军,更是对秦家军也无差别损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买卖很不划算,而且,秦家军也消耗不起。 乾邦大概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敢用这样一命换一命的法子。 虽然损失大了一些,但好在有用,乾邦这法子,成功让秦杳下令暂停震天雷使用。 没有站天雷,火炮也派不上用场,双方回归到了最原始的交战方式,秦杳紧握着她的湛金枪,打马朝着乾邦杀去。 乾邦见状,夹紧马腹,同样朝着秦杳杀来。 “铮——” 兵器碰撞的声音煞是刺耳,两人瞬间分开很远,却都被这一下震得手臂发麻。 乾邦耸耸肩,缓解了手臂的不适感,随即挥着双斧又朝着秦杳奔来。 秦杳早已做好准备,湛金枪收在背后,勒紧缰绳迎面而上,在跟乾邦还有五步距离之时,湛金枪在头顶划了一个圆,然后狠狠的朝着乾邦的脖子砍去。 乾邦偏头,用右手的斧头一挡,同时左手挥着巨斧劈向秦杳肚子。 秦杳心惊,却反应极快,借着湛金枪落在乾邦肩头的力量,飞身而起,躲过了他这一巨斧。 两人出手都迅速果决,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所以两人之间很快就进入了最焦灼的阶段,你来我往,谁也不给对方一点便宜。 然而很快,乾邦就发现了一个秦杳的弱点,她下盘薄弱,每回他攻击她肚子一下的位置,她都会下意识的紧张和回避。 察觉到这一点,乾邦大喜,随后招招皆攻向秦杳下方。 当然,秦杳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应对。 然而高手过招,方寸之间便能定下胜负,秦杳有顾忌,所以这一场她注定败下阵来。 乾邦声东击西,一斧头劈在秦杳的肩膀上,巨大的豁口汩汩流血,幸好她用湛金枪挡了一下,否则整条胳膊就废了! 秦杳受伤,被困在人堆儿里的茶烽立刻就忍不住了,眼眶里都是血,手起刀落之间就是几条人命,可即便他这样拼命,还是很久才杀出重围,护到秦杳身边。 随着茶烽出现,秦杳身边突然多出了十几个人,他们仿佛凭空出现在战场一般,很快将秦杳护送到了马背上,然后迅速撤离。 这是天狼第一次插手大规模的战场,以前他们从不在战场出现,因为要隐藏身份也因为他们的战场不是这里。 但今日,他们插手了! 茶烽武功不如乾邦,但天狼却是让乾邦出乎意料的存在,对于捕杀一个功夫高于自己的对手,天狼很有经验。 不过几十个来回,乾邦就有些应对不利了。 茶烽不准备放过他,一声令下天狼再次冲上去,将乾邦团团围住。 但乾邦也不是束手等死的人,他犹如困兽一般,疯狂挣扎,在重伤之后撕开了天狼的包围圈,头也不回的没入了大军之中,让人难以找寻。 今日一仗,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秦杳意外受伤,乾邦也被天狼折磨得不轻,不过好在秦家军在交战中占据了上风,震慑住了敌人。 天狼护送秦杳王风鸮城走,路程走到一半,秦杳就彻底昏迷了。 而军营内,听闻秦杳受伤,傅晚顾不得面前疼得死去活来的伤员,立刻就冲到了军营外面,一边跑一边心中大喊,坏事了坏事了! 第191章 她应该,是期待的。 “你他妈说什么!?”茶烽把姚之沅死死抵在营帐边上,凶狠的看着他。 他刚从战场上回来,浑身都还满是血污,眼神凶得厉害,这本是缓一缓就能压下去的狠辣,可是却在听到姚之沅的话之时,变得更加疯狂和阴狠。 姚之沅被茶烽禁锢得动弹不得,两只手掰着茶烽的胳膊让自己稍微能呼吸一点。 看着突然疯狂的茶烽,姚之沅感叹不已,他试图安抚这头暴躁的凶兽:“你冷静点,现在不是你发疯的时候,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做呢!” 然而茶烽根本不想听姚之沅说这些话,他用力甩开姚之沅,瞪着他吼道:“是,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乾邦!” 说着茶烽就要去驾马,从背影就能看出他此时的愤怒和疯狂。 姚之沅顾不上脖子上的痛,扶着营帐挣扎着直起身体,一把拉住了茶烽的胳膊,“王妃有事交代你。” 他话音落下,茶烽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猛地顿住了脚步,虽然不耐烦的甩开了姚之沅的手,又大步流星的往前面冲。 姚之沅还以为他没听进去,刚要开口,就瞧见面前的那个背影突然停下,然后毫无预兆的转身,走进了一旁的营帐内。 帐内。 傅晚正替秦杳处理着伤口,秦杳似是昏迷着,但她紧皱的眉头和颤抖的肩膀说明她人还保持着清醒,身上的污血已经清理干净了,洁净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甚至布满了密汗,额间的碎发被汗珠打湿,紧紧的贴在她的额头和两鬓。 傅晚瞥了一眼杵着的茶烽,没理他,专心着手里的事情。 茶烽的视线从秦杳的脸上移开,不自觉的落在了她肚子上。 姚之沅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王妃有了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这怎么可能呢? 而且,而且......孩子留不下来是什么意思? 茶烽混乱极了,脑子里就像浆糊一样,根本理不清任何东西。 “人来了!” 茶烽正走神着呢,帐外突然响起了姚之沅的声音,随后之间他带着两个妇人走了进来。 两个妇人应该是被掳来的, 人还处于惊恐状态,看着满帐篷的人瑟瑟发抖。 “药。”身旁的士兵赶忙把准备好的药放在了傅晚手里,他包扎好秦杳肩膀上的伤口,给她喂下了止痛的药碗,然后又给秦杳喂下了一碗黑乎乎的药。 “王妃,这要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发作,您忍着点。”傅晚在秦杳身边说道。 秦杳躺在床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眶周围红了一圈,她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喝了药的嘴唇还有些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还保持着清醒,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她朝着姚之沅招了招手,姚之沅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在床边,傅晚退到了一边,方便秦杳说话。 “秦帅放心,末将会替您守好大营的。”姚之沅率先开口,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秦杳却轻轻摇了摇头,微小的动作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咬牙坚持着,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不,告诉宋怀舟,主动出击,你们兵分两路,他正面对抗乾邦,你带人绕后,咱们不能被困在这里。” 她说话很吃力,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最后几个字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姚之沅只能凭借嘴型分辨她说了什么。 秦杳还想说什么,但不等她开口,姚之沅就替她说了,“王妃您安心,末将明白您的意思,呼延桀想用乾邦拖延时间,让荣戚扬回援,末将不会让他得逞的,您放心。” 见姚之沅明白了,秦杳艰难的用嘴角扯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她又看向茶烽,茶烽会意,但却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上前两步。 “秦帅。”茶烽隐忍的看口,让人捉摸不透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乾邦不除,咱们就会被一直困在风鸮城,你——” “天狼已经掌握了乾邦的行踪,现在他也有伤在身,属下已经下了击杀令,我会去除掉乾邦。”茶烽是第一次打断秦杳的话,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见秦杳因为说话牵扯到伤口而疼得皱眉却不得不隐忍着的模样。 茶烽一直都很清楚并且轻易就能洞悉秦杳的决定,秦杳也知道,她并不生气说话被打断,反而笑着点头,“让暗卫传令池永松,让他做好准备,荣戚扬可能近日会有所动作。” 说话间,秦杳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下体传来,她下意识的想要蜷紧身体,但她胳膊上的伤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紧紧的攥着被子。 傅晚看出了她的难受,知道应该是药效发作的原因,他让茶烽和姚之沅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方才那两个被掳来的妇人。 妇人在来的路上就被告知是来做什么的,她们都是风鸮城内的稳婆,知道秦杳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傅晚想避嫌但又不放心,只能远远的站在了临时准备的屏风后面,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其实以秦杳现在的情况,喝不喝那一碗滑胎药都是一样的,孩子都保不住,她不仅有外伤,还有内伤,天狼把秦杳护送回来,一把脉他就知道了。 只是喝了那碗药,能更利落更快结束她的痛苦而已。 那碗药药效的确是厉害,秦杳从小到大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伤都受过,但这次的痛感,却是前所未有的,那股从体内往外传的痛,让她无能为力。 伴随着疼痛,她觉得下面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她双腿不自觉的抽搐,两个妇人轮流在做着什么,她什么都感觉不到,悲伤和疼痛已经席卷了她每一根神经。 帐内血腥味冲天,不受控制的弥漫到了帐外,茶烽就站在门口,他耳力好,清晰的听见了秦杳痛苦的声音,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她咬牙的声音。 士兵们一盆一盆的热水往里送,血水又一盆一盆的往外倒,茶烽就这样看着,鼻间充斥着散不去的血腥味儿,眼珠子都因此被染红了。 太阳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帐内的动静缓缓停下,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 两个妇人先出来,紧接着傅晚也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看见茶烽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就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直接倒在了地上。 茶烽这一拳完全没有收着力,是下了死手的,一拳不够,他紧接着就落下来第二拳,好在傅晚也反映了过来,立刻反击回去。 只是他功夫不如茶烽,根本就不是对手,不过茶烽大概是顾及着什么,打了几拳就停下了。 “你他妈疯了!”傅晚扶着营帐,弯腰揉着自己的肚子,仰头恶狠狠的瞪着茶烽,压低声音怒吼。 “我他妈就是疯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茶烽也把声音压低到了极致,他揪住了傅晚的衣裳,把一切都归罪到了他头上,要是他早点告诉他,他绝对不会让秦杳一个人对战乾邦的! “你以为我不想?”傅晚被揍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现在又被拎着脖子,难受至极,一脚揣在了茶烽小腿上。 秦杳身孕一个月的时候他就诊出来了,但那时候出征在即,箭在弦上,秦杳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个孩子就打断出征的计划,那时候两人分歧很大,他根本就拗不过秦杳,只能帮他瞒着,瞒着所有人。 他每天焦头烂额,生怕秦杳出什么意外,三天两头给她熬坐胎药,同时还搭配着温补的药材,想着不管怎么样,把胎坐稳了总不是坏事。 谁曾想两个月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秦杳的脉象比寻常两个月的脉象虚弱很多,她的脸色和身体也每况愈下,这时候他才猛然察觉,这个孩子对秦杳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时间越往后,不仅胎儿有危险,母体也会被拖垮,那时候他就建议不要这个孩子,趁着月份小,对身体伤害不那么大的时候一了百了。 可是那时候他们恰恰刚到达北越边境,正是最忙,行军最快,打仗最激烈的时候,秦杳怎么可能这时候喝滑胎药,然后在床上静躺一个月呢? 若真的躺一个月,到时候她面对的就是两面夹击的场面。 毫无疑问的,秦杳拒绝的傅晚的建议,只是让傅晚尽力养护她的身体,吊住她的精神。 “......本来已经说好,解决了乾邦,铲除了呼延桀最后的底牌,她就悄悄撤回飞鸿关,谁知道......” 他怎么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 “你他妈怪得着我吗?”傅晚很委屈,他只是没有话语权的治病救人的江湖野郎中而已! 听傅晚说完前因后果,茶烽不仅没解气,甚至还越来越气了,“是,不怪你,怪只怪你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狗屁王爷和这个该死的乾邦!” “老子这就去砍了乾邦,然后再找你们算账!” “你——” 傅晚没拦住怒火冲天的茶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狠跺一脚发泄悲愤,“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茶烽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傅晚猜测大概是碰上了什么意外,宋怀舟和姚之沅已经开始行动了,姚之沅先走一步,带着五万骑兵低调离开。 宋怀舟紧随其后,带着八万秦家军离开了风鸮城。 秦杳受伤不是秘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在接下来的交手中,秦家军的将士们变得异常勇猛,两天时间已经打得北越军挂起免战牌,直接避而不战,姚之沅那边更是顺利,敌军兵败如山倒,一日之下他连下敌军三座主城,风头无两。 外头打得火热,昏睡了两日的秦杳终于在清晨醒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脸上还是一片惨白,呼吸也是轻轻的。 外头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声音,她觉得有些烦躁,还是第一次,她不想听见这些声音。 她缓缓把手放在了肚子里,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楚,她应该,是期待的。 知道这个孩子留不住的时候,她去其实并不惊讶,她的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受伤中毒都发生过,又没有彻底调理好,根本就不合适孕育一个生命。 老实说,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子嗣的缘分,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早,却也这么巧...... 茶烽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不是别人,正是乾邦!他把乾邦的头挂在了风鸮城的城门上以此泄愤。 敌军群龙无首,乾邦手下的十万精兵瞬间丧失战斗力,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很快就被宋怀舟带人制服。 得到消息,秦杳心里松了一口气,立刻传令宋怀舟继续带兵进攻,同时让暗卫快马加鞭给池永松去信。 乾邦战死,呼延桀不会容忍荣戚扬继续在外,所以荣戚扬一定会回援,即便不是他自己,也会是他手下的精兵。 池永松是她一早就安排好的,率领十五万兵马驻守在北境以北,北越以南的交界处,目的就是阻击回援的北越军。 现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第192章 又带人出去了? “报——!” 北越大营,荣戚扬正紧张的等待着前线的消息,今日是他们和飞鸿关的最后一战,能不能攻下飞鸿关就看今日这一战了。 他没有亲自领兵,而是作战后方,同时指挥两队人马兵分两路进攻飞鸿关,所有的部署在前两日已经完毕,就等着收看成果了。 正在众人焦急等待之时,前方的战报终于传回来,营帐内,所有人都是一张期待胜利的脸,他们摩拳擦掌,只等着士兵说出胜利的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士兵神色慌张,跪在地上慌张的说道:“前方战事吃紧,请荣帅增派兵力!” 增派兵力? 士兵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顿感不妙,荣戚扬更是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荒唐的愤怒,要知道此次进攻飞鸿关可是有八万人之多,即便不能顺利攻下飞鸿关,那也绝不会到仅仅三个时辰就需要增兵的地步! “你详细说来!”荣戚扬压着怒火,沉着声音道。 士兵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立刻捡着要紧的地方说,“大军一到飞鸿关城楼下,两位将军就被温照凛手下的杀手刺杀,当场就没了气息。” “什么——?”帐内所有人惊呼出声,完全不敢相信士兵所说的话。 可是还不仅如此,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士兵继续说道:“两位将军一死,温照凛手下的广平军就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咱们团团包围,火炮和震天雷不要命的扔,打得将士们自顾不暇,现在副将正组织大军奋力御敌,副将让末将回来询问荣帅,是否撤兵,若不撤,请荣帅增派人手!” “另,另外,末,末将还听说,荣帅派出去的另一队人马情况更不好,已经投降了。” 士兵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纷纷看向荣戚扬,等着他拿主意。 荣戚扬也不含糊,立刻转身取下身后的兵器,抖了抖身上的盔甲,“本帅亲自去会会!” 飞鸿关战场此时一片狼藉,北越军被团团围住,一直试图找到突破口,可是围困他们的不止有广平军,还有穿梭在整个战场的神出鬼没的猛虎,他们动作迅速,目标明确,奉命绞杀每一个北越军的将领,为广平军制造出了巨大的优势,同时也在北越军中间定下每一个炸点,城楼上执掌火炮的士兵,火炮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的击中炸点。 荣戚扬带兵赶到的时候,北越八万兵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在广平军制造出的牢笼中苦苦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荣戚扬绝不允许自己八万大军就这样被困死,当即就带领着随行的将士们进行救援,荣戚扬战场上不可谓不剽悍,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从外围替被困的将士撕开了一条口子,随后他带领着将士们将这条口子不断撕大,同时跟被困在里面的将士们里应外合,撕碎了广平军的包围圈。 他知道今日已经失了先机,紧接着就要带着人往后撤。 但战场可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撤退的号角刚一吹响,转头他就对上了温照凛那张仿佛被阎王夺舍的脸。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原本已经被撕碎的包围圈,竟然无声无息的再次将他们困住,比先前更迅速,包围圈也更大。 不知为何,今日再见到温照凛,他总觉得他情况不对,浑身充斥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疯狂和隐忍。 “广平——”荣戚扬刚说出口两个字,却见对面马背上的温照凛突然面目狰狞,压低后背就朝着他冲过来。 “铮——!”两人都使用的长剑,相碰的那一刹那,火花四闪,这一碰不仅是功夫的比拼,也是内力的较量。 荣戚扬第一次跟温照凛交手,清晰的感知到他的内力深不可测,出手绝不犹豫,且招招狠辣,剑风凌厉,每一剑都正中他的要害之处,但他也觉得他疯狂无比,他的招数伤敌不假,但同时也把自己的危险区域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这完全就是一种自杀式的打法,根本不像一个运筹帷幄、稳定大局的王爷能做出来的事。 且今日这一战,有点过于宏大,投入跟产出根本不对等,他一开始就发现了,他八万兵马被困,温照凛投入战场的兵力,同样没有小于六万,且还有数不胜数的震天雷和一直不间断投放的火炮,他究竟在急什么! 荣戚扬满腹疑惑,但却没有时间寻找答案,因为温照凛的攻势越发激进,长剑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般,让人难以应对。 周围的交战声从未停歇,且不断有神秘的身影穿梭在战场,这些人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但每一次他们出现的地方,都会让北越军损失惨重。 温照凛一边跟荣戚扬交手,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荣戚扬带来增援的士兵已经跟秦家军打得分不清敌我,且不占据任何上风。 这样下去,北越军必然失败。 荣戚扬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知道今日必败无疑,他不是不知道止损的人,可是温照凛根本不给他撤退的机会,一直纠缠在他身边,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因为一分神,温照凛的剑一定会将他一击毙命! 这一战一直从天亮持续到天黑,双方伤亡都不小,温照凛和荣戚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他没能活捉荣戚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荣戚扬被救走。 他没有追,而是带着剩下的将士们回了关内。 战场一片狼藉,双方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这一仗不可谓不激烈,所以大家理所当然的以为下一仗至少会间隔三五日,可是谁曾想,后半夜之时,包扎好伤口的温照凛,趁着夜色又带着五千精兵出了城,直奔荣戚扬的大本营。 阿骨得到消息从床上惊座而起,马不停蹄的去追,却只能在城门口看见温照凛远去的背影。 “真他娘的要了命了!”阿骨无奈吐槽,可他也他顾不上其他,让城门口的将士立刻召集军医等候,又联络了韩铎和叶戟,让他们盯着军营,然后自己才拔腿去追。 他追到的时候,五千广平军已经成功偷袭了荣戚扬的整个左翼大营和粮草营,且温照凛还正准备只身一人去荣戚扬的帅营。 幸好阿骨及时赶到,将隐藏在黑暗处了温照凛拦了下来。 “王爷,您冷静点,你身上还有伤呢!”阿骨拦在温照凛面前,张开双臂不让温照凛离开。 可是温照凛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目光冰冷的看向阿骨,寒光仿佛在黑夜里闪烁,阿骨不退,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他就要往前冲。 阿骨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可是他又拦不住,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同时还不忘劝温照凛冷静。 “王爷,您千万不要冲动,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您要是受伤了,王妃那边怎么办!” 阿骨简直焦头烂额,从昨天晚上收到北越传回来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绷着,生怕温照凛一个冲动单枪匹马就找王妃去了。 谁料到他倒是没有去找王妃,而是把火气撒到了荣戚扬身上,现在还准备一个人去砍了荣戚扬。 真是疯了! “本王杀了荣戚扬,提着他的人头去给阿杳请罪!” “王妃要他的人头做什么用啊,您要是受伤了,王妃会更担心更难过的!”阿骨嘴皮子翻得飞快,脑子也飞快的转,他觉得他这辈子没有说话这么快的时候了。 可是温照凛却一个字没有听进去,手上的剑倒是越握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即便在黑夜里,都能让人感受到他冷峻的杀气。 阿骨被这样的气势震慑住了,差点没跟上温照凛的脚步。 周围都是北越军呼喊奔走的声音,倒是没人留意到隐藏在黑暗里狂奔的两个人,即使这样,阿骨也不敢松懈,依旧一边警惕一边劝人,“傅晚说了,王妃现在切忌伤怀,王妃身体和心理都受了这么大的创伤,您还要再给王妃添一刀吗?!” “孩子没了,难道您还要王妃承受丧夫之痛吗?” 阿骨这话可以说是大胆得不要命了,竟然直接诅咒温照凛,简直大逆不道。 不过好歹是把人给劝住了,温照凛猛地停下来,不带一丝表情的看向阿骨。 对上温照凛的眼神,阿骨一边在心里拜菩萨,一边接着翻嘴皮子,“荣戚扬是要杀,但把您陷入险境就太不值得了,若是您倒下了,那王妃岂不是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了?” “您别忘了,到现在穆澹都没有露面,保不齐他就等着您跟荣戚扬厮杀得两败俱伤,然后率兵回去截击王妃呢!” 荣戚扬死了,但是几十万北越军还在,只要有人接管,又将是一场危害,所以这时候跟荣戚扬同归于尽简直蠢透了。 阿骨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竭力拦住温照凛。 他知道,这些道理温照凛比他更清楚更明白,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出不来而已。 温照凛被彻底劝住了,冷静下来的他被铺天盖地的自责和愧疚席卷,虽面色不显,但心脏却像被碾碎了反复揉搓一般,疼得他难以呼吸。 他真是该死,也的确该死! 什么都没察觉到,说过不会再让阿杳受伤,却又一次次让她身陷险境,还让她怀着身孕上战场...... 他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先去解决闫曜梁,明明可以先摆平了北越这个心腹大患再解决闫曜梁的,为什么非要这么急! “温照凛,你真是蠢钝如猪!” 毫无防备了,他痛骂自己,然后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跟在一旁的阿骨都惊呆了。 好在现在两人已经远离了敌军的大营,不用那么警惕了,阿骨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脸颊上有晶莹的反光。 “王爷......”阿骨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默默的跟着,等这一夜过去,跟着回了飞鸿关内。 这次偷袭他们大获成功,荣戚扬的左翼大营被毁了个彻彻底底,粮草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阿骨一边感叹温照凛的能力,一边想着已经把温照凛劝住了,他应该能松一口气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他昨夜的确劝住了温照凛,但也可以说只劝住了一半。 温照凛不再执着于取荣戚扬的人头,但他却对荣戚扬的大本营发起了不要命的攻势,阿骨就微微眯了一小会儿,睁眼就听闻温照凛已经带着五万广平军杀到敌人面前了! “操——”阿骨长叹一声,不得不感叹温照凛这超强的精神能力! 第193章 唱戏 “主子,查清楚了,秦杳在风鸮城受了重伤,广平王这是把气都撒到了荣帅身上。” 北越军大营外,穆澹站在高处,远眺着前方一片狼藉的军营,脸上毫无波澜。 侍卫站在他身后,禀报着探子刚传回来的消息。 “温照凛连续两次偷袭,打得荣帅措手不及,伤亡惨重,但荣帅暂时还未有撤军的意思。” 侍卫说完,穆澹点了点头,“让你联络的人都怎么说?” “如主子所愿,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如此,立刻通知大军,明日便出发。” 穆澹话音落下,侍卫脸上不由得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主子真的不跟荣帅商议之后再决定吗?此事非同小可,万一......” 商议? 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穆澹嘴角微微上扬,云淡风轻的开口:“温照凛是个疯子,手下又有数万精兵,在这样庞大的力量面前,任何计策都是空谈,荣戚扬一不给本公子精兵,二不信任于我,本公子凭什么要替他做这个刀下亡魂。” 经过上次火炮在军营爆炸的事情之后,荣戚扬表面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暗地里却直接把他打发到了柴拢关,在明知道柴拢关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还只给了他几万新兵,这简直就是让他去送死,若不是自己机警,早就战死在柴拢关了。 现在又想让他去跟温照凛对阵,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的确恨温照凛上次算计他,但他不是不理智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非得现在就把温照凛怎么样的。 他完全可以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至于鹬蚌相争期间,他就去做那个压死骆驼的根稻草。 荣戚扬忙着跟温照凛对阵,忙着对付温照凛这个暴躁的野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留在苍北的四十万大军,竟然悄无声息的就少了一半。 他更不知道,当他因温照凛日夜不停歇的骚扰而焦头烂额之时,自己的军师已经打着回援的旗号带着十万大军抵达了北越边境。 只是穆澹没有料到,他们会在边境线上,遇上伏击。 池永松奉秦杳之命,率领十万大军蛰伏在边境线,目的,就是阻击回援的北越军。 如秦杳所料,北越回援大军损伤惨重,不得不停下来休整。 期间他们试图联络北越国内的兵马跟他们里应外合,可每每送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他们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北越国内,所有消息都已经在秦杳的掌控之中,早在她带兵出征的时候,他就让红鸾阁在北越的势力联络了平俣,命令他们迅速接管北越国内的消息网。 此前计划尚且不顺,但秦杳的受伤刺激到了所有人,仅仅五日的功夫,他们就全面接管了北越的消息网,任何出现在北越的密信,都被精准拦截! 所以穆澹自以为完美的声东击西,其实一开始就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王妃,穆澹已经率兵抵达察马哈,距离风鸮城大约还有三日的路程。” 秦杳自重伤之后,昏迷了足足七日,昨日傍晚才醒过来,只是人虽然醒过来了,精神头却一点不好,倚靠在简陋的行军床上,更显寥落。 茶烽不忍,但自知劝不住秦杳,只能边说边给秦杳倒了盏热茶递到她手边。 秦杳手里拿着叶戟手来的消息,看见手边出现的茶盏,她点了点头,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信,她手正凉得难受,茶盏的温度让她很舒服,肩膀都连带着放松了下来。 “穆澹是冲着我来的,你让他们不必阻拦,放他过来。” 穆澹的目的够明显,与其一直防着他,不如大大方方的跟他对线,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茶烽点头,道:“那属下这就通知宋将军回援。” 说着茶烽转身就要走,可不等他迈出一步,秦杳就出声制止了,“不必。” 茶烽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疑惑的看着秦杳,“秦帅......” 秦杳摇头,继续说道:“宋怀舟和姚之沅现在都是紧要关头,不要打扰他们,穆澹我有法子解决。” 有法子? 茶烽完全不信,要知道现在风鸮城只有不到五万的兵马,穆澹十万援军,接近一倍的兵力悬殊,而且秦杳还有伤在身,如何能跟势在必得的穆澹较量? “秦帅,您的身体还未痊愈,傅晚也说了,您现在要静养,绝不能上战场!”茶烽的语气不由得拔高了许多,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外溢情绪的异常和波动。 看着茶烽的样子,秦杳愣了片刻,随即把手中的茶盏递给了茶烽,微笑的说道:“我心里有数。” 短短的几个字,让茶烽意识到了自己的僭越,他低头看向手里还带着余温的茶盏,没有说话,随即转身离开了。 茶烽的背影尽显落寞,秦杳看在眼里,但她只能摇头。 穆澹的援军是在三日之后抵达风鸮城的,他们似乎已经对风鸮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城内的秦家军不多,所以一开始就对风鸮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对于北越军来说,风鸮城算是他们的地盘,所以在这里,秦家军讨不到一点好处,即便他骁勇善战。 面对穆澹的进攻,秦家军应对起来很吃力,而且他们人手不够,只能勉强应对。 从穆澹抵达风鸮城开始,她手里的消息就一直源源不断,穆澹这样凶猛不计后果的进攻,很明显就是在逼她露面。 既如此,她便如他所愿! 在穆澹围困风鸮城三日之后,秦杳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重新穿上了自己的盔甲和战袍。 傅晚端着药进来,被坐在案桌面前的秦杳吓了一跳,手上的药险些没保住,“王妃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小,秦杳不禁蹙眉,“最新消息,穆澹已经跟呼延桀取得了联系,我们最多还有十日的时间来解决他。” 秦杳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傅晚他们现在时间不多,需要尽快解决穆澹。 闻言,傅晚也知道事情不对,放下手中的药问道:“怎么会?王妃不是已经封锁了消息网吗?” “你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可能做到完全封锁,而且,穆澹在北越扎根多年,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平俣不可能完全拦住的。” 穆澹能顺利从边境抵达风鸮城,就已经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了,穆澹不仅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还有自己的行军路线。 “所以你是要自己跟穆澹对阵是吗?茶烽说你不准召回宋将军和姚之沅。” 秦杳没点头也没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有他们不在,穆澹才会放松警惕。” “可是你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上战场,对上穆澹根本没有一点胜算!”傅晚急了,他这几日每天都要收到三五封从飞鸿关传来的信,温照凛再三祝福要他照顾好秦杳,千叮咛万嘱咐一切以王妃的身体为重,可现在...... 还能不能让人喘口气了! “你放心,我不会拿我的身体开玩笑的,我不会跟穆澹交手的。”她又不蠢,自己身体什么状况她还是非常清楚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不会干,她从未打算把自己交代在北越这样荒凉的地方。 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再不济也得是苍北这样的故土,不然如何能安息灵魂。 傅晚不信,一脸怀疑的看向秦杳。 “你要是在不放心,就跟在我身边。”这已经是她最后的让步了。 跟在秦杳身边这个久,傅晚已经把秦杳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已经是她得底线,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希望自己不会死得很惨吧...... 傅晚的药一如既往的苦,秦杳皱着眉艰难的咽了下去,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你先出去等着吧,一炷香之后咱们再出发。” 傅晚离开,秦杳从案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枚铜镜和一小盒口脂,她气色实在太差了,顶着这么一张大白脸出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快不行了嘛。 太影响大军士气了,现在的关头,士气至关重要,也是取胜的关键。 所以当休整了近十日的秦杳再次出现在秦家军面前之时,跟往日风采别无二致,就连翻身上马的姿势都同样干净利落,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但只有一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茶烽和傅晚知道,她隐藏在背后的手已经疼得发抖,额头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马背颠簸,每一下都抖得秦杳五脏六腑揪着疼。 幸好大军扎营的地方距离城楼不远,不一会儿她就顺利登上了城楼。 此时两军刚结束了一轮交战,均在试探对方接下来的打算,秦杳梗着脖子往前走,站在了城楼边上,用千里眼观察了敌军的情况。 而城楼下,穆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出现在城楼上的秦杳,那一刹那,他是有点惊讶的,特别身边的人还说秦杳面色红润,似乎已经痊愈。 “面色红润?”穆澹对此表示质疑,“你没看错?” 侍卫摇头,然后把千里眼递给了穆澹。 穆澹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通过千里眼,他看清楚了秦杳在城楼上的一举一动,此时正举着一把弓箭对着他,弦上三箭待发,拉弓的手没有一点颤抖。 “咻——”箭离弦而出,划破长空势如破竹的朝着穆澹袭来。 三箭不偏不倚,正中穆澹面前三个侍卫,箭矢从侍卫胸膛穿过,可见其力道之大! 穆澹猛地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盯着倒下的三个人面色凝重。 “主子......”侍卫咽了咽口水,同样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了,情报有误?不然谁家重伤了还能有这样的力道? 穆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判断什么,他再次拿起了千里眼,看向城楼上。 视线里,秦杳气定神眼,嘴上带着轻而易举的笑容,悠哉游哉的样子,俨然就像是嘲讽。 想到边境线遇伏的事,加上现在的情况,穆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秦杳的全套,为了保险起见暗,他决定收兵,同时让探子再去打探风鸮城的具体情况。 听见敌军收兵的鼓声,城楼上的所有人抖松了一口气,特别是茶烽和傅晚,因为只有他们知道,哪怕再晚一刻,这场戏就唱不下去,因为秦杳已经到了极限,方才装出来的稳重和淡定已经要了她所有的精力,幸好茶烽一只手放在了她后背,给了她一个支撑点,才不至于直接倒下去。 她放下弓箭的手还抖得不行,脸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惨白的脸到即便是胭脂的挡不住。 在敌军消失在视线的那一刻,秦杳再也坚持不住,腿一软就倒了下去,这可吓坏了身后的两人,“王妃!” 傅晚连忙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药瓶,给秦杳喂下了一颗药丸,然后扶着她下了城楼。 第194章 都比不上您在他心中的份量 穆澹退兵三十里,这对风鸮城的秦家军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 加之秦杳状态好转,将士们士气逐渐恢复到最佳状态,只等着秦杳再次带领他们大破敌军。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秦杳的状况其实并不乐观,从城楼下来之后,她就再次陷入了昏迷,傅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她身边,每隔一个时辰都要给她把脉,然后给她喂下汤药。 昏迷之前,秦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可能不太好,所以立刻吩咐了茶烽,让他谨慎应对穆澹派来的探子。 幸而天狼里有易容高手,秦杳昏迷的那几日,便由天狼装扮成她的模样,时不时在军营内露面。 所以穆澹得到的情报便是秦杳伤势已无大碍,正在整顿大军。 整顿大军意在何为不必多说,情报跟预想的不符,穆澹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他不怕跟秦杳对上,凭借他现有的兵马,甚至有信心能战胜她,但他担心的是之后的事情。 他现在手里不过区区十万兵马,对抗不了回援风鸮城的秦家军,也没把握能活捉秦杳,一旦秦杳活着离开风鸮城跟他们的大部队汇合,那可就棘手了。 现在的情况,他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或者,再给他一些人马。 正在穆澹踌躇着接下来该如何之时,惊喜却来得意料之外。 呼延桀在王城自身难保,朝臣整日在他耳边吵个不停,逼他讲和,逼他退敌,不得已,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回援的穆澹身上。 他当即下令,北越国内所有兵马任其调度,他会亲自抵达前线,替穆澹牵制宋怀舟带领的秦家军,不让他们回援风鸮城。 不仅如此,他还命人快马加鞭赶往了苍北,苍北剩余的二十万大军半月之内便可同穆澹汇合,助他一臂之力! 呼延桀的决定无疑给了穆澹巨大的勇气,只要解决了回援的问题,他立刻就敢跟秦杳宣战! 风鸮城的战斗再次打响,攻势异常猛烈,秦杳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傅晚和茶烽一致决定向她隐瞒情况,御敌之事,交给秦家军。 当然,茶烽也不敢闲着,为了给秦家军提高胜算,他带着天狼悄悄离开了风鸮城,一路直奔敌营,目的只有一个,暗杀穆澹。 然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穆澹向来谨慎,特别他还非常清楚秦杳身边都有些什么神出鬼没的高手,也听闻了乾邦和手下被暗杀的事情,所以他一早就防备着这些。 他身边负责保护的侍卫不分昼夜的站岗,为了不给别人可乘之机,就连他睡觉,床边都有十几个高手侍卫把守,可以说是把自保发挥到了极致。 茶烽也没料到穆澹竟然如此小心,整夜下来,他们没有一点接近的机会。 眼瞧着天就快要亮了,为了不白跑这一趟,他只能把目标放在了穆澹的军械营。 然而当他带着人摸到军械营时,却在这里栽了大跟头。 穆澹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们会偷袭一般,一早在这里埋伏了重兵,偷袭是战场的常用手段,军械营、粮草营更是常年被偷袭,所以他这一次学聪明了,早早就预料到了情况。 偷袭不成还折损了不少人,茶烽不得不立刻回到城内找傅晚商量对策。 只是他前脚刚回城,后脚北越军就又向风鸮城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平俣从王城送来的消息,知道了呼延桀即将抵达前线跟宋怀舟对阵的消息。 情况已经脱离了预期朝着他们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一时间傅晚和茶烽都没了对策。 营帐外,茶烽神色不虞,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联络了各地暗庄,明日就派人护送秦帅离开,天狼会继续乔装成秦帅留在这里。” 茶烽语出惊人,傅晚惊讶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半晌才组织好语言再次开口,“我配——” 傅晚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身后的营帐内,突然传出了动静,他猛地转头看向茶烽。 茶烽也同样听到了帐内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转头看向他,在交换过眼神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身后。 在两人转头的瞬间,秦杳就站在两人身后 ,神色淡然,但眼里的温怒却已经表明,她已经把两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帐内,傅晚和茶烽一左一右的低头站着,秦杳沉着脸坐在案桌面前,桌子上是她昏迷这些日子两人自作主张瞒着她的消息。 “若不是我醒了过来,你们是不是准备直接把我送回去?” 秦杳语气不善,傅晚和茶烽的头压得更低了,知道他们这次是犯了大忌讳,话也不敢说,只能保持沉默。 秦杳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说话有些力不从心,看着两人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茶烽你先出去吧。” 茶烽突然被点名,抬头看向秦杳,犹豫半响,看了看傅晚,最后缓缓退了出去。 傅晚被留下,心里直冒问号,不知道秦杳用意何在,他缓慢抬头,不解的看向秦杳,“王妃有别的吩咐吗?” 秦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两地战场的情况,“荣戚扬不到局势崩了绝不会退出北境,所以王爷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支援咱们这里。” “如果现在我们从这里撤兵退回飞鸿关,那么穆澹一定会紧随其后,届时飞鸿关面对的,就是两方压力,两个战场,北境有所少人你心里清楚,能不能同时对抗超过六十万的敌人你也清楚。” “内地战场已经停战,王爷已经决意从内地调兵。”傅晚开口说道,想劝秦杳放心。 可是却并没有得到意想的结果,“停战不代表万事大吉了,人心浮动,稍有点实力的都野心勃勃,想要在这乱世分一杯羹,若此时把广平军调到北境战场,王爷拿什么立威?北境战场复杂不已,平复两方股量,需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 “到时候内地再次割据,那你们这么多年的谋划就功亏一篑了!” “这是你想看见了吗?” 内地多大的疆土,需要的将士何止百万,更何况经过这么久的征战,广平军的兵力也根本就没有百万,用来立威镇压反派也就堪堪够,哪能再调他们被北境参战呢? 秦杳心里很清楚,现在内地镇守的广平军,根本就不能随意调动,否则格局一定会发生变化,温照凛谋划十几年的事,必定以失败告终。 她不愿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平静,傅晚低着头不知道思考着什么,秦杳看着他,目光越发坚定,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傅晚。” 傅晚抬头,迷茫的看向秦杳,“王妃......” “我记得你说过,你师叔当年闯荡江湖,结识过一个术士,从他手里得到过一个东西,现在这东西在你手里。” 秦杳话音落下,傅晚眼珠子都瞪大了,一脸的不敢置信,下意识的久摇头,右手不自觉的护主了心口的位置。 “王妃......”傅晚苦笑,往后退了几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杳看出看傅晚的拒绝,她笑着摇头,“对别人来说不是好东西,但对我来说,却是眼下的救命稻草。” “可是——” 傅晚依旧想要拒绝,但被秦杳无情打断,“只需要七天,七天就行。” 北越局势其实并不复杂,呼延桀根本不足为惧,他自以为亲自抵达前线就能牵制宋怀舟,殊不知就他行动不便的样子,在战场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给她制造了机会。 “在敌军回援跟穆澹汇合之前,是我最好的机会,我有把握在七天之内解决穆澹,只要七天。” 池永松还在边境,能替她争取不止七日的时间,她是很有把握的,只要身体状况允许。 “王妃,王爷已经派人过来了,你再等等,或者你在背后指挥,让将士们冲锋也是一样的,天狼也可以易容成你的模样,不会让穆澹察觉到了,不一定非要你亲自出马的。” 秦杳摇头,“来不及的,这本就是穆澹的地盘,越往后拖,胜算就越小,样貌可以易容,但脑子却不能复刻。” 战场上瞬息万变,她一个经验丰富的都不敢说能全权掌控战局,更别说一个赝品了,难不成战场上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人来回奔走告知她,然后再由她做出决定,最后送回前线吗? 这样一来,他们就失了先机了,谈何胜利? 傅晚依旧犹豫,他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当初他能留下这东西,全是因为担心温照凛战死沙场,有这东西,暂保一命,至于后遗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可以穷尽一生想尽一切办法。 但秦杳不一样,若说她身体状况好、底子厚实,她当然愿意给她助她一臂之力,可是就她现在这虚弱的身体状况,这一记猛药下去,身体是暂时好了,可等药效一过,根本就预料不了结果的。 是生是死还是半生不死,他都难以想象。 “王妃,不行的,太冒险了。” 傅晚油盐不进,秦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即点头,“好吧。” 傅晚闻言,松了一口气,可转眼就瞧见秦杳撑着桌沿站了起来,拿起身后的盔甲往身上套。 “王妃这是做什么?!”他大惊失色,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秦杳低头,自顾自的整理着盔甲,“我不会做战场的逃兵,这是秦家军的准则,也是秦家家训,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 “你有你的坚守,我也有我的原则,你不用劝我。” 她虽然受伤严重,但盔甲还是利索的穿在了身上,湛金枪就在她手边,拿在手上的那一刻,她只觉无比的亲切。 这么多天没碰这个老朋友了,还挺挂念的。 傅晚看着秦杳的一举一动,心中五味杂陈,“王妃,您这又是何必呢?王爷的大计固然重要,但都比不上您在他心中的份量。”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这样做。” 付出都是相互的,温照凛对她不计后果的付出,可她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用半生换来的成果。 “既如此,就先预祝王妃,大胜归来,得偿所愿。” 傅晚先一步离开了营帐,秦杳目送他离开,帐帘一掀一合,帐内只剩下秦杳一个人,以及一瓶摆在桌子一角的白色药瓶。 第195章 穆澹之死,败局已定 因为茶烽的偷袭,北越军这次对风鸮城的进攻格外的猛烈,大概是为了以防夜长梦多,所以穆澹不仅派出了自己大部分的兵马,还亲自坐镇,坐在战车上指挥大军攻城。 秦杳出现在城楼上的时候,秦家军正奋力抵抗着,弓箭手和投石手换了一轮又一轮,但却依旧抵不住敌军的进攻,震天雷不停的炸响,北越军似乎已经习惯了震天雷的威力,一拨人倒下,很快又有人继续冲上来,他们已经不再恐惧,甚至能灵活的避开震天雷的爆炸范围。 眼下的情况对秦家军来说并不乐观,火炮虽然威力大,但她此行携带的炮弹并不足以支撑这么大规模的战斗,所以即便有火炮加持,面对穆澹十万大军,守城的秦家军也相形见绌。 而且,这样窝囊的打法根本就不是秦家军的风格,所以当秦杳在城楼上观察的半个时辰之后,果断决定出城迎敌! 她冒着生命危险服下的药,可不是让她做一个守城之主的! 半个时辰之后,在城楼上秦家军的掩护下,秦杳亲自率领两万秦家军出城迎敌。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躲在敌军中央的穆澹! “杀!” 秦杳首当其冲,她坐在马背上,压低重心,背着湛金枪,盯着眼前的战场目光如炬,漆乌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带着秦杳飞快的靠近了敌军, 远处的战车上,从秦杳出现在城楼上的那一刻,穆澹就未曾把目光移到别处,他坐在战车上,看着秦杳在带着大军迎战,她身手依旧那样矫健,完全不像一个前几日才受过重伤的人,他的将士们在秦杳手下连一招都接不下,甚至还未跟她正面交锋就已成为枪下亡魂。 秦杳气势那样恢宏,带着秦家军轻而易举就把北越军撕开了一条口子,她就像刀尖,所到之处血流不止,她身后的秦家军就是刀刃和刀背,刀刃跟随她冲锋杀敌,刀背护着她身后,宛如一堵不可撼动的墙,让任何有所企图的人都望而却步。 这样的默契,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的。 “主上,秦杳的攻势太猛了,这样下去外线很快就会崩溃,您——” 手下的话没说完,穆澹抬手就打断了他的话,“不急。” 手下虽然疑惑,但此刻也只能噤声,恭敬的站在穆澹身后,继续盯着战场上的变化。 穆澹依旧淡定,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奋力厮杀的秦杳,他得意的呢喃着,“进来吧,进来吧......” “不能再往里进了!”副将杀出重围终于来到了秦杳身边,看着已经杀红眼的秦杳,他急切的开口道:“再往里咱们很容易陷入他们的包围圈的,秦帅!” 副将的话没有让秦杳手下的动作停顿半分,她一枪插在了敌人的胸口,湛金枪把敌人死死的定在地上,她单手撑在马背上,一个回旋踢解决了企图靠近她的敌人,落回马背时,利落的拔出了湛金枪,枪头在空中划过,又是十几个敌军倒下。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而已,死在她手下的敌军已经数以百计,但她的目标却始终只有一个。 然而她也很清楚,不可能仅凭这两万人就能取下穆澹的脑袋,副将不说那些话她也清楚不能再继续往下了,否则一定会陷进穆澹的包围圈。 “撤!”转身的那一刹,她转头看向了穆澹的方向,眼里的狠辣毫不掩饰,似乎在告诉穆澹,她一定会打败他! 大军撤退,城楼上的弓箭手和投石手立刻得到信号,漫天的箭雨和震天雷立刻落下给他们打掩护,火炮频频发射,很快就在秦家军和敌军之间划开了一条分界线。 “主上,他们撤了。” 穆澹毫不意外,他从未把秦杳想得那么蠢,“继续攻城。” 敌军的攻势一直持续到了天黑都没有结束的意思,秦杳知道穆澹这是要跟她耗到底了。 现在的局面,他们谁先往后撤,谁就成了输家,她不会往后撤,反而还要接着往前冲! “茶烽。” “秦帅。”茶烽低头应道。 “红鸾阁的人是不是都已经到了。” 茶烽点头,“照王妃的吩咐,人都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您吩咐。” “按原计划进行,你亲自带去。” “秦帅......”茶烽有些犹豫,不愿离开秦杳自己单独行动,“属下已经交代清楚了,我还是留下来保护你吧。” 秦杳没回答,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茶烽眼神暗淡了下去,低落不已,“那,属下告退。” 茶烽离开一晚上,到天亮都没回来,敌军还在不停的攻城,一波一波的不间断,城楼下的尸体都快堆积如山了。 等天彻底亮堂的时候,秦杳再次带着两万秦家军出城正面迎敌。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选择跟敌军正面交锋,而是采用迂回战术,一直在敌军外围徘徊,让他们摸不着她的重点,最后在他们出其不意的地方,杀入了敌军的右翼大军,并且成功斩首了右翼将军。 按理说这时候她应该见好就收,但出乎穆澹意料的,右翼将军的首级似乎并未满足秦杳的胃口,她竟然还有继续交手的意思。 “主上,秦杳今日有些反常。”这样的反常,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看出来了。 穆澹蹙眉,观察者秦杳的动向的同时,脑子里分析着这反常背后的危险。 秦杳不是一个不懂见好就收的人,她一直耗在这里一定有别的原因,要么她胜券在握,今日决定跟他决一死战,要么,就是她在掩饰什么,用自己做那么诱饵! 想到这,穆澹这才留意到,秦杳身边,今日的确是少了一些人,他多次跟秦杳交手,每次秦杳身边都会有高手掩护着,还有一个功夫极高的男人贴身保护着,而今日,那个男人不在! “声东击西!”穆澹醍醐灌顶,立刻转头吩咐道:“立刻带人回去拦截!” 回哪里不言而喻,他们身后,只有他们的大本营! 可他话音刚落下,余光就瞥见大军中,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穿过重围正朝着他跑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会带来好消息。 “主上,不好了,有人偷袭了咱们的大本营,左翼大军全军覆没!粮,粮草也被,被烧了。” “你说什么?”穆澹不敢置信,左翼大军足有八千人,加上他刻意留下的,足足一万五千人,一晚上的功夫,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昨夜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兵马,穿着咱们士兵的盔甲,大概有五千人左右,左翼将军还以为是主上派他们回来的,就没有设防,不曾想他们一靠近就发难,把大本营围了,还有一群身手了得的黑衣人,他们杀了左翼将军和副将,也杀了骑兵统领,他,他们就像魔鬼一样,见一个杀一个,咱们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士兵的话让穆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一脚踹飞了报信的士兵,怒火中烧。 “秦杳!”他猛地转头看向了正在战场厮杀了秦杳,心里一个劲儿的发问,她哪里来的五千人马! 这些人又是怎么出现在他的后方的! 难不成秦家军都学会了遁地不成? “来人!” 不管这五千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他都一定要搞清楚,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给他背后来一刀! “末将在!” “立刻率五千人马回援大本营,不管对方是谁,一律绞杀!” “是!末将领命!” 另一边,秦杳也终于收到了茶烽的消息,听说计划一切顺利的时候,立刻撤兵回了城内。 这一次,穆澹没有再下令攻城,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这样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了天黑,穆澹都没有继续攻城的意思,但秦杳不敢放松警惕,她一直待在城楼上,并且让将士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戒备。 终于,在后半夜时,平静被再次打破,敌军对风鸮城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一茬一茬的北越士兵前仆后继,短短一个时辰,刚被清扫干净的城楼根,又堆起了一丈高的尸体。 穆澹的暴怒在秦杳的意料之中,毕竟任谁被这样戏耍恶搞,都不可能坐在心平气和。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偷袭大本营的五千士兵,也没人火烧粮草营,这一切,都是秦杳骗穆澹的而已,为的,就是借力打力,让他们自相残杀,茶烽好趁机带着人破坏穆澹留在大本营的一切。 她一开始要的,就不是穆澹留在大本营的那些人,而是穆澹的消息渠道! 切断了他的消息来源,穆澹在战场就,就将孤立无援! 眼下穆澹这样疯狂的发起进攻,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必须冲出风鸮城,否则必定会被困死在这里! 可是秦杳不会给他任何反扑的机会! 一连三日,她都率领秦家军跟穆澹正面交锋,每一次都杀得对方节节败退,而对方的气势,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逐渐萎靡。 加之她趁乱安插在敌军内部的探子发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使得敌军攻城的气势,变得一日不如一日。 一连五日下来,秦家军伤亡不到三千人,而敌军,初步估计已经折损近三万人,而且他们士气低迷,完全不能跟士气高涨的秦家军相比。 这样的情况交手,她必胜! 秦杳本想着再缓一日,等穆澹彻底疯狂起来再宣战,这样能彻底击垮他的心底防线。 可她高估了穆澹,也小瞧了穆澹。 第六日晌午刚过,穆澹就再次对风鸮城发起了进攻,他亲自击鼓,说着那些振奋人心的话,家国存亡刺激着每一个北越士兵的心弦。 “人生自古谁无死,将士们,秦家军不是高山,不是洪河,绞杀他们,你们的名字将被历史承载,你们将是北越建国以来,最精锐的士兵,每一个北越人,都会为你们骄傲!” “击败秦家军,活捉秦杳!” 战鼓轰隆隆的响,每一下都击中北越士兵的心尖,他们被振奋了,跟着穆澹高喊:“击败秦家军,活捉秦杳!” “击败秦家军,活捉秦杳!” “击败秦家军,活捉秦杳!” “杀!活捉秦杳,加官进爵!赏黄金万两!” 被激励的敌军恢复了战斗力,可是这样的效果总是短暂的,秦家军是不需要激励的百战精锐,家国情怀一直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不需要在战场上激发。 所以即便是面对多出自己一半的敌人,秦家军也毫不退缩! 风鸮城的城楼下,秦杳已经陷入了激战,杀红眼的她,一枪斩两人,长枪一扫,无人敢近身! 而乱军之中,一群衣着特殊的人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在千军万马里显得那样不起眼,但却所向披靡,他们的出手速度和进攻速度,迅速得让人移不开眼,他们的出现 顷刻间就改变了战场格局。 他们杀过重围,目空一切,眨眼就来到了秦杳身边。 为首的那个人将秦杳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然后整队人顷刻间化身成一把利剑,北越军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他们是刀,毫不费劲就斩碎了穆澹精心为自己打造的保护伞,把穆澹直接暴露在了秦杳面前。 穆澹无路可逃,依旧有节奏的击鼓,他知道秦杳在向自己靠近,但他丝毫不惧。 “你输了。” “哈哈哈哈——” 穆澹大笑,他没有说话,而是专注的击鼓,目不斜视,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将士们也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最后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他才停止了击鼓。 他随意的把鼓槌仍在一边,转身看向秦杳,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宛如一个没有情绪的物件儿,只有带笑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有点生气,“下辈子,我会赢你。” 说完,他猛地倒地,嘴角吐出鲜血。 从带兵回援开始,他就在嘴里藏了毒,赢了,他用来毒杀秦杳,以绝后患;输了,他送自己一程,绝不做阶下囚! 第196章 本王陪她一起死 穆澹的死对眼下的秦家军来说,无疑是激励了他们的军魂,风鸮城在顷刻间响彻了秦家军的欢呼声,所有人都清楚,这不仅是风鸮城的胜利,也是他们攻下北越面临的最重要的一场胜利。 可以说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已经拿下了北越的半壁江山,另一半,也即将唾手可得! 欢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看向了秦杳所在的方向,瞩目着她。 秦杳站在穆澹尸体边上,微微低头,淡漠的看着死去的穆澹。 她是解气的,亦是痛快的,当年之事,茶烽早已替她查清楚,秦家后院起火,女眷悉数被杀,都是穆澹派人做的,呼延桀在前线操纵北越军,他就把目光放在了秦家后院,在最后一战中,几乎灭了秦家满门。 想到当年秦家后院的惨状,秦杳眸子里就控制不住的迸发出恨意,握着湛金枪的手越发收紧,关节处都泛着白光! 她当年发誓,要让那场战争的参与者赎罪,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几十万牺牲的秦家军,现在,穆澹是第一颗献祭的头颅! “哈——”秦杳高喝一声,湛金枪被她高高举起,全身力气都积蓄到了胳膊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下了穆澹的首级! 湛金枪插在穆澹的头发里,将头颅高高举起,她转身看向身后的秦家军,血液开始在身体里流窜沸腾,“将士们,这是我答应你们,也是答应那些牺牲的秦家军先烈的,会用敌人的头颅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今日,本帅做到了!” “穆澹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曾经伤害过你们的人,本帅都会让他们永生永世向秦家军忏悔!” 秦杳充满内力的声音几乎能穿透城墙,城楼上和城楼下的将士们欢呼成了一片,“哈——!” “哈——!” “哈——!” 这一刻,他们看向秦杳,在她身后,他们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当年天水的那个战场,拼死不退的秦老将军,倒下又挣扎着站起来的无数秦家军,那是他们秦家军永不磨灭的军魂! 他们曾经颓废过,被信任的朝廷抛弃过,也曾自我怀疑过,但这一切,都不足以摧毁秦家军的任何一员,那刻在骨子里的不屈和忠诚,会点燃他们每一个至昏至暗时刻,让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合格的秦家军军人! 将士们高昂的声音也同样振奋了秦杳,她眼眶酸涩,热切的看向欢呼的秦家军。 而就在这时,刚刚停歇的战场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秦家军,他右手高举着秦家军军旗,面露欣喜,“捷报——!” “宋将军捷报——!” “北越皇帝呼延桀阵亡,北越朝廷请求议和,北越战败——!” “北越战败——!” “北越战败——!” 巨大的惊喜仿佛在每个人头上敲了一闷棍,包括秦杳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宋怀舟的战报被实打实的落到秦杳手里,大家才如梦初醒,纷纷看向秦杳,眸子里都带着期待和压抑的兴奋。 秦杳同样不例外,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战报,好一会儿才在茶烽的提醒下缓缓打开。 是宋怀舟的亲笔,上面详细阐述了他离开风鸮城跟北越军作战的经过,也交代了呼延桀的死因,现在他已经跟姚之沅汇合,预备兵临北越王城! 呼延桀的死不是意外,他一出王城,就被平俣盯上了,在他即将和前线北越军汇合之前,平俣联合红鸾阁在北越的势力,对他进行了围追堵截,双方多次交手,最终,呼延桀不敌红鸾阁和平俣的力量,被平俣杀于谟沙坡。 呼延桀一死,宋怀舟立刻联合姚之沅对北越军发起猛烈进攻,不出三日,失去主心骨的北越军就溃不成军,而北越朝廷自知已经无力回天,也不管呼延桀尸骨未寒,立刻宣布投降,愿意即刻迎秦家军进王城! 而宋怀舟经过打探分析,确认北越朝廷只剩最后一口气,所以决定即刻占领北越王城,宣布北越灭国! 多年夙愿终得以完成,秦杳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纸上,她扬起战报,看向秦家军,随即高喊:“北越——战败!” 巨大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将士们互相拥抱在一起,分享表达着彼此的喜悦,对他们来说,这不仅是一场艰难的胜利,更是一场使命的完成,意义非凡,是值得庆祝欢呼、值得载入秦家军史册的大事! 看着同样喜极而泣,欢呼雀跃的秦家军,秦杳心里的大石,终于算是落下了。 她站在鼓台上,转身迎着落日的余晖,面向苍北的方向,以秦家军的身份,行了一个代表忠诚的礼,脸上的笑意前所未有的轻松。 秦杳的行为同样影响到了鼓台下的秦家军,他们随之转身,注视着秦杳的背影,右手握拳放于胸前,微微鞠躬,问候牺牲的将士们、告慰每一个灵魂,同时也表达对秦杳的忠心! 夕阳昏昏,落在秦杳满是血珠的脸上,欣慰的轻启红唇,向秦家列祖列宗宣告这个喜讯,“赢了......” 两个字,敲定了北越局面,宣告苍北和北越之间,长达百年的交战就此结束,而秦杳也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倒在了鼓台上! “秦帅——!” 茶烽一直都知道秦杳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在她昏迷即将倒地之时,眼疾手快的把人扶在了怀里。 风鸮城,某客栈内。 秦杳穿着浸血的里衣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傅晚弯腰站在床边,全神贯注的往秦杳身上施针,每一针,都快准狠,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他此时已经满脸汗珠,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打湿,足以见此刻的他有多紧张。 而秦杳身上,从发根到手指头,密密麻麻的,足有几百根银针! 茶烽一直徘徊在门口,向来冷静的他,此时此刻也乱了分寸,若非身份有别,他真恨不得守在秦杳身边,替她受这份罪。 从天黑到天亮,傅晚进去了多久,他就在门口徘徊了多久,虽然自己一口没吃,但却不忘吩咐人准备秦杳的那一份。 傅晚出来的时候,早膳刚好送到茶烽手里,看着茶烽手里的早膳,傅晚知道不是给自己准备的,他摇了摇头,实在没力气说话。 茶烽明白他的意思,希冀的眼神瞬间落空,手里冒着热气儿的粥似乎也瞬间凉了个彻底,他看着傅晚,语气里带着悲哀的请求,“还有机会的,对吗?” 傅晚靠在门上,没有接话,等茶烽眼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他才缓缓开口,“我封住了她所有经脉,暂时让她进入了假死状态,但维持不了多久,十日之内若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你,”茶烽如何愿意听到这这样的话,手中的托盘‘轰’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巨响,他抓着傅晚的胳膊,使劲晃他,“十日?十日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神医吗?那药不是你给她的吗?你怎么会没有解决法子?” “你,你师傅,师叔,不是很厉害的神医吗?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 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席卷了茶烽,他已经顾不上身份和立场,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在意的人就要命不久矣!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死死的盯着傅晚,试图在他脸上看见转机。 可傅晚却依旧摇头,挣脱了茶烽的禁锢,“我已经通知了王爷,王爷应该很快就到了。” 留下这句话,傅晚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茶烽一人盯着紧闭的房门发呆。 客栈寂静得可怕,他甚至能听见每一个人的心跳声,那样强健有力,可他想要听见的那个跳动声,却微乎其微,甚至比不上呼吸声重。 他,好像真的抓不住了...... 茶烽就这样在门口守了两天两夜,直到一个许久未听过的脚步声出现。 那一瞬,他立刻重燃斗志,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眸子里冒着仇恨的目光,紧紧看向脚步声的方向。 温照凛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终于是赶到了,可迎面而来的,却是茶烽毫不留情的一记重拳。 意外来得太突然,温照凛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阿骨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茶烽第二拳落下,两人才清醒过来,“你发什么疯!你看清楚这是谁!” 阿骨还以为茶烽看错了人,挡在温照凛面前试图让茶烽看清楚来人。 可他这么一说,茶烽更生气了,一脚踢开了毫无防备的阿骨,继续朝着温照凛开火,“我他娘的打的就是这个道貌岸然只会说空话的废物!” 温照凛身上伤口不少,根本不是茶烽的对手,踉跄了几步撞在了走廊边的栏杆上,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阿骨非常清楚温照凛的情况,也顾不上自己,立刻又拦在了茶烽面前。 “你冷静点,王爷也是千辛万苦受了重伤,险些没命了才赶过来的!” 茶烽根本听不进去,可又推不开阿骨,束手无策。 温照凛无暇理会发疯的茶烽,捂着胸口的剧痛问道:“阿杳呢?” 茶烽哪里愿意说,别开头拒绝交流。 而温照凛也不傻,茶烽守在这里,他的阿杳肯定就在他身后的门里,他看了一眼依旧想揍他的茶烽,然后从阿骨身后走出来,踉跄着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阿骨拦住了茶烽的去路,却拦不住他的嘴,在温照凛推门的那一刹,他咬着后槽牙放狠话,“温照凛,你若是还有良心,就救活她!否则,我就是拼了我这条贱命,也会让你不得好死!” 温照凛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随即郑重的说道:“阿杳若是有什么不测,本王陪她一起死。” 说完,他推门而入,转身又关上了门。 第197章 一命换一命 方才的冲突仿佛是一场闹剧,房门被关上之时,茶烽又恢复了温照凛来之前的姿势,呆滞的坐在门边,眼神空洞,落不到实处。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门框的左边,多了一个阿骨。 阿骨靠坐在茶烽身边,低头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好好包扎的伤口,此刻愈发严重,隐隐已经有溃烂的趋势,他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把酒倒在伤口上,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孩子的消息和王妃受伤的消息前后脚送到王爷手上,当时王爷正跟荣戚扬在战场对峙,得到消息当急火攻心,被内力反噬吐血,内伤严重,若非我和影二影六及时赶到牵制了荣戚扬,王爷根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战场。” 阿骨的话让茶烽侧目,他微微转头,看向阿骨。 阿骨没有转头,接着说道:“王爷内伤严重,傅白敏勒令王爷不准再上战场,可是王爷一心想赶来见王妃,听不进去任何话,仅带着五千人马就敢偷袭荣戚扬大本营。” “前两日红鸾阁送来了王妃再次重伤昏迷的消息,王爷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决定把计划提前,对敌军发起了最后的攻势,他不顾重伤单挑荣戚扬,虽然最后赢了,但王爷却是伤上加伤,差点倒在了战场上。” “等我把王爷从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他嘴里还念叨着要来见王妃,最后还是傅白敏把他迷晕了强行带回飞鸿关的。” “可我们都没有料到,王爷竟然一个时辰就醒了,还瞒着所有人离开了飞鸿关往这里赶,我追到他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北越边境了。” 阿骨清晰的记得追到温照凛的那一刻,他面色蜡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仅仅一夜脸上已经全是沧桑,仿佛流浪了几十年一样,但他呼吸极弱,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一般,甚至为了能早一点赶到,他不愿意停下来喝一口水! 阿骨很清楚,他真的是撑着一口气,绷着一根弦,靠着一个信念一直在坚持的。 “你可以说王爷道貌岸然,也可以说王爷没有良心,但你不能怀疑王爷对王妃的情意。” “王妃伤手,王爷第一时间就把飞鸿关的广平军抽调了一半送来这边,只是大军行军速度慢,所以才没能及时赶来支援王妃,这不是王爷的问题。” 阿骨一直跟在温照凛身边,亲眼见证了温照凛为秦杳发疯、失控、不要命,所以他不愿意听到别人对温照凛感情的质疑。 说完这些,阿骨胳膊上的伤口终于重新包扎好了,他转头看向茶烽,道:“王爷说陪王妃一起死,是真的,来的路上王爷让我给祝公子去信,让他不必亲自来北境,立刻接手汴京和西南的一切事物,并且接小公子回汴京。” “小公子回京意味着什么你应当比我清楚。” 说完,阿骨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茶烽,然后转身离开了。 阿骨的脚步声愈来愈远,茶烽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但阿骨的话,却一直在他耳边环绕,他当然知道接小公子回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新帝登基,汴京局势重新洗牌,而他温照凛,甘愿放弃手中的所有权力,放弃自己谋划多年的大计划,拱手让出几十万广平军,退出这场权力的角逐,放弃万里河山。 哈哈哈哈——这样的付出,谁能不说一句他广平王用情至深,茶烽把后脑勺靠在门上,微微仰着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同时在心里问自己,能做到吗? 如果自己是温照凛,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不知道,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假设虚无缥缈,但他知道,生死在他看来,是最无足轻重的事情。 茶烽是怎么站起来,又是怎么离开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脑子跟浆糊一样,无法思考。 屋内。 温照凛坐在秦杳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杳,不知是因为连夜的奔波还是因为看着秦杳这样子难受,眼眶通红,隐约的仿佛还有闪烁的泪光。 他不敢触碰她,因为她的阿杳,浑身上下都扎着银针,每一根银针都在烛光下闪耀,那样晃眼。 “阿杳......”他的声音很嘶哑,但带着的哭腔却让人泪目,“对不起......” 他的额头抵在了双手,触感冰凉,简直凉到了人骨子里,让他的心都跟着颤抖。 他活了二十多年,上一次这样无助,还是师父告诉他爹娘的死因的时候,但那时候,他尚且还能重振旗鼓,告诉自己去斗、去争、去报仇、让仇人付出代价,可是现在,他真的束手无策,最爱的人就躺在面前,可他一生所学,却不能为她所做分毫。 他知道秦杳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逝去,他真的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 “摁——”他闷哼一声,一拳捶在了床沿,那力道,要锤的,仿佛是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 孩子,阿杳......他一个都留不住了...... 从记事起,温照凛就从未哭过,因为他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现在,他早已泪流满面,肩膀不住的颤抖,看着秦杳的脸就移不开眼,看到最后却又猛地移开视线,他还有什么脸? 愧疚的情绪让温照凛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但又不愿意离开秦杳身边,他自欺欺人的站了起来,然后背靠着床边坐下,放缓自己的呼吸声,用尽所有的注意力去感受秦杳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心跳声。 他就这样在背靠着床整整坐了一夜,连夜的奔波和身体的疲惫让他陷入了恍惚,有一瞬,他仿佛看见了当年在天外天山庄,那个青涩稚嫩,不顾所有人眼光站出来为自己辩驳的小姑娘。 他如果真的只是青衣客温岸梅,他和阿杳,会不会就不会这么磋磨,甚至如今可能天人两隔? 但现实是,他是温岸梅,却又不是温岸梅,他不会甘心只做一个江湖客,他这一生,注定要驰骋四方,充满腥风血雨。 年少的秦杳让温照凛逐渐放松,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他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有天外天山庄,有苍北,有大漠,有朝廷,有一切诡谲云涌,甚至,他看见了被绑在断头台上了秦家几十口,为首的秦老将军至死都在为秦家鸣不平,但刽子手的刀毫不留情。 刑场上血溅三尺,他找遍所有人头,却没有看见阿杳的脸,却在抬头的那一瞬,看见了死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的阿杳,她似乎也看见了自己,倒下的那一刻,还在对着自己笑。 他发了疯似的扑过去,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怎么都过不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杳倒下,尸体被乱军践踏,“阿杳——!” “阿杳——”温照凛猛地惊坐而起,嘴里还喊着秦杳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这个梦过于真实,触动了他最不愿看见的结局,所以他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缓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秦杳床边了。 他坐在床上,傅晚正背对着他翻看着什么,而傅晚身侧,正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秦杳,他这才发现,他还是在昨晚的屋子里,只是不知被谁放在了另一张床上。 他翻身想要下床,动静却引得专注的傅晚侧目。 “你的外伤虽然没有伤到根本,但你的内伤非常重,若是没有养好,你下半辈子就算是废了。”傅晚淡淡的看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就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废了就废了。”温照凛也一点都不在乎,执意下床。 傅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下床,拖着笨重的身体做到秦杳身边,明明就几步路,他却足足走了好一会儿,看了秦杳一会儿,又重新坐在了地上,依旧背靠着床。 傅晚多少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天我翻了所有古籍,但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师叔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晚上就能到,他跟那个江湖术士很有渊源,或许他知道怎么办。” “或许......?”温照凛小声的开口,对傅晚的话没有报任何希望,他转头又看了一眼秦杳,悲戚不已,“你先出去吧,我陪着阿杳。” “其实......”傅晚欲言又止,看着温照凛心死的模样,他说不出任何劝解或者宽慰的话,只能依他所言,离开了。 温照凛就这样,又在秦杳床边坐了一整天,直到最后内伤发作,晕倒在地,被进来送药的傅晚弄回了床上,这才罢休。 傅白敏就是这个时候到的,他风尘仆仆,一来就扎进了屋子,傅晚已经在信中告知了他所有情况,他知道伤情紧急,不能耽搁一点点,所以直奔秦杳床边,检查了秦杳的状况,然后给她喂下了一颗药丸。 而这时傅晚也安置好了温照凛,走到了傅白敏身边,“师叔。” 傅白敏点头,但没有抬头,而是接连给秦杳喂下了好几颗药,然后才直起身对傅晚说,“封住穴道不利于自我恢复,我已经暂时用药护主了心脉,你先把针收了。” 傅晚不解,但知道师叔不会胡来,他一边收针,一边问道:“师叔是不是有了法子?” 傅白敏闻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有办法的,就是当年那个方士,可是我今日一早刚得到消息,他已经于两年前病逝了。” 傅白敏的话其实在傅晚的意料之中,他手上动作不停,但心却沉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这时,傅白敏的声音却突然再次传来,“可他的徒弟在给我的回信中写了五个字,一命换一命。” 傅晚收针的手一抖,骤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傅白敏,随即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温照凛的床。 温照凛醒了,正死死的盯着傅白敏,眸子里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第198章 在所不惜 “王爷。” 傅白敏和傅晚都大惊失色,纷纷转头看向温照凛,心中鼓跳如雷,不确定温照凛是否听清楚了两人方才的对话。 然而温照凛清明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傅白敏低着头没有说话,傅晚却激动不已,他走到温照凛身旁,试图安抚他,“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你现在先养好身体要紧。” 傅晚生怕温照凛一激动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他用最温和的语气劝说温照凛,可温照凛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他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傅白敏说得一命换一命。 他的视线从傅晚身上移开,落在了躺在床上的秦杳身上,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傅白敏。 “你有几成把握。” 傅白敏缓缓抬头看向温照凛,他不欲回答,可温照凛的眼神过于殷切和露骨,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纠结再三,他才终于开口,“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翻阅了大量的古籍,最后在一本叫《江湖记事》的古书上,找到了那个方士徒弟所说的法子。” 他一边说,一边直起身体,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了那本《江湖记事》。 傅晚先一步拿过了古籍,书里面已经被傅白敏做上了记号,他很轻易就翻到了那一页。 书上记载得非常清楚,所谓一命换一命,便是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散尽一生修为,为受伤之人逼出体内毒素,事成之后,付出修为的那个人,将彻底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并且此生再无练功的可能! 散尽内力和修为,对于一个江湖人士来说,的确是要了命了。 一命换一命,说得名副其实。 傅晚脸上难看至极,眉头皱得仿佛能容下山河,他紧紧的捏着古籍,指尖甚至在颤抖。 看他的神色,温照凛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傅晚和傅白敏越是这样阻拦,就越是说明这本书里真的记载了救人的方子! 能救阿杳了! 这样激动人心的消息让温照凛喜出望外,他不顾傅晚的拒绝,夺过了他手里的古籍,看着里面写下的方子,兴奋得直接站了起来,在看到最后还有一个成功例子之后,更是立刻就下了决心! “我——” “王爷!”温照凛刚要说出自己的决定就被傅晚厉声打断了,他怒瞪着温照凛,然后夺过那本古籍,三两下把它撕得稀碎,“你想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要是倒下了,以后怎么办,汴京怎么办,你谋划了十几年的计划怎么办?天下人不会承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统治者!” “本王管不了那么多!阿杳就躺在我面前,她就这样毫无生气的在我面前,随时可能去世,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吗?”温照凛怒吼,推开挡在面前的傅晚,蹲下身体一点一点捡起满地的碎屑。 “眼下大局已定,父母大仇已经得报,当不当皇上我不在乎,我只要阿杳,我已经让祝伯夷接回了小团子,等时机成熟,他就会拥护小团子登基,广平军也会归在祝伯夷和新帝手上,这些你都不必担心。” 如果身边没有秦杳,他温照凛往后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前二十多年已经完成了报答父母的使命,往后的日子,他只希望自己能陪在阿杳身边。 碎屑被一点一点的拾起,他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捧在手心里,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拖着破败不堪的身体找来了纸和一碗水,将碎纸屑一点一点的重新拼起来,他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出,那谨慎的样子,简直比对待自己的性命还认真。 傅白敏就坐在温照凛旁边,看着温照凛一点一点拼凑的模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傅晚僵硬在原地,转头看着温照凛拼碎纸的背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走到温照凛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压低声音继续说,“我没说不救王妃,我就是豁出我这条命,也一定会把王妃救回来,而且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温照凛内力深厚,江湖上功夫卓绝的人多如牛毛,你何必——” 房门‘吱呀——’一声,傅白敏打开了房门,一抬头,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茶烽还保持着准备推门的姿势,面色僵硬呆滞,显然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并且把方才的那些话都听进去了。 傅白敏没说什么,绕开他离开了。 傅晚瞥了一眼门口的茶烽,没理他继续对温照凛说道:“我立刻通知红鸾阁所有人,让他们立刻来风鸮城集合,总会找到几个愿意的人,再不济,我让他们去绑了江湖风云榜前三,前十,天下之大,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冒险!” 傅晚还在挣扎着,想要劝温照凛回心转意,可温照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连头都不抬一下,只是等了很久之后,才举起手里被他拼好了古籍说:“上面说了,逼毒不能间断,也不能被打断,否则两人皆被反噬,所以需要保证施力者内力绝对深厚,且周围绝对安全,傅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阿杳最后的机会,我不能赌。” 作为江湖风云榜上的前三之一,他对自己的内力有绝对的把握,而且他是心甘情愿的,不会出现中途收手的情况,所以他自己来,是最安全最让人放心的。 温照凛说得很认真,一字一句都是他最最真实的想法,这让傅晚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他几次张口,劝人的话都没说出口,到最后只问了一句:“即便内力全无,一辈子成为一个废人也在所不惜吗?” 这一刻,温照凛缓缓抬头,对上了傅晚的视线,然后坚定的说,“在所不惜。” 在多次得到同一个答案之后,傅晚终于死心了,他不禁笑了起来,却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十日期限已过四日,五日之内,我和师叔竭尽全力治好你的内伤,最后一日,我为你护法。” 说完,傅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看着傅晚的背影,温照凛也松了一口气,发自肺腑的对傅晚说了一声谢谢。 茶烽是在傅晚走之后才进来的,从在门口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不曾在温照凛身上移开,抑或着说,从温照凛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秦杳开始,他就没有把注意力从温照凛身上移开,也是在那一刻开始,他真的相信了阿骨说温照凛愿意陪秦杳一起死的话。 他走到了温照凛面前,看着他正在逐字核对拼好的内容,那样严谨认真甚至带着满满担心的神色,根本就不该是出现在温照凛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脸上的。 温照凛一早就知道茶烽的存在,但直到他走进,站在自己面前,他才缓缓抬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茶烽退回了下属的位置,转头看了一看依旧昏迷的秦杳,随后看着温照凛,从腰间拿出了一封信:“这是王妃昏迷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看着茶烽递过来的那皱巴巴的信封,温照凛很意外,不解的看向茶烽。 茶烽会意,笑道:“我虽然不知道王妃给你写了什么,但我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让你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为什么?”温照凛问道。 “为什么?”茶烽呢喃一声,带着迷茫的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觉得你不配,又或许是我的私心。” “那现在又为什么给我了?” “我留不住......” 扣下又能怎样呢?秦帅的心意不会因为一封信改变,自己的位置,也不会有分毫改变,何必呢? 没必要了...... 把信放在了桌子上,茶烽最后看了一眼秦杳,然后转身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桌子上的信封皱巴巴,很明显是被人反复磋磨过的,但封口的地方却完好无损,温照凛看着信封愣了许久,最后也没有拆开,而是小心的和古籍一起收好。 接下来几日,他依旧一直陪着秦杳,但与之不同的是,他的精神头好了很多,为了养好内伤救阿杳,他非常积极的配合傅晚,做了一个十分听劝的病人。 而秦杳那一边傅晚和他师叔也没有闲着,内力逼毒十分容易损伤心脉,所以这几日他们一直参照古籍上的方子,费尽心力加强秦杳的心脉,不仅每日要喂下保护心脉的药丸,还要每隔两个时辰就全身施针,打通她脉络的同时封住联通心脉的几个脉络,防止内力输入时内力在体内乱窜,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眼瞧着十日之期就在眼前,傅白敏和傅晚都不由得开始紧张,每日给两人把脉的次数猛增。 与此同时,温照凛召回了北越王城的宋怀舟和姚之沅,同赶来的八万广平军一起镇守风鸮城。 茶烽也没闲着,把在北越的天狼都召集回了风鸮城,联合暗卫封锁了风鸮城的消息,不准任何人走漏风声! 而另一边,得到消息的叶戟也带着红鸾阁十几个一流的高手急急赶来,预备跟傅晚一起,给温照凛护法。 这样逆天改命的事情,谁都不敢保证一定成功,但人多,总会让人安心一点,且他带来的高手都是江湖公认的,怎么找也得提高不少胜算! 第199章 苏醒 北越王城沦陷仅半个月,远在北境的荣戚扬便后继无力,最后战死在飞鸿关外,由于秦杳和温照凛都在风鸮城没有消息,在关裕和邵续春的商议下,临时组建了俘虏营,将五万俘虏关押在了边境线。 随即邵续春带着三万广平军奔赴苍北,将还停驻在苍北的北越士兵驱逐,重新拿回了苍北的统治权。 于此同时,远在汴京的祝伯夷向天下发布消息,闫曜梁失踪,将在十日之后迎新帝即位,并且从今往后,广平军将归新帝统领! 消息一出,天下沸腾,但无人敢说一句反驳的话,因为祝伯夷代表着广平王府,代表着百万广平军,新帝不是温照凛的傀儡,不是只身一人,他身后有强大的依托。 而此时,刚到汴京的小团子便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前脚刚踏进广平王府的院子,后脚就从赖阳口中得到了消息,他脸上瞬间笑意全无,什么心思也没有,直接杀到了祝伯夷面前。 好在祝伯夷今日就在府上哪也没去,知道小团子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并不意外。 书房内,祝伯夷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下面气冲冲的小团子,微微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了温照凛的亲笔信,递给他,“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祝伯夷开门见山,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小团子正在气头上,一把夺过祝伯夷手上的几封信,迫不及待就拆开了。 就是温照凛的亲笔,里面写得很清楚,让祝伯夷辅佐他登基,直至他完全能独立之前! 这样类似托孤的话,小团子怎么会看不明白,他很聪明,比一般的小孩儿聪明百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既生气又伤心。 “骗子——!”小团子边哭边骂温照凛,明明当时送他去阙州城的时候,说好亲自去接他的,现在让自己回汴京也就罢了,还一直没有出现,可不就是大骗子吗! 几封信被他揉得稀巴烂,愤愤地扔在地上,还不解气了踩了好几脚。 祝伯夷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哭得伤心的小孩,看着他幼稚的模样,一边觉得温照凛值得,一边又觉得遗憾。 温照凛谋划多年,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替父母报仇,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为百姓推翻了闫曜梁的剥削政权,为天下人谋得了一个崭新的机会,他所做的一切,已经超越了一个帝王,登基称帝合情合理。 不过人各有志,他其实很早就隐约感觉到,温照凛对于皇位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多次回避这个问题,今日的结果,他虽然遗憾,却并不惊讶。 “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天下局势初定,稳定朝局和人心迫在眉睫,我已经着人安排好了登基的事情,这几日你不要乱跑,我会让人看着你。” 小团子可是温照凛亲自带出来的,鬼点子多的很,在登基大典之前,祝伯夷不敢松懈一点。 “谁要做这个皇帝了!”小团子大吼,明确拒绝了祝伯夷的话,“我不要做皇帝,我不要登基,我要去找父亲和娘亲!” 小团子一边大吼大叫,一边朝着门口冲,那气势吓人得很,一瞬间让祝伯夷以为温照凛附他的身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小团子刚冲到门口就被暗卫拦下了。 当然,小团子是不可能甘心就这样被拦下的,当即就要单挑两个暗卫。 只是双方力量悬殊,眨眼间小团子就被镇压了,被两个暗卫按住肩膀压在了椅子上。 祝伯夷从主位上站起来,走到先团子面前,看着他愤恨的模样,叹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你说你这小孩儿这么小怎么心思这么重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觉得对不起你父亲,你既已经入了温家族谱,你们就是亲父子,他的就是你的,即便是温照凛登基,等他百年之后,这皇位也是要传给你的,只是早晚问题。” “现在他人在北越暂时回不来,但形势不允许再继续这样下去,辅佐你登基是权宜之计,也是他相信你可以做到,王爷就你一个子嗣,他的事你不做谁做?难道让我去大街上随便抱一个小孩来入温家族谱吗?” “你敢!”一想到可能会有别的小孩儿出现在温家的族谱上,小团子就受不了,也不允许祝伯夷这样做,“父亲只有我一个小孩儿!” 要说拿捏人,祝伯夷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更遑论是说服一个小屁孩儿了,“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准备十日后的登基大典吧,这两日敬安公主就到了,到时候我让她带你去宫里转转,熟悉熟悉。” 又说回了这个,小团子虽不愿意听,但却没有像方才那样大发雷霆,他沉默了片刻,随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见他认下了,傅晚松了一口气,示意暗卫松手。 “他们还会回来吗?”小团子坐在椅子上,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祝伯夷,那眼泪汪汪又竭力忍耐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忍心。 祝伯夷认真的点头,“北越已经兵败,他们很快班师回朝,只是现在遇到了一点情况耽搁了。” “他们不是不要我了?”一想起信上的那些话,小团子就难受,再三像祝伯夷求证。 祝伯夷也耐着性子回答他,“你这是什么话,你可是温家人,就是温照凛能答应不要你,温家列祖列宗都不能答应!” 这话好听,说到了小团子心坎儿里,从椅子上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走到祝伯夷身后,捡起了地上被他踩了好几脚的纸团,揣在手里然后离开了书房。 祝伯夷站在门口,看着小团子小小的背影,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无比坚毅,他也无比确信,小团子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明君! 这是温照凛给他铺好的康庄大道,他会亦然决然的走下去的。 直到小团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祝伯夷才重新坐了回去,他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另一封信上面,信封上依旧是温照凛的字迹。 这封信是温照凛从北越传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面详细说了在北越发生的一起,也说了救秦杳的事情,虽然信中没有说,但祝伯夷知道温照凛和秦杳两人都是九死一生,他没有回信,而是按照温照凛交待的,暗中了结了谢家满门。 谢家有功不假,但他们的野心却昭然若揭,这样的家族,不能再次出现在朝堂上,也不能出现在新帝面前。 祝伯夷没有跟小团子透露一点,一是不想让他知道这是温照凛的意思,二也是不想让他有任何负担。 他也在前几日,昭告了皇后去世的消息,按谢家的意思,先已葬入皇陵。 至于闫曜梁的那些嫔妃,他答应了纯妃的要求,对外宣称宫嫔殉葬,但实际上,他按照她们自己的意思,把她们遣散出宫,从此隐姓埋名。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等着迎新帝登基,改写历史进程。 直到这一刻,祝伯夷才终于提笔,开始给温照凛写回信,详细交代了汴京的一切以及南方各地的现状。 “......天下大局已定,南方各地已经逐渐恢复繁荣,君勿念,另汴京亦风平浪静,王府宅院已修葺妥帖,望王爷携王妃尽快回京,团子与我、广平军皆翘首以盼......” 落款:祝。 驿使带着书信从汴京出发,翻山越岭终抵达风鸮城。 天高路远,等驿使把信送到,已过了秋分时候。 而秦杳,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对于自己还能醒过来这件事,她十分意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光怪陆离,什么都有。 她双手往后撑在床上,忍着身上的酸痛艰难起身,看着空无一人的陌生屋子,她微微蹙眉,又觉着口渴,想要下床给自己倒一杯水喝。 然而她刚一掀开被子,就听见门吱呀一声,随即一个身影就走了进来,是傅晚。 傅晚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并未发现秦杳已经醒了过来,等他走到了桌子边上,伸手往自己的药箱里那东西,才猛然愣住。 他抬头看向秦杳,手还保持着拿东西的动作,巨大的惊喜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错愕的开口,“王妃?!”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秦杳能听见,屋子外面的人也能听见,傅白敏和茶烽听到里面的动静,还以为是秦杳不好了,立刻走了进来。 可想而知,两人的反应跟傅晚别无二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着三人如出一辙的样子,秦杳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多半是昏迷了很久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不会醒过来了。 “给,我,倒杯水。”她的声音很嘶哑,听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姑娘家,更像一个花甲老人。 茶烽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了桌子边,给秦杳倒了一杯水,然后就端着茶壶站在秦杳身边。 傅晚和傅白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傅白敏走到秦杳身边给她把脉检查情况,傅晚则立刻转身离开了屋子,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等傅白敏检查完,秦杳也彻底清醒了,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事在人为,那东西虽然威力大,但终究是人研制出来的,我找到了当年的那个方士,他在去年的已研制出了解药,所以王妃并无大碍。” “当真?”秦杳有些存疑,这世界上有这么碰巧的事情?她总觉得方有一瞬间傅白敏的眼神有些闪躲。 可傅白敏却坚定的点头,“这是自然。” 见傅白敏这样说,秦杳又转头看向了茶烽,茶烽见状,跟着傅白敏点头。 两人都这样说,秦杳也不得不信,只当是自己运气好,“原来如此,那当真是我运气好。” “王妃吉人天相,这是自然。”傅白敏笑着岔开话题说道,“王妃昏迷月余,如今刚醒,这几日可多活动活动,舒展舒展筋骨,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务必立即告诉老夫。” 秦杳笑着点头,披了意见披风,从床上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觉得酸得厉害。 见秦杳轻松的样子,傅白敏和茶烽对视一眼,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还不等两人彻底放松,秦杳就开口问道:“王爷呢?” 秦杳觉得奇怪,这屋子里满是温照凛的味道,怎们却不见人呢? 茶烽机警,知道越是迟疑越容易露出破绽,所以立刻说,“今日一早北越王城传来消息,王城有人集结了各地百姓正在闹起义,规模不小,宋将军和姚之沅都被派有事务在身,不能前往王城,所以王爷就亲自带着人过去了。” “听暗卫说,估摸着四五日就能回来,想来若是王爷知道王妃醒来的好消息,必定回来得更快。” 秦杳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但她心里始终存了一个疑影,温照凛出去平乱,虽然可能轮不到他亲自动手,但不至于连自己的兵器都不带吧,此刻他的贴身佩剑,正挂在这剑屋子里呢! 第200章 说话算话 秦杳的身体断断续续快养了半个月了,她每天的运动量很小,最多就是从客栈楼上晃悠到客栈楼下,再围着客栈转悠一圈,傅白敏勒令她三个月之内不可动武也不能练武,所以她基本都是在客栈的房间里看书度过的。 不过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她一直没有见到温照凛。 起先她还只是一点点疑心,但茶烽一个个过几日过几日说出口,她就不得不起更大的疑心,可她翻遍了整个屋子,甚至暗中留意了客栈,除了留在屋子里的那把佩剑,没有发现一点温照凛的影子,足以说明他人的确不在这里。 王城的情况真有那么紧急? 呼延桀都死了,一群暴民能有什么作为? 这实在是不合理。 可傅白敏和茶烽都对她闭口不言温照凛的情况,但凡她提到有关温照凛的事情,两人就岔开话题或者借口有事离开。 秦杳一忍再忍,一边安慰自己或许王城事情的确紧急,一边告诫自己,温照凛会出现的。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瞧着她都苏醒了一个月,身体都好了一大半了,温照凛还没有出现,傅白敏和茶烽诓她的话还是那样一成不变,她就实在忍无可忍了! 这天午后,茶烽照例送药去给秦杳,可是屋子里却空无一人,他把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连秦杳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发现。 他心知坏了,连忙去楼下找傅白敏。 傅白敏正在跟傅晚商量着什么,两人围着桌子上的药渣研究了好半天,直到茶烽冲进来,大喊一嗓子:“王妃不见了!” 傅晚和傅白敏皆一愣,对视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 傅晚反应快,赶忙放下手里的药渣,拍了拍手站起来,看向茶烽,“都找过了?” “整个客栈我都找了,确定没有人,便服不见了,湛金枪和漆乌也不见了。” “我让暗卫去了城门打听消息,应该很快就能打听到。” 茶烽的话让傅晚和傅白敏都束手无策,他们站起来又坐下,低着头叹气。 “我就说这件事根本瞒不住王妃,你们非不信,现在她悄无声息的去王城找王爷了,出了事怎么办?!”傅晚愤愤的捶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药渣都跟着跳了起来。 药渣珍贵,傅白敏默默的把它收了起来,“你拿这药渣出什么气,当务之急是找到王妃,而且还要告诉王爷才行。” “告诉他?告诉他有什么用?”傅晚气急,抬高了声音,“他现在下床都费劲,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是昏迷的,还指望他骑马去追王妃吗?” “我去追王妃。”茶烽不想听他们两人吵,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屋子里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口,赫然站着秦杳。 她脸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抖,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死死的盯着屋子里的三人。 眼瞧着事情败露,屋内的三人瞬间歇菜,低着头根本不敢跟秦杳对视。 “人呢?”秦杳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怒,装作平静的开口。 “王妃......”傅晚欲言又止,眼神闪躲。 秦杳耐心告罄,突然暴走,一拳打在了门框上,“温照凛人呢!” 几人都从未见过这样暴怒不可控的秦杳,刹那间就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 屋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没有一个人出声,秦杳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个个的扫过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傅晚和傅白敏身后的一摞书上。 直觉告诉她,这写书里,会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一步一步往两人身后走,傅晚看出了她的意图,几欲站起来,但每每话到嘴边就梗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杳那些那些书。 那些书不是别的,最上面那本是《江湖记事》,此刻正巧还翻在救人的那一页儿,秦杳一眼就看见了,眼神瞬间就从愤怒变成了不可置信,甚至已经隐隐可见泪光。 除了那本《江湖记事》,还有好几本古籍,上面记载的东西秦杳不能完全看懂,但上面那几个戳人的字眼,她却看得眼疼。 古籍旁边,还放着几封信,是一个不认识的字体,心信中似乎是在探讨什么,还没有得出准确的答案,但她能看出来,他们在讨论的,是关于温照凛的。 这一刻,秦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哪有那么幸运,哪是那个什么劳什子方士给的解药,明明是温照凛让她活下来的!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眼眶酸得厉害,但却哭不出来,心口闷得厉害,怎么都缓解不了,巨大的阴影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了。 “他人呢......”她背对这众人,近乎带着乞求的开口。 温照凛不在王城,也没出风鸮城,甚至就在离秦杳非常非常近的地方,近到她几次从隔壁路过,都不曾想到温照凛会在里面。 客栈旁边是一个胭脂馆,但因为风鸮城战乱,胭脂馆馆主举家搬迁,导致无人经营,傅晚知道后,就把内力全无、身体虚弱的温照凛安置在了胭脂馆的三楼,每日去给他检查情况。 “王爷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内力全无,武功全废,身体极度虚弱。”站在房间门口,傅晚小声的说着温照凛的情况,希望秦杳能有个心里准备。 “我和师叔费尽力气,才勉强稳住了情况,但想要养好身体,还需要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 说到这里,傅晚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是有些不忍。 秦杳心不由得抽疼了一下,不敢去问而且之后的话。 “我等也不是有意隐瞒王妃,只是王爷交代,不要让您太早知道这件事。” 傅晚说完,推开了屋子的门,“王爷就在里面,王妃进去吧。” 这一瞬,秦杳突然对这个房间里面充满了恐惧,自己在害怕什么她也不清楚,死亡?离别?抑或别的什么...... 可一想到里面躺着温照凛,她又充满了无尽的勇气,只要他还是温照凛,她又有什么怕的呢? 看着秦杳走进去,傅晚识趣的关上了门,他没有跟着进去,因为估摸着时辰,温照凛应该快醒了。 屋子里很黑,窗户紧闭着,偌大的屋子,只燃了一盏小小的烛灯,勉强能照亮一点点,傅晚说过,现在的温照凛不适合见强光,秦杳只能借着那盏灯发出的微弱的光亮摸索着往里走,幸亏她眼神好,才顺利走到了温照凛床边。 她以为经过傅晚说的那些话,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可以面对任何模样的温照凛。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一命换一命这样逆天改命的事情给温照凛带来的反噬,在掀开床帘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温照凛今年还不到而立之年,可眼前这个躺在床上,头发花白,两鬓全白,脸上满是褶皱的男人,说是五十岁都不会有人怀疑。 啊——! 秦杳在心中呐喊,她心疼,好心疼。 温照凛就那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很平静,仿佛睡得很好,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边,颤抖的握住了温照凛露在外面的手,骨节分明但有些凉,不像一个正常人的温度。 他呼吸很弱,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她甚至都不太能感受到他的脉搏。 “我已经好了吗,你怎么还不醒啊。”她抹了把眼泪,弯腰把手放在了他的脸上,细细的抚过他脸上的皱纹,这些,都是为她而生的,“真好看,你变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的老头。” 她撩过他鬓间的白发,笑着说道:“我不嫌弃你丑的,真酷,像武侠话本里的世外高人。” “不过你可不能真的变成什么世外高人,我还等着你跟我去游山玩水呢。” “祝伯夷来消息说小团子已经登基了,似乎干得不错,所以咱们现在不用着急回去,等你醒了,我们先玩儿个一年两年的,然后再回汴京,到时候小团子和祝伯夷什么事都做顺手了,就不会让你幸苦了,你就可以站在一边看他们干活自己躲清闲了。” “你说咱们先去哪?要不先去天外天看看吧,那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虽然我不太记得了。” “要不去南方?听说江南好看得不得了,我没去过,只在话本里看过。” “......” “......” “......” “......你怎么都不回应我呢,就我一个人在这说,你再不醒,我就找个画师,把你现在得模样画下来,然后让红鸾阁快马加鞭送回汴京去,让祝伯夷和小团子笑你!” “到时候你汴京第一美男子的名号可就要易主了,唉——那些爱慕你的大家闺秀们,该多伤心啊。” “易主就易主吧,反正我已经有阿杳了......”温照凛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带着压不下去的笑意。 秦杳当场愣住,眼睛瞪得老大,一只手还保持着抚摸他脸颊的动作,巨大的惊喜让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作何反应。 “阿杳?”温照凛艰难的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定定的看着秦杳。 这下秦杳才彻底清醒过来,将将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然后猛地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仿佛怕他跑了一样。 温照凛也紧紧的抱着秦杳,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别提躲开心了。 “虽然我也很喜欢阿杳投怀送抱,但现在还不行。” 温照凛调戏的话逗笑了秦杳,她轻轻锤了一下他的后背,然后松开了他,“你吓到我了。” “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温照凛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郑重的说道。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温照凛点头。 第201章 皮囊而已 傅晚进来的时候,温照凛已经重新睡了过去,见到傅晚进来,秦杳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傅晚走到温照凛身边,按照惯例仔细检查了他的情况,抬头的瞬间,看出了秦杳的欲言又止,便小声的说道:“出去说吧。” 秦杳点头,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她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恐惧,同时也怀抱着非常多的希望,她希望从傅晚嘴里,听到一些能减轻温照凛痛苦的办法,虽然方才温照凛竭力隐忍,但心细如秦杳,怎会看不出隐藏着的难受和痛苦? 傅晚出来得很快,他清楚秦杳想问什么,把人带到了隔壁房间,这是他临时准备的药房,一个月下来,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已经被堆满了各种药材,可见温照凛眼下的情况都是这些药材养出来的。 傅晚走到屋子中央一个巨大的木桶旁边,把木桶旁边桌子上的十几种药粉倒在了里面,一边倒,一边开口说:“一命换一命的法子过于冒险,虽然我和师叔提前治好了他的内伤,但王妃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快结束之时,内力冲击心脉,为了不让王妃心脉受损,王爷在已经耗尽内力的情况下,强行催发,等我察觉到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行了。” 傅晚说得很平静,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秦杳一眼,专注着手里的药粉。 但秦杳却久久未能平静,险些站不住,扶着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住,喉咙里仿佛梗住了什么,下不去也出不来,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夺眶而出,流到了嘴角,苦涩得很。 “不过现在还好,人已经救回来了,虽然武功尽废,内力全无,但命算是保住了,虽然身体弱了些,但只要好好养着,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还好,还好,活着就好。 秦杳松了一口气,她不敢奢求什么,只要温照凛还能陪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求了。 这一刻,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击了她的大脑,眼泪也从担心变成了喜悦,甚至都不觉得苦涩了。 傅晚抬头看向秦杳,些许欣慰,一点担心,等秦杳冷静下来,他缓缓问道:“王妃会嫌弃王爷的容貌吗?” 容貌?想到温照凛苍老的模样,秦杳笑着摇头,“生死我都看透了,还看不透一具皮囊吗?” 虽然老了,但他依旧是一个好看的老头。 不知道是不是秦杳的错觉,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傅晚好像是笑了一下,人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但转瞬又恢复了方才沉闷的模样,她走到傅晚身边,看他搅和木桶里的药水。 “这是做什么用的?” “药浴,每三天泡一次,一次六个时辰,能弥补王爷内里亏虚。” 秦杳点头,接着问道:“王爷的身体,大概需要养多久才能恢复?” “这要看王爷身体的恢复情况,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五年都有可能,彻底恢复不可能,总要比寻常人弱一些。”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按时吃药,切勿操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着就成。” 秦杳点头,傅晚这话看似没什么要求,但其实并不容易,按时吃药就得时时有药,傅晚需要一直跟在温照凛身边,不能操劳,那就得远离纷争,若是远了,温照凛免不了要担忧汴京的情况,只要在他眼皮子地下,他才不会担心这担心那,看来他们需要在汴京住个几年了。 看秦杳的表情,傅晚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过来,“王爷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等王妃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咱们就可以启程回汴京了。” 傅晚很清楚,北越的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了,但后续还需要处理很多问题,而且秦杳绝不会把这件事假手于人,正好,眼下温照凛也不能挪动,秦杳有充足的时间处理北越的事情。 对此,秦杳非常感激傅晚为她考虑的这些,所以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她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北越的事务,同时也积极配合着傅晚和傅白敏的治疗,身体恢复得很好。 北越的情况其实也并不复杂,但却需要时间,呼延桀战死,军队被瓦解,那些王城的官员见大势已去,索性便转头向秦杳示好,在秦杳昏迷养伤的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已经几次想要面见她,但都被宋怀舟和姚之沅挡了回去,目前整个北越都处于待定的状态,只等秦杳做出决定。 “......宋将军说,北越的那些官员已经说服了百姓,他们愿意向咱们俯首称臣,作为附属国,并且每年向咱们的朝廷进贡粮食,马匹和银钱,具体数量可按照咱们的意思来办。” “如果王妃不满意,他们的谈判官员已经等候多时,可随时来面见王妃。”茶烽一边说着情况,一边递上了一块牌子和信,“这是他们的议和信和军队虎符。” 北越的军队还剩几个人,这虎符可以说是一点用都没有,信倒是可以瞧一瞧。 看完信,秦杳不得不佩服北越这些官员的能屈能伸,为了保命,可以说是把北越卖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了一个空壳在那里。 “我不会出面跟他们谈判,你告诉宋怀舟,以朝廷的名义出面跟他们谈判,具体的,你让宋怀舟晚上来见我,我会跟他交代清楚。” “是,属下明白。” “北境和苍北的情况如何了?” “关裕将军已经重新整顿了两地的兵马,如今两地都已经渐渐恢复正常,十日之前,朝廷已经拨了银两下来,北境空缺的兵马也已经补上了,两地现在都已经跟朝廷建立了联系,不过苍北和北境跟朝廷分割将近两年时间,还需要磨合,祝公子的意思是以后苍北还是归秦家军镇守,官员任命也由王妃定夺。” “就按祝伯夷说的办吧,至于苍北的官员任命,我会再跟他商榷。” “那属下这就去回复祝公子。”说完茶烽就转身离开了。 茶烽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在暴露自己的心意之后,也不会让秦杳觉得尴尬,他退回了一个属下的位置,便做好秦杳交代他的一切。 北越的谈判官员听说是北越朝廷很有一嘴的厉害人物,即便处于劣势,但气度不减,坐在宋怀舟面前,不卑不亢,就连宋怀舟有些佩服他的心智。 当然让人敬佩的不只是这些,在此人来之前,暗卫已经把他的情况悉数告知了宋怀舟,来人名叫者七,呼延桀战死的消息传回王城之时,此时当即就准备殉国,但被家丁救了下来。 一次不成,他也没有了继续寻思的心思,只是打点好了家当,准备连夜离开王城,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可还不等他真的离开王城,就听闻了那些同僚拟定的和谈协议,可以说是把除了北越王城以外的地方,都卖得干干净净,那些人不顾百姓死活,只顾着自己以后能否滋润,气得者七破口大骂。 但他孤掌难鸣,那些人打定了卖国的主意,那是他一个人就能阻止的呢? 不仅如此,那些人还想要他做这个谈判使! 者七当然不干,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通,然后在王宫跪了一宿。 但最后不知怎的,他是还是答应了做这个谈判使,并且只身一人来到了风鸮城,多次请求面见秦杳。 宋怀舟猜测,他应该是不想看见那些人真的把北越卖的骨头都不剩,所以迫不得已做了这个谈判使,他大概,也是想要为北越留些东西吧。 毕竟,眼看着国家灭亡,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北越从今以后是我朝附属国,除了每年必须的朝贡外,还必须允许我朝兵马驻扎在境内,把手各个要塞,国内君主继任,必须得到我朝应允......” 宋怀舟越说,者七的脸色就越难看,但却没有发怒,而是隐忍着,仔细听着宋怀舟的话。 他心里很清楚,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他能争取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宋怀舟说了很多,者七一直没有说话,其实这也算是一种默认。 “我可以答应这些条件,但你们也要信守承诺,不随意对北越发动战争,驻扎在国内的兵马不能欺压我国百姓,不能影响百姓的生活。” 为国家,他已经不能做什么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再为劫后余生的百姓们,争取点什么。 对此,宋怀舟点头,“战争从来不是我朝的本意,不仅如此,我朝还可以帮助你们的百姓,可以给你们引进我国的耕种技术,解决你们粮食短缺的问题。” 这是秦杳的意思,既然北越已经成为附属国,那百姓的生存问题就不仅仅只是北越国内的问题,也是他们朝廷的问题。 打一棒槌给个甜枣,是最好的收买人心的法子,秦杳当年领教过,现在也把这个法子用在了别人身上,希望能震慑住宵小,也希望无辜的百姓能活下去。 两人谈判了足足一整日,者七放弃了所有人放弃的国家利益,全心全意的为百姓谋取安宁和利益。 他不知道出了这扇门,他是会被国人骂还是称颂,但他已经做在了极致,做到了问心无愧! 宋怀舟也按照秦杳的意思,没有为难者七,也没有为难他提出的要求,所以说这一场谈判,总体来说是很顺利的。 第202章 京都相聚(完) “听说有北越来的信?”小团子一身龙袍闯进了御书房,他刚下早朝,听元仲公公说有从北越送回来的信,也管不了自己所谓的身份,拔腿就往祝伯夷待着的御书房跑。 自从小团子登基这几个月来,祝伯夷几乎吃住都是在御书房,忙到根本没时间回自己的家,今日一早,他刚从床上起身,就收到了暗卫送来的消息。 他一早就料到了小团子肯定会来,毕竟现在暗卫已经渐渐移交到了他手里,他的消息非常灵通。 难得看见这样兴高采烈的小团子,祝伯夷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信,“刚到,热乎的。” 小团子自登基以来,每日都被大量繁重的政务压着,虽然有祝伯夷帮忙,但这样大一个国家,还是刚刚经历了战乱的,许多事情都堆积在了一起,别说是两个人,就是再来十个人,每日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祝伯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团子这样放松的样子了,他都怕等温照凛两口子回来,这小孩儿已经被自己压榨干净了。 “北越的情况已经解决完了,他们准备启程回京了。” 不管是对小团子还是祝伯夷,这都是个好消息,前些日子听闻接连听闻秦杳和温照凛不好,两人都担心坏了,小团子更是寝食难安,听元仲说他还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宿。 现在可算是听到好消息了,祝伯夷很是能理解小团子的心情,所以看着他双手捧着信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的时候,也不打扰他,还非常有人性的放了个行。 “到时候你可以去城外迎接他们。” 祝伯夷的话一出,小团子怔愣了片刻,随后两眼发光的看向祝伯夷,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真的吗?” 不怪小团子这么惊喜,只怪这段时日被祝伯夷折腾狠了,整日把他关在御书房批奏折,看那些大臣说的那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可把他愁坏了,恨不得自尽在御书房。 可他一露出想哭的表情,就会被祝伯夷完美拿捏,最后还得苦哈哈的继续干活。 看着小团子瞪得圆鼓鼓的眼睛,祝伯夷忍住不上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真的,前提是不能耽误正事。” “放心,肯定不耽误,我已经给自己找了几个帮手了。” 他也不是蠢的,自己累死累活然后英年早逝这买卖可不划算,朝廷养着那么多人,每月发那么多俸禄,不让他们多干点活简直说不过去。 小团子内里早就被温照凛养得蔫坏,前些日子被压抑得狠了,终于暴露出了本性,祝伯夷毫不意外,反而还来了兴致,“哦?都找了谁?” “去年那个什么劳什子得状元,还有刑部那几个人,还有老爱在朝上跟我唱反调的那几个老头儿,他们现在都盯着宰相的位置呢,可不得好好表现,不然我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们?” 要说小团子一肚子坏水呢,谁不知道这宰相的位置他早就定好了,人可不在这些干活的人里面。 到时候段征从东南回来,直接让他接任宰相的位置,轻松又惬意,他还卖了一个好,牢牢拴住段征的心,简直一举多得啊! “坏。”祝伯夷笑道,“你算是温照凛的本事都学到手了。” “不不不,这都是你教得好。”小团子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收好信,然后麻利儿的远离了祝伯夷。 他饿得不行了,跟那些个大臣了掰扯了一早上,力气都消耗完了,看着桌子上摆着祝伯夷还没有用的早膳,毫不客气的挥起了筷子,“哦,对了,今天早朝的时候你提的开设女官的建议被群臣反对了,你明天还是跟我一起上朝吧,我一个人怼不动了。” 明明一开始说得好好的,祝伯夷回手把手帮他,结果他就跟他上朝听了半个月,后面直接撂挑子不干,窝在御书房说什么也不出门,以至于他一张嘴,根本说不过下面上百张嘴。 开设女官是祝伯夷提出来的,所以这舌战群儒的活,自然要他亲自去干了! “没用,一群酸老头都说不过。” 面对质疑,小团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是怕当场把他们气背过去了,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嘴可是出了名的,而且你手里还捏着财政大权,他们不敢跟你呛。” 祝伯夷手下的产业,并没有随着小团子的上位而上缴国库,而是继续在他手上,这也是为什么祝伯夷什么身份都没有,却能自由出入皇宫还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闫曜梁在位的时候,国库就没有充盈过,又经历了几年交战,国库早就被搬空了,一点银子没剩下,所以现在整个朝廷,可以说是靠祝伯夷一个人养着的,银钱都从他手里流出,谁敢不服,断他俸禄!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跟温照凛商量好的,大臣都是人精儿,必须得拿捏住了,否则整个朝廷根本没有他和小团子的发言权。 两人还算和谐的用完了早膳,期间两人就云姜使臣进京的事情达成了共识,先晾着,等温照凛和秦杳回来了再说。 其实云姜使臣此次来是想要签订休战协议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签就完了,但当初跟云姜合作,是秦杳一力促成的,所以这件事还需要她出面才妥当。 暗卫也说了,云姜使臣在京中玩得可开心,根本也没有着急的意思,左右大家都不着急,那就好好招呼着就是,至于正事,就容后再议了。 — 汴京一切妥当,远在北越的温照凛也情况渐好,在最后一次药浴之后,温照凛已经能自由走动了,气色也好了很多,眼看北越已经入冬,很快就要下雪了,傅晚决定立刻回京,需要赶在汴京下雪前回去。 对此,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秦杳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前几日,她已经安顿好了北越的一切。 驻扎北越的军队就选宋怀舟率领的五万秦家军,而池永松则依旧镇守在北越边境,辅助宋怀舟在北越扎稳脚跟,等北越国内彻底稳定之后,他再率兵回北境,跟姚之沅汇合,共同镇守北境。 至于苍北,她已经给关裕和宋怀生去信,等吴山林痊愈之后,他们依旧率领秦家军镇守苍北各界,而现在正在苍北的邵续春,则跟着他们回汴京。 广平军多在南方作战,在北方地区的战斗力跟秦家军是不能比的,所以这样的安排,是最合适也是最照顾人的,秦杳把这些安排说给温照凛的时候,温照凛也点头同意。 苍北和北境都是秦杳一人打下来的,理应她自己做主,对于北方战场,他说不上话,听秦杳的最稳妥。 启程回京这一天是个好天气,连日来的阴霾被艳阳驱散,秦杳牵着温照凛进了马车,姚之沅开路,秦家军垫后。 “在这里待了这么几个月,终于要离开了。”秦杳靠着温照凛,长舒了一口气,她不喜欢北越,打心眼里不喜欢,因为这里带给她的,都是很不好的回忆。 温照凛搂着她的肩膀,笑着道:“等回京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这段日子都紧绷着吧。” “还行吧,虽然绷着,但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下了。”她其实主要是担心温照凛,他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好了,她很怕他再出什么意外。 “阿杳。”温照凛转头看向秦杳,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在她头发上落下了一个吻。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一时间秦杳竟然红了脸,连忙转头回避温照凛的眼神,“做什么呢,傅晚说了你现在要灭人欲,别瞎撩扯。” 灭!人!欲! 他是受伤了又不是废了! 而且...... 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阿杳——”温照凛欲言又止,将秦杳扯回了怀里,“我只是——”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我还有事问你呢。”不给温照凛解释的机会,秦杳连忙岔开了话题。 闻言,温照凛点头,“你问。” “呼延桀的尸体茶烽一直没找到,是不是红鸾阁捷足先登了?”她当时昏迷不醒,茶烽也没心思管这些,宋怀舟和姚之沅忙着打仗,更没心思理会一个死人,等她醒过来一问,才发现呼延桀的尸体已经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是北越人捡走了,他们那样贪生,捡到了肯定立刻拿到她面前讨好,不会隐藏起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赶来的温照凛处理了。 果然,温照凛点了点头,“红鸾阁把穆澹和呼延桀的尸体都到了北越边境,面朝苍北,跪地而埋,我要让他们,生生世世向牺牲在苍北的英灵忏悔。” “本还想带着到秦老将军墓前忏悔,但他们的躯壳太肮脏,不配再踏入苍北,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阿杳满意吗?” 秦杳点头,其实她的想法跟温照凛差不多,她当然不会就那样轻易放过呼延桀,两人之间有几十万秦家军的仇,不是他死就能了结的,他就是死了,也必须要向秦家军忏悔! “很满意。”她看向温照凛,笑着点头。 “那就好。”温照凛收紧了手,但却回避了秦杳的视线。 “怎么了?”秦杳不解,微微蹙眉,抬手掰正了温照凛的脸,强行跟他对视。 这下温照凛回避不了,看着秦杳的眼睛,纠结再三,才慢慢开口,“那个孩子......阿杳会觉得遗憾吗?如果我早点赶到的话,可能就......” 虽然是个意料之外的孩子,虽然他在失去了这个孩子之后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仍然觉得很遗憾,但更多的,其实是愧疚。 对秦杳的愧疚,对这个孩子的愧疚。 如果他早点赶到,如果他一开始就在秦杳身边,如果他能再快一点,说不定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他其实也想好了不问不开口的,但始终放不下,虽然没见过,也不曾感受过他的存在,但心里始终有一根弦为他留着。 遗憾吗? 当然,秦杳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低头不自觉看向了自己的肚子,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小生命,是流淌着她和温照凛血脉的、被期待的小孩儿。 但两人之间,刚经历了生死,差点阴阳相隔,她早就释怀了,“比起孩子,我觉得你更重要。” 温照凛的不安和愧疚有迹可循,秦杳早就察觉,他风鸮城养伤的时候,他的视线会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肚子,有时候也会装作不经意的把手搭在她的小腹,她其实都知道,也知道他在愧疚,陷入了自我折磨。 她一直没说,给他时间消化,等着他开口。 “如果你真的很愧疚的话, 那就多陪我几年。” “好。” 他们的速度不快,温照凛和秦杳都是大病初愈的人,身体承受不了太过艰辛的赶路,所以姚之沅应傅晚的意思,减缓了速度。 不过他们这一路畅通无阻,很顺利就出了北越边境,然后苍北逗留了几日,解决了荣戚扬遗留下来的问题,这才继续朝着汴京走。 只是这次姚之沅被留在了北境,护送他们回去的,换成了邵续春。 荣戚扬的尸体被保存完好的送回了北越,秦杳没有为难他,因为荣戚扬跟穆澹和呼延桀不一样,秦家军和他之间,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各为其主,生死自负。 回京的路很好走,但他们慢悠悠还是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汴京,他们到的那天,正好碰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很大很急。 “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走下马车,雪就飘到了秦杳肩上,一把伞及时出现在了头顶,温照凛从马车内探出身子给她撑伞,两人相视一笑,还不等温照凛说什么,两人就同时听到了一个稚气的声音。 “父亲!娘亲!”小团子穿着新做的衣服,被元仲公公裹得严严实实的,跟一个球一样,正圆滚滚的朝着两人跑来。 小团子身后,站着祝伯夷和文武百官,见到温照凛,百官纷纷下跪迎接。 这是小团子强烈要求的,说什么都不行,非得百官答应了才罢休! “父亲!”小团子扑进了温照凛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温照凛好笑的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温柔安抚道:“大家都看着呢,这样哭不好吧。” “不管!”小团子双手双脚都扒在温照凛身上,脸埋在温照凛颈窝,胡乱的摇头,“你说好亲自来阙州城接我的,结果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才回来,骗子!” “嗤——”温照凛轻笑出声,实在是没忍住。 “你还笑!”小团子气急,抬头气鼓鼓的瞪向温照凛,只是这一眼,却让他瞬间噤了声,不敢置信的看着温照凛的脸,又扒开了他脖子上的衣领,“父亲——” 小团子的声音逐渐变小,哭也哭不出来了,整个人都僵硬在了温照凛怀里,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不哭,回去再说——” ——————全文完—————— 第203章 番外 三年后,除夕。 早上秦杳一醒来身边就没人了,她在院子里寻了一圈都没找人,还是下人来报她才知道,这人又天不亮就去了练武场。 “王妃,要去叫王爷回来吗?”丫鬟小声的问道。 秦杳摇头,“不必,你把早膳给王爷送过去,记得提醒王爷把药喝了。” 自从一年前温照凛身体好转,他便整日泡在谭蒙在京郊的训练营,每日都是超强度的训练,几个月下来身体倒是强壮了不少。 见到了成效,他就跟尝到了什么甜头一样,前些日子京城下了百年难遇的大雪,进出阳谷山的路被大雪封了,进不去训练营,温照凛拆了王府的西苑,给自己弄了一个练武场,将阳谷山的东西都复刻了一份到家里。 温照凛虽然内力尽失,武功全废,这两年也拿不起沉重的刀枪,但他没有自暴自弃,身体好了之后便投身阳谷山的训练营,现在整个训练营,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秦杳曾经担心过,但看温照凛那么喜欢,便没有阻拦,由着他去了。 今天是除夕了,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很是艳丽,看来明年又是个好年啊。 “今年的梅花开得好,折一些放在团子屋子里去。”丫鬟跟在秦杳身边,闻言立刻就动了起来。 院子里的梅花是两年前新移栽下去的,她和温照凛亲自动手挖坑,浇水,每日浇水,时常修枝,看着它发芽、含苞、开花,很是有成就感。 “小公子一早就被王爷带去西苑了,估计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又是满头大汗不开心的,王妃这梅花,怕是又要被糟践了。”丫鬟一边折梅花,一边笑着吐槽那父子俩。 小团子前两日朝廷休沐之后出宫来的,温照凛不喜欢皇宫,所以这几年的除夕,小团子都会从宫里出来,在府上待上几日过节,等休沐结束了他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不过平时小团子也时常往王府钻,一个月有十来天都在王府,大臣们有时候找不到人,就直接来王府找人。 温照凛一开始是不要小团子来王府的,但架不住腿长在小团子自己身上,宫里又没人能看住他,他自然是想来就来了,来的次数多了,温照凛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每次但凡小团子要留下过夜,第二天早上肯定会被温照凛从被窝里挖起来,要么读书,要么习武,反正可劲儿的折腾人。 小团子十一岁了,这两年脾气越发刁钻,在温照凛那里受了气,回来就糟践院子里温照凛种下的花花草草,以此泄愤。 但每个月他还就喜欢待在王府,温照凛这么折腾他,他还是喜欢,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娘亲!”正说着,小团子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耳朵里,秦杳转头,就看见他只穿着个单衣,飞快的往院子里钻,可怜元仲公公一把年纪了,拿着衣服在后面追。 小团子满头大汗站在秦杳面前,看着秦杳痴痴的笑着。 “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天寒地冻的,着了风寒怎么办?”秦杳说着,从元仲公公手里接过了衣服,不由分说的给小团子笼在了身上。 小团子不冷,挣扎着不想披衣服,可看见秦杳板着的脸,又不敢造次。 “娘亲,我不冷,父亲折腾了我两个时辰,我现在浑身都是火。”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小团子还在秦杳面前晃了晃自己满头的大大汗。 汗珠甩了秦杳一脸,她佯怒的捏了捏他的脸,“你少来,这可不是在宫里,无法无天都没人管你,把衣裳穿好了,然后去用早膳!” “哦~”小团子撅着嘴闷闷的开口。 为了给小团子一个教训,秦杳给他系好衣服就起身回屋子了。 眼见着自己就被孤零零的留下了,莫大的委屈瞬间就涌上了心头,小团子双手叉腰,愤愤的瞪着身上的衣裳,怎么看都气不过,转身一脚踢在了一旁的梅树身上。 踢一脚还不够,那红艳艳的枝桠怎么看都不顺眼,仿佛是在笑话他,“连你也笑我?” “看我不教训你,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院里的老大!” 说着小团子就要伸出自己的魔爪,岂料这时候走到门口的秦杳突然转头,把他抓了个现行,“快来用早膳,不准糟践梅花!。” 被抓了个正着,小团子自觉的低下了头,眼神躲闪,“哦~”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正是好动好说话的年纪,就连用膳都闲不住,吃两口就要停下,然后说一大堆,再接着吃。 “告诉娘亲一个好消息。”小团子笑得神神秘秘的,眼神里却隐约带着兴奋。 “这么开心,什么好消息?” “今天早上下面的人来报,最后一批秦家军将士的遗体已经送回了他们的家乡,那些寻不到家乡的将士,今日一早也顺利安葬进了誉陵园。” 秦杳拿筷子的手一顿,“这么快?” “本来要等到年后的,可我想着总不能让他们在半道上过年,就让他们加快进度了。” 迎回牺牲秦家军这件事两年前小团子就在做了,牺牲在苍北战场的秦家军几乎都不是苍北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些人甚至无名无姓难寻根源,为了迎回英魂,小团子下了很大的功夫,才说动了朝中大臣,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秦杳知道小团子这么做大抵还是有赎罪的愧疚心思在里头,当初第一批秦家军的遗体迎回汴京葬进誉陵园,是小团子带着百官亲自迎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们鞠躬,向着苍北的方向鞠躬。 那时候她问小团子为什么这么做,小团子说:“父亲把我扶上了这个位置,我总要为你们做点什么,我想,心安理得的做你们的儿子。” 从此后,秦杳再也没有过问过这件事,小团子的话,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她再过多询问,就真的对不起小团子所做的这一切。 “哦,对了,敬安姑姑昨夜来了信,说今年也不回汴京过年了。” “又不回来了?”秦杳有些意外,敬安公主已经三年没在汴京过年了,准确来说,是离开汴京三年了。 小团子点头,“她上个月到了苍北,大概又要在那边待上些时日了。” 当年小团子登基,敬安公主随他回京待了些时日,后来秦杳和温照凛回来,她便离开了汴京,这几年到处游山玩水,时常找不到人,只有偶尔她从某个地方给他们送来信,他们才知道她的踪迹。 “上回不是还说今年要回来的吗?”说起来秦杳也有些想她了。 小团子喝下最后一口粥,耸了耸肩,“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说她喜欢在那边过年。” 苍北荒凉之地,除了土生土长的苍北人,谁会喜欢那里呢? 想到敬安,秦杳心中不免生起一股悲凉,为她惋惜的同时,也庆幸于此,若当初哥哥和敬安之间真的发生了点什么,恐怕敬安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现在挺好的,说不定过几年自己就走出来了呢。 小团子难得有这么轻松自在的时候,放下筷子就坐不住,撇下秦杳就离开了。 温照凛回来的时候,秦杳正躺在软榻上看话本,这是她这一年新发现的乐趣,难怪这些话本都非常抢手,的确是写得好,故事精彩纷呈,里面的恩怨情仇时常勾得秦杳心痒,这时候秦杳才会觉得,原来这天底下,并非只有兵书好看。 “又在看话本?”温照凛在偏殿刚沐浴出来,只穿了一件里衣,头发也是湿哒哒的,他也不管,直接就抢占了一半的软榻,把头枕在了秦杳的腿上。 “这回又是什么话本?” 温照凛浅浅的瞥了一眼,发现这回的话本似乎高级一些,不仅有字,还有画呢。 秦杳用温照凛头发上的水润了润手,翻了一页,漫不经心的说道:“讲的是一个公主跟质子相爱,最后被这个质子利用,国家被灭,爹娘被杀,自己也被打入冷宫的故事。” 被骗感情还家破人亡? 温照凛蹙眉,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这质子真不是个男人。” 秦杳认同的点头,“这公主也是蠢,爹娘都死在跟前了,还相信那个男的是好人呢。” “什么蠢货,阿杳别看了。”温照凛嫌弃的摇头,伸手挡住了秦杳的视线,他讨厌蠢货,讨厌无药可救之人。 秦杳拍开了他的手,“别动,马上就看完了,这男人造报应了。” 秦杳一心沉迷,温照凛见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只能悻悻的收回手,但这样干挺着也不是事,美色在前,手就开始不停使唤了。 “阿杳......”温照凛把脸埋在秦杳的小腹上,懒懒的喊秦杳的名字。 秦杳不想理他,继续看手里的话本。 可是某个人的手越发放肆,已经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啪!”秦杳一掌打在温照凛的手背上,“大白天的,你不害臊我害臊。” 温照凛吃痛的收回手,委屈巴巴的躺下,望着房顶,哀戚不已,“哎——色衰爱驰啊,本王这张脸,入不了眼咯。” “噗!”秦杳被他的语气逗笑了,放下了话本,把温照凛的脸捧了起来,“我看看。” 秦杳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佯装严肃的点点头,“的确是不如当年英俊了好像。” 其实温照凛现在还算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虽然当年为求秦杳一夜白头,但傅晚当时就留了一手,温照凛那时候泡的可不是普通的药水,是专门治疗他老去的容颜的。 除了白发傅晚无力回天之外,温照凛的脸,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看上去只比同龄人年长个五六岁而已。 温照凛也想得开,时常拿自己开玩笑,特别是秦杳生气不理他的时候。 “阿杳!”温照凛一下子扑倒了秦杳,双手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看着温照凛眼里逐渐燃起的烈火,秦杳认怂了,“骗你的,骗你的,你最好看了,真的!” “放过我好不好,现在是白天,白...宣...不好。” “晚了!” ...... 下午的时候,趁着秦杳还在睡,温照凛独自一人离开了王府,去了大理寺天牢。 天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疯疯癫癫的,见着人恨不得从牢门里钻出来,温照凛忍着空气中难以言说的气味,径直穿过了这片区域,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有三道门,分别都上了两重锁,门里面坐着一个体型消瘦,蓬头垢面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的后背有一瞬的僵硬,随后男人嘶哑别扭的声音骤然传来,“你来了。” 狱卒给温照凛拿来了一张椅子,温照凛坐下的同时,闫曜梁缓缓转身,阴郁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温照凛微微勾唇,居高临下的看向闫曜梁,“今年除夕,来看看你。” 大概是因为这里常年不见太阳,所以闫曜梁的脸上,呈现着一种病态的惨白,他的两个眼窝却深深陷在眼眶里,整张脸看起来瘆人得人,听见温照凛这样说,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干涩的嘴唇因此渗出了血,可他不在乎,“怎么不穿着龙袍来见朕。” “哼。”温照凛轻笑出声,“龙袍吗?本王不穿,自然有人穿。” 闫曜梁似乎是没有听明白温照凛的话,短暂的沉默了一会,“你说什么?” “新帝是谁!” “你猜。”温照凛偏不告诉他,看着闫曜梁着急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真的很令人爽快! “温照凛!” “你慢慢猜吧,脑子里想着问题,你往后的日子,不至于太无聊。”说完,温照凛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褶皱,转身离开了。 年夜饭很丰富也很热闹,祝伯夷路上累死了八匹马,可算是从苗疆赶上了这顿年夜饭。 苗疆已经纳入了朝廷的管辖,归西南地界,两个月前爆出有人心怀不轨,祝伯夷这个西南王就不得不亲自跑这一趟,而这一趟,足足用了两个月才回来。 “这西南王老子不干了,你们谁爱干谁敢!”想起这两个月吃的苦,祝伯夷就想流泪。 可是在场的,根本没一个人同情他,温照凛听完他的牢骚,淡淡道:“不做就不做吧,反正有没有这个头衔,西南的事都归你管,朝廷还节省了一笔俸禄呢。” “你——!”祝伯夷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