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安陵容重生:再入帝王家》 第1章 重生 紫禁城里、所有尊贵的地位、都是皇上给的。天子一笑、可加官晋爵。天子一怒、可祸及性命、甚至要株连九族。 安陵容此刻已经是高高在上的鹂妃娘娘了、但是她的延禧宫只剩她一个人。连她最信任的宝鹃都被杖毙了、不仅如此雍正还下令、让嬷嬷日日都来掌她的嘴。回想自己这短短的一生、陵容笑了。 她被选入宫以后、家里的父母亲以及姨娘、都非常的骄傲。哪里知道她一个人在宫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艰难处境? 他们只知道天家富贵、享用不尽。尤其是父亲安比槐、仗着女儿得宠、竟敢以国丈自居、他是什么东西? 华妃背后的年家、眉庄背后的沈家、哪怕是祺嫔背后的瓜尔佳氏、他们都是女儿在宫里的助力。一个个家族为了女儿能在宫里过得好、得皇上的青眼、拼命地出力、为雍正办事。 除了她的父亲安比槐、自从她进宫成为妃嫔以后、家里的宠妾是越买越多。跟着运个粮草、还能让粮草被劫走。这次更是了不得、竟然敢贪污、贪了整整十万雪花银。雍正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下令把安比槐斩立决。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安陵容她自己都不想活了、何必再去管安比槐这样一个父亲呢?人各有命、亲爱的父亲大人、我为了安家挡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庇佑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燕京盐运史、也算是够了。不孝女安陵容、要先你一步而去了。 正这么想得入神的时候、寝殿门被推开了。一道耀眼的太阳光照了进来、直照得陵容睁不开眼。 原来是甄嬛来了、此刻的甄嬛已经是熹贵妃。她戴着满头冰凉华丽的珠翠、身着妃色印着金色菊花的贵妃服制、走进来以后径直坐在了榻上。 她一如往昔那样冷漠的表情、淡淡地看着安陵容:“妹妹这宫殿、当真是冷清、冷的人心都没了温度。” “姐姐说笑了、我虽现在位列四妃、但是封号是鹂、又如何能跟你们这些正经的娘娘相提并论呢?”安陵容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颗苦杏仁。 “妹妹你这样自轻自贱、自怨自艾、当真是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伤心。”看着甄嬛不达眼底的笑意、安陵容只觉得气结。 她一口气往嘴里塞了数十颗苦杏仁、一气咽了下去、只觉得痛快:“姐姐、都到现在了、你我还要这样虚情假意的说话吗?当真是累得慌、实话告诉你、在这后宫之中、我还是最仇恨你的。你什么都有了、美丽的容貌、高贵的出身、皇上的宠爱、临了了、我却什么都没有。抱歉、你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我毁了。我这就去九泉下、给眉姐姐赔罪了。” 话音刚落、安陵容应声倒地、结束了她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身处后宫这么多年、做尽了亏心事的安陵容曾经也想过、就凭自己手上沾的这些人命、以后死了下去估计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但是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躺在安府的小木床上。这个房间不就是自己进宫前的闺房吗?桌上还摆着乌沉香,白脑香,白芷,独活,甘松等各种香料。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吃苦杏仁中毒而死了吗?怎么没去地府报到、反而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安陵容觉得这件事很奇怪、熟门熟路地下床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瞧、镜中显现的是一张稚气清纯的少女的脸蛋。 与她后期在宫中待久了、形成的阴冷面相截然不同。正在疑惑到底为何会这样的时候、闺房的木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胖乎乎却面善的萧姨娘、她不是在我入宫没多久就感染时疫去世了吗?怎么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萧姨娘看到安陵容已经醒了、一副非常惊喜地模样:“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醒了、你发高热三天三夜了、还有不到二十日、就要去皇宫参加殿选了。我还真担心你因病错过了这场选秀呢、醒了就好、老天保佑啊。” “殿选?现在是雍正元年吗?他是不是刚刚才登基?”安陵容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容儿、可不敢这样直呼皇上名号啊。现在就是雍正元年、新帝登基是举国上下的大事、你难道不知道吗?生病生傻啦?”萧姨娘笑着打趣她。 到此刻安陵容彻底确定、自己应当是重生了。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让她能弥补自己上辈子的过错。虽然听起来很虚妄、但这一切真实地在她身上发生了。 明天就要去选秀了、那些老熟人又要见面了。甄嬛、沈眉庄、夏冬春、华妃、还有那个把她当棋子的皇后…… 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是当了皇后的马前卒、为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她以为只要自己乖巧、好好地办完每一件皇后吩咐她的事、自己就有生育孩子的机会。 没想到直到她死、她都没有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唯一的一次怀孕、还是为了救父亲安比槐、服了皇后给的药、强行有孕的。从怀上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孩子是绝对生不下来的。多年来为了取悦皇帝、博得皇后的信任、她的身子早就被各种息肌丸、避子汤给毁坏了。 这一世进宫、她绝不会再做皇后的棋子了。她要成为紫禁城里最尊贵的女人、成为新帝的生母。不再想着自己不配、雍正的母亲乌雅成壁不就是包衣出身吗? 自己好歹是松阳县丞嫡女、父亲的官职是小了些、但单单这个嫡出的称谓就已经胜过了皇后。这个晚上她想着自己上辈子的种种遭遇、几乎彻夜未眠、直到天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安比槐此时的府中已经有好几个姨娘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安陵容的母亲林氏是胆小怕事的性子、所以在府里根本没人把她当成主母。 看着这个嫡庶颠倒的安府、安陵容冷笑一声、再也没有一丝留恋地坐上了马车。这辈子家里的荣华富贵、几个庶弟的前途、都与她无关了。 她只管活好自己就是了、她唯一在乎的、只有母亲林氏一人了。 第2章 紫禁城我回来了 上一世因为没见过什么世面、安陵容父亲不重视她、母亲在家里又说不上话。 她也不知道从自己的老家松阳县、到紫禁城有那么远的路程。没有提早从家中出发、就连叫的马车也不是精挑细选过的。 那匹马已经是垂垂老矣跑得极慢、所以等她到皇宫的时候、差点都耽误了殿选。 重活一世安陵容当然学乖了、提早叫好了一辆脚程快的马车。 早半个月从家中出发、来到了京城的客栈住下、等着殿选的那日。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迟到、反而是早到了。早到的她站在宫殿下面安静等着嬷嬷的安排、同时细细打量着这里的一砖一瓦。上一辈子最恨也最嫉妒的甄嬛、此刻也已经到了。 她如前世一样、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宫装、梳着简单的闺中女子发髻。头上只带了一些细小的珠花、和一支小小的莹白色的玉簪。安陵容看着眼前的甄嬛、是那样的清纯淡泊、连神情都带着少女的青涩。谁能想到她日后会成为妆容凌厉、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熹贵妃。 想到自己前世和她见的最后一面、安陵容唏嘘不已。上辈子自己输给了甄嬛、这辈子一定要让她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嬛儿、早听说妹妹中选了、可就是一直不得空见你。”沈眉庄温润的声音传来、安陵容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宫装、头上戴着一支摇曳生姿的步摇。还是和前世一样的端庄、一举一动都体现着大家闺秀的做派。 听着甄嬛小声地和沈眉庄说自己巴不得没选上、安陵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你巴不得没选上、殿选的时候还和雍正拽什么嬛嬛一袅楚宫腰。做人还是不要太做作了、啧啧啧。 因为有些口渴了、如上辈子一般安陵容手里端了碗茶水在喝。看着这碗滚烫的茶水、就不能不想到老朋友夏冬春了。其实她那样的脑子、如果能收服她、收为己用也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子。上辈子就那样轻易被华妃废了、当真是挺可惜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穿着橘色宫装、头戴着硕大的大红花旗头的夏冬春朝自己这走来了。看着她那个洋洋得意的样子、只差没把我家是包衣左领这几个大字写在额头上了。 原本安陵容不打算在这里就和夏冬春结识、想着入宫以后找到机会再慢慢筹谋收服她。但是夏冬春路过自己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倒像是认识自己般地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小姐家父是何人啊?怎么今日殿选、竟穿着早两年京中就不时兴的织花缎子、穿得这样寒酸来殿选也不怕污了太后和皇上的眼睛吗?” “夏姐姐好、妹妹安陵容、家父乃是松阳县丞安比槐。家父官职虽小、但是凡事不论官位高低、只论个理字。今日妹妹既有幸和姐姐一起参加殿选、若是我们一同中选。来日就是在宫中朝夕相处的姐妹了、姐姐又何必目光狭隘、仅凭妹妹身上的一件衣服、来判断我是个怎样的人呢?家世如何只能决定自己在宫里的起点如何、后面的路走得怎么样可凭自己的本事、这个道理姐姐比妹妹更明白。”安陵容浅笑着回答。 说完这些话、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凑到夏冬春耳边轻声说:“我听说先帝的八阿哥、他的母亲可是辛者库贱奴、但是后面她也位列四妃、姐姐如此美貌、必能中选入宫。妹妹奉劝姐姐、管好自己的嘴、才能在宫中保得平安。”说完这些的安陵容、觉得口渴极了、一气喝完了杯中的茶、走到旁边去看海棠花了。 留下原地发呆的夏冬春、回过神来的她气得直跺脚:“这个安陵容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我说话?”旁边几个和夏冬春交好的秀女则都劝着她、马上殿选就要开始了。先整理心绪、争取一举中选才是正经事。 安陵容和夏冬春这场暗戳戳地较量、被不远处的甄嬛和沈眉庄尽收眼底。看着家世寒微却不卑不亢、说话有理有据的安陵容、甄嬛敬佩地说:“这个安陵容倒是不失大家风范、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子。” 沈眉庄此刻的心都在殿选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各人都依照次序参加了殿选、和前世一样。夏冬春因为长得比较富贵喜庆、被皇上封为常在。 沈眉庄因为出众的大家闺秀姿态和温润的语气、被太后不住地夸赞、被封为贵人。甄嬛则是再次在大殿上卖弄了自己的文采、说出了那句着名的“嬛嬛一袅楚宫腰。但是促使她中选的不全是因为这句诗、而是她那张酷似纯元皇后的脸。 太后看到了甄嬛那张脸、就非常不喜。这样一个和纯元酷似的女子入宫、必定会威胁到自己侄女宜修的皇后之位。大清的皇后、只能出在乌拉那拉氏、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但是皇帝怎么会听太后的呢?尽管太后想出了好几种理由阻止甄嬛中选、她依旧被皇帝封为了莞常在。 轮到安陵容这组殿选了、她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一点都不像前世那样窘迫紧张了。她前世苦练模仿的纯元嗓音、这次她原封不动地用上了。 所以即便没有甄嬛给自己带上海棠花、听到自己开口讲话的刹那、皇上就立刻封了安陵容为常在。这个位分还比前世高一点、前世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这一世、倒是能和夏冬春甄嬛平起平坐了。 纯元可真是好用阿、只要自己好好模仿她、不愁得不到更高的位分。结束殿选以后、各个入选的秀女陆续往宫门外的马车走去。 按照先满蒙后汗的规矩、汉军旗中选的秀女是第二批入宫。入宫前的这几日待在自家、等着宫里派来教习姑姑、教导宫中一应的规矩。 安陵容此次没有刻意去结识甄嬛、自然也没有住到她家中。这辈子她的目标是成为太后、成为紫禁城里活得最久的女人。可不是来和甄嬛上演什么好姐妹戏码的、住在安府也不错、可以敲打敲打自己的亲爹。 安陵容回到安府的时候、宣旨的公公已经来过了。全家人都知道自己即将入宫成为皇上的妃嫔、所以都等在门口、就等着她下马车给她行礼。 这次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父亲以及其他姨娘给自己跪拜的礼、反正和他们以后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不受白不受。只有看着眼睛不好、还颤颤巍巍给自己跪下的母亲林氏的时候、安陵容心里才觉得很过意不去。 第3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还有三天就要入宫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伶俐的丫头、带进宫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后宫中人人都有自己的陪嫁丫头、皇后有剪秋。甄嬛有留朱、沈眉庄有采月。 唯独自己上辈子孤身一人进了那吃人的后宫、内务府派来的丫头宝鹃是皇后的人。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这丫头在自己身边可给皇后传递了不少消息。 不然为何皇后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那么清楚?这次可绝不能再由着其他人来左右自己了、安陵容想到这、马上找到萧姨娘。请她帮自己物色一个年纪小且机灵的丫头、长相倒是其次、清秀即可。 萧姨娘办事的速度很快、半天功夫就找到人了。这个丫头名叫素果、今日在街上卖身葬父。正好遇到了萧姨娘、她便做主帮素心安葬了父亲、又把她买了下来带回了府中。 素果怯生生地站在安陵容房中、紧张地不敢抬头看。安陵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清秀、但是瘦的可怜。她也不想吓坏人家、所以柔声问道:“素果、你今年几岁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回小姐、奴婢素果今年十五岁。我父亲本是秀才、如今家中已经无人了、我的母亲去年生弟弟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了。父亲因为此事日夜难过、得了肺病、今日也去世了。感谢小姐帮我安葬了父亲、素果以后必定尽心侍奉小姐。”素果虽然年纪小、说起话来却是极有规矩的。 安陵容喝着茶、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单刀直入道:“我是要带你进宫去的、宫里的事波谲云诡。在我名下当差、伶俐自然是好。但我更看重忠心二字、如果你能忠心地为我做事、我必会把你当亲妹妹般爱护。如若你起了什么坏心、背叛了我、我也是绝不会手软的。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素果听到此话、立马跪下磕头:“奴婢不敢、不管将来发生何事、奴婢只会忠于小姐一人。如若违反此诺言、家父家母在九泉之下必定不得安稳。” 听到素果这个严肃的承诺、安陵容心里踏实了。看着素果那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她嘱咐萧姨娘带她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次宫里派来的教习姑姑是芳若、安陵容原本很纳闷、前世芳若不是被派到了甄府、去教导甄嬛了吗?连自己都是沾了甄嬛的光、才被芳若一同教导的。 怎么现在芳若倒是纡尊降贵、跑了那么多路程、来到这个平凡又不显眼的安府来了?芳若不愧是在宫中浸染了多年的老人、时刻都不忘行礼。见到安陵容的第一眼、便立刻下跪给自己行了个大礼:“奴婢芳若参见安常在、小主吉祥。是皇上亲自吩咐奴婢、来府中教导小主的。” “姑姑身份贵重、在教导礼仪期间不必行大礼。我怎敢受姑姑的礼?”安陵容忙不迭地扶起了芳若、笑着说道。 芳若此刻看着眼前这位安常在、长相只算是清秀、却让人移不开眼。因为她有一双潋滟生光的眼睛、眼波流转间、妩媚生情。 加上她那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脾的声音。明明出身不高、但是全身上下却有一股雍容大方的气派。 待人接物都是周到有加、却丝毫不显得小家子气。“这个安常在、以后绝不是池中之物啊。”芳若心里这样想着、对她的教导也就更加用心。 入宫的日子九月十五转瞬即到、凌晨天未亮、安陵容就坐上了宫中的软轿。芳若和素果都跟在轿子外面走着、安府地处偏僻、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走到了紫禁城。 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安陵容走向了自己的住所碎玉轩。这一世的她被安排住在了碎玉轩的东配殿、甄嬛则是住在碎玉轩的西配殿。 碎玉轩的主殿还空着、因为暂时没有主位。听领路的小太监说、这次的住所安排是华妃安排的。安陵容瞬间明白了、殿选那天大家都传皇上龙颜大悦。 因为有两个秀女是皇上亲自赐牌子的、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甄嬛。华妃那个小心眼的女人、估摸着安陵容和甄嬛是皇上亲自选中的。肯定会得宠、想给她们添点恶心。 所以故意把她们安置在偏僻且距养心殿最远的碎玉轩、这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呢?来到自己的宫殿归置好东西以后、皇后和华妃的赏赐就一波波地下来了。 看着那些个小太监忙出忙进地、安陵容只觉得好笑。素果是第一次进宫、看着桌上摆满了绫罗绸缎、各式珠宝。倒是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主子今天第一天进宫就收获颇丰。 皇后赏赐的东西、再好安陵容也是不敢用的。在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是藏满了麝香、她的这点手段自己早就见识过多次了。 安陵容吩咐素果把皇后今日赏赐的东西、登记以后放入库房、以后留着送人用。送给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让她们也同沐皇后恩德好了。 “安妹妹、我们可算是见面了。”穿着淡粉色宫装的甄嬛此刻走进来了、还带着自己宫里刚做好的点心。 “甄姐姐、陵容这厢有礼了。”安陵容马上蹲下行礼。 “你我同为常在、不必行此大礼。以后我们都住在碎玉轩、更应互相照应彼此才是。”甄嬛马上阻止了蹲下的陵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甄姐姐说的对、陵容此番进宫、原本以为是孤身一人、现在有了姐姐作伴、当真是极好的。”安陵容笑着应声。 看着此时的甄嬛、那双像秋日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透着一股诚实直率。 两人坐着用了一些点心、聊了一些闲话家常。天就黑了、甄嬛便告辞回到自己的西配殿去了。 安陵容坐在床边、剪着红烛的烛花、想着明天的合宫觐见。皇后、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啊。想到要再次见到她那伪善的面容、听着她那些假装贤惠大方的言语、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第4章 又见宜修 清晨天刚刚微微亮、安陵容就醒来了。寝殿外面守夜的素果和其他宫女都还没进来、毕竟是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到点就醒简直成了她的本能了。 安陵容从床上坐起、喊了声:“素果。” “小主醒了、奴婢这就给您梳洗。今天是合宫觐见的日子、小主务必得好好打扮。”素果一脸喜气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洗脸水、漱口水的宫女。 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面容清丽的自己、安陵容叮嘱素果:“梳寻常发髻即可、那些招摇的发饰、一律不用。” “小主、你这样打扮也太素了。我看其他宫的小主、都是卯着劲地打扮自己呢。”说这话的、是内务府新派来的宫女宝鹃。 “今天是初次去景仁宫拜见皇后娘娘、以及各宫嫔妃。我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难免会落人话柄。我只是一个常在、连皇上面都没见过。尚且不知道后面路会如何、还是低调行事为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安陵容比谁都明白。 今日的安陵容身穿一身浅粉色宫装、梳着小两把头。头上只戴了几个零星的小珠花、和一个粉色的蝴蝶簪子。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非常的温柔、像是春天的小花一样清丽。 打扮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她来到西配殿看甄嬛准备的如何了。甄嬛也是深谙打扮不能引人注目的道理、今日的她穿着一身天水碧的宫装。整个人看着倒像是清泉一样清爽、配上她耳边的小珍珠耳环、走起路来格外的摇曳生姿。 “甄姐姐今日打扮得好生雅致、看着令人觉得神清气爽。”安陵容浅笑着和甄嬛行了个平礼。 “安妹妹莫要取笑我、你自己打扮得也非常的娇艳温柔。皇上见了、必定会念念不忘。”甄嬛也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这会虽还没见到皇上、她已经开始拿皇上开玩笑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结伴去了景仁宫、半路上还遇到了住在咸福宫的沈贵人。沈贵人倒是没有她们这么谨小慎微、今日打扮得相当的大方端庄。 第一次见沈眉庄只觉得她是端庄的闺秀、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紫色宫装、头上戴着一个华丽的凤衔珠步摇。每走一步、步摇都晃得非常的整齐。 安陵容倒是觉得沈眉庄有几分国母风范、她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进宫成了皇帝妃嫔、肯定也会嫁到其他人家做当家主母。明明在家都是嫡女出身、只因为嫁给了皇上、生的孩子都不是嫡子、想想又有什么好? “安妹妹、嬛儿、可算见着你们了。这几天为了守着宫里的规矩、我也不好满宫里乱逛。你们在宫里的生活还习惯吗?可有缺什么东西?等会我差采月给你们送过去。”沈眉庄笑意盈盈地开口说话了。 “妹妹们一切都好、只是有点想念姐姐做的藕粉桂花糖糕了。”甄嬛是个机灵的、马上就开口要吃的了。 “妹妹我还没尝过眉姐姐的手艺呢、那我今天不用午膳了、就等着姐姐的藕粉桂花糖糕了。”安陵容也笑着附和。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笑着就走到了景仁宫。安陵容再次踏进这座宫殿、心里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看到曹贵人、敬嫔、欣贵人、丽嫔都已端坐在两边的罗汉椅上。丽嫔还是和前世一样、头戴着那个丑到极致的大丽菊的旗头。 为何她会失宠、想来跟她这怪异的打扮也脱不了干系。曹贵人倒是一如既往地低调打扮、明明生下了温宜、但是为了在华妃手下讨生活。只能一个劲地往老里妆扮、明明也才二十多岁、看着却像三十多岁一样。 熟悉的华妃年世兰当然是要压轴出场的、现在全部的妃嫔都在等她一个人了。 宜修则端坐在正前方、脸上挂着落落大方的微笑。新进宫的嫔妃按照自己的位分站好了队伍、等着给皇后行大礼请安。 贵人站在第一排、常在站第二排、最后面站的则是答应。 众人刚想下跪给皇后行大礼的时候、华妃出场了。 “本宫来的不算晚吧”、华妃风情万种地走进来了。众人连忙调转身子、面向华妃请安:“给华妃娘娘请安。” 华妃斜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众人、并未理会。反而径直走到宜修面前、浅浅地行了个礼:“给皇后请安。”行完礼的她、并未等宜修开口、就自顾自走到位子上坐下了。 安陵容瞧着素来以贤惠着称的宜修、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和不爽的神情、但是转瞬即逝。 “华妃妹妹来得这么晚、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啊?”齐妃是个不怕死的、此刻大胆开口挑衅华妃了。 “皇上昨晚上看奏折看晚了、本宫就陪着晚了些。今儿早上皇上偏不让本宫起得早、所以就迟了、皇后娘娘不生气吧?”华妃似笑非笑地说完这些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宜修。 “皇上连日忙于朝政、难免会疏忽妹妹。所以要格外疼妹妹一些、今日既与诸位新妹妹相见。往后咱们也多几个作伴之人了。”宜修说话还是那样的滴水不漏。 众人站了这么长时间、又穿着花盆底。都觉得有点站不住了、特别是夏冬春。她不满地瞥了眼华妃、悄悄地跟富察贵人耳语:“这华妃这样声势浩大的、是做给谁看啊?” 富察贵人则是嫌弃地瞪了夏冬春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 人都到齐了、总算可以开始给皇后行叩拜大礼了。给皇后行完礼以后、给华妃行礼。华妃那个小性子、看着眼前多了这么多的情敌、来和自己争夺皇上的宠爱。自然是拿不出什么好脸色给她们看的、众人都已经跪下给她请安了。她还东拉西扯了好一会、才让众人起身。 行完礼后、宜修就让众人跪安退下了。安陵容看着这个时间点、想着接下来应该就会发生一丈红的事了。夏冬春这个人、这次要把她留得久一点。 “哎哟、你们三个人可真是沆瀣一气啊。这才刚进宫、已经抱团取暖啦。”夏冬春这个蠢货、追上安陵容甄嬛和沈眉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讽刺她们、果然上赶着来送人头了。 甄嬛刚想开口和夏冬春理论、安陵容站出来把夏冬春拉到了旁边轻声说:“夏常在、我听闻华妃娘娘是铁腕铁拳治理后宫的。曾经有个妃嫔不敬她、在御花园里大放厥词。被华妃娘娘身边的小太监听到了、禀报给了她。她当场就赐了那个妃嫔一丈红。” “一丈红是什么东西?本小姐从未用过这种胭脂、你是打量着蒙我吗?”夏冬春此时还不知道何为一丈红、只以为是某种胭脂水粉。 “一丈红并非是你说的胭脂、而是宫中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木板、责打腰部及以下部位、只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上去鲜红一片、所以叫一丈红。姐姐我们现在都已入宫、为保自身平安及家族荣耀、在宫里务必得谨言慎行。”安陵容耐着性子给夏冬春解释何为一丈红。 “啊?这太可怕了、宫中怎么有这么可怕的刑罚?”夏冬春明白了何为一丈红以后、吓得放弃了挑衅甄嬛她们三人、一溜烟地跑回了延禧宫。 看着落荒而去的夏冬春、全然不复刚才那嚣张的模样。甄嬛和沈眉庄都觉得很好笑:“陵容、你和她说了什么?她怎么吓跑了?” “我给她讲了一下宫中的刑罚一丈红、让她明白这里是后宫、不是她夏家。” “你懂得还真多。”甄嬛笑着夸安陵容。 第5章 邀买人心 和甄嬛沈眉庄在景仁宫门口说了一会话以后、看到天色还早、甄嬛提出想去御花园逛逛。沈贵人也想去御花园里看看美丽的花朵、调整一下心情。 安陵容知道御花园的水井里此刻肯定泡着福子的尸体、上辈子就是发生了这件事、甄嬛意识到了后宫的可怕、后来一直装病避宠。 自己还是不要跟去了、平白无故地看具尸体、怪晦气的。她便借口身体不适先回碎玉轩了、留下甄嬛她们两人去往御花园。 “小主、为什么你不跟着甄常在沈贵人她们一起去御花园逛逛呢?”素果毕竟是个小女孩、还是有着贪玩的心性。 “有什么好逛的、你也看到了。这个宫中、各方势力综合交错。我们还是小心点、除了每日必须的请安、其他时间都安分地待在自己宫里才好。省得无故再惹些麻烦出来、明白吗?”安陵容叹了口气。 回到自己宫里以后、安陵容觉得有些饿了、吩咐宝鹃去小厨房蒸些牛乳菱粉香糕来吃。她自己则懒懒地靠在榻上、嘱咐素果、盯着西配殿的动静、甄嬛一回宫马上来报。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安陵容正吃着刚出锅的牛乳菱粉香糕、吃得肚子里热乎乎的。素果进来禀报了:“回小主、甄常在回宫了。看着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你去打听一下、御花园今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果然不出乎安陵容的预料、剧情走向和前世基本上是一样的。甄嬛在御花园瞧见了被泡在井水里的福子、受了不小的惊吓。 第二天开始就回了皇后、自己有病需要静养。连请安都不去景仁宫了、一连两天都没瞧见甄嬛出西配殿的门。 想着毕竟大家在一个宫里住着、总不好她病了自己还不闻不问。第三天中午、安陵容带着自己调配的安神香去看她。 “甄姐姐、那天御花园回来你就病了。我想着你病中怕吵闹、故这两天都不敢来打扰你。今天你可好些了吗?” “安妹妹有心了、我只是那天在御花园见到了尸体。整个人受到的冲击太大了、所以才病了。”甄嬛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看着倒像是真病了似的。 如果不是知道温实初的医术、安陵容绝不相信世界上还能有药能伪造生病的脉相。 “甄姐姐、我爹在做官之前原是一个香料商人。我自小就喜爱香料、进宫前跟着家里的香料师傅学过几年制香、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安神香。是由龙脑、沉香、半夏、茯苓等草药制成的。你睡觉时点上一些、有凝神安睡的效果。” “谢谢安妹妹、我这几天睡觉总是不安稳、总梦见那口水井。”甄嬛虚弱地笑了笑。 和甄嬛寒暄了一会、安陵容起身回了自己宫殿。刚坐下来、夏冬春身边的贴身宫女秋意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奴婢延禧宫宫女秋意给小主请安。” “起来吧、你们小主派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小主派我给您送两道菜、一道是炙羊肉、一道是燕窝鸭子。这两道菜都是我们夏府的拿手好菜、小主说感谢您那天对她的提点。这两道菜当作给您晚膳添菜了。” 安陵容倒是没想到、夏冬春还挺能屈能伸的。这么快就对自己示好了、看来她也不是笨的无药可救。 “菜我收下了、替我谢谢你们小主。”安陵容把玩着白玉扇子、浅笑着回答。 自从那天拜见过皇后以后、新进宫的嫔妃都开始侍寝了。原本第一个侍寝的应该是甄嬛、谁叫她长了一张让皇帝念念不忘的脸。但是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只想着要收敛锋芒、居然装病避宠。 所以这一轮小主里面、沈贵人是前天第一个侍寝的。昨天皇上翻了富察贵人的牌子、今晚想必应该是轮到自己了吧。 果然晚膳时分、宣旨太监就来东配殿宣旨了、今晚皇上翻了安常在的绿头牌。同时来的还有司寝的刘嬷嬷、给安陵容讲侍寝的规矩。 侍寝这回事、倒是没人比安陵容更明白了。上辈子到了后期、基本上就是安陵容侍寝的多。毕竟她是皇后最放心的人、再怎么侍寝也生不出孩子。这辈子的她、绝对不再走上辈子那种老路了。 还是要尽早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最好是阿哥、这样才稳妥。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前世的宜修打胎有多疯魔、后面甚至连已经长成小少年的四阿哥、宜修都想着要打掉。 依照侍寝规矩沐浴完以后、安陵容在身上涂了一层薄薄的梅花香膏、这是她入宫前高价从胭脂铺购得的。制作梅花香膏的老师傅脾气古怪、一年中只有一个月制作此香膏。所以一盒之价、不下百两。 只需要在身上涂一点点、身上就会散发着寒梅的淡淡清香。且那个香味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仿佛天生的体香一般。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裹上被子、由小太监抬着送入养心殿。安陵容静静地躺在这张床上、又熟悉又陌生、心情平静到了极点。 “你倒是个镇定的、仿佛一点都不怕朕。”皇上手里盘着珠子、穿着金黄色的寝衣过来了。 “皇上是明君、臣妾有什么好怕的呢?何况能有皇上这样的真龙天子、做我的夫君、是臣妾此生最大的荣幸。”安陵容眸中似乎含着西湖迷蒙的水色、仿佛一幅水墨画。唇上涂着浅粉色的胭脂、像是天边绮丽的晚霞。 皇上只觉得心头一热、又闻到了一股幽香、正是眼前的安常在身上散发的。 “你身上为何会有梅花的清香?”皇上有些不知所以、这个味道自纯元去世以后、他已经好多年没闻到了。 “臣妾不知、这股香味从小就伴着臣妾、怎么清洗都清洗不掉、皇上恕罪。”安陵容此刻装得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大眼睛里氤氲着水汽。 “哈哈、你何罪之有、朕喜欢这缕梅香。”皇上大笑着拉上了床上的帘子。 第6章 上上荣宠 其他的嫔妃侍寝完以后、都会由小太监送回自己宫里休息、一般是不能在养心殿过夜的。但是昨夜的安陵容却被皇帝允准、留在养心殿过夜、直到天亮了才让她回碎玉轩。 前脚刚进自己的宫里、后脚皇上身边的苏公公就来宣旨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常在安氏、敏慧聪雅。着封为贵人、赐封号谦、钦此。” “谢皇上恩典。”接过苏公公手里的圣旨、安陵容的心情很平静。这一世的她没有像前世那样敏感自卑、总是怀疑自己不配这个、不配那个的。 只要皇帝愿意赏她的、那就没有配不配这一说。她心里也明镜似的、为什么仅仅侍寝了一晚就能晋封?还不是因为纯元皇后的缘故?自己昨晚仅仅凭借着梅花香膏、以及酷似纯元的嗓音就一举夺得了皇帝的宠爱、这可比前世自己苦练冰嬉轻松多了。 只是自己这样骤然晋封、后宫那些个多事的女人又要冷嘲热讽了。果然今天早晨去景仁宫请安的时候、齐妃就开始阴阳怪气了:“谦贵人真是好本事啊、昨个晚上才刚侍寝、今天早上就成了贵人。看来来日封嫔封妃也指日可待啊。” “齐妃娘娘说笑了、妹妹初入宫中。不过是皇上瞧着新鲜、偶尔想到我罢了。齐妃娘娘是三阿哥的生母、娘娘才是后福无穷的人。”安陵容不想被众人针对、连忙把锅甩给了齐妃。 果然一听到子嗣的话题、华妃就坐不住了。她语调讥讽、轻笑开口:“在这后宫中、也不是有子嗣就万事大吉了。也要看那孩子合不合皇上的心意、若是呆呆笨笨的。除了长高再无特长、也只会惹皇上生气而已。” “华妃、你敢这样说我的三阿哥。你自己没有孩子、还来诋毁我的儿子。”齐妃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死死地瞪着年世兰。 “天命若顾我、必将赐我一子。何况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倒是齐妃姐姐、你已经年逾四十了。早就不适合遇喜了、三阿哥又不得皇上宠爱。啧啧啧、妹妹我真为姐姐你发愁呀。”说完这些话、华妃也不顾其他在座的嫔妃、一个人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皇后娘娘、您看华妃、她实在是太嚣张了。”齐妃被气得语塞、又当众被华妃下了面子、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宜修端坐在皇后的宝座上、脸上挂着慈悲的笑:“齐妃、你和华妃都是从潜邸就服侍皇上的。皇上喜欢后宫清静、不喜后宫吵闹不休。你比华妃年长一些、你就让让她吧。正好山东总督给本宫进献了一方文采双鸳鸯墨、墨质坚硬如玉、胶质均匀。你就带回去给三阿哥练字吧、剪秋、去把墨拿来。” 齐妃原本还在和华妃生气、这会听到有好东西拿、喜得连忙跪下谢恩:“臣妾谢皇后娘娘。” 请完安回碎玉轩的路上、沈眉庄追上了安陵容:“安妹妹、恭喜你了。” 看着眼前浅笑嫣然的沈眉庄、眼神清冽、纯净的不掺一丝杂质。笑容灿烂、如深秋的菊花一样高洁。 “谢谢眉姐姐、这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这些世家女子、哪有为自己活着的?父母兄弟、亲族门楣、无一不是牵挂拖累。我若是在宫里过得好一点、我娘在府中也能活得有尊严一些。”安陵容面对沈眉庄、倒是说不出那些场面话。 毕竟沈眉庄前世从未害过自己、自己却只为了一时之气、惊了她的胎、害得她一尸两命。这件事始终让安陵容觉得、很是对不住沈眉庄。这一世、自己绝不再伤害她了。 “安妹妹、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在宫里好好活着、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家族啊。”沈眉庄想到了自己进宫前夜、母亲对自己的嘱托。她也是希望自己能在宫里出人头地的、只是这出人头地、真的没那么容易。 后宫这种地方、四四方方的墙、抬头看到的也是四四方方的天。若是毫无恩宠、便会被众人欺凌。若是恩宠太过、又会引来众人侧目、引来无数的明枪暗箭。 回到碎玉轩后、安陵容一气喝了一盏红枣蜜羹、吩咐素果去延禧宫、找夏常在过来。 夏冬春本来这几天在宫里就战战兢兢的、那天她刚被安陵容提点回宫韬光养晦。过了一会就得到消息、说是御花园发现了溺死的宫女。那个宫女是华妃宫里的、还是八旗出身的。 她就更害怕了、华妃手段如此凌厉、在宫里都敢肆意杀人。若不是安陵容提醒她、谁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活在这世界上? 和她同住在延禧宫的、是富察贵人。富察贵人是满军旗、又来自富察家。眼睛几乎是长在头顶上的、再加上她现在已经侍寝、皇上对她也是赏赐多多。 夏冬春家虽然是包衣左领、但是她家这点官职到了富察家族面前、实在是不够看。所以平日里夏冬春去给富察贵人请安、她都是爱搭不理的。更加谈不上会提携夏冬春、庇护她。 现在听到谦贵人要见自己、夏冬春立马就从榻上下来、麻利地往碎玉轩东偏殿去了。 “嫔妾参见谦贵人。”夏冬春一进门、就礼数周全地给安陵容行了个礼。 看着夏冬春这谄媚的样子、安陵容觉得自己真没看错人、她当真是个徒有外面内在空虚的绣花枕头。 “夏常在、我知道你在宫里住了这几天。应该有不少的体会了、能在这个后宫平安度日。且不被他人欺凌、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眼下我刚刚承宠、已经引来了不少言语非议。我不愿居于炭火之上、需要有人来帮我分皇上的宠爱。你可愿意?”安陵容看着夏冬春、其实夏氏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少女精致的鹅蛋脸略施粉黛、弯弯的柳眉下、水汪汪的大眼明净澄澈。翘挺的鼻梁下、一对唇瓣娇嫩欲滴。 听到安陵容愿意帮自己获宠、夏冬春忙不迭地点头:“嫔妾愿意、嫔妾进宫就是为了光耀家族门楣的。” “既如此、你过来、我细细地跟你说……”安陵容朝夏冬春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说话。 第7章 蛇祸 安陵容交待夏冬春回宫以后、熟背一下崔道融的诗《梅花》。新进宫的这批秀女、除了抱病休养的甄嬛、就只剩夏冬春还没侍寝了。想来这几天皇上就会召她侍寝了、雨露均沾这个道理皇上比谁都明白。 原本背首诗是很简单的事、只可惜夏冬春出身自武将世家。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对于诗词歌赋是一窍不通。但是为了得到皇上的青眼、她愿意尽力一试。 宫里的美人太多了、多的像开不尽的春花一样。这批谢了、又会开出一批新的。 若是只有脸蛋、没有任何特色、就算被皇上宠幸了一次、也很快就会被丢到脑后的。这首诗里那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是纯元皇后在世时最喜欢吟诵的诗句、也隐含了她对平静安逸人生的渴望。 尽管后来纯元香消玉殒、这句诗却始终萦绕在皇上心头。他又是一个最喜欢收集纯元替代品的人、多年以后再度有人念出这句诗、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前世倚梅园宫女于莺儿、不就凭借着这首诗、摇身一变成为了皇上的嫔妃吗? 接下来一连两天、皇上都翻了安陵容的牌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白天忙于朝政的时候、倒是没怎么想着安陵容这个人。 但是一到夜幕降临、他就会莫名地想起她。想起她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清冽梅香、想起她宛若天籁的声音。闭上眼睛听着她说话、闻着她身上的梅香、就仿佛纯元回来了、躺在他身边似的。 “皇上、臣妾可以唤你四郎吗?”安陵容伏在他的膝上含笑道、一双明眸亮的惊人。 “四郎?”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皇帝仿佛一下子被戳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了、纯元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王府里的其他女人都称呼自己为王爷、只有纯元、她叫自己四郎。 “为何会想叫朕四郎呢?”皇上饶有兴味的问道。 安陵容握着皇上的手、低头轻声说:“臣妾知道您是皇上、可是我心里是把您当作自己的夫君的。我想要一直陪伴着夫君、在您需要的时候、我就在您的身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您的每一天都平安喜乐。” 听到安陵容这样真诚的话、皇上心头涌上了一股暖意:“朕在万人之上、俯视万千。可是万人之上、就是无人之巅了。自从纯元难产离世后、朕总觉得孤零零的。现在有了你、我觉得很好。以后就我们两人在的时候、你就唤我四郎吧。” “是、四郎。”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皇上念完这句诗、伸手拉上了床上的罗帐。 次日皇上赏了一斛波斯进贡的螺子黛、赐给安陵容画眉。这个螺子黛今年波斯国只进贡了三斛、一斛给了皇后、一斛给了华妃、另一斛则给了安陵容。 看着眼前精致的螺子黛、安陵容心里是很诧异的。前世自己用上螺子黛的时候、已经是进宫五六年以后的事了。如今自己进宫不到一个月、竟就用上了螺子黛。 看来很多事、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改变。几家欢喜几家愁、没得到螺子黛的妃嫔心里不痛快。用上螺子黛的华妃、却也气得在翊坤宫摔了一堆花瓶器皿。 她在得知新进宫的谦贵人居然也得了一斛螺子黛以后、忍不住破口大骂:“皇后也就罢了、少不得要给她几分颜面。她安陵容又是什么东西?敢来分本宫的螺子黛?这几天晚上勾着皇上难道还不够吗?” 曹贵人眼看着华妃那个烈火性子又着了、连忙出声劝解:“娘娘生气又有何用、不如从长计议。嫔妾定当设法为娘娘筹谋、免娘娘烦恼。” 听完曹贵人给自己献上的锦囊妙计、华妃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风情万种地笑着说:“那你便好好去办吧、本宫必不会亏待你和温宜的。” 如今已是九月份了、安陵容每天午后都喜欢在御花园北角的亭子里坐一会。这个地方背后是一面宫墙、墙上长着一大片生机勃勃的爬山虎。 放眼望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安陵容很喜欢这。何况亭子前面还种了不少美人蕉、木芙蓉。这一天午后、安陵容跟往常一样、在素果的陪同下来到亭子里坐下。 “谦贵人吉祥、华妃娘娘今日宫里做了蟹粉酥。想赐给贵人尝尝味道、差奴婢过来禀报一声、烦请贵人派个人跟我去取。”颂芝来到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既如此、素果你跟着颂芝姑娘去取一下吧。还请姑姑帮我多谢华妃娘娘的美意。”安陵容没想到华妃会赏赐点心给自己、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眼看着素果跟着颂芝走了、现在就剩安陵容一人坐在亭子里。曹贵人宫里的太监小禄子、拎着一个布袋子悄无声息地从亭子后面走过来。手脚麻利地从袋子里倒出了一条蝮蛇、然后迅速溜了。 这条蛇嘶嘶地吐着猩红的舌头、在地上盘绕了片刻、便向安陵容爬去了。此时的安陵容正端坐在石凳上、看着天上的白云。想着家中的母亲林氏、最近过得如何。 心里突然很慌、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一条灰花斑斓的蝮蛇朝着自己游过来了。那蛇身又粗又长、足有三尺长了。 “啊?有蛇、救命啊。”饶是活过一次的人、看到近在咫尺的毒蛇、安陵容也吓得花容失色。 附近花房的小太监听到她的叫声、跑过来一看:“小主小心、这个是蝮蛇、有剧毒的。” 因为正在花房培土、这个小太监是拿着铁锹过来的。他举起铁锹、用力地往蛇身上的七寸戳下去。不过片刻、这条蛇就变成了两半。 看到毒蛇被处置了、安陵容才松了口气:“你是花房的小太监吧?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山子、给小主请安。”这个小太监非常的机灵、见小主问自己姓名、连忙下跪请安。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明日起你就来碎玉轩当差吧、我会去跟内务府说明的。”安陵容还是惊魂未定、若不是这个小山子及时出现、只怕自己今日要死于毒蛇之口了。 那边拎了食盒的素果喜滋滋地走回来了、见自家小主脸色惨白、地上还躺着两截毒蛇尸首。连忙跑过来查看、生怕小主被咬了。 “小主、你没事吧?可吓死奴婢了。”素果到底年纪小、也吓得不轻。 “无妨、我们先回自己宫里去吧、我有点累了。”此刻的安陵容脑子有点混乱、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 第8章 平分春色 看到主子回到自己宫里以后、宝鹃忙不迭地端上了藕粉桂花糖糕:“小主、这个是沈贵人刚才派人送来的、她说藕粉桂花糖糕入口清甜、请小主尝尝。” “放着吧、我这有素果伺候着就行了。”重生回来的安陵容现在并不看中宝鹃、所以宝鹃也没什么机会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素果、你说御花园里好端端地、怎么会有蛇呢?还是毒蛇?现在可是白天。”安陵容夹了筷子桂花糖糕、入口软糯香甜、当真是极美味的。 “许是爬山虎招蛇吧、看它长得密密麻麻那样、就挺招蛇喜欢的。”素果毕竟刚进宫、脑子还比较简单、想不到更深的地方。 “你等会吩咐下去、让宝鹃她们缝制一些雄黄香囊、给沈贵人和莞常在宫里也送一些去。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明白吗?” “是小主、奴婢这就去吩咐。” 安陵容知道毒蛇这事、肯定是后宫有人看她不顺眼、故意整她的。 如果她倒霉一点、真的被毒蛇咬死了、正好遂了那些人的心意。她没被咬死、也不能怎么样。现在那条蛇已经变成两半了、就算它还活着、难道自己还能抓着一条毒蛇严刑审问吗? 卧病休养的甄嬛听到安陵容在御花园、险些被毒蛇咬伤的事以后、心里非常惶恐。拿着安陵容送来的雄黄香囊、她的面上浮起哀戚之色:“瑾汐、你瞧着我这样装病避宠做的对不对?陵容不过是才得宠几日、今日就已经遭了蛇祸了。若是我不避宠、今日被蛇咬的会不会就是我了?” “小主、既然你选择进宫、承宠就是早晚的事。为了前程计、还是越早越好啊。有些事不是你害怕、便能避免的。”瑾汐看着眼前这个软弱无依的小主、心里暗暗着急。 “我再好好想想吧。”甄嬛的心里还没下定决心、瑾汐只能先退出去。 甄嬛因为害怕成为众矢之的、迟迟不敢侍寝。夏冬春却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这几天熟背了安陵容教她的《梅花》、就等着皇上翻她的牌子呢。 安陵容因为今日午后在御花园被蛇吓到、跟敬事房说了一声、把自己的绿头牌撤掉了。皇上晚间照例想翻她牌子的时候、被敬事房总管太监告知、谦贵人身子不爽。 皇上听到这个心里很是失落、难得遇到一个像安陵容这样柔软服帖、又会服侍的妃嫔。其他的妃嫔、虽然长得都很美、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是何等机灵的人、看出了皇帝脸上的不悦。担心今晚自己会无功而返、连忙推荐起其他小主:“皇上、延禧宫的夏常在您还没翻过她的牌子呢。” “那就她吧。”皇上此刻的心情就是随便吧、没鱼虾也行。 夏冬春被裹成了一个粽子送进了养心殿、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金黄的帐顶。突然听到皇上从远方走来的脚步声、连忙开始柔声背诵:“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这是崔道融的诗、你为何会背这首诗?”皇帝听到夏冬春念这首诗、垂眸盯着她、眼神里满是审视。 “回皇上、这首诗是臣妾最爱的一首诗。臣妾现在虽已进宫、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还是希望上天能垂怜臣妾、能让臣妾在宫中安然度日、平安终老。臣妾刚才躺在这等您、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就忍不住念了这首诗、给自己壮胆。”夏冬春躺在那静静地看着皇上、脸上露出个清清淡淡的笑。 “朕又不是暴君、你为何要怕朕?”皇上顺势坐到了床边。 “皇上是君临天下的君主、臣妾只是一介小小女子、不能不怕。”夏冬春像只软绵绵的小羊、搂上他的腰、一脸无辜地凝视着他。 烛光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皇上瞧着眼前这个少女、这样的明媚可人。她又恰好在此时念出了那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他觉得自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今夜就先把谦贵人短暂忘记一下吧。 次日侍寝回来的夏冬春、整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她没想到、看着很严肃的皇上、原来私下也是有温柔的一面的。 华妃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皇上了、这几天晚上她都孤抌难眠。想着那几个新进宫的狐媚子轮番缠着皇上、她就气得恨不得把她们全都咬死。 “昨个儿是谁侍寝啊?”华妃心不在焉地搅着面前的小米粥、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 “回娘娘、是延禧宫的夏常在。”颂芝知道自家主子听了肯定要生气、却不敢不说实话。 “有完没完了?先是沈贵人、再来一个富察贵人。还来一个谦贵人、现在是连夏常在都来了?这些个狐媚子是打量着本宫死了吗?皇上就给她们伺候着了?这宫里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吗?”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华妃、气得摔了盛粥的碗。 “娘娘息怒、皇上宠幸新进宫的小主、是碍于面子。毕竟太后盯着呢、有些场面不得不过。但皇上对您可是真心地宠爱、从王府到进宫、不都是宠幸您最多吗?您还有什么可气的呢?皇上再宠谁、也没给她们赐过欢宜香啊。连皇后都没有呢、这可是您独一份的恩宠。”曹贵人极有眼色、连忙上前劝解。 “说来真是可惜、都放了毒蛇了。居然没能咬死安陵容那个贱人、算她命大。”华妃冷冷地说道。 “娘娘、这次放蛇的事是谦贵人命大。谁知道她会早早发现蛇的踪迹呢、不过没关系、嫔妾会继续想办法为娘娘分忧的。”曹贵人觉得这次没能除掉安陵容、华妃对自己肯定是不满的。 “这次就算了、若是下次办事还这样不牢靠、本宫就对皇上说、要亲自抚养温宜。皇上疼爱本宫、想来肯定会答应的。”华妃分明是在笑着说话、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曹贵人觉得心惊胆战。 “娘娘、温宜年幼。如果离开了臣妾、她会日夜哭闹的。嫔妾以后一定十万个用心的给娘娘办事、绝对不会再让您失望了。”曹贵人听到华妃要抢走她的温宜、就像是被雷击中。连忙跪下、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整个人就像烧着了一样。 “行了、本宫只是这样一说、瞧你吓的。内务府给本宫送来了两箱贡橘、温宜爱吃橘子、你便带一箱回去吧。”华妃扶起了曹琴默、她深谙打个巴掌给颗糖的道理、把曹琴默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第9章 富察贵人有孕 这批新入宫的嫔妃个个都很出挑、太后看着宫里多了这些个新面孔、心里欢喜的很。因为皇帝的子嗣、和先帝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 太后盼望着这些年轻的嫔妃、能为皇帝多生一些儿子出来。先帝有二十四个儿子、雍正如今却只有三个儿子。后宫的子嗣这么少、老八老九那几个乱臣贼子又吵嚷着、老四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子嗣稀薄。 皇后宜修也整天作出一副贤惠大方的模样、总是劝着皇上去年轻的妃嫔宫里歇息。对于皇后的此种举动、华妃是非常不屑的。 这天早晨众人齐聚景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依照惯例给众人上了小厨房新制的点心。安陵容看着剪秋端过来的一盘盘精致的点心、牡丹卷、枣泥山药糕、牛乳菱粉香糕、觉得皇后真是会邀买人心。 都知道最好吃的点心是蟹粉酥、但是景仁宫从来不做这个、只因蟹粉价贵、皇后要以身作则、当后宫节俭的表率。其实每年单单是为了购买麝香、红花给嫔妃打胎、所用的银钱就已经很可观了。 但她却偏偏要在这点心上做文章、安陵容现在是越发讨厌宜修这副道貌岸然的面孔了。富察贵人挑了块枣泥山药糕、才吃了一口、就觉得一股子腻味涌上喉咙。她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干呕了一声。 “富察贵人这是怎么了?吃伤了吗?本宫可听说、这几日皇上都没来延禧宫看你。难道皇上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宫里埋头苦吃吗?若是吃胖了、失了皇上的宠爱、那可怎么好?”华妃当然是不会放过奚落皇上新宠的机会、赶忙夹枪带棒的出言讽刺。 富察贵人的侍女桑儿见到自家主子被华妃讥讽、连忙站住来对皇后行了个礼:“回禀皇后娘娘、我们小主不是吃坏了东西、是有喜了。” 众人听到富察贵人有喜、脸色各异。皇后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真的吗?当真是件大喜事啊、要给皇上道喜了。” 华妃则是把嫉妒写在了脸上、她狠狠地瞪着富察贵人:“当真有了、找太医瞧过了吗?” “两位太医都来瞧过了、我可不是那种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皇嗣的事怎可作假?”富察贵人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现在仗着有孕、根本不把华妃放在眼里。 “到底是富察姐姐有福气、三五日间就有喜了。”安陵容开口恭贺富察贵人、这次没有她帮皇后做枪手、不知道富察贵人能否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我记得皇上这个月就召幸了妹妹一次、这样就有了、可真是天赐的福气啊。”齐妃听到富察贵人有孕、也阴阳怪气起来。她的心里很不痛快、四阿哥不得皇上宠爱、出生就扔在圆明园。五阿哥病弱、成不了气候。原本宫里就只有自己的儿子三阿哥、是皇上唯一重视的孩子。 现在富察贵人有孕了、万一来日生下了一个皇子、那岂不是来和三阿哥抢皇位的?越想越心焦、齐妃急得不停地搅着帕子。 “那就祝富察妹妹、给温宜公主生个可爱的妹妹吧。宫里现在就温宜一个公主、平时连玩伴都没有。可真是太冷清了。”华妃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故意恶心富察贵人、说她会生公主。 “生男生女这种事、谁又能说的准啊?保不齐是位阿哥呢”。富察贵人此刻面色已经不悦了。 “好了、生儿生女都好。富察贵人你好不容易有了龙种、要好好养着身体、断不能出什么差错。”皇后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来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请安散了以后、众人分批走出景仁宫。安陵容在素果的搀扶下、正想上轿、却被曹贵人叫住了。 “谦贵人、做姐姐的愚钝、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下谦贵人。”曹琴默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姐姐问便是。” “我真是替妹妹感到惋惜、要说皇上最宠爱妹妹了。妹妹所承的雨露自然也最多、怎么到了这会儿还没动静啊?眼下富察贵人有了孕、皇上以后少不得要在她身上分心了。妹妹你得了空、可要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曹琴默今天似乎是吃错了药、平日里谨小慎微、今天却主动来挑衅了。 安陵容本不想跟她计较、但是想到上次御花园遇到毒蛇之事。这个宫里谁最恨她?肯定是华妃、她最善妒。华妃空有莽撞的行动力、却没什么脑子。 一般害人那种阴毒的法子、都是曹琴默给她出的主意。如果华妃是一只猛虎、那曹琴默就是她的爪牙。想必上次御花园的毒蛇、也是曹琴默的主意。 看到华妃远远地走过来了、安陵容计上心来、赶忙向华妃行礼:“曹贵人言语冒犯娘娘、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请罪。望娘娘恕罪。” “什么呀?”华妃不明白曹琴默做了什么、居然让安陵容替她请罪。她看了眼曹琴默、曹琴默也是一脸无辜。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在帮华妃恶心安陵容罢了。 “曹贵人适才说、嫔妾所承雨露最多却无身孕。这话不是借着妹妹的事、来讥讽娘娘吗?后宫之中、究竟还是娘娘所承雨露最多、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请罪。”安陵容说完后冷冷地看着曹琴默。 华妃听到曹琴默居然敢言语冒犯自己、一下子就炸毛了。她缓缓走近、反手就甩了曹琴默一个耳光:“有孕如何?无孕又如何?天命若顾我、必将赐我一子。若天命不眷顾、也不过是个女儿、聊胜于无而已。” 华妃出完气以后、扬长而去。 平白挨了一耳光的曹琴默、头发都被打散了、现在狼狈得很。她摸着自己的脸庞、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安陵容帮她整理了被打散的头发、柔声说:“姐姐、我们同为皇上嫔妃。和睦相处不好吗?你若是再跟我过不去、下次可就不只是一耳光这么简单了哦。” 安陵容出了一口气、心里觉得畅快多了。回宫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沈眉庄来了。 “妹妹、我这个时候来、没有打扰你休息把?”不论何时见到她、她总是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 “怎么会呢?姐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素果、去切些果子来。”安陵容对于沈眉庄、总是有股歉意。 沈眉庄如今也算圣宠正浓、但是今日听说富察贵人有孕之事、心里还是着急了。 “妹妹、你可知我有多羡慕富察贵人有孕?在这宫里、皇上的宠幸是最不牢靠的。左不过是今日喜欢你多一点、明日喜欢她多一点。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实在的依靠啊。” 看着愁眉不展的沈眉庄、安陵容有些猜到了她此次的来意:“姐姐是否想尽快有孕、生下皇嗣、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沈眉庄倒是也没有遮遮掩掩、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听说太医院素来医术高明。尤其是太医江城、他家有祖传的助孕秘方。我想着要问他要来这方子、到时候也给你一份。嬛儿现在一心避宠、也用不上这个。只能你我二人先用了。” 安陵容听着沈眉庄这毫无保留的真心话、心里很是感动。但是前世的她、正是用了江城的助孕法子、被华妃陷害假孕争宠、从而被贬为答应、吃了好大的苦头。 这辈子、自己一定要帮沈眉庄避开假孕这个坑。 “眉姐姐、陵容家里也有一张助孕的方子。家中姨娘正是用这张方子、成功生下了弟弟。你若是信任我、就用我的这张方子吧。太医院的江城、他其实是华妃的人。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你若是找他去要助孕方子、只怕他会挖个陷阱给你跳啊。”安陵容所说的助孕方子、正是前世宜修给她的。 只是前世的她身体早就被麝香、息肌丸所掏空、尽管真的怀孕却也无法保住孩子。如今的沈眉庄年轻体健、她若是用这张方子、肯定可以平安生下孩子。 “安妹妹、我信你。”沈眉庄拿着安陵容给她的方子、心里很感动。 “眉姐姐、这张方子你真的用前、务必要给温实初温太医过目。一应的抓药熬药、都请他一力完成。他是甄姐姐的青梅竹马、比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可靠的多。”安陵容还是忍不住、嘱咐了沈眉庄这么多。 沈眉庄拿着方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10章 马齿苋包子 要说最近后宫里、谁过得最滋润?肯定是富察贵人了、原本她就出身自富察氏大族。家族势力不可小觑、如今又怀上了皇上登基以后的第一个孩子。御膳房里所有的血燕都尽供着她的延禧宫、内务府新到的蜀锦、月影纱也全都送到了富察贵人面前。 对此后宫众人都怨声载道、觉得她只是怀了个孩子、凭什么就独吞了所有的好东西。这倒不是皇上的意思、他整日忙于朝政、顾不上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这件事是皇后做主的、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处处先顾着有孕的嫔妃。这也是她的老套路了、为了让富察贵人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后期就算她出了什么事、没保住孩子、也没人会同情她。 富察贵人有孕以后、嘴巴也变得很挑剔。成日里使唤着御膳房、做这个做那个的。最近更是喜欢上了吃蟹粉酥、就是华妃宫里的那个蟹粉酥。 她嫌御膳房的厨子做出来的蟹粉酥味道不好、求着皇后把华妃宫里做蟹粉酥的厨子调来、专给她一人做。导致现在华妃自己、也吃不上蟹粉酥了。华妃原本去找过皇上、抱怨富察贵人恃宠而骄、把自己宫里的厨子都要走了。 可是皇上心里相当看中富察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只安慰华妃先忍让几个月、等龙胎落地就把厨子还给她。华妃为此每日都在宫中破口大骂、诅咒富察贵人生不出阿哥、生个女儿出来、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得意起来。 富察贵人前世怀孕是牡丹花开的时候、四月份。当时皇后正是凭借着赏牡丹这个由头、邀请后宫众人齐聚景仁宫。利用松子这只猫扑了富察贵人的肚子、成功打胎。 这世富察贵人怀孕比较早、临近过年就怀孕了、连甄嬛都还没得宠。想着这些与前世的不同之处、安陵容觉得这应该就是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能否在今世保住富察贵人的孩子。正好这几天都没去看过夏冬春、安陵容想着去一趟延禧宫、吩咐宝鹃在小厨房做了几个点心、一同带去顺便看看富察贵人。 夏冬春自从侍寝以后、整个人成熟了不少。也明白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个道理。她每天都安分地待在自己宫里、并不敢去叨扰富察贵人养胎。 毕竟上次安陵容提醒过她、她和富察贵人同住一宫。她现在仗着自己有孕、已经招惹了很多人的眼红。若是她的胎出了什么问题、夏冬春也难逃罪责。 看到安陵容来了、夏冬春连忙从自己宫里跑出去:“安妹妹、你总算来看我了。我现在成日待在自己宫里、快闷死了。” “夏姐姐、瞧你这话说的。我吩咐小太监出宫、在集市上给你买了一些时新的话本子。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安陵容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话本递给夏冬春。 夏冬春看到这些、心里对安陵容更加感激了。她盛情邀请安陵容去她宫里坐坐、父亲刚派人给她送来了今年的新茶六安茶。 可是安陵容说先不忙着喝茶、让她和自己一起去富察贵人宫里、看看她现在情况如何。 富察贵人此刻正躺在榻上、摸着并不显怀的肚子。正命令着丫鬟叶儿给自己剥着蜜橘、这蜜橘可是今天内务府刚刚送来的。其他宫里的嫔妃暂时还没有呢、同时桌上摆着一盘香喷喷的肉包子。 那包子烤的连表皮都露出了油汁、冒着缕缕白烟、宫殿里飘着蜜橘的香气、肉包子的香气、还有蟹粉酥的香气。 夏冬春只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她也是个自来熟、摆出一副笑脸:“富察姐姐这里有这么多的好吃的、香得妹妹我肚子都饿了呢。” “无妨、这么多吃的我也吃不掉。既然你和安妹妹来了、就陪我一起吃一些吧。”富察贵人倒是挺热情的、招呼着安陵容她们一起吃。 夏冬春听到这话、正中下怀。连忙伸手拿了一个肉包子、但是包子刚出锅还很烫、烫得她龇牙咧嘴却就是舍不得放下。 看着夏冬春这个贪吃样、安陵容和富察贵人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夏妹妹、瞧你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进宫以后没吃过饱饭呢。” “饱饭是吃饱的、只是像姐姐宫里这么好吃的包子、我还没吃过。”夏冬春咬了一口肉包子、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起来。 见夏冬春吃得香、富察贵人也伸手拿了一个包子、正准备入口的时候:“富察姐姐、等一下。” 安陵容意外地出声阻止了她、她看出了这个包子的不对劲之处:“姐姐、陵容进宫之前。常常会帮着母亲料理家中厨房的事、所以很多植物蔬菜都认得。今日你这包子里头、包的不是寻常的香葱和青菜。包的是马齿苋、这是田间常见的一种野草。” “怎么、这个马齿苋是有毒的吗?有人想害我?”富察贵人手里一抖、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这个包子扔到了地上。 “这个马齿苋是一种清热利湿、解毒消肿、消炎、止渴的良药。用来剁碎了和肉馅一起包包子、更是味道清香鲜美。只是孕妇不适宜吃这个、一旦误食了马齿觅、容易引起宫缩小产。”安陵容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谁这样大胆?竟敢毒害我腹中的龙胎、桑儿你现在去养心殿、告知皇上有人要毒害我的孩子。小印子、你带几个人去御膳房。把那个给我做马齿苋包子的厨子、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看看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富察贵人现在又惊又喜、惊得是真的有人这么大胆、想要打掉自己腹中的龙胎。喜的是在自己入口之前、就发现了包子的不对劲。 “安妹妹、今日之事太感谢你了、若不是你发现了马齿觅的事、我可能就保不住这个孩子了。”富察贵人直视着安陵容、红着双眼颤颤巍巍道。 “姐姐、今日之事被妹妹发现、纯属机缘巧合。御膳房人多口杂、为了你和龙胎的安全。明日起你的一应伙食、还是交给延禧宫的小厨房做吧。”安陵容还是忍不住、提点富察贵人。 “是、妹妹全心为我考虑、姐姐明白的。”富察贵人现在丝毫没有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她只是一个想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第11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富察贵人宫里的小印子一路小跑、去养心殿跟皇上禀报马齿苋包子的事情。皇上正在批折子、这几天忙于西北政事、已经很疲倦了。 在听到有人利用马齿苋故意伤害富察贵人龙胎时、皇上气得摔了杯子:“大胆、居然有人敢谋害朕的皇嗣。苏培盛你去把御膳房负责给富察贵人做膳食的厨子、拖到慎刑司去严刑拷问。” “回皇上、刚才我家小主就已吩咐了人、去抓拿做包子的厨子了。这个厨子是御膳房的方师傅、平日里就是专门做面点这一块的。刚才我们去到他住的屋子时、他已经上吊身亡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皇上心里很是期盼着这个孩子、希望他能平安地诞生。为了争夺这个皇位、他付出了太多、做了很多无可奈何的事。现在自己虽然坐上了龙椅、但还是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对着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罢了、今日之事富察贵人到底也没伤着。这件事不可传扬出去、明日起她的膳食一应由她自己的小厨房来做。芳若、你明日开始就去富察贵人身边服侍着。务必要当心她的衣食住行、直到她平安生产。”雍正何尝不想彻底追查这件事、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奴婢遵命。”芳若蹲下身子、规矩地行了个礼。 “苏培盛、陪我去御花园逛逛、憋屈的慌。”连日来的朝政大事、加上刚才富察贵人的事、让皇上觉得心里很烦躁。 今日是个晴好的天气、万里无云。连风都没有、病了好些天的甄嬛、也实在待不住了。前几日让小允子在御花园的角落、扎了个秋千。 刚才小允子来回说秋千已经扎好了、甄嬛便简单的穿了件粉色旗装、取上萧、只带着流朱往御花园去了。 进宫快三个月了、甄嬛今天还是第一次认真的欣赏御花园的景色。已经十二月底了、御花园的红梅都开了。远远看过去、一片火红的梅花、就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小允子扎秋千的时候、梅花还没开花。当时只觉得这地光秃秃的、没什么情致。没想到昨夜开始、红梅陆续都开了。甄嬛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看到红梅下的秋千的时候、瞬间就忘却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 她兴冲冲地跑过去、坐在秋千上就开始吹起了萧、萧声飘飘渺渺若天外来的仙音。皇上此时在御花园的另一边、听到这样美妙的箫声、忍不住循声而来。 只见一个面容酷似纯元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吹着他们初次见面的那首曲子、春江花月夜。尘封的、压抑的、这些年的悲伤寂寞、分离愁苦、皆纷纷破土出芽、和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思念一起共舞。 菀菀、是你回来了吗?看着皇上那目不转睛的眼神、苏培盛连忙小声提醒:“皇上、这位是新进宫的小主、还没侍寝呢、所以您不认识。” “你是哪个宫的?朕竟不知道、后宫中还有你这样的才女。吹得好!”回过神来的皇上、忍不住出声赞叹。 甄嬛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遇见皇上、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是身边的流朱机灵、扒拉着提醒自己小主:“小主、这是皇上。” “臣妾碎玉轩常在甄嬛、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甄嬛似乎吓了一大跳、眼睛不由地瞪得大大的。她好奇地看着皇上的脸、但是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却又立马低下了头。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宽大的裙摆下、两条腿却不自觉的在颤抖着。她感觉头晕目眩、只好双手使劲的攥着裙摆、让自己不会倒下去。 皇上见到眼前如此小女子形态的甄嬛、心里充满了爱怜。他伸出双手、握住了甄嬛的手:“怎么、怕了?手心冒汗、你心慌啊?” 看着叱咤风云的皇上、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甄嬛也不敢撒谎、只得据实回答:“您是皇上、天子君临四方、臣妾小小女子、不能不怕。” “怕了就拘束、拘束就成了君臣。朕不愿意让你因为朕的身份、而怕朕。顺从朕、献媚于朕。更不愿意因此而成个孤家寡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臣妾与皇上相识未深、不敢称是皇上的知心人。”甄嬛此刻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初次见面的皇上、会敞开心扉和她说这些。 “朕看中你也就是因为你的本性、如果你与她们并无两样、朕今日也不会和你说这些。怎么手这样凉?是吹了风的缘故?”皇上将甄嬛拉得往他边靠近了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臣妾不冷。”甄嬛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脸颊烧了起来、完全不受控。 “你出来时间也久了、朕陪你回去吧。步行劳累、朕抱你回去。”皇上轻轻挑眉一笑、仿佛春风拂过湖面。 “臣妾不敢。”甄嬛嘴上说着不敢、却又忍不住惊喜地点头。带着少女的羞赧、低着头用手指反复地绞着衣角。 皇上笑了笑、直接打横抱起了甄嬛。甄嬛的发丝被风吹起、像是小爪子轻挠着他的下巴。他没有躲避、喉结跟着下沉。 甄嬛生得很娇小、骨架也小。身上都没几两肉、此时她的侧脸靠着皇上的胸膛。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力道不轻不重。存在感却强的像是、落到他身上的、一滴滚烫的熔岩。 一路上甄嬛感受到了好多目光、都在打量着她。她有预感、今天以后的自己、会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但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她从未像今日这般、感受过一个男子对自己的爱护。 皇上就这样一路上抱着甄嬛、走回了碎玉轩。碎玉轩的奴婢都是极精灵的、早就等候在门口。看到皇上和甄嬛回来了、齐齐蹲下行礼:“皇上万福、莞常在吉祥。” “你们的消息倒灵通。” “皇上恩赏小主、就是恩赏碎玉轩上下、奴婢们同沐恩德。”流朱反应极快、马上接话回答。 “你很好、人也灵透。像你家小主、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皇上夸奖完流朱、抱着甄嬛进了西偏殿。 他把甄嬛小心地放在桌上、恬静的扬唇笑了笑:“朕的手都酸了。” “皇上是嫌臣妾重吗?”甄嬛心如鹿撞、脑子里翻转昏旋。 “你倒不重、是朕抱紧了怕你痛、抱松了怕你摔着。一双手进退为难、所以才酸了。”皇上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你早些歇息、养心殿里还有折子要批、朕先回养心殿了。”皇上宠溺地拍了拍甄嬛的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12章 人心难测 “皇后娘娘、那盘马齿苋包子富察贵人没有吃下、被安贵人看出了不妥。刚才富察贵人身边的人、已经去养心殿禀报皇上了。”剪秋神色慌张、哆哆嗦嗦地走进来。 正在练字的宜修呼吸一滞、捏紧手中的笔:“知道了、那个做包子的厨子呢?” “奴婢听说他已经上吊自尽了、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说到这、剪秋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知道了、派人去照顾一下他的家人、毕竟在宫里服侍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剪秋你看我今天这幅字写得如何啊?”宜修欣赏着自己刚才写的字、洒金宣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等\"字。 “娘娘的字、自然是极好的。用笔苍劲有力、笔画流畅舒展。奴婢只看得懂这些。”剪秋对书法并没有太多了解、她四岁就跟在宜修的身边服侍。现在能认识一些字、还都是宜修亲自教她的。 “娘娘、奴婢还有一事禀报。碎玉轩的莞常在、午后在御花园吹箫。遇见了皇上、被皇上一路抱回来碎玉轩。”剪秋神情颇有些不忿。 “皇上挺喜欢她的吧?”宜修一如往常那般地写着字、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 “听说皇上回到养心殿以后、就下旨晋封她为贵人了。但尚未侍寝就晋封、有违宫规。娘娘您可得劝一劝啊。” 宜修冲剪秋微微一笑、唇边虽然挂着笑意、却有着一丝勉强的意味:“宫规是老祖宗定的、祖宗就是天子。天子就是皇上、甄嬛并非池中之物、早晚的事。既然皇上喜欢她、本宫身为皇后、必定要有所表示。你送两匹云锦到碎玉轩、给莞贵人裁衣吧。” 宜修内心怀有无数的甘苦、但因为她是皇后。所以她得时刻摆出一副贤德的样子、看着后宫里的妃子越来越多、一个个肚子大起来、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安陵容此刻坐在自己宫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绣着花。宝鹃看到自家小主这样置身事外、觉得非常不解:“小主、刚才碎玉轩西殿那么大动静您听到了吗?皇上居然亲自抱着菀常在回宫、现在该称她为莞贵人了。皇上走的时候、都没来东偏殿看一看您、明明就几步路的事。您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还安坐着绣花呀?” 听到宝鹃这话、安陵容皱起了眉头:“宝鹃、莞姐姐与我同住碎玉轩、是何等和睦。她和我一样、都是皇上的嫔妃。早晚都要服侍皇上的、皇上也不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你明白吗?今后你若是再说这样挑拨离间的话、我宫里就留不住你了。” 眼看着平时温柔可人、说话都温和柔软的小主、现在竟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宝鹃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小主恕罪、奴婢是一时头脑发昏了、才说出这些话。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小主不要赶我走。” 宝鹃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是宜修派给安陵容的。这批新的秀女入宫、宜修在每个秀女的身边、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为的就是了解这些嫔妃的一举一动、抓到她们的把柄。 但是进宫到现在快四个月了、安陵容贴身的一应事务都由素果料理。宝鹃平时也只能干些去内务府领东西、给其他小主送糕点的活。 整整一下午、流水般的赏赐都送进了碎玉轩西偏殿。浣碧站在门口、一一接过小太监送来的赏赐。她那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不苟言笑的谨慎之色。此时却是神采飞扬、双眸炯炯、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西偏殿里已堆满了皇上送来的赏赐。浣碧和小允子忙着在清点赏赐、一样样的登记入库。 “小主你看、皇上送了好些好东西呢、有金蕾丝香囊一对、景泰蓝手镯一对、金镶珠石兰花钿一盒、如意宫花两盒、如意珠帐一副、各色绸缎十六匹……足足有好几十样呢。奴婢真是高兴、小主你生病的这些日子、内务府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可没少给我们脸色看。如今、我们碎玉轩总算是扬眉吐气了。”此刻的浣碧、轻盈得像阵风、快活地像只鸟。她汗晶晶、发亮的瓜子脸放着兴奋的光芒。 “好了、瞧你开心的。我前阵子生病的时候、安贵人和眉姐姐对我很是照顾。你挑几匹好的绸缎、送去给安贵人和眉姐姐吧、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姐妹情意。”此时甄嬛的眼睛里、闪耀着如同太阳般的光芒。 “小主、给沈贵人送倒是应该的、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为什么要给安贵人送?她前段时间得宠的时候、也没有给你送过很多东西啊。她不过就是一介县丞的女儿、那样的出身、小主何必与她交好呢?”浣碧心里是很瞧不上安陵容的、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比不上她的地方。凭什么安陵容就可以成为皇上的嫔妃、自己却只能是服侍人的奴婢。 “住口、安贵人也是你能随意评论的吗?她是皇上的嫔妃、和我同为贵人、与我平起平坐。皇上给些什么、赏些什么、她难道都要拿来与我分享吗?进宫以后、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我宁可多一个姐妹、也不想多一个敌人、你可明白?”甄嬛难得的动了怒。 此时的安陵容正站在西偏殿的门口、原本她是想来恭贺甄嬛获得了皇上的圣宠。听到浣碧说的那些话、她突然不想进去了。 浣碧还是和前世一样、口无遮拦。看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她自己又是什么呢?罪臣之女? 安陵容重活一世、人通透了许多。她转身离开了西偏殿、往咸福宫走去。 素果跟着自家小主、她刚才也听到了浣碧说的那些话、她本以为自家小主会生气。 可是眼前的安陵容却表情平静、她把玩着自己的护甲、什么都没说、却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场。 永远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浪费自己的心力。这还是她上辈子、跟甄嬛学到的。 来到咸福宫的时候、沈眉庄正在抄录账簿。自她承宠以后、皇上就许她学习协理六宫。华妃为了磋磨沈贵人、故意提出由她来教沈眉庄协理六宫的事。 最近每天都要她亲自抄录账簿、以便她了解宫中开销。抄录了好几个时辰、沈眉庄正觉得腰酸背痛。听到安贵人来了、她欣喜地站起身:“陵容你来的正好、我这有刚做好的花生酪、你和我一起用一些吧。”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与沈眉庄一同坐在榻上、闻着她宫里的菊花的清冷香气、喝着香甜的花生酪、安陵容心情舒缓了许多。 第13章 甄嬛承宠 翊坤宫内、紫铜香炉里正幽幽地燃着欢宜香、宫殿内飘着一层薄薄的、鬼魅般的迷雾。华妃斜靠在贵妃榻上、把玩着手里的红玛瑙手串。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奴才今个过来、是把翊坤宫的月钱送来。”内务府的总管太监黄规全、毕恭毕敬地跪下行了个大礼。 华妃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看到那两包鼓鼓囊囊的钱袋、嘴角溢出几丝笑容:“起来吧、看样子分量好似沉了点。” “份例归份例、咱们内务府上下倚仗娘娘关照、自该多孝敬着点。”黄规全是个惯会拍马屁的、满脸堆笑的答着。 “听说今天午后皇上又封了一位贵人、你们内务府今天一下午上上下下都忙着在打点、以后怕是要更忙了。”华妃那张漂亮的脸孔带着几分轻佻、说这话的时候眉梢唇角仿佛在笑。却又不见亲近平和、反而散发着森森冷意。 刚刚才站起来的黄规全、吓得又跪下了:“多谢娘娘体恤、不忙、再忙也不过是个贵人的差事。不费什么功夫、翊坤宫的差事才是我们内务府、第一要紧的差事。” 敲打过内务府总管以后、华妃才觉得出了口心里的窝囊气。想到皇上今天给甄嬛赏了那么多东西、连皇后那个老妇都给她赏了云锦。 自己当然也不能落于人后、省得让皇上觉得、自己小气容不下人。 “颂芝、去小厨房挑几盘好的点心、送去碎玉轩、本宫也要赏一下那位莞贵人。” 进宫好几个月了、甄嬛一直默默无闻。今日因为与皇上御花园的相遇、一时竟成了宫里的风云人物。小小的碎玉轩里、此刻塞满了皇上皇后的赏赐、以及华妃的糕点。 “瑾汐、我真是害怕。”甄嬛看着这一屋子的赏赐、说话竟带了点哭腔。 “这后宫之事瞬息万变、不是害怕便可应对的。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唯有恩宠二字最重要。”瑾汐是宫里的老人了、看多了后宫里失宠争宠的戏码。 自家小主此刻还没意识到、她那张酷似纯元皇后的脸、是多么有价值的武器。但是她不能告诉小主、小主心气太高、必不愿为人替身。 奴才进宫以后、过得好过得不好、全凭自己主子的恩宠。这几个月、因为自家小主避宠。 内务府的人拜高踩低、碎玉轩里缺东少西、连取暖的碳都是黑炭、呛人的很。 喝茶的茶叶都没有、好长一段时间喝的都是白水。 冬衣都是她和浣碧流朱自己缝制的、她实在不愿再过这样憋屈的生活了。 第二天午后、皇上赐了甄嬛汤泉宫浴、还邀请了皇后同去。皇后却称自己头风犯了、需要留在宫里静养。 入夜、皇上带着甄嬛去了位于昌平的行宫、汤泉宫。除了皇上和甄嬛、就只带了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这一夜、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没睡好。 除了安陵容、她吩咐了小厨房做了几道糟鹌鹑、梅花豆腐、鸡髓笋。配上自己亲自酿的桂花酒、菜都上桌以后、她坐下来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妹妹、我现在来没有打扰你用膳吧?”沈眉庄这个时候、意外地来了安陵容的宫里。 “怎么会、我正觉得一个人喝酒无趣呢。素果去添一双碗筷、我要和眉姐姐一起吃。”安陵容倒是乐得来个人、和自己同饮桂花酒。 “今晚嬛儿和皇上去了行宫、应当会侍寝了吧?”沈眉庄今晚似乎格外伤感、才喝了两杯酒就醉了。明明唇边挂着笑容、眼神却是朦朦胧胧的、像一只渴望安慰的小猫。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为了成全皇上和甄姐姐、都称病没去行宫呢。”陵容对皇上倒是没有一点在意、她从未把皇上当作爱人看待。在她心里、皇上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好好伺候皇上、为的是升职加薪。 原本以为沈眉庄和甄嬛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应该会亲密无间。可是今日看到沈眉庄的反应、就算是好姐妹、分享自己的爱人心里还是不情愿的。 不然平日她这样一个端庄自持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伤感的话?安陵容觉得甄嬛和沈眉庄、也没有她以为的那样亲密无间。 “我听说今日午后、嬛儿和皇上离宫以后。皇上还吩咐内务府的人、去把嬛儿的寝殿涂了椒墙。这样的恩宠、我真是望尘莫及啊。”现在的眉姐姐、全然没有平时的强势、红红的脸蛋透着酒晕。 “采月、你家小主醉了、吩咐轿撵、带她回宫歇息吧。”安陵容看到眉庄醉了、吩咐人送她回宫休息。 原来眉姐姐也有这样少女怀春的一面、前世的她对皇上弃之如敝履。宁愿每日去寿康宫陪太后、都不愿意陪着皇上。 这世如果没有假孕事件、眉姐姐对皇上一直保有这样的情意、她和甄嬛真的能一直当好姐妹、携手走到最后吗? 安陵容笑了、觉得自己操的心实在太多了。 第二天侍寝回来的甄嬛、看到了椒房的惊喜、整个人都冒着幸福的泡泡。安陵容和眉姐姐也依照礼数、来到西偏殿恭喜甄嬛。 “别人侍寝都是抬了去的、偏你不一样、皇上还亲自陪着你去。”眉姐姐笑意盈盈地打趣着甄嬛。 “姐姐、笑话我。”甄嬛腼腆一笑、白皙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不笑话你、甄姐姐得宠、我和眉姐姐都高兴。”安陵容只得说着虚伪的场面话、谁叫自己现在和她住在一个宫里、就是演也得演得姐妹情深。 此后一连七日、皇上都只召了甄嬛一人侍寝。安陵容即便坐在自己宫里、都能闻到后宫里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醋味。 “刚成了贵人、皇上连椒房之宠都赐下了、这不是明着比着娘娘的例子吗?皇上这个月去后宫可勤着了、可十有八次都是莞贵人陪着的。”丽嫔坐在翊坤宫内、双手搅着帕子、不停地说着甄嬛的坏话。 原本皇上一个月去她那、总有个四五次。自从莞贵人承宠以来、皇上这个月竟是一次也没去她的启祥宫。 “不说话会变成哑巴吗?你瞧瞧你这身打扮、这么丑的红色大丽菊做旗头、还非要配上绿色的衣服。这算什么?红配绿、赛狗屁吗?你成日里打扮得这样丑、本宫若是皇上、也不想来看你。”华妃最恨别人拿甄嬛和自己比较、她可是在王府就陪着皇上了、甄嬛算什么东西? “娘娘息怒、臣妾等会回去、就吩咐内务府、给我重新裁制衣服和旗头。”丽嫔听到华妃骂自己的打扮丑、很是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旗头。 第14章 余莺儿 “小主、外面下雪啦!”流朱在院子里兴奋得大喊、漫天飞舞的雪花像一只只美丽的白蝴蝶、晶莹剔透、飘飘洒洒地从天上落下来。 甄嬛原本坐在榻上看书、听到流朱说下雪了、她忍不住推开窗往外看去。但见冷风裹挟着雪花迎面扑来。冷空气蓦然钻入口鼻、一股冷冽的寒意传遍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主、你仔细冻着了。”瑾汐看到甄嬛推开了窗、连忙取了斗篷来盖在甄嬛身上。 “雪景虽美、可是外面刮的北风犹如刀子一样呢。今晚的除夕宫宴、小主可要多穿一点出去。”浣碧很是期待今晚的合宫夜宴、她早就听闻十七爷风流倜傥、风姿俊逸。 今晚总算得到机会能见到十七爷本人、浣碧为此费了好一番心思打扮。天黑以后、众人都聚在琼华台欣赏着歌舞和奏乐。 要说今晚谁是全场的焦点?自然是富察贵人了、她挺着四个月的孕肚、在众人都落座以后、才姗姗来迟。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臣妾因为午后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来晚了。还望皇上皇后恕罪。”今天的富察贵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绣着月季花的旗装、头戴粉白色料器头饰、整个人看上去光彩夺目。 “无妨、你怀着身孕自然是辛苦、快些入席吧。”皇后一如既往的贤惠、忙不迭地招呼着富察贵人入座。 “不就是怀个孩子吗?至于这样矫情做作吗?”浣碧看到富察贵人这样的做派、很是忿忿不平却又不敢大声说、只得轻声嘟囔着。 “浣碧、今天是家宴。皇上的兄弟、十爷、十三爷、十七爷都来了。你不可胡言乱语、切记祸从口出。”甄嬛听到浣碧的抱怨、转头提醒她。一回头却正好对上了十七爷的视线、甄嬛和十七爷片刻间四目相对、两人皆连忙转移开了视线。 所幸皇上此刻正忙着和十爷喝酒、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浣碧看着剑眉英挺、明眸锐利如鹰、全身透露着浑然天成的高贵与优雅的十七爷、心里也悄悄萌发了一颗种子。 酒过三巡、皇上有些喝醉了。看到桌上摆着的红梅盆栽、他突然问了皇后一句:“宫中的梅花可开了吗?” “凌霜而开。”皇后听到皇上提起梅花、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 “朕想去看看。” “天寒地冻的、皇上还是保重龙体吧。”皇后倒是真的关心皇上、她眼里的关切骗不了人。 “凌霜而开、怎可辜负。不必多言了、朕想一个人走走、醒醒酒。苏培盛、不许人跟着。”皇上心意已决、不顾众人的劝解、一个人往倚梅园走去。 安陵容坐在位置上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想到前世的除夕夜、是余莺儿出现的日子。只是今夜的她、没有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那句诗、不知道还能否得到皇上的垂青。 甄嬛此刻坐在眉姐姐旁边、两个人互相敬着酒、也没有跟着皇上去倚梅园的意思。 “眉姐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得偿所愿、怀上龙胎。”甄嬛笑着冲眉庄眨了眨眼睛、眼眸里灵动的光彩如水银泻地般流出。 “你这丫头、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你祝我、我也祝你、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眉庄此刻脸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安陵容倒是很冷静的自斟自饮、并没有学着甄嬛她们搞新年愿望这一套。与其祈求老天垂怜自己、还不如靠自己努力来的实际。 第二天早上、众人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竟真的多了一位姐妹出来、正是余莺儿、此刻的她已经是余答应了。 这一世的余莺儿、依旧是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她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旗装、对着皇后盈盈一拜。 “自今日起、又多了一位妹妹和我们作伴了。这是皇上新封的余答应、已经赐居钟粹宫了。今后你们和余答应要和睦相处、不可使皇上烦心。”皇后端坐在皇后宝座上、笑意晏晏。 众人对于余莺儿倚梅园宫女的身份、非常不待见。尤其是齐妃、她觉得自己有三阿哥、像余莺儿这种出身的贱婢、怎么配和自己称姐妹。 皇后刚吩咐众人散了、齐妃第一个站起来拔腿就走。余莺儿倒是想和众人搭话、但是无人愿意理她。 “安妹妹、你觉得那位余答应如何呀?”安陵容和沈眉庄还有甄嬛走在一起、三人沉默了一会。沈眉庄还是忍不住提起了皇上的这位新宠。 “我觉得不怎么样、美则美矣、毫无新意。等皇上过了这个新鲜劲、就会把她抛到一边的。”其实安陵容想说、这个余莺儿没有借到纯元的东风、既长得不像纯元皇后、也没有纯元的才华、肯定是走不远的。 但是她现在不能这么说、沈眉庄和甄嬛对皇上都还抱有一心人的愿望呢、自己不能这样戳穿一切。谁也不能甘愿做替身不是吗?除了她自己。 回到钟粹宫的余氏、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后宫、实在是如履薄冰。她想了半天、决定要去投靠华妃。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答应、若是没有找一个可靠的靠山、只怕在后宫很难好好地活下去。 华妃正愁找不到人帮自己对付甄嬛沈眉庄她们呢、看到余氏诚心诚意地投靠自己、她爽快地接受了。余氏在翊坤宫坐了两个时辰、离开的时候华妃赏了她很多的金银玉器。 第二天沈贵人在宫道上遇到了坐着轿子的余氏、她竟然仗着皇上的宠爱、没有下轿给贵人请安。沈贵人好性子不和她计较、她竟还蹬鼻子上脸、要让沈贵人给她让路。 “才当上答应、她摆这样的威风给谁看?”采月盯着余氏远去的背影、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余氏割成两半。 “背后议论小主、成什么体统。她如今得宠、你越议论她、自己的是非就越多。忍一时风平浪静、走吧。”沈眉庄不想跟余氏发生冲突、引得皇上烦心、她选择退让。 接下来的几天、皇上都翻了余氏的牌子、又因为她昆曲唱得好、还赐了她妙音娘子的封号。 余氏变得越发张扬狂妄了、除了皇后和华妃、她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15章 枯木生花 华妃近几天变得有点奇怪、连自己最爱的蟹粉酥都不喜欢吃了。颂芝每每端着小厨房刚做好的蟹粉酥、只要放到华妃面前、她就会连忙用帕子遮住口鼻:“快拿走、也不知道这几天的螃蟹是出了什么问题。做出的蟹粉酥闻着有股腥味儿、熏得本宫恶心。” 华妃不吃的蟹粉酥、倒是便宜了周宁海和颂芝。他们吃着香喷喷鲜嫩多汁的蟹粉酥、觉得这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颂芝姑姑、我们娘娘最近好生奇怪。这样好吃的蟹粉酥总是嚷着有腥味、我吃着可好吃的很呢。”周宁海咬了一口温热的蟹粉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谁说不是呢?娘娘原本是最爱吃蟹粉酥的、每天都要吃。这次不知道螃蟹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做娘娘都说有腥味。不吃蟹粉酥就罢了、今天午睡醒了后、还叫我去寻酸黄瓜。”颂芝捏着帕子、叹了口气。 “酸黄瓜?我记得我娘怀弟弟的时候、就是最喜欢吃酸黄瓜了。”周宁海说到酸黄瓜、仿佛一下子开窍了。 “你是说?咱们娘娘有喜了?”颂芝想到娘娘可能有喜了、心头一阵狂喜。 立马就起身往娘娘宫殿走去、把没吃完的蟹粉酥一并塞到了周宁海的嘴里:“都给你了。” “颂芝、你是说本宫有喜了?”华妃此刻正吃着酸黄瓜、一连吃了七八根都不带停的。听到颂芝说自己这样喜爱食酸、可能是有喜了。她又惊又喜、这么多年都没消息了、难道是真的?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颂芝一手甩着帕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好似一阵风似的、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一炷香以后、太医江城江慎分别给华妃把了脉。他俩都是一脸不可震惊的表情、娘娘真的有孕了。华妃是个急性子、看着这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给她回话。 “你们俩是怎么了?本宫到底如何了?怎么没人回话?哑巴了吗?”华妃微微地皱起好看的眉头、将疑惑表现得恰到好处、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回娘娘、您的脉象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此乃喜脉、且胎像稳固。娘娘有喜已经一月有余、微臣恭喜娘娘。”江城边回话、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我真的有喜了、我竟然还能再有喜?”华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小腹、苍白的脸全部被那对热情的眸子照亮。 她的手抓住椅子的扶手、纤长的手指几乎要陷进木头里去。 华妃欢天喜地的派人去年府、告诉哥哥自己怀孕的大喜事。 江城江慎则是战战兢兢地来到养心殿、向皇上汇报了华妃有孕的事、 “放肆、她怎么还会有孕?欢宜香是你们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起研究调配而成。你们当时说、只要使用这个香、绝对不会再有孕。太医院办事如此不利、朕要砍了你们的头。”皇上气得砸了杯子、脸色发青、怒目圆睁。 “皇上饶命、欢宜香毕竟只是一种香料。它能起到避孕的效果、却不是可以百分百避孕。华妃娘娘有孕、微臣惶恐。”江城江慎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年羹尧如今战功赫赫、若是华妃生下一个儿子、自己这把龙椅岂不是要拱手让人。 皇上想到华妃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命端妃用红花送走的。尽管后面端妃被华妃报复折磨了数年、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端妃是第一个跟着他的女人、最了解他对皇位的渴望以及看中、她理应为自己牺牲。 为了大清江山的稳固、绝不能让华妃生下有年家血脉的孩子。冤了端妃一个不算冤、只是这次要选谁、去打掉华妃的胎呢?皇上想着这些、竟怒极反笑了:上苍真是存心要折磨自己、又要让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当这个一国之君、付出的代价可真大。 安陵容得知华妃有孕的消息时、她正在自己宫里绣着皇上的寝衣。原本想着皇上今晚要过来、她必得好好表现、以便早日升职加薪。 可是现在、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吗?她若是帮皇上除了那个心腹大患、何愁以后的晋升之路。 晚间众人都退下以后、寝殿里只剩安陵容和皇上两个人了。她趴在床上、裸露的双腿翘起来、脚趾小巧玲珑、晶莹如玉。 皇上望着她在烛光下的脸、泛着鲜活明亮的光泽、像极了当初的纯元。 “皇上今晚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都不说话?”安陵容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猜猜。”皇上咬唇玩味地睨她一眼。 “可是因为华妃娘娘腹中的龙胎?臣妾听闻华妃娘娘的哥哥、年羹尧军功赫赫。进京时王公以下官员都需对他迎接跪拜。这样的功高震主、若是华妃娘娘这胎生了一个阿哥。只怕年将军会反、拥立自家侄儿称帝了。”安陵容笑着说出这些话、笑容带着民间小儿天真的憨气。即使说的是这等谋逆之言、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僭越。 “你可知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朕可以马上就诛你全家。”皇上黑色的瞳孔犹如一汪幽静的深潭、冷得可怕。 “臣妾视皇上为夫君、愿意为了夫君付出一切、哪怕是臣妾家族满门的性命。只求皇上江山稳固、平安无忧。”安陵容眼圈泛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在赌、皇上会不会给自己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整个后宫里、众人都只知讨好皇上。却无人真的知道、皇上的担忧、皇上的想法。 “容儿、你愿意为朕分忧吗?”良久、皇上把安陵容拥进怀中。 “臣妾愿尽力一试、绝不使皇上烦心。” 皇上没有说话、但是他拥抱的力度、紧得像是要将她挤进身体里。 “满宫里、只有你一个人明白朕、此事若成、朕便即刻封你为嫔。”从前他只觉得安陵容像纯元、把她当作一个替身看待。没想到她竟如此懂自己、肯为自己做这样的险事。 安陵容回抱了他、他闭着眼睛、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极浅极淡的梅花香味。 第16章 松子 华妃自有孕后、每天非常当心自己的身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连每日去皇后宫中请安、她都是能免则免。 但是今日华妃必须要去景仁宫面见皇后、今日是后宫发放例银的日子。她现在有着协理六宫之权、宫里的例银向来都是由她过目并发放的。 “华妃妹妹、你一切安好本宫就放心了。你现在有着身孕、协理六宫的事也可以试着交给敬妃历练着去办。你可给敬妃看过账簿吗?”皇后盯着华妃的肚子、心里非常难受、脸上却得装出贤德的样子。 “不用看、臣妾对过的账目绝无错漏。且敬妃不熟悉银钱账目、看了也费事。反而延误了例银发放、惹得合宫抱怨。”华妃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敬妃一眼、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敬妃是个老实人、看着周围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皇后娘娘、臣妾看账簿的确有些慢。但臣妾一定会好好研习、绝不再拖延。” “哼、好好研习?你要研习多久啊?若是给你时间好好研习、要耽误多少事?天资不足难当大任、拖拖拉拉的。反而让奴才们笑话、为尊上者愚笨无能。”华妃自从怀孕、气势比从前更盛。 “好了、景仁宫中的花都开了。既然你们今天都在、本宫想邀请你们一起赏春同乐。”皇后不想再听华妃在那耀武扬威的教训人、只好开口邀请众人去赏花。 “这皇后娘娘宫里地气最暖、花也开得最早最艳丽。”富察贵人挺着五个月的肚子、还不忘拍皇后的马屁。 前世的今天、富察贵人正是在此、被皇后的猫松子扑了肚子、摔倒在地失了龙胎。但是今世的富察贵人、和安陵容身份平起平坐、她并没有为难过安陵容。 所以今日的她不会失子、安陵容受皇上所托、今日要把华妃的孩子打掉。前世的她被宜修指使打胎、这世的她是被皇上所指使。 想到自己这相同的命运、安陵容忍不住笑了。谁让华妃一直开口闭口称自己为贱人、今日就给她个教训吧、也算是给皇后一个下马威。 “华妃、你和富察贵人有身孕、不该站这么久。剪秋、赐她们到廊中坐下、再拿两个鹅羽软垫垫上、别着凉了。”皇后如前世一样、再次表演她贤德的一面。 “谢皇后娘娘。”富察贵人在那行礼谢恩呢、华妃则正眼都没看皇后、径直往廊中走去。 众人散开了、三三两两的在赏花。有些嫔妃喜欢看牡丹的、去看牡丹了。有些嫔妃喜欢芍药的、则去看芍药了。 安陵容瞧准时机、快速来到景仁宫偏殿、这是松子平日住的地方。她从衣服袖口里掏出了一盒香粉、正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配方、只是额外添加了一些欢宜香的味道。 她悄悄地把香粉洒在了地上、一点点地引着松子往廊前走去。华妃此刻正站在廊前、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腹中的龙胎。 松子的鼻子极灵、闻到华妃身上欢宜香的味道、它快如一道闪电扑向了华妃的肚子。华妃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它扑了个仰倒。 众人看着华妃直直地从走廊里摔倒、滚下了台阶。 “娘娘、您没事吧、不要吓奴婢。”颂芝连滚带爬地下去扶华妃、此刻的华妃俨然已经摔晕过去了。 “啊、华妃流血了。”齐妃眼尖、看到华妃下身的裤子溢出了一片暗红的血迹。 “快请太医啊、把华妃扶到偏殿去歇息。”皇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像是被雷劈中了。 她和华妃素来不睦、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今日她养的猫扑了华妃、若是孩子没保住、她这个皇后只怕也当到头了。 “桑儿、你刚才看见了吗?松子是直直的扑向华妃娘娘的肚子的、它难道专门攻击孕妇吗?我们快点回宫、不要让它伤着我的孩子。”富察贵人眼看着松子扑倒华妃以后逃走了、生怕它还会回来攻击自己的肚子、顾不上和皇后打招呼、直接逃跑了。 华妃此刻躺在景仁宫的偏殿里、下身剧烈的疼痛让她醒了过来。 “好疼、太医呢?”她捂着肚子满头是汗。 闻讯赶来的江城江慎两人急得恨不得脚踩风火轮而来、他们给华妃把了脉以后、脸色惨白:“回禀娘娘、您摔倒以后、脉象不稳、胎气震动。且又受到了惊吓、而且您已见红了。为保您的生命安全、臣只得给您开一副牛膝汤、以便胎衣剥落。” “胡说、本宫的孩子刚才还好好的。怎的现在就没了?什么牛膝汤、我不喝。一定是皇后、松子是皇后养的猫。她嫉妒本宫有孕、故意让猫来扑我的肚子。”华妃情绪激动、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她控制不住地、对着皇后破口大骂。把这些年对皇后所有的怨恨、都化作那不受控制的哭喊。 “世兰你如何了、朕来了。”皇上急匆匆地冲进来、抱起了华妃。 此刻的皇上扫了一眼安陵容、目光闪了闪。 “皇上、臣妾的孩子好无辜。今日并非是臣妾自己摔倒、是皇后宫中养的猫。不知道她怎么训练了那畜生、竟直冲着臣妾的肚子而来。臣妾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又没有了。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严惩皇后。” 华妃发丝散乱、满目猩红、哭得撕心裂肺。哭声尖厉而嘶哑、苦涩得像是在黄连水中泡过似的。 “皇上明鉴、松子这只猫向来温顺。只是近来到了春日、喜欢扑人。臣妾也没想到、它竟敢去扑华妃的肚子。况且畜生听不懂人话、根本不可能被臣妾驱使。再者臣妾贵为皇后、何必要去害华妃的胎儿呢?”皇后忍不住出声辩解、她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皇上、皇后怨恨华妃娘娘得您宠爱。总以为娘娘有不敬之心、她忌惮华妃娘娘有孕、家世日盛。生怕娘娘来日诞下阿哥、威胁她的皇后地位。这才想出了如此毒计、利用畜生出击、打掉华妃娘娘的龙胎。娘娘的孩子好无辜、请皇上为华妃娘娘做主啊。”曹琴默这个时候慷慨陈词、泪流满面地为华妃喊冤。 “曹琴默你胡说、本宫何曾故意害过华妃?” 此时的皇后面红耳赤地看着众人、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第17章 墙倒众人推 “皇上、此事涉及臣妾宫中的猫、臣妾自知百口莫辩。但今日若是姐姐还在、她一定会相信臣妾是清白的。”宜修眼底戾气一闪而过、瞪了曹琴默一眼、咬牙切齿道。 “你觉得百口莫辩、朕何尝不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你和华妃素来不合、后宫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皇上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可此时却彻底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皇上、臣妾有何理由要害华妃?这些年臣妾调度后宫、皇上可曾见到臣妾蓄意害过谁吗?”宜修眉心紧蹙、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 “你心中有数。”皇上此刻看着宜修的眼神、都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不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年他总梦见纯元临死前的样子、她的眼里满是委屈和不忿。她似乎想要告诉自己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他想起了纯元的死、当初就是宜修一手照料着纯元和她腹中的孩子。 他以为她们姐妹情深、宜修的孩子没了、正好纯元有了身孕。 他以为宜修会把自己对弘晖的感情、转移到纯元的孩子身上。可是在宜修的精心照料下、纯元竟然会一天比一天虚弱。 以至最后在生产的那日、落了个母子俱亡的下场。他实在不能不疑心、宜修是不是对纯元起了杀心? 他早就想要彻查当年纯元难产而亡的事、可是有太后一力护着宜修、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这次他默许、安陵容把给华妃落胎的事、栽到皇后身上。他想要借着这件事的由头、好好的调查一下皇后。 年家如此显赫、华妃身为年家的女儿、平白无故地在景仁宫落了胎、肯定要好好彻查一番。 即便太后再想阻止、年家也不肯善罢甘休。 “皇上、唐高宗的时候、武媚娘得宠。为除王皇后、武媚娘亲手扼杀了在襁褓中的女婴。然后嫁祸给王皇后、臣妾今日情状、恰如当年的王皇后啊。”宜修带着哭腔辩解道。 “皇后、你个毒妇。你想说是本宫故意陷害你吗?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再次有孕。我难道会用他的性命来陷害你吗?那个畜生不是你养的猫吗?为什么它不扑别人、却不偏不倚地扑在本宫的肚子上。这难道不是你的计谋吗?”华妃的额头上凸起了青筋、双眼瞪得像两个火球、仿佛要喷出火来、烧死宜修。 “你瞎说、曹琴默是不是你教华妃这么做的?或许根本是她腹中的孩子本来就保不住、你们故意找个由头来陷害本宫?”宜修猛地指向曹琴默、后宫里人人皆知、她可是华妃的爪牙。 突然被皇后点名、曹琴默又是羞恼又是难堪:“皇上明鉴、臣妾有几个脑袋、如何敢陷害皇后娘娘?臣妾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只求温宜能平安长大也就罢了。只是华妃娘娘好无辜、她的孩子还未睁开眼睛到这世上来看一看。” “皇上、此事臣妾便如当初的王皇后、给人陷害。” “朕不是唐高宗、不会被轻易蒙蔽。倒是你、一直视华妃为死敌。时刻担忧她会夺你的后座、必欲除之而后快。”皇上字字锥心、宜修听得又是羞恼又是难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皇上、臣妾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沉默了许久的安陵容、此时突然开口。 “谦贵人有话、直说便是。”皇上扫了安陵容一眼、眼眸泛着兴味。 “操纵猫伤人这样的事、想必皇后娘娘一人必定不能完成。如若真是皇后娘娘做的、她身边的剪秋姑姑和江福海肯定都脱不了干系。依臣妾之见、唯有重刑拷打必有收获。人是贱皮贱肉、不用刑如何肯招。”安陵容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旁边站着的齐妃和敬妃都惊呆了、安陵容一个小小贵人、她怎么敢重刑拷打皇后身边的人?难道她以后都不准备在后宫活着了吗? “大胆、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岂有滥用重刑以得证供的。”宜修想到剪秋和江福海两人、帮自己办过许多见不得天日的事。若是真的被送进了慎刑司、万一供出了别的事可怎么好。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心疼剪秋姑姑和江福海。只是倘若他们不受刑的话、只怕娘娘也为难、纵使心疼也只能先忍一忍。”沈眉庄此刻突然开口帮腔、她依旧是一脸的从容淡定。 安陵容有些疑惑地看向沈眉庄、她怎么会突然开口帮自己说话了?沈眉庄只是淡淡地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新进宫的几个妃嫔、可真是了不得。敢这样明刀明枪地和皇后对着干、敬妃你说咱们这后宫是不是要变天了?”齐妃在旁边看了半天的热闹、已经是目瞪口呆。只能轻声询问敬妃、看不看得懂现在的形势。 “咱们先别说话。”敬妃秀眉拧出一抹不悦、肃声回她。 “皇后心肠歹毒、残害皇嗣。即日起不许踏出景仁宫一步、剪秋江福海送到慎刑司严刑拷打。务必要吐出真话、苏培盛把他们带走。”皇上的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 陵容冷眼瞧着此刻的宜修、面孔呆滞、毫无表情。一张神情麻木的脸庞上、有着泥塑石雕般的凝滞之态。连皱纹都毫无波动的迹象、只有两只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很快又好似古井一般沉寂下来。 “皇上、今日折腾了这么久。您也累了、去臣妾宫里歇息吧。也好让华妃娘娘好好休养、想必众位姐妹们也都累了、不如先各自回宫歇息。”甄嬛的嗓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雍正看着甄嬛这张酷似纯元的面孔、心底的柔软好似一下子被戳中。他想起了昔日纯元难产离世的那天、也是像今日的华妃这样、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身为帝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留住。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华妃你先好好休养、朕必定会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皇上看了眼脸色煞白的华妃、心里觉得很苦涩。 第二天皇帝正在养心殿批折子、苏培盛表情沉重地进来回话:“皇上、他们都已经招了。” “那些贱奴才是怎么说的?”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珠子、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只是想赌一把、看宜修是不是真的当得起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他们坚决不认谋害华妃娘娘腹中龙胎的事、却吐了不少其他事情出来。其他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有一件、奴才不敢不来禀报。”苏培盛眼神闪躲、似乎要说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什么事啊?”皇上双眼微眯、额上青筋跳动。 苏培盛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抬头看着皇上大声说:“纯元皇后的死因、与皇后有关。” 皇上听到这话、面上腾地升起一抹不可思议:“大胆。” “奴才问过太医、芭蕉性寒、平时少吃些无妨。只是有孕的女子、千万不可轻易碰食。只因芭蕉与桃仁、红花等药一样、有破淤除肿之效。其药性虽不像红花那般明显、但是蒸食的话、其药力会缓缓地渗入食物当中。长久就会伤身、另外杏仁茶里的杏仁、也被换作了会伤胎的桃仁。只因掺在其中、味道难以辨识。而这些东西、一直都掺在纯元皇后的饮食中……\"苏培盛说着这些话、声音越来越低。 第18章 废后 “是那些奴才亲口说的吗?” “剪秋受尽了苦刑、什么都没招。倒是那江福海、招了个干干净净。”苏培盛说完以后、如释重负。 “果然是她。”皇上瞳孔微缩、好像大梦初醒一般。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最终克制着归于平静、极致到诡谲的平静。 “朕以为、她与纯元是亲姐妹。她待纯元、既恭谨、又谦和。你带她来、我与她多年夫妻。纯元的事、朕要亲口听她说。”皇上眼底泛出了一种怀疑和嗜血混杂起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已经到了这地步、你可认罪吗?”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宜修、冷冷问道。 “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呢。” “若非等你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再见到你这张脸?”皇上的声音几乎是柔和的、和他那双冷酷诡异的眼睛截然不同。 宜修在昏暗的烛光中听着、反而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她自嘲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臣妾已经年老色衰了、皇上自然会嫌恶。臣妾只是想、若姐姐还在、皇上是否还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臣妾真是后悔呀、应该让皇上见到姐姐。如今与臣妾一样衰败的容貌、皇上或许就不会这么恨臣妾了。” “心慈则貌美、纯元纵然年华老去、也一定会胜过你万千。”皇上危险的眼眸、冷冽地扫向宜修。 宜修的眼里瞬间划过复杂的神色、随即就抬手露出了手上的那对镯子:“这对玉镯还是臣妾入府的时候、皇上亲自为臣妾戴上的。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如今皇上以为臣妾犯错、大约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当年皇上同意执着此环同臣妾说、若生下皇子、福晋便是臣妾的。可臣妾生下皇子时、皇上已经娶了姐姐为福晋。连臣妾的孩子也要被迫、成为庶子。和臣妾一样、永远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 皇上听着宜修说这些话、扫了她一眼、嘴角却不屑的勾起:“你知道朕并不在意嫡庶、皇额娘也不在意。皇额娘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皇上你可曾知道、庶出的女子有多痛苦啊?嫡庶尊卑分明、臣妾与额娘很少受到重视。你何曾明白呀?”宜修低下头哭了、弯下了那本该笔直地挺立着的腰。 “朕明白、正因为朕明白。所以才在你入府以后厚待于你、即便朕立了纯元为唯一的福晋、你也是仅次于她的侧福晋。可是你永不知足、你太让朕失望了。”皇上恨恨地瞪着宜修。 “本该属于臣妾的福晋之位、被他人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臣妾夫君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臣妾很想知足。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纯元是你的亲姐姐、早知你疯魔至此、当初朕就不该让你入府。”皇上砸了手边的杯子、喘着粗气。 “皇上错在不是迎臣妾入府、是不该迎姐姐入府。专宠姐姐、既生瑜何生亮啊?”宜修狼狈地跪跌到了地上、双手捶着冰冷的地砖。 “你就不怕报应?午夜梦回、不怕纯元和孩子来找你追魂索命?” “她要索命尽管来索啊、我的弘晖夭折的时候、姐姐竟然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孩子索了我的儿子的命吗?我怎能容忍她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呢?”一直以来积攒的不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宜修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大声沙哑的嘶喊着:“弘晖、我的孩子。额娘好想你啊。” 往日的她是高贵自持的皇后、此刻的她却真正做回了自己、做回了那个思念自己孩子的额娘。 皇上起身站了起来、拿起毛笔就开始写废后诏书:皇后乌拉那拉氏 天命不佑 华而不实 残害皇嗣 朋扇朝堂 焉得敬承宗庙 母仪天下 着废为庶人 冷宫安置 “皇帝、你这是在做什么?”病恹恹的太后在竹息的搀扶下、匆匆地赶到了养心殿。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夜深露重您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叫孙姑姑来通传我一声、儿子自会去寿康宫看您。”皇上给太后行完礼以后、吩咐苏培盛去取自己的朱印。 太后听到皇帝要废了皇后、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皇后纵有大不敬之罪、乌拉那拉氏不可废后。” “皇额娘、乌拉那拉氏这个毒妇害死了纯元和孩子。还害死了朕很多未出生的孩子、儿子登基这么多年、膝下子嗣稀薄、全是拜她所赐。这样的毒妇、怎么配当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呢?朕不能不废了她。”皇上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屑。 太后的嘴唇苍白的可怕、手上拧着的帕子还有血迹。她的身段纤瘦得过分、竹息连忙扶着她慢慢坐下、咳嗽了好一阵才开口:“纯元当日临终之前、你曾亲口答应她。绝不废弃她的亲妹妹、你今日若能宽容皇后、是为了纯元不要魂魄不安。你厌弃皇后、连名字都不愿意称呼。口口声声称乌拉那拉氏、可是纯元何尝不是乌拉那拉氏?哀家也是乌拉那拉氏的亲眷、连皇帝你身上也流着乌拉那拉氏的血。哀家言尽于此、你若执意废后。明日起哀家将水米不进、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皇上听到太后说出这些话、又以自己的性命相逼、只为了保住宜修的皇后之位。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咽喉。越是挣扎、窒息感就越发的强烈。整个人无法自拔、惶恐不安。 沉默良久、皇上改了自己的旨意:朕特念旧恩 乌拉那拉氏安置于景仁宫 非死不得出 晓谕六宫 朕与她 死生不复相见 安陵容坐在寝殿里、听到皇上的这道旨意时、宛若弹簧挣开了重压。腾地站了起来、桌上的茶杯也“哐当”一声摔碎在地。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踉跄地走到西偏殿问甄嬛:“莞姐姐、我没听错吧。皇后真的被废了吗?永久禁在景仁宫了?非死不得出?” “是的、陵容我们都没有听错。皇后现在形同虚设了、以后再也不用去给她请安了。短短的一天时间、后宫竟产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甄嬛也吓了一跳、像在梦中被惊醒似地、眼神里透露着十足的迷茫。 前世皇后被废的时候、安陵容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这辈子、她居然凭借自己的小手腕这么早就扳倒了皇后。以后再也没人逼自己喝避孕的汤药、也不用再给皇后当杀人的刀子…… 想到这些、安陵容的眼睛亮了。刚才眼里那抹惊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梦似的光辉…… 第19章 庄周梦蝶 皇后被废永久禁足在景仁宫、非死不得出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翊坤宫。由于骤然小产十分伤身、昨日皇上离开翊坤宫后没多久、华妃就发起了高烧。 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她都没有恢复知觉。黄昏时分、她的体温增高了、嘴里开始说梦话:“孩子、不要离开额娘、额娘要你啊……” 迷迷糊糊中、华妃看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她床前。是个可爱的小阿哥、他的小手握着华妃的手、歪着脑袋朝她甜甜一笑。 华妃想伸手去抱他、小男孩却突然生气地把自己的小手用力抽走了。然后跑到寝殿门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他的小脸藏在烛火的阴影里、哀伤地对华妃说:“额娘、您没有保护好儿臣。儿臣现在要走了、呜呜呜……” 话音刚落、小阿哥就猛地消失不见了。华妃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满脸是泪:“我的孩子、你回来啊、不要离开额娘啊……” “娘娘、你总算醒了。奴婢知道您难过、想念失去的小阿哥。可是再难过、也要保重您自己的身子啊。”颂芝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她很怕华妃会因为这个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是啊娘娘、大将军在宫外心急如焚、只恨不能进内宫来看您呢。”周宁海看着平日趾高气昂的主子、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就像被打碎的美玉、心中十分凄凉。 “本宫一定要杀了皇后那个毒妇。”华妃的眼泪忍不住从眼眶滚落、却又轻笑出声、破碎又绝望、如癫如痴。 颂芝看到华妃这样异常的反应、心里十分害怕、连忙跪下:“娘娘、刚才皇上晓谕六宫。已经把皇后永远圈禁在景仁宫了、非死不得出。皇上还说、和皇后死生不复相见。您固然失去一子、但是借着这个机会、您可以筹谋一下皇后之位了。一个被圈禁的皇后、就像是一只没有利爪的老虎、何足为惧呢?” 听到颂芝的这番话、华妃狰狞的脸上显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既如此、那这个皇后之位我就当仁不让了。 皇上下旨永久圈禁皇后以后、他一连三天都没有召幸任何嫔妃、而是一个人歇在养心殿。今晚已经是第四晚了、后宫诸人都心急得等着敬事房来宣旨、最好是召自己去侍寝。 满皇宫里只有安陵容一个人不急、她知道皇上今夜一定会召她侍寝的。她帮皇上除了华妃肚中的心腹大患、又借华妃的事、牵扯出了宜修谋害纯元的旧案。 这桩桩件件事加起来、皇上可欠她好大一个人情了。果然安陵容去沈眉庄那里坐坐、回宫就看到桌上摆着玉台金盏。 “小主、您可回来了。敬事房传来旨意、今夜由您侍寝。这些玉台金盏、是花房的奴才刚刚送来的。时候不早了、奴婢帮您拾掇拾掇、该预备着伺候圣驾了。”素果看到自家小主这样得皇上青睐、她的心里非常开心。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安陵容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侍寝的喜悦。 素果看着自家小主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分明是低着头。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仿佛那纤弱的身影是立在杀伐果断的高位上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臣服的心情。 “小主、奴婢觉得您以后一定能高升、成为主位娘娘。”素果到底是个小姑娘、心里有话藏不住。 “不用等以后、或许今晚以后就是了。”安陵容心潮隐隐澎湃起来。 养心殿内、皇上穿着一身明黄的睡衣、手里把玩着一串翠绿的珠子。 安陵容刚刚沐浴完坐在床上、长发还未完全干透、散发着淡淡的梅花清香。头发上滴落的细微水珠、打湿了身上的雪纺薄衫、出水芙蓉一样美丽。 “容儿、华妃的事、你办得很好。朕没想到你能办得这样利落、更没想到、这事竟和皇后牵扯到了一起去。皇后从前在王府和姐姐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皇上黑沉沉的眼眸透着来自魔鬼沼泽的危险。 “臣妾哪里能知道从前王府发生的种种事情、只是臣妾在入宫前曾做过一个梦。皇上您听了、可能会觉得荒诞不羁。但是那个梦里、臣妾入宫做了嫔妃。因为家世低微、在后宫举步维艰。为了活下去、只得投靠了皇后。皇后保我安家满门性命、我则被迫成为了她手里的一把刀。富察贵人的孩子、甄姐姐的孩子、都是皇后的手笔。她要我杀谁、我就杀谁。到东窗事发的那日、我被您幽禁冷宫……”安陵容说着说着、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看到美人落泪、梨花带雨的样子、饶是贵为一国之君的皇上、一时竟也慌了手脚:“容儿、你别哭啊。朕只是问问、没有旁的意思。” “皇上您可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庄子做了一个梦、他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梦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庄子、于是他开始不知道自己是梦到庄子的蝴蝶、还是梦到蝴蝶的庄子?臣妾做的这个梦、和庄周梦蝶有异曲同工之妙。您能明白吗?”安陵容对于诗文的造诣并不高、但是她想尽量和皇上解释明白。 皇上沉思了一会、直勾勾地看着安陵容、忽地笑了:“朕明白、人不可能确切的区分真实与虚幻。人如何认识真实?如果梦足够真实、人没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你这个梦很玄、也帮了朕很大的忙。” “皇上不问问臣妾、在梦中都做了些什么吗?”安陵容没想到皇上会相信自己、做梦一事虚无缥缈、如何算得上是证据呢? 皇上把安陵容搂到了怀中、眉心微皱、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笑:“看你刚才哭的那样子、想必梦中的你那一世过得很辛苦。这一世、绝不会那样了、朕跟你保证。朕现在就晋你为嫔位、你可高兴了?” 皇上混沌有力的男性嗓音、透着一股霸道及与生俱来的冷傲、此刻却对自己说出这样动人的话语。 安陵容忍不住又哭了、她觉得这一世、好像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比如皇上、仿佛对她真的有了那么一两分的真心。甄嬛肯定是会嫌这一两分真心不够、但对自己来说、已经够了。 第20章 偷天换日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中宫失德 朕遥感六宫无主 故令华妃暂领六宫之事 位同副后 钦此” 苏培盛宣读完旨意后、跪在地上的华妃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是恨、是浓重的怨和不敢置信。 “娘娘、这可是前所未有之大喜呀!”眼看着华妃愣在哪儿、忘记了谢恩、颂芝连忙小声提醒。 “谢皇上。”华妃想着自己刚刚失去的那个孩子、忍不住发着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得知宜修倒台、后宫由华妃统领、众人皆是忧心忡忡。沈眉庄来到碎玉轩和安陵容与甄嬛商量对策、三人皆觉得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会更难了。 “咱们从前那位皇后、虽说也是个辣手无情的主。但是表面上装出的伪善很是能迷惑人、这次若不是陵容你机灵、提出严审她身边的剪秋与江福海。从来扯出了她谋害纯元皇后母子的事、我还不知要被她装出的菩萨面孔迷惑多久呢?但是如今后宫大权尽在华妃手里、她行事向来是铁拳铁腕铁石心肠。我真是担忧不已……”沈眉庄眉头紧锁、仿佛承载着千斤重的负担。 甄嬛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姐姐莫烦恼、如今年家势大。年羹尧战功赫赫、华妃在后宫也是只手遮天。我瞧着她倒是有几分前朝温僖贵妃的样子、若是高得不能再高、就只能走下坡路了。” “甄姐姐说得对、咱们这位皇上可是经历过九子夺嫡的。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他的龙椅的、依我看来、华妃如今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咱们只管做好咱们的、只要我们恪守宫规。想来华妃也不能硬把咱们怎么着。”安陵容知道前世华妃的下场、她倒是很冷静、只等着华妃倒台呢。 “你们两说的话总能让我安心、说到底我们就是不如富察贵人福气好。皇上才去她那几次、她就有了。再过四个月、龙胎就瓜熟蒂落了、我真是羡慕她。”沈眉庄眼眸幽深如潭、透着浓浓的寂寞。 近来皇上很少召沈眉庄侍寝、除了华妃就是甄嬛、连安陵容一个月也不过侍寝两次。沈眉庄想着进宫时母亲对自己的嘱咐、心头犹如火焰在燃烧。 盼望着子嗣的除了沈眉庄、还有答应余氏。自从除夕之夜在倚梅园与皇上相遇、她凭借一首昆曲永团圆赢得了皇上的心。 但是皇上也只是宠幸了她几天之后、就扔到一边。这一个月她总共只见了皇上一次、照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怀上龙胎? 余氏可不想一直当着最底层的答应、想了几天以后、她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偷天换日。 反正只要能怀孕、就说是皇上的。只要自己把握好时机、把怀孕的事栽到皇上身上就行。毕竟皇上如今已经快五十岁了、身体素质肯定不如年轻男子好。 这种杀头之罪、一般人不敢犯。自然也没人会怀疑、龙胎不是皇上的、只要做得够隐蔽。 她进宫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冷宫的侍卫曹起。 曹起虽然只是冷宫的侍卫、俸禄微薄。却很喜欢当时还是宫女的余莺儿、他曾向余莺儿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余莺儿当时说要考虑考虑、没有马上答应他。却在当晚的除夕之夜就遇到了皇上、成为了答应。至此两人的一段情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觉得曹起会帮她这个忙、心里莫名的自信。 三日之后、是莞贵人的生辰。皇上特意为她在九州清晏设宴、后宫众人都去赴宴了。 余氏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参加、此时钟粹宫除了她和花穗就没别人了。 她命自己的贴身侍女花穗去请曹起来钟粹宫、自己则准备了一壶暖情酒。曹起虽然疑惑、但还是很思念余氏、想看看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明知不合规矩、却还是跟着花穗来到了她的寝殿。余氏刚刚沐浴完、身着丝绸般光滑柔软的薄纱衣。她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阵阵的发香蔓延出去、整个屋子都笼罩着一层旖旎的气息。 余氏对着曹起扬唇一笑:“曹起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好久不见、莺儿好挂念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暖情酒递给他:“今夜钟粹宫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能陪我喝一杯吗?” 此刻的曹起战战兢兢、两腿发软:“莺儿妹妹、不。您如今已是皇上的嫔妃了、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只是一个幽居无宠的答应、皇上很少想起我。若是你也不理我、我就只能等着老死宫中了。”余莺儿突然靠到曹起的怀里、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畔。 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他开始无止境的幻想。身上的暖流、阵阵冲击着他的理智。血液在沸腾、心脏在狂跳。 想要得到余莺儿的念头在这一刻、快要破体而出。他接过了余莺儿手中的酒杯、一口喝尽了酒。 借着酒劲抱起了她、走向了寝殿深处…… 一个时辰以后、曹起穿戴好衣物、鬼鬼祟祟地走出了钟粹宫。他没注意到、宫门的角落里、安陵容站在阴影处暗暗看着他。 安陵容不胜酒力、提前离席。路过钟粹宫却看到了侍卫进去、故她在这等着看了一出好戏。 “娘娘、余答应竟敢在深夜召侍卫来寝宫私通。我们何不现在就去禀报皇上、为何还要放他逃走呢?”素果不解地问道。 “眼下去告诉皇上、最多就废了余氏。留她这样一个把柄在我手上、不愁她不为我所用。”安陵容对余氏背叛皇上的这个行为、并没有多的感触。 皇上可以三宫六院、后宫的女子能为他守身如玉是好。若是不能、也无可厚非。 她从小也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四书五经就是科举教材。她接受的是传统士大夫教育、君不正臣投他国。夫不正妻可改嫁、何况除了纯元、皇上没把任何一个嫔妃当作妻子。 既如此、背叛皇上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她要做的、是如何用好余氏这把刀。 第21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华妃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身子逐渐康复了。尽管她内心还是很思念失去的孩子、但她头脑比较清醒、知道眼下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既然皇上把皇后永久封禁在景仁宫了、就说明皇后已经不中用了。现在整个后宫、除了华妃自己、还有谁是继后的最佳人选呢? 敬妃庸碌、端妃是个药罐子、齐妃没脑子、剩下的两个嫔位。谦嫔虽得圣心、但是家世寒微不足为惧、丽嫔则是华妃的人。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谦嫔安陵容、与沈眉庄甄嬛二人总是抱团。三人成虎、一旦沈眉庄和甄嬛遇喜、封嫔封妃是早晚的事。 为了让众人明白、如今的后宫是自己的天下。华妃命众人两日后齐聚翊坤宫议事、不得有迟到之人。 丽嫔、曹贵人、余答应都是华妃的人、为了彰显自己对华妃的忠心、她们早早就到了翊坤宫。 以至于安陵容、沈眉庄、甄嬛三人明明是准点到的翊坤宫、刚踏进宫门就看到众人已经坐下了。 “谦嫔啊、你身为嫔位。明知道今天要给华妃娘娘请安、为何还故意迟来?你自己一人迟来就算了、还带着沈贵人和莞贵人一起迟来。你可知现在是华妃娘娘统领六宫之事吗?”丽嫔不愧是华妃最忠实的狗腿子、立马就对着安陵容夹枪带棍的损了一通。 齐妃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连忙帮腔:“丽嫔说的对呀、如今谦嫔还只是一个小小嫔位。于请安一事上、就敢故意迟到了。若是来日封了妃、只怕会把请安的规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臣妾年纪尚小、自然是贪睡的。不比齐妃姐姐年纪大了觉少、妹妹明白姐姐、是因为皇上许久未曾召幸、睡不着所以早早来到华妃娘娘宫中请安。妹妹一定会劝皇上、多多来长春宫陪姐姐。”安陵容不动声色的说着这些话、还撩了撩额角的碎发。 “好你个安陵容、你是在嘲讽本宫年老吗?”齐妃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安陵容责问。 华妃听到安陵容在嘲讽齐妃年老、忍不住笑出了声:“谦嫔妹妹的嘴、是越来越伶俐了。今日是乌拉那拉氏被封禁以后、你们第一次来翊坤宫请安。本宫也不想过分苛责你们、既然妹妹如今贪睡。我便赏你一床藏教喇嘛大师、开过光的万字福寿棉被。你盖着睡觉、也好早日得个皇子。” 安陵容没想到今日的华妃竟是如此的和颜悦色、非但没有惩处她们迟到之罪、反而赐了自己一床被子。 身后的沈眉庄见安陵容想得出神、连谢恩都忘了、赶忙戳了她一下:“快点谢恩呀。” “臣妾谢华妃娘娘。”安陵容连忙跪下谢恩。 华妃倚在贵妃榻上、唇边噙笑:“近日来多是谦嫔和莞贵人侍奉圣驾、沈贵人倒也清闲。不知有没有空、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诸人恪守女范、谨言慎行。” “娘娘吩咐、嫔妾怎会不从。只是不知娘娘什么时候要?”沈眉庄恭敬的下跪回答。 “也不急、你且慢慢抄录着。本宫要的时候、自会命人去取的。”华妃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们三人、眼神里满是审视。 曹琴默看了眼沈眉庄、冷不丁地开口道:“沈贵人似乎清减了些?可是皇上近日没有召你的缘故吧?” “曹姐姐见笑了、不过是因为天气闷热、没有胃口。”沈眉庄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僵了僵。你们 “哦、原来如此啊。姐姐我还以为、谦嫔和莞贵人圣眷优容、沈贵人心里不自在。”曹琴默的话语中带着刻薄、如同精心设计的刀刃、蕴含着暗流涌动。 “谦嫔和莞贵人聪明美貌、得到皇上眷顾、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旁人也就罢了、你们二人与沈贵人情同姐妹。怎的忘了专宠之余、分一杯羹给自己的姐妹呢?”华妃轻描淡写地讥讽着她们三个人、言语中都是不屑的傲慢。 甄嬛眼见着自己的好姐妹受委屈、忍不住开口辩解:“娘娘刚才让眉姐姐抄录女论语、是为了训示六宫女眷。我们又怎能不知?妒忌怨恨乃为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们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 “你虽德行无亏、难保别人不也是这样?本宫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之事可是见多了。”华妃依旧不打算放过她们三人、继续说着。 安陵容弯下身子盈盈一拜:“多谢娘娘提点、娘娘既让沈贵人抄录女论语、训示后宫众人。为的就是防止后宫争宠、招惹事端。娘娘用心良苦、姐妹们一定谨遵。” “谦嫔妹妹这话听着真是舒服、沈贵人与你们待得久了、嘴皮子功夫也日渐伶俐了、真是不可小觑呀。与你们说了这会子话、本宫乏了、你们散了吧。”华妃冲众人微微一笑、吩咐众人散了。 沈眉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自嘲着说道:“今日你们也算见识了。” 甄嬛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华妃也就罢了、姐姐、你可会怪我和陵容?” “若不是你们、也会有旁人。若是旁人、我宁愿是你们。别怪我说句私心的话、别人若是得宠、只怕有天会来害我、但是你和陵容不会。”沈眉庄恢复了平常端庄大方的神态。 安陵容没想到这一世的沈眉庄、已经像信任甄嬛一样信任自己了、她的心头不禁一暖:“眉姐姐、有些事虽非我意料、也并非我一力可以避免。但无论是否得宠、我与你们的情谊一如从前。” 三个初入宫廷的少女、此刻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 一早与华妃她们唇枪舌剑、回到自己宫里以后的安陵容累极了、躺在榻上一动都不想动。 素果翻看着今早华妃赏赐的万字福寿棉被、感慨着做工的精致。 “娘娘、华妃赏赐的这个被子可要给您换到床上吗?”她想起了自己主子和华妃素来不合、想来是不会盖这个被子的。 “你帮我换到床上吧、省得华妃知道了、说我藐视她的赏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安陵容如今不怕事、却也不想节外生枝。 第22章 会吸血的被子 富察贵人产期将至、身子沉重越发爱矫情了。每天夜里无论皇上召了哪个嫔妃侍寝、她都会着人去请皇上。不是说腹痛就是说身子不舒服、太医院的太医被她一趟趟地使唤着。 皇上对她的这种行为很是不耐烦、但是为了她腹中的龙种、还是耐着性子去看她。前几天太医说富察贵人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她便更加缠着皇上不肯放手了。 所以最近这十天、皇上每天都在延禧宫陪富察贵人。其他嫔妃都是独守空房、心里气恼得不行。却也不敢真的有所抱怨、谁都不敢和皇嗣过不去。 丽嫔是个没脑子的、还是没忍不住在华妃面前抱怨了几句、被华妃用一句“你肚子里没有货、拿什么去跟富察贵人比?”给噎了回去。 安陵容倒是很习惯这种安静的日子、上辈子争宠争得那么累、到最后还不是被一盘苦杏仁给打发了? 眼下华妃还没倒台、她还是明哲保身的好。何必跟个出头鸟似的、抢着去争宠给人嫉恨。 “素果、叫小厨房给我做一碗虾仁粥来。”在窗边看了半天的书、安陵容觉得肚子饿了。 “是娘娘、您最近好爱吃、跟个贪吃的小猫似的。”素果笑着打趣安陵容。 “我也觉得我最近好爱吃、总是觉得饿、明明没有做什么费体力的事。”安陵容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入宫快一年了。宫里的伙食比安府的好的多、她却并没有圆润起来。 面容还是清雅端庄、眉眼如画、那双明亮的眸子像两颗水晶般晶莹剔透。只是相比于前段日子、最近几日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吃完虾仁粥的安陵容、原本想去咸福宫看看沈眉庄。刚站起身、疲倦就从四脚钻到皮肉里、骨髓里、霎那间、她的肢体、她的骨骼、都软绵绵、轻飘飘的了。 她像一摊泥似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安妹妹、你可算醒了。你突然在自己寝殿里晕倒、吓死我和眉姐姐了。”安陵容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的是甄嬛满脸焦急的脸庞。 安陵容有些云里雾里:“我晕倒了?我怎么会晕倒呢?” “瞧安妹妹这糊涂的、刚才温太医来过了、说你是失血过多才会晕倒的。给你开了好些补血益气的药、素果已经去煎药了。我这才三四日不见你、就看你脸小了一圈。你这几日是来葵水了吗?”沈眉庄满是心疼地看着安陵容。 “没有啊、我的葵水向来不准时。几个月才来一次、上次来还是两个月前呢。”安陵容表情一僵、一时间恍了神。 甄嬛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反应过来以后惊诧地问道:“什么?你既没有来癸水、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失血过多呢?这是怎么回事?” “宝鹃、你来说。你们主子最近可是有吃什么异常的东西吗?”沈眉庄是个稳重的、连忙询问安陵容手下服侍的人。 “回小主的话、我家娘娘近日除了贪吃贪睡。并无其他不妥、且所食食物皆由小厨房制作、绝无问题。”宝鹃恭恭敬敬地跪着回话。 “难怪我最近总是觉得饿、吃的多了却也不长胖。还总是无缘无故地神思倦怠、连出门都不想出、成日里只想睡觉。原来我是失血过多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失血的?”安陵容瞬间恍然大悟、心里对这个后宫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三人正沉默着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甄嬛看到安陵容身上盖着的万字福寿棉被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那东西还不止一个。似乎有四五个、在锦缎被面和棉絮之间的夹层里一个接一个地跳着。 “安妹妹、你的被子里有东西。”甄嬛大着胆子走上前、从安陵容身上扯下了那床被子、扔到了地上。 被子里的东西似乎是感受到了地面的冰凉、跳的更起劲了。安陵容与甄嬛沈眉庄三人见此情景、都是目瞪口呆。 甄嬛吩咐小允子去拿把剪刀、剪开这床被子。随着被子布料的撕裂声、一条条油光水滑的蚂蟥映入众人眼帘。 这些蚂蟥身子又短又粗、在地上剧烈地扭动着。粗略数了数、竟足足有二十多条。小允子上前踩了一脚、被踩烂的蚂蟥身子里马上爆出了一滩鲜血。 安陵容见此场景、忍不住干呕起来:“好啊、竟然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对付我。真是瞧得起我、呕……” “小允子、快把这被子拿出去烧掉。把地清理干净、别冲撞了谦嫔。”沈眉庄用帕子给陵容擦着嘴、拍着她的背顺气。 甄嬛脸色惨白地站在床边、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这个吸血的虫子是什么?我竟从未见过。” “小主有所不知、这个是蚂蟥。平时都是在水稻田里居多、专吸人血的。”小允子自幼在宫外长大、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陵容、这床万字福寿棉被是华妃前段时间赏你的。当时她赏你东西的时候、我就疑心、怎么她舍得把这样好的开过光的被子赏你?原来是在这等着你呢?真是用心歹毒。若是你再多盖些时日、只怕早晚会在睡梦中鲜血流尽而亡。”沈眉庄气得跺脚、双拳捏得格格作响。 “我们去告诉皇上吧、这床被子是华妃亲自赏你的。今日在这被子里发现了这吸血的蚂蟥、众人皆是见证、她抵赖不得。”甄嬛此刻还是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小女生、相信她的皇上会为她作主。 安陵容却在经过了刚才的诧异震惊以后、头脑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不可、如今年羹尧战功赫赫。有年家的撑腰、皇上轻易动不得华妃。更何况她为了对付我、连避嫌都顾不上了。或者是她一点都不想避嫌、兵行险招、旁人也不会真疑心她会自己引火上身。” “这就是了、华妃见我们三人得宠。怕来日难以控制、就想着先除掉一个。好让我们势单力孤、无法与她抗衡。早在我们得宠的时候、她就已经视我们三人如骨在喉。那眼下、妹妹准备怎么办?”沈眉庄担忧着安陵容如今的处境、眼神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惆怅。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假装没有这件事、华妃是皇上多年所爱、论起在皇上心里的分量、我哪里比得上她。”安陵容自嘲一笑。 “安妹妹不要灰心、我们今日奈何不了她、未必我们今生都奈何不了她。好歹留着这条命、咱们就慢慢地算这笔账。”甄嬛表情平静、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场。 她此刻的自然流露、让安陵容想起了前世手段凌厉的熹贵妃。 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在缓缓转动着、非人力可改。 第23章 生产 这几日因为富察贵人总是霸着皇上、碍于她肚子里的龙胎、华妃也不好斥责她。但是心里实在憋屈、便借着让沈眉庄学习六宫事宜为借口、夜夜叫她来翊坤宫抄写账本。 华妃闭目靠在贵妃榻上休息、颂芝在旁边给她捶着腿。 “这烛火太晃眼了、给本宫熄掉两盏。”华妃冷不丁地发话、众人连忙去熄蜡烛。 沈眉庄在昏暗的烛光下抄了两个时辰的账本、直抄的整个人腰酸背痛。她知道华妃并不是真心想要教她看账本、只不过是借着教她的名头磋磨她罢了。 好不容易抄完了账本、沈眉庄把抄好的账本给华妃看。华妃还是慵懒地侧躺在榻上、只粗略地瞥了眼账本、便幽幽开口:“沈贵人好歹是大家闺秀、怎的这字写得这么乱?” “烛火太暗了、臣妾实在看不清楚、还请娘娘见谅。”沈眉庄弯腰行了个礼、只得据实回答。 “你自己抄了账簿、自然知道宫中开销庞大。本宫身为众妃之首、不得不做节俭表率。况且本宫听闻、若写得真好、摸黑也能字字娟秀、贵人的托词未免牵强了点。”华妃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不善。 “那臣妾再去抄录一份。”沈眉庄只得忍着委屈、脸色木然地说道。 “你抄去吧、本宫打个盹。颂芝、宫里太亮了、再去灭两盏灯。”华妃似笑非笑地瞥了沈眉庄一眼、闭上了双眼。 “是。”颂芝接到命令、手脚麻利地又去灭了两根蜡烛。 沈眉庄再次抄录完账本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颂芝看到沈眉庄拿着账本、跪在地上、她故意不吭声不通报。 沈眉庄只得在地上跪着、跪到华妃醒来、才恭恭敬敬地开口:“臣妾自知字迹不佳、所以各抄录了两份、还请娘娘过目。” 华妃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本宫看完自会告诉你的。” 颂芝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接过了沈眉庄手里的账本。 “是、臣妾告退。” 刚走出翊坤宫、采月就忙着给自家主子捶背:“华妃娘娘分明是为难小主、那个账本上全是数。又故意把灯点得那么暗、写完一遍还不算、小主眼睛都熬红了。” “那有什么办法、她是华妃呀。”沈眉庄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甩掉一切的难堪。 “小主就不能告诉皇上吗?”采月不解。 “她借着皇上的旨意要调教我、我若告诉皇上、皇上就算帮我、以后还能让我学着协理六宫吗?既然得不偿失、我就不会做。”沈眉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感到十分无奈。 为了转换下抑郁的心情、沈眉庄想着要千鲤池喂鱼。她的身边此刻只有采月一个丫鬟、另外一个就是太监小施。 喂鱼喂到一半的时候、鱼食不多了、她吩咐小施回宫去取。华妃身边的颂芝这个时候又走出来、说沈眉庄走得急、华妃有几方徽州来的好墨想要赐给她。 沈眉庄便让采月随颂芝回翊坤宫去取、她一个人在千鲤池边落了单。周宁海趁此机会、悄悄地靠近沈眉庄、把她推入了千鲤池中。 “救命……快……来人啊……”沈眉庄在水里扑腾着、挣扎着、往下沉去。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千鲤池边巡逻的侍卫都交班了。一时之间竟无一人发现沈眉庄落水了、她口里的气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难受至极、却又无力逃脱。就在沈眉庄以为自己要溺毙在这千鲤池的时候、延禧宫的富察贵人肚疼发作。太医院的太医接到命令、赶往延禧宫接生。 去延禧宫的路上必经过千鲤池、温实初匆匆赶路的时候看到沈眉庄在水里扑腾、连忙一头跳进了水里救人。 沈眉庄被救起后、已经失去了知觉。温实初连忙喊附近的小太监帮忙、把沈眉庄送回咸福宫医治。 此时的华妃在翊坤宫里喝着燕窝、轻轻擦去嘴角的汤渍:“沈眉庄被推到水里的时候、没其他人看到吧?” “娘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沈贵人这次、就算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听说富察贵人腹痛不止、怕是要生了、能不能顺利生下皇嗣、就看她造化如何了。”周宁海伸了个懒腰、把玩着手里的拂尘。 延禧宫偏殿、众太医在寝殿外面熬着催产汤药。富察贵人躺在寝殿内的床上、满头大汗地使着力气。 安陵容原本是打算在富察贵人生产那日、亲自去陪着她生产的、以防有人做手脚。 但是今夜沈眉庄突然落水、她只得去咸福宫探视沈眉庄。毕竟论起关系的亲疏远近、还是沈眉庄与她更亲近。 “小主、使劲啊、用力。”产婆周嬷嬷在为富察贵人接生。其他的宫女忙着在准备剪子、热水等物。 富察贵人因为整个孕期贪吃又不爱动、孩子过大。现在发动了大半天、孩子的头只出来了小半个。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周嬷嬷眼疾手快地伸手、把孩子已经露出的半个头又塞回了富察贵人体内。 太后对她家有恩、命令她只能保小不保大、她只得照做。 此时的富察贵人已经疼迷糊了、哪里知道产婆对自己做了什么。周嬷嬷看着情况紧急、顾不上擦一手的血、连滚带爬地跑到殿外跟皇上禀报:回皇上、贵人胎大难产、如今已有血崩之势。若有不测、是保大还是保小。” “皇嗣要紧、当然是要先保皇嗣。”太后听闻富察贵人生产、匆匆赶来。 皇上原本想张嘴说点什么、但想到自登基以来、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只能沉默地盘着手里的珠子、等着最后的结果。 周嬷嬷得到太后的命令、干脆利落地用剪子剪开了富察贵人的下身、取出了孩子、是个胖乎乎的阿哥。 富察贵人流尽了血、看着自己拼命生下的儿子、狰狞不甘的脸竟慢慢变为恬淡、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小主、你醒醒啊。你做了额娘了、怎么这样就走了啊?”贴身侍女桑儿哭着喊自家小主。 沈眉庄还在昏迷中、咸福宫得到了延禧宫的消息。听到她为了产子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安陵容眼眶发热、一行清泪终是缓缓流下:上一世原是我对你不住、打掉了你的孩子。这一世想着要弥补你、保住你的孩子、你却因为产子而死。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宁愿不要保住你的孩子、你至少还能留有一条性命在…… 第24章 弘昀 延禧宫宫殿内的血腥气还未散尽、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刚出生的小阿哥已经被清洗干净、用小被子包好了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嫩红的圆脸、两只小手软软嫩嫩、小腿也胖乎乎的、像一截截雪白的莲藕。 就为了这么一条脆弱的小生命、富察贵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皇上的心里很惆怅、纯元当初为他生孩子死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富察贵人、也是为了给他生孩子死了。 太后没有皇帝这样多愁善感的心思、她看着白白胖胖的皇孙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六阿哥真是生得可爱、皇帝给他赐个名吧。” “皇额娘、这是朕的第六个儿子、就赐名为弘昀吧。昀字用在人名中、表示像太阳般光芒四射、性格活泼开朗、前途一片光明。您觉得如何?”皇上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太后是何等睿智的人、看出皇上在为富察贵人的死而伤怀。她轻轻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皇帝、女子生孩子原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富察贵人为了生育六阿哥而死、也算是我们爱新觉罗的功臣了。为了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就以嫔位的仪制下葬吧。你可别忘了、你如今膝下子嗣稀薄。今后要生的孩子还有很多、这样的事可能还会发生。你也无需太过伤怀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皇上看着自己的这位皇额娘、和自己幼年印象里的德妃娘娘一模一样。冷漠的眼神、冷淡的话语、仿佛冰川一般、就像今天死的不是一个嫔妃、而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小狗一般。 除了老十四、谁都不曾得到过她的慈爱和关怀。 “皇额娘、如今六阿哥失去了生母、儿子想把他交给后宫位份高的嫔妃抚养。您觉得给谁抚养合适呢?”皇上看着太后、眼中带着淡淡的落寞。 “后宫中位份最高的、自然是皇后。她虽然做了让你不齿的事、但她毕竟是大清的皇后。你如今只是把她封禁在景仁宫、不是废弃了她。皇后膝下无子、难免孤苦。依哀家的意思、六阿哥弘昀就交给皇后抚养吧。有个孩子给她抚养、也能打发时间了。”太后抬起头、漆黑的双眼直直盯向皇帝、深眸映照出他的面容。 太后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给皇后一个阿哥抚养。这样以后六阿哥登基、皇后就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如果是其他阿哥登基当了皇帝、他们的额娘岂不是会成为生母皇太后? 宜修的性子、她怎么肯?一个宫里若是有两个太后、岂不是乱了套了?所以最好的安排、宜修成为唯一的太后。 也不枉太后辛苦筹划的这一出、去母夺子的好戏了。 皇上原本想开口反对、但是看着太后志在必得的样子、他只得哑口无言。 安陵容在咸福宫里守着沈眉庄、守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沈眉庄终于醒了。 她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陵容、嬛儿、有人要我的性命。” 安陵容环顾寝殿四周、发现并没有可疑的人、她俯身悄悄地问眉庄:“姐姐、你可看清是谁了吗?” “他从背后推我入水、我看不清。我只知道、他的力气甚大、一定不是个太监、就是侍卫。”沈眉庄整个人战栗着、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 甄嬛看着沈眉庄余悸未消的样子、心疼地一把握住她的手:“眉姐姐、现在没事了安全了。是温大人赶着去延禧宫给富察贵人接生、路过的时候看见你落水、奋不顾身跳下千鲤池救了你。老天保佑、你们两都平安无事。” “你说是温实初救了我?那温太医现在人在何处?皇上呢?他知道我落水了、可曾来看过我?”沈眉庄眼神闪烁、暗含犹豫。 “温太医没走、他现在在后院看着人帮你煎药呢。皇上本来是要来看你的、但是碰上富察贵人生产、他抽不开身。你昏迷着不知道、富察贵人生下了一个阿哥、自己却难产而亡了。”甄嬛讲到富察贵人的死、轻轻叹息着。 沈眉庄听到皇上没第一时间来看自己、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三人正沉默着、华妃和皇上突然来了。 “本宫今早晨起听闻沈贵人昨夜落水、现在可好些了?”华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这件事与她完全无关。 安陵容心里默默骂着华妃虚伪、表面上却不得不敷衍着:“娘娘尽管宽心、太医说了、沈贵人醒了就无妨了。” 华妃眼波闪了闪、柔声对皇上说道:“皇上、宫中侍卫巡查不严、以致沈贵人落水不能及时发现。是臣妾协理六宫无方、还望皇上降罪。” “侍卫夜巡自有班次、若真降罪于你、皇后乃六宫之主、也难逃罪责。”皇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华妃、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 “糊涂东西、怎么伺候你家小主的?让皇上忧心、竟如此不中用。”华妃眼睛圆瞪、指着采月责骂。 “这样的奴才、留在沈贵人身边也是累赘。臣妾以为、不如打发了去慎刑司。”华妃想要借这个机会、除掉沈眉庄的心腹。 沈眉庄躺在床上、看着华妃这个推自己入水的罪魁祸首在自己宫里颐指气使、如今竟还要发落她身边的人。 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忍不住开口:“皇上、采月纵然是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是毕竟罪不至进慎刑司。” 华妃狭长的眼睛不屑的瞥着沈眉庄、傲慢道:“不如此不足以正宫纪、若今后奴才都这么当差、御湖里不掉满了人了?咸福宫的奴婢不济事、敬妃也难逃其责。” “臣妾悉听娘娘教诲、臣妾一定好好管教。”敬妃弯腰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安陵容这个时候站起了身、走到华妃面前行了个礼:“还请华妃娘娘宽恕、采月虽然服侍眉姐姐不妥当。可事出意外也不能全怪她、与其处罚她一人。不如叫她好好服侍眉姐姐、将功折罪。” “怎么谦嫔以为罪不当罚吗?若轻纵了这个奴才、难免让后宫有所闲话。以为有错只要折罪就好、不会受罚了。”华妃听到有人敢和她唱反调、眼底寒光乍现。 安陵容已经是活过一回的人、当然不畏惧此时的华妃。不仅不畏惧她、反而面露笑意:“娘娘赏罚分明自是应该、只是采月一直服侍着眉姐姐。若此时罚她去了慎刑司、姐姐身边一时没了得力的人、反而不好。” “他们连沈贵人周全都照顾不得、还留在身边做什么?”华妃不动声色的撩了撩额角的碎发、眼底却呈现出一股愠怒。 “娘娘明明赏罚分明、但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因为事情出在翊坤宫附近。与娘娘威严有碍、娘娘才如此懊恼。并非只是为了沈贵人溺水、奴才事小、伤害了娘娘清誉事大、还望娘娘三思。”安陵容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一杀华妃的威风。 华妃上次给自己送吸血被子的仇、她可没忘。 “别的事都不要紧、只是这样的事、再也不能发生了。朕明日就让苏培盛、换一批精干的侍卫驻守翊坤宫、朕也安心些。”皇上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冷淡地说道。 他不是不知道沈眉庄落水的事、与华妃拖不了关系。只是这时候需要年羹尧在战场上效力、他只得厚待华妃。 第25章 火烧碎玉轩 翊坤宫内、此时的曹贵人、余答应、丽嫔都噤若寒蝉。华妃从咸福宫回来以后、就大发雷霆、砸了好些花瓶茶杯。 “好个安陵容、那样寒微的家世、如今仗着皇上的宠爱、竟也敢和我对着干了。曹贵人、我可记得你前段日子给我出的主意、给她送万寿福字棉被。结果呢、怎么她现在仍旧活着?”华妃的脸色十分难看、怒目圆睁地瞪着曹琴默。 曹琴默连忙起身跪下:“娘娘、那个被子的事许是谦嫔已经察觉到异样了。若是她始终盖着那条被子、按照蚂蟥的吸血速度、她早该去西天见佛祖了。” “娘娘、曹贵人忙于照顾温宜公主、难免会分心。所以最近几次为您办事都没办好、依臣妾之见、不如把温宜公主带来翊坤宫、由娘娘您亲自抚养。这样曹贵人也能专心为您办事了。”丽嫔向来看不惯曹琴默、仗着有个聪明的脑子、比自己更受华妃的器重。 华妃听着丽嫔的话、 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笑:“丽嫔说的对、本宫也有日子没见温宜了、怪想她的。颂芝、你现在就去把温宜公主抱来吧、还有奶娘也一起带来。” “娘娘、公主半夜啼哭、实在打扰娘娘休息。娘娘若是喜欢、嫔妾可随时带她过来。”曹琴默感受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难受得让她有些慌张不安。 华妃看着曹琴默急得快哭出来的神情、突然露出一丝不耐烦:“怎的?你是怕本宫害了公主吗?” “嫔妾不敢、嫔妾只是觉得、娘娘如此厚爱公主、心中感激。”曹琴默心里再不愿、此刻也只得违心地说着感激的话。 余答应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到曹琴默这副样子、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她不屑地撇撇嘴:“不就是个安陵容、她既让娘娘这么烦恼、我便帮娘娘除了她就是。” “哦、你有什么高见啊?”华妃饶有兴致地问余答应。 余答应把自己想要放火烧碎玉轩的事和华妃说了遍、华妃闻言笑了、还说若真能成事、过了中秋就让皇上封她为常在。 安陵容此刻正在自己的宫里研制着鹅梨帐中香、自从眉庄落水后、睡觉总是做噩梦。她想要尽早调配出此香、也是因为此香有安神的作用、送给沈眉庄正合适。 “娘娘、奴婢这几日发觉、似乎总有人在外头窥视我们。”素果从外面走进来、小声禀报道。 “你看仔细了吗?果真?”安陵容对这事倒是有些相信的、素果素来谨慎、不会空穴来风。 “是、奴婢有两回瞧得不太真切、有两回看清了。他装着在长街打扫、扎扎实实是窝在墙根底下、听墙角的。” “你看清是谁了吗?哪个宫里的?”安陵容轻轻开口、声音清冷如水。 “是钟粹宫余答应处的近身太监、叫小印子。奴婢还见他随身带有火石一类、意图不轨、估摸着是想对娘娘不利呢。”素果不动声色的答道。 安陵容低头沉思了会、她想到前世华妃被贬为年答应后、也曾放火烧过碎玉轩。当时她是想要烧死甄嬛、没想到这世依旧还是打算放火烧碎玉轩。 其实她能理解华妃的动机、如今她和甄嬛同住在碎玉轩、一旦得手、能同时除了她和甄嬛两个心腹大患。 只是她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华妃、这等龌龊小事不用她亲自动手、自有余答应这个蠢货给她做。 “素果、暗地里找人留意着小印子的一举一动、不许打草惊蛇。”安陵容吩咐道。 晚间掌灯时分、安陵容去了西偏殿找甄嬛下棋、许久未露面的夏冬春也来了。素果突然来报:“娘娘、小印子来了。奴婢看到他溜进了您住的东配殿。” 安陵容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这么多天了、他可算找到下手的机会了。” “让不让他下手、全看娘娘的。” “我若不成全他、他如何跟余氏交代。”安陵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华妃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甄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明所以的问:“你们主仆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安陵容便把余氏找人放火烧碎玉轩的事告诉了甄嬛、甄嬛听了后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小允子、你跟着素果一起出去盯着。等会火势大了、就把小印子逮住。” 没一会功夫、东配殿果然燃起了大火。甄嬛所住的西配殿与东配殿是相连的、按照现在这个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西配殿。 安陵容拿起梳头的桂花油、倒在了地上的毯子上。又拿出灯笼里的蜡烛、点燃了毯子。 “入宫到现在、华妃已经害了我们多次。毒蛇、吸血的被子、推眉姐姐入水、这次就算是借花献佛吧。”看着熊熊燃烧起来的火势、安陵容喃喃道。 “走水啦、走水啦。”巡夜的侍卫很快就发现了碎玉轩起火、迅速调集人手来灭火。 小允子也抓住了想要趁乱逃跑的纵火之人、小印子。 皇上原本在翊坤宫陪着华妃用晚膳、听到碎玉轩着火、连忙匆匆赶来。 “谦嫔、莞贵人、你们两有无受伤?”皇上的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华妃看着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甄嬛努力地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皇上、没想到臣妾还能再见到你。刚才在大火里的时候、臣妾可怕极了、怕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华妃看着甄嬛这副矫情做作的样子、白眼就差翻到天上去了。 “皇上明鉴、臣妾宫里此番走水、并非是宫里的人不小心。而是有人蓄意纵火、纵火之人就是小印子、他是钟粹宫余答应身边的管事太监。臣妾已命人抓捆了他、请皇上发落。”安陵容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此时的她脸上都是灰渍、却更显得一双眼睛温婉动人。 小允子把小印子带到皇上面前、弯着腰恭敬地说:“事发时是这个太监在碎玉轩门口鬼鬼祟祟、且我已经在他身上搜到了打火石和火油、人赃并获。” “臣妾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个余答应、竟要臣妾宫毁人亡?”安陵容楚楚可怜道。 夏冬春不知道安陵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是她知道余答应是华妃的人。 她自进宫承宠以后、安陵容对她处处提点、她自然也要知恩图报。 夏冬春走过去握住皇上的手、脸上满是焦虑和不安:“后宫众人皆知、余答应是华妃娘娘的人。华妃娘娘素日不喜欢谦嫔、莞贵人、沈贵人这三个人。总觉得她们是在和自己争夺皇上的宠爱、嫔妾觉得。余答应此番放火的举动、或许是受华妃娘娘的指使。还请皇上明鉴、这样的事若是再次发生、谁也不能保证谦嫔娘娘她们还能再次逃出生天。” 华妃没想到夏冬春一个宠爱平平的常在、就敢这样当着皇上的面、说自己指使人放火。顿时怒不可遏:“夏冬春你个贱人、你有什么证据、敢说本宫指使余答应放火?” 第26章 东窗事发 夏冬春在宫里待了这一年、胆量也见长了。她无视华妃的怒火、漫不经心地侧眸瞥了眼华妃、不屑轻哼道:“倒也不用什么证据、如今皇后被封禁在景仁宫。后宫之事皆由华妃娘娘一人打理、顺娘娘心意、可保性命。逆娘娘心意、意外横死。华妃娘娘一直如此统领后宫、臣妾实在害怕、若哪天得罪了华妃娘娘、臣妾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了。” “放肆、你敢污蔑本宫。”华妃又恨又气、抬手扇了夏冬春一记耳光。 夏冬春此时仿佛是活够了、竟一把扯着华妃来到佛龛前、指着菩萨说道:“污蔑?你敢不敢对着神明发誓?发誓你从未害过皇嗣?从未害过妃嫔?” 华妃恨恨地瞪着夏冬春、想要把她吃掉:“本宫如今统领六宫、怎么可能和你发誓?” 皇上盘着手里的珠子、眼底掠过一抹幽然的神色:“华妃、你不是一向热爱礼佛的吗?你若真的心里无愧、就当着菩萨的面发个誓。朕倒是也想要听一听、你是不是有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华妃脸上血色消失殆尽、她想要发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尽管嘴唇动了几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能默默地接受周围人的注视和揣测。 “去把余氏带来、朕要亲自审问。”皇上看到华妃心虚的不敢发誓、心里对她的所作所为又多了几分确信。 余莺儿被带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余答应、你今日指使小印子来放火烧碎玉轩、是奉谁的命令?”甄嬛眼神如冰冷的钢铁。 余莺儿求救般地看了一眼华妃、华妃此刻自身难保、慌忙地把眼光移向了别处。 “是华妃娘娘看谦嫔、莞贵人与沈贵人三人不顺眼。臣妾想为表自己的忠心、就想着先为华妃娘娘除了谦嫔与莞贵人。是臣妾猪油蒙了心、请皇上恕罪。”恐惧使余莺儿的嘴唇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 “华妃、你跟随朕多年。朕一直相信你、宠爱你。朕也知道你喜欢使小性子、都只当你是在意朕、故意闹些文章罢了。没想到朕的一再宽纵、竟让你变得越发毒辣了。苏培盛、传朕的旨意、答应余氏、以下犯上、谋害妃嫔、拉下去赐白绫。华妃指使他人纵火、去协理六宫之权。”皇上看着华妃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余莺儿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赐死、哪里肯依:“皇上、您不能赐死嫔妾。嫔妾已经有喜一个月了、您若不信、可以召太医来把脉。” 太医温实初匆匆赶来、替余氏把了脉、确认她已有一个月身孕。 在场众人听说余氏身怀有孕、脸色各异。甄嬛心里暗叫不好、余氏纵有千般错、只她身怀有孕这一条、便足够她保命了。 安陵容没想到余氏这么快就有孕了、她想到余氏在合宫夜宴庆祝甄嬛生辰的那晚、与侍卫私通借种的事。 既如此、就再给华妃送份大礼吧。 安陵容大步走上前、直直地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曾在莞贵人生辰的当晚。偶遇冷宫侍卫曹起、在余答应的侍女花穗的带领下、溜进钟粹宫与余答应私通。余答应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孕、臣妾怀疑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是私通的孽种。” “大胆、皇嗣之事岂能由你信口开河?”皇上大怒、摔了手里的珠子、珠子滚落一地。 安陵容丝毫不惧、直视着皇上的眼睛:“皇上、皇室的血统必须纯净。臣妾是为了您的万里江山考虑、若您不信、大可去捆了曹起和花穗细细拷问。臣妾愿以安府满门性命起誓、若是臣妾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看着皇上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当中、晦涩不清的神情、华妃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苏培盛的动作很快、即刻就捆了曹起和花穗两人来到皇上面前。 “曹起、你可曾在上个月某个夜晚、由余答应的侍女花穗领着、溜进了钟粹宫与她行苟且之事?还不快一五一十说来、若是敢有一句虚言、皇上顷刻就会灭你九族。”安陵容轻轻开口、声音清冷如冰、不见一丝亲切。 曹起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余莺儿、知道一切已然穿帮、他颤抖着求饶:“皇上饶命、是余答应勾引奴才的、奴才也是鬼迷心窍。求皇上饶恕奴才的家人、杀了奴才一个人吧。” “皇上饶命、奴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听从小主的吩咐。小主说您年岁已高、又不常召幸她。长此以往、何日才能怀上龙胎?所以小主才想着找侍卫曹起借种、鱼目混珠的。求皇上饶恕奴婢死罪、奴婢知错了。”花穗是个不禁吓的、眼见曹起这么快就招认了、她也马上合盘拖出了一切。 皇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走到余氏跟前、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你这个贱人、竟敢谋逆背叛朕。实在是不配活着了、带下去、五马分尸。” 苏培盛得令、立马命人拖走了被吓傻了的余莺儿。 “那请问皇上、这个侍卫曹起和侍女花穗、该如何处置呢?”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 “糊涂东西、你是越发会当差了。带下去、拖到安静的地方乱棍打死就是。”皇上的言语中、透露出一种既有威仪又充满气场的味道、这是身居高位者的独特表现。 甄嬛看着龙颜大怒的皇上、想到华妃平日对自己的磋磨、决心再添把火:“皇上、余莺儿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她平日里都是听命于华妃娘娘的、她这番借种怀孕的事、臣妾疑心、是否是华妃娘娘授意的呢?若是她安然无恙地生下了一个皇子、以她的位份、必是不能亲自抚养的。肯定是交由位份高的华妃娘娘抚养、臣妾惶恐、华妃娘娘若膝下有了阿哥、是否对皇位有觊觎之心呢?” “甄嬛、你胆敢污蔑本宫。本宫是授意余氏来放火烧碎玉轩没错、那是因为本宫看不惯你和安陵容两个贱人、成日里狐媚勾着皇上。余氏私通这事、本宫全然不知、你别想栽到本宫身上。”今夜的华妃胆战心惊、偏曹琴默又不在身边、否则她肯定能为自己辩解一番。 “折腾了一天、朕倦了、华妃也倦了吧?你协理六宫这段时间辛苦了、以后宫里要有什么事、就交给敬妃和齐妃处理吧。你只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了、不必勉为其难了。”皇上眸色骤冷、带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 华妃闭上嘴巴、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开口、仿佛命运已经注定了她只能默默忍受羞辱。 第27章 蕈菇 冷清的景仁宫内、宜修坐在皇后宝座上抱着六阿哥弘昀。看着这个粉雕玉琢似的小人、宜修眼中闪耀着慈爱的光芒:“剪秋、你看弘昀长得和小时候的弘晖是不是很像啊?” “六阿哥和大阿哥都是娘娘的儿子、自然长得是相像的。”剪秋看着自家主子如今有了新的盼头、脸上露出个清清淡淡的笑。 宜修抚摸着弘昀肉嘟嘟的脸蛋、突然扬唇笑了起来:“皇上现在不放本宫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本宫有了六阿哥。他日只要六阿哥登基为帝、本宫依旧是唯一的皇太后。此事还是要多谢太后、没想到她如此为本宫着想。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的太后、为了保住乌拉那拉氏的荣光、竟上演了一出杀母夺子的好戏。” “是啊、华妃眼下得意、但是她没有子嗣。他日六阿哥登基后、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呢?”剪秋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听说谦嫔和莞贵人夏常在三人、给华妃设了个局、如今她已经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了?”宜修虽在封禁中、但是她纵横后宫这么多年、处处都是她的耳目、因此她对后宫中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 剪秋脸上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不止如此、跟随着华妃的答应余氏还私通冷宫的侍卫。想要借种生子、以此来冒充是皇嗣。奴婢听说皇上大怒、不顾余氏一个月的身孕、把她五马分尸了。莞贵人巧舌如簧、说余氏私通借种这事是华妃指使的。说华妃想要利用这个孩子、觊觎皇位呢。” “借种生子?觊觎皇位?华妃哪有这个脑子、她一向自诩对皇上真心。本宫倒是相信她是被谦嫔她们污蔑了、皇上最是多疑、一旦关系到皇位、必定会多心。”宜修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娘娘、奴婢觉得、谦嫔这个人、看似温顺实则城府极深、不好掌握。华妃上次被松子扑倒滑胎、就少不了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怎么她没怀孕、就莫名其妙封了嫔位了?我们要不要……?”剪秋想要借机除了安陵容。 宜修依旧逗弄着怀里的六阿哥、头也不抬地说道:“听说最近的菇类味道极其鲜美、你去吩咐下御膳房、给谦嫔的饭菜里加点蕈菇吧。她是小门小户出身、必没吃过这种野味。” “是、娘娘慈心、奴婢这就去办。”剪秋得令就往御膳房走去。 碎玉轩东配殿内、安陵容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自从华妃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她安分了许多。敬妃是个极其宽厚的人、在她的管理下、内务府发给各宫各院的份例再也没有短缺过。 现在每天也不用点卯似地去翊坤宫请安、看华妃的脸色。安陵容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完午饭就去找甄嬛或者沈眉庄下棋说话、回到自己宫里又到了晚饭时辰、小日子过得非常悠闲。 “娘娘、御膳房把您的午膳送来了。”素果端着一碗老鸭汤、一份蕈菇炒肉片、一份鱼肚煨火腿进来了。 安陵容起的晚、错过了早膳、此时她每一根神经都在期待食物的到来。她端起米饭、夹了筷子蕈菇炒肉片、才尝了一口就忍不住发出惊叹:“这个蘑菇真是鲜美、和肉片一起炒、吃起来齿颊留香。” “娘娘、您别光吃这个蘑菇炒肉片、也吃一些鱼肚煨火腿吧。”素果给安陵容碗里添了一勺鱼肚。 安陵容此刻的嘴巴、塞得鼓鼓的:“我今儿就吃这个蘑菇炒肉、其他两个菜、你拿下去跟宝鹃她们分了吧。” 素果平日里是见惯了主子贪吃的模样的、倒也没多说什么、反而笑眯眯地端着菜下去了。 御膳房仿佛是知道了安陵容喜欢这道蕈菇、每天送来的菜里必有一道是蕈菇的菜。不是蕈菇炒肉片、就是蕈菇年糕汤、或者是蕈菇菜饭。 原本每隔三五日安陵容就要去咸福宫找沈眉庄下棋顺便用膳、如今为了留在自己宫中用膳、她已经快半个月没去咸福宫了。 沈眉庄自从落水被救以后、整个人性格变了许多。不再成日里把皇上放在第一位、巴巴地盼着他来看自己。而是对救自己的温实初多了几分好感、平日里温实初来给她请平安脉的时候、她总是会悄悄地送上一份自己亲手做的藕粉桂花糖糕。 温实初原也是个爱吃甜食的人、见沈眉庄主动给他送点心、也就乐得收下了。 这天沈眉庄差采月来碎玉轩请安陵容、说自己宫里今天做了炙羊肉、请她来尝尝。安陵容只得暂时放弃自己宫里的午膳、来到咸福宫用饭。 “陵容、我盼了你这么多天、你可算舍得出来了?快来尝尝这道炙羊肉、是早上现杀的羔羊、味道极是鲜美。”沈眉庄今日穿着橘黄色印着菊花的旗装、整个人看着像一个温暖的太阳。 安陵容笑着点头、夹了一筷子的羊肉送到嘴里细细品尝。满口火热沸腾、满满的幸福感。羊肉经过炭火洗练、本就香气四溢。 又因椒盐辣酱的增色、变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鲜咸、麻辣一瞬间都在口中翻腾起来。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的肉香、使人忘了所有的不快。 “姐姐、你这道炙羊肉当真是极美味的。”安陵容用帕子擦了擦嘴巴、意犹未尽地说着。 “你既喜欢、不如时时来我这、我随时叫小厨房做与你吃。”沈眉庄又给安陵容夹了一筷子羊肉、笑语盈盈。 安陵容想到了自己宫中的蕈菇、唇角不自觉弯起:“眉姐姐、我宫里有一道蕈菇也是极美味的。或炒肉、或煮汤、下次你也来我宫中尝尝可好?” “到底是做了谦嫔娘娘的人了、你宫里常吃的蕈菇、我在咸福宫可是一次都没吃到过。”沈眉庄故意打趣安陵容。 “姐姐、你嘲笑我作甚。大家都是姐妹、分什么位份。”安陵容又羞又恼。 沈眉庄看到安陵容急得脸都红了、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我的情分、你高升我只会为你高兴。” “眉姐姐、你落水恢复以后、我瞧着你好像不似从前那样、在意皇上了。”安陵容心细。 “我于皇上而言、只是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我那日落水、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即便那晚是富察贵人生产、他若真的在意我、必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我。既然他没来、我便能明白他的凉薄和不可依靠。”沈眉庄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说道。 “眉姐姐、怎么好端端地说这样伤心的话?”安陵容能感受到沈眉庄此刻的心灰意冷。 “行了、好端端地我们提皇上作什么?来多吃点炙羊肉吧。”沈眉庄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又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第28章 梦魇 入夜、安陵容一个人躺在寝殿里。夜很深、很阴沉。寝殿里突然起了风、带着雨后的湿气掠过床帐、月色里鬼影摇曳。 厅里、灯影浅白、一张草席、一盏白灯、一具七零八落的尸身。安陵容害怕得连呼吸都不敢了、那具穿着蓝色旗服的尸身却缓缓地朝她走过来。 “谦嫔娘娘、嫔妾被你害得好惨啊。我不过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有所依靠、能好好活着。我放火烧碎玉轩也是不得已、在这后宫里谁没有不得已的时候?偏你这个贱人、哄得皇上非要杀了我。我的脖子、手臂、双腿现在都好疼啊。”已经被五马分尸的余莺儿、此刻竟站在了安陵容面前。 安陵容全身发抖着、害怕地盯着这黑乎乎的像人的东西。冷汗透过后背、凉得她心里直发虚。 “余莺儿、你是死有余辜。来找本宫做什么?本宫才不怕你。”安陵容的声音变得有些发颤、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安情绪。 血慢慢从余莺儿的眼睛里流出来、腐蚀着她那张惨白的脸。她的眼睛没有眼珠、但她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安陵容走来。 这个漆黑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空中、连星星也没有闪烁。 余莺儿越来越靠近安陵容、她甚至能闻到余莺儿身上散发着的浓烈的腐尸的味道。安陵容吓得身体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再也不敢凝视黑。 不知过了多久、安陵容在一片混沌中听到了素果的声音。 “娘娘、您怎么了、快醒醒啊。奴婢是素果呀、娘娘。”素果的声音带了些许哭腔。 安陵容吃力地睁开了双眼、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今早奴婢进来想伺候您洗漱的时候、发现您晕倒在地上。奴婢只得立刻回了皇上、去请了温太医。温太医说您是惊惧过度晕倒的、您足足昏睡了一天。现在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素果看到主子醒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安陵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夜色融融、周围安静无声。只有萤火虫在空中飞舞着、像是一个个绿色的小精灵、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活力。 “素果、昨夜你们在门外守夜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吗?”安陵容现在有些犯糊涂、她开始分不清、昨夜余莺儿的出现、是真的鬼魂作祟?还是只是她自己的一个噩梦? 素果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情形摇摇头:“昨夜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常情况。娘娘您就是做了噩梦、温太医给您开了安神汤。现下已经煮好了、等会您用完晚膳、奴婢去给您端来、您喝了再睡吧。” 安陵容昏睡了一天、水米未尽、现在已是饥肠辘辘。素果去御膳房端来了今日的晚膳、分别是杏仁豆腐、如意糕、以及蕈菇鸡丝粥。 大口地吃完了这些食物以后、安陵容又喝了一碗安神汤、随即就躺在床上再次进入了梦乡。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受一股神秘力量的指引、竟来到了延禧宫。宫殿内很昏暗、烛光幽幽地亮着、砖石地面是又冷又硬。 明明已经去世好几个月的富察贵人、此刻竟好端端地坐在妆台前梳头。 “安妹妹你来啦、姐姐我这几个月、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可是寂寞的很、偏偏我用性命生出的儿子、还交由了皇后抚养。那个蛇蝎妇人、她怎配抚养我的儿子?”富察贵人猛地站起身、转过来看着安陵容。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穿着一套白色的丧服、裙摆下方汩汩地流着暗红的血、不一会就染红了整件衣服。 富察贵人缓缓地朝安陵容走过来:“我一个人真的好孤单、妹妹可愿意来下面与我做个伴?” 刚才还有些许光亮的宫殿、顷刻间变得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和血腥味。 阴暗中富察贵人冰冷的手掌伸过来、握住了安陵容的手腕。 眼前似乎有人拼命在呼叫自己、但是她却连声音都听不见、甚至分辨不出此人的容貌。此时安陵容才领悟到……原来自己正一步步迈向死亡。 往后既无法再体验到任何感受、也无法再辨识任何事物、这个事实令她感到惧怕至极。 就在安陵容即将失去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一阵剧痛促使她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皇上、以及温太医、沈眉庄、甄嬛等人。 本就不大的寝殿、如今站了黑压压的一波人、显得拥挤异常。 “容儿、你醒了。朕在养心殿批折子、你宫里的人来通报、说你浑身抽搐、失去意识。朕便马上赶过来了、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了吗?”皇上眼中满是担忧、声音有些发抖。 安陵容前世从未见过皇上对自己有过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从前皇上只对甄嬛有过。如今皇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在皇上的心里、也有了一席之地呢。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没事。只是最近几天精神恍惚、但凡睡着就会噩梦连连。”安陵容的嗓音沙哑了许多。 甄嬛看着安陵容脸色苍白、眼里布满红血丝的样子、心中不安:“温太医、谦嫔究竟是怎么了?她素日里身体康健、从未像这两日般晕倒抽搐。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温太医低头思忖了片刻、眉头皱起:“谦嫔娘娘补身的药、素日里都是太医院熬好了送来碎玉轩的。整个过程皆是微臣一人亲力亲为、绝不会有差错、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奴婢觉得、如果药没问题、或许是出在了膳食上。娘娘最近非常喜欢吃御膳房的菜、尤其是那道蕈菇。每日都会变着花样送来、娘娘喜欢吃蕈菇、所以近日我们宫里自己的小厨房已经许久未开火了。”素果冷不丁地开口道。 皇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满屋的人、眼神里满是审视:“苏培盛、去把御膳房里每日给谦嫔做菜的御厨带来、还有那个蕈菇、拿过来给温太医细细查看。” “是、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领命、匆匆赶往御膳房。 第29章 剪秋之死 温实初细细闻着素果端上来的蕈菇、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皇上、此菇类名为蕈菇。长在幽深隐秘的地方、常年被湿气薰蒸着的、此菇有蛇蝎之毒。如果吃了它、短期服用会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若长期服用、则会有性命之忧、会被它释放的毒素缓缓毒死。” 皇上听闻后宫之中竟有人想出这样精细的法子、来害他的嫔妃。他愤怒地摔碎了手中的杯子、杯子碎片犹如他心中的愤怒、四处飞溅。 安陵容躺在床上、听到自己喜爱吃的蕈菇竟是有毒的、气得直嚷嚷:“皇上、这个蕈菇味道极其鲜美、臣妾喜爱不已。偏御膳房每日都会换了花样地做了给臣妾送来、若是再晚几日发现这蕈菇有毒、只怕臣妾便没有性命面对面和皇上说话了。” “朕知道、能想到用此法害人、下毒之人真是用心歹毒。你不要怕、朕一定把下毒之人揪出来、给你一个交待。”皇上安抚地拍拍安陵容的肩膀。 苏培盛赶到御膳房的时候、负责给安陵容做膳食的御厨张居正似乎早有预感。他正坐在八仙椅上喝茶、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时、杯盖和杯身发出清脆的瓷器相撞声。 看到苏培盛来时、张居正并未惊慌:“苏公公、您来了。我在这等您好久了。”苏培盛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既如此那就不必奴才废口舌了、张御厨请吧!” 张居正被带到碎玉轩跪在了东配殿的廊前、众人都跟着皇上走出去、想看看这个贼人会供出的幕后主使是谁。 “你就是每日都给谦嫔做蕈菇的御厨、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皇上的脸色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张居正听罢低声笑了、悠哉悠哉地开腔:“谦嫔娘娘入宫才一年多、连皇嗣都未曾孕育。就已经由一个小小常在、升至嫔位。这后宫之中嫉恨她、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可多了。奴才不知道、皇上说的是哪一个?” “大胆、皇上面前竟也敢这样回话。你若再不说出实话、就把你送到慎刑司去严刑拷问。”苏培盛当差这么多年、没见过像张居正这么狂妄的人。 张居正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说出幕后主使之人。皇上无法、只得吩咐人将张居正送至慎刑司严刑拷问。 此时景仁宫内、剪秋重重地跪在了宜修面前:“娘娘、刚才御膳房传来了消息。午后张居正被苏培盛带走了、因为他不肯说出幕后主使、如今他已经被送到慎刑司了。奴婢求娘娘想想办法、救救张居正吧。他与奴婢青梅竹马、奴婢不能看着他被打到残废啊。” 宜修目光冷如冰霜、淡淡地扫了一眼剪秋:“你跟着本宫也有十多年了、本宫对你不薄。张居正和你是青梅竹马不错、但你和他的家人本宫也都安置得好好的。你们既已入了宫。就该存天理灭人欲、这样才能安心侍主。蕈菇之事他没有帮本宫除了安陵容、已是不中用。本宫若是出面去救他、皇上就会知道蕈菇之事是本宫主使的。本宫岂会自己送上门去?” “娘娘、奴婢从小家境寒微。父亲眼里只有弟弟、连口饱饭都不曾给奴婢吃过。若不是张居正时常从家里偷了馒头来给奴婢、奴婢怕是连伺候您的那日都挨不到啊。”剪秋不敢用力、几乎哀求地轻轻地拽着宜修的裙角说道。 宜修眸色愈发的冷:“本宫已然是被封禁在景仁宫的废后了、尽管名号还在、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如今本宫唯一的指望、就是六阿哥长大登基为帝、能挪我出景仁宫、封我为母后皇太后。张居正不过是一介小小御厨、没办好该办的事。若是他能咬死不松口、一力承担了这事。本宫自会继续厚待他的家人、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剪秋看着宜修飘然远去的身影、眼睛里浮出一层又一层的恨意。皇后总是这样、眼里除了自己的名分地位、把其他人的性命都视若草芥。 她真的很想冲到皇上面前、说出蕈菇之事的背后主使是皇后、这样或许能留住张居正一条命。只是自己和张居正家人的性命、都捏在皇后手里。 如果她背叛了皇后、只怕全家人都活不成了。如今之计、只能牺牲自己了。剪秋一个人默默地来到养心殿、求见了皇上。 皇上原本不想见跟宜修有关的任何人、但是听到是跟蕈菇之事有关、还是让她进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剪秋木然地跪下行礼。 “起来吧、蕈菇之事你有什么话好说?”皇上埋头批着折子、不曾看她一眼。 剪秋打量了皇上一眼、慢条斯理道:“是奴婢指使御厨张居正给谦嫔饮食中添加蕈菇、为的就是让谦嫔产生幻觉受尽折磨、最后中毒而死。原本张居正不愿意、奴婢以他全家的性命相逼、他只得听命于奴婢。” “难道此事背后没有皇后的授意吗?”皇上语气闲散却又意有所指。 “皇后娘娘如今一心照顾抚养着六阿哥、再不过问后宫之事了。是奴婢看不上安陵容、她只是一介小小县丞之女。一与江山社稷无功、二与龙脉无助、凭什么入宫才一年就封嫔成了主位娘娘?奴婢觉得她根本不配、况且那日若不是她极力撺掇皇上严审景仁宫宫人、皇后娘娘也不会被永久封禁。”剪秋说的也是实话。 “皇后是个狠毒的、你身为她的陪嫁丫鬟、倒是青出于蓝了。念在你服侍皇后多年、朕就留你个全尸吧。苏培盛、把剪秋带下去赐白绫。另外去慎刑司、放了张居正。他虽是被人胁迫、到底谋害了嫔妃、将他赶出宫去、永不许再入紫禁城。”皇上眼神晦暗地盯着剪秋看了半晌、冷意冽冽道。 剪秋此刻的内心极其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欢愉。跟着皇后这么多年、虽然衣食不缺、但总是觉得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自己就遭了祸了、如今能一条白绫赐死、倒是再好不过。 何况她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张居正的性命、也算是报了他馒头的情谊。 剪秋被苏培盛带下去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苏培盛一度疑惑、剪秋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皇后得知剪秋私自去养心殿招认了一切、并用自己的性命救了张居正一条命、气得摔了手里的毛笔:“剪秋太糊涂了、为了一个男人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绘春在一旁研墨、听着皇后说的话、心里暗暗想着:您不也是一样、为了皇上、谋害亲姐姐以及龙胎、落得如今永久封禁在景仁宫的下场。 都是一样的人罢了。 第30章 安神药 华妃自从上次火烧碎玉轩不成、又损失了余氏这颗棋子、同时又被皇上夺了协理六宫之权以后、整日郁郁寡欢。 不愿意再出门去见任何人、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绝不主动去找皇上。 她总觉得皇上会像以前那样、即使生自己的气、也不会舍得冷落自己太久。可是这次华妃失算了、皇上竟然整整一个月都未曾踏足过翊坤宫。 “颂芝、去把敬事房的记档拿来、本宫要看看。”华妃还是沉不住气、她想要看看这个月皇上晚上都去哪里了。 不看还好、一看记档华妃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这个月、皇上总共去了后宫十一次。去了沈眉庄那里三次、安陵容和甄嬛那里各四次。 “好呀、怪不得皇上这次能冷落本宫这么长时间。原来是被这三个狐媚子缠得脱不开身了、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整个后宫都是汉军旗的天下了、好的很。”华妃涨红了脸、怒目四顾。胸膛里像有一锅开水在沸腾、太阳穴突突地跳。 “啊……啊……”此时偏殿里又传来了温宜公主的哭声。 华妃原本就怒气冲冲的、此时听到了温宜的哭声、不免变得更烦躁:“哭哭哭、日哭夜哭、奶娘是干什么吃的?颂芝、去把公主抱来。还有奶娘也叫上、本宫要看看她是怎么哄公主的。” “是。”颂芝看着自家主子怒火中烧的样子、不敢多言、麻利地跑去抱公主。 “你是怎么带公主的?公主这样日夜啼哭、吵得本宫都不得安枕。”华妃沉下脸来、眼色冷厉。 奶娘素知华妃的手段、赶忙下跪:“奴婢已经想尽办法哄了、可能公主乍离了生母、又换了宫苑、还不适宜。所以惊扰了娘娘。” “果真想尽法子都没用吗?”华妃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 “奴婢无能。” 华妃正想开口继续责骂奶娘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了桌上的安神药、唇角抿起一丝浅笑:“颂芝、把公主抱过来、顺便把太医开给本宫的安神药拿来。” 颂芝有些不明所以的拿了安神药过来、正想开口询问、却看到华妃已经用勺子舀了安神药、在喂与公主喝下了:“来、温宜乖、喝一口。” “娘娘、公主年幼、怕是喝不得这个啊。”颂芝很是担忧、忍不住开口劝解。 华妃寒星般的黑眸睥睨着众人:“本宫都能喝得、她为何喝不得?你们要敢说出去半个字、本宫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奴婢知道。”奶娘的头埋得更低了。 “以后公主再哭闹、就用这个法子。”华妃看着喝了安神药、已经昏睡过去的温宜、满意的笑了。 奶娘连忙上前接过公主、忙不迭地告退了。 翊坤宫内刚才发生的这一切、被院子里打扫的太监小福子尽收眼底。 小福子来到碎玉轩求见安陵容的时候、她正在用凤仙花染指甲。 “奴才参加谦嫔娘娘、您猜的不错。温宜公主在华妃娘娘处、过得并不好。只有皇上来时、华妃才会对公主十分疼爱。可是如今皇上、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进翊坤宫了。华妃心里不舒坦、便对公主更加没耐心。昨日嫌公主哭闹、竟给她喂了大人才能喝的安神药。”小福子的弟弟正是小允子、如今在甄嬛处当差。 前世安陵容吃了没有心腹的亏、所以这一世她一进宫就拉拢了小福子、为自己所用。 安陵容听到华妃竟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眸底划过一丝冷厉的刃色:“本宫以为、华妃也是个失去过孩子的人。幼吾幼及人之幼的道理、不会不明白。如今看来、倒是本宫高估她了。公主到底也是皇上的血脉、她竟如此狠毒。” “娘娘所言极是、奴才在翊坤宫内的这段日子、看着曹贵人为了公主、在华妃面前做小伏低、华妃却仍旧是肆意打骂。就火烧碎玉轩那天回宫后、为着曹贵人没有帮忙求情、华妃娘娘当众责打曹贵人、把她的发髻都打散了。”小福子默默说道。 “本宫知道了、以后翊坤宫的事、你还是要多帮本宫留意着。”安陵容说完、素果就非常有眼力见的递上了一荷包银子。 “是、奴才告退。” 看着小福子远去的背影、安陵容心里突然很怜悯曹琴默:“素果、你去传曹贵人来我宫里一趟。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曹琴默听到安陵容突然要见自己、心里是很忐忑的。但是安陵容是嫔位、她只是一个贵人、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嫔妾参见谦嫔娘娘。”曹琴默在礼仪方面是无可挑剔的、规规矩矩地给安陵容行了个大礼。 “曹姐姐快起来、本宫怎好受您这样的大礼。”安陵容虚扶了一把。 曹琴默瞧着桌上摆放的虎头帽、若有所思道:“娘娘好巧的手、绣的虎头帽也是这样活灵活现。” “曹姐姐不嫌弃就好、这个虎头帽是我给温宜公主绣的、今日特意叫你来、就是想把这个虎头帽赠与你。”安陵容不经意间与曹琴默对视、看到她的眼底飘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惆怅。 “娘娘慈心、嫔妾心领了。只是如今公主日日都在华妃处、每次我去、她总推三阻四地不让我见公主。凡事多问上两句她便生气、说我不放心她。”曹琴默说到自己的女儿、眼眶湿润了。 安陵容看着时机成熟、便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曹姐姐、有些话本不该是妹妹说的。只是妹妹如今位列嫔位、平日里听到的风吹草动也比你略多一些。妹妹怎么听说、温宜公主日夜啼哭、华妃嫌公主吵闹、竟将自己喝的安神药、喂与公主喝下。虽然妹妹还未曾当母亲、却也知道公主小小年纪、喝这些只怕是伤身啊。” 曹琴默听到安陵容说的这些、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就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握着双拳、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泛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竟从来没有人来告诉嫔妾这些、今日若不是娘娘告诉嫔妾、只怕我们母女到死都如在梦中。” “这也怪不得旁人、华妃的手段之凌厉、你我如何不知道。她不让手下的人说、谁敢说出来。姐姐你若不信、去细细地审问公主的奶娘便是。本宫也是瞧着温宜公主可爱、不忍她平白受罪罢了。”安陵容温声道。 曹琴默此刻真情实感地跪下了、给安陵容磕了个头:“嫔妾感谢娘娘、肯告知安神药之事。今后娘娘若有需要、嫔妾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姐姐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大家同为姐妹、自是应当互相照应的。”安陵容不动声色地扶起了曹琴默、心里暗暗思忖着。曹琴默如此疼爱温宜公主、自己这次卖个人情给她。 想来以后、遇到了事情她也会帮助自己一二。至于曹琴默与华妃之间的嫌隙、怕是越来越大了。 第31章 喜从天降 曹琴默是个有成算的、自上次从安陵容这回去以后。不到两天、翊坤宫就传出了温宜公主食用马蹄羹呕吐的消息。 原本也是一件小事、偏偏这事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毕竟是人父、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故命人严查此事、后来查出是华妃宫里小厨房的人、做事不尽心。 竟将木薯粉混进了马蹄羹内、温宜公主毕竟只是一个襁褓婴儿。吃下混有木薯粉的马蹄羹以后、由于肠胃娇嫩、呕吐不止。 华妃平日里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争宠上、哪里会好好照顾温宜。尽管她呕吐不止、也给她传了太医来瞧、却无一人想到从温宜的饮食上着手。 所以太医一边给温宜治着病、温宜一边还吃着马蹄羹、故呕吐的毛病越来越重。曹琴默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慈母之心、哭着去养心殿跪求皇上救救公主。 皇上大怒、命人彻查温宜的饮食起居看有无问题。最后查出是木薯粉的问题、气得当场杖毙了给温宜做膳食的厨娘。 事已至此、皇上也看出了华妃根本不适合照顾温宜、发话让曹琴默把温宜带回自己宫里抚养。 华妃原本想要阻止曹琴默带回公主、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皇上堵了回去:“华妃、温宜年幼不好带。你从未做过生身母亲、自然不知道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儿、是有多么辛苦。”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没办法再劝皇上回心转意。华妃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曹琴默抱回公主、厨娘已然被杖毙、此事已死无对证。 安陵容静静地坐在榻上翻看着《左转》、想着曹琴默策划的这起木薯粉事件、心里暗暗赞叹此局的精妙。 曹琴默是公主生母、谁能想到她竟忍心给公主下毒。即便是为了夺回公主的抚养权、她这个魄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看来自己以后也不能小觑她了。 自从前段日子被蕈菇毒害后、安陵容很是神思恍惚了一段时间。但是也算因祸得福、皇上反而更加怜惜自己了。 蕈菇的事情虽然最后是剪秋出来顶罪、但是安陵容不傻。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是宜修所为、真是难为她、都被永久禁足了、还能想着自己。 皇上也不是看不出这背后有皇后的手笔、只是皇后背后有太后撑腰。所以只能象征性地处死了剪秋、好让此事有个了断。 想着这些千头万绪的事、安陵容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晕了。 “娘娘、您都在宫里闷了好多天了、我们出去走走吧。”素果看着今日万里无云、想要劝主子去御花园散散心。 “也好、听说御花园最近开了许多牡丹花、我正想去瞧瞧呢。”安陵容笑着站起身、只带了素果一个人走了。 齐妃最近也是春风得意、因为三阿哥念书比较勤勉、皇上赏了他一个平金手炉。巧的是、她今日也来御花园赏花了。 安陵容眼睛比较尖、远远看到齐妃站在牡丹花前面、一脸高傲的表情:“这牡丹花可真是好看、只是牡丹花样是皇后才能用的。不然本宫真想做几件牡丹花样的衣服穿、可惜啊。” “娘娘不必气馁、咱们三阿哥念书如此勤勉、前日还得到了皇上的嘉奖。且他又是皇上的长子、他日若是三阿哥能继承大统、您就是太后了。到时候您想穿什么花样的衣服都行、何况这区区的牡丹花呢?”齐妃身边的侍女翠果忙不迭地安慰道。 安陵容站在远处都能听到这对主仆说的这些话、心里感慨着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齐妃愚蠢、身边的人更愚蠢。 别说皇后现在有了六阿哥抚养、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六阿哥继承皇位。就是她没有六阿哥抚养、她也会想办法夺三阿哥、哪里就轮得到齐妃这种蠢货当太后呢? 主仆两个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御花园里筹谋储君之位、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传到皇上或者皇后那里、又是一场大风波。 安陵容本想静悄悄地走开算了、她不喜欢跟蠢货说话、太费劲。 但是齐妃却发现了安陵容站在不远处、想着自己就是未来的太后了、她迈着小碎步就过来了:“哟、本宫当是谁呢?站在那鬼鬼祟祟地半天也不出声、原来是谦嫔啊。你既看见了本宫、为何不过来行礼问安?” 安陵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 “臣妾给齐妃娘娘请安。”安陵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齐妃轻轻掀起眼皮、漠然地扫视了一眼安陵容:“起来吧、好久没见到妹妹出来了。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御花园了、不用陪伴皇上了吗?” “皇上忙于政务、自然是不用嫔妃整日陪伴在侧的。即便皇上要召嫔妃伴驾、后宫里那么多姐妹、何以一定是召臣妾呢。”安陵容波澜不惊地说道。 齐妃想到皇上已经好几个没有召幸自己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怒意:“是呀、你们这些人成日里无事、就盼着皇上召幸。不像本宫可忙着呢、本宫要照顾三阿哥、忙得只恨不能分身呢。” “齐妃娘娘说的是、下次皇上来臣妾这的时候、臣妾必定如实相告。告诉皇上姐姐成日忙着照顾三阿哥、没有时间侍奉皇上。”安陵容不动声色的脸庞上、挂着一副恭谨谦逊的表情。 齐妃没想到安陵容敢这样讽刺自己、气得面色发紫:“本宫知道、你仗着皇上的宠爱、自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本宫也知道、你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就已是嫔位。想来他日与我同在妃位、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是本宫要告诉你、嫔就嫔、妃就是妃。今日本宫就是要责罚你、你就给我跪在这冷风口里、好好的思过、跪足了两个时辰才许起身。” 安陵容听了这些话、并未向齐妃求饶、干脆利落地跪下了。 齐妃目露鄙夷地瞪了眼安陵容、甩着帕子走开了。 “娘娘、您何苦要跟齐妃娘娘对着干呢?她到底是三阿哥的生母。”翠果心疼自家主子、难得出来逛逛、竟被罚跪了。 安陵容冷哼了一声:“三阿哥的生母又如何、他们母子都是不堪用的。她今日这样折辱本宫、来日本宫必定会十倍奉还。” 到底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好全、安陵容跪了一会、视线就开始模糊。御花园的假山和地面糊在了一起、扭曲的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它们涌动着、像有生命一样起伏、搏动。最后眼前一黑、安陵容彻底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她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安陵容已经躺在了自己寝殿的床上。床边坐着的是皇上、他正握着自己的手、眼中尽是关切:“容儿、你醒了就好。你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了、你竟不知道。齐妃今日无故让你罚跪、你跪了一个时辰就晕了过去。幸好你腹中胎儿无事、否则朕要扒了齐妃的皮。” 听到自己有身孕了、安陵容有些不可置信。她摸着自己平坦地小腹、想象着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她的眼底突然亮起了一道光:“皇上、臣妾月信一直不准确。故自己也没发现、怀有身孕的事。还请皇上不要责罚齐妃娘娘、臣妾年幼无知、才惹怒了娘娘。她惩罚臣妾、也是应当的。” 皇上闻到安陵容身上散发的淡淡梅香、听着她那动人的嗓音、不由地心底一软:“也好、你现在便安心养胎。一定要好好的、替朕生下这个孩子。” “臣妾遵命。”安陵容顺势靠在了皇上怀里、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 第32章 丽嫔有孕 众人得知安陵容有孕以后、纷纷送来了自己的贺礼。看着桌上堆山码海的贺礼、安陵容淡淡地笑了。 谁能知道这堆东西里、藏着多少麝香呢?后宫人心各异、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希望自己能顺利诞下龙胎的。 曹琴默为了感谢安陵容上次告知自己安神药的事、此次特意送了一个白玉的送子观音来。安陵容请温实初来查看了这尊送子观音、倒是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沈眉庄和甄嬛倒是欢喜的很、听说安陵容有了身孕、两个人满脸喜色地拎着大堆贺礼来看望她。 “安妹妹、自从上次富察贵人的六阿哥出生以后、后宫之中再无人有孕。如今你有了身孕、皇上欢喜的不行。连太后都不住口地赞你、想来这个孩子出生以后、你就能封妃了。”沈眉庄倒是真心地为安陵容高兴、笑得眼睛像月牙儿般弯起。 安陵容心里似有暖流涌过、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眉姐姐、甄姐姐、你我三人同时入宫。自是一样的有福气的、想必你俩的好消息也快了。” “安妹妹这张嘴、是越发伶俐了。我只盼着这孩子出生以后、喊我干娘呢。”甄嬛莞尔一笑、当真是嫣然无方。 “瞧你说的、以你的资质、还怕没人喊你额娘不成。”沈眉庄笑着打趣甄嬛、三人的笑声荡漾在碎玉轩里。 翊坤宫的华妃得知安陵容有了身孕、勃然大怒。连夜召了丽嫔和曹琴默来宫里商量对策、丽嫔原本已经歇下了、不得已又起床来到翊坤宫。 “本宫前些日子就叫你们俩、想办法除了安陵容她们三人。结果你们做了什么?毒蛇也放了、吸血虫也用了、千鲤池推人也推了、她们三人至今还是安然无恙。现在更好了、安陵容都怀上龙种了。他日诞下皇嗣、只怕要和本宫平起平坐了。”华妃越说越气、顺手砸了手边的珐琅花瓶。 丽嫔本想开口劝说几句、但是今日闻着华妃殿内燃着的欢宜香、却觉得十分反胃。极力忍耐了一会、终是忍耐不住、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又吃坏了什么东西吗?”华妃狠狠剜了丽嫔一眼。 “臣妾也不知、这几日没什么胃口、每日吃的都是清粥小菜。”丽嫔脸色苍白、看着倒是真的不适。 曹贵人打量着丽嫔这副样子、心中了然:“今日不是江城江太医给娘娘请平安脉的日子吗?不如就请他来给丽嫔瞧瞧、也不费什么事。” “好吧、横竖本宫也还没请平安脉呢。颂芝、去请江太医进来吧。”华妃冷哼一声。 江城进来以后、照例先给华妃把了脉、说了一堆娘娘凤体无虞的场面话。紧接着他给丽嫔把了脉、瞬间脸色骤变、随即就跪下了:“回华妃娘娘、丽嫔娘娘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华妃本来还是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此刻听闻丽嫔有孕、眉宇间陡然露出凶悍的神色:“是吗?丽嫔、本宫可要好好恭喜你了。” “娘娘息怒、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就有孕了。皇上本就是几个月才来启祥宫看臣妾一次而已、臣妾惶恐。”丽嫔知道华妃对子嗣的渴望、偏她自己抢在华妃前头怀孕了、这可如何了得? 曹琴默却不这么想、华妃素来喜欢跟自己争夺温宜、以此博得皇上宠幸。如今丽嫔也有孕了、不管她生的是阿哥还是公主、想来以后华妃不会只盯着自己的温宜了。 “娘娘、嫔妾倒觉得、丽嫔有孕对您来说是件好事呢。”曹琴默笑意盈盈地说。 华妃眸色一黯、迷离的目光里似乎荡漾起一片水色:“这话从何说起?” “娘娘您想、嫔妾和丽嫔都是依附着您的。臣妾膝下只有一个公主、皇后膝下有六阿哥。丽嫔若是此胎能产下一个阿哥、她的儿子不就等于是您的儿子吗?这对于将来的储位之争、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您身边也该有一个阿哥傍身才好。若是将来您自己也诞下了一位阿哥、那就更好了。多一个阿哥、争夺大位便多了一分希望。”曹琴默说的情真意切、仿佛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地在为华妃打算。 丽嫔跪在地上、听着曹琴默说自己的儿子便是华妃的儿子、心中很是不忿。凭什么呀、她的儿子若是将来能坐上龙椅、太后也该是她自己。难道还让华妃当太后吗?那她这个生母成什么了? 但是此刻丽嫔只敢这么在心里想想、并不敢宣之于口。这个孩子想要平安出生、可离不开华妃的庇护。 果然华妃听了曹琴默那番话以后、脸色好了很多、她亲自扶起了丽嫔:“刚才是本宫失态了、你既依附着本宫。本宫自然也要保护你和皇嗣、不被皇后那个老妇所害。她上次打掉了本宫的孩子、这次本宫一定会护住你的孩子。” 丽嫔战战兢兢地起身:“臣妾和腹中孩子、深谢娘娘大恩。” 后宫之中一下子多了两个有孕的嫔妃、皇上是最开心的。他赏了很多绫罗绸缎以及奇珍异宝、给安陵容和丽嫔。 太后则是一边欣慰皇帝子嗣繁茂、一边担忧着皇后会不会再度沉不住气。 如今皇后已经有六阿哥在身边、也算是有了终身的依靠。他日不管是哪个嫔妃的儿子登基为帝、她都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 但是皇后可不这么想、她在景仁宫得知安陵容和丽嫔都怀了身孕、气得写坏了好几副字。 如今剪秋不在了、身边得力的人不多、也就只有绘春一人办事还算稳妥。她叫来绘春、嘱咐了好一会、便安心地继续练字了。 长春宫内、齐妃得知安陵容被自己罚跪以后晕倒、还诊出了身孕。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皇上会因此厌弃了自己和三阿哥。 因此她有好些日子都躲在自己的宫里、闭门不出。生怕皇上看见了自己、来找自己算账。但是齐妃不出门、不代表就没人去她宫里找她。 这不绘春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找齐妃了。 自皇后被封禁以后、各嫔妃再也不用去景仁宫请安了。齐妃也几乎忘记了、后宫里还有皇后的存在。 但是今日看到皇后身边的绘春、她不免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第33章 八珍糕 “奴婢绘春参见齐妃娘娘。”绘春跟着翠果走进了长春宫的正殿、恭恭敬敬地对齐妃行了个大礼。 今日的齐妃穿着一身粉色迎春花的旗装、头上戴着粉白色的旗头、打扮得甚是娇嫩。她眼神轻蔑地审视着绘春、让她在地上跪了好一会、才让她起来:“是绘春啊、不知道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本宫倒是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了、心中甚是想念呢。” 绘春听着齐妃这些装模作样的话、心里很是不忿:你若真的想念皇后娘娘、怎么这一年多来、也不见你遣人来景仁宫问候一声? 心里是这么想、但是明面上绘春还是要保持对齐妃的尊重:“皇后娘娘虽被禁足在景仁宫、但是听说今日后宫里一下子多了两位有孕的嫔妃、心中欢喜。如今后宫之中妃位有您、敬妃、华妃、端妃。华妃跋扈不堪托付、敬妃庸碌、端妃是个药罐子。皇后娘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您最值得托付。” 齐妃听着绘春恭维自己是妃位中最稳重、最值得托付的、忍不住笑出了声:“皇后娘娘谬赞了、翠果快给绘春姑姑赐座。” 绘春坐下以后、继续开口说道:“我们娘娘说您是妃位中最稳妥且最有能力的、而且您育有三阿哥。就这一点、其他三个妃位的娘娘就不能和您相提并论了。您肯定对女子怀孕生产之事颇有心得、知道有孕的女子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如今皇上只有三阿哥这一个成年的儿子、六阿哥还小也成不了什么事。现在就期盼着谦嫔和丽嫔能平安诞下两个健健康康的阿哥了、以后也好帮衬着皇上打理这万里江山。” 齐妃饶是再蠢、听到绘春说谦嫔和丽嫔生下的阿哥、要帮皇上打理万里江山、心中也觉出不对了。 是啊、若是她们两个生下了两个阿哥、三阿哥岂不是多了两个对手?万一他们之中的哪个、深得皇上的喜爱、三阿哥可怎么办? 齐妃想着自己的三阿哥的登基之路如此波折、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本宫知道了、既然皇后娘娘封禁不方便出面、本宫自会替皇后好好照顾谦嫔和丽嫔的。” 绘春见目的达成、唇角不自觉扬起:“那就好、齐妃娘娘可要谨记。孕妇是万万不能接触薏米、夹竹桃这一类东西的。这可是伤胎的利器、皇上和太后都期盼着这两个孩子呢。” “本宫知道了、若是无事的话、你先退下吧。”齐妃沉下脸来、不再言语。 “奴婢告退。”绘春心满意足地回景仁宫复命了。 安陵容自怀孕以后、为了腹中皇嗣的安全、平日里都不出门了。每天就待在自己宫里、不是给孩子绣肚兜、就是跟着甄嬛练字。 夏冬春也时常带着宫外的新的话本、拿来给安陵容看着解闷。 沈眉庄也会三不五时地过来看她、带着藕粉桂花糖糕或者牛乳茶。 这天午后、夏冬春来安陵容宫里找她聊天解闷。突然素果进来通报:“娘娘、齐妃身边的翠果求见、说是齐妃亲自做了一盘点心、想给娘娘品尝。” 夏冬春听见齐妃赏了点心、自言自语道:“这齐妃不是向来都瞧不上你的吗?前段时间还让你在御花园罚跪、怎么这会子倒给你送点心了?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就你话多、也可能是她上次让我罚跪、心中害怕、怕我报复她。所以特意做了点心来、想要求得我的原谅。”安陵容摸着自己的肚子、轻笑了一声。 说话的功夫、翠果拎着食盒已经跟在素果后面进来了、她恭敬地行礼问安:“奴婢给谦嫔娘娘请安、给夏常在请安。这是我们齐妃娘娘亲手做的八珍糕、很是滋养脾胃。奴婢特来奉上、希望娘娘能品尝一下。” “好、齐妃娘娘的心意、本宫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娘娘。”安陵容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见到齐妃向自己示好、她愉快地接受了。 “这会子倒真有些饿了、安妹妹、咱们快点尝尝这八珍糕吧。”夏冬春今日午膳用的少、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她和安陵容各拿了一块八珍糕、正要放到嘴里的时候、安陵容突然脸色一沉:“等等、你先不要吃。这八珍糕有点不大对、它应该是甜的。我怎么闻着、觉得有股清苦的味道。” 夏冬春听了这话、立马把手里的八珍糕甩到了地上:“我就说这个齐妃怎么会这么好心、莫名其妙做什么糕点来。翠果、快去召温太医来、瞧瞧这八珍糕里掺了什么玩意?” 素果立刻领命、去太医院找温实初来。 温实初跟着翠果一路小跑、来到碎玉轩、仔细闻了闻那盘八珍糕、眉头紧皱:“娘娘、这盘八珍糕里添加了足足的夹竹桃花粉、还有薏仁。这两样都是打胎的好药。” “齐妃一定是嫉妒你得宠、又有孕。所以才出此下策、今日若不是你谨慎、只怕肚子里的龙胎就危险了。我去替你告诉皇上、皇上必定不会饶过这个毒妇。”夏冬春眼眸中射出道道冷光。 安陵容脸上带着怒意、却开口阻止了夏冬春:“不可、此事若惊动了皇上、势必会迁怒齐妃。齐妃的三阿哥是太后的长孙、太后虽不会理会齐妃、却一定会保住三阿哥。三阿哥又是皇上的长子、万一来日继位、第一个便是和本宫过不去。况且本宫相信、凭借齐妃的智商、必不会只给我们碎玉轩送了八珍糕。丽嫔也怀着身孕、想来启祥宫也收到了八珍糕。我们就先等着、看看丽嫔那边会如何发作这事。” 安陵容真的没有猜错、齐妃不是一星半点的蠢。自己亲自做了八珍糕、亲自下毒还不算、竟然还让贴身的宫女去送八珍糕。 送一份还不够、还送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都掺了夹竹桃花粉和薏仁的八珍糕。华妃也不是吃素的、丽嫔有孕后、她的一应膳食都由太医江城一一查看。 确认没有问题、才会给丽嫔食用。齐妃的八珍糕一送到启祥宫、江城就闻出了闻到有异、发觉了里面的夹竹桃花粉和薏仁。 丽嫔压根一口都没吃、就把那盘八珍糕送到了华妃处。华妃听闻齐妃那个蠢货、竟敢把手伸到了自己身边。 先是暴怒、随即又冷笑起来:“好呀、齐妃这个贱婢、一直以来仗着有三阿哥、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眼下她蓄意谋害龙胎、证据确凿。本宫这就去告诉皇上、看她以后还能不能安稳地当这个齐妃。” 华妃领着颂芝、周宁海等一干人、带着那盘八珍糕风风火火地赶往了养心殿。安陵容见状、也吩咐素果把自己宫里的那盘八珍糕送到了养心殿。 愚蠢的齐妃、此刻还浑然不知、正坐在宫里等消息、等着安陵容和丽嫔滑胎的消息…… 第34章 废为庶人 “皇上驾到。”齐妃正端坐在长春宫主殿内、等着碎玉轩和启祥宫的消息、却突然听到了小厦子通报的声音。 齐妃一时间慌乱地不知怎么做才好、连忙从榻上站起来、却不慎扭到了脚。 “哎呦。”齐妃痛得一声惊呼。 皇上脚步快、此刻已经步入了殿内。 “臣妾给皇上请安。”齐妃娇滴滴地给皇上行礼。 他打量着眼前打扮得粉嫩娇艳的齐妃、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为什么还要打扮得这样不合时宜?” 齐妃原本对于皇上的到来、是欢天喜地的。听到皇上说自己的打扮不合时宜、垂下了眼帘:“皇上是嫌臣妾老了吗?” 皇上不耐烦地甩着手里的珠串:“刚才华妃来养心殿找朕了、给朕送来了一盘八珍糕。谦嫔也给朕送了一盘八珍糕、听说这两盘八珍糕是你亲手做的?” 齐妃听着皇上突然提到八珍糕、心中忐忑但是极力保持着镇静:“是啊、臣妾体谅谦嫔和丽嫔怀着身孕辛苦、所以亲自做了八珍糕、以示后宫和睦。” “你竟还不肯说实话吗?太医已经查验过那两盘八珍糕、里面都搁了足足的夹竹桃花粉和薏仁。你好心送糕点给谦嫔和丽嫔?朕看你是想要除了她们腹中的皇嗣、好给你的三阿哥让路、让他早日继承朕的皇位吧!”皇上边说边砸了手里的珠链、绿色的珠子滚落了一地。 齐妃见到皇上如此动怒、吓得呆若木鸡:“皇上息怒、是臣妾糊涂了。” “你哪里是糊涂了?你根本是蓄谋要害死谦嫔和丽嫔的孩子。”皇上背过了身体、不乐意和齐妃有任何交集、甚至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齐妃是个不会看眼色的、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皇上身边、扯住了他的衣角:“皇上、臣妾只有三阿哥一个儿子、臣妾不能不为他的前途做打算。臣妾已经失宠、三阿哥又不得您宠爱。他若当不上太子、这辈子就真的没有前途了。” 皇上听了齐妃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厌恶的一把甩开了齐妃:“原本以为你服侍朕多年、虽然不够聪慧、总是个敦厚的。不成想你竟如此不堪、你若真的害死了谦嫔和丽嫔的孩子。有你这么个害人的额娘、三阿哥才真是没有指望了。” “皇上、求您饶恕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毕竟谦嫔和丽嫔也没有真的吃下八珍糕、没有伤到腹中龙胎啊。”齐妃眼角泛红、祈求般地望向他。 “不必了、今日之事谦嫔和丽嫔没有吃下八珍糕、是她们的幸运。但是你已经起了害人之心、也付诸了行动。朕的后宫、容不得了。苏培盛、传朕旨意。齐妃品行不端、意图谋害皇嗣。着废为庶人、冷宫安置。”皇上站在窗前、神色满是寂落。 齐妃听到自己被废为庶人、还要去冷宫、气急攻心当场晕倒了。 皇上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大踏步走出了长春宫。 齐妃被废为庶人的旨意很快就传遍了六宫、安陵容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并不觉得痛快。 “娘娘、齐妃意图谋害您腹中的皇嗣、如今被打入冷宫了、您不高兴吗?”素果小心翼翼地开口。 “本宫觉得没什么可高兴的、齐妃这个手段虽愚蠢却也实在恶毒。可是她毕竟是为了三阿哥打算、如今本宫腹中也有了孩子、倒也能体会她那片爱子之心了。齐妃的事只是个开头、还有六个月本宫腹中的孩子才会出生。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明枪暗箭在等着本宫、当真是憋屈。”安陵容烦躁地把手里的刺绣扔到了一边。 宜修坐在景仁宫的皇后宝座上、抱着六阿哥唱着童谣。如今六阿哥已经八个月了、会爬会笑。他成日里跟着宜修、对宜修亲热的很。 “弘昀、你是皇额娘的好儿子。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到时候坐上你皇阿玛的那把龙椅啊。”宜修摸着六阿哥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喜不自禁。 “娘娘、齐妃办事竟如此不中用。谦嫔和丽嫔的胎毫发无损、她自己倒进冷宫了。”绘春想着这些、叹了口气。 宜修瞥了眼绘春、没好气的说:“本宫知道齐妃不中用、原也没有真的指望她能为本宫除了谦嫔她们的胎。只是她现在已经是庶人了、自然不能再抚养三阿哥了。本宫只要再略施小计、就能顺理成章地抚养三阿哥。到时候本宫手里就有了两个阿哥、成为母后皇太后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娘娘英明、奴婢是断断想不到这些的。”绘春笑着附和。 宜修沉思了一会、气定神闲的吩咐绘春:“你等会去趟内务府、找总管梁多瑞。告诉他谦嫔和丽嫔都是有身子的人、一应生活起居都马虎不得。黄蜡的味道有点重、即日起把碎玉轩和启祥宫的蜡烛都换成蜜蜡吧、无色无味、更适合养胎。悄悄地别惊动了人、明白吗?” “奴婢明白。”自从剪秋被处死以后、绘春帮着宜修处理景仁宫的一应事务、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丽嫔近日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自从有了身孕、皇上三不五时就会来启祥宫陪她用膳。知道她喜欢绿色的衣料、还赏了她很多绿色的蜀锦。 就连华妃都不再嘲笑她的旗头丑、衣服丑了。还一日三顿地吩咐颂芝、送蟹粉酥牡丹卷这类的吃食给她解馋。 今日内务府总管梁多瑞、还特意送了一箱子蜜蜡来启祥宫、说是这个蜡烛点着烛光柔和、不伤眼睛且无色无味。 丽嫔是个急性子、当即就吩咐手下人点了根蜜蜡、果真是一点都不刺眼也没味道。 看着梁多瑞毕恭毕敬的样子、丽嫔一挥手赏了他一大把金瓜子请他喝茶。 丽嫔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只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皇上肯定会给自己晋位。正好如今齐妃被废了、四妃空缺一个。 她只要能封为丽妃、就能和华妃平起平坐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暗暗窃喜:华妃啊华妃、你既想要靠我腹中的孩子、当你的依靠。我就心安理得的受着你的照拂、等我生下孩子封了妃、又何必再看你的脸色? 越想越高兴的丽嫔、忍不住多用了几块蟹粉酥…… 第35章 助孕方子 自从安陵容和丽嫔都怀有身孕后、沈眉庄很是着急。她想着入宫前母亲对自己的教导、吩咐采月拿出了前段时间、陵容给她的那张助孕方子。 暗中给温太医看过、确认方子并无问题以后、她开始照着这张方子备孕了。不得不说这张方子是相当的灵验、沈眉庄照着它调理了不过两个月、某日晨起就觉得恶心想吐。 借着请平安脉为由、传温实初来把脉以后、果然是已有了一个月身孕。沈眉庄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张方子竟真的如此灵验。喜的是这样好的一张方子、陵容竟舍得给自己。 后宫生不出的女人太多了、敬妃、端妃、华妃、还有皇后。谁都知道、在后宫之中、有了孩子才有依靠。即便是曹贵人、一年半载皇上都不会召幸她一次。但是因为她有个温宜公主、皇上每个月都会去她那看看公主、用个晚膳。 但是怀上了皇嗣、生不下来的女人就更多了。纯元皇后、当今的皇后宜修、华妃、芳贵人、欣贵人…… 沈眉庄不敢声张自己已怀有身孕的事、吩咐温太医替自己守口如瓶。她拎着一个食盒来到了碎玉轩安陵容处、又叫来了甄嬛。 叫采月她们在门外把守、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安陵容见到沈眉庄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眉姐姐、你今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事要说吗?” 甄嬛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悄声道:“莫不是你有好消息了?” 沈眉庄眼神一阵动容、长长的睫毛也掩盖不住她此刻的喜悦:“是啊、嬛儿你猜得不错。我前段日子见着陵容和丽嫔都有孕了、心里实在羡慕得紧。想到前阵子陵容曾给我一张助孕方子、就用着调理了一段时间。竟真的有了、如今已一个月了。” “好呀、眉姐姐。你有这样的好东西、竟不与我一同分享。”甄嬛佯装发怒道。 安陵容歪着头看了眼甄嬛、唇角挽了个笑:“如今后宫之中、每个月皇上召幸的最多的就是甄姐姐了。以你今时今日的圣宠、很快就有身孕了。又何尝用得到这个方子?只有我们这些一个月、只被召幸两三回的嫔妃、才用得到了。” “好你个陵容、眼见真是要当额娘的人了。竟这样嘴坏、亏我还惦记着你喜欢喝燕窝牛乳。一大早巴巴地做好了给你送来、你竟这样拿我开涮。”甄嬛的脸上染上了绯色的红晕。 沈眉庄剥了个蜜橘、塞到甄嬛手里:“你若真的想要尽快有孕、我回头把这方子给你抄录一份就是。咱们姐妹三个、自是要同心同德、互相照顾的。” “我倒是也不急着要有身孕、上次见到富察贵人那样惨烈的生产过程、我真的是被吓到了。还是顺其自然吧。”甄嬛叹了口气、她可不想因为生孩子遇到什么意外、与皇上天人相隔。 三个人想到富察贵人生产的事情、沉默了许久。安陵容突然开口道:“眉姐姐、你刚才说你有一个月身孕的事、除了你和温太医、其他人并未知晓对吗?” “是啊、我想着万一华妃和皇后知道了、我免不了又要成为俎上鱼肉。当真是累得慌、左右现在只有一个月的身孕、离显怀还早着呢。我想再过一段时间、再告诉皇上。”沈眉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亮光。 “眉姐姐、你想不想借怀孕这事?给华妃一个教训?”安陵容想到前世沈眉庄曾被华妃设计了假孕的事、不由想为她出口气。 提到华妃、沈眉庄那双晶莹的眼眸就已经含上了怒气:“当然想、华妃那个贱人、自我们入宫、已经害了我们多次。我现在晚上睡觉、常常会梦见我在千鲤池里面苦苦挣扎、那种水淹没到喉咙的窒息感、我早就想料理她了。” “既如此、妹妹倒是有个好主意。华妃的心腹太医江城素有妇科圣手的名号、宫外好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为了找他调理身体助孕、不惜一掷千金。眉姐姐你明日可以悄悄地宣他来咸福宫、向他求一张助孕的方子。华妃肯定会知道这事、并借机在你备孕的事上动手脚。但是她并不知道你是真的有孕、到时候我们可以借着这个事、打她个措手不及。”安陵容静静地靠在榻上、波澜不惊地说道。 甄嬛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听着安陵容这个计谋、暗暗叫好:“眉姐姐、我觉得陵容说的法子可行。我们只需要拿到江城给的那张助孕方子、再借机行事即可。” 沈眉庄的速度很快、第二日就秘密召见了江城。江城得知她是想要助孕方子、便答应第二天给她送来。实则是回到了翊坤宫、向华妃禀报了这件事。 华妃听到沈眉庄也着急有孕、眼睛精光一闪、露出一丝冷笑:“既然她如此着急有孕、你便给她一副方子。只有一点、让她以为自己怀孕即可、不需要真的让她有孕。本宫自有办法对付她。” 曹琴默站在华妃的身后、心中有些不忍。沈眉庄虽与自己没什么交情、到底在温宜周岁的生日宴上送了一个贵重的长命锁。 且与沈眉庄交好的安陵容、上次还告知了自己、华妃给温宜喂安神药的事。不然自己也想不到利用木薯粉中毒、要回温宜的法子。 今夜是月圆之夜、皇上翻了华妃的牌子、去了翊坤宫。曹琴默哄睡了温宜公主、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碎玉轩、求见安陵容。 “曹贵人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本宫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吗、翠果赐座。”安陵容不知道她的来意、但还是笑着招呼她坐下。 曹琴默捏着帕子沉默了半晌、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谦嫔娘娘、上次因为您的帮助、我才接回了温宜。我欠您一个人情、今日我来、是想还您一个人情。我听说惠贵人问江城江太医讨了一张助孕的方子、急着想有子嗣。我想告诉您一声、华妃正愁找不到机会对付你们三个人呢。她已经吩咐了江城给惠贵人一张假孕的方子、照着使用以后、会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倒是惠贵人会以为自己真的有了身孕、华妃便会戳破她、说她是假孕争宠。嫔妾卑微、能帮你们的也就这些了。还请您告知惠贵人、多多留意她最近的银耳雪梨汤。” 安陵容听了曹琴默这番话、倒是愣住了。前世的她与曹琴默没什么交集、只知道她是华妃的走狗。但是如今看来、倒是也有着一副知恩图报的热心肠。 “曹贵人、你今日来碎玉轩告知我这件事、本宫心中很是感激。本宫知道你心中最牵挂的就是温宜公主、本宫可以跟你保证、有本宫一日、就有你们母女一日。只是眼下、华妃势盛、你只得继续跟在她身边、免得她有所疑心。”安陵容决定把曹琴默收为己用。 “嫔妾谢娘娘、必定尽力为您筹谋、只要您能保嫔妾母女平安。”曹琴默听到安陵容愿意保全她们母女、喜得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第36章 人心 安陵容连夜差人去咸福宫、提醒沈眉庄注意自己的汤羹、银耳雪梨汤不要被人动了手脚。 沈眉庄第二日果真收到了江城呈上的助孕方子、她拿到方子以后第一时间交给了温实初查看。温实初如今在太医院还未崭露头角、平日里只能给嫔位以下的小主瞧病请脉。 温实初细细地看着这张方子、又尝了口沈眉庄的银耳雪梨汤。 他恍然大悟道:“小主、微臣刚才细细查看了这张方子。上面各种药材的配比并不会伤害您的身体、只是有几味药材颇有健脾开胃之功效。至于您的银耳雪梨汤里面、另加了两种补身的中药。您若是吃着这个药方的药、再每日服用银耳雪梨汤。两者的药效一混合、您便会产生恶心呕吐爱食酸的现象。” 沈眉庄听罢、明白了华妃此次是想给她安个假孕争宠的罪名。可是华妃万万想不到、自己眼下是真的有了身孕。 想象着华妃诬陷自己不成那吃瘪的表情、沈眉庄轻蔑一笑。 一个月以后、沈眉庄在寿康宫侍奉太后喝药的时候、忍不住恶心干呕。太后喜欢沈眉庄这样端庄的女子、再加上这半年来、她几乎日日都来寿康宫陪伴自己。 太后毕竟也生了皇上和十四爷两个儿子、一下子就猜到了眉庄的身孕:“好孩子、你是不是有喜了?快告诉哀家。” 眉庄咬着嘴唇红着脸、笑着点头:“回太后、嫔妾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昨个身子不爽、传温太医来请脉、这才知道的。” “这是喜事、哀家也高兴。皇帝自登基以来、膝下子嗣微薄。也就去年富察贵人给他添了个六阿哥、今年倒是好年份。谦嫔、丽嫔都有了身孕、如今你也有身孕了。皇帝只有子嗣繁茂、才能江山稳固、代代有人。竹息、你派人去养心殿、告诉皇帝这个好消息。”太后乐呵呵的、连药都不觉得苦了、一口就喝完了。 皇上原本在养心殿批折子、听说沈眉庄有孕、高兴得午膳都多用了些。稍晚、还差小夏子去咸福宫通报、说自己今晚会去陪沈贵人。 入夜、皇帝准时来到了咸福宫、沈眉庄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菜肴候着了。 “眉儿、你也有孕了、朕真是高兴。本想着即刻就晋你为嫔位、但是想到谦嫔、丽嫔她们都怀着身孕。她们都未晋封、若是朕现在独独给你一人晋封、谦嫔是不会在意、只怕丽嫔会有所怨言。不如就等你们都平安产下皇嗣以后、朕再给你们一同晋封。你觉得如何?”皇上握着沈眉庄的手、眼里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沈眉庄恬静的扬唇笑了笑:“嫔妾不在意名分地位、只要皇上心里有嫔妾和孩子、便心满意足了。” 皇上最喜欢沈眉庄端庄识大体的大样子、握着她的手不免更紧了些:“尽管眼下暂时还不能给你嫔位、但是朕要赐你一个封号惠、取其聪慧柔和之意。另外自明日起、就给你嫔位的份例和待遇。你可喜欢吗?” “臣妾很欢喜、多谢皇上。”沈眉庄眼底含笑道。 六宫都知道沈眉庄也怀有身孕了、皇上还给她赐了惠的封号。众人心情各异、敬妃是哀叹着自己福薄。没有孩子就算了、皇上对自己的情谊也浅、竟已经足足一年未召幸她了。 端妃躺在延庆殿里奄奄一息、想着华妃又要来自己宫里打人砸东西了。自从端妃当年给华妃端了那晚堕胎后、华妃就深以端妃为恨。 但凡宫里有嫔妃怀孕、她就会来到延庆殿对端妃大打出手。扇耳光掐脖子、砸一切能砸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今夜、华妃却没有来找端妃泄恨。 “吉祥、你把蜡烛熄了吧。本宫体力不支、要歇着了。想来这次这个怀孕的惠贵人、胎肯定有点问题、否则华妃早就来了。”端妃不住地咳嗽着。 “娘娘、您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别去管惠贵人的胎了、跟您没有关系。”吉祥扶着端妃躺下、心疼着自己的主子。 “谁让我无福生养、只能心疼心疼别人的孩子。”端妃想到昔年华妃给自己灌下的那碗红花、彻底绝了自己的子女缘。 今夜的翊坤宫也很热闹、丽嫔和曹贵人都被华妃叫了去。 华妃目光幽幽地盯着丽嫔、自她进来到现在、话没说几句、反倒不住嘴地在吃。 “丽嫔、你现在可真能吃啊。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吃了六块蟹粉酥、一盘牡丹卷、两碗牛乳燕窝了。你不觉得撑得慌吗?” 丽嫔听到华妃这样问自己、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里的燕窝:“娘娘、实在不是臣妾爱吃。是臣妾腹中的孩子、总是喊饿、想来是个健壮的阿哥、才如此能吃呢。” “罢了、你爱吃便吃吧。本宫的小厨房、可是御膳房都比不上的。”华妃想着丽嫔肚子里的阿哥、生出来便是自己的儿子了、她倒也很是期盼他。 丽嫔突然瞪了一眼周宁海、没好气地说道:“是、娘娘宫里的吃食是拔尖的。只是臣妾实在是讨厌阉人的臭气、毕竟是没根的东西。您下次再有吃的差人送来、能不能不要让周宁海送、就让宫女送吧。” 华妃听到丽嫔这样嫌弃周宁海、用帕子掩住了嘴巴轻笑道:“行了、知道你怀着身孕、比旁人都尊贵些、下次本宫便派颂芝来给你送东西吧。” 站在门口的周宁海听着丽嫔嫌弃自己、一口一个说自己是没根的东西、气得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他要让丽嫔知道、没根的东西也不是好惹的。 安陵容现在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肚子开始显怀。尽管她对皇上没什么情意、可是腹中这个孩子却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 她开始着人去找稳妥的产婆、要知根知底的那种、身家性命都得握在她的手里、生产的时候才能稳妥。 原本想把这件事交给素果去办、但是素果如今是她贴身的大宫女、轻易离不得她。于是安陵容去求了皇上、把找产婆这件事交给了芳若、皇上很痛快地答应了。 芳若是安陵容的教引姑姑、安陵容入宫以后表现如此得体、又一路高升。芳若也是很乐意为她效力的、况且每次安陵容找她办事、给的赏银都非常客观。 后宫就是这样、你位份高不高是一回事、舍不舍得打赏又是另外一回事。端妃虽然位至妃位、但是总是被华妃克扣份例、导致手头拮据。 以至于连打赏宫人的赏钱都拿不出来、所以宫里的奴才各个都知道延庆殿的差事、是最不要紧的差事。 安陵容前世就是不舍得打赏宫人、总想着要省下银子寄回家接济父母。所以后面她失宠以后、连宫女都敢欺负她。 吸取过去的教训、以便更好的活下去、这才是她重活一世的意义。 第37章 假孕争宠 自从沈眉庄怀孕以来、流水似地赏赐都进了咸福宫。单单是皇上赏也就罢了、连太后也变着法的赏赐她。 在昨天的立冬家宴上、太后甚至把自己戴了多年的合和如意簪也赏给了沈眉庄。新进宫的嫔妃不知道这个簪子的来历、华妃作为王府的老人可是知道的。 那个簪子是太后怀十四爷的时候戴的、果然后来的十四爷成了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王。华妃想到自己之前也怀过两次身孕、但是太后除了分内的赏赐、并未赏过自己这么贵重又有意义的簪子。 华妃越想越气、回到翊坤宫以后在宫殿内破口大骂:“沈眉庄那个贱人、还以为自己真的怀上了龙胎。做梦去吧、凭她也配?” “是啊、说到底就是周宁海办事不利落。当初都把她推到千鲤池里了、竟还让她捡回了一条命。到底是没根的东西、办事就是不牢靠。”丽嫔瞧了眼站在华妃身边的周宁海、立刻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好像周宁海是什么脏东西一样、丽嫔的这个举动把周宁海气得不轻、但是他也不敢开口辩解。 曹贵人看着丽嫔又在攻击周宁海是没根的东西、连忙扯开了话题:“娘娘倒也不必生气、我们都知道惠贵人的胎是假的。她这会子收了皇上太后多少贵重的东西、来日被揭穿假孕争宠的时候、就会勾起皇上十万分的厌恶。” 华妃听了曹琴默的话、眸光沉了沉:“本宫看着这个沈眉庄得意了这么些天、也够了。明日你去太医院打点一下、还有她的咸福宫。后天是她的生辰、皇上不是说要给她庆贺吗?那本宫就给她送份大礼吧。” “是、嫔妾一定办妥这件事、娘娘您放心便是。”曹琴默恭恭敬敬地点头答应。 原本沈眉庄的位份只在贵人、即便是过生辰、也最多是赏赐一些奇珍异宝。但是今年因为她怀有身孕、皇上特意吩咐内务府给她大办。 还在九州清晏摆了宴席、邀请诸位王爷及家眷都来参加。丝竹管弦声响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逐渐散去。 皇上今晚政务繁忙、原本是想歇在养心殿的、但是还是特意送沈眉庄回到了咸福宫。 嘱咐了沈眉庄早点休息以后、皇上转身回养心殿。这个时候、他看到咸福宫的假山旁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谁在那里?”皇上睁大了眼睛吼道。 苏培盛是个有眼力见的、见那个人只想逃跑、没有出来面圣的意思、连忙跑过去抓住了她。 原来是沈眉庄的宫女茯苓、她此刻手里拿着一包东西、非常紧张的样子。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恕罪。”她跪下行了礼、却连头都不敢抬。 华妃这个时候娉娉袅袅地来了:“臣妾参见皇上。” “大晚上的、你不在你的翊坤宫歇息、来咸福宫是为何?”皇上知道华妃素来与惠贵人不睦、总不可能是来找她聊天的吧。 华妃看到跪在地上的茯苓、眼睛奇异的亮了亮:“今天宫里事多、臣妾备了给惠贵人生辰的贺礼、竟忘记给她了。此刻才想起来、所以才来咸福宫的。哟、这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是谁啊?怀里怎么还抱了个包袱?不会是偷了主子的东西、想要拿到宫外去变卖吧?” 茯苓听出了华妃的话外之意、连声辩解道:“奴婢冤枉、这个包袱里是惠贵人一些不要的东西、吩咐奴婢拿去扔掉的。” “是什么东西?为何你青天白日的不扔?非要在这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地去扔?”皇上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此刻他已经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包袱。 沈眉庄原本在屋内准备歇息了、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好戏要开场了。连忙让采月扶着自己、走到门外:“你这丫头、说话竟然这么不尽不实。我什么时候让你去给我扔东西了?你向来只负责屋外的打扫、何曾进我寝殿伺候过?” “小主、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奴婢帮您瞒着假孕的事、您这几天来了月信、用过的月经带都在这个包袱里。是您吩咐我悄悄地去扔掉、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您现在怎么都不认了?”茯苓猛地抬起头、忿忿不平地质问沈眉庄。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沈眉庄也还是气得不轻:“你这丫头、竟敢如此污蔑主子?皇上、这个丫头污蔑臣妾。” 皇上表情冷漠地看了眼沈眉庄、转动着手里的珠串:“苏培盛、去打开那个包袱看一看。” “嗻。”苏培盛麻利地走到茯苓旁边、抢过了她怀里的包袱、解开倒在地上。 好多条染着殷红血迹的卫生带、映入众人眼帘。 “皇上、臣妾确实怀有身孕。温太医亲自给臣妾把脉、怎会有错?臣妾近日总是恶心呕吐、爱食酸的东西。咸福宫内众人皆是见证、这难道还能作假吗?”沈眉庄急得眼眶泛泪。 华妃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点翠头饰、眼中闪过一丝戾色:“皇上、太医院并非只有温实初一个太医。臣妾前日听江城江太医说、一个月前惠贵人曾私下找过他。问他要过一张假孕的方子、女子如果照此方子服药、便可产生恶心呕吐的假孕现象。江太医原本不想给她、但是惠贵人说是为了娘家母亲所求。以便整治家里的妾室、所以才需要此方。尽管江太医觉得不妥、但还是给她开了这张方子。倒是没想到、这个方子竟是惠贵人自己用了。” “华妃娘娘、您慎言。皇嗣的事情怎可作假?嫔妾虽入宫时日尚短、却也明白这是死罪。怎会以身犯险做这么的蠢事呢?”沈眉庄蹙眉瞪着华妃、面色愤然。 “既如此、苏培盛、你去太医院请院判章弥过来、由他为惠贵人把脉、立刻就能见分晓。”皇上此刻的脸色很阴沉、在他的脸上、沈眉庄看不出一丝的信任。 章弥接到苏培盛的消息、连忙赶来把脉。他仔仔细细地给沈眉庄把了脉、脸色平静地说:“回皇上、惠贵人确有两个月身孕。且胎像稳固、并无任何不妥。” 华妃听到章弥亲口说沈眉庄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惊得往后一踉跄、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怎么可能?惠贵人怎么可能真的有身孕?章太医、你是不是被惠贵人收买了、跟着一起诓骗皇上?” “华妃娘娘、您何出此言啊?微臣行医四十余年、把脉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喜脉这事、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微臣愿用全家性命起誓、绝对不曾被任何人收买过。若是真的被人收买、全家死无葬身之地。”章弥是个性格倔强的烈性老头、接受不了别人污蔑他的行医道德。 沈眉庄见到华妃这样子、唇角蓦然绽出一朵冷笑:“嫔妾有没有身孕、当然是嫔妾自己最清楚。方才娘娘口口声声说嫔妾是假孕争宠、言之凿凿、仿佛嫔妾肚中的蛔虫一般。皇上、嫔妾恳请您严审江城江太医、还有茯苓这个丫头。重刑之下他们岂有不招的道理。” 皇上不是傻子、当下也猜到了几分。他不忍惠贵人怀着身孕、还遭受这种污蔑。 后宫看似平静、实则一团污秽、是该整治整治了…… 第38章 蜜蜂 “苏培盛、你即刻就把江城与茯苓两人送进慎刑司。命里面的郎官和精奇嬷嬷狠狠地拷问两人、务必要吐出点真东西来、朕就在这等着他们审问的结果。”皇上此刻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坐上这把龙椅。 若自己只是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家里有一个贤妻和几个美妾、或许日子就会过得轻松的多。 今夜的月色极好、屋外月色如银。月影如缟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咸福宫的每一块砖瓦上。 敬妃原本已经歇下了、听着殿外传来的激烈的辩解声、只得再次出来查看情况。 华妃今日原本是有备而来、想着要利用沈眉庄假孕争宠这个事、把她钉牢在耻辱柱上。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竟被沈眉庄反将一军。 眼见江城和茯苓被送进了慎刑司、是皇上亲自下的令、想必也会忍不住说出被自己收买的事。 原本她还想着哥哥此次平定了青海郭罗克地方叛乱、皇上肯定会恢复自己协理六宫之权、并封自己一个贵妃之位。 如今看来、全都泡汤了。华妃满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敬妃竟出来了、这不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吗? “敬妃素日里只爱养乌龟、下棋。怎的今日、这么好兴致?这么晚了还不睡、来窥探臣妾和惠贵人的私隐?莫不是惠贵人这身孕、也有你欺上瞒下的手脚?”华妃知道此刻皇上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她就是想要打压敬妃、不想让她在自己面前得意起来。 敬妃素来忍气吞声惯了、听了华妃这夹枪带棍的话、也只是脸色平静地说了句:“娘娘言重了、惠贵人是臣妾宫里的人。她有事、臣妾必定是要出来看看、能否帮忙一二的。” 沈眉庄、敬妃、华妃、皇上这四人、还有些许的丫鬟小太监、众人就这么坐在咸福宫的主殿里、等着慎刑司的消息。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苏培盛拿着一张诉状前来回话:“回皇上。刚才江城江太医与茯苓两人受遍了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他们都已招供。江太医确是受华妃娘娘指使、给过惠贵人一张假孕方子。不过惠贵人问他要的并非是假孕方子、而是助孕的方子。华妃娘娘又命茯苓在惠贵人每日必用的银耳雪梨羹里下了两味中药。这两味中药与那张假孕的方子一起服用、便会产生恶心呕吐、害喜的症状。” 皇上听得脸色发青、冷笑一声:“华妃、朕原本以为你平时爱争风吃醋、是因为在意朕。所以你每每针对宫中的嫔妃、只要不是伤及性命、朕都可以装作没看见。但是如今、你竟连诬陷对方假孕争宠的法子都用上了。若是惠贵人今日并未真的有孕、岂不是死无对证。真的被你坐实了假孕争宠的罪名、你竟如此不堪……” “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您现在后宫的嫔妃越来越多、从前一个月会有半个月都歇在臣妾宫里。如今、有了惠贵人她们、您一个月来臣妾宫里最多五六天。臣妾怎么能忍耐?所以才一时糊涂、想出了假孕这个法子。臣妾并未想过要害惠贵人性命、只想叫她失了您的宠爱便是。”华妃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此时变得有些沙哑。 敬妃担心皇上又会心软、像从前那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连忙上前跪下:“皇上、华妃娘娘虽说是太过在意您、才会如此。但是惠贵人毕竟怀有皇嗣、若是腹中的龙胎因为假孕方子、而受到了伤害。那可如何了得?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侧福晋就因为怀孕初期、误食了食用过水银的鱼虾。所以后面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不满周岁就去了。皇嗣之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皇上听了敬妃的话、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二格格、心中一阵凄凉:“罢了、江城茯苓杖毙。苏培盛传朕旨意、华妃意图诬陷嫔妃、谋害皇嗣。着褫夺封号、禁足翊坤宫、静思己过。” “嫔妾多谢皇上、还了臣妾清白。”沈眉庄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皇上此刻一秒钟都不想多看华妃那张脸、也不想听她的辩解、快步走出了咸福宫。 华妃的眼泪已在眼泪里打转了、但是她强忍着:“好你个沈眉庄、本宫记住了、你最好永远都能像今天这样得意。” “娘娘蕙质兰心、能被娘娘记住、是嫔妾的无上荣耀。”沈眉庄温温柔柔的说着话、目光却陡然锋利。 华妃气鼓鼓地回宫思过了、第二天六宫又都知道了华妃被褫夺封号的事。 安陵容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来到咸福宫:“眉姐姐、昨晚的事我晨起都听说了。满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如今那年妃怕是在自己的翊坤宫思过、气得长了好多条皱纹了。” “可惜皇上还是顾忌着她年家的显赫和年羹尧的军功、只是褫夺了她的封号而已。她这样的罪若是换了其他嫔妃、早就贬为庶人赶到冷宫去了。”沈眉庄想到皇上过几个月、肯定会解了年妃的禁足、脸上很是忧伤。 安陵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奋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妹妹知道姐姐心中还是不平、尽管眼下不能把年世兰连根拔起。但是我可是给她准备了个大大的惊喜、等会温太医来请脉的时候、姐姐问问他翊坤宫的情形便知。” 沈眉庄是个稳重的性子、安陵容此刻不说、她倒也没有追着问。午后温实初来给她请脉的时候、她装作无意问到了翊坤宫的情况。 温实初很是纳闷的告诉她、昨夜年妃被褫夺封号以后、回宫里发了一晚上的火。今晨起想着要好好打扮自己、挽回皇上的心。可是刚一上妆完毕、窗外就忽然飞来了成群结队的蜜蜂、围着年妃一通乱蛰。 如今她满脸都是肿包、根本没法见人了。因着江城被杖毙、太医院派了温实初去给年妃诊治。 温实初是个稳妥的人、他乍一见到整个脸肿胀宛若猪头的年妃、也是吓得大惊失色。 若不是看到她穿着平日的衣服、根本就认不出她是那个凤仪万千的年妃。 温实初轻笑了一声:“微臣查看了年妃所使用的胭脂等物、其他的并无问题。只是在她的养肤粉里发现多了一味蜂蜡。蜂蜡是适龄工蜂蜡腺分泌的并对蜜蜂有天然的吸引力、估摸这就是引来蜜蜂的关键所在。微臣知道她素来与小主不睦、并未多嘴告知她养肤粉有问题的事、只是给她开了一些祛肿的膏药。” “当真是极痛快的事、年世兰跋扈了这么久、如今竟栽在了蜜蜂上头。”沈眉庄笑意盈盈、露出颊边的两只梨涡、显得可爱俏皮。 温实初看着沈眉庄宛如春花般明媚的脸、竟也不自觉红了脸…… 第39章 天花 眼看着年妃被禁足在翊坤宫了、安陵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前世善于调制各种香料、这世的她虽然不再利用香料害人、但是也没有忘却自己的老本行。 “娘娘、奴婢觉得您真是聪慧。竟能想到买通内务府的小太监、给年妃的养肤粉里添加蜂蜡。如今她被蛰得满脸红包好是好、但假以时日就会痊愈了。您何不一步到位、干脆让她毁容算了?”素果帮安陵容捶着肩膀、眼神里却充满了疑惑。 “你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做人做事不可赶尽杀绝的道理吗?就年世兰那个烈火性子、她这次被蜜蜂蛰了、都把宫里开窗的丫头仗责了二十大板。若她真的毁容了、只怕翊坤宫里就要出人命了。她知道自己再无得宠之可能性、难保不会与我还有眉姐姐三人图穷匕见。或许会直接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未可知啊。”安陵容深知年世兰的本性、就是一个疯婆子。 除了皇上的宠爱能让她在意、其他的一概都约束不了她。 眼下年羹尧还没倒、年世兰再怎么出格、皇上都不会严厉惩处她。 原本午后安陵容想去咸福宫坐坐、跟沈眉庄交待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刚走到咸福宫门口、却发现宫门紧紧关闭着。 门口还有好多侍卫把守着、乌泱泱的一堆人看着怪吓人的。 侍卫首领看到安陵容来了、连忙恭敬地请安:“奴才参见谦嫔娘娘、事发突然、皇上还未来得及通知各宫。咸福宫里有个小太监出天花了、他几天前就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小小的红色皮疹。他不想告假扣月例、还是每日在咸福宫当差。今日中午传膳的时候、他体力不支晕倒。其他人才发现他身上已经有了很多带着脓包的水泡了、温太医已经来瞧过了、确认是天花。” “天花?”安陵容听到这两个字、眼前一黑、往后一踉跄差点摔倒。 幸好素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 “还请娘娘先回自己宫吧、稍后皇上关于天花如何处理的旨意就会下来了。”侍卫首领再次对安陵容行了一礼、示意她离开。 安陵容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回了自己的碎玉轩、没想到甄嬛已经等在她的宫里了:“安妹妹、咸福宫里出了天花了。眉姐姐还怀着身孕呢、这可如何是好呀?” 甄嬛与沈眉庄倒是比亲姐妹更加亲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地踱步。 “是啊、我也觉得好心惊。顺治爷不就是得了天花才去的吗?我曾听我娘说过、在我小时候城里也发过一次天花。当时因为天花死掉的人、数不胜数。推在城门口、都来不及烧。”安陵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毕竟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可是眼下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不得不怕。 “刚才皇上已经传旨了、让各宫宫人严加打扫宫殿四周、且不要随意走动。每日晨起、正午、黄昏、各烧一次艾叶驱疫。吩咐太医院配好预防天花的药材、让各宫宫女连夜缝制出香包。挂在身上和室内、此病来势汹汹。一人染病染及一室、一室染病染及一宫。眼下只能预防、要是真的染上天花、恐怕也只能自求多福了。”甄嬛的心里像油煎似的、她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就是得了天花去的。 若是哥哥没得天花、如今也是个能顶立门户的男子汉。父亲也不用这么大年纪、还在官场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怕归怕、众人还是非常麻利地焚烧艾叶、洒烧酒、唯恐自己的宫里也出了天花。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翊坤宫做杂役的太监小宁子也得了天花。 华妃虽在禁足之中、却也知道这是要人命的大事。火急火燎地吩咐周宁海把小宁子挪出翊坤宫、并把他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全部烧掉。 他用过的杯子茶具、烧不掉就砸碎埋了。 周宁海倒是在心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想法。他想到丽嫔数次在自己面前、嘲笑太监是没根的东西。 平时是没办法、只能忍着。但是眼下、机会不是就在眼前吗? 在处理小宁子用过的东西的时候、他故意留下了一套茶具。悄悄地送到了启祥宫、他与启祥宫的宫女海苹是对食、因此吩咐她把这套茶具给丽嫔使用。 海苹一开始听到周宁海这个大胆的想法、是有点犹豫的:“周公公、这个可是得过天花的人的东西。丽嫔娘娘眼下已有五个月身孕了、若是染上了天花、只怕会一尸两命。真的要这么做吗?” 周宁海不屑地掸着自己的拂尘、目光冰冷地看着启祥宫的主殿:“无妨、丽嫔她素日总是嘲笑咱们太监是没根的东西、说我们身上有阉人的臭气。她如此不尊重我们这些奴才、我们也不必尊重她。她若是个有福的、便是得了天花也能安然无恙的。若是她没捱过这次的天花、也是她的报应。” 海苹听了周宁海的话、果断地点了点头。她在启祥宫服侍了两年了、丽嫔也是个不容人的性子。皇上不来、她就拿奴才撒气。 海苹也被丽嫔赏过耳光、罚跪过。若是丽嫔真的得了天花去了、她们这些奴婢便都会被重新分派到其他宫里。 有周宁海这个关系在、她肯定能跟到一个脾气好的主子。 丽嫔现在成日里只知道吃喝睡、其他的事一概不操心。海萍用那套茶具给她装了牛乳茶、她拿过就一饮而尽了。 果然当晚深夜、丽嫔也发起了高烧。启祥宫连夜派人去太医院宣太医、结果被告知丽嫔娘娘也染上天花了。 皇上听到丽嫔染上天花、急得在养心殿摔了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扪心自问、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每日都勤勉地在为大清朝做事。为什么连朕的后宫都出现了天花?丽嫔肚子里还有朕的孩子呢、难道是上天不肯原谅朕?” 苏培盛眼见皇上发了大火、悄悄地着人去碎玉轩请莞贵人来养心殿。 安陵容一个人坐在寝殿中、怔怔地看着烛台上跳跃的火苗、下一个染上天花的人、会是谁呢? 第40章 不祥妖物 天花的事昨日才开始蔓延开来、年妃和曹琴默得知丽嫔也染上了天花、两人皆惶惶不可终日。 毕竟她们每日都和丽嫔在一起、生怕自己也染上了天花。 年妃想到丽嫔肚子里怀着的、是自己后半生的指望。还是放心不下、吩咐太医院的太医刘畚去启祥宫照看丽嫔。 丽嫔自染上天花以后、就迷迷糊糊地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呓语不断、说的都是些“芳贵人你死有余辜、来找我干什么”之类的胡话。 启祥宫并不是密不透风、顾念着丽嫔的身孕、皇上虽无法亲自来看她、却也派了芳若时时侍奉在她身边。 芳若在启祥宫待了几天、就听了几天的胡话。芳若知道丽嫔这是烧糊涂了、烧得嘴上连把门都没有了。她默默地记下了丽嫔说的这些话、准备到时候禀报给皇上。 丽嫔烧了整整七天、身上发出的水痘痒的不行、她时时刻刻都用手抓水痘。水痘抓破结疤以后、留下了难看的痘坑、就是麻子。 幸运的是、丽嫔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幸的是、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麻子、再也不复昔日的美貌了。 这次的天花事件、除了延禧宫、启祥宫、还有翊坤宫有人染上了、其他宫都安然无恙。 丽嫔恢复健康以后第一次照镜子、瞧着镜中自己脸上坑坑洼洼的印子、深浅不一的痘坑、惊得瞬间砸了镜子:“这是谁要害本宫?本宫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召集了太医询问自己的脸可还有救、太医的回答是没办法、只能尽力用脂粉掩盖。 丽嫔不是没试过、她往自己脸上涂了厚厚一层香粉。那个脸上的坑坑洼洼不但没消失、反而显得更加深邃了。整张脸就像是墙上剥落的油漆、这里缺一块那里凸一块。 “哈哈哈哈、本宫如今这个鬼样子?即便是生下了一个阿哥、又有什么用?皇上必定是不愿意再召幸本宫了、丽嫔?本宫如今哪还配得上‘丽’这个封号?”丽嫔把所有人都赶到了殿外、在启祥宫砸了一通东西。 砸了大半天、丽嫔累了、靠在榻上休息。习惯性地摸着自己鼓起的大肚子、却突然发现、自早上晨起到现在、腹中的龙胎已经好半天没有动静了。 寻常腹中的这个孩子、非常好动。总像条小鱼一样、在丽嫔腹中游来游去。尤其是丽嫔吃了甜的东西以后、他会兴奋地在里面踹丽嫔的肚子。 可是今日午膳丽嫔用了桂花圆子、腹中竟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哭着吩咐人去传太医。 太医院的刘畚听到是怀孕的丽嫔娘娘急召、惊得拎了药箱就往启祥宫跑。年妃当时嘱咐自己去照看丽嫔的胎的时候、说的可是龙胎活你就活、若是龙胎出了事、你就跟到地底下去伺候龙胎吧。 “刘太医、本宫的胎究竟如何了?为何今日大半日都没动静了?”丽嫔急得带了哭腔。 刘畚非常仔细地给丽嫔把着脉、却惊恐地发现、胎儿的脉象已经消失了。 “丽嫔娘娘恕罪、微臣方才给您把脉、发现您腹中胎儿的脉象已经断了。”刘畚吓得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丽嫔。 “胎儿脉象已断?你胡说、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断了脉象?定是你收了谁的好处、故意来诓骗本宫的?”丽嫔接受不了这是事实、对着刘畚怒吼。 刘畚眼见情况严重、只得向皇上禀明了情况。皇上吩咐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启祥宫给丽嫔把脉、查看胎像。 众位太医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由章弥到江慎、再由江慎到温实初、连温实初的徒弟、卫临也来给丽嫔把了脉。 他们得出的结论都和刘畚一样、丽嫔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生存迹象。为了丽嫔自身的母体安全、还得尽快分娩出死胎才好。 “丽嫔这胎怀像一直不错、为何会突然胎死腹中?这是什么缘故?”此刻的皇上、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冷霜、透着一股子令人敬畏的严峻之色。 “许是丽嫔娘娘染上了天花、发了多日高烧所致。”刘畚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罢了、你们给丽嫔开副催产药、让她尽快产下死胎吧。”皇上也无法、只得这样说。 刘畚给丽嫔开了一副催产药、哄着丽嫔喝下后、顷刻她便开始腹痛不止。 尽管是生个死胎、还是请了接生嬷嬷来帮丽嫔接生。 正常的生产过程、由于胎儿是活的、他会巧妙的根据母亲的用力程度、自行配合着往体外挤。 丽嫔这个就不一样了、腹中是个死胎。根本不会配合着母亲一起用力、只能靠丽嫔一个人在那用尽全力。 皇上坐在启祥宫内、看着产房里的宫女忙进忙出。一盆盆干净的清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终于在天黑时分、丽嫔产下了那个死胎、她看到死胎的瞬间、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接生嬷嬷出来禀报情况:“回皇上、丽嫔娘娘产下了一个男胎。” 皇上听到是个男胎、瞬间忧伤满面、他竟然又没了一个儿子。 “朕去看看。”他到底不甘心、想要去看看那个短命的儿子。 接生嬷嬷听到皇上想要看那个死胎、面露难色:“皇上、您最好还是不要看。这个孩子、与寻常的孩子、不大一样啊。” 皇上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接生嬷嬷的劝告、不管不顾地走到了里间。看到了躺在铜盆里的儿子、个头非常小、就比一个苹果大一点。但是他一个身子上、竟然长了两个脑袋。 除了正常的那个脑袋、他的肩膀上居然还长着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上都长着清晰的五官、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见到这个男婴的怪样、在场的各位太医皆觉得心惊肉跳。 皇上见到这个像妖物一样的儿子、脸上闪过一丝暴戾之色:“今日之事、在场众人都不许往外吐露一个字。若是有人敢吐露只字片语、朕会诛他九族。” “是。”在场的太医和接生嬷嬷、宫女皆下跪称是。 “苏培盛、你去把这个妖物处理了、连夜烧掉、不需要立什么墓碑、烧完将骨灰洒了便是。”皇上仿佛怕极了这个妖物、脚步如飞地离开了启祥宫。 苏培盛把那个长了两个头的妖物放在托盘里、盖上了一层白布、殷殷血迹马上就晕染开来。 小夏子奉师父之命、只得战战兢兢地捧着那个托盘、去乱葬岗焚烧。 偏在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出门散步消食的淳常在、方淳意。 “小夏子、你这托盘里的是什么好玩的东西?红艳艳的。”淳常在今年只有十五岁、又未曾侍寝、心智像孩子一样单纯。 小夏子捧着这个托盘、没办法行礼、只得嘴上说着:“淳常在恕罪、奴才真的有要紧的事。” 他刚想继续往前走、淳常在却变戏法似地跑到他前面、伸手掀开了那块血迹斑斑的白布…… 第41章 丽嫔疯魔 淳常在掀开那块白布以后、看到了托盘里躺着的长着两个头的死胎、她石化般愣在原地。 虽然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再看那个死胎、但她却像被篡夺了心神、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淳常在想要拔腿逃走、脚下却仿佛生了根、深深扎进土里。 让她寸步难移、只得直愣愣站在原地、背上冷汗直冒。 小夏子见淳常在被这个死胎吓得目光呆滞、连忙捡起那块白布、盖住死胎:“淳常在、您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吧。今夜之事如果您说出去了、奴才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说完这些、小夏子顾不得还没缓过神的淳常在、快步离开想要赶往乱葬岗。 这么个烫手山芋、还是早点处理掉了的好。小夏子入宫也才五六年、今年不过只有十七岁。他一路上托着这个死婴赶路、总觉得隔着那块白布、仿佛有两双眼睛在盯着他似的。 “小主子、对不住。奴才知道您走得冤枉、特意给您烧点纸钱。希望您能早登极乐、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到皇家了。”小夏子来到乱葬岗以后、在死婴身上点了一把火、又给他烧了一堆的纸钱。 淳常在大晚上的在宫里见到了丽嫔的死胎、整个人恍恍惚惚、不知怎么的、竟走到了翊坤宫。 翊坤宫的小太监认识她是住在延禧宫的淳常在、见她站在门口、便把她请了进去。 华妃也还没休息、此刻正坐在正殿里点着欢宜香、她还没得到启祥宫的消息。现在正盼着丽嫔能生个阿哥、给自己抚养。 “你是淳常在?大晚上的来本宫这里做什么?”华妃看着长着一张圆圆脸蛋的方淳意、倒是没什么敌意。 淳常在此刻稍微缓过了点神:“华妃娘娘、您这有喝的吗、嫔妾好渴。” 喝过了一杯牛乳茶以后、她才余悸未消地说:“嫔妾今晚晚膳用的多了、肚子撑的难受。便想着出去散步消消食、谁曾想走到西华门的时候。遇到了皇上身边的小夏子、他端着一个托盘急匆匆地走着。托盘上面盖着一张白布、上面都是斑驳的血迹。嫔妾以为是果郡王今日又外出打猎、射中了什么野味进献给皇上的。一时嘴馋、便想掀开白布看看……” “竟不是野味吗?那是什么?”华妃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淳常在环顾四周、走到华妃耳边、侧身说道:“嫔妾看到的是一个、长着两个头的死胎。个头极小、只比一个苹果大一点、一看就是还未足月的。” 华妃现在完全明白了、为什么四五个时辰过去了、丽嫔的启祥宫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原来她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只是竟然生了一个两头的怪胎? 好端端地丽嫔为何会生下一个怪胎?自从她有孕以来、食用的每样东西、穿的衣物都是经过太医检查的、绝无差池。这究竟是为何? 第二天一早、各宫就知道了丽嫔因为得过天花、伤及了腹中的龙胎、昨夜已经早产生下了一个死婴。 当然这是皇上想让大家知道的、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没了一个皇嗣、毫无交待。至于两头怪婴这样的事、则是按下不提。 宜修今天的字写得格外的顺畅、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绘春、上次本宫赏给丽嫔的蜜蜡当真是极好的。竟让她产下了一个两头的怪胎、是个男婴又如何呀、还不是比不上本宫的六阿哥。” “这都是皇后娘娘您想的法子好、谁能想到在蜜蜡里添加朱砂粉末呢。朱砂对孕妇是有毒的、丽嫔寝殿内每日都燃着蜜蜡、腹中的胎儿自然就畸形了。”绘春帮宜修研着墨、笑着夸赞她。 宜修也没想到这次能这么顺利、丽嫔竟然还染上了天花。连太医都说是因为母体高烧的缘故、腹中的孩子才提早死去、这事做得毫无痕迹。 丽嫔失子的事、在后宫一石激起千层浪。敬妃齐妃听闻了她失去的是个男婴、纷纷为她可惜。华妃听闻她失去的是个两头怪婴、对她非常失望。这几日都不曾派人去启祥宫看她、反而一门心思的开始琢磨抢回温宜的事了。 康常在、贞嫔则是阴阳怪气地嘲笑丽嫔、说她自恃美貌、如今却是满脸麻子。 干脆改了封号、就叫麻嫔吧。 丽嫔清醒过来以后、想起了自己生下的两头怪胎、又听到了麻嫔这个称号、气得在宫里破口大骂。 原本她是最注重梳妆打扮之人、现在看着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她干脆就素面朝天了。 “娘娘、您刚刚小产、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丽嫔的侍女丽华、担忧地为她披上了一件斗篷。 丽嫔摸着自己已经变憋的肚子、想到了和自己同时怀孕的安陵容、眼里突然射出了仇恨的光芒:“本宫的孩子没有了、她安陵容也不配生下孩子。” 打定主意以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往碎玉轩走去。 安陵容此时正在和甄嬛一起、缝制着孩子的小被子。听到素果来通报、丽嫔来了。 她是很诧异的、为何她刚刚失子、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养着、却来碎玉轩看她? 想着丽嫔是华妃的人、轻易得罪不得。安陵容还是吩咐了素果、去把丽嫔请进来。 丽嫔走进安陵容的宫殿内、看着今日的安陵容、头上只带着那支太后赏的合和如意簪。 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宫装、打扮得极其素净、却也难掩她皮肤的白皙。 甄嬛连忙起身请安:“嫔妾参见丽嫔娘娘。” 丽嫔现在满脑子都是要除了安陵容的孩子、正眼都没瞧甄嬛。 安陵容此时的肚子、已经高高鼓起了、丽嫔看在眼里、只觉得刺眼非常。 她真想一刀捅进安陵容的肚子、捅得她肠穿肚烂、顺便捅死她的孩子。 “丽嫔姐姐、您身子好多了吧?”安陵容眼眸闪烁了几下、清丽一笑。 “是呀、好多了。”丽嫔一边冷笑着、一边闪电般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直直地朝着安陵容的肚子捅了过去…… 第42章 怪胎也是亲生的 眼看着丽嫔手中的匕首、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寒冷而嗜血的光芒。就像是一条毒蛇、张开了嘴巴、等待着猎物落网。 甄嬛眼疾手快、在丽嫔手中的匕首即将刺到安陵容肚子的一瞬间、整个人挡在了她的前面。 “莞姐姐……”安陵容眼看着那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了甄嬛的胸膛、一抹鲜红的血飞洒而出、染红了甄嬛那身粉色杏花宫装。 丽嫔没想到甄嬛会在最后时刻、挡在了安陵容的面前、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怎么会?你竟愿意替安陵容去死?后宫之中、当真有这样的姐妹情吗?” “来人啊、快来人。”安陵容急得大喊、她扶着中刀的甄嬛、一时间慌了神。 闻讯赶来的小允子等人、迅速按住了丽嫔、瑾汐看着自己小主、这血流如注的样子、吓得脸色煞白:“小主、您要吓死奴婢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允子快去传太医、浣碧你去养心殿禀报皇上。” “是。”浣碧擦了把眼泪、飞快地朝养心殿方向跑去。 “还能怎么回事?丽嫔刚才突然发狂、进来就掏出了匕首、径直捅向本宫的肚子。若不是莞姐姐帮我挡了这一刀、只怕本宫要一尸两命了。”安陵容没想到丽嫔竟疯魔到了这种地步、她自己的孩子没了、就不允许别人有孩子? 更没想到的是、甄嬛居然愿意为自己挡刀。前世的自己、不就是一直觉得甄嬛对自己的好并非真心、都是施舍冷饭、所以后面她选择投靠皇后、疯狂报复甄嬛吗? 看了今日这情景、甄嬛对自己分明是真实的姐妹情谊。甄嬛此刻已经痛得神志模糊了、但是还是笑着安慰安陵容:“安妹妹、我没事、你和孩子没事就好……” “莞姐姐、你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来了。”安陵容强压着哭声、喉咙哽得生疼。眼睛被水雾遮挡住、她狠狠地一眨眼、泪水翻滚而出。 她立即用手背将泪水擦去、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菀菀、容儿、你们怎么了?朕听说丽嫔在碎玉轩行刺你们、快让朕看看。”皇上喘息着跑进碎玉轩、看到安陵容的身上血迹斑斑、心脏狂跳不止:“容儿你没事吧?” “臣妾无妨、莞姐姐替我挡了一刀。臣妾身上的血、都是莞姐姐的。”安陵容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皇上确认了安陵容腹中龙胎无事以后、快步走到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甄嬛。 这个早上还服侍自己穿衣、陪自己用早膳的菀菀、现在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的衣服、衣服上的杏花因为鲜血的缘故、竟变得更加鲜艳了。 她的呼吸极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纯元离开自己的那种痛苦、他不能再承受第二次、绝对不能。 “太医、去把整个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叫来、快。”皇上怒吼着、宛若一只受伤的老虎、眼睛里散发着寒光。 温实初第一个赶到了碎玉轩、查看了甄嬛的受伤位置、诚惶诚恐地回话:“皇上、莞贵人这刀插的位置有些不好。离心脏只剩一点点距离、且胸腔里有很多条血管。微臣担心、拔刀瞬间、会血流如注、控制不住啊。” “若是流血控制不住会如何、你快说呀。”浣碧追问道、她从未看到自己长姐、离死亡这么近过。 “若是流血止不住、只怕莞贵人的性命就难保了。”太医院的院判章弥、小心地补充了一句。 皇上听了这些话、脸色骤然大变:“朕一定要莞贵人活着、若是你们救不活莞贵人、整个太医院一同陪葬。” “是、微臣愿尽力一试。”温实初是除了皇上以外、最不愿意甄嬛死的男人。 他摩挲着手心、擦了擦手心的汗、伸手握住了插在甄嬛胸口的那把匕首、心里默默地想着:嬛妹妹、若是你这次没有捱过去、真的去了。我必定会追随你到九泉之下、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随即他用力地拔出了那把匕首、鲜血仿若火山爆发一般、从甄嬛胸膛喷射出来。 皇上也被鲜血喷了一脸、他根本顾不上擦、只是拼命催促着温实初给甄嬛止血:“快、给莞贵人止血。” 众位太医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给甄嬛陪葬、此刻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一个给甄嬛扯纱布、一个给甄嬛伤口洒止血药粉、另一个给甄嬛喂止血丹药。 小夏子在旁边看着太医如此尽心的样子、心里暗自感慨:没想到这些太医干活如此卖力、难怪他们的俸禄高。 众人忙活了好一阵、甄嬛的血终于止住了。皇上吩咐这几个太医今夜不许离开碎玉轩、留在这儿继续照看甄嬛、以免再有紧急情况的发生。 保住了甄嬛的性命以后、皇上总算想到了处置丽嫔的事、如果不是她、甄嬛今天怎会这样命悬一线? 丽嫔被小允子他们控制住以后、关在了碎玉轩的侧殿。因为她是皇上的嫔妃、所以他们不敢把丽嫔绑起来。 在今日这事出现以前、皇上对丽嫔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她是自王府的时候、就跟着自己了。 自己也着实宠爱过她一阵子、喜爱她的美貌、更喜欢她的明艳动人。 只是后来自己的女人越来越多、侧福晋、侍妾。当皇帝以后、这个答应、那个常在、贵人、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他很少再去丽嫔的启祥宫了、就连丽嫔这次有孕、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 “丽嫔、你胆敢在宫里刺杀朕的嫔妃、你可知罪吗?”皇上缓缓走近她、捏住了她的下巴、质问道。 也是因为这样、丽嫔第一次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皇上的眼睛:“臣妾何罪之有?臣妾的孩子没了、就因为他是个怪胎。你就嫌弃他、嫌他是个不祥的妖物。连夜就吩咐人把他带出宫去烧掉、连个墓碑都不给他立。更别提给他取个名字、上玉碟。你为何要嫌弃他?即便他不是个正常的孩子、你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你对他就这么厌恶吗?难道非要长得正常、能文能武才配做你的孩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朕可以即刻就赐死你。”皇上没想到平时胆小的丽嫔、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丽嫔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冷笑起来:“臣妾辛辛苦苦地怀了这个孩子五个月、害喜呕吐的时候、半夜腿抽筋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在我身边、都是在安陵容或者甄嬛那里。就连我这次小产后、你来启祥宫看过我一次吗?得天花不是我愿意的、天花好了以后变成麻子、也不是我选择的。你为何嫌弃我?嫌弃你的儿子?就算你们都说他是不祥妖物、对我来说、他都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我才想要杀了安陵容和她的孩子、你不是不在意我的孩子吗?那我也不在意你的孩子、一报还一报、公平的很。” 皇上在见丽嫔之前、已经想好了要赐死丽嫔。但是现在听了她这番话、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个好丈夫、好的阿玛。 “朕不会赐死你、自今日起、褫夺封号、降为答应。你依旧住在启祥宫、无事不必出门了。”皇上说完以后、头都不回地走了。 丽嫔怔怔地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摸着自己已经恢复平坦的小腹。 想到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她比华妃更早进府。当时的皇上还是王爷、总会宠溺地叫她:“云烟。” 如今看来、她与皇上之间的情意、果真如过眼云烟般、烟消云散了…… 第43章 浣碧有异心 自从甄嬛被丽嫔刺了一刀后、很是元气大伤。尽管有太医精心的照顾、以及吃不完的老山参和血燕这类滋补品。 甄嬛胸膛上的伤口却始终恢复得很慢、如今都已经第十日了、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安陵容每日都会来甄嬛这儿、带着各类滋补的吃食看她。如今她怀孕月份大了、身体的不适也日益加重。 这天晨起安陵容觉得腰酸背痛、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劲、素果一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发烧了:“娘娘、您发烧了。奴婢扶您先躺回床上去吧、然后去太医院宣温太医来给您看看。” 听到自己发烧了、安陵容暗自责怪自己没用。明明每天这样精心地保养着、竟也生病了:“本宫原想去莞姐姐那、看看她的情况如何。眼下却发烧了、看来这几日是去不成了。” 浣碧今日照常帮甄嬛的伤口换药、看着那个依旧鲜红渗血的刀口、她扁着嘴忿忿不平:“小主、您瞧瞧谦嫔那样、刚开始几天每天都过来看您。今天都中午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她。想来前几天她每日过来看您、都是做给皇上看的、可见不是真心。依奴婢说、您何苦要替她挡那一刀。她与您到底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会记您的好吗?” “你给我住口、陵容和眉姐姐都是我的好姐妹。不分彼此、我救她也不是审时度势的结果。”甄嬛神色僵住了几秒、随即就呵斥了浣碧。 两人正僵持着、皇上进来了:“你们主仆两个在聊什么呢?” “嫔妾与浣碧正在说、听说御花园的腊梅花开得极好、想要去看看呢。”甄嬛望向皇上、眼里像是含着璀璨的光。 皇上看到甄嬛今日的脸色不再像前几日那样苍白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你的伤还没好全、先不要急着出门去吹冷风。你若喜欢腊梅花、朕吩咐他们折一些、插瓶给你送来就是。” “嫔妾多谢皇上。”甄嬛看着皇上、眼中的爱意更浓。 浣碧看着甄嬛和皇上甜甜蜜蜜的模样、识趣地退到了门外。 “浣碧姑娘、小主画眉的螺子黛用完了、你去内务府再领些吧。”瑾汐看到浣碧的脸色阴沉、猜想她刚刚被小主训斥了。 索性安排她出去走走、转换一下心情。 浣碧领完螺子黛、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想着甄嬛早上训斥自己的话。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与安陵容是好姐妹、好到不分彼此、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出去。 那她甄嬛是怎么看待浣碧的呢?只当她是一起长大的丫头吗?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好姐妹? 自己和安陵容在她的心里、谁的分量更重一些呢? 浣碧满心想着这些、走路没看前面、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你走路没长眼啊。这样横冲直撞地走路、是想撞死我吗?”一个傲娇的女声不屑的说着。 浣碧抬头一看、原来自己撞到的是贞嫔:“贞嫔娘娘恕罪、是奴婢不好。冲撞了您、求您饶了奴婢吧。” 贞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浣碧、幽幽开口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莞贵人的侍女、浣碧啊。你只是一个奴婢、可不要学你主子那横行霸道的样。仗着那样一张脸、成日里狐媚皇上。听说她最近更是立了大功、救了怀孕的谦嫔。这下子可是爱新觉罗的大功臣了、啧啧啧、来日谦嫔若是诞下了一个阿哥、不知该如何感谢莞贵人呢。这样的好手段、我们这些人学都学不会呢。” “若是贞嫔娘娘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奴婢先告退了、碎玉轩还有宫务没处理完。”浣碧沉着脸、不想在这和贞嫔多纠缠。 “你走路不看路、冲撞了本宫、本宫还不能教训教训你吗?”贞嫔是个没脑子的绣花枕头、一味只知道用自己嫔位的身份压制人。 浣碧欲言又止地看了贞嫔两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奴婢撞到您、是奴婢的不对、刚才已经跟您请罪过了。且娘娘您又没有像谦嫔那样身怀龙胎、只是被撞了一下、想来没什么大碍。” “你、竟敢嘲讽本宫没有身孕?”贞嫔紧紧地咬着下唇、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在心头翻滚。 如果不是甄嬛和安陵容还有沈眉庄三人、轮番霸着皇上不放、自己怎会三个月都没有侍寝过一次。 便宜都被她们三人占尽了、现在连浣碧这个奴婢、都敢嘲笑自己没有身孕。这不就是狗仗人势吗? 仗的不就是甄嬛的势吗?自己若是再不拿出点款来、好好教训这个奴婢、只怕这个后宫没人会记得还有一个贞嫔的存在了。 “沛儿、打烂浣碧这个奴婢的嘴。”贞嫔命令自己的侍女。 浣碧听到贞嫔要打自己、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奴婢是碎玉轩的人、即便是有错、也该由我家小主来责罚。” “本宫是嫔位、你的主子莞贵人只是一个小小贵人。难道她的奴婢做错了事、本宫不能惩罚吗?笑话、快给我打。”贞嫔甩着帕子走到一边、欣赏着浣碧被打嘴巴。 沛儿只得用力地扇着浣碧的嘴巴、左右开弓打了没一会她的嘴巴就肿了。 贞嫔看着浣碧流血的嘴角、心满意足地笑了:“停、你有功夫在这挨打、本宫却没功夫在这陪你。今日赏你的巴掌、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奴婢就是奴婢、一日为奴、终身下贱。” 浣碧看着贞嫔离开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明明自己和甄嬛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怎的她就可以成为皇上的嫔妃?自己就只能成为一个奴婢、一个可以被人随意赏巴掌的奴婢?明明是一样的姐妹两个、怎么她配的上的东西?自己就配不上? 如今甄嬛眼里心里都只有安陵容和沈眉庄二人、哪里还看得到自己这个亲妹妹? 浣碧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怒火中烧的脸上泛起一片惊人的红晕。 既然甄嬛她不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只是一味让自己给她当丫鬟。 那她就自己为自己打算、自己的父亲可是甄远道、是个四品言官。 这不比安陵容一介县丞之女、身份高得多了吗? 第44章 泼水成冰 月亮已经下沉、天空一片漆黑。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沈眉庄近几日害喜的极其厉害、成日里都只能躺着、一坐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为了让她安心养胎、敬妃娘娘吩咐咸福宫众人、不许告诉沈眉庄莞贵人遇刺的事。 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敬妃想要保全沈眉庄的胎、所以好心瞒着她。 景仁宫的宜修、却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宜修听说丽嫔疯魔拿着刀去碎玉轩刺杀安陵容不成、反而刺了甄嬛一刀、心中非常痛快:“从前本宫只知道丽嫔是个胆小没脑子的、只知一味依附着华妃。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小瞧她了。只是她没给真的刺死甄嬛、实在是可惜呀。” 相比于安陵容和沈眉庄、宜修更恨的还是甄嬛。谁让她长着那样一张、和纯元一模一样的脸。每次看到她的脸、总会让宜修想起、王府的那些旧事。 就算甄嬛神色谦卑地跪在地上、宜修也觉得那张脸在嘲讽她:“你杀了亲姐姐纯元如何?你成了皇后又如何?你终究不是皇上的妻子、他的心里永远都只认纯元一个人当妻子。” “本宫听说咸福宫上下都瞒着惠贵人、不告诉她甄嬛遇刺差点死了的事。她和甄嬛情同姐妹、理应去碎玉轩看望她才是。只是这几天冰封大地、山河冻结、走路一定要小心才是啊。她肚子里怀着皇上的孩子、要是不小心踩到冰滑倒、那可如何了得啊?”宜修闻着果盘里的果香、一双深沉乌亮的眼眸暗光流转、衬着深邃的眉目、阴险妩媚。 “娘娘圣明、奴婢这就着人去办。”绘春听了宜修的话、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沈眉庄正在自己宫殿里用着早膳、内务府的小太监来了:“奴才小乐子参见惠贵人、奴才是奉总管之命给您送乾清宫的易产石来的。将这个易产石放置在您的寝殿内、能保佑您生产的时候生产顺遂。” “多谢公公、采月收下吧。只是我的产期还远、倒是谦嫔已经六个月了。你们可也给碎玉轩送去了?”沈眉庄用勺子舀着小米粥、轻轻地尝了一口。 小乐子眼见沈眉庄这么问、低着头嘴角却不自觉浮出一丝笑意:“宫里怀孕的嫔妃多、咱们内务府都是一视同仁的。刚才来咸福宫以前、奴才刚刚才从碎玉轩出来。” “丽嫔不是也有孕吗?怎的没给启祥宫送?”沈眉庄秀眉拧出一抹不解。 “贵人您孕中有所不知、丽嫔前段日子染上了天花。连带着影响了腹中的龙胎、她已经小产了。原本小产了也无妨、好好养着便是了。是她自己想不开、竟揣着一把匕首冲去了碎玉轩……”说到这、小乐子故意不说了。 沈眉庄急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丽嫔揣着匕首去碎玉轩做了什么?你快说呀。” “这接下来的事、奴才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其它人说、原本丽嫔想杀死谦嫔娘娘。正好当时莞贵人在她身边、千钧一发之际、是莞贵人挡在了谦嫔娘娘前面。莞贵人被结结实实地捅了一刀、流了一地的血。这不、莞贵人虽然保住了命。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了、这十天一直闷在自己宫里。温太医也一直在碎玉轩伺候着、具体伤情如何、奴才实在不知。”小乐子一边说一边偷看沈眉庄的脸色。 “采月、快备轿。我要去碎玉轩看嬛儿、究竟伤的如何了?碎玉轩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也都瞒着我。”沈眉庄感到殿内烧炭的热气吹拂到脸上、心里仿佛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压住、脑子一片空白。 “小主、外面下着雪呢。不如等雪停了再去碎玉轩好吗?”采月顾忌着主子的身孕、并不赞成此刻出门。 沈眉庄现在满脑子都是甄嬛的伤势、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双翅膀、飞到碎玉轩:“下雪而已、即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去碎玉轩看嬛儿。” 采月无法、只得备好了轿子去碎玉轩。从咸福宫到碎玉轩、西华门是必经之路。尽管出门的时候、雪已经小了一点。 但是依旧非常寒冷、轿夫的手都冻得通红。走到到西华门的宫道上的时候、轿夫突然踩到了地上的一滩冰、猛地往前一倾、伴随着身体的惯性、松开了手。 沈眉庄瞬间从辇轿上摔了下来、众人看到有孕的小主摔下来了、都吓坏了。 采月第一个冲上去扶起了眉庄:“小主、您没事吧?” 沈眉庄只觉得浑身无力、双腿发软、眼前一片昏黑、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眼尖的采星看到沈眉庄的下半身逐渐被鲜血给染红了、大惊失色:“是血、小主流血了。” “快、把小主扶上辇轿、马上回咸福宫。采星、你去请太医。”采月到底是沈眉庄的心腹、冷静地指挥着众人。 眼看着采月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抬着昏迷的沈眉庄、匆匆地赶回延禧宫。 一直躲在西华门背后的绘春出来了、冷眼看着雪地上沈眉庄流下的殷殷血迹、绽放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开到极致的玫瑰花。 心里暗暗赞叹:这场景甚美。 宜修此刻跪在观音面前、正虔诚地念着金刚经:“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 则见如来……” 绘春看到自家娘娘正在潜心礼佛、不敢上前打扰。恭恭敬敬地在旁边站着、等到宜修念完一整卷金刚经、她才上前回话:“娘娘、刚才惠贵人听说莞贵人遇刺、即刻就出门去碎玉轩了。可惜雪天路滑、轿夫都到西华门那边的时候、踩到了结冰的路面。滑了一跤、失手摔了惠贵人。奴婢躲在旁边、听到她们急着在叫太医呢。” “哦?地上积雪应该挺厚的、那段宫道的路面怎么会结冰呢?”宜修不以为意地拨着手里的佛珠问。 “是奴婢、算准了时间差不多了、在那段宫道上泼了水。这样的天气、很快就结冰了。即便过后轿夫说是踩到冰才滑倒的、那段路面上早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了。这件事、最后只能让轿夫背锅了。”绘春抿嘴一笑、两片薄薄的嘴唇抿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寿康宫内的太后乌雅成壁、听说惠贵人从辇轿上摔下来、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气得当场就砸了手里的药碗、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竹息、备轿、去景仁宫。哀家倒要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会不会也从辇轿上摔下来……” 第45章 帝王之爱当真如此凉薄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来了。”宜修正在用玫瑰汁子泡手、听到侍女忍冬进来通报。她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太后终于坐不住了?听到惠贵人的胎也没了、她着急了。” 宜修自被皇上封禁在景仁宫后、太后从未踏足过景仁宫。就连前段时间把六阿哥交给宜修、都是派竹息抱着六阿哥来的。 太后在竹息的搀扶下、已经缓缓步入了景仁宫正殿:“皇后、哀家来看看你。”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宜修给太后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太后打量着宜修的面孔、她还是那样慈悲悯人的神情、仿佛是现世的观音菩萨。 “不敢、皇后万安即可、老婆子安不安原不必皇后在意。”太后看了皇后一眼、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嘲讽。 “皇额娘言重了、臣妾惶恐不安。”宜修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回着话、那谦虚恭谨的态度让人无可指摘。 太后哼笑道:“你惶恐?应该是哀家惶恐才对啊、你这样的好手段、打掉了惠贵人肚子里的胎。华妃如今尚在禁足思过、她没有那种脑子想出泼水成冰这种法子、打掉惠贵人的胎。可是你有啊、内务府怎么会这样早就给惠贵人送易产石?你假借小乐子的口、将莞贵人遇刺的事告之惠贵人。知道以她们的姐妹情、惠贵人肯定会立即出门去看她。又在必经之路上提前命人泼水成冰、轿夫滑脚摔了惠贵人、多干净利落。” “皇额娘明鉴、儿臣并未这样做过。”宜修依旧跪在地上辩解道。 “明鉴?你敢说惠贵人的胎不是你动的手脚?” “皇额娘要这样说、臣妾也无言可辩。”宜修没想到太后会这样追问不休、一时间有些慌乱。 太后嘴角挑过一抹讥讽的笑:“你当然无言可辩、哀家体恤你没有孩子可以依靠。所以想法子将六阿哥交给了你抚养、没想到倒勾起了你抢夺太子之位的心思。反正你做这样害人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丽嫔好端端的怀的孩子、为何会是一个怪胎?你比哀家清楚、用朱砂粉末做成的蜜蜡、当真是精妙的一步棋啊。哀家只是老了、不是瞎了。这个宫里到处都有哀家的人、哀家看不到的事、他们会告诉哀家。” 宜修眼见太后已经知道了一切、索性也就不装了、她不以为意地直起了身子:“既然皇额娘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也该清楚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乌拉那拉氏家族。臣妾命苦、大阿哥早夭。可是臣妾知道、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都不算家世显赫。皇额娘千辛万苦才成为太后、又保全臣妾成为皇后、延续荣耀。臣妾战战兢兢、所作所为都是为保家族权势。臣妾并没有错。” “你当然没有错、哀家从来没有做过皇后、先帝去世以后才成为太后。所以皇上一登基、哀家就让你做皇后。为的就是皇后的宝座、一定要在我们自己人的手中。所以你很多错失、哀家都当作看不见。可是嫔妃肚子里面、是哀家的亲皇孙。无论哪位嫔妃的儿子登基、你都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你又何必一个个把她们腹中的龙胎都打掉、害得皇帝子嗣凋零呢?” 皇后听着太后的话、脸色骤然一变:“后宫怎可有两位太后?与其到时候两虎相斗、再除去对方、便没有今时今日这般方便利落。” “好、你现在可以说是独挡一面、称霸宫中了。哀家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惠贵人和丽嫔的胎没了就没了、哀家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谦嫔如今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她的胎一定要平安无事。好好地保着别人的胎、也是保着你自己。若是谦嫔的胎再出事、哀家会接回六阿哥、重新为他寻找一个心思纯良的养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太后现在很厌恶宜修、但是她目前是乌拉那拉氏唯一的皇后人选。 乌拉那拉氏家族新的一批女孩子年纪尚小、还未长成。她再厌恶宜修、也得要护着她的皇后之位。 沈眉庄被送回咸福宫的时候、腹部剧烈的疼痛已经使她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了。 皇上沉默地坐在床边、不发一语。 “皇上、臣妾的孩子呢?”沈眉庄心里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不敢相信。 “惠贵人、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你从轿辇上摔下来、孩子就没了。你安心养好身子、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皇上始终板着脸、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冷酷和漠然之色。 沈眉庄没想到皇上竟然这样轻飘飘地说着孩子没了的事、仿佛没有的不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什么玩意。今天弄丢了、明天再去买一个就是。 “皇上、嫔妾失子并非天意、而是人为。是小乐子故意将嬛儿遇刺的事、说与我知道。又有人在必经之路、西华门的宫道上泼了水、只待它结冰。嫔妾的轿辇走过去、轿夫便会打滑、将嫔妾摔下来。嫔妾请求皇上、严审太监小乐子、他必定是受人指使的。”沈眉庄焦急地回想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迫切想要找出背后害自己的那个人。 皇上默默地盘着绿珠子、声音冷得像夹着冰霜:“惠贵人、你口口声声此番滑胎之事、是有人陷害于你。但难道你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你明知自己已有三个月身孕、你也知道雪天路滑。即便是有心人故意向你透露莞贵人遇刺之事?你为何立刻就要顶着风雪出门?碎玉轩里服侍的丫鬟、伺候她的太医从未缺过。即便你不去、莞贵人也被好好的照顾着。若是你肯安心的待在自己的宫里、等到雪化之日再出门?何曾会有你今天从轿辇上摔下、滑胎的事。” 沈眉庄没想到皇上是这样想自己的、入宫到现在、皇上对她也算是颇多宠爱。但是现在自己失了孩子、他竟然在怪自己? 明明不久前皇上还夸自己、蕙质兰心、端庄得体。说有自己帮着敬妃协理六宫、他很放心。 因为自己喜欢菊花、还将内务府所有的绿菊都赏给了自己。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因为一个孩子、他就翻脸无情。不安慰自己、不帮着自己找出背后使坏之人、反而来指责自己? 沈眉庄愣了一会、随即轻笑出声:“是嫔妾放肆了、还请皇上恕罪。” 帝王之爱、本就虚无缥缈。不过是今个喜欢你、明个喜欢她、从无定性。自己要求皇上像寻常的夫君那样爱护自己、体贴自己、本就是痴心妄想罢了…… 第46章 浣碧上位 安陵容一直睡到传晚膳的时候才醒来、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但鹅毛大雪还是继续不停地下着。 今日小厨房做的是南北杏炖鹧鸪、这个季节吃、最是滋补。自从安陵容被蕈菇毒害过以后、她再也没有食用过御膳房的食物。 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是叫碎玉轩里的小厨房做的。 素果给安陵容盛了满满一碗的南北杏炖鹧鸪、又给她夹了一块牛乳菱粉香糕、眼见安陵容吃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您刚才一直都睡着。奴婢不敢吵醒您、但是午后咸福宫传来消息。说是惠贵人知道了莞贵人遇刺的事、急着坐轿去看她。不想雪天路滑、地面上结了冰。抬轿的轿夫滑了脚、失手摔了惠贵人。眼下、她已经落胎了。”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咳咳咳……”安陵容正喝着热热的鹧鸪汤、听了这话猛然一惊、被呛到了。 素果连忙轻轻地给安陵容拍背顺气:“娘娘、您可要去咸福宫看看惠贵人?” “这几日本宫都不打算出门了、雪天路滑。难保有人也会有对付眉姐姐的法子对付本宫、你等会挑一些血燕和东阿阿胶、亲自送到咸福宫给眉姐姐。告诉她、务必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过几日雪化了、本宫再去看她。”安陵容马上就猜到了沈眉庄摔跤、应当是皇后的手笔。 前世跟了她那么长时间、宜修是个什么样的的人、她最清楚。不像华妃、若是没有曹琴默的计策、自己亲自出马只会明刀明枪。 上次自己卖了曹琴默一个人情、想必她不会再与自己以及沈眉庄三人作对了。 甄嬛得知沈眉庄为了来看自己、而摔没了孩子、心里极度内疚。顾不上伤口还没恢复、就要去咸福宫看她。 瑾汐连忙劝:“小主、现下外面雪下得大着呢。这个时候出门、只怕路上又结冰了。若是再摔着你、可如何是好。” “我又没有身孕、有什么摔不得的。快走吧。”甄嬛急着要走、连斗篷都没顾上穿。 浣碧跟着走在甄嬛后面、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头问小允子:“你说、现下皇上是否在咸福宫、陪着惠贵人?” “那是自然、我听说皇上连折子都没批完。听到惠贵人出事了、急得不得了、直接赶往咸福宫的。”小允子是个人精、各宫的消息他最灵通。 甄嬛赶到碎玉轩以后、简单地跟皇上请安过后、就进去陪伴眉姐姐了。皇上不放心沈眉庄、但是进去又会听到她逼迫自己调查摔轿的内情、只得一个人站在廊下看着雪景。 他何尝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不是皇后就是华妃、但是他能怎么办?皇后有太后一力护着、有太后一日皇后就绝不会有事。 华妃有年羹尧这个哥哥、战场上的事都要仰仗他。上次仅仅褫夺了华妃的封号、年羹尧就上了多道折子为自己妹妹求情。 若是来日年羹尧再打胜仗、自己即便是不愿、也得恢复华妃的封号、并许她贵妃之位了。 自己种种的这些无奈、惠贵人竟全都不明白。只是一力逼着自己找出背后黑手、自己又何尝容易。 浣碧本是站在门口伺候的、但甄嬛要和沈眉庄说体己话、遣散了众人。 瑾汐苏培盛她们都去隔壁屋烤火了、她自己则默默地往廊下走去。 “奴婢给皇上请安。”浣碧给皇上盈盈施了一礼。 皇上转头看见是浣碧、今日的她打扮得极其素净。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宫装、宫装上只绣着一支小小的红梅。 就连她的发间、都插着一支小小的红梅。 “起来吧、你也喜欢红梅吗?”皇上眉眼含笑道。 浣碧见自己成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唇角蓦然绽出一朵甜笑:“是、红梅是奴婢最喜欢的花。奴婢最喜欢的两句诗也是描绘梅花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是林逋的诗、山园小梅。没想到你的诗书也很通啊、不愧是跟着你家莞贵人的。”皇上向来喜欢古诗词、看到眼前的浣碧、既打扮得清新、又能念诗、方才烦闷的心绪一下子就消散了。 浣碧听了皇上的话、面上浮起哀戚之色:“再通诗书、奴婢也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就连心中爱慕的人、都不敢去追求、只能深藏在心里罢了。” “你有心上人了?是谁?侍卫还是太医、你说出来、朕给你们赐婚。你是莞贵人的陪嫁丫鬟、朕和莞贵人都不会薄待你的。”皇上听到浣碧说自己有心上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浣碧并未马上回答皇上、反而羞怯地垂下头、轻轻咬着嘴唇说了一句话、声音像是被羽毛轻轻覆盖了一层。 皇上却听到了、浣碧说的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这妮子、心中爱慕的人竟是朕吗?”皇上挑眉、唇边浮出一抹笑容。 “奴婢知道自己与皇上是云泥之别、也明白进宫以后便该安心侍主。只是皇上您是这样的文武双全、充满男子气概。让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不倾慕。”浣碧连忙低头下跪、说出这些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浣碧并没有把握、能一举赢得皇上的青睐。若是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还是无动于衷的话、她即刻便死心、一辈子在这紫禁城做奴婢。 希望在天上的母亲、能保佑我成为皇上的嫔妃、好为您争口气吧。浣碧跪在地上的时候、心里不断地在向母亲何绵绵祷告。 良久、浣碧感到一双有力的双手把自己扶了起来。 她诚惶诚恐地抬头一看、对上了皇上漾着笑意的眼睛、他唇角弯弯、柔声说道:“你的心意、朕视若瑰宝。自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答应了。你既喜欢梅花、封号就叫梅、如何?” “奴婢、不、嫔妾多谢皇上。”浣碧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晕晕乎乎、她真的做到了。 这一晚、整个咸福宫的人都很诧异。最诧异的是甄嬛、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和眉姐姐说个话的功夫。 怎么浣碧就成了皇上的梅答应了?她很想追上浣碧、问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问、皇上已经牵着浣碧的手、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第47章 富贵迷人眼 年妃自从上次诬陷沈眉庄假孕、反被她将了一军、被褫夺封号还禁足后、整个人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原本她指望着丽嫔能诞下一个阿哥、到时候由自己抚养、也算是膝下有了儿子。但是没想到的事多了、自己那样精心地照顾丽嫔、她竟然会因为天花而胎死腹中。 如果死掉的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皇上肯定会对丽嫔有愧疚之心。皇上不止是皇上、他也是一个男人。若是丽嫔够聪明的话、就会知道一个男人的怜悯和同情、足以让她站稳脚跟。 偏偏就生下了一个怪胎、还是长着两个头的、当真是晦气。年妃想要砸东西发泄一些情绪、又怕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惹出无谓的风波。 只得拿着欢宜香的盒子、往香炉里一勺一勺地加着欢宜香。 “娘娘、够了。欢宜香您加得太多了、这味道都呛人了。”颂芝看着自家娘娘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 年妃却像没闻到似的、弯腰靠近香料闻了下:“本宫怎么没闻到?难道是皇上不来翊坤宫了、所以他赏赐的欢宜香也没有了味道?” 周宁海此刻从外面进来了、因为走得太急、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了:“娘娘、不好了。奴才刚才听说、皇上今个又封了个答应。是莞贵人的陪嫁丫头、叫浣碧。还给她赐了封号、梅。已经赐了启祥宫偏殿给她居住了。” 年妃最恨的就是皇上的后宫里、一直有多出来的女人。曹琴默站在一旁、听到周宁海这么说、心里猜测着年妃又要大发雷霆了。自己又得在这劝她、看来今晚是来不及赶回宫、陪温宜睡觉了。 果然、年妃听了以后、气得砸了桌上的玉石摆件:“好呀、甄嬛真是大方。为了讨好皇上、连自己的陪嫁丫鬟都能亲手奉上。本宫还以为、她被丽嫔刺了一刀、好歹会安分一阵子。看来本宫真是小瞧她了、姐妹几个轮番上场、勾着皇上不放。贱人、都是贱人……” “娘娘、莞贵人身边的浣碧、嫔妾见过好几次。当时只觉得她长得和莞贵人有四五分的相似、就连她平日里的穿戴、也比其他丫鬟好很多。现在看来、她的心气挺高的。眼下她也成了皇上的嫔妃、往后也是要跟甄嬛争夺皇上的宠爱的。嫔妾觉得、您不妨把她收归旗下、留为己用。丽嫔如今已经被贬为答应、整日疯疯癫癫。虽然皇上还允许她住着启祥宫、但谁都看的出来、她是不中用了。”曹琴默的言辞极为谨慎、每个词语都斟酌着。 华妃听了曹琴默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余莺儿没了、丽嫔疯了、自己手下就只有一个曹琴默。若是能把浣碧拉到自己这边来、倒是能好好地给甄嬛添点恶心。 “周宁海、去库房里挑几匹上好的蜀锦、再拿几支宝石簪子、拿去启祥宫赏给梅答应。”华妃玩弄着手里的护甲、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浣碧被封为答应后、还没来得及回碎玉轩去整理东西。皇上就吩咐了侍寝的嬷嬷给她沐浴梳头、教她侍寝的规矩。 侍寝完以后、再由小太监送回了启祥宫。浣碧回到自己的宫殿的时候、心里感慨万千:“没想到、我竟真的成了皇上的嫔妃了。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但是我要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常在、贵人、嫔、妃位。一个个爬上去、尤其是那个贞嫔、那日在宫道上、赏我耳光的事、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内务府的动作是很快的、浣碧今日傍晚才晋封、此刻已经给她配了两个贴身丫鬟、两个小太监服侍她。 “小主、这是刚才翊坤宫的周公公送来的蜀锦和宝石簪子。您去侍寝还没回来、奴婢便先替您收下了。”说话的是丫鬟雪丽。 “知道了、明日我就去翊坤宫亲自谢恩。”浣碧摸着那光滑的蜀锦、想到从前这都是甄嬛才能穿的衣料、如今自己也能穿了。 只是自己这样骤然成了皇上的嫔妃、甄嬛是不是会恨死自己了? 第二日的天气好了许多、下了数日的鹅毛大雪也停了。天空中甚至出现了久违的太阳、各宫的小太监都忙着在铲雪。 浣碧领着雪丽去翊坤宫谢恩、去的路上心里很是忐忑:“年妃与甄嬛她们向来是死对头、自己是甄嬛的丫头、不知道她对自己是否会有敌意?” “浣碧、几日不见、本宫该恭喜你了。”安陵容坐在路边的凉亭里、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嫔妾给谦嫔娘娘请安。”浣碧颇有种做贼被当场抓住的心虚。 安陵容拧了拧眉、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心的笑着说:“本宫不过是风寒病了几日、没去看莞姐姐。没想到妹妹你就成了答应了、只是有的时候太过心急、未必是好事。” 浣碧的自卑心理又发作了:“娘娘是觉得嫔妾不配服侍皇上、只配待在小主身边、终身做一个奴婢、这才是我的本分对吗?” “这紫禁城、别人看是天家富贵、受用不尽。真的进来了、才知道这四方的天、四面的墙、没有比这更闷的去处了。莞贵人待你向来不薄、没想到你会这样吃里扒外、竟生了勾引皇上的心思。”安陵容向来不喜欢浣碧、总觉得自己配得上一切的好东西。 其实她只是一个罪臣之女、这个身份一旦被揭穿。能不能在这宫里继续当奴婢都不知道、还妄想当嫔妃。 浣碧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曾经的答应余氏、她不也只是一个倚梅园宫女吗?为什么她都能伺候皇上?我却不能?即便我安心服侍小主、日后她也不过给我配个小厮嫁了、岂不耽误我一世。” “浣碧、荣华富贵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只看着我和莞贵人惠贵人便知道了、入宫到现在、我们受了多少明枪暗箭。即便你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又岂能花红百日?”安陵容淡然说道。 “嫔妾多谢谦嫔娘娘教导、嫔妾还有事、不能陪娘娘说话了。”浣碧给安陵容行了个礼、转身往翊坤宫的方向去了。 安陵容看着浣碧远去的背影、哑然失笑:“本宫真是没想到、浣碧的主意这么大。非要一头扎进这潭混水里搅合、本宫只是一个局外人。看着浣碧都觉得心寒、亏往日里莞贵人对她那么好。” “娘娘、其实您何必和梅答应说那么多呢、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荣华富贵。哪里还顾得上和莞贵人的主仆情分。”素果心里很瞧不上浣碧这样的人、背弃旧主、转眼就爬山了皇上的龙床。 第48章 舒痕胶 马上就到年下了、宫里又要准备着除夕夜宴的事。去年有皇后操办、今年的她已经被永久禁足了。 皇上思来想去、后宫中还是唯有年妃办事比较稳妥。再者年羹尧也要回京过年了、不好让他看着自己的妹妹、还被禁足着。 于是昨个午后皇上就解了年妃的禁足、并且恢复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嘱咐她全权负责操办除夕夜宴的事。 年妃憋屈了这么些日子、一下子恢复了权势、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皇上可算想起本宫了、安陵容甄嬛那几个狐媚子、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娘娘、奴婢听说莞贵人前段日子被丽答应刺了一刀后、胸口留下了好大一个疤。现下正忙着四处找祛疤神药呢。”颂芝惯会讨年妃的好、马上就送上了一个甄嬛的把柄给她。 年妃闻言轻蔑的笑了:“既如此、你去找江慎江太医。吩咐他为莞贵人研制一个祛疤的药、顺便加点麝香。防住她的肚子、本宫可不想让她生下皇上的孩子。” “是、娘娘好谋算。对了、梅答应在外求见。”颂芝退下、吩咐周宁海去太医院找江慎。 浣碧连日几乎每天都来翊坤宫给年妃请安、她倒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凶狠。每次自己来请安、都会热情地招呼着自己坐、并上一堆的蟹粉酥、玫瑰乳酥之类的吃食给自己吃。 “梅答应、今个怎么这么早就来给本宫请安了?”年妃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嫔妾心里憋屈、睡不着。所以干脆早早的起身、来给娘娘请安罢了。”浣碧噘着嘴、落寞地说。 年妃如何不知道、浣碧这样不开心、是因为她的旧主甄嬛。她这几天身体恢复了、皇上便一直宠幸着她。 好不容易昨晚、皇上翻了浣碧的牌子。凤鸾春恩车都走到半道了、浣碧却还是被送回了启祥宫。 只因为皇上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召幸了甄嬛。 年妃沉吟片刻、轻笑道:“梅答应、你猜昨晚皇上为何会翻了你的牌子、又反悔呢?” “嫔妾不知、左不过是皇上临时起意吧。” “可是本宫听养心殿的小夏子说、皇上昨晚翻了你的牌子后、莞贵人派瑾汐去了一趟养心殿。给皇上送了一个同心结、还写了一张纸条、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年妃语气平和。 浣碧听罢顿了下、神色黯然道:“看来莞贵人真的是恨上我了、所以才故意来夺我的恩宠。” “梅答应、你我同为姐妹。有句话姐姐必得提醒你、尽管如今你跟着年妃娘娘。但是和莞贵人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真的撕破了脸皮、她以后抢你的恩宠就更是肆无忌惮了。倒不如先表面上和她交好、反而对你自己比较有利呀。”曹琴默适时开口。 三日后、年妃将江慎研制好的舒痕胶交到浣碧手里、让她拿去碎玉轩送给甄嬛、以示亲和。 浣碧自承宠后、再未踏足过碎玉轩。这次一进门、就感到了众人敌对的眼光。 小允子正在院子里扫地、看到浣碧进来了、扫得越发起劲、直把地上的尘土都扬到了空中。 浣碧被尘土呛得直咳嗽:“小允子、你不认识我了吗?” “奴才不敢高攀小主、您现在可是答应了。奴才只是一个小太监、哪配和您认识。”小允子正眼都没瞧浣碧、只一味低头扫地。 瑾汐听到院子里有人对话的声音、走到门口查看了下。看到是浣碧来了、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就恢复如常。 还按照规矩给浣碧行礼:“奴婢给梅答应请安。” “瑾汐、我们才几日不见。便这么生分了吗?我们昔日同住碎玉轩、一起伺候小主的日子、是何等和睦。我可没忘记呢。”浣碧扶起瑾汐、柔声道。 “是、多谢小主。我们莞贵人正在殿内看书呢、小主请进。”瑾汐没有跟浣碧寒暄的意思、只把她迎进殿内。 甄嬛今日穿着一身天水碧的宫装、头上只带着淡蓝色的料器花朵。整个人看上去清新雅致、颇有出水芙蓉的感觉。 看到浣碧进来了、她的眼神如同深邃的湖面:“浣碧、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小主、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去勾引皇上。”浣碧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心里轻松多了。 甄嬛目光闪了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原是我不好、该早早为你的终身大事打算才是。只是进宫以后、事赶事。一直也没有顾得上、打算你的终身大事。如今你既成了皇上的嫔妃、也是你自己的造化。不必和我道歉、以后好好地服侍着皇上就是了。” “小主你不怪我吗?”浣碧一愣、脸上腾地升起一抹不可思议。 甄嬛却伸出手握住了浣碧的手、摇头道:“皇上是天子、注定要有三宫六院的。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你我主仆一场、既然如今你也是皇上的人了。正好也能留在宫里、和我互相照应。我以前还总担心、要是你和留朱都嫁出宫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小主、我听说你伤口的疤一直去不掉。特意去求了太医院院判章弥、给你研制了一盒舒痕。是用胶花粉,珍珠粉,鱼骨胶,蜂蜜,玉石碎屑,琥珀粉末,白攋髓做的。听说涂到疤痕上、很快就能消除疤痕。”浣碧拿出年妃给的舒痕胶、交给了甄嬛。 甄嬛打开舒痕胶的盒子、看到里面晶莹剔透的膏体、还透着一股清新的香味:“好香啊、当真是好东西。” “那小主记得要每天都涂舒痕胶、相信很快就可以药到疤除。为了保险起见、不如去请温太医来、查看一下这个舒痕胶有无问题吧。”浣碧知道甄嬛谨慎、任何东西都要经温实初查看。 没想到甄嬛却拒绝了、她笑意盎然道:“你我一同长大、犹如亲姐妹。旁人或许我还存几分疑心、但是你我若再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我今个晚上沐浴完、就涂舒痕胶试试。” “嗯、都听小主的。”浣碧眼中带着细碎的笑意。 甄嬛收下了舒痕胶以后、浣碧又和她寒暄了一会、便告辞离开了。 浣碧想要慢慢地走回启祥宫、顺道欣赏宫里的各处景色、便没有坐轿子。 走到螽斯门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三阿哥慌慌张张地从树林里跑出来、脸色潮红…… 第49章 胆大包天的三阿哥 三阿哥平日里忙于自己的功课、对于自己皇阿玛的后宫并不熟悉。因此他兴冲冲地从树林跑出来的时候、尽管看到了浣碧、也没认出她是皇阿玛新封的答应。 这片树林深处里面有个秋波庭、只因许多年前有个宫女吊死在里面。后来就陆续传出了闹鬼的传言、原本这边都会有侍卫巡逻。 只是闹鬼传言越传越真、各宫的小太监小宫女没事绝不会往树林里面走。只是这三阿哥、光天化日之下、脸色潮红地从树林深处跑出来。 是去做了什么呢?浣碧自从伺候了皇上以后、对男女之事也很了解。她猜测三阿哥是不是在树林里宠幸了哪个宫的小宫女? 只因害怕皇上的责骂、并不敢光明正大地在自己宫里宠幸对方。反而选了秋波庭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既清静又安全。 浣碧这么想着、抬脚就往树林深处走去。这里的树长得遮天蔽日、明明外面是晴天。走到树林里面、却阴暗异常。 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成了树林中唯一的光源、显得十分惊悚。 “小主、这里面好可怕呀、我们不要进去了吧。”丫鬟雪丽害怕地扯住浣碧的衣袖、想要阻止她。 浣碧却不以为然、神色平稳的往树林深处走:“流言纷扰不足为信、这紫禁城也几百年了。什么狐鬼传言没有呀、我偏不信这个。” 雪丽只得跟在主子的后面、继续往前走。 当浣碧终于走到秋波亭的时候、眼前是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女子。她那粉色的肚兜还扔在亭子的扶栏上、她似乎没想到、有人会来这。 连忙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当一阵风把挡住她脸蛋的头发吹开时、浣碧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 眼前这个女子、不就是那天在宫道上打自己耳光的贞嫔吗? 惊讶过后的浣碧、脸上很快又涌上了一阵狂喜:“好呀、贞嫔。你竟敢在这秋波庭中、勾引三阿哥、与他大行秽乱之事。你可知道、你是他的庶母。你敢做出这样的事、我即刻就去回禀皇上、看他会不会一条白绫赐死你。” 此时的贞嫔哪还有平日里嚣张的气焰、她脸色苍白地跪下给浣碧磕头:“梅答应、昔日之事是姐姐不好。我不该在宫道上、打你的耳光。是姐姐对不住你、还请你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次吧。” 贞嫔也是个狠人、为了让浣碧消气、立马左右开弓扇起了自己耳光。直打得嘴角流血、脸庞肿起来还不肯停下。 “够了、我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这个事太严重了、我只是一个答应、没办法为你瞒天过海。你现在随我去翊坤宫、看年妃娘娘如何处置你。”浣碧不是没想过、去皇上面前揭发贞嫔与三阿哥私通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三阿哥肯定会遭到皇上的厌弃。自己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答应、在皇上面前揭发了他的亲儿子、皇上心里对自己也会有疙瘩。 又有哪个君王会去宠爱一个知道皇室丑闻的嫔妃呢?但若是让浣碧装作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她也不肯。 当初贞嫔赏了自己那么多耳光、这个仇怎么能轻易算了? 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把贞嫔交给年妃处理。一来她是妃子、权势大。二来她现在协理六宫、约束嫔妃的言行、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翊坤宫内、年妃原本坐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听到浣碧说了方才在秋波庭的所见所闻后、她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贞嫔面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好你个贱人、狐媚皇上还不够。现在连皇上的儿子都不放过、三阿哥今年才十四岁、你也要去勾引他。你就这么下贱吗?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人伦纲纪?” “娘娘恕罪、臣妾也是一时糊涂。皇上如今已经好几个月都不来看臣妾了、臣妾实在是孤单。正好前些日子逛御花园的时候、遇到了三阿哥。他对臣妾一见钟情、还写了情书给臣妾。所以臣妾才……呜呜”。贞嫔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完全没有往日的风光了。 年妃听到贞嫔还在口口声声为自己辩解、气得又要上前去打她、却被曹琴默拦住了:“娘娘、贞嫔年纪小、入宫时日也不长。再加上她不像您一样、时时都有皇上的宠爱陪伴。一时错了心思也是有的、嫔妾倒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扳倒皇后。” “三阿哥与这贱人私通的事、跟皇后又有什么关系?这个贱人也不是奉皇后之命、勾引三阿哥的。”年妃怒气冲冲道。 浣碧却听懂了曹琴默的言外之意:“娘娘、三阿哥是齐妃的儿子。尽管如今她已经被打入冷宫、到底还是三阿哥的生母。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敢觊觎皇上的女人。一旦被皇上知道、即便能保住性命、只怕再也没有登基的可能了。所以您可以用这件事、去和齐妃谈条件、让她为您做事。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 “是呀、梅答应要说的正是嫔妾要说的。如今皇后虽被封禁在景仁宫、可是太后仍旧把六阿哥给了她抚养。这不就是打算日后让六阿哥登基、挪她出景仁宫吗?这样她不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吗?不如我们借着齐妃的手、去除了六阿哥。绝了皇后的指望、也好报昔日她打掉您孩子的仇。”曹琴默目光灼灼地盯着年妃。 年妃此刻想到了自己失去的第二个孩子、她想起了自己被松子那只猫扑倒的瞬间、腹部传来的剧痛。 好呀、既然皇后打掉了自己的孩子。那自己现在也去除了六阿哥、一报还一报、公平的很。 谁让六阿哥命途多舛、当了皇后的养子、那就活该他替皇后还债了。 这天深夜、华妃换上了小宫女的衣服、悄悄地溜进了冷宫。 去见见老熟人、齐妃、现在应该称她为齐庶人才对。 第50章 六阿哥薨 齐妃自从被贬为庶人来到冷宫以后、过得日子跟以前完全是天差地别。睡觉都只能跟那些疯掉的嫔妃挤大通铺、内务府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凉的。 原本珠圆玉润的齐妃、如今已经变得形如枯槁、脸色蜡黄、看上去与农村老妇无异。 在冷宫这些日子里、她也逐渐想明白了。若不是皇后派绘春来唆使自己、以三阿哥当诱饵、教自己去毒害安陵容和丽嫔的龙胎。 自己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倒是皇后、撇得干干净净。还有那样的好福气、死了大阿哥以后、又能抚养六阿哥。 “年妃、你来这冷宫是为何?是想来看我如今有多落魄吗?那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齐妃看着眼前的年世兰、依旧是那样娇艳美丽、心里酸的很。 “李静言、本宫都好多年没叫你闺名了。乍然不能叫你齐妃了、真是不顺口。”年妃还是不忘记挖苦齐妃。 齐妃果然被气得脸色通红:“够了、你今日到底是为何来冷宫找我?” “喏、给你看看。这是谁的字迹?”年妃从衣服里拿出那封三阿哥亲笔写给贞嫔的情书。 “相思欲寄从何寄? 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 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 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 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齐妃拿着这封情书、默默地读了遍、随即一眼就认出、这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弘时的字吗? “年妃、我的弘时怎么会写这样的情书?他写给谁的?又为何会在你的手里?你对他做了什么?”此刻的齐妃宛如一只母豹子、竖起了浑身的毛。 “哎哟、本宫的好姐姐。三阿哥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怎么可能去害他?这封情书、是他亲笔写给贞嫔的。今日午后、他跟贞嫔在秋波庭私通。被本宫的人看到了、当场截获。人证物证俱在、只是本宫此刻还未把这事、禀报给皇上呢。”年妃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鬓边的耳环、笑意盈盈地看着齐妃。 齐妃也在后宫浸染了多年、再蠢也明白了、年妃之所以按下了这事、来找自己、肯定是来谈条件的。 “说吧、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但是你得明白、我现在不再是齐妃了、只是一个庶人、能力有限。”齐妃板着脸气鼓鼓说道。 年妃见到齐妃如此上道、媚态横生笑到:“你一定办得到。本宫知道你在浣衣局有个亲戚、与你素来交好。本宫这有一罐痘水、是前次丽嫔得了天花的时候、喝剩的。你只要将这罐痘水交给你的亲戚、吩咐她用这罐水给六阿哥洗贴身衣物。这样就可以了、以后你在冷宫的吃喝还有衣物、本宫会一力照应你。” “啊?六阿哥才刚满周岁、他若是得了天花、必死无疑啊。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恶毒了?”齐妃想到六阿哥是富察贵人生的、她生前与自己还算是交好。 “你也可以选择不做、本宫现在就拿着这封三阿哥的亲笔情书、去交给皇上。让他自己来裁夺、觊觎自己的庶母的儿子、能不能留?”年妃站起来就要走、齐妃吓得一把拉住了她。 “好妹妹、我只是那么随便一说、你怎么又生气了?你把东西留下、我即刻就去给你办好。”齐妃扯着嘴角、陪笑道。 “好、事情若是办成了、以后本宫也会照应你的三阿哥。你若是真的疼爱你的儿子、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年妃不再与齐妃多话、娉娉袅袅地步出了冷宫。 齐妃虽然脑子不聪明、但是真的爱自己的儿子。第二天就麻利地将那罐痘水交给了浣衣局的亲戚、年妃则待在自己的宫里、盯着景仁宫的动静。 第三日午后、周宁海一脸喜色地来报:“娘娘、成了。奴才听说、六阿哥也出天花了。现下景仁宫上下乱作一团、连太后都去了。” 六阿哥毕竟刚满一周岁、这次染上了天花、来势汹汹。 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就抵挡不住、去世了。景仁宫伺候的人手本来就少、这次的天花事件、皇上查了个半天、也没查出所以然来。 众人都没猜到问题是出在、六阿哥穿了痘水洗过的衣服上。 只以为是上次的天花余毒未清、为了安抚富察氏、皇上下令将六阿哥葬入富察贵人的陵墓。 母子二人、也算是团圆了。 太后听到六阿哥也没了、当场晕了过去、病了好一阵起不来床。 宜修没想到上天会对自己这么残忍、本来以为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可是六阿哥竟然也没了、她接受不了、成日哭泣不已。 哀叹自己苦命、痛恨老天的残酷、怨怪皇上的薄情。 年妃则是在宫里给自己没能出生的那个孩子、烧了纸钱:“孩子、额娘给你报仇了。乌拉那拉氏夺走了你的性命、额娘便也夺走了她的儿子的性命。希望你能早日回到额娘的腹中来、再当额娘的孩子。” 甄嬛是如今最得宠的嫔妃、渐渐地也开始期盼着有子嗣、可是一直都没消息。这一日、她传了温实初来把脉、顺便把安陵容也叫了过来。 现在安陵容的身孕已经七个月了、她是后宫里唯一一个孕妇了。为了安全起见、每两日温实初就会给她请一次平安脉。 温实初给安陵容把过脉以后、发现她一切都好。便接着给甄嬛把脉、但是他的脸色却难看起来:“小主、您的体内、有用过麝香的痕迹啊。” “怎么会、我现在期盼着有身孕、饮食穿衣都格外小心、连熏香都不用了。”甄嬛大惊失色。 安陵容听了温实初的话、心里也纳闷:“前世是自己给了她舒痕胶、里面加了麝香她才小产。可是这世自己视甄嬛为救命恩人、她又哪里沾染到了麝香呢?”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素果脸色惊呼地进来通报:“娘娘不好了、安比槐安大人下大狱了、夫人及一应家眷也被拘禁在府中了。” “怎么会这样?”安陵容听到自己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急忙起身、却感到腹部一阵剧痛…… 第51章 大义灭亲 “陵容、你不要着急、当心你自己的身子啊。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你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甄嬛顾不上自己体内有麝香的事、一把扶住了脸色苍白的安陵容。 素果搀扶着安陵容坐下、缓缓说道:“刚才奴婢收到了老夫人寄来的家书、说松阳县令蒋文庆奉旨押送西北军粮。安大人也是随军护送之一、谁知道半路遇上敌军流兵、军粮被劫走了。蒋文庆也临阵脱逃、还带走了不少银饷。皇上龙颜震怒、随即抓回蒋文庆。和安大人一起关押着、现在生死未定。老夫人信里还说、娘娘的幼弟安陵坤、强抢民女给自己当妾室。对方不从、您弟弟竟当街打死了那个民女的老父亲。那个民女家里不依、已经一纸诉状告上了衙门。现下皇上也已经知道这事了。” “本宫的幼弟?你是说安陵坤那个不中用的吗?他算本宫哪门子的幼弟?他的母亲只是本宫父亲的一个姨娘、那个姨娘之前烟花之地的妓女。不过是凭着一张狐媚的脸、勾引了本宫的爹。为了给那个妓女赎身、我爹把我娘陪嫁来的金银首饰全都变卖了。她进门不过八个月、就生下了安陵坤。是不是我安家的骨肉还不知道呢、也就只能哄哄我爹那个傻子罢了。”安陵容捏着帕子、气得捶了好几下桌子。 甄嬛很少看到安陵容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平日里看你总是那样恬淡自持、没想到你家也有这样的糟污事。等会午后皇上召我去养心殿伴驾、我一定寻个机会替你父亲求情。” “多谢莞姐姐、我心里有点乱、先回去了。”安陵容挺着一个大肚子、艰难地从榻上站起来。 甄嬛看着安陵容落寞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眉庄自掉了孩子以后、每日都闷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这会子得知安陵容家里出了事、却出门了。 安陵容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看到沈眉庄已经等了自己好一会了。 “陵容、我听说你父亲押运粮草出了事。正好事是出在济州地界上、都由我的父亲济州协领审问。我来你这之前、已经写了一封家书回去。嘱咐我父亲一定仔细审问安伯父粮草一案、务必要还他清白。至于你幼弟的事、我真的是无能无力。”沈眉庄的脸上满是急切。 “姐姐大恩、陵容无以为报。”安陵容握着眉庄的手、十分感动。 安陵容没想到这世的眉姐姐、竟直接给自己父亲写家书了。自己还未开口求她、她就已经把事情办好、心里瞬间舒畅了许多。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安比槐素来胆小。绝不敢参与劫粮草这样掉脑袋的事、只要好好审问、一定能还他清白。 倒是安陵坤这样嚣张、仗着自己进宫做了皇上的嫔妃。竟敢自称是皇上的小舅子、还强抢民女。若不是自己的母亲还要在安府居住、自己真的是懒得去管他的死活。 原本以为自己家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肯定会对自己有些不满。但是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皇上竟来了安陵容的寝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安陵容打量着皇上的脸色、看着倒也还算平静、没有暴怒。 “起来吧、你的身子不方便。到孩子出生之前、朕都免了你的请安。”皇上边说边扶起了安陵容。 安陵容脸上立刻带了笑:“皇上您来得正好、臣妾宫里煮了杏仁茶。您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倒是冷静、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难为你还有心思煮杏仁茶。”皇上喝了一口杏仁茶、咬唇玩味地睨她一眼。 安陵容神情还是淡淡地、但眼角像藏着笑:“皇上觉得这杏仁茶怎么样?” “你的手艺自然是不会差的、与从前纯元做的味道、也是不相上下的。”皇上放下了茶杯、静静地凝视她。 “皇上喝着喜欢、就是这杏仁茶的福气了。臣妾今日知道了家里的事、其实心里并不着急。因为臣妾相信、您除了是我的四郎、更是一个明君。一定会秉公办理、还臣妾家一个公道。若是连您都不能信任了、那臣妾和孩子在这深宫中、还能依靠谁呢?”安陵容眼中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皇上没想到安陵容竟真的这样信任自己、换作其他的嫔妃、知道自家出了事、一早就会跪在养心殿门口求情。 “你父亲安比槐素来胆小、朕也有所耳闻。他这件事一旦调查清楚、朕即刻就会放了他。倒是你那个幼弟、为人嚣张。竟敢做出强抢民女、还闹出了人命。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即刻就会发配他去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皇上想要试探安陵容、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弟弟求情。 安陵容踌躇了会、低声道:“臣妾这个弟弟、并非与我是一母同胞。他的生母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进了我家门不过八个月、就生下了他。也就是臣妾的父亲看不清、一直宠着这个便宜儿子罢了。臣妾现在既已进宫、就是皇上的人了。臣妾满心里只有皇上、只会为皇上考虑打算。您想怎么处置安陵坤、臣妾都没有意见。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更不该有例外。” “你倒是个大义灭亲的奇女子、也只有你才不会让朕为难。”皇上眸光深幽、笑意分明。 粮草被劫一案、经由济州协领沈自山的审理、确认了安比槐是无辜的。 遂安比槐无罪释放、他的儿子安陵坤公然强抢民女、还闹出人命。 皇上下令、念其还未成年、留他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就发配到宁古塔去服苦役、并给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回京。 安府的其他人都解除封禁、还准许安陵容的母亲林氏、下个月就入宫来陪伴安陵容生产。 “这个安陵容、还真是厉害。家里出了那样的丑事、又有那样不中用的父亲和弟弟。皇上竟一点没迁怒与她、还准许她母亲进宫陪伴她生产。本宫从前怀孕的时候、皇上都没下令让我母亲进宫陪我生产?”年妃心里认定了皇上偏心安陵容、气得又在翊坤宫摔东西。 贞嫔因为有那样大的一个把柄落在了年妃手里、现下只得成为年妃的人、每日都来翊坤宫陪她说话、听她训示。 “娘娘、臣妾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宫休息。”贞嫔没闻惯欢宜香的味道、现在被熏得头昏脑涨。 年妃骂了半天、现在也累了、她脸色阴沉地看着贞嫔:“那你回去吧。记住本宫的话、从现在起不许再和三阿哥有任何来往。若是再有下次、本宫也保不住你。” 贞嫔现在哪里还敢再和那个大清巨人有所来往、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你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也不知道年妃宫里熏的什么香、本宫闻着只觉得呛人。”贞嫔吩咐侍女陪自己去御花园。 却在这、再次遇到了三阿哥…… 第52章 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三阿哥 三阿哥自那日和贞嫔在秋波亭以后、他已经十几日未曾再见过贞嫔了。 初经人事的他整日思念着贞嫔、又不敢去她宫里找她、只得每天在御花园还有宫道上乱逛、想着能不能碰到她。 没想到今天竟真的再次见到她了、三阿哥没顾上御花园人多眼杂。直接走上前握住了贞嫔的手:“贞儿、我们不是说好每两日就在秋波亭相会的吗?” 贞嫔害怕被其他人看到、连忙甩开了三阿哥的手就要走:“弘时、你不要再胡说了。若是皇上知道你这样、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三阿哥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心上人、哪里肯放手。他一个箭步冲到贞嫔前面、抱住了她:“贞儿、你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之前在一起、不是都很开心吗?我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皇阿玛他老了、我是他的长子、将来我继承了大位。我就封你为皇后、就像唐高宗和武媚娘一样。他不也是娶了父皇的妃子吗?” “弘时、这里是御花园。人多眼杂、你自己不想活了、难道就要拉着我一起去死吗?我们之间的事、你就当做梦一场、都忘了吧。你好好念你的书、我好好当我的贞嫔。”贞嫔此刻才发觉到、三阿哥是个榆木脑袋、笨的很。 自己之前当真是寂寞晕了头、就看上他那俊朗的外表、才惹出了后面这么多的祸事。 弘时这些日子见不到贞嫔、每日食不下咽、就连梦里都是贞嫔的影子。他此刻听着贞嫔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已经是泣不成声:“你究竟是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觊觎你的庶母、已经是大错特错。三阿哥、你太糊涂了。”安陵容从御花园旁边的小道走出来。 贞嫔看到安陵容突然出现、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突然就听不到了声音、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罢了、看来自己和三阿哥的事是瞒不住了。好不容易年妃梅答应她们愿意放自己一马、却没想到、今日在御花园被三阿哥当场揭穿。 谦嫔是怎么样的人?她可太知道了、前几日才刚刚大义灭亲把自己的亲弟弟都发配到了宁古塔服苦役。 还是不要去求她了、是天意如此。 贞嫔认命地一句话也没说、跟三阿哥一起、被安陵容带到了养心殿。 果不其然、皇上听到了自己的嫔妃和儿子的风流韵事、勃然大怒。 此时的三阿哥安静地跪在地上、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只是喊了一句“皇阿玛”、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皇上走到他的面前、扬起手“啪”、“啪”就是两巴掌、三阿哥的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的指印、唇边也泛起点点鲜红。 “这两个耳光、一个打你敢觊觎皇阿玛的女人、一个打你敢觊觎天子的女人。”皇上的双目渐渐赤红、阴鸷目色渗着寒意。 三阿哥捂着自己红肿的脸、痛哭说道:“都是儿臣的错、求皇阿玛宽恕。” “朕当然会宽恕你、不仅是因为你是朕的长子、更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不能丢皇家的颜面。”皇上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狂怒、一字一顿道。 “是、儿臣知错了。”三阿哥跪下连连磕头。 “你知错?你的这个错、会有人替你背起来。朕会处死贞嫔。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朕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不保全你。”皇上的黑眸腾的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 三阿哥听到皇阿玛要处死贞嫔、急得扯住他的衣角:“皇阿玛、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先喜欢上了贞儿、给她写了情书。她才会被儿臣引诱犯错、求皇阿玛饶了她吧。” “弘时、你不必为了我向你的皇阿玛求情。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妃子。即便我从进宫到现在、只伺候过他两回。我也注定是他的人、他可以三宫六院。今天宿在这个妃子这、明天宿在那个常在那。而我、再怎么长夜漫漫、清冷寂寞也无人与我作伴。我只能摸着我宫里冰凉的砖石、度过那漫漫长夜。与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你让我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快乐、你是一个好男孩。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肯定能在一起过着愉快的日子。但是很不幸、你是他的儿子、我是他的妃子。”贞嫔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 皇上疾步走到贞嫔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贱妇、你竟敢勾引朕的儿子。还敢这样振振有词、自你进宫、朕哪里亏待过你?” “皇上所谓的没有亏待过臣妾、指的是什么?是赏赐给我的蜀锦?珠宝?月影纱?还是指我嫔位的位份?这些东西、对臣妾来说、都是俗物。臣妾要的、不过就是一心人。一个心里只有我的男子、身体也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男子。你根本做不到这些、但是弘时做到了、所以我才会和他在一起。你自己有那么多女人、凭什么要求我为了你守身如玉?我又不需要贞节牌坊。”贞嫔仿佛是杀疯了、一股闹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安陵容站在一边默默地听着贞嫔的话、甚至想给她拍手叫好。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自己想说而不敢说的。 “放肆、你竟敢如此狂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人。把这个贱妇拉下去、赐白绫。”皇上气得拿起桌上的玉石摆件、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贞嫔被拉下去赐白绫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春花般明媚的笑容:“总算可以离开紫禁城这个鬼地方了、下辈子我再也不来了。” 三阿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贞嫔被处死、却无能为力救不了他、只能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弘时、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伦纲纪。即日起禁足于长春宫、非召不得出。”皇上说完这些话、似乎是疲倦极了。 没有再看三阿哥一眼、径直离开了养心殿。 原本六阿哥殁了以后、宜修想着还有三阿哥。正准备振作起来、好好游说太后、将三阿哥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样自己就有了一个现成的儿子抚养。 可是今日却传来了三阿哥觊觎庶母、被皇上狠狠训斥被禁足的消息。 气得宜修砸了手里的砚台、跌坐在皇后宝座上痛哭:“不中用、皇上素来狠心。三阿哥闹了觊觎庶母这一出、是绝了登基的指望了。好个安陵容、处处要和本宫作对。皇上儿子本就稀少、四阿哥弘历是贱婢所生。五阿哥弘昼病弱、现在连三阿哥也不中用了。既如此、本宫只能指望她肚子里的七阿哥了。” “可是娘娘、谦嫔活得好好的呀。她素来谨慎、即便是生产、也未必一定会出事呀。”绘春看着皇后这疯魔的样子、心里很害怕。 宜修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都不要紧、就好像富察贵人死了那样。只要安陵容在生产的时候死了、本宫就能抚养她的七阿哥。只要本宫还是皇后、只要本宫能当上太后、谁的孩子都不要紧……” 第53章 沈眉庄移情别恋 咸福宫内、安陵容与沈眉庄同坐在榻上。一起吃着小厨房新做的藕粉桂花糖糕和莲叶羹、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空气中四下飞舞的灰尘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安陵容瞧着今日的沈眉庄、脸色白皙、嘴唇红润、一看就是已经身子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 “妹妹瞧着姐姐、近几日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人也变得比前段时日爱笑了、看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安陵容温声道。 沈眉庄听了这话、唇角挽了个笑:“天天喝那么些苦药、把脸都喝红了。即便是身子不好、看着脸色也红润。” “眉姐姐、我听说你近来、总是推脱着不与皇上亲近。昨日他来你宫里、你还借口身子不适、把他推到了欣贵人那。在这宫里、若是没有皇上的恩宠、会活得连奴才都不如。为了前程计、你不能这样一直避宠啊。”安陵容的目光与沈眉庄对上、低声细语地说道。 沈眉庄看向陵容、温和又平静地说道:“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有你和嬛儿时常来陪着我说话。何必去巴望皇上的恩宠、我与他的情分本来就浅。我被诬陷假孕、被人陷害落胎的时候、他都不闻不问、也不为我出头。还一昧地指责我不识大体、我便更可以知道他的凉薄和不可依靠。即便像现在他对我可有可无、我也不十分在意。” 安陵容微微一怔:“眉姐姐、我知道你对皇上失望。但是在这宫里、还得寻个依靠才是。你出身高贵、在选秀的时候太后就一眼相中了你。妹妹觉得、你既然眼下不愿意去讨好皇上、刻意疏远他。不如你有空的时候、就多去寿康宫陪伴太后吧。这样万一日后有什么事、太后也能庇佑你一二。” “好妹妹、难为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在为我着想、我经历了这次落胎的事以后、很多事都看开了。没有宠爱就没有吧、没有孩子也罢了。只可惜我前些时日一碗不落地喝着你给我的那个助孕药、还要想着法的把皇上请到我宫里来、当真是累得慌。”沈眉庄想到从自己腹中落下的那个孩子、面色变得凝重。 安陵容正想再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采月进来了:“小主、温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快请。”沈眉庄的神色不经意地舒展、眉目含笑。 温实初穿着太医的官服、拎着药箱、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给两人请安:“微臣给谦嫔娘娘请安、给惠贵人请安。” 安陵容以前从未细细看过温实初的长相、今日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才发现他长着一双特别标准的葡萄眼、睫毛纤长浓密。 眼黑大于眼白、眼睛纯澈黑亮、和宝石一样在闪烁着光芒。笑起来的时候会变成弯弯的月牙、十分迷人。 再加上宽肩窄腰大长腿、白嫩嫩帅气的脸、当真是翩翩少年郎。 安陵容前世就看出了他与沈眉庄两人之间暗暗流动的情愫、若不是她故意从中作梗、或许他们前世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毕竟前世是甄嬛当了太后、肯定会成全他们的。 温实初如往常一样、给沈眉庄的手腕上搭了块帕子、就开始把脉:“小主、你的脉象虚浮、虚火旺盛。这几日肯定是饮食不调、睡不安稳。你怎么不早些叫采月来请微臣?” “无妨、我只是有些想家想额娘罢了。想到了宫里那些坏了良心的人、我却又不能拿她们怎么样、才有些郁郁伤怀罢了。我的身子没事、你看着开个方子也就是了。”沈眉庄抬眸看了温实初一眼、冲他莞尔一笑道。 温实初面上闪过一丝不忍、眉头微皱道:“就算小主您不当自己是千金贵体、那微臣也放心不下呀。您素来胃寒、若再因饮食不调而伤了脾胃、岂不是亏了身子吗?” “幸好也只是我多思烦乱、不思饮食。若是嬛儿、你必定担心了。”沈眉庄想到温实初与甄嬛青梅竹马的情意、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都是血肉之躯、莞贵人身子不适、微臣自然担心。难道你身子不适、微臣就不担心了吗?”温实初抬头看向沈眉庄、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安陵容在旁边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里感慨:你们两真是没把我当外人。 温实初担心沈眉庄的身子、把完脉就亲自去给她煎药了。 沈眉庄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眼里满是依恋和不舍。 此时此刻的翊坤宫内、年妃正在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年妃年氏 笃生令族 持躬端肃 朕承皇太后慈谕 册为贵妃 复封号华 钦此。”苏培盛宣读完圣旨以后、年世兰欢天喜地的谢恩接旨了。 华妃看着专属于自己贵妃的宝印宝册、媚态横生地笑了:“本宫真是有个好哥哥呀、为着哥哥西北之战大捷。皇上要封赏年家上下、所以不仅复了本宫的封号、还晋了本宫贵妃之位。当真是痛快、甄嬛安陵容那几个贱婢、家里没有军功。只得成日里狐媚皇上、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得到妃位。还是本宫好、有这么一位骁勇善战的哥哥、帮本宫铺平了在后宫的道路。” “贵妃娘娘说的是、在这六宫之中、又有谁比得上您呢?”曹琴默看着华妃没有一子半女、仅凭着家里的军功、就位至贵妃。 她的心里羡慕得发酸、只恨自己家道中落、即便九死一生生下了公主、也不过是个小小贵人。 “好了、今日本宫高兴。晚上你把温宜送到本宫这来、皇上要来用晚膳、看到公主他肯定会高兴的。”华妃轻笑着抚摸着自己鬓边的点翠、眼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 曹琴默真是恨极了华妃几次三番地拿自己的温宜邀宠、前次她也是把公主抱到了翊坤宫。 皇上在的时候、她对公主百般爱护。后来中途皇上离开翊坤宫、去了碎玉轩看甄嬛。 华妃气得大半夜在宫里摔盆跌碗、硬是把熟睡的温宜从梦中吓醒、吓得她发了足足三天的高热。 曹琴默真希望华妃能再次有孕、生下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也好不再折磨她的温宜。 只是谈何容易啊?自她前次被松子扑倒落胎到现在、也快两年了、身孕竟再无一点消息…… 第54章 生孩子不挑时候怪谁 年羹尧西北之战大捷以后、皇上对他大加赞赏。给了年羹尧一等公世职、华妃父亲本就是一等公、皇上又再加太傅衔给他。 不仅如此、还封华妃母亲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年羹尧的一等男世职由他的儿子年富承袭,这样的家门荣耀、羡煞了宫里的很多姐妹。 原本后宫里是甄嬛和华妃平分春色、但是近来后宫似乎成了华妃一人的天下了。 每到晚上翻牌子的时候、华妃总会提前派周宁海去养心殿邀请皇上来用膳。 即便是皇上拒绝了、已经躺在了其他嫔妃的寝殿里。华妃也会找不同的由头、不是心口不适就是头风发作、或者是做噩梦了。 变着法的派颂芝去各宫、把皇上请回翊坤宫。 甄嬛对此倒是很是伤怀、她现下是把皇上当夫君看待的、所以很是介意华妃这样独占着皇上。 沈眉庄现在心里大概是没有了皇上这个人了、他不来自己宫里、她反倒乐得清静。 安陵容的身孕已经快九个月了、整个人也浮肿了一圈、看着很是憔悴。 特别是她那两条腿、就像绑了两块大石头似的、每迈一步都像有千百斤重。 温实初说大概再过半个月左右、才是她的产期。所以安陵容倒也不慌乱、每日照常吃饭睡觉、静静地等着临产的那天。 晚上掌灯时分的时候、素果表情不忿走进来告诉安陵容:“娘娘、皇上今晚又去了翊坤宫。您这么辛苦地怀着他的孩子、他也不来看看您、奴婢真是心疼您。” “好了、这样的话你在我们自己宫里说说便算了。可不能到外面胡说呀、你去把我那个没绣完的肚兜拿来、我再绣几针。”安陵容心里巴不得皇上不要来、他来了自己还得分半张床给他睡、当真是挤得慌。 素果把那个肚兜拿来递给安陵容以后、便出去安置她的母亲林氏了、帮她整理包袱。 林氏今日才正式入宫、一辈子没进过紫禁城、战战兢兢地躲在碎玉轩的偏殿、不敢轻易走动。 那个肚兜绣到一半的时候、丝线没了、安陵容想再去柜子里拿一点。从榻上站起来的时候、却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大大的肚子瞬间就撞到了桌脚、瞬间腹部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安陵容想要试着站直、坐回榻上去、却痛得直不起身来、只得喊着门外的人:“来人啊、快来人。” 宝鹃一直都不被允许近身伺候、只得站在殿外。此时的她听到了主子的呼喊、急忙跑进来扶住了安陵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此刻的安陵容被腹中的剧痛裹挟着、寒冬腊月额头上竟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她极力忍住剧痛吩咐道:“快去太医院、请太医。再把本宫请的那两个产婆给叫来、快……” 宝鹃眼见安陵容吩咐自己干这样重要的事、心下得意、马上就跑出了碎玉轩。 只是她先去的不是太医院、而是景仁宫、她被皇后安排在安陵容身边待了这么久、终于轮到她可以出力的时候了。 碎玉轩里的安陵容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太医和产婆的身影、心下明白只怕这个宝鹃靠不住、只得另外派了小宫女佩儿去太医院。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佩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带着哭腔道:“娘娘、宫中轮值的太医都不在。除了侍奉太后的两个太医、那是随侍太后的断不能惊动。其余的都被年大将军接走了、说是年大将军的夫人得了急病。就把太医都召唤走了、服侍在年大将军夫人的床边。现下宫里找不到太医来为娘娘接生啊。” “混账、生孩子是天大的事。怎么能没有太医?”素果看着躺在床上、因为剧痛而满头大汗的主子、心急如焚。 “娘娘、您吩咐住在后院的那两个产婆、奴才去请。发现她们被打晕了、看着伤势不轻啊。现下怕是没法接生啊。”小山子脸色苍白的回话。 “佩儿、你好好照顾娘娘、小山子、你去莞贵人那、告诉她我们娘娘要生了。请她来照看一下、我去翊坤宫请皇上、召回太医。”素果知道眼下娘娘能依靠的、唯有自己了、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素果一路快跑跑到翊坤宫、拼命敲着宫门:“快开门啊、有没有人啊。我们娘娘要生了、还请皇上帮忙宣太医啊。” 翊坤宫的门过了好一会才打开、颂芝满脸不耐烦地瞥了素果一眼:“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素果妹妹呀、您来得不巧。我们娘娘和皇上刚刚睡下了、我可不敢去惊扰皇上休息。还是请你们谦嫔娘娘忍一晚上吧、明天早上太医就会回宫了。” 颂芝边说着、就打算关宫门。素果急忙挡住她、拉着她的手求情道:“颂芝姐姐、生孩子这事哪能忍?求求您行个好、去通报皇上、把太医召回来、再找两个产婆来。这个事是等不了的呀……”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只有一条命。我是万万不敢去吵醒皇上的、要我说呀、这就是谦嫔娘娘的不是了。早不生孩子、晚不生孩子、偏偏选在今夜、太医都不在宫里的时候生孩子、啧啧啧……自己生孩子不挑时候、能怪谁呀?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到谦嫔身边守着她吧。她若真的是福大命大、即便是没有太医和产婆接生、自己也能生下孩子的。若是不成、就是她自己福薄命舛啦!”颂芝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 眼看着翊坤宫的大门再次被关上、素果心里凉了一片。她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碎玉轩、甄嬛此刻已经守在安陵容身边了。 “素果、怎么样?没有见到皇上吗?”甄嬛走上前来、脸色急切地问道。 得知素果被颂芝奚落了好一顿、根本没见到皇上的时候、甄嬛忧心忡忡地跌坐在凳子上。 “小主、奴婢听说今夜果郡王进宫了、就住在凝晖堂。听闻他素来没有架子、为人仁义。眼下也是没有其他法子了、不如我们去求一下果郡王。”瑾汐看着甄嬛如此焦急、给她出了个主意。 甄嬛听了瑾汐的话、立马起身:“瑾汐、我们现在就去凝晖堂、去求果郡王帮忙。” “莞姐姐、万万不可。你是后宫嫔妃、果郡王虽是皇上的亲弟弟、到底是外男。现在已是夜深、你这样贸然前去求见果郡王、于你清誉有损啊。”安陵容尽管痛得快晕过去了、还是出言阻止甄嬛。 甄嬛的目光明明灭灭、仿佛千言万语都汇聚在如幼兽一般的清澈双眸中:“陵容、你现在生孩子命在旦夕。若是再找不到太医和产婆、只怕你和孩子都有性命之忧。与你们的安危相比、我的清誉又算得了什么?你安心在这等我、你既喊我一声姐姐、我必定会找到人来救你。” 甄嬛说完这些话、毅然地走出寝殿往凝晖堂走去。安陵容看着甄嬛那决绝的背影、眼睛瞬间涌上了一层水雾:姐姐……我与我腹中的孩子、只能尽数托付于你了。 第55章 生产(一) 宝鹃知道安陵容马上就要生了、第一时间就跑到了景仁宫禀报皇后宜修。 宜修自从六阿哥殁了以后、就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了安陵容的肚子上。 她听了宝鹃的话后、即刻就把事先找好的两个产婆叫出来、吩咐她们跟着宝鹃回碎玉轩去给安陵容接生。 “记住、你们两个是太后为了谦嫔生产、事先安排好的产婆。但是后来听说她自己找好了产婆、你们就没有事先去拜见她。只是住在寿康宫后面的偏殿里、以备不时之需。今晚听到了素果去翊坤宫求见皇上不得、所以才自告奋勇地跑出来为她接生的。若是事情败露、就一口咬定是受华贵妃指使的、明白吗?”宜修的双眼瞪得极大、显得亮闪闪的、眼睛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之情。 “是、奴婢明白、必会让娘娘得偿所愿。”那两个产婆麻利地点头称是、随即就跟着宝鹃往碎玉轩跑。 宝鹃带着两个产婆回到碎玉轩的时候、安陵容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了。湿漉漉地头发胡乱地黏在额头上、下身的血污弄脏了她的裤子。她的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与极致的痛苦。 素果看到宝鹃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产婆、激动地一把拉住了她:“宝鹃、你去哪里了?娘娘不是叫你去太医院找太医吗?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 宝鹃故作着急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素果妹妹、我刚才去太医院找了、一个太医都没有。想要去寿康宫求见太后、却被看门的侍卫赶出来了。他们说太后身子不适、早就睡下了。若是再敢吵闹、即刻就把我拖到安静的地方乱棍打死。我正急得没法的时候、竹息姑姑领着这两个产婆出来了。说是知道我们娘娘要生产了、特意给备着的。这不、我立刻带她们回来给娘娘接生来了。” “行了、两位嬷嬷、你们快请吧。快看看我们娘娘如何了。”素果连忙拉开帘子、把她们带到了安陵容床边。 那两个产婆对视了一眼、就一左一右开始给安陵容接生:“娘娘、您别怕、越怕越难生。你们其他几个小宫女、都出去吧。这交给我们就行、你们去准备剪子、和热水。娘娘您现在就深呼吸、用力吧。” 安陵容虽然活了两辈子了、这生孩子却是头一遭。两个产婆拼命地叫她用力、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孩子却始终都没有出来。 她感觉下身肿胀酸痛异常、似乎马上就要裂开了。 “陵容、我来看你了。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我竟现在才知道。”沈眉庄这个时候进来了、径直走到了她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安陵容刚才一直都强忍着不想哭、此时看到眉庄像亲姐姐一样陪在自己身边。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自眼角滑落:“眉姐姐、我觉得我好惨。生孩子的时候、居然连太医和产婆都找不到。这是不是天意、我和孩子是不是会活不下来?” “别胡说、嬛儿不是去求见果郡王了吗?我相信果郡王一定会把太医召回来的、我刚才来的时候去看了一下你的母亲。她已经睡下了、我想着她素来胆小、就没有惊动她。等你的孩子出生了、再抱给她看便是了。”沈眉庄细心地给陵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握着她的手给她加油。 那边甄嬛来到凝晖堂、急赤白脸的求见果郡王、言简意赅地描述了自己的困境。 果郡王是个热心的、看着甄嬛着急的样子、连忙吩咐人去年羹尧府里、唤回太医温实初。 同时带着甄嬛前往翊坤宫、求见皇上。 颂芝在寝殿外面值夜、听到翊坤宫的大门又被拍响了、心下极其不耐烦。 她以为是碎玉轩安陵容的侍女又来了、打开了大门脱口而出就开骂道:“有完没完?本姑娘说了、自己生孩子不挑时候、怨不得旁人。你一直来这吵闹又有什么用?” “哦、这位姑姑好大的口气。不知本王现下能否求见皇兄呢?还是姑姑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果郡王静静地望着颂芝、眸色深沉近墨、里面似乎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颂芝原本值夜困意浓重、此刻发现眼前站的是果郡王、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果郡王恕罪、奴婢罪该万死。竟出言顶撞了果郡王、请王爷进来稍坐片刻、奴婢这就去通报皇上。” 看着颂芝急匆匆进去禀报的身影、果郡王转头看着甄嬛、对她轻轻一笑:“莞贵人、你随我一起进去等候皇兄吧。你放心、本王亲自派人去年府请太医。他们不敢不放人、谦嫔和她的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多谢。王爷今日的恩德、甄嬛铭记于心。若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帮忙。”甄嬛也不知道是为何、明明才见果郡王第二次、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觉得心安。 皇上在睡梦中被苏培盛叫醒、得知安陵容要生了、宫中竟无一个太医、连碎玉轩内的产婆都被打晕了。 他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了帮自己穿鞋的华妃:“苏培盛说谦嫔已经发作了好一会、你们为何现在才通知朕?” “皇上恕罪、是奴婢想着您日理万机实在是辛苦。眼见您和娘娘已经睡下了、谦嫔娘娘身边的素果刚才来求见过您。被奴婢挡回去了、奴婢想着谦嫔娘娘是初次生产、腹中的孩儿总不会立时三刻地就落地。就想着天亮再禀报您、这才没有及时告诉您……”颂芝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皇上气得站起来一脚踹倒了颂芝:“好啊、华贵妃、你看看这就是你宫里的好奴才。嫔妃生产是多么重要的事、没有太医、她竟敢推三阻四地不告诉朕。颂芝、若是谦嫔和腹中的孩子有任何差池、朕就把你五马分尸。” 皇上没顾上和华妃交代一句话、扭头就跟着果郡王还有甄嬛急匆匆地往碎玉轩赶。 华妃看到皇上如此情急的模样、咬着唇恨恨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怨本宫吗?哥哥把太医都叫走、也是无意的。都怪安陵容那个贱人、早不生孩子、晚不生孩子。偏偏今晚生孩子、这不是明摆着与本宫作对吗?” 周宁海看着华妃那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今夜之事虽然大将军是无心的。到底宫里现在只有谦嫔一个孕妇了、她的身孕自然是宫里的头等大事。再加上刚才颂芝刻意没禀报她宫里人来求救的事、眼下我们翊坤宫确实是有不少错处。您还是跟着皇上去碎玉轩看看、谦嫔生产情况如何吧。否则、奴才怕皇上心里有疙瘩、再冷落了您。” “哼、那本宫就去看看、那个贱人到底能不能顺利生下一个阿哥。”华妃气鼓鼓地坐上了辇轿、去往碎玉轩…… 第56章 生产(二) 华妃是最后一个到碎玉轩的、她走进去的时候、皇上、果郡王、以及甄嬛都坐在了碎玉轩的正殿里。 他们三人皆脸色凝重、尤其是甄嬛、她瞧着华妃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放射着仇恨的光芒。 温实初已经被果郡王府的人带回了碎玉轩、此刻正守在安陵容寝殿的外间煎药。 安陵容的寝殿原本折了很多红梅插瓶、屋子里一时都弥漫着淡淡的梅花清香。但是此刻、殿内的梅花清香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娘娘、用力呀。”两个产婆极力的在鼓励安陵容用力、可是那孩子却像故意与她作对似的、用力了大半天、连个头顶都没露出来。 眼看着安陵容痛得神思倦态、再无力气多说一句话、两个产婆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产婆掏出了浸了蒙汗药的帕子、假装给她擦汗、不停地用帕子按压着她的口鼻。 另一个产婆则故作惊讶地喊道:“怪不得大半天都没生下来、娘娘的胎位横过去了。现在孩子的腰卡在最下面、自然是出不来的。让奴婢来帮娘娘正一正胎位、说不定就能生下来了。” 安陵容原本就累得筋疲力尽、再加上吸入了帕子上的蒙汗药、整个人此刻就像晕过去了一般、全然不知周遭发生了什么事。 沈眉庄没生过孩子、只能看着那个产婆用自己粗糙的双手、用力地按压着安陵容的肚子、每按一下、她身下就溢出一汩汩鲜血。 她当即就觉得不对劲、一把握住了那个产婆的手:“你在做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帮谦嫔正胎位、怎么你的手每压一下她的肚子、她下身就流这么多血?刚才她明明清醒的与我说话、现下却迷糊的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主、您没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道、正胎位就是这样的。奴婢也是为了救谦嫔娘娘母子、不得已而为之呀。”产婆嘴上敷衍着眉庄、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沈眉庄越看越心慌、一把推开了产婆、冲着外间大喊:“温太医、你快进来看看。我觉得谦嫔这状况不对劲、怎么血越流越多了?” 温实初听到眉庄惊慌的声音、急忙冲到里间去给安陵容把脉、这才发现她被蒙汗药给迷晕了。因为产婆用力按压了肚子、有血崩之势。 由于失血过多、使不上力。孩子的头一直出不来、即将有窒息的危险。 “皇上、里面负责给谦嫔娘娘接生的两个产婆。大有问题、先是用浸了蒙汗药的帕子、迷晕了娘娘。让她迷迷糊糊地使不上力、另一个产婆则用双手胡乱地按压娘娘的肚子。导致娘娘现在有血崩之势啊、微臣惶恐、娘娘和腹中胎儿、恐怕只能保全一个。不知道皇上是保全娘娘、还是保全龙胎啊?”温实初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给皇上回话。 皇上听到安陵容和孩子只能二选一、思绪瞬间回到了纯元难产的那个夜晚。当时府医也让他二选一、他选了纯元、她却和孩子一起离开了自己。 看着皇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甄嬛急得拉着皇上的袖子、低声唤他:“皇上、安妹妹与腹中胎儿命在旦夕。您可得快点做个决断呀?” “那就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皇上想到自己登基以后、只出生了六阿哥一个儿子。他却因为一场天花殁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安陵容的儿子了。 “只是眼下、没有产婆了。那两个产婆是宝鹃带回来的、说是太后给安妹妹生产备着的。我瞧她们敢这样使坏、想必绝不是太后准备的人。安妹妹自己准备的产婆被人打晕了、现在还未清醒。这可如何了得呀?”甄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殿中来回踱步。 一直一言不发的果郡王突然开口道:“皇兄、臣弟刚才来碎玉轩的时候、有个李嬷嬷跟着我一起来了。现下就在殿外候着、她是臣弟的奶娘。也懂接生的事、不如让她进来一试。” “快请、务必要保住朕的孩子。”皇上用力地甩了甩手中的绿珠链、心里七零八落。 李嬷嬷跟着温太医一起进里间去给安陵容接生、华妃坐了半响、只觉得无趣:“皇上、现在已经二更天了。您饿不饿、不如跟臣妾回宫去用一些宵夜吧。今晚臣妾宫里炖了东阿阿胶桂圆羹、想来现在吃正好。有莞贵人在这守着、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您的。” “华贵妃、朕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谦嫔。却不想你是如此没心肝、她正在里面生孩子。你却要朕随你回宫去用宵夜、今夜之事原本不会糟到如此地步。是你宫里的宫女、知情不报。害得谦嫔平白多受了好一会苦楚、这件事朕还未跟你算账。”皇上眼底透出的冷漠、如同冻结的湖水、让华妃心生寒意。 华妃没想到自己对皇上的关心、反而换来了他的训斥、当即意有所指道:“今夜之事颂芝知情不报固然有错、但是莞贵人是后宫嫔妃。深夜只身去找果郡王求助、于理不合吧。知道的会说她为了救好姐妹、连自己的清誉都顾不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对果郡王别有用心、这才深夜前去凝晖堂的。皇上、你可要好好惩罚莞贵人。” “贵妃娘娘何出此言、谦嫔娘娘的侍女来您宫里求见皇上不得。反被您的侍女讥讽、说她生孩子不挑时候。太后卧病不能惊动、莞贵人走投无路才来求助本王。本王是皇兄的亲弟弟、知道深夜见后宫嫔妃于理不合。但是本王不忍见皇兄龙裔有损、这才会帮莞贵人。假若真的因娘娘所言而获罪、本王也心甘情愿。”果郡王素来好性子、此刻却也被华妃颠倒黑白的话、气得脸色发青。 华妃刚想开口辩解的时候、寝殿里面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素果一脸欣喜地出来禀报:“恭喜皇上、娘娘产下了一个小阿哥。现下他们母子平安。” “太好了、安妹妹终于生了。”甄嬛喜不自胜、还特意瞥了华妃一眼、眉宇间还带着点狡黠的得意。 皇上刚想起身进去看安陵容母子的时候、里头却又传来了眉庄的惊呼:“安妹妹、你别吓我呀。你醒醒、你当额娘了呀……” 第57章 狗咬狗一嘴毛 甄嬛听到眉庄的惊呼、猜到陵容可能情况又不好了、拔腿就往里间冲:“陵容如何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皇上紧随其后地跟在甄嬛后面、进了里间的寝殿、果郡王是外男、不方便入内、只能站在正殿里。 华妃则是嫌弃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特意用帕子遮住了口鼻、才缓缓走进去。 “谦嫔娘娘血崩了。”温实初有些惊诧地楞在那、随即吩咐自己的徒弟卫临备药:“卫临、谦嫔一向体质温厚。她是刚才被那个产婆用外力强行按压了宫口、才导致气血逆转、所以血崩。快给她用山参吊住精神、再服升举大补汤。” “好、我这就去。”卫临急匆匆地下去备药。 温实初则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放在火上烤过以后、就朝安陵容的人中扎了下去:“你们快些喊她、看她能不能听见。” 华妃看到那根粗粗的针径直扎入了安陵容的人中、只觉得自己的人中也在隐隐作痛。可是这么粗的银针扎下去、她竟没有醒过来。 沈眉庄紧紧地握着安陵容的手、近乎失神地呢喃道:“陵容、你快点醒过来呀。你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你还一眼都没瞧过他呢。” 卫临端来了备好的药、素果连忙上前扶起了昏迷的安陵容、然后一勺一勺地喂她下去。 可惜昏迷中的人、是喂不进药的。喂了一碗药、有半碗都从她的嘴边又流出来了。 华妃看着昏迷不醒的安陵容、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保佑、就把安陵容这个贱人给收了去吧。她跟本宫作对了这么些时日、也够了。 皇上站在一边看着襁褓里刚出生的七阿哥、先是笑了、而后就哭了:“苏培盛、传朕旨意、即刻晋谦嫔为谦妃、晓谕六宫。” 安陵容自己此刻正走在一片迷雾森林里、灰白的云遮天蔽日、雾气纠缠着枯树。她不知身处何处、左顾右盼神色慌张、脚步虚浮的往前走了几步。 又立马停住、回头看着树上竟长着好多张人脸、有宜修的、华妃的、瓜尔佳文鸳的……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恶毒、异口同声地说着同一句话:“安陵容、你去死吧、你不配成为皇子的生母。你这样卑微的家世、难道也要与我们争夺宠幸吗?” 安陵容气愤地想捡起地上的石头去砸她们、让她们闭嘴。耳边却传来了自己儿子哇哇大哭的哭声、她顺着声音一直往前走、却不小心掉入了一个深坑:“啊……”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泪痕地眉庄与甄嬛、眼睛红红的皇上、以及满脸不敢相信的华妃。 “太好了、容儿。你活了下来、刚才温太医说你血崩。朕吓坏了、总算你福大命大、活了过来。”皇上此刻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他就像一个平常老百姓家的丈夫一样、满脸关切的看着她。 安陵容伸手握住了皇上的手:“臣妾没事、臣妾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长大、还要陪伴着皇上、臣妾怎么舍得离开你们呢?” “没事就好、你今晚可把眉姐姐吓得魂飞魄散了。”甄嬛此刻脸上挂着泪、眼睛里却在笑、眼里满满地都是感动。 沈眉庄看到安陵容没事、恢复了自己一贯的端庄持重。她擦干了眼泪、面色愤然道:“皇上、今夜安妹妹生产一事、整个过程危机四伏。臣妾恳请皇上严审那两个产婆还有宝鹃、看她们到底是奉谁的命令、竟敢如此替嫔妃接生。” 在确认了安陵容安全以后、众人回到了正殿审问那两个产婆。宝鹃也被按在了地上、皇上看着地上跪着的这三人、表情极其厌恶:“宝鹃、你是奉谁的命令?从哪领来的这两个产婆?你若是不从实招来、朕即刻就砍了你的头。” 宝鹃心里想着皇后给自家置办的大宅子、以及那三千两的银票。这是她在宫里当宫女、一辈子都挣不到的东西。 当下心里一横、抬头直视着华妃、正义凛然道:“回皇上、奴婢是奉华贵妃娘娘的命令。这两个产婆也是她找来的人、她前脚故意安排颂芝赶走素果、造成她不管谦嫔生产的假象。实则是背地里安插了人手来给娘娘接生、我们碎玉轩里原本安排好的两个产婆、也是奴婢去打晕的。华贵妃娘娘说、务必要让谦嫔母子俱亡。” “胡说、你这个贱婢。本宫何曾认识过你?更别提吩咐你做这种事?你竟敢这样攀诬本宫?”华妃气急败坏地冲到宝鹃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甄嬛冷眼看着宝鹃和华妃在那互相拉扯、冷不丁开口道:“贵妃娘娘不喜安妹妹、众人皆知。您去年为了置安妹妹于死地、曾赠与她一条万字福寿棉被。安妹妹盖了一段时日、竟失血过多。后来无意间发现、那个被子里面缝了好多条吸血的蚂蟥、这事您还记得吗?”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皇上不知道这事、盯着华妃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宝鹃即刻见缝插针道:“那些吸血的蚂蟥也就算了、我家娘娘刚入宫的时候。还曾在御花园、差点被一条黑色的蝮蛇咬到。这事不也是您做的吗?” 华妃闻言整个人忍不住往后倒去、多亏颂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娘娘、您没事吧?” 皇上看着华妃那苍白的脸、心下就觉得这些事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但是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又不能真的把华妃怎么样、只能敲打震慑:“今日之事、朕不想过多追究。幸好谦妃母子平安、华贵妃你先回自己宫里思过吧。至于宝鹃、以及这两个下手毒辣的产婆、拉下去杖毙吧。” “皇上、饶命啊、奴婢也是受人胁迫才如此啊。”宝鹃及产婆三人、听到要杖毙、吓得魂不附体、连声求饶。 苏培盛手脚麻利地把这三人拖了下去、两个产婆到底年纪大了、打了不过十仗就断气了。 宝鹃则是被打了三十仗才断气、眼睛始终没闭上。 事后小夏子带着其他两个小太监、把被杖毙的宝鹃三人的尸体带到乱葬岗去烧。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火苗却异常旺、燃烧的火堆里还发出噼啪作响的声响。 “厦公公、您说这叫什么事啊?人家碎玉轩在生孩子、我们却在这烧尸体、真是晦气。”小太监小禄子朝着那火堆、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小厦子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堆、闻着空气里那肉体烧焦的味道、冷冰冰开口道:“我们只是命不值钱的奴才罢了、今日烧的是她们。来日若是我们当差不小心、可能烧的就是我们自己了、做事警醒着点吧!” 第58章 七阿哥弘昐 安陵容九死一生诞下了七阿哥、引得皇上龙颜大悦。按照宫规、嫔妃即便是产下了皇子要晋位、也得等到皇子满月之日、才能晋封。 但是安陵容却在产子当晚就被晋为了谦妃、不仅如此、皇上还给七阿哥赐名为弘盼。代表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他的期盼与盼头。 沈眉庄从安陵容的寝殿里出来以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咸福宫、而是跟着甄嬛来到了她的寝殿。 瑾汐连忙端上了早就热好的牛乳茶、以及豌豆黄、玫瑰酥饼这些点心:“两位小主忙了大半夜了、想必是累坏了。快用些热茶和点心吧。” 沈眉庄喝了一口牛乳茶、灿然一笑:“累是真的累坏了、但是总算陵容母子平安、这是高兴事。” “是呀、奴婢听说皇上已经晋谦嫔为妃了、当真是好福气呀。”瑾汐笑着说。 甄嬛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只一个劲的吃着手里的豌豆黄:“陵容位列四妃有什么不好?她是我们的好姐妹、成了谦妃、倒是能更好的庇佑我与眉姐姐。” “就数你最大气。其实陵容这个妃位来得当真是不易、今夜的情形你我都看见了。若不是有果郡王的帮忙、今夜若是温太医没有回宫。陵容与腹中的孩子哪能捱得到天亮?”沈眉庄想到了那两个产婆的所作所为、还是心惊肉跳。 甄嬛扯了下唇、似笑非笑道:“眉姐姐、你觉得今夜宝鹃说她受年世兰指使之事、是真还是假?” “这后宫里最希望咱们三个死的、除了年世兰、不就是景仁宫那位首当其中了吗?我倒是觉得这事不像年世兰的手笔、她现在成日里喝着坐胎药、只想要自己生一个阿哥。倒是景仁宫那位、自从六阿哥殁了以后。她当太后的指望不是又没了?可不得想办法再来一招杀母夺子、好继续抚养七阿哥。”沈眉庄见事极清。 采月站在主子旁边、听得有点蒙圈:“既然两位小主看出了是皇后的主意、方才在皇上那、为何要顺着宝鹃的话说是华贵妃做的呢?这岂不是帮了皇后吗?” 甄嬛的指尖在桌上轻敲、咬字清晰:“皇后这招叫借刀杀人、若是事情成了、她白得一个七阿哥、黑锅年世兰背。若是事情不成、她没有任何损失、黑锅也是年世兰背。刚才听宝鹃那言之凿凿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已被皇后买通了。反正年世兰也害过我们多次、即便今日之事真不是她做的、冤她一次也不算冤。” “她当贵妃这才几天、眼下又被皇上罚回宫思过了。我估摸着、皇上又要冷落她好一段时间了。”沈眉庄想到年世兰那吃瘪的样子、就觉得痛快。 今夜的宜修一直跪在景仁宫的菩萨面前、虔诚地念着佛经。等了大半晌、没有听到安陵容产子殁了的消息。 反而听到了安陵容母子平安、皇上已经晋她为谦妃。宜修气得一下子从蒲团上起身、伸手就把供桌上的水果、香烛等贡品扫了一地。 宜修伸手指着菩萨、怒目圆睁:“本宫对你是如此的虔诚、早也拜、晚也拜。你不是菩萨吗、不是救苦救难的吗?为什么每次本宫向你求的事、没有一次能办成?本宫供奉你究竟有什么用?” “娘娘、您不能这样指着菩萨的脸骂呀、菩萨可忌讳着呢。”绘春被宜修的举动吓呆了、竟然有人敢这样指责菩萨办事不尽责。 宜修此刻气疯了、根本不怕所谓的忌讳、反而变本加厉:“就是这些神佛、受着香火的供奉、人们虔诚地叩拜。本宫已经拜了她们好多年了、结果呢?大阿哥没了、六阿哥也没了、本宫现在不过是希望安陵容能死了、好让本宫能抚养七阿哥。连这些都做不到、不中用。” “娘娘息怒、奴婢方才去碎玉轩打听过了。宝鹃一口把事情都推到了华贵妃的身上、两个产婆的嘴也是牢得很、什么都没说。”绘春凑到宜修耳边说道。 宜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菩萨、轻嗤了声:“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华贵妃莫名其妙吃了这个闷亏。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她肯定会派人去追查宝鹃以及产婆的家人。你去找个可靠的人、把宝鹃与产婆的家人、都送去九泉之下与她们团聚吧。” “娘娘圣明、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奴婢这就去办。”绘春了然轻笑。 华贵妃回到翊坤宫以后、就发了好大一通火:“好呀、安陵容那个贱坯子居然没死。没死就算了、本宫竟然还被宝鹃那个贱婢反咬一口、说都是受本宫指使的。本宫手下是没人了吗?轮得到那个贱婢来为我做事?” “娘娘、您不必生气。皇上也不是在意谦妃那个人、皇上只是在意她腹中的皇嗣罢了。”颂芝今晚也吓得不轻、若是皇嗣没保住、只怕她已经不能好好站在这了。 华贵妃听到颂芝说皇嗣、眼睛突然一亮:“对、皇嗣。皇上仁厚最重子嗣、本宫若是有了身孕、皇上肯定会高兴的。去拿酸黄瓜来、本宫要吃酸黄瓜。” 手下的人无法、只得去端了盆酸黄瓜来。华贵妃伸手就拿了一条酸黄瓜往嘴里塞、还没吃完又急着塞下一条。 直吃得再也咽不下、干呕不止也不肯停下来。 颂芝连忙上前阻止:“娘娘、这酸黄瓜您不能再吃了、仔细伤胃呀。” 华贵妃看到自己恶心干呕了、眼眶里含着泪却笑了:“颂芝、本宫吐了、你不为本宫高兴吗、快去传太医呀!在这个深宫里、富察贵人能生、丽嫔也能生、现在连安陵容都生了。为什么人人都能生、就本宫不能生?” “娘娘、您还年轻、迟早会有的。何况您从前也怀过两次身孕呀、只是没能生下来。”颂芝看到主子这样失魂落魄、心里很是难受。 华贵妃想到了自己曾经怀过的两个孩子、眼里瞬间燃起了火焰:“本宫也曾有过两次身孕、第一次是端妃毁掉了他。第二次是皇后毁了他、皇后那个老妇。若不是她养了松子那只畜生、本宫的孩子现在都能说能跑了。走、现在就去景仁宫。我和她之间的这笔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第59章 既生瑜何生亮 华贵妃带着颂芝一行人、风风火火冲进了景仁宫。皇后被封禁在此已经有两年了、她也整整两年未曾踏足过这里。 上次就是在这里、她失去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守门的小太监原想阻拦、却被她身后的周宁海一脚踢开:“华贵妃娘娘也是你能阻拦的、滚开。” 看到昔年的劲敌宜修、依旧端坐在皇后宝座上。那张脸还是那么的典雅端庄、两鬓簪戴着十二支珠花、头上戴着镶满了宝石的钿子。身着深青色的皇后服制、腰环白玉双佩。 宜修似乎并不意外华贵妃的到来、眉宇间还透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你来啦、本宫可有两年没见过你了。” “你这个贱妇、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和本宫讨厌的样子、都没有区别。”华贵妃最恨皇后这副优雅从容的面孔、背地里该干的坏事却一件都没少干。 绘春眼见华贵妃出言不逊、想要出口制止、却被宜修拦住了:“本宫是六宫之主、华贵妃只是妃妾。她言行不当、本宫自会包容她。华贵妃、这几年你也不好过吧?” “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本宫现在摄六宫事、位同副后。你现在虽保留着皇后的位份、也不过是皇上看在了太后的面子上、太后年纪大了。若哪天太后不在了、皇上未必肯继续留着你皇后的位份。你还是每日烧香酬神、求太后不要走在你的前面吧。”华贵妃不屑地瞥了一眼宜修、就像看到一只在泔水桶里翻食物的臭老鼠一样。 果然宜修听了华贵妃的话、面色一暗随即又平静地说道:“华贵妃、你现在再怎么位同副后又能如何呢?没有子嗣、终究是不牢靠。本宫好歹出身后族、太后为了保全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必定会给本宫一个阿哥抚养、六阿哥没了、后面会有新的阿哥。倒是你、皇上可会给你一个阿哥呀?” “你这个贱妇、你还有脸说这个。本宫第二个孩子、就是被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现在本宫的阿哥都会说会笑了。本宫非要杀了你、替我孩子报仇。”华贵妃听到宜修敢讽刺自己没有孩子、瞬间炸毛、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般朝她扑了过去。 华贵妃死死地掐着宜修的脖子、想要掐死她、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绘春眼见着自家娘娘被华贵妃掐得喘不过气了、连忙上前阻止:“贵妃娘娘、您快松手呀。若您真的掐死了皇后、太后必定会震怒的。到时候皇上为了太后、也绝不会轻纵您的。” “是呀、娘娘。皇后再怎么被永久封禁在景仁宫、毕竟是中宫。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我们年府出来的女儿不懂规矩。更会连累年富年兴两位公子的名声、他们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颂芝不想主子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忙上前阻止。 两人分别被各自的仆从分开、宜修气喘吁吁地坐回了皇后的宝座、双眼定定地看着华贵妃:“年世兰、你以为皇上真的很爱你吗?他若真的爱你、为何端妃害了你的孩子、他非但没给你报仇、还容许她在妃位上呆了这么多年?你非说第二个孩子、是本宫害死的。那为何、皇上也只是把本宫封禁在这景仁宫?如果皇上真有你说的那么爱你、本宫跟端妃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吗?哈哈哈哈哈哈、皇上爱你、哈哈哈哈……” “你这个毒妇、活该你的大阿哥那么早就死了。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额娘、难怪他三岁就死了。谁让你不积德、连自己的孩子都庇佑不住。”华贵妃知道大阿哥是皇后的逆鳞、她现在就是非要往皇后的最痛处戳下去。 宜修听到年世兰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她的脸色一霎时地变了灰色:“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本宫也实话告诉你。你的第一个孩子、不是端妃害死的。而是皇上容不下他、你们年家战功赫赫。若是真让你生了个儿子、难保年羹尧不会造反、拥立你的儿子为帝。那碗红花、是皇上的吩咐、端妃不过替他担了一个虚名而已。” “你胡说、皇上岂会这样对我?都是端妃那个毒妇、她嫉妒我得皇上宠爱。这才下药打下我的孩子、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华贵妃脸色惨白地跌坐在了地上。 宜修瞟了一眼华贵妃、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谁让你是年家的女儿?皇上对年羹尧早有戒心、他不会让你生下有年氏血脉的孩子的。” “不可能、本宫不相信。皇上怎么会对我没有真心?”华贵妃梦呓般喃喃自语道。 “或许有吧、可即使有、你和年羹尧跋扈多年。这点真心、恐怕也耗得一点都不剩了。”宜修说完这些话、起身缓缓走到华贵妃面前、轻轻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随即转身往寝殿走去:“本宫累了、贵妃妹妹请回吧。本宫衷心祝愿你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还能和皇上鹣鲽情深。” 华贵妃是跌跌撞撞地走出景仁宫的、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心里防线早已崩塌。 她突然开始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自入宫后、皇上对自己处处优容? 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人证物证俱在的坏事、皇上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褫夺封号、降为妃位? 如果自己和皇上交换一下身份、她是皇上、她也不会容许一个有着这样家世的女子、生下儿子的。 一旦年羹尧拥兵自重、当众谋反、皇上就真的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可笑的自己、这么多年来拼命折磨着端妃、恨着皇后。到头来竟恨错了人? 眼看着宫里的那些女人、肚子一个个的大起来、一个个的孩子落地。 到头来就只有她一个人是被皇上判了死刑的? 她是年家的女儿、可她更是她自己。她是真真正正深爱着皇上的、皇上却防着她? 年世兰只觉得这一切都非常的滑稽可笑、突然就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第60章 鹿血酒 华贵妃自从被宜修点醒、皇上根本就不爱自己这个事实以后、很是消停了一阵子。近来也不再派周宁海去养心殿请皇上了、倒是勾起了其他一些不得宠嫔妃的心思。 安陵容生完七阿哥还不足一月、太医说她生产时气血消耗太过、必得安心静养百日方能恢复。 沈眉庄近来总是称病、皇上但凡去咸福宫、五次里有四次她总是推脱着不与他亲近。 皇上只得去甄嬛、夏冬春那里。 但是她们毕竟是世家女子、端着大家闺秀的做派、刚开始皇上会喜欢。如今她们入宫也有两年多了、皇上渐渐地也开始嫌弃她们没有滋味。 浣碧自被封了梅答应那几天、被皇上宠了一阵。后面很快就被皇上抛之脑后了、日日待在启祥宫偏殿、望眼欲穿地盼着皇上召幸她。 内务府的人渐渐势利了起来、发觉这位梅答应并不受宠、便开始克扣她的份例。冬日寒冷、低位嫔妃取暖都用的银炭、高位嫔妃则用红罗炭。 这几日开始、浣碧的宫里连银炭都用不到了。她派身边的宫女雪丽去内务府讨说法、负责分发炭火的小太监言之凿凿地说:“你家小主只是一个答应、皇上又许久不去启祥宫看她了。我们内务府当然是紧着其他宫的嫔妃、有银炭红罗炭自然是先分发给她们。若是你家小主实在畏寒、姑娘就领一筐黑炭回去吧。” 雪丽瞧着那乌漆嘛黑的黑炭、心里来气:“这样的黑炭烧起来、呛人的很、烟雾又大。如今连下人都不用这样的黑炭取暖了、我家小主怎么能用这个?” “爱用不用、不用就滚开。”那个小太监丝毫不掩饰对梅答应的瞧不起、转身就走了。 雪丽回到启祥宫把这事告诉了浣碧、她心底积压的怒火燃烧起来:“好呀、这帮拜高踩低的奴才。前段日我得宠的时候、连珍贵的绿菊都巴巴地往我宫里送。近几日皇上没有来、他们就连银碳都不给我了。等我翻过身来、我一定要好好治治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浣碧琢磨了大半宿、吩咐雪丽带人去趟鹿苑、去取一些新鲜鹿血。她曾偷偷问过太医江慎、若将鹿血与白酒混合、制成鹿血酒。 有壮阳的功效、很多大宅院里的小妾为了争宠、都给自家老爷喝过这酒。 若是能给皇上喝下、皇上岂不是能加倍宠爱自己。只要自己能借着这鹿血酒的东风、怀上身孕、后半生就有依靠了。 浣碧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制好鹿血酒以后。她就穿着新定制的白色旗装、上面只绣着一枝红梅。故意站在养心殿外的宫道上、等着皇上下朝。 皇上多日不见浣碧、看到眼前的她打扮得如清水芙蓉般出尘、身上还散发着梅花的香味。 原本冷峻的脸顿时缓和了不少:“梅答应、你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大冷天的站在这干什么?” 浣碧忙不迭地下跪柔声说道:“嫔妾实在思念皇上、皇上不来看嫔妾、嫔妾就只能站在养心殿外、想等皇上下朝、远远地看一眼皇上。” “天寒地冻、你跪在这难免着了风寒。朕便亲自送你回宫吧。”皇上最喜欢嫔妃对自己用心、顺水推舟地跟着浣碧去了启祥宫。 也不知道浣碧是怎么哄皇上喝下了鹿血酒、皇上喝完以后与她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天黑、他都没回养心殿。 原本他每天晚膳后、都会去安陵容那看看七阿哥。今天到了掌灯时分、他都没有来。 安陵容心里觉得奇怪、吩咐翠果去打听一下、皇上今天去了哪个宫里留宿。 “回娘娘、奴婢刚才去打听过了。皇上今天并没有翻牌子、下了早朝后就去了梅答应的宫里、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浣碧?皇上不是都好一阵没召幸她了吗?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她了?”安陵容对浣碧就是没什么好感、尽管这一世并没有发生浮光锦的事。 甄嬛现在每日都会过来看七阿哥、她握着七阿哥肉嘟嘟的小手、正咿咿呀呀地陪他说话:“陵容、我真羡慕你。有了这么一个大宝贝、倒是我、伺候皇上时日也不短了、怎么就是没消息呢?” “莞姐姐、上次在你宫里。温太医给你把脉说你体内有麝香的事、你可去查过了吗?”安陵容并不知道浣碧私下、偷偷给了甄嬛舒痕胶的事。 甄嬛听到麝香两字、脸色沉了沉:“查过了、也没什么头绪。” 安陵容沉思了好一会、突然想起前世碎玉轩外面种的那棵海棠树。自今年春天起就不曾再开花了、一直都光秃秃的。小允子还曾经开玩笑、要把它砍了给七阿哥做个小秋千。 “姐姐、陵容记得你很是喜爱你屋外那棵海棠树。总喜欢坐在树下乘凉看书、会不会是那棵树有什么古怪?妹妹想起来、它今年甚至都没开花。明明去年我们入宫的时候、它的花还开得很不错。” 甄嬛听了安陵容的话、心下一惊:“你是说、那棵海棠树可能被人做过手脚了?” “妹妹也只是猜测、毕竟我们也不是一整年都在宫里待着的。今年夏天、不是还去圆明园待了几个月吗、我们不在宫里的时候、若是有心人想在树上做点什么手脚、也是很容易的事。”安陵容越想越觉得这事、肯定是皇后的手笔。 心里一旦有了疑影、就立刻要想办法证实。顾不上已经天黑了、甄嬛吩咐流朱打着灯笼、让小允子挖开海棠树的树根看看。 安陵容猜的果然不错、小允子很快就在树根下挖到了一个通体漆黑、透着古怪香气的坛子。 “小允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甄嬛凝眸注视着这个坛子、咬紧牙关说道。 坛子打开以后、是一块黑色的扁圆形的囊状体。 “这是什么玩意?黑咕隆咚的、还一股骚臭味。”流朱凑上去闻了下、随即就用帕子捂住了鼻子。 温太医连夜被甄嬛召到了碎玉轩、进门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甄嬛与安陵容。 “微臣给谦妃娘娘请安、给莞贵人请安。”温实初何时都不忘请安、只有去眉庄那、他才会忘记。 “温大人、我心里有个疑虑、请你帮我证实一下这是什么?”甄嬛的眼睛仿佛燃烧了起来、牢牢地盯着那块黑色物体。 温实初从瑾汐手里接过了它、只看了一眼、眼神里就充满了震惊:“这是西北雄麝的麝香仁、药性极强。小主是从哪得到这东西?” “今日也是陵容机敏、想到了我寝殿外的海棠树、今年春天起就不曾开花了。我们便心里有了疑影、所以去挖了它的树根、发现了此物。温大人、你倒是证实了我的猜测。”甄嬛的心里现在非常痛苦、她觉得若不是有这个脏东西日日夜夜埋在她寝殿外面、或许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温实初原本想把这麝香仁带走入药、安陵容拒绝了、她觉得这么好的东西、该送人才是…… 第61章 瓜六上线 两年前秀女大选总共选了六位秀女入宫、分别是甄嬛、沈眉庄、安陵容、夏冬春、富察贵人、方淳意。 可是这两年后宫发生了很多事、皇后被永久禁足、富察贵人难产而死、丽嫔生下怪胎后疯了、齐妃妄图谋害龙胎、被贬为庶人了。 贞嫔与皇上的儿子三阿哥私通、被赐白绫了。太后眼看着后宫嫔妃凋零、心里担忧着皇上的子嗣、所以召他来寿康宫商讨选新秀女的事。 “皇额娘、朕成日里忙于朝政。去后宫的日子并不多、儿子觉得没有必要再选秀女了。一则太铺张、二则女人多了是非多、成日里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还请皇额娘收回成命。”皇上坐在凳子上、手里转着绿珠链、面无表情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太后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脸色僵了一下:“皇帝不愿意大选也可、那哀家便替你在大臣家眷中、选两位适龄女子入宫服侍你、皇嗣最要紧。你登基已经两年多了、现下只有四个儿子。公主也只有淑和与温宜两个、哀家实在揪心。你这样子嗣稀少、除了中宫失德、也是哀家这个太后做得不好。哀家近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更是时常梦见先帝、说不准哪天就去了。” “皇额娘、您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儿子便听您的、由您给儿子选两个嫔妃便是。”皇上听到太后提起了自己的皇阿玛、心下凄然。 他在世的时候、便不喜欢自己、更喜欢自己的二哥。后来又喜欢老十四、就是不曾喜欢过自己。 所以自己继位后、这样宵衣旰食的忙于朝政。除了是想要打理好这片大清江山外、他也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比老十四他们差。 自己今年已经四十有七了、太子人选都尚未确定。只因儿子太少、根本选不出合意的人选。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太子一日未定、他总是悬心不安。 千辛万苦得来的皇位、他可不愿意便宜了旁人。 太后的动作很利落、很快就选定了两个人选。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瓜尔佳氏鄂敏的女儿、瓜尔佳文鸳。 另一个是骁骑营统领黎斌之妹、黎莺。 皇上亲自给她们赐了封号、瓜尔佳文鸳被封为祺贵人、黎莹被封为祥贵人。 安陵容现在已经是妃位、再住在碎玉轩不合身份、皇上另外赐了她储秀宫居住。 祺贵人则被安排住在储秀宫的偏殿、祥贵人则是搬到碎玉轩的偏殿与甄嬛同住。 原本安陵容还没想好、海棠树下挖出的这块麝香仁该送给谁。在听说了上辈子的死对头祺贵人要来与自己同住了、她就打定主意把麝香送给她。 下个月初一就是新人入宫的日子、安陵容提早吩咐内务府准备了两颗石榴树送给新人。还贴心地在其中一棵石榴树的花盆里、埋下了麝香仁、静待祺贵人的到来。 祺贵人刚入宫的时候、表面是装得相当温顺恭谨。她来到自己的宫里打量了一圈、看到安陵容送给自己的石榴树、一朵朵鲜红的石榴花挂在树上、把它打扮得像含羞的少女。 “贵人、这是咱们储秀宫的主位娘娘、谦妃娘娘送您的石榴树。石榴多子、谦妃娘娘也刚刚为皇上诞下了七阿哥。这是好兆头啊、想必您服侍皇上以后、很快也能得一个阿哥了。”祺贵人的侍女柳絮是个嘴甜的。 祺贵人听了柳絮的话、果然喜不自禁:“是啊、阿玛在我进宫之前、千叮万嘱让我务必要出人头地。我自然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的、我听说这宫里现在也就谦妃能和华贵妃分庭抗礼。她既送了我石榴花、那我现在就去谢恩吧。” 祺贵人来到储秀宫正殿的时候、安陵容正抱着七阿哥在喂鹦鹉。 “嫔妾瓜尔佳文鸳、参见谦妃娘娘。皇上吩咐我住在储秀宫偏殿、正好与您作伴了。”祺贵人眉眼弯弯地笑着进来行礼。 “祺妹妹不必多礼、你我都是皇上的人、以后就姐妹相称吧。”安陵容看到眼前这个梨涡浅笑的瓜尔佳文鸳、又想起了前世她那嘲笑自己的嘴脸、一时有点恍惚。 这世的安陵容已经是妃位了、又是主位娘娘、自然没有被祺贵人嘲笑的可能。她在安陵容宫里待了好一会、又是夸安陵容长得美貌、又是夸弘盼长得可爱、更是连安陵容随手做的针线都夸了一嘴。 直到敬事房的公公来宣旨、说皇上今夜召她侍寝。她才不得不起身回自己宫里做准备、这才走人。 安陵容见她走远了、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与祺贵人说话确实累。” “娘娘、您似乎很不喜欢祺贵人。奴婢瞧着、她对您很是恭敬啊。”素果不知道安陵容前世与祺贵人的恩怨、疑惑地开口。 “恭敬也只是碍于本宫这个谦妃的身份而已、她自诩出身高贵。知道本宫的父亲只是一个区区的县丞、只怕心里要将本宫骂个千遍万遍了。”安陵容想到自己这世已是妃位、她却只是一个贵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祺贵人和祥贵人自入宫以后、先后侍寝。祥贵人性子平和、为人老实、没有祺贵人会来事。 所以皇上并不是很喜欢她、对她只是淡淡的。祺贵人则不同了、明明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却很是精通床第功夫。 把皇上勾的牢牢的、每日天一擦黑、就派凤鸾春恩车把她接到养心殿。这样一来、浣碧又被气坏了。 “前阵子瓜尔佳文鸳进宫之前、明明皇上又重新宠爱于我了、现在有了她、皇上又把我抛到脑后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浣碧忍不住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侍女雪丽看着小主这么难过、只得安慰:“小主、祺贵人这才刚刚进宫、皇上也就图个新鲜。等新鲜劲过了、肯定又会想起小主的。” “会吗?皇上真的还会想起后宫有我这么个人吗?”浣碧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她立马又打起了精神。 自从她借鹿血酒再次得到皇上的宠幸之后、她便没有再和甄嬛来往。也不知道甄嬛最近怎么样了、后宫其他人都不屑搭理她、觉得她是背叛主子的贱婢。 竟干出背着主子、偷爬龙床这种丑事。也就华贵妃把自己当条走狗、偶尔会召见自己一次。 在这后宫里、想要活得好、还是要抱团才行。 反正皇上现在也不来看自己、干脆自己去看看甄嬛如何了…… 第62章 人血药引 这是浣碧自成为梅答应后、第二次踏进碎玉轩。尽管她极力地和瑾汐、小允子等人有说有笑、想要证明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那个浣碧。 但是从他们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装饰性的微笑上、浣碧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反正她也不想回去。 当奴婢的日子暗无天日、自己还算是比较得宠的丫鬟、都能在宫道上被贞嫔扇耳光。更别提像福子那样刚刚入宫的小宫女、因为华贵妃觉得她长相狐媚、竟被周宁海生生推进了御井里。 她想到自己的母亲何绵绵、尽管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却至今无名无份、连甄家祠堂都进不了。 想到这里、浣碧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小主、我来看你了、前些日子宫中事多、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若是担心彼此关系生疏、常来常往就好。”甄嬛冲浣碧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一丝勉强的意味。 她是个玲珑的人、早就察觉了、浣碧每次都是被皇上冷落了以后、才会想到来看自己。 浣碧看出了甄嬛心里对自己的不满、连忙吩咐雪丽打开了食盒:“我听说小主自上次遇刺后、刀口一直恢复得不大好。每到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我便去求温太医、开了个滋补的药方。已经把药熬好了、小主趁热喝了吧。” “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倒难为你这么尽心了。”甄嬛神情平淡、从容一笑、却并没有要喝这药的意思。 浣碧知道甄嬛担心那药里下了什么不该下的东西、自己先端起碗喝一口:“小主、我帮您试过了、这药并没有问题。以前小时候在甄府、每次您喝药、也是我先帮您试药的、您还记得吗?” “是啊、从前我们在甄府的时候、真是无忧无虑。”甄嬛想到了自己入宫前的岁月、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 随即就端起那药碗喝了一口、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药?怎么腥味这么重?” 浣碧伸出手臂、掀起了衣袖、露出了白色的纱布:“小主你瞧、这个药的腥味就是我的血。我听说你的身子一直恢复得不好、所以这些日子查阅了很多古方。书上说以人血入药、最能滋补、所以我才尽力一试、只希望小主能身子强健。” 甄嬛听了浣碧的话、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内疚:“你疯啦?古方岂可当真?” “我自小与小主一起长大、自然是时时盼着你好。自从我成了皇上的答应、我便察觉出小主与我生分了不少。我在这个宫里无依无靠、从前只有小主、如今多了皇上。若是因为这个惹了小主不高兴、我即日起便不再见皇上了。”浣碧的话说得极其动人、说着说着还流下了眼泪。 甄嬛眼见浣碧还是如此一心为自己、心里暗暗怪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还宽慰了浣碧好一会、浣碧走的时候、她还赏了她好几只攒珠钗。 晚上皇上来了碎玉轩看甄嬛、用完了晚膳就准备歇在甄嬛这。她想到浣碧为了自己的身体、竟不惜自残身体、用鲜血给自己入药。 所以劝皇上去启祥宫看浣碧、还说自己今日身子不适、不便服侍皇上。 皇上看到甄嬛与浣碧如此姐妹情深、倒乐得摆驾启祥宫了。 浣碧这些时日以来、盼着皇上有如久旱盼甘霖。看到皇上真的来自己宫里了、是出尽百宝的讨好他。 更是拿出新制的鹿血酒、哄着皇上喝了好几杯。 喝完鹿血酒的皇上、觉得自己体力精神都好了太多、仿佛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 他与浣碧两人一番巫山云雨后、抱着浣碧悠悠笑道:“这鹿血确实可以大补虚损、朕感觉自己年轻多了。” “皇上、您龙马精神、正当壮年。哪里老了、嫔妾受用的很。”浣碧一个翻身、又爬到了皇上身上。 苏培盛站在启祥宫偏殿的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娇喘、调笑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皇上近日忙于朝政、常常半夜气喘、身子发虚。如今一气喝了这么多杯鹿血酒、今夜更是一连叫了四次水、这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但是这样的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多置喙、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等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苏培盛有些犯困、几乎快闭上了眼睛、突然听到里面梅答应惊慌失措的声音:“皇上、皇上你怎么了?苏公公、皇上吐血晕倒了、快来人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培盛的徒弟、小夏子正在打盹、迷迷糊糊地被里面的惊呼声吵醒。 苏培盛气得用手里的拂尘打了一下小夏子的脑袋:“小兔崽子、还睡呢、出事了。” 等他着急忙慌地打开门、走进梅答应的寝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旖旎的味道。 与这股旖旎混合在一起的、还有浓重的鹿血腥味。 此刻的皇上因为鹿血的功效太猛、虚不受补、又纵欲太过、吐了血晕了过去。 “苏公公、快去宣太医吧、皇上刚才吐血了。”浣碧此刻也是惊魂未定、她没想到这鹿血酒的功效竟这么猛。 皇上很快就被移去了养心殿医治、太后得知此事、大发雷霆。不许浣碧去养心殿侍疾、只召了沈眉庄、敬妃、欣贵人、还有淳常在这几个老实的嫔妃去。 “温太医、皇帝的脉象如何呀?”太后原本病得已经下不了床、听说自己儿子吐血晕过去了、还是挣扎着来到了养心殿。 温实初刚才给皇上一把脉、就知道他是因为喝了鹿血酒、纵欲过度才会如此。 但是他不能这样说、还要维护皇上的圣誉、只能委婉地说:“回太后、皇上脉象虚浮、操劳过度。” 太后也是过来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太医的言外之意、脸色不悦地问苏培盛:“皇帝最近都在哪里啊?” “皇上最近不是见大臣、就是批折子。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去了梅答应的宫里、喝了几杯鹿血酒以后、竟叫了四次水。”苏培盛心里也不是很看得上浣碧、觉得她是一个背叛旧主的人。 太后一向只见嫔位以及嫔位以上的妃子、对这个梅答应毫无印象。 听到她如此狐媚皇帝、还引得皇帝吐血、当即就下令:“把这个梅答应降为官女子、褫夺封号、迁居交芦馆。” 浣碧在启祥宫听到太后的这道旨意、脑袋一阵眩晕、感到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脚跟、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63章 血枯草 浣碧没想到自己这一晕、竟给自己晕出了一个大大的帮手。自己的侍女雪丽看到浣碧这样骤然晕倒、以为她是气急攻心、连忙去了太医院请温太医来瞧。 温实初一给浣碧把脉、就告诉她不碍事、晕倒是因为她刚刚怀有两个月身孕、气血有些虚、胎像还是很稳的。 原本要忙着迁宫到交芦馆、现在因为她有了身孕、太后格外开恩不用她迁宫别住了。虽然她的封号被褫夺了、降为了官女子、但是为了腹中龙胎的安稳、还是按照答应的份例来给她。 后宫里的其他嫔妃得知了浣碧有孕的消息、纷纷送来了贺礼。甄嬛送来了一对白玉送子观音、沈眉庄送来了一对和田玉手镯。 华贵妃给她送来了一支硕大五凤金钱玉步摇、就连安陵容都给她送来了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 淳常在素日只爱吃好吃的、也入乡随俗的送了好些适合安胎吃的糕点来。 浣碧瞧着桌上堆着的这一堆金银首饰、喜不自胜:“虽然我差点因为这个鹿血酒、见罪于皇上与太后。但是谁能想到、我竟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这个孩子来得这样巧、我才服侍了皇上几个月而已就有了。” “小主是福泽深厚之人、只要生下了这个孩子、后面还有更大的荣华富贵等着您呢。”雪丽一边为主子高兴、一边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去交芦馆那种地方居住了。 那里几乎是宫里最荒凉偏僻的宫殿、连去趟内务府都要走好长时间。更别提去御膳房拿了膳食再回来、只怕饭菜都要凉透了、还没回到交芦馆。 其他人都送了贺礼来庆贺浣碧有孕之喜、唯独祺贵人没有送。她听到浣碧有了身孕、气得晚膳都没吃。 “浣碧原本是莞贵人的陪嫁侍女、不安心侍主、竟然还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她这样卑微的身份、也配让我去道贺她吗?那天皇上不就是住在她那、才会吐血晕倒的吗?这种狐媚货色、我才不稀得去结交。”祺贵人那天原本也想请皇上来自己宫里、只是听说他去了碎玉轩才作罢。 莞贵人的父亲与自己的父亲好歹是同朝为官、自己不能与她对着干。 没想到皇上后来竟离了碎玉轩去了浣碧那、浣碧又是什么东西? 祺贵人的侍女柳絮是个有脑子的、开口提点她:“小主、那个梅答应虽然被褫夺了封号、降为了官女子。但她肚子里的、终归是龙种。万一她生下了一个阿哥、皇上一高兴、封她个常在或者贵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时候、她就与您平起平坐了。您还是该做些表面功夫、不然她哪日得势了、难保不会来为难您啊。” “怀上龙胎算什么本事、生得下来才算本事呢。柳絮你过来、去一趟太医院。找一下祁湛祁太医、就说我身子不适、请他来看看。”祺贵人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这位祁湛祁太医是祺贵人的表哥、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祺湛一直心悦于她、原本想等到自己在太医院崭露头角、就去瓜尔佳氏府上提亲。 但是祺贵人的阿玛瓜尔佳鄂敏、满心里都是要把女儿嫁进皇室、为家里争取更大的荣华富贵。 所以他还未开口提亲、瓜尔佳文鸳便已入宫成了皇上的贵人。 祁湛满心欢喜地来到储秀宫、想要见见自己的表妹。没想到刚进她的宫殿、她便提了一个很难的要求。 原本他想要拒绝、但是他看着祺贵人那张明艳的脸、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也怕、若是自己拒绝了、她要是生气了以后再也不召自己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祺贵人的要求很简单、请他帮忙配一种药、务必要让何官女子的孩子生不下来。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祁湛第一次违背了自己行医的初心、开了一些血枯草给祺贵人。 只要有了它、不管是多好的补气血方子都会不顶用。而且一时半会显不出来、长久服用、便能害气血关元。人就会如秋日落叶般、消瘦枯萎。 浣碧一直以来除了自己份例内的银子、没有别的进账。所以她的手头一直紧巴巴地、连带着她宫里的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都过得很清苦。 祺贵人不过是使了五十两银子、就轻松地收买了浣碧身边的小太监小康子。也不需要他多做别的什么、只需要每日在浣碧喝的补气血的安胎药里面、加入一些血枯草就可以了。 浣碧位份低微、没有自己的专用的太医。每次把脉、还都是靠着甄嬛的面子、才能请来温实初。 其他的太医都嫌弃启祥宫没有主位、唯一的答应又拿不出银子打赏、每次都是推三阻四不肯来。 今日是温实初给沈眉庄请平安脉的日子、她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还亲手做了马蹄糕和山楂糕、等着他来。 他们两人虽然现在还是发乎情止乎礼、但是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她不再把他当成是太医、他也不再把她当成一个小主。 因为她的皇上不信她、不护着她。他的嬛妹妹也不爱他、不在意他。所以两个失意的人、倒是走到了一起。 因为有了温实初每三日一次的请脉、沈眉庄在这个深宫里也开始有了盼头。 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她的母亲总是着意教她各种大家闺秀的礼仪、以及管家的事。甚至连如何管理妾室都教了她、却没想到最后、她竟进了这个吃人的后宫。 成了皇上的贵人、说是贵人、也不过是妾、连皇家玉碟都上不了的妾。 至此、她所学的那些管家的事、管理妾室的东西、全都作废了。 母亲从前还总教她要有当家主母的气度、不管到了何时、腰一定要直、说话一定要掷地有声。 可是这些在这后宫里、实在是用不上。 她的不低头、她掷地有声的每一句话、皇上都视为不识大体、不够柔顺。 母亲曾在家书上告诫眉庄、既进宫做了皇上的贵人、腰肢就要软些。 她很是不忿、怎么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一进了宫就全被推翻了呢? 皇上既然对自己这样可有可无、那自己也不必去讨好他、只是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和离罢了。 反正在自己心里、已经与他划清界限了。 幸好在这宫里、还有一个温实初、会把溺水的她从千鲤湖救上来。 会治好她的天花、细心调养好她小产后的身子。 她有了新的盼头…… 第64章 弘历方淳意初见 今年的除夕家宴上、除了有各宫嫔妃以及各个王爷福晋出席外、一直养在圆明园的四阿哥弘历也出席了。 皇上一直以来都嫌弃他的生母李金桂丑陋不堪、且自己是被老九暗算了才会宠幸她、生下了四阿哥。所以自他出生之后、便一直把他丢在圆明园行宫、只给他安排了两个嬷嬷、几个小太监照顾他。 但是四阿哥是个早慧的孩子、他深知皇阿玛不喜欢自己、便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读书上。虽然他比三阿哥小两岁、上书房也比他晚了两年。 书却读得比三阿哥好很多、同样一首《谏太宗十思疏》。三阿哥背了大半个月、却还是磕磕绊绊。 四阿哥却能非常流利地背给皇上听、还文意皆通、说出了很多自己的看法。 所以自三阿哥与贞嫔的事东窗事发以后、皇上便越发看中四阿哥了。他现在是除了三阿哥以外、唯一成年的皇子了。 这次召他回宫过年、更是恩准他以后就不用再回圆明园居住、直接住在毓庆宫即可。 四阿哥打量着在座的各位嫔妃、只觉得华贵妃跋扈、相貌倒是妩媚多姿。 曹贵人虽然生了温宜公主、但是打扮得实在老气、似乎与她的实际年龄并不相符。 夏常在打扮得艳丽、人也长得喜兴、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莞贵人与沈贵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一个娇俏、一个稳重。 端妃看着病恹恹的、毫无生气。 敬妃是个敦厚人、就是总是有些怯懦。 祺贵人长得倒是艳丽、只是眼神中总是透露着些许算计。 只有淳常在方淳意、一上桌就只顾着吃、把自己的两颊塞得鼓鼓的、活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四阿哥觉得这个淳常在明明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当了自己皇阿玛的嫔妃、实在是可惜。 她今年不过才十五岁、皇阿玛过了年都四十八岁了。 他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也不能表达出来、只得闷头喝了一杯酒。 第二天午后、阳光非常好、他决定去御花园逛逛。走到湖边的假山旁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昨晚席上的淳常在、一个人站在假山上正往下看。 眼见她一个小姑娘、胆子却大的很、身边一个小太监小宫女都没带。四阿哥心里暗暗觉得她有趣、便也爬上了假山顶、想与她说几句话。 刚走到她后面、想要与她说话的时候、假山下突然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女声:“本宫这有张条子、你要亲手交到大将军手里。上面那几个人都是求官的、让大将军看看可不可用。” 四阿哥记得这个声音、再定睛往假山下一看、那个满头珠翠又身着蜀锦的美妇人、正是昨晚操办除夕夜宴的华贵妃。 她竟如此大胆、敢在宫里收受贿赂、卖爵鬻官。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自然也明白后宫不能干政的道理。 这个华贵妃仗着有年羹尧这个哥哥、手倒是伸的够长的、四阿哥忍不住冷笑。 淳常在听到了华贵妃与小太监的对话、整个人似乎有些失神、突然一脚踩空眼看就要从假山上滚下去了。 四阿哥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并捂住了她的嘴巴:“我是四阿哥、你现在不要说话。等华贵妃她们走了、我们再下去。不能让她们知道、我们听到了她们密谋的事。” 淳常在原本很惊慌、但是闻着四阿哥衣服上淡淡的皂角味、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们两人静静地在假山上待了好一会、直到华贵妃一行人离开、才彻底放松下来。 淳常在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脸庞轮廓分明、一双眼眸干净明亮。高挺的鼻梁微微翘起、嘴角上扬、露出一股子不羁之气。 “你倒是与皇上很不一样、皇上总是暮气沉沉的。”她还未侍寝、每次只能在宫宴上远远看到皇上一眼。 四阿哥弯唇不羁的笑了笑:“皇阿玛都老了、我今年才十五岁。” “这么巧、我也是十五岁。”淳常在笑了、嘴角翘起来、眼睛也弯起来。整个人脸一抬、像一只邀宠的猫、骄傲又傻气。 四阿哥突然很想伸手捏一捏她胖嘟嘟的脸蛋、但是想到她是皇阿玛的妃子、还是放下了手。 淳常在看到四阿哥突然不笑了、蹙眉瞪着他:“你刚才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呀?” “华贵妃他们在说的是买卖官爵的事、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能被旁人知道的。若是他们发现了你在偷听、只怕你现在已经被灭口了。”四阿哥虽然一直在圆明园、但他一直很关注宫里的事、很是了解华贵妃的作派。 淳常在到底只是一个小女孩、想事情总是很简单、她面色凝重道:“那我便去告诉皇上、华贵妃卖官的事。” “别、你可千万别这样做。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她是权势滔天的贵妃。皇阿玛是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还是会顾忌贵妃身后的年家?你要是真的去告诉了皇阿玛、只怕你会多一条攀诬贵妃的罪名。到时候、不但连常在都当不成了、还会连累你自己家门。”四阿哥定定地望着她。 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今日若不是自己出现、她一个人该如何面对这样糟污的事情呢? 华贵妃回到翊坤宫以后、躺在贵妃榻上吃着新鲜的荔枝、小夏子突然来传旨、说皇上会来翊坤宫用晚膳。 颂芝立刻面带喜色地问她:“娘娘、皇上总算想起您了。我们要不要先准备着、您看晚膳准备什么菜色合适呀?” “有什么可准备的、他要来便来、不来本宫也无所谓。”自从上次宜修告知了自己、皇上忌惮年家、故意打掉自己孩子的事以后、华贵妃对皇上的感情就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了。 从前的她为了皇上能吃到一顿可口的早膳、会在凌晨就起床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炖汤羹、蒸包子。唯恐一个错漏、让东西少了一丝风味、影响皇上的胃口。 但是现在来看、他根本不配、得到自己的一丝真心。 “娘娘、何官女子求见。”周宁海一瘸一拐地进来通报。 华贵妃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就是昔日的梅答应。 “贵妃娘娘、求您庇护嫔妾与腹中的胎儿、孩子出生以后、若是一个阿哥、嫔妾愿意交由您来抚养。”浣碧一进门、就噗通一声给华贵妃跪下了。 她示意颂芝扶起了浣碧以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何官女子这是怎么了、怀着身孕还对本宫行此大礼?” 浣碧拿帕子缓缓擦着眼泪:“嫔妾自有孕后、常常自觉神思倦怠、故连日来一直都待在自己宫里养胎。可是方才嫔妾在自己的寝殿里休息的时候、房梁上竟掉了一条银环蛇下来……” 第65章 甄嬛降位 华贵妃听到浣碧说启祥宫房梁上掉了一条银环蛇下来、饶有兴致地睁大了双眼:“哦?这又是谁的手笔?如今皇后那个老妇失了六阿哥、又没弄死安陵容、现在只盼着你能平安生下一个阿哥给她抚养呢。这事必不是她做的、难道是你的旧主甄嬛做的?毕竟她到现在都没身孕呢。” 浣碧嘴角的肌肉到现在还不断地抽搐着:“莞贵人如今对嫔妾很是信任、应当不是她。今日若不是嫔妾身边的雪丽机灵、立马用棍子挑开了那条银环蛇、嫔妾只怕会在睡梦中被它咬死也未可知。” “是、贵妃娘娘。奴婢方才仔细查看过了、发现小主寝殿屋顶的瓦片被人揭开了。这蛇想必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雪丽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行了、你既依附本宫、本宫便会保你母子平安。只是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承诺、若是生下了一位阿哥、就交由本宫抚养。”华贵妃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表情冷漠。 浣碧千恩万谢地回启祥宫去了、华贵妃派颂芝与周宁海一同跟去、检查启祥宫还有无不妥。 颂芝与周宁海将启祥宫上下都洒了雄黄粉末、又吩咐浣碧的宫女、缝制一些雄黄香包、让启祥宫的人都随身佩戴。 曹琴默却难得主动来了翊坤宫:“嫔妾给华贵妃请安。” “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倒不请自来了?”华贵妃如今对曹琴默的态度越发冷淡了。 曹琴默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依旧笑着:“贵妃娘娘、您是否在猜测、是谁在何官女子的寝殿中放了银环蛇?” “是呀、皇后在没有阿哥抚养之前、不会对任何一个有孕的嫔妃下手。本宫就更不会了、才不屑对孩子下手。到底是谁呢?”华贵妃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茶、微微皱眉。 “那银环蛇是嫔妾放的。”曹琴默迎着华贵妃的目光、缓缓的笑了笑。 “你疯了?那个浣碧的孩子、又不碍你什么事?你为何要这么做?”华贵妃满脸震惊、脸上带了一丝愠怒。 曹琴默不动神色地给华贵妃剥了一颗荔枝、递给她:“浣碧这个人、一旦有了皇上的恩宠、立刻就翻脸不认人。她对甄嬛不就是这样吗?她现在有了身孕、娘娘您又刻意疏远皇上。她眼瞧着皇上不来看您、这都多久没来翊坤宫给您请安了?今日若不是被这银环蛇吓破了胆、她岂会来求您?嫔妾也是真的希望她能生下一个阿哥、放在您的膝下抚养。” “放在本宫膝下抚养又如何、总归不是本宫亲生的。有她这么个生母在、本宫只怕是白给她养儿子罢了、好没意思。”华贵妃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皇后可以杀母夺子、我们也可以。且嫔妾今日已经去启祥宫看过浣碧了、她依旧惊魂未定。眼看嫔妾去关心她腹中的孩子、她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还告诉了嫔妾一桩有趣的旧事。甄嬛初入宫时、为了避宠、还曾请温实初给她开药、制造生病的脉象。对了、温实初还曾向甄嬛提过亲、想要娶她为妻呢。”曹琴默云淡风轻的说道。 华贵妃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好个甄嬛、胆子可真不小。怪不得要装病避宠、难道是为了温实初吗?这不就是欺君之罪吗?” “是娘娘、这个事只要皇上知道了、必定会厌憎甄嬛。”曹琴默说完这些、就赶着回宫去照顾温宜了。 掌灯时分、皇上来了翊坤宫、华贵妃特意将甄嬛装病避宠这事告知了皇上。 皇上听了果然十分气极、当即就要传莞贵人来翊坤宫对峙。 华贵妃突然想到、甄嬛这人巧舌如簧。当初她称病的脉案都是温实初做过的、现在查看绝对查不出什么问题。 若是先传了她来、肯定又把皇上哄得云里雾里、最后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还不如先诈一诈太医温实初、只要他承认了自己帮甄嬛装病避宠、甄嬛这个欺君之罪就板上钉钉了。 温实初原本在太医院好好的写着脉案、听闻是华贵妃传自己、心下当即就有些慌张。 “温实初、你可知罪呀?竟敢在秀女初入宫时、以药物帮甄嬛装病避宠。本宫还听说、你曾求娶过甄嬛、可有此事啊?若不是碎玉轩有人亲口告诉本宫、本宫与皇上岂不是一直蒙在鼓里?”华贵妃抬眼看着温实初、说话语调不高、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微臣……微臣有罪、还请皇上宽恕。”温实初本来想否认、但是华贵妃那言之凿凿的语气、他若是再不承认、只怕下场会更惨。 华贵妃听到温实初这么容易就承认了、突然扬唇笑了起来:“本宫哪有什么证据呀?莞贵人的碎玉轩上下、口风都紧得很。原本本宫也只是听说这事、并不敢确认。现在既然温太医您自己承认了、那便是罪证确凿了。皇上、您看该如何处置莞贵人啊?” “朕一直以为莞贵人对朕一片真心、没想到她竟敢做出装病避宠这等事。传朕旨意、将莞贵人降为答应、禁足碎玉轩。太医温实初杖责二十、以后不许再给莞贵人请脉。”皇上此刻像个失恋的小男孩、他一直以为甄嬛是深深爱慕着自己的、现在发现了她装病避宠的真相、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温实初在甄嬛入宫前就已向她提亲、那她自己呢?是为了家族不得已入宫的?其实她心里对温实初也有情意吗? 朕是皇帝、难道朕不够好吗?她若真的对朕有情?为何宁愿装病也不愿侍寝?若不是自己后来在御花园遇到了她、她避无可避。 难道她准备一直避宠、直到老死宫中? 朕就这么不堪吗?这么不值得她托付? 甄嬛原本在自己的宫里好好地绣着花、她做了一件新的寝衣给皇上、准备绣一条金龙。 突然却传来了她被降为答应的旨意、她面色一霎时地变为灰色。 “小主、皇上突然得知温太医求娶过小主。且您初入宫时、装病避宠的事了。华贵妃先传了温太医、只是诈了一诈、他便全都承认了。现在皇上是雷霆之怒、眼下肯定是不愿意见您了。”苏培盛看到甄嬛这一脸懵的样子、于心不忍、告诉了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流朱看到自家小主被降位、正气得怒目圆睁。听到苏公公说皇上知道了小主装病避宠的事才会如此、当初甄嬛装病、都瞒着碎玉轩上上下下的人、他们只以为小主是真的病了。 只有几个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这其中原委。除了温太医、瑾汐、自己知道这事、还有一个人便是浣碧。 “浣碧这蹄子可坏得很、她背叛了小主不算、还把这等私密旧事说与华贵妃知道。她的心怎么这么恶毒?”流朱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第66章 趁她病、要她命 甄嬛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当即就起身想去养心殿找皇上解释。刚走到碎玉轩门口、内务府总管黄规全就到了、一改往日毕恭毕敬的态度。 反而颐指气使地宣读了皇上的口谕:“皇上口谕、关闭碎玉轩宫门、不得任何人出入。” 黄规全宣读完皇上的口谕、就吩咐侍卫关门、全然不顾流朱小允子等人的呼喊。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甄嬛心里是很委屈的、她急于想要跟皇上解释。但是她现在眼看着碎玉轩的门一扇一扇地关上、好像自己的心门也同时一起关上了。 眉姐姐早就跟自己说过、帝王之爱凉薄、是她自己不信。 饶是强撑了这么久、她眼眶发热、一行清泪终是缓缓流下。 祺贵人得知甄嬛被皇上降罪、喜得早膳都多用了两碗小米粥。她因病错失了两年前的秀女大选、她总是深以为憾。 “我若是两年前没有生病、与甄嬛同一时间入宫。现在早就是一宫主位了、又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皇上喜欢她、连蜀锦玉鞋都舍得赐给她。论门第、出身、样貌、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偏皇上只一心偏宠她、她是贵人我也是贵人。她都能进养心殿伺候了、我却不能。老天有眼、她终于遭到报应了。”祺贵人的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侍女柳絮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小主、既然莞贵人被皇上降罪禁足了。那现在便是您的机会了、您可要好好把握呀。” “皇上那我自然会抓紧、但是甄嬛眼下如此落魄、我便送她一程。”祺贵人眸子陡然地亮了亮。 碎玉轩如今门庭冷落、每日除了御膳房送三餐来的时候、能短暂打开一下宫门。 其余时间皆门窗紧闭、安陵容与沈眉庄心急如焚、想要看甄嬛一眼也不能。 皇上心里太过在意甄嬛、所以接受不了她避宠的行径、开始怀疑她对自己的真心。 安陵容很是瞧不上皇上这副矫情做作的样子、明明他自己有三宫六院、有那么多妃子。 却还总是想要成为每一个嫔妃的唯一、好大的脸。 自甄嬛开始禁足起、每日御膳房送到碎玉轩的膳食、不是馊豆角、就是硬的能砸死人的馒头。 流朱气不过、和送膳的小太监争辩了几句、后来竟连馒头都不送了。 尽送些稀得能照镜子的薄粥来、碎玉轩众人每日就吃这些、饿得几乎走路都在打晃。 这一日的午膳、却意外的送来了一份珍珠圆子、一锅虾仁粥来。 小允子端着眼前热腾腾的吃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内务府这帮奴才今日是转了性了、竟送了这样好的膳食来、我们小主总算能好好吃顿饭了。” 甄嬛禁足了多少天、就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每日都不说话、醒着的时候流泪、睡着了也会流泪。 瑾汐一脸喜色的把珍珠圆子与虾仁粥端到甄嬛床前:“小主、今日御膳房送来的吃食很不错呢。你趁热吃些吧、奴婢扶您坐起来。” “我不饿、你们去分了吃吧。”甄嬛背对着瑾汐说道。 瑾汐知道甄嬛的性子、说了不吃便再怎么样都是不会吃的。 她只得把珍珠圆子与虾仁粥、都给她留了一份。其余的、便分给了碎玉轩其他人吃。 流朱是个嘴馋的、这些日子每天喝稀粥早就喝怕了。看到眼前那香喷喷的虾仁粥、忍不住端起碗来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小允子刚想嘲笑流朱是个贪嘴的小馋猫、却见她突然倒地、口鼻中流出了汩汩鲜血。 “流朱、你怎么了?”小允子惊得一下子摔了手里的碗、过去扶起她。 “这个粥里有毒、幸好是我吃了、不是小主吃了。”流朱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就去了、眼睛还不甘心地睁着、怎么都闭不上。 甄嬛得知流朱被毒死了、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跑下来、等她走到院子里、看到流朱那七窍流血的模样、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众人正发愁如何出去碎玉轩请太医的时候、碎玉轩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安陵容与眉庄都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温太医。 “莞姐姐这是怎么了?流朱这又是怎么回事?”安陵容看到了死去的流朱、以及不省人事的甄嬛、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几日为了帮助甄嬛、她每天都和眉庄一起去寿康宫求太后、希望她能照拂甄嬛。总算今日太后高兴、许她们进去看甄嬛一眼。 谁能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种情景、眉庄从未见过死人、慌得整个人倒退一步、靠在大门上喘粗气。 温实初连忙上前查看了流朱的死状、又拿出药箱里的银针插入虾仁粥、银针一瞬间就发黑了。 “温太医、这个粥里下了什么毒?”小允子抱着流朱的尸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砒霜、这碗虾仁粥里下了十足十分量的砒霜。”温实初现在心里是又害怕又庆幸、幸好嬛妹妹没有吃这碗粥。 但是这样阴毒的害人法子、这次没成功、难保不会有下次。 碎玉轩平白出现了砒霜这种毒药、且就下在甄嬛的膳食里、下毒者明显是冲着甄嬛来的。 安陵容当即就禀报了皇上、甄嬛差点被砒霜毒死的事、同时还有一件事。 温实初给甄嬛把脉的时候、发现她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皇上在养心殿听到甄嬛有了身孕、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当即就解了甄嬛的禁足、恢复了她贵人的位份。 同时念在流朱是为了甄嬛挡了这一劫、特许将她厚葬。随后将送虾仁粥的小太监交由慎刑司审问、对方受不了酷刑、咬舌自尽了。 毕竟砒霜这事不光彩、皇上也不想把此事闹大、引得宫外笑话。只是将负责给碎玉轩做膳食的御厨、都换了一批新的。 安陵容觉得这事很蹊跷、是谁这么恨甄嬛呢? 浣碧?她现在怀着身孕、自保都来不及、应该无暇害人。 皇后?她现在忙着要再寻一个阿哥抚养、应该顾不上对付甄嬛。 华贵妃?甄嬛此次被降罪的事就是她一手谋划的、若是甄嬛死了、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祺贵人?上辈子她临死前都口口声声在骂甄嬛贱人、话里话外都是对甄嬛的不服气。 她跟甄嬛比、她的父亲也喜欢与甄嬛的父亲比、父女两蛇鼠一窝、总想置甄嬛全家于死地。 这一世的甄嬛帮了自己太多、自己也该帮甄嬛出这一口恶气才对。 安陵容吩咐小厨房煮了一锅虾仁粥、然后装在食盒里、往祺贵人居住的偏殿走去…… 第67章 莞嫔 祺贵人自从搬来储秀宫、迫于安陵容妃位的身份、她一直都安分的很。突然看见谦妃娘娘亲自来到了自己的宫中、连忙起身迎接:“嫔妾给谦妃娘娘请安、今天娘娘怎么有兴致来嫔妾宫里了?” 安陵容笑了笑、仿若一个贴心的邻家大姐姐:“本宫今天晚膳没吃饱、吩咐小厨房煮了一些虾仁粥。你我同住一宫、便想着给你也送一些来。” 祺贵人听闻虾仁粥三个字、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就恢复如常:“嫔妾多谢娘娘美意、柳絮快收下吧。” “祺妹妹、这个虾仁粥还是该趁热喝呀。等一会凉了、虾仁的腥味就出来了。”安陵容还是那样平和的语气、声音却提高了几分。 “小主请吧。”素果极有眼力见的从食盒里拿出了那碗虾仁粥、摆在了祺贵人面前。 祺贵人此刻的心里直犯嘀咕:大晚上的、这个谦妃怎么回事?跑过来逼我喝虾仁粥?难道是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吗? 她刚刚喝了一口、安陵容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素果、这个食盒怎么和碎玉轩那个一模一样?碎玉轩带回来的粥你放在哪里了?本宫不是嘱咐你要妥善放好、明日要请太医查验的吗?” “娘娘恕罪、奴婢把那粥带回储秀宫以后、想着要去小厨房看看七阿哥的米糊制作的如何了、便径直把它拎进了厨房、忘记拿出来了。您刚才急着吩咐小厨房煮粥、想来是他们偷懒、直接把碎玉轩那份粥加热了、给您送来了。”素果也是一个做戏的高手、惊慌失措地跪下告罪。 今日碎玉轩的莞贵人差点被砒霜毒害的事、除了在场的人、其他嫔妃都不知道。皇上早就下令封锁这个消息、免得六宫人心惶惶。 祺贵人此刻听到自己喝的是碎玉轩拿回来的虾仁粥、惊得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柳絮、快去给我请太医、快啊。” “祺贵人怎么如此惊慌?今日碎玉轩莞贵人中毒之事难道你也有所耳闻吗、其实你不用担心。那个粥里只是下了一些巴豆、即便你误食了、也只是会腹泻几天罢了。”安陵容装作不知、云淡风轻地笑着说道。 “那个粥里下的根本不是巴豆、而是砒霜、是吃了就会死人的东西。”祺贵人此刻以为自己真的误食了砒霜命不久矣、整个人低声抽泣着。 安陵容的眉宇间划过一丝不悦、旋即又浮现了一丝笑:“你怎么对这事如此清楚?那虾仁粥里下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下毒之人才最清楚。这事便是你做的吧?” “对、是嫔妾做的。嫔妾不过是看不上甄嬛那个轻狂的样子、不就是比我早入宫两年吗?其他的她有哪点比我好、连她的阿玛也日日压在我父亲头上。她既然被皇上降罪了、我便送她一程。”祺贵人无所畏惧地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反正她吃了砒霜、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安陵容听了祺贵人的话、眼里闪过愤恨之色:“你刚吃的这碗虾仁粥、里面并没有毒。它是本宫小厨房刚刚煮好的、碎玉轩被下了砒霜的粥、并没有拿回储秀宫。本宫也只是这样猜测、所以想要诈一诈你。没想到、你竟这样做贼心虚。” “娘娘、嫔妾刚才是胡言乱语了、求您饶恕嫔妾吧。”祺贵人得知自己并没有服用砒霜、又开始极力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 “瓜尔佳文鸳、朕瞧你、倒是十分的恶毒。竟敢谋害嫔妃、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与莞贵人相提并论。”皇上一直站在殿外、刚才祺贵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陵容去祺贵人殿里前、就着人去请来了皇上、请他看一场好戏。 现在戏唱完了、祺贵人也成功地把自己给作死了。 皇上下令将祺贵人降为答应、迁居景仁宫偏殿。她既喜欢下毒、那就打发她去与毒妇宜修一起住吧。 “容儿、你很好。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逼得她自己承认自己做的恶事。有你在、朕很安心。”皇上此刻欣慰地看着安陵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安陵容瞧着皇上现在心情不错的样子、趁热打铁道:“皇上、虽然现在祺贵人受到了惩罚。但是莞姐姐失去了流朱这个忠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臣妾今日看着莞姐姐那郁郁寡欢的样子、实在是担心。臣妾与莞姐姐一同入宫、现在臣妾已是妃位。姐姐却还是贵人、臣妾想要恳请皇上、晋莞姐姐为嫔吧。一来宽慰她的心情、二来她已怀有身孕、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说的很有理、现在宫中嫔位多悬。贞嫔没了、丽嫔被降位、那朕便即刻晋莞贵人为莞嫔吧。”其实皇上心里很想要将惠贵人一同晋为嫔位、但是她眼下还未怀有身孕、若是现在就晋封、只怕莞贵人心里会有疙瘩。 短短的几天时间、碎玉轩众人的心情高高低低、起伏不停。第一天还在吃着馊饭冷菜、受人白眼。 第二天流朱就被砒霜毒死了、小主却因祸得福诊出了身孕。 第三天莞贵人直接摇身一变、变为一宫主位莞嫔娘娘了。 “本宫真是没想到、这个甄嬛运气竟这样好?好不容易找到她装病避宠的事、想让皇上厌弃她。结果却被祺贵人这个蠢货给搞砸了、她想要毒死甄嬛。非但没毒死、反而还给她毒了个嫔位出来。曹贵人你也够没用的、人家生孩子你也生孩子。她还没生孩子、就已经封嫔了。你呢、生下孩子也才是个小小贵人。真是不中用。”华贵妃现在有了深刻的危机感、莞嫔只要生下孩子、一定会封妃。 现在妃位上有端妃、敬妃、谦妃、这三人都是自己的死对头。 还有一个妃位悬着、想必早晚是莞嫔的囊中之物。 皇后原本想要浣碧肚子里的孩子、但是自己答应了浣碧、会帮她保住孩子。 现在莞嫔也有身孕了、皇后的选择更多了。 自己若是放任莞嫔生下孩子、便是便宜了皇后。 那难道自己要打掉莞嫔的孩子吗? 华贵妃感到有些矛盾、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第68章 费云烟是一把刀? 祺答应毒害莞嫔不成、反被谦妃将了一军、还遭到皇上厌弃赶到了景仁宫。她看着这逼仄昏暗的侧殿、门扉已经腐朽、连门框都开始松动、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屋子里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四处都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我真是没想到、谦妃为了甄嬛那个贱人、竟敢这样算计我?我好歹是她宫里的人、她不好好地护着我、却偏帮外人。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即使封了妃、也还是十足的小家子气。”祺答应看着眼前这个破败的屋子、气不打一处来。 以后这里就是她日日夜夜要住的地方了、她如何肯甘心? 柳絮听到小主敢公然说谦妃的不是、害怕地瞧了眼四周:“小主、您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当心隔墙有耳啊。您现在既然搬到了这景仁宫、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一下皇后娘娘。” “她都被皇上厌弃了、永久禁足了。说是皇后、也只剩这个空的名头了。我为何要去拜见她?”祺答应定定地看着柳絮、眼神里满是锐利之气。 柳絮心里很无奈、自家这个小主、美丽是真的美丽、但是也是真的没有脑子。 “小主、皇上再怎么厌弃皇后、终究没有废后。您现在住在皇后的宫里、若是您不尊她敬她、她想对您做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就算哪天您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谁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答应去追究皇后的责任呢?皇上不会、太后更不会。” 祺贵人这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气鼓鼓地站起来:“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我便去拜见她。” “嫔妾祺答应、给皇后娘娘请安。”祺答应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宜修行了个大礼。 宜修虽长久禁足在景仁宫、对后宫之事还是了如指掌、她的脸上堆着虚伪的假笑:“祺答应不必多礼、你的事本宫都听说了、是谦妃做得太过火了。” “是啊、皇后娘娘英明。嫔妾也只是气不过甄嬛事事都压在我的上头罢了、而且我进宫之前、阿玛就曾千叮万嘱。我家中没有哥哥弟弟、只有几个庶出的姐妹。我是瓜尔佳氏唯一的嫡女、进宫必是要出人头地的。有甄嬛在一天、我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祺答应此刻觉得皇后像一个亲切随和的大姐姐、把心里话全都像倒豆子一样、倒了个底朝天。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宜修在听到“庶出”这两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宜修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己庶出的身份、好不容易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嫡出、却又被纯元抢了先。 她这才忍无可忍、使计杀了纯元母子、为的就是能当上福晋、当上皇后、摆脱庶出这两个字。 “祺答应、你入宫晚。或许不知道谦妃与住在启祥宫的费答应的恩怨、她俩本是同时间怀孕的。可是费答应的孩子没有了、谦妃却顺利诞下了皇子。本宫事后曾问过钦天监、他们说就是谦妃的孩子八字硬、克死了她的孩子。”宜修提到费云烟的孩子、还装模作样地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竟有这样的事?嫔妾若是费答应、绝不会让谦妃过得如此快活。她的孩子既然克死了我的孩子、理应给我孩子抵命。”祺答应就像姜太公鱼竿下的鱼、宜修才放下鱼竿的钩子、她马上就咬钩了。 启祥宫偏殿内、如今的费答应费云烟已经完全不复昔日艳光四射的样子了。她穿着粗布的衣服、头上也没有任何头饰、只用麻绳绑了两个辫子。 连贴身服侍的宫女都没有了、早在她刺杀甄嬛的当日、皇上就下令杖杀了她身边一切服侍的人。 只留她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冷冷清清的偏殿。她真的很想自己的孩子、如果他好好地出生了、现在他就是七阿哥、自己也会晋位成为丽妃。 费云烟正出神地想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这一切、祺答应甩着帕子走进来了。 她毕竟是被皇上禁足了的人、为掩人耳目、特意换上了宫女的衣服。 “你是谁?还有闲情逸致来看本宫?”费云烟这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连她每日的膳食、都只是随意放在大门口。 由她自己去端进来、众人都知道她生了那样一个怪胎、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所以一个个都明目张胆地作贱她、甚至连冬衣都没给她送来过。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你之所以会生下一个怪胎、还胎死腹中。全都是因为谦妃安陵容、她的七阿哥八字硬、天生就克你的孩子。谁让你们是一同怀孕的、你的孩子八字硬不过人家、就生生地被克死了。钦天监的人亲口说的、满宫里都知道。你难道还懵然不知吗?”祺答应眼神揶揄地瞧向费云烟。 费云烟听了这些话、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她说的难道是真的吗? “费答应、你自己也不好好想想。你的孩子没了、偏她的孩子就好好生下来了。千尊万贵地养着、皇上还亲自赐名弘盼、盼字是何意?他是皇上的期盼和希望、那当你的孩子是什么?我可听说、皇上连夜就派人把你的孩子送去乱葬岗烧了、连个衣冠冢都没有、更别提赐名了。你这样窝囊的在启祥宫活着、你的孩子在天有灵、也会恨你的。”祺答应是个拱火的好手、一番话说的费云烟眼底一瞬间涨起了暴烈的戾气。 眼见自己成功达到了目的、祺贵人扔给费云烟一套宫女的衣服:“今日是阿哥所的宫女太监轮值的日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七阿哥自满月后、就被送到了阿哥所照顾。安陵容每两日都会去那看他、其他时间则都是由乳母照看。 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后妃和她们的娘家对皇子影响太大,外戚乱政。 午后费云烟换上了宫女的衣服、不费吹灰之力地溜进了阿哥所…… 第69章 弘历投诚 阿哥所里窗明几净、温暖的阳光自窗外洒进了屋内。许多纤细的尘埃在光中凌乱飞舞、春日的午后静谧得可爱。 紫檀桌上的琉璃花樽里、插着几支粉色狐尾百合。散发着清郁的香气、费云烟站在门口、就闻到了这股香味。 这股香味融遍全身、似乎能把所有的痛都抛到九霄云外。 七阿哥现在已经五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现在正好好睡在摇篮里、他的乳母也趴在摇篮边睡着了。 费云烟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摇篮边、七阿哥依旧睡得香甜。他的眼安安静静的的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为什么你可以好好的躺在这?我的儿子却要在乱葬岗那种鬼地方被烧成灰烬?明明都是一样的孩子、都是皇家血脉。 我上次想要杀了你的母亲安陵容、没有成功。那我便现在了结了你、谁让你投错了胎、当了安陵容的儿子。 我倒要看看、没了你、安陵容会不会悲痛欲绝? 费云烟这样想着、双手就不自觉的伸了过去。拿起了七阿哥床上的包被、一下子蒙住了他的头。 “你在做什么?”四阿哥弘历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推开了费云烟。 他刚刚从皇上的养心殿出来、皇上查问了他的功课。路过阿哥所、顺便来看望一下自己的七弟。 谁知道刚进门、就看到从前的丽嫔、正死死地用被子蒙住了七阿哥的头。 四阿哥刚才的声音很大、吵醒了旁边睡着的乳母。 七阿哥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被死死蒙住了头、窒息了好一会、现在正惊恐地哇哇大哭。 “你是怎么照顾我的七弟的?竟敢睡着、我若是再来晚一会、七阿哥还能有命在吗?”弘历神色严峻地训斥着乳母。 “四阿哥恕罪、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再也不敢了。”乳母忙不迭的跪下求饶。 费云烟眼看事情暴露、自己反正是活不了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直地朝着摇篮里的七阿哥刺去。 弘历眼看着那把匕首即将刺入七阿哥小小的身体、一个箭步上前用手挡住了匕首、他的右手臂当即就血流如注。 “快来人、有人行刺。”乳母瞧着情况不对、立刻扯开了嗓子大喊。 外面正在巡逻的侍卫即刻就冲进来制住了费云烟、同时宣太医来给弘历诊治。 “没想到上天如此不公平、我三番两次都杀不了安陵容母子。我认命、是我命该如此。儿子、额娘来陪你了。”费云烟说完这句话、挣开了侍卫的手、径直撞向了墙壁。 她的血像一道鲜红的瀑布、缓缓地从墙上留下来、身体应声倒地、宣告了费云烟的死亡。 安陵容得知了阿哥所发生的事、急得六神无主。拖着一颗跳得胜过兔子的心、拖着两条已经软得没有力气的腿、被素果扶上了轿辇。 在确认了自己的儿子平安无事、只是受了些许惊吓以后。安陵容转头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弘历、直挺挺地跪下了:“四阿哥、你对本宫有大恩。” 弘历连忙扶住了安陵容:“谦娘娘这是做什么?您是我的庶母、怎能对我行此大礼?七阿哥是儿臣的亲弟弟、保护他是儿臣该做的分内之事。” 安陵容看着眼前这个不过才十五岁的小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浓密的眉毛、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她很难想象、李金桂那样难看的长相、是怎么能生出这样俊美的儿子来的? 弘历前世成了甄嬛的养子、甄嬛也搭上了这股东风、成了手握重权的太后。 他今日这样巧合地救了自己的弘盼、倒也真是有缘。 如果自己能把他收为养子、是不是以后得胜算会更大一些? 安陵容正定定地想着这些的时候、皇上满脸焦虑地进来了:“弘盼如何了?没有受伤吧?” 此刻的皇上不像一个冷酷的帝王、倒像是一只老麻雀。看到有猎狗要吃自己的小麻雀、那样焦急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臣妾参见皇上、弘盼没事。是四阿哥救了他、为了救他还被费答应在胳膊上划了好深一道口子。”安陵容心有余悸地说着、一边擦着眼泪。 “弘历、让朕看看你的伤口。太医来瞧过了吗?”皇上此刻像一个真正的父亲般、关心着四阿哥的伤势。 并没有把他当成是李金桂的儿子、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救了弟弟的好哥哥。 四阿哥自小没有被皇阿玛这样关心过、这难得的父爱、让他眼里一下子溢满了泪水:“儿臣没事、太医已经瞧过了、皇阿玛不必担心、最重要的是七弟没事。” 皇上轻轻地拍了拍弘历的肩膀、温声道:“你与七阿哥都是朕的儿子、谁受伤朕都会担心不舍。你今日做的很好、若不是你、只怕朕又会失去一个儿子了。” 皇上在阿哥所待了好一会、关心了弘历的伤势、又确认了弘盼毫发无损、随即回养心殿批折子了。 “四阿哥、本宫知道你一直都很思念你的母亲李金桂。可是现在你已经回宫了、你若是不为自己寻一个养母、总归是没有依仗。你明白吗?没有母亲的阿哥、在这宫里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哪天起了浪了、顷刻就会颠覆。”安陵容肃声道。 弘历听了这话以后、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儿臣也想要找一个养母、否则我在这宫里终究是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只是人家也未必肯要我做儿子。” “你今日救了本宫的七阿哥、如果你愿意、就做本宫的养子吧。本宫必定会用心为你筹谋、你皇阿玛那也不用你去说、由本宫来想办法。”安陵容含笑道、一双明眸亮的惊人。 “可是谦娘娘您已经有七弟了、为何还要我这个养子呢?”弘历目光一凝、幽幽的瞥向她。 “你的七弟还小、能成什么事啊?更何况、本宫对他也没有大的期望。只希望他今后能当个闲散王爷、安稳一生便够了。但是你不一样、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若是当了本宫的养子、本宫自然会尽心栽培你。”安陵容在赌、弘历有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 弘历一动不动的看着安陵容、一双清澈的眸子比春日初雪化晴的溪水还要明亮。 “儿臣愿意、一切悉听谦娘娘的安排。” 第70章 红枣茶 没有生母照拂的阿哥、便犹如是盲人走在悬崖峭壁、一不小心就会有粉身碎骨的危险。前世宜修为了给三阿哥腾地、给四阿哥弘历的绿豆汤下了毒。 这次安陵容想把四阿哥收为己用、不如就继续用宜修的名头吧。反正她喜欢下毒、坑害嫔妃以及皇嗣、众人皆知。 弘历自从回到紫禁城入住毓庆宫以后、每天都苦读诗书。不学到凌晨绝不休息、为了提神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红枣茶。 “君子中庸 小人反中庸 君子之中庸也 君子而时中…… ”弘历拿着一本书正在专心背诵仲尼的《中庸》。 照顾他的张嬷嬷拎着食篮走过来了:“四阿哥、您晚膳才吃了几口。就过来读书、仔细看得眼睛疼。” “嬷嬷你别扰我。”弘历还没把书背出来、脸色紧绷着。 “奴婢是心疼您、这样日夜读书会熬坏了身子的。”张嬷嬷欲言又止地说道。 弘历从把眼睛从书上移开、抬头看了嬷嬷一眼、意味深长道:“我能住回宫里已是万幸、皇阿玛每次见我、也只问我读书的事。若我连书也读不好、就更没有人瞧得起我了。” 张嬷嬷叹了一口气、打开了食篮:“四阿哥、奴婢吩咐人、给您煮了红枣茶。明目是最好的、您喝了再读书吧。” “我不想喝、嬷嬷、赏给你喝吧。”弘历低头继续埋头苦读。 “奴婢是吩咐人、给您熬的。奴婢怎么敢喝?” “嬷嬷你喝了就少说话了、我今晚背不出这书、一定不睡觉。你快喝吧。”弘历冷着一张脸、话中带了隐隐的怒意。 张嬷嬷看到四阿哥生气了、只得端起了红枣茶、慢慢地喝着。 才喝了两三口、她就突然摔了碗、倒在了地上。 弘历有些疑惑地起身走过去查看情况:“嬷嬷、你怎么了?” 却看到鲜血从张嬷嬷的口鼻中涌出、血涌得很快、瞬间污了衣裳。 弘历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直挺挺地死在自己面前、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毓庆宫。 他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但是他的胸口似有千斤重、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最终他在宫道一头撞到了刚从寿康宫出来的沈眉庄。 “四阿哥、你这是怎么了?”沈眉庄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 此刻的弘历面容苍白、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不止、指甲陷入肉里、双唇不住地颤抖着、竟说不出一个字。 沈眉庄看出了他的惊恐、柔声安慰道:“你别怕、我是咸福宫的惠贵人。” “有人要杀我。”弘历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沈眉庄听了这话、眼神中闪现出恐慌的光芒:“四阿哥、这样的话可不敢胡说呀。” “我没有胡说、嬷嬷尸体还在我书房里呢。”弘历伸手指向毓庆宫方向。 沈眉庄惊得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弘历却像找了救命稻草似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惠娘娘、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四阿哥你别怕、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替你想想办法。”沈眉庄思忖了一会、领着弘历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太后近来身子不好一直都在卧床养病、沈眉庄便日日都来寿康宫侍奉太后。眼见四阿哥受惊、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贵人、怕是帮不了他什么。 不如就交给太后、她是四阿哥的亲祖母、想来必会为他做主。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弘历一见到太后、就噗通一声下跪请安。 “四阿哥、你怎么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哭了?来、快到哀家身边来。”太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看着弘历。 弘历乖巧地起身坐到了太后的床边、却还是不发一语。 沈眉庄沉吟思索片晌后、轻轻蹙眉:“不怪四阿哥要哭、方才吓得魂都丢了。太后、四阿哥的嬷嬷误食了四阿哥的红枣茶、当场毒发身亡。” “你说什么?”太后沉默几秒、声音带了点颤意。 “孙儿自知卑微、不讨人喜欢。可孙儿从无害人之心、为什么有人要害死孙儿?”弘历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臣妾想过、四阿哥没有生母在宫中无人照拂。为保安全起见、臣妾恳请太后、留四阿哥在寿康宫居住、以保无虞。”沈眉庄捏着帕子小声说道。 太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弘历的肩膀:“这是应当的、好孩子、让你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受惊了。” “至于谋害四阿哥嬷嬷的事、是否还再追查下去?”沈眉庄心里是很希望能彻查这件事的、如今陵容也有了儿子。 若是今日的这个下毒之人不被揪出来、难保她不会转头去害七阿哥。 “只怕是难啊、一碗红枣茶、多少人碰过、多少人经手。若查下去闹大了、岂不成了宫中丑闻?”太后心里猜测着、这恐怕又是自己的好侄女宜修的杰作、连忙开口拒绝。 沈眉庄的眼睛里充满委屈、但是说话的声音依旧格外温柔:“是、那臣妾先告退了。” 为了保住自己仅有的这个孙子、太后连夜召见了皇帝:“叫你来、是要嘱咐你一件事。” “儿子敬听皇额娘吩咐。”皇上对太后是很尊敬的、连忙开口应声。 太后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道:“皇帝你知道吗?四阿哥差点被人毒害、吓得他一直不敢回毓庆宫。只能住在哀家宫里、由哀家看护。只是哀家自知病重、不能照顾四阿哥太久。希望皇帝替他安排一位养母、别让这孩子孤苦无依、如惊弓之鸟。” “儿子明白。”皇上听到太后说四阿哥孤苦无依、突然想到了他的生母李金桂。那个貌若无盐的行宫宫女、自从与自己有了一夕之幸怀有身孕以后、便被自己扔在圆明园行宫待产。 直到她生下四阿哥去世、自己也没再见过她一次了。 要为四阿哥找养母、位份不能太低。必得是嫔位及嫔位以上的、端妃是将门之女、不能让她有儿子。 华贵妃?若是现在给了她一个儿子、只怕年羹尧即刻就会拥兵造反、扶持四阿哥为帝。 敬妃?性格太过庸碌、又胆小怕事、怕是护不住四阿哥。 谦妃?她的家父只是一个小小的松阳县丞、就算给她一个四阿哥当养子、她也没有造反的资本。 一没兵权、二没人手。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有亲生的七阿哥、绝对不会想着帮四阿哥登上皇位的。 眼下七阿哥还只是一个襁褓婴儿、等他成人还要十多年、皇上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第71章 多事之秋 皇上下了决断以后、很快就下了圣旨、将四阿哥交给谦妃安陵容抚养。苏培盛来传旨的时候、安陵容正坐在自己宫里、调配鹅梨帐中香。 “多谢苏公公、这点子心意就当请公公喝茶吧。”安陵容从桌上抓了一小把金瓜子、递给了苏培盛。 “奴才谢谦妃娘娘赏、娘娘平白得了四阿哥这么个大儿子、娘娘大喜呀。”苏培盛满脸堆笑的谢恩、同时说着恭贺的话。 苏培盛虽然在御前当差、平日里也时常去各种传旨。但是不是每个宫的嫔妃都能像安陵容这般大气的打赏、大多是给一包碎银子。 更有甚者、如祺答应那样的性子、根本就瞧不上太监。苏培盛每次去她宫里传旨、没有赏钱不说、还要看她好大的脸色。 安陵容嘴角挽了个笑:“苏公公客气了、您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本宫虽是嫔妃、心里也是很敬重您的。” “是、谦妃娘娘自然是与那起子小家子的嫔妃不一样。倒是刚才奴才来的时候、路过启祥宫、听到了何官女子在嘀咕、似乎对您多有怨言呢。”苏培盛笑呵呵地说着。 苏培盛走了以后、安陵容想到自己似乎从未启祥宫看过浣碧。她自从有了身孕以后、一直都深居简出。连去翊坤宫给华贵妃请安、都是能推则推。 那不如就去看看、她的胎安得如何了? 安陵容并未带太多的人、只带了素果及几个抬轿的轿夫。走到启祥宫的门口、看着牌匾上“启祥宫”这三个字、上面的金粉已经剥落的几乎没有了。 回想当初丽嫔还在的时候、启祥宫也算是熙熙攘攘、往来之人众多。如今丽嫔没了、启祥宫也跟着破落了。 一个小太监拿着药罐子出来倒药渣、很随意地就倒在了偏殿旁的花坛里。 素果扶着安陵容缓缓的往偏殿走去、路过花坛的时候、安陵容眼角余光瞥到了泥土里的药渣。 突然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她蹲下捡起其中一块药渣细细查看、居然是血枯草。 浣碧现在怀着身孕、喝的安胎药里怎么会有血枯草这种东西、她还真是招人恨啊。 安陵容用帕子包了些血枯草的药渣、冷笑了声就往偏殿走。 浣碧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她似乎消瘦得厉害。那手腕纤细脆弱得可怜、感觉稍微用力些就能折断。 “嫔妾参见谦妃娘娘。”看到安陵容来了、浣碧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 “不必了、你怀有身孕、还是好好歇着吧。”安陵容径直坐到了榻上。 “本宫原本以为你这些日子都闭门不出、应该把自己养的圆滚滚的。没想到竟憔悴到这种地步、还不如当初在碎玉轩、给莞姐姐当奴婢的时候珠圆玉润呢。”安陵容实在没有办法对浣碧有好脸色。 浣碧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沉重的苦涩:“是呀、做奴婢的时候总想翻身当主子。好不容易当上了主子、却发现更累了。炭火、衣料、食物什么都要靠自己的恩宠去争。不像当初在碎玉轩的时候、只要每天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能吃到干净美味的饭菜。穿上暖和的冬衣、甚至连浮光锦都能穿上身。” 安陵容目光一凝、幽幽的瞥向她:“那是因为你当奴婢的时候、你的主子是莞姐姐。你的炭火、衣料、吃食都是她分给你的。外面的一切暴风雨都由她替你挡下了、偏偏你不满足。想方设法成了皇上的嫔妃、你的主子就变成了皇上。你能不能有炭火、衣料、吃食、全凭他的恩宠。他可不会像莞姐姐那样、时时保护你、替你挡风遮雨。” “嫔妾知道、自从嫔妾成了皇上的嫔妃、每天都活得很累。如果不去争恩宠、根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嫔妾只能装可怜、去会厮杀的猫那里找点她们吃剩的残羹冷炙。幸好我有了腹中这个孩子、只要把他平安生下来、也算是有了依靠。”浣碧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柔声说道。 她本就生得眉眼如画、清冷出尘。 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就像被打碎的美玉、凄凉又脆弱。 “你未必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你看看、这是本宫刚才在你的药渣里发现的东西。”安陵容拿出帕子、将里面的血枯草给她看。 浣碧费了好大一番劲、才从床上爬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这是什么?毒药?” “本宫年幼的时候、母亲病弱。时常帮她去药铺抓药、所以识得这是血枯草。它能逐渐将你气血耗尽、最后有如秋日落叶般凋零。你都没了、更别谈孩子的安好。你还是好好查查你宫里的人、好自为之吧。”安陵容还是把血枯草的事告诉了她、她腹中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浣碧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眉宇间的痛苦尽显:“多谢谦妃娘娘、如果今日你不告知我血枯草的事、只怕不日我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启祥宫。” “无妨、本宫也是可怜你腹中的孩子罢了。你好好查查自己的宫中、有无内鬼吧。”安陵容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启祥宫。 其实就算是有身孕、在这深宫中也不是每个嫔妃都能得到一样的待遇。浣碧有着身孕、皇上除了定期派太医给她诊脉、并无多的关照。 甄嬛现在也有身孕、皇上一日三次地往碎玉轩跑。还赏了一大堆的滋补品、千年山参、东阿阿胶、血燕…… 沈眉庄虽然现在对皇上已经是可有可无、但是甄嬛这样的得宠、她看在眼里也难免失落。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会想起自己在雪天、摔轿失去的那个孩子。当时自己是急着要去看受伤的甄嬛、这才会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害她失了孩子。 但是她失去孩子之后、皇上对自己并未多多安慰、甚至不肯严查此事。倒是甄嬛、依旧是盛宠优渥。她一个人孤独地在被窝里流泪、思念孩子的时候、甄嬛在与皇上弹琴品茗。 她被人陷害推到千鲤池的时候、皇上依旧是陪在甄嬛的身边。 自己前次怀有身孕、皇上也不过是赐了自己一个封号惠、以表嘉奖。 甄嬛现在刚刚怀有身孕、皇上就封她为莞嫔了。 这样明显的厚此薄彼、真是让人心凉。 “采月、去拿酒来。” 第72章 眉庄醉酒 夜深人静、闲云掩月、咸福宫庭院里一片沉寂。只有窗柩间透出微弱的灯火、和夜空中的繁星相互映衬、天地一色交错难辨。 沈眉庄纤手持酒杯、浅斟慢饮、两腮绯红:“皇上、华妃纵然陷害了我、可您的所作所为才真让我寒心哪。在我思念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时候、您正忙着在碎玉轩陪着嬛儿。罢了、或许我本就不如她。” 酒杯很浅、里面的酒也未喝尽。沈眉庄的眼神却有些迷离起来、她醉了、嘴里开始喊着温实初的名字。 “小主、您喝醉了、别再喝了。”采月上前想要拿走沈眉庄的酒杯、却被她拒绝了。 “整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我就不能醉一回吗?温实初……”沈眉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带了些许的哭腔。 采月看到自家主子口口声声喊着温太医的名字、一下子就知道了该怎么做:“奴婢立刻着人去请温太医、来给小主醒酒。” 此刻的温实初正在太医院和自己的徒弟卫临研究药方:“橘皮三钱、东阿阿胶一钱。” “师傅、这么晚了您还要为谦妃娘娘挑选药材吗?”卫临不解地问。 温实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这不是谦妃娘娘的药、是惠贵人一到了夏日就不思饮食。给她开一些开胃消暑的药、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 “卫临啊、以你的医术足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还让你做这些小事、主要是因为你心思缜密、做事情我比较放心啊。”温实初很看重卫临、他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温太医、采月姑姑请您前往碎玉轩一趟。惠贵人喝多了、请您送些解酒药过去。”小太监来通传道。 温实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好、我马上就来。” 他转身在药柜里取了一瓶解酒药就往门口走去。 “师傅急着走啊?那我去替师傅在记档上记下您进宫的时辰?”卫临不慌不忙道。 “好、不出一个时辰我也就回来了。”温实初脚下生风地往咸福宫去了。 来到咸福宫以后、温实初将醒酒药交给采月去煮、自己则走进了沈眉庄的寝殿。 此刻的沈眉庄已经醉了七八分、她斜倚在桌边、双眼迷蒙的看着他:“温实初、你来了。从来不喝酒的人、偶尔醉了一回、吓着你了。” 温实初还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酒醉伤身哪、惠贵人。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啊?” 沈眉庄听到温实初称呼自己惠贵人、像是勾起了极大的伤心事似的、眼里一下子蒙上了一层水雾:“惠贵人?难道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吗?还是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贵人?和后宫的女人都没什么两样?成天的看着皇上的脸色哭、看着皇上的脸色笑。” 看着沈眉庄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温实初心头一酸:“惠贵人、我……您别这么说。” “你坐吧、我这有一壶好酒、你也喝一口。”沈眉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笑着给温实初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温实初嗫嚅道:“微臣不敢、微臣已经把醒酒药交给采月了。微臣太医院还有事、夜深不便、请娘娘谅解。” 眼看着温实初站起身就想走、沈眉庄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原来我连个说话喝酒的人、都找不到了。” 沈眉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要喝下的时候、温实初过去拿过了酒杯:“微臣遵命便是。” “人人都说喝了酒高兴、可是我喝了酒还是觉得孤零零的。这个宫里面、皇上不像皇上、嫔妃也不像嫔妃。除了嬛儿、我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连嬛儿也不得空了、成日里陪着皇上。”沈眉庄的泪意、好像随着温实初的到来、也顺势汹涌起来。 温实初迟疑一阵、低声道:“您别这样、我知道贵人心里难受。可以一应都告诉微臣、微臣听着便是。” 沈眉庄哀哀地笑了、又给温实初倒了一杯酒:“这酒真好啊、喝了以后身上就暖了。这身子暖了、心里也就不觉得冷了。” 温实初此刻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一口喝尽了那杯酒:“小主、酒可以暖身、也可以伤身啊。您何苦为了一时痛快、而伤了自己的身体呢?” “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人吗?为了保全想保全的人、而伤了自己。”沈眉庄今夜似乎是铁了心要把温实初灌醉、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 温实初想到了自己对甄嬛的求而不得、眼眸黯淡了下来、轻声说:“小主与我、是知己呀。” 沈眉庄彻彻底底的醉了、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原先一尘不染的气质。 反倒加上了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更想靠近她。 温实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上前、将眉庄拥入了怀中。 室内红烛高照、低垂的幔帐被映得朦胧半透。隐约的馨香在寝殿间幽幽飘荡、温煦弥漫、是两颗孤单的心靠在一起。 温实初离开太医院的时候、对卫临说的是不出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但是卫临在太医院等了三个时辰、都没等到温实初回来。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想到师傅平日对咸福宫的惠贵人总是多加照顾。 想到惠贵人总是不争圣恩、年纪轻轻的就心如止水的模样。 再想到今夜惠贵人醉酒、师傅明明只是去送个解酒药、却一去不回了。 卫临的心里很慌、却又有些敬佩师傅、真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他提着毛笔、想要在记档上记下师傅进宫的时辰、踌躇良久、最终扔了毛笔、什么都没记。 静谧的夜晚逐渐远去、天空开始泛起了微弱的光芒、温实初从宿醉中醒来。 看着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月影纱帐顶、身边躺着的赫然就是沈眉庄。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居然不是梦。 他茫然无措地穿戴好了自己的衣服、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悄悄地溜出了咸福宫。 同时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颗脑袋暂时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还没丢。 第73章 翊坤宫请安 皇后在的时候、众嫔妃每日都要去景仁宫请安。如今皇后倒台了、后宫里最尊贵的就是华贵妃、众位嫔妃每日请安的对象就换成了华贵妃。 临近端午、连禁足已久的祺答应都被皇上解了禁足、她可闷坏了、一出来就往人堆里扎。 许久没来翊坤宫请安的浣碧、也难得的出现在了翊坤宫。因为她现在的位份只是官女子、她的座椅排在了最后面。 “嫔妾给华贵妃娘娘请安。”浣碧倒是不矫情、恭恭敬敬地给年世兰行了个大礼。 “行了、你是有身孕的人。我们都是姐妹、这么客气做什麽?颂芝、去拿个鹅羽软垫给何官女子垫在椅子上。”年世兰对浣碧倒是难得的客气、像是个热心的大姐姐。 莞嫔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倒是很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祺答应是个爱挑事的、一眼就看出了华贵妃的厚此薄彼。 立马就开口讥讽莞嫔:“同样都是皇上的龙裔、也不都是一样的。有的人只会成日里霸占着皇上、大着肚子照样狐媚。有的人倒是安分、成日躲在自己宫里养胎呢。” 浣碧上次被安陵容提醒了血枯草之事后、狠狠地查了一遍自己的宫里人。原本想要去皇上面前告发祺答应、但是皇上已经很久没去启祥宫看她、她也没有底气皇上一定会为自己做主。 只得吃了这个闷亏、现在看到祺答应又出来蹦跶、她忍不住反唇相讥:“祺答应这话错了、在这深宫里。女子想要活得好、只有两条路。一是有位份、二是有子嗣。我现在虽只是一个官女子、但好在有这个孩子。只要有他在、以后我总是有了终身的依靠。倒是祺答应您、也不过是一个屈居末流的答应。现在又失了皇上的宠爱、您这一没位份、二没孩子的。将来可怎么办、我都替您愁的慌。” 祺答应没想到何官女子这样伶牙俐齿、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怀上孩子算什么本事、能平安生下来才算本事。” 她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华贵妃的逆鳞、华贵妃脸色铁青道:“祺答应真是口齿伶俐啊、本宫也曾怀过两次身孕。但是都没平安生下来、看来本宫也成了你嘴中的没有本事之人了、对吗?” 敬妃是个和事佬、眼看着气氛这么紧张、忙不迭地开口:“华贵妃息怒、祺答应年纪小、刚刚入宫。说话不够圆滑、还请娘娘宽恕。” “这个后宫、终究是皇上的后宫。理应尊卑分明、上下有序。祺答应竟敢议论皇上的皇嗣、还说些生不生得下来的浑话。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吗?臣妾觉得、贵妃娘娘应该严惩祺答应。这样、她才能管好自己的嘴。”安陵容突然开口帮腔华贵妃。 莞嫔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安陵容、她向来待人宽和。这次主张严惩祺答应、想必是为了自己前次险些被她毒害的事。 华贵妃心里很是不喜欢这个祺答应、自她进宫、就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反正自从她被降位成了答应以后、皇上再未召幸过她。 “祺答应、以下犯上、以卑犯尊。对皇嗣也敢满口诅咒、本该仗责三十。姑念你是初犯、就罚两个月月俸、以儆效尤吧。” 祺答应听到自己又要被罚、气得手指紧握成了拳头。明明自己才刚刚解了禁足、现在居然又被罚月俸。答应的月俸本就稀少、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了。 “多谢贵妃娘娘、嫔妾一定谨记于心、绝不再犯。” 祺答应没想到谦妃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好歹是在储秀宫住过一段时间的。 她居然连见面三分情的道理都不明白、还口口声声主张华贵妃严惩自己。 “柳絮、你去太医院找祁太医来我宫里、就说我身子不适。”祺答应眼睛咕噜一转、就又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祁湛来到自己宫里以后、她吩咐他替自己去查看一下七阿哥的脉案。看看这个孩子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东西不能吃、或者是对什么东西过敏的。 后来祁湛细细查了一遍七阿哥的脉案、告诉祺贵人、七阿哥是足月而生、身子很是康健。 只是有一点、他对葡萄过敏。 葡萄过敏?祺答应迅速地在脑海里思忖着、怎么样才能让他接触或误食到葡萄? 自从上次费云烟行刺七阿哥不成以后、阿哥所的侍卫又增加了一批。连照看七阿哥的乳母、宫女都多了好几个。 想要在他的饮食衣服上下手、很是不容易。 “小主、微臣记得有一种产自波斯的香粉、名为蜜合香。是采新鲜的葡萄花蜜以及花粉加入波斯一种特产花瓣粉末秘制而成、此香香味醇厚带有甘甜、且里面加入了足足分量的葡萄花蜜。”祁湛对宫里的各种香粉了如指掌、因为有的嫔妃皮肤敏感、容易过敏。 为了更好地处理这些问题、宫里的一切香粉胭脂的成分太医都会存档记录。 “这个是波斯的贡品、极难得。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去哪里能弄到这个呢?”祺答应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对七阿哥下手、只要想到安陵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痛快。 祺答应吩咐柳絮去内务府查看了一下记档、今年波斯国只进贡了两盒蜜合香。一盒给了太后、另一盒则给了皇后宜修。 她现在与皇后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她直接去求了皇后。自从上次她与皇后联手、将费云烟当作一把刀刺杀七阿哥未遂以后、她们就来往得很是密切。 果然在得知了祺答应的打算以后、皇后痛快地把蜜合香交给了她。 阿哥所的乳母虽大多是八旗出身、但是像蜜合香这样的香料、她们是绝没用过的。 女子皆爱美、为了更好地照顾阿哥公主、乳母们都不允许涂脂抹粉、且饮食中皆不能放盐、这样才会有好的奶水。 但是七阿哥的乳母因为前次在照顾他的时候打瞌睡、害得他差点遇害。事后皇上大怒、杖毙了这个乳母。 现如今他的乳母是个新来的二十出头的女子、爱说爱笑、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不爱美呢? 祺答应把这事交给自己的侍女柳絮去办、嘱咐她务必要把蜜合香洒在乳母的衣服上、然后便可大功告成了。 第74章 整治瓜六 柳絮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中午趁着去御膳房拿午膳的时候。就成功的跟七阿哥的乳母碧荷搭上了话、话里话外夸她年轻美貌。 还特意拿出蜜合香说是自己近来在用的香粉、热情地给碧荷扑了一些。碧荷心里很是喜欢蜜合香的香味、香气幽微、不易察觉。 柳絮瞧出了碧荷对蜜合香的喜爱、笑着把香盒递给她:“姐姐若喜欢、妹妹便将这香粉赠予你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不值钱的散香而已。你我同在这宫里当差、以后就是姐妹了。” “多谢妹妹美意、只是我们做乳母的、实在不能用任何胭脂香料。这香粉你给了我、也是浪费了。”碧荷倒是个实诚人、觉得自己和人家非亲非故、不能白白拿人家东西。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是欠了人家人情、以后就得为人家办事。她不想这样、只想安静地在阿哥所当差、每个月挣点月例银子给家里寄回去。 眼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碧荷身上已经沾上了蜜合香。柳絮也没有多跟碧荷客气、转头就告辞回了景仁宫。 当天晚上、七阿哥弘盼就出现了严重的过敏症状。他如今才刚刚八个月大、脸上及身上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一度甚至脸色都变紫了。 乳母看着七阿哥情况不对、赶忙去延禧宫禀报了安陵容。安陵容听说自己的儿子又出状况了、一边着人去请太医、一边急着往阿哥所赶。 明明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弘盼、此时却蔫蔫地躺在摇篮里。脸上身上一下子出了好多红疹、就连呼吸都那样急促、看得她揪心不已。 温实初得到消息以后、迅速赶到了阿哥所:“微臣给谦妃娘娘请安。” “别拘礼了、温太医。快看看本宫的七阿哥这是怎么了?”安陵容急得眼眶含泪、自己在这深宫里、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孩子了。 温实初给弘盼把了脉、又查看了他身上的疹子、恍然大悟道:“娘娘、七阿哥这个症状是过敏了。微臣记得七阿哥是对葡萄过敏的、今日难道他接触或者食用了葡萄吗?” 安陵容听了这话、立刻用审视的眼光将乳母碧荷打量了番、随即开口道:“你是七阿哥的乳母、今日你都给他吃了什么?还是你自己吃了葡萄?” 碧荷立刻下跪、脸上满是惊恐的回答:“七阿哥今日除了喝奴婢的乳汁、就是午后给他吃了一些香蕉泥。奴婢知道七阿哥对葡萄过敏、是万万不会碰葡萄的。” “那是为何?既然没有食用葡萄、怎么好端端地会葡萄过敏?”安陵容神色僵住了几秒、自顾自地沉思着。 却突然在乳母身上闻到一股幽微的香味、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若非她自小就研制香料、嗅觉比旁人灵敏的多、还真是不容易注意到这股味道。 “你身上有一股香粉的味道、你今天用了什么香粉?”安陵容抬眸看着乳母、眼里满是审视。 碧荷哪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中午在御膳房遇到了柳絮的事说了。 安陵容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声色俱厉道:“柳絮是祺答应的人、她一直深以本宫为恨。她的侍女平白无故地来找你、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温实初对香粉也有一定的了解、他平时在太医院也时常给各宫娘娘调制各类养肤美容的香粉。 他仔细地闻了一下乳母的衣服、皱眉道:“娘娘、乳母身上的味道正是蜜合香的味道。此香粉产自波斯、是珍贵的贡品。今年只进贡了区区两盒、绝不是每个小主娘娘都有的。这个蜜合香主要是由大量的葡萄花蜜加花粉、再加上一种波斯当地特产花瓣粉末研制而成。想来七阿哥今日过敏之症、便是因为闻了乳母身上的蜜合香才发作的。” 安陵容现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明白了、原来是祺答应想要报复自己。但是能力不足、只能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 “素果、跟我去景仁宫。”安陵容素来与人为善、但是今天她不想忍了。 宜修如今是形同虚设的皇后、安陵容也没打算和她打照面。她直接来到了景仁宫的偏殿、看到了罪魁祸首祺答应、正悠闲地用神仙玉女粉在敷脸。 “祺答应可真是心大、都被皇上赶到这种犄角旮旯里住了。竟然还有心思敷脸、你以为皇上还会来看你吗?”安陵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嘲讽的笑容。 祺答应看到谦妃大晚上的来了自己宫里、心里一下子就猜到、是不是蜜合香的事情败露了。 她当即就有点心虚、随即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给安陵容行了个礼:“嫔妾参见谦妃娘娘。不知道您大晚上来嫔妾宫里、有何指教?” “本宫是来感谢您对我们母子的关心、拜你所赐、本宫的儿子今天过敏症犯了。若不是及时发现、性命堪忧。”安陵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带着怒意。 祺答应听了安陵容的话、心下一惊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七阿哥过敏症犯了、与嫔妾有什么关系?那不是你这个当额娘的照顾不周吗?您不好好照顾您的儿子、大晚上的来嫔妾这里做什么?” 看着祺答应这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安陵容怒火中烧。疾步上前、扬起手就甩了她两巴掌。 祺答应只感到耳边一阵轰鸣、脸上火辣辣地痛。身手一模、脸上赫然出现了两道手指印。 “你居然打我?嫔妾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也该由皇上来惩处我。你我同为嫔妃、你怎么能打我?”祺答应自小娇生惯养、从未被人打过。 现在居然被人甩了两个耳光、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安陵容冷冷地笑了、眼神里满是对她的不屑:“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本宫今天为什么打你、一个巴掌是因为你敢下毒谋害莞嫔。另一个巴掌是因为你敢下毒害我儿子。你可以去皇上那里告状、告诉他本宫打了你。只怕皇上知道了你敢谋害他的儿子、会直接一条白绫赐死你。”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祺答应、此刻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难怪宫里的女人都要争宠、自己的出身比安陵容高那么多、现在居然要在这被她甩耳光。 如果她没有进宫、只是一个县丞之女。就她那样的身份、连给瓜尔佳氏家族提鞋都不配。 她决定一定要重新赢得皇上的宠爱、到时候把这两巴掌十倍百倍的还给安陵容。 第75章 鹅卵石 甄嬛与沈眉庄在第二日得知了七阿哥被祺答应算计的事、很是担心。两个人同时来到了储秀宫看安陵容、还带了一些拨浪鼓以及小老虎布偶这类的玩具来。 沈眉庄深呼口气、柔声道:“陵容、我和嬛儿今天晨起听说了昨个阿哥所的事。真是担心坏了、幸好七阿哥没事。” 安陵容暗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个瓜尔佳氏文鸳、竟然这么恶毒。连襁褓婴儿都不放过、若不是她的阿玛在前朝得力。我倒真是想把她斩草除根算了、她上次都敢用砒霜谋害莞姐姐了。皇上竟也没有把她处死、只是降为了答应。” “她是想毒死我、可是我毕竟没被毒死、死的是流朱。皇上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丫鬟重罚瓜尔佳氏呢?”甄嬛想到为自己挡了一劫的流朱、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眼底染上抹自嘲。 沈眉庄看出甄嬛的失落、连忙开口安慰:“眼下你这身孕已经四个月了、别的都不要多想、还是好好安胎要紧。只要你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皇上肯定会晋你为妃位。还怕到时候不能为流朱报仇吗?” “眉姐姐、你别光顾着劝莞姐姐。你自己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你现在成日里躲着皇上。这也不是个事儿啊、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安陵容一脸忧心道。 沈眉庄的睫毛颤了一下、神情有一瞬间的慌张、但转瞬又掩盖下去:“我现在挺好的、每日得空了就去寿康宫陪伴太后、抄写佛经、很是能静心。只要你和嬛儿两人得皇上宠爱、我有你们两位妃位的姐妹、还怕旁人敢怠慢我不成吗?” 三人在一起说笑了好一会、沈眉庄与甄嬛才告辞、离开储秀宫。沈眉庄和甄嬛坐上各自的轿辇、继续有说有笑地闲谈着。 甄嬛的轿子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若不是甄嬛手快扶住了轿子的扶手、只怕整个人都要摔下来了。 “落轿。”小允子急得连忙让轿夫落轿子。 “奴才有罪、请莞嫔娘娘恕罪。”轿夫自知闯了大祸、连忙告罪。 沈眉庄急着从轿子上下来、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查看甄嬛有没有伤着:“嬛儿、还好吧?” “一群糊涂的东西、娘娘坐在轿子上面、做事也这么不当心吗?当心我告诉内务府、砍了你们的狗头。”小允子如今是主位娘娘的大太监、说起话来气势十足。 此时的甄嬛正余悸未消地按着心口、严厉地扫了一眼抬轿的轿夫。 沈眉庄精致的眉眼染上了怒气、音量也拔高了:“好好的怎么会摔了一跤?都不会走路吗?” “这石子路本来是很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冒出了几块鹅卵石、这奴才才滑了脚啊。”轿夫小心翼翼地回话。 甄嬛瞥了小允子一眼、小允子立刻会意捡起了地上的鹅卵石、交给甄嬛查看。 “你打量着蒙我是吗?这是回碎玉轩最近的路吗?为什么偏走这条路?”沈眉庄眼尖发现了、回来和去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 轿夫几乎快把头埋到地下了、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奴才们怎么敢蒙娘娘啊?这虽然不是最近的路、这可是夏天最凉爽的路啊。幸好娘娘没事、要是有点什么闪失、那奴才们就算有一百个头、也不够砍哪。” 甄嬛眉心紧蹙、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这是什么地方?” “再往前走、就是年世兰的翊坤宫了。一般来说、若无特别的吩咐。都是怎么来的就按原路回去、今儿天热、他们走了这条路也是必然之理、看来是有人存心了。”沈眉庄冷凝的视线落在这条宫道上、沉声道。 甄嬛心里生出一股悲愤:“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当真是碍她们的眼、想方设法地要来害我们。” 回到碎玉轩以后、甄嬛疲惫地坐在榻上:“这宫中铺路的石子、是一个一个精心挑选过的。不可能掺进去鹅卵石、就是有人存心的。” 沈眉庄身体前倾、手用力地抓着桌角、冷笑道:“说到是哪位做下的事?可不是翊坤宫那位首当其冲吗?除了她成日的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还能有谁?” “奴才觉得、景仁宫的皇后也有可能。她也最恨嫔妃有身孕了、现在祺答应又和她同住一宫。”小允子疑惑地开口道。 甄嬛阴沉着脸、轻轻开口道:“应该不是景仁宫干的。她现在膝下无子、只等着本宫和浣碧生产的时候、来个杀母夺子的险招、儿子还没得到、她是不会下手的。”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嬛儿你的身孕还在、她们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沈眉庄眼中满是担忧。 “娘娘、皇上刚才派苏公公传话说晚上要过来、您务必要把此事告诉皇上才好啊。”瑾汐觉得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惴惴不安。 甄嬛低头沉思了会、开口问道:“小允子、你方才捡的鹅卵石呢?你去花房找个靠得住的人、叫他仔细看看、这鹅卵石上的青苔有什么古怪?本宫看着不像是寻常的青苔。” “嗻。”小允子捧着鹅卵石径直往花房而去。 翊坤宫内、华贵妃正坐在妆台前用螺子黛画着远山黛:“怎么、甄嬛那个贱人竟没从轿子上摔下来吗?她的运气可真是不错、三番两次的总能全身而退。” 曹贵人打量着华贵妃此时的脸色、虽有不悦但是并没有大怒的迹象、方才缓缓开口:“娘娘、您不必气恼。这个鹅卵石不能让她滑胎、嫔妾会再帮您想别的法子。只是眼下莞嫔深受皇上的宠爱、更是对她腹中的胎儿极为看重。我们不能做的太过明显、以免引起皇上的疑心。” “本宫担心甄嬛会不会去皇上那告状、求他彻查鹅卵石的事。万一查到了我们的身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华贵妃现在只想好好地保住自己贵妃这个位子、成为后宫第一人。 曹琴默眼里漾出笑意:“娘娘、那鹅卵石可不是普通的鹅卵石。上面的青苔是蜀地特有的、叫做牛毛藓。只有种着蜀中时的矮子松才有、而宫中喜欢种这种矮子松当盆景的、只有欣贵人一人。万一皇上真的查起来、也是欣贵人干的。毕竟她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也才只是一个贵人。她甄嬛才伺候了皇上两年、如今已然是嫔位娘娘了。这让欣贵人怎么甘心呢、可不是要想法子暗害她的龙胎了。” 第76章 含羞草 在温太医的精心医治下、弘盼身上的红疹子很快就消了下去。安陵容亲自去内务府挑人、给弘盼换了个新的乳母。 这次的乳母不再是年轻的小姑娘、而是已经三十多岁的妇人。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孔、安陵容捏着她全家的性命、她不敢不做事不尽心。 “娘娘、这是您要的含羞草。奴才特意去花房里挑了两盆、长得最茂盛的。”小山子恭恭敬敬地端上来两盆含羞草。 安陵容打量着这两盆含羞草、碧绿的叶片、由几十片小叶子组成。像一个织布的梭子、中间有一根筋、把小叶子都串起来。 只要在它的叶片上轻轻一碰、它就沿着中间的那根筋合拢起来、叶片就会变得很细很细。同时枝条也跟着低垂下来、好像不敢见人似的、当真是好玩的很。 安陵容神情还是淡淡的、但眼角藏着笑:“你去吩咐花房的人、将这两盆含羞草送给祺答应。记住、要悄悄地。一定要放在她的寝殿里、她现在长日无事。肯定会喜欢这个有趣的玩意的、就让她多把玩把玩吧。” “嗻、奴才遵命。”小山子端着两盆含羞草往花房走去。 素果脸上带了些愠色:“娘娘、祺答应上次都敢对咱们七阿哥下毒手了。您做什麽还要送含羞草给她?她也配?” “本宫知道她一直不服气、觉得自己的家世出身样样都比我强。凭什么是本宫坐上了妃位、她却只是一个屈居末流的答应。她三番五次地与我过不去、本宫也看在眼里。为什么要送她含羞草、因为含羞草有毒。这种毒性对人体皮肤的毛囊有很大的影响,会导致毛囊的衰败。如果经常摸它的话、很容易就会脱发成为一个秃子。她不是自认美貌吗?本宫倒要看看、她成了一个秃子以后、还能美貌到哪里去?”安陵容想到不久以后、瓜尔佳氏变成一个秃子的样子、就觉得痛快极了。 安陵容一笑、属于少女的气息便浓郁起来。左边脸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透出几分天然的娇憨。 只不过这笑很快消散在她清冷的眉间、如今的日子的确是不太平。 她虽然千辛万苦地生下了七阿哥傍身、又有了四阿哥这么一个养子。皇上嘴上不说、心里似乎也开始忌惮她了。 算算日子、皇上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踏进储秀宫的大门了。他不来、那自己就去找他。安陵容吩咐小厨房做了一份山楂糕、以及杏仁茶。 还去阿哥所接了弘盼、母子二人一同去了养心殿。 “臣妾参见皇上。”安陵容今日特意在身上涂了梅花香膏、说话的间隙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传到了皇上鼻子里。 他放下堆积如山的奏折、冲着七阿哥咧嘴一笑、伸手抱过他:“天挺热的、你怎么带着七阿哥来了?也不怕过了暑气给他吗?” 七阿哥咿咿呀呀的跟皇上说着话、白白胖胖的小手还伸出来去扯他的胡子、逗得皇上哈哈大笑。 安陵容抿着嘴笑了:“皇上近来忙于朝政、都好些天没来延禧宫看臣妾与七阿哥了。您不来看我们、那我们只能自己来看您了。这是七阿哥孝敬您的山楂糕、还有杏仁茶。” 皇上一听这话就乐了、摸着七阿哥那圆鼓鼓的脸蛋笑着问他:“你额娘说是你给皇阿玛准备的点心、是真的吗?” 七阿哥还不会说话、只是咯咯的笑个不停、还伸手抱住了皇上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自然是七阿哥准备的、乳母抱着他在厨房看着做点心。他馋的口水哗哗的流、这可不就是他对皇阿玛的孝心了吗?”安陵容心里暗暗感慨、有孩子真好、连跟皇上搭话都不用想别的由头。 皇上抱着七阿哥爱不释手、随即又感慨了起来:“弘盼的性子倒是活泼开朗、可爱的紧。弘时总是老气横秋、见了朕总像老鼠见了猫。弘历虽然功课学的不错、但是每回见朕都战战兢兢、仿佛朕是个会吃人的老虎。” “皇上自己要做严父、不怪孩子害怕。”安陵容嗔怪道。 皇上柔情地看了眼安陵容与弘盼、轻声道:“朕答应你、在弘盼面前只做慈父。” “皇上、臣妾宫里今晚有新鲜的羊肉。已经炖了东阿阿胶羊肉、您晚上会过来吃吗?”安陵容莞尔一笑、那双好看的杏眼蓦地炸开喜悦的烟花来。 “你都这么说了、朕能不去吗?”皇上用珠链的须须轻轻地扫了一下安陵容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 入夜、浣碧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桌的菜、有鲨鱼皮烩鸡汁、香蘑菜心、升举大补汤、还有燕窝鸭子…… 她已经许久未见到皇上了、今日好不容易给敬事房的主管太监塞了银子、请他把自己的绿头牌放在最前面。 盼着皇上能翻自己的牌子、能来看看自己。还自己掏腰包、给了御膳房的御厨、加了这许多皇上爱吃的菜。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皇上驾到的通报。 明明是六月的盛暑天、浣碧却觉得这座寝殿冷的像一座冰窖。 “小主、您别等了。奴婢方才差人去问了御前的小夏子、他说皇上今晚翻了谦妃娘娘的牌子、已经去了储秀宫了。”雪丽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 浣碧听到皇上去了安陵容那、气得伸手将桌上的菜全都扫到了地上:“人家生孩子、我也生孩子。人家的孩子、皇上疼得跟眼珠子一样。我呢?自有身孕到现在、皇上可曾有一次来看过我?他看重莞嫔、无可厚非。她饱读诗书又有那样的家世、罢了。可是皇上为什么连安陵容那样的县丞之女、都捧在手心里。我哪里不如她?” “小主、您慎言啊。当心隔墙有耳、毕竟血枯草的事是谦妃娘娘给您提了个醒、您还欠她一个人情呢。”雪丽担忧地说道。 浣碧冷哼了声、撅着嘴说道:“我不需要她来提点我、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她吗?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大字不识几个。妃位?她也配?” 第77章 敬妃的锋芒 咸福宫里、沈眉庄与敬妃坐在榻上、一同吃着冰镇过的西瓜。桌上摆放着小厨房刚出炉的枣泥山药糕、还有芙蓉酥。 敬妃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自从沈眉庄入住咸福宫以来、对她就处处提点照顾。两人相处的仿佛朋友一般、完全没有位份高低之分。 “妹妹、你尝尝这个枣泥山药糕。今日小厨房做的时候、加了一点猪油进去、本宫吃着倒觉得风味更佳了。”敬妃笑着夹了一块枣泥山药糕递给沈眉庄。 沈眉庄原是最爱吃甜食的、笑着接过了这块点心:“正好我今日早膳没吃饱、现在饿着呢。” 她夹着枣泥山药糕放到嘴边、只轻轻地咬了一口、就闻到了里面浓烈的猪油味以及甜腻的枣泥味。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强烈刺激着她的胃部、沈眉庄只感到一阵阵反胃涌上喉头。 她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忍不住干呕出声。 敬妃见此情状、怔了一下随即就递水给沈眉庄漱口:“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这枣泥糕不合胃口吗?” 沈眉庄摇了摇头、迟疑道:“我闻着这个枣泥糕里面的猪油味与枣泥味、只觉得腻的慌。我近几日总是这样、吃什么都觉得腻。反倒是山楂糕、酸梅汤这类食物倒更合胃口些。” 说完这话、沈眉庄自己也觉出不对了、这种种症状表明、自己似乎是害喜了。 敬妃定定地盯了沈眉庄好一会、随即就吩咐屋里服侍的人都出去。 寝殿里只剩她与沈眉庄两个人的时候、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脸上依旧带着和婉轻柔的笑容:“妹妹、你是不是有喜了?” 沈眉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手紧紧捏着帕子、局促不安道:“我……我不知道……” 敬妃唇角勾起了一丝苦笑:“本宫竟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了、你已经好几个月都对皇上避而不见。他即便来咸福宫看你、你也总是想着法子的把他推出去。但是你现在这样子、明显就是有喜了。妹妹你糊涂啊、这可是灭九族的罪。” 沈眉庄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一下子从榻上站起身、重重地跪在了敬妃面前:“敬妃姐姐、我知道我这是灭九族的罪。我那晚喝多了、正好遇上温太医来给我请平安脉。前次落胎之事、皇上不肯为我做主。那明明就是皇后的手笔、就因为她有太后护着、皇上竟不肯严查此事。所以我对皇上早就灰心了、若无温太医对我的时时宽慰、细心照顾、我连今日都捱不到了。” 敬妃听了沈眉庄的话、眼底却有着薄薄的悲哀漫了出来、她伸手扶起了沈眉庄:“妹妹、自本宫入王府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皇上的薄情、本宫又如何不知道呢。莞嫔华贵妃她们、自服侍皇上、圣宠优渥。哪里知道我这深宫寂寞的感觉?你知道吗?我宫里一共有三百二十六块砖石、可是这每一块、我都抚摸过无数遍了。其中还有三十一块、已经出现了细碎的裂纹。否则我将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沈眉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动容的握住了敬妃的手:“姐姐、皇上到底是很敬重您的。” “一个女人、只有丈夫的敬重却没有爱、是何等悲哀的事情。况且在皇上的心里、只有纯元皇后才是他唯一的妻子。我们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个可以打发时间的爱妾罢了。我虽是妃位、但是也不过是皇上制衡华贵妃的一枚棋子罢了。”敬妃的嗓音里透露着无边的悲凉与伤感。 沈眉庄眼圈微微一红:“我从小就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接受的是传统士大夫教育。我始终觉得、君不正臣投他国、夫不正妻可改嫁。皇上虽是天子、但是在我心里、他还不及温太医的十中之一。姐姐若是觉得这事为难、大可以现在就去禀明皇上。妹妹知道这事是人伦纲纪所不允许的、绝不会怨恨姐姐。” 敬妃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笑了笑:“妹妹、姐姐不是多事的人。事已至此、你还是要想个法子、把这孩子变成皇上的孩子。本宫看得出来、皇上的心里并不是全然没有妹妹。” 沈眉庄的心跳得厉害、她颤抖着嘴唇问:“姐姐、你竟愿意帮我?这样的事、你竟然不怪我吗?” 敬妃用帕子轻轻地给沈眉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柔声道:“本宫如今已经年近四十、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你若有了个孩子、本宫便同你一起照顾他。这个咸福宫冷清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孩子欢欢笑笑的声音、来热闹热闹了。况且是谁的孩子又有什么要紧呢?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不是吗?” 沈眉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寝殿的、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朵上一般。 冷静了片刻后、她吩咐采月去太医院、传温实初来诊平安脉。 自从上次与温实初一夕之幸以后、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已经好久没召他来请脉了。 温实初这段时间虽然每天都在太医院忙碌着、但是心里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总感觉有一把无形的刀悬在自己的脖子上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 听到沈眉庄传召自己、他拎了药箱就往咸福宫跑。一路上一会加快脚步、想着她最近如何了、很想快一点见到她。 快走几步以后、又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总觉得好像有些不敢见她、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宫道上的小太监看着这个太医、一会快走一会慢走、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好半天以后、温实初终于走到了咸福宫。走进沈眉庄的寝殿、就看到她端坐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温太医、我心里面有个疑问、请你搭了脉、告诉我究竟。” “是。”温实初恭恭敬敬地给沈眉庄手腕上盖了块帕子、给她把脉。 刚一把脉、就发现她的脉象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这是非常明显的喜脉。 温实初猛然想起了自己与沈眉庄那个醉酒的夜晚、难道竟这么巧?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眉庄、脑子里翻转昏旋、整个人战栗道:“小主……您这个……” 沈眉庄似乎早有预料、她的眼睛奇异的亮了亮:“看来我的梦竟成真了。” “难道就是?就是那天晚上?”温实初不死心、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看到沈眉庄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温实初惊得跌坐在了地上。 那把悬在他脖子上的刀、真的落下来了。 第78章 挽君心 沈眉庄心里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很是欢喜。第一个孩子掉了以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怀孕了、却阴错阳差地有了这个孩子。 既然他来了、那自己便要好好地保着他、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当务之急就是要跟皇上和好、重新得到他的宠幸。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怀孕、给这孩子一个爱新觉罗的身份。沈眉庄今日穿上了一身粉色的绣着案头菊的旗装、头上带着一支初入宫时皇上赏的云鬓花颜金步摇。 算准了时间站在皇上下朝的必经之路上等他、看到皇上的仪仗远远地过来了。沈眉庄连忙装出一副埋头找东西的样子、假装没看到皇上。 皇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沈眉庄穿这样娇嫩的颜色、看了今日的她只觉得眼前一亮:“一大早的在这低头找什么呢?” 沈眉庄端庄地给皇上行了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丢了个镯子、原也不打紧。只是是臣妾进宫那年皇上赏的、所以臣妾舍不得。” 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在沈眉庄的眼睛里看到羞涩与柔情了、听她这么说、连忙吩咐苏培盛帮忙找镯子。 镯子很快就找到了、皇上细心地帮沈眉庄带上了镯子、又忍不住夸她的衣服:“你甚少穿得这样娇嫩的颜色、娇而不妖、是好看。” 沈眉庄对皇上的赞美、大大方方的微微一笑:“皇上喜欢、就是这件衣裳的福气了。咸福宫里晾好了皇上爱喝的茶、皇上去喝吗?” “你难得邀请朕、朕能不去吗?”皇上笑呵呵地牵着沈眉庄的手、两人并肩往她宫里走去。 这事情比沈眉庄想象的还要顺利、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了。 一个月以后、在一次家宴上、沈眉庄笑着禀明皇上自己不能喝酒、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皇上翻过敬事房的记档后、笑得开怀:“不错、算起来是有一个月身孕了。今年夏天、宫里的菊花早早的就开了。起先还担心是妖异之兆、如今看来竟是主大喜的。苏培盛、传朕旨意、即刻晋惠贵人为惠嫔。” “臣妾谢皇上。”沈眉庄心里对晋位并没有多大喜悦、喜悦的是这个孩子总算名正言顺了。 知道沈眉庄有了身孕以后、安陵容第一时间带着一堆贺礼去咸福宫看她。 “素果、快把这些血燕、东阿阿胶、还有鱼翅、燕窝、人参这些都放到眉姐姐的库房里去。”安陵容是真的高兴、沈眉庄终于再度有了自己的孩子。 “是、奴婢这就去。”素果抱着一大堆的补品开始往眉庄的库房里搬。 沈眉庄看着安陵容带来的堆山码海的补品、端庄的笑着:“你瞧你、我这怀个身孕、你倒把自个宫里给搬空了。我就这一个肚子、哪能吃的了这么多补品?” 安陵容顿时小鬼精灵似的笑嘻嘻开口:“我都给你备好了还不成吗?现在眉姐姐和莞姐姐都有了身孕、等你们的孩子都出生了、我的弘盼就有玩伴了。” “我瞧你都是做额娘的人了、怎么比弘盼还要贪玩?”沈眉庄亲昵地刮了一下安陵容的鼻子。 安陵容想到了景仁宫的宜修与翊坤宫的年世兰、突然皱了皱眉头:“眉姐姐你现在也有了身孕、皇后与华贵妃只怕又要暴跳如雷了。” “是呀、上个月嬛儿坐在轿子上、轿夫猜到鹅卵石滑了脚、还险些摔了嬛儿。后来小允子去查、发现那鹅卵石是蜀中矮子松特有的、叫牛毛藓。后宫里喜欢种矮子松的、也就欣贵人一个人。她比我们三人入宫都要早、还给皇上生了长公主。到现在居然还只是一个贵人、也难怪她会心里憋屈了。”沈眉庄想到鹅卵石的事、心里还是忍不住后怕。 安陵容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眉姐姐、你与莞姐姐觉得这事是欣贵人做的吗?我倒觉得她是个实诚人、说话爽快、应该不会在背地里做这种伤阴德的事。”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欣贵人的?”沈眉庄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姐姐你别急、我也只是这么猜测。毕竟这宫里、想害莞姐姐腹中孩子的人不少。现在你又有了身孕、我真是担心你们。”安陵容秀眉轻拧、脸上满是担忧。 沈眉庄眼瞅着安陵容那担忧的样子、故作镇定道:“陵容你不必太担心、我这次肯定足不出户地待在咸福宫养胎。所有食物衣服、都会交由温太医查验过、确定没有问题再使用。” “是呀、幸好温太医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安陵容想到了前世的事、心里猜测着沈眉庄腹中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温实初的。 转瞬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是谁的孩子都不要紧。只要他是眉姐姐的孩子、那自己便会好好疼爱他。 原本以为沈眉庄也有了身孕、后宫里暴跳如雷的人应该是皇后与年世兰。没想到这两人还没暴跳如雷呢、祺答应那里先摔上东西了。 她现在是答应、寝殿里没什么值钱的摆设。只得砸一些寻常的茶杯水壶、以及普通的花瓶。 砸了整整一个上午、实在没有东西砸了才呆坐下来:“皇上不是早就厌弃了沈眉庄了吗?都大半年没去她宫里了、怎么就去了一次、她也有了身孕了?我这么年轻貌美、善解人意、皇上怎么不来我宫里看看我?” 祺答应越想越气、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了下来、原本她的发量很充足、可以戴大拉翅。 最近不知怎么的、每天晨起梳头都会掉一大把头发。这几天下来、两鬓的头发已经越来越稀少、赫然有秃顶的趋势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发量、来戴大拉翅。 只能梳个简单的小两把头了、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再掉下去、连小两把头都不能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才只有十九岁、怎么就开始掉头发了呢?柳絮、快去找祈太医。”祺答应惊恐万状、她没办法想象。 一个秃顶的自己、该怎么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 第79章 吃头发的妖孽 祁太医听到祺答应着急传召自己前去、以为她身体不适、放下了手里的药材就跟着柳絮往景仁宫赶去。 来到祺答应的寝殿以后、祁太医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她竟连蜡烛都没有点一支。寝殿里没什么名贵的摆设品、除了一张床和梳妆台、便再无其他的东西了。 地上到处是花瓶与杯子的碎片、透过朦胧的月光、祁太医看见了祺答应。她用猫一样的姿态蜷缩在墙角、头上还戴着一块头巾。 祁太医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握住她的肩膀:“小主、您这是怎么了?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吗?” 祺答应抬头看到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祁湛哥哥来了、一直以来积攒的不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了祁太医、歇斯底里地大哭了起来:“祁湛哥哥、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这几日不停地掉头发。眼看就要变成一个秃头了、我要是真的掉光了头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再也没有办法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只能等着老死宫中了。” 祁太医听了祺答应的话、温柔地取下了她头上的头巾:“小主别怕、让微臣看看。” 即使心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祁太医在看到她头上那一大块头皮的时候、心下还是一惊:“怎么会这样呢?小主的头发一直以来都是乌黑柔顺、怎么就这几日功夫、竟秃了这么多?” 祁太医连忙打开药箱、拿出小垫子就给祺答应把脉、把完脉的他却更疑惑了:“小主脉弦而数、是肝气上逆、肝火亢盛的脉象。加之怒火攻心、肝火之盛。当以清肝泻火为主、待肝火平息、再行养肝安神。” 祺答应听不懂这些专业的行话、哽咽着问祁湛:“祁太医、你是说我掉头发是因为肝火亢盛的缘故吗?” “小主的脉象是肝火亢盛、原也不打紧。吃几副清火的药就好了、何至于会这样严重的脱发?”祁湛百思不得其解、刚才看她的脉像、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祺答应看到祁湛也说不出自己为何会无故脱发、想到再过两天自己可能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光头了、不由地悲从中来:“我可是承载了我父亲的厚望入宫的、若是我就此失宠、再翻不了身。我爹肯定会把我家里那两个庶妹送进宫来争宠的、那到时候我母亲在府里、该如何立足?” 祁湛心里一直都对祺答应心存爱意、看着她自进宫以来、得宠失宠被皇上厌弃。他心里对她的心疼是越来越多、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拯救她。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握住了祺答应的手:“文鸳妹妹、这个后宫不是人呆的地方。你生性洒脱、若是继续待在这、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可以配一副假死药给你、你服下以后、七日内会气息全无。不如你服下假死药、假装暴毙。到时候我就偷梁换柱、带你离宫。我可以终身不娶她人、只娶你一人就足够。你愿意跟我走吗?” 祺答应刚才还在大哭、听了祁湛的话以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祁太医、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既然即将入宫、那便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死是爱新觉罗家的鬼。我现在虽然位份低微、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答应。但是有着娘家的帮衬、好歹是锦衣玉食。我若是失去了这个答应的身份、真的假死与你出宫。那我就是一朵浮萍了、我这条命就只能任凭你处置了。” 祁湛听到她这样说、以为她是信不过自己的为人、连忙解释道:“文鸳妹妹、我们自小相识。当初听说你要入宫、我心里就是不赞成的。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和你表明心意、这才害得你入宫受这种种磋磨。我必会好好待你、你放心。” “祁太医、你只是一介小小太医。家中早已没落、以你太医的微薄的薪酬、如何能支撑我的日常开销?况且我是瓜尔佳氏的嫡女、既享了庶女她们没有的富贵、也得承受她们承受不了的风霜刀剑。男女情爱、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母亲已经年老、若是我再不争气、只怕我父亲就要厌弃她了。你的心意、我很感动。你若真的想帮我、就请为我解决头发的事情吧。”祺答应安静了几秒、如实说。 祁湛听到她的拒绝、像是被她坦率的模样刺激到、眼眶透红:“无妨、既然你脱发、那我便去为你找一些假发来戴在头上。每隔三日我便会借着给你请平安脉的由头、将假发交给你。你放心、那个假发戴上与真发无异。旁人绝对看不出、你有何异样。” “多谢祁太医、那你要去哪给我找假发呢?”祺答应心里放松了一些、还是有些疑问。 祁湛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地看着她:“这宫里有的是宫女、就用她们的头发好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和你宫里的人、天黑了以后都不要出门。”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寝殿、祺答应思忖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一到了晚上、总有宫女好好地走着路、值着夜就被人打晕了。 等她们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头发离奇地失踪了。不是被剪成了狗啃的头发、就是干脆变成了光头。 一时间后宫里谣言满天飞、都说是出现了吃人头发的妖怪、正在暗自修炼呢。 不止宫女、后宫的各位娘娘也都人人自危、天一黑都不敢出门了。 偏偏华贵妃不信这个、今夜天黑透了、还传召各宫嫔妃去翊坤宫议事。 甄嬛与沈眉庄借口怀着身孕推脱了、安陵容现在没有身孕、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只得和敬妃、夏常在、祺答应她们漏夜出门。 夏常在平常看着咋咋呼呼的、却是个胆小的、走到幽暗的宫道上、吓得抓住了安陵容的隔壁:“诶、陵容你说真的有吃头发的妖怪吗?我好害怕呀、这几天晚上睡觉、天再闷热、我都是门窗紧闭的。偏偏这个可恨的华贵妃、还要我们这么晚出门、呜呜……” 第80章 风雨欲来 安陵容看着夏冬春这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又想起了与她初次见面时、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夏冬春当即就不满地撅起了嘴巴:“我都快吓死了、你居然还笑我?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了?” 安陵容轻轻地拍了拍夏冬春的肩膀、安慰她:“你别害怕、没听说最近这后宫里、丢头发的都是宫女吗?想来这妖孽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只敢对宫女下手、并不敢对嫔妃做什么。” 夏冬春听了安陵容的话、瞳孔骤然一缩:“我的姑奶奶、你可别这么说。万一它听到了、等会就该来找你了。” “我不信这个、我什么都不怕、它要来找我就来好了。”安陵容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根本不害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翊坤宫内、嫔妃都聚在一起说话。外面的天空中、黑云直压着树梢、狂风摇撼着树枝、一个强烈的闪电像利剑般劈开了翊坤宫庭院里的桂花树、头上响起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 华贵妃凝视着地上的那缸冰块、扬唇懒懒道:“听说这几日宫里妖孽之说闹的厉害、前后已经有十几个宫女都被剪了头发。真是日夜不安哪。” “我也听说了、那些个没了头发的宫女、都被吓病了。这不、莞嫔与惠嫔仗着有了身孕、今夜都不来娘娘宫中请安了。”祥贵人自入宫以后、就君恩稀薄。 所以为了有个靠山、她现在成日都跟着华贵妃。 安陵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皇上说了、妖孽之说不过是怪力乱神。何况有那么多人见过了、不过是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罢了。” 祺答应听到安陵容平白提起了皇上、觉得她又是在炫耀自己得宠、忍不住开口怼她:“谦妃娘娘久听圣言自然不怕、不比嫔妾经常见不到皇上。若是常有皇上的福泽相随、宫里自然少了这些流言了。只可惜呀、嫔妾没这福气罢了。” “既然没福就自求多福吧、否则来日那妖孽找上门来要祺答应你的头发、抱佛脚都不管用。”浣碧轻抚着自己五个月的孕肚、瞪了祺答应一眼。 敬妃目光幽暗、冷冷开口:“有些人私下里说的更难听、满嘴的妖魔鬼怪。本宫倒不相信了、难道还真有这种吃头发的妖孽?怕不是人力所为、只不过是用妖孽的名头来掩人耳目罢了。” “何官女子的身子月份大了、以后晚上就不必出门来向本宫请安了。”华贵妃看着浣碧对自己如此恭敬、心里很是受用。 浣碧连忙起身谢恩:“嫔妾即便身怀有孕、也时刻谨记着妾妃之礼。贵妃娘娘如今是六宫之主、嫔妾理当勤谨侍奉。” 夏冬春听不惯浣碧这阿谀奉承的话、迟疑半晌斟字斟句地说:“贵妃娘娘、外面打这么大的雷、恐怕一会儿会有大雷雨呢。” 华贵妃坐直了身子、淡淡地嗯了声:“这两天一下雨、确实没法出门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犹如获得特赦令般、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给华贵妃行礼:“臣妾告退。” 从翊坤宫出来后、安陵容刚想坐上轿辇、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阵阵凉意。 猛然回头一看、原来是祺答应正用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安陵容盯着她红通通的眼、声音很轻、似有若无地说了句:“祺答应、你近日身体可还好呀?是否有掉头发的症状呀?” 她说完这句话、没有多看祺答应一眼、转身就坐上了轿辇。 祺答应听了安陵容的这句话、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头发寒:原来竟是她、竟是安陵容的手笔。 安陵容回到自己宫里以后、素果给她端来一碗冰镇蜜羹、她一边吃着一边吩咐道:“素果、明日你让花房的奴才、去把祺答应宫里的含羞草端走。给她换两盆玉台金盏放在寝殿里、本宫相信她会喜欢的。” “是、娘娘。近日宫里疯传有吃人头发的妖孽、大家都很是害怕。娘娘怎么看?”素果在旁边给安陵容扇着扇子问。 安陵容闻言轻蔑的笑了:“什么吃人头发的妖孽、本宫估摸着。不过就是含羞草起了作用、导致祺嫔的头发秃了。为了有脸出去见人、这才想了个法子、去剪宫女的头发、戴在她自己头上罢了。” “那娘娘你可要打破这个妖孽传言、让这个祺答应不能再翻身?”素果有些兴奋、没想到这个害羞草竟这么厉害。 “不急。”安陵容慢条斯理的喝着蜜羹、心里暗暗盘算着。 甄嬛身边的小允子、虽是一个太监、却是个难得的练家子。入宫之前、曾学过几年的武术。 后来因为家里实在贫寒、这才入宫净身做了太监。安陵容第二天去了碎玉轩、找了甄嬛。 说了自己的打算、她想让小允子在今夜午夜时分、穿上宫女的衣服、装扮成宫女的样子。 然后让他一个人走在宫道上、想必那个专吃人头发的妖孽必会出现。等他真的出现的时候、便让小允子凭借自己的功夫、生擒了他。 也好拿这事、在皇上那再邀个功、毕竟是自己平定了这个谣言。 甄嬛听了安陵容的话、很是赞同。众人纷纷都为了今夜的事开始忙碌、小允子毕竟是男子、身形较为宽厚。 为了给他找件大号的宫女衣服、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祺答应这边还懵然不知、她正忙着在自己的宫里试戴祁湛送来的新的假发。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头上只剩下了几撮稀稀拉拉的头发。若不是有这些假发、她算是没脸出去见人了。 只可惜这些假发毕竟不是自己的头发、很是难打理。用来梳了旗头或者小两把子头以后、就狠狠地弯曲缠绕在一起、怎么梳都梳不开了。 所以每隔几日、都得换上新的假发。她现在只盼着、在自己的新头发顺利长出来以前、祁湛都能顺利的给她送来头发。 第81章 太医变大医 第二天入夜以后、午夜时分小允子依照安陵容的吩咐、打扮成宫女的样子、一个人走在碎玉轩外面的宫道上。 今夜是个特别漆黑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空中、连星星也没有闪烁。 安陵容与甄嬛待在屋里等消息、时不时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小允子提着灯笼、慢慢地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多了一个脚步声、他猜到可能是那个偷头发的贼人出现了。他故意加快脚步、身后的那个脚步也加快了。 他故意放慢脚步、身后的那个脚步也跟着放慢。走到宫道拐角处的时候、小允子身后的那人突然冲上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手劲大的很、若是寻常宫女根本没办法从他手里挣脱。小允子早有准备、迅速地从袖管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匕首、对着勒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狠狠扎了下去。 那个贼人被扎了一刀以后、吃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想要逃走。小允子一边追一边大喊着:“快来人、抓住这个贼人。” 埋伏在附近的侍卫听到小允子的声音、蜂拥而至很快就把那个贼人团团围住。那个贼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还戴着面罩。 “把他的面罩摘了、看看到底是谁?”小允子怒喝道。 侍卫听令冲上前、一把摘了他的面罩。众人看到了面罩下的那张脸、都惊讶不已。 “这不是太医院的祁湛祁太医吗?”眼尖的侍卫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祁湛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一点也不惊慌。只是挑起了眉头、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分外森冷。 小允子吩咐侍卫将祁湛押到养心殿去见皇上、然后就回了碎玉轩去复命。 祁湛进太医院的时间还不长、还并未闯出什么名堂来。所以皇上对他没有印象、只是觉得这个太医对自己似乎很是仇恨、眼里满满的都是掩盖不住的恨意。 皇上甩了甩手里的绿珠链、上下打量着他、毫无情绪地开口问道:“你是太医、你为什么要在夜半时分、打晕宫女、割掉她们的头发?你难道不知道?女子最珍贵的就是她们的头发吗?” 祁湛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老皇帝、想到他纳了文鸳为嫔妃、却又不好好待她、反而把她冰在那儿。 心里就一阵刺痛、他看不惯皇上这德性、轻嗤了声:“我割宫女头发、是因为这是我的爱好、并不为别的。皇上您不也是纳了那么多的嫔妃、然后把她们冰在一边、直到老死吗?” “大胆、你竟敢这样不恭不敬。难道就不怕朕灭了你的九族吗?”皇上的喉结上下滑动、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怒意。 祁湛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神色一派冷然:“微臣家里只有微臣一人了、父母早已亡故。微臣并未娶妻生子、皇上既想灭微臣九族、动手便是。” 皇上幽深的眸子涌起阵阵杀气:“你若肯说出、割了头发是作什么用处?朕或许可以留你一个全尸、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 “微臣说过了、割人头发只是我个人的爱好、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祁湛此刻的脸上、分明写着‘我活够了’这四个大字。 皇上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想到反正这个贼人已经抓住了、索性开口说道:“苏培盛、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太医拖下去杖毙。家族中的成年男子、一律发配到宁古塔去充军、女眷一律没为官奴。” “臣妾参见皇上。”安陵容似乎是踩着点、到了养心殿。 皇上侧头看了眼安陵容、怒气未消道:“你怎么现在来了、朕正在发落这个不知死活的祁太医。” 安陵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祁湛、只见他身子挺的直直的、似乎并不甘心给皇上下跪的样子。 “皇上、臣妾觉得这位太医敢这样藐视君王、又在宫里行此大不轨之事。若是只是杖毙、未免太便宜他了。”安陵容一边给皇上捶着肩膀、一边轻轻开口说道。 皇上似乎一下来了兴趣、笑着握住了安陵容的手:“那容儿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他好呢?” 安陵容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盯向祁湛、轻笑着说:“臣妾觉得、不如就把这个祁太医给阉了、让他在宫里做个最低等的洒扫太监。他割了那么多宫女的头发、也好让他时时受到众人的唾骂。反正他也不在意他全族的死活、那我们也不要让他死的太容易。景仁宫那边现在正缺打扫的小太监、不如就派他去。” 祁湛没想到安陵容会出这么恶毒的主意、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没了:“皇上、请您给微臣一个痛快、赐死微臣吧。” 皇上对安陵容的主意极为赞成、他漆黑的眼睛映着殿内的烛光、溢出幽幽笑意:“就依容儿你说的办吧。” 折腾了大半夜、皇上似乎也倦了、吩咐了苏培盛把祁湛带下去、就照谦妃说的办。 自己则回到了养心殿左边的暖阁歇下了、安陵容原本已经跟着皇上进去了。 突然又掉头折了回来、蹲在祁湛的身旁、凑近了他:“祁太医、你千万不要想着寻死一了百了。如果你寻死了、本宫一定会整死祺答应。” 祁湛先是一愣继而大声咆哮、声嘶力竭地质问安陵容:“为什么?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不是本宫容不下她、是她容不下她自己。先是用砒霜毒害莞嫔、再是用蜜合香毒害本宫儿子、当本宫是好欺负的吗?更何况、你这个人、你的情意、本身就会害死她。”安陵容站直了身子、冷笑着甩了甩帕子。 第二天一大早、满宫里都传开了、吃人头发的妖孽找到了、就是太医祁湛。为了惩罚他的过失、皇上已经净了他的身、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最低等的洒扫太监了。 祺答应得知了这个消息、惊得整个人呆坐在地。她一把抓住了柳絮的手、声音颤抖道:“我知道这个事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我想过很多可能会有的惩罚。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惩罚、他变成这样、只有屈辱、他是个男人啊。他这样屈辱的活着、我倒宁可他死了……” 第82章 巫蛊 咸福宫内安陵容与甄嬛、夏冬春结伴来探望沈眉庄、还带了很多自己亲手做的小肚兜、小鞋子来。 自从开始悠闲的养胎生活、沈眉庄成日里都躲在自己的寝殿。每日除了和敬妃娘娘说话、便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但是敬妃也要忙着协理六宫的事、有的时候忙得顾不上她。眼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沈眉庄很是高兴。 吩咐自己的小厨房、做了好些点心送来。夏冬春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常在、又不爱去争宠。 平时按照自己常在的份例、吃食都很一般。眼看着桌上摆满了桃花酥、马蹄糕、豌豆黄、玫瑰乳酥、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她眼疾手快地挑了块玫瑰乳酥、就塞到嘴里吃了起来:“惠嫔娘娘小厨房的玫瑰乳酥、真是嫔妾吃过的最香的点心了。” 沈眉庄听了夏冬春的话、抿着嘴微微一笑:“夏常在既喜欢吃我宫里的点心、不妨就常常过来。我这小厨房随时都有做好的点心、很是欢迎你们来吃呢。” 夏冬春这会又拿了块马蹄糕、津津有味地吃着:“嫔妾也想常常过来吃点心、但是很怕遇到皇上。如今惠嫔娘娘有了身孕、皇上来您这的次数更多了。嫔妾常来也不方便、还是偶尔来一次就够了。” “哦?夏常在你为何怕遇见皇上呢?本宫记得祺答应刚入宫的时候、与我同住在储秀宫。每回皇上到本宫这来看七阿哥、她总是巴巴地过来呢?生怕皇上忘记了有她这么个人。”安陵容笑着打趣夏冬春。 提到祺答应、夏冬春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得了、嫔妾家里条件还凑合。就算是不受宠、份例少。靠着家里给的贴补、也能在这后宫里吃饱穿暖。况且嫔妾也不喜欢皇上、要嫔妾为了争宠、争位份、去刻意讨皇上的喜欢、嫔妾可做不到。现在嫔妾只想在这后宫里安静地活着、以后就指望着七阿哥就行了。” 安陵容听到夏冬春要依靠自己的儿子、扬起拳头作势要打她:“你说你、自己的恩宠自己不去争、这都指望上我的弘盼了、真是不长进。” “嫔妾怎么不长进了、现在整个后宫里的人都知道、谦妃娘娘是嫔妾的好姐妹。还不是对嫔妾客客气气的、谁敢怠慢嫔妾?”夏冬春笑得眉眼弯弯、唇边泛出两个酒窝、显得狡黠而俏皮。 甄嬛看着安陵容与夏冬春斗嘴、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轻轻地问出声:“皇上博古通今、又精通琴棋书画。夏常在你怎么就不喜欢皇上呢?” 安陵容听到甄嬛发出这样一问、就知道甄嬛已经如前世一样、真心诚意地喜欢上了皇上。只是这世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纯元旧衣事件? 只要不发生这件事、甄嬛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皇上是把她当作纯元皇后的替身来爱的。若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事、其实日子也能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沈眉庄与甄嬛如今衣食不缺、宫里服侍的人手都有一大把。浣碧所在的启祥宫、还是只有那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 她现在也有六个月身孕了、除了华贵妃定期会派人给她送吃食、以及冰块衣料。皇上是一次都没去启祥宫看过她、毕竟启祥宫出了费云烟这么个出名的人物。 先是生了个不祥的怪胎、又两度行刺皇上的妃子与儿子。皇上现在连启祥宫三个字都不想听到、更别提踏足启祥宫了。 浣碧知道自己没法跟甄嬛与沈眉庄比、一个是自己的亲姐、一个是正经嫡出的大家闺秀。所以她真心实意地恨上了安陵容、即便她上次将血枯草的事告诉了自己、她也不感谢她。 越想越气的她、竟做了个布娃娃。在上面写了安陵容的生辰八字、气急了的时候、就往布娃娃身上扎一根针。 不到十日时间、那个布娃娃身上已经扎满了针。安陵容早就在启祥宫内外、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浣碧做布娃娃诅咒她的事、她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这事以后的她、心里并不生气、只是有点心寒。 自己这辈子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刻意为难过她。她倒好、三番五次地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欠了她什么? 自从浣碧刻意勾引皇上、成功当上了皇上的嫔妃以后。安陵容就派人细细地调查过浣碧的身世、甄嬛待她如此与众不同、根本就不像对待一个普通的丫鬟。 果然安陵容的猜测没有错、浣碧原来是甄嬛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她的母亲是罪臣之女、甄远道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迎她进甄府、只得把她们母女安置在外面。 “娘娘、不如我们把这事告诉皇上、让皇上来处置她。”素果很是替主子不平、在她看来、自家主子对这个何官女子、已是仁至义尽了。 安陵容觉得浣碧的身份、始终是个炸雷。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在皇上面前大做文章、只怕甄家满门都要受牵连获罪。 甄嬛为了救自己挡了费云烟一刀、她必定要好好护着甄家满门。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放弃浣碧这个人了、反正她从来都没有感恩之心。 次日午后、安陵容借着陪皇上散步消食的由头、带着他来到了启祥宫门口。 皇上瞧着启祥宫这个地、脸色当即就黑了:“谦妃、你带朕来这做什么?” 安陵容淡淡开口、但是语气十分诚恳:“皇上、何官女子怀着身孕、很是思念您。臣妾恳请您、进去看看她吧。她的腹中怀的、毕竟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皇上心里思忖了好一会、终于抬脚进了启祥宫。 浣碧此刻正躺在床上午睡、听到皇上来了、喜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跪下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看着眼前的何官女子、挺着个大肚子、脸庞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甚至还比怀孕前更清减了些、皇上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弯腰扶起了她:“你现在身子重不方便、生产之前就不用再行礼问安了。” “是呀、安妹妹。不知道本宫与皇上这个时辰来、有没有打扰你的午睡?素果、快扶何官女子回床上躺好。”安陵容笑意盈盈地开口关怀浣碧、仿佛一个亲切的邻家大姐姐。 素果听懂了安陵容的言外之意、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那个扎满了针的布娃娃。 皇上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布娃娃、伸手拿起了那个布娃娃、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安陵容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第83章 舒痕胶之谜 “何官女子、你告诉朕这是什么?”皇上看着眼前这个布娃娃、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安陵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七八分。 浣碧看到皇上发现了自己做的这个小人、惊恐地左顾右盼、却发现自己无所遁形。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皇上、嫔妾不知道。” 皇上脸色一僵、狠狠地冷笑了一声:“这个小人就在你的床上、你竟说你不知?上面还写着谦妃的生辰八字?你在诅咒她?” “皇上恕罪、是嫔妾一时糊涂了。谦妃娘娘一直都瞧不起嫔妾、还总是抢嫔妾的恩宠。嫔妾一时想岔了、这才犯下这种大错。求皇上宽恕嫔妾吧。”浣碧顾不得自己五个月的孕肚、哭得梨花带雨。 安陵容眼看浣碧巧舌如簧、连忙出声辩解:“何官女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自你有孕、本宫对你处处照顾。何时抢过你的恩宠?本宫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本宫不配这个妃位。觉得本宫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之女、可是本宫既已入宫。所得的一切东西、皆是皇上所赐。难道你是觉得皇上赏赐的不对吗?” 皇上看着安陵容撅着嘴巴、虽然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偏向了安陵容、遂转头怒骂浣碧:“朕原本以为你是莞嫔的贴身侍女、跟了她这么多年。即使在诗书上比不上她、但是处世为人总该学得她的一半。不曾想竟是如此不堪、还敢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朕真是错看了你。” 浣碧摸着自己的孕肚、突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一把拉住了皇上的衣角:“皇上、嫔妾真的知错了。求您看到嫔妾腹中孩子的份上、宽恕嫔妾吧。” 皇上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轻蔑的笑了笑:“朕当然会宽恕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原本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按律该立刻处死。念你怀有龙胎、朕暂时留着你的性命。等你生下孩子之后、再行处置。今天若不是谦妃好心劝朕来看你、朕都不知道你是如此胆大包天。何官女子、在孩子出生之前、你好好待在这闭门思过吧。” “皇上、嫔妾真的已经知错了。”浣碧哭着想要跟皇上辩解、皇上却已经甩开了她的手、大步踏出了启祥宫。 安陵容看到浣碧痛哭失声的样子、怔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浣碧、你也是真蠢。你的生父是甄远道不假、但你的母亲可是罪臣之女何绵绵。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和我相提并论?本宫的父亲虽是八品县丞、但本宫是安府唯一的嫡女。你是什么?你能上甄家的族谱吗?” “安陵容、我就是不服气。即便老爷不能名正言顺的认我、他就是我的亲爹。他是四品官、官阶就是比你爹大。血缘关系总骗不了人、不是吗?我这么努力地从奴婢爬上皇上的龙床、为的就是你们都不能瞧不起我。”浣碧的额头上凸起了青筋、嘴唇微微颤抖、瞪着安陵容、仿佛想要把她吞噬。 她突然很可怜浣碧、深呼口气柔声道:“浣碧、没人瞧不起你。你若是踏实地跟着莞姐姐、好好地护着她。其他人都会赞你一句忠仆、等到了出宫的年纪。莞姐姐会为你留意一个合适的人家、让你为人正室。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比你在宫里强百倍吗?你当皇上的嫔妃也有一年了、这一年中皇上陪你的次数有超过五次吗?独守空房的滋味好受吗?” 出了启祥宫以后、安陵容径直去了碎玉轩看甄嬛。甄嬛正在用舒痕胶涂自己胸口的那个刀疤、看到她来了、连忙招手让她坐榻上来:“陵容、你来得正好。你瞧、这个舒痕胶当真是极好的东西。我胸口那么深的一个刀疤、竟半分痕迹都没留下。” 安陵容看到甄嬛的笑颜、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漫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莞姐姐倒悠闲、妹妹我方才在启祥宫受了好大的委屈。浣碧深以我为恨、竟对我施了巫蛊之术呢。” 甄嬛听了安陵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浣碧竟然如此大胆?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安陵容慢慢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甄嬛、她听到浣碧行巫蛊之术的事被皇上知道了、脸色惊慌:“这可如何了得?皇上只说等她生下孩子、再处置她。却不知道会如何处置、万一生产的时候、来个留子去母、这也未可知啊。眼下景仁宫的皇后正眼巴巴地盯着浣碧与我的肚子、只盼着我们生个阿哥给她抚养呢。” “娘娘、奴婢先把这个舒痕胶收起来吧。”瑾汐看到甄嬛现在满心想着要怎么为浣碧求情、肯定是没心思再涂舒痕胶了、便动手把它收起来。 安陵容看着这个舒痕胶、觉得跟自己前世做的一模一样、当即就开口:“瑾汐、先别忙着收起来、把那舒痕胶递给我看看。” 她拿起舒痕胶放在鼻子下面细细地闻了好一会、果然就闻出了麝香的味道:“莞姐姐、这个舒痕胶你千万不可再使用了。我闻着里面除了寻常的桃花、珍珠粉、鱼骨胶、蜂蜜、玉屑、琥珀、白獭髓、还有分量不轻的麝香呢。若通过伤口进入到人的肌理、就如同每日服食一般。且此胶花香浓郁、目的就是遮掩住麝香的气味。” 甄嬛刚才还急着在为浣碧想办法求情、现在听安陵容说了舒痕胶里有麝香。她的眼角闪过愤恨之色、端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稳、下一秒竟直接干呕了起来。 “娘娘、您恶心的厉害吗?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杏干、吃几个就好了。”瑾汐连忙上前拍着甄嬛的背、帮她顺气、吩咐流朱去端杏干。 “人更叫我恶心、这个舒痕胶是浣碧亲自送到我宫里来的。当时我想着她与我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必不会害我。所以我并未交给温太医查看、直接就用了。”甄嬛的眉头微蹙、脸色苍白得宛如病重之人。 安陵容曾经很羡慕甄嬛、羡慕她的容貌、家境、以及才学。但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甄嬛其实也是一个人。 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也会被人背叛、那个人偏偏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浣碧、太不知足了、这样的人、早晚没有好下场。 第84章 叶澜依上线 养心殿内、苏培盛给皇上端上了一盏新泡的参茶。皇上已经埋头在案桌前批了一上午的折子了、终于批好了最后一张折子、站起身叹了口气:“批了半天的折子、真是累呀。” 苏培盛看着皇上满脸疲倦、担忧地开口:“皇上、您连日忙于朝政、脸都绿了、可得小心龙体啊。” 皇上喝了口参茶、慢条斯理道:“得去哪散散心哪。” “要不皇上去惠嫔娘娘那看看?惠嫔娘娘性子温和、又不喜争宠。她那是个最安静的去处了。”苏培盛想着上次惠嫔赏了自己一把金瓜子、连忙开口为她说话。 皇上侧头看了眼苏培盛、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惠嫔倒也细心殷勤、但朕看着她怎么觉得有点累呀?” “那是因为皇上以前遇上的、都是国色天香的才女。自然笑语怡人啊。”苏培盛察觉到皇上并不想去惠嫔那、连忙转移了话头。 果然皇上像被戳中了心事似的、伸出食指指了指苏培盛:“你看东西眼睛太毒、看到点子上了。就说这个谦妃吧、大字也不识几个、但是给朕生了个健壮的七阿哥、让朕心情愉悦。祺答应虽然也温柔殷勤、可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要说两者平衡、当属莞嫔。” 苏培盛打量着皇上的脸色、悠悠道:“要不皇上去莞嫔娘娘宫里坐坐?” “算了、朕去圆明园逛逛吧。”皇上身形挺直地站在养心殿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些来回忙碌的太监宫女们。 盛夏的圆明园风景如画、荷花已经开得挤满了荷塘。荷叶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 荷叶中冒出了许多仙女般的荷花、有的荷花花瓣全都展开了。露出了金黄色的花蕊和嫩黄色的莲蓬、她们好像在仰头微笑、散发着阵阵清香。 闷热的夏风吹过、却带来一股酸涩又清爽的味道、很是好闻。 苏培盛跟着皇上走在圆明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苏培盛、你说这宫里的女人、怎么看多了就觉得乏味了呢?朕现在觉得看谁都一样、没点新鲜别致的。”皇上在柳树下站定、享受着一丝难得的清凉。 苏培盛思忖了须臾、笑呵呵答道:“皇上、奴才哪懂这些呀?要不皇上、咱们再选一回秀得了?” “光选秀有什么用、一个个见了朕就万岁、万万岁的、噤若寒蝉。除了脸长得不一样、其他都一样。”皇上望着被群鱼搅起乱波的湖面、缓缓道。 苏培盛掸着手里的拂尘、试探性地开口:“可是奴才瞧着、都不一样啊、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两人正聊着选秀的事呢、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前面是什么地方?”皇上一下子就被马叫声吸引了。 “皇上、前面是百骏园哪、专驯化外域进贡的良马用的。” “去瞅瞅。”皇上一下子脚下生风往前走去。 一进百骏园、皇上就被一个正在驯马的女子给吸引了。这个女子身着青色短装、斗笠下的脸庞周正轩昂、眉宇间英气十足。 她手握缰绳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魅力。 苏培盛瞧着皇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驯马女、心里猜测着这下宫里又要添一位小主了。 他悄悄地走到马厩旁、询问正在喂马的管事太监:“段公公、那位马上的女子是谁呀?” 段公公稍稍弯腰、凑到他耳边说:“她呀、就是百骏园的驯马女叶澜依。” “驯马女呀、她可有福了。”苏培盛瞧着那位驰骋在马场上的驯马女、若有所思的说。 果然苏培盛猜测的没错、皇上对这位驯马女一见钟情、一回宫就下了旨封她为答应。 苏培盛只得带着圣旨、再次赶往百骏园宣旨。但是这位小主似乎并不对宫里的荣华富贵动心、苏培盛在马场外面候了好半天、也不见她出来接旨。 “快请你们小主出来接旨吧。”苏培盛急得催促段公公、请他去马场里面请人出来。 不成想段公公却面露难色:“苏公公、您可不知道这位小主子的性子。她是桀骜不驯的那一种啊、您想啊、现在正是她驯马的时候。她是断然不肯出来的、您要是在这等啊、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那岂不误了您的大事吗?” 苏培盛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急切开口道:“我的姑奶奶、她拖得起、我可拖不起啊、得紧赶着去伺候皇上呢。” 段公公殷勤地给苏培盛递了块帕子:“苏公公、我知道您怕马。您放心、这马性子虽野、可有小主在、它是断然不会伤您的。” 苏培盛明白段公公的意思、想要里面这位小主出来接旨是不可能了、只能自己进去宣旨了。 “皇上啊、您怎么就好上这一口了呢?”他叹息了一声、只得鼓足勇气往马场走去。 好不容易走进了马场、苏培盛终于看见了那位桀骜不驯的小主。 她一眼就看到了苏培盛、一下子就拉下了脸:“有话就说吧。” 苏培盛拿出圣旨想要宣读、却发现这位小主站的笔直、宛如一棵高大的树。 “小主、接旨得跪下。”段公公忍不住开口提醒她。 她不耐烦地瞪了段公公一样、这才不情不愿地半蹲了下来。 顾不上和她分析半蹲和跪的区别、苏培盛打开圣旨宣读旨意:“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圆明园叶氏 敏慧聪雅 着封为答应 迁入宫中居住 钦此 ” 苏培盛笑着把圣旨递给这位叶答应、她也没有谢恩、像收一块破抹布似的收下了它。 “小主、您得谢恩哪。”段公公看不下去、再次出言提醒。 叶答应的脸色变得更差了、极其敷衍地说了两个字:“谢恩。” “小主、您可真有福气啊。向来宫女晋封、都是由官女子起。您看、您这一跃就成为答应了。”苏培盛笑得脸都快僵了、但还是不得不说几句场面话。 没想到叶答应根本不吃这套、她的眼中冷光一闪、似笑非笑地反问他:“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第85章 齐妃送人头 叶澜依入宫以后、皇上安排她住在了春禧殿、清静远人。知道她不爱与人打交道、甚至都免了她去翊坤宫的请安。 众位嫔妃早上去翊坤宫请安的时候、都忍不住讨论起了这位新进宫的叶答应。 欣贵人喝了口茶、杯子还没放稳就开口说话了:“你们都听说了吗?皇上昨个去圆明园、看中了一个驯马女、已经封为答应了入住春禧殿了。昨个连夜就让苏公公把人接来了、都已经侍寝了呢。” 祺答应近几日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不少、正在筹谋着重新夺得圣宠的事。听到皇上又纳了一个叶答应、脸色当即一变:“驯马女?这样微贱的身份、竟然也能入宫服侍皇上?” 安陵容看着祺答应满脸的不敢置信、愉快的笑了起来:“祺答应这是什么话?这位驯马女不过是身份微贱些罢了、就像从前的妙音娘子一样。不过现在讨论她的身份又有何意义呢?她现在与妹妹你、平起平坐都是答应了。” “是啊、看皇上这么宠爱她的样子、只怕还有得是晋封呢。”淳常在正往嘴里塞着蟹粉酥、没头没脑地补了这么一句话。 沈眉庄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的孕肚、看着淳常在轻笑道:“淳妹妹过了年也十六了、估摸着皇上也快要召你侍寝了。” “咳咳咳、侍寝?”淳常在听到沈眉庄说侍寝两字、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年纪、已经比刚入宫时长了两岁了。 相比于前两年的稚气、如今的她已经出落的更加像一个水灵的少女。只怕哪天皇上心血来潮想起了她、真的会召她侍寝。 可是她自己的心里、似乎并不想真的成为皇上的女人。她现在每天的日子过得都很平静、早起用完早膳、就去御花园玩耍。 还经常能偶遇四阿哥弘历、他总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新奇的好玩的东西、藏在御花园假山下的山洞里。 有时候是一本民间的小话本、有时候是宫外买来的时新的宫花、今天早上她还在山洞里拿到了一个精美的风筝。 虽然四阿哥现在成了谦妃娘娘的养子、不再像从前那样能随时出来玩。但是他总能找准时机、与自己见一面说几句话。 淳常在自己平常得到了什么好吃的点心、也总会惦记着留一点、下次见面的时候给四阿哥尝尝。 他们都很有默契、在一起的时候、只是说一些稀松平常的话。不谈将来、也不谈皇上。 华贵妃现在对皇上也没有从前那样在意、也就只求家中一切平安、父母兄长安好便是。 她看着淳常在愣在那、连点心都不吃了、以为她是害羞了、连忙开口转移话题:“好了、皇上有你们这些嫔妃伺候还不够吗?非要拉上淳常在、现在又多了一个新来的叶答应、只怕你们都得坐冷板凳了。” “你们说皇上今晚还会不会召叶答应侍寝呀?”康常在已经两个月没见皇上了、心里还是不甘心问了一句。 曹贵人笑着用帕子捂住了嘴:“这有什么难猜的?皇上不召这位新宠侍寝、难不成还是召你我呀?” 众人都被曹贵人这话逗乐了、说说笑笑了一会也就散去了。 宜修近来在景仁宫勤于练字、但是也没放过后宫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绘春、本宫听说这位叶答应、性子很是孤傲冷僻?”宜修提笔蘸墨、她的笔迹遒劲有力、字迹端方优雅。 绘春察言观色地称赞道:“皇后娘娘的书法愈加精进了、奴婢倒觉得、那个叶答应出身微贱。性子又那样的不合群、怕是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娘娘不必理会她。” 宜修放下毛笔、仔细端详着自己刚写的这幅字:“可是本宫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样喜欢一个女子、听说她长得极美。以她今时今日的圣宠、怀上龙种也是早晚的事。本宫不得不防啊、万一她生下了一个阿哥、齐庶人的三阿哥、就又危险了。”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找脸生的小太监、把叶答应的事告知给冷宫的齐庶人知道。” 绘春安排了一个小太监在去冷宫送午膳的时候、将叶答应的事随口说给了齐妃听。 果然她知道了皇上又新宠了一个驯马女、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连这样一个低贱的女奴都这样宠爱、他日若是她生下了一个皇子、岂不是又要踩在我的弘时头上了?” 小太监听了齐妃的话、知道她又上钩了、顺势又添了一把火:“是呀、若是这位叶答应是个不能生的就好了、哪怕再得宠、终究是个无依无靠的女人。” “不能生?”齐妃琢磨这几个字、又陷入了沉思。 小太监看自己已经把话带到了、正想转身走、却被齐妃不小心泼了一碗汤在手上。 滚烫的汤立刻就把他的手烫出了水泡、他忍着没发作自己走了。 齐妃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后宫、皇后阴狠。每次要做什么坏事、总是拐着弯的暗示别人去做。 华贵妃倒是坦荡、会直接亲口告诉对方、你帮我去除了对方。 刚才这个送午膳的小太监、肯定就是皇后派来的。话里话外的暗示自己、那自己就顺水推舟、卖皇后这个人情好了。 反正自己身为三阿哥的额娘、肯定要为他打算。 为了避免东窗事发后找不到这个小太监、齐妃故意烫伤了他的手、作为记号。 春禧殿内、叶答应正坐在殿中抱着自己的波斯猫团绒玩耍着。桌上摆满了皇上赏赐的衣料与首饰、她的侍女阿绿正在清点这些赏赐、登记入库:“这些缎子都是皇上新赏给小主的、小主挑两匹喜欢的做衣裳吧。” 她听了阿绿的话、不耐烦地瞥了眼桌上的衣料:“把绿色和青色都留下来、其他的你们谁喜欢就拿去吧。” 阿绿觉得红色也不错、拿起一块红色的缎子给叶答应:“小主的衣裳不是绿色就是青色、不如做两身红色的?紫色的也很好看啊。” “我不喜欢。”叶答应抬头瞪了阿绿一眼、阿绿只得把那些衣料都拿走了。 齐妃自从上次帮华贵妃除了六阿哥以后、得到了她的很多照顾。 她找人去太医院拿了一大堆的药、在冷宫里忙活了大半天、煮了一碗红枣汤。 又找来了从前为自己做事的宫女翠果、吩咐她把这碗汤送到春禧殿、就说自己是皇后派来的。 只是那碗红枣汤加了太多的药、闻着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也不知道叶答应会不会察觉。 红枣汤送去以后、齐妃又开始了焦急的等待、等待药效的发作。 第86章 鬼子母神宜修 团绒是只嗅觉极其灵敏的猫、似乎是闻到了红枣汤里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就从叶答应的身上跳了下来、自顾自去别的地方玩了。 叶答应自己也闻出了这碗红枣汤的不对劲、但是她觉得无所谓。原本她好好地待在百骏园做驯马女、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能见到来骑马的果郡王。 现在莫名其妙被弄到了这个宫里当答应、几乎是完全绝了见到果郡王的可能性。她的心里非常讨厌这个地方、讨厌皇上。 既然现在有人存心想要害自己、那就遂了她们的心愿好了。反正不能与果郡王在一起、她死了也无所谓。 翠果站在旁边、看着这位叶答应端起了那碗红枣汤、一饮而尽。 “去吧、去给你们娘娘复命去吧。”叶答应把喝完的空碗重重摔在桌上、等着药效的发作。 此时的齐妃在冷宫里等着翠果回来复命、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翠果拎着食盒回来的发现她睡着了、只得大声喊她:“奴婢回来了、主子。” 齐妃猛然被吵醒、吓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春禧殿门口等着、看有什么动静吗?” “叶答应腹痛不止、皇上说要彻查呢。”翠果也是个蠢的、不知道自己方才做的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皇上得知了叶答应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春禧殿、询问太医叶答应为何会腹痛不止。 章太医知道这位是皇上的新宠、再三斟酌语言才开口:“回皇上、微臣刚才给叶答应把脉。发现她曾服食过极阴寒的东西、致使她的母体受损。叶答应今后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 “谁干的?叶答应又怎么会轻易地服用?”皇上脸色瞬间一变、用力地捏紧了手里的绿珠链。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的是。叶答应必定刚刚开始服用、就开始腹痛了。”章太医一直跪在地上回话、头都不敢抬。 皇上站起身扫视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眼神阴森:“你们说、她腹痛之前都吃了些什么?” 阿绿瞧着旁边的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得自己开口:“刚才一个名叫翠果的宫女、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给我们小主送了一碗红枣汤来、小主喝了以后就开始不舒服了?” “皇后?翠果?朕记得翠果不是齐妃的侍女吗?她都进冷宫了、还蹦跶呢?”皇上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就是满脸的厌恶之情。 皇上命令苏培盛去冷宫、把齐妃带到春禧殿来审问。 自从齐妃被废为庶人以后、皇上再也没有见过她、今天是第二次。 “你是三阿哥的额娘、所以即便你之前意图谋害朕的龙胎、朕总是留了你一条性命。只是废了你的名位、让你进了冷宫。可是你为何进了冷宫、还不肯安稳度日?竟又出来害人了?”皇上皱着眉头看着齐妃、恨铁不成钢的质问她。 齐妃冷笑着看了眼皇上:“是呀、臣妾伺候了您二十多年。一朝被废为庶人、在冷宫里吃着剩饭剩菜、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您居然觉得对臣妾还算不错了?叶答应喝的红枣汤、是臣妾亲手做的不假。为的就是让她不能再生育、免得她生个阿哥出来挡三阿哥的道。但是这事是皇后指使人叫臣妾做的、不是臣妾自己的主意。” “皇后?她已被朕永久禁足在景仁宫、她是怎么指使你的?”皇上听到此事皇后也参与其中、眉头皱得更深了。 “皇后身边的人、找了个脸生的小太监、假装是御膳房的人。借着送膳食的机会、告诉了臣妾后宫多了叶答应这个人。明里暗里的暗示臣妾、最好让这位叶答应失去生育能力、以绝后患。臣妾担心事后找不到那个小太监、故意烫伤了他的右手。皇上可以派人在宫里找一下、哪位小太监的手有水泡、审问他便可知道皇后有没有参与其中了。”齐妃有理有据地说着、苏培盛都觉得齐妃聪明了不少。 皇上吩咐苏培盛去找那个烫伤手的太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他果然不是御膳房的人、最后是在花房找到他的。 他似乎没料到会被皇上亲自审问、一见到皇上不怒自威的样子、就吓得什么都招了。 他说是皇后身边的绘春姑姑找到了他、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请他假装成御膳房送餐的人。 再无意的将叶答应得宠的事说给齐妃知道、暗示她想法子除了叶答应。 皇上听完那个小太监的口供、脸色显得愈发阴沉。当初他想废后的时候、太后坚决阻止他废后。 所以最后只能把她永远封禁在景仁宫、让她只能做一个空有名分的皇后、以为她能安分。 齐妃知道自己这次很难再被皇上饶恕了、索性大着胆子又开口了:“皇上、您真的了解皇后吗?您以为她被永久禁足就会安分吗?臣妾的指望是三阿哥、皇后的指望之前是六阿哥。可惜六阿哥薨了、她现在正急着要在怀孕的嫔妃里、来一招杀母夺子呢。反正只要她膝下有一个阿哥、她就会想尽办法扶持他登上皇位。那她早晚有一天、能走出景仁宫、成为至尊的母后皇太后。没了臣妾、她还可以找其他嫔妃做她的刀。只要她在、早晚有一天会逼死您所有的孩子。” 皇上听了齐妃的话以后、沉默了好一会、随后亲笔写了一张废后诏书、让他即刻就去景仁宫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今后乃朕幼冲时因亲定婚 未经选择 自册立之使 即与朕志意不协 事上御下 淑善难期 不足仰承宗庙之重 谨奏闻皇太后 降为庶人 钦此 ” 宜修的最后一丝幻想、都被这道废后诏书给打破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的恶事、皇上都没有下定决心废后。 自己现在只是指使齐妃对叶答应下了手、竟然会被齐妃反咬一口、怎么会这样? 皇上命她在一日之内就搬出景仁宫、迁居到冷宫居住。 鬼妈妈宜修……耳朵下坠着的东珠是她挖下别人的眼珠、满头珠翠是红艳艳的鸽子(割子)血、她当年求不了满天神佛救她的弘晖、所以她做了宫里的鬼子母神。 乌拉那拉氏的小女儿宜修早就和她的孩子一起死了、在你们面前的是永远的皇后娘娘。 太后听说皇帝已经下了废后诏书、正式废了皇后、且已晓谕六宫、知道这一切已成定局。 本想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去质问皇帝、终究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皇上对外宣称已经赐死了齐妃、实则是把她放回了自己的母家。 命她今后只能隐姓埋名、再也不许踏进紫禁城半步、连三阿哥也不许她再见。 六宫嫔妃得知皇后真的被废了、后位空悬、一时间又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第87章 华贵妃立威 自从皇后被废为庶人以后、整个后宫都人心浮动。嫔妃们都猜测着谁会是下一任皇后、其中华贵妃的风头最盛。 毕竟她有一个英勇善战的哥哥年羹尧、帮着皇上镇守西北要塞、又平定了青海罗卜藏丹津之乱。 但是立谁为皇后、这毕竟是皇上和太后的权利、其他人都没有置喙的资格。今日晨起、众嫔妃去翊坤宫请安的时候、皇上也来了。 华贵妃看到皇上来了、连忙起身让出了自己的贵妃榻给皇上坐。自己则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安陵容冷眼瞧着、竟从华贵妃的脸上看出来了一丝对皇上的嫌恶。 这要放在从前、华贵妃可从来不会这么守规矩。 皇上看着下面坐着的众位嫔妃、大着肚子的就有三个。分别是已经有六个月身孕的何官女子、五个月身孕的莞嫔、以及两个月身孕的惠嫔。 “今年不同往常、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宫外在闹旱灾、已经两个月没下过一滴雨了。这可是关系到社稷农桑的大事啊、朕打算去天坛祈雨、再去甘露寺小住几日祈福。后宫的事会悉数交与华贵妃打理、敬妃也会从旁协助。”皇上看了眼华贵妃、她的脸上倒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甄嬛与沈眉庄的脸色倒是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毕竟华贵妃不喜欢她们两个、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眼下太后重病不起、皇上一旦离宫、这个后宫就是华贵妃一个人的了。谁知道她会怎么磋磨她们两个人? 敬妃看出了甄嬛与沈眉庄的担忧、笑着开口缓和气氛:“皇上放心、臣妾会尽力辅助华贵妃处理宫务、也会好好照顾怀孕的姐妹的。” 华贵妃听到敬妃又在装好人、忍不住开口回呛:“本宫是贵妃、皇上既然要本宫处理后宫诸事、本宫自然会尽心竭力。绝对不会让皇上失望的、倒是敬妃、你学会看宫中的账本了吗?看账本的速度是否加快了一些呢?这个月的份例马上就发放了、若是本宫把这事交给你去办、你可能按时准确发放各宫的例银啊?” “臣妾近来一直都在学习看账本、发放例银的事一定会尽力办好的。”敬妃每次都说不过华贵妃、谁让她比自己大一级、官大一级压死人。 皇上眼看着敬妃被华贵妃挤兑的脸色都白了、白了华贵妃一眼、面上少见的带了一丝肃然:“希望在朕出宫的这段日子里、后宫众人皆能安分守己。约束好自己宫的宫人、不给华贵妃增加一丝烦恼。” “臣妾明白。”众人皆起身回话。 明日皇上就要离宫了、他担心甄嬛会与华贵妃起冲突、今夜特意去了碎玉轩陪甄嬛。 “皇上万福金安。”甄嬛看到皇上来了、笑意盈盈地起身行礼。 皇上连忙伸手扶起了甄嬛:“叫你别轻易挪动、还顾着行礼、那么急站起来、若滑倒了可怎么好?” 甄嬛摸着自己的孕肚、歪头看着皇上、摇头浅笑道:“哪就这么娇气了?” “这两日还好吗?”皇上笑呵呵地伸手摸了摸甄嬛的肚子。 甄嬛弯眼一笑:“总会觉得乏力、腰酸腿痛。不过太医说了、头次有孕、总会特别累些、也属正常。” 皇上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开口叮嘱她:“朕明日就要出宫去天坛主持祭祀之礼、宫中的一切都由华贵妃主理。你与她一向不睦、你凡事要让着她些。有什么委屈、回来告诉朕。还有一条最要紧、为免纷扰、你怀着身孕、最好不要去翊坤宫。” “臣妾自会小心、皇上放心就是。”甄嬛听了这话、嗓音含笑地点了点头。 皇上却像打开了话匣子般:“就是不放心、朕才要叮嘱你。世兰要强一些、嘴上也不肯饶人、但品性不坏。” 甄嬛沉思片刻、浅笑道:“皇上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便少纳几个人就是了。把一颗心掰成这么多份、臣妾看着都觉得辛苦。” “朕若不做这个皇帝、只是个富贵王爷。有纯元那个贤妻、你与世兰两个美妾、便足矣。”皇上瞥见甄嬛吃醋的模样、故意偏过头、半开玩笑道。 皇上这个时候要离宫、安陵容的心也非常不安。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就是在皇上与皇后出宫的时候、华贵妃为了立威、当众让甄嬛在烈日下罚跪。 她的身孕就是在那个时候没了、这世自己并没有给甄嬛加了麝香的舒痕胶、但是浣碧给了。她也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怕已经对腹中孩子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 若是自己极力阻止甄嬛去华贵妃宫里、反倒会让她疑心、自己是不是知道什么?欢宜香的事她不敢主动告诉甄嬛、毕竟这是皇上的主意。 如果甄嬛自己好好地待在碎玉轩里小产了、就只能自己吃了这个闷亏、怪不到任何人头上。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小产的锅甩给华贵妃。 省得她真的登上了后位、那自己与弘盼、在这个后宫里真的是没有指望了。 第二日一大早、众位嫔妃都去送皇上出宫。皇上临上轿之前、还是低声唤了华贵妃:“华贵妃。” 华贵妃连忙上前、握住了皇上的手:“臣妾在。” “宫中一切事务都交由你了、你要好好料理。” “臣妾谨遵皇上旨意。”华贵妃乖巧地行了礼、她现在巴不得皇上快点离宫。自己也该拿出点款出来、震慑那几个不听话的嫔妃了。 皇上拍了拍华贵妃的手、没再多说话、直接上轿出宫了。 众人看着皇上的銮驾逐渐步出紫禁城、全都跪下行礼:“恭送皇上。” 华贵妃是第一个站起身来的、正在得意自己现在是后宫权势最大的人。 敬妃却又开口了:“莞嫔有孕在身、不宜在风中久站、还是先回宫吧。” 看着甄嬛对敬妃感激一笑、华贵妃觉得她们俩简直是把自己当空气、当即就开口训斥敬妃:“敬妃虽与本宫同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妃就是妃、贵妃就是贵妃。只差一字就得低人一等、低人一等便要俯首帖耳、不得违逆。敬妃、你懂吗?” 敬妃只得忍气吞声点头称:“是。” 华贵妃看着敬妃这鹌鹑样心里就痛快:“本宫侍奉皇上在先、你在后。本宫做侧福晋的时候、你只是本宫房中的格格。哪怕日后你有福气与本宫平起平坐、也要记得你是本宫房中的人。在本宫面前、本宫未发话、就没有你说话的时候。明白吗?” “明白。”敬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眼眶也红了。 “天热了、姐妹们都散了吧。”华贵妃这才心满意足地让众人都回宫去。 第88章 翊坤宫混战(一) 甄嬛在日头下才站了半炷香的功夫、脸色已经惨白。负责给她安胎的卫临早就等候在碎玉轩外面、只等着给她请平安脉。 安陵容看出了甄嬛身子的不适、连忙伸手扶着甄嬛回宫、刚到碎玉轩、她就急着召卫临进来:“快请卫太医进来给莞嫔娘娘请平安脉、她的脸色很不好。” “是。”流朱连忙出去请卫临进来。 自从温实初帮甄嬛装病避宠的事被华贵妃戳破以后、皇上便为甄嬛更换了服侍的太医、换成了温实初的徒弟卫临。 “微臣给谦妃娘娘请安、给莞嫔娘娘请安。”卫临恭敬地行完礼、才跪下给甄嬛把脉。 他仔细地把了脉、又细细查看了甄嬛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莞嫔娘娘前段日子一直用着舒痕胶、所以体内有些许麝香残留。但是微臣今日一直给您开药调理着、那些残留的麝香应该是伤害不到您腹中的胎儿的。您刚才受了些暑热、好好休息便无事了。入夏以来天气越来越热、娘娘体质较弱、不宜在烈日下行走。希望娘娘能安静地在自己宫里养胎、便可一切顺遂。” 甄嬛听到卫临说自己腹中胎儿无事、脸上挂了个淡淡的笑:“有劳卫太医了、每次听你说本宫腹中胎儿一切都好、本宫的心里才会安稳几分。” 卫临告退以后、安陵容神色严肃地看着甄嬛:“莞姐姐、眼下皇上已经离宫了。太后又重病不起、这整个后宫都在华贵妃的手心里了。现在中宫之位又悬而未决、华贵妃肯定会想要争一争这个后位。只怕这几日她正想着法子要立威呢、姐姐你最好称病、不要去翊坤宫了。她那宫里的欢宜香、我闻着也呛人。味道太浓重了、也不适合你这样怀有身孕的人闻。” 甄嬛想到了华贵妃、嘴角不屑的勾起:“我知道、多谢妹妹提醒。只是这个华贵妃、我瞧着她这张狂的样子、处事又如此乖张。她哥哥年羹尧功高震主、皇上也未必会动立她为后的心思。只怕她这样上蹿下跳、到最后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罢了。” 安陵容原想再开口多劝甄嬛几句、让她不要和华贵妃置气。储秀宫突然来人说、七阿哥弘盼吐奶不止、她只得先回宫照顾孩子。 第二日的早晨、甄嬛从床上睁开眼、刚想坐起身就觉得全身的酸痛感更强了。好不容易在流朱的搀扶下、才从床上下来、瑾汐端上了刚煮好的安胎药:“娘娘、安胎药已经好了。” 甄嬛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扶着腰感叹道:“我真是睡了多久都觉得累、这腰酸得很。” 与此同时、华贵妃的手下周宁海已经不请自来的走进了碎玉轩、并给甄嬛行礼:“奴才给莞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甄嬛看到周宁海来了、觉得自己的腰更酸痛了。 周宁海掸着自己的拂尘、瞥了甄嬛一眼、懒洋洋开口:“传华贵妃的话、请莞嫔娘娘到翊坤宫共听事宜。” 甄嬛听了周宁海的话、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不是本宫不去、只是今日身子不适。可否请公公代为向华贵妃娘娘致歉?” 周宁海脸上隐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华贵妃奉皇上之命、代管六宫……” 流朱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抢了周宁海的话:“没见我家娘娘身子不适吗、皇上离宫前都交待了、娘娘有孕在身、连每日的请安都能免则免。何况是现在身子不适、就算是皇上在、那也是不必去的。” 周宁海没想到流朱这么个小丫头、竟敢与自己叫板、当即就黑了脸。言语里也带了几分威胁:“华贵妃娘娘知道、莞嫔娘娘贵人体虚。所以特命奴才来请娘娘、您不去、那华贵妃娘娘怎样整顿后宫之事呢?华贵妃代管六宫、那是皇上的意思。娘娘、您可不要违了皇上的圣意呀。” 甄嬛看着周宁海这个狗仗人势的样子、向来温文尔雅的面上显出一丝愠怒:“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实在不能成行、公公还是请回吧。” “端妃娘娘身子坏成那个样子、自然是去不了。但其他几位妃嫔可都到了、连叶答应都去了、只等娘娘您一个了。”周宁海笑眯眯地看着甄嬛、脸上满是挑衅的笑。 瑾汐看到甄嬛的脸色极差、关切地说道:“娘娘、要不等卫太医给您请过平安脉以后再去吧。” 周宁海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和甄嬛作对、直接开口呛了瑾汐:“莞嫔娘娘还是先请吧、请平安脉这事先缓缓。免得误了时辰、惹得华贵妃娘娘生气、反而大家都不好。” 甄嬛想到华贵妃这样步步紧逼、心下也满是不服气。也好、她既非要见自己、那自己便去给她添点恶心吧。 翊坤宫内、华贵妃正在妆台前梳妆打扮、曹琴默站在一旁看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娘娘、莞嫔如今有孕在身。她既说了身子不适、您又何必一定要她来呢?万一到时候她腹中的龙胎出了什么差错、岂不都是您的责任了?” 华贵妃不耐烦地瞪了曹琴默一眼:“你懂什么?要打压一个人、就要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如今莞嫔仗着有孕最得意、本宫就要在这个时候、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如今这个后宫、究竟是谁说了算?” 甄嬛换好了出门的旗装、坐上了去翊坤宫的轿辇。在宫道上遇到了进宫来为太后侍疾的果郡王、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甄嬛是最后一个到翊坤宫的、走进宫殿的时候、两边已经坐满了嫔妃。华贵妃正拿着一把白玉扇子、悠闲地扇着风。 看到自己走进来了、她的眼神一下子多了几丝厌恶。 “给贵妃娘娘请安、臣妾晨起不适、所以来晚了。”甄嬛忍着气、跪下给华贵妃行礼。 跪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她让自己起来。甄嬛狐疑地抬头看着华贵妃、正对上她那双充满阴郁的眼睛。 “莞嫔、你可知罪呀?”华贵妃一点都没假装、干脆直接地朝甄嬛发难…… 第89章 翊坤宫混战(二) 华贵妃端坐在她的贵妃榻上、漠然地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甄嬛:“今日各嫔妃齐聚翊坤宫听事、莞嫔无故来迟、目无本宫。你难道还不知罪吗?” 甄嬛虽然跪在地上、感受到其他嫔妃投来的各种看好戏的眼神、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态度:“臣妾知错、方才就已请罪。” 祺答应轻抚着桌面上的茶杯、淡淡地将浮沫撇去。轻轻地品了一口茶:“莞嫔如今就目无尊卑、不尊重华贵妃。倘若来日诞下皇子、岂非整个后宫都要跟她姓甄?” 甄嬛回头扫了一眼祺答应:“华贵妃是贵妃、本宫是嫔位。贵妃娘娘要指责本宫、本宫自然承受。只是祺答应你现在只是一个答应、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本宫?难道是嫌皇上禁你的足禁得还不够吗?” 祺答应看到甄嬛眼睛里暗藏的杀气、令她觉得不寒而栗、瞬间就噤若寒蝉了。 沈眉庄不忍甄嬛挺着五个月的身孕跪在地上、连忙从椅子上站起下跪帮腔:“贵妃娘娘、从前富察贵人以及谦妃有孕的时候、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她们自己、而是为了宗庙社稷。莞嫔今日也并非无故来迟、就算今日她真的有所冒犯。念在莞嫔怀有龙胎的份上、还请娘娘宽恕莞嫔吧。” 敬妃担心华贵妃铁了心要罚甄嬛、也忙起身打圆场:“贵妃娘娘、说了半天口也干了、不如喝上一杯茶、歇上一歇。莞嫔纵然有错、也请贵妃娘娘让她起身说话吧。” 华贵妃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女子以妇德为上、莞嫔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目无本宫。罚于翊坤宫外跪诵女戒、以示教训。” 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嫔妃都被吓了一跳。谁都知道莞嫔是皇上的心头最爱、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 华贵妃此刻公然要这样罚她、不是明摆着要和皇上作对吗?难道她真的不在意皇上的宠爱了吗? 祺答应虽然不敢再说话、但是现在一脸的幸灾乐祸、她想看到甄嬛跪在烈日下狼狈不堪的样子。 浣碧本想开口为甄嬛求情、但是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还需要华贵妃的庇护、只得闭上了嘴。 安陵容看着事情又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连忙跪下求情:“华贵妃、外面烈日甚大。花岗岩石坚硬、莞嫔有孕在身、不能跪在那儿啊。且太医说莞嫔素来体弱、若是跪在外面、伤着腹中龙胎、可如何了得啊?” 今日是叶答应第一次来翊坤宫请安、原本她不想来的、但是硬是被周宁海逼着过来了。此刻看到华贵妃这样为难一个有孕的嫔妃、心下觉得不安。 但是她与莞嫔素来没有交情、索性起身告退:“贵妃娘娘、嫔妾听得头疼、想回宫休息。” 华贵妃现在满心里只想着教训莞嫔、没有心思去管叶答应、点头应允了她。 叶答应脚下生风似地离开了翊坤宫、仿佛走得慢一点就会被抓回去似的。 夏冬春看到安陵容也在为莞嫔求情、也起身下跪求情:“娘娘责罚莞嫔事小、若是龙胎有个闪失、皇上回来一定会责罚娘娘的。” 华贵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眼看着有一半的嫔妃都为了莞嫔在求情。话里话外都在警告自己、若是龙胎有个什么事、皇上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可是她偏不信、现在莞嫔的身孕已经五个月了、就让她跪一小会怎么了?哪就那么娇弱了? 记得从前未出阁在家里的时候、她的嫂嫂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还能陪哥哥去野外赛马。 既然她们非要为莞嫔求情、那自己今天就更是非罚莞嫔不可。如果今日不罚莞嫔、众人都会以为是她怕了莞嫔、这如何能让自己忍耐? 华贵妃面容阴狠、死死地瞪着莞嫔:“宫规不严、最当加以整治。皇上在也会是这样、难不成莞嫔要以皇上要挟本宫吗?其他人若是再为莞嫔求情、便陪她一同去外面罚跪。本宫倒要看看、她们与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的姐妹情深?” “无妨、既然华贵妃执意要责罚臣妾、臣妾领罚便是。毕竟这有孕的辛苦、华贵妃娘娘是不能体会的。”甄嬛一下子从地上站起了身、甩开了流朱的手、自己一个人跑到翊坤宫殿外跪着了。 众人跟着华贵妃来到殿外、看到甄嬛已经跪在地上开始背诵女戒、居然连书都不用看、背得甚是流利。 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天气闷热的要命、一丝风也没有。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晒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眉庄看到甄嬛跪在烈日下才一会的功夫、脸色就变得苍白如纸、黄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滴下来。 连忙跑到华贵妃面前跪下、再次开口求情:“贵妃娘娘、莞嫔有孕、实在不宜跪着。” 华贵妃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有孕在身就可以藐视宫规吗?本宫瞧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若再为她求情、就去陪她一起跪。” 沈眉庄还想再开口、却被安陵容拉住了:“眉姐姐、你现在可跪不得啊、要顾念你腹中的孩子啊。” 刚才沈眉庄被姐妹之情冲昏了头脑、只想陪着甄嬛一起跪、全然忘记了自己腹中还有一个不足两月的孩子。 若是自己再冲动行事、失去了这个孩子、她真的再也活不下去了。 眼看着沈眉庄为了腹中的孩子、隐忍地退了回去、安陵容决定最后再求一次情:“华贵妃、如今皇上膝下子嗣不多。连阿哥都只有四个、他临出宫前千叮万嘱莞嫔要注意身子、保护好腹中龙胎。臣妾觉得、娘娘若真要罚她、不如就罚她抄写女戒、点到为止即可。” “好你个安陵容、别以为你现在位列四妃、就有了和本宫讨价还价的资格。本宫说了要罚莞嫔、就一定要罚。你既再三为她求情、那就去她旁边陪她一同跪着吧。”华贵妃今日是疯狂作死、她现在有多嚣张、等会就会有多懊悔。 看着华贵妃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安陵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90章 华贵妃的作死之路 叶澜依在回春禧殿的宫道上、遇到了从寿康宫出来的果郡王。他一身石靑锦袍、依旧清俊雅致、风采佳绝。 只是眉宇间有一股让人不敢亲近的冷意、仿佛冰雪一般、愈发衬出了一身天潢贵胄的威严贵气。 上次见到果郡王还是在圆明园、当时的叶答应还不是答应、是一个自由的少女。不过十日功夫、她竟失去了自由。 像一只鸟一样被关进了紫禁城这个金子打的笼子里、她好恨。她的杏仁眼里倒映着水色、意外里带着几分委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满脸不敢置信地叫了他一声:“王爷。” 果郡王看到眼前的叶澜依、一身青色的穿花云缎裙。长发挽起、玉钗松松簪着、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 他愣了一下、忽地笑了:“我们不过才十日未见、你已经是答应了。” 叶澜依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谁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就进了宫、又成了答应。” 果郡王闻言也叹息一声、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似乎心灰意冷。” “这里的一切都脏得很、还是我的百骏园最干净。”叶澜依转头望向天空、神色变得格外柔和。 果郡王目光微微一动、顿了一顿:“还记得那一年吗?你高热垂危的事?” 叶澜依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记得、那是七年前、我病得快要死了。没有人理会像我这样卑贱的奴婢、是王爷无意中见到了我、让太医救了我。” “我当初救你、可不是想看到今日自暴自弃的你呀。”果郡王望着叶澜依、眸底泛出柔色。 叶澜依冲王爷微微一笑、随即开口道:“说到救命这事、王爷有件事或许只有你能帮忙了。现在皇上不在宫中、太后也重病不能理事。今日华贵妃似乎铁了心要立威、正在让怀孕的莞嫔罚跪呢。我不喜欢看她折辱别人、所以提前从翊坤宫出来了。若是王爷你方便、还请你去一趟翊坤宫吧。毕竟莞嫔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人微言轻、救不了她。” “莞嫔?华贵妃竟然如此大胆?本王这就去一趟翊坤宫。”果郡王听说莞嫔有难、脸上一下子就浮上了一层焦虑。 来不及和叶澜依再多说几句话、他就一阵小跑向翊坤宫跑去。 此时的华贵妃吩咐下人、去把嫔妃的座椅都搬到了廊前、好让众人一起看到莞嫔烈日罚跪的惨状。 “这一群美人出了汗、味道照样是呛人。颂芝、去把香炉抬出去、多焚一些欢宜香去去味。”华贵妃慵懒地靠在廊前的椅子上、得意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甄嬛。 安陵容陪着甄嬛跪在烈日下、也觉得热得脑袋发晕。她感到自己的背部已经湿透、汗水流淌得像是瀑布一般。 “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甄嬛是个不服输的、苍白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她却咬着牙跪在地上、背着女戒、愣是不向华贵妃求饶服软。 敬妃急得再次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华贵妃面前求情:“贵妃娘娘……” 华贵妃早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立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跪上半个时辰死不了人的、你若再敢多嘴、就去同她一起跪着。” 又过了片刻、甄嬛仿佛中暑了直挺挺地往后面栽去、安陵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莞姐姐、你没事吧?你现在脸色糟得很、不如就向华贵妃求个饶吧。” 甄嬛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想要再次跪好背诵女戒、但是身子却怎么都支持不住了、只能任由自己倒在安陵容的怀里。 华贵妃看着甄嬛这副虚弱的样子、心里更加认定了她是假装的。只见她冷笑一声:“来人啊、给我打。有身子的打不得、就给我打那个没身子的。” 周宁海就像一个得了主人命令的走狗、一瘸一拐地拿着拂尘向安陵容她们走来。他兴奋地甩着手里的拂尘、直截了当地往安陵容背上甩去。 这个拂尘看着没什么厉害、真的打到背上、却仿佛被鞭子抽打一样疼。安陵容痛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甄嬛连忙扑过去挡在她的背上。 周宁海不愧是个太监、完全没有人性、趁机往甄嬛身上也打了好几下。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安陵容护着甄嬛、甄嬛护着安陵容、她们两人同时都被打了好多下。 华贵妃冷漠地觑了一眼甄嬛:“你若再敢偷懒、你的好姐妹就得替你受罚。” “贵妃娘娘、莞嫔的脸色已经惨白了、还是快些请太医来为她诊治吧、再打下去腹中龙胎有个万一、谁能负责?”安陵容恨恨地瞪着她、想把她咬死。 华贵妃似乎真的不懂得察言观色、看着甄嬛那个极度苍白的脸色、竟然还笑出了声:“你们瞧瞧她呀、可真够笨的。连装病都装不像、也不换个由头吗?” 曹琴默是明眼人、看出了甄嬛此时的状况真的不大对、也起身劝道:“娘娘、莞嫔跪了也好一会了、不如就让她起来吧。” “本宫就是要看看、她会不会晕倒。周宁海、去拿些薄荷艾叶来晕、若熏了这些她还会中暑晕倒、便是蓄意欺瞒本宫。本宫纵是惩罚不了你、却绝对不会放过和你同流合污的谦妃和惠嫔。”华贵妃的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甄嬛此刻像是非要证明自己一般、她强撑着挺直了身子继续背女戒:“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 “娘娘、莞嫔的脸已经惨白了。只怕等会真的出了事、娘娘你也担待不起啊。”沈眉庄急得眼眶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华贵妃得意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点翠:“她这样矫情做作是做给本宫看的吗?本宫瞧她好得很、再跪一刻钟再说吧。” “起开、都起开。”果郡王此刻推开了翊坤宫门口守卫的太监、径直冲了进来。 他正眼都没有瞧华贵妃、直接抱起了甄嬛就往翊坤宫外走。 华贵妃看着私闯内宫的果郡王有些震惊、随即就厉声呵斥道:“果郡王、你要带莞嫔去哪里?” 第91章 莞嫔失子 果郡王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可是此刻看着怀中满脸苍白的莞嫔、他却沉下了脸。 他转身看向华贵妃、清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本王之所以擅闯内宫、是因为不忍看皇兄龙裔有损。” “放肆、你难道不知道擅闯内宫乃是死罪吗?”华贵妃这会儿是真动了气、脸上没半点表情。 她依旧恶狠狠地看着果郡王怀里抱着的莞嫔、就像是在看一团烂肉。 果郡王站姿笔直、目光坚定:“死罪与否、自有皇兄定夺。如果他日真因娘娘所言而获罪、本王也问心无愧。”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抱着甄嬛就往碎玉轩跑、压根没去管华贵妃此刻的脸色。 “岂有此理、站住。”华贵妃怒喝道。 安陵容与瑾汐等人都像没听见似的、直接站起身跟在果郡王后面就跑了。 华贵妃正在想着等皇上回来、要狠狠地在皇上面前告果郡王一状、他竟敢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颂芝却突然惊慌失措地晃着她的衣袖:“娘娘、你快看、地上好像有血。” 众人随着颂芝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果真有一大滩暗红色的血。 华贵妃吓得一下子跌坐回了贵妃榻上、呼吸急促:“怎么会这样?不是才半个时辰吗?怎么会有血?” 果郡王一路抱着甄嬛快跑回了碎玉轩、然后轻轻地将她放到了寝殿床上。这次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甄嬛的血、流朱见状惊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快去找两个人先替莞嫔更衣、再派人去请太医、快去。”他看着一屋子惊慌失措的仆人、连忙出声指挥。 “是。”流朱的声音带着哭腔、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安陵容此刻也赶到了碎玉轩、看到果郡王满手是血、呆立在床前。甄嬛已经完全晕过去了、不省人事。 为了避免华贵妃恶人先告状、务必得先让皇上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她定了定神、走到果郡王面前:“今日之事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只是皇上现在在天坛。我们嫔妃都不能擅自出宫、请皇上的事情还请王爷做主才好。王爷、你在这怕是不方便了、还请王爷先回避才好。” 果郡王的手在发抖、额头上也挂着一层薄薄的汗:“本王知道、本王会将今日翊坤宫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禀报给皇兄。麻烦你照顾好莞嫔。” 看着他逐渐走出碎玉轩的背影、安陵容的心里忍不住感慨。老天真是不会安排、偏偏让这许多如花似玉的女子、都跻身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 争抢皇上那么一个男人、其实这宫里的每个嫔妃、若是嫁到寻常的大户人家、个个都能做当家主母。 造化弄人罢了。 翊坤宫内、华贵妃惊魂未定地呆坐在榻上一言不发。颂芝小心翼翼地为她扇着扇子、曹琴默则满脸畏惧地站在一边看着她。 “本宫从未见过像莞嫔这么蠢的女人、身子不适也不早说。”华贵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喷出火来。 曹琴默用力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莞嫔当时脸色惨白、几近晕厥、在场嫔妃都看见了。且谦妃敬妃她们反复申述了、莞嫔的身子实在不适、只是娘娘不信而已。” “本宫哪知道她是真是假?她一向巧言令色、专与本宫作对。怎么会?她的身孕不是已经五个月了吗?胎像应该已经很稳了、才跪了半个时辰就流血了。当年本宫的孩子没了、地上也是那么一片血。”华贵妃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与内心的恐惧抗衡。 曹琴默心里觉得华贵妃是自作自受、但是嘴上还得劝导她:“娘娘、莞嫔有身孕。即便她真的有错、您也不能真的让她跪那么久啊。这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这话似乎刺中了华贵妃的内心、她气得从榻上站起来。冲到曹琴默跟前、一把将她推了个踉跄:“你当时怎么就不劝?做什么事后诸葛?” 她正想继续对曹琴默动手、以消心里的恐惧和怒气的时候、周宁海一瘸一拐地进来通报:“娘娘、皇上的銮驾已经在玄武门外了。” 听到皇上回来了、华贵妃吓得往后倒退一步:“这么快、碎玉轩那边有消息吗?孩子还在不在?” 周宁海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恐惧、完全不复刚才打甄嬛时的嚣张:“此刻太医们都在碎玉轩、还没有消息。” 颂芝看着自己主子方寸大乱的样子、连忙扶起了地上的曹琴默、好声好气道:“曹贵人、我们娘娘并不是存心要为难你的。如今娘娘受了惊吓又生气、还请你快给娘娘出个主意才是啊。” 曹琴默站直了身子、声音轻颤:“娘娘、不管莞嫔是否保得住这个孩子。皇上即刻回宫、便是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为求自保、娘娘最好先服软、以免惹怒皇上。” 华贵妃此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嘴硬:“本宫凭什么服软?本宫又没有做错。” “娘娘是否做错真的要紧吗?要紧的是皇上怎么看?娘娘服软并非认错、而是做给皇上看、以平息皇上的怒气。”曹琴默心里哀叹、这个年世兰真是带不动、太蠢了。 “本宫没有做错、皇上回来自会查明真相的。”华贵妃还在嘴硬。 曹琴默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索性闭上了嘴。 颂芝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娘娘、皇上是会查明真相不假。可看见莞嫔那个样子、皇上只会查证、是谁让莞嫔出事的?不管莞嫔是否能保住那个孩子、龙颜大怒必是意料之中了。娘娘若还在意以后和皇上的恩情、不得不暂时低头、形势比人强啊。” 皇上从轿子上下来以后、都没来得及回养心殿、就直奔碎玉轩。他看着昏睡不醒的甄嬛、脸色惨白如霜、呼吸极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她换下的衣服上布满淋漓血色、很难想象她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折磨。 “莞莞、是朕、朕回来了。”皇上喉咙里发出低沉隐约的哽咽、只是一声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再没说出一句别的话来。 第92章 秋后算账 “莞嫔怎么还没有醒?”安陵容在屋里踱来踱去、不时上前查看甄嬛的状况。她现在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腹中的孩子已然成型。 孩子已经没有了、甄嬛醒来会有多么伤心、她都不敢想。 卫临连忙跪在地上回话:“莞嫔娘娘方才见了大红、且龙胎在腹中没了动静、十分伤身。为了清除娘娘体中的残余死胎、微臣已经开了红花牛膝汤。除此之外、娘娘在午日下跪暴晒、有中暑现象。还需要喂药下去、看能不能清醒。” 皇上用眼神示意流朱把药端过来、然后自己亲自给甄嬛喂药。一碗药喂下去以后、床上的甄嬛微微动了动睫毛、跟着又没有了动静。 一会儿后、终于勉强地挣扎睁开了眼。刺眼的烛光、让她感到很不习惯。下意识地又闭上眼、随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莞莞、你醒了?”皇上一把握住了甄嬛的手。 “皇上、你回来了。”甄嬛只觉得自己眼眶干涩到疼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却发现往日鼓起的小腹、此刻已经变得平坦了。 皇上看着甄嬛、眼角沁出一滴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朕对不住你、朕对不住你、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甄嬛听到这个话、缓缓闭上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一连串的泪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无声地留下来、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皇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安陵容的眼眶也红了、语调里也沾上了潮湿的泪意:“皇上、此刻还不是伤心的时候。莞嫔失子、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呀。” 甄嬛泪水决堤、从未哭得如此凄惨。皇上眼眶微红、低吼道:“贱人在哪里?” 苏培盛适时地出现回话:“启禀皇上、华贵妃脱簪待罪、正跪候在碎玉轩门外。” “传她进来。”皇上依旧棱角冷峻、却已失去了浑身锐气。 苏培盛来到门外请华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华贵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莞嫔的孩子保住了吗?” 看到苏培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心里一沉、知道现下事情已经到了极不好办的地步。 华贵妃强作镇定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碎玉轩、看到甄嬛的床边站满了人。 那些人都向她投来了不善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幸灾乐祸、有仇恨、有气愤…… 她压下心头的丝丝异样、恭敬地跪下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臣妾有罪。今日莞嫔冲撞臣妾、臣妾本想略施小惩、以示告诫。并非有意害莞嫔小产、臣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还望皇上饶恕臣妾无知之罪。” 皇上怒冲冲地转过头来、瞪圆了眼睛盯着她:“你无知?莞嫔有孕五个月、你不知道吗?” 华贵妃刚想开口辩解、就被敬妃抢了话头:“皇上、贵妃娘娘说她正是知道莞嫔有孕五个月、胎像稳固、才让她跪的。” “臣妾无知、臣妾今日是被气昏了头。想着跪上半个时辰应该不打紧、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她的身孕明明已经五个月了、怎么会跪了半小时就小产?一定是你给她吃错了什么东西、还要赖在本宫头上。”华贵妃突然想到了太医、决定把莞嫔小产的罪责推到卫临身上。 卫临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反驳:“莞嫔娘娘之前是有不适之症、此乃盛夏母体孱弱之缘故、也属正常现象。唯有不妥的是、莞嫔娘娘近日心神不宁、所以胎像不稳。这本来没有大的妨碍、谁知道娘娘今日会在日头最毒的时候、下跪暴晒、这才伤了龙胎的根本啊。” 安陵容眼神如刀、咬着后槽牙:“皇上、华贵妃娘娘不单单是罚跪莞嫔这么简单。她还吩咐太监周宁海动手殴打臣妾、莞嫔为了护着臣妾、也被周宁海的拂尘打了好几下。臣妾一己之身不足为惜、可是莞嫔肚子里的是龙裔。周宁海他一个奴才、竟然连龙裔也不顾了?” 皇上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越来越冷、暴虐渐起:“华贵妃、你明知道莞嫔怀有龙胎还强行责罚。还敢让周宁海对朕的嫔妃动手、事后还不知悔改、贱妇。朕看你不是无知、倒是十分狠毒。你这样的贱妇如何能担得起贵妃这个名号?” “莞嫔若真的有错、贵妃娘娘为何不一早责罚她?为何非要到日到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臣妾看贵妃的心思、当真是毒如蛇蝎。皇上的后宫怎能容得下她这样的人?”安陵容提高了音量、铁了心要把华贵妃踩下去。 华贵妃的脸红得像烧红的铁块、连滚带爬地爬到皇上身边、拽住他的衣角:“皇上、臣妾是不喜欢莞嫔。自她进宫以来、皇上对臣妾就不如从前那般宠爱。臣妾是不满莞嫔处事嚣张、可是今日臣妾并不是存心要害她的孩子。臣妾也失去了两个孩子、他们如果能好好地生下来、现在都能满屋子跑了。莞嫔心疼她自己的孩子、难道臣妾腹中掉下的就不是臣妾的亲骨肉吗?” 安陵容没想到华贵妃会在此时、用自己失去的那两个孩子说事。她这样一说、皇上肯定就会想起是他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江山龙椅、亲手打下了华贵妃的孩子。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皇上和华贵妃是一样的人。甚至皇上比华贵妃更恶毒、他真的是故意下定了决心、要打掉自己的孩子的。 安陵容猜得没有错、皇上想到了华贵妃失去的那两个孩子、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也是有过丧子之痛的人、怎么能忍心再加诸在莞嫔身上?就算你无心伤害莞嫔腹中之子、这个孩子也是因为你而没了、你难辞其咎。你这样心如蛇蝎之人、朕是断断不能一再容忍。苏培盛传朕旨意、废年氏贵妃之位、降为妃位。褫夺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日后非诏不得入见。后宫之事由敬妃和谦妃协理即可。周宁海拖出去、即刻杖毙。” 华贵妃泣不成声地看着皇上、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皇上、臣妾今日只是无心之失、您真的要如此绝情吗?” “莞嫔何辜?六宫的嫔妃何辜?要陪着莞嫔一同暴晒在烈日之下?出去……”皇上突然加大了音量、恶狠狠地瞪着华贵妃。 华贵妃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角、泪水无声地滴落。她什么话都没再说、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第93章 甄嬛皇上离心 看着年世兰失魂落魄走出去的背影、皇上叹了口气:“你们先出去吧、朕陪陪莞嫔。” “是、莞姐姐身体最要紧、来日方长、不要过分伤心。”安陵容临走前忍不住再次开口劝解、只是此时的甄嬛哪里能听得进去呢?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听着皇上对年世兰的从轻发落、一想到自己那么掏心掏肺的对皇上。现在她的孩子被年世兰整没了、皇上居然只是把她降为了妃位? 她突然放声大笑、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哈、降年氏为妃位?敢问皇上、臣妾的孩子就这样白白没了吗?” 皇上耷拉着脑袋、用力地甩了甩手里的绿珠链:“这次若不是老十七把你救出翊坤宫、又及时地遣人来禀报朕、事情还不知道要糟到什么地步。” 甄嬛的瞳孔失去了往日的炯炯光芒、像枯竭的井底丝毫没有生机:“已经坏到这般田地、还能怎么样?” “别难过了、你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咱们再生一个就是了。”皇上的语气很平、带着点不痛快。 甄嬛泪眼朦胧地看着皇上、突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方才皇上还没回答臣妾的问题、臣妾的孩子、就这么白白的没了吗?怎么不杀了那个贱妇以此泄恨?” 皇上偏过头、似是在斟酌用词、而后才一字一顿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眼下不能不顾及。” 甄嬛愣了一下、眼底冒起了一团火焰:“可她杀了皇上你的亲生孩子啊。” 皇上通红的眼眶里流了一行眼泪出来、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蔓延至嘴角的泪、只说了一句:“朕对不住你、其实你今日何必对年妃的话言听计从?让你跪你就跪、让你罚你就罚?敬妃与谦妃都在场、你何不求助于她们?” 甄嬛的眼泪簌簌而下:“皇上不是不知道年氏的性子、敬妃她们如何劝得住?又岂是臣妾一己之力可以对抗的?何况今日的情形、若再逆她的心意、她更会借口逼迫臣妾。那么皇上、臣妾想问问您、您为何要给她这么大的权力?还让她协理六宫?她心思狠毒、皇上你不是不知道。当日眉姐姐、便是最好的例子。” “你是在怪朕吗?”皇上的声音又哑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甄嬛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汹涌和挣扎:“臣妾岂敢?” “莞莞、朕发誓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皇上不忍见甄嬛如此伤心、开口给了她一个希望。 “那么就请皇上给臣妾一个准信儿。”甄嬛步步紧逼、恨不得立刻就把年世兰杀死泄恨。 皇上微微蹙眉、柔声细语道:“总会有那么一天。” 一听到这话、甄嬛侧过脸冷笑出声:“失子之痛或许会随着时间淡去、可年妃日日在眼前、臣妾怎能安然度日?而皇上、未必会不念昔日情意。” “莞莞、为了朕、再忍耐一些时候、别为难朕。”皇上此刻的心就仿若在油煎、甄嬛一力逼着他严惩年妃。可是自己的江山、还需要年家出力。 甄嬛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认命一般、躺回了床上…… 温实初从太医院得到消息、知道甄嬛出了事。偏偏皇上曾下令、不许他再照看甄嬛的身子。他只得赶到了咸福宫、等着沈眉庄的消息。 沈眉庄带着身孕在翊坤宫折腾了大半日、又陪着甄嬛在碎玉轩待了好一会、此刻刚刚筋疲力尽的回到咸福宫。 看到温实初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样子、心中难免有气:“你想问什么、问吧。” “莞嫔小主她?”温实初面色惊慌、想问又不敢问。 “孩子没有保住。”沈眉庄没好气地答道。 果然温实初听说了甄嬛孩子没保住、眼圈瞬间就红了、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是微臣无能、光顾着在太医院追名逐利、没有好好保护好小主。” 沈眉庄的双手紧握、手指关节发白:“堂堂一个大男人、伤心有什么用?别人若存了心要害她、你一个太医又有什么用?” “终究是微臣无能。”温实初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沈眉庄强忍心中的怒气、双手用力地捏住了帕子:“此时此刻、你也不便去碎玉轩。一则惹嬛儿伤心、二则嬛儿的胎终究不是你担待的、你去了也不方便。你若真有心帮她、不如去仔细查看一下、她这些日子所用安胎药的方子与药渣。看看是否有什么差错、其实我总有些不安心、年妃纵然骄横、却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和龙胎过不去。” 温实初听了眉庄的话、有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娘娘的嘱托、微臣记得了。”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甄家、我怕两位老人家受不了。”沈眉庄慢慢地坐在了榻上、轻轻地捶着自己的腰。 温实初见状、连忙上前:“娘娘您光顾着莞嫔的胎、可曾当心你自己的身子啊?微臣来给您把个脉吧。” “难为你还记得、我也是有身孕的人。”沈眉庄目光一凝、幽幽的瞥向他。 温实初浑身僵硬、脸也迅速红了起来。 安陵容回到储秀宫的时候、七阿哥正好已经一觉睡醒。如今的他已经快满周岁了、嘴巴里会咿咿呀呀地说一些简单的字眼。 看到自己额娘回来了、他喜的小脚乱蹬、挣扎着要向安陵容的怀里扑去。 安陵容原本愁云惨雾的心情、在看到弘盼可爱模样的瞬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她一把抱过了弘盼、狠狠地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弘盼啊、额娘今天出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想额娘了呀?” “这可不、七阿哥午睡睡醒了就一直找您呢。因为没有看到您、还哭闹了一场。到底是有血缘的、母子连心啊。”奶娘在一边笑着说。 弘盼长得虎头虎脑、特别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不停地四下张望、此刻正好奇地伸手把玩安陵容头上的绢花、嘴里还嘟囔着:“花、花……” 安陵容笑着摘下了绢花给弘盼、随即叮嘱奶娘:“对了、奶娘。这阵子碎玉轩里愁云惨雾的、皇上和莞姐姐正伤心呢。你要特别留神、别让人家触景伤情啊。” 甄嬛失子已成定局、她作为甄嬛的姐妹、绝不会放任年世兰逍遥法外。 新的账又添上了一笔、是时候要清算一下了。 第94章 果郡王请罪 甄嬛失子以后、皇上也深受打击。一连好多天都没再进后宫、只是一头扎进了养心殿批折子处理政务。 往常政事再繁忙、皇上总会忙里偷闲的和苏培盛说几句话。可是近来皇上变得沉默寡言、连带着苏培盛也不敢在养心殿随意说话。生怕弄出点什么声响、惹怒了皇上。 这些日子后宫都在纷传、莞嫔失子以后硬逼着皇上严惩年妃。皇上迫于年家的威势、动不了年妃。 一时间竟被夹在两个嫔妃中间、左右为难。莞嫔失子固然可悲、但是她也失分寸了。竟敢如此逼迫皇上、只怕皇上也是恼了她了。 否则何以这些日子以来、皇上都未再踏足过碎玉轩呢? 年羹尧得知自己的妹妹犯下了这等大错、在宫外心急如焚。每天都给皇上写一道请安折子递上去、深怕皇上会就此厌恶了自己的亲妹妹。 苏培盛在养心殿服侍了大半晌、走到殿外来透口气。徒弟小夏子连忙递上早已晾好的凉茶:“师傅、您才进去一趟。这衣服就湿透了、赶紧换一身吧。” “莞嫔没了孩子、皇上好多天都没睡好了、难免上火。没事少在皇上面前晃悠、知道吗?”苏培盛一口喝尽了茶、还不忘叮嘱小夏子。 果郡王近几日心里也总是隐隐不安、虽然他强闯内宫为的是救人。但是他知道皇兄素来心思细密、为了避免他对自己有异样的看法、还是特意来养心殿请罪。 “皇上、臣弟特来请罪。”果郡王恭敬地跪下磕了头。 皇上正忙着批折子、连头都没抬:“起来吧、坐。” “你这是怎么了?”皇上依旧没有看果郡王一眼、继续专注着批折子。 果郡王面上向来漫不经心的神情已然全部收起、肃然道:“臣弟那日偶闻翊坤宫出事、不得已闯宫、惊扰了嫔妃、还请皇兄降罪。” “你已说了不得已、朕又怎么会怪你?”皇上的语气甚是平淡、听不出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果郡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桌角、唇角的弧度带上了隐约的苦涩:“皇兄珍爱莞嫔、人尽皆知。前不久又刚失去六阿哥、臣弟是不忍皇兄再失去莞嫔之子、再度伤怀啊。” 皇上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眼果郡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已尽人事、天命不许、朕与你都没有办法。” “皇兄还是稍微歇歇吧、后宫的事已经够让你心烦了。再看折子、伤了身子便不好。”果郡王看着皇上的脸色、便知他连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 皇上伸手拿了一张折子、递给果郡王:“这是年羹尧的请安折子、你先瞅瞅。” 果郡王连忙起身双手接过了折子、翻开细看:“年大将军不仅关心国事、更关心皇兄的家事啊。” “他若是朕的亲戚、懂得分寸、关心朕的家事也无可厚非。他若是臣子、那指手画脚就是藐视君上。”皇上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语气略略加重。 果郡王看着皇上的疑心病似乎又犯了、赶忙将折子放回桌上:“皇兄和年大将军、自然是先论君臣、再论姻亲。” “只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年妃犯错、年羹尧封封奏折都问及年妃安好。岂非存心?”皇上扫了一眼年羹尧的折子、面上闪过一丝愠怒。 果郡王打量了一眼皇上、随即面上换上严肃的表情:“若是在皇兄面前不懂、便是失礼于君、无礼于君上。若是在天下人面前不懂、便是失礼于天下人、罔顾皇兄对他的恩宠。” 皇上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抬头看向果郡王、漫不经心的笑道:“你很少论及朝政。” “臣弟是皇兄的亲弟弟、只是在谈论家事。”果郡王强调自己是他的亲弟弟、以表示自己对朝政并没有兴趣。 皇上轻叹一口气:“年羹尧的请安折子上、都明说了。年妃贬斥、臣心内不安、如置数九冰雪之中。连日来五内茫然、不知所以。他这样寒心、不知所以。竟是不顾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了。” 果郡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莞嫔那苍白的脸庞、心中隐隐作痛、不知不觉地加重了语气:“年妃伤及皇兄的龙裔、本是罪无可恕。” “牵一发而动全身呐、不重罚年妃、后宫风纪不正、莞嫔心内不安。若重责年妃、朕与她多年的恩情实难不顾、就算朕能舍得下这份私情、难道能不顾朝中局面?若换你是朕、你会怎么做?”皇上似乎乐于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极认真地看着果郡王。 果郡王的眉心浅浅皱起、随即又玩世不恭地笑了:“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弟心软、又担不起大事。这美人落泪、便是一个也舍不得。若是再掺上这些大事、那真是一锅浆糊了。” 皇上看到果郡王这样胸无大志的模样、满意地笑了:“你便一味躲懒吧、如今便是你要躲懒、朕也容不下你了。有些事、你得助朕一臂之力。” “臣弟虽然糊涂、但是谨记一条、皇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唯君名是从。”果郡王抱拳行了个礼、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从养心殿出来以后、热风扑面而来。果郡王一个人走在宫道上、突然很希望能偶遇到她。哪怕是不能偶遇到她、能偶遇一个她宫里的人、问问她的状况也好。 明明已经和她见过数次、却并没有真的好好的说过话。每次见面都是十万火急需要救命的事、可是她是那样的鲜活。 与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一只蜻蜓贴着树阴飞过。 看它飞的方向、似乎是往碎玉轩去了。果郡王心里突然很羡慕这只蜻蜓、此刻竟能飞进碎玉轩。 它只要愿意、就能飞去看看她现在如何了。但是自己、是万万去不了碎玉轩的。 看来自己真是疯魔了、明明是天潢贵胄的王爷、如今整日游山玩水、以诗书萧声为伴、竟不满足、还去羡慕一只蜻蜓。 果郡王自嘲地笑了笑、往碎玉轩的方向看了看、随即就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第95章 乌雅兰芷进宫 甄嬛自从丧子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郁郁寡欢。不爱说话、也不爱见人。每日都躲在自己的寝殿里、不是呆呆地望着天空发呆、就是捧着给孩子做的肚兜流泪。 安陵容放心不下甄嬛、今日又来碎玉轩陪伴她。刚走进寝殿、就看到甄嬛坐在床上、正抱着孩子的肚兜在流泪。 “姐姐你醒啦?你身子还虚着呢、这样坐着仔细腰疼啊。”安陵容连忙拿一个枕头、垫在了甄嬛的腰后。 甄嬛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风中飘着的破碎羽毛:“我现在哪怕痛彻心扉、我都觉得是我应该承受的。我每日都在痛悔、那日我在年妃宫中、为何不能向她屈膝求饶?我为何要如此强硬?不肯服输?我若肯求她、我或许还能保住我的孩子。” 她的表情呆呆的、全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安陵容叹了口气:“姐姐多虑了、就算是姐姐当时肯低头、那年妃也未必会轻易放过你呀。” “我为何要得宠?我若是默默无闻、年妃就不会嫉恨我、不会置我于死地。年妃纵然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恨、可是我呢?我何尝不是大错特错?”甄嬛低下了头、弯下了那本该笔直地挺立着的腰。 安陵容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甄嬛冰凉的双手:“姐姐、凡事只能往前看不能回头。年妃纵然跋扈、可是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着你的人。你可知道、那日果郡王之所以会贸然闯进翊坤宫、救下姐姐全是因为叶答应求助于他。这个后宫里有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也有希望你好好的活着的人。” “果郡王救我于危困中、当真是君子。叶答应与我素昧平生、能为了我向果郡王求救、也真是一个侠义心肠的女子。他们两个与我没什么交集、尚能如此为我。倒是皇上、我的枕边人。眼见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还能容忍年妃在翊坤宫、当着一宫主位的娘娘?皇上真是好凉薄。”甄嬛似乎快要醒了、快要从她和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境里醒来了。 寿康宫 太后近来身子好了许多、眼看着现在皇后之位空悬。莞嫔又失子、与皇上离心。她开始再度为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家族荣耀打算、所以今夜传了皇上来寿康宫用晚膳。 “皇帝、刚才晚膳时你食不知味。哀家看着你最近心力交瘁、哀家实在担心。”太后盯着皇上的脸、忧心忡忡说道。 皇上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莞嫔、根本就顾不上自己:“孩儿无妨、让皇额娘操心了。” 太后思忖了一下继续开口:“哀家知道你心里苦、六阿哥与莞嫔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都没了。这些日子、你都不肯进后宫。你舅舅的小女儿乌雅兰芷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哀家瞧过她。是个漂亮懂事又饱读诗书的女孩子。不妨就让她进宫服侍你吧、朝政的事已经这么繁琐、若是你的身边再没有个可心人服侍、那可怎么成?” “皇额娘作主便是、儿臣先回养心殿批折子了。”皇上给太后跪安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寿康宫。 太后的侍女竹息瞧着皇上冷脸离开的样子、悄声说:“太后、这个节骨眼上。您何必提给皇上再纳新人呢?他的心里只有莞嫔、即便是纳了新人进来、也不过是坐冷板凳罢了。” 太后双眸微抬、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宜修已然是不中用了、被皇帝废为了庶人。现在年妃见罪于皇上、宫中的妃位已经有端妃、敬妃、谦妃。贵妃之位空悬、哀家要趁这个机会、把乌雅家的兰芷塞进来。她来自哀家的母家、皇帝必不能薄待她。哀家要让她登上这个贵妃之位、将来等她生了儿子、再顺理成章地册封她为皇后。” “那皇上会答应吗?奴婢瞧着、皇上对莞嫔娘娘的情意、可是深得很呢。”竹息的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只要皇上见到了兰芷那张脸、他一定会喜欢的。”太后神色从容。 乌雅兰芷在三日后就进宫了、被封为贵妃、封号兰。这个消息瞬间就在后宫炸开了锅、年妃本来降位心里就气苦、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在翊坤宫砸了一切能砸的东西。 “本宫稍一失势、太后就忙着把她母家的人塞进宫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即便是乌雅家出来的人、封个嫔位也算抬举她了。竟然一举封为了贵妃、本宫已经服侍了皇上将近十年了、才当得贵妃。她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也当上了贵妃。太后与皇上这是要打本宫的脸吗?”年妃气急败坏、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连装着欢宜香的香炉都被她给踢翻了。 曹琴默站在旁边、看着年妃砸东西摔花瓶的闹了半晌、心里只暗暗觉得好笑。太后此举、是为了制衡年妃和莞嫔。避免她们任何一方独大、也是告诉后宫众人、这个皇后之位只能是她乌雅家或者是乌拉那拉氏家族的。 “娘娘不必动气、这个乌雅氏即便被封为了贵妃。又能怎么样呢?只要皇上不喜欢她、她也只能坐冷板凳。位份高就一定受宠吗?只看当日的皇后乌拉那拉氏就知道了、还不是处处被您压着一头。”曹琴默是极会劝人的、言语中都是在夸赞年世兰最得皇上的心。 年妃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眼睛变暗了、突然又闪烁了一下:“君恩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想要在后宫牢牢站稳脚跟、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说起来、你是最有福的。生下了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公主、不管后宫新进了多少新人。每个月皇上总会固定去你那几次、看看温宜。曹贵人、你当真是比本宫有福气啊。” 曹琴默看到年妃冷不丁提起了温宜、脸上迅速闪过了一丝慌张:“嫔妾哪有什么福气、生下的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要想真的在后宫站稳脚跟、还是得有个阿哥才好。娘娘您还年轻、只要好好调理身子、一定能再度遇喜。” 第96章 纯元二号与纯元三号的会面 乌雅兰芷入驻永和宫成为兰贵妃之后、皇上过了三天才召她侍寝。后宫众人都以为皇上是故意要冷着太后的娘家人、所以才如此。 谁知此后皇上一连七天都是召的兰贵妃、这倒让祺答应之流的人摸不着头脑了。 “柳絮、你说皇上喜不喜欢这个兰贵妃?她长得真的很美吗?与我比谁更胜一筹?”祺答应百无聊赖地呆在景仁宫里嗑瓜子、讨论着这位贵妃娘娘。 柳絮站在祺答应旁边给她扇着风、思忖着说:“奴婢听其他见过贵妃的宫女说、那位兰贵妃长得很是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她们还说她长得与莞嫔很是相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呢。” 祺答应至今没有见过这位兰贵妃、心里很是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长着怎样一张面孔。能让皇上一连七天都宠幸她、连莞嫔都抛到脑后不顾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傍晚时分兰贵妃派人到各宫传话、请诸位小主明日早晨去永和宫一叙。 在传话的同时、她还派人给各宫嫔妃送上了相应的礼物。年妃收到的是一支白玉芍药簪、甄嬛收到的是一支蓝田玉箫。 沈眉庄收到的是一支菊花玉步摇、夏冬春收到了一支烧蓝点翠凤形钗。 安陵容则收到了一个纯黄金打造的长命锁、锁上还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这一看就是送给七阿哥的、小巧又不失精致。 “这位兰贵妃、倒惯会投其所好。送给众人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根据众人的喜好来的。她才进宫不到半月、就把众人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是个厉害的角色。”安陵容把玩了一会这个长命锁、吩咐素果把它收好。 素果此刻正在为安陵容挑选首饰:“娘娘、您是妃位。明日第一次去永和宫拜见兰贵妃、可要打扮得贵气点。不能轻易让她小觑了、不如戴这支累丝嵌红宝石金凤簪?再配上那副金镶红宝石耳坠如何?肯定能艳压群芳。” “好了、她既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摸清后宫众人的喜好。肯定也摸清了每个嫔妃的家世如何、本宫现在虽是妃位、仗着的也不过是皇上的宠爱而已。兰贵妃现在有的、除了皇上的宠爱、更有她背后的乌雅氏家族以及太后的助力。本宫又何必在她面前卖弄呢、没的让皇上以为、本宫是故意和兰贵妃叫板、好没意思。”安陵容淡淡一笑。 翊坤宫内、年妃已经把那支兰贵妃送来的白玉芍药簪掷到了地上:“本宫从小到大、什么稀罕的玩意没见过。更别提这么一支簪子、我们年家要一筐都有。她凭什么来赏赐本宫?还要本宫明日去永和宫拜见她?她乌雅氏是什么东西?到我们年府跟前提鞋都不配。” 曹琴默颇为可惜的捡起了那支被扔在地上的芍药簪子:“娘娘、这毕竟是兰贵妃的赏赐。她现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这样随意乱扔她赏赐的东西、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只怕又会说您不贤德。依嫔妾看、您明日就大大方方地去永和宫给她请安、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大家都在一个宫里住着、早晚要见面的。” “行了、你既喜欢她的东西、那这支簪子本宫就转送给你。省得你眼馋心热、说出这许多废话来。”年妃嫌弃地瞥了曹琴默一眼、走回了寝殿。 曹琴默一个人站在殿内、用帕子仔细地擦着这支簪子、叹了口气。她也想像年妃那样、不把金银之类的俗物放在眼里、为了骨气挺直腰板。 可是她不能、她的娘家曹府早已败落。如今就靠她贵人的月例勉强支撑着、她的父亲根本不懂为官之道、只懂得一味搜刮民脂民膏。先帝在时就屡遭先帝贬斥、若不是自己后来靠上了年妃这棵大树、只怕她们曹府早就树倒猢狲散。 这支白玉芍药簪看着成色极好、可以交给母亲拿到宫外的当铺去典当。有了这笔收入、曹府这两个月的开销就有了着落。 第二天早晨、众位嫔妃都依次来到永和宫拜见兰贵妃。按照位份的高低落座、年妃与安陵容、敬妃坐在前面、莞嫔与惠嫔坐在稍后。 依次是贵人、常在、答应这些小主。看到兰贵妃走出来了、众人连忙起身。 “臣妾给兰贵妃请安。”众人异口同声地下跪行了大礼、连年妃都不情不愿地跪下给这个小丫头行了礼。 兰芷端坐在贵妃榻上、浅笑着看着众人行完礼才开口:“起来吧。今日是本宫与诸位姐妹第一次见面、还请大家都不用过于拘束。” 众人看着兰贵妃那张与莞嫔有着七分相似的脸蛋、心下都明白了七八分。 尤其是甄嬛、她今日也来了。原本她不想来永和宫请安、是瑾汐劝她要随大流。不要再出头冒尖、省得被这位兰贵妃视作眼中钉。 甄嬛与兰芷两人不经意对视的瞬间、甄嬛的脸色唰地白了大半:怎么会有人容貌与自己如此相似?若不是自己已经有了浣碧这个妹妹、父亲也和自己交待过他年轻时候的事。 她真是要怀疑、这位兰贵妃是不是他父亲在外面和别的女子所生的另一个妹妹? 兰芷倒是落落大方、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今日本宫特命小厨房给大家准备了牡丹酥、蟹粉酥、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年妃坐在下面听到蟹粉酥三个字、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个点心可是她翊坤宫的专属点心、现在这个兰贵妃也做上了?这不是明着跟自己叫板吗? “兰贵妃宫中的这个牡丹酥倒是做得极好的、只是嫔妾实在不敢吃这个。牡丹、不是皇后的专属吗?”祺答应唯恐天下不乱、伸手拿起了一块牡丹酥、又飞快地放下了。 兰芷素净的脸上含着和煦的笑意:“牡丹酥不过是一道点心而已、祺答应又何必多心呢?你刚才说牡丹是皇后才能用的?本宫且问你、如今这个宫里有皇后吗?位份最高的不就是本宫这个贵妃吗?本宫都没觉得用牡丹酥有什么不妥、祺答应你一个答应倒是先担忧上了?” 祺答应是个绣花枕头、当即就被呛得无语凝噎:“贵妃娘娘恕罪、是嫔妾失言了。” 年妃轻轻地摸了摸鬓边的步摇、幽幽开口:“今日初见贵妃、本宫倒是觉得眼熟的很。仔细一看、贵妃和莞嫔的容貌、竟有七八分相像呢。” 甄嬛听到年妃又扯到了自己身上、眼里瞬间放出了仇恨的光芒:“年妃娘娘慎言、兰贵妃如今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你岂可拿她的容貌开玩笑?等会若是兰贵妃不高兴了、罚你去殿下背诵女戒可怎么好?哦、本宫忘记了、年妃娘娘又没有身孕、即便是去殿下罚跪、也跪不坏身子的……” 第97章 团绒之死 年妃没想到莞嫔失子以后、竟变成了一个刺头。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讽刺自己、当即就涨红了脸:“莞嫔、你在胡说什么?本宫现在虽被降为妃位、也比你高一级。你若是再这样出言不逊、本宫仍旧可以让你去廊下罚跪。” 甄嬛闻言轻蔑地笑了:“年妃娘娘要罚、本宫自然承受。本宫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征战沙场的父兄、来为自己撑腰。所以只能在这宫里任人鱼肉罢了。” “好你个莞嫔……”年妃气得从椅子上站起、就要发落她。 兰芷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好好的在本宫这说话、怎么倒拌上嘴了?莞嫔的事本宫也听说了、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血精华。骤然失去了、难怪莞嫔会这样闷闷不乐。年妃、你比莞嫔年长许多、就稍微让让她、不就没事了吗?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人处事的度量也该跟着增长才是呀。” 甄嬛没想到这位素不相识的兰贵妃会为自己说话、连忙起身谢恩:“臣妾多谢贵妃娘娘体恤、臣妾的失子之痛、永生难忘、非旁人所能体会。” 浣碧看到甄嬛那个郁郁寡欢的样子、庆幸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幸好自己的孩子还好好的。 年妃看到浣碧那七个月的肚子、瞬间又有了新的主意:“是呀、这生儿育女的福气也不是谁都有的。说到底、还是何官女子最有福气。她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虽说她从前是莞嫔的陪嫁丫鬟。这个生孩子的福气、倒是胜过了莞嫔许多呢。” 叶澜依很是看不惯年妃这副嚣张的样子、明明她自己是害莞嫔失子的罪魁祸首、竟然还在这放肆取笑。 她当即就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年妃娘娘此言差矣、嫔妾倒觉得、生阿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福气。若是生个阿哥、像八爷九爷那样谋逆。不但没法为母亲争脸、反而还会连累母亲。像这样的儿子、还不如不生。” “叶答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年妃娘娘会生个谋逆的儿子出来、连累母亲吗?”曹琴默沉默了许久、开口帮腔年妃。 惠嫔看不惯曹琴默这副狐假虎威的架势、当即就回怼了她:“曹贵人、你也不要替年妃娘娘多心了。想要谋逆、也得要有资本。就拿你我的母家来说吧、一没兵权、二没人马、三没军功。不比年妃娘家、家大业大、又有个英勇善战的兄长。这样的福气、旁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年妃想要继续开口反驳惠嫔、却发现自己词穷了、只得转过头瞪着曹琴默:“你不说话难道会变成哑巴吗?” 兰芷看着年妃被各个嫔妃轮流怼了一顿、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一会日头就毒了、你们都散了吧。” “是、臣妾告退。”众位嫔妃恭敬地起身、告退。 年妃回到翊坤宫以后、发了好大一通的火、将甄嬛和叶澜依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原本还可以向皇上告状、可是连日以来、皇上根本不踏进翊坤宫半步。 颂芝看到自家主子心情不好、连忙又往香炉里加欢宜香:“娘娘、您别生气了。皇上眼下只是暂时冷落您、等他想明白了、肯定又会来看娘娘的。奴婢给您点上欢宜香、您闻着这味道就别再生气了。省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便宜了别人。” 平时闻到欢宜香的味道、年妃都觉得舒心。可是今日她闻着这味道却只觉得呛鼻:“颂芝、别点了。去把这个欢宜香收起来吧、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何必日日都点着它。” 颂芝朝外面看了一眼、悄声说:“是、娘娘。说到叶答应、奴婢倒想起一事。莞嫔小产当日、果郡王为何会突然闯进我们翊坤宫?奴婢一直觉得此事蹊跷、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是叶答应在回春禧殿的宫道上、遇见了果郡王。告知了他莞嫔正在罚跪的事、果郡王才匆匆赶来救她。那天在宫道上扫地的宫女太监都看到两人在交谈、这个叶答应可真是热心的很啊。” 年妃浮了浮手里的茶盖、声音还是冷冷淡淡、但唇角却勾了抹笑:“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叶答应倒是个难得的热心肠呢。若不是她多嘴引来了果郡王、本宫又怎么会失了先机、让果郡王先告知了皇上此事。本宫对付不了莞嫔、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叶答应吗?” “奴婢听说、叶答应最宝贝她那只名叫团绒的猫。就连皇上去了她宫里、都不让皇上抱那只猫呢。”颂芝轻轻地给年妃摇着扇子、语气平和。 年妃轻轻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美眸、轻飘飘地开口:“本宫的第二个孩子就是被松子那只贱猫害死的、这宫中不许再有猫的出现。你派个能干的小太监、去除了叶答应那只猫。” 春禧殿 叶澜依今日自晨起就没看到团绒、找遍了它平日里爱玩的地方、都没有它的身影。她急得连早膳都没用、到处喊着团绒的名字找它。 这时候翊坤宫却来了个脸生的小太监、端着一个砂锅、恭敬地给叶澜依行礼:“奴才给叶答应请安、这是我们翊坤宫小厨房做的一道滋补汤品。年妃娘娘吩咐奴才给小主送来补补身子、天热也不用小主去谢恩了。” “放那吧、我等会喝。”叶澜依现在没心情喝什么汤、打发那个小太监走了。 叶澜依的侍女阿绿是个嘴馋的、平日叶澜依有什么好吃的、几乎都会分给她。所以阿绿此刻也没管主子有没有吩咐她打开、直接自己就打开了那个砂锅的盖子。 刚打开、却发现那个汤里面漂着一只白色的已经死去的猫、赫然就是叶澜依养的团绒。 “啊、这……小主你快来看啊。”阿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摔倒在地、声音不住地颤抖。 不明所以的叶澜依走到桌子前、看到了砂锅里躺着的、那只已经死去浑身鲜血的团绒。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她尖叫着吼道、脸色惨白。 随即就想到了这只猫是翊坤宫的小厨房送来的、是年妃干的! 这个毒妇、竟然如此狠毒、连一只猫都不放过…… 第98章 夜猫冲撞 原本今夜皇上翻了叶澜依的牌子、但是发生了团绒被煮的事。她气愤难当、当即就找了个由头、借口身子不适拒绝了皇上。 皇上坐在辇轿上在宫里兜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去碎玉轩看看甄嬛。自从甄嬛小产以后、这是他第二次踏进碎玉轩。 甄嬛此刻正坐在镜前卸钗环、突然听到外面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她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欣喜的心情、只是淡淡地起身给皇上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看了眼甄嬛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他心中有些不忍、伸手扶起了甄嬛:“起来吧。” 他们两人对坐在榻上、甄嬛垂着眼眸并不发一语。最终还是皇上打破了沉默:“你气色还是不大好、上回苏培盛送来的血燕都吃了吗?” 甄嬛淡淡一笑:“都用了、只是调养是日久的功夫、未必这么快就见效。” 皇上仔细端详着甄嬛的脸、忽地笑了:“朕看着你的样子、与三年前刚进宫的样子并无分别。反倒更见风韵了、朕的莞莞当真是绝世容光。” 甄嬛的眼神变得比刚才幽暗了一些:“皇上真是爱惜臣妾的容貌。” “莞莞美貌岂可辜负?”皇上以为夸甄嬛美貌、她会高兴一些。 没想到甄嬛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原来皇上这样在意臣妾的容貌?”说完这句话以后、甄嬛赌气似地扭过了头、不再看皇上一眼。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悦:“莞嫔、你性子太倔强。朕念你失子不久、不和你计较、你自己好好静一静吧。” 皇上拂袖而去、很是恼怒的样子。甄嬛却不以为意、幽幽地站起来、走到床边躺下了。 储秀宫 安陵容哄睡了弘盼以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廊下的石榴花。皇上见她看得入神、没让下人通报。反而一个人径直走了过去:“容儿、你在瞧什么呢?瞧得这么入神?” “皇上来了、下面的人好不懂事、也不通报一声。”安陵容被吓了一跳、连忙弯腰行礼。 皇上很少看到安陵容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是朕见你瞧得入神、特意让他们不要通报的。你还没告诉朕、你在瞧什么呢?” 安陵容眼中流过笑意、温声道:“皇上你看、都过了七月了、石榴花开得还是那样的好、好像永远也开不完似的。” “容儿、若是莞莞来你宫里、还请你千万不要让她看到这些花、以免触景生情。”皇上突然睹物思人、想起了莞嫔。 安陵容心里暗笑、看来皇上也不是全无心肝、还是有那么点真情在的。不过这点子所谓的真情、要分给后宫那么多女人、也真是不够分。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得敷衍着:“其实我们后宫的姐妹、何尝不都像这石榴花呢?全靠皇上做个惜花之人、方能在这宫里安稳度日。” 皇上听到安陵容这样的话、以为她是怪自己这些日子都没来储秀宫。心下一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容儿、朕这些日子没来储秀宫看你、是不是怨朕了?兰贵妃刚刚入宫、她又是太后举荐的人、朕免不得要多去陪陪她。叶答应出身低、又不爱与其他嫔妃来往、朕也不能一直冷落她。” “所以皇上您就故意冷落臣妾吗?”安陵容嗔怪道、她知道皇上最吃这一套。 果然皇上听了这话、爽朗地笑出了声:“朕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朕今夜就陪你、哪也不去。” 苏培盛站在廊下看着皇上挽着谦妃娘娘走进寝殿、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个谦妃娘娘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能生下皇子、又能一直得到皇上的宠爱。她是隐藏了自己的锋芒的、莞嫔虽然才华出众美貌过人、性子却不够柔和、这一点她就不如谦妃做的好。 年妃今晚去了寿康宫给太后抄佛经、天完全黑透了才出来。坐在辇轿上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这个抄佛经、当真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本宫不过是抄了两小时、便已腰酸背痛。等下回到自己宫里、要用玫瑰汁子来泡泡手。” 颂芝跟在辇轿旁边、看着一片漆黑的宫道、心里没来由地害怕起来:“这里靠近御花园、白天觉得景致还不错。可是到了夜里、觉得阴森森的。” 年妃是个胆大的、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每日都来往的地方、有什么好怕的。亏你还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胆子竟这样小。” 话音刚落、两边的宫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夜猫、各个都散发着凌厉的叫声:“喵……” 这数十只夜猫匍匐在宫墙上、双眼瞪得极大。在漆黑的夜晚、每双猫眼都显得亮闪闪的、阴沉沉地望着年妃。 这犹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有着猝不及防的凌厉之意、似乎下一秒就要朝她扑过来了。 “哪来这么多猫、快护着娘娘。”颂芝连忙命人保护年妃。 年妃自从那次被松子扑倒滑胎以后、就没来由地开始怕猫了、此刻她惨白着脸:“快走、快走啊……” 那些猫似乎看到了年妃对它们的畏惧、竟双双朝她的辇轿扑来…… 这些猫来得古怪、似乎是认准了年妃一个人、颂芝牢牢地护着年妃。 任凭其他的小太监拼命赶走它们、它们都不走。 直到它们抓花了年妃的脸、又咬了她的手、方才一溜烟散去。 众人也被吓得够呛、从未见过这样不怕人的夜猫。 看着那群猫都走了、颂芝才放下了挡在年妃脸上的手、颤抖着问:“娘娘、您没事吧?” 年妃的脸上被抓了好几条长长的血口子、此刻正流着血、看着甚是吓人。 “快去宣太医啊、本宫的脸好疼。”年妃气急败坏、用力拍打着轿子的扶手。 不远处的御花园里、叶澜依一个人站在合欢树下。她的身边围着刚才那群野猫、她正笑着从袋子里拿出小鱼干喂它们:“多吃点、都是你们的。今天你们的表现太棒了。” 第99章 祺答应复宠 三日后皇上在太液池设宴、邀请宫中众位嫔妃参加宴会、同时观赏荷花以及歌舞表演。这次的宴会是由兰芷一手操办的、这也是她进宫以后操办的第一件后宫事务。 年妃的脸被夜猫抓花了、根本没办法出来见人。只能借口身子不适、拒绝了这次的出席机会。她没参加、其他的嫔妃倒是自在许多。 兰芷端起一杯酒、梨涡浅笑敬皇上:“皇上祭天之后、上天雨露甘霖不断、大旱早已缓解。看来是皇上的诚意感动上苍了、臣妾敬皇上一杯。” 皇上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兰芷、眼底荡漾着浓的化不开的情愫:“兰儿有心了、朕就干了这杯。” 其他嫔妃看到兰贵妃给皇上敬酒、各个都起身给皇上敬酒、只盼着皇上能多看自己一眼。 只有甄嬛全程冷着脸看着那些舞姬跳舞、不发一语。 安陵容轻轻地在甄嬛耳边悄声道:“姐姐、年妃的事皇上也是无可奈何、你还是要体会皇上的难处啊。” 甄嬛的眼底涌动着一股怒气:“我失去的是我自己的孩子、所以即便明白、也不能不怨。” 安陵容正想再开口开解她几句、听到湖面中心突然传来了一阵丝竹管弦的乐器声、伴着一个甜美的女子唱腔:“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沈眉庄也听到了这个歌声、饶有兴致地点评道:“这歌声虽轻、却轻柔婉转、别有动心之处。” 湖中心划来了一艘小船、一个戴着面纱穿着粉色旗装的女子正幽幽地唱着曲子。安陵容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荷花、带着的面纱、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这个不是自己上辈子玩剩下的吗?怎么又被人学去了? 皇上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个船上的女子、唇边挂上了玩味的笑:“白莲绿叶红衣、是费了一番心思。” 兰芷看到皇上对那位女子似乎很是满意、跟着附和道:“衣裳再美、终究不及歌声啊。” 她可一点都不吃醋、巴不得皇上去宠爱别的女人、别再来永和宫烦自己了。 哪有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成日里去服侍一个比自己爹都大的男人。 还是快些来个能干的、把皇上领走吧。 淳常在把自己桌上的食物都吃得差不多了、此刻揉着吃撑的肚子、打量着那个唱歌的女子:“她为何遮着脸、是长得太丑不能见人吗?” 欣贵人轻笑一声:“故弄玄虚罢了。” 曹琴默看着甄嬛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故意开口:“此女歌艺出众、更在当日妙音娘子之上。一听到她的歌声我都酥了、更别说是皇上了。” 沈眉庄转头问甄嬛:“你觉得这歌声像谁?” 甄嬛踌躇了会、低声道:“我听着有点像祺答应的声音、但是她那张扬粗野的做派、应当是不会唱这种婉约小曲的吧。” 皇上看着那艘小船马上就要靠岸了、连忙起身等候在那。 “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支莲……”那个女子的歌声还在继续。 “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皇上向那位船上的女子、伸出了手。 她倒也不骄矜、也伸手握住了皇上的手。 “皇上、她是谁呀?这位姐姐、还不快给皇上看看你的真容。”淳常在是个急性子、此刻急着要看面纱下的女子到底是谁。 皇上小心翼翼地摘下了她的面纱、看到的是巧笑嫣然的祺答应。 “嫔妾瓜尔佳文鸳、参见皇上。”祺答应娇滴滴地给皇上行了个礼。 甄嬛看见面纱下的女子竟是祺答应、脸色更差了。 皇上此刻似乎已经忘记了她曾差点毒死甄嬛的事、伸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旁边。 “祺答应的位份着实太低了些、虽然曾经做错过事、但是静心思过了这些日子也够了。朕今日、就复了你贵人的位份吧。” 祺答应没想到皇上这么轻易就复了自己的位份、连忙跪下谢恩:“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皇上端详着眼前的瓜尔佳文鸳、似笑非笑:“祺贵人一向是张扬可爱、今日再见、还是和新人的时候并无半分差别。” “臣妾怎能和新人相比?不过是旧酒装新壶、皇上不厌弃臣妾愚钝罢了。”祺贵人对着皇上妩媚一笑。 “有爱卿在此、自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今日重入朕怀、当长歌以贺。”皇上此刻的眼里完全看不见旁人。 祺贵人也放得下身段、当即又开口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皇上乐得摸着她的手、语气暧昧:“好一个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朕便折你在手、不会再让你枝头空寂寞。” 她的歌声、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甄嬛看着祺贵人仅仅唱了一首曲子、又恢复了贵人的位份。不免又想起了为自己挡了一劫的流朱、死得真是好不值得。 现在这个宫里、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想起流朱? 宴会结束以后、皇上没翻牌子、直接就宣了祺贵人去养心殿侍寝。 兰芷回到自己的永和宫、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靠在榻上休息。 “娘娘、您怎么能这样随意躺着呢?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了、该说您没规矩了。”兰芷的丫鬟小唯连忙上前提醒。 兰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皇上今日又对祺贵人有了兴致、想必这几日都不会来烦我了。我也乐得清闲、每次他来我这、我都恶心的慌。还要想着法子去讨好他、当真是苦刑。人家看我是贵妃、位份崇高。我自己却知道、我其实和那些秦楼楚馆里的女妓没有什么差别。我不也是要用心地服侍着皇上、让他高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乌雅家的荣耀、不辜负太后的期望吗?” “娘娘、您在胡说些什么呀?这可是大不敬的话、要是被太后知道了、该罚您了。”小唯惊恐地想要去捂住兰芷的嘴。 兰芷一把扯下了头上的金钗、随意地甩到了桌上:“罚我?她怎么舍得罚我?我这张脸可是她乌雅家和乌拉那拉氏最大的底牌、她上哪去再找一个与先皇后长得这么像的替身?” 第100章 年妃求子 翊坤宫内、年妃正瞧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那几道长长的猫抓痕。现在已经结痂了、太医江慎说再过几日、这个痂就会脱落。 只要她多多涂一些舒痕胶、脸上必定不会留下疤痕。可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害怕、原来自己在宫里纵横了这么多年、依仗的不单单是年家、更多的依仗着的是自己这张脸。 年妃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转头问颂芝:“颂芝、你说本宫的脸会不会留下疤痕?若是真的留下了疤痕、那岂不是白璧微瑕。” “娘娘、您要放宽心。江太医的医术您还不知道吗?他说不会留疤、就肯定不会有问题的。等您的脸恢复了、照样能重得到皇上的宠爱。”颂芝微微含笑、柔声道。 年妃眼睑垂下、扯了下唇角:“宠爱?本宫哪还敢奢求皇上的宠爱?他忌惮本宫娘家的威势、狠心打下本宫的孩子。他对本宫、真的有过一丝爱意吗?眼看着宫里其他的嫔妃肚子一个个大起来、一个个的孩子落地。本宫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又有谁知道?” 安陵容从太医院那里得知、年妃最近除了到处找方子、消除脸上的抓痕。另外还在重金求生子偏方、她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手里那张助孕方子。 这张方子灵验无比、沈眉庄头次有孕就是使用了这张方子。可惜她后来从辇轿上摔下来、失去了那个孩子。 年妃已经小产过两次了、又常年点着欢宜香。只要给她这张助孕方子、她必定会使用。不过以她的身子、即便能怀上孩子、只怕也生不下来。 干脆就送她一份大礼、省得她成天忙着对付后宫受宠的嫔妃。安陵容将这张助孕方子交给了卫临、他如今在太医院也算崭露头角。 最关键的是、他与江慎的关系还算亲厚。请他装作不经意地将此方子透露给江慎、他邀功心切、必会给年妃使用。 想到不久的以后、年妃即将再次感受到丧子之痛、安陵容不动声色地笑了。 叶澜依失去了团绒以后、性子变得越发冷淡了。成日都闷在春禧殿中、不爱和任何嫔妃来往。 甄嬛近来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寻了一个晴好的天气、带着礼物去春禧殿答谢她。 叶澜依似乎没想到甄嬛会主动来她宫里、愣了一下、随即就站起身行了个礼:“嫔妾参见莞嫔娘娘。” 甄嬛弯腰扶起了她:“叶答应不必多礼、前些时日本宫在翊坤宫受难。多亏你向果郡王求助、他才会闯进翊坤宫救下了本宫。若不是你的仗义相助、那日的情况不知还要糟到什么程度。” “娘娘不用放在心上、嫔妾只不过看不惯她欺凌孕妇罢了。这个后宫的人心坏得很、但孩子总是无辜的。”叶澜依还是那副冷漠的神情。 甄嬛莞尔一笑:“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本宫看你总是穿着绿色青色的衣服。大约是不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的、特意在库房里挑了几匹绿色青色的蜀锦给你。可以裁制几身新衣穿、这也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叶澜依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娘娘。” “叶答应很喜欢合欢花吗?本宫瞧你的衣服上绣着的是合欢花。”甄嬛原以为这个后宫的女人、喜欢的都是牡丹、芍药这种大红大紫的花。 没成想这个叶答应居然喜欢合欢花、倒也是个审美清奇的女子。 提到合欢花、叶澜依的神情缓和了许多:“是啊、只是快入秋了、这合欢花也不多了。” 甄嬛轻声赞叹:“御花园的合欢花倒是开得很不错呢、平日里都没注意到这个。” “这的合欢花哪算好呀?凝晖堂的合欢花才是天下最佳。每当盛夏时节、就如花海一般、老远就闻到那个香味了。”叶澜依提到合欢花、眉间带了几分喜色。 “我们娘娘从未见过凝晖堂的合欢花。”瑾汐看到甄嬛低下了头、连忙开口解释。 叶澜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失言了、自嘲地笑了笑:“嫔妾从前微贱、连宫女都尚且不如、当然可以随便走动了。” 甄嬛抬头看着叶澜依、温和又平静地说:“旁人的闲话是旁人的事、若自轻自贱便不好了。” 从春禧殿走出来以后、甄嬛心下了然、这位叶答应对果郡王应当是心存爱慕。所以才会那样喜欢合欢花、谁都知道凝晖堂的合欢花、是先帝送给果郡王的生辰礼物。 意在祝愿他岁岁合欢、身体康健。如果她不是机缘巧合、被皇上在百骏园看中。其实她是有机会陪伴在果郡王身边的、哪怕是当个侍妾、她也是高兴的。 但是她被皇上看中带回了宫里、成了一个答应、她此生便与果郡王再也无缘了。难怪她对皇上总是那样冷淡、连一句软话一个笑脸都没给过他。 甄嬛正边走边想着叶答应与果郡王的事、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小主。”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浣碧。多日不见、她的肚子变得更大了。 浣碧的神色有些惊慌、更有些心虚的意味。 甄嬛的目光与她对上:“原来是浣碧啊、许久不见、你的胎快要八个月了吧。” 浣碧停顿了一会、轻声说:“是、已经八个月了。这些日子我身子重、不方便出门。所以小主前些时日出了那样的事、我才没去碎玉轩探望。” “无妨、你马上就要为皇上开枝散叶了。是最有福气的人、本宫现在不过是个失子嫔妃、哪里能劳你大驾来看我呢?”甄嬛想到那盒加了麝香的舒痕胶、竟然是浣碧送的、心里就一阵阵地搅着疼。 浣碧似乎很是难过、眼圈红了:“小主、我自从离开你。日子也不好过、一个人挺着个肚子、只能待在启祥宫。嫔妃们也不爱搭理我、都觉得我只是一个背叛旧主的贱婢。我的心里也苦啊、可是能怎么办呢?再也回不去了。” 甄嬛暗叹了口气:“世间的阴错阳差从未停歇、你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过得好与不好、都是你的命。舒痕胶里有麝香的事、你扎小人诅咒陵容的事、本宫都知道。念在你我一起长大的份上、暂且不会和你计较、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甄嬛没再搭理浣碧、径直离开了。瑾汐跟在后面、担忧地说:“娘娘、奴婢觉得这个何官女子心思实在是不纯。她若是真的生下了皇子、难保不会重得皇上的欢心。与其到时候她再来加害您与谦妃、不如就趁她生子的当口、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她。” “不可、她可以不仁、本宫却不能不义。她自己被宫里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做出这许多鬼迷心窍的事。本宫却不能做这些肮脏的事、她与我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甄嬛顾念着她与浣碧的姐妹之情、一口就拒绝了瑾汐的提议。 第101章 凝露香 祺贵人好不容易凭借一首曲子再次得到皇上的垂青、她这些日子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的伺候皇上。皇上原本很讲究一碗水端平、甄嬛再怎么得宠、皇上也不过连续宠幸了她七日而已。 可是到了祺贵人这就不一样了、皇上竟然已经连续十日都只召幸她一人。年妃脸上的抓痕还没完全褪去、甄嬛小产以后不爱理会皇上。 沈眉庄现在只顾着自己的身孕、压根不想见到皇上。叶答应就更加乐得清闲自在了、安陵容有弘盼陪着打发时间欢欢笑笑、对皇上的宠爱也是无所谓。 兰芷如今身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倒是被太后叫去寿康宫、责问了一番。太后说的无非就是那些陈词滥调、说她是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的希望。 皇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即将要五十岁了。叫兰芷要想办法、多多陪伴皇上、早日生个皇子。 太后也想趁自己还在的时候、撺掇着皇上立兰芷的儿子为太子、这样一来、家族荣耀才算是真的保全下来了。 这些话兰芷听得都会背了、不过她可不想生孩子、准确地说是不想生皇上的孩子。早在第一次侍寝以后、她就悄悄命人给她准备了碗红花汤。 那碗红花汤被她一饮而尽、太后想要她生个太子的指望算是断绝了。不过太后也不知道这事、就拖着吧。兰芷觉得就凭太后如今那病歪歪的身子、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了。 整个后宫里没人想要和祺贵人争宠、她就更加乐得自在。她的母亲还特意着人从宫外、给她送来了好些迷情的香料、以及房中术之类的书。 瓜尔佳氏家族打得算盘和太后一样、也是指望祺贵人能趁着得宠、生个阿哥出来。好保住家族的荣耀、最好还能当上太子、一家子就能鸡犬升天了。 今夜侍寝之前、祺贵人沐浴过后。小心地从妆台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从里面拿出一小颗凝露香。 沾上了一点水将它化开、随即把它涂在自己的脖子以及全身各处。这个凝露香是她母亲花了重金、从青楼的花魁娘子那买来的独家秘方。 有了它、男女相悦根本不必动情。皇上天一黑就派凤鸾春恩车去接了祺贵人、随后两人就进了养心殿内殿、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苏培盛站在门外服侍着、只觉得老脸都羞红了。女子的娇喘声加上男子的闷哼声、向来严肃的养心殿竟变得仿若花街柳巷一般。 今夜皇上又叫了四次水、小厦子原本想眯一会、一直被叫去送水、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嫔妃来侍寝都规规矩矩的、最多叫一次水。 连声响都没有、怎么到了祺贵人这、就多了这么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他虽是太监、也明白祺贵人大概就是戏文里说的那种、狐媚惑主的妖妃。 天亮了、祺贵人服侍皇上穿戴整齐、上早朝以后、也回到了自己宫里。一回宫就看到了祈湛正弯着腰在廊下扫地、她忍不住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自打他帮自己偷头发的事东窗事发以后、安陵容就出主意让皇上阉了他。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小太监、别人尊敬点喊他一声祈公公、不尊重的直接喊他小祁子。 他看到祺贵人回来了、连忙扔了扫帚、乐呵呵地跑过去:“小主、您回来了。饿了吧、奴才已经让人给您煮好了鸡丝粥、在火上煨着呢。还有您喜欢的三必居的酱菜、奴才这就去给您摆上。” 祺贵人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祁公公、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为何一定要在我的宫里服侍呢?我不是说了调你去花房做事吗?” 祁湛的眼睛闪过一丝伤感:“奴才只想服侍小主、能每天这样看着您、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祺贵人现在完全都不想看到祁湛这个人、他现在只是一个肮脏的太监。不男不女的东西、凭什么还妄想每天看着自己?他也配? 但是顾虑到他知道自己的很多秘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只能随着他了。 近来她春风得意、再也不用缩着脖子做人。用完了早膳以后、她就大摇大摆地往御花园走去。听说御花园的桂花开得极好、她想要去摘一些做桂花糕给皇上吃。 祺贵人刚走到御花园、就看到一个自己最瞧不上的人。浣碧此刻也挺着大肚子站在桂花树下、正摘着桂花。 她当即就怒气冲冲地冲上去讽刺她:“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何官女子、你挺着这样大的肚子、竟还不能安分吗?非要来到这御花园、是想着要在这偶遇皇上吗?” 浣碧没好气地给她行了个礼:“嫔妾给祺贵人请安、嫔妾来这御花园、不是为了偶遇皇上。不过是想要摘些桂花、做些桂花酱罢了。既然贵人不喜欢嫔妾、嫔妾这就回宫了。” 眼看浣碧要走、祺贵人当即就叫住了她:“站住、本贵人还没允许你走、你就不能走。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官女子、即便生下了皇子、难道皇上还能一举封你为贵人吗?我忘记了、你只是一个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贱婢、又何来什么家世?皇上怎么会瞧得起你?哈哈哈哈哈哈……” 浣碧气得牙痒痒、握紧了拳头:“祺贵人是有福之人、就不要再同嫔妾多作纠缠了吧。嫔妾身子重、不能久站、这就回去了。” 她顾不上给祺贵人行礼、直接转身就想走。没想到祺贵人铁了心要找她麻烦、竟快走几步挡住了她:“浣碧、你这样卑贱的身份、能爬进紫禁城服侍皇上、已经是万幸了。我奉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不要想着与我争夺宠幸。否则、我必定容不下你。” 浣碧刚想回嘴、却看到转角处有一缕明黄色的身影在走过来、她当即就心下一横。反正自己腹中的孩子也快足月了、干脆就走一步险棋。 她一把抓住祺贵人的手、嘴里惊恐地大喊着:“祺贵人恕罪、嫔妾再也不敢了、啊……”话音刚落、浣碧重重地摔倒了地上、正好被走过来的皇上看到。 “何官女子、你怎么了?”皇上看到大着肚子的浣碧摔倒了、连忙跑过来抱起了她。 随即就转身怒瞪着祺贵人:“你为何要推倒何官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吗?” 浣碧的贴身侍女极有眼色、立马就跪下:“皇上明鉴、刚才我们小主想摘些桂花回去。谁知遇到了祺贵人、她胡搅蛮缠不让我们小主走、还说一些羞辱我们小主的话。小主不想与她争辩、转身就想走、谁知道祺贵人盛怒之下、竟然推倒了我们小主。” “皇上、嫔妾好疼。”浣碧此刻脸色苍白如纸、身下流出了鲜红的血…… 第102章 浣碧生产 祺贵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才只是在出言挑衅浣碧罢了。好好的说着话、她莫名其妙自己摔倒了、关自己什么事? 现在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要故意摔倒、当务之急是把自己撇干净。祺贵人立马就跪下了、急切地解释:“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推何官女子、是她自己故意摔倒、想要攀诬臣妾。” 浣碧此时已经痛得脸色苍白、还是挣扎着辩解:“祺贵人、嫔妾肚子里的是怀了八个多月的孩子。嫔妾比任何人都盼望他的到来、怎么可能故意摔倒?难道嫔妾不要命也不要孩子了吗?” 皇上现在没有心情听她们在那里唇枪舌剑、满脑子都惦记着浣碧腹中的孩子。他打横抱起了浣碧、快步往启祥宫走去:“先别说这些了、朕先送你回宫、你好好的生下孩子最要紧。” 皇上就这样一路抱着浣碧跑回了启祥宫、太医以及两个产婆早已等候在那。眼看着浣碧进了寝殿生产、皇上才有心思坐下来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年妃的脸这几日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她正在翊坤宫里吃蟹粉酥。听到消息说浣碧在御花园被祺贵人推倒了、马上要生产、她连忙从赶到了启祥宫。 刚一走进偏殿、她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皇上、眼圈当即就红了:“臣妾给皇上请安、听闻何官女子要生产了、特来看望。” 皇上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看到年妃了、乍然看到她这副委屈的样子、一下子就心软了:“你有心了、坐吧。” 祺贵人此时也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她原本不想来。但是还没和皇上解释清楚这件事、她不敢不来。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年妃娘娘。”她嘟着嘴行了个礼。 年妃现在脸恢复了、最看不惯的就是与她争夺宠爱的人、当即就阴阳怪气道:“祺贵人竟还敢踏进这启祥宫、是不是来看看、何官女子母子死透了没有?” 祺贵人脸上气得微微扭曲:“娘娘、您何出此言啊?臣妾为什么要去害何官女子?今日之事、完全是她自己故意摔倒、污蔑臣妾。” “照祺贵人这么说、是何官女子自己故意摔倒的?你有多大的脸?多大的本事?能让她连腹中皇嗣都不顾了、故意摔倒只为陷害你?”皇上不耐烦地甩着绿珠链、脸色阴沉。 年妃看到皇上那阴沉的脸色、心里暗爽:“雪丽、你是何官女子的侍女、你来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 雪丽听到年妃叫自己说事情经过、连忙噗通一声跪下了:“回娘娘的话、我家小主近来身子越来越重了。常常觉得喘不过气、夜不安枕。今日去御花园、是想要摘些桂花做桂花酱的。小主说最近总觉得嘴里淡淡的没有味道、谁知道就遇上了祺贵人。小主不想与祺贵人发生冲突、行完礼就想离开、谁知道……” “知道什么?你不要怕、实话实说。”年妃笑意盈盈地鼓励雪丽、大胆的说下去。 “谁知道祺贵人拦着我家小主、死活不让她走。嘴里还说着小主身份卑贱、不配服侍皇上、不配生下皇嗣这种话。她还说、我家小主自己就是个下贱坯子。下贱坯子生出来的、能是什么好的?必定也是个下贱坯子。祺贵人越说越气、就推倒了我们小主。”雪丽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是皇上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祺贵人面前、“啪”的甩了她一耳光:“你这个贱妇、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朕的孩子、也敢说他是下贱坯子?” 祺贵人来不及闪躲、结结实实受了这个耳光。白皙的脸颊很快起了手指印、她嚎啕大哭起来:“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说过下贱坯子这种话。臣妾也没有推倒何官女子、皇上明鉴。臣妾愿意用瓜尔佳氏一族起誓、若是臣妾今日真的推了何官女子、全族无后而终。” “誓言这种虚妄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应验啊?本宫只知道、何官女子极其爱护肚子的皇嗣、连安胎药都是一碗不落地喝。祺贵人、你一向不喜欢何官女子、本宫可是知道的。”安陵容此刻也走进了偏殿。 皇上看到安陵容来了、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你怎么也来了?” 安陵容淡淡一笑、给皇上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听闻何官女子要生产了、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 “你是个有心的。”皇上很是欣慰的握住了安陵容的手。 年妃看到皇上对安陵容这副亲热的样子、当即就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挤走了安陵容:“皇上、怎么何官女子进去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啊?” “娘娘有所不知、女子初次生产、产程都是很长的。第二次生产、才会很快。臣妾生弘盼的时候、也生了整整一天一夜呢。”安陵容笑着用帕子捂住了嘴巴、暗自讽刺年妃没生过孩子、不懂这些。 众人说了一会话、听着浣碧在产房里的惨叫声、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好了、小主疼晕过去了。”产婆惊恐地喊道。 年妃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很是期盼浣碧腹中的这个孩子。毕竟当初就说好要给她抚养、她才会在浣碧的怀孕过程中、一路照料着她。 卫临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递给产婆吩咐道:“这个提神的药、快给小主灌下去。掐她的人中、喊她。” 那碗药灌下去以后、浣碧果然醒过来了、再次痛苦地惨叫着。 年妃看到甄嬛没来、瞬间又开口了:“谦妃、本宫记得何官女子不是莞嫔的陪嫁侍女吗?今日她生产、莞嫔这个旧主怎么倒没来陪着?难道因为她成了皇上的嫔妃、莞嫔心里吃味。所以连这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莞姐姐自上次小产以后、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且何官女子生产、毕竟是喜事。本宫担心莞姐姐来了、反而会触景伤情、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所以并未告知她、何官女子生产的事。”安陵容故意提起了甄嬛小产的事、来戳皇上和年妃的心。 果然年妃听了这话、脸比刚才黑了好几度、甩着帕子走到一边坐下了。皇上则一言不发地盘着手里的绿珠链、等着命运的审判。 第103章 胧月公主 浣碧这一胎生的并不顺利、直到天黑孩子都没生出来。安陵容坐在启祥宫内、心里也是盘算了良久。 不管浣碧这一胎生男生女、她这个人必是不能留了。她的心太高了、背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还惦记着皇家的富贵。 背叛甄嬛在前、送她舒痕胶在后、还扎小人诅咒自己。这样的人、要是让她继续活着、后面不知道还会做出多少坏事? 想到这里、安陵容站起了身:“皇上、臣妾不放心浣碧、想进产房去看看。” “去吧、告诉她专心生产、有她的好处。”皇上点了点头、温和地说。 安陵容走进了产房、看到了浣碧此刻正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拼命用力。 “小主、再用点力、奴婢看到孩子的头了。”产婆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声音里也带着喜色。 伴随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孩子出来了、产婆麻利地接过孩子就开始拍打屁股。 “恭喜小主、是个小公主。”产婆笑着给浣碧报喜。 浣碧此刻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到生的是个公主、脸上很是失望:“竟然只是一个公主、为什么不是阿哥呢?” 安陵容轻轻地走到她面前、伸手用帕子给她擦汗:“你看你、公主与阿哥、不一样都是你的孩子吗?不过很快、就不是你的孩子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浣碧警觉的抬眸看着安陵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安陵容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根散发着寒光的银针、快准狠地往浣碧的天灵盖戳了下去…… 产婆她们忙着给孩子擦身体穿衣服、根本没顾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浣碧很快就没气了、闭上了双眼。安陵容见时机成熟、惊慌地喊道:“何官女子怎么了?太医快来看啊、好好的说着话她怎么晕过去了?” 卫临听到了喊声、从外间走进来给浣碧把脉、心照不宣地与安陵容对看了眼:“回娘娘的话、何官女子骤然摔倒、宫体裂开且失血过多、已经殁了。” “浣碧、你怎么就这样去了?你当额娘了、你还没看一眼你的小公主呀……”安陵容伏在浣碧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皇上与年妃在外间得知浣碧生下一个公主、并且已经去了的消息、两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快把公主抱来给朕瞧瞧。”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孩子。 产婆连忙把刚出生的公主抱给皇上看、除了个子有点小、其他的都很可爱。 皇上对浣碧这个人并没有多少情意、所以即使她死了、他的心里也不甚在意:“何官女子、毕竟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才亡故的。朕特念旧恩、就准许她以贵人的仪制治丧吧。今夜月色朦胧、公主的封号就赐为胧月。如今公主的生母已经亡故、朕便将公主交给敬妃抚养。” 年妃听到皇上要将公主给敬妃抚养、当场就不依:“皇上、您为何不将公主交给臣妾抚养?臣妾膝下寂寞、很需要有个孩子。” 皇上心里忌惮年妃宫里的欢宜香会荼毒公主、且他早晚要除了年家、怎么肯放心把公主交给年妃? 但他表面上却还装出了一副温和的笑容:“你还年轻、早晚会有孩子的。敬妃年岁已长、早就不是适合生育的身子了。胧月公主交给她抚养、最合适。” 今日在来启祥宫的路上、年妃心里想过、万一浣碧这胎生的是个儿子?或许皇上真的不愿意给她抚养、毕竟年家战功赫赫。 但是她没想到、如今浣碧生的是个公主。可是皇上竟然、连公主都不愿给她抚养?一个公主能对他的江山起到什么威胁呢? 他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有一个孩子。回想起当日在王府、皇上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对她是那样的在意。 那样的柔情似水、竟真的全都错付了? 年妃只觉得造化弄人、就因为她是年家的女儿、所以皇上忌惮她到如此地步?她极力地把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语气如常:“皇上、臣妾累了、先回宫歇息了。” 皇上自然应允、他此刻正抱着胧月公主、龙颜大悦地逗着她笑。 安陵容看到祺贵人仍旧跪在一边、不发一语的样子、赶忙趁热打铁:“皇上、方才卫太医说了。何官女子是摔了一跤、导致宫体破裂、才大出血以致亡故的。臣妾觉得、此事祺贵人是罪魁祸首。若不是她、公主怎会一出生就没了亲娘?” 皇上听了安陵容的话、扫了祺贵人一眼:“不论你怎么辩解自己的行为、何官女子终究是因你而死。朕念在你平时服侍尽心的份上、就不降你位份了。就罚你半年月俸、以示惩戒。” “臣妾多谢皇上。”祺贵人跪了大半夜、已是又累又饿、此刻再也没有心情犟嘴。忙不迭地认罚、随即在侍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宫里走。 敬妃原本已经睡下了、突然来了圣旨说皇上要将胧月公主给她抚养。她抱着粉雕玉琢般的胧月、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差点连谢恩都忘了。 当即就忙着张罗着去给公主准备小床以及衣服、玩具这些孩子需要用的东西。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没想到老天竟给了她这样大一个惊喜。 后宫里发生点什么事情、一会的功夫就会传遍六宫。甄嬛听到了浣碧产女亡故的消息、默默了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她是恨浣碧用加了麝香的舒痕胶来暗算她、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浣碧死。入宫前夜、父亲对她的嘱咐还回荡在耳边、一眨眼的功夫、浣碧这么个大活人居然就没了。 “娘娘、您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不可这样过分痛哭、当心伤身啊。”瑾汐给甄嬛披了件衣服、安慰着开口。 甄嬛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我当初若是不带浣碧入宫、她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事。我总以为自己对她已经很好了、有好的首饰及衣料都分给她。所以她那日成为皇上的答应以后、我的心里曾暗暗地责怪她为何要背叛我?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名分。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名分、不是甄嬛的丫鬟、而是她自己罢了。” 第104章 甄嬛摆烂 昨夜浣碧产女殁了、这件事情就像一阵风、从众人耳边吹过便再无下文了。再加上她本就是奴婢出身、明面上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皇上即便有心想要封赏她的家人、也不知道该封赏谁。天一亮、她的尸首就被带到了妃陵埋葬。至此、浣碧这个人在后宫从此就真正消失了。 甄嬛虽然昨夜为了浣碧的死、痛哭了一夜、但是今日还是按时到永和宫给兰贵妃请安。其实甄嬛并没有迟到、只是其他嫔妃比她来得更早。 欣贵人正与敬妃坐在一起、讨论着胧月公主的喂养问题。敬妃今天整个人看着都容光焕发、正笑盈盈地说着:“昨个半夜皇上命人把胧月公主送来了本宫的宫里、她饿得直哭。本宫只得临时去找了个乳母来喂奶、谁知道她竟有沙眼。这可不行、所以今个一早、本宫就命人重新去找新的乳母了。” 年妃的的眼睛也有些肿、她昨夜回到翊坤宫也忍不住痛哭了一场。当然不是为了浣碧的死而哭、她哭是因为皇上宁愿把胧月给敬妃、都不给她。 此刻她冷眼看着敬妃的脸上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心里十分嫉妒:“敬妃、你今年都快四十了吧。旁人在你这个年纪、祖母都当上了。你现在才刚刚当时额娘、这有什么好起劲的?等胧月公主长大了、说不准还要去和亲呢。到时候、岂不是又只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果然敬妃听到年妃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年妃娘娘何出此言?皇上把胧月公主交给臣妾抚养、便是信任臣妾。公主昨日才出生、现在就谈和亲、未免为时尚早。臣妾不愿意去想十几年之后的事、只愿意好好享受当下有公主陪伴的快乐。” 甄嬛想着胧月毕竟是浣碧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点骨血了。她也算是胧月的亲小姨、随即就向敬妃浅浅一笑:“敬妃娘娘、等会午后臣妾想去您宫里看看胧月公主、不知道方不方便?” 敬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扯出一抹笑:“当然欢迎了、请还请不到妹妹你来呢。” 兰芷此刻已经穿戴完毕、来到了正殿坐下了。方才年妃对敬妃的嘲笑、她也全都听在了耳朵里:“方才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欣贵人恭敬地答道:“正说这几日虽热、晚上起了风倒也凉凉的呢。”欣贵人是个老好人、没有把年妃嘲笑敬妃的事扯出来。 兰芷抚了抚手腕上的鎏金镯子、似笑非笑道:“暑热将近、有风自然凉爽惬意。只是耳边风吹过、有几句吹到心里头、听了却心寒啊。后宫里的公主不多、胧月公主的出生是后宫的喜事。本宫这有一对和田玉如意、便赏给敬妃带回去给公主安枕吧。” 敬妃受宠若惊般地起身谢恩:“臣妾谢贵妃娘娘赏赐。” 年妃眼中精光一闪:“本宫有些好奇、昨个何官女子生产全程都没见到莞嫔的身影。今个怎么莞嫔倒有兴致去敬妃宫里看公主了?莫非你们从前的主仆情谊都是假的?” 甄嬛略略沉吟、不动声色道:“臣妾昨日身体不适、所以才没去启祥宫陪伴浣碧生产。她如今亡故、只留下了一个公主。臣妾身为她的旧主、自然是要帮着敬妃娘娘、多多照应公主的。年妃娘娘您、不也常常帮着曹贵人照顾温宜公主吗?” 曹琴默没想到甄嬛会突然扯到自己的温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莞嫔娘娘说的是、有了年妃娘娘的帮助、臣妾照顾起温宜公主来、也觉得轻松多了呢。” 安陵容看着曹琴默的脸色、心里暗暗想笑。亏甄嬛想得出来、竟说年妃帮忙照顾温宜公主。 就照她那个照顾孩子的方式、哭了就喂安神药、孩子不被毒死也会被喂傻。曹琴默与年妃两人之间、为了温宜公主、只怕嫌隙也不小。 甄嬛小产至今已经快要两个月了、她似乎一直没有恢复从前的精气神。皇上来看了她几次、她都冷言冷语地把皇上给气走了。 每天就穿着非常素净的衣服、带着简单的头饰、给她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守丧。太后听说了甄嬛至今都没能振作起来、特意在午后传她来寿康宫说话。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甄嬛缓缓走进来、恭敬地给太后行礼。 太后吩咐其他人都先下去、随即和颜悦色地对甄嬛说:“来、坐哀家跟前说话。” “谢太后。”甄嬛低眉顺眼地走到太后的床边、坐下了。 太后握着甄嬛的手、轻声道:“世兰那孩子、哀家本来瞧着还不错、很利落的一个孩子。相貌又好、不过就是脾气骄纵了些。那也难免、世家出来的孩子嘛。如今看来竟然如此狠毒、哀家是老了。精力不济、所有的事都一窝蜂地交给年妃去管着。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如此折辱你。” 甄嬛的声音一下子就带上了哭腔“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臣妾也不想再多追究。终究是臣妾没福气、没办法生下那个孩子。” 太后拍了拍甄嬛的手:“瞧你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人这样憔悴。想必还在为那个白白没有了的孩子伤心呢、你年轻不经事、女人的容颜比树上的花凋得还快、一点也经不得老。老了再好的容颜都没了样子、想要回头谈何容易啊?这些日子、你只顾着自己的丧子之痛。你想过皇帝吗?若你没有想着皇帝、这次你没有的只是个孩子、下一回便是你自己。” 甄嬛低头怯怯说了句:“臣妾知罪。” “别知罪不知罪的、打理好自己、再打理好皇帝、哀家才安心呐。如今的兰贵妃是哀家娘家的外甥女、她年纪虽小办事却沉稳。你若是有事情、可以去求她。”太后总算说出了自己今日的目的。 “是。”甄嬛似乎完全没把太后的话听进去、脸上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太后心里很希望甄嬛能振作起来、压制年妃。两虎相斗、到最后能由兰贵妃占得最终的便宜。 第105章 蛰伏的端妃 安陵容今日约了甄嬛一道去御花园赏菊花:“莞姐姐你看、往年的菊花多是黄色和白色、今年倒多是红色、粉色和紫色。开得这样热闹、跟春日里似的。” 甄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色彩缤纷的菊花、怅然道:“宫中培植的菊花再名贵艳丽、到底是失了陶渊明所植菊花的清冷孤傲。” “风骨虽好、可是世人却不懂。装点这宫中的精致、大抵还是越鲜艳越好。”安陵容轻抚菊花、微微含笑。 甄嬛转头看着安陵容、柔声道:“你想警醒我是吗?想让我不要再打扮得这么素简、好好用些心思去应对皇上、对吗?” 安陵容愣了一下、随即就扯开了话题:“姐姐聪慧过人、这样的道理即便陵容不说、你自己也能明白。前面就是端妃娘娘所住的延庆殿了、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端妃娘娘吧。” 甄嬛赞同地点点头:“我与端妃虽有往来、却未曾踏足过她的宫室拜访、却不想这样的偏僻。” “端妃娘娘常年患病、所以住在这僻静处养病。这几日时节不好、听说端妃娘娘病更重了。”瑾汐是宫里的老人了、对端妃的事了解得很清楚。 甄嬛看了眼自己的小腹、黯然片刻:“我怀着身孕的时候、她还为我的孩子做过两双小鞋。如今她病着、我自然不能过门而不入的。瑾汐、你去敲门吧。” 安陵容她们三人来到延庆殿门口、来开门的是端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吉祥。她似乎很意外会有人来看端妃、脸上很是讶异、但还是顾着礼数行了礼:“娘娘金安。” “你不是端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吗?怎么亲自来开门了?你家娘娘呢?”安陵容觉得很奇怪。 吉祥慌张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回答安陵容的问题。反而又行了一个礼:“娘娘来了就好、娘娘请。” 一踏进延庆殿、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那股药味仿佛不是新鲜的、而是常年累月累积下来的。甄嬛没闻惯这个味道、当即就呛得咳嗽了起来。 瑾汐连忙帮甄嬛拍背顺气、她们二人继续往前走、看到了躺在床上形如枯槁的端妃。 “这的人呢?都去哪了?”甄嬛惊奇地发现、硕大的宫殿里竟只有吉祥一个侍女。 吉祥恭敬地答道:“自从几年前咱们娘娘病了、皇后为了让娘娘静心养病、没有让任何小主同住。” “那服侍的宫人呢?也一同迁了出去吗?”安陵容没想到端妃竟生活得这样潦倒。 吉祥似乎面有难色:“娘娘打发他们出去了。”其实就算吉祥不说、安陵容也能猜到、这多半是年妃的主意。 她自从多年前被端妃、用一碗红花汤打下了腹中的成型男胎之后、她就真真切切地恨上了端妃。不许内务府给端妃新鲜的吃食、连衣料都克扣。 皇上明明知道端妃这的情况、却还默许年妃这么做、最是无情帝王家。只要不威胁到皇上自己的利益、旁人就算是打破了头闹出了人命、他都只装作没看到。 看着端妃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的样子、甄嬛很是不忍:“你家娘娘病成这个样子、太医怎么说?” “娘娘说就吃着从前的那几味药、宫中多有事端、不便再去打扰太医。”吉祥说话很是小心、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安陵容深呼口气:“端妃娘娘也太小心了、求医问药本是应该的、这个样子可不成。吉祥、你去太医院找温太医来瞧瞧。” “是。”吉祥很是喜悦、转身就往外跑去。 “瑾汐、端妃娘娘这个样子、身边没有人可不行。你去咱们宫里、挑个稳妥的人来这里伺候。”甄嬛此刻脸色很难看、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得宠的嫔妃、原来是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的。 端妃听到了人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安陵容与甄嬛来了、面露喜色、挣扎着就要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娘娘您躺着、我与莞姐姐偶然经过延庆殿、听说您不大好、就过来看看娘娘。”安陵容给端妃的脖子下面垫了一个枕头。 端妃倒是不以为意:“老毛病了、每到季节更替的时候、就会发作、咳咳咳……”。 甄嬛给端妃拍了拍背、怜悯地看着她:“身体是娘娘自己的、要好生保养才是。” 端妃虚弱的点了点头、随即打量了甄嬛一眼:“许久不见了、莞妹妹怎么也消瘦成这样了?身体还好吗?” 甄嬛原本想开口、眼眶却先红了:“我的事想必娘娘都听说了、不提也罢。倒是娘娘身边服侍的宫人虽少、但娘娘耳聪目明、不出门尽知宫中事。” 端妃很少跟人倾诉、说话的语速很慢:“我呀、知道的事都是些表面的事。孩子是娘的命根子、即使未出娘胎、那也是当心肝宝贝地疼着。你这样骤然失子、只怕是要伤心死了。” 甄嬛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落了下来:“其他人都劝我、让我尽快振作起来。只有娘娘、知道我心里有多痛。” 端妃拿起帕子帮甄嬛擦了擦眼泪:“失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怕你更伤心皇上对年世兰的处置吧?” 安陵容在旁边听了一会、心里暗暗佩服端妃、这可真是一个半仙般的人物。明明足不出户、居然能把人心里的心事都猜得一清二楚。 甄嬛听到端妃提起了皇上、脸色更黯淡了几分。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着端妃的手。 端妃吃力地开口:“她呀、是想效仿当年纯元皇后处置侧福晋的事。我还以为皇上会因为你处死她、不过依我看来、年世兰不会那么蠢。要在她执掌后宫的时候让你出事、以她的性子、也就是想压压你立威而已。她要是知道你小产、恐怕会比谁都害怕、这倒是弄巧成拙了。” 甄嬛的脸上露出了愤恨的神色:“弄巧成拙也好、有意为之也罢、我只恨眼下、丧子之仇是报不了了。” “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自作孽不可活、咱们呀、就这么等着。”端妃的脸色虽然苍白、声音也气若游丝、但是眼神却是出奇的坚定。 从延庆殿出来以后、安陵容和甄嬛两人默默地在宫道上走着。安陵容想的是、端妃是一把好刀。 甄嬛想得是、原来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想让年世兰死的人、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了。 现在就只等、溃疡烂到一定程度、再用刀一举把它挖掉的那天。 第106章 祺贵人的梦魇 自从上次年妃亲自去了启祥宫陪伴浣碧生产、皇上心里对年妃的看法改变了许多。他的心里开始重新思索莞嫔小产这事、他觉得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年妃身上。 毕竟年妃宫里的欢宜香、是他亲自命人配的、为的就是不让年妃生下孩子。莞嫔有着身孕、还每天都去翊坤宫请安。一去就是三四个时辰、在欢宜香的熏染下、也难怪腹中胎儿会不保。 皇上想到欢宜香、心里对年妃就很是愧疚。所以他今夜翻了年妃的绿头牌、毕竟她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分也不是能随意割舍的。 年妃宫里的欢宜香已经许久不点了、今夜听说皇上要来、她才命人又点起了欢宜香。皇上走进翊坤宫正殿的时候、年妃已经跪在地上等着接驾了。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年妃、伸手扶起了她:“坐吧。”年妃怔怔地看着皇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朕来了、你不高兴?”皇上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说道。 “臣妾高兴。”年妃此刻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朕许久都没有来看你了。” “臣妾还以为皇上再也不会来了。” “朕是生你的气、忍着不愿意来见你。朕记得明日、是你当年入王府的日子。” 年妃没想到皇上竟还记得这等枝叶末节般的小事、她一愣转而笑道:“皇上、您还记得?” 皇上陪着年妃一起用了晚膳、然后歇在了翊坤宫。 果然第二日去永和宫给兰贵妃请安的时候、年妃整个人又再次拽了起来。其他嫔妃都到了、她才姗姗来迟、脸上带着久违的拽到飞起的表情。 “臣妾给兰贵妃请安。” “赐座。”兰芷不想看年妃那得意的表情、不就是伺候一个老大爷吗?又不是什么美差。 “莞嫔、本宫看你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年妃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对甄嬛发难。 甄嬛轻笑着点头:“臣妾也是这样觉得。” 年妃忽而扬高声音:“不过本宫倒是无时无刻不想到你、虽然不是日日都能见到你、却像是时时刻刻都见。” 甄嬛安静了几秒、冷冷道:“娘娘还是不要想念臣妾了、臣妾不过是个失子的嫔妃。您最该想的人、应该是皇上才是。听闻娘娘过完年就要二十八岁了、还是得抓紧、给皇上添个皇子才是正经事。” “本宫生不生皇子、什么时候生、用不着莞嫔费心。倒是你、本宫听闻你自小产以后、皇上再没去碎玉轩看过你。你还这么年轻、今年只有二十岁。若是现在就失了皇上的宠爱、往后可怎么办?岂不是只能等着老死宫中?”年妃最受不了别人用生孩子的事讽刺她、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 兰芷看着甄嬛与年妃剑拔弩张的样子、暗叹了口气、委婉道:“这生孩子的福气是天注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老天都会安排好的。莞嫔的身子调养好了、本宫也高兴。本宫这有两盒桃花姬、吃了最是能活血养颜、便赏给莞嫔吧。” “臣妾多谢贵妃娘娘赏赐。”甄嬛对兰芷倒是很恭敬、从来没有过犯上不敬的言语。 从永和宫请安出来以后、年妃的脸色很是不好看。甄嬛自从失子以后、经常是逮着自己的痛处就戳下去。偏偏自己现在还不能轻易惩罚她、被皇上知道了、又要惹得他不高兴。 上次江慎给了她一张助孕方子、说是用了就能心愿得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度有孕。 皇上近日又开始宠爱年妃以后、他去祺贵人那的次数就直线减少。祺贵人哪能受这个委屈?在她的心里、年妃比自己大将近十岁。即使保养得再好、终究也是半老徐娘了。 她才不信自己会比不过她、所以又开始变着法的折腾幺蛾子。今夜皇上又歇在了翊坤宫、两人都进入了梦乡。睡得正香的时候、门外苏培盛突然来报:“皇上、景仁宫着人来报、说是祺贵人心口疼得不行、请您过去瞧瞧。” 年妃从睡梦中被吵醒、脾气差得很:“皇上又不是太医、也不会治病。有病就去找太医、大晚上的找皇上有什么用?” 苏培盛正想找人去帮祺贵人请太医的时候、皇上却坐了起来:“朕去瞧瞧祺贵人。” “那皇上你还会回来吗?”年妃扁着嘴问道。 “朕今儿翻的是你的牌子、自然会回来。”皇上麻利地下床、穿上鞋和衣服就走了出去。 等他来到祺贵人宫里的时候、看到她的寝殿里只有她一个人。此刻的祺贵人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 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她拉住了皇上的手、娇滴滴地开口说:“皇上、臣妾方才梦魇醒了、心口疼得厉害。您替臣妾揉一揉好不好?” “你瞧你、老是梦魇。也不找个太医、来帮你好好瞧瞧。”皇上闻着祺贵人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香气、有些心猿意马。 祺贵人撩弄着自己的长发、柔声道:“太医说宫里阴气重、所以臣妾梦魇不宁。” “阴气重?那宫里就只剩朕阳气重了?”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可不是、皇上是真龙天子、您的阳气最盛、什么东西都压得住。皇上、你听听臣妾的心慌不慌?”祺贵人握着皇上的手就往自己的心口放、皇上哪里抵挡得住这种套路…… 年妃自从皇上去了祺贵人处、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等着皇上回来。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皇帝都没有回来。 颂芝小声开口道:“娘娘、皇上都走了许久了、不如娘娘早点歇息吧。” “皇上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从来都没有这样半夜抛下过我、跑到其他嫔妃的宫里……瓜尔佳文鸳、敢如此和本宫作对、本宫要杀了她。”年妃梦呓般地说着、突然就发狠一下子把床上的被子都扔到了地上。 颂芝看到年妃这样勃然大怒的样子、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啊。” 第107章 秉烛夜游 昨夜年妃侍寝、半夜皇上却离了翊坤宫、反而去了祺贵人处。这事一大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扫宫道的小太监小宫女都在议论这事。 沈眉庄也听说了这事、心里很是痛快。故而她挺着四个月的肚子、特意来到了安陵容的储秀宫。 刚一踏进她宫里、就面带喜色:“陵容、昨夜皇上离了翊坤宫、半夜去了祺贵人宫里。这事你可听说了吗?” 安陵容原本在整理丝线、看到沈眉庄来了、连忙起身去扶她:“眉姐姐、你可小心些吧。这事我晨起已经听说了、当真是件极痛快的事。” 沈眉庄扶着腰坐下、转而笑道:“旧爱虽好、难敌新宠。她最得意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把我推下千鲤池。却不想、她也会被人争夺宠爱的一日。我看年妃这盘菜、也快凉透了。” 安陵容蹙眉摇了摇头:“说到皇上、我倒真是为莞姐姐担心。她自从小产以后、就再也不复从前的恩宠了。这几个月来、皇上都不曾去碎玉轩看过她。长此下去、她会真的失宠于皇上的。” 沈眉庄神情有些飘忽、喃喃道:“是呀、自从嬛儿小产以后、碎玉轩门可罗雀。当初她得宠的时候、碎玉轩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如今却是这般的冷清、我前日去看她、她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如今你我都有了孩子、偏偏嬛儿失了孩子。我现在有着身孕、也不好时时出现在嬛儿面前、免得她触景伤情。还请妹妹你、多多陪伴开解嬛儿才是。” 听说最近果郡王一直都住在宫里的凝晖堂、安陵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他毕竟是甄嬛的救命恩人、甄嬛这样一蹶不振、如果能请他来开解甄嬛一番、可能会更有用一点。 她悄悄地请人去凝晖堂、拜托果郡王帮忙开解甄嬛、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小主、今夜月色倒好。不如取来长相思弹一曲吧。”瑾汐帮甄嬛想了个解闷的法子。 甄嬛望着窗外那轮圆月、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对月弹琴也算是风雅之事、只是长相思催心肝、还不如不弹。” “小主过去可是最喜欢弹李白的长相思啊。” “此刻我就算是喜欢、也不敢自己弹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窗外传来了一阵清雅的箫声。 “小主不弹、却有谁在用笛子吹长相思呢。”瑾汐眉梢带笑说道。 甄嬛侧耳听了好一会:“这是长相思的下半阙、长相思 在长安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 “小主、你听这笛声多好。原来宫中还有人和小主一样、喜欢听长相思。” “长相思太过凄婉、可那人吹来、相思之情更重、凄婉之意反而冲淡了。让人觉得相思亦是美好之事。” “小主、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瑾汐弯眼一笑。 主仆二人随即提着灯笼就出门了、顺着那箫声一直走。最终在一处回廊转角处、看到了正在吹箫的果郡王。 果郡王看到甄嬛走过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箫:“你瘦了许多。” 甄嬛给他行了个蹲礼、随即直起身:“这时节、帘卷西风、自然是人比黄花瘦。那日王爷大义、救本宫于危难之中、本宫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果郡王微怔、沉吟片晌、而后轻笑道:“莞嫔一定要和小王这样生疏吗?可惜、依旧没能保住你的孩子。” 甄嬛转身望着天上那轮月亮、温声道:“宫中人人都道、果郡王闯入翊坤宫救本宫、不过是因为本宫是皇上的宠妃。救本宫是迎逢皇上罢了、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仗义援手、宫中也只有王爷一个。虽然本宫今日落魄、但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日王爷若有不便、本宫自当全力相助。” 果郡王的目光与甄嬛对上、温和又平静地说:“小王希望莞嫔一切安好、是因为我视莞嫔为知己。” “王爷今晚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甄嬛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 “皇兄今晚留我一宿、刚刚去向皇兄请安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唱歌的祺贵人。祺贵人的歌声倒是柔婉动人、不过缺少了她自己应有的韵味。”果郡王望着甄嬛的侧脸、讪讪地改了口。 甄嬛的语气突然多了一丝无奈:“皇上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果郡王收回视线、淡声道:“璞玉浑金、天然美质、不失本性更为重要。多情必至寡情、任性终不失性。小王刚刚吹奏的这首长相思、希望能为莞嫔略略解忧。” “不过是首曲子罢了。”甄嬛站在原地未动。 果郡王却往她身前走近了两步:“曲通人心、与你是、与我也是。” 甄嬛抬头看着果郡王、身体却往后退了两步:“皇上既留王爷、想来明日还有事、本宫就不打扰了。” 看着甄嬛远去的身影、果郡王有些怅然若失、只是继续拿出了箫、吹起了长相思。 次日安陵容去碎玉轩看甄嬛、发现她正与瑾汐在做冬衣:“莞姐姐、你们怎么自己做上冬衣了?” “内务府忙、顾不上碎玉轩。眼看天快凉下来了、这些衣服还得自己动手做。”甄嬛慢条斯理地扯着棉花、语气平静。 “你跟我去个地方。”安陵容看着甄嬛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底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我扯完这些棉花就走。”甄嬛没有意识到安陵容生气了、还在那扯棉花。 “来、莞姐姐、先跟我走。”安陵容伸手拉住甄嬛、一起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甄嬛跟着走了一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陵容、前面就是冷宫了。” “快走。”安陵容不管不顾地牵着甄嬛、径直走向了冷宫、打开了那的小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穿着褴褛、骨瘦如柴的疯妇。 “皇上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 “瞧你身上那股霉味、皇上怎么会喜欢你?合该喜欢我才是……” 甄嬛看着这些形如枯槁的疯妇、惊得目瞪口呆。 第108章 灵验的催孕方子 安陵容却顾不上这些、拉着甄嬛的手径直走入了冷宫的内殿。她们二人踏着杂草夹道的青砖甬道、可以清晰的看见潮湿的砖缝里、滋生出隐约的青苔。 盘缠的藤蔓四处横生、院子里的古树遮天蔽日。枝叶随风婆娑、树下荒草萋萋、一片萧瑟的景象。 一个头发花白的疯妇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一把抓住了甄嬛的手:“华妃、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你给我的孩子抵命。” “大胆、竟敢对莞嫔娘娘无理。”小允子狠狠地把这个疯妇推到了地上。她也不恼、反而慢条斯理地从衣服里抓出了一只跳蚤、把它塞到嘴里慢慢咀嚼着。 甄嬛看着这样骇人的场景、只觉得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忍不住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安陵容怜悯地看着那些冷宫里的疯妇、幽幽道:“刚才这个抓住你的疯妇、就是之前住在碎玉轩的芳贵人。她曾经有孕、又不小心失足小产。后来她更是因为太过伤心而失意于皇上、后来又口出怨言、污蔑华妃杀害她腹中之子。所以被打入了冷宫。” 甄嬛不由追问道:“华妃容不下其他的嫔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原本以为、我是第一个被她打掉了孩子的嫔妃、不曾想芳贵人也深受其苦。皇上既然知道华妃是这样的人、为何不为芳贵人做主?反而还把她打入冷宫呢?” 安陵容叹了口气、开门见山的说道:“芳贵人的孩子是否真的是被华妃打掉的、并无人知晓。重要的是皇上信了、她污蔑华妃。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她一味沉溺于自己的失子之痛、而不顾皇上。所以连见面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怕就算是冤枉、也只能冤枉了。这就是前车之鉴、你若再这样消沉下去、芳贵人如今的样子、就会是你日后的下场。” 年妃近几日总是神思倦态、起床一会就犯困、胃口也变差了。她隐隐约约地预感到、自己可能是再度有孕了。 这次她很小心、以请平安脉的名义、让江慎来翊坤宫给她把脉。江慎把完脉、果然很笃定地告诉她、她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了。 得知自己第三次有孕、年妃的心情极是雀跃。但是随即她又开始害怕、皇后那个老妇和她说过、皇上不会让她生下有年氏血脉的孩子。 所以她前两次有孕以后、都发生了意外小产了。这一次、她绝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年妃思忖了会、一脸忧心道:“江太医、本宫再次怀有身孕的事、还请你帮本宫守口如瓶。本宫在太医院的脉案、请你做两份。一份是记录平常的平安脉、另一份是本宫有孕后的真实脉案。” “娘娘、有孕是大喜事。您连皇上也不告诉吗?”江慎有些不解、为何年妃娘娘如今这么低调?这要放在往日、她可会满宫里的炫耀。 年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喃喃道:“怀上孩子算什么本事、能生下才算本事呢。只要本宫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还怕没有炫耀的那天吗?” 自从年妃知道自己有孕以后、她就称病、让敬事房取下了自己的绿头牌。皇上晚上翻牌子的时候、发现年妃的绿头牌不见了、很是疑惑:“年妃的身子一向康健、轻易不会抱病喊痛。朕去翊坤宫瞅瞅。” 皇上来到翊坤宫的时候、只见宫殿的烛火都熄了一半、不见年妃出来接驾。 唯有颂芝跪在一边柔声道:“奴婢参见皇上、我家娘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皇上以为年妃是在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看着那落下帐帘的床榻、挑眉笑道:“既然年妃已经歇下了、那朕便改日再来。正好去春禧殿、看看叶答应。” 说完这话、皇上期待地等着年妃从床上走下来、像从前那样嗔怪着对自己说:今天皇上要是走了、以后就都别进翊坤宫的门。 可是等了好一会、那个帐帘都没有掀开的意思、看来今天年妃是真的没有要留自己的意思。 皇上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打道回府。 估摸着皇上已经走远了、颂芝走过去帮年妃拉开了帐帘:“娘娘、皇上已经走了。您的安胎药还没用呢、奴婢给您端来了、您喝了再睡吧。” 年妃麻利地从床上坐起身、接过那碗苦的掉渣的安胎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这个安胎药、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苦。” 颂芝连忙递上蜜饯:“娘娘吃颗蜜饯、缓解一下苦味吧。奴婢觉得、皇上今日是真的很想留在咱们翊坤宫。娘娘您为何不让皇上留下呢?” 年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本宫这个孩子、是盼了很长时间才有的。前两个孩子、本宫都没保住。这个孩子、本宫必定要拼尽全力去保护他。况且皇上是皇上、孩子是孩子、他怎可与我的孩子相提并论?本宫刻意隐瞒自己有身孕的消息、就是怕皇上知道了、又要派人来打下我的孩子。” “那娘娘连大将军都不告诉吗?这样的喜事、若是只有咱们知道、未免太可惜了。”颂芝想到了年妃的哥哥、年羹尧。 年妃扬唇懒懒道:“哥哥那先别告诉他、他是个直肠子、藏不住话。万一他知道了、又会兴师动众地送一大堆补品进翊坤宫。其他人看着、岂不是什么都明白了?皇上本就忌惮哥哥军功过盛、要想年家能长久发展存续下去、哥哥必得学会韬光养晦。颂芝、你明日就传话出去。让哥哥在皇上面前警醒一点、时刻谨记君臣之分。” “是、娘娘。”颂芝看到年妃有些犯困了、帮她拉上了帐帘。 第二天的永和宫请安、年妃也称病没有去。其他的嫔妃都来了、因为现在的兰贵妃为人和气、又出手大方。 给众位嫔妃准备的茶水都是雪顶含翠、点心都是蟹粉酥、玫瑰乳酥、还有牡丹卷这些贵价的点心。那些位份低的嫔妃、有时候还会故意空着肚子来请安、只为了多吃几块兰贵妃宫里的点心。 兰贵妃的贴身侍女曾经委婉地劝过她:“娘娘、其实您每日请安的点心不必准备得这样精致。可以准备一些便宜的点心、能省下不少体己钱呢。” 听到这个话、兰芷就很是不忿:“省下银子干嘛呢?本宫又不打算生养、省下一大笔银子、等将来本宫死了、再留给家中的幼弟吗?他可是男子、完全可以自己挣军功养活自己。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这么些年来、都只靠女子在后宫的位份、来延续家族荣光。也实在是窝囊、明明有男丁、却好像隐形了一样、只等着依靠家族中的女子。本宫在后宫一日、就是要吃光用光花光、自己活得痛快最重要。” 第109章 被嫌弃的皇上 眼下后宫的嫔妃之中、莞嫔因为失子郁郁不振。 惠嫔怀着四个月的身孕、一见到皇上那张脸就烦。 年妃为了隐瞒自己的身孕、吩咐敬事房取下了自己的绿头牌。 安陵容有了弘盼以后、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绝不去主动找皇上。 只有祺贵人成日里出尽了百宝的勾着皇上、可是她再娇媚、时间久了、皇上对她也腻味了。 皇上近日多去春禧殿找叶答应、但是叶答应从不给他好脸色、每次侍寝也都是心不甘情不愿。 兰芷的永和宫、皇上也去了好几次。可是他总觉得、兰贵妃虽然对自己伺候的很恭谨、却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 他意识到自己只得到了兰芷的身体、并没有得到她的心。故昨日皇上留宿在永和宫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兰芷问她:“你是谁?” “臣妾是乌雅兰芷。”兰芷直视着皇上的双眼、淡淡道。 “你是谁?”皇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并不满意她刚才的回答。 “臣妾是兰贵妃。”兰芷语速缓慢、像在温柔上裹上了绵密的针。 “朕不满意你这两个答案、告诉朕、你是谁?”皇上的语气冷漠如寒铁。 “臣妾只是个女人。”兰芷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勉强道。 皇上听了这话、气得直接翻身下了床:“你这辈子、是福是祸?就看你能不能想清楚、你究竟是谁?说得明白点、就是你得想清楚、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兰芷意味深长地看了皇上几眼、才开口:“恕臣妾直言、就算您是皇上、富有四海。但是、你也总有征服不了的地方。比方说、人的心。” “不、你既然入宫成了朕的嫔妃。你的心、你的人、都应该属于朕。你不在意名位、不在意赏赐、甚至不在意朕的恩宠。你根本就不在乎朕、你辜负朕。”皇上直勾勾地盯着、兰芷这张酷似纯元的脸。 兰芷的情绪不太好、眉头皱起:“皇上、臣妾入宫本不是自愿的。是臣妾的阿玛额娘以及太后达成了共识、坚持要送臣妾入宫的。臣妾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入宫?就因为臣妾这张脸、长得像极了已故的纯元皇后。您与纯元皇后鹣鲽情深、她早逝以后、您四处寻找与她长得相像的女子。希望她能代替纯元皇后、继续与您倾心相爱。可是臣妾只是长得像纯元皇后、并不是她。您怎么能用纯元皇后的标准、来要求臣妾呢?” 皇上捧起兰芷的半边脸:“其实能有几分像纯元、已经是你的福气了。你为何不能全身心的把自己都交付给朕、现在你已经是贵妃了。只要朕愿意、明日就能封你为皇后。” 兰芷不动声色地拿开了皇上的手:“臣妾是乌雅兰芷、不是纯元皇后的替身。长得像她实非臣妾所愿、尽管臣妾再不愿意、但是您每次看臣妾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纯元皇后。臣妾不想靠着当纯元皇后的替身、而登上皇后之位。心里是孤独的、当贵妃或者当皇后、甚至是当一个小小的答应、又有什么区别?” “原本以为你是柔顺的、不曾想你也这样倔强。”皇上眼眸通红地望着兰芷。 “皇上、您觉得臣妾没有发自内心的爱慕您。没有把心交给您、您扪心自问、您有把心完整地交给过哪个女子呢?纯元皇后?她去世后您可纳了好多侧福晋、以及格格。一边说着放不下纯元、一边又左拥右抱。您放不下的究竟是纯元皇后?还是您自己的痴情人设?”兰芷语带挑衅、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果然皇上听了兰芷的这番话、气得脸色铁青、不顾已经下半夜了、执意离开了永和宫。 皇上走了以后、兰芷很是自在的裹紧了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她的侍女小唯脸色很是难看:“娘娘、您何必要和皇上说那些话、不怕他真的恼了您吗?” 兰芷从被子里伸出她的头、声音平淡:“本宫这辈子、算是已经完蛋了、只能待在这孤独终老了。皇上恼了我也无妨、把我打入冷宫也无所谓。但是就凭本宫这张脸、他肯定是舍不得的。本宫就想让他有点自知之明、不要一边把人当替身、一边又希望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根本就不配得到本宫的爱、居然还妄想成为本宫心里最重要的人。本宫心里最重要的人、明明是自己。” 次日天刚蒙蒙亮、淳常在就去山洞下面拿东西。这次弘历给她放的是一盒点心、软酪。他在额娘谦妃的宫里吃到这个点心以后、觉得味道极好吃、就吩咐手下人带了些出来。 淳常在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放着三个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的糯米团子。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哇、好软。这个点心我还没吃过呢。”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往自己宫里走去、准备回到宫里再慢慢品尝这个软酪。眼前却出现了一道明黄的身影、抬头一看、居然是皇上。 皇上昨晚半夜从兰贵妃的宫里出来以后、就没再休息。回到养心殿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眼看着天亮了、这会是特意来御花园看日出的。 他眯眼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气质干净又清纯、与祺贵人那种妖艳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一双眼弯成月牙的形状、略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陷出浅浅的梨涡、模样清纯又好看。 “嫔妾延禧宫常在方淳意、参见皇上。”这是淳常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皇上、声音里都带上了颤音。 皇上没想到自己的嫔妃之中、竟还有这么清纯可爱的女子。探究般的打量着她、饶有兴致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也不带个丫鬟?” 淳常在愣了一下、低声解释:“嫔妾不喜欢带着丫鬟、感觉拘束。” “朕看你手中拎着一个食盒、仿佛是点心。里面是什么点心、打开给朕瞧瞧。”皇上觉得淳常在非常的可爱、像一只灵动的小白兔。 淳常在只得打开了食盒、将那盘软酪给皇上看。皇上看到里面的软酪、眼神认真地看向她:“这个是软酪、是谦妃宫里小厨房才有的东西。你怎么会有?莫非是她赏你的?” 听了皇上的这个问话、淳常在心里非常的慌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这是四阿哥给我的。只得温吞的点头:“是、这是谦妃娘娘赏给嫔妾的。” 皇上顿时恍然、摇头浅笑道:“谦妃宫里的小厨房极好、你若是得空、多去她宫里坐坐。” 第110章 淳常在避宠 皇上和淳常在在御花园中闲聊了一会以后、苏培盛提醒皇上快到早朝时间了。皇上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养心殿换朝服、淳常在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宫中。 淳常在坐在自己的宫里、还是惊魂未定。看着盘中那几个软软糯糯的软酪、她一下子就失去了胃口。心里总是很慌张、好像即将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果然到了晚上翻牌子的时候、皇上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的名字、突然想到了今早的淳常在:“怎么没有淳常在的绿头牌?” 敬事房总管太监毕恭毕敬地回话:“回皇上、淳常在入宫时年纪还小、尚不能侍寝。所以并没有制作她的绿头牌、现在淳常在入宫已经两年有余。算算也到了能侍寝的年纪了、明个奴才就把淳常在的绿头牌制出来。” 皇上听到淳常在的绿头牌明日才能制好、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凑合着翻了曹贵人的牌子。 入夜延禧宫内、内务府总管太监带着一群小太监来给淳常在请安:“恭喜小主、今个晚上皇上翻牌子的时候、特意问到了您怎么没有绿头牌?都是奴才昏聩、竟忘记了小主您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已到了可以侍寝的年纪了。奴才明日就把您的绿头牌制出来、您就预备着伺候圣驾吧。” 淳常在的丫头玉竹看着自家主子那惊呆的样子、拿出一包银子递给总管太监:“辛苦公公这么晚了还走一趟、这点子心意、就当请公公喝茶吧。” 敬事房的太监们收了赏银、美滋滋地走了。 淳常在从刚才听到皇上要召自己侍寝、她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神色慌张、显得不知所措:“我怎么能侍寝呢?我一点都不喜欢皇上啊、皇上的年纪比我爹还大呢。” 玉竹拿着帕子帮淳常在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小主、您进宫来就是为了做皇上的嫔妃的呀。早晚会有这一日的、为了您的前程计、还是越早侍寝越好呀。您看与您一同进宫的谦妃娘娘、她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常在。如今她生下了七阿哥、都是妃位了。老爷夫人也时常来信、担忧您在宫中的情况。您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活着的、方家的荣耀前途与您的恩宠也是息息相关的。” 在今天之前、淳常在每天都活得无忧无虑。因为她从未伺候过皇上、连年妃都没有找过她的麻烦。宫中其他的嫔妃、都只把她当成一个邻家的贪吃小妹。 她唯一的烦恼、不过就是想着明日早膳要吃糖包还是小米粥?午膳吃肥鸡还是糟鹅?晚膳吃火腿炖肘子还是炙羊肉? 若是她现在去侍寝、真正成为了皇上的嫔妃。那后宫的那些明枪暗箭、岂不是都要朝着她来了? 淳常在想到了为了产子而死的富察贵人、何官女子。想到了莞嫔怀着身孕被年妃在烈日下折辱、最终小产。 想到了惠嫔刚入宫时因为得宠、被人夜半推进千鲤池。就连毫无家世的叶答应、得宠了以后都被灌了绝育的药、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自己对皇上一点情意都没有。为什么要为了他、承担这么多的风险?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心里喜欢的、明明是那个阳光小少年弘历。虽然他们没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但是她知道、他心里有她。 她想知道弘历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他会希望自己去伺候他的皇阿玛吗? 淳常在愁得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不亮她就去了那个假山下等弘历。弘历似乎也一夜没睡、眼里都是红血丝:“淳儿、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不忍心、你不要去。” 淳常在听到弘历说不忍心、不想让自己去侍寝、心里一下子涌过一阵暖流:“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个、毕竟我是皇上的嫔妃。你好不容易才回宫、其实不该跟着我蹚这趟浑水的。” 弘历艰难地笑了笑、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我知道现在一切尘埃未定、你总有许多不放心。但是皇阿玛如今年纪也大了、平日又忙于朝政。前些日子还吐了血、若是能撑到他驾崩那日、我倒是可以悄悄地把你从后宫里偷出来。只是眼下、只能让你装病避宠了。” 淳常在抬头看着弘历、一双明眸亮的惊人:“我愿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吃些苦不算什么。我必定要为了你、而好好保全我自己。” 回到延禧宫以后、淳常在吩咐玉竹给自己打来一大桶的凉水。为了使这些水更凉、她还特意往里面加了好几块冰。 随后淳常在屏退了众人、关上了殿门。她将身上的外衣脱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拿起水瓢舀了一勺凉水、就从头往下开始朝自己身上浇。 现在已经是立秋时节、天气已经逐渐寒冷了。淳常在往自己身上浇了好多瓢凉水、浑身都冷得打寒颤。 果然到了下午时分、她开始发高烧了。等到皇上身边的小厦子来宣旨、说今夜皇上翻了淳常在的牌子的时候。 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脸色通红的淳常在。小厦子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今日绝对没办法侍寝了。 他心里非常为淳常在可惜、她进宫这么多年。总算是被皇上翻了牌子、眼看就能飞上枝头了、这个节骨眼上居然病了。 小厦子默默地感慨、这个淳常在当真是福薄。 他回到养心殿、一五一十地给皇上回了话。皇上听到淳常在突然病了、很是讶异。明明昨个早上见到她的时候、还是那样灵动活泼。 苏培盛看着皇上的脸色有些阴沉、试探性地开口:“皇上、既然淳常在病了、不如您去储秀宫吧。奴才可听说、七阿哥这几日会喊皇阿玛了、小嘴说个不停、可爱的不得了呢。对了、今个午后、还有人看到七阿哥在乳母的搀扶下、都能在地上走几步了。” 皇上听到七阿哥、脸上的阴沉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慈父的笑容:“果真吗?弘盼如今不过才一周岁、竟会说话也会走路了?朕也有好些日子没去储秀宫了、那便摆驾储秀宫吧。” 第111章 江山和美人怎么选 皇上来到储秀宫的时候、安陵容正陪着弘盼在学走路。小小的人、在额娘的搀扶下、已经可以颤颤巍巍地走好多步了。 弘盼嫌额娘一直拘着自己、索性甩开了额娘的手。自己扶着椅子、慢慢地往门口移动。等他好不容易来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道明黄的身影。 他抬起自己的小脑袋往上一瞧、兴奋地指着他喊:“皇……阿玛……皇阿……玛……”、随即还敞开了自己的小手、示意要皇上抱。 皇上看着眼前这个虎头虎脑、胖嘟嘟的弘盼、笑得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他弯腰一把抱起了弘盼:“朕有些日子没看到七阿哥了、如今竟然连皇阿玛也会叫了、走路也走得很好。容儿、你把七阿哥照料的很是妥帖。” 安陵容眼里蕴着温柔的笑意、盈盈的行了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今个怎么想起过来了?” 皇上不撒手地抱着弘盼、他此刻正好奇地用自己的胖脸蛋、去蹭着皇上的胡须。皇上也不恼、任由他这样玩着:“朕原本翻了淳常在的牌子、但是她突然得了风寒病了。所以朕便来这看看你和七阿哥、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昨个早上、朕还在御花园看见她拎着个食盒、里面装着你赏给她的软酪。” “软酪?臣妾赏的?是的、淳常在年纪小、素来爱吃甜食。正好臣妾的小厨房做了软酪、便派人给她送了些。”安陵容有些懵、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赏给淳常在软酪过。但是还是先认了这个事、免得勾起皇上无端的疑心。 这几日她宫里只做了一次软酪、便是前日四阿哥来给她请安的时候。他很喜欢吃这个软酪、回毓庆宫之前、还特意带走了一些回去、说是晚上温书的时候吃。 这个软酪只有自己宫里的小厨房会做、所以淳常在手里的软酪、必是四阿哥弘历给她的。他们俩胆子可真大、一个是皇上的儿子、一个是皇上的妃嫔。 竟敢私下这样来往、难道弘历是想步三阿哥的后尘吗?安陵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幸好皇上现在忙着逗弄弘盼、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异样。 第二天一早、皇上离开了储秀宫去上早朝了。安陵容立马就命人去毓庆宫、宣弘历来用早膳。 弘历走进储秀宫正殿的时候、就发现今日殿里服侍的人都不在。只有额娘一人端坐在榻上、她的表情很严肃。 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眉眼深深、更透出两分冷厉。 “儿子给额娘请安。”弘历镇定地给安陵容行礼。 “起来吧、坐。”安陵容直视他的双眼、语气很是冷淡。 弘历忐忑地坐下了、唇边浮起一抹笑容:“怎么额娘宫里、今日伺候的人都没有?额娘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儿臣说吗?” 安陵容目光锐利的扫过他的脸、突然看好戏一般的笑了:“弘历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额娘竟也被你蒙在了鼓里。” 弘历一愣、俊脸上腾地升起一抹不可思议:“额娘、儿臣不懂您的意思。” “乳酪这个点心、只有额娘宫里的小厨房会做。你前日清晨送了淳常在乳酪、被你皇阿玛看见了。昨夜你皇阿玛来额娘宫里、还特意问了额娘是否送过淳常在乳酪?”安陵容虽然无心责备弘历、可是语气里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失望。 “那额娘您是怎么说的?”弘历下意识伸手握住了桌角、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处都发白了。 安陵容无奈地叹了口气:“额娘还能怎么说、只能说的确是我送的。只是你告诉额娘一句实话、你与淳常在这样来往、有多久了?” 弘历垂下了头、低声道:“有小半年了、儿臣与她只是比较谈得来。因为年纪相仿、她又比较爱吃。平日里儿臣得了些好吃的、好玩的、便都会与她分享。我们每次见面都会约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面、选的都是天不亮的时候、所以并未被任何人发现过。” “那你告诉额娘、你心里是怎样想的呢?是想等着有朝一日你皇阿玛驾崩之后、再报淳常在病故、把她接出宫吗?”安陵容神色缓和了些。 弘历皱着眉头:“儿子是这样想的、可是皇阿玛现在正当盛年。儿子也不能真的盼着皇阿玛驾崩、但是昨日皇阿玛都召淳儿侍寝了。若不是儿子教她装病避宠、她昨夜就该被送到养心殿了。” 安陵容忍不住轻笑出声:“即便你与淳常在真的熬到了皇上驾崩那日、只怕到时候你未必对她还有现在这番情意了。三阿哥觊觎皇上的贞嫔、结局是什么?贞嫔被一条白绫赐死、三阿哥虽然没有被问罪、到底也从此绝了登基的指望。这两年来、皇上连他的功课都不再过问了。你现在是皇上唯一一个、已经成年且受皇上器重的儿子。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连将来可能到手的皇位都不顾了吗?” 弘历呆呆地看着地、语气微弱:“儿子对淳儿是真心的、只是儿子不知道该如何做。” 安陵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弘历、你我既然有缘成了母子、有些话我就不得不与你说清楚。你皇阿玛膝下儿子不多、也就只有三阿哥、你、还有五阿哥和七阿哥。三阿哥的才能、做个守城之主都已是勉强。你皇阿玛必不会考虑他、五阿哥病弱、也没有可能。现在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你与七阿哥。但是七阿哥还小、能成什么事?” “额娘您的意思是?”弘历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安陵容。 安陵容郑重开口:“额娘的意思是、你与七阿哥、都是我的儿子。若是将来真的有机会能登上皇位、额娘希望那个人是你。在此之前、额娘希望你能好好的收敛自己的锋芒。读好书、练好骑射。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沾染你皇阿玛的女人。有了江山以后、还怕没有美人吗?若是为了眼前那一个美人、抛弃了江山、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第112章 不祥的孩子? 沈眉庄的孕肚逐渐显怀了、却比旁人寻常四个月的孕肚大了一圈。因此宫中竟又开始风传、说沈眉庄的龙胎有异。 还有传闻说、她腹中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胎儿。或许她怀着的就是怪胎、就像之前丽嫔生下的那样的怪胎。 这样的传闻、越传越盛、终于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现在耳朵里听不得怪胎这两个字、有了丽嫔的怪胎难道还不够吗? 若是沈眉庄的孩子再有什么问题、只怕那些乱臣贼子、又要开始攻击自己这个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会接连有怪胎降生。 皇上今日下早朝路过了祺贵人的住的景仁宫、原本想进去看看她。却听到她的两个宫女正在窃窃私语、讨论的正是惠嫔的龙胎。 “你知道吗?咸福宫的惠嫔、明明才有孕四个月。可是那肚子大的、却像六个月一般。我听其他的小太监说、惠嫔肚子里的这一胎、可能是怪胎。”小宫女云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另一个小宫女春华有些迟疑地开口:“咱们还是不要讨论主子的事了、咱们只是奴婢。干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不管是怪胎还是什么、等到惠嫔瓜熟蒂落的那一日、一切自然都会有分晓。” 云烟很瞧不上春花这副胆小的样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瞧你这副样子、咱们在自己宫里、说说怕什么。反正咱们小主、根本就不喜欢惠嫔。” 皇上听了这两个宫女的话、心中的不安更甚了:“苏培盛、祺贵人的这两个宫女、嘴太碎。你去替朕、狠狠地掌她们的嘴、每人各三十下。另外、去传钦天监的正史来养心殿、朕有话要问他。” “是、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一个眼神望向了小厦子、他就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走进去掌那两个宫女的嘴。 养心殿内、钦天监正史恭敬地跪下给皇上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皇上皱着眉头问:“起来吧、连日以来、宫中都在风传延禧宫的惠嫔、腹中龙胎有异样。都说她四个月的孕肚、竟和旁人六个月的孕肚一样大。还有人说她腹中的胎儿、正是和此前丽嫔产下的一样、都是怪胎。你怎么看这些传言?可是天象有异吗?” 正史听完了皇上的话、面色沉静:“微臣正想来禀报、微臣前几日夜观天象。发觉本应北方玄武七宿中、十月才明亮的危月燕星伴随着贪狼星、突然大放异彩。尾带小星、有冲月之势。” “危月燕星?贪狼星?”皇帝脸上的表情很是疑惑。 “是、危月燕乃北方星宿、危者、高也、高而有险。故星相大凶、因其危月、宫中主月者一是太后、而是皇后。而其危带小星、则指身材高大的女子有孕。会危害太后与皇后的健康、如今皇后已然被废、所以太后会承受双倍的危害。同时贪狼星也是一颗妖星、此星相大为不吉。”钦天监正史说的一板一眼、让人无法不信。 皇上迟疑半晌、斟字酌句地说:“你说的有孕的身材高大的女子、指的就是惠嫔吗?” 正史点头:“回皇上、看其冲月之势、此人已经在宫中。当其一旦靠近太后、只怕太后就要遭到逼害了。且臣根据惠嫔娘娘的生辰八字推测、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并不是有福的孩子。可能身形有异、一旦生下来、便会给大清带来旱灾、瘟疫这些灾害。为保皇上的江山社稷、臣斗胆说一句、此孩子不能生下来啊。” “依你所言、惠嫔腹中的孩子、果真是个不祥的孩子?身形有异?若是真的生了下来、会带来灾害?”皇上烦躁地盘着手里的绿珠链、眉头皱得更紧了。 正史抬头看着皇上、言之凿凿:“皇上、微臣敢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绝无虚言。若是惠嫔娘娘的胎再保下去、只怕太后的病情会越发严重、难以控制了。” “你先退下吧、朕要好好的想一想。” 入夜钦天监内 曹贵人身边的音袖拿了一大包的银子、递给了钦天监的正史:“大人、今日您在皇上面前说的话、说的很好。年妃娘娘已经知道了您的忠心、您儿子要买官的事、就包年大将军身上了。” “多谢年妃娘娘的照顾。”正史连忙收下了那一大包沉甸甸的银子。 年妃正躺在榻上吃着柚子、曹琴默则坐在桌子旁给她剥柚子:“娘娘、您是否在猜测、嫔妾为什么要让钦天监说惠嫔的胎不祥?” “本宫哪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左右沈眉庄也不是个安分的、从前还敢拿怀孕的事算计本宫。这次要是能再给她点教训、也是件好事。”年妃慢慢地嚼着柚子、觉得味道很是甘甜爽口。 曹琴默勾了勾嘴角、继而笑道:“如今惠嫔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她的父亲是济州协领沈自山。出身也算高贵、若是她此次平安生产、皇上必定会封她为惠妃的。到时候她岂不是和娘娘您平起平坐了?娘娘您如今虽然也是妃位、毕竟被褫夺了封号。说起来、总是比谦妃、敬妃、端妃她们低一等。嫔妾不能看着、沈眉庄踩到您的头上来、所以才出此下策。” 年妃忽然抬高音量问:“说到妃位、如今妃位已经有了本宫、谦妃、敬妃、端妃。四个妃位的名额已满、即便沈眉庄真的顺利生产、皇上难道还会她再增加一个妃位不成吗?” 曹琴默继续剥着手里的袖子:“娘娘、难道您忘了?果郡王的生母舒妃、她封妃的时候、先帝的后宫中四个妃位已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先帝宠爱她、不照样封她做了第五个妃位?” 年妃的目光陡然凌厉:“本宫绝不能容许、沈眉庄那个贱人也踩到我的头上来。这次你出的主意很好、本宫倒要看看、连钦天监都发话、说她的胎不祥。皇上还会不会让她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曹琴默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皇上听信了钦天监之言、打掉了沈眉庄的腹中之子。他的心里一定会十分不舍、届时您再告诉皇上、您也怀有了身孕。皇上绝对不会再舍得、失去您腹中的孩子了。哪有一个父亲、会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掉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真的吗?”年妃怔怔地想着、皇上若是知道自己再次有了身孕、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113章 沈眉庄的爱子之心 皇上思忖了一个晚上、心里还是下不了决心。好不容易前阵子惠嫔主动向他示好、他若是真的为了天象之说、提出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只怕惠嫔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算起来、自从惠嫔怀孕以后、他就再没单独见过她。今日沈眉庄正在咸福宫中绣着给孩子穿的肚兜、突然听到了外面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她听到皇上来了、虽然脸色有些不悦、还是起身给皇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伸手扶起了沈眉庄:“你有着身子、就不必多礼了、坐下吧。” 她顺从地坐下了、表情淡淡的、正眼都没看一眼皇上、继续绣着自己手里的肚兜。 皇上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随即开口:“惠嫔、近日宫中流言纷纷、你可听说了吗?” 沈眉庄侧头看了眼皇上、懒懒地应道:“既是流言、便是无稽之谈。臣妾又何必放在心上、那岂不是给自己增加无谓的烦恼吗?” 皇上轻描淡写地嗯了声、再次开口:“朕问过钦天监、正史说他夜观天象、桩桩件件都显示你腹中的这个孩子不是有福之人。就连太后近来一直卧病、也是这个孩子的缘故。若是等他真的落地那刻、只怕会给大清带来种种灾害。” “所以呢?皇上你都信了吗?”沈眉庄的表情毫无波澜、只是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皇上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朕觉得、钦天监的话不能不顾忌。他们既说你这个孩子不是有福的、为保万全、还是先不要了吧。朕答应你、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沈眉庄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么无稽的话、她忍不住冷笑:“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治理国家处理政事、都是凭借着你自己的学识。百姓过得好与不好、那都看您如何治理这片大清江山。旱灾瘟疫这些灾害、都是天灾、又怎么会是臣妾腹中的孩子能带来的?钦天监若真是那么能干、您何不让他们入驻养心殿、帮您处理政事?反正只要夜观天相、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惠嫔、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皇上气得连胡须都在抖动。 采月看着主子又把皇上惹怒了、连忙跪下:“皇上息怒、容奴婢回禀。我们娘娘的肚子之所以比寻常四个月的孕肚大些、是因为娘娘的腹中、怀有双生子。” 皇上听到双生子这三个字、脸色缓和了不少:“果真吗?怎么没有人来告诉朕?” 采月看了眼主子、接着说道:“温太医所言、想必不会有错。我们娘娘不想因一己之身、多生事端。也想安静养胎、免受来往恭贺之扰。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怀了双生子的事。不曾想宫中的人心竟坏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说我们娘娘怀的是怪胎。” 沈眉庄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不悦地开口:“皇上、臣妾自有孕以来、一直都安静的待在自己宫中养胎。不曾想还是被人污蔑、污蔑臣妾也就算了。没想到那起子碎嘴的小人、竟连臣妾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钦天监也不只有正史一位大人、皇上又怎么能只听信他一人之言?” 皇上见沈眉庄脸上带了怒气、正色道:“你说的有理、今日之事是朕唐突了。你先好好休息、朕会再传钦天监的其他几位大人、来问问情况。” 祺贵人宫里的两个宫女莫名其妙就被掌了嘴、她知道了以后心里十分气愤:“惠嫔算什么东西?她的肚子本就大得不正常、以我看、就是妖异之兆。我宫里的人说几句怎么了、皇上竟还要掌她们的嘴。打狗还要看主人面、皇上这不就是在打我脸吗?”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就跑到了咸福宫去挑衅沈眉庄。 祺贵人到咸福宫的时候、沈眉庄正站在院子里看着摆在地上的绿菊。 绿菊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培育过程极其繁琐不易。皇上知道沈眉庄喜欢菊花、所以将花房的绿菊全都赏给了她。 “嫔妾给惠嫔娘娘请安。”祺贵人甩着帕子、傲慢地给沈眉庄行了个礼。 沈眉庄知道祺贵人是个搅屎棍、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幽幽开口:“起来吧、你从未踏足过咸福宫、今日怎么倒来了?” 祺贵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的孕肚几秒、轻嗤了声:“啧啧啧、惠嫔娘娘的孕肚、果真是比寻常四个月的孕妇大了足足一圈。今年夏天、宫里的菊花早早就开了、皇上还担心是妖异之兆。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娘娘、您这腹中的孩子、怕是不大好呀。臣妾听闻、从前的丽嫔有孕的时候、肚子也是大的吓人。” “小主、您怎么敢这样污蔑我们娘娘?”采月气愤地回嘴。 祺贵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在跟你们娘娘说话、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插嘴?” 沈眉庄看不惯祺贵人这副轻狂的样子:“祺贵人、还请你慎言。本宫自己的孩子如何、不需要旁人来说三道四。倒是你、入宫也有一年多了。虽然三番四次的被皇上降位、禁足、到底还是凭借你那副嗓子重得了皇上的宠爱。有这会子功夫在本宫这嚼舌根、倒还不如多练几首小曲、哄得皇上高兴。毕竟这样子低声下气讨好皇上的手段、其他嫔妃学还学不会呢。” 祺贵人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愤怒:“惠嫔娘娘的手段、向来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皇上明明都一年没召过娘娘侍寝了、您却能凭一个镯子就轻轻松松地怀上了龙胎。这样的好手段、真是让臣妾望尘莫及啊。” “祺贵人、好久不见了。”安陵容不紧不慢地从咸福宫门口走了进来。 “嫔妾参见谦妃娘娘、嫔妾身子不适、不能陪娘娘说话了、先告退了。”祺贵人慌张地给安陵容请了安、就急匆匆地逃走了。 沈眉庄看的一头雾水:“陵容、这个祺贵人怎么见了你、就仿佛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跑了?” 安陵容轻笑了一声:“大概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所以不敢见我。素果、你去我们宫里的小厨房、叫他们做几道麻辣鸭舌、麻辣牛舌、麻辣猪舌。一定要放分量足足的辣椒、拿去祺贵人宫里、赏给她。就说是本宫给她添几个菜、一定要盯着她吃、不许吃不完。本宫赏给她这么多条舌头、她就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舌头了。” 第11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眉庄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你和祺贵人置什么气呀?她就是这样张狂粗野的性子、如今她在皇上面前、也算是得宠。你这样罚她、皇上知道了会觉得你小气。她今日就是听说了宫中的流言、才特意来我宫里挑衅我。我倒是也没打算和她计较、为了这种事不值得。” 安陵容搅着手中的帕子、轻描淡写道:“眉姐姐、你就是太好性子了。什么都不计较、所以她一个小小贵人、敢欺到你一个主位娘娘头上来。”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出气。正好我宫里有刚做好的藕粉桂花糖糕、你来用些吧。”沈眉庄挽着安陵容的胳膊、拉她走了进去。 咸福宫小厨房的藕粉桂花糖糕、味道当真是极好的。又软糯又香甜、安陵容一口气吃了五块才停下来。 吃饱以后、她才想起了自己今天来这的正事:“眉姐姐、关于你腹中胎儿的流言我也听说了。这流言来得古怪、如今宜修已经被废了。咱们明面上的敌人、也就只剩年妃和祺贵人了。祺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买通钦天监。至于年妃、她有勇无谋、肯定想不出这种法子。我猜测着、这是曹琴默给她出的主意。” 沈眉庄双眉微微一皱:“可不是吗?皇上对天象之说相信的很、刚刚还来我这、试探我。问我愿不愿意放弃这个孩子、我怎么可能答应。后来他知道了我肚子格外大、是因为腹中有双生胎的缘故。他的态度才松动了些、却也只说回去要再问问钦天监另外几位大人。” 安陵容哼了一声、面上显出一点不耐:“不过话说回来、钦天监里总要有自己的人才好。省得皇上总是被那些个见钱眼开的小人牵着走、年妃能买通钦天监正史、难道咱们就不能吗?” 沈眉庄思忖了一会:“钦天监的副史季惟生、办事倒勤勤勉勉、我看是个可用的人才。” “那个正史居其位、无其言、也早该歇歇了。”安陵容用手里的叉子、用力地叉住了一块糕点。 “那倒也不难、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沈眉庄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成算。 两天之后、钦天监就传来了消息、说正史身子抱恙、已经回家休养。钦天监的一应事务、都交由了副史季惟生处理。 皇上召见了他、再次询问了关于惠嫔腹中龙胎、是否真的不祥? 季惟生的回答与正史大相径庭:“危月燕冲月乃是数日前的天象、这数日内、风水转变、日月更替。危月燕星隐隐可见紫光、大有祥和之气、已过冲月之凌厉星象。微臣倒是觉得、惠嫔娘娘腹中的龙胎、是福星降世。” 皇上淡淡地嗯了声、悠悠开口:“果真如此吗?那为何太后依旧缠绵病榻?而钦天监正史、又为何不来和朕禀明、天象改变之事?” 季惟生眼眸漆黑、慢条斯理地说着:“皇上可曾听闻、在其位而谋其事。而微臣则认为、谋其事才可保其位。正因天象不吉、皇上才会依赖钦天监。正史才会有俸禄可食、有威势可仗。若天象从来平和、皇上又怎会想起钦天监呢?” 皇上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季惟生:“你似乎很懂得、为官不正之道啊。” “微臣懂得、却不以为然。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季惟生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 “说来听听。”皇上听到惠嫔的胎是福星降世、心情放松了许多。 季惟生语气平稳:“太后厄运虽解、然而臣夜观星象、前朱雀七星中井木犴、与金鬼羊二星隐隐发黑。此二星为凶星、主惊吓、一切所求皆不利。朱雀七宿主南方、正对御花园南侧。微臣多嘴、可有哪位娘娘小主、姓中带双木?近日又有惊吓和灾厄?” 皇上盘着手里的绿珠链、咬着嘴唇思索着:“御花园南侧宫宇不少啊、延禧宫、景仁宫、景福宫、永寿宫、都在那儿。” 苏培盛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宫里格格娘娘的名讳、迟疑地字斟句酌道:“皇上、名中带双木的嫔妃、只有曹贵人一人。且奴才听说、温宜公主这几日又生病了。” 皇上搔了挠额头、心下一沉、忖道:“季惟生、你只告诉朕需要怎么做?” 季惟生回答的十分干脆:“并无大不妥、只是星宿不利、恐生不祥之事。温宜公主年幼体弱、为了公主的玉体安康着想、还是得远离生母曹贵人为宜。” “只要远离曹贵人、便可保温宜公主平安康健吗?”皇上飞速思考着。 苏培盛瞅准时机、再次开口:“皇上、奴才听闻、温宜公主时常有三病两痛。虽然曹贵人照顾得很细致、但是连日来、公主几乎是汤药不离口啊。生病之人阴虚亏损、又逢星宿不利、不知道是不是与曹贵人有所冲撞啊。” 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绿珠链:“温宜生病、一直是曹贵人照顾最多。如此、便将温宜从曹贵人宫里接出来、交给敬妃抚养。敬妃把胧月就照顾得很好、温宜若给她抚养、必能很快康复。既然正史抱恙、那么就由你季惟生、接替钦天监正史一职。” 季惟生闻言迅速跪倒在地上:“微臣谢皇上。” 景福宫偏殿内、皇上派去的小厦子正忙着指挥手下的小太监:“动作都快点啊、把温宜公主的东西都给整理好。即刻、就带公主迁往咸福宫居住。奶娘、等会跟着公主一起走啊。” 曹琴默看到温宜要被带往咸福宫、眼眶泛泪、一把拉住了小厦子:“厦公公、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皇上要把我的温宜带走、去交给敬妃抚养呢?” 小厦子不动声色地撇开了曹琴默的手:“这都是上面的旨意、我们这些奴才又怎么知道呢?曹贵人、您位分低、本不配亲自抚育公主。所以公主才总是三病两痛的、看着公主这样受折磨、皇上也揪心。这不、皇上亲自给公主选了个身份高贵的母亲。以后啊、敬妃娘娘就是温宜公主的额娘了。” 说完这些话、小厦子就吩咐乳母抱着温宜公主、带着一大堆的衣物玩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景福宫。 小小的温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恐地哭着:“我要额娘、额娘……” 曹琴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宜被抱走、心如刀绞的流着泪:“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第115章 宣扬年妃的身孕 明日就是弘盼的一周岁生辰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皇上将操办弘盼生日宴的事、交给了安陵容与敬妃操办。 安陵容是个很敏锐的人、她发觉这些日子来、永和宫晨昏定省的请安、年妃都不曾出现过。兰贵妃大度、不在意年妃一直不来请安的事。 但是安陵容却觉得、年妃或许是怀有身孕了。她可能是为了更好的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所以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就连皇上都被蒙在鼓里。 午后借着请平安脉的名义、安陵容召卫临来了储秀宫。 “微臣给谦妃娘娘请安。”卫临放下药箱、就跪下给安陵容行礼。 安陵容浅浅一笑:“卫太医不必多礼、素果、赐座。本宫今日召你来、是想问上次给你的那张助孕方子、你可有透露给江慎知道?” 卫临压低声音道:“早在上次娘娘将那方子给微臣的次日、微臣便将方子透露给了江慎太医。年妃前段时日想要抚养胧月公主不成、在宫中发了好几次脾气。常常急召江慎去翊坤宫请脉、询问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再有孕?江慎被年妃逼得不胜其烦、有这么个灵验的方子在、他怎么会不给年妃用呢?” “那年妃近来深居简出、本宫都好些日子没瞧见她了。她是否真的再度有孕了呢?”安陵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急切地开口。 卫临的桃花眼微微一弯:“微臣刚才出来之前、看到江慎不在太医院。去偷偷翻看了一下年妃近期的药方、江慎给她开的是安胎药。虽然她的脉案可以作假、但是药渣总做不得假。的确都是安胎的药、微臣可以肯定、年妃如今必定是再次怀有身孕了。” 安陵容似乎极乐于年妃有了身孕、声音十分愉悦:“依你看、年妃这胎如何呀?能否捱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卫临似笑非笑:“年妃的身子常年被欢宜香熏染、前面又曾两次小产。底子早已虚透、即便是江慎拼尽一身医术、全力为她保胎、也最多保个六个月。且这副助孕方子药效十分凶猛、依年妃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真的熬到了生产的那日、只怕她也会大出血而亡。” 确认了年妃已经怀有身孕以后、安陵容心里逐渐有了一个谋划。明日皇上会在太液池为弘盼举办周岁宴、年妃必定会出席。 到时候她就要在众人面前、逼着年妃自己说出身怀有孕的事。年妃不是想着要隐瞒自己的身孕吗? 那安陵容就偏要给她宣扬得满宫里都知道。 第二日的太液池宴会、年妃果然出席了。只是她的身孕似乎怀得不大顺利、即使画上了浓妆、也难掩她憔悴的面容。 祺贵人穿着粉色的吉服、一杯又一杯地哄着皇上喝酒、眼睛还不住地朝着皇上放着电。 淳常在的风寒已经好了、今天也出席了。她看着祺贵人的眼睛不停地眨、疑惑地问身边的欣贵人:“欣姐姐、祺贵人的眼睛是怎么了?怎么眨个不停?不会是得了飞虫症吧?” 欣贵人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懂什么呀、人家祺贵人是借着敬酒的机会、在勾引皇上呢。” 弘盼的周岁宴、出席的除了后宫的嫔妃、还有一些王爷。敦亲王带着他的夫人也出席了、还有果郡王也出席了。 他一落座、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甄嬛。他那眼里的爱意、都快要流出来了。 甄嬛倒是没有发现果郡王对自己的注视、一个人坐在那自斟自饮。今日是弘盼的周岁宴、她免不得又想起了自己小产的那个孩子。 若是没有在翊坤宫出事、她此刻肯定已经生下了那个孩子了。 安陵容见众人都在喝酒谈天、年妃却滴酒不沾、反而坐在那吃着葡萄。连忙端起酒杯、大声说道:“年妃这些时日都抱病不出、今日却赏脸来了弘盼的周岁宴。妹妹感激不尽、这杯酒就敬年妃姐姐吧。” 年妃没想到安陵容会突然提到自己、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本宫身子并未完全痊愈、太医说还不宜饮酒。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安陵容哪肯就这样放过年妃、端起了一盘蟹粉酥再次开口:“年妃姐姐、臣妾知道您的身子还未痊愈。不能饮酒也无妨、这个点心是臣妾命御膳房为您特意做的、加了玫瑰花瓣的蟹粉酥。吃起来除了蟹粉的鲜美、更有玫瑰花瓣的清香。还请年妃赏脸、尝一个吧。” 年妃此刻心里很是窝火、嘴上却还不得不敷衍着:“本宫身子不适、太医也说过、不宜吃蟹粉这类寒凉的东西。” 皇上瞧着年妃今天这副扭捏的模样、心下有些不悦:“年妃、你抱病了这么些日子。谦妃很是关心你、知道你今日要来、特意命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点心。可是你呢?不喝她敬的酒、不吃她准备的点心。难道你对谦妃、是有什么怨言吗?”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今日真的是身子不适。”年妃此刻思绪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眉庄看着年妃这副有口难辩的模样、冷冷开口:“皇上、既然年妃娘娘身子不适。不如就传太医来给她诊脉吧、温太医此刻就在太液池旁候着、正准备着醒酒汤。有病就治病、江慎太医的医术想来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治了这么久、都没治好年妃的病?” 年妃求助般地看向曹琴默、却不料曹琴默此刻正出神地望着敬妃身边的温宜公主。 她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哪里还能注意到年妃求助的眼神。 安陵容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假装拭泪:“臣妾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竟惹得年妃姐姐如此不给我面子。不喝臣妾的酒、也不吃臣妾准备的点心。看来是臣妾痴心妄想了、竟敢妄想和年妃当姐妹、原是我不配。” 敦亲王最烦看到女子哭哭啼啼、他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不耐烦地开口:“年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今日你来参加弘盼的生日宴会、喝杯酒不是应该的吗?太医说的话又不是圣旨、不过是喝一杯酒能怎么样?又不是让你喝一坛子酒、你还是快些喝了吧。” 年妃此刻气得怒目圆睁、她没想到自己今个来参加这个宴会、竟会被众人架在火上烤。 她当即就站了起来、掷地有声地说了句:“都别吵了、本宫有身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第116章 宜修的自爆 年妃话音刚落、皇上的脸色骤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阴森起来、冷冷地望着年妃:“果真吗?几个月了?” 年妃注意到皇上难看的脸色、这次发觉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回皇上、臣妾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江太医说、根据臣妾的脉象、此胎很有可能是个公主呢。” 敦亲王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听到年妃再次有孕、当即就乐呵呵地举起了酒杯:“公主有什么用、要生就得生阿哥。臣弟敬皇兄一杯、恭喜皇兄再添麟儿。年大将军如此勇猛、这孩子作为年将军的外甥、肯定也不会差的。这是天下之幸、皇兄的江山后继有人了、哈哈哈哈。” 敦亲王福晋看着自家王爷越说越过分、连忙瞪了他一眼:“皇上面前、别说醉话。”敦亲王看着是个鲁莽的武夫、却极是惧内。 听到自己的福晋这样说了、他还真的老老实实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沈眉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到年妃再度有了身孕、脸色极是难看。其他嫔妃碍于皇上的面子、纷纷起身祝贺年妃:“恭喜年妃。” 唯独沈眉庄与甄嬛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半分站起来恭贺她的意思都没有。甄嬛一口喝尽了自己杯中的酒、冷冷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想先回宫歇息。” 皇上知道甄嬛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只得点头:“也好、你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瑾汐搀扶着甄嬛走出了太液池、一路上甄嬛都没有说话、脸色十分难看。 她压着情绪、语气淡定从容:“娘娘、您不必太在意某个人、某件事。左右您还年轻、还怕以后没有孩子吗?毕竟皇上对你的情意、是连年妃都比不上的。” 甄嬛微怔、冷声道:“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我的孩子没了?年妃却有了?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有报应吗?那年妃的报应在哪里?”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冷宫门口。里面的的疯妇依旧在疯言疯语、她自嘲地笑了笑:“瑾汐、你说会不会终有一日?我也会成为她们中间的一个?” 瑾汐听得汗毛直立:“娘娘、您是福泽深厚之人、怎么会和她们一样呢?这个地方怪吓人的、咱们回宫吧。” “莞嫔、好久不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叫住了甄嬛。 甄嬛定睛一看、在那群疯妇中间、有一个格外冷静、与其他疯妇截然不同。虽然她如今穿着褴褛、头发凌乱、但是脸上那副沉着的表情、分明就是过去的皇后宜修。 宜修缓缓地向甄嬛走来、上下打量了甄嬛一番:“许久未见、本宫还以为你会春风得意。可是看你的神情、你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吧。” 甄嬛有些错愕、随即故作沉静地说:“时移世易、人事早已不同。从前你是皇后、我是妃妾。如今再次见面、你已是庶人。我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 宜修的目光与她对上:“皇后?本宫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一刻都不敢放松、当真是累极了。如今皇上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本宫倒觉得、自在惬意了许多。每日不用再想着要如何弹压嫔妃、哄皇上高兴。” “你若是不完全昧了良心、好好地给皇上打理后宫、爱护嫔妃的孩子。何至于此?你恨其他的嫔妃也就算了、你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当真是毒妇。”甄嬛想到了这位宜修、也是打胎好手、声音染上了些怒气。 宜修闻言轻蔑地笑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一入宫、皇上就赐你封号为莞吗?” 甄嬛撇撇嘴、笑了笑:“自然是皇上喜欢我、所以才额外给我赐了封号。” 宜修细细地打量着着甄嬛的脸、啧啧赞叹:“你的这张脸、长得与本宫记忆中的姐姐、真是一模一样啊。本宫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会得宠。” 甄嬛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往后倒退了两步:“你胡说、我甄嬛就只是甄嬛、怎么可能长得像纯元皇后?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宜修走上前、一把抓住了甄嬛的手臂:“你不相信是吗?那本宫告诉你、本宫的姐姐纯元皇后、她的小字叫菀菀。你若不信、问你身边的崔瑾汐呀?她见过纯元皇后、也知道她的小字叫什么。你问问她、本宫有没有诓骗你?” 甄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瑾汐、希望她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宜修胡说的。 可是瑾汐的脸上满是为难与惊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娘娘、纯元皇后的小名、确实叫菀菀。您与她的外貌、也有八九分的相像。奴婢一直没告诉您、就是怕您知道了、会胡思乱想。” 宜修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肆无忌惮地大笑道:“甄嬛、你总是自命不凡。自称和皇上是夫妻、可是在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把你当作纯元皇后的替身而已。他总是叫你莞莞、其实叫的不是你、叫的是已经死去的菀菀、纯元皇后。你可真蠢呀、为人替身了这么久、还浑然不知、本宫真是可怜你。” 甄嬛的眼眶里一下子就充满了泪水、喃喃自语:“不会的、皇上对我是真心实意。为我按照民间嫁娶习俗、用花生和桂圆红枣铺床。还特意赐了我椒房之宠、还赐了我同心结。他说过要陪我白头偕老、他是把我当成妻子看待的。这样的荣宠、其他的嫔妃都没有、只赐了我一个人而已。” 宜修听着甄嬛还在欺骗自己、仰脸大笑起来、直笑得眼角蹦出了泪星:“本宫一直都觉得你聪明、怎么现在变得这样蠢钝如猪?你还不明白吗、你得到的这些、都是因为你这张脸。若你长得不像纯元皇后、皇上早就把你丢到一边了。皇上是怎么样的人?本宫比你更了解。” 瑾汐看着甄嬛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扶住她:“娘娘、我们先回宫去吧。不要听废后在这胡言乱语、扰乱您的心神。” 甄嬛此刻心里又痛又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任由瑾汐搀扶着往外走。 宜修却嫌不够、大声的喊道:“对了、甄嬛、你知道吗?你总是想着要和年妃比高下、想要知道你和她在皇上的心中、孰轻孰重?本宫告诉你、你真的比不上年妃。最起码她不是纯元的替身、她只是她自己。皇上喜欢的就是年妃这个人而已、从你小产、皇上不肯严惩年妃、你就该知道了。” 许是一时间知道了这许多了不得的真相、甄嬛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竟晕了过去…… 第117章 莞莞类卿 太液池的宴会还没结束、皇上就收到了碎玉轩的消息、说莞嫔晕了过去。到底也冷了甄嬛这么些日子、皇上心里其实一直很挂念她。 只是近乡情更怯、反而不敢进碎玉轩了。他生怕自己进了碎玉轩、看到的还是甄嬛的眼泪、听到的还是她的冷言冷语。 但是此刻他听到甄嬛晕过去了、脸上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当即就起身赶往了碎玉轩。安陵容原本想要跟着皇上、一同前往碎玉轩。 弘盼却在这个时候开始闹觉了、哭着只要安陵容哄、她只得先带着弘盼回储秀宫午睡。 皇上赶到碎玉轩的时候、只有瑾汐一个人在寝殿内服侍、甄嬛还在昏睡着。 太医卫临正在外间的桌子上、开药方。 皇上看着卫临、目光满是审视:“卫太医、莞嫔怎么会晕过去呢?莫非是前些时日的小产、身子还没调理好吗?” “微臣给皇上请安、方才微臣给娘娘把脉。娘娘此番晕过去、是因为气急攻心、并不是因为小产没调理好造成的。”卫临忙不迭地表明了、自己的医术并没有问题。 皇上扭头望向瑾汐:“你来说、你们娘娘好端端的、为何会气急攻心晕过去?可是谁惹她生气了吗?” 瑾汐低着头轻声答道:“回皇上、方才娘娘回宫路上、路过了冷宫。里面的废后宜修叫住了我们娘娘、说了几句话、随后我们娘娘就晕过去了。” “宜修?她究竟跟莞嫔说了什么?都进冷宫了还这么不安分、还以为自己是掌管六宫的皇后吗?”皇上听到是宜修嚼了舌根、才害得甄嬛晕倒、脸上满是愤恨。 甄嬛听到了说话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瑾汐……” 皇上看到甄嬛醒了、快步走到她床边、握住了她的手:“莞莞、你醒了。朕听说你晕过去了、担心得不行。弘盼的生日宴都没有结束、朕就赶过来了。” 瑾汐悄悄地用眼神示意卫临、与自己一起退下、此时殿内只剩皇上与甄嬛两个人了。 甄嬛听到皇上还在喊自己莞莞、当即就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莞莞?皇上叫的是臣妾还是纯元皇后?” 皇上神色复杂:“你知道了什么?” 甄嬛垂着眼帘、鸦羽长睫投落暗影:“皇上对臣妾好、是因为臣妾长得像纯元皇后、对不对?” 皇上望着甄嬛、眼神里的情绪慢慢变浓:“其实能有几分像菀菀、也算是你的福气。” 甄嬛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没了:“那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这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皇上的眼神变得比刚才幽暗了一些:“莞嫔、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朕与你过得都很开心不是吗?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一切都说穿呢?” 甄嬛喉头一哽、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声嘶力竭道:“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皇上伸手想帮她拂去脸上的眼泪、最终却收回了手:“莞嫔、你还没想明白吗?纯元终究已经离世多年、你难道要与一个死去的人一较高低吗?朕已经决定、无论你有没有孩子、都要把第五个妃位留给你。只要你愿意、明日朕就可以下旨、封你为莞妃。”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真这么切实听到的时候、甄嬛的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莞妃?让自己不要与死人计较?这几年的时光过得开心就够了? 皇上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安心的给纯元皇后当替身、安心的接受自己这张脸给自己带来的一切名利与荣宠吗? 她才不屑给人当替身、甄家的女儿岂有给别人当替身的道理。 甄嬛轻轻地拂去了脸上的泪、艰涩开口:“臣妾不愿意为人替身、不敢忝居妃位。” 皇上安静几秒、温和又平静说:“莞莞、若你肯、你还是朕的宠妃、朕待你还和从前一样。” 甄嬛斜睨着他、已微露讥嘲:“从前?皇上以为还能回到从前吗?” 皇上耷拉下了面孔、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的确是朕太过垂怜你了、你这样的心性、实在是不适合留在宫中。” “多谢皇上。”甄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谢了恩。 皇上嘴角泛白、狠狠地冷笑了一声:“呵、既如此、你就去佛堂静静心吧、不必住在这碎玉轩了。” 甄嬛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眸看着皇上:“不错、臣妾是不用住在这里了。臣妾的残生、应该于青灯古佛之畔度过。” 皇上心里还是不舍得甄嬛、又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其实你不想出宫修行也可、可在宫中的宝华殿……” “不、臣妾不想再留在这宫中、还请皇上恩准臣妾离宫修行。”甄嬛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皇上的提议。 皇上又在甄嬛这碰了一个钉子、眼眸染上一丝薄怒:“你早去也好、宫中也留不得你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甄嬛翻身下床、跪在了皇上的面前:“朱弦断 明镜缺 朝露曦 芳时歇 白头吟 伤离别 努力加餐勿念妾 锦水汤汤 与君长诀。” 皇上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好……好、既然如此、朕亦无话可说。你去意已决、朕也不再挽留你。” 说完这句话、皇上站起身、走出了碎玉轩。 黄昏时分、碎玉轩的奴才跪了一屋子。甄嬛端坐在榻上、一个个的安排着他们的去处:“瑾汐、我的两个陪嫁丫鬟、浣碧与流朱都已经惨死。你从前是服侍太妃的、不如还是回去吧。至于其他人、也各自换了差事便是。” 瑾汐坚定地开口:“旁人也就算了、奴婢本就下定决心、是要跟着娘娘的。不管娘娘要去哪、奴婢都跟着您。” 甄嬛动作停顿了半拍、轻声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瑾汐凝神望着甄嬛:“奴婢满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可是这世上奴婢早就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哪怕是在佛寺、有奴婢陪着你、也算是有个照应。” “若是你不怕吃苦、我也舍不得你。”甄嬛伸手扶起了瑾汐。 “莞姐姐、你真的要出宫去佛寺修行?不要陵容了吗?”安陵容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第118章 甄嬛离宫 甄嬛眼眶微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抿了抿嘴、艰难道:“瞧你、都是当了额娘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安陵容一把握住了甄嬛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莞姐姐、你就不能不走吗?皇上心里到底喜欢谁、又有什么要紧?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他要给什么赏赐、什么位份、我们都接着。何必非要去争他心里的那个位置呢?” 甄嬛深呼口气、温和又平静地说:“我虽是一个女子、不比男子可以建功立业、但也不愿轻易辜负了自己。我曾发愿、若要嫁人、必要嫁于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后来阴错阳差被选入了宫、我知道皇上是不可能一心只对我一人了。所以我退而求其次、不求他一心、但求他用心。结果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把我当成纯元皇后的替身、这种屈辱我岂能忍受?” “娘娘、出宫的马车快到了、我们该走了。”瑾汐已经将出宫要带的包袱整理好、皇上平时的赏赐也都锁在了柜子里。 甄嬛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用带。只需要带一些寻常衣物、以及那把名为长相思的琴。 安陵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拿出了自己带来的两个大包袱:“姐姐、你此番去甘露寺。必定是免不了要吃苦、陵容担心你在那衣食有缺、缺医少药。特意给你准备了燕窝、东阿阿胶、还有一些寻常的医治风寒的药。以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接下来马上就要冬天了。我还命人给你缝制了两身冬天的棉衣、都是寻常的款式。你与瑾汐在寺庙里、也能穿。” 甄嬛神色很是动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难为我都这样了、你还肯来看我、还为我准备这么多东西。” “嬛儿、不止是陵容、我也放不下你。”沈眉庄挺着四个月的孕肚、也走了进来。 她暗叹了口气:“我早就与你说过、皇上是个凉薄的人。可是你当时与皇上心心相印、只把他看作全天下最好的男子。现下、可不是就被他给伤着了。” 甄嬛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强颜欢笑道:“好了、我又不是去送死、只是去甘露寺修行而已。甘露寺是大清的国寺、逢年过节的、宫中的嫔妃也有去甘露寺祈福的惯例。你们逮着了出宫的机会、可以来看我。我即便是离宫了、也会每日在寺中、为你和陵容日夜祝祷。” 沈眉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甄嬛去意已决、多劝也无用。索性给甄嬛准备了足够的银子、还有一些金银首饰。 甄嬛连忙推辞:“眉姐姐、我与瑾汐去了甘露寺以后。每日穿的都是尼姑的衣服、吃的都是斋饭。实在没有这么多用钱的地方、不必带这些金银细软。” 沈眉庄把自己的眼泪憋回了眼眶、扬高了声音:“你就带着吧、山高水长的。到时候你真去了那里、要是有个什么急事、没有银子打发出去、谁会帮你。” 瑾汐没进宫以前、吃够了没钱的苦。她自然知道银子在外面是多么的重要、主动伸手接过了那些银子:“奴婢替我们娘娘收下了、惠嫔娘娘与谦妃娘娘的心意、我们一并收下了。” 临上马车之前、苏培盛派自己的徒弟小厦子给瑾汐送来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小厦子恭敬地对瑾汐说:“瑾汐姑姑、师傅说这上面写的是他的一处私宅的地址。你与莞嫔娘娘去了甘露寺以后、若是有什么急难事。可以去这个私宅找他、他一定会尽力帮忙。” 瑾汐握着那张纸条、脸上的神情柔软了许多。她总以为苏培盛在御前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早就是人精一般的存在。 可是今日她与甄嬛落难了、他竟还不想着撇清关系、反而还愿意伸出援手。谁说太监是没根的东西、无情无义? 苏培盛这样、可不就比皇上强多了吗? 时间不能再拖了、马车必须要出发了。 甄嬛不舍地握着眉庄与陵容的手:“眉姐姐、陵容、我出宫以后、宫里就你们两人相依为命了。一定要好生保全自己、尤其是眉姐姐、现在还怀着孩子。一定要万分当心、不要着了年妃的道。她身边的曹琴默是极厉害的角色、杀人不见血。你们一定要当心、我瞧着太后也不是个简单的。不然又怎么会在宜修倒台之后、又把自己娘家的人、兰贵妃送进了宫。你们为人处世一定要当心、不要挡了兰贵妃的道、引起太后的杀心。” 沈眉庄的声音带了些哭腔:“你去了也好、离开了这个吃人的深宫、也好有个解脱。” 安陵容的眼眶红红地、但还是极力的笑着:“莞姐姐放心、陵容必定会好好保全自己和眉姐姐。你无需为我们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即可。” “小主、不便多说了吧、该启程了。”车夫不耐烦地出声提醒。 甄嬛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临出发前撩开帘子、朝眉庄与陵容温柔地笑了一下、一如她们初入宫选秀的那天。 眼睁睁地看着甄嬛的马车从自己的视线内消失之后、安陵容才与沈眉庄告别、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回了储秀宫。 安陵容现在已经弄明白了、甄嬛为何突然要出宫的来龙去脉。 原本要以为这一世提早扳倒了宜修、她便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利用纯元故衣事件设计甄嬛。 谁知道她会直接把这一切的真相都揭穿、说与甄嬛听。 宜修的嘴太碎、说这些不该说的话。安陵容唤来了卫临、请他替自己准备一副哑药。 夜半时分、安陵容吩咐小允子、潜入冷宫、将那副哑药原原本本地给宜修灌了下去。 宜修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竟在一个小太监手上挣脱不得。她死死地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把喝下去的药吐出来。 小允子嘲讽地看着她:“庶人宜修、本公公劝你、还是不要再无谓挣扎了。这个药你已经喝下去了、半个时辰以后药效就会发作。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宜修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大胆、本宫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太后也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她还好端端地活着、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本宫?太后知道了、必定不会放过你们。” 小允子不耐烦地推倒了她:“行了、还在那自欺欺人呢?你现在早就是一枚弃子了、太后已经扶持了乌雅氏出身的兰贵妃上位了。她比你年轻、关键是她有的是生孩子的机会。你觉得、太后还会来管你的死活吗?你今夜就算是死在了这、又有谁会关心?” 宜修还想再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只能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好像一个拉风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119章 皇帝的为难 甄嬛离宫修行的当晚、皇上没有翻牌子。直接就来了储秀宫、他的脸色很是阴沉。 安陵容瞧着皇上的心情极坏、吩咐奶娘把弘盼带下去。早些哄他睡觉、今夜尽量不要让他哭、以免哭声扰了皇上。 行完礼以后、皇上靠在她的榻上、用手撑着脑袋、似在闭目养神。安陵容给皇上端来了一杯味道香浓的杏仁茶、打开盖子吹了吹:“皇上今日看着十分疲累、先喝口杏仁茶润润吧。” 皇上扫了她一眼、接过了那杯杏仁茶:“莞嫔出宫修行、你不怨朕吗?” 安陵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臣妾不敢怨皇上、皇上是一国之君。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拥有旁人所不能体会的烦恼。国事已经千头万绪、又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像小儿女般情情爱爱呢?臣妾与莞姐姐所求的东西不一样、莞姐姐需要的是一心人。臣妾不需要这些、臣妾只希望皇上能每天都高兴。能陪着弘盼一起长大、在弘盼需要皇阿玛的时候、您就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皇上眸光微动:“你自己都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吗?难道不想成为朕的妻子?” 安陵容自嘲般地笑了笑:“皇上是真命天子、能成为您妻子的必定是人中之凤。且有纯元皇后珠玉在前、又能有哪个女子再越过她去呢?臣妾蒲柳之姿、不敢妄想成为皇上的妻子。只想着、能成为皇上心中的比较重要的一个女子、也就够了。” 皇上倚在榻上、蓦地伸出了手、握住了安陵容:“容儿、你比莞嫔聪慧多了。不去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这样就很好。朕今日来、是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如何做。前日在太液池你也听到了、年妃又有身孕了。朕真是很为难、这是她第三次怀孕了。” 安陵容微微垂眸:“皇上、臣妾觉得、您不妨就给年妃一个机会。就让她生下这个孩子、若真像她所言、是个公主、那便皆大欢喜。若生下来是个阿哥、能不能平安长大、也是有变数的。之前富察贵人生的六阿哥、不就是得了天花殁了吗?” “容儿、你会不会觉得朕不是个好父亲?”皇上的目光闪了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皇上、臣妾觉得您是天下最好的父亲。您关心三阿哥与四阿哥、不止过问他们的功课、还亲自教他们骑射。就连臣妾的弘盼、您也常常抽时间来看他陪他玩、这可不就是好父亲吗?”安陵容的眼睛亮亮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 年妃自从那日在太液池、嘴快说出来了自己有身孕的事后、便成日惴惴不安。她总担心历史会重演、皇上会像之前那样再次打掉她的孩子。 这几日的江慎江太医几乎就差住在了翊坤宫、年妃每样食物、饮用的水乃至各种衣物被褥、她皆要江太医反复检查过。确定了没有麝香这类伤胎的东西后、她才敢放心使用。 太后瞧着年妃又有了身孕、心里也开始着急。又开始敲打兰芷、请她务必尽快怀上身孕。以免年妃真的生下了孩子、再次晋封成为贵妃。 那到时候她就与兰芷平起平坐了、以后就不一定是兰芷能当上皇后了。 兰芷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兰贵妃、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如今莞嫔离宫。皇帝心里难过、最要人陪。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把皇帝的心给抓过来。” 兰芷把玩着手上的鎏金镯子、扬唇一笑:“太后、您与臣妾的阿玛、当初要臣妾入宫、臣妾已经遵命了。但是有没有身孕这种事、也不是臣妾一个人能做主的。腿长在皇上的身上、他愿意去哪个宫就去哪个宫。臣妾可不愿意费那个心思、像祺贵人那样、把皇上从别的嫔妃宫里给勾过来、没的失了身份。” 太后目光锐利的扫过她的脸、神色严峻:“你若是不愿意自己生孩子也可、惠嫔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若是你愿意抚养她的孩子、哀家可在她生产之日来个杀母夺子、将她的孩子交由你抚养便是。” 兰芷听了这话、身体颤抖了一下:“太后、您在说什么呢?臣妾还这样年轻、何愁将来没有孩子?况且惠嫔侍奉您一向勤谨、您不是还总夸她孝顺吗?怎的能为了臣妾、对她施行杀母夺子这样的毒计?” 太后盘着手里的佛珠、不动声色地说:“哀家是太后、也是乌雅氏的后人。自然要为了家族荣耀考虑、只有你有了一个儿子、乌雅氏的荣耀才会更稳固。别说一个惠嫔、就是哀家的性命、哀家也能舍出去。” 兰芷站起身、恭敬地跪在了太后面前:“臣妾会想办法早日怀上身孕、还请太后不要为了臣妾过分操心、切勿去折损她人无辜的性命。” 已经深秋了、一到傍晚空气中的冷意已经十分明显。甄嬛自来到甘露寺以后、主持静岸赐了她一个法号莫愁。 她与瑾汐被安排住在一处破旧的房子里、窗户还是破的、簌簌地漏风。瑾汐找了监寺净白说了好几次、想要补一下窗户、却都被她骂了回来。 净白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她们既来了这、就不再是宫里养尊处优的娘娘与掌事姑姑了。即便挨些冻、也是受得的。 后来瑾汐无法、偷偷地塞了几块碎银子给其他的小尼姑、她们才帮忙修补好了窗户的漏洞。 每日甄嬛与瑾汐的饭食也十分粗糙、其他尼姑吃的都是新鲜的蔬菜与米饭。可是一到甄嬛那、就又变成了好几日的剩饭与剩菜。 甄嬛吃不惯那些剩饭剩菜、人很快就消瘦了下去。瑾汐想起了临出宫前、谦妃娘娘在包袱里放了燕窝。连忙去煮给甄嬛吃、却又被眼尖的小尼姑看到、告诉了净白。 净白正愁找不到法子整治她们、迅速地赶到了她们的屋里、夺过了那碗燕窝:“好呀、莫愁。你口口声声说是来本寺修行、我们甘露寺上下也礼待你们主仆二人。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竟敢来偷我的燕窝吃?” 第120章 净白师太 净白身边的几个小姑子也跟着帮腔:“咱们甘露寺不能住手脚不干净的人、那还有别的香客敢来住吗?这百年古刹的名声、可不能断送在一个不祥之人的手里。” 瑾汐一愣、转而抬高了些声音道:“净白师父、你说话要有凭证、我们莫愁娘子何曾偷过你的燕窝?” 净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甄嬛与瑾汐、双手环臂、得意洋洋地开口:“在这个甘露寺里、只有我与住持才吃燕窝。你这燕窝是从哪来的?” 甄嬛深呼口气、柔声道:“这个燕窝是我出宫之前、宫里的谦妃娘娘为我准备的。” 其他几个小姑子听到这话、白眼就快翻到天上了:“哟、我们竟不知道。莫愁在宫里的人缘这么好、都被皇上赶出宫了。还有妃位娘娘给你送燕窝吃?你骗鬼呢?” “就是、这燕窝要不是你偷了我和主持的、难不成这燕窝还自己长腿跑到你碗里的吗?”净白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燕窝、理直气壮地说道。 瑾汐没见过像净白这样胡搅蛮缠的出家人、只感到心里郁闷无比:“我们娘子好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又岂会做出偷盗这种事?净白师父、你也不用硬把这个屎盆子扣到我们娘子头上。” 甄嬛脸上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轻蔑地看了一眼净白:“无妨、左右不过是碗燕窝。净白师父既然喜欢、就当是我赏给净白师父的吧。我现下虽然落魄、但还不缺这点东西。” 净白没想到甄嬛敢出言讽刺自己、气得走上前掐了甄嬛一把:“好你个莫愁、不过就是个被废黜了的贱人。竟敢在我面前摆威风、还当自己是宫里千尊万贵的娘娘啊?我呸、从今日起、冬日的炭火不会再分给你们主仆二人。你们若是不想被冻死、就把院外那些干柴烧成炭火用吧。” 身边的小姑子连连帮腔:“就是、莫愁是奉旨来修行的、可不是来享福的。院外的干柴烧完以后、你们就自己去后山拾柴火吧。” 净白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进来耍了通威风、又扬长而去。瑾汐连忙撸起甄嬛的袖子查看她的手臂:“呀、这个净白好歹是个出家人、下手就如此狠辣。娘子的手臂都被掐紫了、要不奴婢去告诉主持吧。” 甄嬛苦笑着摇了摇头:“瑾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来了这些时日、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主持根本就没有决断、甘露寺的大小事宜都是在听净白指挥。我们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入冬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净白成日里指使着甄嬛干这干那、还将全寺上下的衣服都交给甄嬛洗。 她的手寒冬腊月的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衣服、不到十日、手上就长满了冻疮。瑾汐想帮忙、却被净白指使去擦大殿的地砖。 擦地这活最是折磨人、腰不能直、头也不能抬。大殿的地方又大、几个时辰下来、身子骨都跟散了架似的。 甄嬛在河边洗完了全寺上下的衣服、回到自己的屋子旁洗床单、洗完了一个人在那费劲的把水挤干。 温实初拎着个药箱出现了、看到了穿着一身尼姑装、面黄肌瘦的甄嬛。他心里非常诧异和心疼、颤抖地喊了声:“嬛妹妹。” “实初哥哥、你怎么来了?眉姐姐和陵容都好吗?”甄嬛没想到温实初会来看自己、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温实初满脸心疼地抢过了床单、拼命地把水挤干。随即他看到了甄嬛那双红肿不堪的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嬛妹妹、一别几个月。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快给我看看你的手。” 他不由分说地拉过甄嬛那满是冻疮的手、拿出药箱里的药给她敷上:“这个寺里的姑子也太过分了、你是奉旨来修行的。竟这样折磨你、你也是好性子、就这样由着她们磋磨你吗?” 甄嬛担心被净白看到、又被她们嚼舌根、连忙撤回了手:“我还是自己来涂药吧、无妨。我倒是觉得自己这双手还挺好看的、红的、青的、紫的。红的是珊瑚、青的是绿玉翡翠、紫的是紫瑛石。” 温实初皱着眉头、斟字酌句地说:“你从小就是甄大人的掌上明珠、何曾干过这么粗重的活?早知你入宫要经历这么多磨难、我倒情愿你当初没有入宫。” 甄嬛看着温实初、模样坦然:“我本就是修行之人、有什么不能干的呢?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现在过得很自在、比在宫里的时候开心多了。你还未告诉我、眉姐姐与陵容过得如何?” 温实初的脸上带了些不忿:“她们都很好、尤其是惠嫔。她的身孕现在已经有六个月了、是双生胎。太后与皇上都极其重视、都格外关照着咸福宫。谦妃娘娘就更不用说了、她有七阿哥。皇上常常都会去储秀宫看她们母子、总之她们一切都好、只有你过得不好。” “哟、莫愁不是修行之人吗?为何不好好干活、反而在这跟陌生男子嚼舌根?是想耍懒骨头了吗?”净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突然就出现了。 甄嬛看到净白那瘟神般的样子就头疼、拎起了水桶就走:“温大人、我去大殿帮瑾汐擦地了。你先回去吧、告诉眉姐姐她们、我一切都好。” 温实初还没好好的跟甄嬛说上几句话、当即就想追上去、却被净白拦住了:“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来纠缠我们寺的姑子、莫愁虽然离宫了、但她还是皇上的人。你若是再这样纠缠不清、我可要叫人来抓你了。” “你、还是出家之人?说话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诶……”温实初说不过净白、气得狠狠地跺了跺脚、拎着药箱又匆匆下山了。 净白没想到自从甄嬛来了甘露寺以后、她也能跟宫里的贵人说上话了。祺贵人可说了、只要她好好地给甄嬛吃一些苦头、少不了她的好处。 这不、甄嬛来甘露寺才两个月、净白就已经得到了几百两白银的赏钱。 “唉、好你个莫愁、真是我的摇钱树呀、啧啧啧。”净白越想越高兴、再次往甄嬛身边走去…… 第121章 淳常在侍寝 温实初从甘露寺回来以后、便去了咸福宫给沈眉庄请平安脉。沈眉庄看到了温实初鞋底沾的枫叶、慢悠悠地问:“你去甘露寺看嬛儿了吗?我瞧你鞋底沾的枫叶、是甘露寺才有的秋火焰。” “是、微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趁着今日上午的空闲、去了趟甘露寺。”温实初仿佛做错了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般、低下了头。 沈眉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一别两个月、我也很挂念嬛儿在宫外的境况。你去看她自然是好、但甘露寺毕竟是群尼居住之所。你一个男子去多有不便、若是旁人问起来、便说是我嘱咐你去的。我是走不出这紫禁城了、希望你能多去看看她。” 温实初抬眼、看着沈眉庄、正色道:“微臣领命、微臣会懂得避嫌、不会逗留太久。” 延禧宫 淳常在呆呆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她的那双带着稚气的、被长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眼睛、就像两颗黑葡萄。 她呆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询问玉竹:“玉竹、我不好吗?” 玉竹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开口说道:“好呀、小主您青春正盛。又长得花容月貌、谁见了都会夸您一句美人坯子的。” 淳常在听着玉竹的话、心里更糊涂了。那既如此、弘历为何最近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就连假山下的小山洞里、她也好久没有发现弘历放的东西了。 他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上次说不忍心让自己去侍寝、所以自己淋水弄病了自己。 可是今日又该如何?方才敬事房的公公又来传了旨意、说皇上今晚翻了她的牌子。 嘱咐她早些准备、还要去听司寝的嬷嬷讲侍奉皇上的规矩。 淳常在心里很是不愿、她并不想真正成为皇上的女人。若是她真的侍奉了皇上、即便日后弘历还要与她在一起、她自己的心里也会有个疙瘩。 记得在家的时候、她曾听姐姐说过唐高宗的故事。他的皇后武媚娘就曾做过唐太宗的才人、一己之身先后服侍过父子两个人。 淳常在觉得她自己做不到这样、但是眼看着天快黑了、怎么弘历那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小主、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收拾一下吧。”玉竹很替自己主子高兴、进宫这么久了、总算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嫔妃了。 皇上特意派了身边的芳若姑姑、来帮淳常在沐浴梳头。她梳着淳常在那一头犹如瀑布般的黑发、温声道:“小主不用急、皇上现在还在批折子、要晚些过来。待会啊、奴才们把小主抬进去、小主躺着等皇上就是了。” 淳常在脑子里想着弘历那张脸、又想到了皇上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竟忍不住发起了抖。 芳若发现了淳常在的身体在发抖、关切地问:“小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冷吗?” 淳常在的声音里带了些惊慌:“姑姑、不知怎的、我好害怕。” “不用怕、每个嫔妃都是这样过来的。”芳若的声音柔和、听着她的劝解、淳常在的内心平静了许多。 沐浴完毕、淳常在整个人被一张大大的棉被裹了起来。接着由两个小太监抬着、送到了养心殿的床上。 她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就看到皇上穿着一身金黄色的寝衣走了过来。 他长得与弘历一点都不像、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两只小小的眼睛有点浑浊、他的手掌很大、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了。 皮肤也皱巴巴的、有点像树皮。 他走到床边、顺势坐了下来、掀开了淳常在的被子:“淳常在、你今日晚膳可吃饱了吗?” 淳常在极力不去看他的脸、柔声道:“回皇上、今日晚膳臣妾吃了糟鹅与蒸饺。御膳房的手艺极好、做的每道菜都很好吃。” 皇上点点头、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意:“你想吃什么菜都无妨、尽管嘱咐御膳房去做便是。朕会交待御膳房、有什么好吃的都先送到你的宫里。” “臣妾多谢皇上美意。”淳常在的声音怯生生地、皇上听着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养心殿里烛火昏暗、皇上直直地盯着她。突然他弯下了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里、呼吸的热气喷在她耳畔。 次日清晨、淳常在服侍皇上穿戴整齐、然后皇上就去上早朝了。 她则在玉竹的陪伴下、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延禧宫。皇上知道她喜欢吃、特意从御膳房拨了一个厨子给她、专门只给她一人做吃食。 还赏了许多的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已经送去了延禧宫。 路过尚书房的时候、她看到了正在专心听师傅讲课的弘历。他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他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即便将来不当皇上、他也能当一个王爷。可以离宫开府、娶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当福晋。 而自己、已经注定是这个宫里的一份子。她此生只能与众多女人一起、服侍那个老得可以当自己爹的皇上。 淳常在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侍寝之前、她看这个宫里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但是她现在看着这个雕梁画栋的皇宫、看着这的一草一木。 越发觉得这只是一个豪华的牢笼、她不过是一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鸟而已。她还不如一只鸟、她在这宫里吃的用的穿的都是皇上给的、她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要服侍皇上。 若是服侍不当、让皇上不开心了、便是莞嫔那样的下场。 又有谁会在意自己的想法呢?她自己难道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吗?谁会在意她自己开不开心呢? 淳常在正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淳儿。”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弘历、他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她有些赌气般地别过了头:“四阿哥、你来找我干什么?” 弘历愣愣的看着她、轻轻开口:“对不起、这些时日都没找你。实在是功课太紧、我额娘知道了我们的事。她劝我为将来打算、先得把书读好、才会有被皇阿玛选择的机会。我想过了、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就拉着你一起冒险。你如今是皇阿玛的嫔妃、你服侍他也是应当的。我对你的心也不会变、我不在乎你是否服侍皇阿玛。我们就静静地等着、等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那天。” 第122章 滴水观音 淳常在不愿意再听弘历那些堂而皇之的场面话、她冷笑一声、转身回了延禧宫。 这些日子来、后宫里除了敬妃有了温宜公主、成日里都欢声笑语不断。其他嫔妃的宫里、都很是冷清。 曹琴默失去了温宜公主的抚养权、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不去年妃的翊坤宫陪她说话、就连每日的永和宫请安、都抱病不参加了。 她实在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竟会便宜了敬妃? 曹琴默不是个蠢人、很快就想明白了此番之事、罪魁祸首应该就是沈眉庄。 肯定是沈眉庄报复自己、不然怎么钦天监的正史怎么转眼就换人了?还一上任就针对自己、说自己不适合照顾温宜公主。 她身边的音袖是宫里的老人了、在各宫都有熟识的小宫女。她派音袖去咸福宫打听、温宜公主在咸福宫的情况。 音袖很快就来回话了:“小主、奴婢去咸福宫打听过了。温宜公主除了刚到咸福宫那几日、因为不熟悉环境、又乍离开了您。很是不习惯、哭闹了好几天。后来敬妃娘娘衣不解带地陪着公主、喂她吃饭、陪她玩耍、哄她睡觉。现下公主已经很熟悉敬妃娘娘了、特别黏着她呢。” 曹琴默听到温宜和敬妃很是亲近、眼眶里一下子盈上了泪水:“音袖、你说温宜是不是已经把我这个亲娘给忘记了?这才去了敬妃那几天、她们就相处得仿若一对亲母女了。那我算什么?” 音袖垂下眼睑、小声劝慰着主子:“小主、现在公主还小、不大记事。自然是谁陪她多一点、她就喜欢谁多一点。等公主回到您的身边、自然又会只认您这唯一的一一个亲娘。” 痛定思痛、曹琴默很快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她已经打听清楚了、敬妃这个人、素来不爱金银玉器这类俗物。 也不爱打扮、各种化妆品首饰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唯一喜欢的、就是养一些花花草草。硕大的咸福宫内、放了许许多多的盆栽和花卉。 就连皇上、都曾夸过敬妃的咸福宫、像个小型的御花园。 曹琴默狠狠地冷笑了一声、沈眉庄敢用钦天监反将自己一军、敬妃敢夺走自己的女儿、那她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次日清晨、花房的奴才小乐子给敬妃的宫殿里送去了两大盆滴水观音。 敬妃正在喂温宜吃早饭、看到这两盆滴水观音很是感兴趣:“哟、这是什么植物?叶片大而肥厚、颜色翠绿欲滴、倒真是喜兴。” 小乐子微微一笑:“回娘娘的话、此植物名叫滴水观音。是天南星科的大型植物、主要就是它的叶子好看、极具观赏价值。而且它也是不漏财型的植物、放到财位上就会起到很好的招财作用。对了、这个滴水观音还能净化空气。它能够吸收空气中的灰尘、使空气变的清新。” “哦?原来这个滴水观音有这么多作用呢?本宫倒是孤陋寡闻了、你们花房倒是有心了。把这么好的植物送到咸福宫来、如意、赏这公公一包银子吧。”敬妃得了这两盆滴水观音、很是高兴、还吩咐侍女给赏钱。 小乐子接过那包银子、乐呵呵地跪下谢恩:“奴才谢敬妃娘娘赏、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先告退了。” 这个滴水观音的叶子长得极好看、就像是一片片绿色的扇子。温宜从未见过这样稀奇的植物、围着它看个不停。 一会摸摸它的叶子、一会又摸摸它的根须。过了一会、她更是趁着奶妈不注意、悄悄地掰下了一片滴水观音的叶子。 温宜将那片叶子举在手里、当作扇子扇着风:“敬娘娘、你看这个叶子、像不像是一把小扇子呀?” 敬妃看着温宜那可爱的模样、也乐得跟着附和:“温宜真聪明、这个叶子真的和小扇子一模一样呢、敬娘娘都没有想到呢。” 那个叶子被折断处、流出了白色的汁液、温宜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牛乳、这个跟温宜早上喝的牛乳一样诶。” 敬妃不知道这个白色汁液是什么、只以为是寻常的植物汁液、也没顾上给温宜洗手。她笑眯眯地抱起了温宜、:“温宜想吃牛乳小饼吗、刚才小厨房送来了牛乳小饼、我们还没吃呢。” 温宜听到有好吃的牛乳小饼、兴奋的拍着自己的小手:“太好咯、又有好吃的啦。” 意外的事发生了、温宜坐在榻上、刚吃了半块牛乳小饼、突然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敬妃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她吓得花容失色:“如意、快去太医院宣太医。” 咸福宫上下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沈眉庄在偏殿听到了敬妃这的声响、也走了过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乱成一团?” 敬妃抱着怀里昏过去人事不知的温宜、脸色惊慌:“我也不知道呀、温宜正好端端地吃着点心、突然就晕过去了。” 后宫的消息传得极快、很快皇上也知道了温宜公主晕过去的消息、他匆匆地赶来了咸福宫。 太医章弥此刻正在为公主把脉、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严肃。 曹琴默算准了时机、也已经赶到了咸福宫、刚进门她就开始擦眼泪:“温宜、你是怎么了?额娘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额娘啊。” 皇上看到曹琴默这副声泪俱下的样子、一下就有些心软。他扶住了曹琴默、语气温和:“你先别急、章太医正在为温宜诊治、想必不会有事的。” 章弥此刻已经把脉完毕、他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回话:“回皇上、微臣刚才给公主把脉。公主的脉象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臣在公主的手上发现了滴水观音的汁液。这种汁液有剧毒、想必公主是不小心误食了这种汁液、才会一时中毒晕了过去。幸好公主中毒不深、待臣开剂清火解毒的药服下、便可无虞了。若是服食了过多的汁液、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中毒?滴水观音?”皇上听到中毒二字、条件反射性地皱起了眉头、这种肮脏的事又开始了? 敬妃听到滴水观音四字、当即就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这个滴水观音是早上花房送来的。说是外形好看又能净化空气、臣妾向来喜欢植物、便留下了。臣妾真的不知、这个植物的汁液是有毒的啊。” 曹琴默见缝插针、立即就哭倒在地:“敬妃娘娘、嫔妾知道温宜年幼体弱、很难照顾。但您若是真的不想照顾温宜公主、大可把她送回嫔妾那、又何必要对她下此毒手呢?” 第123章 锅从天上来 敬妃没想到曹琴默会突然这样污蔑自己、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曹贵人何出此言?温宜乖巧可爱、本宫很是喜欢她、怎么可能故意给她下毒呢?” 沈眉庄看着曹琴默这副样子、心下十分瞧不起、当即就开口:“皇上、既然滴水观音是有毒的植物。敬妃娘娘不知道不足为奇、花房的奴才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明知此植物有毒、还故意送到了敬妃娘娘的宫里。居心不良、必是受人指使。不如就将送来此物的花房奴才传来、细细拷问便知。” 皇上甩着手里的绿珠链、脸色很是难看:“苏培盛、你去把那个花房的奴才给朕带过来。” “是。”苏培盛急忙领命。 苏培盛赶到花房的时候、小乐子正在花房里松着土。听到皇上传召自己、他像是早有预感似的、淡定地跟着苏培盛往咸福宫走。 皇上盯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小乐子、面色阴沉:“朕问你、是谁的命令?让你将这有毒的滴水观音、送到敬妃宫里的?” 小乐子跪在地上、声音平静:“奴才不敢说。” 沈眉庄清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好你个奴才、凭你效忠的主子是谁?都大不过皇上、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快说、是谁派你来送这种东西的?” 小乐子幽幽地抬起了头、看向沈眉庄:“惠嫔娘娘、您糊涂了?不就是您吩咐奴才的吗?您给了奴才一大笔银子、叫奴才把这有毒的滴水观音送到敬妃娘娘宫里去。还说若是温宜公主真的被毒死了、您另外重重有赏。您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逼着奴才供出您?奴才真是弄不懂、您的意思了。” 沈眉庄没想到这奴才竟会这事推到自己身上来、当即就被气的脸色发白:“胡说、本宫今日才第一次见你。你怎么能说是本宫吩咐你?指使你的?竟敢如此大胆污蔑本宫、你难道不要你的命了吗?” 小乐子看着沈眉庄气急败坏的样子、平静的笑了:“无妨、即便娘娘您现在不认奴才。奴才也不怪您、奴才这就去了、只希望您能遵守承诺、照顾好奴才的家人。” 话音刚落、小乐子就猛地撞向了一旁的墙壁、墙上瞬间绽开了一片鲜红。 “啊!死人了……”曹琴默吓得尖叫。 苏培盛吩咐小厦子带人、把小乐子的尸体拖下去、免得污了皇上的眼睛。 敬妃的嘴唇紧闭、胸膛上下起伏不停:“皇上、此事过于蹊跷……” 皇上却打断了敬妃的话、目光冰凉地盯着沈眉庄:“惠嫔、你有没有?” 沈眉庄眼神里闪着怒气、额头上凸起了青筋:“皇上、臣妾有何理由要害温宜公主呢?臣妾自己腹中也怀着孩子、也体会到了为人母的艰辛、怎么会去加害别人的孩子呢?” 曹琴默拿着帕子抽噎地擦着眼泪:“惠嫔娘娘、嫔妾知道您一向不喜欢我。谁让嫔妾一直跟在年妃娘娘的身边、反而还惹得您不快了。您若是有什么气、打我骂我都无妨、只是温宜还小。嫔妾恳求您、千万不要伤害温宜、稚子无辜啊。” 一直跟在沈眉庄身后的采星此刻突然跪地:“皇上、奴婢有一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皇上脸色铁青、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了。 沈眉庄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采星:“你这丫头、你有什么话要说?” 采星无视沈眉庄的问话、一字一句道:“回皇上、奴婢日夜都服侍着惠嫔娘娘。她的一举一动、奴婢都看在眼里。的确是她用重金买通了小乐子、请他送来有毒的滴水观音到敬妃的宫中。但是惠嫔娘娘的目的、是为了让温宜公主出事。最好是能在敬妃娘娘宫中殒命、如此皇上便会勃然大怒。到那个时候、敬妃娘娘照顾公主不力、反而害得公主丧命。皇上便一定会废了敬妃的名位、正好就空出了一个妃位。届时只待惠嫔娘娘产下孩子、这个妃位便是囊中之物了。” 皇上的眉毛向下拧成一团、手掌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惠嫔、采星是你的陪嫁丫鬟。她都站出来指正你了、你还不认罪吗?朕竟不知道、你如此在意这个妃位?为了让敬妃给你腾地、连朕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 沈眉庄的脸色发白、唇色发紫:“皇上、您从来都不信臣妾。臣妾现在说自己是无辜的、臣妾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陪嫁丫鬟会和小乐子联合起来攀诬臣妾。您信吗?” 曹琴默哭着拉住了皇上的衣角:“皇上、嫔妾卑微死不足惜。只是温宜毕竟是您的亲骨肉、还请您务必要怜惜她、保护她。嫔妾实在不相信、好端端地。为何惠嫔娘娘的陪嫁丫头要跳出来攀诬她?为何花房的小乐子宁愿舍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不要、也要来攀诬她?还请皇上彻查此事、务必不使一人含冤。” 皇上的怒火更旺了、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地上狠狠地砸去。 在场的众人吓得都不敢再吭声、只听到皇上的声音:“惠嫔为人残酷不仁、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原该严惩、念其还怀着身孕、着降为答应、褫夺封号。敬妃照顾公主不力、连有毒的植物都分辨不出来。想来如今天象已经改变、朕便将温宜公主交还给曹贵人抚养。采星、你既然站出来揭发了旧主、也不便在惠嫔身边伺候了。从今日起、就去春熙殿服侍叶答应吧。” 说完这些、皇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咸福宫。 沈眉庄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皇上怀疑指责了、对于此番的降位她并没有多么难过。只见她颤颤巍巍地扶着腰、狠狠地瞪了曹琴默一眼、就往自己的侧殿走去了。 敬妃此刻也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曹琴默的手笔。她就想借着温宜中毒一事、打压沈眉庄、再夺回温宜公主。 曹琴默达到了目的、心里十分高兴、表面却还装得十分谦卑:“敬妃娘娘、既然皇上吩咐了。嫔妾这就带着温宜回景福宫医治了、感谢敬妃娘娘这些日子来、对温宜的照顾。嫔妾铭记于心。” 她对敬妃行了个礼、便吩咐手下人抱起昏迷的温宜、离开了咸福宫。 第124章 装神弄鬼 曹琴默此次大获全胜、仅凭两盆滴水观音就抢回了温宜的抚养权。小乐子也豁得出去、为了家中的父母双亲、竟甘愿献上自己这条命。 回到景福宫以后、曹琴默开口叮嘱道:“音袖、你再封二百两银子、去交给小乐子的父母。再找几个人帮他们搬家、给他们找一处僻静偏远的地住吧。悄悄地、别惊动了人。” 音袖点头称是:“是、小主。不过奴婢觉得、现在小乐子已经死了。为了避免沈眉庄反应过来、再派人去追查小乐子的家中亲属。应该斩草除根才是、留着他的父母在、终究是夜长梦多啊。” 曹琴默摩挲着自己的护甲、叹了口气:“小乐子之所以肯牺牲自己这一条命、帮着我诬陷沈眉庄。为的就是他的父母能有养老的本钱、以后不再辛苦的劳作。他做到了答应我的事、我也该做到我答应他的。两个老人能知道什么?你把他们藏得严实点就行了。” 至于采星、她现在被调到了叶答应的宫里伺候。曹琴默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反口、她心里怨沈眉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明明她与采月都是沈眉庄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丫鬟、可是沈眉庄事事都格外倚重采月。平日里也总是带着采月出去请安、就连去碎玉轩都是带采月。 而采星、只能在咸福宫里处置一应杂事。长此以往、她的心里早就不平衡了。曹琴默是个心细如尘的人、早前发现了沈眉庄对这两个丫鬟的厚此薄彼以后、她就开始谋划着收服采星。 这个采星与小乐子的需求不一样、她想要的就是被重用。正好叶答应的春禧殿、如今没有掌事姑姑。曹琴默已经和内务府通好气、采星去了春禧殿就是掌事姑姑了。 储秀宫内 今日由于弘盼有些发烧、所以安陵容一整天都忙着在照顾他。直到傍晚时分、弘盼退烧以后、她才得空坐下来喝口水。 敬妃身边的如意这个时候来了、她恭敬地给安陵容行了个礼、然后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敬妃派她来把今日咸福宫发生的事告诉了安陵容、请她帮忙想想法子、看怎么能还沈眉庄清白。 安陵容没想到曹琴默是这样一个狠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毒。 她思忖了一会:“素果、你派人递消息给眉姐姐的娘家。她的父亲是武将、找人有门路。请她家查一下、小乐子的家境。以及他家中还有什么人、最近是否收到了一笔银子。”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办。”素果进宫这三年、行事愈发稳重。 安陵容想着采星平日里就是个高傲的丫头、很有几分浣碧当初的样子。成天嘴上都是看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 沈眉庄就是觉得她不够稳重、嘴巴不饶人、所以更喜欢用性格稳重的采月。 这个采星敢这样跳出来攀诬旧主、必是下定了决心。自己现在即便去逼问她、也问不出什么。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她说出实话呢? 记得采星似乎是个胆小的丫头、最怕鬼怪。每次到了七月十五、她晚上都不会再出门。 眉姐姐喜欢看山海经这类志怪的书籍、看到兴头上都会讲给身边人听、采星每次都会跑到外面去。 她不敢也不喜欢听这些、想到这里、安陵容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 前世小允子就曾扮鬼吓唬过丽嫔、把她吓得颠三倒四、将撺掇余氏毒害甄嬛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那这次、就让小允子扮成已经死掉的小乐子、去吓唬采星。 她的嘴很紧、胆子却不大、说不定就能有意外的收获。 安陵容把小允子叫来、给他准备了一身洒了鸡血的太监服、又给他的额头上画了个血淋淋的伤口。 再将他的辫子解开、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像那个撞墙而死的小乐子。 小允子听到了自己今晚要做的事、很是兴奋:“娘娘放心、装鬼这事奴才在行。从前在家的时候、奴才也装鬼吓过哥哥、把哥哥吓得都尿裤子了。” 春禧殿是个幽静的地、叶答应也喜欢清静、她宫里的太监宫女加起来不过就五个人。 采星刚来这没多久、还不熟悉环境、晚上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看到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来回地在窗户外闪过、佝偻着身子。 采星以为是哪个恶作剧的小太监、当即就翻身下床、想要打开窗子狠狠地骂他一顿。 当她气势汹汹地冲到窗口、打开窗户以后、却发现窗外空无一人。 她很疑惑、刚才那个人影去哪里了?突然从屋顶上就跳下来了一个人、赫然就是自己找的那个小太监。 昏暗的月光下、采星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一个脸色惨白、额头上有着一个破洞、正汩汩流着暗红色的血液的鬼太监。 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朝着采星慢慢地走过去、嘴里喃喃道:“我好不甘心、为什么我现在死了一命呜呼。你却还好好的活着?我的头好疼啊、你下来地狱陪我。” 采星吓得面色如土、整个人颤栗着、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不关我的事、不是我要你死的。我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你要索命就去找曹贵人。” 小允子继续往前走着、嘴巴里还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的牙齿也被鲜血给染红了、看着甚是诡异:“采星、快随我一同去吧。” “啊!我不要、我不想死……你走开……”采星连喊都喊不出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小允子看到她被吓晕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悄然地回了储秀宫、烧掉了这一切装鬼的装备。 次日、春禧殿里闹翻了天。刚刚被调过来的掌事姑姑采星疯癫无状、嘴里不停地喊着:“都是曹贵人叫我做的、你自己死了是你活该。你不要来找我、去找曹贵人呀。” 叶答应原本就不满皇帝给自己宫里塞人、立马就去回了他、说新来的掌事姑姑疯了。 皇上难得见到叶答应主动来见自己、很是重视她宫里的事。便跟着她一同来到春禧殿查看情况、看到了疯魔的采星、听了半晌她的疯话。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叶答应才不管这些、冰着一张脸:“皇上、这样的疯癫宫女、嫔妾用不起、还请你把她带走吧。” 第125章 果嬛会面 苏培盛瞧着皇上这难看的脸色、试探着开口:“皇上、这个采星姑姑看着是得了失心疯了。您看该怎么处置比较好?” 皇上现在心里已经明白过来、这个采星肯定是做贼心虚攀诬了旧主、所以被吓疯了。她疯了不要紧、只是因为她和小乐子的证词、自己刚刚才降了沈眉庄的位份。 这两个奴才敢这样大胆、将自己置于不仁不义之地、这下沈眉庄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想到沈眉庄的冷言冷语、皇上目光森冷:“这种背主忘恩的奴才、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将她拖到安静的地方、乱棍打死就是。另外、传朕的旨意、复沈答应嫔位的位份、恢复封号。” “是、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一个眼神、小厦子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将疯癫的采星拖走了。 咸福宫 皇上复位沈眉庄的旨意很快就传来了、沈眉庄不屑一顾地笑出了声:“皇上的心意、当真是转圜的极快。昨日褫夺封号降位、今日就复位。我怎么听着他的旨意、像是过家家一般。” 敬妃无奈地叹了口气:“惠嫔妹妹、昨个的事、证据确凿。皇上也没办法、曹贵人那样声泪俱下地恳求他。他毕竟是温宜的父亲、总得要拿个决断出来。好在、这个事今日就水落石出了。总算没有使你蒙冤太久、谢天谢地。” 沈眉庄表情讷讷:“怎么没听说皇上处置曹贵人?既然采星疯魔、供出了背后主使是曹贵人。怎的皇上都没有什么表示?这事难道就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过了吗?” “妹妹、你自己都说了、采星疯了。谁都知道、疯子的话是作不得数、不能信的。”敬妃神色很是落寞。 沈眉庄早就完全看清了皇上这个人、她现在不会去求皇上为自己做主。自己到底也没伤着哪、还能指望皇上为了替自己出气、去杀了曹琴默吗? 她可是年妃的人、皇上不会愿意再与年妃起龃龉的。 甘露寺 甄嬛这些日子越发的瘦了、连带着瑾汐也瘦了一大圈。净白成日里变着法的折磨她们二人、她若是不做、净白就打骂不休。 她自己打甄嬛还不够、还命令身边的小姑子也跟着一起欺负甄嬛。 不许给她好东西吃、不许给她热水喝、谁都可以调教她。只要不伤了她的脸、怎么打都无所谓。 今日一大早净白又指使瑾汐去洗全寺上下的衣服、吩咐甄嬛上山去砍柴。 甄嬛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尼姑服、背着巨大的竹篓吃力地往山上爬着。 这座山因为山势陡峭、平日里人烟罕至。但是有两个游手好闲的登徒浪子欠了赌债、无处藏身、这座山倒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他们早就发现了甄嬛这么一个俏尼姑、几乎每日都会来这山上砍柴。 且她每次都是孤身一人前来、连个同伴都没有。 所以他们今日特意埋伏在半山腰、只为了等甄嬛出现的时候、将她抓住。 当甄嬛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两迅速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了甄嬛:“好个俊俏的小娘子、终于等到你了、来陪我们哥俩乐一乐。” 他们用力地将甄嬛往树林深处拖、甄嬛吓得花容失色:“你们是哪来的流氓?我是宫里出来的娘娘、是奉命来甘露寺修行的。你们敢对我动手、难道不要命了吗?” 此刻色欲熏心的那两人根本听不见甄嬛的话、只顾着拉扯甄嬛身上的尼姑服:“小娘子、天高皇帝远。即便你真是宫里出来的、此刻也没人救得了你。还是先陪我们玩玩吧。” 甄嬛接受不了这么屈辱的事、正想咬舌自尽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冲了出来。 他对着那两个流氓的心口、就是狠狠地两脚。不等他们喘息分毫、又掏出了腰间的宝剑、对着他们的腿就刺了下去。 两个流氓痛得连声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甄嬛此刻又惊又气地蜷缩在角落、直到这个时候才看清、原来救了自己的是果郡王允礼。 果郡王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教训。若是你们来日还敢再欺负弱女子、我就废了你们的家伙、让你们当不成男人。” “是、我们不敢了、我们真的不敢了。”那两个流氓此刻不停地磕着头求饶、模样极是滑稽。 “还不快滚。”果郡王不耐烦地出声。 “是、我们这就滚。”那两个流氓瘸着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果郡王这才转过头来、温和地扶起了甄嬛:“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甄嬛惊恐未定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王爷仗义相救。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只怕是活不成了。” 果郡王看着甄嬛、脸上满是内疚:“都怪我不好、我本该早些来甘露寺看你的。这些日子、皇兄派我去了盛京办事。我昨日才回京、是我来迟了。” 甄嬛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我既已踏入甘露寺修行、你就是红尘外的人了。本来你也不欠我什么、没有什么来迟不来迟一说。” “你瘦了好些、我看着你脸色也很差、是不是过得很辛苦?”果郡王想要摸一下甄嬛的脸、最终却只是轻轻地拂了拂她的发丝。 甄嬛见外地往后退了两步:“王爷不必为我担心、这都是我该受的。我现在已经是废妃之身、早就不是养尊处优的娘娘了。” 果郡王怔怔的凝视着甄嬛、眼里满是心疼:“明日起、你不必再上山来砍柴、我会吩咐清凉台的人。每日清晨把砍好的柴火送到山下、你只要背回去便可。” “多谢王爷。”甄嬛感受到了他眼里炽热的情意、怯怯地低下了头。 “对了、我给你带了一些冬日的棉衣。还有你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这是我昨日进宫、谦妃娘娘特意亲手做的。她拜托我一定要转交给你、她让你千万要保重自身。”果郡王打开了自己身上的包袱、将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给甄嬛看。 他打开包袱的时候、腰间的香囊掉了下来、里面掉出了一张红纸小像。 甄嬛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张小像…… 第126章 甄嬛病倒 那张小像是一个女子、看她的眉眼与轮廓、分明就是照着甄嬛的模样剪的。原本甄嬛还不敢确定那张小像就是自己、可是那张小像上的女子、头上分明戴着她素日最爱的海棠步摇。 甄嬛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世间情爱不知所起不知所终、王爷有幸可寻一往情深之人、切勿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或事情上。” 果郡王的面上浮起哀戚之色、伸手接过了甄嬛手里的那枚小像:“这张小像是我的心爱之物、若遗失了必是大憾。” 甄嬛忽然疏离一笑:“一张小像而已、王爷言重了。既是王爷心爱之物、那请不要再示与人前、免得徒惹是非无穷。今日多谢王爷相救、时辰不早了、我先回甘露寺了。” 果郡王想送她回去、却突然意识到、即便如今甄嬛已经被废出宫。他与她依旧不是两个平等的个体、之前她是宫妃、是他的小嫂子。 如今她是废妃、他是天潢贵胄的王爷。世俗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皇上更不会允许。 或许是白日里受到了惊吓、加上这些日子来、甄嬛劳作得太过辛苦。入夜以后、她就烧得滚烫。 瑾汐急得不行、用拧了冷水的毛巾给她敷额头、温度却迟迟降不下来。瑾汐无法、只得去求助净白。 她敲了好一会的门、净白才慢吞吞地来开门:“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还来扰我清梦、你想死啊?” 瑾汐双手合十地恳请道:“净白师傅、半夜扰您安睡实非我所愿。我家娘子现在发起了高烧、烧得浑身滚烫。偏偏我又不知道哪里能请到大夫、只能麻烦您帮我请一个大夫来、这样烧下去可如何了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求您了。” 净白听到原来是甄嬛半夜发烧了、她冷冷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发烧又不是什么大病、即便你不去管她。等她烧够了、自己也会退烧的。都来到我们这修行了、还当自己是宫里尊贵的莞嫔娘娘吗?有点小病小痛、就惦记着请太医啊?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呸。快点滚开、不要扰我安睡。” 瑾汐被净白狠狠地数落了一番、只得回到甄嬛身边、不停地用冷毛巾给她降温。甄嬛烧得头晕乎乎的、浑身一会冷一会热。 “娘子、是奴婢无能、奴婢请不来大夫。静岸主持今日下午出寺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眼下这个甘露寺、都听命于净白一个人的。”瑾汐看着甄嬛高烧不退、担心的流下了眼泪。 甄嬛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有冰冷的泪、滴在自己的手上。她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瑾汐、我没事的。等我睡一觉、天亮就好了、不用请大夫。” 瑾汐看着甄嬛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然而下一刻便泛上几分不正常的潮红。她深觉不妥、若是这样烧到天亮、只怕脑子也要烧坏了。 她狠狠心站了起来:“娘子、奴婢听说果郡王的清凉台就在附近。奴婢这就去碰碰运气、求他来救你。” 甄嬛此刻烧得有些意识不清了、只是依稀感受到了有一个女声在说话。 瑾汐一路摸黑、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清凉台、求见果郡王。他今日正好歇在那、听到了下人的通报。来不及穿上一件外套、就带着几个丫鬟和小厮往甘露寺去了。 已经是下半夜、执夜的小姑子都在打旽。果郡王顺利地溜进了寺内、带走了高烧昏迷的甄嬛。 将甄嬛安置在清凉台的客房以后、果郡王派人进宫。说是自己身子不适、一定要请温太医来看病。 只是三更半夜的、温实初上山不便、没法尽快到清凉台来。 侍女采苹在一旁帮着照顾甄嬛、发现她的高烧一直不退、心里有些惶恐:“王爷、奴婢已经拿冷水给这个姑娘擦了好多次了。可是她的烧一点都没退、这该如何是好啊?” 果郡王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心中顿生一记:“瑾汐、你忙了大半夜了、先去休息吧、别累坏了。” 瑾汐握着甄嬛的手、不放心地说:“可是娘子的高烧还没退、奴婢怎么能走开呢?” “放心吧、这里有人照顾。你如果把自己累坏了、那就更没人照顾你们娘子了。”果郡王面色沉静。 瑾汐折腾了大半夜、现下也实在是累坏了。看着果郡王温润如玉的面孔、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下去休息了。 眼看着瑾汐已经走远了、果郡王吩咐采苹与采蓝先下去、这里有他照顾就行了。 她们二人恭敬地应声、随即也走了出去。 果郡王看了一眼昏睡的甄嬛、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墨发蜿蜒、白衣覆身。她的容颜白皙清秀、人前清醒时、那双眼睛总是透着淡漠和冷静。 如今睡颜沉静、竟隐隐透着几分可爱。 果郡王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走到了院中的大雪中。不顾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毅然地躺了下去。 等到身上几乎都快被冻僵的时候、他才哆嗦着走进屋。抱起了高烧不退的甄嬛、他用自己被冻得冰凉的身体来帮甄嬛降温。 待到身上的冷气散得都差不多了、他又跑去院中的雪地上躺着。然后再进屋给甄嬛降温、如此反复来回了多次。 小厮阿晋端着一盘点心进屋、才发现自家王爷冻得浑身在哆嗦、连眉毛上都沾着一层雪花:“王爷、您疯啦?” 果郡王知道阿晋想说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就是疯了、也得让嬛儿把高热退了。去外面守着、不许乱说。” 阿晋很是心疼自家王爷、但是他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只能去外面给他守着。 温实初在太医院、一得到甄嬛病了的消息、拎起药箱就往清凉台赶。 全然忘记了今天是惠嫔的生辰、他本来答应了要在晚间给她请脉的时候、要送她生辰礼物的事。 沈眉庄不知道他已经出宫了、挺着个大肚子、巴巴地在宫里等了大半夜。 直到派采月去太医院打听、才知道温太医已经匆匆出宫去给果郡王看病了。 她才不信温实初去清凉台是为了给果郡王看病、温实初这个人、除了对甄嬛的事会积极。 对其他任何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清凉台靠近甘露寺、想必果郡王是为了甄嬛才会特意找温实初医治的。 沈眉庄咬着唇、眼里泪光点点:“我这么辛苦的怀着双生胎、却终究还是比不上嬛儿吗?” 第127章 萌芽 温实初撑着一顶油纸伞、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清凉台赶。直到天亮时分、他才终于赶到。 顾不上擦一下自己身上的雪花、他就跟着采苹来到了甄嬛的床边。看着昏睡的她、他满心满眼地心疼:“嬛妹妹、你这是何苦呢?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进宫。” 果郡王还穿着已经被雪浸湿的里衣、看到温实初来、兴奋地搓着双手:“温大人、你终于来了。” 温实初看到果郡王坐在甄嬛的床边、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还是照规矩行礼:“微臣给王爷请安、雪夜难行、恕微臣来晚了。微臣正好带了一些疏散的药、还开了一个方子、劳烦先在王爷这煎了吧。” “无妨、你快瞧瞧娘子怎么样了。”果郡王大咧咧地一摆手、他才不在意这些虚礼。 温实初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甄嬛的体温及脉象、松了一口气:“幸好烧得不厉害、若还是像通传时说的高热不退、那就麻烦了。” 果郡王听说甄嬛的病已经无碍、心里松快了许多、放心地下去换衣服了。 温实初看着果郡王湿透的里衣、又想到了甄嬛的高热不退。心中很是狐疑、明明是嬛妹妹在发高热、怎的果郡王倒湿透了衣服? 他想了一会、还是无法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只得心里暗骂自己多虑了。 瑾汐休息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顾不上梳洗便去看甄嬛了。 甄嬛的高热已经退下、她此刻也缓缓地苏醒了过来、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完全陌生的屋子里面。 她想起身看看这是哪里、挣扎了好几下、却发现自己全身酸痛根本起不来。 “娘子、你可觉得好些了?”瑾汐看到清醒过来的甄嬛、声音里都透着喜悦。 “这是在哪儿?”甄嬛虚弱地开口问道。 “这是在清凉台、你病得太重了、便把你接来清凉台照顾。”果郡王换好衣服、正好推门进来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甄嬛知道果郡王对自己的心意、但是她不想再图惹是非、幽幽开口:“多谢王爷、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现在觉得好多了、这就回甘露寺去了。” 果郡王的眼中带着淡淡的落寞:“你的身子还没好全、还得安心静养。清凉台少有人到访、是最好的所在了。” 温实初心里有些吃味、弯腰轻声对甄嬛说了句:“其实清凉台也未必好。” 阿晋察觉到了醋味、开口回呛:“温大人、如今娘子身子这样子、不适宜腾挪奔波。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让娘子在这把身子养好再说吧。” 果郡王昨夜在雪地里躺了一夜、今天已然感染了风寒。他不停地咳嗽着、只是简单吩咐了采苹采蓝在这伺候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果郡王都没再来甄嬛的房间看她。他的风寒越发厉害了、为了避免传给甄嬛、只得闭门不出。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甄嬛的病已然痊愈。她有些担心果郡王的身体、于是叫来了阿晋询问情况。 阿晋用闪躲的眼神看着采苹与采蓝、甄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采苹采蓝、你们先下去吧、我同阿晋说说话。” 甄嬛轻轻地笑了笑:“阿晋、你家王爷的风寒好些了吗?” 阿晋这才苦恼地开口:“王爷的风寒一直未退、这几日除了喝药、什么都吃不下、人也瘦了许多。” “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呢?”甄嬛很是诧异。 阿晋低下了头、低声嘟囔道:“我们王爷是个傻子、他喜欢不该喜欢的人。做常人不会做的傻事、那日娘子高热、敷了多少冷毛巾也不中用。于是我们王爷穿着贴身的里衣、躺在冰雪里。等自己的身子冷透以后、再抱着娘子、如此反复多次、才让娘子的高热退了下来。这样连番辛苦、饶身子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他看着甄嬛的脸色有些不好、又继续开口:“不过娘子放心、我们王爷断不敢轻薄娘子、那日娘子穿得整整齐齐的。我们王爷发傻也不是头一回了、自从闯进翊坤宫救下娘子、奴才就知道、王爷的傻病救不好了。” 甄嬛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涌:“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阿晋叹了口气:“奴才也不知道、王爷做这些白费心思的事是为了什么。可奴才知道、王爷是真的费劲了心思。” “难为你们家王爷、这一片心意。”甄嬛此刻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果郡王这样的对待。 阿晋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如今王爷病了、娘子若有空、可否也去看看王爷?” “我是清凉台的客人、去看你家王爷是理所应当的、你不说我也会去。”甄嬛淡漠有礼地点了点头。 阿晋轻笑道:“我若不说、娘子是糊里糊涂去。这清凉台糊涂的人不少、有人糊里糊涂高兴。有人糊里糊涂不说、王爷也不会直接说与娘子听、还是得我阿晋来说。” 甄嬛低头思忖了片刻、迟疑道:“那么你陪我、去看看你家王爷吧。” 果郡王醒来的时候、看到甄嬛正端坐在离自己很远的椅子上。他疑心是自己的幻觉、试探性地问了句:“嬛儿、是你来了吗?你好些了吗?” 没想到那是真的甄嬛、她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已经能站在你面前了、你说好了吗?”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装作若无其事:“来多久了?” 甄嬛低头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轻声道:“不过一个时辰。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她转身拿起了桌上的水杯、柔声问他:“要不要喝口水、允礼?” 果郡王没想到她会叫自己的名字、身子不自觉颤了一下:“你叫我什么?嬛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甄嬛睫毛颤了一下、耳根有些发红了、将水杯递给了他:“先喝口水润润吧。” 果郡王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水、正想继续询问甄嬛、刚才叫他名字是何意? 阿晋却在此时进来通报:“王爷、皇上和谦妃娘娘他们来了。” 第128章 不速之客 甄嬛听说皇上此刻就在清凉台的外面、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转、最后发现有个屏风、迅速躲到了屏风的后面。 皇上的脚步极快、甄嬛才刚刚躲到屏风后面、他后脚就已走了进来。 只差须臾片刻、他与甄嬛就差点要在这间屋子里碰面了。果郡王现在心里没来由的心慌、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今日皇上穿着一身墨狐皮袄、两只手都缩在长长的袖子里:“老十七不在、连个和朕谈诗论画的人都没有了。” 果郡王掀开被子、想从榻上下来给皇上请安:“臣弟给皇兄……”、却被皇上拦下了:“你病着、就不要拘礼数了。” 安陵容的脚步比皇上慢一些、皇上都坐下了她才走进来:“王爷安好。”乳母则抱着弘盼紧随其后、已经一岁多的弘盼长得极是白胖可爱、仿佛画上的年画娃娃。 果郡王伸手握住了弘盼的小手:“弘盼也来了、真是个可爱的娃娃。今日怎么皇兄与谦妃娘娘的兴致这么好、想起到臣弟这来了?” 皇上眯起眼睛、把玩着手里的绿珠链:“难得雪化了、整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趣、出来走走。路过你这儿、听说你病了。果然还有病色、只是精神还好。” “是呀、弘盼听说十七皇叔病了、特地来看望十七皇叔呢。”安陵容笑意盈盈的说着。 果郡王很是喜欢虎头虎脑的弘盼、伸手想要抱他。这小家伙听说皇叔正病着、竟赖在乳母身上不肯下来。 皇上看到弘盼这个机灵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这小子鬼精灵着呢、知道你病着、不肯要你抱。那股机灵劲、和他额娘一模一样。” 安陵容听到皇上夸自己的儿子、嗔怪道:“臣妾哪里机灵了、弘盼机灵都是因为像他的皇阿玛。” “容儿这张嘴当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皇上的眼中流过笑意。 随即他的语音突然一顿、目光似有深意:“老十七、这些日子你没来宫里、连朕都闷得慌。连个和朕说说诗词歌赋的人都没有、若是当年她还在……” 果郡王知道皇上此刻说的她指的是甄嬛、但是他刻意提起了纯元:“臣弟幼时就常听皇兄与皇嫂、谈词论赋、一同和歌。” 皇上今日似乎特别想念甄嬛、再次开口提到了她:“后来也就只有甄氏能跟朕说上几句、只可惜她太不受教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甄嬛、听着皇上提到自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出宫修行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常常会想起皇上的声音、皇上对自己的誓言、以及最后他们两人的诀别。 果郡王听到皇上这样怀念的提起甄嬛、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沉默地呆坐在榻上。 倒是弘盼在这个时候、张开了小嘴叭叭地说着:“甄氏、甄氏……” 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再次将皇上逗乐了:“你知道甄氏是谁吗?你就跟着学。” 皇上收回了自己忧愁的心绪、打量了这个屋子一圈:“你的这个清凉台一直听说很好、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好地方。” “皇兄如果喜欢、常常过来坐就是了。”果郡王从容一笑。 皇上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出宫一趟多难啊、多少言官的眼睛盯着呢。清凉台虽好、却缺个女主人。你年纪不小了、是该纳福晋的时候了。” 果郡王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再说吧、如果有中意的、臣弟一定把她奉为清凉台的主人、一生呵护。” 皇上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不羁的笑了:“你自己有了主意也好、你若喜欢、朕先从世家女子中、挑几个好的给你留着。” “皇兄说笑了。”果郡王巴不得快点结束这个话题、甄嬛此刻还躲在屏风后面呢。 皇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了身:“天不早了、回去还要看折子。你且好好养着、把病养好要紧、不必起身相送了。” 皇上率先走了出去、安陵容却像故意慢了几拍似的。等皇上走得没影了、她才从椅子上站起身。 果郡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谦妃娘娘是否有话、要单独对小王说?” 安陵容看了他一眼、温声道:“王爷、我知道你对莞姐姐很是照顾。我也知道、你现在对她有些特别的情意。只是虽然现在莞姐姐已经是废妃之身、但她终归还是皇上的女人。我希望你、能仔细地考虑清楚。你们二人之间隔着的障碍、以及你能给她什么?” “嬛儿是死了心从宫里走出来的、她此生都不会再回去了。我既心悦于她、必定不会负她。”果郡王的语气极是诚恳。 “我今日说这番话、并不是想要阻止你们。我只是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莞姐姐。她在宫里受的苦够多了、皇上对于她来说、也并不是个良人。你若真的决意与她在一起、请你排除万难、一定不要放开她的手。”安陵容肃声道。 果郡王没想到安陵容会与自己说这些、正在思考着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甄嬛这时才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脸上挂满了泪珠:“王爷、方才是莫愁失仪了。还希望王爷见谅、还请王爷像从前一样称呼我吧。” “嬛儿、你怎么又叫我王爷了?是因为皇兄吗?”果郡王神色黯然。 “皇上的到来只会叫我更加清醒、方才是我糊涂了、是我冒犯了王爷。”甄嬛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然。 果郡王怅然道:“皇兄从来没有来过清凉台、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就来了。他也许是一时兴起、突然至此、可于我于你……” 甄嬛低声地打断了他的话:“世间的事、往往都是想不到的。” “你刚才说的话不是这样的。”果郡王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甄嬛的头埋得更低了些:“我与瑾汐已经打扰了王爷多日、外头雪已经化了、我们明日便告辞了。” 第129章 祺贵人的甘露寺之行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甄嬛带着瑾汐离开了清凉台、再次回到了甘露寺。净白得知甄嬛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哟、咱们甘露寺的金凤凰又飞回来啦?我还以为莫愁去了清凉台、被那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再也不回来了呢。” 甄嬛压着情绪、语气淡定从容:“净白师父何出此言、我之所以能有那个福分去清凉台养病。全靠您的不闻不问、若是那晚雪夜您帮我找了大夫瞧病、又何必惊动果郡王呢?” 净白听到果郡王三个字、心里的底气一下子就不足了:“别以为果郡王救了你一次、你就了不得了。不过是王爷心善、才救了你一命罢了、算你运气好。等会宫里有贵人要来祈福、你现在就去把大殿的地擦干净。要是擦不干净、就不许吃饭。” 瑾汐看着甄嬛依旧苍白的脸色、蹙眉道:“净白师父、我们娘子大病初愈、还需要好好休息。不如就让我去、擦大殿的地吧。” 净白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瑾汐:“我是这的监寺、如今主持云游去了、我统领全寺。我叫莫愁去擦地、她就得去擦地。各人有各人的活计、你帮她干活、那你的活谁来干?去、你去厨房帮着洗菜择菜、等会宫里的贵人要在这用斋饭的。” 瑾汐原想再开口与净白争辩一番、被甄嬛拦下了:“瑾汐、我已经没事了。不要再为了我、引起口舌事端。” 眼见甄嬛主仆二人都乖乖的去干着自己安排的活计、净白得意地笑了。祺贵人入宫服侍皇上的时间也不短了、她眼见着其他的嫔妃都有了身孕。 只有自己还是杳无音信、所以特意去求了皇上的恩典。准许自己今日出宫、来甘露寺祈福、求菩萨给自己赐个孩子。 当然了、求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来这看看甄嬛过得有多落魄。净白知道祺贵人深以甄嬛为恨、这才特意安排甄嬛在大殿擦地、为的就是给祺贵人提供、羞辱甄嬛的机会。 为了第一时间迎接祺贵人、净白早早地就守在了寺门口。直到晌午时分、祺贵人的轿子才到。 她今日穿着一身碧色挑丝云雁旗装、身披一件雪白的薄绒氅。一双浅碧色花瓶底自裙下露出来、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抱着个手炉。 “贫尼净白参见祺贵人。”净白麻利地跪下请安。 祺贵人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起来吧、甄嬛那个贱人在何处?” “回贵人的话、此刻她就在大殿里擦地呢。您进去、就能看见她了。”净白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祈福之事安排的如何?”祺贵人心里惦记着此行的重要目的。 净白恭敬地答话:“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请贵人入大殿敬香。” 甄嬛此刻对即将发生的事懵然不知、还跪在大殿里专注地擦着地。 正想起身去换桶干净的水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祺贵人摇曳生姿的走进了大殿。想到了祺贵人素日的嚣张作派、甄嬛连忙躲到了柱子后面。 只见祺贵人接过了小姑子手里的三柱清香、恭敬地跪在了蒲团上、对着菩萨诚心叩拜:“求菩萨保佑、赐我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吧。若他日真的心愿得偿、我必定会为菩萨重塑金身。” 祺贵人跪在蒲团上、向菩萨求了好一会、才站起身。紧接着就在大殿里开始寻找甄嬛的身影、她一眼就看到了柱子后面的一小节尼姑袍。 她悄悄地走过去、看到甄嬛正闭着眼靠在柱子上、双手耷拉在地上。她看了眼自己脚上的花瓶底鞋、心生一计、狠狠地踩在了甄嬛的手背上。 “啊……”甄嬛吃痛得睁开了双眼、恐惧地望着祺贵人。 祺贵人用帕子捂住了嘴、假装惊讶的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我还以为是谁呢、躲在柱子后面鬼鬼祟祟。原来是莞嫔娘娘、只是现在你已经不是莞嫔了、该如何称呼呢?” 甄嬛的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冷霜:“贱妾甘露寺莫愁、参见小主。” 祺贵人挑眉一笑:“莫愁是没错、怎么自称贱妾?而非贫尼?难道是你自甘卑贱也不愿安守佛祖吗?” “我是带发修行、并非真正出家。”甄嬛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 净白讨好似的开口:“小主您不知道、现在莫愁干的都是粗活、踩一下手不要紧的。毕竟不是养尊处优的娘娘了、砍柴、浆洗、擦地都得做的、和寺里的小姑子没什么区别。” 祺贵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道:“那也是应该的、一入空门四大皆空、前程往事都该抛弃了。佛法曰、众生平等、莫愁娘子也不该有例外。” 净白忙不迭地点着头:“小主说的极是、赶了半天的路、想必小主也饿了。禅房里已经备好了斋饭、还请小主去用些吧。” “那就让莫愁来伺候本小主用膳吧。”祺贵人笑着看了一眼甄嬛、眼底尽是冷意。 甄嬛眼神闪了闪:“我现在虽是废妃之身、之前到底是莞嫔。你只是一个贵人、我怎么能服侍你用膳?” 净白一个箭步冲到甄嬛身旁、用力地掐了一把她的胳膊:“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姑子、怎的还惦记着当初的荣耀?祺贵人叫你伺候是瞧得起你、你若是再推三阻四、我就把你从这甘露寺赶出去。咱们甘露寺、可不养吃闲饭的人。” 甄嬛想到了自己与瑾汐、只有甘露寺这一个容身之处、只得认命的点了点头。 今日的斋菜有素炒三鲜、蒸茄子、还有一道素的口蘑汤。那碗汤许是刚刚出锅、现下正冒着白白的热气。 祺贵人坐下以后、就懒洋洋地开口:“莫愁、你去给我盛一碗口蘑汤吧。” 甄嬛没有说话、默默地拿勺子舀了一碗汤、递给祺贵人。 祺贵人故意想要为难甄嬛、自顾自地用筷子夹了筷茄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平日在宫里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来这寺庙里吃点斋饭、倒也真是极美味的。” 那碗口蘑汤非常的烫、甄嬛端在手里只觉得快要端不稳了。但是祺贵人不发话、她不能把碗放下来、只能几个手指变换着端碗。 祺贵人故意磋磨甄嬛、使唤她端汤来、却又不喝。只是一味地吃着别的菜、甄嬛的十根手指都烫的通红。 “行了、你把汤端过来吧。”祺贵人的侍女柳絮看不下去了、开口替她解围。 甄嬛端着碗朝祺贵人这走来、净白却故意伸出脚、绊倒了甄嬛。甄嬛重心不稳、往前面栽倒、连带着手里的汤也全洒到了身上。 第130章 吃鸟的野猫 甄嬛洒了一身的汤、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祺贵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十分痛快:“莫愁的手脚不太伶俐啊、连碗汤都端不稳。净白师父、你可要好好调教莫愁。” 净白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小主放心、莫愁既然是奉旨出宫修行。贫尼必会好好调教她的、不会让您失望。” 祺贵人用完了午膳、又亲眼见证了甄嬛的落魄。为了避免走夜路、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宫去。 甄嬛穿着一身被汤打湿的衣服、继续擦完了大殿的地、净白才准许她回自己房中去换衣服。 刚一进屋、她就看到桌上有一个鸟笼、里面装着三只活蹦乱跳的相思雀。瑾汐正用木棍在逗弄着那几只鸟、看见甄嬛这狼狈的样子、连忙迎了上来:“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的衣服都湿了、现在虽然雪化了、但还是冷得很。快些来换干衣服吧、不然要感染风寒的。” 甄嬛无奈地笑了笑:“无妨、我现在回来换正好。今日祺贵人来寺里祈福、点名要我伺候她用膳。叫我给她端着汤碗、好半天都不喝。好不容易能放下碗了、净白又使坏绊倒了我。所以我的衣服才会被汤打湿了、好在现下她已回宫了。” 瑾汐看着甄嬛毫无斗志的样子、心中很是凄凉。她十三岁就入宫、先后伺候过好几个主子。从卑微的小宫女到一宫的掌事姑姑、如今自己已经快三十岁了。 不但没有变得更好、现在居然陪着甄嬛耗在这个甘露寺吃苦、受人白眼、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是不跟着甄嬛她又能去哪里呢?苏培盛对自己的心意、她一直都明白。可是他对自己再好、再照顾、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男人。 自己身为女子在这个世上活一回、要自己委身于一个太监、她实在是不愿意。所以即便苏培盛给了自己私宅的地址、让她有事便去找自己、她也一次都没去过。 入夜甄嬛与瑾汐躺在榻上沉沉的睡着了、只剩桌上鸟笼里的几只相思雀还叽叽喳喳地叫着。鸟叫声引来了附近的夜猫、它们徘徊在门外、凌厉地叫着。 甄嬛被猫叫声和鸟叫声吵醒、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怎么这么吵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五六只夜猫成群结队地扑向了桌上的鸟笼。 “啊……”甄嬛最怕猫、吓得用被子蒙住了头。瑾汐硬着头皮下床、拿起被子赶猫。 那几只野猫利落地咬死了鸟笼里的相思雀、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跳上了佛台、死死地盯着甄嬛与瑾汐二人。 瑾汐瞧着这几只野猫并不怕人、还死死地盯着自己与甄嬛、心里也涌上一阵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果郡王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宝剑、利落地赶走了野猫。 果郡王背对着甄嬛、温声开口:“嬛儿、你没事吧?我已经把野猫赶走了、你不必再害怕了。” “多谢王爷、我没事。”甄嬛惊恐未定地穿着衣服、查看瑾汐有无被伤到。 果郡王捡起了地上的鸟笼、看着里面的相思鸟尸体、皱起了眉头:“怎么能养鸟呢?这里虽然没有大的猛兽、可是夜猫却很多、最爱以鸟为食。还好、你们都没有受伤。” 瑾汐颤抖着声音道:“都是那个温大人、好端端地拿什么鸟来。说是逗娘子乐、却把野猫给招来了。多谢王爷、要不是王爷相救、刚才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甄嬛微怔、低声细语开口:“刚才的事多谢王爷、只是这么晚了、王爷怎么会在甘露寺呢?” “你今日早晨回了甘露寺、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所以在黄昏时分悄悄赶了过来、住在隔壁的厢房里。方才听到你的尖叫声、以为你遇到了危险、这才闯了进来。”果郡王望着甄嬛、自嘲地笑了笑。 “王爷、你是千金之体、何必要这样为难自己。”甄嬛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何来为难?我只想离你近一点、心里便总觉得安慰一些罢了。”果郡王深呼口气、神情有些忧伤。 “王爷快回去睡吧、已经三更天了。”甄嬛觉得大半夜的、与果郡王同处一室、于理不合。 万一被净白知道了、又是没完没了的口舌之争。 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心里总是惦记着甄嬛。回想着与她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心中的忧愁之情就更盛。 今日下朝以后、他特意来到了碎玉轩、想进去睹物思人一番。 明明甄嬛已经离宫快要四个月了、屋内的陈设却一如她在的时候一般、毫无更改。 皇上静静地站在屋里、空气中似乎还留有甄嬛的味道。 “甄氏离宫以后、这里就没再动过吗?”皇上打量着四周、悠悠开口。 苏培盛连忙回话:“一直都没、谦妃娘娘也说不让动这屋里的陈设。” 皇上走到妆台前、看到了匣子里的玫瑰簪子。伸手拿起了它、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她最心爱的玫瑰簪子。” 他将玫瑰簪子放回了匣子、又看到了摆在地上的蜀锦玉鞋:“连朕赏给她的玉鞋、她都没带走、什么都没带走。她自己干净利落地走了、全然不顾朕。”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莞嫔娘娘去甘露寺是带发修行。她难道能带着玫瑰簪子、穿着蜀锦玉鞋干活吗?自然是不会带这些的、她带走的是您赏她的长相思。” 皇上听到甄嬛带走了长相思、脸色好了些许。他似乎很是疲倦、整个人靠在榻上闭上了眼:“嗯、长相思、她带走了长相思。” 他没再说话、苏培盛却看到皇上的眼里留下了一滴泪。 这日甄嬛去河边洗完衣服、回来的时候看到宫里的芳若姑姑来了、正坐在自己的屋里。 芳若是甄嬛的教引姑姑、甄嬛离宫以后、皇上怕自己触景伤情。特意将芳若调到了安陵容的身边、让她去伺候七阿哥。 今日她正是得了安陵容的命令、带了一些衣料与点心来甘露寺看甄嬛的。 甄嬛看到芳若来看自己、很是欣喜。问了她眉庄与陵容的近况、得知她们二人一切都好。甄嬛心里很是欣慰、总算她们没有被自己给连累。 芳若见甄嬛只问了惠嫔与谦妃的近况、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娘子不打算问问奴婢、皇上的近况吗?” 甄嬛听到皇上两个字、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褪去了、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语气:“若有国丧、天下皆知、就不必等您来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 第131章 年妃过生辰 芳若叹了口气:“娘子、恕奴婢多嘴劝一句。您这样怨恨在心、不能释怀、实际上也是自己难受啊。这是谦妃娘娘托我带来的阿胶糕、滋身补气、调和气血是最好的。娘娘说、吃了它希望您能够更心平气和些。” 甄嬛听到陵容对自己这些关切、脸色柔和了许多:“我是戴罪之身、难为陵容还这样关心我。” 芳若轻笑着点了点头:“自从您离宫修行后、谦妃娘娘在宫中就只剩惠嫔一个好姐妹了。敬妃娘娘成日里忙着照顾胧月公主、几乎都不出咸福宫的门。如今惠嫔的身孕已经快八个月了、太后与皇上都很看重她这一胎呢。” “左右眉姐姐的第一个孩子、是因为要去看我才没的。现在她好不容易再次有了身孕、我真是为她高兴。”甄嬛想到自从自己离宫之后、眉庄几乎没有派人来看过自己、心里有些烦闷。 明明自己与眉姐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她竟还不如陵容对自己关心。 储秀宫内 三日后就是年妃的生辰了、如今她又怀着身孕、皇上已经吩咐内务府好好操办她的生日宴。这些日子来、皇上除了去探望有孕的惠嫔与年妃、几乎都不踏入后宫。 就连弘盼、也已经半个月没看见皇阿玛了。安陵容想要为弘盼争取一些皇阿玛的关注、这日午后她传来了芳若。 “奴婢给谦妃娘娘请安。”芳若恭敬地行了个礼。 安陵容笑着扶起了她:“芳若姑姑不必多礼、本宫今日传你来、是有事想请教你。” “娘娘但说无妨。” “本宫想请问姑姑、如今纯元皇后的遗物都是谁在保管呢?” 芳若思忖了一会、悠悠开口:“纯元皇后最贴身最喜欢的衣物和首饰、都在皇上那里、其余的由太后保管。” 安陵容好奇的追问道:“那纯元皇后生前、有没有她心爱的首饰项圈之类的?” 芳若一愣、转而笑道:“纯元皇后有一个用羊脂美玉做成的芙蓉项圈、是她生前最喜爱的。好像是大婚那天皇上亲手所赐。” “那若以寻常的白玉求形似能不能?”安陵容不假思索的开口。 芳若点了点头:“这个简单。” 安陵容转头看向素果:“素果、把本宫的首饰盒拿来。” 随即她将首饰盒递给芳若、笑意盈盈地开口:“弘盼是本宫唯一的儿子、本宫这个做生母的、不能不为他打算。还请芳若姑姑拿着这些首饰、请内务府的工匠们赶紧雕琢一块如我方才所说的项圈。能让弘盼在年妃生辰那日戴上、好让皇上能记得他还有弘盼这个儿子。” 芳若只拿了一个玉镯子出来、将剩下的首饰还给了安陵容:“娘娘、请个工匠花费不了这么多首饰。有这个镯子就足够了、您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尽力去做的、务必让他们做出一个与纯元皇后一模一样的项圈。” 年妃的生辰很快就到了、皇上将宴席设在太液池。宫中所有的嫔妃都出席了、还有敦亲王与福晋、果郡王与慎贝勒都来了。 弘盼今日脖子上带着那个新雕琢好的项圈、吸引了好多嫔妃的目光。 “今日的弘盼可真好看啊、这个项圈也太精致了。”淳常在伸手捏了捏弘盼胖嘟嘟的脸蛋、爱不释手地逗着她。 欣贵人则一个劲的夸安陵容会养孩子:“瞧瞧我们七阿哥、长得多白嫩多俊俏。谦妃就是会养孩子、不像我的淑和公主、怎么喂都瘦的跟猴似的。” 敬妃抱着胧月指着弘盼、笑得宛如春风般温暖:“胧月呀、瞧瞧你的七哥、今天穿得多帅气啊。我们胧月喜不喜欢项圈啊、额娘也给你去打一个好不好呀?” 年妃抚摸着自己五个月的肚子、不屑一顾地瞥了眼她们。管他是弘盼还是胧月、更别提淑和与温宜公主、只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他们就都得靠边站。 “皇上驾到。”随着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已经走进了太液池。 “皇上金安。”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起来吧。” 皇上一眼就看到了弘盼脖子上的项圈、立马就停下了脚步:“这副项圈是哪来的?” 安陵容恭敬地答话:“这是前几日、臣妾为弘盼准备首饰。发现她没有玉项圈、就让内务府去赶制了一个。皇上觉得不好吗?” 皇上用绿珠链的须须扫了一下弘盼的小脸:“没有、朕只是觉得眼熟、挺好看的。” “这样的项圈、从前的纯元皇后、好像也有一个。只是敬妃进府晚、没见过罢了。”欣贵人大喇喇地开口。 皇上赞同地看了一眼欣贵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内务府的东西、做工总是差不多的、只是没有纯元皇后的那副做工精巧。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忙不迭地应声。 “去把纯元皇后的那副项圈拿来、赐给弘盼吧。”皇上慢条斯理道。 “嗻、奴才这就去。”苏培盛领命就去取项圈了。 安陵容脸上挂了一个淡淡的笑、跪下谢恩:“臣妾替弘盼谢过皇上。” 皇上伸手抱起了弘盼、爽朗一笑:“好了、快开席坐着吧。咱们弘盼也饿了。” “皇上偏心、赏赐给了弘盼项圈、却不给我们胧月赏点什么。”敬妃似笑非笑地开起了玩笑。 “行了、等会朕会命内务府挑一些好的首饰。一一送去各个皇子公主那里、这样可公平了吗?”今日皇上的心情很是不错、大手一挥赏赐了每个皇子与公主。 年妃看到自己的生辰宴、竟被安陵容的儿子抢了风头、气得小腹隐隐作痛。她捏紧了帕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颂芝察觉到主子的异样、连忙弯腰查看情况:“娘娘、您没事吧?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年妃强撑着坐直了身子:“无妨、本宫只是看不惯谦妃那个样子。明明今日是本宫的生辰、何以让她的儿子用一个项圈抢尽了风头?还有敬妃那个贱婢、竟顺着竿子往上爬。居然替胧月讨起赏来了、弘盼毕竟是阿哥。胧月算什么?她的生母浣碧不过就是一个背叛旧主、爬上龙床的贱婢而已。” 第132章 年妃见红 今日虽是为年妃过生辰、但是皇上并没有过多的把目光放在年妃身上。宫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设宴了、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出席了。 皇上一会抱着弘盼、一会又去抱起了胧月。几个大点的孩子温宜与淑和、瞧着皇阿玛抱弟妹、也争着要皇上抱。 三阿哥与四阿哥都大了、做不出撒娇的事。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站起身向皇上敬一杯酒。 果郡王今日难得的没有迟到、早早地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这倒成全了叶答应、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果郡王了。这会子直勾勾地盯着果郡王、眼睛都不眨一下。 祺贵人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她今日穿着一身新制的蜀锦宫装。头戴粉色料器花朵、耳朵上还戴着红玛瑙的耳环。 整个人打扮得仿若一只花蝴蝶一般、她瞧着时机差不多了、第一个就站起身来:“皇上、臣妾敬您一杯、祝您万寿无疆。” 叶答应听到祺贵人说的这个话、忍不住冷笑一声:“祺贵人这酒敬的、真是没头没脑。今个明明是给年妃娘娘过生辰、你不先敬寿星一杯、反而先去敬了皇上。你这样、未免太不尊敬年妃娘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个是皇上过万寿节呢。” 祺贵人气得一下子涨红了脸:“你……叶答应何出此言?整个后宫都是皇上的、我先给皇上敬酒有什么问题。倒是你、成日里三病两痛的、推脱着不去永和宫给兰贵妃请安、我瞧你也不是真心尊敬兰贵妃的。” “若是心中真正尊敬、未必要日日拜见吧。何况你们这些每日去永和宫请安的人、谁知有哪个是口是心非的呢?”叶答应的眼神里藏着一种深深的鄙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祺贵人瞬间就气炸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从不晨昏定省的去永和宫请安、现在还好意思来指责我们?再说了、后宫中谁不真心拜服兰贵妃?” 叶答应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再次冷笑出声:“真心这种话、是口中随便说说就算数的吗?你说你是真心拜服兰贵妃、那能否把你的心挖出来看一看?” 兰芷没想到自己会被莫名其妙扯进了这场战争里、她只得开口调停:“好了、今个我们都是来参加年妃的生辰的。怎么你们好端端地会斗起嘴来、都少说一句吧。” 皇上从未见过叶澜依像今日这般火力全开的怼人、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叶答应说的有理、今日是年妃的生辰。祺贵人你该先敬年妃一杯才是、今日她才是寿星。” 祺贵人没想到自己打嘴仗输了、连皇上都不帮着自己。竟还反过来偏帮那个叶答应、她只得板着脸端起了酒杯:“嫔妾敬年妃娘娘一杯、祝娘娘长乐无极。” 年妃没好气地打量了她一眼、装模作样的举起了手里的牛乳茶:“无妨、只要你不在本宫的面前惹事、就是本宫的福气了。” 安陵容一直坐在位置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今日是年妃的生辰、记得当初甄嬛在翊坤宫罚跪小产、也是五个月的身孕。 年妃打掉了甄嬛的孩子、她自己的孩子也别想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安陵容原本是打算等着年妃自己保不住孩子、让她自行流产。 毕竟她的身子、长期被欢宜香熏染、早就不适合生育了。此番年妃能有孕、还是靠着自己的那张助孕方子。 谁知道她的胎竟挺牢固的、尽管每日都在熏艾保胎、却也保到了现在五个月了。安陵容不想再等下去了、她就要在今日亲手打下年妃的孩子。 将年妃曾经加诸在甄嬛身上的痛苦、原封不动的还给她。安陵容这些日子精心研制了一种香料、此刻正在太液池的香炉里燃烧着。 这种香料味道清新冷冽、香味幽微。却是蝙蝠极喜爱的味道、现在就等着蝙蝠的出现了。 酒过三巡之后、天空逐渐擦黑。从远处的天空中飞来了一大片、黑压压的蝙蝠。它们飞快地往太液池里面钻、众人从未瞧见过这么多的蝙蝠。 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各个王爷与嫔妃都起身想逃走。有孩子的嫔妃则忙着保护孩子、其他的太监宫女都慌张地跑走、苏培盛紧张地大喊:“护驾、快护驾。” 果郡王当即就起身、拿起腰间的那管笛子、挡在了皇上的面前:“皇兄不必担心、臣弟一定会护着您的安全。” 年妃经过上次被野猫袭击一事后、现在非常惧怕这些动物。她看着这些相貌丑陋的蝙蝠、连忙就站起身想要离开太液池。 颂芝虽然尽力护着年妃、但她毕竟只是个姑娘家。主仆二人趁乱走到了太液池的台阶边上、后面逃窜的人群涌动着往前冲。 一个眼生的小宫女眼疾手快地伸手、把年妃与颂芝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她们主仆二人瞬间就从台阶上滚落、摔倒在地。年妃的身下顿时就流出了一滩鲜红色的血、颂芝惊得大喊:“我们娘娘摔倒了、快来救娘娘啊。” 但是此刻太液池众人正忙着逃窜、驱赶蝙蝠竟无一人听到她的求救。 那个小宫女得手之后、趁乱就钻进了人堆里。除了安陵容、谁都不知道刚才是她推了年妃主仆二人。 侍卫直到此刻才匆匆赶到、他们拿着火把、赶走了蝙蝠。众人眼看着蝙蝠被赶走了、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快来人啊、我们娘娘摔倒了。”颂芝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太液池下面传来。 欣贵人往下探头看了看、惊呼道:“呀、年妃娘娘摔下台阶了、见红了。” 皇上这才想起来、已经好一会没看到年妃了。他快跑到欣贵人身边往下一瞧:“苏培盛、快去传太医。” 安陵容瞧着年妃身下流的那一滩血、知道此事已经办成了。她用眼神看了眼那个推年妃的小宫女、示意她等会找机会就把香炉里的香灰倒掉、来个死无对证。 那个小宫女伶俐的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姐姐、我替你报仇了。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第133章 年妃不祥 这个小宫女是福子的亲妹妹铃子、福子是当初皇后赏给年妃的宫女。因为她长相清秀、年妃觉得她狐媚。怕她会勾引皇上、所以找了个由头。让身边的首领大太监杀了她、并将她投入了井中。 事后安陵容曾派人去寻找过福子的家人、发现她家里只剩这一个幼妹和年迈的老母亲相依为命。出于善心、安陵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暗地里接济她们的生活。 如今正好有了这么一个可以教训年妃的机会、铃子为了给亲姐姐报仇自然是当仁不让。太液池现在已经是遍地狼藉、满地的残羹剩菜。 地上甚至还落了几朵珠花、不知道是哪位嫔妃在慌乱逃窜中、从头上掉下来的。不一会功夫、年妃就被匆匆地抬回了翊坤宫医治。 皇上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并没有盛怒、他一同跟去了翊坤宫。安陵容将弘盼交给了敬妃、请她代为照顾一会。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得去翊坤宫确认一下情况。铃子则趁着太液池的人都散了以后、悄悄地将香炉里的香灰倒了、这下蝙蝠的事就死无对证了。 翊坤宫 太医江慎看到年妃脸色惨白、下身见红的样子、心里暗道不好。这些日子来、他一直都用药物为年妃保胎。 他给年妃把了脉以后、诚惶诚恐地跪下了:“回皇上、微臣已经给娘娘用过针灸了。可是胎儿依旧有下滑之象、怕是生产在即。娘娘方才摔了那一跤、胎气震动、宫体也有破裂之相。微臣无能、不能保到龙胎足月而生。” 颂芝的声音急得带着哭腔:“江太医、我们娘娘的龙胎只有五个月大啊。若是现在出生、如何能活下去?” “啊……娘娘见大红了!”一旁伺候着年妃的小宫女、惊恐地喊出声。 安陵容走上前去一瞧、果然此刻年妃的下身汩汩地流着鲜血。没一会的功夫、就染红了粉色的床单。 她的心里一阵痛快、年世兰你也有今日。你当初在翊坤宫罚跪甄嬛、害得她小产失子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安陵容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往上翘的嘴角、装作很紧张的样子、来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方才进去看了。年妃娘娘现在见大红了、龙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保了。否则她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还请皇上快些下决断吧。” 皇上的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从牙缝里冷冰冰抛出了几个字:“那便让产婆来、太医从旁协助、替年妃把孩子生下来吧。” 已经五个月的孩子、不再是小小的胚胎。有小手小脚、也长出了骨骼。年妃此番生产、与正式生产无异、她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再加上平日里她服用了太多的保胎药、以至于孩子都娩出来了、胎盘却像扎了根似地还在体内。 最后是产婆徒手伸进了她的体内、硬生生地掏出了胎盘。安陵容坐在殿外、看着里面端出一盆盆血水、心中极是畅快。 她可不会忘记、自己当初生弘盼的时候、颂芝是如何对自己的。 那个孩子出生以后、小小地哭了几声、猫叫似的。不一会就没了气息、年妃不顾自己刚刚生产、拼命从产婆手里抢过了那个死婴。 她似乎是有些癫狂了、牢牢地抱着那个小小的男婴:“这是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再次盼来了他、你们谁都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颂芝擦了把眼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要抱走那个死婴:“娘娘、小阿哥已经去了。您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不然他走了也不安心啊。” 年妃恶狠狠地推倒了颂芝、怒目圆瞪道:“你胡说、本宫的孩子活得好好的。他现在只是睡着了、等会就会醒的。等他醒了、他也会哭会闹、会叫本宫额娘。为什么这个宫里、其他的孩子都能活下来?就本宫的孩子不能活?” 产婆瞧着皇上阴沉的脸色、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皇上身边:“皇上、民间有个说法。说女子生产、若孩子没了、便是母亲命硬克了孩子。” “你个贱婢、竟敢污蔑我们娘娘。”颂芝走上前来、扇了产婆一巴掌。 产婆捂着脸、面色带有几分阴鸷:“奴婢不敢啊、皇上。民间确实有此说法、子活母亡是子克母、子亡母活是母克子啊。” 皇上一脚踹翻了产婆、恶狠狠道:“贱婢、年妃生产吃尽了苦头。你却还在这谎言犯上、苏培盛。把这个满嘴谎言的产婆拉下去、拖到安静的地方乱棍打死。” “是。”苏培盛领命、拖着产婆就往外走。 产婆一边挣扎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皇上饶命、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皇上重重地跌坐在了榻上、面色带有几分阴沉:“谦妃、今日年妃寿辰、被蝙蝠惊吓以至小产的事、你怎么看?你觉得这是人为还是天灾?” 安陵容神色异常凝重:“臣妾惶恐、不敢随意评论这事。只是平白无故地出现了这么多的蝙蝠、臣妾担心这是异象。不如皇上还是传钦天监问问、听听他们有何说法。” 皇上面有愠色地传来了钦天监正史季惟生、他很快就赶来了。 “微臣钦天监正史季惟生给皇上请安。”他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礼。 “起来吧、今日年妃生辰宴、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一大圈蝙蝠。吓坏了在座的女眷、还惊得年妃从太液池台阶上摔了下去。你替朕看看、可是天象有什么问题吗?”皇上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榻上、盯着季惟生。 季惟生清了清嗓子、眉峰紧蹙:“皇上、年妃娘娘此胎、本应是紫微星降世。应是祥瑞之胎、所以在娘娘的生产宴上会飞来大批的蝙蝠、蝙蝠也是福气的象征。只是这紫微星降不住年妃娘娘的命数、所以娘娘才会在见到了蝙蝠之后、惊恐摔倒。这是伤子妨夫、人丁不兴的败相啊。” “你是说年妃克死了自己的孩子?”安陵容故作惊讶地问道。 第134章 沈眉庄生产 季惟生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是、此胎本是紫微星降世的祥瑞之胎。只是年妃娘娘自身的命格、压不住这样的福气。所以才会发生今日之事、还请皇上节哀。” 皇上听了季惟生的话、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庆幸。这个孩子若是平安的出生了、必定会是文武双全的人中之龙。 只是他背后有年羹尧这样的大将在、只怕自己这张龙椅会坐不稳了。若是真有年羹尧逼宫的那一天、他与满宫嫔妃又该如何自处? 庆幸的是他终究没有活下来、自己的龙椅有惊无险的保住了。但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的心里还是非常地心疼。 他想进去安慰安慰年妃、却没有走进去的勇气。他是皇上、以后会有很多的孩子。可是年妃的身子、经过了这次的小产、以后再想生育也是不能了。 安陵容看到了皇上落寞的神情、伸手握住了皇上的手、柔声安慰:“皇上、这一切都不是您的错。是上天的选择、它收回了这个孩子。” “皇上、咸福宫派人来报、说自午后开始。惠嫔娘娘就腹痛不止、刚才传了温太医去把脉、说是即刻就要生产了。”小厦子气喘吁吁地从殿外跑进来通报。 皇上听到沈眉庄要生了、猛地就从榻上站立起来:“容儿、惠嫔要生了。你陪朕去咸福宫看看、她的孩子不能再出事、绝对不能。” 安陵容心里也很激动、等了这么些日子、沈眉庄的胎终于要瓜熟蒂落了。 皇上吩咐颂芝好好地在这照顾年妃、随即就带着安陵容、匆匆赶往了咸福宫。 来到咸福宫的时候、敬妃娘娘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敬妃这个时候了都不忘记规矩。 皇上一把扶住了她:“别拘礼了、惠嫔的情况如何了?” 敬妃的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皇上放心、产婆与温太医都已在里面候着了。您先宽坐片刻、就等着惠嫔妹妹的好消息吧。” 敬妃陪着皇上与安陵容、坐在正殿等消息。温实初则在产房外陪着沈眉庄生产、同时给她煮着催产药。 沈眉庄此胎是双生胎、她平日里又不爱运动、生得很是艰辛。 温实初跪在地上隔着帘子问沈眉庄:“娘娘、您此番生产的是双生胎。有句话微臣不得不问娘娘、若是有什么不测、您是自保还是保胎儿啊?” 沈眉庄疼得满头大汗、声音却异常坚决:“温实初、以我们的情分。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伤害我的孩子。听到没有?” 温实初心里很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放纵自己、害得沈眉庄受今日的苦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早就知道、娘娘会如此回答我。却不死心、偏要问问您。” “你记住、保得住我们母子三人最好。若保不住、你必须舍母保子、记住吗?否则你即便让我留了下来、我必定会做出比自尽惨烈百倍的事、我说得出就做得到。”沈眉庄双手死死地抓着枕头、咬紧牙关拼命用着力。 温实初听着沈眉庄在里面痛苦的呻吟、急得额头上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都什么时候了、娘娘还说这种没轻没重的话。” 采月从外面走进产房来告诉沈眉庄:“娘娘、皇上来了。” 沈眉庄痛得面容扭曲、带着哭腔开口:“你去回禀皇上、若有不测。请皇上不要顾及多年情分、断断不要犹豫。必得舍母保子、去啊。” 采月心痛自家主子、眼眶泛泪:“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要奴婢去回禀这样不吉利的话。” “娘娘、使劲啊、再不生出来、孩子就要缺氧了。”产婆一边查看着生产情况、一边鼓励沈眉庄用力。 采月无法、只得如实地去禀告了皇上、沈眉庄刚才说的话。 皇上的脸色更阴沉了、气愤地甩飞了手里的绿珠链:“什么舍母保子、朕说过了。惠嫔母子都要平安无恙、否则要太医院一同陪葬。” 咸福宫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紧张、安陵容也没有了安慰皇上的心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替沈眉庄祈祷着。 前世沈眉庄被自己派去的宝鹊惊了胎、以至于她最后血崩而亡。这一世、希望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才好。 直到午夜时分、沈眉庄才艰难地产下了一对龙凤胎。听到产房内传来了孩子洪亮的哭声、皇上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就舒展开了:“惠嫔生了、她终于平安的生下了朕的孩子。” 安陵容喜不自禁地站起身:“恭喜皇上、眉姐姐为您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是龙凤呈祥的好兆头啊。” 沈眉庄生下孩子之后、精疲力尽的昏睡了过去。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皇上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安陵容也是满脸喜气、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冲着自己笑个不停。 “孩子?我的孩子呢?”沈眉庄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采月柔声回答道:“娘娘、孩子被乳母抱去喂奶了、一会就送回来。” 沈眉庄听到孩子没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 皇上温柔地看着沈眉庄:“是龙凤胎、眉儿、你给了朕一对龙凤呈祥。” 沈眉庄不想跟皇上废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随即就看向安陵容:“温大人呢?怎么温大人也不在了?” 安陵容浅笑着说:“温大人没走、在后头亲自看人煎药呢。” 采月转身对后面那些小宫女招了招手、她们随即就一同跪了下来、采月笑着开口说道:“皇上娘娘、奴婢听闻龙凤胎是龙凤呈祥、天下太平的好意兆。奴婢们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皇上赞同地点着头:“说得好、咸福宫上下各赏半年月例。也算是赏你们、尽心伺候主子的功劳。” “谢皇上。”众人异口同声地谢恩。 “奴婢给皇上道喜、给娘娘道喜。”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满面笑容、带着一堆贺礼走了进来行礼…… 第135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眉庄虚弱地笑了笑:“姑姑来了。” 竹息轻笑着点头:“太后听闻娘娘产育、母子三人均平安。欢喜得不得了、先遣奴婢前来问候。” “还请姑姑代本宫多谢太后。”沈眉庄对竹息姑姑倒是极客气的。 竹息安静了几秒、喜滋滋地说:“奴婢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福气、能占个头彩。先瞧瞧小阿哥和小公主、也好回去跟太后复命。太后知道了一定很高兴、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眉庄抬眸看了采月一眼:“采月、快去把孩子抱来。” “是。”采月接过了竹息带来的贺礼、转身下去抱孩子。 “说来臣妾也还没见过孩子呢。”沈眉庄想到自己生下了温实初的孩子、心里很是满足。 说话间、两位乳母就抱着两个襁褓走上前来:“小公主和小阿哥向皇上和惠嫔娘娘请安。” 皇上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已经起身打量起了两个孩子。先打开了小阿哥的襁褓、然后回头温柔地对眉庄说:“阿哥的额头和下巴像眉儿。” 接着他又打开了公主的襁褓、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即转头对着眉庄继续说:“公主的眉眼与眉儿相似。” 沈眉庄微微一笑、故作很平常地开口:“孩子还小、哪看得出什么地方像臣妾、皇上只管哄臣妾高兴。” 皇上倏然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阿玛看孩子、越看越爱。眉儿、朕谢谢你。” 安陵容原本正兴冲冲地逗着两个双胞胎、听到皇上说这句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皇上、你可长点心吧、这两个孩子八成跟你没什么关系。 竹息嗓音含笑、轻声细语道:“奴婢此番来、除了代表太后看娘娘与阿哥公主。还有一件事、太后说惠嫔娘娘此次产下了双生胎、是爱新觉罗的功臣。尽管如今四妃位置已满、但是也要封娘娘为惠妃、增加第五个妃位。同时太后体谅惠嫔娘娘生产的不易、决定把小阿哥带走、交由兰贵妃抚养。这样、惠嫔娘娘也能轻松一些。奴婢的话带到了、这就带着小阿哥走了。” 沈眉庄没想到竹息今日来咸福宫、还有这样一出、太后居然要带走自己刚生下的儿子。她急得就想从床上坐起身来、却因为生产过程中失血过多、刚坐起身就一阵晕眩、重重地跌落回了床上。 皇上连忙按住了沈眉庄:“眉儿、太后说的有理。你才刚生产完、身子虚乏。一下子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儿、的确是照顾不过来。将阿哥交由兰贵妃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为人温良、从不闹事争宠、且饱读诗书。以后你想阿哥了、也可以随时去永和宫探望。” 竹息没有再多说什么话、瞧了一眼乳母、乳母转头就抱着小阿哥、跟着竹息走出了咸福宫。 沈眉庄此刻委屈的流下了眼泪、却还强行绷着表情:“皇上您年幼时曾被养在孝懿仁皇后佟佳氏身边、您觉得如何?您难道不想您的生母吗?为何臣妾的孩子才刚出生、您就让他跟您一样、离开生母。” 皇上微怔、轻轻蹙眉:“孝懿仁皇后对朕很是照顾、朕并未觉得、她有哪里亏待过朕。” 沈眉庄不认识般愣愣地看着他、半响才冷笑着开口:“可是您到底不是孝懿仁皇后亲生的、养娘不如生娘亲。若是孝懿仁皇后真的待您如亲子、您为何会一直对十四爷怀恨在心?一直对太后心生怨怼、怨她偏心十四爷?不就是因为十四爷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吗?您自己分明十分在意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加诸在臣妾的儿子身上。” “惠嫔、你失言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朕说话。念你刚刚才生产、朕先不跟你计较。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这些话是你应该说的吗?”皇上脸上已无半点笑意、冷冷地看着沈眉庄、随即拂袖而去。 看着皇上逐渐消失的身影、沈眉庄的眼底浮现出了一股厌恶:“咱们这位皇上、可真是天下第一虚伪的人。明明刚愎自用、薄情寡幸、还总装出一副宽仁无比的面孔、真是让我恶心。” 安陵容警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眉姐姐、你糊涂了、怎么能这样说皇上?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告到皇上面前、你又要遭殃了。” 沈眉庄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眸看着安陵容:“陵容、自从我选秀进宫以后。每天熬油似地熬到了现在、我真是太累太倦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却被别人一朝夺走。我真是不甘心啊、我平日侍奉太后也算勤谨恭敬。她却这样毫不留情地夺走我的孩子、去给兰贵妃养。那我算什么?” 安陵容的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眉姐姐、若不是你平日侍奉太后勤谨。又不喜闹事争宠、是个贤惠的嫔妃。只怕你这次生产、都不能母子平安、会落得个母亡子活的下场。就如当年的富察贵人一样、太后当初不就是想要她的孩子、交给皇后宜修抚养。所以富察贵人才会死的吗?生孩子这种事、里面的水太深了。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想要你活、想要你死都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沈眉庄脸上的怒气消散、狰狞之色褪去、渐渐浮现出越来越明显的不安之态。 她一把抓住了安陵容的手:“会吗?太后真的会这样心狠手辣吗?我总以为自己只要尽心侍奉她、她便会保我平安。难不成她也想过要我的性命吗?” 安陵容自嘲般地笑了笑:“眉姐姐、你进宫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吗?太后首先是乌雅氏的人、其次是兰贵妃的姑母、接着才是大清的太后。如今宜修已经被废、兰贵妃早晚会登上皇后之位的。但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儿子、这怎么行?太后自然是会想尽法子、给她一个儿子傍身的。要我说、你的儿子交给兰贵妃抚养、保不准以后他能当上皇帝呢。” 第136章 惊变 沈眉庄一直都自命不凡、觉得自己出身高贵、又饱读诗书。即便是入宫成了皇上的嫔妃、以自己的资质、她也会理所应当的得宠。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与其他嫔妃不一样、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她与她们是一样的。她不过就是一个生育的机器、太后是在权衡了利弊之后、选择留下了她的性命、夺走了她的儿子。 这样的做法、对她已是宽仁无比了。若是太后决定要效仿之前的富察贵人、要她死、那她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不止是她的儿子被人夺走、连她的女儿也会被人夺走。她才是真的白活了这一世。 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幽幽开口:“看来我还该感谢太后、留了我一命。” 温实初此刻已经熬好了药、端了进来。安陵容极有眼力见的起身:“眉姐姐、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先回宫了、明日再来看你。” 沈眉庄看到温实初那张老实清秀的脸、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你可知道?为了生下这两个孩子、我几乎没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生下了他们、我还没来得及抱一抱他们、太后就派人带走了我的儿子。” 温实初的脸上满是忧伤与不舍:“微臣知道、此番之事娘娘实在是受委屈了。好在你们母子三人均平安、兰贵妃也是个温和贤良的人、想必阿哥在她那、一定会好好的。您刚生产完、不可伤心落泪、仔细伤眼睛啊。” “咳咳咳……”沈眉庄打了个冷战、咳嗽了起来。 原来是殿中的小宫女芸玉打开了窗子、冷风灌进了屋子。 采月立刻出声训斥:“芸玉、娘娘刚生完、怎么可以开窗?万一冻着怎么办?快关上。” 芸玉是内务府新派来的小宫女、才来咸福宫当差没几天。听到掌事姑姑训斥自己、连忙跪下请罪:“回娘娘的话、方才接生嬷嬷说殿里血腥气重。才叫把窗开着的、所以奴婢才开窗的。” 采月没想到芸玉的口舌这样伶俐、当即就下令:“冻着了娘娘还敢顶嘴、出去掌嘴二十。” “嗻。”小太监小印子立刻就把芸玉拖到了院外掌嘴。 小印子是个心善的、将芸玉拖到了院外后、轻声说道:“你自个儿掌嘴吧、我下手没轻重的。” 芸玉是个死心眼、不甘心地继续辩解:“印公公听到的、这件事情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照吩咐做事、怎么就要挨打呢?” 小印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别废话了、你自己动手吧。” 芸玉越说越来劲:“就因为娘娘生了龙裔、所以就可以拿咱们做奴才的撒气吗?” 小印子听得皱起了眉头:“说话别失了分寸、让娘娘听见可就不止掌嘴了。” 芸玉瞧着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这顿掌嘴了、只得自己认命地掌起了嘴。 明明小印子已经给她放水了、让她自己打自己。她却傻愣愣地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自己的脸、不一会脸就红肿了起来。 甘露寺 果郡王今日带了好些糕点与水果来看望甄嬛、顺便告诉了她宫里发生的事。甄嬛听说年妃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失足小产以后、脸上并没有得意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报应不爽、当日我的失子之痛、如今她也饱尝了。” 后又听说眉庄平安产下了双生胎、甄嬛很是雀跃。拿出她早已缝制好的小衣衫与虎头帽、交给果郡王、请他代为转交给眉庄。 这些日子来、甄嬛一直躲着果郡王、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她好好的说过话了。 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他再次开口:“嬛儿、你上次离开清凉台。我怕你伤心难过、忍耐着不去找你。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芭蕉不解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我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可是这个春天、怕是我有生以来最难捱的春天了。” 甄嬛躲避着果郡王的目光、径自瞧着天上的白云:“我从前是宫中的宠妃、现在甘露寺我是带发修行、和宫廷已经毫无干系了。人非草木、王爷的心思我并非不知道。只是我这从宫里出来的残躯、再也不想和皇室贵胄有所沾染、纠缠不清。” 果郡王的音色带上了些急切:“因为你曾经是皇兄的宠妃、而我也出身宫廷、所以你不愿接受我。可是当年在宫里面、你可曾有一日过得平安快乐?我遇见你的每一次、你何曾真正地开心过?没有、连哭也要极力地忍着。” 甄嬛垂下眸子、神色晦暗不明:“即便没有宫里那段日子、过去和如今到底也不一样了。” 果郡王直视着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撇开宫里那些日子、你都是自由之身、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你方才说、人非草木、那么孰能无情?在你心里、你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对吗?就像那一天、你曾经叫我的名字。” 甄嬛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王爷可曾与女子相爱过?” “没有。”果郡王坦率地答道。 “可我经历过、所以明白。有些事如果一开始就明知道不能善终、就不要去痴心妄想、去勉强求一个善果。就好比从前我与皇上、如果一开始我就以一般嫔妃之心待他。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那如今我必定还好好的待在宫里、做着莞嫔娘娘。”甄嬛很少跟人倾诉、说话的语速放慢了许多。 果郡王顿了顿、声音很是认真:“你只伤心了一次、便要对世间的情字都失望吗?” 甄嬛冷眼望着果郡王那张俊朗的脸、一字一句咬着:“既然知道以后要伤心、那我就情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也不要遇见他。” 果郡王的眼眶有些发红、委屈地小声问:“如果有人一心一意待你、想给你四时明媚、为你遮风避雨。你也不愿意吗?” 甄嬛用一丝不苟的诚恳语气说:“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往事既已成梦、将来之事也是一眼望得到底的、就不必再有任何做梦之事。王爷曾说过、沛国公家的小姐虽然德行出众、但是王爷却偏偏不喜欢。那我对王爷亦是如此、王爷虽然贵为天家之子、近宗亲王、可我甄嬛也偏偏不喜欢。” 说完这些话、甄嬛转身就走、没再多看果郡王一眼。 第137章 年妃的指证 沈眉庄所生下的双生胎还未满月、皇上已经亲自赐了名字、八阿哥赐名为福惠。皇上替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福禄双全并且惠泽他人。 公主赐名为熹宁、意为宁静致远、光明磊落、前途坦荡。皇上肯亲自为这两个孩子取名、也代表他内心极是看中这两个孩子。 曹琴默知道了这件事、心中很是不忿。她的温宜出生的时候、皇上也只是按照她的份例赏赐了些东西。并未亲自给她的女儿赐名、温宜这个名字还是内务府挑的字眼。 午后、曹琴默刻意打扮得素简了些、来到翊坤宫探望再次失子的年妃。 今日的年妃打扮得极其素净、与往日的花枝招展截然不同。只是在挽起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白玉簪、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她正呆呆地看着殿中那个空荡荡的摇篮、眼眶泛泪:“颂芝、本宫的孩子呢?” 颂芝无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主子这个问题、只得小声地哄着她:“娘娘、小阿哥已经去了。皇上这次格外开恩、恩准将小阿哥葬入了皇家陵园。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否则小阿哥在天上看着、也会不安的。” 年妃听到颂芝这样说、眼眶里的泪一下子就滴落下来:“你胡说、他在我的肚子里待得好好的。都已经五个月了、他都会动了。怎么就会没了?” 曹琴默大着胆子走上前、握住了年妃的手、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蛊惑:“娘娘、您可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嫔妾已经仔细思考过您生辰那天的事了、未免太过蹊跷了。为何青天白日的会有成群的蝙蝠出现?又是谁趁乱把您推下了太液池的台阶?为何您刚刚小产、沈眉庄的孩子就平安的出生了?您的孩子没了、偏她的孩子就平安出生了?您细想想便知。” 年妃想到沈眉庄平安的生下了孩子、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狠厉之色:“这一切都是沈眉庄的安排、她担心本宫生下了阿哥、会夺走她腹中孩子的宠幸。所以她就用计、害死了本宫的孩子。她的儿子福气可真好、随便起个名字就叫福惠和熹宁。那本宫呢?本宫又做错了什么?落得现在这个田地、只能每天对着个空摇篮哭?” 曹琴默面不改色地用接过年妃的话:“娘娘说的是、您的孩子刚刚没了。偏沈眉庄的孩子就出生了、这不就是她的孩子命硬、克死了您的孩子吗?可怜您的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就连八阿哥的名头、都被那个福惠给抢走了。” “只要本宫在一天、绝不会让沈眉庄如此快活。”年妃紧握拳头、指甲刺入手心、疼痛也无法抑制她的愤怒。 “只要娘娘有此心、嫔妾自当尽力为娘娘筹谋。”曹琴默淡定从容地开口。 年妃盯着她的侧脸、下意识地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 “是……”曹琴默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年妃赞同地点了点头。 永和宫 兰芷这些天忙着照顾八阿哥福惠、整个人都累得慌。年妃却突然来求见自己、说是有要紧的大事要禀报。 她很少主动登门、兰芷原本不想见她。念她刚刚失子不久、不忍心让她白跑、还是请她进来了。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兰芷下令后宫众人皆来永和宫议事、尤其是惠妃沈眉庄不得缺席。 沈眉庄还没出月子、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她原本不想去永和宫、但是想到自己儿子现在在兰贵妃手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上了轿辇。 今日的永和宫人来得格外的齐、除了端妃没来、其他的嫔妃都来了。 兰芷端坐在贵妃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坐着的众人:“年妃、你一定要向本宫告发惠妃、还要本宫请来后宫众人、到底所为何事啊?” 年妃抚摸了下鬓边的步摇、懒洋洋地站起身行了个礼:“臣妾要告发惠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沈眉庄没想到年妃今天是冲着自己来的、听到她刚才说的话、惊得一下子抓住了桌角。 兰芷的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就冷厉开口:“宫规森严、年妃不得信口雌黄。” 年妃仇恨的望了沈眉庄一眼:“臣妾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叶答应两手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水、脸上满是不屑:“我还以为是什么毒誓呢?生死之事谁又能知啊?以此虚妄之事赌誓、可见年妃娘娘不是真心的了。” 年妃最禁不住别人的激将法、当即就竖起了两根手指开始发誓:“臣妾以年氏一族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兰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显出了一点淡淡的不耐烦:“你既说惠妃私通、那奸夫是谁啊?” 年妃勾着唇冷冷一笑:“太医温实初。” 沈眉庄听到年妃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三个字以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祺贵人眼角眉梢都是喜意:“温实初是惠妃的心腹、日日都要把脉的。若说日久生情也是难怪、更何况我听说温太医至今未娶、想来此事必不是空穴来风。” 淳常在秀眉拧出一抹不悦:“祺贵人你怎么能如此揣测?温太医入宫以来、就一直勤勉侍主。怎的这样做还做错了?竟要被泼这样的脏水?” 敬妃瞧着沈眉庄那惨白的脸色、立刻就出言帮腔:“你们这些人七嘴八舌胡言乱语、有何证据吗?” 年妃气定神闲的瞥了敬妃:“本宫当然有凭证。” 只见年妃用力地拍了拍双手、咸福宫的小宫女芸玉就被颂芝带了上来。 “事情做多了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咸福宫的小宫女芸玉就见过几次。”年妃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兰芷微微地皱起好看的眉头:“芸玉、你什么时候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现在都一五一十地跟本宫说清楚。” 芸玉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有些慌张地开口:“那日娘娘和温太医说话、里头也没什么人伺候着。奴婢就端着茶水进去、谁知奴婢就看见温太医的手拉着娘娘的手、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温太医一看见奴婢进来、慌忙地撤了手。奴婢还瞧见温太医衣袖口子上、翻出来一截、绣了一瓣小小的五瓣竹叶。” 第138章 眉庄的困局 沈眉庄朝芸玉狠狠地瞪了一眼、眼中满是警告之色。 芸玉却假装没看到继续说着:“此后奴婢越想越害怕、怕惠妃娘娘来日知道奴婢看见了、会杀奴婢灭口。只好祈求年妃娘娘做主、求她能救奴婢一条性命。” 祺贵人饶有兴致地盯着沈眉庄的脸、眼睛似笑非笑、眼底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看见了?那你看不见的时候呢?岂不是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沈眉庄的声音带了些怒意:“祺贵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千万不要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再把自己赔了进去。” 兰芷思忖了一会、吩咐自己宫里的首领太监小宁子:“事关重大、请温太医来永和宫问话。” 温实初从不侍奉永和宫、他得知兰贵妃宣自己问话、心里很是忐忑。 他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永和宫、看到坐了满屋子的小主娘娘、硬着头皮跪下请安:“微臣给兰贵妃请安、给诸位小主请安。” “起来吧。”兰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宁子。 小宁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嘴里说了句:“温大人得罪了。” 随即他就迅速翻起了温实初的袖子、果然袖口露出了一截五瓣竹叶。 安陵容看着这与前世似曾相识的情景、暗道不好。沈眉庄与温实初有私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这事被坐实、他们二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就连刚出生的福惠与熹宁也难逃一死、她必得想办法救她们。 她立刻就站起身告辞:“兰贵妃、臣妾的弘盼此刻午睡快醒了、臣妾想先回宫看一下弘盼。” “好、你去吧。”兰芷温和的点了点头。 沈眉庄看到安陵容这个时候要走、有些惊慌地看了她一眼。安陵容却朝她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不要怕、我马上就回来。” 兰芷望着温实初、客气而礼貌地开口:“这绣纹很别致、是一直都有吗?” 温实初恭敬地温声答道:“微臣的母亲素爱翠竹、所以微臣的袖口、都由家母亲自绣一竹叶、以表思亲之意。” 敬妃清了清嗓子、神情平静:“贵妃娘娘、臣妾以为温太医袖口上的花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但凡是个有心人、都会留意看见的、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呀。” 年妃连正眼都不想瞧敬妃、眼神里露着难以掩饰的嫌恶之色:“这就奇了、小小太医见了惠妃、怎么倒像进了自己家门一般?翻了袖口面对面说话?如此下去、以后太医进了惠妃殿里、翻袖口的翻袖口、解衣裳的解衣裳。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温实初的脸上满是惊慌、他怯怯地开口:“那日是惠妃叫了微臣、询问自己的胎像。听得胎像一切正常、一时高兴赏了微臣喝茶。是微臣在喝茶的时候、卷起了袖管失了礼仪、一切都是微臣的错。” 曹琴默垂着眉眼盯着温实初、目光深邃锐利:“若非惠妃除了你之外、再不把太医院任何一人放心里?又如何会把自己的身孕全权托付给你一人照顾?看来惠妃与你的情谊、当真是不一般哪!” 温实初此刻百口莫辩、脸都涨红了:“曹贵人、你……” 沈眉庄此刻的心绪反倒平静了下来、她幽幽地望着芸玉:“芸玉、你在咸福宫伺候了这些日子、本宫倒没瞧出你有这份心胸。” 芸玉不敢直视沈眉庄的眼睛、只敢盯着地砖回话:“奴婢伺候娘娘、有什么心胸都牵挂在娘娘身上。但是奴婢在宫里当差、只能对皇上一人尽忠。若有得罪、还请娘娘恕罪。” “你对皇上尽忠也算得罪本宫的话、岂非要置本宫于不忠不义之地了?”沈眉庄眼里凶光毕露。 她起身向兰芷行了个礼:“容臣妾问她几句话。” 兰芷默默地点点了头。 沈眉庄慢慢地走到芸玉面前、声音里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芸玉、无论今日之事结局如何、你都不能再回咸福宫、再伺候本宫了。” 芸玉快速地看了沈眉庄一眼、又心虚地低下了头:“只要是在宫里伺候、无论服侍哪位小主、奴婢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眉庄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一丝狞笑:“很好、好歹主仆一场。今日你既来揭发本宫的私隐、想必也是知道是最后一遭伺候本宫了、自己分内之事也该做好。我问你、你出来前、可把殿中紫檀桌上的琉璃花樽给擦拭干净了?” 芸玉的瞳孔骤然一缩:“已经擦了。” “呵呵、已经擦了?”沈眉庄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突然笑出了声。 采月不屑的看着芸玉:“胡言乱语、娘娘的紫檀桌上何曾有琉璃花樽?那分明是青玉的。” 芸玉眼中满是愕然、立即就改口:“是奴婢记错了、是青玉花樽。” 敬妃用帕子挡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声音里带着些许嘲弄:“看来芸玉的记性不大好啊、难为你了、还能记得温太医袖口上的花纹。” 芸玉今日是下定了决心要按死沈眉庄、她继续开口:“奴婢记得、是青玉花樽、没错。” 沈眉庄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居高临下望着她:“本宫的紫檀桌上从未放过什么琉璃花樽、你伺候本宫?不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倒日日留心哪位太医的手搭了本宫的手?翻出来的袖口上绣了什么花样?这些情景若是换了旁人?是看都不敢看、为何你连枝叶末节都这般留意?如此居心实在可疑。” “奴婢日夜心里只牵挂着这件大事、哪里还留心得了别的事情?”芸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许颤音。 欣贵人甩了甩帕子、若有所思的说:“想来若温太医与惠妃真有私情、自然是会防着别人的。怎么芸玉回回都能瞧得见?还瞧得那么真切?难道芸玉事事分外留心主子的一言一行?” 夏常在坐在这吃了好一会的点心、此刻也忍不住开口:“芸玉是吧、你这丫头真是了不得、竟敢日日盯着惠妃私自窥探。兰贵妃、嫔妾认为此事颇为蹊跷、定是幕后有人主使、这丫头讲的话不能相信。恐怕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呢……” 第139章 糊涂账 “嫔妾也疑惑、年妃娘娘住在翊坤宫。芸玉是咸福宫的宫女、既然人人皆知、年妃娘娘素来不喜欢惠妃。为何咸福宫的宫女会和年妃娘娘一起?来向兰贵妃揭发此事呢?”淳常在往嘴里塞了块桃酥、疑惑的看着年妃。 祺贵人不屑地扫了一眼沈眉庄:“淳妹妹此言差矣、你知道什么?若真如芸玉所说、万一哪天惠妃暗下毒手、那这后宫的秽乱之事、就没人再知道了。这样说来、她向年妃求助、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谁都知道惠妃与敬妃是同住的情谊、与谦妃更是亲如姐妹。端妃又病病歪歪、芸玉如果再不向年妃求助、那就只能等着被惠妃灭口了。”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背着手板着脸走了进来:“后宫无一日安宁的、朕何从万安?” “臣妾等搅扰了皇上清安、望皇上恕罪。”兰芷再次对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安静几秒、低声道:“说吧、出了什么事?这么乱哄哄的。” 年妃顿了下、径直走到了皇上身边跪下:“臣妾要告发惠妃沈眉庄、私通秽乱后宫。” 皇上盯着年妃、神色阴戾戒备、目光冰冷如薄刃:“年妃、若不是念在你刚刚失去了孩子、就你刚才说的话、朕会狠狠地赏你两个耳光。” 年妃浅笑一声、似乎带着嘲讽:“臣妾以性命担保、所说的句句是实情。” 兰芷神色不定、有些迟疑地开口:“年妃在众人面前发了毒誓、臣妾看她如此郑重、或许有隐情。若真有什么误会、立刻解开了也好。否则若以讹传讹出去、对惠妃清誉亦是有损。” 皇上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好、朕就听你一言。如有虚言、朕绝不轻饶。” 年妃猛然抬起头来、用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皇上:“臣妾当然不会信口雌黄、他俩私通的证据就是福惠与熹宁。” 沈眉庄听到年妃提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眼睛里仿佛燃起了两团火焰:“年妃、你污蔑我和温太医还不够、现在竟是要将我的一双儿女也要拖下水吗?” 温实初听到年妃提到了福惠与熹宁、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皇上、微臣与惠妃娘娘真的是清白的。平日里采月姑姑片刻不离的跟着惠妃、她也可以替微臣作证。微臣怎么可能会与惠妃有私情呢?皇上明鉴。” 祺贵人听着温实初苍白的辩解、轻蔑地笑了:“温太医当咱们都是傻子吗?谁不知道采月是惠妃的心腹、她的证词怎么可以作数?自从惠妃入宫便是由你一手照料她的身子、只怕你见惠妃的次数、比皇上还多呢。” 皇上一言不发地坐在榻上、脸色阴沉。 曹琴默眼珠一转、轻轻挑眉一笑:“说起这个、嫔妾倒也是有些疑惑。惠妃这两年来一直尽心侍奉太后、平日里难得侍奉皇上。即便皇上主动去咸福宫看惠妃、五次里也总有四次推脱着不与皇上亲近。怎的前段时日惠妃突然就转了性子、主动邀皇上去咸福宫喝茶。后面便有了身孕、这一切未免也太刻意了。” 此刻的沈眉庄嘴角微沉、表情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敬妃突然跑到皇上面前跪下了:“皇上、臣妾与惠妃日日同住在咸福宫。她是个怎样的人、臣妾再清楚不过了、她与温大人绝无私情。” 皇上看都没看敬妃一眼、反而眼神犀利地望向了沈眉庄:“你有没有?” 沈眉庄强装镇定跪了下来、目光与皇上对视:“臣妾没有。” 兰芷感慨地叹了口气:“皇上、年妃与惠妃素来积怨甚深、只是找人串供闹些文章罢了。温太医去惠妃殿里去得勤一些、那是尽他医家的本分。如若这样都被人说闲话、那我们这些都让温太医医治过的嫔妃、岂不都要人人自危了?” 皇上焦躁地舔了舔嘴唇、眼神游离在沈眉庄与温实初之间、随即释然地开口:“罢了、朕相信惠妃。” 年妃一脸不服气、悻悻地撇了撇嘴:“皇上若真要还惠妃一个清白、就该彻查此事、以免日后再有闲话。” 祺贵人的眼中闪着残忍的光:“惠妃为皇上生有皇嗣、平日里又忙着侍奉太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一定要彻查此事、也好让惠妃免受闲言碎语的困扰。” 沈眉庄的脸上一副木然的表情:“你们二人说这话是何意?难道又想说皇子与公主并非龙裔吗?事关江山社稷、怎么可以这样胡乱揣测?” 兰芷扫视着众人、肃声道:“你们素日就爱人云亦云、本宫不许你们到处乱嚼舌根。” 叶答应皮笑肉不笑地咧开了嘴:“生不出的嫉妒能生的、连这种脏水都泼得出来、啧啧啧。” “叶澜依、你说谁生不出呢?”祺贵人是个一点就着的草包、当即就对着叶答应怒目而视。 叶答应笑着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唉、我就这么一说。祺贵人怎么就生气了?” 芸玉瞧着皇上高深莫测的神情、担心他会就这样放过沈眉庄、连忙补刀:“奴婢也奇怪呢、娘娘生产那日、温太医趁娘娘还没有疼晕过去。就问什么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奴婢正纳闷呢。这事本该皇上和太后过问、怎么倒问起娘娘来了?奴婢还听见什么数十年的情分、死心不死心的话。” 年妃挺直了腰板、直视兰芷:“如今后位空悬、兰贵妃是六宫之主。敢问兰贵妃、嫔妃私通罪当如何?” 兰芷不想接年妃的话、脸上带了些愠色:“如今一切都是你们在捕风捉影、怎么现在就开始定罪了?” 果郡王突然闯进殿中、跪下行礼:“臣弟向皇兄请安、今日臣弟入宫是向太后请安的。结果各宫各苑寂静一片、唯皇嫂这里热热闹闹。所以臣弟才过来想一看究竟、谁知在外头听见这些。臣弟身为宗亲、愿为惠妃和皇子公主作保。惠妃入宫以来、凡事亲力亲为、无不勤谨、所以臣弟愿意相信惠妃的为人。” 第140章 滴血验亲 自从上次果郡王擅闯翊坤宫救走了甄嬛、年妃就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他此次又过来帮惠妃解围了、倒真是关心后宫的嫔妃。 年妃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果郡王眼高于顶、一向不爱与后宫嫔妃来往。怎么今日倒能说出惠妃这么多好处来?亲力亲为?倒像是王爷亲眼所见似的。” 果郡王毫不示弱的对上年妃凶狠的目光、声音笃定:“倒也不用本王亲眼看着惠妃亲力亲为、只瞧惠妃身量纤纤、便可知她辛苦。倒是年妃娘娘您、珠圆玉润、可知是享清福的人。” “你……”年妃不忿、刚想回嘴。 “你闭嘴。”却被皇上开口喝止。 皇上不耐烦地盘着手里的绿珠链、神情蒙上了一层不耐烦:“朕听你说了这么多、朕累了、你难道不觉得累吗?” 曹琴默早料到皇上会如此、她望着皇上、一字一句从容道:“惠妃有果郡王作保是好、只是八阿哥与公主是皇上的血脉。事关千秋万代、实在不能不仔细啊。” “那你说、怎么样才叫仔细?”皇上愤声道。 “只怕要滴血验亲。”曹琴默徐徐开口。 沈眉庄听到滴血验亲这四个字、眼中立刻凝上了一层水光、咬牙切齿痛恨的盯着曹琴默。 年妃无视沈眉庄的怒火、淡然道:“臣妾以前倒是听太医说过、所谓滴血验亲、便是将二人的血、刺在同一器皿之内。看是否融为一体、若融为一体即为亲、否则便是没有血缘之亲。” “这个法子倒不难、只是要刺伤龙体取血、臣妾实在不敢啊。”祺贵人有些胆怯地看了皇上一眼。 敬妃看着沈眉庄那惊恐的样子、再次下跪:“这法子断不可行、皇上龙体怎可损伤?” 果郡王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皇兄可曾想过?若福惠与皇兄滴血验亲、即便证明是皇兄亲生。将来福惠长大知道、也会有伤皇兄父子情分。若皇兄真对福惠寄予厚望、世人也会对其加以诟病啊。” “正是因为皇上对八阿哥寄予厚望、才不能不验。否则真有什么差池、皇上岂非所托非人?把万里江山都拱手他人了?”年妃的语气毫不客气。 沈眉庄看着皇上沉默不语的样子、噗通跪倒在地:“臣妾本以为生下了孩子、皇上会对臣妾多一些关怀与照顾。谁知却会到如此地步?早知要被皇上疑心至此、情愿在咸福宫老死一生罢了。” 皇上的表情没半点松动、哑着嗓子道:“眉儿、只要一试、朕便可还你和孩子一个清白。” “皇上要试、便是真疑心臣妾了。”沈眉庄如梦初醒般地跌坐在地。 “既然皇上疑心眉姐姐与温太医有私、那福惠只要与温太医滴血验亲即可。这样既不损皇上龙体、也可还眉姐姐与福惠清白。”安陵容此刻快步走回了殿内。 年妃看到安陵容又来了、脸上浮起一股厌恶:“哟、谦妃刚才不是说回去看七阿哥吗?怎的这会子又回来了?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好姐妹是吧?是怕本宫把她吃了吗?” 安陵容不惯年妃这德性、轻嗤了声:“年妃娘娘没有养过孩子、自然不知道要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儿、是多么的牵肠挂肚。臣妾方才已经回宫看过七阿哥了、见他一切都好、这才放心地回来。” 皇上侧头、毫无情绪地吩咐道:“苏培盛、去把八阿哥抱来。” 接着看向兰芷:“兰贵妃、你去准备滴血验亲的东西。” “是。”兰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兰芷的侍女很快就端来了一碗清水、以及几根寒光闪闪的银针。 苏培盛也已把八阿哥抱了过来、站在一边等候皇上的指令。 沈眉庄瞧着在襁褓中酣睡的福惠、心中的不安之情更浓重了。 他还这么小、这么可爱、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自己怎么能让他的身世穿帮、看着他走向一条死路呢? “刺一滴血。”皇上波澜不惊的说。 沈眉庄再次下跪、声音里带着哭腔:“皇上、您这一动手、即便认定福惠是您亲生。来日里也会被世人诟病、他是被皇上疑心过血统的孩子。将来、将来如何让福惠立足?” 皇上低下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先坐。” 安陵容瞧着沈眉庄的神情、知道自己必须要帮她这个忙。 她跪下给皇上行了个礼:“皇上、苏公公的手劲大、臣妾怕他会刺痛了八阿哥。不如就让臣妾来代劳吧、左右是刺一滴血、臣妾会小心一些。” “好。”皇上淡淡地点了点头。 安陵容方才出去的时候、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涂了薄薄一层清油。 她趁着给福惠刺血的时候、将自己的右手食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入了清水中搅拌了一下。 福惠毕竟只是一个婴儿、被银针刺了一下之后、开始嚎啕大哭。 众人皆被他的哭声吸引了注意力、都没注意到安陵容刚才的小动作。 福惠的血已经滴入了那碗清水、紧接着温实初也上前来、刺了一滴血进去。 沈眉庄此刻已经不敢看那碗清水会产生何种变化、只是牢牢地揪着帕子。 皇上的双眼牢牢盯着那碗清水、只见那两滴鲜血并没有相融、还是泾渭分明的两滴血。 安陵容瞧着这两滴血没有相融、心中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皇上、滴血验亲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事实证明、温太医与眉姐姐并无私情。这下、便可以还眉姐姐清白了吧。” 沈眉庄没想到验血结果是这样的、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安陵容。 温实初也是一脸的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即他发现那碗清水里浮着小小的油珠、他瞬间就明白安陵容偷偷地帮了自己与眉庄。 医书古籍有注、若以白矾置入水中、虽非亲生父子也可以相融。若以清油置入水中、虽为亲生父子也不可相融。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安陵容、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位深谋远虑的奇女子。 今日若不是有她在、只怕自己与眉庄、还有福惠与熹宁这一家四口、都得去九泉下团聚了。 第141章 温太医自宫 沈眉庄没想到关键时刻、福惠的身世居然没有穿帮。顾不上是谁帮了自己、眼前的戏要先演完。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昔日灵动清亮的眸子也变得空洞洞的。她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皇上验过、疑心尽可消了吧?” 曹琴默此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听采星说过、温实初在某个夜晚进了咸福宫、足足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在此后不久、沈眉庄便主动给了皇上台阶下、邀请他去咸福宫喝茶、随后她就有了身孕。她几乎可以确定、沈眉庄是发现自己有了温实初的孩子。 急于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所以才会给皇上一点好脸色、皇上也顺理成章的接受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滴血验亲这步、原以为能一下子按死沈眉庄。结果、福惠居然不是温实初的孩子?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年妃此刻也是呆若木鸡、一直坐在椅子上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方才发了毒誓、担保说沈眉庄与温实初一定有奸情。 连皇子和公主都不是龙裔、是他们奸情的产物。如今却证明、福惠的确是皇上的孩子。 她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心里也恨死了曹琴默、这个毒妇竟然敢这样暗算自己? 皇上直勾勾地看着沈眉庄、乎地笑了:“眉儿、朕错怪你了、朕不再有疑心。” 沈眉庄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背脊弯下去、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臣妾此身、从此分明了。” 皇上的目光在沈眉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就扭头看向了年妃:“年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年妃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没了、但还是嘴硬说道:“皇上、即便福惠是您亲生。可惠妃与温实初有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难道皇上也不闻不问吗?” 芸玉此刻也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皇上脚边、惊恐地开口:“奴婢不敢撒谎、奴婢真的不敢撒谎。惠妃与温太医两人确实有情、皇上明察。” 安陵容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莞尔一笑:“皇上、奸情这种事不是嘴上说说就算数的。方才也按照年妃的主意、滴血验亲过了。现在已然证明福惠是皇上亲生、眉姐姐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冤枉。您可要为眉姐姐做主、否则今日被冤的是眉姐姐、明日就不知道是谁了。” 年妃怒瞪了安陵容一眼:“本宫也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着想、皇室的血统必须要纯净。这才出此下策、要你在这里多什么嘴?” 皇上不耐烦地盘着手里的绿珠链、脸上满是疲倦:“年妃年世兰、危言耸听、扰乱宫闱。原该打入冷宫、念其失子不久、降为贵人。曹贵人祺贵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罚俸六个月。其余的交给惠妃处置。” 年妃绝望地看着皇上、他果真如此绝情。自己已经是三度失子了、他非但不安慰自己、竟然又降了自己的位份。 曹贵人此刻已经不敢和年妃对视了、自己原以为抓到了沈眉庄这个大把柄。还以为能除了她的孩子、给自己的温宜腾地。 没想到现在不但没成、反而害得年妃被降位、连带着自己也受了皇上的责罚。 沈眉庄安静地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目光凌厉的看向芸玉:“芸玉敢这样污蔑本宫、实在是不堪。来人、将她拖到安静的地方乱棍打死。” 芸玉哭喊着向沈眉庄求饶:“惠妃娘娘、奴婢知错了、求您饶奴婢一命吧。” 但是沈眉庄正眼都没瞧她、随即芸玉就被侍卫拖了出去行刑。 年妃神色晦暗不明、身子有些颤抖:“温实初、即便惠妃那个贱人与你没有私情。你敢赌咒你对贱人就没有一点私心吗?你敢不敢拿你的家族你的父母起誓?你对皇上的女人就没有半分不轨之情吗?” 温实初脸上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声音里带了些不悦:“小主、您有些神志不清了吧?” 年妃咬牙切齿的质问他:“神志不清?你当我没眼睛皇上也没眼睛吗?你对惠妃的心意昭然若揭、温大人、听说你至今未娶啊。” 温实初的心跳得极快、却强作镇定:“微臣是否婚娶、这跟小主无关。” 年妃的眼里满是不甘、冷声道:“温实初、只要你在惠妃身边一天、你就一定会害死她。你这个人、你的情意、本身就会害死别人、我就睁着眼等着这一天。” 温实初听到她的话、愣怔着摇了摇头:“皇上、微臣自会证明。” 随即他就起身、拿起了年妃桌上的那把削水果的小刀、狠狠地朝自己的下体剁了下去。 没反应过来的年妃呆呆地看着温实初手起刀落、紧接着就感到有温温热热的液体洒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自己的脸、发现居然是红色的血。 “啊……”年妃从未亲眼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尖叫一声之后就晕了过去。 沈眉庄没想到温实初会当众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惊得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温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其余在座的嫔妃都被吓得脸色惨白、淳常在更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兰芷连忙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即就大声命令道:“快来人、将温太医带下去请人救治。” 温实初的脸因为剧烈疼痛已经扭曲了、他颤抖着说道:“皇上、微臣已经自宫。从今以后、无论微臣侍奉哪位小主娘娘、都不会再产生任何闲言碎语了。” 皇上强行绷着表情、平静道:“朕知道了、你先安心养伤、这些时日不必来太医院述职了。” 眼看着温太医被担架抬了下去、沈眉庄心急如焚的想要跟去看看情况、却被安陵容拉住了。 她用眼神示意沈眉庄坐下、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卫临本就在太医院当值、看到刚才还好好的师傅、此刻却被担架抬了回来。 师傅下半身的官袍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卫临大惊:“这是怎么了?” 第142章 曹琴默危 “快去拿止血的药粉来!”章太医毕竟是太医院院判、一下子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当务之急是先保住温实初的命、按照他现在这个流血速度、只怕很快就要归西了。 太医院从未像今晚这样团结过、各个太医齐心协力的救助着温实初。喂药的喂药、涂药的涂药、包扎的包扎…… 众人忙活了好半天、总算保住了温实初的性命。但是章太医非常遗憾地看着温实初、痛心疾首的说:“你还这样年轻、现在虽然保住了你的性命。你以后在子嗣上是再无可望了、你都还没娶妻生子。你又是温家的独子、你家这一脉算是断了。” 温实初听了章太医的话、只是虚弱的笑了笑。他才不怕自家绝后呢、他已经有了一对龙凤胎了。 姓着爱新觉罗、由皇上替自己养着他们、以后他们都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他现在虽然自宫了、却能自由出入后宫了、可以永远和眉庄在一起了。 岂不是痛快? 咸福宫 众人从永和宫散了以后、安陵容跟着沈眉庄回了咸福宫。 她心里火急火燎的、想去太医院看看温实初的情况:“采月、快陪我去太医院、我要去看温大人如何了。” 安陵容拉住了沈眉庄的手、红着眼睛摇了摇头:“眉姐姐、你现在别去。” 沈眉庄的目光与她对上、急切开口:“不成啊、温大人这副样子、我实在不放心、我得去陪着她。” “不能去、你与温大人刚刚才被年妃指证、说你俩有奸情。连带着福惠也受了连累、若不是我刚才动了手脚、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安陵容叹了口气。 沈眉庄神色有些僵、故作很平常地说:原来是你帮了我、刚才我真的要吓死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敢随意告诉你。你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会连累了你。” 安陵容沉默几秒、轻声细语道:“眉姐姐、你好不容易才全身而退、打消了皇上对你的疑心。你若是现在这样大喇喇地去了太医院看温大人、皇上知道了、那你以后还能有恩宠吗?” 沈眉庄愣怔着摇了摇头:“我要皇上的恩宠做什么?我懒得去敷衍皇上、他不来我这咸福宫便是最好的。” 安陵容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开口:“你可以不要、但是你的孩子却不能不要。福惠是阿哥还好说、将来长大了总能出宫自己开府。但是熹宁呢?她是公主、一个公主的前程际遇全都维系在她皇阿玛的宠爱上。若是她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等她长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走上和亲之路。你忍心吗?” “是啊、先帝的蓝齐公主就被嫁去了准葛尔、此后终生都没再能回来。”沈眉庄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在这宫里讨生活了、她有了福惠与熹宁。她是他们的额娘、她做任何事都要先为了他们打算。 寿康宫 太后听说了今日在永和宫发生的事、很是担心兰芷的福惠、连夜召了皇帝:“听说今日年妃指证惠妃与温太医有私情、还说福惠与熹宁都不是你的孩子。闹得六宫皆知、福惠还没满月、也被扎了手指滴血验亲了?” 皇上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世兰的本性不算太坏。许多事还是曹贵人在她的背后、出谋划策的缘故。” 太后盯着皇帝、眼神变得比刚才幽暗了一些:“幸好曹贵人没什么家世、皇帝也不是那么宠爱她。要不然这样狡猾阴毒的女人、早就不能留了。” 皇上微微眯起了眼睛:“可是温宜年幼、不能没有生母。” 太后不赞同的摇摇头:“宫里头没有孩子的女人多了、哀家瞧、端妃敬妃就很好。都很喜欢孩子、未必就不如她这个生母。” 皇上听太后提起了端妃、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了一股愧意。当初她帮自己担了个虚名、端了碗堕胎药给年妃。 她事后也被年妃反灌了一壶红花下去、导致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若是自己将温宜交给端妃抚养、是不是也能稍微弥补一些她这些年的痛苦? 打定主意后、皇上就下定了决心…… 景福宫 这些日子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曹琴默总觉得自己神思倦态、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连吃饭都没胃口、刚刚起床没多久就又犯困了。 平日里每天都要陪着温宜去御花园游玩、这几天也是越发的不想出去了。一站起来便觉得全身酸痛、腰膝酸软。 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被人暗算下了什么药、便传了太医来瞧。可是太医给她把脉过后、也说她并没有什么问题、脉象一切正常。 只是临近夏日了、有些苦夏罢了。给她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便再无下文。 今日晨起、曹琴默还在床榻上沉沉地睡着。半睡半醒之间、温宜跑到了她的床前、奶声奶气地喊着:“额娘、别睡了。起来陪温宜玩好吗?温宜想去御花园捉蝴蝶、额娘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曹琴默吃力地睁开了宛如千斤重的眼皮、虚弱地笑了:“好、温宜说要额娘做什么、额娘就做什么。” 她强撑着从床上下来、带着温宜去了御花园。 孩子的精力总是格外旺盛、温宜一点也不怕热。一会跑到这、一会跑到那忙着用网兜捉蝴蝶。 曹琴默陪她捉了一会蝴蝶、实在是体力不支、只能坐在凉亭里看着她玩耍。 温宜跑着跑着一个不留神、摇摇晃晃地就往台阶下摔了下去。 曹琴默大惊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就看见端妃抱住了温宜、端妃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端妃痛得啊哟一声闷哼、温宜却好好地被她抱在怀里、没伤到分毫。 曹琴默一阵小跑冲了过去、扶起了温宜:“怎么了?吓死额娘了。” 确认自己的女儿没有受伤以后、她又跪下给端妃行礼:“端妃娘娘万福金安、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连公主都看不好、一天到晚偷懒懈怠的。明日本宫非回了贵妃、狠狠打你们一顿不可。” 端妃在吉祥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无妨、本宫只是来这御花园逛逛、碰巧遇见了小温宜。公主还小、身为她的额娘、你也不能凡事都假手于人、还是得亲力亲为才好。” 第143章 温宜失母 端妃虽然看不惯曹琴默的为人处事、但是她极喜欢温宜公主。这小丫头长得白白嫩嫩、嘴巴又甜、完全是她理想中的女儿样子。 只可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都是年妃造成的。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是年妃了、应该称呼她为年贵人才对。 也正因为年妃再次遭贬斥成了贵人、她的手无法再伸到内务府。所以这些日子来、端妃的衣食住行都恢复了妃位的待遇、她的身子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延庆宫 吉祥搀扶着端妃回到了宫中、看到端妃的脸色有些发白。 连忙给她端上了一碗冰镇过的蜜羹:“娘娘、您方才在御花园中行走、受了暑热。脸色很是不好、快喝些蜜羹解暑吧。” 端妃虚弱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蜜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吉祥、本宫今日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的眼角皱纹深了许多、才想起自己的年纪。居然算计着算计着、也过了大半辈子。” 吉祥一愣、转而笑道:“娘娘不老、如今正是风华正茂呢。您向来不喜年妃、曹贵人是从前年妃的人。娘娘怎么肯奋不顾身去救她的孩子呢?” 端妃放下了手里的蜜羹、叹了口气:“幼子无辜、我于这儿女份上无缘。只能心疼心疼别人的孩子、不过那个孩子当真是可爱极了。” 吉祥踌躇了会、低声道:“娘娘是真疼爱温宜公主、她的确是有她母亲的聪明相。只盼将来、别学得她母亲那样刁滑就好。” “耳濡目染、只怕是不行的。”端妃想到了曹琴默那精于算计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入夜、端妃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吉祥悄悄地来到了她床边、小声禀报道:“娘娘、方才景福宫传来消息、说曹贵人殁了。” 端妃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今日午后咱们不还是在御花园看见她的吗?怎的突然就殁了?” 吉祥双手不停搅着帕子、轻轻蹙眉:“听说曹贵人近来夜不安枕、即便是睡着了、也总是噩梦连连。所以一直在喝安神药、方才她的侍女音袖端着安神药进去。喊了曹贵人半天却不见动静、大着胆子掀开了蚊帐一看、她的身子都僵了。” 端妃听了吉祥的话、若有所思的笑了。这次年妃之所以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跳出来、诬陷惠妃与温实初有染。想必背后一定有曹贵人的授意、她躲在年妃的背后、狐假虎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担心沈眉庄的孩子会抢走皇上对温宜的宠爱、所以走了这一步险棋。可是她不知道、皇上是天子、他的面子是顶重要的。 年妃竟然敢当众给他扣这样一顶绿帽子戴上、他必然会雷霆大怒。年妃背后有年家、皇上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降位了事。 但是曹琴默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秀女、她又没有让皇上忌惮的家世。她总是这样躲在暗处、把后宫的水搅得浑浊不堪、皇上是肯定不会留下她的。 只是可惜了小温宜、年幼丧母、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端妃想到了温宜那可爱的小模样、心里忍不住动了心思:若是皇上能将温宜交给自己抚养就好了、自己这后半生就不会再孤苦无依了。 温宜现在刚刚失去了生母、小小的她是怎么的反应呢?会不会正在惊慌失措的大哭、端妃突然很想去瞧瞧她。 “吉祥、帮本宫穿衣、我们一起去景福宫瞧瞧。”端妃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景福宫 景福宫现在上下一片混乱、宫里没有主位。平时只有曹贵人住在这、现在她突然殁了、宫里的宫女太监都乱了章法。 太后刚刚派了竹息姑姑来景福宫、处理曹贵人的身后事。 才只有四岁的温宜在睡梦中被吵醒、听到周围的人说自己的额娘殁了。 小小的她不明白什么叫殁了、只是哭着找额娘:“我要额娘、我的额娘呢?” 端妃的眼眶也红了、她弯下腰抱起了温宜:“小温宜、你的额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了。我是你的端娘娘、让端娘娘来照顾你好不好?” 温宜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端妃、她认识这个娘娘。今日午后她差点在御花园摔倒的时候、就是这个娘娘救了自己。 她刚想点头的时候、年贵人风风火火地从门口冲了进来。 她一如往日那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直接就把温宜从端妃的手里抢了过来:“哟、多少年都没见端妃你来过景福宫。偏今日你就来了?是知道了曹贵人没了、特意来捡漏的吧?” 端妃内心坦荡直视着年贵人的双眼:“本宫听说曹贵人殁了、担心温宜无人照拂。所以才漏夜赶来、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温宜从来都很惧怕年贵人、每次额娘带自己去她的翊坤宫、十次里有八次她都在发怒。 她忍不住从年妃的怀里挣脱了下来、小跑到了端妃的身边:“端娘娘、温宜害怕。” 端妃温柔地摸了摸温宜的脑袋、温声道:“温宜不怕、端娘娘会保护你的。” 年贵人没想到温宜宁愿选择一个甚少谋面的端妃、也不选择跟着自己、当即了气红了脸:“好你个温宜、要不是有我一直庇护着你们母女、你们能平安地活到现在吗?你给我过来、不许跟着端妃那个贱婢。” 话音未落她就伸手想要去把温宜抓过来、温宜却怕极了似的、死死地躲在端妃的身后、连头都不敢露。 吉祥听到年贵人又在辱骂自己的主子、当即就端出了大宫女的姿态:“年贵人慎言、如今您只是一个贵人。怎能以卑犯尊辱骂我们端妃娘娘?” 年贵人冷笑着看了一眼端妃:“是啊、端妃?她现在是端妃、她为尊我为卑?即便她再怎么狡辩、我的孩子也是因为她才没有的。我偏不把她当回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她出手极快、当即就伸手狠狠地推向了端妃。端妃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 第144章 怜子之心 端妃闪躲不及重重地摔倒在地、温宜亲眼见到年贵人动手推倒了端妃、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年贵人却不以为然地搓了搓双手、表情嚣张:“齐月宾、不要以为我被降位了、就会怕你。我是年家的女儿、有仇必报。” 眼见温宜不愿意跟自己走、年贵人只得自己灰溜溜地回翊坤宫去了。 端妃这才被吉祥从地上搀扶着爬起来、温宜怯怯地站在一边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 “端娘娘、您没事吧?”温宜奶声奶气地开口。 端妃摸着她肉嘟嘟的小脸、柔声道:“温宜真乖、端娘娘没事。” 天亮以后、安陵容得知了曹琴默身死的消息、随后往延庆殿走去。 端妃昨个半夜带着温宜回了自己的宫里、又布置好了地方让温宜睡下。 这会温宜还沉沉地睡着、她却已经起来盯着厨房给温宜做早膳了。 “端姐姐、妹妹来看看你、你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安陵容笑着走进了延庆殿。 端妃看到安陵容来了、很是惊喜。她走上前握住了安陵容的手、两个人行了个平礼。 “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请来请不到你来呢。”端妃今日的精神头很不错。 两人面对面的在榻上坐下了、安陵容顿了一下、声音很轻:“今个晨起、我听说曹贵人殁了。又听说了昨夜在景福宫发生的事、年贵人如今都这个位份了、竟还敢发横?” 端妃暗叹了口气、委婉道:“她原就是这么个张扬的性子、又有年家在背后给她撑腰。她何时把我放在眼里过呀?罢了、我原也是受惯了她的折磨了。只是可怜了小温宜、年幼丧母当真是可怜。” 安陵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表情讷讷:“卫太医曾悄悄告诉我、皇上和太后容不下曹贵人。让她身边人给下了药、说那药服用之后常有梦魇之状。加上她曾做过不少亏心事、又没什么家世。如今她死了、也没人会追究。事前太后曾警告太医院不要多事、他们只能装聋作哑了。” 端妃安静几秒、感慨道:“曹琴默此人、心计颇深。可这心计再深、她也深不过皇上和太后啊。” 安陵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只是可怜了温宜公主、她才只有四岁。我想、公主若能寄养在娘娘膝下、将来必定乖巧懂事。总省得她跟着年贵人、将来学的不成样子、想必皇上也不会有异议的。” 端妃踌躇了会、低声说:“我是很喜欢温宜公主、可是这样的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 安陵容长长的睫毛眨动起来:“娘娘如此喜爱公主、必定会将她视如己出、我愿意为娘娘尽力一试。” 午后、皇上听到温宜被端妃接来了延庆殿、特意来这看她的情况。 端妃拿出了一盆莲子放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这是臣妾新剥的莲子。皇上成日批折子难免上火、莲子最能清心。” 皇上看了一眼莲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倒难为你了、剥这个东西最伤指甲。” 端妃眼里蕴着温柔的笑意:“皇上平日里喝的都是莲子汤、这新鲜的莲子、臣妾已经剔除莲心、别有一番滋味。” 皇上伸手取了两颗莲子、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着:“嗯、果然如此。只是这莲子没了莲心、倒也少了一番风味。” 端妃微微一怔:“莲子之心最苦、旁人不能体会、所以便剔除了。” 皇上意犹未尽地伸手剥开了一粒莲子、放入口中:“莲子的心已无、但你怜子之心却是良苦。朕早起听老太监们嚼闲话、说昨个半夜年贵人在景福宫与你发生了争执。她还推倒了你、可有此事?” 端妃哀哀地笑了:“臣妾与年贵人的龃龉、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她也是可怜温宜公主丧母、这才连夜赶到景福宫、想要接走公主放在身边照顾罢了。” 皇上定定地望着端妃、神色柔和:“可是朕听说、温宜并不喜年贵人。反倒是很喜欢你、一直躲在你的身后。” 端妃定了定神:“公主还小、臣妾也是不忍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所以昨夜才漏夜赶去。不曾想却撞上了年贵人、还与她发生了冲突、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盯着那盘莲子、悠悠开口:“怜子之心、不仅你有、朕作为温宜的父亲也有。难为你剥了这么久的莲子、你既细心、又有耐心。年贵人到底心浮气躁、温宜还是交给你抚养吧、朕很放心。” “谢皇上。”端妃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音、她没想到皇上真的将温宜交给自己抚养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没有孩子的女人了、她在这深宫之中也有了期盼。 回到养心殿以后、皇上的脸色又有些阴沉。 苏培盛站在一边看着、不解地开口问道:“皇上、温宜公主如今有了端妃娘娘当额娘、您不开心吗?” 皇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你看到刚才端妃知道温宜给她抚养之后、是什么样子了吗?” 苏培盛脸上噙着笑意:“哎哟、奴才瞧着端妃娘娘高兴的、就差没飞起来了。” “你说的是实话、正因为如此、朕才觉得寒心。”皇上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幼年。 当初他被养在孝懿仁皇后的膝下、后来孝懿仁皇后去世、他回到了额娘的身边。如今的太后、在当时还是德妃。 他原以为自己回到了亲生母亲身边以后、德妃会加倍对他好。 但是当时的德妃已经生下了老十四、她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老十四这个小儿子。 哪里还能看得见自己这个大儿子、她对自己始终都是淡淡的。 即便如今自己登上了皇位、额娘也成了太后。可是他知道、在太后的心里、还是始终挂念着老十四。 他突然觉得很是胸闷、端妃对不是自己亲生的温宜公主、都能这样视如己出的疼爱。怎么自己作为太后的亲生儿子、却始终比不上老十四呢? 第145章 缺爱的皇帝 皇上批完养心殿的折子以后、敬事房首领太监照例端上了绿头牌。皇上皱着眉头看了一圈牌子、最后翻了安陵容的牌子。 还是安陵容最温顺、从来都不会忤逆他。不像沈眉庄、总是对自己板着个脸。敬妃如今有了胧月公主、也是越发不在意皇上来与不来了。 祺贵人虽然精通房中之术、但长此以往皇上对她到底也腻味了。兰贵妃就更别提了、对皇上就是一种例行公事的伺候。 叶答应这些日子总是推脱身子不爽、绿头牌都撤了好些时候了。淳常在年幼单纯、说的话倒是颇有趣。只是皇上能感受到、她似乎也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对自己总是有一种惧怕感。 真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皇帝、在这个后宫中竟不知道能往何处容身?从前甄嬛在的时候、她倒是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君王、只把自己当成夫君。 只可惜她性子太倔、非要追问自己得到的东西是为何得到的?不愿为人替身、也不愿说一句软话、宁愿离宫去修行。 皇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苏培盛、摆驾储秀宫。朕有些日子没去谦妃那里了、朕去看看她们母子。” 七阿哥如今已经一岁半了、走路走得相当稳健。说话也说得很顺溜、能简单的和人进行对话。 皇上刚进储秀宫的大门、就看到安陵容抱着弘盼正在唱童谣:“小宝宝、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 弘盼的眼睛本来都快闭上了、看到皇上来了、像只小老鼠一样从安陵容身上跳了下来。他迈着小碎步跑到皇上面前、抓着他的衣角、小嘴像抹了蜜似地:“皇阿玛、皇阿玛抱。” 皇上乐得哈哈大笑、弯腰抱起了弘盼、在他胖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咱们弘盼倒是一点都不怕皇阿玛、不像弘时总是老气横秋、见到朕就像老鼠见了猫。” 安陵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皇上您自己要做严父、不怪孩子害怕。等弘盼五岁上了书房、您若是严厉地督促他、看他到时候会不会怕您。” 皇上抱着弘盼在榻上坐下了、仔细打量着他的小脸:“容儿你真是个好母亲、朕几日不见弘盼、发现他又长大了不少。你对他是真的很用心、就连唱的童谣都那么好听。” “臣妾自小就在江南水乡长大、儿时臣妾的母亲常常会划着一艘小船、带着臣妾去河里采荷花摘莲蓬。臣妾累了就会安静地躺在床上、母亲便会一边划船一边给臣妾唱这样的儿歌。如今想来、那样的日子当真是极好的。”安陵容回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时光、脸上满是憧憬。 皇上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时光、神情一下子就落寞了:“朕就与容儿不同了、朕刚出生的时候、皇额娘不得宠。且她当时还只是德贵人、不是主位嫔妃、不能亲自抚养孩子。所以朕便被抱到了孝懿仁皇后的膝下抚养、后来孝懿仁皇后去世了。皇阿玛便让朕回到额娘身边、当时她已经是德妃了。可惜她已经生下了老十四、即便朕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对朕也总是不如老十四那般亲厚。” 安陵容静静地看着皇上、缓缓的笑了一笑:“皇上、您总是太后娘娘亲生的。更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怎么会不疼您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分出个轻重来?十四爷年纪比您小、又是自小就养在太后身边的、自然对太后更为亲近。可是臣妾觉得、不管太后是否真的有偏心于十四爷。单瞧您登上皇位以后、太后事事为您打算考虑的样子、就能瞧出她的心里是很疼您的。” 素果此刻端上了杏仁茶、还有栗子糕:“皇上请用些糕点吧、这都是我们娘娘亲手准备的。” 杏仁茶与栗子糕是皇上最喜欢的点心、他平日从未与安陵容说过、没想到她却记在了心里。 皇上伸手握住了安陵容的手:“容儿、你怎么知道朕今日会来你宫里?还提早就准备好了朕喜欢的点心?” 安陵容将杏仁茶端起、轻轻地吹了吹、小心地递给了皇上:“皇上的一言一行、喜爱的食物与点心、臣妾都分外留心。每日都在宫里备着呢、不管您什么时候来、臣妾总是在这等着您。” 看着安陵容对自己如此周到在意、皇上觉得自己心里郁结的那口气、似乎散了。 入夜皇上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安陵容却睁着眼睛盯着床顶毫无睡意。 一转眼甄嬛出宫就快一年了、不知道她这辈子还会不会再回宫? 她是女人、能敏锐地感受到果郡王对甄嬛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意。前世甄嬛以为果郡王真的死了、为了给腹中的孩子一个身份、选择冒险回宫。 这一世、若是甄嬛能顺顺当当地与果郡王在一起、那她肯定是不会回宫的。 皇上如今已经五十岁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了。自己也该多为以后的事绸缪、福惠毕竟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沈眉庄与自己都心知肚明、她必定是不会让福惠与弘历来争太子之位的。只是如今三阿哥依旧是皇上的儿子、尽管他此前与贞嫔私通的事、到底惹怒了皇上。 可是皇上到底也没有真的废了三阿哥、接下来的先帝生辰祭礼、皇上依旧还是交给了三阿哥去办。 次日清晨、安陵容传弘历来储秀宫用早膳。弘历恭恭敬敬地给安陵容行了个礼:“儿子给额娘请安。” 安陵容笑着让他起身说话:“别拘礼了、我们是母子。今天叫你来、是因为小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银丝面、快坐下尝尝。” 看着弘历坐下大口吃着银丝面、安陵容温声道:“弘历、接下来是先帝的生辰。你皇阿玛将此事交给了三阿哥去办、毕竟他是皇上的长子。许多事、有他在便轮不到你。你可明白额娘的意思?” 弘历是个眼明心亮的人、瞬间就听出了安陵容的言外之意:“额娘的意思、儿子明白。” 第146章 识人不清的三阿哥 还有半个月便是先帝的生辰了、弘历听了安陵容的话以后、自己思忖了很久。午后他便去了三阿哥弘时住的长春宫找他、自从他的额娘齐妃被废之后、长春宫便只剩下了三阿哥一个人独自居住着。 弘历走进长春宫的时候、弘时正吃力地背着陋室铭:“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三哥真是用功、刚从书房下学回来、便又开始背书了。”弘历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弘时看见是自己的四弟来了、脸上一瞬间就带上了喜色:“四弟你怎么来了?往日你可比我更用功、除了上书房便是回你自己的毓庆宫、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闲逛?” 弘历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三哥、你就别取笑弟弟了。师傅都说了、我开蒙最晚、所以我才只能日夜苦读。我今日来你这、是有件要紧的事想与你商量。” “什么要紧的事?”弘时立刻就甩下了手里的书、目光炯炯地盯着弘历看。 弘历脸上带了一丝犹豫:“今个是八叔的生辰、我去宗人府的大狱看他了。” 弘时脸上一瞬间换上了吃惊的表情:“你居然敢去看八叔?不怕被人看见吗?” “若是旁人问起我自然不说、你是我三哥、做弟弟的自然不敢相瞒。”弘历的语气极其亲近。 弘时感受到了四弟对自己的尊重、得意的笑了:“四弟能这样信任愚兄、愚兄必定会为你保全这个秘密。那八叔近来情况如何啊?” 弘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还能如何、削爵囚禁、生不如死。三哥、为弟的有句话一直想说、不知是否得当?” “你我兄弟客气什么?说。”弘时轻轻地拍了拍弘历的肩膀。 弘历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凑到弘时耳边轻声道:“皇阿玛因继位之事、圈禁了数位宗亲。八叔也好、十四叔也好、都是皇阿玛的手足。若我们能为八叔和十四叔求情、让他们得到皇阿玛的宽宥。那么既保全了皇阿玛的千古名声、不致百年之后任人议论手足相残。更能讨太后的喜欢、谁都知道太后心里始终惦记着十四叔。半个月以后就是先帝的生辰、假如有机会、我想在那日求得皇阿玛对八叔和十四叔的宽恕。这也是对先帝和太后最大的孝心了。” 弘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四弟真是用心良苦啊、愚兄竟然没有想到。好、那日我若得机会、一定向皇阿玛求情、劝服皇阿玛。” 半月后先帝生辰祭礼圆满的举办完成了、皇上带着弘时跪在祠堂里敬香:“交待给你的事办的不错、先帝的祭礼办得很是妥帖。” 弘时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憨憨的笑:“多谢皇阿玛夸奖。” 皇上依旧没有转头看弘时、反而继续开口:“你办得好朕都看在眼里、朕听说前些日子、你去了宗人府看了允禩几次。” 此刻的弘时依旧还沉浸在皇阿玛对自己的夸奖里、晕晕乎乎地说:“是、八叔他现在很可怜。” 苏培盛站在一边听到三阿哥这样同情八爷、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这是几个意思? 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你很宅心仁厚啊。” 弘时完全没有察觉到皇上的神色变化、自顾自地开口说着:“皇阿玛、八叔犯下大错、怎么罚都是应当的。只是先帝膝下诸子、都是皇阿玛的手足。儿臣想若先帝在世、一定想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还有呢?”皇上面上显出了一点点淡淡的不耐来。 弘时面色突然有些忧郁:“皇阿玛、十四叔是儿臣的亲叔叔、皇阿玛的同胞兄弟、可一直被圈禁。儿臣记得先帝在时、十三叔被圈禁、皇阿玛尚且苦苦向先帝求情。不如看在先帝的份上、也放了十四叔出来吧。” 皇上一下子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弘时:“你倒惦记着你的叔叔们。” 弘时轻轻地摇了摇头:“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听说太后病重时很想念十四叔。儿臣想、若现在皇阿玛能放十四叔出来……” “你十四叔出来了、太后的病就能好了吗?你觉得朕对太后不孝是吗?”皇上不耐烦地打断了弘时的话。 弘时脸上一下子就带上了惊慌的神色:“儿臣不敢。” 皇上的表情是弘时从未见过的严肃:“你不敢?方才的兄友弟恭不是你说的吗?朕不友爱、所以也难怪朕的弟弟都不恭敬。父慈子孝、朕不慈爱、所以你也就不孝顺了。” 弘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用力地给皇上磕了个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皇阿玛。儿臣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皇叔们再有错、到底是您的兄弟。皇阿玛一时之怒不要紧、可要为百年名声思虑啊。你这样圈禁兄弟、臣民惶恐、不知要如何揣测呢?” 皇上面色愤然、捏紧了拳头:“臣民如何揣测?朕看你是要来做朕的主了、朕是你的皇阿玛。可是你不辨是非、口口声声为罪臣声辩。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暴君吗?还是你看不惯朕的所作所为、急于取而代之了呢?” 弘时脸色惨白的拼命磕头:“儿臣不敢、儿臣真的不敢。” 皇上表情冷漠、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朕登基之初、你八叔和十四叔是如何处处刁难、不恭不敬、你都是亲眼看在眼里的。今日你反而反过来、要替害朕的人来求情。与他们沆瀣一气、来忤逆朕。你是朕的长子、虽然软弱也不具才干、可是朕一直对你处处管教、处处优容。天不垂怜、竟然教出个别人的儿子。你既然要为你八叔求情、就去做他的儿子好了。” 弘时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他颤抖着声音问:“皇阿玛、您再生气也罢、难道不要儿臣了吗?” “是你要弃朕而去、不是朕不要你。”皇上此刻眼里带着浓重的戾气、看着面前的弘时就像是在看一团烂肉。 第147章 青樱上线 皇上挑了挑眉、语气冷漠如寒铁:“苏培盛、传旨。弘时为人、断不可留在宫中。他既偏帮允禩、就让他去做允禩的儿子。允禩因罪已撤去了黄带子、玉碟内已除其名。弘时作为他的儿子、岂能不撤去黄带子呢?即刻撤去弘时的黄带子、交给恒亲王约束养赡。朕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 苏培盛脸上满是震惊:“皇上、您真要这么做吗?” “还不快去!”皇上大声吼道。 “遵旨。”苏培盛拿着拂尘急匆匆地跑出去宣旨了。 弘时怅然若失地跌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全身冰冷、仿佛身上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自己明明是皇上的长子、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给逐出了爱新觉罗?八爷如今的名字是阿其那、自己居然成了阿其那的儿子了? 真是可悲可叹、自己五岁就上御书房。早也读书晚也读书、不曾想却把自己读到了这个境地?八叔和十四叔明明都是自己的亲叔叔、自己为他们求情又有什么不对? 或许自己还是太心急了、就应该等着自己登上皇位的那天。再亲自下旨、把他们从宗人府大狱里放出来。 寿康宫 太后这些日子身子稍稍好转了些、心眼立刻就活泛了起来。眼瞧着三阿哥已经到了纳福晋的年纪、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 她精心在乌拉那拉氏里挑了一个适龄的女子、名唤青樱。她是废后宜修表哥的幼女、今年十五岁。 虽然年纪小、却蕙质兰心。人长得也极其清丽可人、端得一副大家闺秀的好作派。如果她做了弘时的福晋、一定能时刻督促弘时用功上进。 皇帝膝下子嗣不多、现在长大成人的只有三阿哥弘时与四阿哥弘历。太后想着这两位阿哥的福晋、一定都得出在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里。 五阿哥病弱、肯定没有登基之望。太后不对他抱有期望、剩下的阿哥就只有安陵容的七阿哥弘盼、与沈眉庄的八阿哥福惠。 这两位阿哥年纪尚小、如今看不出资质如何。太后只能先抓紧那两位已成年的阿哥的婚事、所以今日她特意宣了青樱来寿康宫。 想等着先帝生辰祭礼结束之后、让弘时来寿康宫与她见一面。看看是否合眼缘、谁知道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三阿哥的身影。 反倒是竹息姑姑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太后、出事了。” 太后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又怎么了?” 竹息打量了一眼、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青樱、迟疑地开口道:“皇上割了三阿哥的黄带子、赶去做八爷的儿子了。” 太后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你说什么呀?” “已经交去宗人府办了。”竹息小心翼翼地开口。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胡说、三阿哥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更是长子。怎么可能?” 竹息喃喃说:“奴婢哪敢胡言啊、三阿哥替十四爷、八爷求情、皇上斥责他心怀不轨。” 太后被这突然来临的事震动了、以致就像受到电击一般、良久才开口:“皇帝本就没有几个儿子、竟还把自己仅有的儿子送给老八。哀家瞧他是有些失心疯了、三阿哥是个善良的孩子。为自己的十四叔求情又有什么错、本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青樱此刻有些尴尬地坐在椅子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听这些皇家私隐。看到太后气得脸色都白了、她从椅子上起身、跪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您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太后无力地伸手摸了摸青樱的头:“你是个好孩子。原本今日是想让你和三阿哥见个面、想着若有缘分就让你们成婚。谁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是三阿哥没福啊。” 竹息的心跳得厉害、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太后、您可要想办法救救三阿哥啊。” 太后的眼睛空洞无光、深深地叹了口气:“不中用了、皇帝素来狠心、如此就断了父子之情了。” 青樱轻手轻脚地端了碗茶递给太后:“太后、三阿哥也是一片孝心。他知道将十四爷放出来、才能真正宽您的心。只是行事不当、反而连累了自己。” 太后转头来望着青樱、看着她花朵一样的脸庞:“三阿哥是有孝心不假、但是孝心用得不当、就是害人害己的糊涂心。如今三阿哥是没了指望了、还剩下四阿哥。你若是有心、想要光耀乌拉那拉家的门楣、就得想办法成为四阿哥的福晋。” 青樱认命地点了点头、没有说出一个拒绝的字。 她想到了从小到大、阿玛额娘对自己的培养、为的就是终有一日能将自己送入宫中。 谁知道姑母宜修却成了一个罪妇、被贬为了庶人。如今谁都知道乌拉那拉氏出了一个废后、都对她家避之而无不及。 她没有哥哥和弟弟、家中唯有她这一个嫡女。若是她再嫁不到一个好的夫婿、乌拉那拉氏这一支在她手里就要断送了。 所幸太后还顾念着昔日的情分、愿意安排她进宫。她必得好好表现、为了自己的家族。 只是四阿哥弘历如今的额娘是谦妃、她听太后说过、谦妃与废后宜修向来不太和睦。被废出宫的莞嫔就是宜修的手笔、她与谦妃可是人尽皆知的好姐妹。 自己身为宜修的同族亲戚、想要嫁给四阿哥、只怕很难过谦妃那一关。 从寿康宫出来以后、青樱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走着。她想要安静的走走、好好的消化一下今日的事。 却看到假山下摆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她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弯腰拎起了食盒、打开来一瞧、居然是牛乳菱粉香糕。 这是她最爱吃的点心、但是她已经很久没吃到了。额娘不让她吃这些容易发胖的糕点、说万一身材走形了、将来就没办法进宫了。 青樱看着眼前这盘香喷喷的牛乳菱粉香糕、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下一秒她直接伸手拿起了一块、迅速塞入了口中:“嗯、这个香糕的味道真是好的很。比我们府中做的还要好上几分、竟能如此松软。” 她的侍女阿箬连忙伸手抢下青樱没吃完的半块糕点:“小姐、您怎么能随意吃外面的东西呢?万一有毒怎么办?” 第148章 青樱弘历初见 青樱任由阿箬抢走了那剩下的半块点心、声音轻不可闻:“生在富贵人家又有什么好?连吃块点心都不能轻松随意、倒还不如生在普通的百姓家罢了。只怕我此生、都不能随意的吃点心。不能发胖、要端着大家闺秀的作派、当真是累得慌。” 躲在假山后面的弘历听到了青樱说的话、他觉得很有意思、不慌不忙地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这位姑娘说的话倒是有趣、难道人活着只为了吃几块点心吗?” 青樱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少年是谁、她垂下眸子轻声开口:“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弘历看着眼前这位姑娘、不禁有些失神。她生得极美、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 最好看的莫过于那双感觉时刻都含着水光的杏眼、灿如春华、姣如秋月不过如此。 阿箬瞧着眼前这位陌生男子一直盯着自家小姐瞧、当即就怒喝道:“你到底是谁?竟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盯着我们小姐瞧?我们小姐可是满洲正黄旗乌拉那拉家的嫡出格格、不是寻常的女子。” 弘历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一股幽微的笑意:“是在下鲁莽了、我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叫我弘历就可以了。” 青樱这才发现原来眼前站着的、就是自己要努力攀附的未来夫婿。她扯了扯阿箬、连忙弯腰给弘历行礼:“是臣女莽撞了、不知道您就是四阿哥。臣女的丫鬟不识礼数、言语冒犯了四阿哥。还请四阿哥饶恕、待臣女回府、必会好好教训她。” 弘历盯了青樱又看了两秒、似笑非笑道:“青樱格格、方才的牛乳菱粉香糕味道可好?” 青樱这才意识到、这个点心应该是弘历带来的。她自己却不问自取、当即耳朵就红了:“原来这点心是四阿哥的、臣女方才只看得一个食盒摆在假山下。一时好奇就打开看了、又一时贪嘴吃了、还望四阿哥恕罪。” “无妨、这个点心摆在这也是浪费。不会再有人来拿了、你既喜欢就送给你吃吧。”弘历潇洒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青樱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原来这就是四阿哥。倒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最关键的是、他一点也不像他的皇阿玛、没有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反倒是像个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般、随和不羁。 毓庆宫 弘历回到自己宫里以后、拿起毛笔想要练字、却始终无法下笔。自从淳常在给皇阿玛侍寝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假山下了。 即便自己三不五时地准备了点心、去假山下等她、她也从未出现过。自己想要见她、也只能等合宫宴饮之时。 他心里很是惦记她、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偏偏额娘又不让自己和她过多来往、免得勾起皇阿玛的疑心。 过完年他就十八了、皇阿玛和额娘还有太后都开始打算起自己的婚事来。可是弘历并不想成婚、那些高门淑女在他看来、除了脸长得不一样、其他的都一样。 沉闷死板、满口都是女戒女则、根本就比不上他的淳儿。淳儿是那样的天真烂漫、纯真可爱。他喜欢她、却永远也不可能娶她。 原本今日自己也没抱什么期望、明知道她不会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拎了食盒去了假山下。 不曾想、淳儿没来、却来了个青樱格格。她与淳儿一样、是个贪吃又明媚的女子。 弘历握着毛笔细细地想着淳儿的面容、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出青樱的脸、最终两张脸默默地融合到了一起。 甘露寺 自从上次甄嬛明确拒绝了果郡王之后、他没有再日日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每日晨起、甄嬛都会在门口发现他放的水果以及食物、还有砍好的干柴。 他喜欢甄嬛却不死缠烂打、只是默默地关心着她。瑾汐都很是动容、曾私下劝过甄嬛几次。如今她已经是废妃、即便真的与果郡王在一起。 也没有人会追究、大不了最后来一招假死、以此金蝉脱壳。可是甄嬛不愿意、她若是真的和果郡王在一起了、以后就再也没办法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了。 她不能为了自己这一己之身、就狠心地与甄家彻底分割开来。 入夜、甄嬛静静地坐在禅房里缝补着衣物。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每天夜里都是这个时候、果郡王都会默默地在河边吹着笛子。 用笛声告诉甄嬛、他始终在不远处默默地守候着她。 瑾汐看着甄嬛若有所思的神情、轻笑着开口:“是王爷的笛声、也只有他的笛声才有这样的情韵。只是不知道今晚、他会吹到几更呢?” “轰隆隆——”随着这一响声、雷雨即将来临了。雷雨前、飞沙走石、路上行人的眼睛里免不了进入几颗小沙粒。树枝也被风吹得呜呜作响、突然一道银蛇般的闪电把天空划破了脸、差点把人吓破了胆。 接着便下起了大雨、雨越下越大、肆虐起来。那笛声却始终存在着、并没有因为暴雨而停止。 瑾汐看着沉默不语的甄嬛、再次开口劝解:“娘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您这样自苦、既折磨了自己、又折磨了王爷。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奴婢看在眼里。王爷真的是个情深意重、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呢?都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的。” 甄嬛安静几秒、喃喃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瑾汐握住了甄嬛的手、温声道:“是啊、来日?谁知道来日会是什么样子?今时今日遂了自己的心愿、让自己高兴了才是最好的。若是为了来日折磨了今日、那才是大大的不值啊。” 甄嬛想起了自己在翊坤宫小产的那一日、天旋地转之间、有一个人轻轻地抱起了自己。冲出了翊坤宫、是果郡王。她当时被他抱在怀里、她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当时的她虽然身上剧痛、却觉得心里莫名的安定。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回想起来、其实自那日起、他们二人之间便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愫。 第149章 合婚庚帖 甄嬛听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眼睛奇异的亮了亮。随即就起身、拿起了门边的油纸伞、一路小跑往笛声的方向追了出去。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打着可怕的响雷、电光闪闪犹如白昼。甄嬛原是最怕打雷的、但是此刻她也顾不得了。 她撑着油纸伞好不容易才跑到了河边、就看到果郡王浑身湿透站在河边吹着笛子。 甄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绞痛。她连忙跑过去给果郡王撑伞、果郡王发现自己头顶多了一把伞、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梦呓般地开口:“嬛儿、是你吗?你真的来了?” 还没等到甄嬛开口说话、他就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他紧紧地抱着甄嬛、像是要将她挤进身体里。甄嬛感受到他怀里的温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感。 “嬛儿、是你吗?”果郡王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想要确认这不是他的梦境。 甄嬛轻柔地笑了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是我、我来了。” 果郡王仔细端详着甄嬛、小心翼翼地将伞偏向她:“下着这样大的雨、你还跑出来、自己的身子不要了么?” 甄嬛伸手将果郡王额头上的雨珠擦去、语气中似有嗔怪:“是你不要自己的身子了、下这么大的雨、还在这吹笛子。” 果郡王激动地直发抖、话差点堵在嗓子眼、憋出一串咳嗽:“咳咳咳……可你最怕打雷闪电了。” “有你在、我便不再害怕了。”甄嬛神情坚定地望着果郡王。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嬛儿。”果郡王的俊脸上腾地升起一股红晕。 甄嬛心里暗暗感慨、这个王爷真是孩子气。嘴上却很诚实再次开口说了遍:“有你在、我便不再害怕了。” 果郡王现在总算确认了甄嬛对自己的心意、他再次将甄嬛揽入怀中:“嬛儿、是什么时候你对我有了这样的心思?” “或许是在清凉台、或许是在长河边、或许更早。但每每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在我身边。”甄嬛的声音幽然空冷、一字一句都飘进了果郡王的心里。 果郡王扬唇一笑:“嬛儿、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这番话、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 甄嬛端详着他的脸、认真又笃定:“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你在我心中、便是如此。” 果郡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子、一下又一下的亲着:“嬛儿、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天地人间。没有你、这一切繁华锦绣、于我不过是万念俱空。只要有你、从前无论我失去了什么、我都觉得值了。” 甄嬛没想到自己能得到他这样的青睐、身体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发软:“我是废弃之身、被弃之佛门。而你有无数名门闺秀可以选择、实在不必和我这样的残躯败体在一起。” 果郡王不住地摇着头:“嬛儿、你要相信、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他将自己的手与甄嬛的手十指紧扣:“这种牵手叫做同心扣、这样牵手的男女、到死也不会分开。嬛儿、我希望我不是在做梦。” 甄嬛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哭腔:“我觉得就是在做梦、千万不要让我梦醒。” 雨渐渐小了、果郡王带着甄嬛去了清凉台。他觉得心里不安、想到了一样东西、能让他们彼此都心安。 他从书房里拿出了一张红纸、原是合婚庚帖。他拿起毛笔、没有一丝犹豫、痛快地在庚帖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甄嬛很是不安地拦住了他:“我是你皇兄遗弃的人、又是罪妇、前途尚未可知。你又何需如此呢?” 果郡王温柔地摸了摸甄嬛的头、继续在合婚庚帖上写道:“终身所约、永结为好。嬛儿、这世上我只要你。” 他轻轻地握住了甄嬛的手、将毛笔塞到了她手里、在庚帖上写上了甄嬛的名字。 甄嬛拿着这张合婚庚帖、仔细地端详着、眼眶泛泪:“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果郡王搂住了甄嬛、声音很坚定:“嬛儿、我必定如你所愿。” 甄嬛深呼口气、微微垂眸道:“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终究是不能的。” “你相信我、等皇兄渐渐淡忘了你、我便让静岸师太报你病逝。我们更名改姓、远走高飞、永远厮守在一起。”果郡王目光灼灼地看着甄嬛。 甄嬛听到他这样说、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笑颜。她拿起桌上的剪子、分别剪了自己与果郡王的一小撮头发、并将这两撮头发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你我夫妇、永结同心、是这个意思吗?”果郡王的脸上满是感动。 甄嬛轻笑着点头:“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她感受到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她转头看向果郡王、只见他眸底满是期待与渴望…… 甄嬛这一夜并没有回甘露寺、而是宿在了清凉台。昨夜是她与果郡王真正意义上的新婚之夜、第二日天色刚微微亮、她乘坐着清凉台的马车回甘露寺。 净白早就发现了昨晚一整夜、甄嬛都不在甘露寺中。原本以为她是不是跟哪个寺外的香客搭上了、所以一大早便守在寺门口、只等着她回来兴师问罪。 结果却看到她从果郡王的马车上下来、她当即就有些惊呆了:“好你个莫愁、明明是奉皇上之名来我寺中修行。昨夜却夜不归宿、你去干什么了?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甄嬛没想到一大早便会被净白堵住、神色有些惊慌:“净白师父、昨夜安栖观的舒太妃找我说话。一时投缘、我便忘了时间。后来瞧着天色已晚、舒太妃便留我在她那住下了。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找舒太妃问询。” 净白不耐烦地哼了声:“我哪敢去找舒太妃问话、不像你、都来了佛寺修行了、还不安分。大半夜的还能得到舒太妃的垂询、还找你去说话。我劝你还是收收自己肮脏的心思、别想着通过舒太妃、勾搭果郡王。” 第150章 弘盼溺水 甄嬛不愿意与净白多费口舌、转身就进了大殿擦地。净白瞧着甄嬛离去的背影、心中很是不忿:“这个莫愁可真是狐狸精转世、都来佛寺了还不安分。成日里不是和温太医说话、就是和果郡王谈心。生性这样淫贱、怎配成为皇上的嫔妃?” 净白不想让甄嬛好过、她随即就派了一个小姑子去祺贵人的娘家府中报信。告诉了她甄嬛昨夜夜不归宿的事、还将前次甄嬛在清凉台养病的事一并告诉了祺贵人。 祺贵人这些日子在后宫待得很是憋屈、皇上已经很少来她这留宿了。皇上不来、她也没办法硬把皇上拖来坐。 只是看着如今宫中的嫔妃、几乎人人都有了孩子。端妃有了温宜、敬妃有了胧月。安陵容有七阿哥弘盼、沈眉庄有熹宁。 就连永和宫的兰贵妃、都抚养了沈眉庄的儿子福惠。只有自己、膝下空虚。 祺贵人心中很是不忿、又开始琢磨着坏点子。这日午后、她闲的发慌、只得带着柳絮在御花园逛逛。 突然看到安陵容的儿子弘盼、正由乳母陪着在千鲤池旁喂鱼。 他如今已经快两岁了、长得虎头虎脑、唇红齿白。整个人活像是年画上的福娃、他很是喜欢千鲤池里的红鱼。 一个劲儿的在那喂鱼、直到鱼食都喂完了也不肯走。乳母无奈、只得弯腰劝他:“七阿哥、今日的鱼食都喂完了。我们还是回宫吧、您额娘说过、您必须要午睡。” 弘盼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撅着小嘴嘟囔道:“不嘛、我还想再喂一会鱼。您回去拿鱼食吧、弘盼就在这等您、不会乱跑的。” 乳母不放心地打量了下四周、脸色有些忧郁:“这哪成啊、今个就只有奴婢陪着您出来。奴婢怎么能把您一个人留在这、要是被皇上和您额娘知道了、奴婢的命都没有了。” 祺贵人听了乳母的话、幽幽开口:“你一个奴婢、竟敢违抗七阿哥的命令。他年纪虽小、却也是你的主子。他叫你回去拿鱼食、你便回去拿就是。何必在这一再拖延、本小主在这替你看着七阿哥、你还不放心吗?” 乳母早就听闻了祺贵人的蛮横无理、她前次用蜜合香暗害七阿哥的事、她们储秀宫每一个奴婢都知道。正是因为此事、谦妃娘娘才调换了七阿哥之前的乳母、换成了自己。 她怎么敢把七阿哥一个人留在这?还交给祺贵人看着?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祺贵人看着乳母已经杵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好你个贱婢、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信不信我立刻就将你送到慎刑司去?” 乳母无奈、只得快跑回储秀宫取鱼食、心里不停祈祷着、七阿哥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祺贵人瞧着乳母走远了、她心满意足地笑了。她走到弘盼跟前、蹲了下来:“七阿哥、我是你的祺娘娘。你听我说、这个湖里有一条超级大的红鱼。不过它比较害羞、轻易不敢浮出水面。只有你走近一点、盯着水面瞧、才能看到它。” 弘盼现在不过是个贪玩的小朋友、马上就被勾起了兴趣:“我要看、我要看红鱼。” 祺贵人伸手一指湖边:“那条大红鱼就在水底、七阿哥你走下台阶去看、就能看到它了。” 弘盼当即就转身、小小的身影朝湖边走去、还摇摇晃晃地走下了台阶。他疑惑地蹲在距离湖面最近的那级台阶上:“咦?怎么没有大红鱼呢?” 祺贵人当即就走上去、伸手轻轻一推、就将弘盼推到了千鲤池里…… 弘盼小小的身体在湖里不停挣扎着:“啊……救命……额娘、来救救弘盼啊……” 祺贵人看着弘盼在湖里面挣扎的身影、得意地搓了搓手:“等会等这小子真的淹死了、我再跳下去假装救他、却没救成。皇上肯定会念我的好、再度宠幸于我。至于安陵容那个贱婢、我倒要看看、她这样骤然失子后、还能不能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正得意洋洋地想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迅速投入了湖中。只见一个女子身姿矫健的在湖里游着、宛如一条飞鱼。 祺贵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湖里面那个、正拼命游向弘盼的女子、她竟是淳常在。 只见淳常在拼命游到了湖中央、接着她用力抱起了弘盼、开始吃力地往岸边游。 弘盼因为呛了不少湖水、此刻已经晕了过去。 她气喘吁吁地将弘盼救上了岸、又不停地按压他的胸口、想救醒他。 祺贵人突然回过神来、反咬一口:“好你个淳常在、竟敢谋害七阿哥。” 淳常在听了祺贵人的话、不禁冷笑:“祺贵人、你方才对七阿哥做了什么、我可都看在了眼里。现在我没工夫和你在这打嘴仗、等会你亲自去储秀宫和谦妃辩解吧。” 说罢、她没有再多和祺贵人一眼、抱起了弘盼就往储秀宫冲。 安陵容原本已经在出门的路上了、乳母赶回去将祺贵人的话通报给了安陵容。她得知了自己的儿子竟在祺贵人的手里、当即就坐不住了。 半路就遇到了淳常在与弘盼、看着落汤鸡似的两人、她当即就猜到了七八分。 “素果、快去太医院请温太医与卫临来。”她看着昏过去的弘盼、心里像针扎似的痛。 温太医与卫临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先给弘盼进行了诊治。幸好他及时被淳常在救了上来、只是呛了几口水。 没有大碍、好好修养几日便罢了。 听到弘盼没事、众人都松了口气。淳常在也如释重负:“谦妃娘娘、方才我在御花园摘花瓣、想回宫泡花瓣澡。我瞧得真真的、是祺贵人骗弘盼说湖里面有大红鱼。弘盼这才走下台阶蹲在湖面、祺贵人就是趁这个当口、伸手将弘盼推入了水中。” 安陵容听到淳常在的话、气得脸都白了:“好个瓜尔佳氏、本宫原不想和她计较。她偏要干这等掘人祖坟的事、今日竟再次将我的儿子置于死地。我断不能再容她、我要她的命。” 第151章 安陵容再度有孕 太医确认了弘盼没有性命之忧后、安陵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径直走到了淳常在的面前、跪了下来:“淳儿、你对本宫有大恩。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本宫的弘盼、只怕这孩子就活不成了。” 淳常在见到安陵容不顾自己妃位的身份、来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常在下跪。当即就慌了神、她着急忙慌地扶起了安陵容:“谦妃娘娘您不必行此大礼、淳儿实在受不起。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血精华、今日即便是换了其他的孩子、嫔妾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水去救的。” 安陵容感激地用帕子帮淳常在擦着额头上的水珠、又吩咐素果去找一身干衣服给淳常在换上。淳常在也不拘束、笑呵呵地就接受了安陵容的好意。 弘历原本在上书房读书、听到自己的七弟溺水了。一下学就赶来了储秀宫、正好遇到了换完衣服的淳常在。 他上次见到淳常在、还是在除夕家宴上。如今已经快入夏了、过了将近半年、他才再次见到淳常在。 他的视线几乎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但还是得先守着规矩、给额娘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方才儿子在上书房听说七弟溺水、可吓坏儿臣了。幸好七弟无事、以后七弟出去游玩可得多带一些人手。” 安陵容叹了口气:“今日幸好淳常在路过、看到弘盼落水了。若不是她及时将弘盼救起、今日之事还不知要糟到怎样的地步。” 弘历听到是淳常在下水救了弘盼、连忙转身对她作揖:“感谢淳娘娘救了儿臣的七弟、儿臣感激不尽。” 淳常在第一次听到弘历称呼她为淳娘娘、他又自称儿臣、眼里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不少:“无妨、这都是小事。” 弘历很想开口问问淳儿、这小半年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自己?可是储秀宫正殿里现在有额娘、有太医、还有一屋子的太监宫女、他实在没有开口的机会。 安陵容现在满心牵挂着自己的儿子、一时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祺贵人跟在皇上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踏进了储秀宫。安陵容瞧见祺贵人那张俏丽的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还敢来?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安陵容与淳常在同时给皇上行礼。 皇上大手一挥:“不必多礼了、朕方才听说弘盼失足落水了。所以连折子都没批完、先赶来看看弘盼。” “失足落水?”安陵容盯着祺贵人、愤愤道。 祺贵人感受了安陵容那要吃人的目光、连忙用撒娇的语气对皇上开口:“皇上、今日之事真的是个意外。七阿哥与他的乳母两人站在千鲤池边喂鱼、后来鱼食不够了。七阿哥还想继续喂鱼、乳母不愿意再回宫拿鱼食、她想带着七阿哥回储秀宫。正好嫔妾也在御花园那、所以就叫乳母回来拿鱼食、嫔妾帮着照看七阿哥。” 安陵容气得耳根都红了:“祺贵人、你是叫乳母回来拿鱼食不假。怎么乳母前脚刚走、后脚弘盼就落水了?这个你要怎么解释?哪有这么巧的事?七阿哥几乎日日都去千鲤池喂鱼、怎么偏今日你照看他的一小会、他就失足落水了?究竟是有失足还是你故意为之?” 祺贵人惯会撒娇赌气、听了安陵容的这话。她当即就抓住了皇上的衣袖、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皇上、嫔妾是您的嫔妃。七阿哥是皇家血脉、嫔妾有多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嗣?若是七阿哥今日真的出了什么事?嫔妾能逃脱得了罪责吗?嫔妾没有那么蠢、会拿着瓜尔佳氏全族的性命开玩笑。” 皇上抬眸看了一眼祺贵人、又看了一眼安陵容:“听说今天是淳常在救了七阿哥、淳常在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淳常在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今日午后嫔妾想要去御花园逛逛、碰巧路过了千鲤池。看到七阿哥一个人蹲在湖边、嘴里念叨着找大红鱼。然后嫔妾看到祺贵人从后面走了上去、伸手在七阿哥的背上推了一把、七阿哥当即就噗通一声落水了。嫔妾来不及想更多、只是立刻就跳下水去救人。” 祺贵人的脑袋稍稍一偏、眼神怨毒地看向淳常在:“淳常在、你比我早入宫。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知道你位份低微、说话做事难免受人挟制。但是今日你要把我没做过的事、硬栽在我头上、我也是绝对不会依的。皇上、还请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 皇上看着此刻躺在床上、正熟睡着的弘盼、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里的绿珠链:“今日七阿哥落水之事、说到底是储秀宫的人照料不当。怎么能让乳母一个人带着七阿哥去千鲤池?现在七阿哥无事、朕也不想过多追究、免得又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苏培盛、传朕的旨意。将七阿哥的乳母拖下去仗责二十、赶出宫去。祺贵人就站在七阿哥的身边、却还是让他落水了、罚俸三个月。淳常在救七阿哥有功、着升为贵人。” 安陵容最恨皇上这副和事佬的面孔、每次都是这样。因为祺贵人的阿玛鄂敏在前朝得力、他就不会重责祺贵人。 即便今日她都把心思动到了弘盼身上、皇上也只会觉得、七阿哥到底也没伤着。为了不影响鄂敏在前朝给自己办事、他选择轻拿轻放此事。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他把自己的皇权看得比任何一切都重要。毕竟皇位只有一个、儿子可以有好多个。 难怪当初甄嬛铁了心要离宫、宁愿去甘露寺修行也不愿再待在他身边。在皇上的心里、皇位重要、江山重要。 所谓的一心人、儿子、早就没地方安置了。 “呕……”安陵容想着皇上的这种种作为、突然内心一阵恶心、干呕出声。 卫临看到安陵容呕吐了、连忙过来给她把脉:“夏日暑热重、娘娘许是中暑了、让微臣来看看。” 他仔细地给安陵容把着脉、突然面露喜色:“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您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第152章 皇上又绿了 安陵容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有身孕、毕竟皇上这阵子很少来储秀宫看她。但是既然再次有了身孕、总是一件好事、她脸上挂上了一层浅浅的笑:“当真吗?本宫可真是糊涂、连自己再次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在场众人听到安陵容再度有喜、脸色各异。皇上的反应最兴奋、他一把握住了安陵容的手:“容儿、你再次有了朕的孩子。朕真高兴、咱们的七阿哥也能有个伴了。” 祺贵人则是羡慕嫉妒恨的望着安陵容的肚子、碍于皇上的情面、她还只得装模作样地恭喜:“谦妃娘娘可真是有福之人、有了弘盼这么个大儿子还不够、现在竟然又有喜了。” 淳常在对皇上没有半分情意、所以她一点也不羡慕安陵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祺贵人此言差矣、有福之人都是天注定的。你若是觉得自己没福、那就自求多福吧。皇上、嫔妾有些累了、想先回宫歇息。” 皇上满脸笑意地点了点头:“好、你先回宫歇息吧、晚一点朕来看你。” 弘历看到淳儿起身离开、自己连忙也找了个理由告退了。 走出储秀宫以后、他快走几步追上了淳常在、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淳常在心里有些别扭、但还是收下了那张纸条。 回到自己的宫里后、她屏退下人打开那张纸一瞧:“淳儿、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今夜子时、若你愿意、假山下有套太监服。你穿上之后、自会有人带你来我宫中。” 淳常在看完纸条上的字、当即就把它放到烛火上给烧了。心里思忖着、今夜子时要不要去见弘历一面。 如今谦妃刚刚查出再度有了身孕、今夜皇上必定会去储秀宫陪她。自己这个宫里向来人手不足、留下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真想溜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入夜之后、淳常在吩咐玉竹替自己守好寝殿的门。无论任何人来、一律回答说她不舒服已经歇下了。 她自己则悄悄地来到假山下、换上了那套太监服。刚刚换好衣服、就有一个小宫女过来给她领路、带着她径直往毓庆宫走。 淳常在这是第一次去毓庆宫、心里十分的害怕。她知道自己今夜万万不该来、可是她脑海中一直想着弘历。 这半年来她其实也很思念弘历、只是碍于自己已经服侍了皇上、她觉得无法再面对他。所以才一直对他避而不见、连假山下都不再去了。 今日若不是机缘巧合救了落水的七阿哥、她也不知道、自己再度见到弘历的时候、心里还是那样的动心。 管它呢?何必想那么多、她知道她是皇上的嫔妃。可是今夜、她只是一个去找心上人的小女子罢了。 一路上弘历都打点过了、并没有什么巡逻的侍卫。淳常在很顺利地就进了毓庆宫、那个小宫女把她带到弘历的寝殿中以后、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淳儿、你真的来了。”弘历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她刚一进门、他就冲过来抱住了她。 淳常在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扫过、然后迅速的移开了。她又偷偷地瞄了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向她时、她的脸一下子染上了红晕。心像小鹿一样乱撞、她不自在地用手摆弄着衣角:“我今日本是不该来的、可是我的脚不听使唤、竟这样巴巴地来了。” 弘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淳儿、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只是现在阴错阳差、你是皇阿玛的嫔妃。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是我要告诉你。我不在意你是否服侍皇阿玛、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心满意足了。他日若是皇阿玛龙驭宾天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你改名换姓。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女人、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轻轻的从后搂住了她、让她立刻慌了神。挣脱了他环在腰上的手、又叫他扳过肩膀来迎面抱住、并顺势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 下一刻、弘历一个打横将淳儿抱起、还小心翼翼调整姿势、不让她有丝毫不适。他的怀抱温暖、脚步平稳。一举一动都透着浓浓的疼惜、他抱着她慢慢地走向了床帏。 与此同时、皇上正在储秀宫陪着有孕的安陵容。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还未显怀的小腹、语气欣喜:“容儿、朕膝下子嗣不多。但是你和惠妃都是有福的、都为朕生下了儿子。朕现在不再焦虑了、朕的江山后继有人了。” 安陵容弯眼一笑:“皇上、您别光惦记着这几个小的阿哥。臣妾倒是觉得、四阿哥也是极好的。如今他也是臣妾的儿子、您可不能偏心阿。” 皇上想到四阿哥、赞同地点了点头:“四阿哥如今的确不错、但是七阿哥是朕的心头最爱。说到底、朕总是想起四阿哥的出身来。” 安陵容趴在皇上的胸口、语气平和:“臣妾希望国本归正、皇上身体康健、何愁等不到弘盼与福惠而立之年。” “可是朕如今已经年逾五十、有些事不得不提早做打算。听你这样说、你还是觉得、弘盼与福惠最好对吗?”皇上垂下眸子低声开口。 安陵容轻笑着摇了摇头:“弘盼资质平庸、不宜被立为太子。福惠如今只是一个襁褓婴儿、看不出资质。所以为长远计、四阿哥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上的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道:“四阿哥并非你亲生。” “皇上烦心的是太子人选、而非是否臣妾亲生。”安陵容抬眼直视着皇上。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秒、语气玩味:“那若是朕为四阿哥寻一个、出身更高贵的养母呢?” 安陵容心里暗叹皇上多疑、嘴上还是温顺地说着:“只要名正言顺、江山后继有人、臣妾绝无异议。” 皇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爽朗一笑:“朕真是没看错你、你一心都只为了朕、只为了朕的江山考虑。不像其他嫔妃、成日里总是算计着、能从朕这里得到些什么好处、当真是不堪。” 第153章 弘历选福晋 自从三阿哥被皇上割了黄带子后、太后就打定了主意、要将青樱许配给四阿哥。可是皇上不这么想、他对青樱的出身颇有微词。 毕竟靑樱是废后宜修的侄女、同样出自乌拉那拉氏、他实在是怕了乌拉那拉氏的女人了。如果可以、皇上甚至想下一道旨意、乌拉那拉氏的女子永不许参加选秀。 弘历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皇上也不能不为他打算、所以特意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挑了好些个出色的世家女子、替他选福晋。 此次参选福晋的秀女有好多位、都是太后一手看中被挑选的。原本应该由安陵容这个养母来帮弘历操办选秀的事、但是她这次有孕反应很大、成日里呕吐不已。 所以一应事务只能交给了内务府去操办、由敬妃盯着。青樱自然也在参加选秀的队伍里、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排斥这事。 但是上次她在假山下见到了弘历之后、突然觉得他是个翩翩少年郎。又听说他饱读诗书、连皇上都常常夸奖他。 她对他开始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嫁给他似乎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反正自己的额娘与阿玛、是很乐于见到这个结果的。 弘历本人对于选福晋这事、很是不乐意。他如今的心里只有淳儿一个人、他并不想娶别的女子为福晋。可是皇阿玛的意思不能违抗、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参加了今日的选秀、只是脸色非常臭。 安陵容自己因为孕吐不方便出门、所以她派了敬妃带着自己的弘盼去参加这次选秀。小小的弘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漂亮姐姐、小脑袋都快转晕了、不停地盯着秀女瞧。 其中汉军旗包衣高斌之女、高曦月身穿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弘盼似乎极是喜欢她身上衣服花样、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裙摆。 却被她很是不耐烦地推开了:“这是我为了今日选秀、特意请人赶制的衣服、还请七阿哥不要触碰。” 弘盼没想到这个漂亮姐姐这么凶、转头就抱着敬妃嚎啕大哭起来。敬妃看到这个秀女如此不知好歹、脸上也带着些愠色:“我们皇室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七阿哥只是年幼、一时觉得你衣服的花样新鲜。所以才伸手摸了一下、你怎的还要跟个小孩子这样计较?” 高曦月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当即就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举动:“敬妃娘娘恕罪、是臣女唐突了、惊扰了七阿哥。” 弘历对于这个笨蛋美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正眼都没有瞧她。看到弘盼哭的那么伤心、他下意思地起身想去安抚他。 却见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聘聘袅袅地从秀女队伍里走了出来。她笑意盈盈地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支珍珠碧玉步摇、温柔地递给了弘盼:“七阿哥不要哭了、方才是你曦月姐姐唐突了。我把这支珍珠簪子送给你把玩好不好?” 弘盼接过那支精致的珍珠步摇、瞬间就止住了哭泣:“敬娘娘、看。我有步摇了、哈哈哈哈……” 富察氏瞧着弘盼破涕为笑的样子、温柔地笑了:“臣女家中也有一个弟弟、小的时候他哭了、都是我去把他逗笑的。” 弘历看着眼前的这位富察氏、她今日打扮得十分素净。乌黑的发髻上簪了两朵重瓣的海棠珠花、海棠粉的旗装随着清风微微飘动。 她生得极美、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纤眉朱唇、眼尾上挑、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尊贵气势。 敬妃瞧着弘历一直打量着富察氏、一声不吭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四阿哥、时辰差不多了。皇上吩咐过了、今日由你自己选福晋。另外还可以再选两位侧福晋、你就自己挑吧。但是皇上的意思、是想让你选富察氏为嫡福晋、还有汉军旗包衣的女儿、高曦月为侧福晋。毕竟她们二人的阿玛、对于皇上的江山贡献可不小。” 弘历听了敬妃的话、心中很是不屑。皇阿玛真不愧是太后的亲儿子、两人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让自己挑选福晋、其实私下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让自己选谁。皇阿玛中意富察氏与高曦月给自己当福晋与侧福晋、太后则中意青樱。 今日早晨还派了竹息姑姑来毓庆宫、嘱咐自己一定要将青樱选中。搞了半天根本就不是自己在选福晋、他们早就给自己选好了。 也就自己的额娘、谦妃娘娘没有给自己塞人。谁让她的娘家势微、连像样的女子都挑不出一个。 弘历心里想着淳儿、如果她知道自己选定了福晋、心里肯定会难过。可是他既身为皇子、就早晚都有成婚的这一天。 况且谦娘娘前段时日也与自己说过、若是自己成婚、皇阿玛大概率会封自己当一个王爷。那他就是兄弟之中、第一个封王的。 即便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前途与名位、也不能不成婚。还是选个贤惠温柔些的福晋好、这样她以后才能容得下淳儿。 弘历思忖了一会、拿起了托盘里的玉如意、将它交到了富察氏的手中。富察氏果然是大家闺秀、接到玉如意依旧云淡风轻、并没有因为高兴而失了风寸。 福晋人选已经定了是富察氏、另外两位侧福晋人选、弘历选了高曦月与青樱。她们二人接过弘历给的香囊、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泛起了红晕。 只有小小的弘盼不明就理、伸手指着高曦月、奶声奶气道:“这个姐姐好凶、弘盼不喜欢。” 高曦月的脸上满是懊悔的神色、她此刻被弘历选中以后。她才想起来、弘盼的额娘也就是弘历的养母。 早就听说这位谦妃娘娘极是疼爱自己的儿子、今日初次见面、自己就这样落了她的面子。不知道以后自己真的嫁给弘历以后、她会不会不喜欢自己?并且给自己穿小鞋? 高曦月满脑子都在想着成亲后、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刁难。青樱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自己没有辜负太后与父母的希望、成功被弘历选中了。 她只盼着弘历以后对她、也能有些许的情意、那便够了。 第154章 祺贵人危 安陵容虽然躲在自己宫中养胎、并未亲自去观看弘历选福晋。但是高曦月与富察氏的一言一行、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了高曦月是个愚笨的木头美人、富察氏则是担得起名门闺秀这几个字的。至于青樱、她本就是废后宜修的侄女。 无论她自身品格修养如何、安陵容对她始终都是无甚好感的。她可没忘记、自己上辈子跟着宜修、落得了一个吃苦杏仁而亡的下场。 这世若不是自己乖觉、提早扳倒了宜修、哪有她今日生下弘盼的好日子?反正自己是她们名义上的婆母、以后等她们都跟弘历成了亲、自然有见面的时候。 安陵容正出神的想着自己当婆母、给弘历的妻妾们训话的样子。自己的母亲也是父亲的正妻、可是父亲一昧地偏宠府中的小妾。 再加上母亲为人敦厚软弱、竟被几个小妾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又何曾有过对她们训话的日子? 突然一阵熟悉的恶心感又从胃里翻涌上来、她当即又剧烈呕吐了起来:“呕……呕……” 素果连忙过来帮安陵容拍背顺气:“娘娘、奴婢瞧您这胎怀得实在辛苦。您当初怀七阿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不适过。” 安陵容吐完以后、有些虚脱地靠在枕头上:“素果、你去一趟太医院。把卫临请来给本宫把脉、就说是请平安脉。” “是、奴婢这就去。”素果脚步匆匆往门外跑去。 卫临赶来储秀宫看到安陵容的脸色、他很是震惊:“娘娘、距离微臣上次给您请脉。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怎的您的脸色如此青白?” 安陵容虚弱地倚靠在枕头上:“本宫也不知道是为何、此番有孕也算是精心养着了。却还是吃什么吐什么、这几日就连站起来走动都没力气。” 卫临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打开药箱就开始给她诊脉:“娘娘、您之前生七阿哥的时候。身子的亏损并没有补回来、此次有孕又实属意外。实在不是有孕的好时机、再加上您素日操心宫务、从未好好修养过。微臣惶恐、即便微臣拼尽一身医术、也不过能保这个孩子、不过五个月。” “五个月?那岂非本宫和这个孩子的母子情分、就只剩不到三个月了?”安陵容身子一颤、眼神黯淡下来。 卫临很想说一些话来安慰她、但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干巴巴的一句:“是、还请娘娘千万要保重身子、不可过分伤神啊。” 安陵容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又想到了祺贵人那张扬舞爪的样子、瞬间就计上心来:“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你只要尽力帮本宫保住这个孩子、能保多久是多久。你要提前备好一副送走这个孩子的汤药、或许有一天、这个孩子能帮我一个大忙。” 卫临走后、素果拿着他开的药方、亲自去后厨煎药了。安陵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谋划着如何利用这个、将祺贵人彻底除掉。 她上次故意将弘盼推入水中、用心之毒可以想见。此人入宫继续留在宫中、难保哪天弘盼会再度出事。 安陵容身为一个母亲、怎么会容忍有这样的危险人物、一直存在于自己的孩子身边呢?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皇上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安陵容的床边、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容儿、朕听说你这两日呕吐不止。连用膳也用不了、所以今日下了朝便赶来了。你此番有孕、实在是受苦了。” 安陵容轻笑着摇了摇头:“皇上这是说的哪里话?臣妾是您的嫔妃、为皇室开枝散叶是臣妾的本分。吃这些苦又算什么?只要腹中龙胎一切安好、哪怕要臣妾即刻去了、臣妾也绝无二话。” 皇上认真又笃定地开口:“容儿不要胡说、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琼州进贡了一株大珊瑚、很是罕见。藏教视红珊瑚为如来佛的化身、朕想着给你安胎最好。” 安陵容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么好的珊瑚、若臣妾一人观赏也可惜了。倒不如、请合宫嫔妃一起来储秀宫观赏。正好、宝华殿的法师为臣妾腹中的孩子、做了平安福祈福。法师说了、要宫中属相为兔的嫔妃、亲手将平安福放入福袋。再系在臣妾床头、才算是功德圆满。”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属兔的嫔妃?朕依稀记得、敬妃是属兔的、还有叶答应也是属兔的、另外就是淳常在与祺贵人也是属兔的。你若喜欢、朕请她们来就是。” 安陵容突然有些担忧地开口:“只是皇上您也知道、祺贵人素来与臣妾不睦。她未必会愿意来臣妾宫中、替臣妾的孩子系福袋。” 皇上柔声安慰道:“能为皇嗣系福袋、是祺贵人的荣幸。朕亲自去和她说、她不敢不来。” 祺贵人自从前些日子、谋害七阿哥不成、反被罚俸三月。她心中就更加憎恨安陵容了、这不苏培盛刚刚来她宫里、宣读了皇上的旨意。要求她明晚去谦妃的宫里、替她腹中的孩子系福袋祈福。 后脚苏培盛还没走出她的宫门、祺贵人就在里面骂上了:“好个安陵容、就这样作贱我吗?凭什么要我去替她的孩子祈福?下贱之人生的下贱坯子、她也配?还敢用皇上来压我?我巴不得她的孩子一个个全都死绝了、这才痛快呢。” 祁湛如今在她宫里、只是一个说不上话的洒扫小太监。看着祺贵人这副、粗俗不堪的市井泼妇样、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小主、您还是别这样大声嚷嚷了。皇上仁厚、重视子嗣。您这样满口诅咒、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可就不止是罚俸这么简单了。” 祺贵人怒目圆睁地瞪着祁湛:“你给我滚、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现在的模样。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玩意、还以为自己是昔日的祁太医吗?我在自己的宫里、爱说什么便说什么。由不得你一个太监来教我说话。” 第155章 落胎 祺贵人在自己宫里足足骂了半个时辰、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大、一方面是真的恨安陵容、一方面也是心里隐隐地在害怕。 自从上次她蓄意推弘盼入水未果以后、她就明白安陵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当初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阴毒的手段、竟害得自己差点成了秃头的妖怪。 若不是祁湛帮了自己、割了宫女的头发给自己做假发、只怕自己早就被皇上厌弃了。 其他几个属兔的嫔妃接到皇上的旨意后、反应都很是平静。尤其是敬妃、她本就是后宫的老好人。自然乐得帮安陵容这个忙、也算是为自己的胧月积福了。 叶答应虽然反感皇上、但是对后宫里的孩子倒是很有爱心。不久前温宜公主过生辰、她还亲自挑了一只品相最可爱的波斯猫、送给她当生辰礼物。 淳常在自从前段时间与弘历春风一度后、整个人也愈加明媚了。想着安陵容毕竟是弘历的养母、自己将来若是真的要和弘历在一起、也早晚要过她这一关。 所以淳常在一句推脱的话都没有、痛快地答应了今夜来储秀宫系福袋的事。 入夜天刚擦黑、后宫众人就齐齐聚集到了储秀宫。经历了滴血验亲事件以后、沈眉庄深居简出了好长一段日子。 今夜也意外的带着福惠与熹宁来了储秀宫、两个胖娃娃如粉雕玉琢般白胖可爱。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因为今夜皇上也会在这里。 自从上次他非要搞那个滴血验亲、差点害得两个孩子的身世穿帮之后、沈眉庄就再没搭理过皇上了。可是陵容是自己在后宫的好姐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欣贵人极其喜欢沈眉庄的这两个孩子、不住嘴地赞叹着:“啧啧啧、瞧瞧惠妃的这一对儿女。当真是像观音菩萨身边的童男童女一般、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孩子。到底还是惠妃会生、一次就生了俩。” 沈眉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欣姐姐还是不要取笑妹妹了、照顾双生儿是极其繁琐费力的事。若不是平日里福惠都在永和宫住着、只怕妹妹我早就累趴下了。” 淳常在听到沈眉庄提到了永和宫、这才意识到兰贵妃没来:“咦?怎的福惠来了?兰贵妃倒没来?难道她一个人躲在永和宫里、在吃什么新奇的点心?” 敬妃挑眉笑道:“淳儿、你都入宫两年多了。还整天惦记着吃哪?是时候也该给咱们皇上添个小阿哥或者小格格了。” 淳儿没想到敬妃会突然提到皇上、神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我才不要、我一点都不喜欢生胖娃娃。” 安陵容瞧着淳儿突然衰败的脸色、心下当即就猜中了七八分。这个小丫头的言下之意、只怕是不想给皇上生孩子、瞧不上他吧。 想想也是、皇上都多大岁数了、又怎么比得上弘历那样的清秀少年呢?也难怪淳儿会心猿意马、罢了、若是皇上龙驭宾天以后、他们二人还是对彼此有情。 那自己、也不是不能成全他们。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臣妾参见皇上。”众嫔妃纷纷跪下行礼。 皇上打量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嫔妃、幽幽开口:“起来吧、怎么没看见祺贵人?” 年世兰如今被降为、只是一个小小贵人。但是听到皇上的问话、她还是用昔日那副高傲的语气说道:“回皇上、祺贵人说今日身子不爽。实在是起不了床、方才已经派人来储秀宫跟谦妃告罪过了。” 安陵容淡淡地嗯了声:“皇上、今日之事实在是不凑巧。原本祺贵人身子不爽、臣妾本不该勉强她前来。只是臣妾这胎怀的辛苦、为了腹中胎儿的安康、臣妾不该不遵从宝华殿法师的嘱咐。若是祺贵人不来、今日的祈福之礼定不能成。事关龙胎、臣妾实在不敢随意啊。”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苏培盛、你现在就去祺贵人宫里。一定把她带过来、若是她无法起身、就用担架把她抬进储秀宫。只是为了谦妃腹中皇嗣祈福、又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她倒好、偏偏要作出这许多不成器的腔调来。” “嗻。”苏培盛领命。 半炷香以后、祺贵人满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出现在了储秀宫。她恶狠狠地瞪了安陵容一眼、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看向皇上:“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恕罪。嫔妾今日身子实在不适、所以才来晚了。” 皇上扯了下唇、看上去明显不信:“原本朕还想着、等谦妃这的祈福结束之后、今夜就去你宫里看你。既然你身子实在不适、想必也伺候不了朕。等会朕就命敬事房、把你的绿头牌撤下来、让你好好修养一个月。” 祺贵人当即就急了、急迫地开口:“皇上、嫔妾病的不重、可以伺候您、千万不要把嫔妾的绿头牌撤下。” 敬妃见怪不怪地轻笑出声:“哟、咱们这位祺贵人的病可真是有趣。明明方才派人来回话、说病得都下不来床了。这会子功夫、却又好好的站在皇上面前、还能伺候皇上。难道这个病情的轻重、也是因人而异的吗?面对谦妃就是病入膏肓了?面对皇上就是病得很轻?只是微恙了?” 叶答应忍不住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嘴、似笑非笑道:“祺贵人可要仔仔细细地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有没有病?若是没病却装有病、这就是欺君之罪。若是有病为了伺候皇上、硬装着没病、那这就是不把皇上的龙体安危当回事、该当死罪才是。” 安陵容方才喝了一碗堕胎药、是卫临事先给她开好的。她此刻感受到小腹热热的、有一股奇异的灼热感。可能药效快发作了、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她强撑着走到皇上面前、微微行了一礼:“皇上、时辰差不多了。现在就请敬妃、祺贵人、淳常在、还有叶答应进去给臣妾系福袋吧。” 皇上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们几个、进去给谦妃系福袋吧。” 敬妃的位份最高、她走在最前面。淳儿则跟着叶答应一起走进了安陵容的寝殿、至于祺贵人她的人缘最差、所以她走在了最后面。 等她走进安陵容寝殿的床边开始系福袋的时候、敬妃与叶答应淳常在三人都已经系完了、往外走出去了。 第156章 祺贵人卒 祺贵人一边系着福袋、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安陵容去死、她的孩子也一起跟着去死吧。最好她能难产而亡、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她系完福袋、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一回头却看见了看见了安陵容。 她正怔怔地盯着自己、脸上挂着一股阴冷的笑意:“祺贵人、你是不是很希望本宫的这个孩子保不住?最好本宫也跟着这孩子一起去了?是不是?” 祺贵人蓦地被人说中心事、当即就有些心虚:“谦妃、我看你是有些失心疯了吧。我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你还是好好的安胎吧、别整天想着谁都要害你。” 她不耐烦地瞪了安陵容一眼、想要走出去。刚走出两步、却又被安陵容拽了回来。 祺贵人的目光陡然凌厉:“谦妃、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说要让我来给你系福袋、我也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安陵容的一双明眸亮的惊人:“本宫知道、祺贵人一直都不喜欢我们母子。所以今日、特意给你这个机会。来打掉本宫腹中的孩子、好让你一解心头之恨。” 祺贵人身子一颤、目光中尽是惊恐:“谦妃、我瞧着你是被邪灵附身了、竟说出这些没道理的话。我不跟你废话了、渗的慌。” 她当即就甩开了安陵容的手、想往外走。却见安陵容自己狠狠地撞向了旁边的佛台、伴随着“咣当”一声巨响、佛台上的香炉以及水果都洒落了一地。 就连安陵容自己、都脸色惨白的摔倒在地。寝殿外的众人听到了殿内的巨响、纷纷跑进来查看情况。却只看见紧捂着腹部、倒在地上的安陵容。鲜血顺着她的裙角流出、晕染在她月白色的旗装上、白与红的强烈对比、刺目而鲜艳。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素果第一个反应过来、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 皇上看着安陵容身下的鲜血、当即就甩了呆若木鸡的祺贵人一耳光:“你个贱妇、你对谦妃做了什么?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摔倒了?” 祺贵人这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的开口:“皇上、嫔妾没有。是谦妃她自己故意撞向了佛台、是她自己故意摔倒的。这一切跟嫔妾都没有关系啊、嫔妾是清白的。” 敬妃此刻正拿着帕子给安陵容擦着额头上的汗、她忿忿不平地开口道:“皇上、您千万不能再相信祺贵人了。谦妃为人最是谨慎、此次有孕更是十万分的小心。又怎么会自己去撞佛台、故意摔倒?臣妾不相信、世界上会有母亲、故意伤害自己的孩子。” 卫临原本就在殿外候着、等着给安陵容请平安脉。此时他已经拎着药箱进来了、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安陵容抬到了床上、由他进行诊治。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安陵容、随即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回皇上、谦妃娘娘的小腹方才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如今腹中胎儿已然没有了、还请皇上节哀。” 皇上神色一滞、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嘴角猛地向下拉、通过他狭窄的瞳孔、安陵容看到了燃烧的怒火。 安陵容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哭腔:“皇上、臣妾的孩子没有了。臣妾也不想活了、臣妾是个没用的额娘。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他就生生地被祺贵人给推没了。” 祺贵人此刻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当即就回嘴:“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还硬要栽在我的头上。安陵容、你好狠的心啊。皇上、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还嫔妾清白啊。” 欣贵人往日里就瞧不上祺贵人那副妖精似的做派、听着她现在还在那狡辩、当即就来气了:“皇上、嫔妾素日与谦妃娘娘的来往并不多。因此平心静气的说句公公正正的话、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故意打掉自己腹中的孩子。谦妃娘娘今日摔倒之事、很明显就是祺贵人积怨已久、所以故意将她推倒的。” 祺贵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皇上、嫔妾明白了。今日谦妃就是故意去撞佛台摔倒、造成自己小产的后果。以此来陷害嫔妾、您可千万不能被她蒙蔽啊。” 安陵容听到这话、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依祺贵人所言、本宫为了陷害你、还不惜赔上腹中皇嗣的性命。你到底是有多厉害、值得本宫用自己孩子的一条命来对付你?只为了换你的一条命?你觉得你配吗?你的命配和皇嗣相提并论吗?” 沈眉庄今日看到安陵容的遭遇、心里十分心疼。眼看着祺贵人还在那诡辩、她气得直接走过去甩了她一耳光:“祺贵人、你可真是后宫中的搅屎棍啊。不管哪个宫里出事、总有你的身影出现。有你这样的人待在后宫、后宫的皇子公主又怎能平安长大?” 卫临瞧着如今的形势、忙不迭地再添了一把火:“皇上圣明、谦妃娘娘此胎脉象搏动有力。原本微臣估摸着、应该又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阿哥。只是没想到、会出了眼前这档子事、当真是天不遂人愿。” 皇上想到了祺贵人当初给甄嬛下毒的事、又想到了她在御花园与浣碧发生冲突、害得浣碧早产而亡的事。 还有前些日子、弘盼落水的时候、也是祺贵人在他身边。 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真是不能再留在自己身边了。 皇上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祺贵人自入宫以来、不谨记妾妃之德。反而成日尽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遇事更是只知指责别人、不知反省自己。今日更是变本加厉、竟敢对谦妃腹中之子出手、朕断不能再容你了。苏培盛传朕旨意、将祺贵人废为庶人、冷宫安置。” 祺贵人没想到来时好好的、就这一会功夫、自己就成了庶人。她不敢置信地大声质问道:“皇上、嫔妾服侍您多年、一直尽心尽力。您难道真的要为了安陵容这个贱人废了嫔妾吗?论门第样貌、嫔妾哪一点比不上她?安陵容、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皇上听着祺贵人在那满口诅咒、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还不快把她拖下去、污言秽语的脏了朕的耳朵。” 苏培盛连忙对小厦子使了个眼色、他当即就带着两个小太监上前、把祺贵人拖了下去。 小厦子与他们二人、将祺贵人带到了冷宫的一处偏僻地、不以为意地开口:“行了、这个庶人瓜尔佳氏满口的污言秽语。皇上听了也心烦、你们就帮本公公了了这桩烦心事吧。” 那两个小太监听了小厦子的话、静悄悄地从袖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铁丝、朝着祺贵人走去。 祺贵人从来就没有这么害怕过、哭着求饶:“两位公公行行好、留我一条命。我的阿玛是鄂敏大人、他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过为时已晚、那根铁丝还是勒上了她的脖子、她来不及挣扎几下、就断了气…… 第157章 甘露寺之行 祺贵人被废为庶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六宫。连太后都知道了、她素来就听闻祺贵人为人嚣张跋扈。 只是没想到她的胆子竟能大到如此地步、敢在宫里公然行凶。如今兰贵妃的膝下已经有了八阿哥福惠、所以太后对安陵容并没有什么敌意。 竹息姑姑轻轻地给太后捶着肩膀、小声开口道:“太后、奴婢觉得谦妃此番小产之事、似乎有些蹊跷。祺贵人平日里的确是嚣张跋扈、但是她应该不会那么蠢、直接在储秀宫里对谦妃动手啊。” 太后没好气地笑了笑:“蹊不蹊跷的又有什么要紧?关键是皇帝怎么看这件事、他认定了是祺贵人推倒了谦妃、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宠妃再得宠、也要紧不过皇家的子嗣。幸好谦妃没什么家世、再得宠也越不过兰贵妃。” 安陵容骤然小产十分伤身、足足昏睡了七八个时辰才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眉庄、她正满脸担忧地坐在床前看着自己。 “眉姐姐、你在这待了多久了?”安陵容的声音有些沙哑、脸色苍白的可怕。 沈眉庄深呼口气柔声道:“我来了有一个时辰了、瞧你一直昏睡着、也不敢吵醒你。孩子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左右你还年轻、以后肯定还会有孩子的。” 安陵容想到了自己刚刚失去的那个孩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罢了、就我这身子、时常三病两痛的。这次好不容易再次有了身孕、偏偏还没保住。这都是天意、以后我就踏实地照顾弘盼就够了。” 沈眉庄自己失去过孩子、知道陵容此刻心里的痛。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沈眉庄在这坐了好一会、才和陵容告别回咸福宫去。素果端上了卫临开的药:“娘娘、这个是卫太医开的牛膝汤。有助于您体内的胎儿胞衣娩出、您趁热喝了吧。” 安陵容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苦渣子一饮而尽:“祺贵人现下如何了?” 素果用帕子细心地帮她擦了嘴角的药渍、悄声道:“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小厦子办完了差事就派人来回禀了。虽说皇上只说把她贬为庶人、但是瓜尔佳氏在宫里人缘坏。所以那两个小太监直接用铁丝勒断了她的脖子、现在尸体已经扔到乱葬岗去烧掉了。” 安陵容叹了声气:“这个瓜尔佳氏、自从入宫以后。成日里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生吞了我。她之前用蜜合香害弘盼的事、我都已经不和她计较了。谁知道她会变本加厉、竟想要淹死弘盼。如果不是她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我也不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 素果扶着安陵容躺下、声音里还是带着些许怒气:“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一再的宽容她、让她以为你怕了她。所以才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来、其实像她这样的人、早就不能留了。” 养心殿 皇上这几天的脸色总是很阴沉、一言不发地在养心殿批着折子。到了晚间要翻绿头牌的时候、他一眼都没看就吩咐敬事房太监退下。 苏培盛有些忐忑地开口劝道:“皇上、您这都第五日了、每天都宿在养心殿里。也不翻牌子、后宫那些娘娘小主、可都跟久旱盼甘霖似地盼着您呢。” 皇上扫了他一眼、嘴角不屑的勾起:“满宫里这么多的嫔妃、又有几个是真心爱慕朕、才盼着朕去的。不外乎都是惦记着朕的赏赐、能给她们的位份、以及皇嗣。如今的后宫、当真是一团污秽。朕都懒得去看她们、有几个嫔妃倒是不惦记这些。叶答应、兰贵妃、还有惠妃。但是她们除了不惦记赏赐、位份、顺带着连朕这个人、她们都不放在眼里。朕又何必巴巴地去她们那里、自讨没趣。” 苏培盛看着皇上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低头思忖了会:“皇上、奴才倒觉得。您成日里窝在养心殿批折子不是个事、如今也入夏了。不妨出宫去转转、就当散心了。甘露寺有一颗百年的桃树、现在这个季节正是结满了桃子。您不妨去甘露寺上香祈福、顺便尝尝那的桃子。左右谦妃娘娘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您若是现在亲自去甘露寺为这个孩子祈福一番、更能助他早登极乐。” 皇上听到甘露寺三个字、开始想起了甄嬛。她出宫到现在也已经一年多了、不知道在佛祖的熏陶下、那执拗的性子是否有些改变了? 他突然很想见甄嬛一面、想知道在分开的这些日子里、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常常会思念自己? 出宫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三日后皇上悄悄地带着一队人马就出宫了。他乔装成了一富户人家的老爷、苏培盛则是他的管家。 与他同行的还有弘历、他负责保护皇上此次出行的安全。 众人来到甘露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皇上先去大殿给菩萨敬了香、随即就往甘露寺的厢房走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甄嬛、想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模样? 可是走到厢房那里、才发现甄嬛并不在此处。她原本居住的那间厢房、甚至都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蜘蛛网。 苏培盛看着皇上脸色有些阴沉、当即就拉住了一个甘露寺的小姑子询问:“请问小师傅、从宫里出来的莞嫔娘娘、现下去了哪里?” 那个小姑子不知道面前的是皇上的首领太监、没好气地说道:“你说的是莫愁啊?她早就攀了高枝去了、自她出宫来甘露寺以后。果郡王对她处处照顾、更是在她高烧不退之际、直接将她接去了清凉台照顾。前些日子她又借口说自己得了咳疾、为了避免传染给寺中诸人、独自搬去了凌云峰居住。我估摸着、莫愁如今应该和果郡王已经双宿双栖了。” 皇上站在一旁听了这小姑子的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苏培盛、我们去凌云峰瞧瞧。” “是。”苏培盛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劝皇上来甘露寺散心。 他原本是有自己的私心在、想要趁此机会见见瑾汐的。只是若那个小姑子的话说的是真的、那甄嬛此番则是必死无疑了。 苏培盛一边跟着皇上往凌云峰去、一边不住地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现下千万要让莞嫔娘娘一个人待在凌云峰啊。” 第158章 香消玉殒 今日的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滚烫的、只有几只黑褐色的大肚蟋蟀、在地上蹦来蹦去。 皇上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神情紧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冒出微不可察的细密汗珠、他的心里也十分忐忑、甚至有几分的害怕。 甄嬛是不是真的像那个姑子说的那样?背叛了他?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满脑子想着她初入宫时、莞尔一笑的样子。 想着她在雨夜、与自己一同在窗台下剪着蜡烛的情景。想着她过生日时、自己亲手为她化的姣梨妆。 想着她低声唤自己四郎、要与自己白头到老的誓言。 皇上不由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终于来到了凌云峰。那两间孤零零的禅房此刻紧闭着门、他大步流星地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甄嬛身着一身白色云丝长裙、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裳。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发间插着珍珠的海棠花簪子和流苏步摇。腰身柔软、宛如月中落下的仙子。 甄嬛手里拿着一张合婚庚帖、正出神地盯着它瞧。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只是笑意盈盈道:“允礼、你不是说去给我摘桃子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皇上此刻亲耳听到、甄嬛的嘴里亲昵地喊出了果郡王的名字、允礼。他的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咬牙切齿道:“好个甄氏、奉命出宫修行。居然也不肯安守佛祖、反而和朕的亲弟弟有了首尾。甄远道可真是会教女、才教出你这样一个不守妇德的荡妇。” 甄嬛听到了皇上的声音、瞬间犹如遭受了雷击。她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看着皇上、眼中满是惊恐:“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上伸手给她一记耳光:“朕若是再不来、只怕你们连孩子都要生下来了吧?你与果郡王、一个是朕的嫔妃、一个是朕的亲弟弟。你们怎么能?怎么敢这样背叛朕?是当朕死了吗?” 皇上这一耳光下手极重、甄嬛的嘴角瞬间溢出了殷红的血。她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面如土色道:“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臣妾也没什么好辩解的。臣妾一己之身没什么好顾惜的、任您处置便是、只希望您能放过臣妾的家人。” 果郡王此刻摘了桃子、也兴冲冲地赶了回来:“嬛儿、看我给你摘的桃子、大不大?” 他刚踏进门、就看见了满脸怒色的皇帝、正居高临下地端坐在椅子上。他的手里还拿着那张合婚庚帖、正仔仔细细地翻看着。 甄嬛则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绝望。果郡王知道一切都完了、皇上全都知道了。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皇兄恕罪、此番之事全是臣弟的错。莞嫔当初曾极力拒绝臣弟的示好、是臣弟几次三番的纠缠于她。她的心里、还是只有皇兄一个人。这一切、都是臣弟的一厢情愿。还请皇兄重重地处置了臣弟、饶过莞嫔吧。” 皇上闻言轻蔑地笑了:“你说都是你一厢情愿?朕看这合婚庚帖上可是写的清楚的很、终身所约、永结为好。连你们二人的名字都写在上面、允礼甄嬛。你们难道还想要继续诓骗朕吗?” 弘历此刻站在皇上的身后、很是尴尬。毕竟这是皇阿玛的家事、自己虽然是他的儿子、可是却也被迫一同见证了他的绿帽子。 他很希望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却根本找不到、只得满脸不安地继续站在那。 甄嬛眼神清冽的直视着皇上:“皇上、今日之事臣妾无话可说。还请您处死了臣妾、放过果郡王与臣妾的家人吧。” 果郡王听到甄嬛这么说、当即就急着辩解道:“皇兄、还请您处死了臣弟、放过莞嫔吧。她好歹也服侍了您两年、给您带来过许多快乐的日子。” 皇上看到他们二人这副鹣鲽情深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更甚:“你们以为、做出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丑事?朕会放过你们吗?朕即刻就可以处死你们二人。” 苏培盛看着皇上龙颜大怒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地发颤:“皇上、今日之事谁都不曾想到。您今日也只是微服出宫、并无多少人知晓。若您真的处死了果郡王与莞嫔、这件事一定会在朝中传的满城风雨。果郡王毕竟是您的亲弟弟、若他再出了什么事、只怕宗人府的八爷九爷他们、又要开始败坏您的名声。说您残害手足了、这对您的百年声名有损啊。” 皇上想到自己登基之后、将八爷九爷割除了黄带子、并将他们改名。就连老十四、都被自己派去戍守皇陵、无召不得回京。 兄弟之中也就剩下老十三、与老十七还有老十九亲近一些。如今自己若是为甄嬛这个女人、杀了老十七、只怕那些乱臣贼子又要开始说自己刻薄寡恩。 皇上目光淡淡地看着允礼:“果郡王、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与甄氏二人、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若你选择让她活、那朕会即刻处死你与你的额娘舒太妃。若你选择让自己活、那朕会即刻处死甄氏、且不会牵连她的家人。谁死谁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果郡王原本抱着自己必死的决心、一点都不害怕死亡。可是皇上方才提到了自己的额娘、她是无辜的。 自从先帝龙驭宾天以后、额娘就不再过问世事、只一心待在安栖观修行。如今难道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害得额娘跟着自己一起去死吗? 果郡王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不孝、额娘是无辜的。可是难道要让嬛儿去死吗?她是自己认定的妻子、与自己写了合婚庚帖的妻子。 难道自己就能看着她去死吗? 果郡王满脸都是犹豫与不舍、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抉择。 甄嬛看着果郡王这样为难、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允礼、我们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既当初决定与你在一起、我便料到了会有今日。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能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我。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舒太妃、嬛儿先去了。” 话音刚落、甄嬛就站起身狠狠地撞向了墙、墙上瞬间绽放开了一朵血红的花朵。 “嬛儿、你怎么这么傻?”果郡王如梦初醒般地冲过去抱起了甄嬛、只是她已经气绝身亡了。 皇上没想到甄嬛是这样一个处事果断的女子、她竟真的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去死、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允礼。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明明已经是九五之尊了、居然还是比不上果郡王。 皇上不能平静了、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里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他的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一口气上不来、他晕了过去。 第159章 阉割 弘历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脸上满是惊慌。他一把上前扶住了皇上:“皇阿玛、您没事吧?” 苏培盛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焦急开口道:“四阿哥、今个天气炎热。皇上一路走过来本就受了暑热、方才又受到了这样的刺激。所以才会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当务之急是先把皇上扶到隔壁禅房去休息。”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皇上扶去了隔壁的禅房歇息、又命人去打了一盆凉水、轻轻地给皇上擦拭着额头。 果郡王仿佛已经魔怔了、他呆愣愣地抱着甄嬛已经僵硬的身体。他的手因为过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节、此刻的他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塑。 瑾汐今日原本去了集市上买梳头的桂花头油、如今甄嬛与果郡王结成了连理。她们二人也不再终日穿着尼姑装了、开始穿着汉人女子的服饰。 甄嬛今日特意吩咐她去买些桂花头油来、因为果郡王喜欢桂花的味道。所以瑾汐买完头油、又在集市上买了一些胭脂水粉、这次慢悠悠地回凌云峰。 谁知她刚一走禅房、就看到甄嬛仿若一个木偶般地躺在果郡王的怀里。她的额头上有一个好大的伤口、上面还流着已经凝固的血液。 瑾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全身紧绷、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奴婢早晨出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这不、桂花头油给你买回来了。可是你怎么就突然舍下奴婢去了啊?” 现在的果郡王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眼珠都停止了转动。 苏培盛在隔壁禅房伺候着皇上、听到这边爆发出了哭声、循声走了过来。 再次看到瑾汐、他的心里百感交集:“瑾汐、今日之事真是波谲云诡。皇上转了性了、突然想来甘露寺看莞嫔娘娘。赶了好半天的路、才来到这凌云峰。却正撞上莞嫔拿着合婚庚帖在细看、她还唤出了允礼二字。这让皇上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说句我这做奴才的不该说的话、莞嫔娘娘此番真是太过任性妄为了。她即便是废妃之身、毕竟也还是皇上的女人。怎么能和皇上的亲弟弟在一起呢?” 瑾汐的目光陡然凌厉:“我们娘子何错之有?她不过是和寻常的女子一样、渴望能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这就犯了死罪了吗?皇上他自己还有三宫六院、数不清的嫔妃。为什么他可以?就因为他是男子?” 那边禅房的皇上在昏睡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慢慢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来人啊、扶朕起来、朕要去看看莞嫔。” 弘历站在一边、斟字酌句地开口道:“皇阿玛、莞娘娘方才已经撞墙自尽了。您不记得了吗?” 皇上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原来这竟不是梦、是真的。她竟真的背叛了朕、与果郡王有了私情。” 弘历看着皇上阴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递上了一杯茶:“皇阿玛息怒、您先喝口茶润润吧。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得想个办法尽力遮掩此事才是。尤其不能让十叔敦亲王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只怕又要被他传得满城风雨了。” 皇上眼神复杂地盯着弘历看了好一会:“那你说说、朕该如何处理果郡王?他敢觊觎天子的女人、实在是可恨。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他也是朕的亲弟弟。朕若是再取了他的性命、只怕天下人又要议论朕刻薄寡恩。” 弘历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了一眼皇上、心里思忖着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位皇阿玛、为人处事向来凉薄。 自从登基以后、先后圈禁了自己的数位皇叔。前些日子疑心三阿哥弘时、对他的皇位存有觊觎之心。 更是不顾自己子嗣稀少、割了弘时的黄带子、将他过继给了八叔做儿子。自己若是再开口替十七叔求情、只怕自己的下场不会比三哥好多少。 到底要怎么样能保住十七叔的性命?又能让皇阿玛出了心头的这口恶气呢? 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弘历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皇阿玛、儿臣觉得要惩治果郡王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既然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与莞娘娘有了私情。不如就将他给阉割了、变成名存实亡的假男子。这不比直接杀了他、更痛快吗?” 皇上听了弘历的话、眼睛陡然一亮:“你倒是机灵、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可是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其他人不更会议论朕凉薄吗?” 弘历闷闷地笑出了声:“这样的事、对于果郡王来说、不外乎是奇耻大辱。他怎么可能对外人说、自己被皇上给阉了。况且有舒太妃在、他对额娘有孝心。为了舒太妃能好好的活着、他只会闭紧自己的嘴、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皇上想到了幼时先帝对十七弟的偏爱、他的骑射都是师傅教的。只有十七弟的骑射、是先帝手把手亲自教他的。 他当初也是有登基的希望的、不过是自己下手早、才登上了如今的皇位。如今既然他先对自己不仁、敢觊觎皇嫂、那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了弘历秘密去办、连苏培盛都没有告诉。当天晚些时候、甄嬛的尸体就被弘历带人送去了乱葬岗。 果郡王也被送回了清凉台、非召不得出。至于瑾汐、在甄嬛身故以后、也选择了以身殉主。 半夜时分、弘历带着宫里专门负责净身的老太监来到了清凉台。他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目的、那个老太监这辈子阉割了无数的男子。 但是阉割亲王、这还是头一次。他战战兢兢地拿着刀片走了进去、不一会屋子里就传出了一阵痛苦的闷哼。 老太监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出来、上面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上已经被渗透出了鲜红的血迹、弘历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带着这个托盘回宫、去给皇上复命了。 第160章 纸钱 安陵容自从小产以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这些时日足不出户的躲在自己宫里休养、除了沈眉庄与敬妃会三不五时地来看她、她几乎没再管后宫里的事。 可是今日午后、叶答应却破天荒地来了储秀宫。安陵容不知道她的来意、心中很是疑惑、却还是笑着吩咐素果给叶答应上茶。 叶答应似乎气极了、狠狠地瞪了一眼素果:“嫔妾来这储秀宫不是为了喝茶的、只是有桩事想告诉谦妃娘娘、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安陵容一愣、随即就轻声开口:“素果、你们先出去吧。本宫与叶答应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在屋外伺候着就成。” 素果闻声就退下了、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叶答应这才松懈下来、黯然说道:“谦妃娘娘这些日子足不出户、连外面已经变天了都不知道吧。你可知道、你的好姐妹莞嫔在甘露寺修行之时、已经与果郡王私定终身了。且他们的事、已经被皇上撞破。三日前皇上去甘露寺祈福散心、正好听到了莞嫔呼唤果郡王的名字。皇上气极了、命他们二人必须死一个。最后莞嫔撞墙而死、果郡王则活了下来。只是他虽留了一条命、却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男子了、皇上竟然下令阉割了王爷。” 安陵容身子一颤、眼中涌上一抹惊恐:“叶答应、这样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为何连本宫都不知道?莞嫔她明明好好的、前些日子本宫还派人去悄悄看过她。” 叶答应捏紧拳头、面色愤然:“嫔妾昔年孤苦垂死之际、曾得到王爷相救。所以与王爷身边的小厮一直都有些往来、逢年过节也会送些节礼去清凉台。此番之事、便是王爷身边的阿晋亲自告诉我的。我今日来这、只是想问问娘娘。您不是素来与莞嫔亲如姐妹吗?如今她已经身死、且是皇上让她去死的。您以后还能心平气和的服侍皇上?继续当您的宠妃吗?” 安陵容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嘴唇终于忍不住哆嗦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为何会这样?本宫还以为莞嫔离了宫、远离了勾心斗角。总能过得轻松自在一些、现在居然连命都丢了。皇上也太狠心了、即便莞嫔真的与果郡王有了感情、也是因为他先伤害莞嫔在先。何以就要让她付出自己的性命来赎罪?” 叶答应与莞嫔并无过多的交情、她只是心疼果郡王:“莞嫔也罢了、到底也只是皇上的一个妾室。可是王爷、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他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这样的毒手、当真是暴君。王爷如今还未成亲、连子嗣都没有。竟就被阉割了、以后的日子里、让王爷怎么活下去?这不比杀了他还难堪吗?” 叶答应走后、安陵容一个人在宫殿内默默了良久。回想了很多入宫以后的事、甄嬛为她做的点点滴滴的事、包括为她挡下的丽嫔那一刀。 自己生弘盼的那晚性命垂危找不到产婆之时、也是甄嬛不顾自己的名节跑去了凝晖堂、这才找来了果郡王帮忙。 甄嬛与果郡王的感情虽然不能光明磊落、但是要说开头、不就是从自己这起的吗?如果甄嬛当日高高挂起、不管自己的死活、那她也不会和果郡王产生什么交集、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这次皇上去甘露寺的行程、听说他只带了一队随从、还有弘历也跟着去了。他回来这几天了、竟然都没有来看自己、也没告知自己这些事。 想到这里、安陵容的气性便翻涌直上:“素果、你去毓庆宫、把四阿哥叫来、就说本宫有话要问他。” 弘历早就猜到了安陵容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有些忐忑地跪下给安陵容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原本儿子前几天就该来给额娘请安的。只是想着额娘才小产不久、身子尚未恢复。所以才不敢来叨扰、还望额娘不要生儿子的气。” 安陵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前几日陪你皇阿玛去甘露寺祈福了?可曾见到了莞嫔?她如今可好?” 弘历原本想撒个谎圆过去、但是听着安陵容的语气、他猜测她已经知道了事实。他轻叹一口气:“想必额娘都已经听说了、莞娘娘与果郡王的事、被皇阿玛知道了。皇阿玛大怒、让他们两必须死一个。莞娘娘不愿果郡王为难、自己先走一步了。至于果郡王、也已经被阉割了。但是额娘放心、儿子知道您与莞娘娘情意深厚。所以并未将莞娘娘弃尸乱葬岗、而是另寻了一处风水宝地、已经将她厚葬了。” 安陵容的语气软和了些:“难为你还能想着额娘与莞嫔的情意、只是这样的事、太伤阴鸷了。额娘如今被困在这紫禁城、想要出宫难如登天。莞嫔的墓、就交由你去打理拜祭、也算全了我与她的姐妹情意。” 晚间时分、安陵容吩咐素果去内务府领了一些纸钱与香烛。她悄悄地在储秀宫里给甄嬛设了一个灵位、给她烧些纸钱元宝。 素果有些忐忑:“娘娘、在后宫里私烧纸钱不合宫规。且莞嫔是皇上下令赐死的人、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会迁怒于您。” 安陵容紧紧咬住了唇、恨恨地开口:“我又出不了宫、不能亲自去莞姐姐墓前祭拜。只能在这宫里给她烧些纸钱、莞姐姐可怜。一辈子这么短、先是在宫里受尽了磋磨。好不容易出宫了、还以为能过得随心顺意一些、竟也不能如愿。” 甄嬛身死的消息、到底传了出去。年世兰如今虽然被降位、成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但是她有年羹尧那个哥哥在、后宫里还是没人敢怠慢她。 就连内务府的总管黄规全、也还是一如往常般地听她派遣。她今日听黄规全说了储秀宫派人来领了纸钱、就猜到了安陵容肯定是悄悄的在拜祭好姐妹甄嬛。 年世兰唇角弯起、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安陵容个贱人不是一直都很得圣心吗?那我这次、就偏得给她添点恶心。” 第161章 屡战屡败 次日清晨、皇上下了早朝以后、坐在辇轿上回养心殿。路过储秀宫的时候、看到墙角堆满了未燃烧完的纸钱碎片。 一大清早就看到了纸钱这样不吉利的东西、皇上觉得晦气极了、当即就沉下了脸:“苏培盛、宫里严禁私烧纸钱。这储秀宫是怎么回事?你进去问问、是谁这样不守规矩?” 苏培盛立即就领命:“嗻、奴才这就去。” 年世兰算准了皇上这个时辰会下早朝、从不远处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嫔妾给皇上请安、今日嫔妾宫里炖了阿胶桂圆羹、皇上去用一些吧。” 还没等皇上开口回答她、她又看向了地上的纸钱碎片、故作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宫里不是严禁私烧纸钱吗?怎的谦妃还明知故犯?可真晦气。” 如今已经是盛夏了、虽然才是早上。可是日头升起以后、温度也已经是高得逼人。皇上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些许细微的汗珠、他原本不想进储秀宫。 想着安陵容才小产不久、进去瞧着她哭天抹泪的模样难免会心烦。再加上甄嬛身死的消息、如今后宫人人皆知。 皇上实在不想进去面对她、和她提到甄嬛这个人。毕竟她们二人、可是这宫里难得的好姐妹。 但是太阳实在太晒了、皇上有些头晕、他只得往储秀宫里面走。 年世兰今天就是故意来拱火的、所以她也跟在皇上后面走了进去。 安陵容此刻正坐在榻上用着一碗小米粥、苏培盛则恭敬地站在一边。 看到皇上来了、她的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厌恶、但是还是假装要下榻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不舍、伸手扶起了她:“谦妃不必多礼、你才小产没多久、还是安心养着身子吧。” 年世兰如今只是个贵人、碍于尊卑、她不情不愿地给安陵容行了个礼:“嫔妾给谦妃娘娘请安。” 安陵容打量了年世兰一眼、心里忍不住冷笑、你竟也有要向我行礼的这一日? 但是她表面上还是装得极其温和:“年贵人请起、毕竟你入宫的时日比我久、我怎么当得起你的礼呢?” 苏培盛感受到了安陵容与年世兰之间涌动着的暗流、忍不住往旁边退了一步:“回皇上、方才奴才已经向谦妃娘娘打听过了。储秀宫门口的纸钱并不是她们宫里烧的、想来是其他人故意将纸钱碎片倒在那的。” 年世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芍药金簪、意有所指道:“这倒奇了怪了、昨个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七月半也还未到、怎的就有人开始在宫里烧纸钱了?莫非是要祭拜什么人?” 皇上眉头紧锁地瞧了安陵容一眼:“谦妃、你宫里昨夜当真没有烧纸钱吗?” 安陵容突然就红了眼眶、强颜道:“皇上、臣妾知道您想问什么。莞嫔骤然身死、臣妾从前与她是顶好的姐妹。原本是该给她烧些纸钱、让她一路好走。可是臣妾知道她死得难堪、不愿违背圣意、让您生气、所以臣妾并未给她烧纸祭拜。” 年世兰闻言忍不住讥讽:“哟、从前谁不知道你与莞嫔是那样的交好。如今她去了、你能忍住不给她烧纸?内务府里领取一切物品、都有记档可查。想知道储秀宫门口的纸钱究竟是不是你们烧的?只要去查一查记档便可。” 皇上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望向了苏培盛。苏培盛立刻心领神会、跑去内务府拿记档。 等到记档拿来的时候、皇上打开记档一瞧、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六月十五、储秀宫、领取纸钱两捆、香烛四根。” 年世兰得意的瞟了安陵容一眼、气定神闲地说:“内务府记档上写的清清楚楚、昨日谦妃的宫里去领取了纸钱和香烛。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难道谦妃还要否认吗?说那些纸钱碎片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倒在你的宫门口的?” 皇上此刻看向安陵容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丝疑虑:“谦妃、你既然昨日派人去领取了纸钱?为何又说你没有祭拜莞嫔?难道现在连你也要欺骗朕了吗?” 安陵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皇上、臣妾昨日的确是派人去内务府领取了纸钱。但是臣妾并没有烧、因为臣妾是想等到明日晚上再烧的。因为明日、就是臣妾小产满一个月的日子了。臣妾在这一个月里、每天都在为我那没能出生的孩子、抄写佛经、只希望他能早登极乐。素果、去把昨日领取的纸钱拿出来、给皇上看看。” 素果去里屋端出了一托盘的纸钱、赫然就是记档上写的纸钱两捆、还有四根香烛。 皇上这才相信安陵容是清白的、她昨夜真的没有烧纸钱、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谦妃、是朕错怪你了。”皇上轻轻地拍了拍安陵容的肩膀。 年世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不明白安陵容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怎么会领了纸钱、又不烧、难道就放在宫里当摆件吗? 安陵容直勾勾地看着年世兰、语气略显不痛快:“本宫知道内务府的总管黄规全、是年贵人的远亲。再加上平日里年贵人出手阔绰、所以黄规全对你是无有不依的。想必昨日也是他告诉你、本宫派人来领了纸钱。所以你才能想出在我宫门前倒纸钱碎片、诬陷本宫的这个法子。皇上、您若是不信、派人去细审一下黄规全、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年世兰的神色有些不安、却依旧嘴硬:“谦妃、你不要冤枉好人。说话做事、都要有凭据才行。” 皇上看到年世兰这副心虚的模样、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七八分:“年贵人、朕对你一直都是处处优容。可是没想到、你如今都降位了、竟还不肯安分。苏培盛、把内务府总管黄规全带到养心殿、朕要亲自查问。至于年贵人、送回翊坤宫、禁足三个月。” 事实果然和安陵容猜测的一样、黄规全是个胆小的。一被带到养心殿、看到皇上阴沉的脸色。就吓得招认了、昨日的确是他告诉了年贵人储秀宫领纸钱的事。 后来年贵人自己也领了一些纸钱、特意烧成了碎片、倒在了储秀宫门口。当然、年贵人领的纸钱、黄规全并没有记档。 这件事的结局就是皇上撤了黄规全总管的位置、将他调去了花房做一个培土的小太监。 至于安陵容宫里多出来的纸钱、则是叶答应给她送来的。她的本意是想让安陵容替自己将纸钱烧给甄嬛、毕竟她是王爷爱的女人。 没想到阴错阳差、反而帮了安陵容一次。 第162章 甄玉娆入宫 年世兰本想利用纸钱的事、好好整安陵容一回。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谁知道却害得自己被禁足三月。 皇上虽然忌惮年家的威势、但是年世兰总是这样折腾、他的心里对她也产生了厌烦之情。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未曾再踏足翊坤宫。 近来甄嬛的父亲甄远道也总是战战兢兢、每日上朝都提心吊胆。自从他的长女甄嬛离奇的在凌云峰暴毙、他的心里就始终留有一个疑影。 毕竟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事、在他的多番打探之下、他终于知道了甄嬛暴毙的真相。原来她不是暴毙、是自己选择了自尽。 她不顾家族的发展、任性离宫修行不算、居然还和皇上的亲弟弟发展出了感情。这让皇上怎么忍耐?他可是天子啊。 甄远道思前想后、最终把眼光定在了自己的小女儿甄玉娆身上。她如今也十六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且她的相貌与甄嬛有七八分相像、更比甄嬛多了一股轻灵之气。这天午后、甄远道将玉娆叫到了书房来谈话。 玉娆一脸精灵顽皮的神色、鹅蛋脸眼珠灵动、轻抿嘴角:“爹爹叫我来书房、可是要查问我的功课吗?” 甄远道苦笑着叹了口气:“为父知道你平日跟着师傅学的很认真、你的功课不用为父操心。今日叫玉娆来书房、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帮为父。” 阳光落在玉娆的头发上、照得她的发丝泛出鲜活明亮的色泽。在这晴好的天气下、连她的眼珠都是半透明的、像是剔透的琥珀。 玉娆的眼睛里溢满了笑、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儿:“爹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只要女儿能帮的上忙、必不会推诿。” 甄远道的眉头皱着、似是松了口气:“玉娆、你也知道你的长姐已经身死。尽管皇上对外的理由是说莞嫔暴毙了、但是这只是骗外人的话。为父已经打听过了、是你的长姐在甘露寺与果郡王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被皇上撞破、这才被皇上一怒之下赐死的。当时皇上说他们两只能活一个、你长姐选择了自己去死……” 眼看着甄远道的声音越说越低、玉娆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爹爹是怕长姐的事会连累咱们甄家、同时也担心皇上在官场上为难您对吗?” 甄远道的头垂得更低了:“是、为父想要将玉娆也送入宫、去当皇上的嫔妃。有你在皇上身边时时伺候着、也能替咱们甄家说几句好话。不至于最后被你长姐的事所连累了、前朝后宫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宫有自己家的女眷、总是一种倚仗。为父年事已高、只盼着能平安荣休便罢了。” 玉娆眼神微暗、低声一笑:“爹爹、您可知道皇上如今已经多大年纪了?他的年纪比您还大几岁、玉娆才只有十六岁。您就真的忍心、要将我送入宫?把我的一辈子都葬送在那深宫里吗?长姐进宫以后受了多少磨难、您也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还要玉娆进宫去重蹈覆辙吗?” 甄远道没想到玉娆会说出这一连串的话、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为父知道你不愿意入宫、可是咱们家中没有男丁。只有你长姐与你两个女儿、如今嬛儿已经身死、你便是我们甄府唯一的希望了。更何况你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寻常人家、倒不如嫁给皇上、说不定还能博得一条不一样的出路。” 玉娆突然恨极了自己的女儿身、她漆黑的双眼直直盯向甄远道:“敢问爹爹、就因为玉娆是女子、所以便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吗?玉娆只是想在这世上万千男子中、挑选一位真心爱护我、我也爱他的一心人。难道玉娆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吗?” 甄远道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口地抿了口茶:“玉娆、你是爹爹的女儿。自你出生以后、每日都是锦衣玉食。人前人后都有丫头伺候你、为父还请了名师来教你读书。甄家给了你太多的东西、美丽的容貌、出众的学识。现在已经到了你回报甄家的时候了、你明白吗?至于你方才说的一心人、爹爹可以告诉你。世家女子出嫁、真心是最不要紧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甄远道没有再和玉娆多说、转身走出了书房。玉娆看着书房里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那价值千金的鲁墨、不禁哑然失笑:“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我与这些死物、又有什么不同?” 玉娆是个极其冷静的女子、她一夜都没有睡着。回想着长姐在家时的点点滴滴、她也曾和自己一样。是个明媚活泼的女子、结果她入宫不过两年、如今却骨枯黄土。 这个紫禁城、当真是吃人的地方。她也是昨日听父亲说了才知道、原来长姐的死是皇上的意思。若是他没有说果郡王与她只能活一个这种话、长姐势必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就因为他是九五之尊?所以就能随便左右别人的生死?玉娆觉得自己的心里憋着一股怨气、长姐也没做错什么啊。 不是他先把长姐当成亡妻的替身、将长姐伤得体无完肤。所以长姐才会心灰意冷的出宫、去甘露寺修行吗? 结果她遇到了一心待她的果郡王、体会到了真正的爱。这有什么不对?怎么就莫名其妙丢了命了?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皇上、他自己不懂如何爱长姐。他还不允许别人去爱长姐、哪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不是想让自己入宫吗?那自己便入宫、去会会那个冷心冷肺的皇帝。他没有亲手杀长姐、但是长姐千真万确是因他而死。 他得为此付出代价、即便他是皇上。 甄远道没想到玉娆一晚上时间就想通了、竟愿意入宫了。他非常欣慰地给皇上上了折子、表示自己愿将小女送进宫、弥补长女的过失。 皇上原本不想要再纳新的嫔妃、只是想到了玉娆是甄嬛的妹妹。甄嬛已经长得那么像纯元了、玉娆是她的亲妹妹、她会不会长得更像纯元? 抱着这个想法、皇上应允了甄远道的请求。他封了玉娆为常在、封号为绾、赐居碎玉轩。 三日后午时入宫、并派了芳若去甄府给玉娆教规矩。 第163章 白花丹毁容 玉娆以绾常在的身份入住碎玉轩后、后宫中又增添了许多谈资。尤其是年世兰、她虽在禁足中、但是听说甄嬛的妹妹入宫了。 气得差点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这个甄家可真是能耐、专产狐媚子勾引皇上。好不容易甄嬛那个贱人死了、如今却又巴巴地将小女儿又送入了宫中。甄远道可真是不安分、没有儿子就想着用自己的女儿替自己铺路、当真是老狐狸。” 颂芝给年世兰端上了一盘冰镇过的西瓜、轻声劝道:“小主安心、甄家又没有男丁。不比咱们年家有将军的赫赫战功、所以皇上对您即便有不满、也总是略施小惩便罢了。那甄远道不过就是不自量力、才想着要与咱们年家争高低。奴婢听说、甄远道身为言官、最近在朝堂上弹劾了大将军好几次呢。” 年世兰听到自己的哥哥被甄远道弹劾了、脸上立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什么?竟还有这样的事?那皇上信了吗?有没有责罚哥哥?” 颂芝柔声安慰道:“小主不必担心、皇上并未将甄远道的话听进去。咱们大将军根基稳固、任谁都动不了他分毫。” 玉娆入宫当晚、皇上就翻了她的牌子。皇上非常满意玉娆的容貌、如果说从前甄嬛只是有几分像纯元。 那玉娆的长相、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纯元再世。再加上她出口成章、诗书也很通。自从甄嬛离宫后、皇上已经许久没遇到这样有才情的女子了。 次日玉娆侍寝完毕、刚刚回碎玉轩、还未坐下喝口茶。皇上的赏赐就流水似的送了过来、有碧玉攒珠钗、羊脂色茉莉小簪、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乳白珍珠璎珞…… 她的侍女青禾看着这些赏赐、眼睛都快直了:“小主、皇上当真是宠爱您。竟赏了您这么多的金银首饰、当真是天家富贵。” 玉娆冷漠的看了眼这些赏赐:“不过就是些金玉之类的俗物、有什么可稀奇的?你将它们放到库房里去吧、留着以后赏人用。” 皇上的赏赐到了、后宫其他嫔妃也依照宫规、依次送来了礼物、以表后宫一团和气。其他嫔妃送来的礼物也都罢了、玉娆没有什么兴致细看。 只是年世兰也派人送来了两盒敷脸的神仙玉女粉、说是用了这个、能令肌肤好颜色。 玉娆对年世兰的大名并不陌生、早在几年前、长姐就因为被她罚跪于烈日下、从而小产。当时甄家全府就都听闻了年世兰的大名、都对她恨之入骨。 若是她没有刻意折辱长姐、长姐能顺利诞下一个阿哥。想必也不会有她后面、离宫修行的事、更加不会丧命。 自己眼下才刚刚入宫、也该给年世兰添点恶心、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玉娆清了清嗓子、低声开口:“青禾、我现在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盯着他们、叫他们给我做碗虾仁粥来。记得不许放姜丝、我不喜欢。” 青禾温顺地点头、去小厨房给玉娆做虾仁粥了。玉娆伸手拿了一盒神仙玉女粉、打开闻了下、果然带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她又打开了自己从甄府带来的药箱、拿出了一个小瓶、里面装着的是白花丹的粉末。 她将白花丹粉末倒入了神仙玉女粉中、将两者搅拌均匀以后、仔细地敷在了自己的脸上。 过了半日的功夫、碎玉轩里突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玉娆惊恐地捧着自己红肿溃烂的脸、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我的脸这是怎么了?是谁要害我?快去养心殿禀报皇上。” 皇上原本在养心殿批折子、听到是碎玉轩出了事。当即就扔下了没批完的折子、迅速赶往了碎玉轩。 早上还好好的玉娆、此刻却仿佛毁了容一般。她那犹如白玉般的脸颊、现在红肿不堪、连腮帮子都高高肿起。 玉娆看到皇上来了、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脸:“皇上、嫔妾现在相貌丑陋、再也没有脸面来见您了。今日是嫔妾入宫的第二日、竟就遭此横祸。看来终究是嫔妾无福、伺候不了皇上。” 美人落泪、皇上自然是千万个不舍得。他异常小心地搂住了玉娆的肩膀、低声安慰:“别怕、朕在这里、谁都不能伤害你。” 此刻温实初已经到了碎玉轩、正候在殿外等着传唤。皇上命人请他进来、细细查看玉娆的脸、究竟为何会这样? 温实初仔细地给玉娆把了脉、确认了她的身体并无异样。随后开口询问道:“敢问小主、今日可曾用过什么胭脂水粉类的东西吗?” 玉娆轻轻地用帕子擦着泪珠、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音:“今日我侍寝完回到自己宫里、还未来得及梳洗打扮。只是碰巧六宫嫔妃都送来了礼物、我瞧着其中有两盒翊坤宫送来的神仙玉女粉。听闻这是年贵人常用的美容圣物、我一时心痒就用了。不到一炷香功夫、我的脸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温实初听了玉娆的话、提出要看一看那神仙玉女粉。玉娆眼神示意了一下青禾、青禾麻利地去妆台上取来了那两盒神仙玉女粉。 温实初打开那两个盒子、仔细地闻着其中的味道、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回皇上、此物确是神仙玉女粉。只是其中被人加了白花丹一物、此物不能单用、因为它有毒。皮肤接触后、极易产生严重的过敏症状。绾常在的脸、正是因为白花丹中毒导致的。” 皇上的的眼里掠过一丝怒意:“这个神仙玉女粉是年贵人送来的?她安的什么心?上次用纸钱陷害谦妃还不够、如今连新进宫的绾常在也着了她的道了?” 玉娆看着皇上龙颜大怒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但是还是作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皇上、嫔妾虽然入宫时日尚短。却也曾听闻过、当初嫔妾的长姐在宫里的时候、年贵人就与其不睦。曾多番为难于她、以至最后长姐失了孩子。许是因为嫔妾是长姐的亲妹妹、所以年贵人才不喜欢嫔妾、作出了这样的举动。还望皇上要替嫔妾做主、不要让他人、白白害了嫔妾啊、呜呜……” 第164章 玉娆的手段 皇上脸上带着怒意、眼中露出阴森之色:“苏培盛、去翊坤宫把年贵人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嗻。”苏培盛立刻领命、往殿外走去。 玉娆一边抽抽搭搭地哭着、一边牢牢地握着皇上的手哭诉:“皇上、嫔妾的脸会不会就这样毁容了?” 皇上摇了摇头、轻拍玉娆的背、柔声安慰她:“不会的、你不用担心。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都很高明、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脸。” 年世兰此刻还待在自己的宫里吃着冰镇西瓜、一边吃一边咒骂着甄远道、养出这么多狐媚子。 却突然瞧见苏培盛来了、他的态度一如往昔那般恭谨:“奴才给年贵人请安、皇上请您即刻去碎玉轩一趟。” 年世兰愣了一下、眼底带着一缕诧异:“碎玉轩不是绾常在住的地方吗?皇上为何突然要我去那?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培盛眼神闪烁了下、这才犹豫地开口:“今个午后、绾常在用您送去的神仙玉女粉敷了脸。然后她的脸就红肿不堪、皇上爱惜绾常在、所以命奴才来传您、去碎玉轩问话的。” 年世兰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那个神仙玉女粉绝无问题、我自己也是用惯了的。怎么会导致脸部红肿?许是绾常在那个贱婢、自己吃错了什么东西、硬要赖在我的头上。” “小主、不管那个神仙玉女粉有没有问题。当务之急是您要去和皇上解释、奴才相信您没用、得要皇上相信您才行啊。”苏培盛对年世兰颇有些敬重、因为她从来都很尊重自己。 年世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轿辇、往碎玉轩去了。 刚踏进碎玉轩的门、年世兰就看到了宛若一只小兽般柔弱的绾常在、正紧紧地靠在皇上的怀里。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句:贱人就是矫情、专门作出这种矫情做作的样子勾引皇上。 皇上瞧见年世兰进来了、心底积压的怒火瞬间燃烧了起来:“年贵人、你今日给绾常在送了什么好东西呀?” 年世兰没想到皇上会这样直接对自己发难、心里一下子就有些慌乱:“回皇上、嫔妾今日依照宫规。给新进宫的绾常在送了两盒神仙玉女粉、以示后宫之中一团亲和。这个玉女粉嫔妾自己也是用惯了的、绝无问题。” 玉娆方才哭过之后眼中残红未褪、此刻也带着哭腔开口说道:“嫔妾年纪小、今日才是入宫的第二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年贵人、您竟要毁去臣妾的容貌。嫔妾知道您从前与我的长姐素来不睦、但是嫔妾是无辜的呀。您又何必这样急不可耐、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嫔妾?” 年世兰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你胡说、我好心送你神仙玉女粉。你自己不知道使出了什么下作手段、故意把脸搞成这副鬼样子。还非要赖在我的身上、当我们年家没人了吗?就你们甄家、给我们年家提鞋都不配。” 玉娆的眼里瞬间噙满了泪珠:“年贵人的意思、是说嫔妾自导自演。故意自己给自己毁容、嫔妾没有那么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嫔妾岂会作出这样的事?” 皇上扶着玉娆的肩膀、看见她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往下坠、疼得他心尖发酸:“够了、年贵人你行事实在是离谱。方才太医已经细细查验过神仙玉女粉、里面被掺了分量不轻的白花丹粉末。这东西有毒、皮肤接触以后会产生严重的过敏症状。绾常在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女儿家最是爱惜自己的容貌、难不成她会故意给自己毁容吗?” 年世兰悲愤交织地看着眼前人:“皇上、嫔妾服侍您多年。嫔妾是怎样的人您难道不知道吗?今日之事、嫔妾真的是冤枉的。还请您明鉴、还嫔妾一个清白。” 皇上扫了她一眼、嘴角不屑的勾起:“朕当然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给谦嫔送有蚂蟥的被子。将惠妃推入千鲤池差点淹死、又曾在烈日下罚跪莞嫔、害得她小产。这桩桩件件、不都是你亲自做下的事吗?你还要朕怎么相信你?” 年世兰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原来在皇上心里、是这样看待嫔妾的、嫔妾多谢皇上明示。” 颂芝看到皇上如今一点都不相信自家主子、连忙跪地分辩:“皇上、求您听奴婢一言。我家小主从前的确是做过许多错事、可是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太在意您的缘故啊。但是今日绾常在的脸中毒一事、真的与我家小主无关。她这几日一直都待在翊坤宫思过、根本没有去害绾常在的心思啊。” 玉娆瞧着皇上的神色似乎有些软和下来、立即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她随即就痛得哭了出来:“皇上、年贵人说她自己是清白的。但是嫔妾也冤枉、好好的脸变成了现在这样。嫔妾入宫之前、爹爹就曾嘱咐过我。说我们甄家没有男子、可以在战场上替皇上建功立业。所以有些事、嫔妾也只能退让。今日之事皇上就当是个意外、别再追查了吧、免得惹年家不快、以免嫔妾爹爹在朝堂上被人为难。” 年世兰没想到这个甄玉娆的口齿如此伶俐、话里话外都在说着他们年家仗势欺人。好像平日里在官场上、压迫了谁似的。 更关键的是、玉娆这样一说、皇上的脸上彻底沉了下来。年羹尧的确是战功赫赫、但是再怎么战功赫赫、他也是皇上的臣子。 什么叫作惹得年家不快、甄远道就会在朝堂上被为难?难道这个天下、是年家的天下吗? 皇上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皇权受到了挑战、他的脸上蓦地绽放出一丝狠意:“后宫之中、宫规森严。犯了错的人、就当罚。这个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不是他们年家的。年贵人不安守本分、意图毁掉绾常在的容貌。着实可恨、即刻降为常在、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年世兰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被降位、面上顿时浮现出一阵绝望的神情:“世兰总以为自己和皇上多年夫妻、即便在您的心里、比不上纯元皇后的地位。但是也盼着、您能信我怜我。如今看来、竟全是我的痴心妄想。” 皇上目光微微一凝、叹口气道:“你回自己宫里去好好思过吧、无事不必出来了。” 第165章 太后过寿 玉娆刚进宫第二天、就给了年世兰一个下马威。此事自然也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但是对她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自从宜修倒台后、后宫之事都交给了兰贵妃主理。她如今虽然位高权重、膝下又养着惠妃的儿子福惠。 但她似乎并不迷恋自己手里的权位、皇帝已经快两个月没去永和宫看兰贵妃、她也一点都不着急。整日里不是练字看书、就是陪着福惠看鱼放风筝、把福惠疼得仿佛眼珠一般。 再过半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后宫中的嫔妃又都忙活起来。各个都出尽百宝、想着借送寿礼给太后的由头、能讨得太后的欢心。 只要太后能高看自己一眼、皇上必定也会想起自己、说不准就有更大的福气在等着自己。安陵容小产以后、休养了好一段日子。 如今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也开始为了太后的寿礼而忙碌了。前世的她擅长刺绣、这一世的她倒是没有正经的绣过什么东西送人。 太后的寿康宫里什么都不缺、若是再送一些奇珍异宝、想必太后也不会喜欢。安陵容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绣一幅观音像献给太后。 毕竟太后最喜欢念佛经、一日里有大半日、总跪在菩萨跟前。不知道她是在忏悔、还是真的有所求。 玉娆的脸在温实初的细心调理下、也逐渐恢复如初了。一点都看不出当日红肿的样子了、还是那样美艳不可方物。 她曾来储秀宫拜访过安陵容、并亲自带来了一些小画书以及孩童的玩具、送给弘盼。安陵容看着玉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甄嬛。 她们俩长得很像、可是神情又不一样。玉娆与甄嬛相比、她更多了几分杀伐决断的果敢。 皇上这些日子除了去碎玉轩、几乎都没踏足其他的宫殿。安陵容倒是乐得清闲、他不来最好。来了自己的储秀宫、她还总得想着说些什么话、能让皇上高兴。 其实她也觉得很累、何况皇上如今年纪大了、身上隐隐约约有了一种老人的垂暮之感。倒让安陵容觉得、自己是不是就快能熬出头了? 她想要带着弘盼安静的苟着、等着皇上驾崩的那一天。 太后的寿辰转瞬即至、这一天朝廷命妇都进宫来给太后贺寿。连许久未进宫的舒太妃、都罕见的出现在了寿康宫。 自从先帝驾崩后、舒太妃就在宫外的玉栖观带发修行、再也没有进过宫。此次她贸然进宫、连皇上和太后都觉得很意外。 毕竟果郡王是她的亲儿子、他被阉割的事、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是这半年来他都没有上过朝、成日躲在自己的果郡王府里。 单单这一点、就很让人疑虑了。只要有心人好好去查一下、也不难查出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舒太妃来寿康宫请安的时候、安陵容刚好也在寿康宫。她今日特意带着弘盼、将自己绣了半个月的那幅观音像献给太后。 太后看到了那幅观音像、果然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安陵容是个有心人。就连弘盼都沾了光、得到了太后亲赏的一个长命锁。 舒太妃看着虎头虎脑的弘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瞬间又换上了笑意:“到底还是太后有福气、这些年添了好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儿。不像我、成日只能和佛堂作伴。” 太后本想开口、宽慰舒太妃几句。突然想起她唯一的独生子果郡王、已经被皇上下令阉割了。她当即就有些心虚、只得含糊搪塞了句:“舒妃妹妹也是有福的、能清修度日。不再踏入这红尘之中、省却了很多烦心事。” 舒太妃安静几秒、温和又平静地开口:“我身边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知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特意手抄了两本金刚经、日日奉在佛前。现在特意献给太后、祝太后一切顺遂、身体康健。” 竹息姑姑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两本金刚经、递给了太后。 太后轻轻翻开那两本金刚经、仔细端详着里面的内容、赞叹地点了点头:“舒妃妹妹的字、是越发精益了。你这份心意十分宝贵、哀家收下了。” “皇上驾到。”此刻皇上也来到了寿康宫、想要亲自献上自己准备的寿礼。 他走进寿康宫、看到了舒太妃也在这、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悦。舒太妃倒是守着规矩、恭敬地给皇上行了个礼:“贫尼给皇上请安。” 皇上神色有些僵、讪讪地说了句:“舒太妃不必多礼、今日怎么想起入宫了?” 舒太妃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和善的笑了:“今年入了夏之后、我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怕今年若是不进宫来给太后贺寿、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些日子来、断断续续的总是梦见先帝、许是他在九泉之下无聊、很快就要召我去作伴了。” 太后听着舒太妃提起先帝、脸上也带了些哀伤的神色:“舒妃妹妹好歹还能梦见先帝、哀家是自从皇帝即位以后、就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了。” 安陵容站在一边听到太后这样说、心里只觉得好笑。当初你为了让现在的皇上登上这个皇位、你们母子二人背后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先帝真的地下有知、肯定恨毒了你们母子。他又怎么会肯、再次入你的梦呢?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后几秒、语气有些玩味:“皇额娘、听闻今日隆科多舅舅也入宫来为您贺寿了。他准备了什么贺礼?可否拿出来给儿子一观?” 竹息姑姑听出了皇上这话带刺、连忙开口周旋:“隆科多大人送来的、都是一些寻常的奇珍异宝。比不得皇上您送的心意贵重、不值一提。” 舒太妃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吩咐自己的侍女积云、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瞧我这记性、今日我除了带了手抄的金刚经、给太后做贺礼。还亲手做了翡翠莲花糕、这是皇上幼时最喜欢的吃的糕点。您可还记得吗?” 第166章 丧钟 舒太妃的话、瞬间就让皇上回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时光。他一出生就被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后来他十三岁那年、孝懿仁皇后去世了。 先帝又下令、将他送回自己的生母德妃处。如今的太后在当时只是一个德妃、她的恩宠不算多。 但是皇上回到德妃身边的时候、她已经生下了老十四。他知道自己比不上老十四、人家老十四可是一出生就养在德妃身边的。 小小年纪的他在德妃处过得很是压抑、总有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幸好当时有老十七在、他那个时候不过才五六岁。 却极其喜欢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四哥、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还常常拉着他去自己的额娘、舒妃宫里去玩。 舒妃娘娘虽然得宠、人却是极其和善的。她总会亲手做各种好吃的糕点、热情的招呼自己吃。尤其是那道翡翠莲花糕、更是皇上幼年记忆里难得的美好回忆。 皇上瞧着眼前的这盘翡翠莲花糕、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糕体呈翠绿色、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他忍不住伸手拿了块莲花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莲花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心生净化之感。 口感绵密、莲蓉的香甜与糯米的软糯完美结合、令人陶醉。 舒太妃慈祥地看着皇上吃着莲花糕、唇边勾起一抹笑:“看来我的手艺没有退步、还是和昔年一样。不如、太后娘娘也尝一下吧。” 太后今日早膳用得不多、此刻倒真觉得有些饿了。她也笑着取了块翡翠莲花糕、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着:“舒妃这做糕点的手艺、可不比御膳房的御厨差。难怪当时先帝那么宠爱你、总是愿意去你宫里待着。” 舒太妃的神情有些飘忽、两手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得宠又如何?如今先帝已去、一切不过都是过往云烟。我与先帝之间、就只剩一个允礼维系着最后的关系罢了。” 皇上与太后听到舒太妃突然提起允礼、脸上都有些尴尬的神色。他们母子二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讪讪地愣在那里。 安陵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太后却突然“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随即她的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来、连身上为了过寿而赶制的新装都被鲜血染红了。 众人瞧见太后突然吐血、都十分慌张。竹息一下子就扶住了太后:“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啊。” 安陵容的反应最快、她立刻将弘盼交给素果、嘱咐她将他送回储秀宫。随即又下令、让太医院所有的当值太医、即刻来寿康宫救治太后。 皇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又回头看了眼舒太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舒太妃、是不是你给太后下了毒?” 舒太妃忽然大笑起来:“是啊、是我下的毒。你身为皇上、竟然把自己的亲弟弟给阉割了。他可是先帝的儿子、天潢贵胄。你怎么敢把他变得跟个太监一样?你有何脸面去见先帝?” 皇上双眼猩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亲弟弟?允礼在惦记朕的女人的时候、可曾记得还有朕这么一个亲哥哥?他眼里若真的有朕这个兄长在、又怎么会和甄氏在凌云峰无谋苟合?” 太后此刻已经气若游丝、极度虚弱。匆匆赶来的太医们来不及给皇上行礼、就跑到了内殿去救治太后。 舒太妃的脸上依旧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她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冷冽:“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的额娘心里、并不看重你。你比不上老十四、即便你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但是在你额娘的心里、你依旧比不上老十四。就连先帝、也不曾喜欢过你这个儿子。唯一喜欢的你的、除了老十三、便就只有我的老十七了。可是你为何、不顾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意、竟将他羞辱到如此地步?” 皇上听着这些锥心的话、脸色愈发地阴沉:“朕是天子、即便甄氏已经被废出宫、她也依旧是朕的女人。允礼身为臣子、不该也不配对朕的女人有任何的觊觎之心。且他虽做出了这等不伦之事、朕也没有要他的性命。只是割了他的子孙根、让他在果郡王府里静思己过、朕已是宽仁无比了。” 舒太妃翻开散落在地的那两本金刚经、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也没了:“今日入宫、我的心愿已经了了。你既害得我的允礼只能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那我便取了太后的性命。我现在就去地下、找先帝倾诉你的罪行。等着你下来、与你清算未完的账。” 话音刚落、舒太妃就应声倒地、口鼻中都流出了鲜血、看着十分可怖。她的侍女积云眼见主子已经薨逝、后脚就撞墙跟着一起去了。 以温实初为首的几个太医、从内殿走去、重重地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微臣无能。太后是中了砒霜之毒、且这个砒霜的量下了十足十。臣等、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皇上的嘴唇不停地颤抖:“哪来的砒霜?宫里的饮食向来都是银针验过、才会送到太后的跟前。就连刚才舒太妃的那盘点心、也是经过了银针的检验、才送进来的。” 这也是温实初想不明白的地方、这个砒霜究竟是藏在哪里带进来的呢? 安陵容在旁边沉默了半晌、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两本道德经、眼睛奇异的亮了亮:“温大人、方才太后在砒霜中毒之前。曾经翻看过这两本道德经、随后吃了舒太妃送来的糕点。最后就开始吐血了、这个砒霜会不会就藏在这两本经书上?” 温实初如梦初醒般地打开了这两本经书、用银针摩挲着书的内页、脸色骤然大变:“皇上、银针碰到这经书的内页、瞬间就发黑了。看来砒霜是涂在这两本经书的内页之上、所以才被舒太妃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入了寿康宫。” 皇上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内殿突然爆发出了竹息姑姑隐忍的哭声:“太后、您怎么忍心就这样去了啊?今日可是您的大寿啊、太后……” 午后、整个紫禁城宫殿里、都响起了丧钟的声音。那钟声久久地回荡在紫禁城上空、听得人心惊胆战…… 第167章 果郡王入宫 大清朝的太后、突然在自己的大寿之日薨了。此事在朝堂上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皇家不敢把太后是中毒而死的真相公诸于世。 对外只宣称是太后旧疾复发、这才会骤然薨逝。舒太妃此次进宫、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原本已经不过问世事、只是一个人待在安栖观静修。 可是果郡王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眼看着儿子遭这等奇耻大辱、又怎能袖手旁观?皇上对于舒太妃下毒之事十分震怒、太后的葬礼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他也亲自下旨、让果郡王亲自进宫、来把舒太妃的尸体领走。自从甄嬛身死以后、安陵容再也没有见过果郡王。 她也很想要看看、如今的果郡王是否还是当初那个风度翩翩的王爷。不知道是不是果郡王府的马车脚程慢、原本上午就该到的果郡王、直到下午日落时分才进宫。 舒太妃的尸体被安置在寿康宫后院的一处偏殿中、只是用一张草席裹着扔在角落里、连蜡烛都没有点一支。 与舒太妃不同的是、太后的尸体此刻穿着隆重的朝服、正安详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竹息强忍着泪水、用胭脂给太后化着最后的妆、想让她体体面面地走。 皇上正居高临下地坐在寿康宫的榻上、等着果郡王来请罪。后宫里的嫔妃此刻都跪在殿外、为太后守灵。 兰芷是贵妃、她跪在第一排。安陵容与沈眉庄都是妃位、她们两与端妃敬妃都跪在第二排。 后面跪着的则是嫔位、贵人、以及常在这些小主。年世兰原本在自己的宫里思过、如今太后薨了、她也依照祖宗规矩、出来替太后守灵。 只是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只能跪在后面、看着很是不起眼。各个嫔妃都极力地哭泣着、就连安陵容都努力地想从自己的眼中挤出眼泪来。 毕竟太后是她们名义上的婆母、婆母没了、她们身为儿媳妇理应痛哭、以表孝心。 果郡王就是这个时候悄悄地出现在了寿康宫、多日不见、他整个人仿佛都不一样了。他神态麻木、高挑的个子不像平日那般笔直。 背微微地有些驼了、失神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没有一点光气、头发也乱蓬蓬的像一团茅草。 清俊的脸上像蒙了一层灰尘、额头上都似乎显出了几条细细的皱纹。 他行尸走肉般地跪下了:“臣弟给皇兄请安。” 安陵容悄悄地打量着如今的果郡王、心里暗自惋惜、他曾经是多么英俊潇洒的王爷、如今却一下子就像老了许多岁。 皇上扫了他一眼、嘴角不屑的勾起:“朕可真是小瞧了你们母子、一个比一个疯魔。你敢觊觎朕的嫔妃、你额娘就敢给太后下毒。朕当初就不该对你们有仁慈之心、应该在登基后就将你们母子处置了、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果郡王嗤笑一声、凉凉的扫了一眼皇上:“皇兄此言差矣、您落得今日这种地步、都是您自己造成的。若是您善待嬛儿、好好对她、她又怎么会心死出宫。我对她是有好感、可是若是你真的爱护她、我又怎么会有接近她的机会?我不过就是和嬛儿相爱一场、即便有错、又何至于要被处阉割之刑?我额娘是为了替我出口恶气、才会给太后下毒。她做这一切、不过是想告诉你、即便是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能把人逼得太过、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放肆、你与舒太妃是什么东西、一个个的都要来指责朕、教朕做事。”皇上将桌上的茶杯掷向了果郡王、滚烫的茶水瞬间都泼到了他的脖子里。 安陵容看着皇上如此狂怒、心里有些忐忑。这个果郡王平日总是明理知进退、今日为何尽挑些气死皇上的话来说? 果郡王笑着把脖子里的茶叶掸到了地上:“皇兄息怒、臣弟如今势微。您是九五之尊、想要杀死臣弟就有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臣弟今日入宫、是想将额娘的尸身带出宫、好生安葬。若是您不允、那就请您赐臣弟一死、能与额娘葬在一处也罢了。” 皇上的眼里散发出森森杀机、殿外的嫔妃各个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话、方才皇上与果郡王说的那些话、似乎也不是她们该听的。 安陵容不想看着果郡王也送命、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皇上跟前:“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安陵容拿出帕子、将皇上手上沾的茶汤细细的擦干净、一边擦一边温声道:“皇上、果郡王对莞嫔心存爱慕、这事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他的额娘已经畏罪自裁、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无牵无挂了。您若是真的将他赐死、岂不是成全了他?他不是正好能去九泉下与莞嫔在一起吗?倒不如就留着他这条命、让他日日在王府里痛悔、想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舒太妃毕竟是先帝的嫔妃、若是将她的尸体随意丢弃、只怕先帝会怪罪。倒不如将她葬入先帝的妃陵、只要果郡王敢自裁、那您可以即刻将舒妃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果郡王抬起头看着安陵容、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你是嬛儿的好姐妹、如今嬛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九泉下陪她?反而还要用我额娘的尸身、来牵制我?” 安陵容没想到果郡王是这样一个一根筋的男人、她分明是好心。既能让舒太妃得到安葬、又能保住他的一条命。 皇上如今恨极了他们母子、他才不想让果郡王轻松的去死。 他把玩着手里的绿珠链、白了果郡王一眼:“谦妃说的有理、你做出这等错事、朕不能让你轻易的死去。你的额娘、朕会下令葬入先帝的妃陵。前提是你要好好的活着、你若是敢自戕、朕会挖出你额娘的尸首、挫骨扬灰。即便太后不是你亲手毒死的、她也是因你额娘而死。你要替你的额娘赎罪、自明日起、朕会日日派人来果郡王府、掌你的嘴、每日二十下。你的郡王的份例、也从明日起就取消、一切饮食起居、参照府中的下人便是。” 第168章 淳儿有孕 果郡王原本已经活够了、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皇上赐死自己。没想到却阴错阳差地留住了一条命、他带着舒太妃的尸首出宫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现在正是盛夏时节、各个嫔妃跪在殿外跪了大半晌、各个都口干舌燥。毕竟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子、哪受过这种罪。 淳儿是常在、跪在倒数第二排。她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乏力、吃饭也没有胃口。这几日连去永和宫的请安都告假了、偏偏太后在这个时候崩逝了。 她不敢借口身子不适、不来给太后守灵。只得强忍着不适、在寿康宫跪了大半晌。可是跪着跪着、她发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晕。 眼前的景色都变成了重影、就连牌匾上寿康宫那三个大字、也像活了过来一般、开始在她眼前跳动。 淳儿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干得在冒烟了、汗水好像小虫似的爬过她的脸。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她的侍女玉竹连忙扶住了她、焦急地喊道:“我家小主晕倒了、快来人啊。” 康常在回头看着晕倒的淳常在、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淳常在可真是没用、不过就是在这跪了半晌。这就晕倒了、当真是无福。就她这病病歪歪的身子、何时才能给皇上生下一个阿哥?” 年世兰在烈日下跪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本就烦闷。听到康常在的话、她心里莫名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我真是小瞧了康常在、你入宫也有两年了。怎的到现在还没给皇上生下一位阿哥?还在这嘲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后宫已是康常在当家。” 康常在不敢和年世兰呛声、即便如今她也只是一个小小贵人。但是她的长兄依旧是皇上的股肱之臣、谁敢不给年世兰面子、那就是和年羹尧过不去。 看着康常在吃瘪的样子、年世兰这才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口气顺畅了。 另一边、几个小太监将晕倒的淳常在抬回了延禧宫、随后去太医院请了卫临来救治。卫临这几日也忙的脚不沾地、皇上坚持要给太后守灵、已经连续好多个时辰不眠不休了。 他正忙着给皇上配制一些补药、可以撑住皇上的精神。听到延禧宫来请太医、卫临原本不想亲自去一趟、想着叫手下其他的太医跑一趟。 可是来请他的小太监再三强调、一定要卫太医去瞧。卫临只得拎着药箱跑这一趟、他去到了延禧宫。看到了脸色苍白昏睡着的淳常在、就开始给她诊脉。 这一诊脉他才发现、原来淳常在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他正想开口说出这个喜讯、却又突然想起来、这个淳常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服侍过皇上了。 皇上近几个月翻的大多数绾常在、以及康常在的牌子、就连谦妃娘娘这个月也没有被召幸过。 卫临只觉得自己的背上有些冒汗了、若是淳常在这一胎不是皇上的。他这样贸然去给皇上报喜、只怕会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那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思虑了好一会、他决定暂时闭紧自己的嘴巴、只是简单地给淳常在开了一些清热解暑的药。 随即他就来到了储秀宫、求见安陵容。安陵容因为还有一个弘盼需要照顾、皇上特意恩准她下午不用在寿康宫守灵、她这才得以回宫休息一会。 “微臣给谦妃娘娘请安。”卫临的脸上有些惊恐的神色。 安陵容瞧出了他脸色的异样、淡淡地开口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留下素果伺候本宫就够了。” 其他的人听令退下了、现在殿中只剩下卫临与安陵容主仆二人。 卫临这才小心翼翼开口说:“回娘娘的话、今日淳常在守灵时晕倒。延禧宫的小太监来太医院、请微臣前去救治。微臣去了延禧宫给淳常在把脉、发现她没有生病、只是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孕早期母体乏力、加上天气炎热、所以她才会晕倒。” 安陵容听了这话、脸色骤然大变:“淳常在有身孕了?可是这几个月来、皇上未曾召幸过她啊、这是怎么回事?” 卫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微臣也不知、但是淳常在的身孕是板上钉钉的事。下个月开始就要显怀了、为了她自身的安危着想、还是要早作打算啊。” 安陵容冷着一张脸送走了卫临、嘱咐他先不要声张淳常在的身孕。等她想到了解决的法子、再通知他。 淳常在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入宫以后与其他嫔妃的交际也不多。她的这个孩子如果不是皇上的、那就只能是弘历的了? 原本以为自己上次敲打了弘历过后、他会好好约束自己。结果现在居然连孩子都有了、他可真是大胆。 安陵容心里本来也在感慨、皇上真是家门不幸。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的两个儿子、一个三阿哥觊觎上了贞嫔。 另一个四阿哥弘历、则觊觎上了淳常在。他们为何一个个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般胆大? 可是自己现在是弘历名义上的养母、他做出了这样的事。若真有一日东窗事发、她肯定也会被皇上治一个教子不善的罪。 想到这里、安陵容有些坐不住了、她当即就吩咐素果:“素果、你现在去一趟寿康宫。把守灵的四阿哥叫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弘历今日在守灵的时候、看到了淳儿晕倒。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很担心她的身子。 所以悄悄地命令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并一定要请卫太医。 他是自己额娘的御用太医、且为人机灵。即便真是有什么不妥、他也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若是请了院判章弥去给淳儿把脉、万一把出个什么好歹、他也会不顾一切的说出来、这如何使得? 事实证明、弘历的选择是对的。看来卫临果然把出了什么、不然额娘不会现在叫自己去问话。 他走到储秀宫的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的走了进去。 第169章 弟弟?儿子?傻傻分不清 安陵容此刻正坐在榻上剥着莲子、看到缓缓走进来的弘历、突然看好戏一般的笑了:“额娘的弘历真是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少不经事的小男孩了。” 弘历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额娘、儿子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只是这样的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子不想平白惹得您生气上火、所以才没把这事告诉您。” 安陵容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哦?这么说来、你倒还是孝心一片?我且问你、如今淳常在已有三个月身孕了。她这几个月都未曾服侍过皇上、你可有想过她的身孕该怎么办?” 弘历的目光闪了闪、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笑:“额娘、皇阿玛老了。身子早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依他的身子骨、后宫还能多几个孩子?倒不如由儿臣代劳、反正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淳儿如今还没显怀、只要您帮着安排、让她去伺候皇阿玛一次。下个月再顺理成章的宣布有了一个月身孕、这事不就成了吗?反正宫里的孩子、早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说不准还能借着早产这个由头、帮您除了年贵人。” 安陵容轻轻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撇去浮沫、吹了吹:“你倒是乖觉、把一切后路都想好了。可是那毕竟是你的皇阿玛、你这样做不觉得有些愧对他吗?” 弘历的眼神骤然冷漠:“愧对?我虽是他的儿子、可是他从来都不喜欢我。只因为我的生母卑贱丑陋、他因为醉酒与我生母有了一夕之幸。这才有了我的出现、可是他何时尽过做阿玛的责任?把我一个人扔在圆明园行宫、孤孤单单地长大。我如今能回宫、全是因为我功课学得好、三哥又被割了黄带子。这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与皇阿玛又有什么关系?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愧对他。” 安陵容听着弘历说这些掏心窝的话、心里很是动容。是啊、皇上生性凉薄、他总是把所有人都当成玩物、或者替身。 他这么多年来、总是把纯元皇后挂在嘴边、显得自己无比的深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左一个嫔妃右一个嫔妃的纳进宫来。 他若真的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深情、就该在纯元皇后崩逝以后、终身不再娶。 延禧宫 安陵容与弘历一番恳谈之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淳常在。听听她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想要留住这个孩子。 淳儿昏睡了一个下午之后、如今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在枕头上、慢悠悠地喝着一碗牛乳茶。 安陵容屏退了下人、一个人走进了延禧宫。淳儿看到安陵容来了、脸上有些惊慌:“谦妃娘娘怎么来了?底下的人好没规矩、竟也不来通报一声。”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床行礼、安陵容轻轻地扶住了她:“淳常在不必多礼、本宫今日只是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聊聊家常。” 淳儿只得坐回了床上、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是嫔妾无用、不过是给太后守灵、竟也能晕过去。” 安陵容淡淡地笑了笑、目光从淳儿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肚子上:“卫临已经给你把过脉了、他告诉本宫、你不是中暑、是有喜了、已经三个月了。这样的喜事、你说是不是该尽快禀告给皇上?” 淳儿忽的睁大眼睛、露出骇然之色:“谦妃娘娘、求您救救嫔妾。嫔妾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嫔妾想要将他生下来。” 安陵容叹了口气:“你的年岁与弘历相当、会产生情愫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本宫不知道、你们二人竟然如此大胆、竟敢珠胎暗结。这样的事若是有东窗事发那天、可是极刑之罪。你真的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这可不止是个孩子、更是你与弘历私通的铁证。” 淳儿的杏眼里泛着若有似无的水雾:“我知道、弘历永远也不能明媒正娶的将我娶进门。他如今已经娶了富察氏为福晋、乌拉那拉氏与高氏为侧福晋。即便是一个侍妾的名分、我也得不到。可是情之一字、极难转移。我实在是身不由己、我只是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好让我的余生有一点盼头。至于皇上、他对我并无一分情意。不过是瞧着我新鲜、才偶尔召我几次罢了。在淳儿的心里、只有弘历才是我真正的丈夫。” 安陵容突然想起了甄嬛、她当初也是像淳儿这样、期盼着一心人。所以她爱上了果郡王、只是她没得到一个善终。 如今淳儿也走上了一条与她相同的道路、她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再者、偷梁换柱的事她也不是没有做过。 沈眉庄的那对龙凤胎、不就是在自己的庇护下好好的活下来了吗?既然她的孩子可以、那淳儿的孩子也可以。 三日后、太后的灵柩被送出宫安葬。皇上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回到养心殿喘口气。 淳儿按照安陵容的吩咐、带着一盘水晶蒸饺以及银耳汤去了养心殿。还特意穿上了皇上喜欢的月白色旗装、整个人清丽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皇上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心里正是脆弱的时候、最需要人在这个时候宽慰他。听着淳儿的甜软的嗓音、尝着可口的点心、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原本想着要为了太后守孝一个月、不召幸任何嫔妃。可是那一晚的淳儿、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魔力、皇上竟舍不得放她离开。 她如愿留宿在了养心殿、给自己的孩子争到了一个上户口的机会。安陵容坐在自己的妆台前、打开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一颗颗圆滚滚的小药丸。 这是她自己亲手制作的迷情香、只要拿这小小的一颗。用水化开、就能达到男女相悦的效果。 淳儿进养心殿之前、安陵容特意给了她一颗迷情香、化开以后涂在了她的耳后。皇上闻到这个味道、当即就把守孝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娘娘、时辰不早了、早点安歇吧。”素果轻声说道。 安陵容却拿起了针线、自顾自说道:“这后宫里快有新的孩子了、本宫还不困。你与我、一起来做些小衣衫和小鞋子吧。” 第170章 淳儿晋位 一个月以后、淳常在依照宫规去永和宫给兰贵妃请安。兰贵妃照例命人端上了蟹粉酥、玫瑰乳酥这类精致的点心、给各个嫔妃享用。 淳常在拿起一块蟹粉酥、刚想往嘴里送的时候、却不自觉的干呕出声:“呕……贵妃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嫔妾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适、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 年世兰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但是说起话来还是不饶人。她似笑非笑地瞥了淳常在一眼:“哟、淳常在这是怎么了?如今吃个蟹粉酥都能干呕了?莫不是这永和宫的蟹粉酥做的不够地道?比不上我翊坤宫的蟹粉酥美味?” 兰贵妃很是瞧不上年世兰这副作派、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年贵人、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当初是华妃的时候、自然可以在翊坤宫制作海样的蟹粉酥。但如今你的位份只在贵人、按照你的份例、一个月最多只能做一次蟹粉酥。况且蟹粉酥是贵价点心、妃位以下的嫔妃是无权自己制作的。你比本宫入宫早、这样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年世兰听了兰贵妃的话、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冷霜。她的眼底冒起了一层火焰、但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形势比人强、如今她的位份比不上兰贵妃。她只得吃了这个闷亏、若是她再出言顶撞、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会更不待见她了。 惠妃沈眉庄瞧着年世兰吃瘪的样子、心里很是痛快、随即就笑意盈盈地开口:“淳常在平日里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今日突然不适?可有宣太医来瞧过了?” 淳常在捏紧了帕子、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多谢惠妃娘娘关怀、今日晨起嫔妾便觉得身子不适。已经传卫太医来瞧过了、卫太医说嫔妾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哦?此话可当真?莫不是你在诓我们?”康常在冷笑一声。 安陵容慢条斯理的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一字一句道:“康常在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龙裔的事难道还能作假吗?” 康常在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强撑笑意说了句:“嫔妾也只是关心淳常在的身体、毕竟她上个月才服侍了皇上一次、怎么就有了?这也太巧了吧。” 兰贵妃的眉眼间带上了些笑意:“淳常在是有福之人、所以即便她只服侍了皇上一次、也能怀上龙裔。这种事、除了人为便是天意。若是无福之人、即便服侍了皇上好几年、又有何用?不照旧没有身孕吗?淳常在、你既有了身孕、就该好好保养自己。本宫现在就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另外再赏你一座送子观音、这还是太后当初赏给本宫的、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诞下一个小皇子。” 淳常在乖巧地起身谢恩:“嫔妾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淳常在怀有一个月身孕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自从沈眉庄上次为他诞下了一对龙凤胎以后、后宫之中已经许久未有孩子降生了。 皇上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畅快、当即就下令:“苏培盛、传朕旨意。淳常在有孕、朕心甚慰。即刻晋淳常在为贵人、另外再去库房挑一些奇珍异宝、一道送到她宫里去。” 自从前些日子谦妃娘娘小产以后、皇上一直都郁郁伤怀。苏培盛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皇上龙颜大悦的样子了、他也笑着开口打趣道:“瞧皇上您高兴的、这又不是您头一个孩子了。不知道淳贵人此次、是会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还是阿哥?” 皇上爽朗的哈哈大笑:“公主也好、阿哥也好、朕都喜欢。唯有子孙繁茂、才能江山万代、代代有人。” 淳贵人的身孕、在皇上的眼里、是个天大的喜事。但是在其他嫔妃的眼里、便成了碍眼的存在。 特别是康常在、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淳贵人的恩宠那么淡、也能怀上身孕?而自己却没有? 她上个月明明也服侍了皇上三四次、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自己入宫也快一年了、当初阿玛额娘口口声声对自己寄予厚望。希望自己入宫以后、能成为皇上的宠妃、好能拉拔自己的家族。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空想。惠妃和谦妃生下孩子、她管不了。毕竟人家是高位嫔妃、她不敢和她们作对。 但是淳贵人、她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明明和自己是一样的位份、现在居然仗着自己的身孕、就压了自己一头。 康常在觉得自己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她当即就决定要给淳贵人一点教训。 入夜时分、她拎着自己亲手做的一盘山楂糕来到了延禧宫。 此时的淳儿正坐在榻上、绣着一个虎头帽。她一边绣、一边想象着孩子出生以后、戴上这个虎头帽的可爱样子。 正出神的想着的时候、康常在亲热地开口唤她:“淳妹妹、听说你有了身孕。我特意来看看你、知道你现在刚刚有孕、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这不、我亲手做了一盘酸甜开胃的山楂糕给你、里面的山楂都是姐姐我一颗颗亲手挑的呢。” 淳儿平日里与康常在并无什么来往、只因她说话总是尖酸刻薄。但是她今日却特意登门拜访、还带来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 康常在这是何意?淳儿瞬间有些怀疑她的用心了、莫不是冲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康常在看到淳儿静静地盯着那盘山楂糕、却并无要吃的意思、心里一下子就有些忐忑。她主动端起了山楂糕、递到了淳儿面前:“淳妹妹、这是我忙了一下午做的山楂糕。还请你赏脸尝一块吧、从前是姐姐不懂事、多有得罪妹妹。以后再也不会了、希望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 淳儿有些歉意地开口道:“多谢姐姐好意、只是妹妹现在刚刚才用过晚膳。现在肚子实在不饿、不如先将这山楂糕放着、等会妹妹当宵夜吃可好?” 康常在压下心里的恼怒、浅笑出声:“嗯、是姐姐唐突了。那便待会再吃这山楂糕吧、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姐姐慢走。”淳儿温婉一笑。 康常在前脚刚走、后脚淳儿的脸色就冷了下来:“玉竹、你去唤卫太医来、请他来瞧瞧这盘山楂糕。” “不用唤卫太医来了、本宫也懂这些。”安陵容娉娉袅袅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第171章 板着之刑 淳儿没想到这么晚了、谦妃娘娘还会来自己宫中。她当即就有些慌张、忙不迭地起身行礼:“嫔妾参见谦妃娘娘。” 安陵容轻轻地扶起了淳儿、温婉一笑:“淳贵人不必多礼、今日是你晋封贵人的好日子。按照宫规、本宫该送些贺礼来庆你晋封之喜。只是弘盼那孩子今日有些风寒、一直缠着本宫。所以本宫只能等到他睡着了、偷偷来你宫里一趟。” 安陵容看了一眼素果、素果当即就心领神会的端上了一个精美的珠宝匣子:“淳贵人、这是我们娘娘为您准备的贺礼。一对白玉耳坠、一副绞丝银镯、还有一支五彩翡翠簪。” 淳儿自入宫以来、因为位份不高、生活得一直很简朴。她此刻盯着珠宝匣子里那些耀眼夺目的珠宝、语气里满是惊喜:“多谢娘娘赏赐、只是太贵重了、这让嫔妾如何敢当呢?” 安陵容眨了眨眼睛、柔声开口:“无妨、这些都是寻常的金玉之物。你如今年纪小、自然会觉得新鲜。等到你生下了这个孩子、皇上定会赏更多的珠宝给你。到那个时候、只怕你会觉得烦得慌呢。” 淳儿想到自己腹中如今已有一个胎儿的存在、当即就羞红了脸:“嫔妾也没想到、入宫这么多年、竟还能有这样的好福气。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嫔妾一样的盼望着这个孩子呢?” 安陵容知道淳儿话里的他、指的是弘历。她原本想开口劝诫几句、让淳儿在后宫中说话要谨慎。但是看到她的脸上洋溢着满是初为人母的幸福、话到嘴边却也变成了:“当然、哪有做阿玛的、不盼望着自己的孩子的出世呢?更何况、他虽然如今也成婚开府了。可是他的福晋与侧福晋都还未有身孕、这个孩子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娘娘、还有一份贺礼、咱们还没拿出来呢。”素果听着两位主子、在延禧宫内公然讨论着四阿哥、心中很是惊慌、连忙岔开了话题。 安陵容愣了一下、神秘的朝淳儿挑眉一笑:“本宫都忘了、这还有一份贺礼。是他亲自选的、托本宫送给你。” 淳儿听到弘历给自己准备了礼物、满心期待地接过了素果递来的锦盒。 只见里面躺着一副小小的、精致的文犀辟毒筷:“他可真是有心思、知道我有了身孕、特意送来这副文犀辟毒筷。虽说银筷也能测毒、可远不如这个稀罕呢。” 安陵容瞧着淳儿开心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羡慕她。她倒是幸运、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找到一位真心相爱的少年郎。 不像自己、虽然已经贵为高位嫔妃、也生下了阿哥、到底与皇上不是真心相爱。只是打工人与雇主的关系而已、她努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以便换得皇上的赏赐、和他对自己家族的关照罢了。 淳儿看了这么一会的礼物、肚子有些咕咕叫了、她当即就命令小厨房去给自己做些虾仁粥来。对于康常在送来的那盘山楂糕、则是敬而远之。 安陵容打量着那盘卖相精致的山楂糕、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七八分:“这盘山楂糕、是方才康常在送来的吧?本宫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的轿辇从延禧宫离开。” “是啊、她素来与嫔妾没什么交情。此次嫔妾有孕了、她却这样冷不丁地送了一盘糕点来。嫔妾心里很是不安、所以并不敢吃呢。”淳儿捏着帕子、小声说道。 安陵容伸手拿起了一块山楂糕、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个糕点倒是没有什么毒、且放了足量的山楂。若是没有身孕的女子、食用了这个糕点、自然是无事。只是山楂是活血的、若是孕妇食用了、会有小产的风险。” 淳儿听到山楂糕的真实效用居然是让孕妇小产、当即就怒了:“这个康常在、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的孩子、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竟这样容不下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要对我下这样的狠手?娘娘、我现在就去告诉皇上、让皇上好好惩治她一番。” 安陵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可、你若现在去养心殿、告知皇上康常在利用山楂糕、想要害你小产。只怕皇上不会重责于她、毕竟你也没有真的把山楂糕吃到肚子里。并未对你的身孕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康常在大可以推脱说自己是无知、不知道山楂是活血之物。她可以为自己辩驳、说自己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那难道嫔妾就要吃了这个闷亏吗?”淳儿气恼地开口、眼圈瞬间就红了。 安陵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劝解:“你呀、就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山楂糕的效用、只要假装自己吃了、然后腹痛不止。再请卫临卫太医来给你诊断、一起做一场戏给皇上看。还怕皇上会不严惩康常在吗?” 淳儿听了安陵容的话、当即就平静了下来、盘算着这整件事该如何推进。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延禧宫派人去养心殿禀报了淳贵人服用了山楂糕、腹痛不止的消息。皇上当即就雷霆大怒、火速赶往了延禧宫。 皇上来到延禧宫以后、看到的是脸色苍白的淳儿、正满脸痛苦的躺在床上:“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孩子。可是那狠毒的康常在、竟想利用山楂糕、来打下嫔妾的孩子。幸好嫔妾食用得不多、否则此刻这个孩子就留不住了。” 皇上听了淳儿的话、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他转头看向了卫临:“卫太医、当真是如此吗?” 卫临早就被安陵容知会过、他当即就掷地有声地开口回话:“回皇上、淳贵人此番腹痛、的确是食用了山楂糕所致。山楂性寒、且有活血之效、孕妇的确是不能食用的。但是皇上不必忧心、微臣已经给淳贵人开了安胎药、想来龙胎是不会有大碍的。” 皇上板着脸冷冷开口:“康常在这个毒妇、朕总以为她只是性子张扬些、不曾想却是如此狠毒。苏培盛、传朕的旨意。康常在意图谋害龙胎、其心可诛、着降为答应、迁居交芦馆。另外、每日正午跪在自己的宫外、行板着之刑、不到两个时辰、不可起身。” 第172章 年家失势 苏培盛去钟粹宫宣读皇上旨意完毕、康常在还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她实在不明白、这整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事先她已经请教过太医、孕妇不能食用哪些食物?哪些食物食用以后会有小产的风险?太医明明告诉她、孕妇是不能食用山楂的。 所以她才会亲自制作了那么一盘山楂糕、送到延禧宫去给淳贵人吃。可是方才听苏培盛的口气、淳贵人食用了山楂糕以后、竟然没有小产?只是腹痛不止? 康常在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当即就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好呀、方淳意这个狐媚子、运气竟这般好?食用了山楂糕、竟只是单单腹痛而已。还有、方才苏培盛说的那个板着之刑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她宫里的小太监小康子、这才局促不安地开口道:“回小主、板着之刑就是受刑者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是受刑者必定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有呕吐成疾、至殒命的。这个刑罚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非常变态。受刑者坚持时间久了就会受不住,而且还会有点大脑充血,坚持不住就会挨打。” 康常在听完小康子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什么?皇上为了方淳意那个贱人的胎、竟要这么惩罚我?她的孩子到底也没有怎么样啊、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呜呜呜……” 翊坤宫内 年世兰一边吃着冰镇的西瓜、一边听颂芝说着康常在用山楂糕去害淳贵人龙胎的事。她觉得康常在真是一个妙人、行事作风颇有几分当年齐妃的影子。 她冷哼了一声:“真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后宫里、竟又出了一个像齐妃那般愚蠢的人。这个康常在想给淳贵人堕胎、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她自己亲手做的山楂糕、又亲自送到延禧宫。万一淳贵人吃了以后、龙胎真的不保。她难道能置身事外吗?皇上难道会单单处置她一个人、却放过她们康氏全族吗?” 颂芝轻轻地给年世兰捶着肩膀、低眉顺眼地说道:“康常在原就是没什么脑子的、她进宫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从未真正被皇上宠爱过、话说回来、像我们小主这样冰雪聪明、又艳丽多姿的女子、后宫中也就只有您一个而已。” 年世兰对于颂芝的话十分受用、她得意的瞥了她一眼:“算你乖觉。” 自从甄嬛身死以后、安陵容也没有闲着。她私下派人去过甄府、示意甄远道在朝堂上参年羹尧一本。 甄远道身为言官、这原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甄嬛即便最后做出了令甄家蒙羞的事、但她到底也庇护了甄家好几年。 若不是年世兰对她处处为难、事事算计、她也未必会心死出宫。若是没有出宫这遭事、甄嬛也未必会死得这么难堪。 果然在甄远道的处处留心之下、他今日在朝堂上重重地参了年羹尧一本:“臣启皇上、年羹尧趁朝廷用兵之际、虚冒军功、营私纳贿。为其下属谋取高官厚禄、而其下属则更是依仗权势、有恃无恐。年羹尧未出籍的家奴魏之耀、一向煊赫。其进京之时、竟至文官道旁作躬、武官道旁跪拜。而魏之耀乘轿而过、全然不理、足见其气势嚣张跋扈到何种地步。” 张廷玉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也跟着开口:“皇上、年羹尧对我文武百官蛮横无理。他以军前效力、学习理事为名、扣押大量文武百官的子弟、在他幕中。川北总兵王允吉退职后、年羹尧令其送一子、在他军前效力。名为效力、实为人质、迫使文武百官依附自己……” 皇上的脸色阴沉的快滴下水来、他不耐地打断了张廷玉的话:“好了、兹事体大。今日先议到这、明日你和隆科多来见朕、你们跪安吧。” “谢皇上。”众臣跪下请安。 入夜、年世兰正出神的盯着桌上的那一桌菜发呆。今夜是她当初入王府的日子、这么多年以来、每年的今日、皇上都会来翊坤宫陪她过夜。 所以她今日早早地就吩咐小厨房准备了这一桌菜、只等着皇上的到来。即便皇上在孩子的事情上、对她多有亏欠、但是她始终觉得自己和皇上是夫妻之情。 这份情意、是谁都比不上她的。谦妃、惠妃还有兰贵妃她们、不过是皇上的妾室。而自己、则是皇上的妻子。 她这么想着、便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奴才给年贵人请安。”苏培盛这个时候走进了殿内、恭敬地给年世兰行礼请安。 年世兰有些诧异地盯着门外瞧、却没有看到皇上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地询问:“苏公公、怎么皇上没有来?” 苏培盛温和地笑了笑:“回小主的话、皇上说今日不能来陪娘娘用膳了、请娘娘自便吧。还有、皇上说这两日朝政繁忙、恐怕都不能来陪娘娘了。奴才的话已经带到、奴才先告退了。” 年世兰的眼底瞬间就染上抹自嘲:“看来我还真是自作多情了、自诩和皇上是多年夫妻。他却未必把我想得一样重要、说不来就不来了。” 颂芝看到年世兰失落的样子、支支吾吾道:“小主、午后大将军曾差人来报。说是甄远道他们弹劾了大将军和他的下属、皇上已经派刑部查出了魏之耀所贪污的几十万两家产。说他是仆以主富、说大将军仗着总督私自牟利、依仗下属中饱私囊。奴婢想着晚些时候再把这事告诉您、免得您伺候皇上的时候失态。” 年世兰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难怪、皇上最恨一个贪字。他们怎么做事那么不当心?非要惹皇上不痛快?” 颂芝叹了口气:“都是甄远道多事多口。” 年世兰梦呓一般低喃道:“甄远道是为了帮她女儿报仇、才处处和本宫作对。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迁怒于哥哥?” 颂芝定了定神:“到底是些奴才们的小事、也还不至于牵扯到大将军。而且以前也有过一些不知死活的蠢货弹劾过大将军、还不都受了皇上的训斥。” 年世兰好半晌才冷冰冰地开口:“正因为皇上从前都是护着哥哥、训斥弹劾之人。如今却派人去询问、哥哥是否知道魏之耀贪污之事。岂非对哥哥起了疑心?” 第173章 颂芝的命运 颂芝恭敬地替年世兰斟了盏茶、将斟好的茶盏递到了她的面前:“小主、您别太忧心了、皇上循例问问也是有的。” 年世兰并没有接那盏茶、只是把玩着手腕上的赤金莲花镯:“哥哥手底下的人、还想替魏之耀瞒着、能瞒得住吗?如今皇上以为哥哥手下的人官官相护、自成一党、才会派人去询问哥哥。难怪、难怪近日皇上都不来我这翊坤宫、怕是连我也一起厌恶了。” 颂芝的眼神闪了闪、小心翼翼地开口:“小主别伤心、您如今想见皇上一面都难、所以以后更不能替大将军分辩了。” “那怎么办?人人能说的话、我却不能说。”年世兰眼底的悲凉浮漫出来、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颂芝深吸一口气:“小主、奴婢觉得为今之计、娘娘就不能再让皇上迁怒于您了。即便您要为大将军说话、也该借着别人的嘴来说。” 年世兰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那?让谁替我开口?可惜曹贵人已经殁了、不然有她在、总归能想个法子帮帮哥哥。” 颂芝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妥、即便曹贵人还好好地活着。她一向不是皇上最宠的、她也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恐怕不便开口。” “我不能说的话?那难道还得安排个人在皇上身边?替我开口?”年世兰喃喃自语着、突然一下子捏住了颂芝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她那张脸。 她眼底闪过了一丝黯淡:“颂芝、你可愿意去伺候皇上?以后咱们就真的能姐妹相称了、你说这样可好?” 颂芝自小就与年世兰一同长大、如何不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她最恨的就是别人与她来争夺皇上、现在她为了自己的哥哥、却愿意亲自往皇上的枕榻上送女人。 她迎上了年世兰明亮的眸子:“小主、奴婢自小就跟着您。您喜欢的、奴婢不会沾染毫分。奴婢只是不忍看着您为大将军的事烦心、这才出此下策。好颜色的女子还不好找吗?您只要放出风去、让咱们老夫人帮着举荐一个进宫就是了。” 年世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皇上如果单单只喜欢美貌的女子、倒也好办了。可是他疑心最是深重、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年家给他献上了女子。即便皇上接受了、只怕心里也会存个疑影。觉得是年家想要故意打探些什么、这才给他塞人。我思来想去、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只有你好好表现、让皇上主动纳了你、这才能真的帮到哥哥、同时也不会让皇上对年家产生疑心。颂芝、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沉默几秒、颂芝的声音带了些颤意:“若不是小主当初买我进了年府、只怕我早就饿死了。奴婢与小主自小一同长大、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既然您吩咐了、那奴婢必定全力以赴。” 养心殿内 隆科多与甄远道正在和皇上秘谈、皇上的神色很是阴郁。 隆科多与甄远道对视一眼、他率先开口说道:“皇上、魏之耀严火之事还是小事。臣已查明、年羹尧派家人四处经商、谋取暴利。年羹尧之子年富、年斌伪编名色、私占盐池。这两年获取暴利超过十七万两、如此种种、只是九牛一毛。按大清惯例、我朝大将军、督抚往来都用咨文以示平等。年羹尧却擅用令谕、直书将军、督抚官名、语气一如皇上。” 甄远道抿了下唇、冷声开口:“还不止如此、年羹尧出资刻印的陆宣公奏议、曾请皇上替此书写一篇序言。几日前、年羹尧却以不敢上烦圣心为名、替皇上拟写了一篇序言、并颁发于天下。” 皇上指着自己刚批阅过的、来自年羹尧的请安折子、语气有些恶劣:“凡人臣者、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明发下去、让他自己掂掂分量。” 隆科多诧异的盯着皇上:“皇上、年羹尧嚣张至此、实属大逆不道。您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他了吗?” 皇上声线冷硬、幽幽地说:“年羹尧原本是朕的家臣、为朕的江山基业立功不少。朕也不欲与他君臣情分断绝……” 苏培盛这个时候恭恭敬敬地进来了:“皇上、午茶的时候到了。” 皇上这才发现、今日端着茶水的居然是年世兰身边的颂芝。 只见颂芝端着一盏茶、身姿曼妙地向皇上走了过去:“皇上、这是新到的雨前龙井、请皇上品茶。” 皇上偏头望向颂芝:“颂芝、是你啊、你怎么来这了?” 颂芝连忙跪下、嗓音甜美的回话:“奴婢奉年贵人之命、侍奉皇上用茶。” 皇上细细打量着今日的颂芝、她今日身着一条官缎素雪绢裙、头上带着一支珐琅彩花簪子。倒显得她比平日里清秀、雅致许多。 “你这身衣裳不错。”皇上勾了下唇、语气不太正经。 隆科多与甄远道对视一眼、知道皇上此刻已经没有心情与他们议事了、异口同声地行礼告退:“奴才们先告退了。” 皇上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人退下。随即又靠近颂芝、轻声问她:“你说是年贵人让你来的?她竟肯吗?” 年世兰此刻正顶着烈日站在养心殿殿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夏日炎炎、蝉鸣声聒噪、就连落下来的风都带来一股热浪。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快着火了、怎么自己也走到了这种境地?从前自己最是瞧不上废后宜修、明明自己已经人老珠黄了、为了在皇上心里留有最后一点位置。 宜修总是变着法子的给皇上送上年轻美貌的女子、还大度地与她们姐妹相称。如今宜修已然被废了、可是怎么自己也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年世兰突然觉得自己这种行径、非常的卑鄙、令人不齿。颂芝可不是其他女子、她与自己是一同长大的情分。 几乎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怎么能把她也拉下这个泥潭?想到这里、年世兰突然醒悟过来、她几乎想要冲进养心殿、去把颂芝救出来了。 第174章 芝答应 此刻养心殿内、颂芝双目微垂、细白指尖端着茶盘、娇媚的开口说道:“皇上请用茶。” 皇上听着颂芝这酥麻入骨的声音、当即就接过了茶杯、随即轻佻一笑:“你倒是惯会服侍人的、难怪年贵人这么多年来、这么看重你。” 颂芝听了这话、对着皇上眉眼一弯、薄唇轻勾:“皇上谬赞了、不过是小主不嫌弃奴婢愚笨罢了。您是小主的意中人、奴婢自然也要好好服侍您、以报小主对奴婢的提拔之恩。” 苏培盛站在一边瞧着颂芝和皇上之间的眼波流转、当即就看出了今日她的来意。他轻轻地步出了养心殿、看到年贵人正站在烈日下手足无措的样子。 还没等年贵人开口、他就例行公事的笑了:“小主、时候不早了。如今正是盛夏、您就这么站在烈日下、身子肯定受不住。奴才估计颂芝姑娘今儿大概是不会出来了、小主还是先请回吧。” 年世兰一愣、俏丽的脸蛋上腾地升起一抹失望:“谢谢苏公公的提点。” 苏培盛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是小主您有眼光啊、这才能让颂芝姑娘入了皇上的眼。” 后面发生了什么、年世兰都不大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被人从养心殿扶回了翊坤宫。回到自己的宫里后、她细细地打量着铜花镜中自己的容颜。 明明自己的容貌与前些年并无出入、甚至还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自己也还没有像宜修那般、变成一个容颜衰败的老妇。 怎么自己就已经失了皇上的欢心了?当初她刚入王府的时候、皇上还只是王爷。他对自己是那样的上心、会撇下满院的侧福晋、格格、只带着自己去郊外驰马。 他曾答应过自己、会一辈子对自己好。可是这才过去了几年、她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现如今、更是连自己的好姐妹颂芝都被皇上夺去了。 年世兰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叹息的声音引来了外面守夜的灵芝。平日里都是颂芝在外守夜、今夜她被皇上留下侍寝、所以守夜的人才换成了灵芝。 她听到年世兰里面的响动、恭敬地走进去询问:“小主、已经夜深了、您还不睡吗?” 年世兰目光闪了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从前曹贵人和丽嫔依附我、我也提拔她们。但是把女人送到皇上床上去、我还是头一回。” 灵芝难得听到主子与自己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小主也是不得已。” 年世兰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滑下了泪珠:“我此刻多希望颂芝能回来、说皇上不喜欢她、让她离开。但真若如此、又于大计无益。” 破晓时分、养心殿内阁终于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颂芝正跪在地上给皇上穿着鞋袜、皇上赞赏地摸了一下她的脸:“你伺候的很周到。” 颂芝含羞带怯地望了皇上一眼:“奴婢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皇上反手勾住她的腰、往怀里轻轻一带、温香软玉抱了满怀:“你既提到了身份、朕不能委屈了你。你又是年贵人身边的人、朕更不能薄待了你。就破例从答应做起、不必从官女子开始熬了。” 颂芝白软的脸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她讨好地在皇上的脸上亲了口:“谢皇上。” 皇上抱着她的力道突然加重了:“去给年贵人磕个头、她好歹是你的主子、该谢她提携之恩。” 等到皇上穿戴整齐、去上早朝之后、颂芝将自己也拾掇了一遍、随即转身回了翊坤宫。 她被封为答应的事、已经传遍了六宫。她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好些小太监和小宫女。他们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礼、还尊称她为芝答应。 照理说摆脱了从前那种为奴为婢的日子、成为了真正的小主、颂芝应该替自己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她的心里却只觉得闷闷的不痛快、想到昨夜皇上在自己身上的驰骋、她只觉得自己脏了。 她回到翊坤宫、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年世兰的正殿请安。而是回到自己屋子里、又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平日的衣服。 这才端着一盆洗脸水缓缓步入正殿、年世兰此刻刚刚起床、正坐在梳妆台梳头。 瞧着主子那发黑的眼圈、颂芝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了一股愧疚:“小主、奴婢试过了、水温正好。玫瑰花水也兑进去了、奴婢伺候您洗脸吧。” 年世兰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回来了?皇上有没有赐你官女子的位份?” 颂芝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皇上看重小主、赐了奴婢答应的位份。” 年世兰眼中厉色一闪:“难得皇上这么给你脸面、想必皇上一定很喜欢你。”话音刚落、她就把颂芝手中的洗脸水给打翻了。 那些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到了颂芝的身上。 颂芝惊慌地跪下求饶:“奴婢能有今日、全因皇上顾惜小主。皇上亲口对奴婢说、因为奴婢是小主身边的人、所以不能薄待了奴婢。” 听了这话、年世兰的眼神略有缓和:“好了、如今你都是正经的小主了。别一口一个奴婢、作贱了自己。皇上让你住哪儿啊?” 颂芝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语气有些哽咽:“皇上说了、因为奴婢是小主身边的人、所以还叫跟着小主住。奴婢虽然承蒙圣恩、但一切皆因小主的提拔。不管奴婢是宫女也好、是小主也好、奴婢始终都是小主的奴婢。” 年世兰轻轻地合上了眼、微风轻轻拂过、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起来吧、你既承恩又不忘本、我今后自会把你当妹妹一样。让手下人把西间打扫一下、再派两个人伺候着你吧。” 中午时分、到了要传午膳的时候。苏培盛照例询问皇上、今日想去哪个宫用午膳?皇上今日却一反常态、提出要去翊坤宫用午膳。 苏培盛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就传轿去翊坤宫。皇上坐在轿子上、不以为意地扫了他一眼:“苏培盛、你是不是觉得朕心性不定、喜怒无常啊?” 第175章 圆明园之行 皇上靠着椅背、神色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培盛、等着他的回答。苏培盛面色从容地笑了:“您是皇上、您想到哪儿就到哪儿、这是应该的。” “哈哈、朕有日子没去翊坤宫了。” 苏培盛笑着附和道:“年贵人已变得贤惠了、这要放在前几年、她是绝对不舍得把芝答应送到您身边来伺候的。” 皇上玩味地睨他一眼:“她要给朕看她的贤惠、朕就看看。” 翊坤宫 皇上和年贵人面对面坐着、全并不发一语。他只是安静地吃着菜、偶尔眼睛扫向站在一边服侍的颂芝。 年世兰直勾勾地看着皇上、眉眼弯弯地笑了:“皇上可有日子没来嫔妾这了。” “前朝事忙、自然有些疏忽、你要体谅。”皇上一口喝尽了碗里的小米粥、用眼神示意颂芝再给他盛一碗。 年世兰看着皇上当着自己的面、眼睛却总盯着颂芝、心里当即就有些吃味:“皇上、您难得来嫔妾这一次。怎么尽喝粥了?好歹也尝尝嫔妾这其他的点心吧、莫不是皇上您偏心芝答应?只肯吃她给您布的菜?” 皇上一眼就瞧穿了她的心思、戏谑开口:“就你小气、那朕就不喝粥了、尝尝你这其他的好吃的。” 他扫视着这一桌的菜、只见一盘鸡翅盛在瓷白的浅口盘子里、焦糖色的酱汁色泽诱人。香气混合着甜味儿浓郁鲜美、混着腾腾热气窜上鼻尖、令人食指大动。 “朕瞧着那盘鸡翅不错、你就帮朕夹块鸡翅尝尝吧。”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年世兰几秒、才道。 年世兰笑着给皇上夹了块鸡翅、突然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颂芝、当即就招呼她坐下:“芝答应、你也坐吧。” 颂芝连忙行了个礼:“嫔妾能够伺候皇上和小主、嫔妾心里高兴、请小主允准。” 年世兰今日似乎铁了心要展示自己的贤惠、再次开口劝解:“大家都是姐妹、你站着、本宫吃着也不安心啊。” 皇上看着这主仆二人互相推脱、只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他神色冷淡、眉心微微蹙起、颇有几分隐忍的不耐:“既然她不骄矜、你便随她吧。” 旁边的下人给皇上递来了一杯龙井、他接过那个茶杯细细端详了一会:“年贵人、朕记得你一向喜欢描金的器具。怎的你宫里现在也用上了这样淡雅质朴的白瓷做杯具?” 年世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哥哥送来的、说是用这些就足够了。” 皇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难得他不喜奢侈。” 年世兰风情万种地笑出了声:“哥哥常这样说、富贵来得不易、不能轻易挥霍。只是哥哥身处高位、又得皇上圣恩隆重、难免有人会妒忌陷害。” 听到年世兰的话、皇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年贵人、前朝的事朕自有分寸。你在朕身边多年、应该知道哪些话能置喙、哪些不能。” 年世兰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几分、低声开口:“皇上用完膳了、不如让芝答应伺候皇上午睡吧。” 皇上凝神望了她片刻、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悦:“好啊、正好朕也乏了、就去芝答应屋里吧。” 下一秒、皇上直接站起身拉住了颂芝的手、径直往她屋里去了。只剩年世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饭桌前、气得直咬牙。 她方才说让颂芝伺候皇上午睡、其实只是假意试探皇上的心意。她以为皇上这么些天没来翊坤宫了、心里肯定也是念着她的、必会开口拒绝。 谁知道皇上真的跟着颂芝回了屋、她当下颇有种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储秀宫 安陵容正与沈眉庄坐在一处、绣着孩子夏日穿的贴身小里衣。她极认真地看着沈眉庄、轻轻叹了口气:“眉姐姐、你可知道。年世兰最近为了讨皇上的好、居然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颂芝送给了皇上。只是我不大明白、她要举荐人、为什么要选自己身边的宫女呀?” 沈眉庄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连嗓音都影影绰绰地含着几分愉悦:“年世兰是生怕自己日后再度失宠、其实自从失去曹贵人的帮助后、她便已有心栽培人手。只是她不愿用高门官宦的女子、怕日后分宠太甚、不好驾驭。因此才选了颂芝、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 安陵容懒洋洋地放下了针线、嘴角不屑地勾起:“颂芝可否成大器、姐姐可曾留心?” 沈眉庄向来温文尔雅的脸上、蓦地绽放出一丝狠意:“年世兰这次太心急了、颂芝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也颇有姿色。可她太过畏惧年世兰、太听话了、因此不足以成大器。年世兰想用颂芝来替年羹尧说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我从未想过一个颂芝可以翻出什么风浪来、年世兰也算是黔驴技穷了。”安陵容伸手拿起一块燕窝糕、递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吃着。 沈眉庄目光闪了闪:“若是在以前、她绝对不会允许身边有姿色的侍女、贸然地接近皇上。可到了今时今日、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嬛儿的父亲、带头弹劾年羹尧和他的家奴、这每一本都正中年氏要害。” 提到了甄嬛、安陵容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是啊、说起来莞姐姐离世都快一年了。日子过得真快、若是她还在、该有多好。” 沈眉庄看到安陵容又在伤怀、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也别太伤身了、小产才没多久。该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嬛儿虽然已经离我们而去。但是我相信她无论在哪里、都希望我们两能好好的活下去。今日我听兰贵妃说、天越来越热了、要去圆明园避暑。过两日就要启程了、你要带什么东西可准备了吗?” 安陵容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去、弘盼现在大了、认床。若是平白无故地带他换了个地住、只怕他晚上有的闹呢。” 沈眉庄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说到这个、我也不想去。好不容易宫里的其他人都去圆明园避暑了、我就带着熹宁安静的过一段轻松的日子不是更好吗?更何况去了圆明园、又免不得要日日面对着皇上那张脸、我真的是倦极了。” 第176章 玉娆有孕 由于沈眉庄借口自己身子微恙、经不起去圆明园的舟车劳顿。最终她如愿留在了宫里、管理着其他不得宠的嫔妃。 敬妃此次也沾上了胧月的光、一同跟去了圆明园避暑。原本年世兰强势、每年去圆明园避暑、她总会想方设法地把敬妃留在宫里。 如今胧月已经两周岁了、出落得玉雪可爱、皇上自然不舍得把她留在宫里。就连数年未出过紫禁城的端妃、也凭着温宜养母的身份、得到了去圆明园避暑的机会。 年世兰为了此事、气得在宫里砸了好半晌的东西。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根本没有资格去对付敬妃和端妃。 其余那些年轻貌美受宠的嫔妃、则都跟着皇上一起来到了圆明园。安陵容原本也向皇上请求、自己与弘盼能否留在宫中。 但是皇上十分看重弘盼这个儿子、立马就回绝了她的请求。还幽幽地望着安陵容、阴阳怪气地问了句:“容儿、难道你就不多陪着朕吗?” 眼看皇上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安陵容也无法、只得点头跟着来了圆明园。 内务府办事很是麻利、皇上的住处安排在了九州清晏。兰贵妃在桃花坞、安陵容则在闲月阁。 绾常在玉娆、则安排在了碧桐书院。这是前几年、甄嬛的住处。 皇上心里还是念着甄嬛、不然内务府不敢这么安排。 安陵容心里感慨着世事无常、不过才几年的功夫、竟然变化就如此之大。她现在还记得、第一次与甄嬛来到圆明园避暑时、是何等和睦和快乐。 她们二人总喜欢在午后一起享用冰酥酪、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绣花的样子。可是如今、圆明园的一草一木都还在、甄嬛却已经骨枯黄土了。 素果看着安陵容缄默不语的样子、猜到她又陷入了伤感、随即温声道:“娘娘、您是在为故去的莞嫔娘娘伤感吗?” 安陵容呼吸一滞、喃喃道:“昔年莞姐姐春风得意、如今这碧桐书院却变成了玉娆的住所、当真是物是人非。” 她的话音还未落、年世兰却从花园的拐角处走了出来:“谦妃重视姐妹之情、甚是难得。只是娘娘应该清楚、在这个宫中、娘娘小主多的很。今日你受宠、明日她受宠、并无定数。你与其在这里怀念死人、倒不如想想、该如何讨皇上的欢心。我可听说、皇上有日子没去你宫里了。” 素果极为护主、看到年贵人如此没规矩、当即就出言斥责:“大胆、年贵人您既见到了我们娘娘、为何不行礼?还敢在这放肆取笑、难道这就是您的规矩吗?” 年世兰正眼都没瞧素果、抬手就赏了她一耳光:“即便如今我位份只在贵人、我也依旧还是年大将军的亲妹妹。岂轮得到你这个贱婢来教训我?即便你的主子是娘娘、那又怎么样?谁知她就不会有登高跌重的那日呢?我当初也是华妃、在这个宫里面、不到闭眼的那一刻、谁又知道谁爬不起来呢?” 安陵容的嘴角倾斜着向上挑了挑、冷笑了一声:“罢了、年贵人的厉害、本宫如何不知道?只是年贵人不给本宫行礼问安、是因为她有年大将军那样一位哥哥。但芝答应怎么也不给本宫行礼、莫非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颂芝原本躲在年世兰的身后、就是故意不想给安陵容请安。但是安陵容方才的话实在难听、她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只能敷衍着行了个礼:“谦妃娘娘恕罪、方才是嫔妾失礼了。” 年世兰漫不经心地扶了扶自己鬓边的金簪、轻蔑地笑了:“行了、颂芝你也不必如此多礼。谦妃原本出身就不高、我记得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她本就不是什么高门贵女 、对这些礼数也没那么看重。我说的对不对呀?” 安陵容的眉头一皱:“出身高低又有何关系?本宫即便家世一般、如今不也是皇子的生母、位列妃位。倒是年贵人你、明明抓了一手好牌、却打得稀巴烂。有的时候本宫也真的替你可惜、你也怀过三次身孕、竟然全都没保住?啧啧啧、当真是福薄阿。本宫将来好歹有儿子可以依靠、你能依靠谁?难不成是你的侄子他们吗?” 年世兰气得咬紧了牙关、眼里闪烁着愤怒和不满的火焰:“安陵容、你竟敢这样羞辱我。凭你也配?” 素果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颊、愤愤地开口:“年贵人、你如今不过是一介小小宫嫔、竟敢直呼我们娘娘名讳?莫非是仗着自己家里的军功、所以连后宫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安陵容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贵人年氏、以卑犯尊、公然在御花园殴打本宫的贴身宫女。火气过盛、实在是不适宜服侍皇上。本宫会命内务府、将你的绿头牌撤下。你就安心的在清凉殿、闭门思过吧。至于芝答应、既然是你的奴婢、自然也要跟着你一同思过、她的绿头牌也会一并撤下。” 说完这些话、安陵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年世兰主仆、她们没想到、安陵容如今竟也敢罚她们? 碧桐书院 玉娆自来到这以后、身子便很是不妥。从早到晚什么都不想吃、整个人都懒得动弹。就连皇上昨晚来这看她、想在此留宿、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情况有些异样、悄悄地传了卫临来替自己诊脉。卫临诊脉完毕、很是欣喜地告诉她:“恭喜小主、您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身孕?玉娆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并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她对皇上一分情意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喜爱他的孩子。 若不是自己的父亲以家族荣耀苦苦相求、她压根都不会入宫。皇上当初是如何伤害自己的姐姐、她可都看在眼里。 要她为了这种薄情之人产子、怎么可能? 玉娆冷凝的视线落在了卫临的身上:“卫太医、我有身孕的事、务必请你保守如瓶。切不可让任何一人知道、我自有打算。” 第177章 慎贝勒 玉娆一点也不喜欢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她甚至想要无声无息地了结了这条性命。除了她的贴身侍女、整个碧桐书院再无一人知道她有身孕的事。 入夜、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玉娆一个人站在圆明园的湖边、凝视着湖面上的那片轻烟。 除了偶尔有值夜巡逻的侍卫路过、整个圆明园似乎都沉睡过去了。 玉娆正一个人站在湖边发呆、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全然没有察觉到、她身后的竹子上有一条竹叶青已盯上了她。 那条名为竹叶青的蛇、压低身姿、身体盘出一个优美的圆圈、快速地向玉娆的脖颈滑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子箭步冲上前来、掏出自己腰间的长笛、甩开了那条蛇。 玉娆听到声响、纳闷地转身过来、瞧见了一个面如冠玉、英气勃勃的男子。以及那条再度被甩回树上的蛇、她当即就吓得尖叫出声:“啊、这里居然有蛇。” 那位男子看到玉娆这花容失色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姑娘此言差矣、这蛇名唤竹叶青。自然是会在竹子上出现、更何况你身后是一大片竹林。黑灯瞎火的、出现一条蛇也不稀奇。所幸我路过这、替你赶走了这条蛇。否者你今天、就要命丧这毒蛇之口了。宫里的太医医术虽然也算精进、可是对于这蛇毒、一直是束手无策。” 玉娆的杏眼里泛着若有似无的水雾:“多谢阁下仗义相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那男子把玩着手里的长笛、和煦的笑了:“我是先帝的第十九子、你唤我慎贝勒就行了。那你呢?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提到自己的身份、玉娆的神情一下就恢复了漠然、她冷冷地盯着慎贝勒:“我是皇上的绾常在、也是莞嫔的亲妹妹。” 慎贝勒听到玉娆说自己是皇上的嫔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原来是新嫂、方才是臣弟冒昧了。昔年莞嫔娘娘的风姿、我也有幸领略过一二。只是怎么你们甄家的女儿、竟全都入了皇兄的后宫?入宫为嫔妃真的有那么好吗?” 玉娆听出了慎贝勒的言外之意、他是以为甄家的女儿都贪慕虚荣了。否则何以甄嬛刚刚身死、她又巴巴地入宫了。 外人不就是这么看她的吗?就连自己的父亲甄远道、也是打算让自己延续姐姐当初的荣宠、从而振兴甄家。 她突然就觉得很是气闷、转过身冷声道:“我本不愿入宫、宁愿嫁与匹夫草草一生、也不入宫门王府半步。可是长姐早逝、家中又无儿子、我如今是甄家唯一的指望了。你既是天潢贵胄、身不由己的道理该比我更明白才是。” 慎贝勒先是愕然、随后坦然一笑:“方才是我唐突了、还请绾常在不要见怪。我虽是先帝的儿子、但是我的额娘一向不受宠。我自小也不得先帝宠爱、那么多的兄弟之中、也就十七哥与我亲近些。如今十七哥的处境、想必你也清楚。我虽未被皇兄迁怒、但成日里也是如履薄冰、不知道哪一天就遭了祸了。” 玉娆听到慎贝勒提起了果郡王、有点无可奈何的嗤笑道:“我也不明白、为何女子一定要从一而终?明明是皇上先伤害长姐在先、将她的一片真心践踏在地。把她当替身、当玩意。所以长姐才选择要离开这个皇宫、出宫去修行。后面才有了和果郡王的事、这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皇上自己有那么多的女人、他究竟戴过几顶绿帽子?他又真的清楚吗?” 慎贝勒突然凑近她的耳边、用气音一字一顿地吐了几个字:“所以、你不打算替你的长姐报仇吗?难道天下的好女子、都只能归皇兄一人所有?他毕竟已经老了、又能有多少日子好活?” 玉娆没想到慎贝勒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屠龙。 她眉眼漆黑染光、扯了下嘴角、语气不带任何温度:“不急。” 皇上如今年过五旬、越发觉得自己精力不济。偏偏他又舍不下后宫里那些花朵一般的面孔、几乎夜夜都召幸嫔妃。 自己的身子跟不上、他就开始喝鹿血酒。这个还是之前浣碧在的时候、给他推荐的妙宗。虽然如今浣碧已经故去多年、这个方子却实实在在的被皇上记在了心里。 玉娆入宫也快半年了、皇上虽然对她极尽宠爱、但是似乎也在防着她。尽管赏赐流水一样的进了她的宫里、但是她的位份却始终没有晋升。 她决定用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来搏一把。她主动去拜见了安陵容、向她求取凝露香。 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曾跟着母亲进宫看望长姐。她曾无意间告诉过自己、安陵容是自己在宫里的好姐妹、极擅制香。 安陵容似乎早就猜到了玉娆会有行动、她并没有多问、麻利地给了她一小盒凝露香。她只是叮嘱玉娆、不管她要做什么、切记要保全自己。 入夜、皇上照例来到了碧桐书院。今夜的玉娆身着一件粉色薄纱睡裙、腰间别着一根粉色的织锦腰带。显得腰身更加的盈盈一握、也许用力点、就真的折断了。 皇上瞧着眼前的娇羞美人、只觉得喉咙发干、思绪也骤然混乱。他拦腰抱起了玉娆、走向了深处的床幔。 鹿血酒加上凝露香的功效、让皇上仿佛回到了青壮年时期。 玉娆的身孕才刚刚一个月、还未坐稳。自然是经不住皇上这一轮轮的进攻、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她如愿小产了。 皇上看到床单上那殷红的血迹、才如梦初醒:“玉娆、你这是有了身孕?为何没人来报朕?来人啊、快宣太医。” 苏培盛站在门口值夜、听到里面皇上的咆哮声、连忙命人去请太医。随即他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查看情况、只见玉娆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的身下已经绽开了一朵血红色的花…… 第178章 攻心 碧桐书院深夜传唤太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圆明园。安陵容今夜在敬妃处闲话家常、弘盼与胧月这两个孩子则在一边玩着布老虎。 敬妃的贴身侍女含珠突然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两位娘娘、可不好了、绾常在小产了。奴婢听说、绾常在小产是因为、她正跟皇上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谁知就见了大红了、皇上也被吓到了。” 含珠刚才的话、仿佛在这屋子里投了一枚炮弹。敬妃猛地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此话可当真?” 安陵容也被惊着了、她没想到玉娆这丫头竟如此心狠。她来问自己要凝露香的时候、只以为她是为了争夺皇上的宠幸。 谁知道她竟然利用凝露香引诱皇上、进而打掉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安陵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含珠、你与素果留在这看护弘盼与胧月、我与敬妃去碧桐书院瞧瞧。” 她们二人刚刚来到碧桐书院的门口、还未踏入宫殿之中、就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以及男女欢好后留下的旖旎的气味。 安陵容下意识地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缓缓走到了皇上的跟前:“皇上、臣妾与敬妃听说绾常在这出了事、便赶了过来。您务必要放宽心、国家大事还指着您呢。” 此刻的皇上双眼迷茫无神、眼中的神采尽褪、瘪着一张嘴:“你们快去看看绾常在、情况如何了。” “是。”安陵容与敬妃恭敬地行了个礼、往寝殿走去。 玉娆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唇没有一点血色。头发凌乱在床上铺开、声音低得只剩气音:“这么晚了、还劳烦两位姐姐来看我、玉娆真是过意不去。” 敬妃的年纪比玉娆大了整整一轮、她看着玉娆虚弱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忍。当即就用帕子细细地给她擦汗:“我也不知道你们甄家的女儿是伤了什么阴鸷?为何在子嗣上都这么坎坷?当初你的姐姐莞嫔在翊坤宫小产、我没能救下她。我都懊悔了许久、怎么到了你这?竟又小产了?当真是老天不开眼、不看顾好人啊。” 卫临此刻正在一边写着药方、安陵容朝他看了一眼、他有些心虚地侧过了头。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安陵容就知道、玉娆有身孕这事、他早就知情了。 不过是一直帮着她瞒下了这个消息、只为了等今日。 安陵容微微低下头注视着玉娆:“玉娆、你的姐姐最是疼爱你。她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今日遭了和她当日一样的罪、不知道该有多么心疼呢。” 玉娆勾唇惨淡一笑:“可能我们甄家的女儿都是福薄无子吧、这样也好。我原本就不喜欢孩子、更加不想替皇上生孩子。他那样伤害我的长姐、怎配成为我孩子的父亲。” 敬妃脸上闪过几分慌张、连忙开口提醒:“妹妹、你糊涂了。皇上还在外面坐着呢、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卫临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绾常在的胎只有一个多月、她自己都不知道。近日她有些神思倦态、不思饮食、只以为自己是有些苦夏。所以并未传微臣来诊脉、这才造成了今日之事。只是孕中不可有剧烈的房事、唉。微臣只能尽力为小主调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看完玉娆、安陵容与敬妃走到大殿回禀皇上。他依旧呆呆地坐在榻上、内疚地低着头:“怎么样了?绾常在还好吗?” 敬妃咬着唇、很是为难地开口:“绾常在出了很多的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安陵容看着皇上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有些来气:“怎么好端端地会弄成这个样子?” 皇上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都是朕不好、都是朕。孩子没有了、容儿、朕又没有了一个孩子。朕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朕生下了孩子、眉儿也生下了孩子。朕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可是玉娆的孩子、是因为朕才没有的、是朕……” 安陵容眉心微皱:“臣妾惶恐、绾常在毕竟是莞嫔的亲妹妹。当初莞嫔死得难堪、或许是她心有怨气、这才会促成今日之事、也未可知啊。即便她后来在甘露寺、做了些错事。可是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也的的确确受了许多折磨。想要让绾常在一切安好、或许得超度莞姐姐一番。毕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敬妃听了这话、忙不迭地帮腔:“是呀、皇上、臣妾也觉得安妹妹所言、十分有道理。死者为大、不如就下令给莞嫔超度一番、然后再好好封赏绾常在一番。如此一来、或许就能平了莞嫔的怨气。” 皇上瞳孔微缩、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苏培盛、传令下去。明日天一亮、就命宝华殿给莞嫔做一场水陆大法事。另外、封甄远道为四品典仪。最后、晋绾常在为嫔位、回宫之日就行册封礼。” 这一夜、圆明园里很多人都一夜无眠。皇上整晚都想着甄嬛死前说的话、想着她血溅凌云峰的惨状。 想着玉娆失去的这个孩子、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除了甄嬛对自己的怨气、还有老天对自己的报复? 当初先帝弥留之际、为了得到这个皇位。自己的确做了很多、不那么光明磊落的事。十几个兄弟、到自己登基以后、就只剩老十、老十三、老十七、以及老十九。 其余的都被自己削爵的削爵、赐死的赐死。后来因为出了甄嬛与允礼的私情一事、允礼也被自己阉了。 他的额娘则为了替自己儿子报仇、不惜给太后下毒、同时也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难道自己真的不该当这个皇帝?若是自己当初什么都不做、就让老十四登上皇位、或许今天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弘晖、弘昀、弘时、还有纯元的孩子。太后、甄嬛、以及老十三…… 原来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么多亲人、皇上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脑袋一片昏沉、混乱之中、他仿佛看见了甄嬛穿着一席白衣走了进来、冷笑地望着他:“你这样一个凉薄之人、永远都不会有人真心爱你的。先帝、太后又何曾爱过你?就连纯元皇后、也是在有了婚约之后、被你强抢入王府。你以为她很爱你吗?” 皇上气得发狂、伸手想要抓住甄嬛:“放肆、你背叛了朕、还敢这样口出狂言……” 结果却扑了个空、他整个人反而从床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瞬间失去了 意识…… 第179章 密谋屠龙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总是服食鹿血酒以壮阳气。身体底子早就虚透了、再加上他不加节制的宠爱嫔妃、所以一口气上不来竟晕了过去。 苏培盛原本站在门外服侍、听到里头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查看。只见皇上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他的鼻子里还流出了两行血。 他面如土色的扶起了皇上:“哎呀、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才啊、小厦子、快去传太医、让今夜在太医院轮值的太医、都赶到九州清晏来。” 温实初今夜也在太医院轮值、听到皇上在养心殿里晕了过去、他找了个由头推辞了:“微臣也很想去给皇上诊脉、只是微臣近日偶感风寒。为避免将风寒过给皇上、微臣还是不去了吧。” 如今的太医院已经是以温实初为首、院判章弥去年就已经返乡养老了。他都这样说了、小厦子也不能强逼他同去、只能带着卫临那帮太医走了。 皇上突发疾病、以兰贵妃为首的一群嫔妃都跪在九州清晏外等着侍疾。 端妃的眼底透着不安、深吸了一口气:“卫太医、皇上的情况到底如何了?怎么现在还没醒来?” 卫临一给皇上把脉、心下就明白了七八分:“皇上的脉沉而迟、是阳气不足、阴盛阳虚的脉象。加之胃寒肢冷、腰膝酸软、阳虚之极。当以温阳补肾为主、待阳气复振、再行调理阴阳。” 年世兰气愤地搅着手中的帕子:“要我说、这一切都是绾常在那个狐媚子的错。有了身孕了、还使劲勾引皇上。害得龙胎不保、就连皇上都受了牵连。若没有今日这桩事、皇上也不会突然发病。” 兰贵妃板着脸望了年世兰一眼:“年贵人此言差矣、绾常在伺候皇上、不过是尽她嫔妃的本分罢了。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了、这才会误伤了腹中的孩子。你也是有过丧子之痛的人、怎么还这样恶意揣测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心呢?” 叶澜依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补刀道:“兰贵妃说的极有道理、想来年贵人那小产的三个孩子、也是年贵人没有好好保护他们、才会不幸小产的。” 年世兰的神色当即就僵了:“叶答应、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答应。竟然也敢取笑我?你算什么东西?” 安陵容望着年世兰那怒火中烧的模样、故作很平常地说了句:“年贵人息怒吧、你如今已经不是华妃娘娘了。是不能赏人一丈红的、只有主位娘娘才能责罚低位嫔妃。哦、本宫忘了、如今你也是低位嫔妃了。” 颂芝看着年世兰被这些女人围攻、当即就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道:“小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今日若不是皇上病了、咱们还不能轻易来这呢。” 兰贵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嫔妃、一下子就有了主意:“皇上现在病着、需要静养。那些个年轻漂亮的嫔妃就不必侍疾了、免得影响皇上养病。侍疾之事、就交给端妃和敬妃吧、还有年贵人从旁辅助。她们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必定知道分寸。” 众位嫔妃听了兰芷的话、异口同声道:“是、臣妾先告退了。” 唯独年世兰愣在原地、虽然她被允准留下来伺候皇上。可是她觉得心里很不得劲、这是为什么呢? 半晌、她才想明白:“好呀、好个兰贵妃。她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年轻漂亮的嫔妃了?所以才把我留下侍疾?我哪里老了?” 她想要和兰芷理论几句、却发现兰芷的轿辇早就走远了。 既然不用服侍皇上、安陵容也落得个清闲、直接就去了碧桐书院。玉娆睡了一个白天、现在倒也醒着。 看到谦妃来看自己、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嫔妾给谦妃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嫔妾现在不能下床、给您请安了。” 安陵容弯眼一笑:“玉娆不必多礼、我当初与你的姐姐、是极好的姐妹。你既是她的亲妹妹、那便也是我的亲妹妹。你我姐妹之间、不必多礼。” 玉娆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撇了撇嘴:“听说皇上病倒了、我当他多厉害呢。我不过是小产了、他就能把此事和我长姐扯到一起去。觉得是我长姐的怨气使然、这才有了今日之事。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心虚。” 安陵容唏嘘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如今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随着年岁的增长、竟越发的相信鬼神之说。今日我不过是临时起意、提起你长姐的事说了一嘴。我原意是想利用你长姐的由头、给你争取点名位作为补偿。谁知皇上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把自己活活地吓出了一身病来。他这样胆小如鼠、当真是失了天下之主的风范。” 玉娆似乎是有些腰疼、拿了个枕头垫在了腰下:“所以有些事也该谋划起来了、幸好现在太后已经不在了。我现在已是嫔位、很多事情上到底是能得力些。加上兰贵妃又对皇上没什么情意、咱们要下手也没那么困难。”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安陵容慢条斯理地拿起了一个橘子、剥开了往嘴里塞。 玉娆眼睛凝视着远方、面色突然多了几丝愤慨:“嫔妾入宫、就是为了替长姐报仇。他既断了长姐的生路、那嫔妾也不能由着他、稳稳地坐在这龙椅上。” 安陵容眨了眨眼、明亮的双眸隐隐带了些许期待:“这倒也不难、皇上如今年过五十。他恐惧衰老、恐惧死亡。恐惧这些他不能控制的事、眼下只盼着自己能长生不老呢。这样他的龙椅才永远不会坐上其他人、权利也一直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上。” 玉娆思忖了一会:“那便吩咐下去、找两个稳妥些的人。扮作是能制作长生不老丹药的山人、再由嫔妾的父亲引荐给皇上、他一定会信。父亲虽然为人一向谨慎、但是为了长姐、他也是能豁出去的。” 第180章 婴胎饺子 皇上这一病、倒给了后宫嫔妃许多表现自己贤惠的机会。尤其是那些低位嫔妃、一天流水似地往九州清晏送各类滋补的汤品。 在敬妃与敬妃以及年世兰的精心照顾下、皇上的身子逐渐好转了。这次病愈后、他越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 三年前来圆明园避暑的时候、他尚能和果郡王一起去林子里打猎。到了今年、他是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两颊陷了进去、腮帮子突了出来。更显出两个大耳朵、整个的人瘦了一圈。今日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皇上看到了弘盼。 他今年已经四岁了、正在额娘安陵容的陪伴下放风筝。弘盼如今已经褪去了婴儿肥、身板也开始抽条、倒有几分小少年的样子了。 安陵容眼尖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皇上、连忙对弘盼使了个眼色。他当即就心领神会地往皇上那走去、用奶声奶气地声音给皇上请安:“皇阿玛好、儿臣给您请安了。您的身子可好一些了吗?” 皇上伸手摸了摸弘盼的头、他长得很像安陵容。面容清隽、鼻梁高挺、整个人透着一股清新雅致的疏离感。 “来、让皇阿玛抱抱、看看我们弘盼有没有重一些啊?”皇上打心眼里喜爱这个俊俏的儿子、弯腰想要抱起他。 不料刚刚才把弘盼抱起来、他就一个踉跄、差点把弘盼摔到了地上。苏培盛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弘盼:“哟、皇上、您才大病初愈。可不要再使劲抱阿哥了、他如今长得可快着呢、早就不是从前的襁褓婴儿了。” 安陵容缓缓走上前、笑语晏晏地行了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您还是不要抱弘盼了、如今他可重了。连臣妾都抱不动他了、他现在每天吃的东西比臣妾都要多了。” 弘盼听到额娘说自己吃得多、当即就扁起了嘴巴:“哼、额娘嫌我吃得多、我以后不吃了。” 皇上用手里的绿珠链的须子、轻轻地在弘盼的脸蛋上划过:“你额娘是胡说的、吃的多是好事。你可是男孩子、骑马打猎都要涉猎的。皇阿玛已经老了、大清的未来还要靠你们几个兄弟的。” 回到闲月阁、安陵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龙眼、一边剥龙眼一边开口吩咐道:“素果、你去把卫太医请来、本宫有事要问他。” “是、奴婢这就去。”素果跟着安陵容的时日久了、如今办事越发稳重、不该问的绝不多嘴一句。 卫临来到闲月阁的时候、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谦妃娘娘现在召我有何要事?难道是为了上次、我帮绾常在隐瞒身孕的事吗?不应该啊、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 他一边猜测着、一边大步走进了正殿、规矩地行礼:“微臣给谦妃娘娘请安。” 安陵容瞧着卫临那拘谨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行了、你不用害怕。本宫今日找你、不是为了绾常在的事找你算账。而是本宫觉得、年世兰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想给她添点恶心。太医院新来的太医周回、可是江慎的得意门生。但是本宫知道、这个周回的母亲、与你的母亲乃是一母同胞、可有此事啊?” 卫临微一颔首道:“娘娘睿智、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只是周回这人、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所以微臣觉得和他不是一路人、这才没有将他收入自己门下、所以他才去拜了江慎为师。” 安陵容盯着卫临看了两秒、似笑非笑道:“本宫听说、这个周回很是会讨年世兰的欢心。尽管他资历尚浅、但是年世兰已经把日常请脉的事都交给了他。你说他是见钱眼开的主、倒是正合了本宫的心意。皇上这些日子越发恐惧变老、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卫临眼眸漆黑、冷呵一声:“两三个月的婴胎最是滋补、吃下去便能返老孩童、一日年轻过一日。周回的母亲也是郎中、常常会替一些烟花女子堕胎。要取得婴胎、是再容易不过的。只是不知道、娘娘您、会不会觉得这个法子太伤阴鸷了?” 安陵容心里觉得这个法子很是恶心、但是她面上仍保持着平静:“无妨、反正不是本宫做。等会本宫会命人、送五百两银子到你府上。你就找机会、将这个法子透露给周回。请他务必将此法告诉年世兰、只需告诉她、这是一种极难得的补药就可以了。她为了年氏满门的荣耀、必定会照做。到时候、本宫就能借着这个事、把她拽下马、她就再也不能翻身了。” 卫临的动作很快、他很快就找到了周回、搞定了这件事。不知道周回是怎么和年世兰说的、她从一开始的拒不接受、到后面觉得、好像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想要长生不老、就必定得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必然的。年世兰下定决心要用这个婴胎、来替皇上解忧。 次日天不亮、周回就从自家药房里取来了数个婴胎。这些婴胎多数都只有两三个月大、红彤彤地像一个个剥了皮的小老鼠。 年世兰站在翊坤宫的小厨房里、鼓足勇气打开了食盒、看到了这些个婴胎。原来这就是人?如今竟也成了食物? 真是可笑、看来人也不比其他的动物高贵多少。 这些婴胎很快就被剁成了粉色的泥团、为了去腥、加入了许多的料酒。在厨子的巧手下、这团粉色的肉泥和猪肉馅混合在了一起。 又加入了白菜和姜末、还额外加入了一大勺的芝麻香油、全部拌匀。 不一会、这些婴胎就都变成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争先恐后地往烧开了的水里跳。 年世兰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饺子在锅中滚动、最后一个个又浮上水面。她亲自捞出了那些煮熟的饺子、将它们装在了精美的白瓷汤碗里。 汤里还加了芝麻油、撒了碧绿的蒜末。一个一个、紧挨在一起、晶莹而粉嫩、像白里透红的婴儿肌肤。 她将这碗饺子送到了皇上的跟前:“皇上、这是臣妾亲手为您做的饺子、猪肉白菜馅的、您趁热吃。” 皇上原本不想吃面食、天气炎热他只想用冰饮。可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他闻到了那碗饺子散发着的香气、突然就鬼使神差地舀起了一个饺子、送到了嘴里。 饺子的鲜汁瞬间喷涌而出、一股奇特的芳香在他口中绽放开来。 不多时、他就把那一碗饺子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 皇上拉着年世兰的手、脸上满是笑意:“世兰、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不过是寻常的饺子、竟也做得这样美味。朕明日还要吃饺子、你再给朕做一次吧。” “好、只要皇上喜欢、便是这饺子的福气了。”年世兰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第181章 淳儿的馋虫 年世兰的饺子、接下来几乎每天都会送到皇上那。她的厨艺也越发精进、从水饺到煎饺、再从煎饺到蒸饺、各个点心都别有一番滋味。 皇上最爱吃的、还是将那饺子送入口中时、它所喷涌出来的那一股鲜汁。之前宫里的御膳房、也做过饺子呈上来。 只是那些饺子吃起来无功无过、皇上吃过了也就忘了。不像年世兰做的饺子、自有一种让人魂牵梦萦的魔力。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每天都指定要吃年贵人处的饺子。至于其他嫔妃送来的老鸭汤、火腿炖肘子之类的菜、则是原封不动地被送回了各宫。 静谧的午后、安陵容坐在妆台前、用螺子黛细细地画着自己的眉毛。素果瞧着主子那依旧清丽的容貌、忍不住出声赞叹:“娘娘、奴婢跟着您入宫也有五年了。您的容貌倒是一点都没有更改、反倒更显年轻了。” 安陵容抿着嘴笑了:“不然怎么全天下的女子、都削尖了头想往紫禁城钻。在这、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想着怎么笼络住皇上就可以。” 素果仔细地替安陵容整理着珠宝匣子、突然撅起了嘴:“说到笼络皇上、最近年贵人与芝答应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每日都端着食盒去九州清晏看皇上、害得皇上连晚上的牌子都不翻了。不是年贵人、就是芝答应、当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安陵容伸手从珠宝匣子里挑了支碧玉钗、小心地替素果插在了发髻上:“年世兰主仆向来就是喜欢惹人注目、我懒得去管她们。横竖她们再怎么得宠、如今也是生不出孩子、挣不到出路的。” 入夜、九州清晏的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旖旎的味道。那是久违的欢宜香的味道、因为年世兰近日大多留宿在此。 皇上特意命人在寝殿内点燃了欢宜香、以显示他和年世兰多年的深厚情谊。年世兰此刻还在围房沐浴、皇上一个人坐在床上安静的等着她。 等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梳洗完毕走了进来。今日的她穿着一套浅绿色的薄纱寝衣、半透明的布料将她的身形衬托的更加的凹凸有致。 皇上看到年世兰这副娇嫩的样子、忽然站起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年世兰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颈、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嫁入王府的第一晚。 新婚之夜的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认真而深情地告诉她:“世兰、本王这一世都会爱你护着你、绝不负你。” 当时的皇上还只是王爷、是个富贵闲人。只因与自己的一面之缘、他亲自来到年府、向爹爹求娶自己。 但是他当时已有嫡福晋纯元在侧、即便自己入府、也只能居侧福晋之位。原本爹爹和哥哥都不中意这桩婚事、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性子、刚烈且不够圆滑。 为人正室便罢了、可以摆主母的款震慑下面的人。但是若是为人侧室、就得一辈子做小伏低。这样的日子、年世兰怎么过得下去呢? 可是她见了当时的皇上以后、就对他情根深种。即便是只能当他的侧福晋、她也愿意嫁入王府。 如今一晃已经十多年了、她身心皆受重创。与宜修、与甄嬛、与安陵容、与沈眉庄……与数个女人争斗不休、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争到。 非但什么都没有争到、还失去了三个孩子、丢掉了自己的妃位。 年世兰想到这些、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皇上、您忘记啦。今天还没有吃点心呢、嫔妾今天可忙了一下午、特意为您做的。” 皇上将身子探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缭绕在自己的耳边、他的眼里满是急切:“等一会再吃吧、此刻朕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半炷香的时辰以后、皇上坐在榻上享用着今日的虾饺。一边吃一边情意绵绵地望着床上的年世兰:“世兰、朕这些日子吃了你做的饺子。觉得自己的身子硬朗多了、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身上总是寒津津的、没有力气。” 年世兰懒洋洋地倚在床上、声音柔嫩娇嗲:“嫔妾也觉得、皇上越发的龙马精神了、仿佛回到了刚刚和嫔妾新婚的那段日子。” 皇上用完那碗虾饺后、再次陷入了与年世兰的缠绵之中。苏培盛站在门外候着、听着里面一晚上叫了四次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厦子看到师傅摇头、好奇地问:“师傅、您好端端地摇什么头啊?可是有蚊子吗?” 苏培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蚊子、我只是觉得、皇上不大爱惜自己的身子了。毕竟现在上了岁数了、怎么还这样肆意妄为?唉。” 小厦子的脸上还是懵懂的神情:“啊?皇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师傅您得多劝着点、毕竟您是打小就跟着伺候皇上的。您说的话、他肯定能听。” 苏培盛气得用拂尘打了小厦子一记:“你个笨蛋、你长着眼睛、心却不透啊。皇上的身子、自有各宫的娘娘照拂着。我们只是奴才、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劝的事别劝。你想要在这个宫里安稳地活到老、必得明白这个道理。” 淳儿自从有了身孕以后、皇上再也没有召过她侍寝。她倒乐得清闲自在、安心地在圆明园养起了胎。 只是自从有了身孕以后、她的嘴巴就越发爱吃了。来到圆明园的这些日子、她都吃腻了这的厨子做的菜。 现在只想找些更新鲜的吃食、只是还有什么吃食是更新鲜的呢? 她忍不住陷入了苦恼之中、突然她想到了年贵人。这些日子来、她的饺子可是每天都会送到皇上那的。 皇上都连着吃了好多天了、都没吃腻、可见那饺子的味道必是十分美味。 淳儿想到这里、当即就从榻上站起身来:“玉竹、你陪我去一趟年贵人那。我好想尝尝她那的饺子、快走吧。” 第182章 后遗症 淳儿挺着四个月的大肚子、不顾正午毒辣的日头、脚底生风地往清凉殿赶去。年世兰此刻正在小厨房里、亲自剁着小小的婴胎。 今日太医周回送来的婴胎、已经是四个月的了。长出了细细的手和脚、还有清晰可见的骨骼。年世兰看了有些嫌弃、觉得这样的婴胎包饺子口感会不好。 周回却告诉年世兰、四个月的婴胎吃起来口感更好。因为有了细细的骨骼、吃到嘴里就仿佛脆骨一般、别有一番滋味。 他都这么说了、年世兰也不好再挑毛病。毕竟整个宫里、也就只有他周回、有这个门路和胆量、给她送来婴胎笼络君心。 今日的婴胎剁成肉末之后、与猪肉馅混在了一起、又加入了碧绿的韭菜末。年世兰将它们包成了一个个饺子、随后放入了油锅中小火煎着。 灵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通报了、她恭敬地给年世兰行了个礼:“小主、淳贵人来了。她说有孕之后、总觉得饿。听闻咱们这的饺子特别好吃、想来尝尝小主的手艺。” 年世兰的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戾色、不悦地开口道:“难道御膳房的厨子不够她使唤吗?竟来到我这讨吃的了?我这的饺子、又岂是她个大肚子的妇人能吃的?” 抱怨归抱怨、年世兰还是很快来到前厅面见淳贵人。毕竟如今她们两同在贵人之位、不分大小。她不情不愿地和淳儿行了个平礼:“今日也不知道是刮了什么风?妹妹竟来了姐姐这里、姐姐不知道妹妹要来、什么都没准备呢。” 淳儿却抿着嘴笑了:“年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尝尝你这的饺子的。听说你这的饺子做的极好、皇上都连着吃了半个月了还没吃腻。每天都点名要吃呢、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你这、想讨一碗饺子尝尝。” 年世兰用帕子擦了擦汗、有些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淳妹妹、我这除了饺子、其他的点心也都做的很好吃。不然你就尝尝我这的玫瑰乳酥、以及枣泥糕吧。” 淳儿双目炯炯地望着她:“年姐姐、我今日来就是想吃饺子的。为了这顿饺子、我今日连午膳都没用呢。你就看在我挺着个大肚子的份上、给我一碗饺子吧。求你了、年姐姐。” 颂芝站在一边、看着年世兰那为难的神色、轻轻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小主、既然淳贵人那么想吃这的饺子、您就给她一碗吧。左右是一碗饺子、也不值什么。” 年世兰诧异地回头瞪着颂芝、她的眼里满是震惊、给一个孕妇吃婴胎饺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淳儿没注意到年世兰的脸色、笑得更开心了:“年姐姐、芝答应都这么说了、您就别小气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年世兰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命人、将刚才做的韭菜肉馅的煎饺端一份上来。 金黄色的煎饺整齐地排列在盘子里、底部微微焦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淳儿看着眼前这盘煎饺、当即就顾不得烫、立马就用筷子夹起了一个、送入口中。 一口咬下去、煎饺的外皮酥脆、肉馅的鲜美多汁、韭菜的清香。焦香与肉香交织在一起、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口感体验。 不多时、淳儿就把这盘煎饺都吃进了肚里。吃饱了以后、又拉着年世兰赞叹了好一会她的厨艺、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安陵容今日特意煮了牛乳茶、以及做了桂花糕去淳儿宫里看她。却发现她刚刚从清凉殿回来、嘴角甚至还有没擦干的油。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把握住了淳儿的手:“淳贵人、你方才去清凉殿了?可是在她那吃了什么东西?” 淳儿笑盈盈地点了点头:“谦妃娘娘可真是神机妙算、都知道嫔妾方才去干什么了。您说的不错、嫔妾方才去清凉殿吃了年贵人亲手做的饺子。味道可真是不错啊、难怪皇上日日都点名要吃她做的饺子。” 安陵容瞧着淳儿那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想到年世兰宫里的饺子、是由那些小小的婴胎尸体包成。当即就觉得反胃、一股吐意从喉咙里翻涌上来、她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呕……” 淳儿看到安陵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不舒服了:“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天气太热、中了暑气?素果、快去太医院请卫太医来给你们娘娘瞧瞧。” 安陵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素果、去太医院请卫临来。淳儿方才还好好的、此刻的脸色却一下子白了、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小腹:“嫔妾的肚子好疼啊、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淳儿这副模样、那些宫女太监都很惊慌、毕竟她的肚子里怀着皇嗣。这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众人小心翼翼地将淳儿扶进了寝殿。 卫临的脚步很快、很快就来到了淳儿的宫里。此刻的她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卫太医、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腹痛不止?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安陵容瞧着正给淳贵人把脉的卫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淳贵人今日也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只是去清凉殿年贵人处、用了一碗她亲手包的饺子。难道是饺子有问题?” 卫临听了这个话、猛地抬头看向安陵容、她轻轻地朝自己点了点头。卫临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沉了下来:“小主今日食用的饺子、里面似乎有婴胎的肉。您自己本身就是孕妇、又食用了婴胎的肉、两者相克、所以在您的体内产生了剧烈的反应、您才会腹痛不止。” 淳儿听到自己食用了婴胎的肉、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卫太医、您说的婴胎是指人的婴胎吗?” 卫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淳儿没想到自己竟然误食了这么可怕的东西、当即就开始呕吐、玉竹连忙端着一盆过去给她接着。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淳儿将刚才吃的饺子都吐了出来、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一点。 她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恼怒、声音带了些许哭腔:“娘娘、还请您为嫔妾做主。年贵人做这样的饺子、每日都送到皇上那、岂不是故意要害皇上吗?嫔妾人微言轻、只想护住肚子里的孩子、一切事就交给您了。” 第183章 倾覆 安陵容带着卫临前去九州清晏、向皇上告知婴胎饺子一事。她等了这么多日、终于等到了今日。 年世兰似乎并不知道今日又是一个清算的日子、正与颂芝一左一右地坐在榻的两边。巧笑嫣然地与皇上逗着闷子、喂着水果。 皇上与她们二人正玩到兴头上、刚想让她们去伺候自己午睡的时候。苏培盛弯着腰进来通报:“皇上、谦妃娘娘带着卫太医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皇上。” 听到是安陵容来求见自己、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谦妃来了?她素来最怕热、为何现在要顶着毒辣的日头来求见朕?快请她进来吧。” 年世兰听到安陵容的名字、当即就噘起了嘴:“皇上、您不是说最近不想见其他嫔妃吗?眼下嫔妾与芝答应还在这呢、您就迫不及待地宣谦妃进来。给下面的人看了、还以为是皇上嫌弃嫔妾伺候的不好呢。” 皇上伸手轻轻地捏了一把她那白嫩的脸蛋:“就数你话多、谦妃这个时辰求见朕、必定是有要事、朕岂能将她拒之门外。” 安陵容走进殿中、才发现年世兰与颂芝都在。她们二人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那眼神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才痛快。 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年世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恭敬地对皇上行了个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直接站起身、扶起了安陵容:“谦妃不必多礼、朕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瞧着你似乎清减不少、可是手下的人伺候的不好吗?” 安陵容淡然笑了:“天气炎热、臣妾没什么胃口。每日用的食物都不多、自然会清瘦一些。倒是皇上、最近似乎胃口不错。臣妾听宫人们说、皇上近来每日都会食用年贵人亲手包的饺子。入宫这么多年、臣妾也是现在才知道、年贵人精于厨艺。” 年世兰听出了安陵容话里有讽刺自己的意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谦妃此言差矣、我出身大族。自幼琴棋书画、烹饪骑射都有所涉猎、会包饺子也不稀奇。倒是您、出身不高、生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母亲又只是一个绣娘、所以才没能好好培养您。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您贵为谦妃、又有谁敢瞧不起您呢?” 素果在一边听着年世兰将安陵容一顿数落、心里十分不悦、忍不住开口帮腔:“小主说的是、不过奴婢听过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谦妃娘娘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安陵容微微侧头、目光寒冷如冰:“不过年贵人包的饺子、本宫是万万不敢吃的。” 皇上原本在一边静观她们二人斗嘴、此刻却突然来了兴趣:“谦妃你此话是何意?为何年贵人的饺子、朕能吃得、你却吃不得?” 安陵容看向卫临、眼神示意他回话、他当即就跪下:“回皇上、今日淳贵人因为害喜、特别想吃年贵人宫里的饺子。所以她亲自去清凉殿、向年贵人讨了一碗饺子。她吃完饺子后、在回宫的路上就腹痛剧烈、呕吐不止。后来臣去了淳贵人的宫中、替她把脉、又查看了她的呕吐物。这才发现、她所食用的饺子之中、大有乾坤。那饺子的肉馅、是有三四个月的婴胎剁成肉末、与猪肉沫混合而成的。又因加入了其他的蔬菜、以及调料、所以入口吃不出任何异样。” 年世兰听到卫临将饺子的玄机都说了、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慌乱的神色:“皇上、嫔妾没有。是谦妃、一定是谦妃指使卫临、来污蔑我的。她早就恨毒了我、如今看到我与芝答应再度得到您的宠爱、她心里不忿、所以又来冤枉我了。” 颂芝也在一边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皇上明鉴啊、我们小主对您是一片敬爱之心。她是瞧着您天热没胃口、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又忙于国事。担心您的身子受不住、这才亲自包了饺子给您送来、只盼着您能吃好休息好。” 皇上的脸色刚有些缓和、安陵容却幽幽长叹一声:“皇上、今日淳贵人所食用的饺子、正是刚才年贵人送到您这来的煎饺。您若是不信、可以派其他太医来查验这饺子的肉馅。顺便将清凉殿小厨房的宫人、严刑审问、必定会有端倪出现。” 年世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惊慌过、她想辩解、可是除了苍白的说自己没有、她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上瞧着安陵容这言之凿凿的模样、心下一下子就确认了几分:“苏培盛、将这剩下的几个煎饺、交给太医院、请他们查验。再派人将清凉殿小厨房的宫人、带下去严刑审问。若是有一句不尽不实的、立刻打死。” “是。”苏培盛看出了此事的严重性、立马就下去安排一切。 清凉殿的宫人嘴都不严、也受不了严刑拷打的苦楚。很快就招了、他们说半个月前、年世兰每日都会带着一个小坛子进厨房。那个坛子里倒出来的、是数个有手有脚的、却小的像苹果似的婴胎。 年世兰每日都会亲自用明晃晃的菜刀、将那些小小的婴胎剁成肉馅。再加入其他的食材、制成各色饺子。 太医们仔细查看了煎饺内的肉末、也确认了此肉不是寻常的肉类、而是婴胎的肉。因为其中还掺杂了小小的骨骼、那是猪肉所没有的。 虽然皇上平日里也喝鹿血酒、对这类血腥的事物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但是吃人、哪怕只是小小的婴胎、这样的事简直是骇人听闻。 他终于狂怒了、扬起手一个巴掌便甩在了年世兰的脸上。这一巴掌、大力的让她脸颊疼的几乎麻木。 颂芝本能的挡在年世兰的跟前:“皇上、您息怒啊……” 话音未落、皇上就一脚将她给踢开了:“好呀、你们主仆两个、一搭一唱竟干出了这样违背人道伦理的事。那是人肉啊、即便是流产的婴胎、那也是人肉啊。你们竟将朕也拉下了水、让朕吃这等不干不净、肮脏至极的东西、朕是天子啊。” 年世兰挨了一巴掌、倒是冷静不少。她斜眼打量着狂怒的皇上、梦呓般地笑了:“皇上、臣妾做的饺子、好吃吗?” 第184章 年世兰吃瘪 皇上正龙颜大怒的时候、小厦子却捧着一个请安折子走上前来:“皇上、这是年将军方才刚刚派人送来的请安折子。” 年世兰原本很慌乱、这会子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年羹尧、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平静了许多。任凭安陵容怎么在皇上面前揭发自己、横竖自己是年庚尧的妹妹。 只要皇上还在意自己的江山、他就不能真的把自己怎么样。 皇上伸手拿起了那本请安折子、冷笑道:“朕倒要看看、年羹尧安的是什么心。”他脸色阴沉地看完了奏折上的内容、随即将折子甩到年世兰面前:“你可真是有位好哥哥、如此关心朕的家事。倒真把自己当成是朕的大舅子了、你们都放肆。” 安陵容侧身看了眼那折子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年羹尧请皇上顾念与允禩允禟的兄弟之情、臣妾觉得他这是在试探皇上。借着请皇上顾惜兄弟之情为由、实则是在为他自己求情留下后路。” 年世兰仇恨地望了安陵容一眼:“你个贱人知道什么?我的哥哥自打皇上未登基之时、就一直跟随着皇上。又一路扶持着皇上登上皇位、替皇上上战场打仗。他的从龙之功、岂是你们可以随意置喙的?” 皇上的目光在年世兰身上停留片刻、眼里尽是寒意:“看来、连年贵人也觉得、朕的皇位是仰仗着年羹尧、才得来的?” 年世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口吐露了一句什么。脸上的血色刷的褪了个干净、嘴唇煞白:“皇上、嫔妾失言了。嫔妾不是这个意思、方才是谦妃胡言乱语诬陷兄长、嫔妾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高坐于上首、轻抚着桌面上的茶杯。淡淡地将浮沫撇去、轻轻地品了一口茶:“如果朕连允禩允禟结党谋逆的事都可以原谅、那么他年羹尧如何妄为、也都能原谅了。他也算是朕的肱股之臣、连他都被允禩愚弄、以为朕过于苛刻、为允禩抱屈、想来真叫朕寒心不已。” 安陵容轻轻掀起眼皮、漠然地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年世兰:“允禩允禟未曾削爵之时、与敦亲王最亲密。所以朝中敦亲王对惩治允禩允禟最为喊冤、如今年羹尧也有这糊涂心思。他又手握兵权、臣妾恐怕他要是被敦亲王所利用、岂非是大祸患?” “你个贱人、竟这样污蔑我的哥哥、我跟你拼了。”年世兰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站起身就往安陵容那冲、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安陵容的脖子。 素果瞧着年世兰这样伤害自己的主子、连忙伸手阻拦:“放肆、竟敢这样以下犯上。” 颂芝不想年世兰把事情越闹越大、也连忙伸手阻拦:“小主、您冷静一点。皇上还在这呢、是非对错、皇上自有定夺。” 好不容易从年世兰的手里挣脱、安陵容的心里忽然蹿起一股无名火:“年庚尧与敦亲王勾结、已非一日两日。你当我没眼睛、皇上也没眼睛吗?你以为年羹尧只不过是贪财冷酷、其实他与谋逆之人有何区别?年贵人与年羹尧、当真是一对豺狼虎豹的黑心兄妹。” 皇上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震得笔架上的笔乱晃、甚至连砚台里的墨汁都洒了几滴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后宫里是争风吃醋、风波不断。年贵人仗着自己有个能干的兄长、处处争强好胜。又为了刺探朕的心意、将手下的宫女送来服侍朕。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没有与你多计较。只是朕没想到、你为了争宠、竟连婴胎饺子这种肮脏的吃食、都送到了朕的碗里。” 年世兰气得腮边的肉剧烈抖了抖、闭了闭眼后、她长叹一声:“皇上、婴胎饺子这个主意不是嫔妾自己想出来的。是太医院的周回周太医告知嫔妾的、不然嫔妾成日待在这深宫大院中、又能上哪去找来那么多的婴胎?还请皇上明察、嫔妾只是一时糊涂了、没有细细考虑这事的不妥之处。” “苏培盛、你去太医院将周回带来、朕要亲自审问。”皇上揉了揉太阳穴、合上双眼。 不过片刻、周回就被带到了九州清晏。皇上对着他招了招手、面容威严:“周回、用婴胎包饺子这个主意、是你替年贵人出的吗?婴胎也是你每日收集了、送到清凉殿的吗?你可知你这么做、犯的是什么罪?” 周回刚想开口回话、却看到站在一边的谦妃安陵容、手里捏着一块玉兰花样的玉佩把玩着。那块玉佩、是他的未婚妻的贴身之物。 因为她素来最喜爱玉兰花、所以他与她订亲之日、他亲自命人雕琢了一块玉兰花样的玉佩送给她、当作是两人的定情之物。 如今这玉佩竟然在谦妃手里、难道他的未婚妻也在谦妃手里吗?周回感觉自己的脑子懵了、谦妃拘禁了自己的未婚妻? 听闻她平日里与年贵人最是不睦、今日她又是专程来揭发年贵人婴胎饺子一事。她挟持自己未婚妻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让自己、把这整件事都推到年贵人的身上? 既如此、他又何乐不为。周回理清了事情的头绪后、当即就换了个说法:“回皇上、婴胎饺子入馅一事、太过阴损。微臣也是受年贵人威胁、谁都知道年家显赫。微臣若是不照着她说的做、只怕一家老小的命都不在了。至于婴胎、的确是微臣每日从家中的药房里带入宫中的。微臣实在惶恐、不敢不听年贵人的差遣啊。” 年世兰没想到周回会在这个时候反咬自己一口、当即就涨红了脸:“好你个周回、枉我如此信任你。你今日竟敢如此空口白牙地诬陷我、我看你当真是不想要一家老小的命了。你一定是受了谦妃的指使、对不对?” 眼见着年世兰又把矛头指向自己、安陵容当即就用帕子捂住了嘴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本宫家世寒微、父亲不过是一介县丞。本宫又有何能量、能让太医为我所用呢?本宫又不像年贵人一样、有一位英勇善战的哥哥、替自己在后宫撑腰。原是我不配、呜呜……” 第185章 虎姑婆 年世兰故意用婴胎的肉包饺子给皇上吃、这事在圆明园里掀起了很大的风浪。皇上原本想要直接将年世兰打入冷宫、废为庶人。 但是碍于准葛尔一直都对大清虎视眈眈、说不准哪天就要两国开战。皇上手里能用的武将、数来数去也就年羹尧这一个。 最终年世兰只被降为了答应、提早送回了宫里。连同颂芝、也被革了答应的名位、成为了最末的官女子。 原本来圆明园是消暑的、现在出了婴胎饺子这么档恶心的事。皇上也无心再在圆明园待了、下令后日就启程回宫。 沈眉庄这些日子在宫里过的很平静、每日陪着熹宁逛花园、抓蝴蝶。突然收到了皇上的口谕、说是准备提前回宫、让她将各宫都打点清理一番。 一听到皇上又要回来了、她的脸上当即就闪过了一丝不耐:“知道了、本宫即刻就命人将各宫都整理出来。” 熹宁此刻正与福惠坐在榻上吃着桂花糕、瞧见自己的额娘脸色不对、当即就扑到了沈眉庄的怀里:“额娘、您怎么不高兴了?皇阿玛和各位娘娘要回宫了、胧月姐姐与温宜姐姐也要回来了。” 福惠将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将脸颊塞得鼓鼓的:“熹宁姐姐、你就知道玩。惠娘娘最喜欢清静、这些日子来、宫里就咱们这几个人、多安静。等到皇阿玛和其他娘娘都回来了、说不定又要生出新的风波了。” 沈眉庄瞧着这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说话却跟小大人一样、忍不住噗嗤一笑:“是啊、额娘喜欢清静。但是额娘更喜欢熹宁与福惠、常常陪在额娘身边。这样、在这宫里的日子倒也没那么难熬了。” 此次兰贵妃跟着皇上去圆明园避暑、并没有带着福惠一起。而是借口福惠年纪小、经不起舟车劳顿、将他留在了宫里、交给沈眉庄照顾。 他们母子三人、倒是度过了难得的一段温馨时光。 年世兰因为犯了错、是被皇上遣送回宫。所以她的马车并没有资格跟着皇上的銮驾一起走、而是被提前送回了宫。 回到阔别了两个多月的翊坤宫、只见院里荒草丛生。连她最喜欢的芍药花、都因为无人浇水、而枯死已久。 翊坤宫的正殿墙角已布满了蜘蛛网、蜘蛛却干瘪地吊死在那里。看到此番景象、年世兰气得咬牙切齿:“好个内务府、就是这样办事的吗?我不过是出宫避暑了两月、我的翊坤宫就成了这副模样。是瞧着我如今位份低微、所以故意打我的脸吗?” 颂芝瞧着年世兰的脾气又炸了、略带愁容道:“小主、轻声些吧。您在圆明园被降位送回宫的事、宫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您还不知道吗?这些奴才、惯会的就是拜高踩低。再加上皇上将料理各宫的事、都交给了惠妃沈眉庄。她与您素来积怨甚深、自然不会好好为您料理翊坤宫的一草一木。” 年世兰突然想到当初沈眉庄入宫之时、与安陵容甄嬛一样、位份都远在自己之下。当时自己还是位高权重的华妃、如今却倒了个个。 她反倒成了卑微的答应、沈眉庄却成了惠妃、安陵容成了谦妃。若是甄嬛还活着、肯定也是位列妃位。 她紧紧地捏着帕子、眼圈微微一红:“我与皇上多年夫妻、如今被他疏忽冷淡至此、当真是错付了。安陵容那个贱人、我暂且斗不过她。那个沈眉庄、我倒要和她斗上一斗。” 年世兰知道沈眉庄如今有一双儿女在手、生活得心满意足。但她偏偏不让她如愿、福惠名义上是兰贵妃的儿子。 她轻易动不得福惠、倒是熹宁、横竖只是一个公主、就拿她开刀。 宫里的阿哥与格格、自三岁上书房以后、平日里都是住在阿哥所。熹宁与福惠也一样、每日都是在阿哥所居住。 只有下学的时候、才会被沈眉庄接回咸福宫用饭。年世兰买通了阿哥所里、照顾熹宁的孙嬷嬷。 她早就派人查清了孙嬷嬷的底细、知道她家里有一个重病的女儿、每月光买药看病的钱就不下五十两。 光靠孙嬷嬷在宫里的这点俸禄、根本是杯水车薪。所以她平日里总是偷偷地拿走熹宁的发簪、以及各种首饰、拿到宫外变卖。 沈眉庄对熹宁的打扮向来用心、给她准备的发簪以及各类小首饰是堆山码海的。即便少了几个、她也根本察觉不到。 年世兰给了孙嬷嬷两百两白银、请她务必想法子、折腾熹宁一番。孙嬷嬷来自民间、肚子里的奇闻轶事多的去了。 她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这天晚上、孙嬷嬷照例陪着熹宁睡觉。像往常一样、熹宁缠着她给自己讲故事。 孙嬷嬷不动声色的、给熹宁讲了一个虎姑婆的故事:“”从前、一座大山下住着一对夫妻和两姐弟。这天、父母有事要出远门、他们跟孩子说、把门关紧、晚上叫村里的姑婆来陪你们睡。到了晚上、姑婆来了、她一进门看到屋里点着灯、就赶紧说把灯吹了。姑婆得了眼病、见不得光。姐姐给姑婆端来板凳、姑婆却说、姑婆长了痔疮、坐不了这个。她坐到了米缸上、尾巴在缸子里打来打去、沙沙作响。” 熹宁听得入迷、连声追问:“然后呢?” 孙嬷嬷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弟弟听到了尾巴在缸子里沙沙作响的声音、询问是什么声音?姑婆说、那是耗子被动静吓跑了。不一会、姑婆就催着两个孩子去睡觉。睡了一会、姐姐感觉床单湿湿的。她问姑婆为什么床单湿了、姑婆说是弟弟尿床了。睡到半夜、姐姐又被咀嚼声吵醒。她隐约看到姑婆坐在那里、在吃什么东西。她问姑婆在吃什么?姑婆说在吃脆黄豆、姐姐说她也要。但是姐姐拿着黄豆、感觉黏糊糊的。借着月光看去、这哪里是黄豆、分明是两根手指头、连指甲壳都在呢。” 熹宁从未听过这样恐怖的故事、此刻小脸已经吓得煞白…… 第186章 熹宁殇 孙嬷嬷瞧着熹宁那因为受惊、而变得惨白的小脸。心里有一刹那的犹豫、毕竟熹宁是无辜的。 可是想到到躺在家里重病的女儿、正等着她拿银子回去抓药续命。孙嬷嬷最终还是选择狠狠心、继续讲着虎姑婆的故事:“姐姐吓得直发抖、跑也跑不掉。喊也没人救、她只好说姑婆、我要嘘嘘。虎姑婆想、她把肚子放干净、等会更好吃。但是她又怕姐姐跑了、就拿了根绳栓在姐姐腰上、自己拿着另一头。” 小公主熹宁此刻惊恐地左顾右盼、手都在微微发抖:“嬷嬷、不要讲这个故事了、熹宁好害怕。你说、在咱们宫里、会有虎姑婆吗?” 孙嬷嬷顿了一下、正色道:“这可说不准、虎姑婆可厉害着呢。她想去哪都能成、因为她会易容术。会把人皮剥下来、披在自己的身上、她就能变成那个人了。” 熹宁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脊背紧紧靠住墙壁:“那要是真的遇到了虎姑婆、我们该怎么办啊?” 孙嬷嬷想着年世兰送给自己的那两百两白银、脸上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虎姑婆怕水、如果真的遇到了她、只要你把头埋到水里面、她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今夜的天气已经逐渐有些秋的凉意了、熹宁听了这么个骇人的故事、吓得早早就入睡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被一阵尿意憋醒了。她张开双眼扫视着四周、发现寝殿里的灯几乎都被灭了。 只剩门口桌上那盏灯还幽暗地亮着、闪着微弱的光。就连孙嬷嬷也不在身边、她去哪了呢? 熹宁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走下来、小声地呼喊着:“孙嬷嬷、你去哪里了?我要解手。”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孙嬷嬷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侧殿的墙角处、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 孙嬷嬷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故意用力地嚼着手里的鸡爪、将骨头大力地咬碎。 随即又猛然转头、死死盯着熹宁瞧、她的嘴角还残留着鸡爪的酱汁。在幽暗的烛光下、像极了是嘴角滴下来的血。 熹宁用双手死死捂住了嘴、浑身抖成一团、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再想到刚才孙嬷嬷讲的那个故事、她瞬间就确定了、孙嬷嬷就是虎姑婆变的。 那她吃的是谁的手?熹宁不敢往下想、她想要从这个寝殿里逃出去、却发现自己无所遁形。 孙嬷嬷用手指拂去了嘴角的酱汁、却又意犹未尽地舔舐着手指:“熹宁啊、嬷嬷饿了。你愿意、当嬷嬷的点心吗?” 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弧度、说着最是可怕的话。 小小的熹宁慌不择路、连哭都忘记了、像只没头苍蝇似地在这个寝殿内乱窜。眼看着孙嬷嬷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这可怎么办? 难道她真的要把自己吃了当点心吗? 千钧一发之际、她发现了房间内有一个木桶、里面装着满满的水。她想到了孙嬷嬷说的虎姑婆怕水、考虑不了那么多了、熹宁当即就一头扎进了那个木桶。 她感觉到耳朵在作响、鼻腔涌入一股窒息的液体、放肆的水流撕裂着口腔。 她挣扎着、口里的气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难受至极、却又无力逃脱。 熹宁此刻突然很想额娘、很想一直来给自己请平安脉的温实初伯伯。他每次来看自己、都会给自己带新奇的小玩具、以及各类宫外才有的小零嘴。 至于额娘、她此刻应该已经睡了吧?她是否知道、她的小熹宁此刻正遭遇着虎姑婆的危机呢? 熹宁一边默默地在水里挣扎着、一边暗暗盼望着、能有一个人来救自己。 可是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有人进来。 孙嬷嬷全程都直挺挺地站立在那里、看着小熹宁在水里挣扎、直到她彻底失去动静。 她盯着熹宁、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公主、您一路好走。谁叫您是惠妃的女儿、奴婢也是为了给自己女儿凑药钱、才不得已害了您。要报仇、您记得去找年答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眉庄的咸福宫突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她从梦中被惊醒、却迟迟不见人进来通报、发生了何事? 只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哀哀的哭声、还有敬妃慌张的声音:“本宫知道了、我亲自去和惠妃说。” 沈眉庄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是福惠出事了吗?还是熹宁?不然就是自己的父母出事了? 正胡思乱想着、敬妃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的眼角已然挂着一串泪珠:“妹妹、你可要节哀啊。方才阿哥所传来消息、熹宁晚上睡觉、不知怎的、竟溺死在了木桶里。照顾她的孙嬷嬷今晚闹肚子、出去解手。等她回来、就发现熹宁已经溺在了木桶里、没了气息了、呜呜……” 沈眉庄怔怔地盯着敬妃、眼珠一动不动、脸颊上的肌肉隐约在颤抖着:“胡说、我不信。熹宁今天晚上、才在我这里用了晚膳。还与我说好了、明日下了学、就一起去御花园放风筝。你现在怎么能告诉我?说她溺毙在木桶里了呢?她才只有四岁。” 咸福宫这边因为熹宁公主的骤然离世、下半夜几乎闹得人仰马翻。沈眉庄当场就哭晕了、敬妃只得连夜去太医院传温太医。 翊坤宫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年世兰坐在榻上、喜笑颜开地喝着牛乳茶:“我可真是没想到、沈眉庄的女儿、命竟那么便宜。区区二百两白银、就能买她熹宁一条命、哈哈哈。那个孙嬷嬷可真是个能人、不用自己动手、就哄得小丫头片子自己去溺水了。” 颂芝的脸上虽有笑意、却也透露着一丝不安:“小主、咱们素来与惠妃她们积怨甚深。只是熹宁公主毕竟只是个孩子、稚子无辜。您此举、是不是太过阴损了?” 年世兰听了这话、当即就把桌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我阴损?这么多年来、我受了沈眉庄与安陵容多少算计?如果不是她们、我现在还好好的当着我的华妃。要她女儿一条命怎么了、我就喜欢看到沈眉庄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只有看到她那一汪眼泪、我这心里才痛快。” 第187章 龙袍 阿哥所里出了公主溺毙这样的大事、很快就传遍了六宫。皇上如今年岁已高、愈发的重视子嗣。得知惠妃的熹宁出了事、他当即就大怒。 同时下令将照顾熹宁的孙嬷嬷杖毙、连当夜在阿哥所外守夜的宫人们也受了牵连、每人各罚半年月钱。 原因是他们明明在廊下守夜、却发现屋内有异动、竟让熹宁公主一个人活活地溺死在了木桶中。 沈眉庄受不了丧女的打击、同时心里恨死了孙嬷嬷。她亲自去观看了孙嬷嬷被杖毙的全程、同时下令要彻查她家里还有什么人、最近可有收到什么大笔的银子。 孙嬷嬷死到临头、倒是也不慌乱。即便她最后被打断了气、脸上还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 很快这件事就有了结果、宫外传来消息。孙嬷嬷的女儿常年缠绵于病榻、每月花费的药钱就很可观。 可是近日来、非但她没再为药钱发愁、竟还在郊外置办了一个小小的宅子。只是孙嬷嬷为人谨慎、只将白银交给了女儿、却并未告诉女儿这钱的来处。 沈眉庄听了这些、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倒下。 她握紧拳头、仰着头看向陵容、眼里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陵容、熹宁的死有蹊跷。孙嬷嬷那个贱人、肯定是收受了哪个贼人的好处、这才对我的熹宁下手。” 安陵容握住了眉庄冰凉的手、语气晦涩:“眉姐姐、陵容明白你的意思。在这宫里、恨毒了你我的、除了年世兰还会有谁呢?也怪我不好、上次没能利用婴胎饺子的事、将她一网打尽。她在我这里讨不到好、竟又找上了你。宫里人人都知道、你有多疼爱熹宁与福惠两个孩子。” “所以、她就要往我的最痛处戳下去、她这是在挖我的心头肉啊。”沈眉庄用双手捂着脸、蜷缩在墙角失声痛哭。 安陵容将脸上的泪抹去、哽咽道:“眉姐姐、熹宁不单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年世兰现在行事越来越没有底线、那我也不会再手软。你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将他们年氏一族一网打尽。” 从咸福宫出来以后、安陵容就开始盘算着如何加速年氏一族的灭亡之路。只要有年羹尧在一天、年世兰犯了再大的错、皇上都不会伤她性命。 甚至连废她为庶人都不肯、始终保留着她嫔妃的名分。既然如此、那她就要憋个大招。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安陵容足不出户、就连去永和宫给兰贵妃的请安、她都称病推却了。日日夜夜紧闭着储秀宫的殿门、一个人躲在殿内绣着龙袍。 这件龙袍的尺寸、还是她根据年羹尧的身形来做的。年羹尧早就拥兵自重、时常挑衅皇上的君威。若不是年世兰的肚子不争气、迟迟生不下一个儿子、只怕他早就反了。 安陵容的绣功、一点都不比绣院的绣娘们差。日夜赶工了七八日、她终于成功做出了一件龙袍。这件龙袍是圆领、右衽、四开裾、马蹄袖的服制。 明黄色缎地上绣着海水江崖、云龙、蝙蝠及十二章等纹样。领边、马蹄袖处为石青色缎绣云龙海水纹、并加饰织金缎及三色平金边。 看着这件金黄灿烂的龙袍、安陵容心里感慨万千。可惜、这么件精致的龙袍、最终不会被真正的天子穿上。 相反、它只是一把利刃而已。 如何将这件龙袍送入年府、成了新的难题。年羹尧毕竟是外臣、又是年世兰的亲哥哥。安陵容身为嫔妃、自然不便和他攀上什么关系。 她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弘历。他自从迎娶了富察氏以后、皇上已经逐渐开始器重他。很多政事、也会让他跟着一起办。 安陵容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将弘历请来了储秀宫。他一踏进正殿、看到放到八仙桌上的那件龙袍、脸色一下子就黑了:“额娘、这是?您这是想做什么?莫非您是想效法女帝武则天吗?万万不可啊。” 听到他的话、安陵容一下子就笑了:“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额娘不过是个深宫妇人、怎么会有那种痴心妄想?这件龙袍、是额娘送给年羹尧的厚礼。他如今功高震主、你皇阿玛看他已经很碍眼了。你若是能将这件龙袍送到年府、再将他这个错处送给你皇阿玛。那你的将来、可就不再是空想了。” 弘历是个聪明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额娘的意思、儿子明白了。年答应罪行累累、早就该伏法。若不是有年羹尧替她挡着、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件龙袍、额娘就放心的交给儿子、等着儿子的好消息吧。” 弘历果然很有手段、入夜他派了自己手下的武林高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年府、将那件龙袍悄悄地放在了年家的库房里。 同时又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洒了一些馒头块、那些馒头块被精心拼成了一个年字。 第二日早上、皇上早起逛御花园、就看到荷花池里的鱼、自动排成了一个诡异的队形。那个队形、正是汉字的年字。 皇上现在越发的迷信天象之说、他看到荷花池的鲤鱼、排成了年庚尧的年字。当即就心下不安、立马就召了钦天监来询问。 如今的钦天监正使季惟生是沈眉庄的人、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鱼儿原本是大自然的生灵、它们如今既然有异象、说明这是上天对皇上的警醒。皇上该好好想想、身边是否有姓年的臣子、对您起了不臣之心啊。” 姓年的臣子、不臣之心?皇上立刻就想到了年羹尧、多疑的他马上就下令、御林军去搜查年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年羹尧原本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正在家中搂着小妾睡得香甜。突然就从睡梦中被惊醒、瞧着自己的家被里里外外翻得乱七八糟。 他的暴脾气马上就上来了:“本将军保家卫国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敢来我年府这样放肆。知道的只是搜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抄家呢。” 御林军的首领才不吃这一套、他继续下令仔细搜查。最终在年府的库房里、翻出了那件金黄璀璨的龙袍。 年羹尧原本还气势凌人、在看到那件龙袍的瞬间、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这是怎么回事?这等大逆不道的衣物、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年府?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本将军……” 第188章 一败涂地 年羹尧面对凭空出现在自己府中的龙袍、百口莫辩。他再也摆不出功臣的姿态、只得沉默的被带进了宫里、和皇上当面解释。 养心殿内、皇上正烦躁地批阅着折子。突然看到了年羹尧前日给他上的请安折子、他的整个脸庞涨成了紫红色:“朝乾夕惕四个字、原是赞朕勤于政务。年羹尧的这个折子、字迹潦草不说、竟然还把这四个字写成了夕阳朝乾。” 苏培盛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许是年将军一时疏忽也未可知。” 皇上的神色更加难看、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着:“年羹尧断非粗心办事之人、直不欲以朝乾夕惕四个字归之于朕罢了。既然如此、年羹尧的青海之功、朕亦在许与不许之间。为这前番数次事端、朕已经训诫年羹尧、曾有勉为社稷之臣、当矢青天白日之语。可他自恃己功、竟然显露不敬之意。此处谬误、断非无心。” 话语间、小厦子前来传话:“皇上、年将军已被带到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传。” 年羹尧走进养心殿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忐忑的神色、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微臣给皇上请安。” 皇上怒视着年羹尧、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年将军、朕听闻你看不惯朕的作风。已经急于要取而代之了、就连龙袍都做好了、可有此事啊?” 年羹尧不屑地摇了摇头:“龙袍一事、微臣自己也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我的府中出现。许是有些人看不惯我战功赫赫、故意将龙袍放到我府中、好陷害我。皇上、对外您是皇上。对内、您可是我的亲妹夫、您不会也像那起子小人一样、觉得我有不臣之心吧?” “皇上、嫔妾有事想要求见您、求您见嫔妾一面吧。”殿外突然传来了、年世兰焦急的声音。 她在翊坤宫得到了年府被搜出龙袍的消息、担心哥哥被皇上怪罪、当即就跑到养心殿求见皇上。 皇上脸上不悦的神色又加重了几分:“她来做什么?还在外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苏培盛、你去把年答应带进来。” “是。”苏培盛立刻领命往外走。 年羹尧听到皇上称呼自己的妹妹为年答应、忍不住撇了撇嘴:“年答应?世兰未出阁之前、在我们年府可是最尊贵最受宠的嫡女。嫁给皇上以后、反倒一路被贬、如今竟成了后宫最末等的答应了。本将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您打江山。您却是这样对我的亲妹妹的、皇上、您可真是让人寒心啊。” 皇上双臂交叉于胸前、向后仰倒在龙椅上:“听你的意思、朕能坐上这把龙椅、全靠你?所以为了感激你对朕的恩情、朕该把年答应扶上后位、方显恩泽、是吗?”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呢?还不快和皇上请罪。”年世兰已经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瞧着皇上那铁青的脸色、心下当即就有些害怕:“皇上、嫔妾知道您不想见到我。但是年将军是嫔妾的同胞哥哥、嫔妾实在不能置身事外。龙袍之事、必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哥哥。她们肯定是嫉妒哥哥战功赫赫、这才想出了用龙袍这等毒计、来离间您与哥哥的君臣之情。您一定要明察啊。” 皇上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年羹尧:“龙袍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谁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又有谁、能绣出这样精致的龙袍?那件龙袍的规格与服制、与朕身上的一般无二。这绝不是普通绣娘可以做到的、谁能有这样的能力?买通浣衣局的人替他做事?” 年羹尧却咧开嘴阴笑出声:“皇上、您可真是过虑了。我要是真想夺你的皇位、早就夺了。何至于等到今日还不动手?且我的手下有那么多的兵马、真的要谋反也不是全无胜算。何必只做一件龙袍、藏在府里过干瘾呢?” 年世兰听到哥哥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哥哥、您今日是怎么了?说话这样没轻没重、您可还有年富年兴两个儿子呢。总得为孩子打算、不是吗?不能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乱说话。” 皇上将年羹尧的折子甩到他面前:“龙袍的事暂且不提、这个请安折子总是你亲手所写。你给朕解释解释、夕阳朝乾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年羹尧轻轻地瞄了一下折子上的字、神情逐渐凝重起来:“皇上、这个真的是微臣的笔误。您是天子、想必不会为了笔误这样的区区小事、来和微臣过不去吧。您上次发落我的家臣、我已经什么都没说了。难道您今日、是铁了心一定要发落我吗?您可忘了、如今准葛尔部、对大清虎视眈眈。一旦两国开战、不还是我去替您征战吗?” “放肆、你是在威胁朕吗?朕的大清、难道就你一个武将可用?”皇上气极、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掷向年羹尧。 年羹尧没有闪躲、滚烫的茶水直直地泼向了他的领口。年世兰看到哥哥被热茶泼了、当即就用帕子替他擦拭:“哥哥、你没事吧?皇上今日只是唤你来了解情况、并非是不相信你。他若是不相信你、不顾念与你的亲戚之情、大可以直接把你打入大牢。又怎么会将你带来养心殿、面对面询问呢。” 年羹尧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年世兰的手:“妹妹、我瞧着你才是真的糊涂了。你跟着皇上多少年了?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位份越来越低。他若是真的顾念我们年府对他的扶持之恩、又怎么会放任那些后来的嫔妃、一个一个爬到你的头上?你仔细想想吧、他早就不是那个当初的雍亲王了。” 说完这些、年羹尧站起身、直直地望着皇上:“当初您说要搏一把、我作为您的家臣、倾尽全力地扶持您登基。为您扫除一切障碍、我以为您会是一个好皇帝。没想到、您现在老了、反倒开始忌惮我、当真是小人之心。午夜梦回、您自己会不会想起来、您这个皇位是怎么得来的?是否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名正言顺呢?” 第189章 清算 皇上唇角勾起一抹森冷嗜血的笑意:“好、朕真没想到、年将军还有这份心胸。这么些时日来、你挟威势而作威福、招权纳贿、排异党同。冒滥军功、侵吞国帛。滥杀无辜、迫害良民、谋逆之事、罄竹难书。你既如此欺君罔上、不忠不法、罪责当诛。苏培盛传朕口谕、年羹尧不恪守为臣之道、公行不法、全无忌惮。凡年羹尧之党徒、若仍念及旧情、负国恩而感私惠、阳奉阴违。发觉之后、均应以逆党之罪重罪正法。年羹尧、革去川陕总督一职、贬为杭州将军、他的职务由岳钟琪兼任。” 年羹尧森森地看着眼前人、眼底闪过一道凛然的杀气:“既如此、那微臣就谢恩了。”话音未落、年羹尧猛然起身、拔起养心殿内的宝剑。 身形如风、身法快到不可思议。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万千残影、朝着皇上心口袭去。 皇上嗅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下意识的后退闪避。年羹尧手中的剑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地朝着他刺去。 年世兰眼看那把剑即将刺入皇上的心口、她下意识地挡在了皇上身前:“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皇上是我的夫君、你若是将他杀了、那我也绝不苟活于世。” 年羹尧陡然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妹妹、这个皇帝对你如此薄情。当初他是靠着我们年家的鼎力支持、才能顺利登上皇位。如今却狡兔死走狗烹、他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你竟还要护着他吗?还不快让开、让哥哥我杀了他。这个皇帝、便是我来做也当得。” 皇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年羹尧、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你若是现在收手、朕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御林军即刻就会冲进来将你乱箭射死。你口口声声爱护妹妹、莫非你想让她、也陪着你一块下地狱吗?” 年世兰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皇上、臣妾的兄长并非有意冒犯天威。夕阳朝乾四个字纯属无心之失、那件龙袍也必定是别人栽赃给哥哥的。还望皇上念在臣妾兄长的功劳、宽恕他吧。” 年羹尧凉凉的扫了一眼她:“妹妹、你不要求他。哥哥我这一辈子、打仗杀敌又有你这样的妹妹、还有了年富年兴那样的好儿子。这一辈子、活得很知足。事已至此、哥哥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随即年羹尧用那把长剑、划破了自己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仿佛绽放的花朵一般、从空中洒落下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年羹尧、已经没了气息、眼睛却还是瞪得老大。年世兰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了起来:“哥哥、你怎么这么傻?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吗?你怎么现在就走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你起来啊、哥哥……” 皇上瞧着自刎而死的年羹尧的尸体、脸上露出了一股鄙夷的神色:“所谓的大将军年羹尧、也不过如此。男子汉大丈夫、不把性命留着到战场上杀敌、反倒在这自刎、真是窝囊。来人、快把这尸体处理掉。至于年答应、你先回自己宫里思过吧。” 年庚尧的死、并未在宫里掀起什么大风浪。众位嫔妃更在意的是、如今的年世兰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的一个孤女。 如果说之前她被降位多次、都能靠着年羹尧的面子、不被宫里过分苛刻。那从此刻开始、她便成了宫里的一个浮萍、人尽可欺。 安陵容得知年羹尧在养心殿自刎的消息以后、很是痛快:“素果、快去给我温一壶酒来。再准备一些下酒菜、带去咸福宫。我要与眉姐姐好好的喝一杯、庆祝一下。” 沈眉庄自从丧女之后、成日里都躲在自己宫里。不出门、也不说话、就连东西也不大肯吃了。短短半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若不是温实初用汤药吊着她的精神、只怕她也要随着熹宁去了。 安陵容缓缓踏入咸福宫殿内、看到了缩在床上的沈眉庄。她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眉姐姐、年羹尧死了。他在养心殿自刎了、往后年世兰再也没有依仗了。咱们如今位高权重、想要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我们可要……” 沈眉庄的拳头握的死死的、满眼通红:“不、她害死了我的熹宁。我才不要让她那么容易的死去、我要让她受尽折辱而死。我听父亲说、准葛尔最近有个新继位的可汗、名叫摩格。年轻气盛、胃口很大。他自恃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数次挑衅大清、想要发动战争。雁鸣关外的准葛尔军队、这几日却突发了时疫。准葛尔派人觐见、提出可汗摩格要上京拜见皇上。” 安陵容的双眸划过一丝兴味:“他此时上京又意在何为呢?他觊觎朝廷已久、如今准葛尔虽发时疫、但数十万大军粮草齐备、皇上肯定很忌惮他。我倒是听说、这位新可汗年轻气盛、最喜美女。你说咱们宫里的年答应、长得是不是足够艳丽?若是摩格能对年答应一见倾心、向皇上提出要年答应这个人、皇上会不会答应啊?” 沈眉庄苍白的脸上漾起一股淡淡的笑意:“和亲这等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想必皇上不会拒绝。更何况、年羹尧死得难堪、即便如今年世兰还苟延残喘地活着。皇上肯定也是不愿再见她了、能找个由头将她送出宫去、永不再见。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那妹妹就想法子、安排那位摩格与年答应见一面、促成他们的姻缘。”安陵容用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 摩格进京那日、年世兰正躲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给哥哥烧纸钱。摩格是第一次入宫、还没见到皇上、就急着要去御花园逛逛、看看大清的一草一木。 安陵容买通了接待摩格的小太监、故意将他引到了年世兰所在的角落。果然、摩格看到年世兰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 第190章 一女不侍二夫 摩格自幼生长在蛮荒之地、他们部落的女子都是以彪悍而闻名。但是眼前的这位女子、却生着一张清冷艳丽的脸。 她那双眼睛里漾着攻击性的色彩、媚而欲、气质更是说不出的勾人心魄、美得张扬。 摩格一时竟看呆了、他眉眼含笑的开口:“本汗竟不知、在这后宫里、还有姑娘这样的绝代佳人。只是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敢公然在这烧纸钱?就不怕你们的皇上怪罪吗?” 年世兰倒没太惊讶、只是摇头叹息:“你又是什么人?我给我的哥哥烧点纸钱、不在这烧、又能去哪?横竖、我是离不开这紫禁城了。” 摩格听到这位女子说是给哥哥烧纸钱、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几分:“你的哥哥可是大将军年羹尧?” 年世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是啊、我的哥哥骁勇善战、整个大清几乎人人都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的战绩。” 摩格低下头看着她、语气低沉“你的哥哥这么厉害、不还是死在了你们皇帝的手里吗?他都这样对你哥哥了、你还要跟着他吗?” 年世兰看不惯眼前这个男子的德性、轻嗤了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即便现在我们年家落魄了、但是我与皇上依旧还是夫妻。我怎么可能离开皇上?” 纸钱烧完了、颂芝将剩下的纸钱灰烬掩埋、随即她们二人头也不回地往翊坤宫走。 摩格望着年世兰远去的背影、心里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入夜、皇上召了年世兰来养心殿叙话。她的心里有些莫名的害怕、难道是自己偷烧纸钱的事被皇上知道了吗? 但是这个虽然不合宫里的规矩、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皇上总不至于为了这事、特意召自己来训斥一番。 年世兰一路这样胡思乱想着、人却已经到了养心殿。 皇上正坐在榻上望着她、眼里满是淡漠:“是什么时候的事?” 年世兰镇定自若地开口:“不知皇上所指何事?嫔妾不明白、还请皇上明白示下。” 说话间、皇上已经从榻上走了下来。他径直走到年世兰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朕宠爱了你这么多年、可是此时此刻、朕真恨你这张花骨朵一般的面孔、刚才有人给朕讲了一遍昭君的故事。” 年世兰一愣、茫然道:“是谁?” 皇上板着脸、愤愤道:“准葛尔可汗摩格今日午后特意来见朕、要朕许你和亲。他是什么时候看上你的?” 年世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嫔妾乃天子嫔妃、怎可委身和亲?摩格实在荒谬。” 皇上看了眼窗外天色、表情木讷:“朕何尝不知道摩格荒谬?朕方才用你的话去堵他的嘴、可是他搬出了汉元帝的典故。以明妃昭君来比你、要朕割爱。你这张脸这么吸引朕、也能吸引旁人。朕就不应该让他见到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翊坤宫?非要那个时候跑出去给你哥哥烧纸钱?” 年世兰悲愤至极、颤声道:“明妃出塞乃是元帝毕生之痛、嫔妾是皇上的嫔妃。若真如此、那以后嫔妾娘家的侄子与外甥、要如何抬得起头做人呢?” 皇上摩挲着手里的绿珠链、声音很轻:“他告诉朕、他不在乎这些。只要喜欢、他什么都能接受。何况是你?” 年世兰深呼口气、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金簪、将它对准在脸上:“摩格若真因嫔妾而起邪念、嫔妾愿自毁容颜、保全颜面。” 皇上似乎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只是勾了勾嘴角:“若仅仅是颜面、又有何要紧?大清虽然以时疫、逼住准葛尔一时。但难保他们找不到治疗时疫的方子、况且战事延绵至今、大清已经是元气大伤。朕问过户部、现下所有的粮草集于一处、也只能够大军三五月之数。彼此僵持下去、只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摩格明明白白地告诉朕、只要许你为准葛尔部王妃、再给他治疗时疫的方子、准葛尔的大军就会全部撤退。以后每年只要三千粮饷、十万银两即可、从此再不与大清起烽烟。” 年世兰心知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喃喃道:“嫔妾明白了、嫔妾深得皇上宠爱多年、如今是报皇上恩德的时候了。嫔妾不敢爱惜一己之身、但凭皇上所愿。” 皇上伸手扶起了她:“朕是一国之君、但凭你自己作主吧。只是有一点、你务必得老实告诉朕。答允和亲后、你是怎样打算?” 年世兰抹了抹眼角的泪、唇角挽了个笑:“嫔妾不敢被他人所辱、连累皇上清誉。” 皇上直觉她的视线逼人、有些不自在地背过了身:“朕不是汉元帝、不希望你做有去无回的昭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难怪他们垂涎于你的美色。只是不管旁人如何爱慕你的美色、你的心只能在朕这里。” 两日之后的午夜时分、有一顶喜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紫禁城的侧门。年世兰一身嫁衣如火、满头珠翠、唇上点着火红的胭脂、额间一点绯红。 临上轿前、她微微偏头、看着身后这座宏伟恢弘的紫禁城。终究是到了要离开的这一天了、当初她来这的第一天、身份是皇上的华妃。 如今是她在这的最后一天、身份却变成了准葛尔的王妃。多么可笑、若是哥哥还活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走上这么一条屈辱的道路。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皇上、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当真是好薄情。 年世兰突然就明白了、当初的甄嬛为何会那么决绝地离开他、宁愿去穷乡僻壤的寺庙受苦。 为什么沈眉庄会对皇上不理不睬、从不让他进咸福宫的门。 其实她们早就看清了皇上是个凉薄的人、只有自己还在执迷不悟罢了。 来到驿站的时候、摩格早就等的心痒难耐。他瞧着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的年世兰、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了一股燥热。 他急不可耐地扑倒了她、解着她的扣子。年世兰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笑、随即掏出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摩格的脖子…… 第191章 芍药花落了 摩格一时闪躲不及、脖子上被年世兰刺了个血窟窿、顿时血流如注。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大胆、你竟敢行刺本汗?你可知、你们大清皇帝已经把你送给了我。你不好好服侍我、居然还妄图行刺我?难道你不怕我即刻发兵、攻打你们大清吗?” 年世兰满不在乎地耸肩、冷哼了一声:“他都不顾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将我当作一件物品送给了你。我又何必要顾忌他的江山呢?只是有一点、我年世兰好歹是出身于世家的名门女子。即便皇上对我无情无义、我却也不能一女侍二夫。我可不似那些秦楼楚馆里的淫娃荡妇、一点朱唇万人尝。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伺候你的。” 摩格还想再说些什么、口腔里却突然涌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再然后、他只觉得胸口一窒、口中一股甜腻的血气、瞬间喷出。他的一口银牙含着血的模样、看着格外吓人。 年世兰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妄、竟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摩格、你活不了多久了。那把匕首我涂了厚厚一层的砒霜、现在那些砒霜已经顺着你的伤口、进入你的体内。你就等着、让你的手下替你收尸吧、哈哈哈……” 摩格双眼猩红、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你这个毒妇、竟敢这些暗算本汗、我要杀了你……” 他颤颤巍巍地向年世兰走去、伸出双手想要掐死她、年世兰有些惊慌地退后两步。下一秒、他却似一具沉重的雕像般、轰然倒地。 年世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查看、发现摩格已经没了气息。那个砒霜当真是极好的东西、瞬间就带走了这个野兽般的男人。 只是即便他人已经死去、但是眼睛还是瞪得老大、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年世兰看着死去的摩格、暗自松了口气。她拿起那把匕首、塞在衣袖里、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今夜算是摩格的新婚之夜、所以他的手下都在厢房里喝酒、并无人在新房门口把守。 年世兰刚刚来到马厩、骑上一匹骏马准备逃走的时候。就听到新房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快来人啊、可汗死了。那个大清的女子也逃跑了、我们快去把她抓回来、替可汗报仇。” 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年世兰一刻都不敢耽搁、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就逃跑了。骑在颠簸的马背上、她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悲凉。 高兴的是自己最终没有委身于那个黑乎乎的摩格、悲凉的是自己现在即便逃出来了、又能去哪呢? 皇宫是回不去了、众人都知道她已经和亲了。即便她现在回宫、众人也只会觉得她必定不再清白。年府?自从哥哥死后、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 况且自己杀了摩格、准葛尔必定会要抓着自己泄愤。父亲年事已高、自己实在不能再连累年府了。 这么想着想着、年世兰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明明刚才在驿站的新房里、她还满心都是求生的斗志、这会却像泄了气一般。 摩格的手下都是高手、他们此刻带着一队人马已经从后面追赶了上来。看到了孤零零的年世兰、那些手下当即就掏出了长箭、手挽长弓、朝着年世兰射去。 “唰唰唰……”伴随着风在耳边的呼呼声、年世兰的背上一下子就插上了数支箭。她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深刻地感受到那些弓箭扎在身体里、给她带来的疼痛。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从嘴角淌落:“哥哥、你看见了吗?世兰没有给你丢脸、临了了把准葛尔的可汗给杀了。哈哈哈、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应该也会替我骄傲吧?我可是年家的女儿、哥哥、我来了……” 年世兰费力地蠕动着苍白的嘴唇、如水葱般的十指在泥地上拼命地抓着什么、最终却只抓到了一堆尘土。 她最终死在了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身边除了准葛尔的士兵、没有一个亲人。 大清送去和亲的王妃、最终却杀了他们的可汗。年世兰刺杀摩格一事、很快就传回了大清皇宫。准葛尔如今群龙无首、摩格骤然身死、他们部落的各个首领都蠢蠢欲动。 每个人都跃跃欲试、想要坐上可汗之位。在新可汗即位之前、是没有精力来找大清兴师问罪的。 但是皇上知道了年世兰身死的消息后、还是默默了良久。尽管她活着的时候、到最后只是一个答应。但是死后还是给了她体面、以贵妃的礼仪下葬、谥号敦肃。 沈眉庄对此颇有微词:“这会子、皇上倒是顾念着旧情了?年羹尧谋逆、年世兰也不遑多让。让她去和亲、居然杀了摩格、还畏罪潜逃。就这样的人、皇上还让她以贵妃的礼仪下葬、她也配?” 安陵容眼神揶揄地瞧向她:“温厚为敦、年世兰何时温厚过呀?这谥号听着都让人觉得讽刺、只是快到年下了。即便是以贵妃礼仪治丧、恐怕也只能早早了事。” 沈眉庄捧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口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活着的时候受用不到、那死后的颜面都是给活人看的。皇上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人非议他的刻薄、给自己一点颜面罢了。” 安陵容神情有些飘忽:“我原以为我恨极了她、可如今她死了、我只觉得悲凉。年世兰当年入王府承欢、哪里想到纵横了那么多年、却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了、落到这样的结局。” “宫里头不就是这样吗?算计着荣宠、算计着名位。咱们能算计的、皇上为什么不能?”沈眉庄的面上显出了一点淡淡的不耐来。 年世兰死了、似乎并没有人真的为她伤心、除了颂芝。年世兰和亲之前、曾特意恳请皇上、不要让颂芝随自己一同和亲。 就让她继续居住在翊坤宫、将功折罪。颂芝明白、这是小主对她的一片心意。她必定是知道、此去和亲怕是有去无回、不想白白累她丢了一条性命。 可是她是自小就跟着小主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主就这样去了呢?她不甘心、也不愿意、她一定要报仇! 第192章 忠仆 颂芝一个人坐在冷冷清清的翊坤宫内、看着桐花镜中的自己。她盘了一个攒髻、只用了一个白银莲花簪簪住。 耳朵上则戴上了白银莲花坠子、这套首饰还是她及笄的时候、年世兰送她的及笄礼。这么多年来、颂芝一直都小心珍藏着、直到今日才拿出来首次佩戴上。 她将眉画成细细柳叶、将唇点成绛色、脸上扑了许多脂粉。 颂芝本身就长得很清丽、这一装扮、人就更美了。 从前小主在的时候、她总是不敢过分打扮自己、生怕惹小主不高兴。如今小主不在了、她可以尽情打扮了、却是为了要给小主报仇。 想到这里、颂芝的眼眶又红了:“小主、奴婢知道您是想让我好好的活着、所以才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宫中。可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您此番死得惨烈。我又岂能一个人苟活于世?您在天之灵、请保佑奴婢能顺利为您报仇吧。” 颂芝整理好心绪、拎着一个食盒前往养心殿。苏培盛看到颂芝来了、很是讶异:“颂芝姑娘、您怎么来了?皇上此刻正在里面发怒呢、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苏培盛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了、即便年家如今已经树倒猢狲散。年世兰也已经身死、可是他面对颂芝、依旧很是客气。 颂芝微微垂眸道:“劳烦苏公公替我去通传一声、我实在是有重要的事、必须要见一见皇上。” 苏培盛看着颂芝这副坚决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进去通报了。 养心殿内、此刻除了皇上、淳贵人也在。她的身孕已经八个多月了、马上就到了临盆之期。自从皇上从圆明园回来、她一次都没去拜见过皇上。 所以皇上今日特意召她来见面、想看看她的身体状况如何。谁知道几个月不见、淳儿因着身孕的关系、胡吃海喝。 所以今日的她身形暴涨、足足比之前胖了一倍不止。再加上她喜欢娇嫩的颜色、今日面圣的时候、还穿了一身粉红宫装、头上戴着粉色的宫花。 皇上看着与之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的淳儿、心下当即就产生了厌恶:“淳贵人、朕原以为你是个机灵的、不曾想也是个糊涂的。华贵妃才刚刚新丧、你就穿的这样花枝招展、给谁看?” 淳儿一愣、随即一脸委屈:“皇上此言差矣、华贵妃新丧是不假。可是她的哥哥年羹尧意图谋反也是真、您不正是因为厌恶年家。所以才顺水推舟、将华贵妃送去准葛尔和亲。只是阴错阳差、华贵妃还借着和亲的这个由头、杀了准葛尔的可汗、替大清解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嫔妾与华贵妃素来并无什么交情、应该没有义务、替她穿孝吧?” 皇上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有孕在身、朕不跟你计较、你回自己宫里去吧。” 眼看着淳儿往外走了、颂芝这才上前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上下打量着她:“你来这做什么?朕不是叫你好好待在翊坤宫、替你的主子念经焚香的吗?” 颂芝低下头、斟字酌句地说:“嫔妾原本也是不做他想、余生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在翊坤宫、给小主焚香祝祷。只是昨夜、小主托梦给了嫔妾。小主说她走得匆忙、还有一句话未问皇上。她想托嫔妾、来问一问皇上。” 皇上的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道:“世兰想问朕什么?你快告诉朕。” 颂芝小步走到皇上跟前、凑近他的耳朵:“小主让嫔妾问一问皇上、您想不想去九泉下陪她?” 话音未落、她已经拔下了头上的那支白银莲花簪、狠狠地朝皇上的心口刺了下去。 皇上闪躲不及、生生地受了她这一击、随即就大声吼道:“来人、快护驾。” 苏培盛在殿外听到了呼救声、连忙带着侍卫冲了进去。只看到颂芝宛如一个疯妇、手里攥着一支簪子、正追着皇上想刺第二次。 那支簪子上、还滴着血珠、将原本白色的莲花染成了红莲。皇上死死地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在养心殿内逃跑:“大胆颂芝、竟敢行刺朕。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颂芝恨恨地盯着皇上、语气冷漠如寒铁:“小主视你为夫君、你却将她当作一件物件、拱手就送给了准葛尔。像你这样的小人、不配得到小主的爱。”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攥着簪子继续朝皇上刺去。皇上年纪大了、平日里疏于练习骑射、早就累得跑不动了。 眼看他的心窝马上又要被刺下去的时候、侍卫拔出自己的剑、干脆利落的刺向了颂芝。 颂芝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滑入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感受到热气正从身体里飘出、忍不住朝下看、便看见自己的鲜血仿佛泉水般地往外涌。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她却由衷地笑出了声:“小主、奴婢马上可以见到您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奴婢的心里、早就把您当作是亲姐姐一样的存在了。您可一定要等着我呀……” 颂芝应声倒地、她似乎死了、眼睛却还睁得老大。 直到这时、苏培盛才回过神来:“来人、把这尸体拖下去。然后快点去请太医、皇上受伤了。” 皇上捂着自己流血的心口、脸色阴鸷:“朕要将这毒妇的尸体、碎尸万段、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太医来给皇上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皇上此次是福大命大。颂芝的簪子、只差半分就真的插入了皇上的心脏。 若是那样、皇上此次必死无疑。只是颂芝毕竟不懂医理、差了那半分的运气。所以皇上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安静地养一段日子也就能恢复了。 储秀宫内、安陵容与玉娆正面对面坐着、吃着牛乳菱粉香糕。听到了养心殿传来的消息、她们二人脸上皆是失落的神情。 玉娆看了眼窗外天色、轻声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若是皇上这次能被刺死、咱们也就不用跟熬油似的、一日日在这宫里熬着了。” 安陵容冲她莞尔一笑:“无妨、就皇上那身子骨、他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听说宫外有神秘的隐士山人、最擅研制长生不老之药。我已经托人去请他们进宫了、皇上不舍得他的龙椅、必定会吃这个药。” 第193章 六指婴儿 皇上此番遇刺之事、并没有在宫里大范围的传开。毕竟众人都知道皇上对年家卸磨杀驴的行径、此事若真的传开了、只会让人更加议论他的刻薄寡恩。 只有小部分的人知道皇上遇刺了、四阿哥弘历作为皇上最看重的儿子、也带着福晋富察氏入宫来探望皇上。 安陵容将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交给弘历、让他找个由头、哄皇上吃下。其实那个药丸的主要成分是朱砂、即便每日只服食一点点、不出几个月、也必定会让人中毒而死。 当然也并没有所谓的山人、这个药丸是温实初亲手研制的。若说从前他有一颗医者父母心、那么从熹宁离世以后、他的这颗心也早就凉透了。 他原本自宫之后、只想好好地守着眉庄与熹宁。若是三不五时能看到福惠、那就更好了。可是没想到老天会这么残酷、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 安陵容请他帮忙研制能送走皇上的药、温实初没有犹豫、即刻便答应了。他这么做不单是为了自己的熹宁、也是为了早就香消玉殒的嬛妹妹。 温实初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哽咽:“嬛妹妹、请你相信我。很快这个宫里就会不一样了、会有新的太阳升起来。我们大家、也都能过上松快一点的日子了。” 这边的人都筹谋着要尽快送皇上上路、淳儿那边也出现了新的问题。她因为身形暴涨、被皇上责骂一番之后、心里很是忿忿不平。 她回到自己宫里、就一屁股坐到了榻上:“玉竹、我现在又饿了。你快去一趟小厨房、看看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像玫瑰乳酥、烧鸡、糟鹅还有牛乳茶、都给我拿来。还有内务府上午送来的水蜜桃、去帮我切几个、也一起端过来吧。” 玉竹本想开口劝小主少吃一点、可是看到她这副饥肠辘辘的模样、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转身去小厨房拿吃的了、殿内此刻只剩淳儿一个人坐着。 她突然想到枕头下面、藏着额娘给她寄来的蜜饯果子。这个蜜饯又甜又酸、吃起来满口生津。可是毕竟是宫外送来的东西、于宫规不合。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淳儿只得将它藏在枕头下面。等到晚上大家都睡觉了、她才偷偷摸摸地拿出来吃。 这么想着、她立马就从榻上起身、准备去拿蜜饯先垫垫肚子。谁知她起身的时候、脚扭了一下、她那大大的肚子瞬间就撞到了桌角。 淳儿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一下子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那感觉像是被重锤猛击、又像是被灼热的铁块烫伤。 她痛得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冷汗。玉竹此刻也拿了点心回屋了、她看到小主这副模样。急的连手里的点心都摔了、一下子冲到小主面前:“小主、您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淳儿强忍着肚子里钻心刺骨般的疼痛、哭着开口说道:“我应该是要生了、玉竹、你快去请太医和接生嬷嬷。记住、一定要快。我和孩子的性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玉竹哪里不知道生孩子的严重性、她吩咐其他人进来看顾着小主、自己则飞快地往太医院跑去。 淳儿的运气不错、今日温实初与卫临都在太医院轮值。就连接生嬷嬷、也一个不少的都候在偏殿。 更巧的是、她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弘历今日也在宫中为皇上侍疾。 他的福晋富察氏、则带着侧福晋青樱与高曦月、来到了延禧宫拜见婆母安陵容。 安陵容正觉得跟高曦月讲话费劲、想找个由头开溜的时候、传来了淳贵人即将生产的消息。 她当即就起身、前去淳儿宫里坐镇。富察氏是个贤惠的、看到自家婆母要去延禧宫、也起身跟着去了。 剩下的青樱与高曦月两人互相对视了番、也觉得机会难得、干脆就一起跟去了。毕竟她们也与弘历成亲快一年了、也准备着要生孩子。 早点了解一下生孩子的流程、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富察氏搀扶着安陵容来到延禧宫、刚踏入正殿、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喊声。淳儿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惨烈过:“救命啊、我不要生了、谁来救救我……” 青樱听着淳儿这番幼稚的言论、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轻笑:“这位淳贵人倒是有趣、诞育皇嗣是多么荣耀的事。她却在这喊着不要生了、也不怕失了她嫔妃的体面。” 高曦月则有同理心多了、她不耐烦地瞪了青樱一眼:“青福晋此言差矣、女子生孩子本就惊险。不过你自幼长在废后宜修的膝下、她自从大阿哥薨后、便再无所出。也就难怪你、不知道女子生育的苦楚。” 富察氏瞧着这两人又开始斗嘴、当即就出言劝和:“好了、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在咱们自己府里。怎的说话还是这样没轻没重?岂不是让谦妃娘娘看了笑话?” 安陵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温和:“无妨、你们都是弘历的妻妾。他是我的儿子、你们自然就是我的儿媳妇。都是自己人、说话不用这样拘束。” 淳儿在里面哭叫了大半日、到最后连嗓子都喊哑了。直到天擦黑、宫里开始掌灯的时候、产房里才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众人听到婴儿的哭声、脸上都扬起了笑容。可是淳儿却笑不出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孩子有异常。 他是个男婴、但是他的左手小手、却长了六根手指。她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手、六指?这要是被皇上看到了、会不会当作是妖物处死? 淳儿非常害怕、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孩子是弘历的亲骨肉、自己原本还指望着。将来皇上驾崩以后、弘历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给自己一个名分。 若是他看到这样一个六指的孩子、只怕他厌恶都来不及。帝王都是非常在乎祥瑞之兆的、这个孩子的六指、怎么看怎么妖异。 淳儿想着想着、不顾自己刚刚生产完的身子、伸手拿起了剪刀…… 第194章 九阿哥 接生嬷嬷此刻已经把刚出生的男婴清洗干净了、用柔软的包被将他包了起来。随即她就转身去处理胎盘这些生产垃圾、没有盯着刚刚生产完的淳儿。 淳儿不顾自己下身还在流血、拿起那把散发着寒光的剪刀、直接就伸向了婴儿那只多出来的手指。她心里很是不舍、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没慢下来。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男婴左手上那只多的手指已经被剪落在地。小小的婴儿不懂母亲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却对疼痛极度敏感。 他瞬间扯开了嗓门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玉竹此时端着红糖鸡蛋从外殿走了进来、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小主、怎么了?小主子怎么哭的这么急?” 玉竹刚走到淳儿的床前、就看到那个男婴的左手上赫然少了根手指、如今那个缺口正汩汩往外流着血。接生嬷嬷从未见过像淳儿这般心狠手辣的母亲、一时吓得脸色惨白:“贵人、您这是为何?小阿哥左手只是多了个指头、原也不妨事。就冲他是个儿子、已经保了您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了。” 淳儿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稚嫩的脸蛋、眼中满是柔情:“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容不得他有一丝错漏。等会出去给皇上报喜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我的儿子全须全尾、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个健康的小阿哥。今日在这屋里的、太医都是我的人。若是他日、宫中出现了六指的流言、那你全家的命也就没有了。” 接生嬷嬷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冷汗湿透了后背、她一下子就跪倒在地:“贵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绝对不会走漏一丝风声、至于小阿哥手上的伤、奴婢会说是生产时不小心弄的。” 听到接生嬷嬷的保证、淳儿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她示意玉竹将孩子抱下去、交给殿外的温太医包扎手。 温实初如今在宫里当差的时日久了、对很多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看到那个婴儿手上少了个手指、也没有大惊失色、只是默默地给他涂了药包好了纱布。 皇上原本在养心殿和弘历议事、听到苏培盛来报、说淳贵人顺利产下了一位小阿哥。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还是天命所归、不然怎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再添一位阿哥。 他高兴得不顾自己胸口的伤、即刻就要去淳贵人宫里看望她们母子。弘历瞧着皇上这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也涌过了一丝异样的快感:这是我的儿子、居然真的顺利出生了。 他守着宫规、本想先告退。皇上却拉住了他、笑意盈盈道:“好了、宫里已经很久没有添丁了。这是你的九弟、你与朕一同去看看吧。” 弘历跟着皇阿玛来到延禧宫看淳贵人、刚走进门就看到自己的福晋与侧福晋也在此。安陵容则满脸喜色的给皇上贺喜:“恭喜皇上、淳贵人方才生下了一个小阿哥。这样多好、弘盼那个皮猴子也有新的玩伴了。” 富察氏时刻谨记着规矩、立马蹲下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青樱原本正在魂游天外、想着自己以后与弘历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 她却突然被旁边的高曦月扯了一把:“发什么愣呢、快给皇上请安。” 青樱这才发现皇上正站在自己前面、用一种很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青樱、你们乌拉那拉氏家族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你嫁给弘历也快一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青樱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质疑自己、当即就撅起了嘴:“姑丈、方才是我不好、有些走神了。这才没注意到您来了、青樱在这先给您赔罪了。” 安陵容没想到这个青樱如此不识抬举、当即就出言呵斥:“青樱、你从前是废后的外甥女。她被废之前、你是可以尊称皇上一声姑丈。但是现在你已经嫁给了弘历做侧福晋、怎么还能称呼皇上为姑丈呢?皇上早就说过、他与乌拉那拉氏死生不复相见。你现在这样称呼皇上、莫非心里还是把废后当成皇后看待?” 青樱的眼中闪烁着惊恐、有些后怕的咽了口唾沫:“儿臣并无此心、谦妃娘娘这样说、儿臣百口莫辩。” 弘历站在一边、看着青樱这副懵懂蠢笨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厌恶:“青樱、你不必再多说了。今日带你入宫、是我错了。现在还在宫里、我不便与你计较。等回到王府、我定要好好责罚你。” 富察氏看到弘历生气了、立刻站出来劝和:“好了、青樱妹妹说话向来都没什么道理可言。我们就不要与她斤斤计较了、今日来延禧宫、是为了九阿哥出生的大喜事。说起来、那孩子我们都还没见过呢。” 皇上看到富察氏贤惠有礼的模样、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消了一半:“是啊、朕的九阿哥呢?快让奶娘抱出来看看。” 不一会、奶娘就抱着九阿哥来到了众人面前。这个孩子、长得娇憨可爱、嫩红的圆脸、和淳儿有七八分相像。 只是他的左手却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隐隐约约渗出了红色的血迹。高曦月是个咋呼的、立刻就叫了出来:“皇上您瞧、这九阿哥是刚出生的。怎么手就受伤了?定是那些接生嬷嬷和下人伺候不得力、这才伤了九阿哥。” 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不少:“接生嬷嬷何在?” 听到这话、接生嬷嬷立刻从殿内跑出来、重重地跪倒在地:“奴婢在、回皇上的话。九阿哥的手受伤是因为、他出生时脐带缠在了左手臂上。缠了足足四五圈、奴婢心急要救他。用剪子剪脐带的时候不小心、这才误剪到了阿哥的手、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原本想下令责罚这个接生嬷嬷、安陵容却站出来阻止了他:“皇上、九阿哥刚刚出生。还请您为他积德行善、不要责罚任何人了。前阵子宫里没了熹宁公主、一直都愁云惨雾的。现在正好有了这样的喜事、您该好好热闹一番才是。” 第195章 孤家寡人 高曦月此刻正直愣愣的盯着襁褓中的九阿哥、她虽然已经嫁为人妇有一年时间了、但是骨子里还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她看着长得虎头虎脑的九阿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肉嘟嘟的脸蛋:“这九阿哥生得当真是可爱极了、我瞧着他的眉眼间、和咱们王爷都很是相似呢。” 皇上听到这话、扫了弘历一眼、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笑:“九阿哥与弘历乃是亲兄弟、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是都是朕的儿子、自然是相像的。” 安陵容心里有些打鼓、她不明白这个高曦月、为何明明长了一张聪明脸蛋、却有这样一副笨肚肠。皇上最是疑心深重、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他就往心里去了。 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要跟着倒霉。啧啧啧、安陵容突然有些感慨自己命苦、居然有青樱和高曦月这两个笨媳妇。 好在富察氏是个机灵的、她看到婆母安陵容脸上的不悦、立马就扯开了话题:“皇阿玛、今个真是个好日子。儿臣今早跟随王爷入宫的时候、就看到了鸿雁高飞的好意头。这不、九弟就平安出生了、当真是极好的。只是九弟如今还没有名字、还请皇阿玛给九弟赐个名才好。” 皇上眼眸微眯、盯着襁褓中的九阿哥看了一会。随即叫人取来笔墨、在烫金宣纸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两字“福沛。” 众人皆走上前去看着这两个字、弘历如玉无瑕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最终克制着归于平静。 他恭敬地对着皇上行了个礼:“福沛、沛字有充盈、富足、旺盛之意。结合整个名字、就是福气充盈、生命力旺盛的意思。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儿臣在这、先替九弟谢过皇阿玛赐名了。” 皇上进内殿去探望刚刚生产完的淳儿、弘历身为王爷、是不能进的。他心里有些吃味、却不能表露出来。最终借口府中还有事未处理、带着富察氏她们三人先出宫了。 因为淳儿给皇上添了一个阿哥、皇上龙颜大悦。即便她因为怀胎十月变得身形臃肿、但是皇上也不在意这个。他下旨、晋淳儿为嫔、于九阿哥满月之日、进行册封礼。 宫里多了一个阿哥、皇上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开始渐渐从年世兰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一连好几日、都召了玉娆与叶澜依伴驾。 她们二人一个为了甄嬛、一个为了果郡王、心里都对皇上恨之入骨。变着法的勾着皇上沉迷于声色犬马、只想尽早掏空他的身体。 再加上皇上最近一直在服用弘历进贡的金丹、妄想长生不老。尽管他表面上精神尚可、其实底子里已经越来越虚透。 终于、在某日深夜、养心殿传来了很大的动静。皇上一口气喝了三杯鹿血酒、又服食了两颗金丹。 玉娆娇滴滴的夸着皇上、龙马精神更深从前、他一下子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八年华。 他放肆地在玉娆身上驰骋的时候、突然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涌、随即好像有根弦绷断了。 皇上直挺挺地倒下了、倒在了玉娆的身上、他的鼻孔里流出了两股鲜红的鼻血。 玉娆试探性地喊了声:“皇上、您怎么了?别吓唬嫔妾啊、皇上?” 片刻过后、皇上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玉娆大着胆子将皇上从自己身上推开。此刻的皇上、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玉娆并没有立刻呼救、只是嫌恶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可知道?自从我入宫、每一次与你接触、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但是我没得选、我不能让我的长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你欠她一条命、你得还给她。” 为了耽误最佳救治时间、过了整整两个时辰、玉娆才开始呼救:“皇上、您醒醒啊、来人啊、快宣太医、苏公公……” 太医院的太医尽数出动、前往养心殿救治皇上。 结果可想而知、皇上年事已高。再加上他这些日子纵情声色、为了维持自己的男子本色、更是肆意服用了许多鹿血酒。 加上金丹里朱砂的毒性、即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温实初如今是太医院之首、他平静地将实情告知了兰贵妃。 她如今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女子、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焦急之色。只是淡淡地表示:“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吧、尽力就好。” 这就是皇上的最可悲之处、硕大的后宫里、佳丽三千。竟无一人真心爱他关心他、一个个都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原本端妃对皇上倒是真心实意、只是前些日子皇上动了个不该动的念头。他竟想要将温宜送到准葛尔和亲、以弥补年世兰刺杀了摩格的罪过。 自从曹琴默殁了以后、温宜便是端妃全部的依靠和希望。她支撑着病病歪歪的身子、一碗不落地喝着太医院开的补药。 为的就是能活得久一点、多庇护温宜一点。即便温宜不是她亲生、她也将她疼得如心肝肉一般。皇上提出将温宜和亲、这个话一说出口、他在端妃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如今的养心殿、冷清得像一座冰殿。除了小太监和小宫女们走路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音。皇上孤独的躺在那张龙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梦境。 他还有些许意识、只是他醒不过来。他能听到太医给他把脉时说的话、也能感受到惠妃沈眉庄的气息。 她的身上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菊花香味、那是她随身佩戴多年的菊花香囊。 眉庄之所以还愿意踏入养心殿、只是来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皇上躺在床上昏迷的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无比的孤单。太医都是把完脉就走、没有人会在他床前停留。 更加不用提他的嫔妃们、就连他最信任的谦妃安陵容都没来好好陪他一会。 可是今日眉庄却来了、她站在皇上的床前站了好一会。皇上刚觉得自己不是完全的孤家寡人、至少惠妃还肯来看自己。 下一秒、他就听到沈眉庄恨恨地说了句:“皇上、你怎么还不死?怎么还活着?” 第196章 允礼的自白 温实初正在殿外配药、听到沈眉庄恨恨的声音。他连忙跑过来阻止了她:“惠妃娘娘、皇上如今虽是在昏迷之中。但是他依旧能听到周围的动静、您这样胡言乱语、等皇上醒了、可是会倒大霉的。” 沈眉庄不忿地瞪了温实初一眼:“你总是这样谨小慎微、怕这个怕那个。可是我瞧着你、也并没有因为你的谨慎而捞到什么好。你心悦嬛儿、她却早就骨枯黄土。你爱子情切、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皇上躺在床上听着这几句话、心里气得几乎要冒火。甄嬛?原来温实初心悦的居然是甄嬛?当初听了年世兰的话、他也曾查验过熹宁与福惠的血统。 虽然后来通过滴血验亲、证明了沈眉庄与温实初并无私情。可是听着沈眉庄这话、原来温实初并不清白。 他的的确确是觊觎了天子的女人、即便他后来自宫了、他也并不冤枉。 皇上极力地想要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仿若千斤重。直到一根尖尖的银针插入了自己的手背、他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原来自己面前坐着的是果郡王、他此刻正在给皇上施针。因为银针的关系、皇上才能短暂地清醒过来一会。 自从舒太妃毒害太后一事、果郡王便再也没有入宫过。再加上他被皇上阉割了、走到哪里都会招致他人异样的眼光、他就越发的不爱出门。 眼前的果郡王分明变得更瘦了、薄唇泛白、几乎看不见血色。他伸手将皇上的枕头垫高了一点、让他可以靠在枕头上舒服一些。 皇上微微蹙眉、神色落寞:“老十七、你也是知道朕即将不久于人世了、所以特意进宫来见朕最后一面的吗?” 果郡王轻叹一口气、露出一丝苦笑:“是啊、今日若不是谦妃娘娘应允、臣弟都没法进来看望皇兄。您可知道、如今这整个后宫里、竟无一人希望您活着。若不是臣弟略懂几分医术、能为您扎针让您清醒片刻、只怕您到死都如在梦中。” 皇上眉眼间不动声色地浮上戾气:“朕知道、她们一个个都盼着朕早点死。她们好封太妃、或者跟着儿子出宫开府。可是朕现在醒了、朕绝不放过那些毒妇。来人啊、朕要下令、将后宫这些嫔妃通通处死。尤其是惠妃、她竟敢公然质问朕为何还活着?朕要将她碎尸万段、还有太医温实初、也要五马分尸。” 果郡王凝眸扫过暴怒的皇上、嗓音隐隐透着一股凉意:“来人?门口的侍卫都被兰贵妃遣走了、臣弟就在这、皇兄吩咐便是。” 皇上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最终却无力地跌回了床上。他怒目圆睁地看着果郡王、语气阴狠:“老十七、自从皇阿玛归天。朕从未亏待过你、若不是你觊觎朕的莞嫔。你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怎么?难道你还要来和朕清算吗?” 果郡王听到皇上提起了甄嬛、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捏住了手里的长笛:“皇兄、你这一辈子有过多少女人?你自己还记得清吗?我却记得、自己这辈子只心悦过两个女子。一个是嬛儿、另一个就是我的纯元嫂嫂。” “放肆、你不配提朕的纯元。”皇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拿起枕头想要砸果郡王。 果郡王只是轻轻后退了一步、就避开了那个枕头。他弯腰将枕头拾起、再次将它塞到了皇上的枕下。 皇上想要反抗、却被果郡王死死地按在那个枕头上、挣脱不得。果郡王异常小心地捧住皇上半边脸、声音低哑:“皇兄、臣弟自从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纯元嫂嫂、就已经心悦于她了。她是那样的高贵、不沾纤尘。臣弟甚至想过、若是将来自己能登上皇位、那臣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纯元嫂嫂抢过来。” 皇上打断了果郡王的话、嗓音里夹杂着些许不可置信:“你怎么敢?她可是你的亲嫂嫂、你怎么能对她有非分之想?你读了那么些圣贤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果郡王轻挑眉毛、嘴角勾勒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臣弟记得、当初纯元嫂嫂已有婚约。是镇国公家的世子、原本定了过完年就成婚。可是她却被您看中了、您为了纳她为福晋。不惜将怀有身孕的宜修嫂嫂一脚踹开、仅仅给了她一个侧福晋之位。说穿了、您和臣弟是一样的人。纯元嫂嫂平白无故被你从未婚夫手里抢来、你可曾问过她?她是否真的心悦于你?你得到了纯元嫂嫂、却也为她招来了宜修的恨。若不是嫁了你、纯元嫂嫂也不会死得这样早。” 皇上抿起唇、眼里愠色渐浓:“你没资格来指责朕的为人处事、朕是天子。朕看上谁、都是对方的福气。纯元是这样、嬛嬛也是这样。你就不一样了、敢觊觎朕的女人、阉了你也不算委屈。” 果郡王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此时却彻底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皇兄、臣弟今日是进宫来为您侍疾的。宫内宫外都知道、您已经病重。就连寿材、都已经替您备下了。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您咽气了。您不是口口声声爱纯元、爱嬛儿吗?您马上就能到九泉下、与她们团聚了。” 他拿起枕头、想要将皇上闷死。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清脆的花盆底走路的声音。 安陵容穿着一身碧绿的旗装、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皇上看到安陵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容儿、你终于来看朕了。果郡王意图加害朕、你快命人将他抓起来、立刻赐死。朕即刻就下旨、封你为皇后。咱们的儿子弘盼、朕立刻立他为太子。你说好不好?” “不好、皇上有些神志不清了。果郡王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交给本宫伺候就行了。”安陵容并没有理会皇上、反而伸手端起了桌上的那碗参汤、自顾自地喝了口。 果郡王不甘心地望了一眼皇上、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快步走出了养心殿。 参汤的苦味不禁让安陵容皱起了眉头:“好苦、即便是上好的山参、味道也是这样的差强人意。但是良药苦口、为了皇上的龙体、您还是该多喝些。” 皇上浅灰色的瞳仁里凝结了两团火:“谦妃、你是不是也在盼着朕、早点死、好给你们母子腾地啊?” 第197章 皇上驾崩 安陵容唇角微扬、浅浅一笑、笑容如同江南缠绵的春雨。她轻轻地将手里的参汤放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皇上的眉头:“宫中人人都道、皇上快驾崩了。有子嗣的嫔妃盼着您驾崩之后、她们能跟着自己的儿子出宫开府。没有子嗣的嫔妃、则盼着您驾崩后、能过些清静的日子、不再过着伴君如伴虎的日子。至于臣妾、当然是盼着您驾崩之后、能成为这宫里唯一的太后。” 皇上整个脸庞涨成紫红色、气得几乎要爆炸:“大胆、你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语。自你进宫、朕自问待你不薄。还让你生下了弘盼傍身、没想到反倒是滋生了你许多的痴心妄想。太后之位、你不过只是一介县丞之女、就凭你也敢妄想当太后吗?” 安陵容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我妄想太后之位?我爹的确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但是我也是家中嫡女。我不是那些劳什子的庶出、倒是您、才是真正的庶出。既然您都能登上这个皇位、那我这个嫡女肖想一下太后之位、又有什么不配?别以为臣妾只是一介深宫妇人、就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先帝驾崩、众望所归的继位者是十四爷。后来若不是有年羹尧对您的鼎力支持、今日这皇位上坐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皇上似乎快要吃人了、又气又急的他疯狂挥舞着手臂:“你这个毒妇、朕竟然没有看出你的真面目。还宠爱了你这么多年、原本朕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争的。没想到、你竟然也帮着其他人一起来害朕……咳咳……” 安陵容往后退了两步:“皇上、您刚服用过了药。动怒只会催发你体内金丹的药性、无益于龙体安泰。您还是息怒吧。” 皇上拼命撑起上半身、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放肆、你竟敢利用金丹来谋害朕。来人、朕要砍了你这个毒妇……苏培盛、苏培盛!” 安陵容的脸渐渐变了颜色、她静静地看着皇上、仿佛在看一堆烂肉:“皇上、自从臣妾进宫、被年世兰欺凌陷害了多少次、连臣妾自己都算不清了。原本臣妾与莞姐姐是情意深厚的姐妹、只想在这深宫里互相扶持、了此残生。可是您一次次纵着年世兰欺侮莞姐姐与眉姐姐、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如今莞姐姐已死、臣妾也倦了。现在只差把您送到九泉之下和她们团聚、臣妾就功德圆满了。” “额娘、儿子来了。”弘历穿着亲王的官服、踩着黑色的靴子、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皇上此刻已经气得去了半条命、现在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他看到自己的儿子进来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弘历、你来得正好。替朕把安陵容这个毒妇、拉下去砍了。她竟敢借着金丹给朕下毒、还说出许多谋逆之语。朕即刻就下旨、封你为太子、如何?” 弘历却一点都不动心、他漫不经心地抚平着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皇阿玛、您曾经教过儿臣、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即便现在儿臣当了太子又如何、不还是要事事听从您的命令。倒不如一步到位、由儿臣直接坐上您这把龙椅、来得痛快。您放心、儿臣会当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的。虽然您对儿臣的生母无情无义、但是儿臣还是会好好照顾淳贵人与福沛。毕竟福沛与儿臣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儿臣绝不会怠慢他。” 此刻的皇上、仿若一条濒死的鱼。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朕是天子啊、你们一个个竟敢如此背叛朕?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朕?” 他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抓住床边的帐幔、最终手伸到半空中、还是跌落回了床上。皇上真的去了、胸口已经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是眼睛还瞪得老大、里面充斥着红血丝、看着吓人的紧。 过了好一会、安陵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手探了皇上的鼻息、确认了他已经驾崩的事实。弘历伸手扶住了她、轻声唤道:“额娘、皇阿玛真的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敦亲王他们几个王叔都已进宫、在殿外候着呢。皇阿玛去的急、未留下只字片语。咱们该如何服众?” 安陵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皇上的身子这么不堪一击。仅仅只是金丹里朱砂的毒性、加上他动怒引发的气血逆行、这就一切都结束了? 沈眉庄站在侧殿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此刻终于快步走了进来:“安妹妹、皇上已经去了、咱们总算熬出头了。只是现下皇位空悬、若是没有皇上的亲笔御书、只怕四阿哥想要登基、颇有阻力。” 安陵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皇上的字迹不难模仿。玉娆最擅长模仿他人的字迹、三日之前、她就仿着皇上的字迹、写了一封亲笔密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四阿哥弘历、人品贵重、历练有成、宜承继大统。 这封亲笔秘旨已被黄纸固封、驻于锦匣内、搁置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后。 接下来的事都进展的很顺利、皇上的死并没有引起宫中大乱。以张廷玉为首的一些老臣、亲自前往乾清宫检验了这封亲笔秘旨、确认了这是皇上亲笔。 择了个吉日、弘历就作为新帝登基了。他的福晋富察氏理所应当成了皇后、侧福晋高曦月封了慧贵妃、青樱封了娴妃。 安陵容则被弘历尊为了圣母皇太后、至于兰贵妃、则被尊为了兰太贵妃。沈眉庄与敬妃端妃这些嫔妃、也一一变成了太妃。 身份唯一有些尴尬的、就是淳儿。按照惯例、如今她该是先帝的淳太嫔、但是她偏偏又是弘历儿子的生母。 弘历思忖再三、最终与富察氏商定。让淳儿以淳太嫔的名义病逝、对外就说她是对先帝情深、跟着去了。至于福沛、出嗣旁支、交给果郡王抚养。 同时、他也替淳儿改了个身份、让她以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义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宫当了恬嫔娘娘。 安陵容作为唯一的太后、移居到了寿康宫。看着这的一草一木、与昔日并无区别、只是身边的人却来了又走、已经换了一大批了。 弘盼今年已经八岁了、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他正站在柳树下吟诵着古诗、看到安陵容来了、开心地小跑过来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您怎么这个时辰来看儿臣了?” 安陵容伸手摸着他圆滚滚的脑袋、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母后只是有些想念故人了、今日的阳光还是和母后当初入宫第一日那样、明媚温暖。但是母后的莞姐姐、却再也回不来了……” 番外 黄泉之路 安陵容在送走了雍正、又将弘历扶上了皇位之后。很是过了一段安逸悠闲的日子、与眉庄敬妃几人、除了带娃便是听戏品茗。 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感慨、入宫这么多年、也只有在雍正驾崩之后、才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再也不用时刻提防着有人会来暗害自己、因为那些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如今都已经死绝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宜、胧月、还有福惠这几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安陵容与眉庄敬妃也都进入了暮年、最先离世的是敬妃。 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她吃完了胧月给她做的桂花糕。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便让人扶自己去床上睡一会。 只是这一睡、她就没有再醒过来。她是在安然的睡梦中离世的、当手下的宫女发现她已经没气的时候、敬妃的嘴边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这一生、开局实在不是太好。只是出身于一个小官之家、到了出阁的年纪、又身不由己地成了雍正府里的格格。 因为雍正要防着年世兰、连带着敬妃也受了牵连。欢宜香绝了年妃的子嗣、同样也绝了敬妃的子嗣。 从敬妃入王府到她进宫、再到她如今离世、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年的岁月。 安陵容对敬妃的离世有些伤感、更多的是觉得彷徨。自己自重生到现在、也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近来也总是觉得身子乏力、连去御花园走一趟都觉得双腿发软。她隐隐有些预感、自己的时间可能也要到了。 尽管这世她过得还算圆满、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可是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做人太累了。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离世以后、能化为一缕轻烟。 可以随意飘到任何地方、也可以随时被风吹散。 她才不想堕入轮回、生生世世为人、那也太苦了吧。 但是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都是骨感的。 安陵容在惶惶不安中终于盼来了自己寿尽的那日、她躺在自己华丽的红木床上、已经是只会出气不会进气了。 乾隆与富察皇后跪在她的床上、红着眼眶喊道:“皇额娘、您撑住、温太医已经研制出了新药。必定能延长您的寿命、大清朝不能没有您啊。” 安陵容的眼珠子略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必了、生死都是天注定的。阎王要我三更死、哪能留我到五更。哀家这辈子、已经活到头了。皇帝、哀家去世以后、你要记得、善待你的诸位兄弟。更要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绝对不能再让大清的女子去和亲。维护江山社稷是男人的事、不能总让女子为了江山牺牲。咳咳咳……、哀家的话你记住了吗?” 沈眉庄用帕子擦着眼泪、语气哽咽:“太后、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操这样的心。快别说话了、养养精气吧。” 安陵容瞧着眼前的沈眉庄、如今她也是四十有五的岁数了。脸上却依旧带着那种傲气、仿佛秋天的菊花。 她很庆幸这一世、护住了眉庄的性命。总算没有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即便是现在要下去、她也没有害怕见到的人…… “太后殁了!”素果哭着喊道。 后宫里瞬间哭成了一团、就连乾隆都抛下了自己皇帝的威严、哭得声嘶力竭:“皇额娘、您醒醒、别丢下儿子啊……皇额娘……” 不过这些都与安陵容没关系了、她已经往地府走去了。 虽然她活了两辈子、可是这次却是她第一次下地府。 跟随着前来引路的牛头马面、安陵容经过了阴间的十三站。分别是土地庙、黄泉路、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 她还经过了十八层地狱、看到了死去已久的祺嫔、正在被拔舌地狱的恶鬼拔舌头。 看到如此血淋淋的画面、安陵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从来不知道、这个地府竟然比宫里的慎刑司还恐怖。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阎王殿。每个人都会有一本账本、你这辈子干了多少好事、多少坏事、账本上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阎王爷会查看你的账本、来决定你的下辈子是怎样的开局。 果然、阎王爷在翻看了安陵容的账本以后、语气温和了许多:“安陵容、松阳县人世。还是大清朝的太后、你这一辈子、过得不错啊。尽管惩治过几个恶人、但她们都是罪有应得。她们最终虽然送了命、也是她们咎由自取的结果。既如此、那本王就安排你、下辈子投胎去一个富贵人家、享乐一生吧。” 安陵容听到阎王还要安排自己投胎为人、心里是一百万分个不愿。她深呼吸了一下、随即斟字酌句地说:“阎王大人、小女觉得做人太累了。小女不愿再入轮回、经历人世的种种磨难。不知能否让小女留在这地府、当个工作人员。或者是干脆放了小女、让小女成为一缕幽魂。哪天被太阳晒到了、魂飞魄散便罢了。” 阎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要黑:“大胆、从来没有一个鬼魂敢这样跟本王说话。本王都决定送你富贵享乐的下辈子了、你居然还不接受。你难道不怕本王把你打入畜生道、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畜生吗?” 一边的白无常瞧着阎王动怒了、心里有些忐忑。随即就平静了自己的思绪、凑到阎王耳朵边耳语:“大人、既然这个小女子不愿再入轮回。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愿、只是还得让她入世再修些功德。待到功德圆满了、再回到地府任职、免了她轮回之苦。我瞧着她是个有主意的、倒也适合为咱们地府效力。” 阎王紧绷着脸庞、清了清嗓子:“安陵容、你若是不想入轮回。是得有一定的功德傍身的、如今看你这世的账本、你修的功德不过才区区二十。想要免了轮回、你必得修到一百的功德。这样吧、本王安排你投胎成为安家的孩子。他家开了个棺材铺、平时做的都是看风水抓鬼的生意。你若是能生在他家、也方便你更快的修到功德。你意下如何呀?但是本王也要告诉你、他家的日子可不宽裕。你要修功德去他家、是过不上富贵安逸的生活的。” 安陵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就连指甲嵌入了掌心也不觉得疼。现在去投胎、是为了将来能不再投胎。这买卖、值! 打定了主意以后、安陵容抬起来头、语气坚定:“小女愿意投胎到安家、只为能早日修满功德、不再堕入轮回。还请阎王大人为小女安排、小女愿意即刻就去安家投胎。” 这个安家的时间轴、已经不是大清朝了。而是来到了二十一世纪、郊区的一个破小区。此刻安家的媳妇陶红羊水已经破了、众人正手忙脚乱地将她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 另一边的安陵容、也跟随着牛头马面、踏上了奈何桥、准备喝孟婆汤、再次投胎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