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虐翻年代脑残的一百种技巧》 第1章 初来 孟建兰是被一阵尖利的骂人声吵醒的。 她记得自己是完成了双十一一场空前火爆的直播卖货。 火爆到了什么程度呢?一天带货超过10亿元。 即使去掉了给商家的成本,她一天的佣金,也能一下入账八位数之多。 即使一向收入不菲,但这从未有过的成功,还是让她在自己工作室当晚举办的庆功宴上,一下喝醉了酒。 迷迷糊糊中,她身体还是存留着一些知觉。 身边两个小助理是刚招来有一段时间了的,她们知道她的家在哪里,怎么送她回去。 恍惚之中,她感觉到自己被她们一左一右扶起来,摇摇晃晃中上了车。 “你说孟总多厉害!离婚一个人出来,还能白手起家,靠自己创办下这么大事业。”一个小助理低声说,话语中不乏敬佩之意。 另外一个助理在她身边待的时间更长一些,对她的事情也多有了解。 “切!你知道什么呀?赚的钱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孤家寡人的一个,连唯一的儿子也不在她身边。这钱,还不是最终要为人做嫁衣裳,白白流到别人家里去?!” “你是说?”小助理从未听说过孟总的这些私事,不由惊诧不已地追问道。 “你刚来,还不知道。孟总别看长得挺好看的吧,但还不是留不住前夫的心,让前夫出了轨。不过我们孟总也是厉害,二话不说就把前夫踢掉去。为了尽快离婚,连孩子都不要,净身出户出来创业了,还闯下那么大一番家业。” 跟她跟得久一些的那个助理,不知是羡慕得多,还是嫉妒得多,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 “哇,真的?” “那还有假?!” 看来,这两个助理的脑子都不怎么聪明。 孟建兰迷迷糊糊地想。 职场中人最要紧的守则之一,就是嘴严。 她不在乎自己的这点私事被人议论,因为她既然做出来了,就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被人挂在嘴边上。 但自以为上级没有意识,就大肆地在当事人面前议论纷纷。打工人这点情商,可不能再在她的工作室里继续待下去。 否则,迟早会坏了她的生意。 明天即使赔点钱,也要找人换掉去。 孟建兰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她年少的时候,由于见识少,原生家庭又缺乏足够的爱,所以一毕业,就匆匆忙忙地被当时的男朋友拉入了婚姻的牢笼。 原以为会遇见幸福,但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各自工作的忙碌,两个人聚少离多,他们还是没能逃过“七年之痒”,即使有个儿子的存在,他们最终还是离了婚。 顺利地回到家,孟建兰任由两个小助理把她送到大床上。 短暂休息了一阵,她跌跌撞撞地脱掉身上散发着阵阵酒菜味的衣服,然后一股脑儿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上。 昏昏蒙蒙中,她被带入一个奇怪的世界。 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孩。 这个世界似乎是八十年代,梦中女孩在六十年代成长、七十年代下乡当知青。还不容易托父母的关系回城了,找了一个对象,却因为婚姻中的那点事,气得想不开,一整天不吃饭,就饿昏了过去。 这算啥呀?! 孟建兰好笑地想。 她可从来不是会虐待自己的性子。任其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会让别人气到自己。 创业多年,落得一身胃病的她知道,只有自己才会真的心疼自己。 其他不值得让她费心的人,呵呵,滚一边去! 但是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 “装什么死?!都已经扯证了,还来这么一招?你以为老娘是吃什么长大的?动不动就装傻装娇弱的,你这是要吓唬谁呢?” 床边响起一阵指天骂地的怒骂。 “妈,你先别说了!”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制止声传过来。 “别说?什么别说?!我告诉你,张伟业!你妹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要出嫁,你这个做哥的,是不是要出点钱?我多拿一些,用作嫁妆怎么了?你们这些个做哥嫂的,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 那个尖利的妇女泼妇声,顿时更加气急败坏了。 “我告诉你,还没有分家呢!这个家,我说了算!” 这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全面压制过了青年男人的争辩。 “妈,你先别吵了!小兰还没清醒过来,你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不行吗?!” 男人似乎也生气了,提高了声音说道。 “反正不管怎么着,这笔钱,我已经花出去了。想要回来,没门!” 女人嘀嘀咕咕着,还不想停歇。 但碍于儿子的眼神,还是不情不愿地掀起门帘,猛地一关门,出去了。 孟建兰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 引入眼帘的是一顶颜色发黄的蚊帐,四周的床柱看上去已经饱经年岁风霜,这雕着龙凤和鸣的木头床,孟建兰也只在自己乡下奶奶的老家看见过。 “建兰,要不要起来喝点水?” 床头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他扶起孟建兰,把一杯子水抵在孟建兰的嘴唇边。 孟建兰抬眼一看。 出现的正是她梦境中的那个男人。 这是一个典型的国字脸长相。 一米八的大高个,身高腿长,冷硬的脸孔上,剑眉微拧,穿着一身灰黑色工装,眼神掩不住关切地看着她。 确实是这时代比较受欢迎的男人长相。 “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看孟建兰停止了咽水的动作,举起手微微用力推开了搪瓷杯,张伟业这才把那个印着大红花和大红双囍字的搪瓷杯,放在床前一个矮凳子上。 “好点了。你妈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 孟建兰眯起眼睛,考量着上下看着他。 张伟业心里微有些奇怪,感觉自己新婚的妻子有些异样。 但随即一想,刚结完婚,就遇到这等子事,换谁也会生气,她态度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我......我妈说,她把我们的份子钱收回去,全给我妹买嫁妆,做压箱子钱去了。” 张伟业一想到这里,即使不太重视钱财,眼底也不禁燃起一团怒火。 他们三兄妹,他上面有个大姐,他排行老二。 即使知道自家妈一向偏疼小妹,但面对母亲的这种做法,着实还是恼火。 第2章 开怼 “什么?!” 孟建兰一听,正合了梦境中看过的那些事情,不由玩味地问道。 “你妹妹结婚,把我们的份子钱全部花出去了?敢情只有你妹妹是亲生的,你就是捡来的是吧?” 孟建兰的一番话,顿时刺痛了张伟业一直以来的痛处。 他家里自小就穷,父亲因公早逝。在这个年岁,要带大三个孩子确实不容易。 厂里也体谅他母亲,在他一成年,就把父亲那份工作岗位,传给他继承。 只是他初出茅庐,对厂里车间的活儿还一窍不通,因此只能从见习车间钳工做起。 母亲就不是特别能过日子的人。 父亲一出事,就把据她说“最能吃饭”的大姐张伟露,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送到晋北姥姥家寄养。 幸好晋北的黑土地是着名的产粮大户。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外甥女,舅舅舅妈在姥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下,勉强捏着鼻子收下来了。 但大姐的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从她长大,乃至结婚这么几年,都从来没回过自己家一回,就可以看出来。 “你大姐在你结婚的时候都没回来过,可见跟你妈成见很深。我们结婚的时候,收上来的份子钱全都攥在你妈手里?以后我们就是结了婚的人了,不用人情往来的吗?到时候,我们倒是跟谁,开这张口去借呢?” 张伟业一想,倒也是!这手上没点钱,可怎么行? 他咬牙狠狠地回道:“我去跟她拿!哪怕要回来一部分呢?!” 看着门又是一关,孟建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拉过枕头,靠坐在床头上,慢慢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梦境中的一切,与眼前看到的事物,慢慢地挂上了号。 这窗前一张崭新的梳妆柜,和一张立柜,确实是她印象中孟家父母给她的陪嫁。 这就是屋内唯二两张比较新的家具了。 她又到处摸了摸,找了找。 最后从她的床头锁柜里,找出一把藏得严严实实的钞票。 她数了数,一共十张大团结。 在生养了五个子女的孟家,即使孟父是副厂长,要拿出这么一笔压箱底钱来给小女儿,也着实是不容易了。 孟建兰不禁为原主惋惜不已。 孟家的父母跟张母同一个厂,都是南安市首屈一指的机建厂。 但让她困惑的是,孟父是厂里负责后勤的副厂长之一,孟母是厂里的会计,他们跟张母都在一个工厂里工作,难道不了解张母的性格?没有打听过?为什么会同意自己女儿的这一门亲事呢? 在不了解实际情况前,孟建兰不会轻举妄动。 她慢吞吞地下来,坐在屋内唯一一张小椅子上,摘下挂在斑驳墙上的一把小圆镜,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容貌。 精致的鹅蛋脸,柳叶弯眉,白皙的肤色,确实是这个年代不可多得的丽色。 被她家里人保护得极好。 难怪张伟业这个冷面男人,也会柔情几分。 孟建兰淡淡地想。 但她可不是原主这个只会自己憋屈死自个儿的性子。 她要是受了什么气,一般当场就会自己报了。 要不然也不会在前夫的苦苦哀求保证下,还是决意选择离婚,也不要流淌着前夫血脉的儿子在自己身边。 不过,她现在来了这里,前世的自己应该是死了。 幸好她早早就在律师的公证下立好了遗嘱。 若是出了什么事,她所有的一切资产,一半捐给福利院,一半留给成年之后的儿子。 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跳脚,她有些好笑地想。 “你这个搅家精!一娶进门就不得安宁!” 没过半晌,拉着一张长脸的张母,就火冒三丈地冲了进来。 “我就说不能娶你进门,一进来就要搞得我们家天翻地覆!”只见张母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直直指着孟建兰,破口大骂。 “我给多点嫁妆给我女儿怎么了?你家有能耐,你父母也可以陪多点嫁妆给你傍身啊!成天净盯着夫家这点子东西瞧,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就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她的身后,紧接着挤进几个厂里的婆婆妈妈进来。 “张家媳妇,你婆婆拉扯大你夫家这些人不容易。你刚进门,就不能体谅这些个?” 一个小脚老太太在旁边附和道。 “就没见过这样的新媳妇,进门还没几天呢,就挑起事情来了。” “就是就是!现在新社会,不一样了。哪像我们刚成亲那时候,婆婆一说话,谁敢大小声说话的?” “是孟家没把女儿教好吧?才敢提这些有的没的。” 这些人在身后拱着火,架着桥。 孟建兰原本还想摸清楚情况再说,现在先忍一忍的。 但听这些好事之人竟然把火烧到她记忆之中性子慈和的孟家父母身上去,她顿时就不想再忍下去了。 她慢条斯理地抬眼,嘲讽道:“哪个下水道井盖没盖好,又让你们爬出来了,一个个嘴巴这么臭?” 人群顿时“轰”的一声,炸了:“这张家儿媳妇,脾气可不太好啊。” “这下张婆子要跳脚了!” 果不其然,张母尾巴仿佛被火烧了似的,一蹦三尺高。 “你嘴巴怎么说话的?你在骂谁呢?” 孟建兰不为所动:“我说话,从来不指名道姓的骂谁谁谁,谁理亏对号入座,那骂的就是谁。你在这着急忙慌的,是心虚吗?” “我我我,我心虚个啥?!” “你不心虚,你一下带这么多人进来干什么?” 孟建兰的眼睛一一看过去。 “敢情,你们家里但凡有人结婚,收起来的份子钱,都是给你们家女儿一口气陪嫁出去,不用计算着自己过日子的?谁家不是一分钱一分钱攒起来的?你们哪家缺个这样的款爷,我们把她送过去,教教你们,行不行?” 好事的三姑六婆们一听,顿时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这年头,谁家不是节衣缩食地过日子?虽说他们厂大,福利还可以,大多数职工都能勉强吃得饱饭。 但不要说,把儿子结婚的份子钱全部送出去,当女儿的陪嫁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就是能给女儿陪送些被子、衣柜什么的,都算是一等一的仁厚了! 没想到张家老母竟然手气阔成这样? 一时之间,她们惊异又好奇地注视到张母身上来。 “张大妈,你嫁女儿这么大方啊?” “都知道你儿子年轻有为,工资不少,但你们家攒起来的钱竟然有这么多?” “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竟然要一下把我们厂长都比下去了呢!” 第3章 清场 张母打丈夫去世以后,就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啧啧“夸赞”过,一时之间,她仿佛如飘云端。 “我家小女儿自打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我的眼皮子底下,娇养惯了的,这一出嫁,就要离了我的眼前。这不是硬生生地要割了我的肉吗?”她还做戏般的还红了眼圈。 说着说着,紧接着她又豪气地一挥手:“我现在老大也嫁了,老二也娶进门了,就只剩下这个小的,嫁进去的还是一个光荣的公安之家。我这个当妈的,还不紧着,给她多陪嫁一些,让她腰杆子直一点?” 说罢,还自豪地挺直了腰背,等待着职工院里的姐妹们给她的更多羡慕之语。 “说的也是,伟菁给她妈争气,嫁的竟然是一个公安。”缺了一颗门牙的赵大妈,欣羡地咂吧着嘴巴。 “谁说不是呢?虽说陪嫁的确实多了一点儿,但奈何她厉害啊!”住在后门的钱大姐也接上话来了。 “要不我说张家媳妇,你就忍一忍算了吧。到底是你家小姑子,嫁得又这般好。你眼光放长远一些,现在对她好一点,以后说不定,还有的是机会求她帮你们办事呢!” 孟建兰顿时笑了。 她知道这年代最吃香的,莫过于公安、军人这一类的了。 但没想到,这些职工院里的婆婆妈妈们,也毫不讲原则,三下两下就被张母带跑了。 “敢情刀子没割到你们的肉上,你们就不知道疼是吧?” 孟建兰好整以暇地一一看过去,那锋利的眼神,看得她们不由纷纷低下了头,心底暗自嘀咕:这张家的新媳妇是怎么一回事?性子好似......跟前几天看到的不一样? “说我忍一忍?谁家的当家婆婆,像我们家婆婆这样大手大脚的,家里都快没饭吃了,还打肿脸充胖子,非得要把儿子儿媳妇的血汗钱一起搜刮起来,用作女儿陪嫁的?” 说着,她把脸冲向住在后门的钱大姐:“大姐,改天我们肚子饿得呱呱叫了,索性就住你们家,讨你们几顿米吃,行吗?” 钱大姐立刻缩在人群后面:“我......我家也不富裕啊,家里好十几口人都吃不饱饭呢!” 孟建兰见状,又面向小脚的吴老太太:“吴老太,你说以后可以求我小姑子办事。那这样,我们把这个人情转给你,你把你们家的钱借给我婆婆,让我婆婆还给我们份子钱。我们会跟我小姑子说好,把这个大好的机会让给你,以后尽管让她帮你办事。我们保证,就是自己饿死了,也不会求上她家的门去。这样可好?” 吴老太太打死也没想到,这张家的新小媳妇,竟然这样牙尖嘴利。 她傻了眼,回过神以后,立刻说道:“呵呵,你你这是说什么呢。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管去!” 一边飞快地往门口奔去,生怕这把火继续烧到她的身上。 那双小脚,快得可看不出平时慢腾腾走路的样子。 这时候,门后响起了张伟业浑厚的声音:“妈!阿姨大姐们,你们围在我媳妇门口干什么?” 走得稀稀拉拉的人群,破开了一个口子。 只见张伟业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米粥。 张伟业皱着眉头,把托盘在床沿边放下:“媳妇,你饿了一整天没吃饭。饿了吧?快填填肚子。” 说着,他又转身回过头,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拧紧了眉毛,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还给她端饭吃?!吃什么吃!你都不知道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张母正因为刚刚被自己的儿媳妇说的话,弄得在一众自己的熟人面前下不了台。 她越想越气,看到那个始作俑者,还在她儿子背后,露出一抹状似无人的笑,顿时快步上前,一把要掀开了那个托盘去。 “有什么好吃的?!吃着老娘的饭,还敢骂老娘的人!” 张伟业知道自家母亲一向泼辣好强,但不知道她在这么多邻居面前,也丝毫不给自己的妻子一点面子。 他按住了张母的手,黑眸暗沉下来:“妈,你真的要跟我们过不去是不是?” 张母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然没几天就向着“外人”去了。 她顿时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膝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不得了了!天打雷劈的啊!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贼老天啊,怎么就不把这个不孝子给劈掉去!” 张伟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母亲竟然在大家面前,来这么一套。 他沉声一喊:“妈,你有完没完!” 这时候,有看好戏的人站出来了:“伟业啊,你好歹也是你妈养大的,可不能媳妇搁在炕头上,把老娘就扔在角落里啊!” 张伟业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说话的赵大妈:“大妈,我家里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只要老人家一碗水端平了,我们自然会好好赡养老人晚年。我和我媳妇,你说是无理取闹的人吗?” 众人不由得哑言了。 他们有眼睛,自然看得见。 这五六年来,确实是张家的儿子养起了张家这几口人。 他的全部工资,不是用来给张母买吃的喝的,就是用来给张伟箐交学费。 张家这儿子,也确实是出息了,由刚开始一进去的实习小学徒,变成现在的三级钳工,最近又有风声说,他还要提升为车间主任了。 这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得确实不容易。 眼见张母和张小妹的脸色,一年比一年红润起来,他们就知道,张家儿子可没有藏私。 他们刚刚也不过是顺着张母的吆喝,想要进来看看张家的婆媳热闹而已。 说跟张家过不去?那也确实没有。 张家儿子肉眼可见的,攀上孟副厂长这一门亲事以后,是要爬上去了。 大小也将是个领导,他们也不敢得罪。 因此,看张伟业的脸色,他们可不敢再在张家继续呆着看热闹,一时讪讪不已,就要离去。 “你们......” 张母见她好不容易招呼过来,要一把压制住自己儿媳妇的邻居,在儿子的压制下,纷纷离去,她急忙要喊出声,制止他们离去。 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张伟业就脸色一变:“妈,你确定,我们真的要把所有的事情,一一在邻居面前掰扯清楚?” 张母一顿。 她想起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知道如果真让儿子一股脑儿全部说出来的话,她在什么人面前都肯定不占理。 她还不想没脸见人! 因此,她心一虚,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 第4章 工资 “老二,你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你就这一个妹子,都这么小气吗?”张母先发制人,抢先哭诉道。 “我知道,你媳妇娶进门以后,你是越发的把心眼偏到你岳父岳母家去了,可我到底是你亲妈,伟菁到底是你嫡亲的妹子!” 张母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 她愈发理直气壮地瞪着眼看着他们。 张伟业原本以为,自己母亲再怎么偏爱小妹,也有个度。但见张母这副德性,顿时失望地摇摇头。 “妈,你给小妹多一些陪嫁,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所有的份子钱全部搭进去?我们两夫妻成了家以后,那些人情往来的世故,是要我们自己搭钱回礼的!到时候,你是能让小妹帮我们出吗?!” 张母气焰顿时消了下来:“当...当然不是了。你小妹结了婚,那还能让他们帮你出?” 张伟业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我婚前都是把几乎所有工资交到你手里的。那些钱呢?你手上还有多少?” 张母眼珠子不由自主地乱转起来。 半晌,在张伟业的紧迫盯人视线压迫之下,她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这......这不是你刚刚成了婚,婚礼就花了不少钱吗?” “呵呵。” 孟建兰在旁边听了,忽然想起“自己”记忆中那一晃而过的简陋“婚礼”。 “婚礼?就请了一些工友过来喝些茶。在主席面前宣誓过后,顶多也就是花了些瓜子花生钱,这一些,能值10块钱吗?” 张母一听这刚娶进来的新妇竟然敢开口挑刺,仿佛找到了出气口。 她眼珠子顿时一瞪:“你一个刚进门的小媳妇,不让你给我端洗脚水都是好的,在婆婆面前说什么话?!” “主席可是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一口一个端洗脚水的,是不是在搞封建压迫?你这些话简直是封建毒瘤啊!我是不是要去工会、妇联那边告上去啊?” 孟建兰知道不能再在这个欺软怕硬的“婆婆”面前示弱了,否则,这日子就该没法过了。 听自家儿媳妇一口一个封建压迫、封建毒瘤的,张母心底已经开始慌了。 但还没停呢,只听那张小嘴,又吧啦吧啦地开口继续说了。 “我自己有一份工作,又不靠你们家养。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我大不了跟你儿子离婚!到时候,就看你们抬不抬得起头了!” 在这样的家庭里面生活,孟建兰知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凭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让这样的人蹬鼻子上脸? 张家这儿子目前看起来还行,但她不是原主,可跟张家儿子没什么感情基础。 离了正好还能落得清静。 孟建兰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心中的念头越发的强烈起来。 “索性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去街道那里提个申请,明日就把这手续办了?” 她想得确实是美,但没想到在场的两个人却是慌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张伟业情急之下,顾不得这时代男女在公众场合,从不做任何亲密动作的风俗习惯,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我们工厂几千人,就没有一个离过婚的。你真的要跟我分开?” “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你有理的时候,一定会护着你!” 虽然新婚妻子今日好似性子变化了不少,但她的这种变化,却让他更加放心的同时,还又多了一份探索神秘的好奇。 他怎么会舍得放手? 想到这里,他更加心急地紧盯着她不放。 张母看到自己这个面对外人,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面儿子,这下竟然顾不得她还在场,就抓住这个小妖精的手,眼珠子都不禁要掉出眼眶外来。 但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虽然她撒泼无赖惯了的,但好歹吃过这么多年的苦头,她知道,儿子能娶到孟副厂长的小女儿,还身上带着有工作,在这年头,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人人艳羡的大好事,再也遇不着第二次这么好的事情了。 若是让孟建兰就这么离婚,脱离走掉? 张母猛地打了个寒噤,想到孟家那两个比她还要胆壮不怕事的姐妹。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她一大早来这么一招,其实是奔着,想一把压下前几天看似软包子一样的儿媳妇去的,好让她知道这个家,始终还是自己这个婆婆做主,要让她听婆婆的指挥。 想当年,她自己做儿媳妇,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但若是反而让这煮熟的鸭子往外飞了,别说她儿子了,就是她自己,也要捶胸顿足大半年的了。 因此,即使张母暗自心痛,但还是脸上挤出一抹笑。 “那个......小兰啊~” 即使是在三伏天里,孟建兰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别,别!请您正常说话。您这么一出口,我可受不来。” 张母毫不怀疑,自己手上若是有把针,真就一下不带犹豫地,要往这个小妖精身上插了! 但奈何当下形势比人强。 她老人家最擅长的,也是欺软怕硬。 因此,她还是腆着脸上前去:“建兰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俗话说得好,舌头都会跟牙齿打架呢,好端端的说离婚干什么哪?” 见孟建兰还是冷着脸不买账,她一咬牙,跺脚说道:“那我让一步,你们结婚时,收到的份子钱还给你们。但是你们要放手让我去操办你们妹子的婚事!” 孟建兰心底已经有些满意了。毕竟,她知道,若真是跟张伟业离了婚,做了这厂区,乃至全市的离婚第一人,那她以后别说工作时候了,连家里都会不得安宁。 她可不想回去,再贸然跟原主的一大家子人重新生活在一起。 要不,且不说生活自不自在,她异于原主的言行举止,肯定会让那七八口人发现出什么异样来。 但面上她还是不动声色。 她在这母子二人焦急的眼神下,又提出道:“以后我们俩的工资,我来管。每个月我们会交二十块伙食费给你。” 什么?! 张母眼前顿时一黑。 她儿子工资不算低,一个月也有七八十块。 再加上孟建兰一个职工厂里幼儿园老师三十多块的工资。加起来一共一百多块,足够她宽宽裕裕地给自己和女儿开小灶了。 她如意算盘可早就打好了,突然来这一下,这可怎么能行?! 她跳起脚来,正要出言反对。 但没想到此时她的好大儿公然爬到墙外去。 “妈,我已经结婚了。别人家也就交个十来块钱,难道你的退休金加上我们的二十块钱,还不够用?” 张伟业眯起眼睛看他妈。 他妈自己的退休金也有二十块左右,足够他们用了。以前是他傻,没想那么多,所以才全部上交公中,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留下。 想到这里,他又来了一句:“要不然,您帮我算一算,以前我这么多年,总共给您交过多少钱了?还剩下多少?” 张母机警地捂紧了自己的口袋:“我身上没剩多少,你们吃的用的,不要用钱啊?你办婚礼,还不是要动用公中的积蓄?” 张伟业笑了笑:“那不如,我们好好来算一算账?” 张母好似被戳中了什么似的,遽然转身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你们自己爱收着就收着,老娘再也不管你们就是了!” 第5章 鸡蛋 张伟业见张母总算是出去了,他看着张母远去的背影,眉头皱紧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建兰才不会管这些呢! 以前她是没来管不了,但今后? 呵呵,只要他们俩没离婚,他们的工资,就必须交到她手里来! 与张伟业以后是离还是不离,她暂且观察一阵再说。 但只要张伟业明面上是她的丈夫一天,她就得掌握住他们小家的财政大权! 张伟业转身,见到她正小口小口地抿着他端过来的米汤。 她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盖住了那双清如水亮如星的眼睛。 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 即使是在他们相亲认识之后,在那短暂的几次相处之中,都从来未出现过的心跳加速。 “你......你要不要吃个荷包蛋?” 张伟业灵机一动,问道。 他们这边办喜事,亲戚之间往来,也就是送一些蛋啊糕点啊什么的,至于那些布料,肉类的,是个稀罕物。 自己家都未必能排队拿票抢得到,又哪里有可能送给别人送作礼物呢? 刚好,他刚才去厨房里端米汤的时候,眼尖,瞅到张母还没来得及锁进橱柜里的几个生鸡蛋。 那还是他们结婚的时候,来往密切的亲戚、工友们送的。 张伟业觉察到她含着米汤,慢条斯理地吞咽下去,还眉头微蹙起来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味道寡淡的米汤,可能不太满意。 想想也是。 孟副厂长主管他们一个大厂的后勤,岳母又是会计,就算再怎么样,锦衣玉食可能说不上,但蛋奶这些,可能还是不缺乏的。 张伟业一个大男人,难得地感到几分心虚。 自己家,是不是亏待了这位厂长千金? 他再也坐不下去了,立刻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只扔下了一句简洁的话:“你在这等着!” 孟建兰很不喜欢这年代的这个习惯。 就像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 一大群人,在她的房间里说进就进,想出就出。 说得好听,是“关心”,是“民风淳朴”。但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群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不分场合地爱看热闹。 这对注重隐私的现代人孟建兰来说,就特别不能接受。 家里的张母也是,里外不分,引着一大帮子人进来,还看自家人的热闹,让她还有没有点私人空间了? 要是她正在里面换衣服,或者做着什么事情...... 孟建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再也忍不住了,穿上鞋子,就往门那边走去。 她站在门后,半蹲着身子,仔细地门后的锁头。 这是最原始的一种锁。简单到什么程度呢? 若是有人站在窗户那边,只要拿木杆轻轻一挑,就能把它挑开。 关键是,竟然还没有从里面反锁死的内扣! 天呐,这让她以后怎么忍受?! 在想办法找个住处搬走之前,她好歹还得在这里住上一阵吧? 孟建兰正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突然窗外传来张母的一阵叫骂声。 “你们成天净想着造老娘的东西是不?又是米汤又是鸡蛋的,老娘有多厚的家底,扛着住你们这样吃下去?!” 幸好张伟业不是那种耳根子软,不分好歹站在他母亲那边的人。 只听他低沉的一阵辩解声音以后,张母才骂骂咧咧地消停了下去。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孟建兰心想。 一时半会儿的还好。要是让她长久在这样呆下去,她迟早会跟张母吵起来。 再说了,用后世的暴发户酒后戏言的话来说,八十年代就是个只要是个人,敢出去闯荡,但凡不傻,你就是弯弯腰,都能随便扫出一大堆的钱来。 其真实程度,虽然有待商榷。但这个时代的黄金程度,却是不容置疑的。 幼儿园老师? 呵呵,虽然现在的外表娇柔清丽,但内心跟温柔亲切一点都不搭边的孟建兰,毫不怀疑自己没几天,就会把小孩子训得嗷嗷哭。 看来,要把这份极为需要耐心的工作,先想办法换掉,或者干脆卖掉。 再想办法去那改革发展的前沿胜地,争取在这个时代洪流中,也能分一杯羹。 孟建兰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正当她思绪恢复平静之际,门轻轻地一推。 但被孟建兰顶住了,没被顺利推开。 张伟业奇怪地扬声问道:“建兰,你在里面干什么?开开门!” 孟建兰这才回过神来。 她打开门,让张伟业进来。 只见张伟业端着一个青绿色的搪瓷碗进来,上面是两个圆滚滚、白花花的鸡蛋。 见孟建兰奇异的眼神,张伟业原本面无表情的冷面脸,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局促的表情。 “这…妈说没有油了。我就拿鸡蛋,给你用水煮开了。” 口上说着这些,但他也知道,自己母亲肯定是瞒着他,把油藏起来了。 毕竟他刚刚还一不小心,瞄到了张母那张看起来油花花,还未来得及擦拭干净的嘴角。 张伟业想到这里,不由得脸上有些难看。毕竟,自己的母亲实在很多地方有些过分了。 孟建兰对这个一点儿也不意外。 毕竟,她早就有所预料,住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将会如何的鸡飞狗跳了。 她云淡风轻地一挥手:“没什么。最多,我们分家以后,不跟她一个灶里搅和就好了。” 张伟业耳朵敏捷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他不由得一愣。 “你是说,分家?” “要不然呢?” 孟建兰正好想跟他顺势摊一下牌,看看他的反应,也看看他是不是个如意的合作对象。 “你妈这个性子,已经根深蒂固几十年了。你觉得,这是几天几个月,我们一两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吗?” 见张伟业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与其跟她闹翻,让老人家心情不愉快,一下喊这喊那的,闹得家里三天两头不愉快。还不如索性跟她分开住,我们照常给她付生活费什么的,彼此都痛快。这样岂不好?” “再说了。” 孟建兰蹙紧了眉头,看向门口那个锁头。 “这里的婆婆大妈们,三天两头就老实不客气地推门而进。这样下去,谁能受得了?” 第6章 请假 张伟业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以前确实没把邻居亲戚们毫不见外地只要想进,就推门而进的习惯放在心上。 但看着孟建兰紧锁着的眉头,他才知道,她到底有多介意。 “你是钳工吗?” 孟建兰见他点了点头,眼睛顿时一亮。 “那你肯定很会摆弄这些小玩意。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门锁弄得严密一些,不让那些有心之人破门而进?” “有心之人?你是说,贼么?” 张伟业迟疑地回道:“我们这大院里面,都是自己工厂里的职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会有人故意进来偷东西的。” 孟建兰这才想起,他们有过一段处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历史时期,那全国大改革搞经济的时间,还没传到南安这个中南部的小城市。 因此,现在的民风还比较淳朴。 不像后面到了九十年代中末期,各种恶性的社会性案件都猛地爆发出来,让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但是,门锁不重新弄是不行的。 要不重新弄,孟建兰担心自己晚上都要睡不好觉。 因此,她不顾张伟业疑惑的眼神,兀自坚持道:“给我重新捣腾一下。最起码,要有反锁的设置。还有,让外面的人不能直接一拧门就进来。” 张伟业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门锁,但是在她的要求下,还是找来自己放在床底下的工具袋,开始敲敲打打,改装起来。 孟建兰坐在凳子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壳,一边欣赏着他勤奋劳作之下,随着身体姿势的变化,不时透过衣服起伏的肌肉。 家有肌肉男的快乐,她好像隐约感受到了一些。 “你吃过了没有?” 孟建兰举起手中最后一个鸡蛋,象征性地问道。 他们俩毕竟还是要以夫妻的名义,共处一段不知道多长的时间。这表面性的工作,她还是要做一做的。 “不用,我早就吃饱了。你吃吧。” 张伟业头也不回地答道。 他就是再贪吃,也不会抢专门煮给自己妻子的鸡蛋吃。 张伟业不愧是积累了七八年经验的钳工,不过十来分钟时间,就在墙上安装好了内链,又在门锁里芯不知道增添了些什么小机关。 孟建兰满意地试了试,不吝夸赞道:“果然是我看得上眼的人呢,就是厉害!” 张伟业还从来没被这样直白地夸奖过,顿时有些惊怔在原地不动了。 要知道,张母就不是一个情感细腻的人。 除了对她最心爱的小女儿张伟菁以外,对家里的其他孩子,不是训斥,就是命令。很少有过温情的时刻。 出来工作以后,那就更不用说了。 机建厂车间里的工友们,一进车间就忙着争分夺秒地完成任务,争劳模和三八红旗手的荣誉,谁会没事停下来闲聊呢? 即使是分给他带教的刘师傅,也会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 “怎么了?不会动了?” 孟建兰星眸微转。 那在调皮地透过窗户,穿射进来的阳光映照下,她的脸显得格外明艳迷人。 就像一支巨箭般,直直地射入张伟业的心里。 砰,砰砰! 张伟业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 即使是已经领了证,结了婚,但他仿佛是第一次正视自己新婚妻子的脸。 “没,没什么!” 半晌以后,张伟业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狼狈地闪开了脸,好像要逃避似的,突然匆匆夺门而出。 走之前,只扔下一句话:“你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我去给你到幼稚园请假!” 这时代的幼儿园可不叫幼儿园,而是叫幼稚园,或者学前班。 他们机建厂里的幼稚园,是专门托管工厂职工,那些还没到上小学年龄的幼童的。 要不说这时代的人们,为什么挖空心思,都想挤进城里的国企工厂呢! 只要你是厂里的职工,孩子生下来,休完产假以后,若是家里没人帮你带孩子,就可以把孩子放到厂办的幼稚园里。 还处于哺乳期的妈妈们,甚至还可以上着班,没那么要紧的时候,抽个时间,匆匆跑过来给孩子喂个奶什么的。 一切为了让工人们放心上班,专心生产。 孟建兰回想着记忆里的一切,不禁啧啧称奇。 这福利,确实够吸引人的。 不过,她毕竟不是原主,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 趁这一天有空,她倒可以到处去看看,把自己脑海中的印象,与这现实中的一切,给一一对应起来。 顺便,可以添置一些自己急需要的东西。 孟建兰想到这里,拉开木质的抽屉,清点起自己抽屉里的东西来。 原主即使家境不差,但确实是一个质朴的姑娘。 这从她寥寥无几的日常用品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孟建兰统一地给它们归归类。 只有简单的一把梳子,一瓶霞飞的面霜,然后就是一把发圈。 再也没有了。 孟建兰已经是属于不太注重穿着打扮的人了,但她再怎么随便,也不至于就这寥寥无几的几样。 原主尚还年轻,但后世已经三十岁的她可是很清楚,若是不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保养的话,一旦上了年岁,那脸蛋、皮肤崩垮的速度,可是能吓到任何一个对外表还算有要求的人的。 她在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洗面奶是万万不能缺少的,还有柔肤水、乳液。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找得到? 这南安的夏天,最热的时候,似乎能飙到三十七、八摄氏度。 紫外线的侵扰,可是保养皮肤的天敌啊! 防晒霜肯定是没有的,那夏天用来遮阳的帽子,可是必不可少的了。 孟建兰心中越想,觉得自己需要的东西越多。 她回过身去,翻出那个装着她压箱底钱的内袋。 数了数,她只从中抽出一张大团结,把其他的,又重新卷好,放了回去。 虽然张家人不知道她的私房钱有多少。但是她是计划着以后出来创业的人,可不能一下把它花得七七八八的。 还是要开源节流!孟建兰咬着牙,暗自想道。 她又在心里,把一些可以暂时不用买的东西,从购物清单上去掉。 规整完毕,她回过神来,不由得为自己方才这一番纠结犹豫,自嘲暗笑。 她堂堂一个月入上千万的孟总,除去刚刚白手起家那一阵,向来都是眼都不眨一下,想买车就买豪车,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的人物,何时会为了区区一瓶洗面奶、一罐水乳,而如此踌躇考虑过? 奈何奈何!形势不同往日了啊! 第7章 电扇 孟建兰走出机建厂的大院门,离开了那些闲坐在院子中织毛衣、八卦八得口沫横飞的大娘大妈们,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的生活,勉强待一阵还行。但长久以往生活下去,她肯定会受不了的。 还是要尽快找个隐私性强一点的房子住。 她暗自下定了决心。哪怕是个单间呢,也比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强。 “伟业媳妇儿,你这是往哪去?” 一个英姿飒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绿军装的大姐,骑着一辆二八杠自行车,从不远处的巷子,飞快地疾驶过来。 见到孟建兰,她猛地拉住刹车,从自行车上蹦下来。 “你妈,李会计,让我转告你一声。今天晚上带上伟业,回你娘家吃饭!” 孟建兰在脑海里使劲想了想,才回忆起来,这个穿着绿军装的,原来是跟原主亲妈同一个办公室的刘桂花。 这刘桂花丈夫李大军,是一个退役的军人,分到厂里的保卫科工作。 随着工龄的增长,也逐渐提高到了保卫科副科长的位置。 这年头的保卫科,跟后世的保安室可不一样。 不仅担任着保护工厂财产安全的重任,还能兼任一部分派出所民警的工作,处理工厂里面的各种民事和财产纠纷。 因此,刘桂花在他们这个普通工人居多的职工院里,也显得格外有面子。腰杆子都挺得要比旁人更直一些。 只见她笑眯眯,毫不见外地直接打趣道:“要我说,你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都是在同一个厂里,知根知底的人家。若是伟业家敢对你不好,你吆喝一声,你兄弟分分钟就能跑过来,为你撑腰!” 孟建兰只是敷衍几声,虚应过去。 “得咧!既然已经转告到位,我就先走了!” 刘桂花蹬直了一条腿,轻快地跳上这辆高大的自行车,一晃就踩出去老远。 这年代的人,大多都是朝气干劲十足的,彷如正午的太阳般热烈。 除了少数像张母那样的极品。 孟建兰想到这里,不由得为原主惋惜。 是啊,连外人都知道,她可以随口喊一声,就会有娘家人为她出面撑腰,她为什么就要这么憋屈自个儿呢? 反正,现在的孟建兰,是宁可气死别人,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想到这里,她迈步,向自己印象中的供销社位置走去。 由于物资的紧缺,他们这家大厂,虽然配备了小学校和医务室,但卖东西的小卖部还是没有的,就更不用说什么商店了。 要去采购自己需要的一切生活物品,还是得去市里唯一的国营商店———供销社。 就这,还得再看看,是不是能碰巧遇到有货的时候呢! 要是万一运气不好,没有遇到想要的东西了,也得硬生生等到下一批有货的时候。 那样就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到了。 “同志,请问有没有洗脸的东西?” 排着长龙似的队伍,总算轮到了孟建兰,她迫不及待地挤上去问。 “只有两块肥皂了,你要不要?”售货员一脸高冷地回答。 现在的售货员不像后世那么底层,他们可是国企的“香饽饽”,不是一般人能挤得进去的。 历史计划经济造成的现象。商品供不应求,只要一上市,就会立刻一抢而光。个别紧俏的大件小件,还得通过关系才能买得到。 再加上供销社的福利格外好,不时还会有一些“瑕疵”物品在员工内部就处理掉。 因此,这些供销社的售货员们大多都是对顾客爱理不理的态度。 你不买?好,多的是人抢着买。 孟建兰眼睛一亮,肥皂用来洗手、洗衣服也是好的啊!她记得张家可都是用便宜又伤手的碱面来洗东西的,她才不愿意这样做! “要的,要的!” 孟建兰点头如捣蒜,接着她又问:“还有什么可以洗脸或者擦身上的吗?” 售货员弯下腰去,低头看了看里面货架上的物品。 “哦,还藏着一罐子洗头膏,一个黄胖子洗面奶,一盒子百雀羚雪花膏,就最后这些了。你要哪个?” 孟建兰心想,自己不是哪一天都有空出来的啊,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一起拿下来了。 于是,她豪气地拍了拍柜子的桌面:“多少钱?我全部都要!” 饶是售货员在柜台上算是见多识广了,也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这样败家。 她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你确定要全部?” 这时,身后排着紧凑的队伍,旁观了一切的人群,也不由得传来隐约的交谈议论声。 “你看这小姑娘,就是年轻不懂事啊!不知道吃了上顿就没下顿吗?这样浪费,不知道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就是啊,这年轻人,手气就是阔,所以说呢,就不应该给年轻人太多钱。不会筹划!”另外一个大爷摇了摇头,叹息地说道。 孟建兰无视这些非议,确定地点了点头:“我要的,你帮我算一下,一共多少钱?” 售货员情知这是一个手宽松的主儿,以后必然有机会,就会上门继续买,才不像一些扣扣索索的老头老太太。 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也缓和下来,瞄了瞄标签,她熟谙地报出声来:“两块扇形肥皂,7毛钱;洗头膏,1块1毛钱;黄胖子洗面奶,8毛钱;百雀羚雪花膏,8毛钱。一共:3块4毛钱。” 孟建兰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但听到售货员如响豆般的报价声,队伍中又传来一阵骚动。 “这是哪家的女娃娃?这么不会过日子!” “就这几样涂涂洗洗的,都可以买一大篮子的鸡蛋了!” 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要是我家的女娃子这么败家,我早就狠狠揍她一顿了!” 售货员见孟建兰不动,也不吭声,顿时有些不耐烦了:“你要还是不要?” 孟建兰这才回过神来:“我全都要了,给我装起来。” 售货员见自己没有白白弯腰辛苦一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要我说,这也不算什么。现在是没说用票了,才能让你一口气全买下。若是换在早几年前,你就是想买,还未必凑得齐这些票呢!” 孟建兰刚才只是讶异这年月的物价之便宜。 她随便地点头,应和了售货员一下。 转眼又看到立柜旁边放着的一座台扇。 想起刚刚在外面的酷热,还有即将到来更加炎热的天气,她顿时眼睛一亮,指着问道:“那座台扇多少钱?” “83块。”售货员头也不回地答道。 孟建兰顿时感到吃惊。 她这么多日化品,加起来才不过3块多,而这只是一台电扇而已,还不大,只能放在桌子上吹的风扇。竟然要这么多钱? 由此可见,这些电器用品的昂贵之处了。 “你要买吗?”售货员顺口问道。 去掉这一次花的钱以后,孟建兰手里的积蓄,加起来也就不过96块多了,她怎么会倾家荡产的,就为了买这一台电扇呢? 售货员不出意外地,看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摇了摇头。 “以后我肯定回来买的。” 孟建兰扬起嘴角,笑看着售货员。 莫名的,售货员还真的觉得,这个姑娘,肯定能行的。 第8章 国营饭店 孟建兰提着这一兜东西往回走。 街上的行人大多穿着或黑或蓝,颜色暗沉的衣服。 改革发展的春风,在鹏城那边慢慢蔓延辐射出来,也许那边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但是一时片刻的,对这个偏向中南部的十八线小城市,还暂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孟建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或是步行,或是骑着自行车的行人。 他们的物质也许并不是那么丰裕,但一样的是,他们挂在脸上那股子神采飞扬、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也许,这才是这个年代的人们,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孟建兰一时半会儿,又不想回那个“家里”去,跟已经退休,整天呆在家的张母大眼瞪小眼。 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再起什么冲突呢? 从记忆之中,她知道,他们所在的单位,中午是在大饭堂里,凭票吃饭的。张伟业中午肯定也不会回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国营饭店的招牌,映入她的眼帘。 她眼睛一亮,走了进去。 在后世人的眼睛看来,这就是一家小饭馆。 不过十几平米的厅堂里,摆着几张小方桌子,周围散落着几把小木凳子。 但这年头,去国营饭店,可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正当午了,国营饭店里的人也并不多。 几位食客头也不抬,只是径自“呼噜呼噜”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你要些什么?” 服务员见有人进来,也不招呼,只是自顾自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连头都不仰起来瞄一眼。 孟建兰总算见识到传说中态度高傲,爱理不理的“国营饭店服务员”的样子了,也不以为意。 她看着写在小黑板上,今日提供的菜名,问道:“就这两样吗?” 上面写的分别是汤粉,和煎包子。 服务员总算舍得抬眼看人了。 她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有这些吃就不错了。以前还要粮票呢!你有钱吗?” 孟建兰拿出一张绿色的钞票:“汤粉一碗,煎包子两个。两块钱,够不够?” 服务员这才愿意站起身了:“给你找一块一毛钱。” 找好钱以后,她随意地懒懒一指:“喏,那边都是位置。你自己找个空位坐下来等。” 对这种服务态度,习惯了后世无微不至服务的孟建兰,简直是叹为观止。 难怪,这国营饭店也就存在了这三十多年,在九十年代末就被各种各样的私营饭店飞速取代。 但在这里吃,总比回去看张母那张臭脸强啊。 孟建兰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芳,你多吃一点。” 只见隔壁一张桌,是一对年龄相近的青年男女。 瞧这羞涩的小模样,十有八九是新婚的小夫妻。 一个男人夹起碗中唯一一个油滋滋的煎包子,就往女人碗中放过去。 “我吃饱了,大强哥。你自己吃。” 女人脸颊微红,注意到孟建兰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孟建兰竖起一个大拇指,给他们一个支持的笑容。 无论是哪个年代的真挚感情,都值得被欣赏和赞美。 “你先吃,吃不完的,我再吃!”男人很坚持自己的举动,一意执着地要夹过去。 即使还没吃饭,孟建兰都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些撑爆饱了。 “诶!你的汤粉,和包子,都好了!” 只见饭店里的一个传菜口里,探出了一张长眉微圆的厨师脸孔。 “那个女孩子,快点自己过来端!” 见孟建兰还没有起身的动静,厨师顿时不耐烦地大声喊道。 孟建兰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敢情这年头,去饭店里吃饭还得自己去端菜的啊? 坐在旁边那个年轻少妇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厨师既然叫你了,你就快点过去拿吧!”她好意地出生提醒道。 孟建兰这才如梦初醒,站起身来过去端自己点的午餐。 坐了下来,她这才发现,国营饭店虽然服务态度不好,但能维持下来,厨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啊。 只见一个如小锅子那般大的碗里,汤粉的汤底澄澈,米粉条条分明,铺在上面的青菜也是莹绿青翠,旁边还有个煎得金灿灿的荷包蛋。 煎包子也是香味扑鼻,包子的底部金黄金黄的,一看就是酥脆油香,包子的表面,还撒上了几粒黑芝麻。 一时令人食指大动。 孟建兰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一气之下就起身离开。 对比起她脑海中家里乏善可陈的粟米饭,苞谷粥,和千年不变的煮青菜,国营饭店的菜色,还是值得期待的。 孟建兰抄起筷子,简单地捞起一根米粉,随便吹了吹,就放进嘴里。 嗯~原本平平常常的米粉,沾上汤汁以后,就带上了一丝肉香。 米粉自身煮得qq弹弹,软硬适中,口感极好。 孟建兰又端起汤碗,小心地尝了一口汤。 天! 她顿时跟饭店里的其他食客一样,吃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区别只是,她吃的样子比较文雅,没有发出声音而已。 但即使再斯文的动作,也掩盖不住碗中飞快降下去的汤汁。 “嗝!” 孟建兰摸了摸肚子,感觉到味蕾发出满足的叹息。 即使后世的她吃遍了中西各色美食,八大菜式都试过了,好似也比不上这一碗简单的汤粉啊! 是这厨师的手艺格外好吗?还是这年代没有受到什么污染,所以食材的原材料特别新鲜? 孟建兰虽然已经有八九分饱了,但她眼角瞄到旁边的煎包子,还是忍不住拿起一个来,要尝试一下。 哇! 包子里面香香浓浓、滑而不腻的汤汁,顿时顺着被咬开的口子,从她的口里,一路顺着喉咙往下滑。 真是汁香味美! 孟建兰又咬了一小口包子焦香的底皮。 “咔嗤咔嗤!” 孟建兰原本以为,自己最多只是咬一口试试看的,没想到眨眼间,一个手巴掌大的煎肉包子,就被她吃完了。 孟建兰看着空空如也的汤碗,和孤零零只剩下一个的包子,再默默地摸了摸自己鼓胀的小肚子。 看来,这国营饭店确实不能经常来啊! 否则,她毫不怀疑,再这么吃下去,自己一定会长胖几斤的! 第9章 收拾 剩下一个包子怎么办? 当然是打包回去了! “服务员,打包!” 服务员虽然有些不耐烦,但看到孟建兰穿着工人的服装,浑身的气势也不让人,还是帮她用油纸包好了,递给她。 这国营饭店的饭菜好吃,但架不住里面的人态度让人不悦啊! 孟建兰在心底想。 难怪私营饭店一出现,就把国营饭店挤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服务行业,看中的不仅是要消费的商品本身,更重要的,还有服务人员本身的素质。 如果让顾客心里不爽了,那这个企业就要走向下坡路了。 这也给孟建兰敲响了警钟,以后一定要看重提高员工的服务水平,给顾客好的服务体验,只有这样,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市场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转身来到那个狭小的传菜口,弯腰问:“师傅,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大热的天,整天憋在里面不大的厨房里,忙着做菜,厨师早就汗流浃背。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厨师服,没好气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姓谭!怎么?有事?!” 孟建兰摇了摇头,笑眯眯地夸奖道:“我是来说,您的手艺真好!我就没吃过像今天这么好吃的汤粉和包子!” 这年头的人大多对感情含蓄,厨师还没见过像眼前的年轻姑娘这么直喇喇的赞美。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这没什么!我会的菜式还不光是今天这一些。明儿你要是还来,我们准备做红烧肉,那才是我的拿手好菜呢!” 厨师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尽是对自己手艺的自信。 孟建兰发觉,原来这谭厨师也并不像外面那些服务员一样,还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 她乘胜追击,加强厨师对她的深刻印象:“那敢情好啊!我口味可挑了,就是今天回去饿着肚子不吃晚饭,也要攒起钱来,等到明天谭大厨的手艺,好一解我肚子里的馋虫!” 谭厨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重新正视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得咧!我老谭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嘴刁,你明个儿就等着来吧!” 孟建兰觉得此次出行,收获颇丰,高高兴兴地回了张家。 一回到家,就遇见了迎面而来一个穿着一身白色挺括的确良上衣、小碎花裙子的年轻女孩。 正是张家的小女儿,孟建兰现在的小姑子,张伟菁。 只见她一脸不满地冲孟建兰而去:“你这是去哪里了?饭也不煮,屋子也不打扫的?你还是不是我们家娶回来的儿媳妇了?” 她眼神上下扫视着孟建兰的全身,突然看到孟建兰手里拎着一个包袱。 看这花纹,看这包装,明显就是刚从供销社里出来。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要抢过去。 “嫂子,你给我们家里买了什么?” 孟建兰轻巧地一闪身,躲了过去。 “买了什么也跟你没关系。你若是想要,不会花自己的工资去买?再者说了,不是还有你妈在后面给你托底吗?” 张伟菁见不能如愿,极为不满地撅起来嘴巴。 她一双眼睛还是不愿意从包袱上挪开,似乎要从包袱的表面,直直穿透进去,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自己又能拿多少。 见孟建兰理都不理她,还一副都要拿进房间,自己一丁点都沾不到手的架势,她急忙提起声音大喊:“妈,妈~!” 张母听到自己宝贝小女儿的声音,赶紧匆匆忙忙地从厨房里出来。 她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怎么了,菁菁?” 张伟菁见自己的靠山出来了,立刻骄纵地支棱起周身的羽毛,一只手指向孟建兰手中的包袱。 “妈,你看!她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还不肯给我!” 虽然被喷了一回,但张母对孟建兰的印象,还停留在婚前倚在她儿子身边,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印象之中。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命令道:“伟业家的,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让你妹子挑选完了以后,再给我留着。” 孟建兰什么都可以吃,就是不喜欢吃亏。 她既然敢直接把自己买的东西带回来,就不怕被张家这母女俩看到。 只见她好整以暇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张母登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儿子不在家,身为新媳妇的孟建兰,应该懂得收敛锋芒、低声下气了吧?但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幅嚣张的模样! “我说,不行!”孟建兰的神态还是那么坚定。 张伟菁一听,顿时更着急了。 她站在张母的身后,这时,不由急忙推了推自己的母亲一把,向她示意自己就是想要的意图。 张母原本就对她暗怀不满,再加上自家宝贝女儿的推怂,更是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孟建兰!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这是在张家的屋檐底下是吧?!” 她一双耷拉下来的三角眼,向左右张望着。突然看到墙角靠着一个扫把。 她顿时快步走过去,一把拔掉了扫把头,抡着剩下来的光溜溜的棍子,握在手里,恶狠狠地笑着说道:“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一些,做儿媳妇应该要懂的道理!” “就是这样!妈,就是要收拾她一顿,她才会听我们的话!” 站在一旁的张伟菁,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给她妈加油鼓劲。 张母更加得势一样的,高高地昂着个头走过来,就等着这个一进门就不听话的儿媳妇,向她求饶服输。 这下,非得要让她答应上交他们两个人的工资给老娘才行! 张母的心里打着算盘。 但孟建兰的面色丝毫不改,她定定地站在那里,眼珠子慢吞吞地从张伟菁的身上,移落到张母的身上。 “你们有没有称过自己脸皮的重量?” “什么?” 孟建兰好心地建议道:“我觉得,你们很有必要扒下脸,去看看你们的脸皮有多厚,免得自己不知丑,还非得要吓死别人。” 张母这才明白她在骂自己。 她气得顿时鼻子都要冒出火星来:“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原本还想放你一马,看来不给你点好看的,就不行了!” 说着,她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扫把棍一挥,势必要把自己这个儿媳妇调教驯服,让她求饶才行。 见棍子要落下来了,孟建兰不疾不徐地伸长腿一扫,再轻快地一踢,那条一米多高的扫把棍,顿时从孟建兰这边,踢到张伟菁那边去了。 正好飞也似地重敲到张伟菁的双腿上。 “啊!” 张伟菁原本是等着看好戏的,但没想到战火竟然会蔓延到她这边。 她“噗通”一声,双膝顿时落了地,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好痛,好痛!”她的眼眶闪烁着泪花。 “哦,不好意思,误伤。” 孟建兰不轻不慢地吐出这一句话,她慢吞吞地把眼神挪到张母的身上:“要不,我们再来一次?我保证不会再踢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 张母早在自己女儿跌倒呼痛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跑过去,紧张地查看自己女儿的伤势。 见孟建兰毫无悔过之意,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顿时整个人都要原地爆炸了。 “臭婊子!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抡起躺落在地上的棍子,凶猛地挥舞着冲过去。 第10章 又被打了 眼看张母虎虎生威的棍子,就要落在孟建兰的身上。那架势,好像不把她打骨折,就不罢休似的。 孟建兰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莹白的手掌伸出来,举起迎上去,眼见就要落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孟建兰头也不回,一下就把棍子狠狠攥住,“哐当”一声,又把它甩至桌角。 这凶猛的力度,棍子的余力尚未消停下来,又从桌脚弹到张伟菁的脚腕处。 “啊啊啊啊啊!” 张伟菁刚才被撞到的膝盖还未停止下阵痛,这次又雪上加霜,被棍子撞击到了脚腕的脆弱之处。 她不明白,自己都没有动手,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她再也忍不住了。 从小到大,在张母的保护,和兄姐的谦让下,从未受过这样委屈的她,顿时捂着疼痛之处,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动手归动手,总是打我干什么啊?!” “哦,不小心失手了。你妈抡起来的这棍子,就是喜欢往你那边弹过去,可能也知道你妈护着你吧。这谁知道呢?” 孟建兰随意敷衍了一句。 这种轻慢的态度,还有心疼女儿受的伤,霎时让张母失去了理智,红了眼睛。 “啊啊啊啊!我不打到你,就白当你一回婆婆!!” 这愤怒得像狮子一样,毫无理性的张母,顿时让刚进来的张伟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大步一迈,挡在孟建兰前面,一双大掌稳稳地锁住了张母挥打过来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又为什么这般打闹起来?” 他冷眸一垂,定定地看向张母的眼里。 “我只是离开了一上午,您为什么总是要闹出点事情出来?” 张母这才发现张伟业的回来。 她一把甩开张伟业禁锢住的手,愤怒至极地指着孟建兰。 “来得正好!大伟,她一点规矩都没有!你刚刚也看到了,她不但不尊重我,还打你妹子。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教训她一顿?!” 说着,她又恶意地露出一抹笑容。 “要打到她赔礼道歉,发誓以后不敢再动手为止!” 张伟业眉头慢慢地锁了起来:“您是不是忘了,明天就是我们回门的日子了?在家里已经闹腾两次了,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张母恶狠狠地瞪着藏在张伟业身后的孟建兰。 “这小婊子,不要脸的!是不是勾得你迷得找不到三魂七窍,连自己爹娘都要扔到一边去了?!” 说着,她就作势哭闹着要往地上躺倒。 “老头子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哪!你一甩手就走了,剩下这个不孝子,既不顾自己亲娘,也不顾自个儿亲妹子,一颗心哪,就偏到那个狐狸精那里去了啊!老天啊,你怎么不打个雷劈下来,给这个小兔崽子看看哪!” 这一番唱念做打的,看得孟建兰简直是眼界大开,叹为观止。 她前世虽然婚姻不幸,但好歹公婆是个讲究体面的人。有再大的意见,也好歹会顾忌自己的脸面。 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市井泼妇无赖模样! 一时,她只是新奇地探出头来,兀自研究般地看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闹不休的张母。 张伟业原本还在头疼不已,但看到孟建兰丝毫不以为意,还兴致勃勃地等待张母还会做些什么出来的模样,顿时啼笑皆非了。 他摇了摇头,不理会张母的撒泼耍赖,径自看向一旁摸着膝盖的张伟菁。 “伟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来说!” 他沉声喝问,知道只要有自己这个心眼多的小妹在场,肯定少不了她挑事的份。 张伟菁身子往后一缩,她向来比较怕自家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哥哥。 小的时候,他可没少背着自个妈妈,在背后收拾她。 她眼神怯怯地看向自己妈,希望得到张母一向以来的袒护。 “你看妈干什么?!有什么是不方便说的吗?”张伟业沉下了脸,继续问道。 “你嫂子不是个爱无事生非的人,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场冲突。你也不希望,就这样含含混混过去吧?” 张母听出来了,自家这个好大儿,可是隐约站在自己媳妇身边去了。 她顿时怒气冲天,“唰”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好你个张伟业!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你就是这样回报你妈的吗?生养你的老娘,你嫡亲的妹子,就在你面前,被这个女人公然地打了。你竟然还要站到她那边去?”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样,鼻孔都喷出一口粗气。 “我现在就出去,叫大伙儿给我评评理,再告到厂里妇联那边去!看他们管,还是不管!” 这时候,孟建兰在旁边凉凉地来了一句:“我好害怕哦!快点去,快点去!顺便让大家见识见识,是哪家还没出门的闺女脸皮那么厚,眼珠子净盯着自己嫂子的东西不肯放!” “还没出门子呢,就恨不得把娘家所有的东西,搬到自己未来夫家去了!” “正好让郎警官看看,他将要娶进门的媳妇有多厉害,绝对是揽财的一把好手!” 张伟菁原本还以为她要低头求饶,但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随着这番话说到后面,她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的得意的笑容,不由慢慢地僵硬下来。 她可是知道,自己对象郎熊英,是一副光明磊落、不容家人有瑕的性格。 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 她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 她是费尽心思,使尽了千方百计,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性格,才让郎熊英喜欢上自己,并让他答应娶自己过门的。 眼看临门就差这一哆嗦了,她哪能让自己这一两年的功夫白费了? 想到这里,她忙不迭地使劲扯了扯自家妈的袖子。 “妈,算了,我们不要理她,不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还是进去吧。” 张母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好不容易抓到孟建兰理亏的时候,她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放过去呢? “这怎么能行呢?我觉得,还是要找厂里的妇女主任过来,正好让大伙儿来看清楚某些人的真面目啊!” 孟建兰的声音凉凉地响起,她看似“好心”地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也免得继续这样闹得鸡犬不宁,对吧?” 第11章 亲兄妹 张伟业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若是以后都还要这样继续闹下去,就不如叫厂里的领导一起过来吧,判决清楚,大家还都能落个清静。” 张伟菁不由得慌了神。 她未婚夫郎熊英的姐姐,也在这家机建厂里,做办公室打杂收拾的文员。 厂里说小不小,可能两个人半个月也见不上一面;但要说大,也绝对不大,真要可以打听点事情出来,只要竖起耳朵来,多问一两个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一个车间里的女工,好不容易能攀上郎熊英,怎么能在就要嫁进郎家之前,让自己的坏名声传了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 张伟菁双眼通红,展开双臂,拦在门口,就生怕张伟业真要闹出去。 “那你们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伟业的脸冷冰冰的,沉得像暴雨到来之前的天气。 “你闹着要加嫁妆。好,我们依着母亲的意思,同意用家里的积蓄给你置办。你要风风光光大办喜宴。好,我们也做好了这两年节衣缩食的准备,咬牙同意。我们已经自认通情达理了,你这是为什么又要跟你嫂子闹起来?” 张伟菁也自知自己想要家里准备的条件,在周围这些同龄人中,是从未有过的第一桩。 即使是身为副厂长之女的孟建兰,也没有这样大手笔过。 只是,她父亲已经离世,母亲又退休了,家里就只有一个哥哥还算拿得出手,但也还是属于普通工人的行列。 这乏善可陈的一切,若是不多带点嫁妆,怎么让熊家对她高看一眼? 想到这里,张伟菁的声音不由得降了下来。 “我......我这不是就要离开家里了,所以心里害怕嘛。” 不过,她转而又想到:“你看,哥!她也没对我客气,还用棍子打我,你看,我的腿、膝盖,都撞得淤青了!” 说到这里,她又趾高气昂起来,卷起自己的裤腿,显示出自己腿上的大片淤青,仰起头看向张伟业两人。 “我被她打了,刚刚你也看到了。这总不是我骗你的吧?” 张母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受的伤,顿时又要心痛得破口大骂。 “大伟,你到底是谁生出来的?谁跟你才是嫡亲的骨肉?还不快给我收拾这个不懂尊老爱幼的女人?!” “哦?那你们要不要再说说,这棍子是谁拿起来打人的?我又因为什么,才会出手拦截?我要是想出手反击,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够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孟建兰好整以暇地说道。 张伟业见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两个人,只顾着指责别人的错误,而老是顾左右而言他。 他顿时失去了耐心。 “你们是不是非得要闹到分家才愿意?!”他失望地看着她们俩。 “我已经足够忍让照顾家里了吧?我的工资不少吧?结婚之前的六年时间,我每个月除了留下一点点应急用的钱,其他全部上交给家里。家里的用度随便你们支配。” “妈,大姐结婚没花你一毛钱,你不心虚?!我结婚呢?那么简单地办了,充其量也就是几块十几块的茶水花生钱。而小妹呢?你不但要把家里的底,全部一股脑儿扔进去,还打算动用我们婚礼收上来的份子钱。我想问问你的心底,是不是只有小妹?我和大姐,难道就不是你亲生的?” 面对张伟业这样的疑问,被自己的儿子当面戳破自己一直以来的小心思,张母顿时恼羞成怒。 她犟着脖子,还不肯承认:“你们仨兄妹,一个个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难道我会不清楚?” “你姐,我叫她不要嫁到晋北,她非就是不听话。难道能怪我?不在老娘身边,老娘还陪送她嫁妆干什么?!” “至于你,你岳父是当厂长的,他难道能亏待你?你们两口子,都是双职工了,以后工资还能差到哪里去?!” “只有你妹子,可怜巴巴的。女工工资又不高,你妹夫又经常不在家,我们以后又离她远了,难道不需要我们帮衬一点?” 张母越说,越觉得是这样。 “你一个做大哥的,难不成还跟自己妹子斤斤计较?” “再说了,我不是答应把那笔份子钱还给你们了吗?” 说着说着,张母就愈发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 她撑着腰,口沫横飞地继续说道:“我还没老呢,还轮不到这个姓孟的在家里作威作福!” 说完,她还狠狠地朝孟建兰“哼”了一声。 张伟业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你们公然在家里抡棍子,两个人合起伙来,对付建兰一个人的理由?” 张伟菁急了,伸出受伤淤青的地方,朝张伟业眼下晃了晃:“哥,你看,这是她把我打得!” 孟建兰刚刚还在不动声色地旁观,看着这一幕幕“好戏”上演。 看到这里,她忍不住击掌拍出来。 “真是好一出贼喊抓贼,倒打一耙的好戏啊!” 张母怒目圆瞪:“你这小蹄子在说什么?” “说什么?这棍子,还不是您老先拔下来,抡起来挑事的吗?怎么,只能您老打人,不许受害者自卫的吗?” 她故作委屈地说道:“再说了,我已经很能忍得住了。都还没有反击呢,要不,我们再来试一次?我保证不会用那么大的力气!” 张母和张伟菁二人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瞪着她。 虽然不知道“绿茶婊”这个词,但张伟菁二人就很有这种说不出的感觉。 张伟业听出来了一些事情的经过。 他黑眸沉沉地看向张伟菁:“你若是还想以后我出面为你撑腰,你就老实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伟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哥哥这一番的冷怒了,她想起以前父亲离世后,他们兄妹俩被同厂的孩子骂“野孩子”时,张伟业私下打架的暴虐和凶狠,就不由得瑟缩起来。 “我......我......” 张母看不过去,赶忙在旁边要护住:“你凶你妹子干什么......” 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张伟业就一声大吼,把张母的声音压了下去:“她有长嘴巴!也不小了!让她自己说!!!” 第12章 怒火 张母也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开口了。 毕竟,对她这个儿子的脾气,她也知道一些。 平时看似不争不抢,你怎么安排都行,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 但万一戳到他愤怒的那条临界线了...... 张母不敢再设想下去。 她一时木呆呆地站在那里。 张伟菁见自己在家里的保护伞都不敢再说话了,只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这......她不是拎着个包袱进来么,我只是一时好奇,就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于是叫她停下来,拿给我看看。没想到,她就发起火来,让我自己去买,连妈过来了也不听。”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问了一下:“妈,你说对吧?” 张母胡乱地点了点头。 张伟菁见状,胆气更加足了一点。 她看了看张伟业的脸色,继续说道:“她顶撞了妈,妈一时气急了,才想要教训一下她。但真没想要打起来的。” 张母声音也强硬了起来:“正是!我难道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就真敢反击,还把你妹妹伤成这样!” 说完,还又要作势心痛张伟菁的淤痕。 孟建兰不由得为她们的“精彩表演”鼓起掌来。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精彩,精彩!没想到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论避重就轻怎么做戏,看你们表演就行了啊!下次可以直接登台,表演样板戏给大家看了!” “你!” 这母女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得那么难听,她们顿时怒目圆睁。 “看什么看?一番话说得那么假,就没想到我会戳破?” 孟建兰顿时哼笑。 “见过贪心的,但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雁过拔毛,还一副理所当然的人!” 她懒懒地转向张伟业说道。 “还是我来说吧!我自己花自己的嫁妆钱,在供销社里买一点东西,没想到一进来就被你妹妹看到,还理直气壮地跟我伸手要。你妈也是够厉害的,非但不明辨是非,反而站在她那边,让我全部放下,给她留下。” “我就不知道,这是婆婆跟小姑子呢,还是一窝女土匪呢?” 孟建兰三下五下,就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了。 张伟业的脸色难看的,好似掀起十几级暴风雨似的。 “你嫂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转向张伟菁问道。 张伟菁原本还有些害怕,不想承认,但没想到张母却快言快语地抢先一步答了。 “老娘就是拿了,又怎么样?做儿媳的,孝顺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是在张家,别说是她刚买的东西了,就是我想要你们屋里的东西,也照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张伟业顿时明白,张母是无可救药了。 他失望地看向张伟菁,张伟菁却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神。 “你们,到底有没有为我,为我和建兰的婚姻考虑过?我们才刚新婚!若是建兰跟我离婚,你们就顺心如意了?就非得要折腾三我们是吗?!” “你,张伟菁。从小到大,我自认没亏待过你。你受欺负的时候,都是我在外面为你出的头。你还老是‘她’来‘她’去的,你有没有正经地叫过一声‘嫂子’?” 张伟业难得地剖开心扉,痛心疾首地问道:“你们是不是非得要把我们往外推?” 张母嘟嘟囔囔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但她也有些担心。 她可只有一个儿子,可不能让这个儿子被外人抢走。 “说什么离婚?不要说我们这个厂,就连这一片,甚至市里,都没听说过有人刚结了婚,就离婚的!要是传出去离婚,孟家不担心脸上难看?” 她撑着脸继续杠道:“老娘可不是吓大的!进了我们张家的门,那就是我们张家的人了,自然要听我们张家人的话!” 孟建兰仿若局外之人般,听了张母的话以后,只是在一旁闲闲地笑道:“那可真不一定!现在可是社会主义新社会了,你以为你还活在过去的封建旧社会呢?要真过不下去,我转头就揪着你儿子上民政局去也不一定呢。” 张母瞠目结舌:“你!” “行了!” 张伟业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把答应还给我们的钱拿过来!” “什么?”张母好似没听清楚。 “我们婚礼上的份子钱,还给我们!我们车间的程主任要娶儿媳妇了,我们要给他封红包钱。” 张母想要拒绝。 但在张伟业坚定,又如同狂风暴雨般阴鸷的眼神压迫下,她又不敢立刻说出口。 半晌,她才返身,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帕。 “这是我们家所有的家当了。” 她肉疼得数了数。 316元,是这个人均工资不过三四十块钱的年月,算是一笔巨款了。 她心里默默地算了算。 儿子的婚礼虽然简陋,但男女双方的工友众多,来的人不少,份子钱一共收了175块。要是去掉以后...... 她的脑袋顿时“嗡嗡嗡”的叫。 “不行!不能给你!” 张母断然反悔道。 “要是这次全都给了你,那你妹子的嫁妆和压箱底钱,从哪里来?她在夫家又怎么站得稳脚跟?” “我最多给你们100块钱。其他的,以后再说!” 张伟业失望地看向她:“所以,你说过的话,全就当放了个屁?!” “以前我每个月,最少交给你50块。那么多钱,哪去了?” 张母看都不敢再看这个浑身缠绕着冷怒之气的儿子一眼。 “这...这过日子,哪里不用花钱,我一时半刻的,又怎么算给你听呢?” 张伟业慢慢地点了点头:“所以,以后我们要走人情,要生儿育女养小孩,都只能靠我们这100块钱了,是吧?” 张母支支吾吾了一会。 但看到自己小女儿一脸怯生生的表情,她又狠狠心,回答道:“你们俩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挣?为什么要老想着从我这里抠?!” 张伟业一得到回话,立刻站直了身,一拉站在自己身边的孟建兰:“走,我们走!” “干什么?” “既然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了我们的位置,既然她一心只认定自己的小女儿,什么都围着她转,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他转过身,认真地盯着她:“你愿不愿意跟我出去住,我们一切从头开始?” 孟建兰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看到他坚定的眼神,她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求之不得。” 第13章 孙婆婆 张伟业领着孟建兰,如狂风暴雨般,把自己屋里的东西,收拾卷着打包好。 两个人大包小包地往外走去。 “你们......你们有种就不要再回来!我倒是要看你们在外面怎么哭!” 张母如被激怒的母狮子一般,咆哮着说道。 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会有“爬出墙外”的一天。 她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欺压孟建兰? 不就是吃定了这年头住房紧张,张伟业是他们张家唯一的儿子,他们不得不住在她家吗? 况且,以后除了她,他们还能指望谁去帮他们带小孩!? 想到这里,张母的姿态更加强硬了起来。 “你们今儿个要是走出这屋檐一步,那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张伟业笑了。 “这屋子,是厂里照顾我爸,才能分下来的。现在也是因为我和建兰,也才得以没被收回去。您相不相信,若是把我们离家的信息一传出去,这个房子,没多久就会被别人瞄上?” 张母心中顿时一跳。 她知道这是真的。 厂里职工多,住房也紧张。 她也是依仗着丈夫为厂里牺牲,三个孩子又年幼,厂里看他们确实可怜,才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下勉强分得这间房。 但由于他们没有钱买下来,因此,所有权一直都在厂子手里。 她已经退休了,现在是由于他们家里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厂里的职工身份,因此才没有提过让他们搬出去的想法。 一旦让别人知道了,这两个不在这里住了,伟菁又没多久要嫁出去...... 张母打了个寒噤,不想再继续设想下去。 但她面上还是不想服输。 “你们以为老娘是怕这一套的?你们搬出去,就不怕找不到屋子住,流落街头?!” 要知道,这年月的屋子,大多都是自己家里十来个人,挤在一个窄窄的屋子里。 人均居住面积才仅仅零点几平米。 像他们家这样才几个人,就有两间房,是极其少见的情况。就更不用想其他人的住房情况了。 想到这里,她的胆气又壮了起来。 “你们有本事出去,那就有本事别想着回来!到时候就算是求我,我也不肯让你们搬进来的了!” 张伟业这时,忍不住庆幸孟建兰让他改造他们房间的门锁,让别人不能从外面轻易打开了。 “我们把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搬走以后,想要我们回来,我们也不会住回来的!” 他硬气地放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带着孟建兰走出屋门。 孟建兰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咬着牙的坚毅侧脸,不由得含笑打诨道:“你真不后悔?” 张伟业回头,想起昨天自己看到的,张母一个灶还要分两边,连饭都不给作为新媳妇的孟建兰准备的情景,顿时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不回去了。” 他认真地盯着她。 “我们结婚,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更好的。如果你嫁进来,就是让你忍气吞声,连饭都吃不上的话,那我又哪里来的脸面,让你甘心下嫁呢?” 孟建兰顿时明白了。 为什么孟家父母会松口同意,这一门在外人看来差距悬殊的婚事。 想必也是看重了张伟业的人品和担当吧? “只是,现在要连累你,跟我流落在外面了。”张伟业不乏内疚地说道。 “不过,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孟建兰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慢慢地露出一抹微笑。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暗地里在招租。跟我走吧。” 孟建兰突然想起,“自己”记忆中听到的一件事情,不由开口说道。 “哪里?” 张伟业惊异地看向她。 他原本只是中午下班的时候,放心不下张母和自己新婚妻子的相处情况,才突然想起要回来看看。 但这次离家出来,也只是突然兴起。 要说他心底有多确定的计划,那是没有的。 所以出得门来以后,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看着周围都不见人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伟业才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但没想到,孟建兰给他带来一个这么大的意外。 “是在哪个位置?现在外面的房子确实不好找。你在哪里听到的?” 孟建兰只是神秘地笑笑:“跟我来就是了。” 张伟业跟着她一直走,走到出了工厂,又连续拐了两条长长的小巷子,直到到达了,被一棵长得高大又葱葱郁郁的桂花树下的小院子里。 “孙婆婆,您好!请问您在吗?” 孟建兰顺着自己脑海中记住的那个地址,一路找过去。 这是一座外墙已经斑驳破旧的小院。 墙面还可以看出原本鲜艳的砖红色,依稀可以看出原主人的精心设计。 只是后来的主人们似乎都不怎么爱惜它,导致它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显露无疑。 连大门都落上了一层斑痕。 “谁啊?” 一个满头白发,驼着背的年约七十来岁的老奶奶,慢吞吞地拄着一根拐杖来开门了。 她眯起一双皮肤松散、垮下来的眼睛,仰头看过去。 “你好,孙婆婆。我们是附近机建厂里的工人,想要租您家的一个厢房,请问您方便吗?” 孟建兰温言细语地问。 在她的记忆中,确实有小姐妹在她耳朵边嘀咕过。 这个孙婆婆由于历史原因,家里几个孩子,要么跑到海外去了,要么已经在过往的年月中,或者去世,或者失联了。 她原本是下放到乡下的牛棚里放牛的。 后面得到平反以后,其他的商铺、土地等资产,由于他们怕遭祸,提前暗地里一把火烧掉了,现在已经还不回来,就剩这个老宅,在其他受过他们家照拂的本地人出面作证下,才能顺利还回来,并拿到手。 “你们,是刚结婚的吧?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我老婆子要出租?” 经过再三打量,过了一阵,孙婆婆才慢腾腾地开口道。 孟建兰知道,一个老婆婆单独居住在这样一座四进的大宅子里,肯定经受过无数人的或明或暗揣度、骚扰了。 她不以为意,爽直地说道:“是我们厂里的谭英妹,跟我玩得比较好,有一次不经意透露过您的消息。” “哦,是英妹啊?” 孙婆婆往旁边的谭家看了一眼,神色不由得缓和下来。 “你们跟我进来吧。” 第14章 租房 孟建兰和张伟业两人,跟在孙婆婆后面进了门。 “孙婆婆,是这样的。我们两口子都是工人,根正苗红的,您可以放心。不信您可以去跟英妹打听打听。” 孟建兰知道她家暗地里找靠谱的租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坐下来以后,就三言两语,利落地说道。 “我们两口子白天都去工厂上班,晚上和周末才回来。当然,您有哪里需要我们顺手帮忙的,我们也会积极帮您解决一些问题的。” 孙婆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们为什么不住自己厂里,而非要搬出来住?” 孟建兰为难了一下。 而张伟业却毫不避讳,他沉声说道。 “孙婆婆,我们也不瞒你。这是我家里出现一些纠纷,实在跟家里人合不来,迫不得已,才搬出来住。但我们出来以后,也轻易不会再回去的了。” 孙婆婆点了点头。 她可是知道,这年头大家挣点钱都不容易,生活窘迫。 一般的人,能挤着住家里就住家里。不是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搬出来住,给自己的经济又增加一笔消耗。 要不然,她放出招租的风声,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满意的租客呢? 要不然就是一看就是流里流气的人,她不满意;要不然就是一家子明摆着想蹭她老婆子便宜的人。 她老婆子好歹也多吃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米饭,哪会任由别人想进门就进门的? “你们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我明儿个考虑看看。” 孙婆婆端量着,这两个穿着和长相都干干净净的小年轻,心底已经有几分满意。 “那个......” 张伟业露出几分窘迫的神色。 “我们今天就把自己的一众东西搬出来了。那个家,我们也回不去了。能不能请孙婆婆斟酌一下,让我们今天就搬进来?” 孟建兰在旁边适时露出恳求的神色。 “婆婆,我们可以请旁边的谭家当见证人,为我们的人品作担保。也可以多交点钱作押金。他下午还要上班,我明天也要上班去,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各处找房子。能不能请您通融通融?” 孙婆子眼睛更慎重了几分。 半晌,她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20块钱押金。一个月七块五房租,你们可以住在这个西厢房。可以跟我一起用厨房和厕所,油粮米自备。但是,这个小伙子要帮我每个月做好蜂窝煤,挑好水缸。” “另外,我喜欢清静。你们不能招朋唤友的,来我这小房子里吃饭聚会。我老婆子受不了那份吵闹。” 孟建兰一口答应:“孙婆婆,您放心!我们保准能做到。” 说着,她就要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找出来,又放进去的私房钱。 张伟业连忙把手上拿着的包袱一起放下,从自己的裤兜里数出二十七块五。 “嫁人嫁汉,穿衣吃饭。怎么能让你自己出?以后我会把工资都交给你一起筹划。” 孟建兰意外地看向他。 一旁的孙婆婆倒是露出欣赏的眼神。 “你这小伙子,倒是挺会照顾老婆的!两口子就是要这样,和和美美,互敬互信的才好!” 说着,她起身,去给他们拿来钥匙。 “这是你们厢房的,那个是大门的钥匙。你们给我签过一份协议以后,就可以去收拾收拾,准备住进去了。” 说着,她还不忘笑眯眯地打诨道:“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新婚,我家里的被单,还是大红囍字的,正好给你们应应景!”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因为他们出来得急,确实没来得及把家里,孟家陪嫁的被子什么的搬过来。 孙婆婆的这般热情,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孟建兰和张伟业谢过孙婆婆,签订过协议以后,就欢欢喜喜地打开了西厢房的门。 这是一个虽然有些狭小,却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小房间。 屋子里大概日常所用,一应俱全。 看得出来,孙婆婆是个细致妥帖的人。 “在外面住也挺好!” 屋子里是难得的宁静安和,浑然不见在张家的鸡飞狗跳。 一番忙活以后,张伟业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孟建兰莞尔而笑:“希望你不要后悔,说我挑拨你们的母子关系就好。” 张伟业蹙紧了眉头,认真地盯着她:“我知道我的责任是什么,以后要怎么做。我妈那边,说得通的,我自己会去说。实在说不通了,也没有让你委屈自己,勉强自己伏低做小的道理!”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回话,让孟建兰不禁对他油然升起几分好感。 别说在这个年代了,就是在后世,这样是非分明、脑子清楚的男人,也是难得的啊。 就在有几分温情,在两人之间脉脉流动的时候,突然,一声“咕咕”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孟建兰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音来。 “你吃过饭没有?” 张伟业有些赧然,摇了摇头。 孟建兰回过身,从包袱的角落里,取出那个被油纸包着的煎包子来。 “你自己先收拾一下,我去厨房给你下一碗面,再把这个包子蒸热一些。” 张伟业点了点头,见她出门,又不自禁跟在后面,走了几步。 “你干嘛?!”孟建兰嗔道。 张伟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赶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你要不要我帮忙?” 孟建兰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虽然在家里我是最小的,但一碗面还是会做的。毒不死你!” 张伟业难得憨憨地笑了几声,全然不见在车间里的冷静聪敏了。 孟建兰站在厨房里。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炉灶。散发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粗犷特色,下面一个黑漆漆的洞,上面是一个放锅灶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过了正常饭点的时间,孙婆婆早已把火炉熄灭掉,只剩下一点点灰暗的尘渣,在炉灶里挣扎着,散发出剩下一些些微的热量出来。 “怎么搞起火来啊?” 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只用过天然气和电磁炉的孟建兰,一下没有预料到这时候的煮饭方式,顿时狠狠地犯愁了。 第15章 面条 正当孟建兰犯愁的时候,孙婆婆弯着腰,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不会生火?” 她瞧了蹲在灶洞前的孟建兰一眼,转过身,在灶前的木架子上,拿出一盒火柴来。 “喏,拿出一根,点燃,引火,再塞进去。” 孙婆婆悠悠然地指挥道。 她自己也是城里出生,城里长大的,自然知道城里娇养的姑娘是怎么样的,不像村里出生的女孩子,在普遍重男轻女的倾向下,什么家务活都样样精通。 要不是时代风云的变幻,她可能也是这样,五指不沾阳春水。 因此,也并不以为意。 “我还真没用过这个炉灶。” 孟建兰有些羞赧地抿起唇。 她按照孙婆婆教的步骤去做,果然一会儿就成功地点起了火。 但没想到还没让里面的蜂窝煤燃烧起来,引火的火焰顿时又熄灭了。 孟建兰顿时有些懊恼了。 这炉子,怎么那么难升起火来啊!?只是要做一顿饭,竟然也那么不容易?! “你要煮什么?”孙婆婆也不上前来帮忙,只是在旁边问。 \\\"我已经提前吃过饭了,想给他煮一碗面条。”孟建兰拿起旁边的包子和挂面朝孙婆婆示意了一下。 “那倒不用蜂窝煤。蜂窝煤不好起燃,一整个烧起来以后,你不再用它来弄东西,又会浪费。” 孙婆婆慢条斯理地指点道。 “你去后面的屋檐下面,有一些干柴在那晒着。挑两根细一点的搬过来,也就够你煮一碗面条的了。” “居家过日子的,可不能浪费。” 孟建兰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现在的人们刚刚从粮食紧迫的时代中慢慢恢复过来,对所有的东西,确实要珍惜得多。 厨房里的炉灶边,依稀散落的都是蜂窝煤,她就信手扔一个进去了。 但看这个灶口,确实是用木柴的多。 她按照孙婆婆的吩咐走过去,确实看到了一些摊开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木柴。 她仔细地挑选了看起来晒得最干燥的小木柴,就赶忙往厨房里面走。 中午的这一番折腾,可花了不少的时间。 张伟业的休息时间就那么长,她得尽快弄好,给他端过去。要不,下午上班可就要迟到了。 “你可以先用我家里的盐。”孙婆婆在一旁不忘提醒道。 “至于木柴什么的,用完以后你们帮我续上去就可以了。” 孙婆婆敢冒着被人举报的危险,还要暗地里找租客,自然是得到了有些人的提示。更重要的是,她的日常生活需要年轻人的帮助。 她年纪越来越大了,又孤身一人。一些普通的琐事还好,像这样体力重一些的活儿,如捡拾木棒、制作蜂窝煤、扛米抗面等,她担心以后会越来越难以做到。 把自己家空置的厢房租出去,一是为了补贴点家用,二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照应,免得自己哪一天病倒在床了,还没有一个人知道。 再加上,孙婆婆看孟建兰两个年轻小两口,确实是比较靠谱的对象,这才松口答应。 要不,你以为她老人家赶走过的人还在少数? 思及于此,孙婆婆又慢吞吞地打开墙上的一个小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搪瓷罐。 “这里有点油,你可以滴上几滴,更香一些。” 孟建兰知道自己以后还得起,再加上面条没有一点儿油的话,肯定没有那么香,就毫不客气地接过来,道了谢。 “你的手艺还不错。” 孙婆婆看孟建兰除了不会生火,其他的厨房家伙事倒是蛮熟悉的,不像是没有下过厨,会把锅底烧穿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出了门。 “快点过来吃,那些东西,我等一会来收拾!” 孟建兰端着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阳春面,把包子放在另外一个小碗上,一起给张伟业盛了过来。 她见张伟业还在忙着归置他们带出来的东西,忙出声说道。 “你等一会还要上班。难道不怕迟到?我下午没有事,明天才上班。有大把时间来收拾屋子。你快点趁热吃了这碗面条,赶紧回厂子里去吧!” 张伟业一想,确实也是。 他这才停止下手上的动作,把自己的几件衣服,在床尾上叠放好,这才起身过来坐下。 “这都是你煮的?” 张伟业看着这汤色澄澈的面条,上面还飘着葱绿的青菜叶子,深深一闻,飘荡着一股诱人的面香。 他不由自主地使劲吞了一口口水,油然叹道:“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孟建兰不禁翻了个白眼:“我虽然是家里最小的,但好歹做知青有好几年。要是这都不会做,那我早就饿死了好不好!?” 张伟业这才想起,在没结婚之前,他确实听介绍人提过她过去的经历,不由得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小心地望了望她,见她不是真的在生气,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他没有多少跟年轻女孩子相处过的经验。 虽然家里两个都是女人。 但是一个泼辣凶悍,一个任性娇气,他都是能让的就让,实在讲不通的,就冷言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他知道面前的姑娘,将是他相处一辈子的对象,看样子她也不是像家里两位不讲道理的人,因此,他并不打算以一贯的态度对之。 但目前还没摸索出他们自己的一套相处方式。 能讲道理,就尽量讲道理嘛。大不了,他多让让就是了。 张伟业坚定地想。 “呼噜呼噜~” 张伟业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大大海碗里的汤面,都一吃而尽。 “这儿还有个包子。”孟建兰推过去,提醒道。 张伟业见孟建兰一直坐在身边,还没有自己去吃午饭的倾向,不由得疑惑道:“你自己呢?怎么还不去吃?” 说着,就把推到自己手边的煎包子,又朝她推了过去:“你吃,我不要。” 孟建兰明白他不是个只顾自己的男人就好。 “我在你回来之前就吃过了。这个包子,还是我在外面带回来的呢!” 见张伟业还是不动,她眼睛一瞪,故作恼怒地说道:“还不快吃!嫌我吃剩的吗?!” 张伟业忙摇了摇头,见她真的不像是在撒谎,这才伸手,把小碗里油汪汪、香喷喷的煎包子拿了起来。 “等一会儿,你就在这附近熟悉熟悉环境,摸清楚明儿个上班的路线。我下午下班的时候,会去我妈那里,把我们自己剩下来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全带过来。” 张伟业这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擦过手后,从一个包里掏出了几张零散的钱。 “这是我身上剩下来的钱,你自己收着。我们每个月发工资以后,我妈那边的20块,我会自己给她送过去。其余的,全部交给你。我们就不再搬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询问地看过去:“还有你爸妈,岳父岳母那边,我们也一样交20块。你看,这样行不行?” 孟建兰没想到他竟然自觉性这么高。 他们俩工资加一起,差不多有110块,去掉给双方老人那边的孝敬,还有7块5的房租,每个月还能剩下约莫70块钱。 再加上她的压箱底钱,按照这时候的物价,如果没有养小孩的话,足够他们俩滋润地生活了! 不收白不收! 她痛快地点头:“那敢情好啊!” 男人有钱就变坏。即使这时候的民风还算淳朴,但还是要坚决防止他变坏的机会! 孟建兰理直气壮地想。 不过说到孟家...... 孟建兰才突然想起,白天遇到的李阿姨传过来的话。 她提醒道:“你尽量早点回来。我妈托人传话来了,今晚喊我们俩回家里去吃饭。” 张伟业有些疑惑:“原本明儿个,我们就要回门去的。怎么今晚就提前喊我们去了?” 孟建兰一摊手:“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第16章 孟家 张伟业左手大包,右手小包,用身体顶开门,进得门来。 “小张,回来了?” 孙婆婆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竹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把凉扇,在那里悠悠然地扇着风。 “你媳妇一下午都在做好吃的了,你可是有口福啊。” 孙婆婆说到这里,又回味起嘴里残留着的香甜枣糕味,情不自禁脱口赞叹道。 张伟业这才闻到鼻尖,弥漫在空气中的食物香气,难得好奇了起来。 他们从相亲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相处不过一个星期,因此,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还有这样一副好手艺。 张伟业把扛着的东西,在房间里放下,就出门去找孟建兰去了。 “你在干什么?” 张伟业见厨房里热气腾腾的,白雾缭绕,一下子还看不清楚她的动作了,顿时脱口而出道。 “做饭啊!” 孟建兰可没有纵容他养成当甩手掌柜的习惯,随口吩咐道:“把我打包好的这几罐子点心端出去,顺便把这些菜都给孙婆婆拨一些过去。时间不早,我们要赶紧出发了。” 张伟业看着打开的几个点心盒里,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的桂花糕、黄金糕,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糕点,不由得惊奇问道:“都是你今天下午做的?” 孟建兰得意地端起一碟子色彩鲜艳、形状不一的糕饼,得意地说道:“好看吧?这是翠玉豆糕、双色豆糕,红枣糕。等一会我们带一些到我家里去,走到哪里都不丢分!” 张伟业看着她难得小孩子般献宝的样子,不由宠溺地点了点头。 孙婆婆看着张伟业端过来的,两个碟子里面的菜。 热气腾腾的醋溜土豆丝、木耳炒肉,和几勺子软嫩可口的蒸蛋,旁边还放着几块叠放在一起的糕点,不由得连连说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怎么好意思吃你们的东西?” 孟建兰已经收拾好了食盒。 她连忙开口,不让孙婆婆推谢。 “孙婆婆,我们刚搬进来,要不是我娘家早就叫我回家吃晚饭,本应该要请您一起来吃,感谢一下您的。您就不用客气了!再说了,我们两个年轻,以后还多的是需要向您请教的机会。” 孙婆婆见他们坚持的样子,只好接过来了。 她微微地笑着提醒道:“难得回娘家,你们尽管晚一些回来也没事。我睡得早,轻易不起来。不用担心会打扰到我。” 孟建兰轻快地跟她道别,就坐在张伟业向同事借来的自行车后座上,朝孟家驶去。 要不是张伟业熟悉路线,孟建兰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弄不清楚怎么回孟家呢! 孟建兰暗自在心里庆幸。 “建兰回来了!” “哟,还带着新女婿上门呢!” “艳芬,你们家小女儿带她女婿上门啦!” 一进孟家所住的职工大院,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和打诨插科的玩笑声。 孟建兰一下没有来得及跟脑海里的印象一一对上号,只能胡乱地含混回应过去。 “啧啧,结了婚的女娃子,果然是不一样!瞧瞧我们建兰,可是大方多了!” 一个穿着灰格子衬衫的大妈,笑眯眯地打量着孟建兰和张伟业,继续说道。 “建兰,嫁出去回来了,给你爹妈带来什么好吃的啊?给陈大妈看看?” 说着,她就要双手并用地,一副要扒拉上来,扯开袋子往里面看的架势了。 孟建兰正要皱起眉头,开口拒绝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讽刺的声音,乍然响起。 “陈大妈,知道的,说你只是好奇想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大女儿嫁出去几年,终于可是想到回娘家了呢!” “你!” 陈大妈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孟家牙尖嘴利难缠的二姑娘孟建菊来了。 她悻悻然地停下手,回身看过去。 只见一个扎着黑溜溜长辫子、齐刘海的姑娘,正靠在孟家的门口,嘲讽地看着她。 陈大妈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又开口道:“我说建菊啊,你跟你姐年纪也不小了。连比你们小的妹妹都嫁出去了。你们两个做姐姐的诶,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请我吃喜糖啊?” 说着,还一时口沫横飞,越发得势起来:“不是大妈我说你们啊,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别仗着觉得自己年轻漂亮,就肆意妄为。” “别人说起来,说你们孟家最小的都嫁出去了,反倒是两个做姐姐的还没找到人家。” “也就是我们这些老邻居了,要换做其他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毛病呢!” 孟建菊知道院子里,就属这个陈大妈嘴最碎。但没想到她会嘴碎到当面说到她的眼前。 可一向不服输的她怎么肯让人呢? 她站直了身子,毫不客气地说道:“陈大妈,先不要说你家那个大儿子,至今还跟在我的屁股后头,想跟我好了。我孟建菊在外面街上转一圈,信不信,有的是年轻小伙子想娶我回家的?!” “你以为我是你家姑娘呢?好不容易长大了,立刻被自个儿亲妈嫁出去赚彩礼钱!” “知道的,说是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自己亲妈给卖了呢!” “换了谁倒霉的,投胎做了你家的女儿,好不容易从做牛做马的娘家离开以后,也不会想着再回来!” “哪像我们孟家,女儿都是个顶个的尊贵!愿意嫁呢,就嫁。不愿意嫁呢,我爹妈还巴不得我们赖在家里陪他们呢!” 陈大妈一时气结:“你!哼,嘴巴倒是厉害。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以后能找到什么样的女婿!” 孟建菊朝她做了个鬼脸:“不劳您操心!” 孟建兰原本还有些忐忑,但看原主的二姐,还是如印象中那般口齿伶俐,不由得笑了。 这股子不让人的风范,倒是很有几分她前世的性子了。 “傻笑什么笑?” 孟建菊眼角瞟到自己妹子,还是不声不响的样子,顿时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遇到泼妇了,就要像刚刚你二姐这样。我们不惹事,但是不要怕事。有纠纷就硬杠上去,明白没有?!” 说着,还警告般地瞧向高大的张伟业:“我的妹子,可不能被欺负了。我可不是好惹的,明白没有?” 张伟业严肃着点点头:“二姐,我保证只会保护她,绝不会欺负建兰!” 刚才还是一副女汉子模样的孟建菊,乍一听冷峻刚毅模样的张伟业喊她一声“二姐”,顿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她让开了身子,努努嘴示意道:“进去吧,爸妈已经等你们有一阵时间了。” 第17章 姑爷 孟建兰两人跟在孟建菊的身后,进了门。 只见屋里的竹椅子上,正坐着一位身材高大,一脸严肃的,年约五十多岁的男子。 他正是孟家的大家长,孟中华。 他眼上架着一副眼镜,正拿着报纸,聚精会神地看,一点都没留意到外界的动静。 “爸,你的小女儿回来了!你还在看什么报纸啊?!” 孟建菊上前去,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报纸,有些受不了地抱怨道。 “早看晚看,现在还在看!你什么时候能摘下眼镜,跟我们好好聊聊天啊!?” 孟中华只是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等什么时候你不再那么叽叽喳喳的时候。” 这幽默的回话,顿时逗笑了跟在身后进来的孟建兰两人。 “哟,我的小姑爷来了?!” 孟中华看到低头跨过门槛,进来的张伟业,高兴地站起身来招呼道:“今儿个我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你可不能再喝酒了!”孟建菊受不了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是街道门诊的护士,可是很清楚自个儿亲爹的身体状况。 “你现在的血压都偏高了。再喝,再喝,你的身体还能要吗?!” 孟中华滑稽地双手作揖道:“我家的小管家婆,就不能放水一回?” 孟建菊坚决地摇了摇头。 孟建兰旁观了这一切,顿时对孟家的气氛,心里有了一定的底。 即使有原主的记忆,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模模糊糊地好像隔了一层纱。只有自己参与进来,才知道这里面的究竟。 “我陪爸爸下一盘象棋吧!”张伟业主动请缨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老丈人,平生最好的,除了看报纸,练大字以外,就是下象棋了。 “那敢情好啊!” 孟中华高兴不已。 虽然他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但一众子女,都没有熏陶到他的习惯,读医的读医,做设计的做设计,就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喜欢下象棋的。 这让有些棋痴的他,有时候也会手痒不已。 孟建兰见这两个男人聚精会神地下了起来,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知道孟母肯定在里面忙活,于是就走了进去。 “哟,我家小闺女回来啦?” 双手湿淋淋地,正忙着洗菜的孟母,看到进来的孟建兰,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我家姑爷呢?在外面?” 见孟建兰点了点头,孟母娇小的身子,灵活地侧身出去了。 “姑爷,你可算回来啦?” 听着孟母见了姑爷,就迫不及待把两个女儿把一边丢的动静,被视若无睹的孟建菊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这差别,这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你要是给我找个姑爷回来,我也这样对你女婿!” 一下就回来的孟母,听到二女儿的抱怨,熟练地回怼道:“我就盼着这么一天呢,你倒是给我说说,什么时候给我带上门来啊?” 孟建菊也流利地给自己扯出一个挡面旗出来:“还有我大姐呢!等我大姐嫁了,我保证,一个月内,就把你二姑爷带上门,供您检阅!” 孟母啼笑皆非地“呸”了一下自己的活宝二女儿,转眼看到自己一向文静,不怎么出声的小女儿,一盒一盒地,从自己带过来的袋里面掏出什么出来。 “你这是哪里来的?” 孟母看到那些精致诱人、色泽可口的糕点,顿时吓了一跳。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问道:“你们不会是把我们陪送的钱,全部用在这些东西上了吧?” “都是回自己家,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孟母顿时在厨房里待不住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可以给你们过日子顶用一下。” 孟建兰意外于孟家父母的一腔温情,她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忙伸手拦住她。 “不是不是,妈,这是我自己做的。弄出来给你们尝尝味。” 这一声“妈”,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说出口。 说出口的一瞬间,孟建兰心底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 “真的是你自己做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会做这些?”孟母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孟建兰的心底不禁“咯噔”一声。 原主确实不太擅长厨房里的东西,家里子女多,她是最小的女儿。 孟家父母又是能干的,她在家里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帮忙扫扫地、收拾一下家务就是了。 确实是这年代难得的娇养了。 难怪会刚嫁过去,被张母一怼,就气厥过去。 “我......我在乡下当知青的时候,跟同屋一个上海来的女知青学来的!” 孟建兰胡乱搪塞道:“在家里哪里有这个机会下厨啊?” 孟母一想,也是。 她家中五个孩子,大女儿孟建梅是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出来以后,就分回机建厂里,从工程师助理开始干起,不用下乡。 第二个是儿子孟建军,他是个勤奋肯干的。到了年纪就在隔壁厂里做学徒,现在也是厂里的一个技术骨干了。 第三个是二女儿孟建菊。她聪明灵活,读书也好。看形势不对,就放弃高中,读了卫校,两三年一读,一毕业出来,就分回户籍所在地的诊所,是一名护士。 非常完美地错过当知青,需要下乡的那些年。 最后一个是小儿子孟建国。那时候他还小,不到年龄。他们也是紧紧约束着他,不让他在外面乱来。 唯一这个排行第四的三女儿孟建兰。年纪不大不小,算一算,还正好是要当知青的时候。但她读书又不好,性子也文静。 当知道她可能要去乡下建设的时候,他们可是想尽了千方百计,想让她留下。 但奈何那时已经没有了任何招工的岗位啊!他们孟家五个孩子,若是一个都不下去,那让厂里的人看了,怎么想?! 特别是孟中华又站在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敏感。 因此,即使再担心性子腼腆,不爱出声的三女儿,孟家父母也只能强行放手。 “可怜了你,小小年纪去乡下干了几年活。竟然悄悄学会了干这么多东西。” 孟母看着三女儿排放在灶台上的,一盒盒做工精细的点心,还有几盒子做好的菜,不由得自责起来。 “若是我们再能干一些......” “这没什么,妈!” 孟建兰大胆打断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也过得挺好的啊!” 第18章 孟家姐妹 “就是啊,妈。” 一旁的孟建菊已经拿着一双筷子,扒拉开盒子,忍不住要尝一尝了。 “再说了,小妹不是还学了这么多东西嘛。来,尝尝你家小女儿孝敬的东西!” 说着,就不容拒绝地夹起一筷子桂花糕,朝孟母嘴边塞过去:“来,张口。看看小妹手艺如何。” 孟母咀嚼着嘴里粉糯香甜的糕点:“确实好吃!你婆婆那边,有先吃吧?” 想当初,他们考虑张伟业时,也不是没有思量过他家里的寡母。 但人无全人,谁家里没有点让人犯难的事呢? 因此,看在张家这个小伙子人品和能力都是信得过的份上,他们才放心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 孟建兰考虑了一会儿。 虽然不想让孟家担心,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特别是张母已经退休了,又都住在同一个厂的职工院里,按照张母好事爱传话的性子,他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迟早会传到孟家父母的耳中。 与其让他们听到那些被传得变了味的谣言,还不如她现在直接告诉他们。 免得他们孟家到时候不但被动,还不明就里,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因此,她思索了一会儿,索性就把自己这两天在张家发生的事情,一起告诉了她们。 “什么?这个老虔婆!我这就去收拾她!” 性子泼辣,不肯让外人的孟建菊一听,就打从心底地生气。 自己的妹子她知道,从来就不是个会说假话,欺负人的。肯定是张家那个老太婆的错!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要冲出去找人算账。 “你着什么急啊?” 孟母虽然也恼火,但她毕竟久经人事,不像自己二女儿那般冲动。 她一把拉住孟建菊的手,转而看向孟建兰,认真地问道:“你家婆婆真的这样说的,这么做的?那张伟业呢?他是怎么处理的?” 孟建兰想起这两天他的表现,确实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 这时代的男人,能处理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她点了点头:“他倒是挺不错。会站在我身边,跟他妈和他妹妹讲道理。” 孟母怕这个小女儿会隐瞒了她什么,连忙细细地追问清楚。 半晌后,她方才满意地颔首:“虽然他家里人头脑有些拎不清。但这女人嘛,嫁的是汉子。既然他能处理好他自己家里的事情,不让你吃亏,那这男人就还能要!” 孟建菊听了,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赶明儿,我也给你找一个这样能干的女婿,好不好?” 孟母不由得瞪了自家这个不消停的二女儿一眼:“你呀,心眼比较多,就适合找一个软和一点的。再找一个性子强硬的,那这日子不是天天过得跟打仗一样的啊?!” 孟建菊信心满满地回答道:“我孟建菊,肯定要找一个最厉害的人物!” 孟母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案板上摆得挨挨挤挤的一众食物,转头对孟建兰说:“以后回自家,可不许再这样了。回家来,是休息放松,跟自家人好好相处的。你虽然结婚了,但永远是我们孟家的人。你们房间里的床,也永远为你保留着。” 孟建兰感受到这么滚烫的爱意,一阵暖流,顿时涌上心头。 孟建菊在旁边插科打诨,假装吃醋道:“那你可怜的二女儿呢?你就要忽略掉了吗?” 孟母简直要被这活宝逗笑了:“以后你自然也是一样的!” 孟建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孟建兰在出发之前,可没想到,孟家居然是这样的气氛。 温暖到让她自来到这个陌生年代,心底隐藏着的疏远和冷漠,都消散了许多。 “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吃,这样都堵不上二姐的嘴。” 孟建兰放松地融入到孟家母女的氛围之中。 这让一直提着一股气的孟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她的女儿她还是大概了解的。单纯、不怎么会来事,既不像大姐那般挑剔,又不像二姐那般泼辣。 他们就是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那些混子给骗了,这才趁看到自己周边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就把自己的小女儿先嫁掉。 但嫁了以后,又担心婆家人欺负她。 即使活到九十九,也有放不下的牵挂啊! 孟母不禁暗自苦笑道。 “妈,妈!我们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准备开饭?!” 随着大门一阵阵开启、关闭声不时地响起,外面的客厅渐渐热闹起来。 一个扎着一条又黑又粗麻花辫的脑袋,探头伸了进来。 正是孟家大姐孟建梅。 “哟,小妹回来了?!” 她笑着踱步过来:“新婚的感觉如何?是不是不一般啊?” 说着,她还不忘挤眉弄眼地示意道:“要不要跟我们分享一下嫁人之后的感受?” 见她这么大了,还没有一点身为大姐的样子,孟母没好气地说道:“要是真想知道,你赶紧挑一个人嫁掉,不就立刻明白了!?” “我才不要便宜那帮臭小子!” 孟建梅傲气地一甩自己的麻花辫:“我堂堂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还怕嫁不出去?!最起码,也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文化人才行!” 孟建菊闻言,使劲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上次给你介绍一个刚分到我们门诊的医生,你嫌人家家里穷。这次给你相一个咱爸厂里厂长的侄子,你又嫌人家不够殷勤。你这屁事,可是忒多啊!” 孟建梅不由得情急起来:“那我大学毕业,不得找一个十全十美的才行啊!?上次那个厂长的侄子,给我写一份情书,一页纸上就有七八个错字。你叫我怎么闭着眼睛嫁过去吗?!” “反正,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孟建菊故作不屑地睨了她一眼。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孟建梅恼羞成怒之下,上前跟孟建菊掐了起来。 孟母见又是每天熟悉的掐架现场上演,不禁头疼得扶额:“你们可什么时候跟你妹子学学吧?!给我安宁一下,成不?!” 孟家两姐妹这才消停了下来。 孟建梅拍了一拍孟建兰的肩膀,故作可怜地说道:“你看到了没有?你才离家没几天,妈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们俩的位置了。” 孟建兰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9章 晚饭 “你们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热饭热菜上了桌,孟父招呼着新女婿上桌以后,看了一下桌上坐着的人,见他大儿子孟建军和大儿媳贺小花,居然还没出现,不由得问出了口。 至于小儿子孟建国,还在公路技术学校里上学,住校没有回来。 “我哥他们回岳父岳母家去了。”孟建梅边分发着筷子,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大嫂他们家似乎今天分鱼,大哥跟我在路口碰见,他叫我转告一声,他们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了。” “真是慌慌忙忙的,也不回家来告知一声。”孟母微嗔道。 “哎呀妈,你随他们去呗!”孟建梅不以为意:“反正他们贺家家里也不缺他们一口吃的。你管他们那么多呢!” 孟母一想,也是。这才平歇下来。 孟父有些心满意足地以汤代酒,看着自己家里的这几朵金花,再扫视了一下板板正正地坐在自己右手旁边的张伟业。 “什么时候,你们都能把各自的小女婿带回来,像伟业这样,那你们老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果然,不管是在什么年代,只要家中有适龄未婚女青年,催婚就是永恒的话题。 孟建兰心底暗笑。 孟建菊已经受不了地朝天翻了翻眼,但面上还是要给自己老爹一些面子。 她勉强出声哄道:“行行行!知道您二老早就看我们姐俩不顺眼了,我和大姐明天就去大街上相亲,看到一个顺眼的,就给您捉回来做女婿。行不?” 孟父猛地被她逗乐了:“那敢情好!只要你敢带上门来,我和你妈就敢认下那个新女婿!” 孟建菊顿时瞠目结舌。 席间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张伟业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妻子,就是跟张母在一个屋檐下过不下去。 在这样温暖的家庭之中长大的女孩子,似乎对恶意和刁难,总有一种近乎天性般的直觉。 而他们往往受不了以“家人”为名的利益和剥削。 他仿佛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做了。 酒足饭饱之后,在闲聊过后,除了已经内退的孟母,其他人都还要去上班。 张伟业二人就要跟他们告辞出门了。 孟家一行人把他们送出门之前,孟母拉着孟建兰的手,看着已经嫁作他人妇,仿佛已经成熟了许多的小女儿,眼中仿佛有许多的话要传达。 孟建兰仿佛无师自通般地学会了撒娇。 她如记忆中的“孟建兰”一般,摇了摇孟母的手:“您放心吧!我跟他会好好过日子的。” 孟母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明天不用再想着回来了。不要动不动就老想着往家里跑,有事跟他好好沟通,啊?” 什么?! 孟建兰顿时一顿傻眼。 原来以为的慈母对女儿的眷恋呢?竟然还可以这样做?! 孟建菊霎时一阵爆笑:“现在在妈的眼里,你比她的亲亲姑爷重要!哈哈!!” 孟母睨了不省心的二女儿一眼,回头再来收拾她! 然后又一脸慈和地叮嘱着张伟业两人:“小俩口单独在外面租房住,肯定会有很多麻烦别人的地方。凡事多问问人,能帮上老人家一把的,尽量伸手去帮人家一把。明白没有?” 孟父已经从他们的嘴里,大概知道了张家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张伟业一眼,然后就转身回去了:“去吧,去吧,好好过日子!” 孟母见一众人已经进去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这是爹妈给你们的。收着,好好过日子,能商量的,就好好商量。明白没有?” 孟建兰没有想到,这婚后上门居然还收红包。 她正要推拒,但只见孟母已经进去了:“以后有你们孝敬的机会!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张伟业也没想到这一出。 他不禁后悔自己这次匆匆忙忙的上门,没有准备得再充分一点。 “算了。”孟建兰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等我们宽裕一点了,还有的是我们孝顺的机会。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离开之前,孟建兰又回头看了看孟家的方向。 只见昏黄的灯光中,几个人挤在窗口,看她回头的目光,又朝她挥了挥手。 “她”怎么舍得这样的亲人呢? 孟建兰回应着挥手,心中不由得想到。 若是她有这样的亲人做后盾,她怎么可能会被张母和张伟菁这样的人吓到? 回到他们租的小屋子里,孙婆婆已经睡下了。 夜色静谧。 原本有旁人在的时候,张伟业还没有感觉。 但当夜深人静,只剩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室内蔓延开来。 让张伟业顿时坐立不安,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 即使知道对面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自己已经成婚的妻子。张伟业还是感到,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激动,涌上他心头。 “我给你去打洗澡水!” 突然扔下这句话,张伟业匆匆离开,逃离这个让他莫名地感觉,不再是熟悉的她所处的房间。 孟建兰不自禁地笑了笑。 从“孟建兰”的脑海中,她知道由于张母的莫名干扰,原主和他并没有圆房。 看他那副模样,也不像是对现在的她没有感觉的样子。 反正她不吃亏。 至于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就交给未知的岁月吧! “水烧好了,你去洗吧。” 张伟业脚步匆忙地进来,难得在他的脸上看到紧促的神情。 “待会儿,要不要等你一起睡觉?” 突然一股戏谑之心升起来,孟建兰调戏地说道。 看着这个嬉戏玩闹着,十分狡黠的女孩,张伟业先是一怔,确认看出她不是真的有那意思的时候,然后才认真地说道:“不要跟男人轻易开这种玩笑。要不,我会当真的。” 孟建兰悻悻然地“哼”了一声:“换别人,我才不会这样呢!” 她孟建兰是谁? 想当初她刚白手起家创业的时候,见过的世面、瞧过的花活儿,可不知道有多少呢。 保准让这个土老帽儿吓得目瞪口呆去! 第20章 幼稚园 这年头的人睡得早,醒得也就格外早。 天刚破晓,鸡鸣过后,孟建兰就感觉到旁边的男人蹑手蹑脚地起床了。 “干嘛去?”孟建兰迷迷糊糊地嘟囔问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男人直到三更半夜了,还在床上憋屈着自个儿,连她睡着了,他都还没睡觉。 问她怎么知道的? 笑话!她一个经过人事的过来人了,怎么会分不清楚男人的亢奋和激动呢? “你自去睡你的,不用管我。” 张伟业低声回答。 他极力不惊动她,下得床来。连开门的声音都那么小心翼翼。 “孙婆婆,早!” “哟,小张,你们年轻人居然也能起得那么早?”只听孙婆婆苍老的声音传过来。 “我们年纪大的人,睡不了那么久的觉。你们小年轻,能多睡就尽量多睡一会儿。免得以后老了,像我们这样,就是想睡,也睡不成了。” 只听张伟业模糊地应和了几声。 再过一阵,就隐约传来一阵倒水、劈柴的声音。 孟建兰挣扎了一阵,到底是睡不下去了。 她推开蒙着一层窗纱的窗户一看,只见张伟业挑着满满的一担水,推开厨房门进去,紧接着又是一阵熟悉的倒水声。 孟建兰可不想第一天就被孙婆婆冠上“懒婆娘”的名号,连忙出了房门,径自去洗漱不迟。 “你怎么起来了?” 张伟业挑着最后一桶水进来。 孙婆婆家吃水用的是一口大缸,大概两三天就要装满一回。 张伟业去不远处的井口处,足足挑了三四趟,才把这口大缸给装满。 一大早就这样卖力气的他,汗水滴答滴答地顺着脖子根流下来,一路滴落在他颈脖子间挂着的毛巾上。 张伟业放下桶,顺手擦了一把自己头上、脸上的汗,一脸认真地跟她说:“以后你不用起那么早,我可以自己做好早饭叫你。” 孟建兰难得看到他一脸憨憨之气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 但怕他尴尬,她强行忍住这股笑意。 她摆了摆手:“没事,我也是睡不着觉了才起来的。过来吃碗面条吧?” 说着,努嘴示意他早餐的方向。 张伟业一大早起来,确实也是饿了。 他唏哩呼噜,大口大口就把面条吃完了。 吃完一抹嘴,说道:“等一会我用自行车载你上班去。这自行车,是借了我们车间老谭的,要还回去。下午就没有自行车了。你还不熟悉回这里的路线吧?下午下班的时候,我会过去幼稚园那边接你。你在那里记得等我。” 孟建兰原本还想拒绝,但见他坚持着,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孟建兰不忘招呼孙婆婆一声。 “婆婆,我在锅里给您留了一碗早餐。您记得等一会去吃。” 孙婆婆感到不好意思,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这小两口出门上班去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 她老婆子虽然中年遭遇了颇多波折,但所幸一路上遇到的好人也不少。 就像这小张两口子。 算了,大不了她多在其他地方,给他们贴补回来就是了。 孟建兰在张伟业一条长腿撑地,刹车停下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到了。 她探头看过去。 只见一行黑色的毛笔字在墙壁上写着:“机建厂幼稚园”。 门口还被栏杆围起来,一看就是为了防止小孩子贸然跑出去的。 孟建兰跳了下来。 “给,这是我们的喜糖。” 张伟业突然叫住正要进去的孟建兰,转而从自己斜挎着的包里,掏出一袋子喜糖来。 他有些羞赧于直视孟建兰的眼睛,径自盯着栏杆边的一块石头,好似那里突然有多好看似的:“发给你同事们甜甜嘴。” 孟建兰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避开她,偷偷去买了喜糖。 她好笑地问道:“那你车间那边的工人伙伴们呢?需不需要我去另外买一点?” 张伟业摇了摇头,仿佛要逃开她似的。 他猛地一蹬,自行车一下就窜出去了。 孟建兰戏谑地看着他走远。 看不出来,这男人还这么闷骚啊!看来,还是蛮内秀的。 她可以好好调教,给自己培养出一个理想的老公出来! 孟建兰正暗自下定了决心,突然从后面被拍了一下背。 “诶,小孟,你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孟建兰回头一看,再跟自己脑海之中检索到的面孔,相应地对了一对:“陶......陶杨?” 陶杨故作惊异地睁大眼睛:“认出你的配班搭档,还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完了完了,不要说一孕傻三年了,这一结婚,就傻了几个月了哪!” 孟建兰笑着摇了摇头,信手掏出一把糖塞给她:“呐,吃几颗糖,顺便堵一下你的嘴。” 陶杨年纪不大,也才工作没几年,正是活泼爱逗趣的时候。 她故作得意地回答:“这还差不多!” 有这么一位俏皮年轻的工作伙伴在,孟建兰虽然对带二十几个才几岁大的小孩儿不怎么擅长,但好歹也磕磕碰碰地带了下来。 机建厂的工资虽然不能让人衣食无忧,但这福利,也是让不少人眼睛生热艳羡的一份存在。 即使日子暂时过得风波不兴,孟建兰却从来没有放弃过,那个自己出来干活的打算。 她知道,再过不了多少年,这国营的工厂就会迎来一大波“下岗潮”。 多少现在令人尊敬的“工人老大哥”,转眼就成为了街头巷尾各种收破烂、开小摊的“个体散户”。 这一天,趁孩子们午睡的时候,陶杨突然神神秘秘地,拉着她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我们幼稚园,就快要被一个私人老板收购了!” “啊?”孟建兰没想到,这一股“国有转私有”的风气,来得竟然那么快。 “那我们呢?还是在这里干吗?”孟建兰心里筹划着什么。 “园长可说了,为了少发点工资,那老板只要15个老师。其他的一律不要。但我们光是老师,都有17个人了。这意味着就要有两个人必须离开,出去外面自寻生路。怎么办,建兰姐。像我们这种没有什么背景人脉的人,会不会......” 陶杨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工资领了,就不由自主地一阵焦急。 这年头,没有工作的女孩子,除了嫁人,似乎就没有其他别的出路了。 但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在,又没啥嫁妆,哪里找得到像样的婆家? 陶杨想到这里,不禁更是焦灼万分了。 “不着急。”孟建兰顺着她安抚道:“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呢!” 第21章 工作 “听说你们幼稚园,开始要减退人员了?” 这一天回娘家,孟父突然开口道。 孟建兰毫不意外,身为副厂长的孟中华,如果不知道这些风吹草动,那才叫奇怪。 “是啊。”她带了一些自己捣鼓出来的简易版沙琪玛,掰下一块,放到孟父左手旁边的小碟子上。 “做得不错!”上了年纪的孟父,偶尔也喜欢吃一点小点心,佐伴着茶来喝了。 他沉吟了一阵,继续问道:“减员是个大趋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在一旁心急不已的孟建梅睁大了眼睛:“小妹的这份工作,可是我们妈提前内退,接班换来的!这样都能被裁出去?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爸,您好歹也是当厂长的,就不能出面说一下?” 孟父苦笑地摇摇头:“不要说你们这些员工了,就连我,若是机建厂被民营企业收购改制了,到时候人家一个命令下来,还不是该走的走,该下岗的下岗?” “当然,这只是一个可能的趋势。什么时候会这样,也不一定。我就劝你们提前要做好相应的打算。”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孟建兰暗自感叹,孟家有这样一位嗅觉敏锐的孟父在,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张伟业在前一段时间里,已经升迁到了车间主任的级别了。 他们的领导格外欣赏他,还暗示过,若是好好在这位置上干上几年,做出一些成绩来,选举他接任生产副厂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依您看,日后往哪里发展比较好呢?” 这一段时间培养出来的翁婿之情,让张伟业明白,自家这个岳丈大人高瞻远瞩,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去鹏城!”孟中华毫不迟疑地断口说道。 他深深地看入自己看好的这个姑爷眼底:“你若是相信我,趁早去鹏城发展。那里虽然一开始会有些秩序混乱。但是有改革才有发展。越早去,越是能在别人还没来得及进驻之前,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迟了,就只能吃别人剩下的了。” “建军是个保守的性子,不见得愿意出去。建国年纪尚小,还在上学。等他毕业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劝你们,趁着年轻,还没有孩子的拖累,及早可以创出一番事业来。” 张伟业在成长过程中,就没怎么感受过来自父辈的指点和教诲。因此,他格外珍惜孟父的指教。 “我记住了,回去好好考虑清楚。” 张伟业把这一番对话记在心里。 孟建梅刚开始还没弄清楚父亲和妹夫的话中之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什么?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可能会丢掉这份工作,跑到人生地不熟,山旮旯的一个沿海小渔村里去?!” 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她不忘回头寻求孟母的支持:“妈,你看他们这一出异想天开的!还不过来劝劝这爷儿俩?!” 自古以来,鹏城所处的岭南地区都是流放官员、犯人的瘴疠之地。即使报纸媒体上鼓吹的再响,但对传统中原地区,能靠自己的双手填饱肚子的人们来说,那边都是非到万不得已,就不会闯出去看看的偏远之地。 当然,还有一些像孟父这样,思想开阔、目光长远的有心之人。 孟母在一旁兀自忙碌地织着毛衣,头也不抬地回道:“这些外面的事情,我都听你们老爸的。别喊妈,喊妈也没用!” 孟建梅使劲地跺了跺脚,一句话破口而出:“那小妹的工作呢?!您好不容易狠狠心,舍掉了自己的会计岗位,办了内退,让小妹回城里来,接了您的班。这才多少年呢!若是小妹再抛掉这份工作,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您让出来的这份工作了?!” 孟母听到这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她:“你这是对我们有意见了?” 孟建梅嘟囔着:“我哪里有什么意见?只是感到可惜罢了。前几些年头,在我们厂里正经有份工作,是多难的事情啊!” 孟父严肃地看着她:“我没说清楚吗?以后若是市场情势需要,不要说是你,你们了,就连我这个副厂长的位子,都坐不稳,要出来自食其力的样。你觉得,就算你妈还在那个岗位上,又能逃得过?!” “再说了,你妹子孤身一个人,在乡下做知青,若不是你妈的这个岗位,她还能回得来?要真在乡下呆一辈子,你这个做大姐的,反倒是大学生念着,现在助理工程师做着,你心底安宁吗?过得下去吗?!” “我们身为你们的父母,都要一视同仁。我们既然想办法让你去念了工农兵大学,就肯定不能忽视你小妹一个人!这一句话,你们以后牢牢地记在心里。” 孟父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顿时弄懵了孟建梅。 她一时涨红了脸:“我......我也没有不管小妹死活的意思啊!后来她不也是回来了,还嫁出去了吗?!” 孟母拍了拍她的手,知道这大女儿向来心高气傲,受不了孟父这般的训导。 她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兄弟姐妹五个,我们都一力拉拔长大了。眼下肉眼可见的大变化就在眼前,你们以后各自也会成家立业。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你们的生活,也肯定会各不一样。” “我们老两口只是希望,不管日后各自生活得怎么样,兄弟姐妹一场,不要心怀怨怼,更不要去眼红指责他人。” 她环视了一圈:“能做到吗?” 孟建兰一众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孟家二老满意地笑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这样吧。他们只是提出自己饱经世事变化后的建议,要不要做,怎么做,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他们,也不想再干涉更多。 孟建兰跟在张伟业的身后,出了门,迎着清凉的夜色,往家里走。 “你打算怎么做?” 孟建兰是清楚自己一直雄心勃勃想要做的事情的。 幼稚园里的这一番变化,其实正好切中了她的心思。 但她还是想知道,张伟业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22章 饭碗 张伟业的黑眸,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更加深邃。 “要是我把这边的工作辞掉呢?没有了这个铁饭碗,你愿意跟我去那边重新开始吗?” 他的神色,透露出一丝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紧张。 孟建兰莞尔一笑:“若是我不呢?” “你若不跟着我过去,那我就在这里继续干下去。直到等到你愿意跟我一起走的那一天。”张伟业满是认真。 孟建兰“噗嗤”一声,痛快地回答:“算了算了,不逗你。我也正好有此打算。这一个月做完,我就打算自己在几个大厂门口,和市里几个学校门口摆摆摊,积累点原始资金。等过完年,我们就可以动身南下了。” 张伟业的眼睛一亮:“行!到时候我来帮你!” “你还真舍得,丢下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主任位置?”孟建兰流露出一些兴味。 “我有把握,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饿到你。”张伟业的眼神满是认真。 孟建兰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哼!谁稀罕!?” 张伟业知道,她这是在慢慢向他敞开心扉,不由得暗自欣喜。 他火热的大掌试探着伸了过去。 这微微带着凉意的夜晚,也仿佛添上了几分温情。 过了几天,慈眉善目的园长,带着几个衣装革履的男人,从幼稚园门口进来,从他们有些窄小的的教室门口经过,绕了几圈,又消失在会议室那边去了。 陶杨注意到了这一个不同寻常的动静,紧张地拉住孟建兰的手。 “怎么办,怎么办?建兰,还真有人进来考察看了!” 孟建兰安抚地跟她说道:“你放心。你这么年轻,正是能干活的时候,就是裁我,也不会裁掉你啊!” 陶杨还是一脸紧张地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我还年轻,没有家庭负担,所以更可能被裁掉啊!” 幼稚园里的保育员、老师们,大部分都已经成家立业,背后各有认识的熟人和关系,她就怕万一,把她这个孤零零一个人单打独斗的人开掉。 “好吧。”孟建兰想了想,宽慰她道:“你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真找到你的头上,我保证为你说说话,通通情,好不好?” 陶杨感激地看向她:“有你这个搭档真好!” 果不其然,下班的时候,年近五十的园长,见小朋友们都已经离园离得差不多了。 她拍拍手,唤起所有老师们的注意力以后,大声说道:“请大家忙完手上的事情以后,五点半集合,到我们会议室来,开个小会。” 消息灵通的人,可不止陶杨一个人。 听园长这么一说,下面的老师们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那股子事情。” “八成是!” “怎么办?会裁掉谁?” “裁掉谁都不会裁掉我!我在这都干了足足有二十年了!谁要把我开掉,我就到他们家门口静坐!” “唉,你肯定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反倒是我,我前一阵才请假,园长会不会把我开掉?” \\\"随随便便就这样被开掉,谁愿意!?反正要是找到我的头上,我改明儿就找厂长、找政府去!” “对对对!我也是!” 眼看下面议论纷纷的一堆,园长的脸色不由得慎重严肃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有什么意见,等一会再讨论!现在大家先把手上的活儿干完。我在会议室等大家。” 过了一会,所有的老师们都在小会议室里集合了。 里面的气氛格外紧张。 事关大家的饭碗,众人都一反平常,没有心思开玩笑了。 “都到齐了吗?” 园长眼睛略过一圈,见没有一个人不在场的,这才低头掩盖性的,喝了一口搪瓷杯里的茶水。 整理好思绪以后,她郑重其事地开口了。 “正如大家所料,我们这所幼稚园,原本是工厂所管的,现在由于经济原因,已经被厂里卖了出去,以后即将由廖老板接手管理。” 即使早有预感,但这颗石头落定下来,人们还是“嗡”的一声,好似炸开了锅。 “那我们以后咋办呐?” “厂里还发我们工资福利吗?” “我们这工作也是父母那边接过来的,厂里怎么可以这样,把我们中途抛出去?!我们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后可咋整?!” 老园长伸出手压了压:“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园长的威望还在,人群里的嘈杂声逐渐地平息下来。 老园长满意地环视了他们一圈:“大家暂时不用太担心生计问题。廖老板已经放出话来了。大家还是如以前一样,继续工作。以前怎么样,以后也会怎么样。工资暂时是跟以前一样。不过......” 有人心急不已:“不过什么?” 园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不过,他们算了一下,我们这里老师太多了,需要裁掉两个!” “什么?两个?!” “那要裁掉谁?怎么裁?!” 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师仗着自己资历老,扬起声音问道:“那我们谁都不愿意离开呢?又会怎么样?!” 园长咬咬牙,但想起白天廖老板斩钉截铁般的交代,还是说道:“那就我们的工资统一降低一等,给那两个多余的老师匀出一份工资出来。” “什么?!”人堆里好像烧滚的油锅一样,顿时爆发出又一阵激烈的讨论。 “那可不行!我们的工资已经够少的了,再分一些出去,还怎么养活家里人?” “就是就是!谁能力差,谁就出去?” “这个法子好!” 突然,不知在哪里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照我说,让能力强的出去更好!”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不由自主地把眼神投向说话的刘老师身上。 刘老师一双三角眼猛地一瞪:“看我干什么?难道不是吗?能力差的,在外面找不到饭吃。能力强的,在哪里找不到活儿干?我说的哪里有错?!” 众人心中明白,她这是怕自己第一个被投出去,所以才这么提议,心中一时鄙夷不已。 “那按你这样说,那些对工作不上心,只想混日子的人,可以成功保住饭碗。那从明天开始,大家都不用想着干活了呗?那些劳模、三八红旗手,是不是活该第一个被投出去?!” 孟建兰冒着刘老师要杀死人般的目光,一点也不躲闪:“怎么?我哪里说的有错?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吗?!” “你!”刘老师气得,鼻孔都要喷出火花来了。 第23章 小人 “好了,都安静一下!” 园长沉吟过后,方才继续说道:“这样吧,谁被投出去,心里可能都有意见。我们跟厂里选举的时候一样,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进行不记名投票。” “大家写上两个名字,这两个就是你认为这次投出去的人选。谁的名字多,谁最终就只能离开我们幼稚园。” 说着,她又巡视了一遍一张张紧张得,眼睛都一眨不眨的脸:“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同意!”平时就爽言爽语的赵老师举起手来,附和道:“这样不伤我们感情,还能公平公正地决出人选。我觉得挺好!” “就是!大家都不会吵了。这样多好!” 在他们快言快语的通过这次选人方式以后,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选谁呢? 个个拿着发下来的一份纸笔,大眼瞪小眼,打起了眉眼公司。 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工作上的伙伴。 即使平时有些小意见、小纷争,但也都是一点磕磕碰碰而已,哪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大矛盾? “要不,我们选她?” 刘老师眼珠子一转,指着唯一一张空着位置的座位,提议道。 “反正她今天不在。非要选出两个人的名字的话,就选她吧,这样我们的机会就会大一点。” 众人顺着她的手势,往那个座位一看。 今天唯一一个请假的岑老师,她不在现场。 “会不会......不太好?”赵老师迟疑地问道。 唯一一个不在现场的人,他们就把她投出去,她不会有意见?背后会不会说他们是小人? “哎呀,赵老师!你清高,那写你名字成不成?!”刘老师眼睛一瞪。 赵老师连连把手要摇出花来:“那可不行,那可不行!你们也都知道,我儿子就快要上大专了。他好不容易考上去,正是要发愁学费、生活费的时候。要是我被裁了,那我们家都要沦落街头去乞讨了!” \\\"那不就行了?!反正岑老师刚结婚还没生小孩。他们家里有丈夫养活着,就算少了这一份开支,应该也没事!”刘老师轻巧地回答。 她暗示性地说道:“岑老师没在这里,我们就是写了她名字,她也不知道是谁投的她啊!” 众人不说话了,但心底已经有了想法。 陶杨作为幼稚园里唯一一个既没成家,也没孩子负担的未婚女青年,此刻听了刘老师和赵老师的一番话,顿时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只是忍不住紧紧地揪着孟建兰的袖口,掩饰不住仓惶的表情。 刘老师的目光慢慢地从一个个老师身上滑过去,然后落到陶杨的身上。 陶杨猛然察觉到她的视线,终于还是落到自己的身上,差点猛的一下跳了起来。 但还没等她开口,孟建兰就站起来了。 “好了,不要再想另外一个人,说该写谁的名字了!”她镇定自若地说:“我选择主动出去!” “什么?!” 没想到第一个忍不住说话的,居然是坐在旁边,原本不想掺入进去的老园长。 “小孟啊,你的岗位是从你妈手里刚接过不久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有没有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 她暗示性地提醒道。 先不用说孟建兰身后,凭孟家父母在厂里的名声和地位,他们就算投谁出去,也不会把孟建兰弄出去。 就光是孟建兰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自进他们幼稚园以来,文静少话,尽心尽力,从不会仗着自己是副厂长千金的帽子,随意拈轻怕重。 还会主动开口,为园里年纪大一点的老人分担一些事情。 园长虽然没有公然夸奖过,但心底却仿似有一把明镜般,一清二楚。 眼见孟建兰大跌眼镜地主动出来,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不,园长,你们听我说。” 孟建兰正色道:“即使没有这次会议,再过一阵,我也会跟您提交辞职书的了。” “虽然这一段在幼稚园的时间,跟大家相处得很开心。但是,我觉得我还有更大的梦想要实现,想去外面追逐一番。” “我知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都很珍惜这份工作。与其让大家提心吊胆,还不如让心里有其他计划的我,趁这次机会出去吧!” 孟建兰还笑着故意逗趣般的,眨了眨眼睛:“希望大伙儿改明儿,要是在街头上看到我摆摊的身影,可要多多过来帮衬哦!” “什么?摆摊?!”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陶杨以为她突然站出来,是为了给她解围。 她感激不已,又挣扎着咬了咬嘴唇,然后一跺脚道:“建兰,你不用为了我,特意让出这个名额来!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 但还没等她说完,孟建兰就制止了。 “你错啦,傻丫头!我这次站出来,只是单纯是趁此机会,跟大家说明情况而已。现在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好好先休息,不用跟你们一样,还得苦巴巴一大早来上班了!” 说着,还挤出滑稽的怪眼,来逗她。 陶杨半信半疑:“真的?” 孟建兰斩钉截铁:“一万个真!” 园长这才相信了孟建兰的话语。 她慎重地环顾了大家一圈:“那么,除了小孟是主动要退出去的除外,还有谁也想借此机会出去的?” 众人纷纷摇头,极力证明自己镇守工作岗位的决心。 园长一声令下:“那么,不得再发言讨论了。请大家在纸上写出一个,你认为要投出去的人选。票多的,就是那个要离开我们集体的人了。” 一片鸦雀无声,只剩下纸笔沙沙的作响。 片刻以后,大家搁下了笔,把纸条倒盖在桌面上。 由于孟建兰已经跟他们的利益,毫无瓜葛相关了。 园长就派她去收集起来,并派另外一个老师上去唱票。 “刘雪花,1票。” “刘雪花,2票。” “岑佩珊,1票。” “刘雪花,3票。” ......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唱票声不断念响,原本胜券在握的刘老师,不可置信地逐渐睁大了眼睛。 “你......你们!” 最后一个唱票声响起:“刘雪花,12票!” 强自镇定的刘老师,这次可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用力把凳子往后一推,撞到雪白的墙壁上,怒不可遏地伸手指着坐在会议室里的一众人等:“我好心好意帮大家出主意,没想到竟然会被你们背叛!你们这群小人!!” 第24章 私房钱 “到底谁是小人啊拜托?!” 向来直来直去的赵老师再也忍不住了,她也一下站了起来,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想趁人家岑老师不在,就偷偷摸摸想把她投出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跟你站在一边吗?我们同意了吗?!” “就是,做人不能这样子的啊!” 孟建兰也在旁边看到,刘老师一副要找茬,向老园长冲上去的样子,“好心”地提醒道:“我觉得这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刘老师你在我们幼稚园,可是真正的能干不让人的啊!即使出去外面又怎么样?随便找一份工作,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旁听的一众老师们,顿时想起刚才刘老师煽风点火般的那段风凉话,顿时一个个在心底笑开了花。 但面上她们还是三言两语地唱和道:“就是就是!刘老师你是公认的手腕灵活,是我们园里的人尖尖啊!找个工作而已,对你来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可不?毕竟刘老师在我们面前还说过不少次。他们两口子都厉害得不行,连在隔壁的玩具厂都有关系!” “真的吗?那刘老师岂不是眨眼就可以去玩具厂上班了?那里的福利可是公认的丰厚啊!” “刘老师?刘老师!对不对?” 刘老师的脸上火辣辣的烧。 “我......我......不是,我......”我了半天,又说不出啥来。 她平生最爱大嘴巴、吹牛皮。 虽然家境普通,嫁的人家也就是紧巴巴还过得去。 但以前,为了赢得同事们钦羡的目光,她可是在他们面前扯了不少的谎话。 她吹得口沫横飞,得意洋洋的时候,怎么会想到,现在居然还会有投票清退这么一天呢?! 想到这里,她肠子已经悔青了。但又不好自打嘴巴说自己全是瞎编的。 这下可好,回到家里,可跟自己婆婆和丈夫怎么交代? “那,我来总结说说话。” 老园长轻轻拍了拍桌子,让众人停止了议论看向她。 “我们今天经过投票和自愿选择,孟建兰同志,和刘雪花同志,从明天开始,就要离开我们这个集体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希望你们两位同志,离开以后,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活得越来越精彩!” 众人“噼里啪啦”的,鼓出一阵掌声。 里面隐含着多少人的庆幸,多少人的暗喜,多少人的不满,那就不知道了。 孟建兰含笑地踏出幼稚园的大门。 回首看去,虽然她待在这里没有太长的时间,但她也认识了不少可爱的人。 “建兰!” 身后一声急切的呼喊声,止住了她的脚步。 原来是一脸急切追赶过来的陶杨。 “怎么了,陶杨?” 陶杨停顿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知道你是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了。我把你的这份心意,烙印在心上。从此,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妹了!” 孟建兰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不是,你搞错了。” 陶杨不听她的解释,只是径自一脸认真地对她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做?你直接说,我有任何可以帮得上你忙的,肯定会义不容辞地去做!” 孟建兰见跟她说不通,只好歇下这份劝阻的心思。 沉吟了片刻,她直接坦白道:“我打算自己摆摊,做点小生意。” “摆摊?摆什么摊?天天日晒雨淋的,又不像我们以前净呆在屋子里,你受得了吗?” 陶杨紧追着问了几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眼睛一亮:“我有几个远房表哥,也在附近几个厂子里做。要不要我帮你吆喝几句,叫他们帮帮忙,打开你摊子的生意?” 孟建兰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那敢情好啊!我打算卖一些吃食、小点心之类的。到时候叫他们工厂的工友们,多出来帮衬呢!” 陶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帮到她。不由得昂起胸脯,自信满满地拍着说道:\\\"没问题!包在我的身上!” 孟建兰见她一蹦三跳离去的背影,不禁嘴角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只有心底没有任何阴影,又还未经历世上的雨雪风霜磨砺的女孩子,才能拥有如此轻盈的步伐吧? 孟建兰正要继续往自己租的房子方向走,突然又被一个熟悉的磁性声音叫住了。 “建兰!” 鬓边流下两行汗水的张伟业,蹬着一辆高大的“二八杠”自行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又是谁的车?” 孟建兰轻快地一跃跳上去,松松环住他结实精悍的腰身,坐在自行车后面的座位上。 “我买的。”张伟业简洁答道。 “你买的?!”孟建兰奇怪地问,然后猛然拍了一下他坚实的背。 “好你个张伟业!你不是号称把所有的工资都交给我了吗?怎么还存着有私房钱?!” 张伟业猝不及防,车头猛地不由自主晃了一下。 他立刻长腿一伸,在地上顿住,停下。 回头看向她似真似假在生气的美目,他好笑地伸入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来。 “有你这么一位大管家负责管帐,我哪敢藏什么私房钱哪?!” “呐,这是刚发下来,火热出炉的。我上次研究出了一个小发明,帮厂里节省了不少流程。厂长向上面请示,给我补发了一笔奖金。” “厂里的邓叔要换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就想着把这辆自行车换掉,好多筹一点钱。我想着,你不是说想要摆个摊自己试着卖一些东西吗?那肯定可以派上用场。就用27块钱买下来了。” 张伟业深邃的眼眸里,含着一股脉脉流动的,让她一触即想躲开的炙热。 “以后,我把钱都交给你,一切也都向你报备。你就负责帮我掌管一辈子的账,好不好?” 孟建兰羞怒交加地“呸”了一声:“你还想白雇我做你账房先生呢?想得美!” 张伟业“呵呵”低笑一声:“那我给你打一辈子的工,好吧?” 就在两人情愫暗自涌动之时,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你们俩怎么现在才回来?!哟~这是哪里来的车?!” 只见门边突然“嗖”的一下,猛地窜出一个人影来,吓了两人一大跳。 第25章 爆发 却是好久不见的张母出现了。 她眼睛大亮,还是那样理直气壮的,径自命令道:“下个星期,你们妹子就要出嫁了。这出门子的大事,你们好歹也是当人家哥哥嫂子的,还能不来?” “我们嫁妆也备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件压轴的大件。依我看,眼下你们这辆自行车就正合适!虽说有些旧了,但我们伟菁也勉强不会嫌弃。到了那天,你们好好收拾清洗干净,绑上个大红花,就正正好了!” 孟建兰简直要被她这一段自演自导得兴起的话给气笑了。 “我想问,这自行车,是您老买的吗?” “什么?”张母一下还没听清楚。 “要不是伟业一手交钱出去,看您这副指手画脚的架势,我差点还以为是您自个儿给买回来的自行车呢!” 孟建兰毫不客气地喷道:“您要怎么给小姑添置嫁妆,我们管不着。但既然我们已经自己搬出来了,每个月也给了您那么多钱,您的手脚,也麻烦管好。不要老伸到我们碗里,成天净想着从我们这里薅羊毛!” “我们刚得的自行车,都还没骑两次呢,敢情就要被您打劫了?!以前的土匪,也就是这样的了吧?!” 孟建兰想到,张伟业刚搬出来那一阵,偶尔突然低落的情绪,就不由得一阵义愤填膺。 “瞧您老这架势。要不是厂子里有老人在,我们还真以为,您老人家就生了小姑一个女儿,其他两个子女都是垃圾桶捡来的呢!” 出发之前,张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媳会突然这样爆发出来。 “你!你们!这样没大没小,不尊敬老人,就不怕天打雷劈,被别人说?!” 孟建兰呵呵笑了几声:“您老都不怕,我更不用怕这个!” “你......你!” “妈,您说,要是我爸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他会怎么跟您说?”张伟业突然开口道。 “轰!轰!!”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好好一个风轻云淡的夜晚,天空真的突然响起了一阵雷声。 张母一听,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全部竖了起来。 “随你们!反正到了正日子那一天,你们怎么都要来!” 她胡乱扔下了几句话,就跟被鬼追了一样,飞也似的跑了。 孟建兰狐疑地看了看她的背影,又回头打量着张伟业:“这不对劲啊,你妈怎么突然就跑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 张伟业的神色中,隐藏着几许痛苦和厌倦。 他突然无力地低下额头,抵住她薄薄的肩背:“你不用管这些。不要脏了你的耳朵。” 孟建兰看他这样的神色,知道里面必然藏着让他不想再回想起来的隐痛记忆。 她也顿时不忍心再挖开其中的隐情了。 “你想吃什么?我们今天做个大餐,庆祝一下我明天就要正式迈入创业者的世界了。好不好?” 孟建兰特意转移开他的思绪,让空气瞬间活跃起来, \\\"我告诉你,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说着,还做出一副傲娇的表情来。 张伟业知道,她这是故意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也确实被她这娇憨的神情都笑了。 他配合地说道:“那敢情好!我就要好好期待一下孟大厨的手艺了!” 孟建兰皱了一下鼻子:“可惜这年月,肉不好买。要不,我也能大显一番身手。” 说着说着,她就回味起国营饭店里,他们俩一起去品尝过的红烧肉味道了。 “不是我吹牛,但凡材料有够,我保准能做出比饭店里还要美味的红烧肉来!” 没想到张伟业听了她的话,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还有肉。” “什么地方?” 孟建兰见他放下她后,转身又要走,连忙一把拉住车门的把手:“现在都已经晚了。要是有危险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做啊!” 算算日子,好像差不多又一阵“严打”快要到了。 要知道,这年头被抓到可是很严重的,连丢工作都是小的了,他可不能一头栽进去啊! 张伟业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不跟她说清楚,是不会让他走的了。 再说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得从她手里支取经费呢! 他机警地扫视了一圈周围,见没有任何人靠近,才小心地靠近她的耳畔,低声跟她说:“我们后厨今天进了一口猪,不小心被我看到了那个猪贩子。他十有八九是在乡下还有门路。我大概知道他可能在哪里。” “所以呢?”孟建兰继续问。 “我现在追过去,再跟他好好打打交道问一问。就是没有猪肉了,那若是能得只野鸡野兔什么的,也是好的啊!” “没有肉的话,哪算庆祝呢?” 张伟业顺势刮了刮她的鼻子,见她嗔怒的眼神,顿时笑了。 他无赖般地摊开手:“来,我的大管家,给小的一点买肉钱。我这就去给你带点肉回来!” 孟建兰想起最近的伙食。 确实,嘴里尝到肉味,好似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即使是前世一直刻意控制饮食的她,此刻一想起烧肉的味道,也不由得馋了起来。 红烧鸡翅、葱油鸡、盐焗鸡、豉油鸡块、宫保鸡丁...... 三鲜兔肉、香辣兔肉、干煸兔肉、土豆焖兔肉...... 一百种肉肉的吃法,在她的脑海里飞快旋转着,仿佛不勾出她的口水就不罢休似的。 “好吧!” 孟建兰不动声色地吞了吞口水,递给他二十块钱。 她突然想起了,家里还有面粉和粉丝,孙婆婆庭前种着的香葱、韭菜这些,也生长得郁郁葱葱,他们三个人吃也吃不完。 若是他真能带回一些肉来,她不是就可以摆个早餐铺,卖自己做的包子、豆浆,试水看看,南安这边的小吃铺,能不能顺利开展。 想到这里,她更加兴奋起来,不由得催促道:“快去,快去!若是你成功带回来了肉肉,我就做我独家的‘孟氏秘制包子’给你吃!” 张伟业眼睛一亮:“真的?!” 外人看不出来,但在别人眼里看似冷峻的他,平生却最喜欢吃美食了! 这一段时间,孟建兰着实显示出了自己的一番好手艺。 如红烧茄子、虎皮青椒、酸辣土豆丝之类美味的饭菜,大大满足了张伟业的口腹之欲。 但素菜始终代替不了肉食的浓香美味。 这年头的肉类却着实不是想买,就有的卖的。因此,在供销社扑了很多次空的张伟业,还是觉得略有些遗憾。 想到总算可以一饱口福了,他兴致勃勃地说:“你等着!我肯定给你找出一串肉回来!” 第26章 韭菜馅 孟建兰一回去,就忙不迭地翻箱倒柜,把自己这一阵陆陆续续囤起来的面粉找出来。 她是个偏爱面食的人。 这一阵早出晚归的工作忙,也没来得及好好捣鼓一顿算得上丰盛的饭菜,但一看到供销社里,只要有面粉放出来卖,她看到了,就忍不住手痒去买一袋。 好在他们没有太大的经济负担,孙婆婆家的厨房和杂物间都够大,放得下她陆陆续续买过来的东西。 “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孙婆婆慢吞吞地拄着拐杖过来问。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由于互相不计较,性子又合得来,他们建立起了近乎祖孙一样的情谊。 “婆婆,我准备做包子!晚上就煮锅小米粥,我们一起佐伴包子吃!”孟建兰忙得满头大汗,却又兴致勃勃。 她利索地发好面,盖上笼屉布等待它发酵好。 然后又去小院里割几把韭菜和香葱。 孙婆婆见数量不对,忙开声问道:“做包子怎么需要那么多菜?” 她是从60年代三年自然大饥荒熬过来的人,对粮食一向珍惜。 即使是自己随手在庭院中种下以后,又自然繁殖得很快的香葱韭菜,也一根一根舍不得浪费。 “婆婆,我现在多做一些,明儿个一大早就拿出去卖!” 孟建兰抬头说道。 他们早就跟孙婆婆一起吃了,所以明白孙婆婆的心思。 “放心,不会浪费的!” 孙婆婆疑惑道:“明天早上?你不用上班了?” “我辞职啦!以后就不在厂里的幼稚园上班,自己出来准备卖点东西!”孟建兰爽快地回答。 孙婆婆是经历过时代风云变迁的人。在她的眼里,一份正经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卖东西?那不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事情吗?!这是地主行为,要被批斗的! 她顿时恐慌起来,一把拉住孟建兰:“建兰啊,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你怎么会不在厂里上班的?我们去找找你们领导,求求情!让他们收回主意,成不成?” 孟建兰好笑地放下手中择着的韭菜,耐心地看向她:“婆婆,您放心。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不但是上面,连报纸广播媒体,都在鼓励我们走出去,发展市场经济呢!” “我们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人家鹏城那边才叫厉害,直接圈定了,要鼓励发展对外经济呢!听说,还有外国人进来考察!” 孙婆婆听了,一时迷糊起来。 “什么?什么外国人?那不是洋鬼子吗?!他们怎么又可以进来我们这里了?!” 说着,她不由紧张兮兮地抓着孟建兰的手,双眼不停地左右张望:“他们不会跑到这里来吧?” 孟建兰知道,老人这个反应,是那些残酷的年代带给她的伤痛。 她温柔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安抚她:“婆婆,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国家现在独立起来了,现在放进来的外国人只是进来投资开发,招商引资的。他们不敢再跟以前一样。” 孙婆婆这才慢慢地定下心来。 她疲倦地摆摆手:“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你们自己仔细着点儿来。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放心,放心!” 孟建兰见她情绪不太高,忙转移了个话题:“婆婆,您是喜欢吃韭菜馅的包子,还是喜欢吃香葱猪肉馅的啊?” 孙婆婆知道她的心意,配合道:“韭菜馅的味儿香,不过要配上鸡蛋才更好吃。我年轻家里头还好的时候也经常做。” 孟建兰一拍掌:“那我们就做多一些韭菜鸡蛋馅的,明天再多留几个给您吃!” “鸡蛋还够吗?” 孟建兰忙去翻了翻:“剩下不过三四个。似乎不太够。我明天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得卖。” 孙婆婆摇了摇头,慢腾腾地起身,从自己的屋里拎出一个布袋子:“这是我这几天,跟隔壁谭家换过来的鸡蛋。他们家的母鸡下的蛋个儿大,给你正正好。” 孟建兰忙要去给她掏钱,但没想到被孙婆婆推了回来。 “怎么能要您老人家的东西?” “收着吧,也没花几个钱。再说了,我等一会不是还等着尝你做的包子吗?难道,你也会收我的钱?”孙婆婆坚决地道。 孟建兰这才停下手来:“那您可得多给我指点指点手艺!” 一时间,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有说有笑中,完成了剁馅、调味、擀包子皮等一系列工作。 这欢声笑语,传到了刚推门进来的张伟业耳中。 张伟业不由一怔,这不是他心目中梦寐以求的家庭和乐景象吗? 可惜,他自己的亲妈,注定不会是这么软和的婆婆。 不,也不都是。她只是在他们面前不软和而已。 要换做是小妹张伟箐,肯定要多慈母,就有多慈母。 张伟业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是被偏宠的对象,如此而已。 “咦,你回来了?!” 孟建兰转头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他,不由嗔道:“傻呆呆一个人站在那儿,做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张伟业把自行车推进来,放到屋檐下靠着。 又从后座上,抬起一个貌不出奇的尿素袋子。这一看就是农民家里用过的。 “过来看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了啥?” 孟建兰扶着孙婆婆走过去,围上去一看。 “哟,收获颇不少啊!”孟建兰震惊地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弄到的?” 张伟业忍不住得意地笑笑:“我找到那个偷偷来卖猪肉的人以后,好说歹说,才愿意带我回他们村里看看有什么可以收上来的。我还寻思着,怎么也能收上来几个鸡蛋鸭蛋的吧?” “没想到,刚到他们村口,就遇上他们大队唯一一辆拖拉机坏了!他们公社唯一一个会点维修技术的农技手,又生病住院去了,没回家!这不正好是我的机会来了吗?” “我就顺势帮他们花点心思检查,修好了。这不,他们村支书为了表示感谢,就帮我在村里吆喝了几句,这才收上来这么些个东西来。” 孟建兰摸摸这些五颜六色的各色豆子,白菜萝卜之类的,又看到几只叠放在一起的腊鱼、野兔子,不禁欣赏地看向张伟业。 “瞧我嫁的男人,多厉害啊!” 张伟业即使再内敛,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自己偷偷上扬的嘴角。 第27章 卖包子 孟建兰忍不住手痒,除了把袋子里两条肥嫩的野猪肉炼出油,跟香葱一起,和作猪肉香葱包以外,还格外做了韭菜鸡蛋饼、韭菜盒子、葱油饼。 另外再摘点青椒,削两三个土豆,把那只兔子也红焖做了出来。 再快手炒个酸煸白菜,同时做个熬出粥油的小米粥。 一顿晚饭,色香味俱全。 围坐在葡萄架下吃饭的三个人,一时吃得头都不抬。 孙婆婆忍不住打破自己晚上只吃六七分饱的惯例,连续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又忍不住撕下一角葱油饼。 “这日子,过得简直比我年轻时还要惬意。” 孙婆婆摸了摸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 她笑望着这小两口:“建兰明天真要去摆摊?这手艺,只要是尝过了的人,肯定会再来买的。” 孟建兰顿时雀跃:“我就盼着这样呢!”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孟建兰意识还没清醒,就听到自己的房门“嘎”的一声打开了,然后传来隐隐约约厨房里揭锅倒水的声音。 她伸手过去一摸,果然,旁边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她迷迷糊糊地这才想起,今天自己已经不用去幼稚园了,但还信誓旦旦地要起来摆摊的事情呢! 孟建兰强行挣扎起来,拖着脚步,走进厨房一看,张伟业果真已经在点起火灶蒸包子了。 “你怎么那么早起?”孟建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你要睡的话,赶紧回去睡。好了我再叫你。”张伟业头也不回地交代道。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虽然他们没有冰箱,但这冰冷的空气,却让包子提前一晚做好,也依然不会坏。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孟建兰才在前一天晚上就先把自己要带出去的包子提前准备好。 要不然,让她半夜两三点起来发面揉包子皮,她才不愿意呢! “我等一会就过来。” 孟建兰洗漱好,就忙不迭地把昨晚泡好的豆子再次过滤一下,磨起豆浆来。 张伟业看到了,又赶紧叫她让开位置,自己接过磨盘,用力地磨了起来。 孟建兰见他坚硬的额角上,已经显露出微微的汗渍,忙用帕子帮他擦掉。 “那我去做早餐啦!你要吃什么?” 张伟业随意地回道:“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行。” 孟建兰斜睨了他一眼,径自去了厨房里,在蒸包子的那口大灶挨着的小灶上,烧水下了一锅青菜鸡蛋面。 张伟业心满意足地干下一大碗面,又呼噜呼噜地喝了一杯豆浆:“等一下我陪你去。” 孟建兰奇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张伟业想了想:“不妨事。我先帮你把这些东西一起弄过去。等差不多要上班了,再去工厂里。” 幸好昨天开回来的这辆二八杠自行车,两个人忙忙活活地把几大笼屉的包子,放进一个用笼布垫底的木头箱里。又借用了孙婆婆的两个大锅,这才把所有的包子和豆浆,顺利送到一个炼铁厂的门口。 饶是这样,张伟业也足足跑了两三趟。 “来买包子啊,买包子!香喷喷油汪汪的香葱猪肉包、韭菜鸡蛋包,保证好吃又大个!走一走,看一看哟!~~” 张伟业走最后一趟的时候,隔得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自家小妻子清脆的扬声叫卖声。 “大哥大姐们,你们不来过来买一个试一试?保证美味好吃!” 这时候,有几个结伴的年轻女工们围了过来:“老板,你这包子怎么卖啊?” 孟建兰说出昨晚商量好的价钱:“两毛钱一个!三毛钱两个!买两个包子送一杯豆浆!” “喝~!” 原本好奇围观的群众们顿时猛地往后退一步,显然是被吓一跳。 “一斤猪肉才2块钱,你家一个包子,就要两毛钱?!” 孟建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可不能这么说啊!你看我家的包子,都是用一级的富强白面粉做的,里面都是实实在在的猪肉馅!这本钱就贵啊!” “再加上我做得这么好吃,你尝过就知道了,肯定没骗你们的钱!” 看她这斩钉截铁的模样,蓝裙子的女孩犹豫了,她探寻般地看了看同伴:“要不要试试看?” 年轻的女工们身上往往有一点钱,她们的好奇心也比较强,因此,犹豫过后,还是被这想尝一尝的欲望所压倒:“那就试试!反正最多也就花几毛钱!” 于是纷纷你一个我一个地拼起单来。 这一试吃,可不得了! 灰衣服的姑娘软香的白面包子一入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还来不及咬下第二口,就忙不迭地向孟建兰喊道:“小老板,小老板!麻烦再给我四个包子!” 旁边一众姑娘也尝到了滋味,纷纷开口:“我要两个!” “我要六个!” “什么?!小蔡,你吃得下那么多?” “你傻呀!工厂里的午饭我都吃腻了。中午我就不打饭了,就吃这包子!”小蔡喜滋滋地计划好了。 她还不忘打听:“小老板,你下午的时候还来吗?” 孟建兰摇了摇头:“我一天就买这早上一次。买完就走了,下午还得处理食材呢!” 小蔡顿时遗憾不已:“我还想着,下午下班的时候,再来你这里买几个包子,带回去给我爸妈尝一尝呢!” 旁边的女工们也遗憾不已。 “你每天都会来吧?”灰衣服姑娘追问道。 她已经受够了家里千篇一律的包谷粥和玉米棒了。 就算是厂里的食堂,也不过就是那些粗茶淡饭的,天天吃,天天吃,她都吃腻了。 孟建兰笑着点点头:“最近这段时间,我应该每天早上都会来。以后还可能再多一些花样。” 女工们不由得眼睛大亮,个个都期待起来。 旁边路过的同一个厂的工人可不少,见这一群姑娘围在这里,也好奇地看过来。 这一看,在姑娘们一点都不斯文的吃相诱导下,也三个两个的,买了几个包子尝起来。 不一会儿,孟建兰木头箱子里的包子,就只剩下一小半了。 第28章 赚钱 “累不累?你先歇会,我帮你看一会。” 好不容易等到一阵人少的时候,张伟业抱着另外一个装满了包子的木头箱,垂眸看着她问。 “不累!” 孟建兰擦了一把汗,奇怪道:“你怎么还不赶紧走?他们工厂的人都上班了,你还不赶紧去?” 张伟业轻轻笑了笑:“刚刚在路上遇到了我的老主任。我跟他说了,帮我去请个假,今天就先不去上班了,请假一天。” “啊?为了帮我卖包子吗?不用的,我可以忙得过来。” 孟建兰下意识反对:“你现在赶紧回去上班吧。这里不用你。” 张伟业深深地看入她的眼底:“你以为,你嫁了个男人,是用来干嘛的?这么多家伙事,你回去的时候怎么搬?” 说完,不容她继续出言拒绝,就拖过带来的一张小凳子:“你给我先坐好休息,看看我会不会做。” 孟建兰看着他磕磕绊绊,由一开始生涩的叫卖,再到流利自然的动作,不由得心生澎湃。 前世单打独斗已久的她,一向把自己视作女汉子惯了。 连生病脆弱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 浑然想不到,有一个全心全意帮忙的人在身边,竟是这样陌生而又让人心生悸动的感觉。 “好了,我们收拾回家!” 炼铁厂的门口,陆陆续续没了人的踪迹。 张伟业见只剩下寥寥两个包子了,也不再继续等下去。 他把收钱的布袋塞给孟建兰,把空了的工具,一股脑儿绑在自行车的前杠上,然后招呼孟建兰上车回家。 “骑得动吗你?” 孟建兰一跳上车,由于前面绑的东西也多,自行车顿时晃动了一下。 她瞧见张伟业即使在冷冬里,依然冒着热气的头,担心地问。 “让你看看,我到底骑不骑得动,还有没有力气?!” 张伟业猛地上前一蹬,自行车顿时蹿出去老远。 孟建兰吓得,连忙抱紧了他的腰。 只听到张伟业难得孩子气的笑声。 “1毛,2毛......20块7毛!” 回到家,孟建兰就迫不及待地关上门,拉着张伟业坐在小桌子前,数起今天忙活了一上午赚到的钱。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就这一上午的时间,我们就赚到了这么多!要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多块钱呢!” 张伟业在卖包子的时候,就知道进账不会太少,但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 他玩笑地说道:“那我以后就靠我们孟大管家养了啊。” 孟建兰眼波流转:“我以为,这是必然的事实。” 正在轻松嬉笑之余,孟建兰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包子好是好卖。但若是每天都需要这么多面粉和猪肉、鸡蛋,也不知道供销社里有没有那么多。能不能买到?” 张伟业笑着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尖:“你以为我是摆设呀?不是拿来想办法出主意的吗?” 孟建兰眼光移向他,在他自信的目光中,才突然想起。 “对哦,你还可以去那个向阳村再去看看!” 张伟业自信地点点头:“有利益往来的合作关系是最牢靠的。这次你给我多拿点钱,老乡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收购一些他们村里有的,我们城里又买不到的。只要价钱合适,不怕收不上来。” 如此这一番操作,孟建兰顺利地靠着一手,人见人夸的包子制作手艺,在各大厂门口流动卖早餐,成功地成为了这一片人们口中的“包子西施”。 “老板娘,给我来一个香菇肉包,一个黄糖包,一个白面馒头!” 一个穿着喇叭裤、眼戴蛤蟆镜的“非主流”青年,只以为新潮地,用手指刺溜过自己一头竖起来的刺发。 然后潇洒地往后一甩。 “老板娘,话说你天天这样风吹雨淋的,能挣到多少钱呢?不如跟哥走?哥保证带着你吃香喝辣的,好好享受享受,不会成天净忙着揉面团做包子!” 孟建兰冷冷地一瞪:“你不怕我丈夫过来?” 蛤蟆镜青年不由得想起,那个不怒自威,往常站在“包子西施”旁边的冷面男人,顿时缩了一下。 但他看着眼前这个肤白貌美,即使在一身宽松的衣服遮掩下,也挡不住那副玲珑有致身姿的“包子西施”,顿时色心压过了惧意。 “怕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你答应跟我好,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把他压得死死的,吱都不敢吱一声!” 蛤蟆镜青年一时色令智昏,大放厥词道。 “好你个孟建兰!我就说最近怎么不见你人影,连你亲小姑子回门都不回去看看,原来是在这里勾引男人呢!” 身后一声泼妇的咆哮,一瞬间让孟建兰要出口的话,倒了回去。 孟建兰回头一看,还能是谁? 正是面目狰狞,怒目圆睁看着她的张母了。 知道这下没有一段纠缠的时间,是不可能停下来的了。 她瞧了眼天色,再看看周围,工人们上早班的时间已经过了。这个点,这个地方,也不会有多少工人会经过。 她也不理会一旁的张母和蛤蟆镜青年,自顾自手脚伶俐地收拾起木箱,准备换个规模大一点的家属楼附近去。 “你婆婆跟你说话呢!怎么?突然哑巴了?!” 张母见她居然敢不理会,更加恼羞成怒了。 她猛地冲上去,伸手就是一推:“你有胆在这里勾引男人,怎么没有胆量回答?我改天倒是要问问孟家的人,怎么教出来的女儿?不在家里好好孝敬老人,还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公然给我儿子戴绿帽子?!!” 孟建兰见她居然如此口出恶言,还牵扯到孟家父母身上去,顿时再也忍不住了。 “您就那么喜欢给自家人戴绿帽子是吧?我还没说话呢,就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没看到,是那男的自己上来搭讪的吗?除了说过那句拒绝的话,我有跟他开过一次玩笑,给过一次好脸色吗?” “不分青红皂白也就罢了,您就那么喜欢往你儿子儿媳身上扣帽子?!” “再说了,我怎么没孝敬您老了?!自从嫁入你们家,我们每个月一分不少地给您上交20块钱,您冷了热了伤风感冒了,哪次没上门给您送东西?!” “至于我小姑子?她回门?难道她结婚的时候,我们帮忙招待得还不够?我回门的时候,您可是一毛钱都没给我,一条青菜都没给我准备带回娘家去的啊!” “她是嫁入什么皇亲国戚之家吗?敢情您们一声令下,我们就得快马到位?我们不用工作,不用赚钱的吗?!” 孟建兰一番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语,顿时呛住了张母。 “你......你。”她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原本还站在一旁,看看有没有机会揩点油的蛤蟆镜青年,见这包子西施,竟然一反常态的不好惹,他见势不妙,蹑手蹑脚地正要偷偷溜走。 “给我站住!” 孟建兰转眼看到他,一声喝住。 蛤蟆镜青年僵住了身子:“怎......怎么了?” 孟建兰冷笑着看向他:“麻烦你跟面前这位老太太解释一下,我有没有勾搭过你?” 蛤蟆镜青年冷汗直流,他慌慌张张地摘下用来装腔作势的蛤蟆镜,一手去擦拭鬓边的汗水。 “不...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开开玩笑,对!只是开开玩笑!” 第29章 有病? “老太太,你搞错了!我真没勾搭过她,你刚刚是眼神不好,看错了!” 蛤蟆镜青年顿时好似找到了借口,一边说着,一边往后倒退着找机会逃走。 “你怎么说话的?!说我眼神不好?你有种倒是说说,我哪眼神不好了?” 没想到张母注意力偏离到这里来了,霎时怒不可遏,张牙舞爪般的,要追赶上来。 蛤蟆镜青年可没招惹过这样泼辣的妇人,赶忙飞也似地,逃开了这一对不好惹的婆媳二人。 张母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腿脚灵活的年轻人,一时只好恨恨地回来。 她恶狠狠地盯着孟建兰片刻,见孟建兰理都不理她,反而一副要叠着箱子,骑上自行车走的架势。 她一时情急了,一下挡在孟建兰身前,理直气壮地摊开手,伸向她。 “我听别人说,你这一阵卖包子可是赚了不少钱了。我是你婆婆,理所当然要分一点。我最近这里痛,那里痛的。给我50块钱,我要去诊所看看!” 孟建兰看她龙精虎猛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故意找个借口要钱的。 她也不挑明,忙佯作一脸情急的样子,追问道:“哎哟妈!您这是哪里不舒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要是耽误你的病情了,出了什么事情,救不回来了,那可让我们怎么办啊?来,指给我看看,看严不严重?” 说着,就要上前拉住她查看病情。 “什么救不回来了?!你这是在咒我死呢?!” 有点年纪的人,最忌讳别人说她哪里怎么样。 张母一听,不假思索地破口大骂:“你就不会盼我点儿好?敢说我救不回来了?!” 没想到孟建兰一脸无辜地回答:“不是您说自己这里痛哪里痛的吗?我也是怕您拖着不去看医生,耽误了大事啊!” 旁边不知何时,聚拢起来的几个大爷大妈,也纷纷劝道:“就是啊,大妹子,你看你儿媳妇多孝顺。一听你不舒服,就立刻要带你去看病。” “这样的儿媳妇可不好找了!不像我家里几个,知道我病了,连杯水都不给我倒,更不用说给我花钱看医生了。” “我劝你还是好好惜福,有这样的儿媳妇,你就偷着乐吧!” 张母没想到,会被这样群起而攻之。 她胸口顿时憋屈得,只差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但偏偏是她开始的时候,自己说自己有病的,现在总不好自打嘴巴。 孟建兰瞬时说道:“这样吧,我今天先不卖包子了。现在就陪妈您去看病。伟业已经没有了父亲,可不能再没有您这个妈了呀!有病咱就治。咱就是砸锅卖铁了,也要帮妈把您身上这些病治好!” 在围起来的一众老人家艳羡的眼神下,张母能怎么说呢? 她能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来讹点钱的吗? 必须不能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若是敢当众承认自己只是要钱来的,明天这股风声就能传到机建厂职工院里去! 她在一群老同事老对头面前,向来都是夸耀自个儿的,可是丢不起这个脸! 因此,张母虽然面上青一块,白一块,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孟建兰走了。 孟建兰为了堵住张母的嘴,也是想对张母的身体情况有个底,于是硬是拉着张母,去医院里挂了号,让张母到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医生那边检查。 老医生毫不客气地说道。 “胡闹!没病跑来看什么病!?你身体好得很,气血简直比年轻人还要旺盛!回去多喝点黄连水,多败败火!” 张母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能!我明明这里痛得慌!你是庸医,没看出来还乱说!” 老医生冷淡地回答:“你昨晚是多吃了大肉吧?油腻之物吃太多,太补了,就会堵在那里。所以我叫你喝点黄连水下火。” 张母顿时哑口无言,悻悻地走了出来。 孟建兰心中忍不住要笑。 谢过老医生以后,她才追了出来。 “妈,既然您身体一切都好,那我们就放心了。” “不过,肉虽然好吃,却怕您不消化。您还是悠着点啊。” “您安心回去。若是您万一哪天真的哪里病了痛了,我们保准帮你出医药费!带您去大医院里检查!” 张母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孟建兰却噼里啪啦的,压根就没给她插嘴的机会。 “至于现在嘛,我们现在自己居家过日子了。才发现一个月在外面花个十几块钱,就可以过得下去了。” “居家才知柴米贵。妈您放心!我们现在省着钱用,等我们手上的钱凑够了,保准在外面买个大房子,让您在邻居亲友面前,好好荣耀荣耀!” 张母一听,顿时情急了:“你们瞎买什么房子啊!有那钱,不如交给我!” 孟建兰疑问:“妈,要是我没记错,家里的房子,就只有两间房。我们以后是要生一男一女两个娃的。若是不另外买开房子,您是不是计划好了,以后可以帮我们带一个孩子,在您屋子里睡?!” 她的眼睛瞬间一亮:“那敢情好啊!我就先谢谢妈您了!” 张母打死也没想到,自己本是出来讨钱用的,没成功讨到也就罢了,居然还给自己揽上一桩未来的差事。 她想起了自己闺女,婚后回来,悄悄跟她耳语过的话,不由得拍掉孟建兰殷勤扶着的手臂,声如洪钟地说道。 “呸!赚到的钱不想着上交给老娘,还想着让老娘给你们看孩子!你们想什么美事呢!?” 孟建兰一脸的疑问:“妈,您这是在说什么?您的孙子孙女,您不想着看一下。那您天天待在家里做什么?” 张母得意洋洋:“你伟菁妹子早就跟我说了,他们双职工,都上着班,忙不过来。到时候就请我过去看我外孙!” 孟建兰讶异道:“那我们这边呢?!妹妹那边不是有自个儿的公公婆婆照顾吗?” 随后又装作受伤的样子:“妈,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但是您孙子孙女到底也是您嫡亲的啊!你就不想着亲近亲近?” 张母的鼻孔都快仰到半空中去了。 “后悔了吧?我告诉你,迟了!伟菁就喜欢我去帮忙,不枉我没白疼她!不像你们这些白眼狼!” “到时候我外孙一生,我就到他们家去住!再说了,你现在都没工作了,还想让老娘带?想得倒是美!全都自己带去!!” 第30章 地锅鸡 孟建兰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垂丧着脸:“妈,你可千万不要抛开我们啊妈!没有你在旁边指点,我们可该怎么办啊!” 张母嘚瑟的表情掩饰不住:“你们再求也没用!现在才知道老娘的重要性?已经晚了!” 没想到孟建兰突然来了一句:“那您年纪再大一点呢?就在妹子家里养老了?!” 张母脸顿时僵了一下,自得的表情好似裂了一道缝的墙壁一般,猛地卡了下来:“这......这当然不是......” 在孟建兰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她的声音渐渐消失至无声了。 孟建兰慢条斯理地说道:“妈,虽然您的宝贝外孙还没生下来,您就想着去给伟菁看娃。这个我们不反对。” “我们生的孙子孙女,您不想过来带,也可以。” 看着张母僵笑的表情,她慢吞吞地补了一句。 “不过,到时候您老了,需要子女出大力赡养的时候。可别忘了记上您小女儿的一份啊。毕竟,她生的孩子,您是出过大功劳的啊!”” 张母想起见过几面的熊亲家,那严肃疏远的脸,心底生怯,但面上还是不肯服输:“那...那是自然!我家女儿孝顺,才不像你们这些小家子气的白眼狼!” 孟建兰愉快地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也相信伟菁,肯定会欣然接受的。毕竟,她是您最心爱的小女儿啊!” 张母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她只好恨恨地瞪了孟建兰一眼,知道自己这次是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甩头就走人了。 孟建兰甩了甩自己手中医院里的诊断证明。 这来医院看一下好啊!正好杜绝了张母装病要钱的可能。 不来帮她看娃? 那就更好了!孟建兰最头疼的,就是要处理跟张母的婆媳关系问题。 要是张母满心想着过来帮她带,她还要操心若是张母过来以后,几个人又起矛盾了,她该怎么办呢! 真是天助我也! 即使是这段时间攒了有好大一笔钱,孟建兰也没有像现在一样高兴。 孟建兰轻松地骑上家里那辆二八杠大自行车,觉得胳膊腿有劲了,风也轻了,天气也明媚了。 她决定了! 这么大的喜事,很值得犒劳个大餐,奖励她自己一下! 孟建兰不回家了,反正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回去以后,她又得下厨做菜。 即使她不讨厌下厨,也不是很欢喜自己天天动手做啊。 幸好张伟业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袖手掌柜。回到家以后,他也会帮忙做一些家务事。 但孟建兰也明显地感觉到,经过这段时间的操劳,由于不断的沾水洗菜,她的双手,已经不复一开始的洁白柔嫩了。 更不用说后世打拼成功以后的养尊处优、注重保养了。 她走进国营饭店,决定吃饱自己的肚子以后,再去供销社看看,又有哪些护手的东西进上来了。 前一阵买的护肤乳用得飞快。她可不会吝啬这一方面的支出。 “建兰妹子来了!” 一进饭店,就听到饭店掌厨,廖师傅站在门前的桌子旁边。 他看到孟建兰,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他是本地人,消息灵通。 别以为他不知道,饭店里有人在议论孟建兰卖包子的事情。 笑话!卖包子有什么好看不起的?凭自己的手艺吃饭,哪里都受人尊重! 更不用说,他也派过自己儿子,带回两个馅儿不一样的包子,来给他尝过。 说实话,要不是他们店里的招牌——煎包子,因为油多酥脆,跟她口味不一样,他都要担心,吃过“包子西施”手艺的人,肯定会看不上他的包子了! 不过,他们饭店的菜品嘛,量多,种类现在也换得勤了一些,倒是不怕被她抢过生意去。 呐,就像现在,“包子西施”不也得亲自登门,巴巴地来他们店里,照顾他们的生意? 廖师傅想到这里,眼睛笑得更加眯起来了。 “糖醋排骨,炒三鲜,地锅鸡......哟,廖师傅,您们今天准备的菜色可真够丰富的啊!” 孟建兰跟张伟业也往来这里不少次了,知道廖师傅的脾气。 因此,她知道廖师傅有一些小心思,但也并不放在心上。 反而会不时跟廖师傅探讨一下厨艺。 因此,二人的关系,其实还是很过得去的。 要不也不会这么熟稔地打招呼了。 “那是!不是我说啊,那道地锅鸡,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你可一定要点来尝尝。尝完以后,再给我提点意见!” “得嘞!那就来一道地锅鸡!再来一份炒三鲜!” “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廖厨子哈哈笑着,利索地戴上厨师帽,往后厨走去。 做厨师,最得意的就是遇到懂得欣赏,并能和自己探讨手艺的对象。 而不是狼吞虎咽地一抹嘴,完了还不知道厨子花费了多少心思在那道菜里面。 “怎么样?点评点评?!” 待香喷喷、热乎乎的地锅鸡一出炉,从不轻易理会客人的廖师傅,这次一反平常。 有些得意、又有些紧张地站在孟建兰的旁边,等待着自己眼中,难得的“知音”来点评。 孟建兰撕下一角烙在小锅边的玉米饼,蘸上汤汁,慢慢咀嚼着。 又夹了一筷子的鸡肉,认真地感受着其中的味道。 “嗯~饼借肉香,肉夹饼脆。鸡肉鲜醇软韧。不愧是廖大厨!” 孟建兰情不自禁竖起了大拇哥,直夸得廖师傅捧着肚子,笑开了花。 “不是我自夸!我廖厨子平生最得意的,就是做这个荤菜!荤菜若肉质没有处理好,往往容易腥臊。若是烹制过度,又口感太过软烂,影响味道。唯有掌握好火候,做到不偏不倚,该大时大,该小时小,才能......” 一谈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廖师傅顿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索性拉开了凳子,坐下来跟孟建兰探讨。 孟建兰的不时应和、点评几句,让廖师傅的兴致更加浓厚了。 这时,孟建兰脑海之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出来。 她靠近了廖师傅,低声问道。 “说句冒昧的话,廖师傅。现在眼看市场已经放宽了,你就没想着,自己出来单干?” 第31章 合作 廖师傅一听,顿时吃惊地呆望了她片刻。 见她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是在试探他的样子,这才警惕地左右张望,留意着周围有没有其他的动静。 但几个服务员依旧靠在收银台那边,懒洋洋地坐着聊天。几桌子顾客也在自顾自地吃饭,高声阔论。 确实没人留意到他这边的动向。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向孟建兰。 想起她现在从事的,确实是大胆的摆摊私营活儿,不由得理解了。 “我好歹在国营饭店里干,这好歹是一份正经体面的工作。你觉得,什么样的活儿,会让我舍得放弃这样的活儿?” 廖师傅的脸上显出几分自豪,又有几分动摇。 孟建兰一看,自己的话,对他并不是毫无影响。 心底顿时多了几分把握。 虽然她现在的收入,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确实不菲。 但每天要起早贪黑地,忙活厨房里的家伙事儿,对于经过后世,知道怎么样可以轻松地赚钱,又喜欢相对清闲的她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挑战。 她最近就在琢磨,要尽可能地减轻自己的负担,就得从拉拢其他人手、自己做幕后指挥开始! “你知道,我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吗?” 孟建兰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对于像廖师傅这样有一门过硬手艺在身的人来说,自己不放出点诚意来,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一咬牙,在廖师傅疑惑的眼神中说出了一个数字。 “400块左右。”她认真地说。 廖师傅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 要知道,他作为这个县上叫得响名号的国营饭店里,做一个一把手的大厨,一个月工资才不过一百来块钱。 这还是他们饭店里数一数二的高薪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他不以为意的,区区一个卖包子的小摊,竟然月入是他的这么多倍! “真的?!”他还是不敢置信。 “一万个真!” 孟建兰点了点头。 “不过,卖包子也着实是个辛苦活。要凌晨两三点钟起来揉面、发面团、包馅。一大早起来,推着满街卖,卖完以后还得回去准备馅料。一般人还真干不来。”” 廖师傅原本还心有所动,但一听孟建兰诉苦般的这么一说,他顿时停歇了自己心中原本迸发出来的主意。 算了吧! 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又不是十几二十来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若是叫他出去这么卖力气,他确实搞不来。 国营饭店看似是忙,但也只忙那中午、下午吃饭那几个钟。 再说了,他是饭店里的中流砥柱,只要他一发话,自有小工、后厨来帮忙洗菜切菜。 叫他在外面什么都由自己全部搞定,他可搞不来。 你说叫几个人来帮忙? 唉,他哪里有那么多的老本,来给他们开工资呢? 廖师傅越想,越是退缩起来。 所以,无论是什么时候,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个胆气出去闯荡的。 孟建兰察言观色,赶忙低声说道:“若是我心里没点底气,肯定是不敢惊动廖师傅的。” 廖师傅一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他又有些心动于她说的那个数字,赶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合作。” 孟建兰莞尔一笑,和盘托出她心底早已打定的主意。 原来她早就预料到,冬天已经快要来到。 人们身子湿冷,肯定想吃一点热乎乎的东西暖一暖。 她已经买下了一家临街两层楼。原来的主人是要卖掉房子,投奔外地亲戚家的本地人。 因此,产权清晰,后续也确定安全。正适合上面住人,下面开一家麻辣烫店。 “这与我一个孤寡老头子有什么关系?”廖师傅迷惑不解地问道。 “这不正适合您吗?”孟建兰不疾不徐地答道。 “您的侄子不是身体不便,您正愁后面不知道安排他吗?我们这家门店可以让他去住,顺便让他看店卖货,我们可以合作的。” 廖师傅沉默了。 他一生无儿无女,这手艺,也是在后面因缘际会学到手的。 年轻时娶的老婆,在困难时期吃不了苦,跟外地一个货郎跑了。 就只剩下唯一一个亲侄子,却因为父母突然过世,家庭大变,惊吓过度,不再会说话。 他们廖家,只剩下他们爷俩相依为命。他不看着点亲侄子这点骨血,那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慈爱的父母和兄嫂呢? 但奈何,侄子的这点缺陷,不要说成家了,就是找工作也特别不容易。 别人一听就摇头。 即使好不容易,在他千方百计使尽人情的请托下,只要人家一知道侄子是个哑巴,就纷纷摇手拒绝。 要知道,这年头,即使当个清洁工、掏粪工,也得要会说话才行啊! 看着侄子在家里日渐沉默下去的样子,廖师傅不知道多少次暗自后悔,自己该早点出现,早点学会烹饪的手艺,那样,侄子也许就能免于这些灾难了? 但假设终归是假设。 廖师傅也只能咬牙往前走,试图为侄子挣出一条前路来。为此,他即使舍掉一份工作,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廖师傅心中下定了主意。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得跟我保证,能一直雇我侄子!” 孟建兰见他误会了,连忙跟他解释道:“您误会了,廖师傅!我们是合作,不是单方面的雇佣!” 廖师傅疑问道:“什么?” “意思就是,我们五五开。店铺我买下了,方子我出,您也可以根据您的经验加以改良。您还是做主厨,每个月的盈利,除去开给您侄子的那一份工资以外,我们平均分。” 廖师傅更加奇怪了:“那我岂不是占了你天大的便宜?你一个人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孟建兰认真地回答:“一方面,是出于对廖师傅您人品的信任。另一方面,” 她顿了顿,方才笑着说道:“您怎么不知道,我也是在占您的便宜呢?” “毕竟,开店用到的很多肉菜和原材料,都需要在国营饭店工作多年,熟悉采购等各方面的您,出面去跟那些人打交道啊!” 第32章 沪市 廖师傅这才明白过来。 他就说嘛。 她不缺店面和资金,也不缺他这份手艺,为什么突然会喊上他。 但他明白了她所图的是什么,知道自己付得起这个代价,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怕欠人情,因为他晓得自己还得清。 但就怕自己不明不白的,付不起那个代价。 “行!” 廖师傅痛快地回答。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去理清,交代好一切。一个月以后,我带着我侄子上门!” 孟建兰伸出右手:“那么,合作愉快?” 廖师傅生疏迟疑地握上去:“合作愉快!” 孟建兰愉悦地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这一趟出去,收获可不少。 她成功地给自己物色到了日后的得力干将。 若是廖师傅的人品,一直都像他现在这样,正直又不失圆润的话,不出意外,他会是她麻辣烫连锁王国坚实的一个合作伙伴。 她的心中,藏着一个慢慢宏大起来的蓝图。 就等待着时间的酝酿,和时代的即将到来。 “这么开心?”张伟业回到家,就好像感受到了她莫名的振奋。 “那是当然!” 孟建兰转眼看到他,心中顿时想起一件事情。 她转而问道:“前几天叫你去办的证件,都有没有办好?” 张伟业这才想起,孟建兰前几天突然提醒叫他去办的事情。 “办好了。呐,不是在这里?” 张伟业从包里拿出两张热乎乎刚新鲜出炉的证件来,有些搞不懂她突然叫自己办这个证件是要干嘛。 孟建兰神秘地笑笑:“我们先去沪市一趟。” 张伟业更奇怪了:“好端端的,我们跑沪市去干嘛?” 孟建兰一嗔:“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张伟业只好投降了:“去去去,我都请好假了。你说,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吗?” 孟建兰哼道:“这还差不多!”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来,零零整整的收入,再把家里所有的存款加了进去。 一共4380元。 对后世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但在这个月工资不过几十上百块的年代,对刚结婚不过半年多的两口子来说,却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其实,她跟廖师傅说的门店事情,是暂时骗他的。 门店她是看好了。 也有这笔钱。 但她却并不想这时候买。 她雄心壮志地计划着,想要把手里的积蓄,翻个十几番,甚至几十上百番再拿出来。 到时候不要说那家商铺了,她就是再想买几块地皮,应该也不在话下。 为此,她早已准备了许久。 孟建兰跟张伟业搭着转来转去的汽车,又一路搭着长途绿皮火车,好不容易来到沪市。 即使是在这个年代,不再是十里洋场的沪市,也是近现代有名的经济发展中心,与其他城市一比,显得与众不同。 吴侬软语,“阿拉”来“阿拉”去的,让张伟业这个高壮汉子,一下车就格外不自在。 “我们来这里是干嘛?要呆多久?” 张伟业原以为,这小女人只是来买什么东西。 毕竟沪市是现在有名的收音机、自行车,和洗化用品制造中心,这小女人要来这里进购点啥,也不奇怪。 但见她直喇喇地叫来一个骑着三轮车的人。 “阿叔,麻烦你过来一下!” 一个年过半百,却又精神矍铄的大叔,骑着三轮车过来。 “阿囡,侬这是要上哪去?” 孟建兰不意外地笑笑:“去能住宿的地方。找靠近证券营业部的。” 大叔熟稔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侬又是大老远来炒股的吧?这个我很熟。走!” 说着,就帮他们把包袱一起拎上了三轮车,载着他们避开那一堆大大小小的弄堂,往旁边的大路边行驶而去。 “年轻人,侬是从哪里,听说阿拉沪市这里股票信息的?” 迎着黄浦江上的风,三轮车大叔边哈哧哈哧用尽力气在踩着车轮,一边还忍不住好奇地问。 孟建兰笑了笑:“当然是从报纸广播上听到的了。怎么?阿叔,你们也买股票啊?” 大叔一听她提到这个,就忍不住遗憾地拍了拍自己手下的车把子。 “我要知道买就好了!我家小舅子,90年年初那一阵,顶着他爸妈老婆一堆人的怨骂,把家里所有的钱,全部掏空去买股票。还走火入魔变了个人似的,成天不干事,就天天盯着那股市去研究。结果你猜怎么着?!” 孟建兰知道那一阵的大热行情,但仍明知故问捧哏道:“怎么着?” “结果,我们老沪市的好几只股票,什么飞乐音响啦,真空什么电子啦,还有叫什么浙江凤凰的,这些都暴涨得不得了!” “我天天听我小舅子念,天天听我小舅子念。虽然我自己没买,但我耳朵都听熟了!他呀,一下就翻身了,成了我们家族中第一个身价上万的大富翁!” 大叔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的羡慕。 孟建兰好奇道:“那他现在呢?卖完手上的股票以后,就没继续了?” “喝!他可潇洒了!等那些全抛掉,捞到手里的钱以后,就再也没玩了。” 大叔说到这里,还忍不住的流露出一些可惜之情。 “若是他还在继续研究,我都想拜托他帮我们一起买了!” “不过也好。毕竟这玩意儿,不定什么时候涨,什么时候又掉下去。像我小舅子,现在收手了,手上的钱,跟人走动走动弄个工作,再娶个媳妇,滋滋润润的不也挺好?” 大叔拍着三轮车的把手,自豪地说道:“像我们这样,扎扎实实地去做营生。挣不了大钱,但过安生日子,也是不成问题的嘛!” 孟建兰点头赞同:“大叔,您活得明白敞亮!” 大叔听了她的话,很是高兴。 “得咧,到了!” 他跳下车来,帮他们提下行李,又热情地带他们去找住的招待所。 “小囡,客人来了!” 大叔随口跟招待所前台的一个年轻姑娘说了一声,就摆摆手走了。 孟建兰这才知道,原来,“囡”是沪市人对年轻姑娘的统称啊。 第33章 股票 孟建兰二人在招待所里,随便找了个房间入住以后,终于等到天光大亮。 “我们这是要去交易所?” 他们家前一阵,几乎隔一周就能收到邮局寄过来的《证券交易所专刊》。 再加上孟建兰昨天特意跟三轮车大爷打听的消息,张伟业似乎明白了,她这匆匆忙忙地来这一趟是要干什么的了。 孟建兰点了点头,也不再瞒他。 反正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对!我观望了很久,早就瞄中‘豫园商场’这只股了。” “就买这一只?其他的都不买?”张伟业一下子不敢相信。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可不是来这一趟,就能轻易罢手的人啊! 孟建兰纠正道:“重点买这一只。其他的,临时换换手,赚点钱就收手”。 一向只沉迷于工厂里的技术活的张伟业,双眼中不禁充满了迷惑。 孟建兰也不再开口了。 她怎么跟他解释,后世的她,在商场有一次跟有名的操盘手应酬时,曾听过那个出了名的风投家,无数次地感叹过这一只,在后世被称为“领头大牛股”的神之股票呢? 要知道,由于现今的华国股市尚在摸索开始发展之中,很多市场规则尚不完善。 豫园商场这只神乎其神,被后世之人视之为“神之股”的股票,由于评估上市人员在对其进行资产评估时,并没有把地处城隍庙黄金地段的土地地价计算在内,导致其价值被严重低估。 等它一旦上市,股价从年初开始,就会上演“天天涨停板”的奇迹现象。 直到每股高达元才会开始回头。 每股元啊!! 不要说在这个万元户都少见的时代,就是在后世,出了名的茅台酒,每股一两千都令人瞠目结舌了。 更何况是这年代的每股元! 也因此,开启了全沪市人民对“炒股热”的风潮。 甚至出现了年轻女子热衷于“嫁股民”的热潮。 由于那个操盘手对这只股的里程碑意义实在是难以忘怀,这个数字也实在令人难以忘记。 因此,孟建兰一等到这一年,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张伟业来沪市,准备捞一桶金回去。 毕竟,后面的股市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她不是资深的股民,只依稀记得会有一个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 实在记不住那么多,她也不准备投入到这个投机市场中。 最多持有一年。 等到了明年的5月份,捞足了自己印象深刻的这只股的暴利就不再涉及了。 这是她脑海中深深记在心里的。 张伟业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千里迢迢的,非得要来这里买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股票。 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孟建兰的信任。 他不再开口,只是一路牢牢地护在孟建兰的身后,挡住一些有心之人,有意无意探测过来的目光。 “10股真空电子,30股豫园商场。” 好不容易排着长长的队伍,孟建兰脱口就跟交易员说道。 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沪市股民的热情,还是把整个交易所都挤得火热不已。 交易员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头都不抬起来一下,就道:“身份证明拿过来。承惠,4520元。” 饶是张伟业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忍不住要吓一跳。 就只是这几张薄薄的纸而已,竟然一下就要了四千多块钱! 要知道,这可是1991年的四千多块钱呢! 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足足十几年的工资了! 但很显然,这点钱在股市面前,激不起一点浪花。 孟建兰刚接过那几张薄薄的头版股票证明,就被后面迫不及待的股民挤过去了。 “哎,同志!浙江凤凰呢?现在多少钱一股?我要20只!” “还有沪市申华和沪市飞乐!现在的行情价是多少!” 张伟业看着这些一脸狂热,神情亢奋的股民们,情不自禁地吃惊不已:“难怪大家都说沪市人有钱啊。瞧这上百元一只的股票,全都花钱不手软的买!” 孟建兰见他难得呆萌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你怎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搬空了自己家,又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借来的,意图翻身的呢?” 张伟业奇道:“居然还有借钱来炒股的?” 孟建兰想起后世一些疯狂的股民。 何止是借钱来炒股,走火入魔之下,连卖掉房子来炒股,最后血本无归,走投无路的人,也多的是呢! 她不禁感慨道:“我们也就买这一回。等明年卖了,我们就收手,再也不跟风炒股了。” 若不是为了快速地进行原始积累,她的骨子里头,到底还是喜欢踏踏实实做实业的居多。 回到招待所,张伟业翻来覆去地,新奇地看了一阵这几张薄薄的,却又价值不菲的粉红色证券票。 待新奇够了,他放下票据,想起孟建兰跟他说过的打算。 不由得疑问道:“我们所有的积蓄,这一趟都用完了。还因为要来回的路费,跟亲戚朋友借了一些钱。这回去以后,你不是还想把那家两层楼的商铺一起拿下吗?现在这样,怎么拿呢?” 孟建兰想起跟廖师傅承诺过的事情,她满是信心地笑道:“你还不相信我?我既然承诺了廖师傅的事情,就必然能做到。” “不过,” 她看向张伟业,美目流转:“回去以后,需要你多请几天假,陪我去摆摆摊子。不知道你这堂堂一个大主任,愿意还是不愿意?” 张伟业望着她娇嫩而又狡黠的神态,心底忍不住的一阵心软。 “只要你开口,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孟建兰笑眯眯的样子,仿若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儿:“这还差不多!” 一路回去,又是一番火车汽车的换乘。 等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城市,孟建兰忍不住伸了伸差点要坐麻了的腰,呼出一口长气:“这出门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啊!” 张伟业只是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快要滑落下来的大包小包,又往自己肩膀上挂了挂。 这还不是她自己非得要去的吗? 第34章 残次品 孟建兰休息了没两天,就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 这时候的市场已经慢慢放开来了。 体现在商品的流动上,就明显地看得出来。 原本人们买东西大多都是在供销社,偶尔也有壮起胆子,去黑市上撞一把运气的。 现在却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农民,挑着担,背着萝,把家里自个儿种的蔬菜瓜果鸡蛋什么的,甚至还有山上猎来的野物,也一并挑到城里来卖。 孟建兰的目的很明显,自己现在手上的股票不多,要实现利润最大化,就不能贸然地立刻转手卖出去,必须在手里捂上一年时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想给自己多闯出条路,为自己日后的南下大展身手,提供多一点的时间。 而卖包子,虽然日久天长积累多了,确实是个不小的数字,但需要时间,来钱的速度有点太慢了。 她想出了个好办法:做卤味。 只要卤料好,一切食物都可以拿来卤。 麻辣的,五香的。 荤的,素的。 鸡腿鸡翅鸡胗,鸭脖鸭翅猪大腿。莲藕花生毛豆,豆腐鸡蛋鹌鹑蛋。 即使是菜园里随处长起来的土豆,她都能拿来卤。 想到这里,她即刻动身,去挑菜进城的菜农们,自发自觉形成的集市上,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原材料。 八角、桂皮、草果、生姜,再加上香叶、茴香、花椒。 孟建兰尽可能地搜集着,她所能看到的卤料。 可惜了,很多偏门一点的佐料,例如山奈、丁香等,在华国的其他地方才有,暂时没有流传到这边,所以注定了,她现在配的卤料配方,是“低配版”。 而不像后世的那般口感丰富、回味悠长。 但是,现在的人们,就是能吃到红烧肉的,也没有多少户人家。 孟建兰有信心,自己出手熬制的这一炉卤料,肯定会一炮打响。 “咦,酱油呢?少了酱油可不行!” 孟建兰临回家之际,清点着自己差点跑废了双腿才配到的食材,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最重要的糖和酱油买到手。 虽然孙婆婆家里的厨房还有一些,但自己要做这么大锅的生意的话,总要多准备一点的。 说干就干,她雷厉风行地往供销社走去。 “同志,请问有没有白糖?” “没有。就只剩下没多少人买的片糖了。”售货员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麻烦给我一片。还有没有酱油?” 但还没等售货员回答,只见柜台里面的帘子一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哎呦喂,这不是我们赫赫有名,听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孟大老板吗?” 孟建兰扭头抬眼一看,原来,这一个讥诮的女声。 正是属于好久不见的刘雪花的。 她穿着一身供销社员工的服装,正抱着双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怎么?一赚到钱,就来我们供销社挥霍了?!” 她轻慢地靠在柜台上,似乎好心地提议道:“看你还得一箩筐一箩筐的背着,蛮辛苦的吧?下次你要买什么,不如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倒是可以通知你一声,也免得你大老远的,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我好歹也是堂堂供销社的一员,看在以前我们老同事的份上,要是有什么残缺剩下的,卖不出去的,我给你留一份?” 刘雪花享受着店里排着队的人,投注过来的欣羡的目光,心里更加得意了。 她的头颅高高地昂起,等待着孟建兰的奉承声响起。 虽然经过家里人的百般请托求人,她现在只是供销社里一个临时的售货员。 但她有信心,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成功转正,成为供销社光荣的一名正式工人! 那些留在幼儿园里的那些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还不屑在那里呆呢! 刘雪花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自得不已了。 “片糖一大块,酱油两罐,细盐三大包。麻烦都给我包起来。” “咦,那件红色大拉毛围巾挺好看。麻烦帮我拿一下!” 没想到孟建兰理都不理她,只是清脆的声音一连串地报着。 柜子前的售货员见有这么一个大主顾上来,再加上想看新来的这个刘雪花的热闹,终于舍得抬起头来。 她边好奇地打量着孟建兰,边忙不迭地帮她把要买的东西,统统一起包起来。 “你买得起吗你?!” 刘雪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鼻子撞到了冷铁板上。 这个孟建兰非但不买账,还用实际行动来打她的脸! 她顿时面颊涨得通红:“就买这一点子东西,有什么了不得的!还不理人了,哼!” 孟建兰视她若无物,一边付着钱,一边还不忘故作讶异地,向面前的售货员提问:“你们的员工福利那么好,居然还可以自己私自截留、买卖残次品的吗?” 售货员也有了一定的年纪和阅历。 她没想到孟建兰如此敏锐,又牙尖嘴利,更没预料到刘雪花会当着众人的面,大肆说这样的话。 她好歹也是柜台的老管理员之一,听到这里,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刘雪花一眼,暗自决定务必要跟主任反馈,提提对新人的意见。 但表面只是笑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们供销社基本没有什么残次品。即使有,那也是要退回上面去的。哪里有可能自己私自处理掉啊?这个店员是新招的,还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大家别放在心上。” 孟建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刘雪花,就轻笑一声,转身走了。 刘雪花恨得啊,简直要咬牙切齿。 没想到,没占到什么便宜也就罢了,还惹得自己一身腥! 若不是碍于这个老售货员还在旁边看着,刘雪花恨不得立刻窜过去,拉扯住孟建兰那个小贱人,狠狠地痛骂个够! 孟建兰轻快地把自己背上的箩筐,固定到高大的自行车后座上。 她还特意转了个车头回来,经过供销社门口的时候,故意在店门口定住,扬声对刘雪花说道:“老同事!这次我是买的东西太多,载不动了。下次你若是还有东西想要卖出去的,记得通知我一声,我肯定骑车过来帮衬你一下的啊!” 刘雪花眼睛不由得越睁越大。 孟建兰!孟建兰是哪里骑来的自行车?! 在她的预想中,她还以为孟建兰下岗以后,即使卖包子做生意,也是背着箩筐走来走去,过得越来越穷困的! 没看到她刚刚背上那个大箩筐吗?那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但她怎么能想到,才过了多久啊,孟建兰就买了一辆自行车了! 刘雪花的这一口牙齿,都嫉恨得差不多要咬碎掉! 第35章 卤味 回到家里,孟建兰就开始了自己的卤味熬制工作。 在这几个月卖包子的时间里,张伟业已经跟那个偷偷卖肉的小伙子赵大强,暗地里达成了协议。 他们一起在在乡下一个秘密不起眼的偏僻山洼洼处,搭起了一个小型的养殖场。 那里已经养起了几头猪,几十只鸡鸭兔子。 其中繁衍最快的,要数兔子,已经繁殖至一百多只了。 事后的利润,他们也要分他三成半。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小伙子,除了种田之外,就再无其他收入的年轻人来说,这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他只要每天搭上一些时间,定时去查看,割点草,喂点食物就是了。 至于牲畜死亡的风险,又不由他承担;怎么卖出去,也不用他操心。 对他来说,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吗? 特别是张伟业他们在这短短几个月里,给他分的一百来块钱,即使是他们家,这么多年也没积攒起这么多积蓄啊! 因此,这个朴素的小伙子,就越发认真地打理起这个小小的养殖场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孟建兰才敢放心大胆地熬制卤味。 要不然,光是素的卤菜,怎么能快速地打开口碑和市场呢? 现在的人,肚子里都缺少油水。 最欢迎的,终归还是肉肉肉啊! “来了!这里是三只兔肉,两只鸡,一只鸭。” 从箩筐表面的一层干草下,拎出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这些肉禽,张伟业有些疑惑地问:“明天,我们就卖这些东西?” 孟建兰随手一指后院处:“呐,在那边,多得是呢!” 张伟业看到这堆积成一座小山的菜,不由得要目瞪口呆了:“这都要一起卖掉?” 孟建兰好整以暇地点头:“那是自然!难道你还怀疑我的厨艺?” 张伟业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天天做的包子,不禁摇头:“即使我天天吃你做的包子,就是吃一辈子,也不会吃腻,又怎么会怀疑你的厨艺呢?” 孟建兰一哼:“这还差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感觉,自己的脾气,在他一如既往的宠溺和放纵下,越发的小孩子脾气,好似不复以前的高冷和疏离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一瞪他:“以后少说这些甜言蜜语的话!” 张伟业只是无辜地看向她。 那一张原本铁汉铮铮般的冷硬脸,竟然写上了一丝茫然。 孟建兰不禁噗嗤一笑。 算了算了,她算是栽在他的手里了! 幸好,这男人踏实可靠,是这时代难得的,会听妻子意见的人。 这一晚,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忙活,和卤制,孟建兰总算把这一大堆荤素搭配的卤料,都给香卤了出来。 孙婆婆虽然年纪大,见过的世面比较广,但她也从未闻到过如此馥郁诱人、引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啊! 她走去厨房,看着眼前这细分到一个个大小盆子里的卤味,嘴里还不忘回味着,刚刚吃晚餐的时候,那碟子她最喜欢的,又比平时的做法平添了几分荤香肉味的毛豆,不自禁啧啧称赞。 “依我看,小兰啊,你们这一些东西,没过半天,就都会一口气卖完!” 孟建兰刚要回答,就听到很久没被敲醒的大门,“叩叩叩”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张伟业一把按住还在吃饭的孟建兰:“你们坐着,我去。” 刚一打开门,就听到隔壁谭大妈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来了。 “我说小张啊,你们今天在家是在做什么呢?” 孙婆婆一听是老邻居的声音,“呵呵”地笑道:“怎么?把你这只老馋猫引过来了?” 谭大妈眼睛一亮,高声说道:“还不是要怪你们家小孟,手艺这么好!” “你说平时做那些个包子馒头什么的,我们也还可以买几个解解馋。可是今天做的又是什么新玩意儿啊?老姐姐,你是没看到,我们家那几只小馋猫,一下午都紧趴在我们墙那边,拽也拽不走,恨不得顺着墙头,爬到你们这儿来了!” 孟建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端起面前的一个碟子。 这几个碟子是她已经各自分好,择取各色不一样的卤味,弄成拼盘,正准备端给周围的邻居们品尝的。 “谭大娘,这是我以后一段时间,想要摆个摊试卖的卤味。您带回家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欢迎给我们提点意见啊!” 谭大娘看到眼前色泽诱人、香味浓烈、荤素不一的菜碟,口舌生津的同时,一阵欣羡之情,漫上心头。 “我说老姐姐啊,你可真是享了晚福!” 她啧啧称赞道:“你看你招租进来的小孟小俩口,勤快不说,手艺还这般好!你啊,这简直是比有了亲孙子在身边,还要享福呢!” 孙婆婆笑眯眯地点点头:“这确实是!小张、小孟,都是好孩子!” 谭大娘眼睛也离不开,手上这一碟子从未尝过、从未见过的新鲜食物了。 她按捺不住想让隔壁的小孙子们尝一尝了。 “那我就先走了?” 孙婆婆注意到她的眼神,知道谭大娘的心思,不禁笑着挥挥手:“快去快去!给那堆小馋猴子们解解馋去!” 谭大娘不好意思地笑两声,就走了。 孟建兰把剩下要送给邻居们的卤菜,一一给送过去。 得到好评如潮的回应以后,她心思不由得一动:“在后世,夜宵、烧烤档也是大有市场的啊!现在有些大厂也有晚班,下了班的工人们,真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这时候,若是有一碗新鲜的面条,再浇上一些卤料汁和卤味,岂不是美滋滋?” 她这么一说,就得到张伟业积极的回应。 张伟业知道这样的生意有门。 再者,他们去了沪市那么一趟,把家里所有的存款,换成了几张吃不得,动不得的粉色股票不说,还欠了亲戚朋友一些钱。 虽然他们没催着他现在就要还吧,但这对一向秉持着“口袋有钱,心里不慌”的他来说,着实是一件心里有压力的事情。 因此,孟建兰只是这么一提,张伟业就迫不及待地响应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我知道有哪些厂,晚上大概几点下班。这门生意有门儿!” 第36章 面摊 两人都不是扭扭捏捏、优柔寡断的人。 说干就干,孟建兰把家里准备的面条,一口气全都带上。 再各盛出一半的卤味来。 刚开始这样做,谁也拿不准市场反应如何,他们也只是试试水,不敢一下子装太多。 只剩下孙婆婆在后面担心地问道:“这么晚了还出去,你们可要小心着些啊!” 孟建兰这一段时间以来,已经跟她处出了近似于亲人般的关系。 她安慰道:“婆婆放心,生意好还行,要是生意不好,我们差不多时间就回来。您不用给我们看着门。” 孙婆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屋。 张伟业心底是门清,知道孟建兰准备摆卖其他的了。 毕竟她卖包子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有心之人留心观察,瞧她包子摊的客流量,也能大致算出她不少赚钱。 再说了,做包子也不费什么技术。 只要是手艺娴熟,会发面的家庭主妇,舍得下功夫,就能做出不错的包子馒头出来。 因此,这一段时间,在孟建兰经常摆摊的附近,很是冒出了不少大同小异的包点摊。 更有甚者,有些心慧之人,还额外多加了些豆腐花油条之类的。 “现在这样辛苦,你会生气吗?” 路上,张伟业突然问。 奇异般地,孟建兰明白他这是指的是哪一方面。 她摇了摇头:“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本就不是我一家的买卖。再说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摆摊了,这说明我们现在的经济越来越活跃起来了,以后社会风气也会越来越放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伟业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一次意外于自己妻子的远见卓识。 他冒着寒风,深深地往前踩下一脚去。 这几天他按着自己在沪市看过的三轮车的样子,亲自动手,找齐设备,改造出了自己家用的三轮车出来。 虽然比不得原厂出产的外表美观,但也结实耐用。 更重要的是,可以拉载很多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 适合极了他们目前的状态。 12月的寒冷还是有些冷冽的。 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背风的空地,在他们南安市最大的冶金厂,摆开了这个卤味面摊。 “真的会有人来吃吧?” 等了老半天,还不见有人出现的样子,孟建兰忍不住喃喃地自问道。 似乎在寻求张伟业的肯定。 张伟业看了看手腕上陈旧的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他们就要换班了。到时候会有一批人来接班的。我们稍安勿躁。” 孟建兰这才定下心来。 果然,过了十几分钟,三五成群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而来。 “老板,你们卖的是什么?” 工人们敏锐地发现了,十几年来从未出现在工厂门边的小摊,他们好奇地围过来问。 孟建兰一喜,生意可终于是要上门了! 她一一地把卤料上面盖着的锅盖打开。 “好吃又便宜的杂卤面。你们要什么卤料,可以自己挑!” 一揭开锅盖,一阵浓烈霸气的卤香味,顿时迎面扑来。 工人们即使现在勉强能吃饱肚子,但也只是粗粮淡饭而已,哪里见过这样五花八门、香气扑鼻的食材。 一时,原本没有打算过来的工人们,问到飘散在空气中的这股子美食香味,都纷纷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 “老板娘,你们这一碗面怎么卖?贵不贵啊?”一个青色络腮胡下巴的大汉,垂涎欲滴地吞了吞口水道。 “素的打卤面,一碗5毛钱。加了肉的,一碗8毛钱!”孟建兰爽直地说道。 “奶奶的!怎么这么贵?!” 一个歪眼睛男人瞪着眼,口沫横飞:“我去国营饭店吃一顿饭,都才几块钱呢!” “别急啊!”孟建兰耐心解释:“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这边食材丰富,无论是素的还是荤的,您都可以任意挑选两样不一样的食材,我一起下面条搭配上来给您。” 络腮胡大汉眼睛顿时一亮:“真的?!” 孟建兰点头:“绝对不会哄大家!” 工人们也是聪明,见络腮胡工友已经迫不及待地点了两样荤菜,要一碗荤的打卤面了。 他们既不离开,也不开始点。只是站在一边,等着络腮胡工友的反馈。 “去你们奶奶的!一个个都成了精,净等着老子第一次出头是吧?”络腮胡大汉笑骂道。 “许哥,这是佩服你的身先士卒,勇于尝试啊!”旁边一个矮个子男人笑着说道。 许哥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张伟业也是惯会下面条的。 在他们嬉笑怒骂的时候,他已经把热乎乎的面条从水里捞出来,又在高汤里过了一遍了。 孟建兰与他配合无间。 等莹白柔韧的面条一落到瓷碗里的时候,她就舀了两勺子浓稠喷香的卤汁,再码上许哥亲点的卤兔肉和卤鸡翅,加上一些调料、香葱。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卤肉面就端上去了。 众工人期待地看着许哥夹起一筷子面条,不疾不徐地送入口中,看着许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端起那个大海碗,嗖嗖地又猛喝了两口汤。 “怎么样,怎么样?” 即使看到这碗面的外观、闻起来的味道都挺不错,但没等到许哥正面直接的回馈,众位工友还是不想轻易下单、点面。 毕竟一碗面条好几毛钱,对要养家糊口的人来说,也是一笔比较奢侈的支出了。 许哥已经吃得头也不抬,只发出“呼噜呼噜”吸面条的声音了。 他忙中抽空,只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在空中朝他们竖了起来。 光看他的吃相,就已经看得出一斑来了。 旁边被他诱惑得不行的几位大胃口汉子,再也忍不住了。 “老板,一碗卤蛋加卤猪耳朵面!” “老板,我要一碗毛豆加豆干再加鸭脖子面!” 一时之间,点单要吃面的人,争先恐后地开口了。 即使品尝过卤味,知道这生意绝不会太差的张伟业,也没预料到,这乍一开张,居然有这么多人纷纷要吃! 一瞬间,没有接触过这个的张伟业,感觉自己的耳朵听都听不过来了。 “哎!我都听见啦!请大家先找个位置坐下来,我们稍后就把面盛上!”孟建兰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现象。 她扯过自己准备好的一本小册子,在上面写上顾客需要的料分别是哪些,就安置这一群工友们坐下来,等待着他们期待的面上来。 “伟业哥,你就专心煮面!” 孟建兰知道他还没历练出来,就让他只要负责煮面就好了。 其实,只要有他的存在,她在这边摆摊做生意,就会多一丝依仗。 毕竟,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欺软怕硬、畏强欺弱的人。 而他生人莫近的一张脸孔,和颀长的身量,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场,很多时候都能够震慑住一些宵小之徒。 这也是她有时候,非得要拉他出来镇镇场的理由。 第37章 没出息的 那一阵,确实是开了个好头。 紧接着,就是一拨接一拨的人潮了。 或者两三个或者四五个,反正,就是没个停下来的时候。 等一个多钟过去,孟建兰终于可以稍停下来,休息片刻的时候,他们带来的卤料锅,已经几乎见底了。 张伟业把装面条的袋子,朝她晃了晃:“你看,没有了!” 孟建兰一看,果然是这样。 重重的一袋子面条,早已经底朝天,空空如也了。 她见冶金厂门口,原本往来不绝,交接班的人,也稀少很多了,就拍了拍坐着的凳子:“走吧,我们收工,回家!” “你坐着,我来收!” 张伟业一丝不苟地,开始收拾打扫起来。 正准备全部收上三轮车,孟建兰也在车后面坐好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呼唤声。 “诶~前面那家卖面条的,请等一下!” 张伟业停住了蹬车的脚,疑惑地往后看。 只见一个穿着这年头少见的军大衣的大爷,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你......你们那个卤鸭猪耳朵,还有没有了?” 孟建兰摇了摇头:“大爷,已经卖完了。” “那,卤猪蹄呢?鸡翅呢?鸭脖子呢?那莲藕呢?!” 大爷一连串紧接着问,但回答他的,还是孟建兰一问一摇头的示意。 “大爷,明儿个,明儿个我们还来!” 看着大爷一脸失望的神色,孟建兰好心地提议道:“您要什么,我到时候给您留着!” 大爷嘴角嗫嚅了一下,但还是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明儿个一大早就要坐火车走了,我家就不在这里。就想着年轻的时候尝过卤味,今儿个闻到你家做的味道,跟我那时候吃过的特别像!” 他顿了顿,又道:“我就想着,能多买一点,带回去给我家老婆子和大孙子尝尝!” 孟建兰想了想,自己现在锅里剩下来的,也所剩无几,加起来也不够大爷一个人吃的,更不用说带回去给其他人分享了。 但是,他们放在孙婆婆家的卤味,倒是还蛮多的。 就是不知道,这大爷愿意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一趟拿? 孟建兰试探着问了一句,只见大爷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的!我今天也没啥事情了,就等着明儿个上车。如果现在能买到你家的卤味,就再好不过了!” 大爷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乐得眉毛都舒展开来了。 张伟业邀请了大爷坐稳车以后,就载着二人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孟建兰把剩下来的各色卤味,展现在大爷面前。 “您是要多少?” 大爷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味香色浓的美味,一下子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使劲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自己最想要的那几样:“这个毛豆,香干,各来半斤!卤兔肉,一斤!卤鸡翅,6个!猪耳朵,一斤!” 孟建兰疑惑地扭头问:“大爷,您拿得动这么多?” 大爷哈哈大笑:“这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还能扛得动一只野猪呢!也就是现在,城里住久了,还没得猪来打了!” 孟建兰笑着点了点头,又用油纸,帮他把它们打包好。 由于大爷临时所住的地方,离他们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张伟业见人年纪大了,就主动请缨,要把他送回去。 大爷沉吟了片刻,从自己军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若是小友们有意来鹏城发展,可提前跟我联系。” 孟建兰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鹏城景域建筑发展有限公司 总建筑师 李国强”这样的字眼。 孟建兰不由得暗自一吃惊。 没想到这样身家不菲的人物,居然是这样的平易近人啊! 但他们还是不卑不亢地,如同初见一般,坚持让张伟业送他回去。 “您一个老人家,这么晚了,提着这一堆东西也不方便,就让他送你回去吧!” 大爷暗暗地点头。 笑眯眯地让张伟业送他回去了。 匆忙的日子,总是过得如流水般的快速。 就这样,孟建兰在每天一睁眼就去市场采购,或者让赵大强送来一些宰杀好的肉类,处理好,卤好入味。 傍晚的时候,就去逐渐热闹起来的小市场,或者正要下班的各大厂面前摆摊,专门卖他们的杂卤面。 久而久之,孟建兰头上的“包子西施”,又变成了“卤面西施”。 真是让孟建兰哭笑不得。 虽然奔波很辛苦,但肉眼可见的是,他们家里的小存款箱,又逐渐地丰厚起来了。 可比一开始卖包子时,来钱的速度快多啦! 在半个月之后,孟建兰也如愿地把自己看好的那一栋两层的建筑买了下来。 现在也在慢慢地装修之中。 顺便让廖师傅的侄子,廖胜强天天去盯着看一看。 毕竟是他们两人今后工作、居住的地方。 廖胜强原本是一个文弱清瘦的男子。 但在见过几次面以后,也能看到他由于即将有一份工作,脸上现出来的,肉眼可见的欣悦和明朗起来的神情。 这一天,孟建兰二人又在一家服装厂门口摆开了面摊。 “大哥,真的是你?” 一个身穿便装的中等个头男子,惊疑地停下来,看清楚这一对外表惹眼的摊主夫妇,确定是自己的大舅哥,这才惊讶地开口问道。 “大哥,你不是在机建厂上班吗?怎么......” 他的眸底,流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鄙夷。 张伟业正忙得很呢。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汗,然后才抬眼看过去。 确实是自己只见过几次面的妹夫,郎熊英。 “我来帮老婆打打下手。怎么?找我有事?” 郎熊英一听,心里更是看轻了自家这个大舅哥几分。 毕竟这年头,工人、军人才荣耀。 至于一个小摊小贩的个体户,那是什么东西?! 社会地位极为低下,找不到正经工作的,才会干这种活儿呢! 更何况,不好好在工厂里做自己的车间主任,反而出来帮老婆忙着摆摊的男人,郎熊英平生也就见过自己大舅哥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了。 他心底蔑视,但面上却挂上了几丝假笑:“我还以为大哥在工厂忙活着呢!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忙!哈哈,你们继续,继续卖你们的面条。” 第38章 帮工 郎熊英掸了掸身上笔挺的衬衫,就要昂首离去。 正举步要离开之前,他还不忘补了一句“对了,大哥大嫂,伟菁有了身子。妈被我们接到身边来照顾她了,你们不要有什么意见啊!” 说话之间,还似有别意地盯了孟建兰的小腹处一眼。 是了。 孟建兰进门的时间,比张伟菁出门子的时间,要长那么几个月。 在外人的眼中看来,晚一点嫁出去的小姑子都已经怀孕了,而比她还要早结婚的嫂子,却还迟迟没有身孕,确实是一件值得焦急的事情。 但没想到,这一对忙着正起劲的夫妻,却仿佛无动于衷。 孟建兰忙中抽闲地回了一句:“是吗?恭喜你们啊。让妈好好照顾小妹才是!” 一拳打在软棉花堆上。 郎熊英急欲炫耀的心理得不到满足,顿时有些悻悻不已。 这时,一个身量瘦高的年轻小伙子,吃完以后,抹抹嘴巴,从旁边站了起来。 老板,老板娘,你们休息一下,我来帮你们吧。 他面容清秀,在一旁流畅地打着手语。 正是廖师傅的侄子,廖胜强。 即使孟建兰还看不太懂他笔划的意思,但从他的动作传达出来的意思,也大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把勺子交给他,让他负责,在张伟业捞起来的面条上浇上汁。 他虽然不会说话,但听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们这是,还招了个帮工来一起看了?” 郎熊英有些讪讪的。 他原本只是来炫耀一下自己,媳妇刚娶进门不久,就要即将有子的得意心情的,却不料看到自己大舅哥开的这个小吃摊,别看不起眼的小小一个摊位,人流量倒是很不小。 就光是他站的这一时半会儿功夫,这几张临时摆出来的桌子,就没见少过人。 再加上大舅哥两夫妻,居然还招来了一个小工...... 郎熊英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定了什么主意。 “你这是要吃碗什么面?” 孟建兰见他站着不动,抬起眼睛问道。 郎熊英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岳母家的嫂子,居然不但会赚钱,长得还挺漂亮。 他联想起家中媳妇那因为怀孕,已经微微肿胀起来的脸庞和身子,顿时心中酸水翻滚。 “不,不吃了!” 郎熊英见大舅哥似有所觉地盯了自己一眼,心中一虚,连连摆手道。 他转过身,脚步慌乱地离开了。 “神神鬼鬼的。” 孟建兰瞟了一眼他的背影,下了个结论。 他们原以为这只不过是个巧遇,但没想到后面也引出了不少麻烦。 “胜强,你累了就休息一下啊。” 孟建兰见这个小伙子干得格外下力气,忙不迭地交代道。 廖胜强只是抬起头笑笑。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份工作。 不用他叔叔交代,他都格外用心与投入。 这不,趁盯着装修的间隙,他一有空就会跑过来帮忙。 孟建兰和张伟业也格外欣赏这个小伙子。 即使他口不能言,也不影响他的内秀啊! 再说了,开门做生意,是需要靠嘴皮子的,但也离不开在内厨里踏实勤干的人。 目前看来,廖胜强就是这样的人。 “小兰,今天要给父亲过生日,晚上记得回家一趟!” 在他们这个小城市,这时候还没有推广出电话。 趁着中午下班的间隙,孟建兰的二姐,孟建菊匆匆忙忙地来到自己小妹家,通知了她这一消息。 孟建兰在脑海中搜集了一下信息,确实是这样没错。 她点了点头:“行!我今天不出摊,就回家给父亲过生日去!” “哎,你还真摆摊上瘾了啊?!” 孟建菊理解不了,一向胆量较小的小妹,居然会主动辞掉自己在幼稚园的工作,跑到外面去干个体户的工作。 “你不知道,大姐听到这个消息,都快气疯了,一直在嚷着让你不去找找爸说说!” 孟建兰好整以暇地回答:“我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再说了,厂里现在慢慢裁人。她虽然是个助理工程师,但也迟早会波及到她自己身上吧?” 孟建菊心中一动:“你说,会不会蔓延到我们诊所那边。” “那可不好说。不过,你们诊所时刻都在忙。若是裁掉了你们这些医疗工作者,那身上有病痛的人去哪里治疗啊?去市里的医院吗?那岂不是更贵?” 孟建菊这才放下一颗提起来的心。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难得有些娇羞地说道:“今晚你们早点过来。我带个人过来,给你们认识认识。” 孟建兰精神一振,看她今天比往常穿得更加鲜亮的样子,仿佛猜测到了什么:“哎哟喂,是不是我未来的二姐夫,要隆重登场啦?” 孟建菊有些又羞又气,上前作势要撕她的脸:“你在瞎说什么啊?还跟我寻开心?!” 孟建兰朝她眨眨眼睛,戏谑道:“难道不是?” 孟建菊猛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还扔下一句话:“反正,你们要记得早点来!” 孟建兰不禁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期待。 能驾驭住她二姐这般辣妹子般性格的人,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呢?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 等张伟业一下班,孟建兰就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张伟业带上自家准备给岳父大人贺寿的一套衣服,和孟建兰特意准备的一个卤好的猪大腿,就骑着自行车,载着孟建兰出发了。 “妈,你真没偷偷见过二姐的那一位?” 说说笑笑间,孟建兰跟孟母准备好了晚上贺寿的饭菜。 趁他们还没下班,孟建兰抓紧时间问。 “见什么呀!时间到了,她们自然会带上门来。” 即使家里有两个,差不多已经过了正当年华的所谓“老”姑娘,但孟母的心态,却是意外的轻松自然。 “那大姐呢?有没有说要带人过来?” 孟建兰知道,孟建梅别看表面看起来不在乎,但她对自己今年二十九的年纪,还是很有紧迫感的。 虽然她自恃这年代大学生的身份,对追求她的对象挑肥拣瘦。 但是围着她的人越来越少,现在近似于没有。 介绍给她的对象质量越来越差,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她还是心底在抓紧机会发展合适的人选。 毕竟,这年代别说二十九了,连十九岁做母亲的女孩子,也是很多的。 第39章 女婿 “我不催,也不赶。缘分到了,自然也就来了。” 孟母眼睛转了转,又流连转到她的身上。 “就像你,才刚知青返城没多久,不也那么快就成家了?” “可见姻缘这东西,急也急不得。推也推不掉。” 孟母轻巧地下了个结论。 孟建兰讶然地看着她。 要知道别说现在这个时代的母亲了,就是21世纪见过世面的母亲,也少见对儿女婚姻如此开明疏朗的了。 “呵,你以为,我跟你们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也许是孟父难得的过寿之日,也许是孟建兰讶异的眼神触动了她,孟母难得的谈兴大发。 “我出身书香之家,你们外祖父是市里教书的先生。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也是那年代少见读过高小的女孩子。” “五十年代有文化的女孩子啊,多稀罕!要知道厂里大多数人,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呢!” “所以我一来就分到厂里办公室,负责做账。” “我长得也不差。常来常往的,也就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的眼里。” “厂里自然就有人为我介绍。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 孟建兰摇了摇头。 孟母笑了笑:“那是厂里当时的二把手!他一开始忙于革命,后来好不容易成了家,原配又生小儿子去世了。家里两个孩子没人带,怎么办呢?厂里自然要为他解决家里的事务,让他安心干事业啊!” “工会瞧来瞧去,最后相中了我。让人来给我传话,问我愿意不愿意。” 虽然孟建兰知道后来肯定不了了之,但她还是被话语中年轻的孟母牵动了心神:“后来呢?” “后来啊,” 孟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后来,我果断地拒绝了他。然后,我的位置就再也没有往上挪动过。直到我遇见你父亲为止。” “那那位二把手呢?” “那位?呵呵,后面又为他物色了一位年纪轻轻,刚来厂里不久的小姑娘了。但原配家里又岂是好相和的?她一辈子也没生过一个自己的孩子。” “所以啊,嫁得早,嫁得晚又怎么样?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你爸,不会催你们,更不会为你们安排什么。大家都是这长长短短的一辈子。过日子,是自己在过,过得痛不痛快,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孟母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刷新了孟建兰对她的认识。 怪不得,除了原身以外,孟家的子女,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格外的性格开朗,肆意成长。 原来是有这样智慧朗阔的大家长,在后面支撑着啊! “妈,妈!我们回来了!” 不一会儿,门口响起了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正是孟建菊回来了。 孟母顺手拿起一块抹布,擦干净手,走了出去。 “哟,你带来的这位是?” 孟建菊白皙的鹅蛋脸上,难得显现出几分羞涩:“这是岳松来,我的对象!” 岳松来是一位英俊儒雅的男士。 他忙不迭地伸出手:“阿姨,您好!小妹,你好!我是岳松来,请多多指教!” 孟母欣慰地眯缝着眼睛,看他们:“来,坐,请坐!” 岳松来虽然有些紧张,却还是落落大方地坐下来了。 一番交谈过后,她们才知道,原来岳松来是外地人,大学毕业以后,就分到这个诊所上班做医生。 孟母虽然知道,二女儿最近是有不少异象,但一经带进门,还是格外地欣喜。 她招待着这未来的二女婿喝茶、吃点心。 走进厨房以后,孟建兰情不自禁撞了撞孟母的肩膀:“妈,开心吧?终于可是看到你家二女婿了啊!” 孟母嘴角上扬:“若是你给我抱个大胖外孙进来,我会更高兴!” 一番交谈过后,迟归的孟父和孟家大哥大嫂,也依次进了门。 回来又是一阵的介绍和寒暄。 到了开饭的时间,还迟迟不见孟家大姐孟建梅的影子。 还不待孟母交代,孟建兰就主动请缨道:“我下去看看,大姐是怎么一回事?” 孟家所在的家属住宅区,离厂里很近。 只要过条马路就是了。 因此,孟家大姐的迟归也就显得有些让人疑惑了。 不过,要找人也是很方便的。他们自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厂里的人也都很熟悉,今天又是孟父的寿宴,久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厂里的人直接进去他们工程部里面找一找,也是可以的。 “我们来迟了,迟到了!” 孟建兰刚一开门,要下去,就看到楼梯口处,孟家大姐的身影。 她一看到小妹的影子,就忙不迭地喊道:“妹子,你来得正好!快出来帮我们抬一下!” 我们? 孟建兰探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跟在一个笨重的麻袋后面,使劲地推。 感觉到孟建兰投过来的目光,他憨憨地冲她笑了。 “你们抬的这是什么?” 孟建兰快走几步,帮着他们一起扛,感受到其中的分量,不由好奇地开口问。 “他们家里的特产——笋!” 孟建梅的脸都涨得通红。 显然,抬这一大袋东西,对平时没怎么干过重活的她来说,确实需要使足了力气。 “我爹娘那边听说,南安这边冬天没什么吃的蔬菜,特意让我哥他们捎过来一袋子的笋。” 壮得像个熊的男人,却是意外的诚实。 他紧张地看了看这两姐妹,又有些懊悔:“是不是不合适?我有没有做错?” 没想到,原本牙尖嘴利的孟家大姐,这次却是意外的软和了。 “有什么?!我们南安还没怎么吃过这冬笋,正发愁过年这一阵,该吃什么菜呢!” 高壮的男人,叫郑英洪,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三个人,好不容易哼哧哼哧地,把这一大麻袋带着壳的的冬笋抬上楼去。 一进门,就看到早已听到动静的一众人,抬眼看过来。 孟家父母站了起来:“哎,这是?” 待麻袋落了地,孟建梅拍了拍手,脆声介绍道:“爸妈,这是我对象,您们今后的大女婿,郑英洪!” 第40章 闯荡 她这么一说,一屋子的人,都不禁睁大了眼睛。 虽说知道她雷厉风行的,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 孟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 他最快回过神来,老怀甚慰地说:“来,坐!坐下!都喝茶!” 他笑眯眯地一通不着痕迹的套话。 话语之间,已经把这两个新上门的未来女婿身上要知道的信息,不动声色地了解了大半。 过了半晌,待饭菜都上了桌,他才欣慰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走,去吃饭!” 这是难得的好日子。 孟父忍痛,把自己珍藏了许久的一瓶佳酿,给拿了出来。 “爸,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是终于等到能喝到您这瓶酒的时候了!” 孟大哥夸张地说道,迫不及待地拿出起子来,打开这瓶孟父最起码藏了有四五年的酒。 “这大好的日子,又是小郑,和小岳上门的时候,自当要喝酒一杯来庆贺庆贺!” 孟父欣喜之下,连喝了两杯。 直到杯子被孟建兰不动声色地挪了开来。 “爸,知道您爱酒。但是您倒是给这几个年轻人留一点儿啊!” 孟父知道这是为了避免他年纪大了,贪杯误了身体,也不生气,只是哈哈笑着讨饶道:“再一杯!就再喝这一杯!” 孟母斜睨了他一眼:“你们可要看住,别再给你爸得逞了!喝多了,等一下又拉着你们,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没了!” 孟父在这么多后辈面前,本来还想充英雄呢! 但没想到转眼被孟母戳穿了面子,他顿时嗔道:“你老婆子又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孟母一个眼神过来,让孟父瞬间想起了那些黑历史的过去。 他只好悻悻地停住了。 一众子女看惯了家中老父母的这些官司,不由得窃窃笑了起来。 一席饭后,孟家众人坐在桌旁闲聊。 “伟业,建兰啊,你们现在是打算怎么样?建兰就真不再找个工作了?” 孟父突然把话题转到小女儿夫妻的身上。 “建兰,我也听说了你在外面卖东西的事情。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 见孟家父母流露出来的焦心,孟建兰这才倾泻出他们私底下的打算。 “爸妈,我们最多明年,就打算离开南安了。” “什么?!”孟母这下可是坐不住了。 “你不要这份幼稚园的这份工作,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可以由着你。但伟业呢?他在车间里做主任做得好好的,这下居然也要走?” 孟父也不是很赞同:“你们在自己家附近小打小闹,我们也不阻止。为什么还想着跑到鹏城去?” “就是!你们之中一个人有份正经的工作,好歹能够支撑家用需要。但是两口子都要跑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去,你们确定,你们就能找到养得起自己的活计?”孟大哥也是一脸的反对。 “听我说!” 孟建兰伸出手,压了压。 “这眼看工厂里的效益不好,陆陆续续会再有一批工人继续下岗的了。你们真不担心,眼下这种形势?” 她眼睛逐一地看过去。 “爸妈年纪是大了,闯不动。但我们呢?正是当干之年,不趁年轻的时候闯一闯,那要在这小小的南安窝到什么时候去?!” 孟建兰说着说着,想到即将到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热血忍不住沸腾起来。 “在家里窝着,固然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但是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的吗?时不我待,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我和伟业不愿意继续在这里,过一日算一日地呆下去。希望大家也能支持我们。” 一阵沉默过后,没想到是孟建菊第一个开口了:“其实,我们也有这个想法去。” “二姐?” “大妹?!” 大家面上一片惊愕。 “但我们不是去鹏城。” 孟建菊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们打算去穗城。那里有他的同学在。” 众人的眼光,纷纷转移到看似斯文儒雅的岳松来身上。 岳松来有些腼腆地扶了扶眼镜:“是的,我有几个大学同学在那里已经扎下根来了。我们计划想去那边看看。” 孟父怎么也没想到,今晚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原本挺直的肩膀,一瞬间有些苍老地垮了下来。 “你们让我考虑考虑。” 他推开孟建兰要搀扶的手:“没事,让我好好想想。” 说着,他就步履缓慢地走进了自己堆满报纸的屋子。 “你说,他们会接受吗?” 回去的路上,感受着夜风的吹拂,孟建兰抱住张伟业坚韧的腰身,轻声问道。 “会的。” 传来张伟业低沉的回答:“岳父只是一下子没有接受过来而已。以他的远见卓识,他知道怎么样让你们发展,才是好的。不会把你们死死绑在身边的。” 孟建兰回想了一下孟家父母素来的行事风格,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一对难得的开明父母了。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也得习惯与子女的相聚与别离。 这一天,孟建兰又依旧在纺织厂摆开了摊子。 “诶!那个‘卤肉西施’面摊终于来了!我们快点去,快点去!” 只听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地招呼其他人同往了。 幸好这时候还没有城管,摆摊子的人也还不多。 要不然,光是闪闪躲躲的,孟建兰就得花费一番大力气。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积累,她在城区这一片,也逐渐树立了口碑。 她熟练而又迅速地做好了一大碗的杂卤面,笑眯眯地端过去。 “下个月一号开始,我就不再出来摆摊啦。大家要是想再吃到我们的卤肉面,可以到中心市场旁边的店面,我们开的‘卤肉西施’面馆,到时候就开业了!” 孟建兰说起“卤肉西施”,一点都不会脸红。 就跟后世的“钱大妈”、“周黑鸭”、“老干妈”一样,既然有了打响了的招牌,她又何必放弃这个名号? “真的?那敢情好啊!我们想吃,就可以直接过去吃了。不用再辛辛苦苦等你的摊子啥时候摆出来了!” “有没有什么优惠啊?老板娘?” 孟建兰爽快地回答道:“当然有!我们店里的菜品更加多样,从白天8点开到晚上8点。只要是过去光顾的,一律打八折!” 人群不由自主地传来一阵喝彩声。 “下个月一号是吧?到时候我带一家老小都过去!” “我也是!让老人小孩都尝尝老板娘的好手艺!” 第41章 金孙 就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时候,突然一个尖刻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说你肯定不少赚钱了?那给老娘的生活费,也得相应涨一涨吧?” 人群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朝发声的地方看过去,赫然是一个眼袋下垂,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妇。 孟建兰意外道:“妈,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张母冷哼道。 “我听说你们最近可是不少赚钱啊!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还开起一家店起来了。那想必腰包里有的是钱吧?” “你们自己搬出去,过得快活日子。就只剩下你们老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开眼睛,打个雷劈下来,惩罚一下这些没心没肺的人哪!” 张母还是像以前那样,好一番唱念做打,只差没滴出几滴猫尿出来,表演个满地打滚了。 不明真相的吃众,抱紧了自己手中的海碗,边吸溜着碗里的面条,边还不忘以此下饭看热闹。 孟建兰记得,自己跟张伟业上个月,去给张母送生活费的时候,张母也没有这个反应,怎么现在? 她脑子一转,想起上次出现在自己面摊边的郎熊英,顿时猜出了一些什么。 “伟菁妹妹的身体还好吧?”孟建兰突然开口问。 “还成。今天还没吐!”张母顺口就答道。 刚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疑地看向孟建兰。 “妈,您瞒什么呀?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孟建兰轻言细语地说道:“伟菁妹子现在怀孕才几个月,您不放心,跟过去照顾,也是应该的。” “亲妈过去,这不是可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胎儿长得更好了才是啊!怎么?郎家有人说什么了?” 张母想起自己含辛茹苦地起早贪黑,变着法子给小女儿补身子,小女儿却还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里一酸。 但面上,却还是犟着说道:“他们敢?!老娘过去,这是伺候他们郎家的金孙!谁还敢在老娘面前瞎说话?” 孟建兰奇道:“那想必是天天买蛋卖肉的,伺候着您老,就生怕您胳膊一甩,就回自己家去,不再伺候伟菁金贵的肚子里,他们郎家的金孙了吧?” “要不我说,妈您确实是个精明人呢?你看,大家不过几十上百块钱工资的时候,您每个月就有我们孝敬的20块养老钱,和自己的退休金了。”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去了郎家,不再需要自己买吃的喝的,反而还能让女婿家养您。岂不是美滋滋?” 孟建兰语句如连珠般鱼贯而出,再加上一脸的崇拜和佩服,直把张母原来想要脱口而出,趁机索要加多点赡养费的话语,一口气全给堵在胸腔里了。 “这...这不是......” 孟建兰还没等她说出口,就满眼期待地看向她。 “妈,我也差不多准备怀一个了。若是您的孙子来了,您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张母顿时好像怕被她借此机会赖上似的,一蹦三尺高,忙不迭地找借口要走了。 “那...那个伟菁想吃点蒸肉饼汤,我还没买到肉呢,现在赶紧要去朱记肉铺看看了。” 说着,好像屁股着了火似的,忙不迭地走了。 孟建兰暗笑不语。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除了她自己心甘情愿以外,其他人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沾她便宜,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转眼就是“卤肉西施铺”开店的日子。 随着沿海经济的逐渐开放,蔓延到了他们这个内地小城市。他们南安市的私营个体户,也仿佛一夜之间,如春风召唤一般,前仆后继地涌现出来。 因此,即使他们“卤肉西施铺”,在她天天坚持不懈的顺口推广之下,在坊间名气大了一些,装饰别致了一些,也依旧只是夹杂在大小店面之间的其中一家小餐馆而已。 但是,孟建兰有信心,有朝一日,在自己和张伟业的努力之下,“西施牌”,迟早会成为全国知名的商标之一。 就从眼下开始! 孟建兰朝气蓬勃地,带领着廖师傅和廖胜强,投入到开业第一天的忙碌之中。 “你要什么?哦,卤肉包子两个,卤猪耳朵一斤~” “大爷您呢?好的,麻辣鸡翅半斤,油炸花生米一包!” 在一天又一天马不停蹄的忙碌之中,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五月。 “小兰,小兰!” 火车上,张伟业轻轻地推醒了犹在酣睡之中的孟建兰。 “你醒醒,快到了!” 张伟业爱怜地擦了擦她微微润出汗水的额角。 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而且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他原本不想让她跟着来沪市,只想着自己速战速决,赶紧抛掉他们去年买的股票,再匆匆赶回来。 但她却意外地坚持,还说什么“要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真是个让人头疼,又让人没有办法可想的人儿啊! 张伟业轻柔而又坚持地晃晃她的手臂。 怀孕的人,觉就是会特别地多。 可惜他们南安市,离沪市实在是太远了。 要不然,他可能就雇一辆车,直接把他们送过去了。 “嗯?啊!!到了?” 孟建兰使劲甩了甩自己还昏昏蒙蒙,想要继续沉睡下去的脑袋。 过去的大半年里,她一直忙于发展自己在南安的卤肉事业,忽略了对自己身体的异样。 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姨妈好久都没来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在她的肚子里生根发芽两个多月了。 来了就来了呗! 虽然这孩子来得太早,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但是有个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路带着他(她)成长,也是蛮有意思的吧? 因此,在张伟业担忧的目光之中,她意外痛快地接受了这个小种子的存在。 “早就劝你了,我来这一趟就好,你待在家里乖乖休息。就是不听话!” 张伟业既是焦虑,又是有些担心。 毕竟,这需要在车上奔波两天两夜,她是怀着孕的人呢! 孟建兰却只是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这有什么?安啦!我的身体我清楚!” 开玩笑!历史性的一刻,就只有这么一回。 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后世那些身体强壮的孕妈们,怀着孕还跑步健身的,都比比皆是。 现在只是搭几天车而已,她哪里有这么娇弱啊? 第42章 和平饭店 时隔一年多,再一次来到这沪市,孟建兰不禁感叹,不愧是后世称为“魔都”的存在。 其发生的变化,远远不是南安一个小城市可以媲美的。 彷如是按下了加速器一般,大街小巷,或开的小店,或摆的地摊,已经是到处都开遍了。 路边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招呼、叫卖声。 偶尔看到的衣着鲜亮的人,手持一台这年代少见的乌黑鲜亮的bp机,正在高声说着些什么。 把人们艳羡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沪市人的西装裤、牛仔裤上,还挂着几串“晃铛晃铛”响的钥匙串,人一走动,就碰撞出清脆的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一阵阵自行车流,从街边飞驶而过。 各色颜色鲜艳的紧身衣、牛仔裤、红白裙子,衣袂张扬,笑声热烈。 “这...这可变化得真叫快啊!” 饶是一个大工厂的主任,自认为见过一些世面,但张伟业对这个日新月异变化的沪市,也止不住的感到几分讶异。 “若是在沿海南部的城市,那变化才更快呢!” 孟建兰摸了摸自己微微只有些隆起的小腹,下定了决心。 “我们还是要叫孩子生长在发展快一点的城市里,这样,孩子才有机会接触更大的世界。” 张伟业看着在弄堂的巷子里玩着跳房子、唱着英语儿歌的,衣着整洁、笑容明媚的孩童们,似乎也有了决定。 “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就先一步去鹏城探探路。” 孟建兰不以为意地回答:“要是想动身,随时都可以去。只看你的工作怎么安排。” “那你身子呢?” 张伟业认真地转头看向她:“没有我陪在身边,万一孩子闹你怎么办?” 孟建兰爱怜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它一看就是懂事贴心疼妈妈的。到现在还没闹过我。我能吃能睡的,一个人也能行。” 张伟业还是犹豫不决:“再等等。等孩子生下来再看。” 这孩子来的时机就是那么巧。 他们刚攒起来足够的钱,它就来报到了。 导致他们原本南下的计划,又一次地暂时搁浅了。 但,这却是甜蜜的负担。 张伟业期待地再次看了看。 等它出来以后,他一定会尽最大的能力,给它尽可能提供好的条件。 就像这沪市的孩子一样。 两个人又跟上次一样,想要继续入住那所离证券交易所最近的招待所。 但没想到,那一家招待所已经被推平了。 “哈哈,你们是有一段时间没来阿拉这边了吧?它去年就被推平,要重新建一所,跟老锦江相媲美的宾馆啦!毕竟是我们沪市的门面!” 载他们过来的大叔,豪爽地笑道。 “那这边哪间宾馆比较干净卫生?” 张伟业补充了一句:“我们不赶时间,也不怕花钱。只要干净卫生,住得舒服!” 毕竟建兰有孕在身,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应付了。 “不怕花钱?那阿拉沪市这边的锦江饭店、和平饭店都有名的很啊!店门口还铺着一条红地毯让侬走咧!” 孟建兰知道,这应该就是,现在用来专门招待外宾的酒店了。 她有去过后世有名的和平饭店,但现在这个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倒是很有兴趣想去看一看。 她抬头吩咐道:“那就去和平饭店吧!” 大叔一惊:“你们真去和平饭店?听说那边还要给小费的咧!你们说,做个事,有工资也就罢了,还能收小费,那边做事的人,不是要天天开心,笑都要笑死啊!” 大叔一番俗而不烦的话,让他们不由得忍俊不禁。 “那我们就去见识见识一番!” 到了和平饭店,果然不愧是坐落在黄浦江边,备受瞩目的地标性建筑物。 这里面已经有了电梯可以直达。 顺手给了门童一些消费,孟建兰两人走了出来。 恍惚之间,这家装潢典雅、尽览黄浦江及外滩万国建筑美景的酒店,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限制。 让孟建兰一时心潮起伏。 她是谁? 她在哪? 但坐在对面,这个眼神暗含关切之意的男人,却让她顿时回过神来。 她右手不禁拂向自己的小腹处。 原来,不管身处何方,我心安处,即是吾乡。 “哎!你这服务员,怎么搞的!!” 他们用餐的餐厅里,原本宁静的气氛,顿时被一阵不依不饶的声音,给搅乱了。 只见一个穿着妖艳v领短裙,烫着卷发的女子,正拎起一角自己腿边的裙摆,在向旁边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服务员,吊销起一双丹凤眼质问着。 “我这衣服可不是一般的衣服,是纯丝质的!很贵的!你一杯水晃过来,弄湿了我的衣服,是不是要赔啊!?” 年轻的服务员微鞠着躬,不断地道歉着,但仍然不被她谅解,眼眶都红了。 周围几桌客人,皱着眉头看过去,但没有一个人起身。 这时,原本站在楼梯口的大堂经理看到了,快步走过来,试图解决纠纷。 “女士,不好意思,确实是我们的错。我们跟您赔礼道歉。要不这样,您回去脱下来,我们可以帮你清理干净。或者给您的消费打折扣,请您消消气,可以吗?” “我是缺那一点折扣吗?我是气他误了我的事!你们就想这样轻轻放过去?!” 没想到那丹凤眼女人,血红的嘴唇开合着,依旧不肯罢休。 “那,您是想怎么解决?” 大堂经理有些无奈了。 “给我原本原样地买一件!这件已经湿掉了,我不要了!” 丹凤眼女人一脸的专横跋扈。 孟建兰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丹凤眼女人转眼看到孟建兰,见她一副明艳如蔷薇花般鲜妍的样子,眸中不禁浮现几分嫉妒之色。 她又留意到孟建兰身上,有几分朴素的衣服。 不由得嗤笑道:“笑什么笑?土包子!谅你也只能看不能买!” 孟建兰也不生气。 但张伟业可忍不了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面前被别人欺辱。 “有些人,少了她的存在,就没有谁可以衬托出这个世界的美。” “什么?”丹凤眼女人原本刚看到站起来的张伟业,还眼前一亮,但听他的话,连脑子都被绕晕了。 孟建兰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你长得真是提神,想必,蚊子咬你一口都得吐吧?” 张伟业冷言冷语地继续道:“我爱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漂亮。不像有些人,穿得人模人样的,可惜没长一颗好心眼,就算外表穿得再像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浪费了那衣服?连我爱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第43章 沈家 这下可不得了! 英挺有魅力的男人,说来的一番侮辱的话,可比同性之间的恶语相向,更具有杀伤力。 丹凤眼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连原来看到张伟业,产生的一丝好感,也瞬间消失得烟消云散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穿得再漂亮也没用,人丑,心更丑!” 张伟业毫不退让地继续讽刺一句。 丹凤眼女人“啊!”了一声,瞬间失去了理智,如疯婆子一般,猛地冲过来,要推打过来了。 但张伟业怎么会让她伤害到自己的妻儿呢? 他坚实的臂弯,把孟建兰护在身后,一边做好了准备。 但旁边站着的,和平饭店的工作人员又不是笨蛋。 他们一看局势有些失控,连忙一边围上来,一边叫店里的女员工过来搀住那丹凤眼女人。 丹凤眼女人狠狠地瞪着他们:“你们这两个土老帽!乡下人进城,还敢在这里瞎扯淡!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一辈子受穷!” 孟建兰好整以暇地回道:“哎呀您倒是快一点,我好怕怕啊!” 丹凤眼女人一听,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她恶狠狠地使劲记住他们的样子,手指点了点他们。 也顾不上再跟那个不小心弄湿她裙摆的服务员计较了,一把推开拦截住她的两个饭店工作人员,头也不回地走了。 “您们...您们小心着点。” 大堂经理派人清理好弄歪了的桌椅,一边带着最初被丹凤眼女人痛骂的服务员,过来跟他们道谢。 “您二位今天的消费免单。但是您千万要小心,不要落单,尽快离开沪市。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大堂经理的一番话,成功地勾起了孟建兰二人的好奇心。 孟建兰出声问:“怎么?那个女人,身份很特别?” 大堂经理谨慎地观察了周围一圈,见没有人再注意这边,这才压下声音,小心地说话。 “刚刚那位,是沈家大小姐沈凤仪。也许您二位从外地来,不知道。但沈家是我们这边的一霸,关系黑白两道通吃。一般的人,能让就让,可不敢招惹她。” “不过沈大小姐脾气虽不好,但让她当场出完气也就算了。不想您二位......” 说到这里,大堂经理就是一脸苦笑:“也怪我们,没有及时平复下来。害你们也牵扯进来了。” 张伟业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势力存在。 他皱起了眉头:“就没人去动他们?” 大堂经理肩膀一缩:“告状的,有一个算一个,不是自己被从原来的位置上扯下来,就是自动自觉事后赶紧上沈家赔礼道歉。久而久之,谁还敢去招惹他们?” 说到这里,大堂经理又是一阵小心的察言观色,并且赔礼。 “我们这里店小客大,碍于还要继续打开门来做生意,只能勉强给您二位住一夜。您们看,是不是可以......” 张伟业已经怒不可遏了:“现在是堂堂的新社会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恶势力存在?简直不可思议!” 但孟建兰倒是见多识广。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直直地看向大堂经理:“我们就今天晚上住一宿,明儿个就退房。可以吧?” 大堂经理连连赔笑:“实在不好意思,实在很抱歉!” 孟建兰摇了摇头:“你们开门做生意。我们理解。” 待回到房间以后,张伟业还不理解:“为什么这次如此退让?这不是我们一向的作风。” 孟建兰嘴角一扬:“打蛇要打七寸。现在我们光听这里的工作人员这么一说,其他的,还半点不明对方的其他底细。有什么用呢?” “是了。等我们把明天的事情处理完毕,再看看怎么来应对她的报复。” 张伟业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孟建兰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得意地看到他原本冷静的面孔,瞬间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对方在自己的撩拨下,不由自主破功的样子了。 她漫不经心地研究着他十指分明的大手:“等摸查清楚了,再对症下药。若那沈家真是身上不清白,我们解决起来,不是更加没有负担?” 张伟业自去出门,找人调查清楚不提。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在这做生意的几年时间里,张伟业虽然没有辞掉厂里的职务,但也插手了不少。 他在耳濡目染之中,迅速地成长起来。 这一天晚上,即使在陌生的黄浦江畔,孟建兰也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入睡。 “吱呀~” 半睡半醒之中,孟建兰感受到身边一片熟悉的松冷香。 “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嗯,你睡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低沉的声音,依旧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孟建兰哼唧挣扎了几声。 但孕期的嗜睡,还是让她迅速向周公投降了。 第二天清晨,他们收拾好东西,特别准备好了那几张珍藏了一年多的股票券,准备在股市一开场,就进去抛售。 “你昨晚去做了什么?” 在坐车去证券交易所的路上,孟建兰想起昨晚他的晚归,好奇地问。 张伟业谨慎地看了看前后,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才低声说道。 “我找了几个本地的街头混混,问了关于沈家的大概事情,然后派人留意那个沈凤仪的动静。” 孟建兰眉毛一挑:“那打听出来了什么?” “沈家是沪市有名的大户人家。主家嫡枝早年跑到香江去了,只留下一支旁支留在沪市。原本也被打压了下去,后面平反以后,家里在香江沈家的扶持下,也一跃而起,招商引资,资金开路,在当地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张伟业想起昨晚混混们说的那些话,眉心一皱:“这沈家大小姐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动。” 孟建兰一嗤:“谅她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大肆动手。她态度如此嚣张跋扈,料想这沈家背后也洗不清。只要她敢动手,我们就不要客气,狠狠反击回去!” 张伟业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家妻子在不动声色之中,织起来的网,缓缓地点头:“你说的是。” 第44章 买房 时隔一年多,这证券交易所里的人,仿佛有增无减,更加熙熙攘攘了。 “你好,全部抛卖掉。” 孟建兰把手中捂了一年多的证券票,全部拍在桌子上。 交易员原本还不放在心上,但逐一看清楚印在上面的时间和相关信息以后,眼睛不由自主地越睁越大。 “你们,这是实实在在地保留了一年多?” 他在这交易所里,看多了股民起起伏伏的状况。 比这一对年轻夫妻持有股票数额多的,不少。 但是像他们一样,持在手里那么久,能一直看着不断上涨的股价,还能忍住不动的,怕是只有这一对小夫妻了吧? 想到这里,再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他们股票现在抛掉了以后,能套现的价格,他的眼神更加奇特了。 元。 张伟业接过那一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存折,不由得有些腿软。 换做是从前,他哪里会想得到,这竟是用一年多前的四千多块换来的呢?! “这样的事情只可一,不可再。这钱来得这般简单而又快速,为此疯魔,甚至倾家荡产的人,也应不会少数。我们以后就此收手,再也不要轻易碰了。” 张伟业觉得这炒股来的钱,来得太快、太浮。 这样轻飘飘在空中赚来的钱,总让他感觉不切实际。 “还是用自己一手一脚赚来的,那才用得安心。” 他认真地盯着孟建兰说道。 孟建兰用奇异的眼神盯着他看。 然后笑着点点头。 他竟然有这样的眼界。假以时日,他必然会有一番成就! 莫名地,孟建兰就是这样肯定着。 一回到南安,孟建兰就规划好了这一大笔钱的用处。 除开留着十万块钱不动,其余的,用来买靠近后世火车站的一大块地皮,再把一套老父母去世,两儿子急着卖房分钱的老屋子,买了下来。 “那屋子,除了地方大以外,一无是处。又破又脏,还偏的,都没几个人住。你买来,是要干什么呢?” 孟大姐知道这一回事,趁孟建兰难得回娘家的时候,在客厅里嘟嘟囔囔地问。 “你若是也能自己独立买那么一间房子来,再偏僻我也觉得开心啊!” 孟父在旁边揶揄孟大姐。 孟大姐羡慕的话语中又有些微酸:“爸!谁叫你们在生我的时候,没把那份做生意的头脑,遗传给我啊!要不,今天我也大小能赚够买个单间的钱了!” 孟父眼睛一瞪:“你老子我供养大你们一众兄弟姐妹,现在还一个个差不多都成家立业了,还不够?!今后的生活是富贵,还是平淡,还不是都得靠你们自个儿?!” 孟建兰隐约感受得到她这种微妙的心态,孟大姐孟建梅心中那股莫名的不舒服感。 毕竟孟大姐是家中长女,管惯了家中的一众弟妹,又自诩是厂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之一。 除了在婚姻上由于挑剔,比较迟了一些,反被最小的妹妹超过了去,但她自认为自己哪方面都不输给任何人。 这一朝被向来对自己俯首帖耳,管得服服帖帖的幺妹,给立刻比下去,还要跟她低声下气地借钱,这不是更矮了一截?! 她心里哪里爽快得起来? 理解归理解,但孟建兰并不会一再的退让和纵容。 再说了,以孟建梅这种心气高的心态,真到了几年后全社会大裁员、下岗潮的时候,她中年失业,真能熬得过来? 因此,孟建兰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难得善解人意地问:“大姐,我们手上还有一笔钱。你差不多跟姐夫领证了,是不是需要借给你们,先在外面买个婚房住着?” 孟建梅可并不想一结婚,就要欠一屁股债要还。 再说了,这年头结婚,哪家哪户不是男方准备好新房的啊? 若是轮到她就本末倒置了,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或者说她结婚还得倒贴呢! 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因此,孟建梅只是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心气颇高地说:“你大姐夫虽然家里没那么富裕,但该有的新房,还是有在准备的!用不着你操心。” 好吧。 孟建兰难得想给她多留一条路,却不料孟大姐自己给自己堵死了! 她不再说了,只是朝孟父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努力过了。 孟父知道,大女儿自己有自己坚持的想法。 每个孩子长大了,父母也就奈何不了他们了。既然她要撞南墙,那就让她去吧! 他转眼又看到了自家的二女儿,孟建菊正对着镜子,认真地挤着自己脸上的痘痘。 “还在整你的‘青春美丽包’呢?!” 孟建兰好笑地打诨道。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穗城?” 他们孟家的女儿们嫁人,也许注定是要反着来的。 今年年初,孟家二姐就幸福地出嫁了。 嫁给了她自己挑中的岳松来。 不知道让多少厂里的青年才俊扼腕叹息,自己厂里的花,又少了一枝。 “就快了。” 孟建菊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中,自己长在下巴上那颗讨厌的痘痘。 “呼!” 孟建菊挤干净了那颗碍眼的痘痘,终于放松了下来,舍得把眼睛转移到自己的妹妹身上来了。 “你那个小姑子,还没生呢?” “上个月生了!”孟建兰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你家的婆婆呢?你生了孩子,她怎么打算的?” “就一直陪在她闺女那边呗!她喜欢呆那边,就呆那边嘛!” 孟建兰利索地立刻回应道。 她的“西施卤肉铺”连锁生意,已经开了六七家了,发展得正如火如荼,可不想被婆家的一些琐事所绊到。 “那你生孩子的时候,准备怎么办?让谁来照顾?” 孟建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该不会,张家婆婆就只管外孙女,不管她孙子了吧?” 孟建菊想起了,自己作为一个妇产科护士,前几年由于计划生育,不知给多少非初胎孕妇,做过的那么多次那方面的手术。 只要是后面没有做好月子,又继续过分操劳的母亲们,都多多少少身体留下了一些难以启齿的毛病。 这个与手术的质量无关,但是跟术后的休养有很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更加情急起来。 “你们还没沟通好?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那到时候怎么办?” 第45章 黎家 “她不肯帮你带,那就来这边,我跟你爸帮你看!” 孟母的声音霍然响起。 “什么?妈!你前一阵不是说,自己腰痛得慌吗?怎么一说到带孩子,你就可以了?!” 孟建梅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孟母眼睛一斜:“我是腰痛啊,看到你们年纪老大了,还几十年如一日地,赖在你们老娘我这里,我不但腰痛,还牙痛肚子痛呢!” “若是你明天给我抱一个外孙子外孙女过来,我们两个老的,不但百病全消,还立刻表演个健步如飞给你们看!” 孟建梅顿时闭嘴,不敢再碰自己老妈的苗头。 她虽然跟郑英洪初步定了婚约,但又因为他们两个年轻人,即使成了家以后,,是厂里的双职工了,但按年龄,按资历,都没有给他们提供住房的份。 郑英洪的家在北省的乡下,父母又都只是普通的农民出身,哪里指望得上他们来帮衬? 郑英洪现在都还挤在工厂的几人宿舍里,若是结了婚了,他们去哪里住?总不可能让孟建梅也一起挤在宿舍里吧 ? 因此,他们的婚事,一时陷入了僵局。 “按我来说,只要人好,什么都可以缓一步。” 孟母的话语重心长:“我跟你们爸结婚的时候,还不是啥都没有?后来也是慢慢好起来的。这过日子嘛,只要夫妻同心,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孟建梅还是有些不情愿。 她嘟嘟囔囔地说道:“那你好端端一个黄花大闺女儿,就这样什么条件也不提,白送给郑家了?!” 孟母不禁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英洪小子要,我巴不得早点把你嫁出去!” 孟建梅的腮帮子,鼓得更加高了。 “妈!你到底是郑英洪妈还是我的亲妈呀?!” 孟母正色地看着她:“你们若只是因为婚后住哪里的问题,那大可不必担心。” “我跟你爸,还有你哥你嫂子商量过了。建菊已经嫁出去了,明年也即将动身去往穗城。你们姐俩的房间,你去好好规整一下,正好可以用作婚房。” “至于建兰,她若是坐月子,也可以住进来。你们小弟即将毕业,他们学校叫他去外地公路局实习一年。你们姐妹几人先住着也没事。” 孟建梅听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这不是太麻烦你跟爸爸哥哥嫂子他们了?” 孟母睨她一眼,笑望着她:“你啊,只要顺顺利利地成了家,定下心来。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但她转而又有些犹豫道:“就是不知道英洪家里会不会有什么意见?不会以为我们让他入赘,发生什么误会吧?” 孟建梅娇叱一声:“他敢?!我们家里的条件,可比在外面宿舍不知道好到哪里去!有现成的屋子住,他会有什么意见?!” 孟母无奈地摇摇头:“你啊,成了家以后,脾气就不能再这么霸道,要好好改改咯!” 孟建梅一脸无赖地缠腻上来。 孟建兰在一旁看了,不禁心底暗羡。 她平常虽跟孟母好似像亲母女无异,但到底是有所不同,所以自问是做不了像孟大姐这样亲密无二的了。 “小妹,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 孟建梅大大咧咧地招招手,没有察觉到孟建兰游离在外的心思。 孟建兰不禁莞尔一笑,把自己细腻的心思,抛到一边去。 “明个儿,你们黎家叔叔邀请我们全家去外面吃饭。大家有一个是一个,全都一起出去外面,跟你们黎姚鹏叔叔,好好认一认。” 饭桌上,孟父突然开声说道。 “黎家叔叔?是原来是住在外面楼下的那位黎奶奶家的儿子吗?” 孟建兰的记忆之中,确实有一位这样斯文不怎么说话的叔叔的存在。 “是的。说是感谢我们这些年对你们黎奶奶的照顾。过几天,他就要全家一起搬到鹏城去了。你们刚好可以认识认识。” 孟父若有所指地看了张伟业一眼。 张伟业似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他从来不是一个自负的人,即使自己家里悄悄地有了这么多看似“巨额”的资产,但他不会大肆张扬,也不会因此看不起别人。 这正是孟建兰欣赏他的一个点。 是日,孟家上上下下十来口人,到了南安最有名的一家地道风味餐馆。 乍一进去,看着这些在这个年代,算得上“豪华”的装饰,孟母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这...这会不会让黎家太过破费?” 孟建兰悄然走到她的身边,安抚住她:“妈,这没什么。黎叔既然安排了这里,就肯定有把握自己承担得起。您若实在过意不去,我们过两天,在他们离开南安的时候,送上一些价值相当的礼物,也就罢了。” 孟母一想,这确实也是。 她这才心定了下来。 不要怪她没见过世面。 作为一个经历了困难时期,差点让家里那么多口吃不饱饭的老工人来说,像今天这样,在这个一看就档次、消费比较高的地方吃饭,生平还是第一次。 他们孟家这几年,随着老孟资历和职位的逐渐增长,家中儿女也陆续出来工作,负担是小了一些,但也舍不得这般消费呀! “看来,黎叔确实赚了不少钱啊!” 孟建梅才不管那么多,她一进门就好奇地看来看去。 孟建菊天生比较爱面子,她见自家大姐这般形态,忙一扯她的袖子:“姐!麻烦你收敛一点,拿出个样子来好不好?!” “我哪里没有样子了?你说!”但孟建梅不服气,想要跟她争辩个清楚出来。 孟母见了头疼,正要上前去,把这两个年龄相近,又总爱互掐在一起的姐妹俩分开。 这时,从走廊尽头的包厢里,突然走出一个身量适中,面色红润方脸的男人。 只见他笑声朗朗地走近:“这想必就是孟家的两位侄女吧?果然还是像几年前一样的活泼开朗啊!” 见惯了世面的孟父面上带笑:“让黎兄弟见笑了!” “不笑不笑!”黎叔叔连连摆手:“我还要感谢几位侄女对我家老母这几年的殷切照顾呢!要不是她们,我老母怎么可能在老家生活得这般自在!?” 说着,他一脸的惭愧:“我身在鹏城,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都多亏了你们的帮扶。” 孟父连连摆手谦让过去。 一行人进了包厢。 黎家老母已经在房里坐定,拐杖靠放在一边的墙上。 见到孟家一行人的到来,她如菊花般,布满皱纹的脸上,瞬时笑开了花。 “你们可是来了!我就说,请别人干什么呢?只需要感谢你们一家人就够了!” 孟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黎嫂子,跟我们见什么外呢?还累得黎兄弟在外面花这些钱!” 黎家叔叔连忙开口说道:“前几年我们家里穷,幸好孟大哥和孟嫂子,帮我把我家母亲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我们一家人没几天就要彻底搬走了,哪能不好好感谢感谢你们?!” 在吃饭的席间,黎姚鹏半是得意,半是分享地,跟他们说了自己这几年在鹏城的经历。 “唉,别以为鹏城好混。那边一切都还刚开始,钱说是说好赚,但也要看你的势力和手段!” “像我们这样出去,一个同乡、亲友都没得靠的人,要赚口饭吃,还是为难得很。” “人家本地人有排外的,要不就是同乡几十上百个人抱团的,没点势力,人躺在路上都没人过问一句!” “要不是我早年练就了一手得意的毛笔字和硬笔字,恐怕我现在还在睡桥洞!” 黎姚鹏在几杯酒过后,控制不住自己倾诉的欲望,半醉半醒般的吐露了一连串的话语。 孟母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紧紧拉着孟建兰的手:“你...你们真的要去鹏城?” 第46章 招工 孟建兰不由失笑地回握过去。 “妈,我们就是过去那边,也是给当地政府投资,给他们增加政绩的。怎么会沦落到睡桥洞的地步?!”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您看我们的能力,像是会让自己流落街头的样子吗?” 孟建兰的神色之中,尽是对自己能力的把握和自信。 孟母一听,确实也是。 这才放下心来。 是啊,自己的小女儿,别看在一众姐妹中,年纪看上去最小。 但她却是最有主意的人。 看她手里的“西施卤肉铺”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开得遍布南安就知道了。 反倒是一副咋咋呼呼样的大女儿,才是最需要他们操心的呢! “你们要是谁想过来,尽管放心!别的不敢说,但凡我们家里有个屋子住,就不会让你们流落街头。这还是敢保证的!” 黎姚鹏把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砰砰”响。 “我们厂里是个香江老板的,现在业务拓展,也在大肆招工。只要是年轻力壮能干活的,都可以能跟我一起过去!” 黎姚鹏这才吐露出,回来这一趟的另外一个真相。 黎母看着自己雄心飞扬的儿子,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难得地舒展开来,写满了对他的骄傲。 谁能想到,原本因为老子生那一场大病,穷得老婆也娶不上的儿子,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小渔村以后,会有这样的发展和际遇呢? 黎母一想起这几天,周围的老姐妹、老同事们对她的羡慕和恭维之语,这是她过去几十年来,从没有享受过的。 这种舒心,是自己的儿子为自己确确实实带过来的! 她笑得更开心了。 孟建兰知道,这年代出去打工的人,回乡返城的时候,往往都还会带着一堆知道根底的同乡出去。 为自己拉多点同乡助力的同时,也能挣一笔快钱——毕竟对工厂来说,你拉来一个工人成功入职了,就要支付给你一笔介绍费。 对每个月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工人来说,这样从天而降、能数人头的快钱,何乐而不为呢? “孟大哥,你也可以尽量帮我放出风声去!我知道最近机建厂的绩效也在走下坡路了。只要是愿意的,都可以跟我一起去鹏城,给自己多找条出路!” “若成功招到一个,我就给你这个数!” 黎姚鹏的话,说得很是敞亮。 边说着,还大大咧咧的,伸出一个手巴掌过来。 但孟父只是忽而一笑,带了过去。 毕竟是很久没有接触过的原同事,已经没相见这么久了。 他若是帮他的忙招工,黎姚鹏是拍拍屁股走了,但他们孟家是在这里长长久久地生活的。 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留在这里的家属,还不是要找上他们孟家来? 因此,孟父不会想也不想,就给自己揽过这担子事。 即使有不菲的利润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轻易动摇。 这是他风雨变化几十年,沉淀下来的经验。 万事不能冒进。 黎姚鹏有些失望,但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哈哈笑着:“你孟老哥是稳健惯了的,不想插手也是意料之中。我也就是提供个门径而已。有志于出去闯荡一番的,我这几天家门打开着等,过几日,我们也就离开了。” 话题又自然而然,转到了黎奶奶到鹏城以后生活的问题上来。 孟家一家大小,以为这一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黎姚鹏的话,不知何时,就传遍了机建厂的大小角落。 “你听说了吗?那个黎家的小子,锦衣还乡了!” “只听说他这一趟是要带自己老母亲出去的。怎么?有什么新鲜事?” “这几天,他不停地请原来跟他们家走得近的人出去吃饭。啧啧!在玉兰大饭店呢!” “什么?玉兰大饭店?!那一顿饭吃下去都不止几十块呢!他天天造?怎么禁得起?!” “要不怎么说他现在赚到钱了呢!?”主话的男人一脸的艳羡。 “连续一个星期了!我在那个饭店帮忙打扫的大姨说,天天都请人来吃饭!一吃就是鸡鸭鱼肉的上!” 围着听的几个男人女人,皆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才出去多少年啊?就赚了这么多钱?!” “我们就算是大过年的,也不敢这么可劲地吃啊!还是请外人来吃!” “就是!那黎小子以前在我们厂里,还只是一个管仓库的而已,怎么一到外面就不得了了吗?” “看来外面要赚钱,也挺容易的啊!” “谁说不是?!” 这时候,一开始主话的男人神神秘秘地低声开口了。 “我特意去打听了,你们想不想知道他发财的秘笈?” “谁不想?!快说快说!”心急不已的短胡子男人一听,顿时连声催促。 主话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听说啊,黎姚鹏那小子是靠一笔好字进去的!” “什么?要字写得好?那我现在开始练也来不及了啊!叫我家那两个兔崽子练,还差不多!” “就是就是!我们一群大老粗,怎么练字?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旁听的人满是失望,又不甘地继续问。 “你们急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 主话的男人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黎姚鹏是靠一手好字,现在得到他们公司老板的信任,叫他专门负责抄来往的合同和文书,以让他们工厂面上有光。” “但我们不同啊!我们擅长的是什么?” 他得意地扫视了一遍他们殷殷静听的样子,不疾不徐地揭露道:“当时是当工人了!” “我跟黎哥打听过了,我们只要过去,就可以直接去当工人!而且,你们猜猜,一个月能拿多少数?” 周围围过来的邻居都睁大眼睛问:“多少数?” “三百以上!” “喝!!” 一圈子人都倒抽气,惊呆了。 他们现在的工资比以往涨了一些,但多了也就一百多块。 怎么可能想到,一样都是做工人,只是换了个地方在鹏城打工,竟然会有这个数! 主事的男人得意地看了一圈,这些一惊一乍被他的话语吓到的人群。 浑然忘了自己刚听到这个数,也是一样的惊吓。 “如果工厂忙碌,要加班的话,还会更多钱!那是说什么...什么加班费!对,是加班费!” 男人一拍大腿:“我们以往做不完,也加班啊。没想到那边还会给那劳什子的加班费!你说,我们要不要过去干!?” 一个扎着两个长辫子的姑娘,把乌黑的辫子往后一甩:“去啊,为什么不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平平都是干工人,为什么不趁我们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一把?!” 周围一圈人一看,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都有这样的魄力,他们为什么反而还不敢了? 于是纷纷响应。 孟建兰原本只是来给孟母送几套新作的衣服的,旁听到这样的动静。 她隐在后面,也不出现。 只是在群情亢奋之余,低沉下声音,提醒一句:“听说,去鹏城那边是要办通行证的。没有通行证的,只能做黑工,被人克扣工资。被那边派出所的人抓到了,还会被原路遣送回来。大家记得要去打听清楚。” “什么?真是这样?!” “是谁说的?” 但孟建兰已经悄然离开了。 她不会阻止大家去往更发达的地方,追逐自己的梦想。 毕竟每个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 但也绝不愿意看到,原本淳朴的一张张笑脸,会被禁锢在黑工厂里麻木地煎熬地过着日子。 就当她多心吧! 第47章 协议 “要不,我们提前去鹏城?” 晚上,在入睡之前,孟建兰想起今日群情骚动的样子,心里不禁也跟着一动。 “早去不如晚去。蛋糕就这么大,要是再迟一些,我们就更没那么好开展了。” 没想到张伟业还是岿然不动:“钱是赚不完的,现在最紧要的是你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我们去了那边,你肯定要忍不住操劳很多,若是影响到了孩子怎么办?” 孟建兰一翻身,看着他:“可物价是在不断上涨的啊!你瞧瞧看,前两年我们还没卖包子的时候,一斤肉最多也就一块多钱,现在呢?已经在开始翻倍了!” “饶是我们手里有一笔股市出来的钱在,也架不住不断在贬值啊!必须把它花出去才划算!” 张伟业坐起了身,思考了一下,才说:“那我找个时间请个假,先去鹏城探个路。若是那边有什么合适开展的生意,就先张罗张罗?” 孟建兰纠正道:“不!我们大本营还没派人过去,先不要轻易投资。免得被人做空骗光。” 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 忍不住兴奋地跳下床去,拿起在邮局偶然买到的粤省地图,在窗前的桌上信手摊开。 又招呼张伟业过来看:“你看,现在这个范围,盐城港的位置,和沙尾角的区域,是最靠近香江的地方了。现在两地流通那么频繁,肯定通关的人多。我们若是拿下这些地方的地皮,再建起一些美食城、购物店、特产街,不是会赚疯?!” 孟建兰越想越是美,不由自主地规划起来:“以我们手中的资金,要买鹏城那边的罗江和福滨两个区域的店面地皮,估计很难。但是边边角角,还没多少人注意到的盐城港,和沙尾角,完全没问题啊!” “香江那边的物价那么高,美食也不像我们这边这么丰富多样又便宜,若是建起了一条美食街......” 孟建兰想起后世,光是鹏城一个海关的通关量,都高达几十、上百万人口,两岸人口频繁流动,肯定需要停下来吃的喝的啊! 她不贪心,只要一天有个几千上万的人进来他们建起来的美食街,或者商场消费...... 想到这里,孟建兰愈加兴奋起来。 她斩钉截铁地望着张伟业:“去这些地方,尽可能地买下靠近口岸的地皮来!就是现在手持着不用,以后我们也绝对不亏!” 参考后世的中英街,高峰期间,简直是每天摩肩擦踵的人流量啊! 孟建兰闪亮的瞳眸,美滋滋地看着张伟业。 张伟业沉吟了一下。 对于生意上的事情,自己家里一向是听自己妻子的多。 毕竟,她从摆地摊卖包子起家,一手一脚,就在南安市经营起了偌大的家业。 旁人可能最多以为,孟建兰只是借个招牌出去,分分红而已。 但谁能想到,还年纪轻轻,只有二十来岁的自家妻子,已经是十来家连锁卤味店的幕后老板了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摸了摸孟建兰的肚子:“你在家好好待着,我一个人去。小家伙,不准闹腾,折磨你妈妈,知道了没?!” 回应他的,是隔着肚皮,猛地踢过来的一只脚。 两人都不由得相视而笑了。 到了周末,张伟业拿着热乎乎刚出炉的证明,就坐上了去往鹏城的火车。 孟建兰挥手,跟他告别。 回到家,却见好久没出现的张母,一脸嚣张跋扈地猛敲着他们家的门。 “张伟业!孟建兰!你们这两个装死的!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们在家!老娘找你们有事,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孟建兰不禁皱眉。 幸好孙婆婆这两天养成了出去遛弯,跟老姐妹榕树底下唠嗑的好习惯。 要不,非得被她吓坏不可! “妈,您这是在干什么?!” 孟建兰在她身后远远地站定,出声唤道。 “好哇!你这个小娼妇!连周末休息都出去,整天闲逛!你现在没工作了,也不卖包子了,就靠我儿子养了,还不想着把家里收拾收拾,整巴干净了。你这是想翻天呢?!” 孟建兰软软地怼过去:“妈,我不靠你们张家养,也没想着跟伟菁妹子一样享福,有您伺候。这不是大热的天,还得出去给自己买点菜吗?” 张母一听,顿时有些心虚了。 但她一想到自家女儿女婿说过的话,腰杆子顿时直了起来。 她伸出了一只手:“现在物价上涨了,你们光给20块钱,可远远不够了!快给钱,我还得赶着回去,抱我的外孙女呢!” 孟建兰也不生气。 她慢条斯理地问:“妈,敢问这钱,是用在您身上的呢?还是用在您外孙女一家身上的哪?” 张母一瞪眼:“关你什么事!你拿钱来就是了,管我用在什么地方!” 孟建兰轻声细语地回道:“那倒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在想,我们每个月给您20块钱生活费,就不知道伟菁妹子他们给您多少钱啊?” 说着,她又一脸不应该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哦,我问的不对。伟菁妹子嫁的人家那么有实力,想必不但不用您主动要钱,反而给您包吃包住包养老,还伺候您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吧?” 孟建兰似乎满是钦羡地自语道:“果然不愧是妈,姜还是老的辣!” 张母情不自禁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郎家的待遇。 不但不给钱,反倒还要她贴钱! 她从早忙到晚,买菜做饭做家务,还要帮女儿带孩子! 简直比她上班的时候还累! 张母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她她她,她是不是吃了个大亏啊!? 但她面上怎么可能承认? 她才不肯在自己一直想打压下去的儿媳妇面前,低下头来呢! “我在郎家呆得可舒服了!我们伟菁才不像你们这些没心肝的!她贴心贴肉得很!” 说着,还不耐烦地问:“你到底给不给?你若是不给,我就去厂里的工会那边,问问他们弃养家里可怜老母亲的行为,他们管还是不管?!” 孟建兰不疾不徐地,从口袋的钱包里抽出30块钱:“妈,给您每个月加个10块。您看,行吗?” 张母眼睛一亮,没有预料到这钱,居然来得这般容易。 她点头如捣蒜,立时就想抽过去。 “慢着!” 孟建兰“嗖”的一下,把捏着钱的手,背在自己身后。 “您现在要先给我写一张协议和收据才行。” 张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她的眼珠子都快睁脱出来了:“你说什么?!协议?收据?!” 孟建兰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要不,别人怎么知道我们每个月给了您多少赡养费?” “要不然,以后您万一有一天不肯认了,可怎么办呢?” 说着,还似笑非笑地看向张母:“白纸黑字的,才谁也说不了谎去啊!” 张母顿时心底一虚,仿佛被戳穿了自己的什么算盘似的。 她故作镇定,大声地像是给自己掩饰似的。 “写就写!有什么了不得的!” 第48章 吃榴莲 孟建兰微笑点头:“知道妈您言出既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建兰飞速地起草好,然后敲开了谭家人的大门,让谭大妈帮忙见证。 “张大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什么都不用管,就能每个月净等着30块钱进账。我家的那几个没用的,什么时候也能孝敬我这么多呢?” 在谭大妈的艳羡声中,张母勉强假笑几声,就含糊带过去了。 她迅速在纸上划拉几下,也没仔细看,把自己的名字飞快签上去以后,就接过孟建兰手中的钱,跑了。 为了感谢谭大妈,孟建兰返身,从自己厨房里拿出一罐子卤香脆藕、脆笋,递过去给谭大妈。 谭大妈啧啧称赞:“要不我说,建兰你们手气就是阔呢!?你看,你家婆婆才五十七岁,就已经享上你们的福了。你们俩口子又这么能干。等你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以后,你家婆婆还不得疼个没完?以后啊,还多的是她享用不尽的时候!” 孟建兰也无意为张母遮掩。 她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家婆婆说了,她只一心照顾伟菁妹子家的外孙女,顾不上我们家的这一个呢!” “什么?!” 谭大妈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顿时目瞪口呆。 “哪家的婆婆会这样子做的?我打懂事以来都没见过啊!” 孟建兰只是笑了笑:“也许,只是我不讨她的喜欢吧?连带我肚子里的这个,她也一起喜欢不起来了。” 这一番茶言茶语的话,事实上,连孟建兰自己在说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呸呸作呕了。 但为了免除日后的麻烦,她还是得在这一堆老邻居面前打打预防针,做做样子的。 免得日后,张母闹起来的时候,这些外人不明真相之际,真被张母带跑。 谭大妈只能叹为观止了:“我真是长到这个岁数上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做人家老人的!” 愈见秋凉。 张伟业总算从鹏城回来了。 虽然被晒得精瘦微黑,但他浑身的气质却更加精干起来。 “不去那里一趟还不知道,去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充满机遇,到处都能找到商机来干的地方!” 张伟业的眼睛从未有过这般的闪亮。 他第一次主动说:“我去把工作辞了吧。先把我们在南安的卤肉店尽可能地扩大利润,培养一些人出来。明年,等我们的娃儿落了地,方便带过去了,我们就一家三口,全部去鹏城干事业去!” 说千遍不如走一遍。 若是早知道有这般效果,孟建兰也不用再三在旁边旁敲侧击了。 她眉毛一挑,揶揄地笑道:“不想着停薪留职了?” 年初他还犹豫着考虑,要不要按照他们厂长的暗示,先停薪留职一段时间,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还接着回来厂里上班的呢! 张伟业满是兴致勃勃:“不留职了。外面海阔天空的,哪里不能闯荡出一番模样出来?不跳出去看看,还真是不知道外头的世界,发展得居然已经这样快!” 第一次自己出远门,妻子没有陪在身边。张伟业仿佛是补偿她般似的,把自己这一趟出去的所有所见所闻,尽情地描述出来。 什么漂亮国开在鹏城的第一家麦当劳啦,什么大大小小载满了货物的集装箱车啦,什么高达十几米高的正在建的所谓“写字楼”啦,甚至他在鹏城吃的第一顿海鲜,他都能给栩栩如生地全部描述出来! 孟建兰只是笑着看他,竭力要描述得生动形象给她听的样子。 “好啦,好啦!再说,你再说,我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孟建兰听到他说的,通体黄绿色,椭圆形的,浑身都是刺,闻起来巨臭,吃起来却莫名的挺香的一种水果,一听就知道是榴莲了。 她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孕妇的口味总是千奇百怪的。 说来也奇,这个孩子一向听话,不怎么折腾她,这时却出奇地翻滚了起来。 仿佛也想着要吃那榴莲似的。 她脸色一变。 身下怎么......怎么突然猛地一热的感觉?!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严肃地看向他。 张伟业被她盯得一身毛毛的:“怎...怎么了?” 孟建兰郑重其事地开口了:“你家娃,迫不及待想出来吃榴莲了。” 张伟业顿时惊呆了。 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幸好孟建兰按孟母一早的叮嘱,早已准备好了自己简易版的“临产包”,只需要一提,就能直接跟着孕妇送进医院里去。 但只见一向硬汉脸示人的张伟业,在跟着医生护士,推自己的妻子进产房的时候。 看着这个向来不轻易喊痛的小女人,在剧痛的折磨下,一脸冷汗,脸色苍白,连下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的样子,他愈加心痛加情急了。 “你...你这个臭宝宝,再不出来,还要在里面折腾你妈妈的话,爸爸就拿榴莲刺,扎你的小屁股了!” 若不是身上太痛苦,孟建兰都要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她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身边候产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地笑。 他们检查了一下孟建兰的开指程度,就把他赶了出去:“去去去!把你的榴莲刺准备好,你家孩子再过不久,就要来跟你们见面了!” 张伟业焦虑又心急,但他又怕自己在这里面,会影响他们的接产,只能顺着他们的指示,隔着门苦苦等待。 “建兰准备生了是吗?” 这时候,听到消息,急忙赶到医院的孟母和孟建梅他们也到了。 见张伟业一副魂不守舍,谁的问题都好像听不进去的样子,孟父沉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的女儿,肯定会平安顺当的。想当年,你岳母也是这样顺顺利利地过来的,建兰像她妈,必定会顺遂的!” 孟父的一番话,顿时安抚下了张伟业的心不少。 他反手回握过去,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了父辈传递过来的温暖:“谢谢爸!” “妹子要生了?” 这时候,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孟建菊,匆匆忙忙地从走廊另外一端走了过来。 “怎么样?什么时候进去的?是先破水,还是先见的红?” 张伟业定了定心:“先破的水,然后我们就赶紧来医院了。刚刚已经开到三指了。” 孟建菊眉头一皱:“怎么是先破的水?” 张伟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再也站不住了:“怎么?不好吗?会不会怎么样?!” 孟建菊按捺下性子,随口安抚道:“没事,今天当班的是我们主任,没问题的。” 说着,就扔下一句:“我先进去看看!” 然后就一开门,闪身进去了。 第49章 生了 但孟建菊进去以后,张伟业却更加好像屁股长了个钉子一般,是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安宁了。 他目光中满是焦灼。 一下子盯着隔开了他们的门不放,一下子又盯着地板不动了。 仿佛能用眼神,穿透进去,看到什么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滴答滴答的,在张伟业的心头如擂鼓一般的作响。 张伟业也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钟?或者半天? 直到他的双脚都站麻了,孟父孟母的年纪毕竟大了,在孟建梅的劝说下,已经在凳子上闭着眼睛休息等待。 才突然听到一声,如春雨般让人喜悦的声音传来:“出来了,母子平安!” 张伟业跌跌撞撞地过来,差点没一下摔到地上。 幸好旁边的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他一把。 “谢谢,谢谢!!” 张伟业还没看清楚抱出来的婴孩模样,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被推出来的孟建兰。 见孟建兰一动也不动,他顿时心神一慌:“医生,医生!我妻子这是怎么了?!” 孟建菊好笑又无语地看着他:“妹夫,妹子这是太累了,让她休息休息!” 孟建兰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急,勉强地微微抬起眼皮,连笑都懒得扯出来了。 张伟业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孟家父母和孟建梅也围了过来。 他们见孟建兰平安没事,就好奇地围过去看新生儿。 “你好呀,我是你的大姨姨,这是你的亲亲外公外婆,和你的爸爸呀!” 孟建梅新奇地逗弄着新出生的小外甥。 他们孟家现在唯一有的下一代。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别人的亲大姨呢,她可真是新鲜了! 看她牵着人家幼嫩的小手,把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孟建菊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上前拉开她的手。 “行了,行了,以后有的是跟他玩的机会。现在让护士推他们过去,好好让他们娘俩休息!” 孟建梅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张伟业确认过自己的妻子安然无恙,这才舍得把视线,投向这个折磨了自己妈妈几个小时的小磨人精身上。 “真是奇迹,对吧?”孟父在他旁边,目光柔和地也跟着看,轻轻地笑着说道。 张伟业不禁附和着点了点头。 多么神奇啊!虽然他还小,但也能从他小小红嫩的脸蛋上,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和鼻子像他妈妈,而他的嘴巴和脸型,却像足了他。 “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娘俩!” 一股突如其来,却又坚定的责任心,从他的心中油然升起。 怦~怦怦!一股莫名的,来自血脉之间的神秘联系,在他跟这个小小的人儿之间,紧紧地联结起来。 三年后。 “张烁然!你给我过来!” 一个身型优雅,体态轻盈的少妇,却双手叉腰,装作泼妇的泼辣相,在一座别墅的绿茵草地上,恶狠狠地喊。 “我不!我就不!” 一个圆头圆脑,一脸机灵的男孩子,活泼地坐在院子里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只踢蹬着腿,就是不肯下来。 “你给我等着!我倒数三秒,要是你再不给我下来,我就让你的小屁屁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少妇开始竖起手指倒数了:“三!二~~!” 还没等她倒数到一,小男孩已经飞快地滑下来,并一头撞过来了:“宝宝来了!宝宝这就过来了!” 优雅少妇正是孟建兰。 只见她故作生气地瞪着这个皮实得不行的孩子。 “我不是说了,今天你二姨一家,还有姥姥、姥爷要来我们家里吗?你为什么一大早不准备好,反而在这里玩?” 小男孩一脸的无辜:“麻麻!我这是在给姥姥他们准备礼物!” “什么礼物?”孟建兰惊奇地问。 “当当当当!” 小男孩飞快地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出了几个鸟蛋,还满脸的得意。 “你看,还热乎乎的呢!姥姥姥爷,和二姨,一人一个!带回家以后,还能孵出小鸟出来!” “那二姨夫呢?他怎么没有?” 小男孩低头数了数:“一,二,三!对哦,确实没有。怎么办呢?” 他捏着小小的下巴思考了一阵:“那我爬上去,再让鸟妈妈生几个就好了!” 孟建兰又好气又好笑:“你啊,不要折磨人家鸟妈妈了,快送回去吧,要不,人家会着急的!” 小男孩一把护住自己辛辛苦苦掏下来的鸟蛋,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亲爱的妈妈。 “不要!它们说要跟我一起睡觉觉,一起在被窝里玩的!” “哈哈哈哈!” 门口传来了一阵实在忍不住,猛然爆发出来的笑声。 母子俩不约而同地往那边一看,却见自己的丈夫\\\\爸爸,领着一群人,黑压压地站在那里,个个笑得灿烂。 不是自己好久没见的孟父孟母,和孟建菊夫妇,还能是谁?! 孟建兰欣喜地牵起儿子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爸,妈,姐,姐夫。你们可是终于来了!” 孟建菊还是几年如一日的直截了当。 她一个箭步过去,举起了自己宝贝小外甥的身子。 “小烁然,你还记得二姨不?!” 张烁然眼珠子灵活地一转,举起手里的一枚鸟蛋:“阿姨,你是我妈妈的姐姐吗?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帮我孵出这个鸟宝宝出来?” 孟父孟母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极欲亲近他的欲望了。 孟母一把抱住他柔软的小身子,喜爱地说道:“这个你姥爷擅长。让姥爷帮你孵蛋,好不好?” “姥爷?” 孟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掌握了一门全新的孵蛋技巧,但心爱的小外孙这么一看,就算不行的,他也会想办法变成行的啊! 他呵呵笑着说道:“行,行!姥爷赶明儿就给你的这些个鸟蛋,做出一个窝出来!” 张烁然没想到,这在他记忆里,全然没有印象的“姥姥”、“姥爷”和二姨一家,对他居然这么有求必应。 好像找到了靠山般的,他偷偷地从姥姥姥爷温暖的怀抱之中,探出一张脸来,狡黠地冲自己的父亲、母亲做了一个鬼脸。 孟建兰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第50章 诊所 一行人在一楼的客厅坐定。 孟父孟母只顾慈爱地跟怀里,两年多没见过面的外孙子玩。 “你看,这是什么?!” 孟父做戏法般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在小烁然好奇不已,要揪过去看的时候,把手绢往半空中一抛。 手绢转眼就变成了一朵红艳艳的花。 “哇!好厉害!!”张烁然惊奇不已,两个小巴掌,不停用力地鼓起来。 小外孙的捧场,让孟父乐开了花。 孟母笑着嗔道:“你这从战友身上学来的一套,不但哄了建兰他们几个孩子,连带孙女、外孙子都能哄上了哈。” “那是!招式不在老,有用就好!” 孟父得意地朗声大笑。 “怎么大哥他们没一起来?”孟建兰奇怪地问。 孟大哥夫妇在前两年生了一个女儿,一向是孟父孟母心头上的宝贝。 孟父大手一挥:“你们大哥,小小年纪就把小雨送到少年宫去学跳舞,现在即使是暑假也没停过。孩子喜欢,那就让她去吧!” 孟建兰这才明白过来。 她欣喜地叫雇佣来的阿姨,端上了几杯果汁,和一盘子新鲜的水果。 看到女儿住大房子的孟母,尚且还不动声色。但一看到两三个佣人相继上来,她脸上微微变了颜色。 直忍到她们几个又进厨房里去了,孟母再也忍不住惊疑地,一把把孟建兰拉到一边去。 “你们这是什么做派?!还敢雇佣人了!这是资本主义做派,知不知道?” 说着,她强忍下自己的焦灼,低声连道:“快把她们都给辞了!以前你们外祖父上面也是地主出身,好不容易让别人冲淡了这些烙印,淡忘了这种身份,你们居然那么大的胆子,又使唤上人了!你就不怕......” 孟建兰按住她忍不住颤抖的手,安抚道:“妈,你放心吧!现在不是以往了。” “鹏城这边来找事做,想用自己的劳力赚钱的人,很多很多。不少香江过来的人,家里也是前呼后应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 “没什么的,真的!妈!我们就当家里多了几个工人。就跟工厂里似的。他们帮我们干活,我们给他们付薪酬。他们来去自愿,只是签个合同,不存在什么剥削不剥削的。妈,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张伟业听到了一点话风,也跟上来安抚道:“妈,现在这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还有人专门开个保安公司、家政公司的呢!我们身边做生意的,只要是有需要,都可以这样。您老不必担心。” 孟母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们,又侧头看了看隐在厨房里的一众佣人们,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那就好!” 孟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孟建菊好笑地抱住了孟母干瘦的肩膀。 “妈,爸!你们二老就在小妹这边安心享福吧!小妹这边可比我们那边条件好多了,您们就到处走一走,看一看鹏城这边的景儿怎么样!” 去年,孟父终于到了年龄退休了。 他一退休,在家里可无事可做。 说帮忙带孩子吧,孩子在上托育班,自然有她爸妈负责接送。 说做点啥活吧,他毕竟年纪也大了,在以前的艰苦年代也落下不少病根,辛苦的活儿可不敢让他干活。 家里几个子女都出来挣钱了,不让他出去,差点没让他闲出什么毛病出来。 最后总算商量决定了,让他们二老趁着身子骨还成的时候,到处去几个子女家,轮着住一住。 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也感受一下祖国各个地方的不同风土人情。 孟母拍了拍二女儿的手:“你们在穗城开诊所,爸妈不在那边了。你们也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骨,三餐要正常吃喝。再忙着工作,也要把自己的身体顾好。” 这二女儿夫妻也是能干的。 就靠着自己两人,在岳松来同学的建议下,一手一脚地从两人小诊所开始,逐步拓展到今天十几个医生,四五个科室的规模。 自己开的诊所,操的心思还不一样。一个固定电话打过来,他们就得赶过去。 钱是赚了一些,可作息却日夜颠倒,没有规律了起来。 孟建菊听了,两行泪珠差点没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扯出微笑:“安啦!你女儿我是这样会亏待自己的人吗?!” 岳松来温文儒雅地上来,给自己妻子递上一张纸巾,帮她擦掉眼泪,保证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会把建菊照顾好的!” 由于岳松来和孟建菊的诊所还在开着,他们也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 趁天色还正好,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怎么这么匆忙?就不能吃完饭再回去吗?” 孟建兰蹙紧眉头说道。 岳松来有些为难。 孟建菊一脸的苦笑:“我们不像你和妹夫,都是用自己的地皮建起来的工厂,不用交房租。我们的压力可不小!” “我们的诊所虽不小,但还是租的本地人的房子。最近很多内地城市的大小工厂关的关,整合的整合,改制的改制,大江南北很多人一涌而进穗城,人口越来越多,我们诊所的口碑虽说也做起来了,但房东见我们生意好,又给涨了房租。真是没办法!” “当初没有签合同吗?”孟建兰奇道。 孟建菊脸都要皱起来了:“签了又有什么用?那房东就吃定了我们,说要不就给他上涨6个点,要么,他就宁愿赔点违约金,也要把诊所收回去。” 说着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们好不容易在那一片打响了一些名声。再想搬迁到其他的地方,又要从头开始。再说了,其他招来的医生护士,也未必愿意跟着我们走。这要搬迁,谈何容易?!” 孟母想起自己住在二女儿家里的这一段时间,晚上有时候听到二女儿两夫妻的忧愁叹气,不由得欲言又止。 孟建兰其实是心领神会的。 她跟张伟业对视了一眼,确认过彼此的意思无误,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我们手上有一笔钱,可以转手给你们用一用。你们若是有这个意愿,又实在舍不下那边奠定的基础,可以在那附近买下一块合适的地皮来。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建,或者改造自己理想的诊所和医院。” 孟建菊和岳松来一惊。 要说他们从来没有过这个幻想,肯定是假的。 但他们手头上的资金有限,还不敢有这样的奢望。这乍然一听孟建兰的话,不由得猛然一惊。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孟建兰,又看了看张伟业。 张伟业搭在孟建兰的肩膀上,笑着点了点头。 孟建菊想起自己这两年来,自己两夫妻每个月尾都咬牙切齿地算每一笔的投入、每一笔的支出,房东不容置喙的嘴脸,她的眼圈瞬间一红。 她又掩饰性地垂下眼睫,眨掉眼眶里的泪珠。 “这......这笔钱太大了,我们怎么好意思跟你们拿?” 孟建兰摇了摇头:“我永远记得我生烁然时,你冲进产房那一刻的温暖和帮助。再说了,两姐妹之间的情谊,不比这些身外之物宝贵?!” 岳松来低头思考了一阵,一咬牙,抬起头来说道:“若是你们俩信得过我们,你们就当入股,跟我们合作。我们经营,开门诊医院;你们每个月固定审查过问,就当两家合作开这个门诊医院了。成不?” 孟建兰知道,他们的门诊看似小,但岳松来的医德高尚,技术又高。很是吸引了附近不少本地人和工厂打工人的信任。 虽然他们暂时好像陷入了低谷,但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以他们目前的水平,迟早也会把诊所经营得有声有色。 还钱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若是答应了入股,岂不是在占他们的便宜? 她正要开口拒绝。 但见孟建菊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赶在她开口之前,倔强地说道:“你们若是不答应,那我们也就不收钱了。” 第51章 翡翠 孟家父母似乎也乐见其成。 年纪大了的人,总喜欢看到儿女之间互谦互让,团结一致的景象。 孟建兰当下就要过他们的银行存折账号,约定明天就给他们打20万过去。 后续的合作事宜,等张伟业过几天抽空,带律师过去商谈。 孟建菊夫妇没想到这一趟过来,居然有如此巨大的收获。 他们的脚步都轻快起来,坐上了开往穗城的车。 “没让你们太为难吧?” 孟母回头,有些担心地问孟建兰。 “这有什么?!” 孟建兰不以为意地回答:“我们手上的资金,收拢回来,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是要投到各种项目上,用出去的。二姐他们的诊所发展形势很好,愿意让我们投进去,我们也省心啊。” 他们在买下来的地皮上建起来卤味包装厂,和美食城。 光是每天来往运输的冷冻食品车,开到全国各地去售卖的货物,就不知道有多少,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钱呢? 更何况,孟建菊他们的人品确实很好,对他们家也有来有往的,这时候助他们一把,何乐而不为? 孟母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帮扶,固然是好事。但若是因此让小女儿家庭里面横生波澜,那就是他们的过错了。 这一天,孟建兰已经把张烁然送到游泳池去游泳,她带着孟母,准备去商场,给两老添置一些合身的衣服首饰。 “可以了,可以了!我们俩老都老了,还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孟母无奈地劝阻着自己这大手大脚的小女儿。 身后跟着的孟父,只是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老妻和小女儿,这一路的斗智斗勇。 “好了,听你的,妈。衣服先不买了,我们再去给你和爸买一些首饰饰品,装扮装扮。” 孟建兰转而吩咐负责开车好,和保卫他们安全的陈司机。 “小陈,麻烦你先把我爸妈的东西放回车里去。待会儿再来找我们!” 小陈是一个退役以后,被张伟业特意高薪聘请过来,负责保卫妻儿安全的高大青年。 他沉声应了一声:“是!” 然后就左右两只手都挂满购物袋,怀里又搂着一堆购物袋,面无表情地走了。 “这...这!” 孟母忍不住瞠目结舌了。 她不由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转头对孟父说:“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你家的小女儿,才是最像她亲外祖父的人!” 瞧这种理所当然吩咐人的派头,活生生的就像她印象中,自己父亲年轻时的做派! 只是后来...... 孟母不禁眼眶一热,忙低下头掩饰过去。 孟父拍了拍她的手臂:“这不是正好嘛!血缘,血缘,总是会冷不禁的,突然显现出来的!” 孟父哈哈而笑。 见惯了世事风云变幻的他,反而是最从容不迫的了。 “这串帝王绿翡翠,麻烦给我看看。” 孟建兰率先带着孟母,走进一家金店里。 她看到玻璃橱窗里,一串莹润碧绿、水头十足的翡翠项链,眼睛不由得一亮。 售货员小姐眼神也贼好,知道这一笔大生意八成有戏,忙殷勤地招引着他们坐下。 然后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窗,把这件他们店里的“镇店之宝”,盛放在铺着丝绒底布的托盘上,分外殷勤地给他们过目。 “几位尊贵的客人,您们看。这串翡翠项链,我毫不讳言地说,这简直是我们鹏城目前水头最足、样式也最大气的一条翡翠项链了!” 售货小姐也是会察言观色的。 她一看就知道,这一条项链,八成是买给这个个子娇小、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的。 她笑意盈盈地托起来,在空中给他们呈现这条项链的各个角度。 “您们看,是不是每个方向看过去,都是毫无瑕疵?” 饶是孟母不准备买,准备开口劝阻,但也情不自禁被它的耀眼光华吸引过去。 这一串翠生生如盈盈春水,碧幽幽若雨后新绿般的玉中皇后,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璀璨典雅。 “来,给我妈戴上去试试!”孟建兰笑吟吟地说道。 “我一个小老太太了......” 孟母忙要推却,却见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在旁边开口了:“这一串翡翠,我要了!” 众人一愣,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一个烈焰红唇的桃粉色短裙女人,脸上带着墨镜,正颐指气使,一脸高傲的斜睨着他们。 她伸出一只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把它被我包起来!我现在就要打包!” “这......”销售小姐顿时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先来到自己店里的客人,迟疑不定地顿住了。 孟建兰一看,这不是几年前,在沪市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家大小姐沈凤仪吗?! 她低头看了看柜台上,那个首饰盒边的标签,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们倒是不喜欢夺人所好。若是这位小姐实在喜欢,那就给她吧!”孟建兰大方地一挥手。 导购小姐霎时如释重负。 她小心谨慎地把那一串珍贵的翡翠,放回黑丝绒底布的托盘上,再呈上一脸笑容,给这位穿着艳丽的女顾客看。 “您看,小姐......” “小姐什么小姐!我才不是小姐!!” 没想到这位身着价值不菲衣裙的女顾客,一听到她的话,瞬间好像被激怒了的母狮子似的,一把把墨镜摘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导购小姐看。 导购小姐万万没想到会激起她这样激烈的反应,忙不迭地向她道歉:“对不起,这位女士......” “女士?!什么女士?我很老了吗?像年纪大的人吗?你们会不会说话的?!能不能换个会说话的人来?!” 沈凤仪更加好像得理不饶人似的,盯着导购不放。 年轻的导购还没遇见过这样刁钻的顾客,被连声质问地,差点要哭出来了。 孟建兰于心不忍,虽然看见店长听到了动静,正要过来了,但她也上前解围了:“那你倒是说,你是喜欢被叫姑娘呢,还是美女啊?” 这年头,被叫一声“小姐”,是香江那边,对年轻姑娘的叫法。 但由于风气的异常转变,“小姐”这一个词有些变了味。在某些场合,变成了对特殊工作者的称呼。 但对于大多数不明就里的年轻女孩子来说,被叫“某某某小姐”是很正常的。 店员还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士会这样的敏感。 第52章 怼就对了! 沈凤仪这才舍得挪过正眼来,瞟了这个注定会被自己“横刀夺玉”的女人。 但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心底的嫉恨之心又被挑起来了。 她忌恨交加地,瞪了面前这个有些莫名的面熟,又面若桃李般娇艳的女人一眼:“关你什么事!谁叫你跳出来充好人了?!” 孟建兰若无其事地笑笑:“你要是想买呢,就赶紧买。要是不想买了,那我就准备刷卡买了。” 沈凤仪才不想在这个长得比自己漂亮的女人面前服输。 外表已经输了一筹了,怎么可能在气场上再输一次?! 必须要把她狠狠地压下去! 因此,她也顾不得再跟那个谦卑的导购计较那么多了。 她目中无人般,傲慢地顶开孟建兰的肩膀,走到收银台前,翘着小拇指,从自己的小坤包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一张信用卡,往桌上一拍。 “刷卡!买单!!” 这个“单”字,被她说得咬字颇重,仿若荡气回肠一般。 导购小姐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在旁边暗自帮她一把的孟建兰,接过这位墨镜女人的信用卡,就往自己店里的柜台上,去办结账手续。 国内最早的信用卡是在1985年发行的,即使是在十来年后的现在,大多数国人也是用存折的多,有先用银行的钱,以后再按月还钱观念的人并不多。 能手持信用卡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何况,现在发行的信用卡是国际标准的信用卡,普通人家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去申办了。 侧面来说,信用卡就是实力、身份的一种象征。 “没见过吧?!” 沈凤仪斜睨过来的眼神,写满了四个字:“不屑一顾”。 孟建兰笑了。 “不好意思,这位...美女。” 导购小姐突然抬头,把她银色的信用卡递过来:“您这张信用卡的额度不够。您看......” “什么?!哪里有可能不够?!我这是信用卡!银卡!这个月还没用过!” 沈凤仪一听,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颜色。 她恶狠狠地拍着柜台,把桌面拍得“砰砰”响。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会不够?!” 金店的经理穿着西装,打着领结过来了:“您好,请问这是?” 沈凤仪一看那导购的上级来了,顿时好像找到了投诉的路径似的。 “你来得正好!你们店里也真是的,不把这些店员培训好一点,就放出来看店。她说我这张卡额度不够,怎么可能?我每个月五千的额度,难道连一条项链都买不了了?!” 经理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 他先安抚了一下沈凤仪的情绪,然后征询般的看向脸带上几分委屈之色的导购。 导购被骂得一头狗血,但她还是勉强带上几分笑容:“这位美女,我们这条项链,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总价是8200元。您看......” “什么?!” 沈凤仪万万没想到,这样一条项链居然这么贵! 这年头的房子就算卖,也就是几百上千块钱呢! 这么一条小小的项链,就能顶几套房子了?! 她瞪大了眼睛,这才加上几分认真地看向铺在黑丝绒盒子里的项链。 确实是好看。 她又不甘心,在自己莫名看不顺眼的,凉凉站在一旁的孟建兰面前服输。 “那这张卡加上去呢?还有这张卡!” 她咬着牙,从自己的包包里,又翻寻出两张旧一些的卡来。 经理见势发展不是很妙,已经从年轻的导购那边接过手去了。 他连续刷了几次卡,在算着总数。 过了片刻,就抬起头来:“不好意思,这位美女。您的卡里加起来能用5240元。有一张卡已经作废了。您看是不是还要购买?” 沈凤仪万万没想到这一个场面。 她恼羞成怒地一把抢过去,攥在手里,冲他们大喊:“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条破项链吗?这么小的几颗破珠子,要送给我婆婆做寿礼,还不够格呢!” 哦嗬!~ 孟建兰冷不防地被她的口气逗得吓一跳。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哇,原来是一位大富大贵之家的少奶奶啊!难怪口气那么大!那敢问,你还买不买了?” “没有那把金刚钻,就不要拦这个瓷器活嘛!” 沈凤仪怒目圆睁:“你说什么?!姑奶奶这些年带过的金银首饰、玉石珠宝,都能扔出去当玩具撒着玩,那多得能闪瞎你们这些平民小百姓的眼!” “我好怕怕啊!” 孟建兰扭头故意转向孟母:“妈,好久没有人把牛皮吹得这么清新脱俗了。你说,是不是?” 孟母轻拍了她一下:“调皮!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位姑娘若是实在想要,那就给她嘛!” 孟建兰一脸的茫然:“我倒是想让,就是不知道这位买不买得起?” 她刻意咬重了字眼,直直地看进沈凤仪的眼底:“毕竟,我们是平平无奇的‘土老帽’、‘乡下人进城’、‘活该一辈子受穷’的嘛!” 沈凤仪一听,身体一震,惊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你就是那个幕后的主使者?!” “我们沈家,平白无故地破产,被上面整垮,导致被挤出沪市,没落到乡下老家只能苟合,就是因为你在作祟?!” 想到这两三年来,自己原本由一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沦落到要给人做小,成为自己以前倍加鄙视的金丝雀,她的目光就熊熊燃烧,简直要喷出一股火焰来。 “我们找尽了人,才知道都是你们在牵头闹的事。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要这样跟我们作对?” “我们家的人都怨我,怪我惹出来的祸。难道,就因为我对你说过这几句话,你就非得要把我们沈家整垮?!” 沈凤仪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不,不,不!”孟建兰摇了摇一根手指。 “这只是你们咎由自取而已。若不是你们沈家触犯了众怒,给别人留下了太多的把柄,连根子都烂了,我们哪里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让偌大的沈家一朝败落?! “只是朝上面捅破了这一点而已,请问,哪里有污蔑了你们吗?” 几年前,自和平饭店那一别,张伟业为了给她出气,也为了不给沈家留反击自己的后患,就私底下搜集了相关的证据,联结了一大批早已对沈家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的旗下工人、商场对手,和无辜受祸的群众,集体把沈家那些罪过,告知至上面。 正值“严打”期间,认证、物证又确凿无疑。 为了杀鸡儆猴,还社会一片正气,偌大的沈家,一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主要成员皆进了监狱里面,剩下外面的老弱妇孺,也被早已结怨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也不知道这沈凤仪,是用了什么手段。这时候居然还能浓妆艳抹地出现在这里。 看似过得也还挺不错。 “你!”沈凤仪瞬时气结。 她涂着血红丹蔻的手,顿时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似的人一样。 “你好,结账,买单!”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跟她斗气,好像很幼稚,但孟建兰还就是想争这一口气了! 再说了,这串翡翠项链,确实很适合孟母的气质。 一直在旁边观战,没想到会听到这些秘闻的导购,用崇敬的目光看了一眼孟建兰,又毕恭毕敬地接过孟建兰递过来的金卡。 那抹耀眼夺目的金色,瞬间刺痛了沈凤仪的眼睛。 “哟,这日子看来不适合出门。果然,一出门就遇见了一只上不得台面的跳蚤!” 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烫着一头大卷发的女人,领着身后一连串的保镖走了进来。 她先是蔑视地看了沈凤仪一眼,好似怕被她弄脏了自己的眼睛似的,高傲地吩咐身后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你们两个,把这个脏东西扔出去!” 沈凤仪的脸,“唰”的一下,又是红,又是白了。 第53章 丢出去! “你...你有什么资格把我丢出去?这是在外面,可不是在罗家!” 沈凤仪强撑着脸,不想服输。 但话语中又无形中透露着一股子心虚。 “呵!?还敢跟我顶嘴了?” 卷发贵夫人轻蔑地,好似不屑于再多看她一眼,只是懒懒地伸出手来,掸了掸自己手臂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丈夫养的小,用我的钱发的家、藏的娇,自然是我想赶就赶,想骂就骂。你有本事,就不要住罗家胜名下的房子,拿我罗家的钱啊!” “你!” 沈凤仪即使再气,但在心中那股子底气不足之下,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好不容易傍上的香江大款罗家胜,看似财大气粗,但也是靠他的原配夫人,眼前一脸傲慢的庄艳芳娘家,才能发家的。 而她,只是被罗家胜偷偷藏在鹏城的一个二奶罢了。 偷偷摸摸也就罢了,哪里敢在原配正房面前张扬? 她有一次也是心有不甘,曾偷偷看见过他们俩的相处方式。 一向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财主罗家胜,在庄艳芳的面前,尚且要低声下气,仰人鼻息,更何况是只能靠罗家胜养的她呢? 她正要灰溜溜地顺着墙根溜走,但见庄艳芳突然出声一叫:“站住!” 沈凤仪一愣,也不敢再动弹了。 她小声地嗫嚅:“怎...怎么?” 庄艳芳不屑地嗤笑一声:“下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敢乱称那个老太婆一声‘婆婆’,我立刻派人把你们那个臭窝给捣碎,把你的衣服全剥掉,叫你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去!” 沈凤仪不料会受到如此的奇耻大辱。 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虽然她只是罗家胜的外室,但也自恃颇受他几分喜爱。 仗着罗家胜的宠爱,和罗老太太自儿子起家成功以后,暗存着的对儿媳妇的不满,沈凤仪确实缠着罗家胜,带她去罗母家里做过客。 说她没有上位成为罗太太的心思吗? 那肯定不是! 不想当正房太太的二奶,不是好二奶。 更何况,罗老太太也对自己的矜贵正经儿媳妇,很是有几分记恨。 她曾经还看似不经意地说过,若是沈凤仪能给罗家胜生下一两个儿子下来,她也未必不能换个儿媳妇! 想到这里,沈凤仪虽然倍感屈辱地红了眼睛,但手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是!” 庄艳芳眼明心亮,虽然沈凤仪举止轻微,但还是精细地捕捉到了这个举动。 她冷笑一声。 看来,那个臭男人是不能要了。 留着也是碍眼,反正自己的两个孩儿也长大了,不如,就去父留子吧! 她心里暗自下定了这个主意,挥挥手,就命保镖把这个心眼不大的,自己第二任丈夫的情人,给驱赶了出去。 转过头来,她看见了孟建兰,和她挂在手里的项链。 饶是她见多识广,眼睛也不禁为之一亮。 一时之间,不知是看人居多,还是看翡翠居多了。 “哟,这是哪家的妹子?眼光竟是这般的好!” 孟建兰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个性豪爽的女人,不禁一愣。 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她微微一笑:“这位姐姐是?” 庄艳芳很是干脆地,向这个自己莫名觉得很有亲切感的妹子介绍自己:“我叫庄艳芳,你叫我一声芳姐就行。我家是香江的。刚刚听到你跟那个小贱人的对话,感觉对你很亲切。你那一番话,说得好!说得正对我的心思!” “那个姓沈的小贱人,正是我家那个不省心的臭男人包养的。正好被你撞上,她也是不长眼。下次就是要这样,不能对这样的渣贱客气!” 孟建兰从容不迫地回道:“我也是凑巧碰上这样的事情。若是她行事不嚣张的话,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庄艳芳不屑地一嗤:“不提那些扫兴的人!话说,这位妹妹,我家里也收藏着不少翡翠。要不,我给你鉴赏鉴赏?” 说着,就开始兴致勃勃地拉着孟建兰,逐一点评起这家珠宝店里,水头较足的那一些玉石翡翠了。 就这样,孟建兰莫名其妙地,跟包养沈凤仪的罗金主,家里的正房夫人交上了朋友。 “你难道不担心她把你的墙角挖走?” 稍微熟悉了一些以后,孟建兰见庄艳芳也是那种爽直大气的人,这才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切!”庄艳芳鄙薄地道:“我们香江人家,对这些早就看清了。不就是区区一个外室吗?没有小三,也会有小四、小五、小六的。只要男人兜里的大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就行了。” “她们翻不出什么浪花出来。” “真是不能要了,把男人甩掉就是!反正我儿子也进入公司掌握大权了!” “再说了,我们自然有我们女人的乐子,只要注意不要让那些男人身上的脏病,沾染到我们身上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暧昧地挤挤眼睛:“我看兰妹也是大气爽快的人,要不,什么时候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难道这就是各玩各的,富婆的快乐吗? 孟建兰有些傻了眼。 还没等她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只见在身后听得提心吊胆的孟母,生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香江贵妇人,带坏了自己女儿似的,一把把孟建兰拉了过来。 “我们建兰不去那些地方!”孟母像防贼一样地看着她。 “我家女婿对我女儿好得很,不需要去那些地方消遣!” 庄艳芳一见有她父母在,他们又一看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就知道自己是拐不了这个看得顺眼的兰妹子出去的了。 但她也不放在心上。 毕竟自己也曾经家有老父母,知道他们的担心所在。 她神秘地朝孟建兰挤了挤眼睛:“我这段时间都住在鹏城湾一号那个半山里,有空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找我约啊!” 多认识一个这样有趣的同性,也是很好的。 孟建兰笑着点了点头。 庄艳芳这才心满意足地,领着一大串黑压压的保镖走了。 回到家,孟父孟母还心有余悸地交代道:“这鹏城,九流三教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还是要远着这些人点儿。” 孟建兰知道,孟家父母久居内地小城市,在封闭的厂区家属院里呆惯了,性格偏于内敛保守,对这样开放的关系,自然是看不惯的。 面上她也不反驳,只是笑着点点头。 孟母见状,还生怕她不记在心上似的,忙又嘱咐道:“我们说的是真的,不要想着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过多......”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倏地响起。 第54章 机场 来者正是接孩子回到家的张伟业。 孟母见孟建兰正要启唇开口,生怕她贸然把那个出格的女人事情说出来,忙抢在她面前开口:“没什么,只是出去偶尔碰到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孟建兰也不争辩,只是走了上来,牵过张烁然的手,朝张伟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张伟业顿时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一些岳父岳母觉得不方便在他面前说的隐情了。 他也不急着知道,只是笑了笑,顺着岳父岳母的愿,转移了话题。 孟父孟母这才松下了肩膀。 他们知道,虽然小女儿两夫妻做起来的生意,大半是靠小女儿起家的,但现在外面的应酬,大都是靠小女婿在张罗。 虽说他们夫妻感情好,伟业也看上去不像是在乎这些外人几句言语的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可不希望,小女儿夫妻会受到这些不好的影响。 眨眼就是两个月一晃而过。 鹏城再热闹,生活再衣食无忧,也挡不住孟家父母回南安故乡去,跟孙女好好亲香的欲望。 “要不,您二老再留一阵?等我们这段时间忙过了,我们还计划带您们出国一趟,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孟母一听,不由得想起上个星期,在孟建兰的软磨硬泡之下,他们两个老的,办了个去香江的通行证,去那边看到的世风民俗了。 那满大街乌央乌央的人,那些个穿着清凉,露大腿露肚脐的样子,还有黄毛金毛红毛的外国人...... 若是到了那些外国鬼子的老窝,想必更是到处都是这样,那还得了! 孟父可能也想到了这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我和你妈都老了,就想着转完这一圈,看看你们几兄弟姐妹生活的样子,就行了。至于以后,我们肯定是留在南安养老的。说去其他的国家什么的,就算了吧!” 孟建兰还要说些什么,但只见孟父不容置疑地一挥手。 “这一段时间我们也了解你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可以放心了。你们自个儿忙自个儿的。我跟你妈,车票已经买好了,就下一周,我们就回去。” 孟建兰这才知道,原来两个老的,静悄悄又雷厉风行的,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她不由得啼笑皆非了:“爸,妈!你们也真是的!要回去,也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去给你们买票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她已经渐渐在把孟家这一对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那般来看待了。 实在是他们的人格值得被尊重。 孟父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是多大的事情吗?也就是现在,遥想当年,你爸闯荡当兵的时候,可是用一双脚,走遍了大半个华国,最后才安家落户在南安的呢!要不,怎么会遇上你们如花似玉的妈?!” 孟父一脸只恨不复当年勇的表情,逗笑了孟母。 孟母轻轻一推这个不服输的小老头儿:“可别再说出来,徒惹大家贻笑大方。” 孟建兰倒是对孟父的这一段历史很感兴趣:“来,爸,你来说说......” 在孟父兴致勃勃的讲述中,孟建兰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走进一个饱经战乱风霜,和建国伟业历程的老人的故事。 张伟业得知,岳父岳母非得要回南安老家的消息以后,就派人去买了几张机票。 鹏城机场现在的规模还在慢慢扩大。 南安只是一个小城市,离建机厂的日子还远得很。 因此,他们必须坐飞机坐到离南安最近的城市,然后再坐车回南安。 “怎么还累得你们跟着一起奔波?” 在去机场的路上,孟母还有些于心不安。 在这一段时间,住在小女儿家中的日子里,她是亲眼看着,知道自己小女儿两夫妻是怎么脚不着地地忙活着的。 即使家里装修得再好,物质条件再丰富又怎么样? 除去特意带他们两个老的,出去长见识的时间,家里的那一个座机电话,此起彼伏的,没到晚上十点前,就没有个停下来的时候! 虽然小女儿夫妻怕他们老两口寂寞,还特地派了一男一女两个助理,陪他们出去游玩鹏城。 但他们也不是不会心疼的人,见他们虽然已经尽力了,但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空,专门腾出时间来休息。 因此,他们想来想去。 见这个小家确实井井有条,虽然忙碌,却又不缺乏温情,他们才准备动身回家了。 “妈,这有什么?!前一段时间那么忙,也是因为我们特意想忙完,带你们出国一趟。但既然你们不想出去,我们也好久没回南安了,那就回去一趟,好好见见亲朋故友吧!” 孟建兰不以为意地回答。 “刚好,南安这边的生意,我们也好久没来巡查巡查了。现在去看一看,也是应尽之意。” 孟母这才想起,南安这里,做得如火如荼的“西施卤肉铺”,才是小女儿他们真正的发家之始呢! 她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到了机场,拿上登机牌,孟建兰领着他们进了候机室。 “哎呀!你这个臭丫头怎么搞的?!” 只见转角之处,一个尖刻的女声倏地响起。 “你知道我这双鞋子多贵吗?你们赔得起吗?踩成这样,还叫我怎么穿啊?!” 孟建兰闻声望过去。 只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和那极力想要掩盖住自己的落魄,却依旧看得出几分半新不旧材质的国际名牌裙子。 那个怒气冲冲的女人,不是沈凤仪,又能是谁?! 一群穿得整整齐齐校服的小学生们,不知是去哪里比赛还是演出啥的,在经过沈凤仪的时候,可能是没看清楚路,不小心踩到了沈凤仪乌黑的高跟鞋面上。 那两个凌乱的脚印,显得格外醒目。 “居然这般阴魂不散?” 孟建兰不由得喃喃说道。 “什么?”张伟业依稀听到了些什么,转过身来问。 孟建兰摇了摇头:“还记得我们在沪市卖股票那一阵,遇到的沈家大小姐吗?喏,那就是了!” 张伟业怎么可能会忘记? 要知道,沈家的迅速垮台,可是离不开他在幕后出的一股子大气力啊! “你们赔礼有什么用?道歉能值几个钱?!若是不给我赔一双新的jimmy choo,我就跟你们没完!” 沈凤仪盛气凌人地双臂抱起来,一脸高高在上的蔑视着他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带队的老师差点没哭了:“这.....这要多少钱啊?” “这双鞋子,是在e国排队买的,外人想买都买不着!你去外头打听一下,这都是纯手工制作的!你最少要给我这个数!” 说着,沈凤仪骄傲恣睢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两百?”带队的老师颤颤巍巍地问。 “不,最少两千!” “什么?!”那个可怜的老师一听,差点没昏厥过去。 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几百,怎么可能赔得起这两千块钱的鞋?! 眼见那个带队的老师身子越弯越下,孟建兰实在于心不忍。 想了想,她招过身后的助理来,耳语了几句。 助理眼睛一亮,一溜烟地跑到后面去,翻找些什么似的。 孟建兰这才站了出去。 第55章 要哪一双? “这是什么金贵的鞋子,沈大小姐这般看重啊?是镶了钻的吗?” 孟建兰好整以暇地踱步过去。 沈凤仪一见到是她,顿时想起了对这个女人莫名亲热的庄艳芳了。 这一阵,庄艳芳可是打压得自己好苦! 不但把罗家胜送给自己的所有卡和存折,都冻结掉,甚至还派人把她赶出了罗家胜送给她的房子底下! 可恨那个男人也着实是无情无义! 原先的甜言蜜语,许给她的诺言,原来都是空话一场。 那只胭脂虎这样凶悍刻薄地对她,他硬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她原本还想仗着自己肚子里才一个多月的孩子,分他罗家一点家产,最起码,也得给她一点抚养孩子的费用吧? 没想到,那个母老虎却早已下了先手。 “你有本事就生下来!” 在她挺着肚子,逼上罗家门的时候,那只母老虎却冷冷地,连瞟都不瞟她一眼。 “我要告诉你的是,罗家所有的股票、资产,都早已转到我两个孩子的名下。你若是不介意跟这个油头大耳的老男人过一辈子的话,自然由你去!” “好心提醒你,他现在名下就有一辆轿车,和香江一间老破屋。你若是真硬要这个老男人那自然欢迎你把他带过去!” 面对她这样的冷眼放话,沈凤仪原本还不想相信。 但一看到那个,在她面前自命不凡的老男人,现在却一副俯首帖耳,连一句话都不敢放的样子,她就顿时浑身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一般了。 连那个可恨的老太婆也是! 自己儿媳一句话,就好像舌头被猫咬了半截似的。 丝毫不见在她面前的当家做主样了! 活着,他们就是装模作样,傲给她看的呀! 想她大好的青春年华,现在还有几分娇艳容貌。 凭她的姿色和风情,罗家胜不行,还能轻而易举找到下家啊! 反正在鹏城,多得是从香江过来的富商有钱人。就不信有人能逃得过她的手段! 这么一想,沈凤仪就去把肚子里的胎儿堕掉,又趁机物色自己的下家。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出师不利,却踢到了一块生硬的铁板上。 原本她以为可以手到擒来的一个房地产集团的老总,背后却站着一个黑白两吃的社团大小姐出身的夫人。 那夫人醋意也着实是大。 无意中发现了她的勾搭手段,就命人来围堵追截她。 她在鹏城东躲西藏,见实在有几分惊险,才想着转而去京市躲一躲。 那大小姐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敢在一国首府里面乱来吧? 但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出门也运气不好,居然又撞上了这个跟她不对付的女人! 但这回,可是没有一个罗夫人在旁边帮她了! 沈凤仪冷冷地一踢自己脚上的鞋子:“我自在讨我的公道,跟你有什么相关?!” 孟建兰笑道:“这确实与我没什么相关。但这个老师与我有缘,你们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矛盾和动静,那我自然要过来看看了。” 那带队的老师虽然感激她的挺身而出,但也不想把无辜的过路人,牵扯进这一摊子是非之中来。 她擦掉额头上急得冒出来的汗珠,谢过孟建兰以后,就说:“能不能让我们帮你把鞋尽量弄干净,或者便宜一点?” 沈凤仪见孟建兰站在她那边,更加得理不饶人了。 她冷冷一嗤:“弄干净?我这双鞋子,每一寸都价值不菲。再说了,那是真皮的,你拿去洗了,我穿什么?若是再损坏了,你确定你赔得起?!” 带队老师见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副要不依不饶追究到底的模样,急得都要哭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刚刚说了,赔!”沈凤仪浑然不为其所动。 “要么,你就赔钱;要么,你就赔给我一双一模一样新的鞋!” 年轻老师一年的工资,都未必有买这一双鞋子的钱多,她怎么可能赔得起? 带队老师真是没招了,她无助地看看周围。 这时,一个助理领着机场的保安过来了。 “怎么了?你们这是有什么事情?!” 那一群学生早已在其他老师的安抚下,齐刷刷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等待。 因此,他们这几个站着的人,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旁边的好事者,把一连串来龙去脉,给保安说清楚。 身穿制服的保安不假思索地,跟沈凤仪商量道:“女士,你看,他们也不是有意的,歉也道了,你的鞋子也没有大的妨碍。要不,就让他们帮你处理干净,下次注意,也就罢了。” 却没想到沈凤仪像炸雷一般,跳了起来。 “什么叫‘没有大的妨碍’?!这是真皮的!上面都有小凹坑了,还掉了一点点皮!这样让我怎么穿出去见人嘛!” “我说过了!要不赔鞋,要么就赔钱!” 保安也不知道,她的鞋是真这么娇贵,还是假那么娇贵。 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也不能直接暴力对待,一时之间,也为难住了。 孟建兰见另外一名助理,已经在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轻轻地一笑,在这个场景下,显得特别瞩目。 “你穿多大码的鞋?” 沈凤仪不满地回道:“38码!怎么?你要替她买?!” 她的头昂得高高的,冷笑道:“这双jimmy choo鞋匠可是在e国,你们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排队让他帮忙做了!” 孟建兰好整以暇地吩咐旁边的几个助理,把走过来的助理抱来的袋子,往旁边一字排开。 “这些鞋子,都是jimmy choo的。白银灰棕,黑红紫绿,都是标准的四英寸高跟鞋。你要哪一双?” 蹲下身来的助理们,把它们一字排开。 每一双鞋子,都是那么优雅迷人地摆放到相应的鞋盒之上,在候机楼里,显得格外瞩目。 “你...哼!” 沈凤仪虽然觉得自己被她羞辱了,但眼睛却又不争气。 她的目光牢牢地被那一双双,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的高跟鞋,给吸引住了。 天呐,她好不容易排了几个月的期,求爷爷告奶奶般,才成功拜托跟自己一样傍大款的金丝雀小姐妹,帮自己买到这一双黑色的jimmy choo。 又哪里有见过这么多色彩丰富、做工精细的高跟鞋,一下子都放在她面前,还任她挑选?! 她一时也顾不得是不是被怼了,心神只顾着忙碌在挑选之中了。 “这......这......” 带队老师知道这是盛了她的人情。 她可不好意思这么让这个陌生的好人破费,忙一脸情急地要跟她说些什么。 孟建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然后又戏谑地问,已经心醉神迷般,沉醉又纠结着自己该挑哪一双的沈凤仪。 “怎么样?选好了吗?” 第56章 用处 沈凤仪手里紧提着一双鲜红色的高跟鞋不放,余光却还流连在另外一双银白色的上了。 “就...就这一双吧!” 她重复确认道:“这是给我的?不能反悔的!” 高跟鞋是她的战靴,是她能摇曳生姿的利器。 除了化妆以外,她最喜欢收集高跟鞋了。 孟建兰也不回答,只是侧头问了助理一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准备好了吗?” 女助理笑吟吟地点点头:“孟副总,准备好了。” 孟建兰点了点头。 女助理也不收拾剩下的鞋盒,只随即在一旁吆喝几句:“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只要是能够一人痛骂一句社会不良行为的,就能免费拿走一双国际名牌高跟鞋了~~” 周边围观的群众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围过来。 他们是听到刚刚这个牌子的鞋子,价格之昂贵的。 纷纷不可置信地问:“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真能免费送给我们?!” 女助理回头看自己老板。 孟建兰笑意盈盈地点头:“千金难买好人心。我们西子食品公司,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什么?这是西子食品公司的?!” “真的吗?!” 孟建兰他们带来的助理,也在一旁点头力证。 “只要不要太粗俗,口出污言秽语就行!” 一个穿着休闲运动装的年轻男孩,想到自己女朋友快到生日了,正好可以把它当礼物。 于是就试探着骂了沈凤仪一句:“真是没有道德心!多大的人了,还跟一堆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 沈凤仪顿时一呆,半刻,反应过来以后,才睁大了眼睛。 女助理立刻痛快地伸手示意,让他自行挑选。 年轻男孩喜滋滋地挑了一双白色高跟鞋,走了。 围观的群众立刻心动了。 原来还真不是骗他们的! 一时间,心情振奋起来的人们,争先恐后地用自己想得到的方式,去批判沈凤仪刚刚那种行为。 毕竟是就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情。 他们也或多或少,猜得到这几个西子食品公司的人,为何花这么大的手笔。 肯定就是为了出刚刚那一口气。 “你!你们!!” 沈凤仪万万没有想到,孟建兰这个女人,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羞辱自己。 她眼圈都气得发红。 跺了跺脚,手上这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似乎也没有原来的那般香了。 但是要丢掉吗? 她攥了攥,实在又舍不得。 看这保安也毫无阻止的意向,她忍不住开口了:“你就看着他们这样羞辱我,也不管管?!” 保安无辜地回答:“这位小姐,他们既没有打你,也没有点名点姓的,说都是针对你的话。你让我从何管起啊?” 沈凤仪顿时无计可施了。 前面有多得意于他们的拿她没办法,现在就有多无力于,自己的无可奈何。 她再也在这里呆不下去,拎起自己的行李,还不忘紧紧拎上刚得到的红色jimmy choo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冲开人流,就跑了。 身后的人群,顿时发出“嘘!~”的声音。 聚拢起来的人,缓缓地散去了。 孟父孟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禁有些肉疼,白白散出去的这些鞋子。 虽不明白为什么这区区几双鞋子,就要花这么多钱,但那些代表的都是钱钱钱啊! 这对经历过一针一线都倍加珍惜的他们来说,格外难以接受。 “你未免也太大手大脚了!” 孟母让孟建兰落坐下来的时候,忍不住轻声批评道。 “妈,我这是有用处的!” 孟建兰知道老人家肯定想不明白,于是耐心地向她解释。 第57章 归来 “用处?白送别人东西,有什么用处?!” 孟母是做出纳出身的,曾经在工作的时候,那对每一分每一毫,都要求用到最极致,是厂里堪称为“铢锱必较”的人物。 因此,她也格外地不理解自己小女儿的行事作风。 难道,只是从国企换成了私企民营单位而已,差别就如此巨大? 反而是孟父,毕竟也是曾经站在高处,规划统筹惯了的人物。 他似乎也猜到了孟建兰的几分用意。 “不必着急。建兰两口子既然能把企业做到这般大,还做得有声有色。那肯定必然有她的一番道理。你不妨静下心来,听听她怎么说。” 孟母这才勉强专注下来倾听。 “妈,你觉得现今的风气如何?”孟建兰突然抛出一句,看似并不相干的话。 但孟母还是回想起这一段时间,在两个小女儿家里居住,看到的所见所闻了。 “比原来差多了。”她不由得皱眉点评道。 “虽然以前我们也没来过穗城、鹏城这边,但打我们工作开始,邻里、同事,即使是不相熟的陌生人,大家伙儿都是乐呵呵地提供帮助的。哪像现在......” 孟母想到刚刚那个姓沈的,落荒而跑的姑娘,就不由得眉头紧锁。 居然还有光明正大给有钱人做小的!? 还不以为耻地赤裸裸拜金? 被小学生不小心踩上几脚,就不依不饶地要求赔偿不休?! 她生平也是第一次看到。 但见众人漠然以待的平淡神色,想必这肯定不是第一个人会这样做的。 她身为老d员的意识复苏了,摇了摇头:“世风日下,要想办法弘扬正气,把这样不择手段贪钱拜金,还斤斤计较的风气,给扭转过来啊!” 孟父在一旁,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孟建兰笑着宽解他们。 “这不是刚出现这样的苗头不久吗?只要我们每一时每一刻,发挥自己的作用。每个人以身作则,就会慢慢好起来。” 孟母不明白:“这个跟你白送那些鞋子给路人,有什么关系?” 女助理是个机灵聪慧之人。 她在旁边“噗嗤”一笑。 “老太太,我们孟总,这是在千金买马骨啊!” “孟总虽然散出去了那些鞋子,但也在给我们公司打出了名气。”她暗暗地指了指刚刚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现正在摆弄着相机的记者。 按她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那是一名记者? 想必再过不久,将会看到他们公司急公好义的名声,有一次被报纸杂志,给弘扬出来了。 “那些鞋子,看似珍贵。其实只是那个品牌,知道我们公司想要进军时尚行业,给我们孟总送过来的几件样品而已。” “像这样的鞋子,我们公司的办公室里还有好十几双颜色、款式各异的呢!并不稀罕!” 孟母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但她还是有些地方不理解:“你们回一趟南安,坐飞机呢!为什么还要带上这么多高跟鞋?” 孟建兰不以为意地说道:“南安地价和人工,都比鹏城便宜个好几倍。这不是已经跟设计师谈成了合作嘛!我们准备在南安找些工人,培训好以后,就可以开工了。因此,送出去的那些,都只是样品而已。” 孟母恍然大悟。 她原本还在心底犯嘀咕。 只是送他们回一趟老家而已,为什么这大包小包的,还带了这么好几个工作人员来。 原来是有工作要务在身啊! 孟父倒是很欣慰。 自己的小女儿一家,在鹏城做出了一番事业以后,还不忘回老家投资建厂。 这对于当地经济,和突然被下岗的失业工人来说,是多么及时的助力啊! 这年头,故土难离。 会懂得回馈乡梓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孟父已经能够预想到,自己原本的老友,和那些正在当干之年的老下属们,会怎么样的欣喜了。 孟母这才全都明白过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我呀,是跟不上你们的脚步,再也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孟建兰并不赞同。 她招手叫过一旁,正自顾自地玩玩具,并不吵闹的张烁然。 “哪里有?!您可不能退休,这些小的,还要争先恐后的蹦出来,等待你们来指导怎么教呢!” 孟父孟母看着这个一脸懵懂的外孙子,再想想正在大儿子家里等他们回去的孙女小雨,不禁笑了。 是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一辈人也有一辈人的传承。 他们的时代,正在慢慢远去。 但与此同时而来的,却是更加朝气蓬勃的新未来!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折腾,一行人总算是平安到了家。 幸好,孟大哥从厂里的固定电话那里,提前知道了他们这一天要到的具体时间。 因此,他提前收拾好了房间。 两夫妻又去孙婆婆那边,把小妹一家的厢房整理好。 孙婆婆去年就已经去世了。 她在本地也无亲无戚,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按照她的安排,她唯一的这一套房子,就留给了孟建兰两夫妻。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建立起了虽不是婆孙,却更胜婆孙般的关系。 在孟建兰两夫妻的细心照顾下,孙婆婆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孟建兰索性在离开南安以后,就把房子铁将军一锁,暂时不再动。 毕竟,若是孙婆婆魂魄归来,也必定会欣慰地看到自己家中的一草一木,依然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爸爸,妈妈!这是在哪儿啊?!” 张烁然还小,脑海中已经没有了在这边生活过的记忆。 他只是莫名地感到亲切。 一下车来,就在院子里蹦来蹦去。 “这是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们住过的地方。” 孟建兰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一处葡萄架,在张伟业亲手搭起来的凉亭旁边攀附着,依然如往年般层层叠叠,温暖的阳光倾洒其中,清风轻拂,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知道孟大哥夫妇有经常过来查看。 真是令人怀念。 她抚了抚院子里斑驳的围墙,低下头,看向一派天真不知事的小烁然:“你还记得吗?这里曾经有一位对你很好的婆婆。她格外的喜欢你。” 喜欢到了欣喜交加,恨不得天天抱着他看;喜欢到了,即使他们请了一个有经验的大婶来帮忙照顾,她却还依然坚持拐着小脚,去厨房给孟建兰,做她心目中“最补身子”的羹汤。 孟建兰掩饰性地揉了揉,不知何时已经湿润的眼眶。 有些人,还是身体已经消逝,但她的一言一行,却永远活在生者的心中。 小烁然一脸的茫然。 显然,几岁的他早已忘却了,那个对他很好很好的,白发苍苍的小脚老婆婆了。 第58章 相见 “亲家,亲家!你们在家吗?!” 这一天,孟母在厨房里做饭,孟父穿戴整齐,正准备出发去接小雨。 最近这段时间,孟家老大被厂里派出去考察,不在南安。 孟大嫂上班的地方,到托育园又不是特别顺路,要准时接送就勉强了。 因此,老当益壮的孟父,就主动请缨。 这一段时间,都是由他散着步,溜溜达达地走过去接孙女的。 既锻炼了身体的同时,还能够跟自己可爱的小孙女好好亲近亲近,何乐而不为呢? 孟父很是乐呵。 但这突如其来的叫门声,打断了他的计划。 “谁呀?”孟父顺手打开了门。 却见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的张母,身后还跟着她小女儿一家三口人。 “哟!原来是张亲家?!” 孟父虽然在几年前,小烁然刚出生那一段时间,就知道张母跟自己女儿两夫妻的关系不大好。 但她到底是自己女婿的亲妈。 再说了,伟业这个女婿,一向对他们好得没话说。 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就看在伟业的面子上吧! 孟父心底叹了口气,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笑眯眯地招呼他们进来。 这几年的日子,看来着实是有些不好过。 即使孟建兰每年都给张母,相应地增加了赡养费。 但张母的脸上,还是带上了几分风霜之色。 “伟业...伟业两口子不在?” “哦,他们不住我们这边。可能晚上会过来坐一下。” 孟母忙着给他们端茶倒水,拿点心给客人吃。 张母坐在联排红木长椅上,有些微微的局促不安。 眼看着孟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这客厅里的摆设,都明显比几年前,他们两家议亲的时候,更加鲜亮了。 还有这些专门招待人的稀罕点心。 她长到这个岁数了,还从来没有见过。 那亲家母的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挺括大方的新款牡丹红衣裳。 衬得她那一张即使也有皱纹的脸,也鲜亮几分。 这样的款式,她在这南安的大街上,可从来没有看见过。 肯定是在鹏城给买的。 再看看自己,却是几年如一日,没有换过的旧衣服。 穿了又洗,洗了又穿。 只有过季的时候,才会收起来。 等到明年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又得拿出来重复穿。 饶是张母再不想承认,她的心头也微微发酸了。 原本,她也是可以过这样的好日子的。 见张母好像怔愣住了,久久没出声。张伟菁心急了。 她偷偷地伸出手,够到自己母亲的背后,很是用了几分力气地,捏了她一把。 “哎哟!”张母冷不防地叫出声来。 “怎么了怎么了?!” 孟母吓了一大跳,急急地抬起头问。 “没什么!”张母可不想在孟建兰的亲妈面前丢脸。 即使后背一块地方发痛,她也忍住去揉搓缓和的欲望。 只是继续问:“伟业他们,是回来了吧?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孟母迟疑了。 她神色为难地看了看张母,又看了看坐在一旁,脸色殷勤的张伟菁两口子。 “若是我没有记错,你现在是跟伟菁一起住?” 张母局促地点点头:“对啊!他们又几年不回来,我又忙着照顾伟菁他们的孩子。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它卖掉,搬去伟菁那边了。那也是方便伟菁以后照顾我。” “但那又有什么影响呢?他们来伟菁家,一样可以看我啊!” 孟父听了,想起张伟菁家狭窄的两居室,再设想一下自己小女儿一家三口,再加上张伟菁这一家四口,勉强挤在二十来平米屋子里的场景,脸色顿时一黑。 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孙子受委屈呢! “你若是想见他们,那就约在外面吧!” 孟父突然出声说道:“小孩子天性爱玩,两个孩子,几个大人,还是在外面相见,方便一些。” 张母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后勤处普工,见了领导,从来是像老鼠见到猫一般,连躲都躲不及的。 更何况是孟父,这一个他们原来的副厂长了。 余威犹在。 她心里虽然也有一些其他的意见,但又不敢直直说出来了。 她嗫嚅了几句,就要点头答应。 一边的张伟菁倒是胆气足了一些。 一个老头子而已,还是退了休的。 要不是他们是她有钱嫂子的亲爹妈,她看都不会再看一眼,又有什么好怕的?! 因此,她带上几分谄笑,凑上前来道:“亲家大伯,我哥到底是我亲哥,我妈到底是我大哥的亲妈。我哥这回了南安老家,也得回来看看他的老母亲不是?” “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对自己亲妈视而不见。自己亲近的人,尚且还会原谅几分;若是不熟悉的人知道了,还说我哥哥嫂子没良心呢!” 孟父孟母本不欲掺合进他们家的事情里头,但不妨听到张伟菁这么一串绵里藏针的话,不由得脸色发白。 “你!” 张伟菁只是面上谦和,实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说谁没良心?到底是谁没良心?!”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倏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张伟业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孟建兰也跟在后面,牵着小雨和小烁然进来了。 “妈,小妹,妹夫,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心底有些看法,但她也绝不会先丢失掉自己的礼貌。 张伟菁万万没想到,自己说话的时机居然是这般凑巧! 张伟业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她背后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进来了! 她想想自己刚刚说的那般不好听的话语,不禁脸色青白,暗暗叫苦起来。 完了!这样她还怎么从自家大哥抠出大钱来用?! 真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给我出来!出去外面说话!” 张伟业不想让自己的家事,打扰到一向爱清静的岳父岳母。 因此,他只是瞪了一眼爱挑事的张伟菁,就沉声说道。 “你要干什么?!吼伟菁干嘛?!她哪一句有说错?!” 张母在自己唯一的儿子面前,一向予取予求惯了。 她看到自己有几年没见的儿子进来,即使有些心惊于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陌生气势。 但抬头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让她心生几分怨憎之气的脸,顿时好像又生出了几分理所当然打骂的勇气了。 第59章 法律 她几十年如一日般,习惯性地袒护在她眼中弱小,需要她保护,又面貌、身材生得无一不像她的小女儿。 “你真是像足了你那个天杀的该死的爸!一样的不怀好心眼,不管家里!” “就是没良心!” 张伟业忍耐性地,紧紧蹙起了浓黑的眉毛。 他也不再看一脸不饶人的张母。 只是看了看坐在她一侧的张伟菁两夫妻:“你们确定,你们真要放任她在这里谈我们的家事?!” 张伟菁夫妇这一次贸然上门,其真实目的,只是想靠着张母这个好借口,从张伟业这个闪着金光的大财主手里,抠出更多的钱来。 又怎么会继续放任张母,让她得罪了自家这个有钱的亲哥呢? 郎熊英也不装聋作哑了。 他忙不迭地挂着笑容,弯腰轻声安抚张母。 “妈,大哥对您可是很有孝心的,您不必担心他会不管您。再说了,还有我和伟菁在呢!” 张母有些受宠若惊。 她眼中一贯严肃伟正,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的小女婿,这回居然对她如此的亲近有加。 她就说嘛,这小女婿到底知道她的付出的。 原来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她顿时好像被人撑足了腰似的,蔑视地看着自己眼中,像他爸一样窝囊的张伟业。 “那就听熊英的,放你一马吧!” 张伟业冷哼一声。 要不是怕惊吓到了岳父一家,和两个小孩子,他会这样轻而易举地饶过他们? 但如果他们以为能对他肆意敲诈,那就太瞧不起在鹏城风云变幻的商场,已经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他了! 张伟业拿出口袋里的大哥大,打通了公司助理的电话,吩咐了什么。 紧接着,朝孟建兰点点头,示意一下,就带着他们三人,出了门。 孟建兰向孟父孟母,说清楚小烁然的一众安排以后,就急匆匆地也跟到门外去。 过了一段时间,一辆乌黑闪亮的轿车,缓缓地开过来了。 “张总,孟总,您们请!”跟着他们过来的其中一个男助理,恭敬地下车而来,把钥匙交给了张伟业。 张伟业点了点头,打开车门,让一众人等上车。 “哇,大哥!你们真是发了财了!” 郎熊英强按住自己的双手,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去触摸这国际名车锃亮锃亮,流线型般丝滑的车门。 但他闪烁着如灯泡般亮光的眼睛,却无一不在透露出他内心的渴望。 “这辆车是多少钱啊?你们是从国外进口的吗?” 要知道,他们南安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也没见过几辆小汽车呢! 更何况是这样名气响当当的豪车了! 张伟业只是提了提嘴角,不想理会他。 张伟菁见状,正要说什么来缓和一下这僵硬的气氛。 也好提升一下他们两兄妹冷冰冰的感情。 但郎熊英仿佛也看得出来,自家这已经发家起来的大舅哥,对自己几个人不耐烦的神色。 他可不想再雪上加霜,一时按住了自己妻子的手,使了个眼神暗示一下。 张伟菁生平最担心自家丈夫生气。 好不容易因为自己大哥,他对自己格外另眼相看了,可不敢不听丈夫的话。 因此,车里的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孟建兰坐在副驾驶,她猜到了几分张伟业这是要干什么,她也不吭声,直到到达了目的地。 张母是坐不惯小车的人。 她一个老太太,也不懂这乌通通的一个小黑铁盒子,到底是有多难得。 好不容易停下车来,她迫不及待地,一个箭步下来。 但见门口这间红屋顶,雪白墙的二楼小洋房,顿时愣在了当场。 “这……这是……?” 张伟菁的眼里,掠过几许贪婪的光。 她看着自个亲哥从车门边一个公文袋里,取出一串钥匙来。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里面的布局、装饰无一不贴心大方。 老人喜欢的红木家具,老年人坐的靠枕,甚至目光所及之处,还放着老人喜欢听的戏曲磁带。 一看就是精心布置给老年人住,极好的养老之地。 红木椅子上,站起来一位笑眯眯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是张伟业特意叫来,在这里等着的公司李律师。 “你是选择搬过来住在这里,还是宁愿回去跟你小女儿住?” 张伟业也不废话,径自看向张母,单刀直入地问。 “什……什么?”张母迷惑不解。 “我知道,我和大姐长得像父亲,你一向不喜欢。但我们也会尽到我们的责任。” “我已经跟大姐商量过了。看在你生她下来的份上,她每个月会给你10块钱,你也只养过她那几年。其他的,就不用指望她了。” “至于我。我在工作以后,就把大部分工资都交给了你。结婚以后,我们付出的每一分钱,建兰也记在这个本子上面。包括你那年签订的协议。只有多,没有少的,你自己可以查看。” “我自认无愧于心。现在你不满意你的养老问题,我索性给你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你自己住在这座二楼的房子里,我会配备一个住家保姆,全职陪你。要是生病住院了,我也自会安排人去照顾你。”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你还是陪着你小女儿住。现在南安人均年收入才两千块,我给你一次性付5万块。一般人25年才能赚到那么多呢!以后你就靠你小女儿养老,所有关于你的一切,不再与我们有任何关系。我们断绝一切所有的关系。” “我所说的一切,都由律师起草见证,签字画押,然后去公证。” “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 张伟业雷厉风行说的这一段话,大大地震惊到了张母一行人。 张母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以为可以吃定的儿子,居然跟她说,要断绝关系?! 这还得了?! 她顿时怒不可遏,就要冲上去破口大骂。 “好你个张伟业!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抚养长大。你现在翅膀长硬了,竟敢要把老娘抛到一边去了?!” “我告诉你,想把老娘甩掉,没门!” 张伟业也不动怒。 孟建兰冷静地招手,问旁边的李律师:“李律师,按照现在的法律。子女长大成人以后,应尽的对父母的赡养义务是什么样的?” 李律师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第60章 选择 “我们国家当前的《婚姻法》和《民法》相关规定,子女对父母有赡养扶助的义务,不分男女。以当地的经济水平、被赡养人的实际需求和赡养人的经济能力相关。” “据张老夫人的实际情况,张伟露女士、张伟业先生和张伟菁女士,三个子女都有赡养义务。由于张伟露女士自小就被张老夫人弃养,没有尽到实质性的义务,因此,可以考虑张伟露女士少负或者不负赡养义务。” “以及,张老夫人每个月有退休金,身上也有卖房子所得。结合南安当地的居民平均收入,和张伟业先生的实质收入,张伟业先生每个月需付居民平均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每个月40元左右。” 听到这个怎么看,都不在她预期中的数字,张母顿时怒不可遏地冲上前来。 “放屁!他们在外面开公司,住大房子,还买这么一辆车。居然才给他老娘我一个月40来块钱?!想这样打发我?想得美!不给我个满意的数字,我改明儿到处去告状去!看他们这两个人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张伟业虽然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但听到张母这么一番话,心中还是不由得一凉。 他彻底失望了,冷冷地说:“我名下没有任何资产,所有的东西都是建兰的。你要是想闹,就尽管闹去!要是闹得不可开交了,惹恼了建兰,她一个不耐烦,跟我离婚了,我就拎个麻袋回来。到时候一分钱都没有,看你还怎么折腾怎么闹?!” 张母不禁瞠目,几句话脱口而出:“什么?!你名下什么都没有?你怎么那么没用?连个女人都降不服?!” 孟建兰看上去还是气定神闲。 张伟业冷漠得像一块冰:“自从结婚以后,我们什么都没有,就靠着建兰自己去摆摊卖包子起的家。你以为,我们现在的钱从哪里来的?一切都是靠建兰,你儿子我一直都在为建兰打工。你以为,折腾得建兰不耐烦了,她不会把你儿子我一脚踢掉去?” 孟建兰虽也诧然他这么说,但明面上还是做出配合的表情。 “这......这!”张母就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一直想折腾,压下一头的儿媳妇,才是自家背后的财主。 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但张伟菁夫妇转变得倒挺快。 他们刚刚一听到那个5万块,对他们来说,那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啊!更何况,还是一次性付款,他们狠狠地心动了。 郎熊英想,连自己吃软饭的大舅哥都能发起来,若是他有这一笔作为本钱...... 他们相视一眼,顿时想通明白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要那一笔大钱,入了张母的手里,还怕会落不到自己的口袋? 张伟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一直想要什么,也只是怂恿着自己母亲出面,为自己张目。 表面上,她还是没有跟自家嫂子扯破脸皮的。 “妈~哥哥嫂子那边工作也辛苦,打拼不容易。您老跟我们一起住,我们给您养老,您还不放心吗?” 张伟菁笑吟吟地扶住张母的胳膊。 “不是你说......” 张母还没说完,郎熊英就一个箭步,打断了她的话。 “妈,听我们的!哥哥嫂子他们在外面不容易,您在这边生活习惯了,就是跟过去,也肯定不会习惯的。以后您啊,就放心跟我们住,我们一定会把您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每顿饭三菜一肉,您只要跟您的小外孙女玩就行了!保准让您吃的住的,都舒心满意!” 张母一听,顿时心中乐开了花。 她本就心下侧重于跟着小女儿养老,要不然,她会一听到自己女儿快生了,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毫不自夸地说,连自己的亲家母,郎熊英的亲妈,来得都没她这么积极呢! 积极的她,甚至连孟建兰生下的,自己唯一的小孙子,都没去看过几眼。 现在小女儿夫妇这么一开口,无异于正中她的下怀。 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得出她面上的喜悦。 张母喜滋滋地确定道:“你们真商量好了,同意我跟你们一起养老?!” 张伟菁和郎熊英一齐点头。 郎熊英还朗声道:“妈,您老在我们这边住了这么久,还不放心吗?现在您外孙女也长大几岁了,以后您啊,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就等着享福吧!” 计划生娃的时代,他和张伟菁都算是公职人员。 因此,即使他还想再生一个男孩,但迫于不敢公然违反政策,也只能忍着认下自己就只有一个女儿的命了。 但如果他辞了职下海以后...... 郎熊英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喜上心头。 但现在还需要忍耐,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他的打算。 他的面色,变得更加诚恳了。 张母顿时被他们的话,打足了底气般地大声起来。 她转向自己没用的儿子,趾高气昂地伸出手:“听到没有?你不肯给我养老,自然有的是人给我养老!给我5万块钱,以后我的事情,不稀罕你们来管!” 张伟业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依旧不见任何改变主意的样子,这才慢吞吞地点头,转向李律师。 “李律师,麻烦你给我们拟一份协议书,签订按过指纹以后,再劳你拿去公证。” 李律师是他们公司法务部的主干,大概明白自家老板的业务量。 他目光似有深意地瞄了一眼张母三人,这才点点头,兀自低头,按照老板他们的意思,拟定了协议。 张母三人迫不及待地走完了流程,拿着袋子里新鲜出炉的整整五万块钱现金,仿若得胜的公鸡一般,莫名激动地走出了这座房子。 走出门外,张伟菁还不忘贪婪地看了一眼这座红瓦白漆的漂亮小洋房:“这所房子......” “这座房子,暂时属于我们公司名下。过不久,就会作为我们公司驻南安的工作地点之一。” 李律师奉命来送这一行人走。 他仿佛知道张伟菁的话中未尽之意,还没等张伟菁说完,就已经一口说破了她的希望。 张伟菁悻悻然,只能忍痛放弃。 若是他们一家能搬过来这里住,那该多好!总比他们现在挤在一起的筒子楼好多了! 但张伟菁也知道,他们这一次,无异于狠狠得罪了自己大哥。 没看到协议书上写的吗? 他们大哥,已经跟他们断绝了关系,以后,他们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虽然难免有些可惜,但目光触及这个黑色袋子里的一大堆钞票,她顿时心满意足地笑了。 第61章 时光 “你们这些天杀的,没良心的!一个个心都被狗啃了去了的诶,就非要把老娘的最后一滴骨血吸干了不成~~” 长长的深窄巷子之中,传来一个老妇拉长了嗓子的一咏三叹。 显得那一条本就幽深的巷子,更加格外阴森了。 在外地打工,经久几年没回来,因过年才回这一趟家的年轻女子,听到这令人汗毛一竖的声音,禁不住快步走过那一条小巷。 然后才忍不住好奇地,对与自己一起出来买年货的母亲问:“妈,这里面已经破成这副模样了,是谁还住在里面,还这般叫唤啊?” 母亲有些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还记得以前住在外面隔壁家属院的张家吧?” 女子睁大了眼睛:“那当然!他们家不是娶进来的儿媳妇,嫁出去的小闺女,都嫁娶得很好吗?前几年你还跟我说过,那一家老太太,把房子卖了,跟她女儿享福去了。” “呵呵,享福去了。”母亲眼中仿佛有其他意思地笑了笑。 “她卖房子的时候,多么的得意啊,还在我们面前狠狠夸耀一番才肯走。后来还听说,跟她闹得断绝关系的儿子儿媳,给了她付了好大一笔钱。” “然后呢?”年轻女子好奇地追问道。 她仿佛还记得,刚嫁进来的那个漂亮飒爽的姐姐,还给过刚放学归家路上的她,几颗甜蜜的糖。 那亮晶晶精美的糖纸,照亮了她的童年。 “后来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一大笔钱,被她下海的女婿没过半年就败光了。” 母亲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那女婿,想做生意,但无奈没那头脑。听说还倒欠了一堆人的债务。工作也没了。他们家只好把房子卖了,搬到这没人住的犄角旮旯地方住了。” 母女俩的对话,并没有对张母造成什么撼动。 她只能麻木地依照平日的习惯,一早起来给小女儿一家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外孙女已经不用她接送了,自己会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 但张伟菁和郎熊英自从下海做生意失败以后,就潦倒了。 他们生怕外人看不起他们的眼神,成天待在家里,宁愿发呆,也不愿意再出去。 表面光鲜的活儿,他们找不到来干;一般要吃苦受罪、卖苦力的活儿,他们又不愿意去做。 久而久之,就只能闷在家里当废人,啃老了。 一家四口,全靠张母接一些细碎的手工活,和捡一些废品来卖。 家里又臭又闷,但他们仿佛没有意识到。 张母毕竟年纪已经大了,能挣多少钱呢? 想起自己前一阵实在忍不住了,想找到孟家门上去。 却不料看到孟家那一对老夫妻,也是年纪一大把了,还乐呵呵地由一堆人拥着上了那一辆雪白大车的样子,张母就不由得更加气恨了。 当时,她难堪之下,身体比脑子快,一下就连忙躲开了。 但她不由得气恨至极。 平平都是生了几个儿女,她跟孟家那一对夫妻比,到底是差到哪里了呢? “呼噜!呼~~” 对面阴窄的屋子里,传来了自己好女婿鼾声如雷的声音。 张母抚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泛着一大块淤青的膝盖。 她那儿子一次性给她的五万块钱,没过多久就被她的好女儿好女婿,花言巧语骗走了。 还说是为她打工,她只管在家里数钱就行了。 结果呢? 被她的好女婿以下本钱、投项目为理由,去了海南,没过多久就花得七七八八的了。 一下就精光,还没折腾出什么浪花出来。 她昨天小心翼翼,建议他去找个工作,却不料被这个虽然颓废,但却吃得愈加膘肥体壮的男人,猛地踢过来不耐烦的一脚。 “老废物!净会整天在家里嚎,嚎什么丧呢嚎?!就没个什么作用!” 张母想到这里,不由更加悲痛欲绝了。 她知道,要不是她每个月还有一笔退休金,还有自己勉强也能挣一点钱,她可能早就被他赶出去了。 “一个个没心肝的啊~还打老娘啊!都不要活了~老天爷,快来个雷劈了他们吧!!” 张母忍不住流下来两行泪。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嚎一嚎 ,能勉强发泄一下内心的苦闷,还能通过干什么,来发泄自己解不散的郁结了。 “本报讯:本次奥运会在我国京市召开。为圆满举办本次奥运会,以下几个爱国企业纷纷慷慨解囊,共捐赠2.5个亿,为国家建立晶立方、水巢等几个大型的体育场馆。这个爱国企业家分别是:孟建兰、张伟业,刘爱华......” 昏暗安静的巷子里,突然响起了不知道哪家新买的电视,播放出来的新闻报导的声音。 这年代,还处在一家开了电视机,就有附近的几家人,都端着碗筷,嗑着瓜子过来围着看的时代。 因此,电视的声音就调得格外的大。 张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鹏城女首富,爱国企业家孟建兰女士表示,爱国,是每一个人义不容辞的义务......” 张母这才确定了,自己听的,确实是没错。 她、他们,居然登上电视台了? 还是国家的电视台?! 还一下子捐出了2.5个亿?! 2.5个亿,是有多么多的钞票啊! 张母一时想到,可能如面前的楼房高,满坑满谷的钞票山,纷纷扬扬地长着腿跑了;一时又想起自己生活困窘,极度不甘心之下,跑到她唯一知道与自己儿子有联系的红房子。 那个笑面虎般的李律师,扬言建议她“可以去法庭告”的话,大脑猛地一崩。 她心中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断了。 “哈哈,哈哈!我的儿子,是首富!我家,是首富之家!我,是首富的妈!!” 她又哭又笑着,冲出了自己家破败的大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积水坑,疯疯癫癫地往外冲去。 “我要上京市!我是首富!我要去上电视!!” 她,疯了。 原本已经走远的母亲,带着那一个年轻的姑娘,差点被她冲倒。 她猛地一惊,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女儿拉到一边,避开了疯癫的张母的冲击。 她摇摇头,长叹一声:“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镜头拉远,在自己小儿子的陪伴下,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孟父孟母,正满怀期待着上京市,看国家第一次成功举办的奥运会。 孟建兰一家,正在那边等着他们呢! 第62章 搬石工 “不好了,不好了!马家媳妇,你家当家的,说是被石头砸死了!快点去看看啊!” 孟建兰上一秒仿佛还摇着摇椅,在几个小曾孙的牙牙童言稚语中,就此长眠过去,下一秒,就被一声尖利急躁的呼喊,惊醒了梦境。 “什么?!” 她极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过来。 但随即脑海里一阵针扎般的头痛,又让她重重地砸回了床上。 “呜哇哇哇!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 床边一连串孩子无措的哭叫声,更加让她头痛欲裂。 她顾不上外界的动静,当务之急,还是让自己沉重的身体,不要那么笨重。 闭上眼睛,她静静地思考、整理这脑海中,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的记忆。 这个世界,没有孟家,她已经不叫孟建兰,而是叫杨建兰了。 看这脑海之中的记忆,她现在身处在60年代的一个小村子里面。 原主是杨家村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出身。 一到16岁,因在这小村子里面,难得的秀丽美貌,就被隔壁马家村的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马大元看中。 杨父杨母哪有什么见识? 虽然对马大元无父无母的身世有些意见,但架不住马大元一下子猛地砸过来的十块钱聘金,和两麻袋粗粮。 杨建兰家里还有六个兄弟姐妹,大哥去年娶了媳妇。 她排行第三。二哥又还没娶媳妇,家中的弟弟妹妹更小。 杨家父母原本还在愁,自家老二的婚事紧接着要拉饥荒,不知道哪里拿钱娶了。 这倏地看到了娶二儿媳的希望,代价只是要付出一个女儿。 一个女儿而已,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更不会在乎她的日子会过得怎么样。 再说了,除去这个三女儿,他们还有两个小女儿。 四妹勤快会干活,六妹嘴甜会讨喜。 哪个不比这个少言寡语的三姐得到的关注多?! 因此,杨家父母痛痛快快地把三女儿嫁了过去。 除去平常穿惯的两身破旧衣服,其他没有任何陪嫁。 “嫁出去的女儿,从此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临出嫁之前,杨母生怕这个呐言的三女儿,嫁出去以后,日子难过,会经常回娘家哭穷,寻求他们的接济。 那怎么能行?!她于是语重心长地跟杨建兰说道。 “没事不要三天两头就回来,免得乡亲们看了见怪,说我们不会教女儿。你是家里第一个嫁出去的杨家女儿,你做得好,家里才有光!说不定,以后我们还得靠你呢!” 你做得好,家里才有光! 说不定,以后我们还得靠你呢! 这个傻里傻气的杨建兰,不知道心里是怎么理解的,忽略了杨母前头的话,从此就把杨母这后面的一席话,奉为圭臬一般。 起初新婚,马大元对自己好不容易重礼娶来的媳妇,很是稀罕了一段时间。 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例如山上的野果子毛板栗啦,跟狐朋狗友瓜分得来的肉包子、二合面馒头啦,虽不说全部带回来,但也好歹记得带一两个回来,给杨建兰吃。 杨建兰却总是私自藏起来,偷偷给杨家送过来。 马大元最初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好歹也是自己的岳父岳母,自己水灵灵的新媳妇又不是不干活,只要没少着他自己的吃的,他能怎么办?! 但好景不长,经历的那三年困难时期,所有人的日子都越发的难过起来。 没想到杨建兰却还是这样。 即使自己大着肚子,怀着第一个娃,家里都还没吃饱呢,就把马大元冒着生命危险,跑进深山里,好不容易摘取的野菜,分了一半给杨家。 “我爸妈也空着肚子呢!”原来的杨建兰眼泪汪汪地说。 马大元原本挥起的手,看着她泛红的眼圈,高高挺起来的肚子,过了半晌,还是放了下去。 “唉,能怎么办?!大不了,就大家都吃观音土吧!” 杨建兰想起同村人说过的。 听说有一些地方,连路边的草皮、树根都没得吃了,饥不择食之下,饿得只能抓起观音土就吃。 一个个面黄肌瘦,却又肚大如罗,眼球发胀,最后活活撑死。 摸了摸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杨建兰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终于闭了闭眼睛:“大不了,我以后少回去几趟罢了。” 马大元不放心地看过去。 他原本只是孤零零一个人,一个人怎么过日子都是过。 但自从有了她以后,他就慢慢改掉了原本游手好闲的习惯,变得会为自己的小家着想起来。 但见她虽然消瘦,但还是见得到几分丽色的小脸上,流露出的几分苦涩,几分坚定,他才放下心来。 “等以后日子好起来了,就会慢慢好的。”他不是很熟练地安慰着她。 杨建兰看着他,笑了。 这个男人,虽然粗犷大意,但对她,到底也是大方的多。 在两个小夫妻的相互扶助下,日子还是勉强过下来了。 两人磕磕碰碰地生下了两个孩子。 大儿子叫马立远,小女儿叫马婷婷。 马大元把这两个孩子捧在了手心上。 甚至为了能够送这两个孩子都去上学,跑去炸石厂,自告奋勇去干最危险的活儿。 只因为那地方能拿的工资比较高。 宁安市是一个多石多山的地方。 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不但大块,还格外坚固。 因此,衍生出了不少炸石厂,时不时就会有大小货车、翻斗车进进出出,把炸下来的石头,运送到全国各地需要修路、建造桥梁等地方去。 这很是养活了不少当地村子里的百姓。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地有一个特色,青天白日的时候,时不时就会传出好几声炸药爆炸的声音。 而当地人,却早已经听习惯了。 其中有一个最危险的工种,就是搬石工。 他们专门负责把山下炸出来的石头,用工具搬运到停大小货车的地方。 但炸药这么猛地一炸,山体松动了,谁猜得精准这山上的石头,会什么时候又突然滚一块下来呢? 搬石工,干的就是这样走在钢丝绳上的活儿。 而罗大元,正是用这种方式赚钱养的家。 “什么?罗大元出事了?!” 这脑海中的回忆一时太过汹涌,太过冗多,孟建兰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孟建兰呢,还是杨建兰了。 她突如其来的,一下就猛地坐起了身,直直地盯着面前来报信的人问道。 第63章 交接 来报信的人,说不清是看热闹的多,还是惊恐的多,睁大了眼睛在那里喊。 “说是已经被砸成一摊肉泥了!马家小媳妇,你还不快点去看看?!” 心中顿时像是被一口气狠狠绞住,孟建兰仿佛被别人操控一般,即使身子如被泥石流浇灌过的,僵硬无力,依旧跌跌撞撞的,拖着沉重的身子下床起来了。 才七八岁的马立远,和三四岁的马婷婷,被一旁热心的同村人,一起带了过来。 马立远虽然年纪小,但不同于懵懵懂懂的妹妹,他虽然平素里顽皮,但也从大人的神色中,仿佛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看到那一块巨大的石头下面,赫然是一摊子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血迹。 但也能隐约看到那一件灰褐色的上衣,被那一摊石头砸得破破烂烂的,还沾上了不少灰尘和血迹。 今天早上,爸爸出门的时候,乐呵呵用胡子扎他的脸蛋,他仿佛记得,爸爸身上穿的,似乎就是那样的衣服。 马立远不可置信地呼唤道:“爸......爸爸?” 他挣扎着要挣脱他人的怀抱,扑上去:“爸爸,爸爸!” 但一般的大人不忍心直视这么凄惨的画面,更何况是年纪幼小的孩子呢? 同村人中有一个善心的大妈一把抱住他,不让他直面那凄惨的景象。 孟建兰仿佛被人指挥着身体一般,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山谷幽静,只听得见偶尔几声斑鸠的叫声。 旁边几个热心的村人,已经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在那边喊着号子,使劲要把压着马大元身体的石头挪开。 “一二!一二!” 那一块一米多高的岩石,终于给挪开来,滚到一边去了。 露出下面被伤得支离破碎的身体。 孟建兰刚看一眼,脑海里响起一个伤心欲绝的声音:“大元啊~!!” 蓦地,就一下像断了线的机器一样,猛地昏厥了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还隐约听到旁边传来惊呼:“不好了,大元媳妇晕过去了!” “这下可怎么得了?!” 孟建兰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虚浮之中,她仿佛来到一个缥缈摸不着北的虚拟空间。 “以后,就麻烦你了。” 一个神色怯怯的青年女子,转过身来对她说道。 “你是......”孟建兰按下心中的猜想问道。 “我是杨建兰。” 杨建兰哀哀戚戚:“我这一生,向来平凡,没有人喜欢,备受欺凌,也不敢为自己吭声。活着也没有什么意趣。唯一称得上幸运的,就是遇上他,还嫁给了他。以前都是我拖累了他。现在他走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孟建兰见她一脸了无生趣的模样,连忙喊道:“那你那两个孩子呢?你也不要了吗?” 杨建兰露出一丝看不出其中意味的笑:“大的是个孽种;小的,她爸现在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顾不上她了。就麻烦你了。” 说着,就往虚空的不远处飘然而去。 孟建兰慌忙喊道:“诶!等一等,你把话说清楚!哎!!” 但杨建兰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 孟建兰一头冷汗地惊醒过来。 杨建兰说的,“大的是个孽种”,是个什么意思? 为什么在她遗留下来的记忆之中,居然找不到一丁点这方面的记忆。 从她脑海中,马大元的神情态度来看,也看不出任何对非亲生子的异样态度啊! 孟建兰的心中,不由得埋下了这样的疑惑。 “马家媳妇,马家媳妇!” 孟建兰的眼前,有一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在不停地晃来晃去。 孟建兰,哦,不,现在应该是叫杨建兰了。 杨建兰定睛一看,从脑海里找出关于面前这个老妇的名字。 “高大娘?” 高大娘是村支书高有强的妻子。 她自恃自己是村里一把手的妻子,向来当仁不让。 大事小情,不管是是妇女方面,还是红白喜事。 只要她感兴趣的,都要争着插一手。 让村里的妇女主任曹金凤,在背后看了暗暗咬牙。 两人不对眼已经很久了。 只是碍于高支书的存在,曹金凤才不敢多说什么。 “诶!建兰啊,你可是要保重啊。你家当家的就这样走了,就落下你们娘仨。你这样一个大的,带两个小的,可要怎么办啊!” 高大娘挤上前来说道。 曹金凤也不甘示弱:“你放心。他既是在炸石场出事的,我们肯定会帮你,让他们石场,对你们这一家子的孤儿寡女,负起责任来。” 高大娘瞪了瞪眼睛,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这个死对头,在自己面前抢了这个主事的风头?! 高大娘又忙不迭地说道:“建兰啊,我会让你们支书出面帮你张罗。大元的后事,你有什么主意没有?若是没有,自有我们为你操办!” 杨建兰怎么可能会推拒呢? 搜刮遍了自己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她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小山村里的普通农妇,她该如何安排“自己丈夫”的后事啊! 杨建兰忙垂下脸来,学着记忆之中“杨建兰”的样子,低声“柔弱”地谢过这两位,虽然抢着出风头,但到底能帮她解决问题的两位大娘。 曹金凤见她不复一开始那副魂不附体的样子,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作为村上的妇女主任,对马大元这两口子虽不熟悉,但到底还是有一些了解。 素来禀性怯懦的杨建兰,这一朝失去了马大元的庇护以后,若是能够扛起家里的重任,照顾好马大元的两个孩子,相信马大元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宁吧! “两位大娘,我的两个孩儿呢?他们在哪里去了?” 杨建兰突然想起了马立远和马婷婷。 这陈旧狭窄的屋内,可看不到他们俩的存在。 她既然接过了“杨建兰”的身体,继承了她的人生,就有这个责任做好“她”没做完的事情。 “那两个小家伙,刚刚哭累了。我叫人在隔壁屋照看着他们睡下了。” 高大娘早已经做过了奶奶,自是看不了像她孙子一般大小的孩子,那般可怜兮兮的样子。 因此,她早就安排好了人去照看了。 “谢谢您,高大娘!”杨建兰感激地看过去。 高大娘得意地看了一眼曹金凤。 曹金凤暗暗提气。 当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马家十几平米的小屋,就被一阵哭丧似的喊声震到了。 “可怜我的好女婿啊!你怎么会死得那么惨啊~~~” 第64章 后事 屋内的一行人,闻声往门口望去。 只见杨建兰的亲生父母,带着大儿子杨育胜、大儿媳李小花一家来了。 杨母哭天喊地,夸张的肢体动作,像足了唱戏的一样。 “我的女儿啊~你现在这一朝被抛下,可怎么得了啊~~~” 杨母一见到自己形容憔悴,靠坐在床上,床前还有几个看上去能主事的大娘大婶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后又哭得更加夸张投入了。 杨建兰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 但她面上还是虚弱地说道:“妈,好了。你们就别伤心了。” 杨母一个健步冲上来,屁股挤开了坐在床沿上的高大娘,去拣杨建兰的手。 “可怜我的女儿,这还年纪轻轻的呢,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高大娘原本有些心底不豫,但看在她是杨建兰娘家妈的份上,也只以为是自己多想,准备要忽略过去了。 她听到杨母的这些话,上前说道:“杨家大妹子,建兰倒是还好。大元的丧事,也自有我们村子里的人会操办。你们就放心好了。” 杨母一听,这怎么可以?! 他们本就是冲着马大元的丧事来的。 料想马大元没亲没戚,六亲不靠的,也没人出面会跟他们抢。 他们作为岳家,帮忙处理后事的时候,顺手牵一点东西,昧下一些钱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想来自己素来胆小怯弱的那个女儿,也不敢说什么。 但哪想到,居然会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她吞下到嘴边的破口大骂,硬是挤出一脸笑容:“大姐啊,要谢谢你们对我们女儿一家的关照。但是我女儿还有娘家呢,我们女婿家的后事,自有我们来出面张罗,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没事,不麻烦!” 高大娘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右手一挥,大包大揽地回道:“大元是我们马家村里的人,他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一应后事,自然由我们马家村的人来承办!保管办得妥妥帖帖的,不让你们多操一点儿心!” 跟在身后,一直忍着没吭声的杨育胜再也憋不住,突然跳出来了。 “放你他娘的屁!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就是冲着我妹夫那一笔赔偿费来的!那一笔钱,只能是我们杨家的,不可能是你们马家村的!” 他们杨家早在刚接到信,知道马大元身故由来的时候,就商量过了。 马大元那两个小崽子,接不接回来还是另说。 但他们杨家的女儿,肯定是要弄回来的。 别的先不说,炸石厂这下弄死了他们家的女婿,是不是得赔一笔钱? 那一笔钱,大头总得分给作为妻子的杨建兰吧? 只要他们女儿|妹妹,回到了杨家,那她身上的钱,迟早还不是变成他们的了?! 再说了,他们这个女儿|妹妹,因为出嫁得早,被马大元养得也越来越水灵,即使是生过了两个孩子,但看上去,竟然比没出嫁前,还多了一份风情! 你说,这样的杨建兰,放出风去,说要二嫁,还怕没人上门求娶?! 到时候,他们杨家,又能收另外一笔彩礼了! 杨家四口,心中的算盘越大,越是美滋滋的了。 因此,他们面上的神色,也愈发的坚定了。 高大娘倒是震惊不已,她不敢置信地左右看了看来的这杨家一众四人。 除了杨母避开她的视线,其他三个人,倒是众口一词,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高大娘呵呵冷笑:“原来你们来这一场,不是来吊唁的,倒是来抢钱的啊?” 杨父鼓起眼睛,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这是我们家里内部的事,管你一个老婆子什么事!?” 高大娘顿时气得一憋屈,她使劲锤了锤胸口,又转头看向靠在床头,一直一言不发的杨建兰。 “建兰,你说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杨建兰慢条斯理地揭开自己的被盖,诚恳地看向高大娘:“大娘,麻烦您走一趟,问问我家大元,现在是在哪里?我们过去,先看看他现在有谁在张罗着。” “我还年轻,不太晓得事情。但也大概知道,像这样的事情当前,就算再急,也得见过大元,然后在村里一众长辈面前说过,才算数说吧?” 高大娘顿时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对对对!着什么急?!还没将大元现在的情况搞清楚,就急不可耐成这样。就没见过几个这样的!” 杨建兰软中带硬的一番话,已经是让杨家一众人等,脸色隐隐发青了。 再加上高大娘这几句含沙射影的一段话,更是让他们要按捺不住。 他们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只见一直跟在旁边的曹金凤开口了。 “当前最重要的是,把大元的遗体迎进来,张搭起架子来再说。我以妇女主任的身份说明,我们马家村的村长、村支书等村里的这些个干部,也不会白白站着,看外人欺负我们马家村的人。” 这一连串的话,让杨家人更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明着说是炸石厂的人,实际上,是不是也在指他们? 但要不脸皮厚的人,就是不一般呢? 只见杨母涎着脸靠上去,要拉起曹金凤的手:“大妹子,你说的这一番话,可真是说到我们心坎坎上去了!” “我们大元可是不容易啊!原本都是靠他,才能支撑起这一个家。这下猛地一走,可让建兰他们怎么办哟~~” “这一屋子的孤儿寡母的,就全靠你们这些干部去出面,帮他们张罗了。那炸石厂那边,可是说了没有,这一条人命,会赔我们多少赔偿啊?” 杨母的这句话一出,身后杨家人的所有耳朵,顿时都瞬间竖了起来。 曹金凤冷不防她会提到这个。 她轻笑一声,一双泛着皱纹的丹凤眼,慢腾腾地逐一扫过杨家人热忱的眼。 “你们很着急听到这个?” 杨母不由得一顿。 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这几个人,是打着“帮忙”的吊唁的旗号来的。 但现在都还没见过,马大元这个已经死了的女婿的身体,就急着打听这个赔付金的事情,确实会引他们马家村人的怀疑。 她尬笑一声:“怎......怎么会呢?我们只是来帮忙的,对!是来帮忙的!” 杨父一众人等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我们是来帮忙的!” 曹金凤这才故作亲亲密密地笑道:“我就说嘛,你们是建兰妹子的娘家人,怎么会想着冲着钱来的呢?原来只是我多想罢了!” 杨母几个人,笑得更加别扭又尴尬了。 第65章 认错 他们能说,他们本就是冲着马大元的赔偿金来的吗? 必须不能啊! 杨父绷着脸上前了:“我那个女婿的身体呢?我们作为建兰娘家人,也是要看一看的吧?” 曹金凤耳听着远处有一阵声音,从远及近,越来越响,于是一指门外。 “外面应该就是,有人过来了。” 杨家一众人等,忙不迭地一涌而出了。 远远地,几个年轻的汉子,扛着一担担架,从绿茵茵的山脚下,一晃就过来了。 上面盖着雪白的白布,旁边跟着几个神色严肃的人。 “我可怜早死的女婿啊~~~” 杨母又扬起她那口一咏三叹般的感叹调,飞快地扑上去。 杨家剩下的三个,紧随在后面。 “你怎么就这样短命啊!可怜我的女儿,和那两个孩子哟,年轻轻轻就这样被你抛下。以后可怎么办了哟!~~~” 杨母眼角瞟到担架旁边跟着的人,有几个,穿着笔挺的衣服,可跟他们附近这村子里的村民不一般。 她随便一猜,就觉得是炸石场派出来理事的了。 因此,她哀嚎得更加厉害了。 还暗自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使劲一掐自己大腿的肌肉。 顿时,眼眶里就飚出两眼泪花。 “我的女婿啊,你才三十多岁啊!就这样走了喂~让你的老婆孩子丈母娘可怎么办呐~~~” 但没想到,她哭得正投入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尴尬的提醒声音。 “那个......大妈,我们这是送受伤的伤员回来。您说的您家女婿,应该不在这边吧?” 杨母还不相信。 但下沉的担架上,雪白的布往下掉,突然坐起一个高大颀俊的男人。 “大娘,我还没结婚,更没死。你弄错对象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小路上响起,吸引来了杨建兰他们走出来的人的目光。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暗绿色的迷彩服上衣。 上面斑斑驳驳的,残留着一些隐约可见的血迹。 杨母一看,确实不可能是自己那个被砸死的死鬼女婿。 她顿时一跃站起身来。 不甘心地转头问道:“我那女婿呢?说好的,他在哪儿?” 这一些人群之中,就有马家村的村长马力为。 他原本是接到公社那边的信息,说让他出面安排好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员,本村光荣的赵伟业战士,回老家的村里调养的消息。 这本是他们村的一大好消息啊!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马家村,不但是在赵伟业的心里,即使是在公社领导的眼中,也是顶顶放心,值得交托重任的! 那下一季度的种粮,是不是由他们马家村先挑? 因此,马力为原本还是兴高采烈,踌躇满志的。 但一进村的时候,就有人告知了他,关于马大元被石头砸死的消息。 他原本听着,还有些感叹,这别看马大元年轻的时候吊儿郎当的,但娶到一个能牵住他心神的老婆,又生下了那一男一女两孩子,也算是不负他这短短的三十几年生活。 不过,听这个当丈母娘的一番哭嚎,原本还听得过去,但什么叫“让他的丈母娘怎么办”?! 这让一向固守规矩的马力为听不下去了。 他赶忙出声喝道:“家里有人去世,哭归哭,嚎归嚎,但妇道人家可不兴胡乱讲话!” 说着,他还用严厉的双眼,瞪了杨母一眼。 “马大元那边,有高支书在那边张罗着。你若是有心,就往炸石厂那边去看看。但不要惊扰了我们村里的贵客。” 杨母原本哀戚的神情顿时一僵。 她原本在自个儿村里,也是泼辣难惹,平常要对她退避三尺的一类人物。 但再怎么强势,见到头上戴着官帽的村长一类人,她还是会短了一截。 更何况是眼前的马村长都要奉承的人物。 更何况不是在自己杨家村。 想到这里,她不禁讪讪道:“我这也是着急,又伤到了心。你们这边请,这边请!” 说着,才让开了路。 马村长这才在前面,指引着抬担架的人,继续往前走。 坐在担架上,吊着一只胳膊,瘸着一条腿的赵伟业,眼神穿过一众黑压压的乡村农民们。 莫名的,他全身的注意力,都被一个低矮的小农户里,手倚着门的那个女子吸引住了。 女子身形瘦弱,身着一身黑青布衫。 在乡村里毫不出奇,千篇一律的服装,穿在她的身上,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那双神秘的星眸,水灵灵,闪着深邃而又幽远的光,仿佛蕴含着他看不懂的意味。 身下抬着担架的人,在抬着他往前走。 但赵伟业的心神,却牢牢地被她迷惑住了。 以至于他即使被抬远了,依旧扭过身来,盯着她看,久久就是无法移开眼睛。 曹金凤仿佛发现了什么。 但她一看杨建兰。 她已经垂下面孔,似乎又是一身的沉寂与忧伤。 呸!肯定是她看岔了! 曹金凤顿时不再开言了。 是啊,也不看看现在这是什么时候? 亡夫当前,尸骨都还未下葬。 家中还有两个年纪幼小的孩子。 杨建兰素来也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妇人,不像是那种会勾引别人的女子,又怎么会像自己想的那种人呢? 因此,曹金凤转瞬就把自己心中,一闪即逝的发现放下了。 “建兰,我们先去看看?” 不明白马大元那边怎么还没送回来,曹金凤小心地开口道。 但还没等到回应,就见几个平常跟马大元干惯了活的同村汉子,已经行色匆匆地,抬着什么过来了。 后面跟着的,确实是一向喜欢背着双手走路的高支书。 “来了,来了。这回肯定没错了!” 杨母一听,原本作罢的心思又提了起来。 她忙不迭地抬眼定睛看过去,确定这一次过来的人没错了。 才又揉着双眼,提起哭嗓,迎了上去:“我这不幸的,没有落个好下场的女婿啊~~~” 第66章 灵堂 杨母正要扑上去,却被不认识她的高支书喊住了。 “你干什么的?是哪一家的?!” 杨母扬起脸,一脸的理直气壮:“我是马大元的岳母,杨建兰的亲妈!” 高支书这才点了点头:“既然是出来迎的,那就一起进去吧。” 杨母这下才又放开了嗓子,正要重整旗鼓,嚎出来之际,只听紧跟在身后的大儿子杨育胜,在身后哆哆嗦嗦地扯了一把她的衣襟。 他神色惊恐,双眼发直地压低了声线,喊道:“妈,妈,你看!妈!” “妈什么妈?!” 虽然有些不耐他耽误了自己的正事,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杨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妈呀!!” 如被闪电击过一般,杨母唰的一下,从自己不小心触碰到的支架边,闪身而起。 可能是杨母的动作晃动比较大,简陋的支架上,盖着马大元遗体的塑料篷布一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晃开了一个角。 即使杨母知道马大元是怎么死的,但这这这!这副模样,未免也太让人惊骇了一些! 又青又红的一摊子血渍,还溅在他被压得扁扁的一截胳膊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又让人害怕。 杨母本就来到这里,就是另有所图。 见到这么骇人的景象,她顿时心惊胆战,猛地一下窜到自己儿子的身后,抖得像筛糠一样了。 杨建兰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若有所思。 但见一行人就要靠近他们家了,杨建兰撑着从未有过那么虚弱的身子,来到家门前。 “大元啊!” “杨建兰”,你身体里残留着的,原主对马大元的感情,索性就在这一瞬间都挥发出来吧! 杨建兰这样想着,仿佛自己也控制不住这具身体的情绪了。 “她”哭得更加伤心了。 旁边闻讯围过来的村民,过来帮忙的高大娘等人,看到杨建兰这般痛苦欲绝,扶在马大元旁边,连站都站不稳的景象,不由得纷纷上前劝的劝,扶的扶了。 “娶到建兰这样的婆娘,大元也是有几分福气的。” “谁说不是?即使他现在半路撒手去了,但最起码有了后,以后建兰把他们养大了,他也就有后人祭拜了。” “就是!谁能想到,他以前还是招猫惹狗,连路边的鸡鸭都要逗上几回的小混混呢?” 一旁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叹道:“就是可怜了建兰,年纪轻轻的,以后还要养活两个半大的孩子,这可怎么过呢?” 有消息灵通的年轻人,不由得开口反驳道:“我听村里的支书和队长他们说了,这是由于他们炸石头的时候,放多了炸药,又没及时告诉我们村的搬运工,导致发生的人命案,必须要让那炸石厂狠狠赔!免得以为我们村的人,可以任意轻视,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肯定要赔一笔大的!要不然,我们就告到公社,告到县里的派出所去!就不信他们会不怕!” 村里的刘二狗,咬着狗尾巴草,一脸吊儿郎当地吊起眼睛,满是不相信的样子:“炸石厂真会认赔?” “真的会!而且还不老少!我们马家村的人命,哪儿能那么轻贱的?!不信,你就等着看,看以后是不是这样!” 刘二狗已经相信了一半。 他心里若有所思。 与他一样,心中打着算盘的人,还有好些。 但以杨母他们最为迫不及待。 杨母在一边听了,不由得更加兴奋了。 她再也按捺不住,就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里面的厅堂里,已经搭建起了一个简陋的灵堂。 杨建兰已经戴上了白色的孝帽。 一左一右靠着她的马立远和马婷婷,正无措地挨着她。 里面的气氛哀切,但也挡不住杨家四口求财心切的心理。 此时,恰逢炸石厂那边派人过来吊唁。 杨母见派来的是一个形容瘦高的男人,眼珠子一转,立马在马大元床前哭诉了起来。 “可怜我家女婿啊~大好的年华,就这样被块该死的石头,压到下面了喂~~” “女婿啊,要是你泉下有知,是谁把你砸死的,你就去找谁算账啊。千万不要便宜了那些小人!” 杨父阴恻恻的一番话,让上来烧香的郑大强,浑身不由感到凉飕飕的。 即使当时不是他在炸石厂,他只是厂里派过来慰问家属的代表,但看到死者这般形态,他也是会起寒噤的好不好?! 他不禁往后看了一眼这马家村的头头。 马村长早已经跟郑大强他们谈成了协议,也跟家属达成了一致意见。 但没想到作为马大元的遗孀,那杨建兰还没说什么呢,这杨家村的人倒是跳出来。 还打扰了马大元灵堂的安宁。 马村长不禁冷笑一声:“杨家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杨母一听,他特意点出了“杨家的”,他这是在提醒自己,这是在马家村吗? 她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叫骂:“可怜我大好的女儿啊,好不容易见到一点希望了,就被我这女婿一撒手,以后就要自己拉拔着两个小孩子过活了。” “我的好女婿,你死得好惨啊~~可怜你死了以后,也没人为你出头啊!你让你家里的这老小怎么办哪~~” 马村长忍耐地低声一喝:“人家炸石厂已经答应赔钱了!你这般作态,是什么意思?!” 杨母一听,眼睛一亮,顿时“咕噜”一声,从地上一下站起来。 “赔多少?在哪里?!” 马村长狐疑地看着她:“你关心这个干什么?那是给马大为遗孀,建兰她抚养两个孩子用的。” 杨母眼珠子不断地滚动,她心中自有主意:“我知道!这肯定是给建兰他们的。感谢村长,感谢你们石厂的人!” 郑大强见这家的老婆婆不是好惹的,他生怕呆下去再给自己石厂惹事,见已经把这趟前来的目的搞定了,就匆匆忙忙找了个借口,走了。 杨建兰自顾低着头,带着两个孩子给马大元烧着纸。 这是属于“杨建兰”送马大元的最后的时刻了,她不忍心打扰,破坏这最后一份清静。 杨母心底打着什么算盘,她肯定憋不了太久。 她就静静等着,看杨母到底会作出什么妖来。 第67章 赔偿 “给你爸烧点纸,送爸爸最后一程吧。” 杨建兰低声对有些惊惶不安的马立远说。 “妈,爸爸怎么不起来?他为什么不理我们啊?” 马婷婷天真的声音稚嫩无辜。 杨建兰对上她的大眼睛,认真地对她说:“爸爸有些累,他先要休息了。以后,他也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保护你们。” “哦。”马婷婷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杨建兰摸了摸她的头。 马婷婷自生下来,就是马大元手中的宝。 比起儿子来,他更加放心地宠女儿。 马大元一干完活回来,不管多累,都会先逗她几句。 这是现在的男人,大多不具有的品质。 这一下再也没有了,马婷婷肯定会不习惯,哭闹一段时间也是不稀奇的。 “不对!爸爸这是死了,不会再睁开眼睛活过来了!” 马立远紧握着双拳,眼光中冒出固执的光。 他看了看静静地躺在那边的马大元,又看了看自己的妈妈。 “爸爸再也不会出现了对不对?你会抛下我们的,对不对?!” 杨建兰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听来的话。 她一把拥住马立远小小的身子:“你这是听谁乱说的?!妈妈永远会陪着你们,绝不会把你们抛下!” 马立远半信半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真的?你不会把我们丢掉?” 杨建兰坚定地点头:“妈妈一直会陪着你们长大,谁说会把你们丢开的?” 马立远这才放下心来。 他偷偷地伸出小手臂,揽住自己母亲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臂膀:“我听村头的钟婆婆说的。她说你迟早会偷偷跑掉,把我们丢到这里不管。” 杨建兰暗自把这个名字,记在心上。 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轻轻拍了拍,安抚下马立远不安的心灵。 这年头的白事,由于大家都不富裕,马大元又是由于这个原因,中道身陨的。因此,结束得格外快。 两天的停灵,就在村里主事的老人,有条不紊的支持下,过去了。 马家村这一片的规矩。在丧礼结束的最后一天,主家还得请来帮忙的亲朋好友,及村上的主事者们,吃一顿饭,开了“荤”以后才能走。 但三年的困难时期刚过不久,大家的生活都还是紧巴紧巴的。 再加上杨建兰家中只剩下几个孤儿寡母,以后必将由杨建兰一个人,扛起家里家外的一切。 见他们日子肯定会过得艰辛,善意的主事者——队长的父亲马大军,就建议人均一勺蒸鸡蛋建议。 “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坐着的人群中,隐约传来这样的声音。 “大小也是吃了鸡蛋了!” 马大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就当大家为他们多着想一下吧!好歹也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以后也多照应一下,他们家这日子眼看不好过!” 一席的青菜萝卜豆腐,再加上一桌一碗蒸鸡蛋,简约,但是又已经尽力地整出了五大碗。 来吃席的村人们,见礼数也还算齐全,想想杨建兰以后寡妇人家,也不容易,这才不再有人有意见。 杨母放下偷偷掀起来,查看外面动静的稻草门帘子。 “炸石厂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 杨母伸出手,推了推这个自己一向骂不还口的大女儿。 自从马大元下葬以后,她就愈发的沉默,再加上这几天人来人往的,让她这个做妈的,也只能拖到这时候了,才找到机会,询问自己一心想要打探的事情。 “有没有说,怎么赔你们?” 她眯起眼睛,松松垮垮垂下来的三角眼,显得格外的刁钻刻薄。 “我告诉你啊,要是少于100块,那就不行!要是他们不肯,我们就想办法,找多一些人去闹!闹得他们没办法开工了,他们就只能任由我们开价了。” 杨建兰发出冷冷地质询:“然后呢?拿到手以后,又怎么样呢?拿得再多,马大元也回不来了。” “你傻呀!”杨母恨铁不成钢,急得要伸出手,去掐一把这个一向不中用的大女儿的手。 “钱,不是越多越好的吗?!我告诉你,你二哥现在在跟刘家村的一个姑娘在谈着呢,就差15块钱聘金了!若是你这边多要一点钱,那你二哥的婚事,不是正好,就可以谈成了?!” 杨母心里的算盘,打得越来越响。 她想着想着,就不由心花怒放起来:“炸石厂最怕的,就是有人闹事了。正好,我们有这个由头,若是能让他们同意,让你大哥进去炸石厂里,做个工人,那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说着,她的眼睛都要开了花来。 她急不可耐地催促问道:“快说!他们答应的赔偿是什么?!” 杨建兰慢吞吞地问:“大元都死在炸石厂那里了。你们就不怕,杨育胜也跟着出事?” 杨母连忙“呸呸呸”了几声。 她瞪起眼睛,不耐烦地看着这个愈发慢慢腾腾,不会来事的女儿。 “你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以为我傻的?我们这次要是过去谈判,肯定是要闹一个清闲安稳,油水多的活儿!” “例如做司机啦,例如当个他们炸石厂的厨子啦,这些个岗位,不是要多美,就有多美?!” 杨母喜滋滋地想着,愈发地得意忘形起来。 “我告诉你,你可不准拖后腿!说不得我们老杨家,这次可是要趁此机会,一举奔进城里去了!” 喝!这杨母也是敢想! 要知道,这年代众口一致的好工作,不是厨子,就是司机,或者电影放映员了。 这杨母,凭什么以为,自己脚都没踏进厨房几次的大儿子,能够干厨子这种活儿呢? 更不用是要求精通驾驶,和一些修车技术活儿的司机了。 杨建兰也懒得问,这个莫名自信心爆棚的杨母这些问题了。 她只是轻言细语地回答:“炸石厂,是给了我们一个初级修理工的工作。” 杨母一听,双眼立刻放出光芒来。 她一拍大腿:“这不是正好!虽然不是司机或者厨子之类的活儿,但你大哥却是正好可以干这种活儿的啊!” 杨建兰不为所动:“但是,这是说好了,等立远成年以后,留给他去接班的岗位。” 杨建兰深知,在今后的二三十年里,工人这种职业,对一个年轻人来说,都是炙手可热的工作。 眼看着炸石厂还会红火一段时间,她又怎么不会为马立远争取一个工作过来? 即使他还小,但到底有备无患啊! “还有,大元的换命钱,是要留给他的血脉用的。你们,就不用幻想着这笔钱了。” 杨建兰的语气,坚定而又不容置疑。 但这怎么可能动摇得了,杨母那颗早就觊觎已久,早把它们当成自家之物,已经暗暗规划好了的心? 第68章 大闹 “你说什么?!” 杨母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鸡了。 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得凸了出来。 “你想得倒是美!”她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我告诉你!你要是以后还想着靠你娘家,我们帮你撑腰的话,你最好把工作让出来,给你大哥!” “另外,”她眼珠子转了转:“炸石厂那边给了你们多少钱?最起码给我们一半!要不然,你现在一个年轻守寡的,带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以后有的是要求我们帮忙的时候!要是被人欺负了,不要求着我们哭!” 杨建兰轻慢地回答:“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钱了。” 杨建兰就知道,那笔钱一旦落到自己的手里,在这个年月,很难不受到别人的觊觎。 在这些天里,她见到的这几个村里的干部都是正派清明的多,因此,她早就做下了一个决定。 “我早就跟马村长和曹主任他们说了。那笔钱,到了以后,就会立刻放到村里的账上,把它变成工分。以后,我们娘几个,做了几个活,就是几个工分。再加上那一笔大元过世换来的抚恤金,怎么着,也不会饿死我们娘仨。” 杨建兰的计划是很好,但却让杨母心里做好的如意算盘,顿时梦灭。 她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喊:“你说什么?!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就直接这样做了?!你赶紧去,跟你们村长说!你改变主意了,把那笔钱,给我要回来!” 杨建兰只是吐出两个字:“我不。” “什么?!” 杨母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听话乖巧,她说一,她不敢言二的大女儿,居然好像换了个样子似的。 她愤怒地伸出手,就要去揪她的耳朵。 “我现在叫你去,你居然敢不听了?!” 杨建兰一闪身,就躲开了。 “你若是想要那份工作,很简单。大可以让你们家的谁,再去炸石厂那边,只要被炸死了,就能给大哥换个工作回来了。” 杨建兰这挑衅般的回话,让杨母顿时炸开了似的:“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就不听老娘的话了是不是?” 她两只手伸出来,左右把衣袖往上撩:“看来是太久没有收拾你了,不知道老娘怎么教训你们姐妹的了!现在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杨建兰既然有恃无恐说出这样的话,就有办法应对杨母的招数。 农村里的妇女,对自己儿女这一招,往往不是打,就是骂。 特别是对重男轻女的父母来说,恐吓怒打,是树立自己威信最好的方法。 杨建兰的脑海里,还深深地残留着,那股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对杨父杨母巴掌的恐惧。 因此,当杨母铁扇似的巴掌竖起来的时候,杨建兰先是习惯性地往后一缩。 等她理智反应过来的时候,胸中顿时燃烧起了更加熊熊的怒焰。 “你想打我?呵呵,够不着!” 杨建兰低低而又不驯的声音,准确无比地传入杨母的耳中。 “好啊!你果然是彻底变成别人家的人了!现在你男人也不在了,护不了你了,你老娘今儿个就让你好好知道,你老娘,终究还是你老娘!” 杨母更加火冒三丈,这怒火,直接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猛地朝躲闪的杨建兰扑过去。 杨建兰倏地一闪,闪到她的身后。 这具身体的体力不行,不宜跟她久站,还是要速战速决的好。 杨建兰看准时机,见杨母背对着她的一瞬间,猛地往她的屁股后面一踢。 杨母“啪”的一声,四肢猛地跪在坚硬的石板块上,鼻子还猛磕到面前凸出来的桌沿上。 她的泪花,控制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哎呀,不好意思了。” 杨建兰虽然口上这么说,但嘴边却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好你个小贱人!” 杨母措不及防,这下吃了个大亏。 她捕捉到了杨建兰那抹让她气得七窍生烟的笑,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娘不把你教训服,就不叫你亲妈!!” 杨建兰一闪身,从昏黄的窗纸那边,看到了影影绰绰,从远处走过来,要靠近自己房门的几个人影。 她瞅准机会,把脸送到杨母怒气冲冲打过来的巴掌尾巴,自己又“啪”的一下,打到自己的臂膀上,紧接着,用右手捂住自己被甩到巴掌尾巴的脸颊,眼圈一红,委屈地说道。 “妈,妈!我知道了!我把大元身故赔来的钱,和炸石厂答应给立远的工作,统统都给你们。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求求你们,不要在大家走了以后,再打立远他们啊!” “他们两兄妹还小,经不起爸妈你们几个大人的折腾啊!” 杨母虽然一时弄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松口了。 但能够少费一点儿力气,少花费她一点儿工夫,就能把工作要到手,她还是很满意的。 她顿时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不是就行了嘛。你早点答应,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还没等她说完,身后的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你说什么?!给立远的工作,要给杨家?还要把大元所有的赔偿金,都给你们杨家人?!” 杨母身体一僵,睁大了眼睛,战战兢兢地往后看去。 只见窄窄的门口,挤满了一堆人。 村长马力为、生产队大队长马玉华、妇女主任曹金华,以及其他来帮忙的一些主事者,都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她们。 杨家的其他三个人,则拼命想挤进来,试图说些什么。 “你们住嘴!” 马村长到底是有权威的积年主事者。 他喝令了杨家人闭嘴以后,又转头看向僵在房间里的杨母。 “你倒是好好跟我们解释解释,我们马家村的人,用自己身故换来的抚恤金,和以后要传给他儿子接班的工作,什么时候就成了你们杨家人手里的了?” 杨母知道,自己若是暗地里把杨建兰的嘴封住,搞定了以后呢,哪个外人见了,也没办法改变。 但坏就坏在她还没把它弄成定局,现在又是在杨家村。 这种密谋外姓女婿换命钱,和传家工作的事情,好说但是不好听啊! 这下她可怎么办?! 杨母一时冷汗狂流。 第69章 辖制 杨建兰捂住自己“被打”的那一侧脸,极力睁大眼睛,刺激自己的眼腺,挤出一丁点“鳄鱼的眼泪”。 “妈,我知道你看我们不上。但大元才刚走没几天,你打我也就够了,不要再打利远他们啊!” “什么?!” 跟在马村长身后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一锅粥似的。 “我就说,这杨家老婆子,这几天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得,有些不对劲!” “就是!这女婿刚走没几天呢,就惦记上了孤儿寡母手里的一点钱,和马大元用命换来,我们村长特意给大元儿子争取来的工作。她倒是敢想?!” “大元尸骨还未寒呢,就打他妻子儿女了。他们也太不把我们马家村放在眼里了吧?这样的事,发生在我们马家村,我们能答应吗?” “大元的这个岳家,心也忒狠!把建兰他们母子仨的活路都给断绝了,他们以后可怎么生活?” “刚刚没看到吗?建兰不肯答应,这老婆子就直接上手打了!” 杨家几人原本还并不觉得,自己这些行为有什么错的。 但看到众人鄙视的眼神,和指指点点包围过来的架势,也不由得有些慌了手脚。 “这......这是我们杨家自己人的事情!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 杨父壮起胆子,朝众人吼道。 在他的心目中,杨建兰虽然已经嫁出去了。但她到底是他们生出来,养活大的。 打就打了,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他女婿用命换来的工作,就算留着给马立远,离他上班也还要好几年。 肥水不流外人田,那还不如给他大舅舅,立刻能拿工资不说,以后他舅舅在里面混熟了,说不定还能把他也一起搞进去呢! 杨父发自内心的是这样想的,还“一不小心”地说了出来。 杨育胜听了,也鼓起勇气,壮起胆子附和道:“就是这样!建兰他们不会吃亏。我在里面拿工资,以后他长大能干活了,我也会尽力把他也拉扯进去的。” 身边的杨大嫂李小花,听了自家公公婆婆和汉子的一番话,心头涌上一阵狂喜。 她也连连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我们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乍一听是没错,但马村长却并不上当。 他连连冷笑:“先不说,你杨育胜就是进去了,能不能呆得下去,那边的领导会不会买你的账。只说,我们马家村的人,用自己命换来的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外姓人,来染指了?!” 他怒眼圆睁:“这里是马家村,还轮不到你们姓杨的,来打这把如意算盘!” 杨家四人顿时喃喃,不敢再大声说话。 杨建兰不由在心里为马村长点赞。 她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观察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现象。 这个年代,宗族的观念比较强,马家村以马姓和高姓为大姓。 支书高有强,和村长马力为,这两个马家村两个头号人物,大致都算得上清正。 只要是他们说的话,简直堪比后世警察的效果。 是马家村公信力的代表,无不让人信服。 马家村的氛围,在他们的带领下,大致还是算得上清明。 因此,她特意瞄准这个时机,把杨家人暗地里的打算,一把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这下,杨母他们的心机,就不能再得逞了。 杨父杨母的脸色讪讪,他们就算再想说些什么,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再提那事情了。 杨母转眼看到了,在一旁低垂下脸,作势只顾擦眼泪的杨建兰。 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小蹄子,刚刚为什么要那般惺惺作态,还故意倒打一耙了。 自己这几个女儿,从小到大,一向都是被她教训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向来温驯得像只小绵羊一样。 哪里会像这个大女儿一样,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让她突然之间,吃了那么大一个亏?! 她顿时气得肺都快炸了。 心头无处可发泄的气恼,顿时好像找到了出口似的。 她“嗷”的一声扑过去,要抽她耳光,好好打她一顿了。 “你这个该死的小蹄子!吃里扒外的,还惺惺作态起来了!我告诉你,有种以后你就别想着回娘家,求我们帮你撑腰!要不然......” “诶诶诶!你这个老婆子是怎么一回事?!” 马村长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会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打人的。 他顿时吹胡子瞪眼的,一瞪身边这些只顾着看热闹,还不会上去拦人的。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村的人,在面前吃亏?!” 身边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七手八脚地上去,一把拉开了杨母,把杨建兰护在身后。 杨建兰知道,自己以后要是想得到一些清净,并且不受这个吸血的娘家辖制,就看这次能不能,一举在众人面前定下来了。 因此,就算是拼着被杨母撕打上几把,忍住一些疼痛的功夫,她也强忍了下来。 见杨母被人拦住,她才把自己湿润的眼眶,和被杨母弄出的一缕缕红痕,展现在众人面前。 “爸,妈!” 她深情地看着他们,喊出声来。 杨父杨母原本听惯了她的称呼,但莫名的,这次却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我知道,我们这些生来给你们做女儿的,在家里是给你们当牛做马的,我也毫无怨言。” “原本,您们就算想要我们家里的一切,我也不会吭声。别说你们不给嫁妆,没有陪送了,就是后来大元给囤起来的菜干花生、棉花被子,您们一声令下,我就算拼着家里的孩子受冻,也给你们送过去了。” “可是这一回,大元死了。大元,死了啊!!” 她声声悲鸣,凄怨得仿佛泣血的杜鹃。 在场的高大娘,于心不忍地转过身,擦了一把泪,又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不会再回来了。我八岁的儿子,和四岁的女儿,从此就没有了父亲。这是他们父亲唯一给他们留下来的念想了,你们真的,要把他们给夺走吗?!” 杨建兰拼命地睁大眼睛,看向他们。 力显“自己”的绝望和控诉。 周围的村民们,顿时也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就没见过这么冷血无情的娘家!” “女婿还没过身多久呢,就赤脸心急成这样。我们马家村也没见过这档子的人啊。” “建兰是好的,只是她这娘家嘛......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是啊是啊,这杨家的人,看谁以后倒霉,看上他们家的。” 杨母本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但她听到周围嗡嗡嗡的,仿佛都是对他们杨家人的不屑,和嘲笑。 她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她家里可还有两个没娶的,两个没嫁的呢! 更何况,还有一个老大不小的杨二哥,若是让他现在相的这位姑娘家里,听到了他们这样的名声,那还不得快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第70章 见证 “谁......谁要夺走你们家的东西了?” 还是后面的两个儿子终身大事比较重要! 而且还关系到还剩下的后面的两个女儿,能不能赚上高彩礼钱的问题。 虽然他们还是不舍得,对近在眼前的这些诱惑放手,但是相对比起来,嫁娶的大事还是更加重要。 碰巧,杨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们两个四目相对,各自在心中确认了这一个想法。 “你要是不同意,我们也就罢了。有必要这样喊上一堆人过来吗?!” 杨母还是有些心里怏怏不乐。 “但是......” 杨育胜可舍不得触手可及,可以归属他的令人眼红的东西。 他有些不死心地扯一扯他妈的衣袖:“妈,真就这样放弃了?” 杨母双眼一瞪:“你要是不愿意,你自个儿上去要!” 杨育胜眼睛一触及周围或是嘲笑,或是鄙夷的目光,脖子往后一缩。 “那……那还是算了!” 面对婆婆和丈夫这一碰就往后缩的懦弱无能样,李小花暗自咬牙:都是一家子甭种! 但是让她出这个头嘛...... 她习惯性探头打量了一下。 算了算了,胳膊拗不过大腿。 看这个情势,是一下子讨不到手的了。她还是回头再怂恿怂恿婆婆,日后找个机会再来。 “慢着!” 杨家几人正要灰溜溜地往外走,却见杨建兰抬起头来,喊住了他们。 杨父杨母莫名其妙地立住了。 这个逆女还想要干什么?! 却见杨建兰擦掉了脸上的泪,一脸慎重地站起身来,先是朝马村长鞠躬谢了个礼,然后又朝仗义执言的村众们弯了个腰。 “谢谢乡亲们为我们一家子挺身出来说的话。没有你们,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 高大娘做多了这样的事,却生平第一次被别人这样慎重谢过。 她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一把扶住了杨建兰。 “建兰,大家乡里乡亲的,本就应该站出来,为理直气壮的人说话。你这样见外,是要做什么?” 杨建兰微微笑着,转向杨家众人。 杨家人顿时心中漾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杨建兰开口了。 “我本是不想提的。但是既然你们迫不及待,在大元最后的日子里,都不打算给他个安宁,那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问向马村长:“村长,敢问,我现在是属于马家村的人吗?” 马村长理所当然地应道:“谁说不是?!你嫁到这里十年了,是马家村的媳妇。又生了两个姓马的孩子。连分到你头上的土地,都是属于马家村的。谁敢说你不是?!” 杨建兰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她看着杨父杨母几人的脸孔,不移开眼神:“爸妈,自我出嫁之日起,你们就跟我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让我一心一意不要想着回家。所以扣下大元给的所有彩礼,还不给任何嫁妆。” “这些我都毫无怨言。可是现在,既然是泼出去的水了,你们如何又开得了这个口,让我把大元的换命钱,和留给他儿子的工作,给你们全部拿回杨家去?” 杨母没想到这一朝会在马家村,被一向不看在眼里的大女儿弄得狠狠丢了个脸。 她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跟老伴心底最后的打算,破口说了出来。 “你胆子倒是养肥了啊!别说你是我生出来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以后,我想再让你再嫁个第二回,你照样还得乖乖听命!” 众人瞠目,没想到杨母心底居然还打着这样的算盘! 听到这里,还没等杨建兰做任何反应,围起来的马家村众人已经义愤填膺了。 “这是什么当人岳父岳母的?!女婿刚刚身故,就想着将女儿再嫁,急着想捞第二笔彩礼钱不成?!” “我看就是!建兰一家也是倒霉,摊上这样恶毒了心肝的父母!” “我看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想着欺负这一家子的孤儿寡母,这成心就是不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这是我们马家村的地盘!还轮不到外姓人,在我们这边这么嚣张!” “轰出去,轰出去!!” 眼看着群情激昂,场面愈发的失控愤怒,马村长见杨家这几人犯了众怒,大家都众口一致地赶他们走。 他站了出来,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控制下场面。 众人见德高望重的村长站出来,这才渐渐地消声了。 “大家都知道,我们马家村,向来都是众心一致,团结共进,这才在过去那几年撑着,都平安活了下来。” 众人想起那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中,马村长和高支书,带着他们前后奔走,挖田鼠洞,进深山找食,好不容易挣扎着都活了过来的情景,纷纷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清明的马家村,可容不下别人家的贪婪!” 马村长掷地有声的话语过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定定地投向这眼前的杨家众人。 “我们马家人用命换过来的东西,只能留传给自己的后代!其他姓马的人,都还没站出来想着要。你们这些其他村的人,哪里来的资格,和胆气,却敢跑到我们这里来要?!” 杨母嘴巴嘟哝了一下。 她能说,那都是因为大女儿一向的懦弱无能,和她婚后还三不两时,身皮子软地,被她几句软话一吹,就把自己家里的好东西好料,全往自己家里拿的举措,给养出来的这个想法吗? 见杨家人在自己村人的群声讨伐下,不敢再开口了。杨建兰索性一次性断了他们的念头。 “我是不会,也不敢再听你们话了的。” 杨建兰被泪洗过的黑灵灵眼珠,毫不遮掩地盯向杨父杨母几人。 “大元留下来的所有东西,一律留给他的两个孩子。我已经跟村长、支书他们商量好,炸石厂发下来的所有抚恤金,我都会放到队上去,留着给他们两个孩子用,让他们能顺利长大,任何人想动一下,我都会跟他们拼命!” 杨建兰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不但让杨家人闻之变色,还让人群中一些有心之人,原本听到那丰厚的一笔钱,将要到杨建兰手上,心里正有些小计划的,这下也只能悻悻作罢了。 “以后,就让大家做个见证!” 第71章 扯清 “说得好!” 不知何时出现在一边的妇女主任曹金凤,不由得面露几分欣赏之色。 做惯了妇女工作的她,平生最厌烦的,就是前脚哭天喊地,说着冤枉造孽,好不容易被她出面调解好家里是非的女人,后脚就贱皮子地又被家里人几句话一哄,就乖乖原谅回去。 没过几日又进入新一轮的家暴----哭喊----原谅这样的循环了。 这个原本一向柔弱可欺的杨建兰,这一回可是少见的强势起来了! 不管她是受到大元逝去的刺激,还是其他什么,但曹金凤这一回可是格外地欣赏她的刚烈和强硬。 若是村子里的那些女人们,都像她一样,那她曹金凤的工作,可是要轻松很多! 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她确实能这样做,那她就让杨建兰,做新一轮学习大会的主讲人。 好好跟这些妇女同志们,说说自己的心态转变和经验。 曹金凤心里头这般想着,但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她转头面向杨家几人:“话儿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要等到我们通知你们大队,让你们生产队长,或者杨村长,过来领你们回去吗?” “不,不用了!” 这可顿时掐住了杨家人的命脉。 杨父其实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若是他们村上的头知道了,真能把好处暗地里搂回自个儿家里还好,若是搂不回,还给人落下了话柄。 那他们大队的队长,八成会把他们发落到工分少的地方去干一段时间。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 事关自己家一年的口粮,这怎么行!? 想到这里,为了平息面前马家村人的众怒,他顺手一巴掌扫到杨母的脸上。 “我叫你瞎逼逼,在闺女这瞎说一大堆不应该说的话!这不是我们应该得的东西,你也乱去想!” 杨母万万没想到,这老家伙为了撇清自个儿,竟然不顾这是他们一起商量好的约定,还一把推到她的身上。 她勃然大怒,嘴里怒骂着,就要返身撕打上去:“好你个杨老头!我不说你,你竟然打我?还不是你说的......” 杨父一见她不知轻重,还要把他们背后商量出来的东西,一骨碌全部吐出来。 他赶紧朝旁边不动的儿子和儿媳两人,使了一个眼色。 见她还要爆出什么出来,又一连甩了她几个耳光,堵住了她的嘴。 杨育胜和李小花也怕被马家村的人,告到自己村里去,把小事弄大。 他们赶忙上前,把杨母架住,不让她再说话。 嘴上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妈昏懵住了,不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我们保证会管住她。” 事已至此,在众目睽睽之下,杨父挤出一脸“慈爱”的微笑:“建兰啊,我们原本也只是担心,你以后带着两个小的,不知道怎么规划日子,没法过活。既然你们不接受我们的好意,那就算了吧。” “呵呵,好意?我看不见得,分明是贪得无厌,想把嫁出去的女儿家产,一口气全薅回自个儿家里吧?!” 人群里有人发出这样的冷嗤。 杨父阴沉的老眼忍不住一瞪,想要找出是谁在说话的。 但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要找出来,难度实在太大,他只能作罢。 杨建兰暗哼:以为谁还不会演几出戏呢?! 她可不是原来软弱好欺的“杨建兰”,论飙戏,她也是会的呢! 于是,杨建兰也惺惺回道:“爸,妈,我叫你们一声爸妈。过去也恨不得抽血剥肉回馈给你们。但现在我们家这样苦难了,以后我也得为你们外孙,和外孙女多考虑几分,让他们能挣扎着活下去啊!”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 杨父已然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只好带着剩下的三人,灰溜溜地走了。 “下次过来看外孙、外孙女,做外公的,记得带点东西来啊!” 有好事的人,知道他们往常都是空着手来,满着包袱走的,这次故意在他们身后,扬声叫道。 杨父身子一趔趄,差点没跌一跤。 他咬了咬牙,奋力把这股怒气压了下去。 哼!这个大女儿,死了个丈夫,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看来在这个大女儿身上,以后是讨不到什么好了。 剩下的那两个女儿,他回去就得好好盘算一番她们的亲事了。 就不信,这两个女儿的婚事,还不能榨出一笔可观的彩礼钱出来! 他们因为那个瘸腿二儿子的亲事,迟迟得不到解决,所以一直拖着那两个女儿的婚事,不让她们过早的出嫁,一直留着她们,为家里干活。 但现在二儿子杨育荣的年纪已经老大不小,再不解决的话,小儿子杨育才的年纪也大了,会影响到他的亲事。 儿子多,固然是好。 但要为他们操办成家的事,也着实要费他们当父母的好大一番心神啊! 走出了马家村的村口,杨父还一直在心底盘算着。 杨母一口气挣开了自己儿子儿媳的束缚,愤怒地朝杨父吼:“好你个老头子!那不是我们商量好的吗?你居然突然阻止我,还打我?!” 杨父叹了口气,这个家,果然离不得他,他确实是这个家里的智囊啊! “老婆子,你说,那孽女这个样子,我们再闹下去,能闹出什么来吗?” 杨母不甘地说道:“那最起码,我们也得弄点什么走啊!我可是看到了,这次做白事,他们村上,那个炸石厂,可给建兰那个臭妮子家,送了不少的东西呢!” “马家村的人都在那里看着,你确定带得走?” 杨父的一句话,顿时堵住了杨母的嘴。 但她还是不甘心地在那里骂:“那个逆女,眼看着翅膀是长硬了!以后多得是活儿,有的是她求我们的时候!” 她转头看向杨育胜:“要是她求你这个当大哥的去帮忙,你万万不能去,知道不!?” 杨育胜点头如捣蒜:“她不三邀四请,给我们点东西,我就绝不动身去!” 杨母对大儿子的话感到很满意,得意洋洋地笑了。 杨家几口人的话,杨建兰是绝不会放在心上的。 眼看着解决了杨家这个未来的大麻烦,她感激地谢过马家村为她出面的众人。 这个年代的乡下,虽然条件看似艰苦。 但幸亏这个马家村是意外的民风淳朴。 即使难免有一些人,有些小心思,却也无伤大雅。 马村长挥了挥手,对这些是非不放在心上。 他敲了敲烟杆:“大元家的,以后你就要撑起这个家来了。前几日是看你忙,不忍心打扰你。但这时候的农事活儿,可耽搁不得。明儿个,你就要来上工了。” 杨建兰一脸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村长和大家,为我们家付出特别多。我明天就继续去打禾场上,继续晒谷子。” 顿时把马村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第72章 工分 这年头,农民要想多挣一点钱,多分一点粮,就必须要多挣一些工分。 而这工分,可是根据分的活儿的不同,而有所变化的。 在这个炎热夏收的农忙时节,踩打禾机、犁田耙地等活儿虽然又热又累,但到底可以拿满全天的工分——12分。 因此,很是得到一些壮劳力的哄抢。 毕竟,多挣一点工分,就意味着自己家里年底的人,能多分上一些粮食,甚至能比别人家多出一斤半两的肉! 在这个年头,这就是最让人艳羡的生活了! 不过,马村长转眼看到杨建兰露在外面的白皙的皮肤,又转眼能够理解过来。 马大元在世的时候,他虽然婚前不靠谱,但婚后却跌破众人眼睛得,颇是护妻。 有他在的时候,杨建兰基本上不用在外面做什么粗重的体力活。 因此,这新出炉的小寡妇,继续挑晒谷子的轻松活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等她过一段时间,反应过来了,琢磨清楚自家除了自己,就再无其他依靠了,那时候就会自己主动跳出来,说要换活儿了。 想到这里,马村长也不反对,他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若是以后你想换个活儿了,你再跟我们说。” 但杨建兰能不明白,这些工作代表的工分之别,和工分的重要性吗? 从原主的脑海之中,她就深刻地了解到了这年代的特色。 但她心中自有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办法。 一味地逞强,出卖自己的苦力去赚取那几个工分? 她担心还没等这两个孩子长大,她就已经倒下了。 再者。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长,又隐隐有几个茧子的手心。 她天生不喜欢吃挥汗如雨,苦卖力气的这一碗饭。 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都能够靠自己的头脑,活得自由、潇洒。 不过,她还是谢过马村长的好意。 马村长点了点头,带头领着吃够了瓜的村人,走出了杨建兰的家。 马立远和马婷婷经过这几天的波折,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爸爸是永远回不来了。 因此,他们黏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亲妈,黏得更加紧了。 “过来,哥哥带着妹妹先洗过手,然后再过来吃饭。” 杨建兰煮好简单的午饭,招呼他们兄妹俩道。 幸好她在上一世窘困的时候,还是摸索学过怎么给土炉灶子起火,煮饭的,再加上原主留给她的一些模糊记忆,她磕磕绊绊地煮几顿饭,还不是问题。 杨建兰把煮好的地瓜饭,分成三个小碗,再拌上一碗凉拌青瓜,叫马立远一起端着,放到露天的厅堂上来。 “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了。” 杨建兰认真地叮嘱着马立远:“爸爸已经走了,妈妈觉得,我们一家都要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以后,妈妈在外面给我们家挣粮食,努力让你们去上学。家里和妹妹都要靠你来照顾了。” “你可以做到吗?” 马立远在这人人窃窃私语的这几天,迅速地长大了。 他仿佛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偶尔听到外公外婆背后偶尔蹦出来的只言片语,知道外公外婆想夺走爸爸留给他们的一切。 但妈妈一反平常的强硬态度,和她字字坚硬的回应,他才慢慢放下一颗心来。 这次听到妈妈对他们的安排,他的心更加地踏实了。 “妈,你放心!” 他笑着咧开了一口牙:“我就在家里带好妹妹,就是不上学都行!只要你不离开我们!” 杨建兰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这个小少年隐藏在心底的不安。 她不由得有些心疼了起来。 后世七八岁的男孩子,还在没心没肺地玩泥巴呢! 而这个孩子,却已经过早地承受了,他这个年龄阶段,不应该有的压力和苦难。 她摸了摸他的头,又顺手搂过他们两兄妹,一家三口紧紧的依靠在一起。 “放心!妈妈绝不会让你们饿到的!” 至于她记忆之中,马立远身世的疑云,就让他随着马大元的去世,彻底地烟消云散吧! 只要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而马婷婷,这个马大元真正唯一的血脉之亲。 杨建兰看着这个还无忧无虑,一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不在这世上的小姑娘,心里想:她以后,会用尽一切力气,让这个小姑娘生活无忧,过得幸福。 就当帮原主了却心愿了。 七月中旬的烈日,炙烤着大地。 晒得人全身都发烫。 晒谷场上的热意,透过解放鞋的胶鞋底,依然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杨建兰踩在这个几欲能烫伤脚底板的晒谷场上,即使头上带着斗笠,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汗珠滴落下来。 她拎起搭在脖子间的毛巾,擦了几把汗,又连忙去把社员挑过来的谷子,用钉耙摊开。 看着不远处,在七月如火的骄阳下,依旧健步如飞的社员们,杨建兰不禁暗自咋舌。 再摸了摸隔着衣服,也晒得滚烫的胳膊。 自己幸好没有头脑发热,选那些割稻子,挑禾头的活儿。 要不然,她这初来乍到的,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个农忙,还是个问题呢! 但显然,社员们已经早已习惯了这样忙碌得转不开身的时候。 即使身体劳累,挥汗如雨,但看到今年沉甸甸垂下来的稻谷,和肉眼可见的丰收情况,他们晒得黝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脸。 “看来,这一季可能分不少粮食呢!” “谁说不是?年末,我们说不定还能分出一些糯米来,打点米糕,做点点心,来甜甜小娃童们的嘴!” “我看,不是那些小孩子想吃,是你这个老货嘴馋了吧?!” “哈哈哈哈!” 笑声洒满了金黄的稻田,引得在谷场上忙碌的杨建兰,不禁抬头向那边看过去。 “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遥远的,一阵阵歌声此起彼伏地响亮了起来。 《社员都是向阳花》,是这时代鼓舞农民们奋发向上的有力号召。 杨建兰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意。 虽然条件艰苦了一些,但这时代,总有一些可爱的人,总有一些可贵的精神,永远值得人们珍记。 第73章 丈夫 “你晒傻了不成?还笑?” 突然,杨建兰的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人嗓音。 杨建兰回眸往后看去。 只见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正坐在一个简陋的轮椅上,眼神乌沉沉地看着她。 居然还有轮椅? 即使简单原始,但在这时候,能得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建兰暗自放在心上,但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我笑我的,你走你的。大家都这样笑,你还管得过来不成?” 杨建兰眉毛一挑,毫不相让。 来人正是那天被抬在担架上,被人误会的赵伟业。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莫名地在意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寡妇。 那天回去以后,他就一直在想她。 晚上也莫名荒唐地,一直在想。 这几天,他也不动声色地,向周围被支书派来照顾他的村民,若有似无地打听关于她的事情。 知道她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虽然明知有些对不起人家,但他心底就是暗自窃喜。 好不容易能够下床动身,他借着出来透透气的理由,装作路过的模样,特意来到这个有她存在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 她却仿佛对他没有一丝半毫的异样? 赵伟业面上冷静,却急在心上。 他暗自握紧了手底下木质的轮椅手把:“我也只是好意提醒而已。另外,你的后背都湿了。” 他古铜色的脸颊,有些发红。 “还不快去换一件?” 免得被人看光了。 虽然他的话没有全部说完,但杨建兰却莫名地领会到了他这一层意思。 她饶有兴味地水眸一转,直直地盯向他:“君子知道非礼勿视。看来,你也是不怎么厚道的人啊!” 赵伟业不禁有些窘迫起来。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我......我只是不小心......” 但没等他辩解完毕,只听到杨建兰“哎哟”了一声:“完蛋!又要来一阵暴雨!” 说着,杨建兰就手脚飞快地,一把捞起钉耙,把场上摊开的稻谷,以最快的速度拢在一起,堆成一个巨大的小山丘形状。 要不为什么要专门设一个负责收翻稻子的活儿,还让成年人来负责,而不是让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人来负责呢? 就是因为夏天的雷雨来得猝不及防,下得迅猛。 只有成年人,才能掌握根据天气,预判雷雨到来速度的技巧。 并且手脚灵敏,能够尽量赶在暴雨到来之前,保住稻谷不让淋湿。 “快快快!!” 不远处,挑着又一担稻谷过来的社员们,看到这种情况,慌忙加快脚步,把它们放到屋檐底下,就过来抢收晒着的稻谷。 “给你们,接着!” 没想到,赵伟业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拖过几大张堆在一边的塑料布,让他们盖在谷堆上。 杨建兰抽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回之给她的,是他看不懂意味的黑眸。 杨建兰也来不及多想,脚步匆匆地拖着那几大张塑料布,跟社员们合作,张开,又在旁边压上几条木棍、竹篙。 以免它们的边沿被风掀开。 “还得是建兰你的预料够准!” 赶在这一场暴雨的雨点,滴滴答答地打下来之前,他们总算把场上晒着的所有谷子,都收拢,并遮盖起来了。 “要不是你收得快,那我们的谷子就白费晒那么久了!白费功夫不说,还容易受潮。若是让这些谷子都长出芽来,那我们的收成就糟糕,要受影响了!” “是啊是啊,建兰看天气还是有一手的!看来没白费大元教你那么久!” 一旁的刘嫂子,笑眯眯地夸奖道。 “哪像原来的郭大嫂,等她回过神来,我们的谷子,都被淋湿个彻底,白晒了!” 在屋檐下躲雨的社员们,难得清闲地顺势唠起嗑来。 从脑海的记忆中,杨建兰知道,马大元虽说原来游手好闲,但他却是村里有名的“看气象能手”。 这得益于他爷爷就是有名的风水先生。 只是后来要“破四旧”,他们家的这一些东西,才被大家避讳着,不再提起。 只是村子里的老人们,大抵还是记得的。 因此,对于马大元“言传身教”过这么几年的杨建兰,若是掌握了一些这些方面的东西,他们也并不感到意外。 杨建兰心底微微地一动,她眯起了眼睛。 她似乎找到了,让自己在这个年代,轻松获得一份高收入的合理路径了。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身边社员们的惊喜声音打断了。 “雨停了,雨停了!” 盛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空气一扫刚才的沉闷,变得瞬间清新起来。 社员们神伸懒腰,抬起重新变得轻快的脚步,又往变得忙碌起来的农田里奔去。 “我去看看,那边刚刚有没有收干净。” “我去把我们生产队田里的水排掉。” 这时候的村民们,大多没有什么私心,一颗心大都是为了公家着想。 毕竟,公家好,他们才会好。 这是存在几乎所有村民里的意识。 “擦擦汗!” 倏然间,从天而降一条大大的毛巾。 杨建兰往那边看过去。 正要推却,却只看见那个宽阔坚硬的背影,手推着轮椅,往后面的走廊里消失了。 “遮挡一下你的衣服,不用还回来了!” 僵硬的话语之间,似乎有一丝挡不住的怒气? 杨建兰回眸,往自己身上看去。 这才发现,在刚刚那阵紧张的抢收下,她身上的汗水,简直润湿了整个后背的衣服。 幸亏这时候的衣服布料不透气,虽然闷,却不会暴露出里面的肌肤。 她耸了耸肩,用赵伟业丢过来的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汗后,顺手披在自己的身上。 别说她暂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就当他是上一世的张伟业又怎么样? 丈夫,丈夫。 呵呵,一“丈”以内,才是“夫”。 上一世,她来到那里,就已经是他的妻子没得跑了。 但这一回,她却变成了别人的妻子,还成了一个新的“小寡妇”。 别说他没有他们前世的记忆了,就算有,现在她冠上了别人家的姓,还带着别人家的娃,赵伟业,又能拿她如何? “没心没肺”的杨建兰,一眨眼就把他抛到一边去,径自又忙开了。 第74章 算工分 晚饭后,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了一会儿凉,杨建兰给两个小的洗过澡,用蒲扇扇着风,让两个孩子缓缓睡去。 盛夏的农村,傍晚乃至第二天凌晨,就会有轻风吹拂。 山后的一阵阵松涛声,时不时“沙沙”地响起,煞是助眠。 杨建兰心疼地摸了摸,马立远和马婷婷两人被晒得发红的小脸蛋。 可能是知道家里将要变得艰难了,即使才八岁,马立远已经脱离了村里的孩子们,那支成天傻玩的队伍。 而是会领着妹妹,带上草帽,提上一个布挎包,跟在割稻子的大人们屁股后面,弯腰去捡那些负责割禾的社员们,不小心遗落在稻田里的谷串。 这时候的人们从小就很知道爱惜粮食,割禾头的时候,也会特别谨慎注意。 但忙碌起来的时候,也免不了偶尔会遗落一小串的谷粒。 大人们不会在意,生产队的马玉华大队长,也懂得体恤这些孩子多的家庭。 赚工分的壮劳力就那几个人,但要养活的嘴巴又那么多。 真要是快饿死、饿病了,还不是他们这些支书大队长的,要站出来动用队上的钱去医治?! 因此,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这些孩子,只要是自己捡拾到的,尽可以带回家里去。 但对于那些还算不上劳力的半大小孩子们来说,捡起来积少成多,也是格外可观的一笔意外之喜呢! 这一天的酷暑烈日照射下来,大人尚且都会脱一层皮,更何况是皮肤幼嫩的小孩子呢? 杨建兰打了一盆清冽的水,拿来一条毛巾拧干,反复敷在两个孩子被晒得通红的脸上。 防止他们第二天脸上真的蜕皮了。 “建兰,建兰!” 门口那扇陈旧的木门“砰砰砰”的,被捶响了。 杨建兰生怕两个睡着的孩子被吵醒,忙把他们床上的蚊帐整理好,就出去打开了门。 “刘嫂子,怎么了?”杨建兰拔开门后的木栅锁,奇怪地问。 这时候即使有煤油灯,或者蜡烛照明,也是家中比较珍贵的物件。 一般人趁天黑之前,都会把家里的事情全部收拾好。天一黑,没什么都会先睡觉了。 习惯了乡村寂静晚上的杨建兰,对刘嫂子的出现,不由得感到几分诧异。 刘嫂子兴奋地喊她道:“我们快去支书那边!这次农忙结束了,又刚好是月尾,支书那边给我们算工分呢!我看你这边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过来喊你一声,你还不快点跟我们一起去?” 恍然明白过来的杨建兰,这才抬头看见,住在不远处的每家每户,都三三两两地出来一两个人。 或是握着一束火把,或是举着一根蜡烛。 反正,是没有空着手的。 稀稀拉拉出来的人们,见到了面,就相互打招呼,没一会儿,就汇聚成了一条火龙。 断断续续地往高支书的那个方向走去了。 算工分,就意味着大概知道自己家能分到的粮食有多少,也就意味着下一年能不能填饱自己家人的肚子。 因此,大家的话语声都显得格外高昂了起来。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一向是马大元负责的事情。 因此,杨建兰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杨建兰感激地谢过刘嫂子的提醒。 “哎哟,这有什么?!以前你也不沾这些事。一时疏忽了,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以后你当起了这个家,就要挑起这个担子来了!” 刘嫂子有些同情,又有些钦羡地看着她。 要知道,像杨建兰这个年纪的女人,但凡是在正常的大家庭里生活,都还是被婆婆支配着整天干活的小媳妇。 几十年媳妇熬成婆。要想当家做主,还早得很呢! 像建兰这样,才三十来岁,就承担起一个家的人,在村子里简直是寥寥无几。 不过,刘嫂子也不羡慕就是了。 毕竟,做一个寡妇。特别是在村子里,身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就相当于在屋门口吊起来一块鲜美无主的肥肉。 即使建兰不假辞色又怎么样? 她以后要烦恼的事情,可多得很呢! 刘嫂子想到这里,更加用暗含怜悯的眼神,以为不引人注意地看了她好几眼。 “我们赶紧过去吧!再迟的话,就赶不上支书他们开场了。” 杨建兰怎么会看不懂她的目光呢? 但她暂时装作没看懂,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转过身去,锁上门的同时,又在门边暗自做了个记号。 前世在精通机械的张伟业身边,呆了那么几十年。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多少少,也懂得怎么制造一些小机关。 只要是有人进去了,她回头必然会发现。 她也不向刘嫂子解释什么。 毕竟,行动可以证明一切。 只要事情到了头上,她必然会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证明,她,孟建兰,可不是什么好欺负拿捏的小女人! “每家每户的代表,都到齐了吗?” 高支书清了清嗓子,问道。 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高支书、马村长,和生产队大队长马玉华,都坐在门口一张方形桌的条凳上。 黑压压挤在下面等待的,正是各家各户出来的代表。 他们朴实的脸上,尽是期待的神色。 “第一小队都到了!” “第二小队齐!” “第三小队没少一人!” “各家代表都来了!” 生产队马大队长,让5个小队的小队长,清点过人数以后,朝村里的这两把手点了点头。 高支书慢条斯理地,朝村里的会计覃康胜点了点头。 覃康胜清了清喉咙,右手两根手指头相互捻了捻,就开始念起来。 “高大强,5个全劳动力,工分:合352个工分。” “马有余,2个全劳动力,1个半劳动力,工分:合182个工分!” ...... “杨建兰,1个全劳动力,工分:合32个工分!” 人们原本一个个,全部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听着。 当听到最后一个垫底的杨建兰工分的时候,众人不由得四目相对。 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的杨建兰身上。 “这也太少了吧?” “这么长的农忙时间,最好挣工分的时候。就这么一丁点,让他们一家三口怎么活?” “也难怪,前一段时间,不是给大元办丧事吗?耽误了干活挣工分也是有的。” 众人不由自主地议论纷纷起来。 也难怪他们侧目。 这年代,村民们除了自己院子里能种一点儿蔬菜以外,全年的家庭生活,就以挣的工分为主。 只有工分多了,才能分到足够的粮食,甚至是肉。 一个公分大概值0.08元。 这样算下来...... 旁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他们这一边是一年两收的地区。 就算现在夏天分了粮食,他们也要等到十一二月份的时候,才会分第二次入冬的粮食。 杨建兰母子三人,要度过这长长的三四个月,可怎么撑得下去?! 第75章 学堂 面对这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杨建兰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从容不迫地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能说,她还觉得现在分给她的工作,太过占时间了,不利于她另找门路赚钱吗? 更甚者,她还想着换成放牛、割草等,这样能经常让她溜号的岗位呢! 但碍于放牛、割草喂猪这样的轻松活儿,往往是给刚满16岁的半劳动力,或者孤寡老人做的。 就像现在村里的孤儿马小文,正做得好好的,她哪好意思,去跟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去抢呢? 因此,她只好暗自扼腕不已,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建兰,你有什么意见吗?” 曹金凤作为村里唯一的女干部,见杨建兰迟迟不吭声,以为她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话,低声提醒她道。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趁现在跟村长支书他们提出来。大家也好一起拿出来商量的。若是错过了今晚,你以后再想提什么困难,也很难的了。” 村里已经交过了任务粮,剩下的,除开一些必要的种粮以外,就会在今晚之后,一齐发到每家每户的手中了。 面对曹主任这善意的鼓励,杨建兰感激地看向她,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困难好提的。谢谢村里对我们一家几口的照顾,更谢谢曹大姐为我着想。” 曹金凤讶异地看向她。 但她既然不怕统计出来的工分就这么一点。 以前先不提,但看现在的建兰,也不是心里没有点打算的人。 曹金凤沉默了一会:“好吧,那你有困难了,千万别不吭声。” 她莫名的,就对这个跟普通村妇有些不一样的,现在这个杨建兰,格外刮目相看了。 见众人都没有任何意见了,高支书让大家过来签字画押,应允大伙儿,明天就可以带着麻袋,按照工分数,来领取自己家里的口粮了。 发钱发粮,永远是最兴奋的时候。 即使现在没有钱发,但家中有粮,心底不慌。 经历过三年饥荒的人们,远远还达不到衣食无忧的程度。 对于即将有粮食发下来的消息,大家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欣悦。 “还有一件事,大家再留一下!” 见众人三五成群的就要离开了,马村长连忙开口喊住他们。 “公社那边来了消息。我们这边要建起一个新的小学。” “不但要给娃娃们上课,还要给大家扫盲,上夜课!” 一听到这个新鲜的词儿,人群中立刻像炸开了锅似的,纷纷讨论起来了。 “早就隐隐约约听说了这个消息,今儿个,总算是确定下来了!” “谁说不是?!看我们村里,现在娃娃越来越多,原来我们都要翻几座山,走上一个多钟头,才能到桃花村那边的学校去。现在可好了,我们村子里,也起了学校,以后娃娃们上学,就更方便。我们也不用再担心他们路上出啥事情了!” “还可以上夜课?是让我们这些大老粗也去听课吗?这倒是新鲜事儿!” 说到这里,按捺不住的村民就发问了。 “支书,村长,这建学校是好事情!现在您们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没有二话,立刻按你们的吩咐去做!” 高支书和马村长,本就乐呵呵地看着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 听到这个问话,马村长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坚定地说道。 “我们现在还要忙新一轮的播种,抽不出太多人手,去盖新的房子。这样吧,村头的李家那一套屋子,不是还空着吗?就用那里,我们收拾收拾,弄出几套桌椅来。就用那边做我们的学堂吧!” 提到李家屋,大家不由得沉默了几分。 “这......李家的人还在呢。他们那边,怎么办?”有人嗫嚅地问道。 在场的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李家原是他们村有名的大地主。 李地主虽然良田百亩,在他们这边富甲一方,但对他们这些佃农等并不苛刻。 甚至遇到贫民生病了、缺衣少食了,还会好善乐施地及时给他们一些银钱。 着实得到了,他们大多数村民的尊敬。 可惜,后来随着时局的改变,他们因为手里的田地众多,资产也丰厚,毫无疑问地被加上“地主”的称号。 即使李地主的大儿子李珏风嗅觉灵敏,在国外留学,索性就没回来。 但剩下年事已高的李地主和地主太太,还有他们的小儿子李珏年,却没有逃过这一场风波。 地主和地主太太,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两个人,即使有他们李家村可以遮掩和庇护了,但也难逃过县里和公社那边,三不两时的游行检讨。 精神上的惊惧交加,再加上长时间的劳作,他们两个老的,没过几年,就过世了。 只剩下他们的小儿子李珏年,现在三十多岁了,还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窝在牛棚里,独自过日子。 高支书不禁有些头痛。 公社上面批是批准了他们的村里小学建起一事,但一说到经费问题,公社的书记和出纳,都是支支吾吾,没个确定的数目下来。 他跑了好几趟,心是越跑越凉。 但他明白,即使没有太多的钱额拨下来,他们村的学堂,趁着这一股劲,也得要赶紧建起来了。 没看到人家桃花村吗? 识文断字的人越来越多,连他们村里的支书村长们,因为跟他们这些只略识几个字的大老粗,说话不一样,因此在公社领导面前,格外得脸! 更甚至有几个桃花村的后生,居然挤进了他们公社,做了公社的干事! 难怪桃花村的人走出去,说话是越来越大声了! 即使公社的书记、主任们没有明说,但高支书也紧迫地意识到,让村里的小年轻们多念些书,还是好的。 想一想,若是在公社里,能多几个村里的后生,为自己村多说几句话,不是就好很多?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连为自己村多要一些见学堂的费用,都要不下来! 想到这里,高支书一咬牙:“村里除了李家屋比较像样一些,能够少花几个钱,就能用来做学堂。还有哪些地方,能有它规整的?” 众人想来想去,顿时为难住了。 是啊,大家的屋子,要不就是每逢刮风下雨,就必然漏得像个“水帘洞”似的,要么,就是不够大。 他们总不可能把自己的祖宗祠堂可拆下来,改建成学堂吧? 也只有李家屋。 由于大家心底都还敬重着老地主,一直没动过他们家的老屋。只是隐约忽视掉。 只是,谁去跟窝在牛棚里,怎么都不出来的李地主小儿子——李珏年,去说说这件事呢? 大家顿时为难住了。 马村长吞吐出一口浓烟,用自己的老烟袋敲了敲八仙桌的桌角。 “我老了,拉得下脸来说。我去跟他说说吧。” 听到“上夜课”这个词语的杨建兰,心底早已有了一些主意。 真是天助我也! 这一次,就算是天娘老子来了,也挡不住她“一心向学”的心理了! 第76章 野物 杨建兰虽然没拿到太多工分,但也是兴致勃勃地回了自己家。 “这杨小寡妇,怎么一点也没把工分这件最重要的事放在心上?” “怕不是被打击到了,还没缓过来吧?” “谁说不是?想当初,那马大元还在的时候,虽然是不能跟马开强家那几个壮劳力相比较,但也好歹能拿一两百个工分啊。” “唉,可怜了那两个娃娃。碰上这样当娘的,以后可就要经常饿肚子了。” 几个嘴碎的大婶大妈在一旁窃窃私语。 但杨建兰才懒得理。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要过得好,就必须要奉行“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树大了,就会招风。 她还担心一不小心,会被人张贴大字报举报呢! 恨不得大家都认为,她家是一穷二白的才好! 杨建兰现在的家,在一座低矮的小山坡下面。 那里最大的好处就是,远离了村里的大多数人家。 说起来也是误打误撞。 当初马大元跟她成家以后,到村里满村溜达着,去物色合适的地方。 最后,是这边人人嫌弃偏远,都不想要,才顺利拿到村里的批准,盖起来的。 “虽是偏了一点儿,但胜在便宜,地方大!” 想当初,马大元还喜滋滋地对她说。 没想到物是人非。 他建起来的房子还在,人却已经变成一抔泥土了。 不过这房子却正好称了杨建兰的心愿,可以远离村里那些好事者的目光。 自古以来,寡妇门下是非多。 虽然现在还没出现这种情况,但她也要防患于未然,做些什么,晚上才能睡得了一场好觉。 不过,现在已经在进行中的这一场运动,为时10年,虽然对很多人来说,不异于一场浩劫。 但对于她这个三代贫民出身,又是青年失寡的寡妇来说,天然就有了一层保护色。 一般情况下,谁会来轻易招惹她这个贫寒的妇人? 杨建兰轻轻地笑了。 她刚要打开大门,就发现自己在门锁处做的记号,有被人动过的标志。 不好! 这是有什么人进来过! 杨建兰飞快地打开了门锁,正要冲进去,检查原本在床上酣睡的两兄妹状况。 就发现一进门的院子厅堂处,正放着一袋子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人放的?” 杨建兰先不去管,兀自去查看马立远两兄妹的状况。 拨开蚊帐看过去,见他们依旧闭着眼睛,睡得好着呢! 杨建兰这才放下心来。 “奇了怪了,那是谁进来了?” 杨建兰紧皱着眉头,缓步向那个放置袋子的地方走去。 她提防着打开那个毫不出奇的袋子。还没怎么看清楚,就见一股肉腥气,迎面扑来。 她定睛一看。 却是几只野鸡、一只野兔,上面还零零落落地放着几个野鸡蛋。 什么人会大发善心,给他们家送这些来了? 杨建兰百思不得其解。 瞧这包装袋子,在这乡村里,每家每户都有这样普通的布袋子。 也找不到任何字条。 等等!那是什么?! 杨建兰一挪动袋子,写在旁边黄泥土地板上的几行字就显露了出来。 “这是在我设的陷阱里,获得的一些猎物。你收下,给自己和孩子们补一补身子。 赵伟业留” 字是歪歪扭扭的丑了一些,好像依稀能感受到他写字时,那硬挺的脸上,别扭的神情。 杨建兰“噗嗤”一声,笑了。 这个表面冷峻,实则内心闷骚的男人,即使她是这样的身份,似乎还是忍不住要行动了。 她瞟了瞟门外。 不知道他是走了,还是没有走远。 但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前世的记忆,目前也没有立刻表明身份的想法。 就这样先吊着他吧。 如果两人真的这一世也有缘分,那么,在一起也是以后的事情。 她现在还不着急。 知道了这些野物的来源,杨建兰才放纵自己垂涎的目光。 这一段时间,他们家还没那么缺粮食。 虽说细粮白面是没有几斤,但杂物间房里的地瓜玉米,还是很有几袋的。 原主高低也是被从小压着做各种家务长大的。 他们庭院中,开出来的一分地上,被原主分成好几块菜地。 上面有条有理地种着丝瓜、黄瓜、小白菜、葱韭菜之类的。 夏季的南方小村子,雨水也下得及时,因此,很是生机勃勃。 虽然蔬菜粗粮管饱,暂时不会饿着了他们一家三口。 但就是有一个问题。 这一段时间,长时间的“粗茶淡饭”,让原本以为自己对肉食不在意的杨建兰,嘴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 她深情地望着这一袋子满满的肉肉。 “红烧兔肉、炸鸡块、小鸡炖蘑菇......哈哈哈,我来啦!” 她手脚利索地,把袋子一提,就把这分量十足的大半袋肉肉,提到天井里打的那口水井处。 “吃肉肉,吃肉肉......”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馋过。 烧好了一大锅热水,杨建兰把煤油灯点起来,放在天井边,趁着亮光,给这大半袋子的野物拔好了毛,又砍成一段一段的。 这野物一看就是在深山里生长大的。 毕竟在前几年的饥饿时期,靠近他们村的小山林,都被他们这些村民翻了个底朝天。 一般的野物长不大这么大,就被他们想方设法猎杀吃掉了。 可等不到这些野鸡兔子,能长到这么皮光油亮,还长那么肥硕。 就是不知道,那还整天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是用什么法子进的深林,挖的陷阱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即使已经吃过晚饭,但杨建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决定用这鲜嫩一些的鸡肉,用粉腌制了,做一个鸡肉粉丝来吃吃,安抚一下肚子里的馋虫。 要不然,她毫不怀疑,自己八成会吞着口水睡觉。 香喷喷的鸡肉粉做好了,杨建兰在出锅之前,又加上几片自己从菜地里随手掐下来的生菜叶子,和两根小葱。 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完美! 杨建兰深吸了一口飘荡在厨房里,久违的肉香味,不禁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一碗简简单单的鸡肉粉,而如此的激动! 幸好,她现在住的屋子,离村里的人家有这么远。 要不然,闻到这一阵阵香味浓郁的肉味,肯定会有不少人该犯嘀咕了! 第77章 美味 真是久违的美味! 杨建兰在第一口爽滑香醇的鸡汤入口以后,就三下五除二地,顾不上淑女之风,狼吞虎咽地把这一大碗的鸡汤粉丝,吃下了肚。 嗝! 她满足地打了个嗝,又摸着自己的肚子。 总算是解了几分,积累了这么多天的馋意。 剩下的几只野鸡和兔子,她该怎么办呢? 盛夏的天气容易让食物变质,她不能放太久。 现在又不是能买冰箱的繁荣后世。别说冰箱了,连风扇都不知道有没有出现。 但若是让这些肉肉平白无故地糟蹋掉,那就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她想了想,除了可以趁着这炎热的夏季,腌制好一两只野鸡,把它们炮制成腊鸡以外。 其它的,还是趁着晚上没有多少人注意的时候,一口气把这些肉给做出来吧! 烧出来以后,她还可以用竹篮子吊着,澎挂在冰凉的水井上方。 这样悬挂起来,这不就是天然的冰箱吗?! 用这样的方式,应该可以保证这些肉食两三天都不会坏。 他们一家几口,也可以每顿吃,连续吃几天。 想起来,就美得直吸溜口水! 说干就干。 杨建兰经过这美餐一顿以后,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劲,也顾不上休息了。 趁着没人打扰,她把这些难得的鸡肉,或是红烧,或是卤制,或是剁碎,切成了哨子丁。 削出来的鸡骨架子,还可以熬制成高汤。 煮上一碗面条,会格外汤浓味美。 唯一一只野兔子呢? 她想,还是要感谢一下这弄来肉肉的主人——身后的赵伟业的。 杨建兰利索地把这一只肥美的兔子砍成两半,一半用作焖烧兔肉,一半用作兔肉萝卜煲。 其实要不是为了他的伤口恢复着想,做一盘姜葱辣子爆兔肉,是最为下饭的。 可惜呀,这次他的口福不太够。 杨建兰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可爱的兔兔,还是吃下肚里去,才最是不辜负它这一身结实有劲的肉肉。 “妈妈,你在干什么?” 这个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出现在灶房门口的,赫然是从睡梦之中,突然醒过来的马立远。 马立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母亲,她还一直忙活在灶火旁边。 一边低矮的方桌上,陈列着一碗一碗堆得高高的肉食。 闻到这一股股霸道地,萦绕在自己鼻尖的荤肉香味,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又不可置信地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即使是在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过年时节,他也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肉啊! 杨建兰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 马立远捂着自己肚里被唤醒的馋虫,有些不好意思,又实在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他坐在面前一张小板凳上,双眼舍不得从那一盘盘从未见过的“肉山”上离开。 “妈,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好吃的肉?是我们的吗?!” 杨建兰手脚利落地给他下了一碗面条,又给他夹上几筷子红烧鸡肉块,舀上几勺子汤汁,给他拌了拌。 “肯定是我们家的啊!你慢慢吃,但是不能说出去的。” 她吓唬道:“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这些肉,就会被没收掉,再也不是我们的了。” 马立远顿时紧攥着手里的筷子,抱紧了妈妈递过来的碗,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我不说,我绝对不说!” 杨建兰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乖孩子!” 她脑子转了转,总不可能把这些熟食一碗一碗地放下去。那篮子也没那么大的啊! 再说了,虽然是挂到井边,但露天放着,还是担心会有小虫子啊灰尘啊什么的,掉进去。 有了! 她从墙边的橱柜里,找出几个陶罐,把它们洗干净。 然后分类,把做好的肉食倒进去。 再用干净的布,把它们的口封好。 哈哈! 她真是个机灵鬼! 杨建兰自鸣得意地点了点头。 除了那两个棕色陶罐里,装的是要给赵伟业的兔肉,其他的,都是他们母子三人,这一段改善伙食的美味了! 她又站远一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随后,就叫上刚吃完这一顿难得的“宵夜”,兴致勃勃想帮忙的马立远,两母子一起,把这些做好的美食,趁着夜色时分,用一个大篮子装着,用长长的井绳子放下去。 大功告成! 马立远这一段时间格外懂事。 他善解人意地说:“妈妈,你先去休息吧。我来收拾灶房。” 这个可难不倒八岁的他。 果然是乡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后世城里条件好的孩子,这个年龄段,可能还在闹着玩玩具,只会跳房子呢! 杨建兰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是妈妈的好孩子!” 马立远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了。 他喜欢现在这个妈妈。 不再是沉默着不爱说几句话,只要是他做了什么,总会变着花样夸奖他和妹妹。 因此,即使失去了父亲,但马立远幼小的心灵,却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只要有这样的妈妈在,他就不会害怕。 \\\"不过,大人的事情总得大人来做。你先回房,帮妈妈看看,妹妹有没有踢被子。好吗?” 杨建兰满是信赖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马立远立刻信心满怀地点头,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难得显现出自己,如这个年龄阶段般的童真。 杨建兰整理好厨房,又想着可以趁机消消食,就拿起一把铲子,和原来提前准备好的一些道具,来到低矮的院子墙下。 她不能在这扇围墙上,明目张胆地安插上满满的玻璃茬,或者倒刺啊什么的。 但是在墙根下,安装上一些小道具,再采用一些五行八卦的小技巧,还是可以有效防备有心之人的偷偷进来的。 杨建兰吭哧吭哧地,在墙头下挖了一圈的坑。 先是按照平常人爬墙的惯例,在可能会下脚的地方,安装上几个陷阱。 务必要让偷偷进来的登徒子,脚一旦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 然后又按照五行八卦的分布,在院子里布置下一个简易的五行八卦迷宫。 呵呵,保准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来了就跑不了! 杨建兰看着自己今晚的杰作,满意地拍拍手脚,抖掉身上的泥巴。 要不说她有备无患呢! 她前世的晚年生活很长,由于把手上的工作都交接给了大孙子去管,她就有了大把的时间空下来。 这空下来的日子怎么打发? 除了跟张伟业这个老伴儿满世界闲游以外,她还看了不少杂书。 其中就包括华夏古代的文史、易经八卦那些。 还请了不少道中人士,举办了不少场儒道杂家交流会。 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现在,她就无比感谢自己那时候的一时兴起。 第78章 喝汤 杨建兰把挖开的新鲜泥巴,原本原样地又填了回去。 她脑海里的思路异常的清晰:先在这个束手束脚的年代,把自己一家三口的温饱解决好,最起码丰衣足食了,然后再去考虑其他的。 高考是在1977年才恢复的,离现在还有十来年的时间。 到了那时候,作为老大的马立远都十八九岁,可以高考上大学了。 所以让她现在寄希望于那遥远的十来年之后,考上大学,再一举翻身,是不现实的。 她也忍受不了那么久节衣缩食,连吃口肉都费劲的生活。 目前放在她面前,最好的出处就是,如何在不引人侧目的情况下,给自己找一门收入丰厚一些的来源。 至于说,让她咬牙忍耐,努力撑过这一段艰苦的日子再说? 老实说,杨建兰丝毫不会考虑这一点。 她知道,自己过一段短暂的苦日子还可以,但让她一直忍受这窘迫的时光,还刻意摒弃自己的才能,让她对目前的窘境视而不见,不去想任何办法改善现状,那是不可能的。 不说其他的,就是眼下,马村长说的夜校,就是一个大好的时机。 杨建兰有信心,能够以此为突破口,在让那些h小兵没办法拿她开刀的情况下,闯出自己的一条路子来。 夏夜的蚊子“嗡嗡嗡”的响,围着杨建兰的周身头顶飞舞。 杨建兰思绪稍顿,抬眼看了看夜色。 时间已经不早,这时候的煤油灯,可是倍加珍贵的。 杨建兰心中做好了一系列的规划。 她快速清理好自己的身子,带着胸中满满的计划,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第二天是难得清静的日子。 村庄里的人们,已经从昨晚开会回去的家人们口中,得知了今天要分粮食的日子。 一个个喜笑颜开。 毕竟,谁不希望自家的谷仓,堆得更加丰实一些呢? 特别是,经历过食不饱腹的日子以后。 杨建兰避开人群,轻轻巧巧地朝赵伟业目前暂住的地方走去。 赵伟业原本是这马家村的人,但在军队中已经八九年了。 但他的双亲已经过世,原本的屋子也被自己的亲大伯家,以弟弟家没人的理由,给占过去了。 这一回光荣受伤,他原本是被安排在县里调养的。 但耐不住他一直坚持着要回自己的故乡调养,这才被县里的武装部,派人送回他的故乡调养。 高支书和马村长看县里和公社,刚送他来的时候,都这么声势浩荡。 即使是在养伤期间的现在,还不时地派人定时来查看其伤情,哪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再是入伍前任人欺凌的孤儿了? 他们原本是想,把他安排在村里房子最像样的高大壮家住的,但无奈赵伟业却硬是拒绝了。 一直坚持要自己居住。 高支书只好安排在一个家里人都进了城,把房子委托给村里的人屋里。 还安排了手脚勤快的路大婶,定时去帮他收拾家务、整治三餐。 这才让赵伟业安安稳稳地调养了下来。 但赵伟业似乎不太喜欢接近村里的人。 马村长也三令五申,让好奇的村里人,不要再接近他这边。 杨建兰这才得以成功接近他那里,还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呐,这一罐子,是焖烧兔肉;这一罐子,是兔肉萝卜煲;另外一罐子,是今天早上才煲出来的野鸡肉香菇汤。你快趁热喝吧!” 原本还嘴硬地说不会顾他的,但临到出门前,杨建兰还是鬼使神差一般,用不知怎么留下来的野鸡肉块,给他煲了清鲜营养、有利于伤口恢复的野鸡汤。 还只给了两个垂涎三尺的娃娃各一小碗呢! 但没想到赵建伟动也不动,只是径自抬头盯着她的脸。 “看什么呀?你还没吃过早餐吧?还不快点喝?” 杨建兰早就听村里人唠嗑的时候说过了,待会儿会有一个专门给他收拾屋子的路大婶会过来,她不禁连声催促道。 “我的脚现在动不了,手也还不方便。” 赵伟业慢吞吞地举起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摇了摇。 杨建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伤势这么严重的话,那你是怎么抓到那些野物的?” 赵伟业眼睛眨也不眨,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不放。 嘴上却是干脆地回答:“这我也不懂。那陷阱是别人挖的,我只是无意之中看到了,并让人清理了出来。手脚原本差不多快好了,但没料到只是抓个掉进陷阱里去的野物,一回到家里,手脚就又不行了。” 杨建兰瞠目结舌:“你别欺负我不懂这些,就胡乱骗我!” 赵伟业却好似一本正经:“骗你干什么?你看看我的手臂有没有受伤?” 杨建兰不信邪,就真的要拆开他包裹起来的纱布来看。 赵伟业暗自庆幸自己想多了一步,温顺异常地任她拆开来看。 杨建兰边拆,还边不忘瞪着他,就看他会不会心虚。 却没想到他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自己冤枉他了? 杨建兰疑惑地想着。 但当她视线触及到那条晒成古铜色的臂膀上,两条深红的伤痕初初显露。 她不由得手停了下来。 “痛不痛?” 她小心地伸出手指,欲要在边沿戳一戳。 但只见赵伟业迅速地伸出自由的左手,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我饿了,路大婶还没来,你能不能先喂一下我?” “你看我,连拿筷子、端碗喝个汤都费劲。能不能拜托你,可怜可怜我,喂我吃个早餐?” 铁汉冷峻的脸上,居然显现出几分难得的恳求之色? 杨建兰疑惑地再次看过去,想要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测。 但是真的就是这样。 杨建兰一叹。 不管这一世的他有没有想起来,他们这一世还有没有缘分,但上一世的他,好歹也是与自己风雨同舟的伴侣。 杨建兰想到这里,心头不由自主的微微软了下来。 她低下头,认真地去拧汤罐的盖子。 导致错过了面前这个男人脸上,一闪而过得逞的微笑。 “诶,你别着急啊!给你带的汤,多着呢!” 杨建兰给他一勺一勺舀过去的时候,赵伟业忽的不知道为什么,喝得太急了些,突然被卡到连声咳嗽。 杨建兰伸出手去,着急地伸出手去,连连在他的背上轻拍。 “你没事吧?我去给你拿帕子?!” 赵伟业怕她担心,连忙伸出右手,抓住她的胳膊:“没事,咳咳!我没事!你不要走,我等一会就好!” 杨建兰心急地正要转过头去,给他找条手帕擦一擦,但眼前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她定住了身子,直直地看着他:“你的右手,又好了?能动了?!” 第79章 守门的 赵伟业原本还咳着呢,听到她的这一声出来,猛地全身僵住了,右手不由得往后一缩。 “我...我...” 杨建兰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狡辩。 但他半天,也“我”不出什么东西来。 “怎么?还没编出蒙人的借口出来?” 赵伟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看似平淡的话语之下,隐藏着失望和怒气。 他一时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伸出了手,拦住杨建兰似乎要离开的脚步。 “我只是怕你不理我,拒我于千里之外!这才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骗你!” 杨建兰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完了?” 赵伟业迟疑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半晌,才试探着点了点头。 “说完了,我该走了。” 说着,杨建兰转身收拾好自己带来的东西,把两三个陶罐里的东西,倒在他的两三个盆里,转身就要走。 她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欺瞒她。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个男人,跟前世的他不一样了。 杨建兰失望地想。 在没有调教好之前,她是不准备跟他再续前缘了。 “等一下!” 情急之下,赵伟业竟然猛地站了起来! 他双手撑在轮椅的两边扶手上,一下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但片刻以后,面上又忍不住现出吃痛的神色,重重地又坐了下去。 “你听我解释!” 看到她冷漠得像冰雪一般的侧脸,他的话快得像连珠的子弹一样,就生怕她不听完,就跑了。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莫名的心动于你。这不是调戏你的话!是真的!”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愿意等!但能不能,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是很多。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出来,只能用这种笨法子,好跟你多相处一会儿。”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撒谎骗你。以后也绝不会再欺骗你了!” 杨建兰听着这热乎乎一连串的话,不禁转过头来,打量着这个原本以为会冷峻如铁般的男人。 原来,他也不是只会闷骚的啊!? 但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来,只听见前门传来几声“砰砰砰”的拍门声。 “赵兄弟,你起床了吗?我到了,能不能开门让我进来?” 杨建兰脸色一变,没有预料到路大婶来得这么快。 路大婶虽然为人朴实,但也挡不住她也有爱跟老邻居老朋友唠嗑的习惯。 若是一旦被她看到,杨建兰这一个寡妇人家,出现在赵伟业这个独居的大男人家里...... 杨建兰顿时有些懊悔,早知道,自己就应该一放下这些东西就走。 不应该对这个狡猾的男人心软的。 她星眸一瞪:“你这里,哪边是可以避开前门的人出去的?” 赵伟业心底是不怕被别人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 但他知道面前这个小女人,却是毫不考虑这个可能。 要是目前被人撞破了,这个小女人八成会迁怒。 更甚至,断绝了他们俩今后在一起的可能性。 于是,赵伟业一指屋子后厅:“那边有个小门,一打开,就可以从屋子后门绕开来,远远通到村里的牛棚那边去。” 身为在军队里服役过这么几年的他,虽然是坐着轮椅来的,但哪里有可能,不第一时间摸清楚这里的地形呢? 想当初,连住在这一栋屋子里,也是他看过村里剩余的老屋以后,拍板决定下来的呢! 为的,就是跟村里人交集不是特别多,清静方便,而又地形开阔。 杨建兰点了点头,提起篮子,转身就要匆匆离开。 “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赵伟业一双黝黑的深眸里,不再沉静,而是充满了紧迫和期待。 杨建兰干笑一声:“以后再说吧!” 扔下这句话,就飞也似地跑了。 她才不要落下,诸如“小寡妇密会残腿俏军官”的话柄,让村里的好事者笑话奚落呢! 即使她远离了那双黑眸,走在那条寂静的后门黄泥道上,依然能隐约感受到,背上那种灼热地盯着,久久不放的目光。 哧~~~ 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真是可怕! “你们要用就用,又跑过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低矮的牛棚里,突然传来这一串看似毫不在意的声音。 杨建兰好奇地望过去。 隔着一道斑驳的土墙,也能看见马村长敲着他的那柄烟锅袋。 他松开了原本担忧的眉心:“那就好,你没意见就好!” “虽说你没住在那里面,但村上也不白用你们家做学堂。珏年你啊,以后就不要住在这漏风漏水的牛棚里,可以搬进学堂里面,去那边做专门负责看门、巡视的门卫。这样,对你来说,也会轻松一些。” 青年眉心不由得一皱:“这是让我做个守门子的吗?” 见面前这个经历了一些世事,却依然一身倔强的青年要拒绝,马村长不由得语重心长地劝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难道真的要继续颓废下去吗?这样,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双亲?” 马村长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李地主夫妇了。 那一对面目慈善的夫妇,虽然家境富足,但对他们这些佃农贫户,从来都不会像其他高门大户一样,非打即骂。 甚至还会荒年给他们减租子,施粮食,舍衣物。 可惜了,没有得个安宁的晚年。 因此,虽然这几年的风波看似要越掀越大,但他们这些感念旧恩的村里人,都会若有似无地,帮扶这个独身一人在世的李家幺子一把。 一提到自己抑郁故去的父母,李珏年就不禁沉默了下来。 他想起自己父亲临终之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回到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祖宅中去。 若是父母还在世,他们应该希望他回那边去。 就算不是光明正大地,以主人的身份回去的,也会欢喜的吧? 但是,自己真的要这么憋屈地,以一介雇佣似的身份回去吗? 李珏年的心中,又不禁涌上一阵屈辱。 那明明,就是他祖宗四五代,都一直居住的地方。 是他家族的先辈自己建起来的啊! 半晌,李珏年才回了一句:“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马村长知道,让这个年轻的时候,在北平读过大学的年轻人,突然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确实需要一段时间。 他叹了一口气,宽容地对他说:“那你考虑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李珏年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马村长摇了摇头,忧愁地抽着烟锅袋,背着手走了。 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面对现今的大局势,只能尽可能地提供自己能尽的一份力。 再多的,他这把老骨头,也支撑不起了。 杨建兰没想到,自己会不小心听到了这一段对话。 她轻悄悄地,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离开。 但没想到,“咔!”的一声,她穿着布鞋的脚下,突然踩到了一段松枝。 脆弱的松枝杆,顿时断了。 “谁?!” 李珏年一声喝问。 第80章 发动机 这下,身体一僵的,换成是杨建兰了。 杨建兰没想到,自己不是成心要偷听的,路过不小心听到这么几句话,也能被当事者当场抓住。 她慢吞吞地拖着脚步,走了出来,出现在李珏年的面前。 还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我说我只是路过的,能不能当作我没出现过?” 李珏年这几年除了放牛割草、打扫牛棚以外,就没出现在村里多少次。 因此,即使“杨建兰”嫁到这里,已经有好几年了,但他还是没见过这个不是土生土长于马家村的人。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确实不像刻意来偷听他们的。 再说了,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眼前这个长相清丽的女人好图的,又有什么好偷听的呢? 想到这里,他又灰心起来。 他消沉地挥了挥手:“你快走吧。这里破败偏僻的,连鸟都不会往这边拉屎。我也没什么好偷听的。” 杨建兰意外地提起眼来看他。 只见他身形修长瘦弱,面目斯文清俊。 即使现在穿着打满补丁的劳动衣,却是一副难得的谦谦君子的模样。 眼下却是满脸的落魄与颓丧。 她不由得想起了记忆中那些遭到不幸的,自己一腔理想信念还没实现,却因为受不了将要到来的那份人格上的屈辱,而绝望自尽的文人书生了。 “我建议你去学堂里。” 突然迸发的一股冲动,让她第一次这么轻率地开口了。 “什么?!”李珏年感到意外。 杨建兰此时,却加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坚定地看着他:“暴风雨虽然即将要开始,但它总会过去。你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掌好自己人生的舵手,等到风平浪静那天,必将到达自己理想的彼岸。再来实现自己的抱负。” 李珏年震惊于这个穿着像个普通妇人的年轻女人,居然第一次见面,就看到了他隐藏在内心的纠结和愤懑。 他不知不觉地,就跟这个陌生的女人吐露出心扉:“但是,何其难啊!这个过程,要持续多久?它什么时候过去?我要怎么做,才能撑到那一天?” 杨建兰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环境。 但见到铁灰色的什么东西,她眼睛倏地一亮:“那是什么?” 李珏年转身,疑惑道:“什么?!”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顿时震惊于这个陌生妇人的犀利。 李珏年眼神奇异地打量着她,但还是开口解释道:“那是我以前在北平读书的时候,因为感兴趣,特意买了,保存下来的一些零件。怎么?你认识?” 杨建兰怎么会不认识?! 李珏年应该是怕被有心之人察觉出什么,要避开一些是非,把一辆摩托车的配件,拆得零零碎碎的。 只剩下主要的曲轴箱、气缸和把手这些比较大的配件放在外面,还特意用一些稻草遮住了他们。 其他的零件也不翼而飞了。 但她前世作为一个大型汽车制造公司的创始人,对这些机械,还是大体了解的。 一看这几样零件,能认不出来,它们是从一辆简易摩托车的车身上拆下来的? 她注意到他身旁随手放着的,一叠厚厚的稿纸。 随意一看,她倒吸了一口气:“你正在想办法改进这个发动机的功率?” 作为被张伟业耳濡目染了几十年的伴侣,她怎么可能看不懂,理解不了其中的艰难? 特别是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又没有足够多的的发动机作为试验对象和参照。 也因此,显得他这方面的才能更加可贵。 杨建兰对他顿时刮目相看。 如果没有足够的毅力和热爱支撑着,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啊!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介意我看一下吗?” 李珏年在这一方面实在孤独太久了。 他没想到,看似朴素无华的一介农妇,居然看得懂他的设计纸?! 要知道,即使是识一些字的支书、会计他们,都以为他只是改不了以前小少爷的毛病,在这里文纠纠地写一些废纸啊! “你尽管看。” 倒是让我看看,你是真看得懂,还是假看得懂。 杨建兰听懂了他没出口的话。 她也不以为意,低下身拿起那一叠设计纸,看了起来。 她愈看,眼神愈是闪亮。 半晌,她用奇妙的目光看着他。 她叹息般地说道:“你真是一个被掩盖了的天才!” 不过,今朝既然被我挖掘发现了,那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发光发亮的! 杨建兰把这样的想法,掩藏在自己的心里。 也生怕李珏年觉得交浅言深,不相信她。 “不,我觉得,只是去学堂当个门卫,实在太浪费了你的天赋。” 杨建兰既然明白了他的天赋,那必然懂得了,他在面对马村长提出来的建议之时,埋在心底的不甘。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你就应该去研究所那边,把你的想法和设计,尽情地发挥出来。” “国家需要你的存在。” 她一脸正色地看着他。 李珏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对他的设计才能有这么正向的评价了。 他恍惚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北平时,他的师长和同仁们对他的鼓励。 “珏年,以你的天赋,必然在机械设计这一行上,越走越远!吾辈同仁,等待你的名字,响彻华国的制造史!” “珏年的想法先进。可惜,我们的人力和资源所限,就只找得到这几台发动机。目前的试验环境,实在大大限制了你的探索。若假以时日,能找到足够多的发动机数据,你的研究,肯定会有更大的发现!” 老师的一番叹息,尚且在他的耳畔回荡。 后来,由于双亲的召唤,他选择回到了故乡。 但临启程之际,他还是固执地随身带上了自己苦心寻觅,找到的最新摩托车。 想方设法运过来,为此不惜拆成了一块一块的零件。 但没想到,一回到故乡,他就再也无法出去。 更没有机会接触更多关于发动机、机械类的研究了。 只能趁清理好牛棚、做完当天的劳作以后,寻找闲下来的时间,继续沉浸于自己的设想和研究。 李珏年回过神来,不由得自嘲一声:“我现在不过是一介臭穷的地主后代而已,又哪里来的机会,可以接触到那里?!你就不要随口说一些,不可能实现的空想了!” 第81章 目标 杨建兰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自己记忆之中,为数不多的,即使出身于地主或者富农家庭,但依然能够在这场运动中,成功躲过一劫的人名。 有了! 虽然艰难了一些,但还是有可能的。 她认真地盯着李珏年:“你介意我把你的这些设计手稿,抄写一份吗?” 她知道他们这些研究员、设计师的忌讳,又连忙补了一句:“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挪作他用,或者盗用你的成果。这对你以后的发展之路,至关重要。” 李珏年在这些年的蹉跎之中,好似已经消耗掉了原本的书生意气。 他颓唐地摆了摆手:“你要就拿去抄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它们也只能是渺茫的设想而已。不知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把它们付诸于实践之中。” 杨建兰闻言,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要相信自己的才华,更要相信有些轨道,总会拨回到正常的路子上来。” 李珏年恍惚似的看着自己这些年的心血结晶,喃喃地说道:“真的吗?也许吧......” 杨建兰知道,若是不把那条门径摆在他面前,他是不会相信的。 她也不再辩驳,只是跟他要过一份纸笔,低头奋笔疾书地,翻到他最突出,而又是现今发动机改革前沿,还未研究到那么透彻的一部分,抄了起来。 她知道,摩托车不仅是现在,即使是在未来的21世纪,依然是交通史上最重要的工具之一。 现在华国的摩托车,还有赖于鹅国投过来的残缺版技术,还处在蹒跚摸索前进之中。 最多在军事上少量投用,尚未发展普及到民用领域。 概因为发动机技术落后。 所以现今最多的交通工具,还是以人力的自行车为主。 想想后世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辆摩托车,那是多广阔的市场啊! 发动机,又是摩托车整个车身中,最重要的堪称为心脏的所在。 而李珏年现在的研究,已经领先了历史同时期的十几年。 如果把他的设计,现在就贯彻到生产之中,再以此为基础不断地进行改进,那有后世的本田、铃木、川崎等这些品牌什么事呢?! 别说取代他们在华国的市场了,即使把国产的神俊摩托车,推向广阔的世界市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杨建兰想到这里,眼睛越发的亮了起来。 但她手下却丝毫不敢大意。 因为她知道,万一抄错了一个参数,那在深耕此行的专家眼里,就是了不得的谬误。 她掐在最紧要的位置,就戛然停了下来。 只要是专业内行的人,看懂了的话,就不会不明白此种设计的精妙之处。 却又刚好停在最关键的地方,让人忍不住想知道后面的设计是怎么样的巧妙。 杨建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这么一耽误,此时已是差不多中午时分。 “坏了!差点错过了分粮的时候!” 杨建兰一拍自己的脑袋,站了起来。 虽然她目前挣的工分就是那么一丁点儿,但粮食是每一顿都少不了的。 特别是家里还有两个正在长个子,需要营养的孩子。 即使炸石厂的补偿还没发下来,但她可以用家里原本的继续去买一点儿。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地跟李珏年告了别。 “请你不要放弃,继续研究下去。” 杨建兰一脸慎重地跟他说:“我保证,最多不过半年,你就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换一个正规一点的环境,供你继续你的研究了。” 李珏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他如此热心。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杨建兰也不意外他突然而起的防备。 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就当是我作为华国人,不忿未来的一些现象,为自己祖国尽一份力吧!” 不忿日后的r国,大肆地在华国销售自己的各种工业产品,还让饱受过它战火荼毒的国人们,以能买进它的原产地产品为荣。 不忿前世那些面上谦恭,实则傲慢的r国商人,遇到他们这些华国商人,合作时明里暗里使的各种绊子。 杨建兰一想到前世有些人,不但大买各种r式摩托车、汽车、洗衣机等,有些甚至还特地跑到人家本国去,大肆买人家的马桶、电饭锅之类的,拳头都不由自主地紧捏了起来。 她决定了,自己这一世,就以生产制造各种工业用品为主。 她就不信,自己知道了这些历史的发展趋势和走向,再广捞一些人聚拢来,还能让这些r国人,像前世一般,大肆来捞华国人的钱?! “你还不赶紧去支书那边排队,分你家的粮食?!” 李珏年的催促,顿时敲醒了杨建兰的美梦。 唉,她现在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 还是一个青年丧偶,又拖着两个稚龄孩子的寡妇,现在在想什么春秋大梦呢?! 但有目标总是好的! 杨建兰一扫自从来到这里的平静淡漠,散发出从未有的朝气出来。 果然,找到自己这一世的目标,就是有不一样的冲劲了呢! 杨建兰朝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她拿着这一份珍贵的研究设计,倍加珍惜地放在两个孩子拿不到的地方。 她得找个时间去镇上看看。 杨建兰心想。 记忆中的镇虽然不大,但应该会有邮局,有看得到外界信息的报刊亭。 她希望在那里,寻找到一些能联系得到重要机构的方式。 即使她的理想蓝图迫于事实,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蛰伏。 但最起码,她得想办法,把李珏年这个独一无二的珍惜人才给送出去。 而不是在这里,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她毫不怀疑,以李珏年目前这个灰心丧气的心理状态,和清癯的研究人才身板,他绝对熬不过过一段时间就要到来的各种游行检讨、贴大字报、劳改等等。 还是要给他找个地方呆着。 杨建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头的紧迫感顿时就强了起来。 “立远,你带一碗鸡肉面条去,送给住在牛棚里的李叔叔。” 杨建兰吩咐道。 妹妹这个年纪正是多觉的时候,让大儿子去那边一趟,也耽搁不了什么时间。 “送给住在牛棚里的李叔叔?” 马立远奇怪,自家妈妈怎么突然跟这个陌生叔叔有了联系。 “对!妈妈拿了李叔叔的一样东西。你快去快回。” 杨建兰含糊地回道。 她能说,那是她为自己以后的事业,物色好的高级打工仔吗? 必须不能啊! 第82章 泼妇 马立远年纪尚小,还是会很乖巧地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做。 他也知道,现在吃得起这些东西的,还是少数。 若是被村子里的人瞄到了他们家吃的食物,肯定会大惊小怪的,甚至还会让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听得到这个风声。 因此,小立远很是小心翼翼地,把妈妈做好的面条汤面,放在一个毫不出奇的袋子里,在上面还铺上一层掩饰用的干草。 杨建兰就是知道他虽然年纪小小,但很是聪敏,才让他代送过去。 毕竟,她一个初寡的年青妇人,若是被人看到出入一些青年男子的门,总是会被人在背后议论是非的。 但是马立远一个小孩子,就没有这个话柄了。 “妈,那我走了!” 马立远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就提着袋子,远远地绕开容易被人撞到的大道,径自往小路上去了。 村里长大的孩子,大多都是野生野长的。 因此,对村里的各种小路,马立远可是心中门清,甚至可能比他原来不怎么爱出门的母亲,更为清楚。 杨建兰回屋看过马婷婷,见她还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也不再打扰,径自出来了。 蚊子再少也是肉。 工分换粮可不是时时有。 一般只有在整个村子上交完任务粮才会分,一年最多不过两次,这个时间可不能错过。 她忖度了一下,估计马立远差不多时间就要回来了,这才带着自己在墙角翻出来,一分一角攒在一起的钞票,挑着个担子,出了门。 “发粮了没有?现在在发粮了没有!?” 只见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几户人家打开了大门,络绎走出几个也挑着扁担的人,他们互相问道。 经过一个农忙的暴晒,他们变得黝黑的脸上,却是掩不住喜悦的笑容。 “哟,杨寡妇也出来了?就你那芝麻点多的工分,值得用箩筐来挑?不是用个托盘就可以了吗?!” 一个三角眼,穿着这时代常见的黑灰色劳动布的马脸大妈,不怀好意地嘲笑道。 杨建兰在脑海中的记忆库中搜索,隐约认出这是村里嘴巴最碎,最爱无事生非造谣传话的郭大妈了。 她的那张嘴,堪比战斗机的发射能力,不知道让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为之退后三尺。 “照我说,杨寡妇简直都不用出去!只要她招招手,自然有的是男人,为她出面服务!” “你们说,是不是?!” 说着,还自觉自己搞笑一般,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跟在她后面的两个儿媳妇,偷眼看了一下对面那条路上走来的杨建兰,脸上那看似平静,却莫名让她们脊背发凉的微笑,不约而同默默地,离她拉远了一米多长距离。 “想必郭寡妇肯定是这样,被各种中老男人服务了几十年的了?” 杨建兰故作一脸的惊叹。 “难怪看到一个女的丧了偶,就怀疑人家会被扒窗户。敢情是如此的经验丰富啊!” 郭大娘哪里有被人这样赤裸裸地挑衅过?! 虽然守寡了十来年,但仗着一张厚厚的脸皮,和泼辣不让人的嘴皮子,她不但抚养大了自己的两儿一女,让他们娶的娶,嫁的嫁,还让大多数村人,碰上她以后,都只有避让的份。 又哪想还会听到杨建兰这样的话?! 更不用说,是从这个一向软弱不爱多言的马大元家媳妇,嘴里出来的了! 难道,死了个丈夫,就真的能豁出去,变了个人了?! 郭大娘决然大怒,好像被激怒了的母狮子一样。 “你这个小娼妇!你郭大娘说的话,居然不好好听,还敢挑衅了?不知道马三爷长几只眼了吧?今儿个,我就出面帮你早死的婆婆,教训教训你!” 说着,就“砰”的一声,放下肩上的空箩筐,要撸起袖子,招呼后面的两个儿媳妇,一跃而上了。 这也是她欺负杨建兰单独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娃娃,没有男人为她出面做主了。 再说了,她郭大脚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壮年儿子在家,就算打了这个杨寡妇又怎么样? 难不成她还敢上门来讨回去?! 郭大娘得意洋洋地在心里想,眼睛越发的不怀好意了。 杨建兰自打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在调理这具身体,循序渐进地恢复这具原本柔弱的身体的体力。 得益于她前世请过不少健身教练在家里训练,她也拾起了基本的女子防身术。 因此,她现在看似还是弱不禁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与日俱增地增长了别人看不到的力量。 “你那嘴比那村西头的马婆婆,剁的辣椒还要碎。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着我了?” 没想到听到杨建兰这样的挑衅声,郭大脚愈发地勃然大怒了。 她直直地冲过来,就要揪住这个俏寡妇的长发,抡起巴掌,使劲要往杨建兰脸上甩过去。 她两边的儿媳妇们,却在旁边观战。 她们也知道自己婆婆总是无事生非,可不想在外面给自己惹麻烦,免得回去又要被自己丈夫迁怒。 “哟,就这点力气?!” 杨建兰灵巧地一闪,就躲过了她扫起来的这阵疾风,还故意挑衅地问道。 郭大脚猛地扑了个空,还差点闪到了脚。 出师不利! 她自学会撒泼以来,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亏。顿时更加怒发冲冠了。 见这个她莫名的想在那张俏脸上,挠上几爪子的小寡妇,一脸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顿时更是怒气冲冲了。 她一双老眼扫了一下站在两边,好似与自己无关的两个儿媳妇,顿时一声怒喝:“还不快给老娘上?!再不给我把她抓住,老娘就直接大耳刮子的,甩你们两巴掌!” 两个儿媳妇吃过她的教训,不敢站在那里再不动了。 只好磨磨蹭蹭地下来,慢吞吞地上去。 郭大脚见她们不中用,还抵不上自己一个老太婆。 看来还是自己亲自上不可! 她等不了,又朝杨建兰冲过来。 她这次是非得要在这些小娘们的面前,立下自己郭大娘的权威不可! 第83章 讨饶 郭大脚蒲扇似的手掌,又高高举起来,要一扇而上了。 那双老眼,已经变得恶狠狠地如刀子一般,好像要在杨建兰身上割伤一样。 真搞不懂,她哪里来的这突然而起,莫名其妙的暴怒。 杨建兰灵巧地闪到她们的身后,在动手之前,她还不忘“好心”地提醒一句:“我要踢你的屁股了,你小心一点哦!” 说着,就迅疾如闪电般,一脚狠狠地扫了上去。 郭大脚顿时如老龟一般,笨拙地趴倒在黄泥土地上。 嘴里还不由自主地啃上了一口泥巴。 “呸呸呸!” 她边吐边咳嗽着,眼睛里尽是不敢置信的目光。 想她郭大脚,纵横马家村妇女界几十年,何时吃过这等大亏?! 她吐干净进入嘴里的泥巴以后,怒不可遏地边拍着地面,边连声叫唤:“反了反了!临到老了,还被一个没大没小不长双眼睛的小荞头给造了反了! 这还得了?!你们俩眼瞎了的,光吃饭不长脑,不会赶紧帮老娘打回去?!” 说着,还在伸手扶过来的小儿媳身上,重重地掐了一把。 两个年轻媳妇子,本就是冒着风险不得不过来。 大儿媳比较机灵,一见自己的妯娌被掐了,立刻放手往后退。 郭大脚没有防到会有这一出,刚要直起来的身子,猛的又一屁股跌了下去。 “唉哟!你们两个也跟着作死的小娼妇!吃太饱了是不是?!再敢放手摔疼了老娘,我让你们今晚都锁柴房里去,空空肚子,饿不死你们去!” 说着,就在不得不靠过来的两个年轻女人身上,又掐又打的。 下手一看就非常重。 弄得两个年轻的媳妇,因为受痛不时地吸气,眼眶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阵汹涌的泪花。 却偏偏不敢再躲闪了。 杨建兰在记忆中知道,这年代的媳妇子,天然在婆婆面前就矮了一截身子。 概因是这年代的女孩子,大多都出嫁得很早。 不过十六七岁,就已经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另外一个家庭了。 本就万事不熟悉,人在屋檐下。 女孩自己心智也不成熟,什么事都还是陌生,不得不请教当家作主的婆婆。 再加上这地方的风俗。娘家出嫁的时候,要的彩礼比较重,嫁妆又微乎其微。 导致“娶了你们家的女儿做媳妇,就相当于是买了你做我们家的人”,这种思想,在公婆家深入骨髓。 在这样的观念荼毒下,做儿媳妇的,本就处于天然弱势,又怎么可能抬得头来? 自然是任由强势的婆婆搓揉了。 反正一般两般的,也不会有娘家人,轻易为嫁出去的女儿出头。 但这个刁婆子,未免也太嚣张跋扈了吧? 杨建兰可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蹂躏弱小。 她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这老婆子的手。 “你这个刁钻的老虔婆,有话学不会好好说是吧?看来你的嘴巴还是洗不干净,让我好好教你以后怎么学会说话!” 说着,看似纤弱,实则有力的手掌,一把按住郭大脚的颈脖子,让她无法抵抗地,又朝地上那一摊水沟沟而去。 郭大脚眼看着地上那一弯泥坑坑。 由于夏天刚刚下过一场暴雨,这一条黄泥道也变得泥泞不堪。 地上那一个个水坑坑边上,吸引来了一群群蚂蚁在那里爬来爬去。 坑里,甚至隐约还能看到一条蚯蚓的身体。 它已经被前面路过的人,踩断成了两截。 那黏糊糊,又脏兮兮的模样,让她脸色顿时大变。 她知道,按这个杨寡妇现在心狠手辣的劲儿,自己还真的难以逃过这一劫。 郭大脚就算再不怕脏臭,也绝不愿意喝下一肚子的泥水和蚯蚓的残尸啊! “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郭大脚感到肚子里隐隐的翻滚,真怕这个女魔头非把她按到那里去,她忙不迭地大喊道。 救命! 那蚯蚓腥臭的土腥味,都快冲到她鼻子嘴巴边去了! “真的错了?!” 杨建兰眉毛一扬,问道。 “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骂你了!” 郭大脚心里装满了悔意。 若是早知道这个女魔王变得如此之厉害,她哪会自讨没趣,偏偏去招惹她呢?! 却不料杨建兰一把抓起她的头:“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郭大脚见杨建兰面上看似挂着笑,却让她一看,就觉得自己全身生寒。 她真恨不得扇前面的自己两巴掌。 这新出炉的小寡妇,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她怎么会昏了头般,以为她像自己两个儿媳妇,那般好拿捏呢? 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只能按下自己胸中那股子悔意,磕磕绊绊地检讨道:“我...我不应该骂你。杨嫂子啊~~” 杨建兰一听,顿时寒毛倒竖起来。 她连忙喊停:“你少拉关系!不要那般称呼我!” 郭大脚立时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以后我见到你,我就闪离你一公里以外,不让我碍了你的眼!这样成吗?” 杨建兰见她一脸恳求的样子,这才放松了些手。 郭大脚见她似乎有缓和的意向,立刻如释重负地,想要挑起箩筐就走。 杨建兰见那两个小媳妇,满脸羡慕地看着她,但似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杨建兰又喊住了郭大脚:“等等!” 郭大脚的身体一僵:“杨......小杨啊,你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杨建兰双眼往四周打量了一下,信步走过去,在里边挑起一根粗壮的棍子,拎了起来。 “以后若是让我看见你再刻意辱骂别人,你的下场就是这样!” 说着,就把那根粗木棍,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随后,“咯嘣”一声,粗壮的木棍顿时干净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郭大脚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这......这我肯定能做到!你尽管放心,我保证管住我自己的嘴巴!” 说着,郭大脚还惊恐地攥紧了自己手中的担子。 她还不想用自己的四肢试一试,自己有没有比棍子更耐折磨 杨建兰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还包括你的两个儿媳妇!” 郭大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儿媳妇? 关她这两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媳妇什么事?! 杨建兰警告般的再看她一眼。 郭大脚顿时往后一缩,不敢再说出口。 杨建兰移开视线,看向那两个呆呆地站在一旁的小媳妇,语重心长地开口了。 “只有你们自己觉醒过来,你们才能拯救自己。” “有时候,暴力还是挺有用的。” 说着,还不忘暗示性地,看了她们向来凶神恶煞般的婆婆一眼。 郭大脚被她的眼风一扫,顿时露出一个卑微讨好的笑容来。 两个一声也不敢出的妯娌,顿时目瞪口呆了。 第84章 换粮 在两人如敬仰高山似的眼神之中,杨建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她们的视线。 这以后就是她们的目标! 两个差不多时间嫁进来的年轻小媳妇,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默默有了决定。 她们的腰杆,渐渐地挺直了。 原本怯懦的眼神,也慢慢地坚定起来。 “这个女霸王,可总算是走远了!” 郭大脚警觉地看着那小寡妇远去的背影,这才放松了肩膀,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我见到支书和村长他们,非得要狠狠在他们面前告一状不可!” “不过一个小寡妇,就敢在老娘面前耀武扬威?!待会儿我非得叫我两儿,教训教训她!” 郭大脚狠狠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看到那两个儿媳妇异样的眼神,她不禁怒眼一瞪:“看什么看?两个没用的小蹄子!没给老娘生下根苗出来也就罢了,连帮忙打架也不会?!” 大儿媳妇想起刚刚那个神采飞扬的杨寡妇说过的话,鼓起勇气道:“妈...这要生儿子,也不是光靠我们女人就成的啊。他们两兄弟成天跟您一块睡觉,我们两妯娌跟他们同房的时间都没几次,又哪里生得出来?” 小儿媳妇想着,不能让自己这个一起在郭家相依为命的患难妯娌,一个人挨骂,也壮了壮胆子,小声地嗫嚅道。 “就是啊,妈。再说了,苗苗不也是郭家的种吗?” 郭大脚已经不复刚刚在杨建兰面前的讨饶卑微了。 她怒目圆睁,瞳孔都快瞪出眼眶来了:“老娘生下来的两儿,肯定就要跟老娘一块儿睡!怎么?你们这两个作死的小娼妇,成天不想着干活,净想着勾引自己男人,干这档子事?!” 说着,她又习惯性地要上来扭掐这两个逆来顺受惯了的儿媳妇了。 “我告诉你们,只要老娘还能动,你们就别想......” 但没想到,还没等她挨到她们的衣袖,这两个儿媳妇,就扭身跑到放下来的箩筐边去了。 郭大脚刚要破口大骂,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只见大儿媳妇挣了挣气,提起声音来打断她道:“妈,不早了,您要是再骂下去,耽搁了时间,不知道村里那些好的粮食,会不会已经被他们分走了。” 郭大脚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她在村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即使知道所有的粮食其实都差不多一样,但她还是不愿意自己家被排到最后去。 她郭大脚,凭着自己的一手耍泼功夫,除了刚刚吃过那个真人不露相的杨寡妇这一回亏以外,一向是“泼”尽天下无敌手,又怎么会甘于落在人后呢? 因此,被大儿媳这么一提醒,她也顾不上再骂了。赶紧挑上担子,就往前快步走去。 两个小媳妇相视一眼,心中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即使她们现在一时半刻的,还不敢出手打骂、反抗自己的婆婆。 但是,找个借口,转移掉婆婆的注意力,让她不再集中于打骂自己,使自己免掉一些皮肉之痛,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两妯娌若有所思。 而郭大脚,却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媳妇们,似乎悄悄在进化了。 杨建兰赶到那里的时候,分粮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曹主任莫名的对她有亲切感。 一看到她的到来,她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排到人少的那一列队伍之中去。 毕竟,今年还是第一次分粮。 经过这一番农忙,大部分村人家中的粮食,都被下死力气干活的壮劳力们,吃得七七八八的了。 几乎所有人,都想着能多换一些,就多换一些。 毕竟,这年头的粮食,可是有钱都比较难买的。 甚至在冬日的黑市里,棉花和大米之类的细粮,能成为跟钞票一样使用的硬通货。 杨建兰微微颔首,谢过曹主任以后,就排到目前人少的队伍之中去。 她家里现在还有一袋子红薯,一小堆玉米。 但这些粗粮吃多了,实在有些烧心。 因此,她打算宁愿用买的,也要给自己扛一担谷子回去。 毕竟,不说她这个大人,就说马立远两兄妹,他们年龄还幼小,不能少了大米这些细粮。 “马三强家,换谷子350斤!” “马老憨,换谷子296斤!” 第三生产队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去了。 很快就轮到了杨建兰。 “杨建兰,换谷子320斤!” 这一个高亢的报数声一出,高支书家的庭院,顿时寂静得像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似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又一阵议论纷纷的热潮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算了才几个工分的吗?她哪里来的换那么多谷子?” “谁知道?!不过,没想到那已经过身的马大元,这么能挣钱,看样子,还给她留下不老少钱呢!” 猜测,狐疑,贪婪......各种各样不怀好意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过来,都落在杨建兰一个人的身上。 杨建兰呢?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只当做周围的声音一个都听不到。 径自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小包袱,解开来。 把里面零零整整的钞票,一股脑儿,全压在坐在桌后的大队出纳面前。 “喏,劳你数一数。看看对不对得上。” 出纳惊奇地看了看这一叠厚厚的钞票,又抬眼看了看这个,最近在村里很是出名的杨寡妇。 “你确定,全部换成粮食?” 杨建兰无比确定地点了点头。 但见一旁再也忍不住的曹主任,一把拉住她的手:“建兰啊!你家以后就都靠你一个人养活了。你又还有两个孩子,真不打算留着一点儿钱,给孩子应个不时之需?” 周围的村民们听了,有些沉默,有些热心的,也忍不住开口了。 “对啊对啊,粮食嘛,你可以多换一些红薯绿豆玉米之类的,也能填饱肚子。怎么能一口气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换谷子这些东西呢?” “所以说,小年轻的,就是不会过日子!” 还没等杨建兰回答,只见刚刚赶到的郭大脚看了,迫不及待又幸灾乐祸地开口了:“谁说不是?!幸好马大元死得早,要不,知道他媳妇这么会败家,肯定就抡起拳头来揍了!” 第85章 八卦 杨建兰没想到,刚刚才在她那里吃过教训的郭大脚,居然转过头,又还敢挑衅于她,不禁侧过头,远远地看过去。 郭大脚却回给她一个得意洋洋的笑:我看你这回在大家面前,能拿我怎么样? 就是想打她,有这么多乡亲在,这小寡妇也不敢像刚刚那样肆无忌惮吧?! 想到这里,郭大脚不禁更加有恃无恐了。 “你一个都能做人家长辈的,说这样的话,戳人家的痛,干什么?!” 听不下去的妇女主任曹金凤,忍不住瞪向这个最爱挑事的郭寡妇。 瞄到她身后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两个小媳妇,她不由得更是头痛了起来。 以前,她不是没说过郭大脚。 但郭大脚却很是振振有词地反驳,不肯承认。 她总不可能晚上站在他们家的床头察看吧? 再加上,人家俩进门的小媳妇子,都没有直接告到她的面前,她哪里好插手人家的家事太多呢?! 郭大脚原本还在自鸣得意地,等待着杨建兰的“原形毕露”,却不料杨建兰把头一低,掩着脸孔,故作悲切地低头抽泣起来。 “我们大元死得凄惨,我身为他的妻子,只想着一心把孩子带养长大。呜呜呜呜......郭大娘你也是丈夫死了几十年的,肯定知道没有了家里的顶梁柱,会有多么艰辛。你怎么还说这种风凉话?!” “家中两个孩子原就因为失了父亲,身子不是特别康健。我想着,他们年小力弱,正应多吃点精细粮。我就是亏了自己,自个儿天天吃红薯,也得把孩子的身体养好。又怎么敢想着败家?!” “郭大娘,我知道,自从被我不小心发现了,你天天跟自个儿两个儿子一起睡觉,欺压自己两个儿媳妇,让她们独守空房以后,你就怎么也看我不顺眼。但是,呜呜呜呜......大元尸骨还未寒呢,你怎么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我一个孤儿寡母人家?!” 随着她说的这么一席话,人群中大家的脸色也跟着不停地变化。 同情,惊讶,震惊,不敢相信......这样不同的神情,居然在所有村民的脸上,同一时间做出同步一致的神情。 郭大娘一开始还趾高气扬,但没想到这个小寡妇,一下子把她家里的“秘事”,在众人面前,全给抖落了出来。 她顿时慌了。 虽然在两个儿媳妇面前,她毫不以为耻。 但她好歹也还存着一丝羞恶之心,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可以披露出来的好事。 相反,任谁知道了他们家的这一做法,都会对她指指点点。 因此,除了一些敏锐的人,和村里几个不小心发现了这一现象的亲戚以外,她自认为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 就是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开口提起。 更不用说,像这个小寡妇这样张罗得唯恐天下不知了! 她“嗷”了一声,像凶猛的母狼一样猛扑过去。 “你这个小贱婊子!竟敢随便乱说,我不撕了你的皮,我就不姓郭!” 众人原本还有些不敢置信,但看到郭大脚这般反应剧烈,就知道郭大脚做贼心虚,这八九不离十了,大概是真的了。 一些善心人赶紧上前,试图去拉住郭大脚,把她们远远分开。 另外一些好事者,却是求证地上前,询问郭大脚的两个儿媳妇,杨建兰说的是真还是假。 这两个妯娌也没有笨到底。 她们快速地对视一眼。 不能放过这个改变她们现状的良机!说不定,他们甚至可以分家!远远地跟那个老婆子分开! 小儿媳妇猛地抬起手掌,盖住自己的脸,似乎无脸见人一般,在指尖呜咽出响亮的一句:“真是羞死先人了!!” 说完,就挤开人群中的一道缝,连自己挑来的担子也顾不上,飞快地跑了。 围观的村人们见了,心底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留下来的大儿媳妇口齿比较伶俐。 她知道,不能辜负了那个杨嫂子给她们制造的机会。 她低着头,半遮半掩,悲悲切切地开始诉说了。 自己两妯娌是如何嫁进郭家以后,就只跟自己的丈夫同房过一两次。 然后,丈夫和小叔子除了干活以外,是如何被婆婆留在自己房间里的事实,一一说了出来。 真是惊掉了人的下巴! 村人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原以为只是来分粮而已,却不料吃到了这么一份大瓜。 沾上了一点风月粉色的八卦,最是吸引人的眼球。 他们的眼神,一个个因为八卦而亮了起来。 “我就说,我来找郭家两兄弟干活的时候,怎么总看见郭老婆子的大儿子,是从他妈的房间来出来,而不是自己婆娘房间。敢情是三母子睡一起了啊!” “啧啧啧!那郭老婆子给自己家娶这两个年轻的大姑娘做什么?敢情她们都是独守空房啊!真是浪费了~” “哎哟哟,我还想起来了!前一阵农忙的时候,郭老婆子不是见天的骂自己两个儿媳妇,光吃饭不干活,都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吗?” “原来是她一个人老不修,见天地霸着自己的俩儿子不放啊!这要是能生出孙子来,那才叫见鬼了!” “那郭老婆子非得要发疯不可!” 正要趁势追打杨建兰这个小寡妇的郭大脚,听到旁边传来这样的众说纷纭,顿时气血上涌,脑子简直“嗡嗡嗡”的响。 他们家的事,若有似无知道一星半点的,不是只有杨建兰一个人。 但即使是曹金凤这个妇女主任,也只敢私底下旁敲侧击几句。 没想到杨建兰这个小娘皮,居然敢一口气全把她撕扯出来。 看她郭大脚,不把她狠狠捶打几十下,就不罢休!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郭大脚狠命一挣,挣脱了拉住她的村民,像一颗炸弹一样,朝杨建兰猛地撞过去。 杨建兰却浑然不惧,只是趁她靠近的时候,小声快速地来了几句。 “有些人的脸,据说丑得就像一桩冤案似的。说的,您老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模样了吧?” “这是哪个下水道没盖好,又让你爬出来了?” “我特别羡慕你的皮肤,您是怎么保养让脸皮这么厚的?” 第86章 躲羞 杨建兰一闪,再一躲。 顿时把听了她的话以后,更加暴跳如雷的郭大脚闪到身后去。 郭大脚没料到她灵巧的身姿,瞬时控制不住地往前一栽,脚猛地撞到支书家的井栏上。 “啊啊啊啊啊!” 可不巧,支书家庭院里打的那口井,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小娃子,把井口处盖着的竹帘盖给揭开来,放到一边去了。 郭大脚要打人的时候,可是从来不看地方的。 眼看就要掉下井口去了,她惊恐地双手乱划,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变成个落汤鸡。 变成落汤鸡不要紧,关键是村子里的井,习惯是要打三四米深的。 虽说现在周围围着一圈人,但架不住她是旱鸭子,不会游水啊! 脑子里瞬间闪现过一堆的想法,郭大脚心里不由闪过一个念头:完了,我的一条命,难不成就要交代到这里了吗? 她还来不及懊悔太多,就猛觉自己腰间一勒。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原本下沉的身体,猛地停住了去势。 身后不知是谁,拉住了她的裤子,让她差不多头下脚上的倒挂着,甚是难受。 “快!快点!快点!!” 周围的村人,这才从瞬间变化的场景中惊醒过来。 他们七手八脚地,连忙抢上前去,帮杨建兰一起,把郭大脚从井口处拖出来。 “幸好建兰眼疾手快,要不然这郭大脚就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建兰反应这么快,这郭寡妇可能就得去见她老伴去了!” “郭大姐啊,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建兰。人家不弃前嫌,不跟你计较那么多,还及时拉住你,把你救出来。要不是她,你就完蛋了!” 郭大脚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是杨建兰救了她?!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往那个她不知为何,死活看不顺眼的小寡妇那边看过去。 杨建兰只是微微地,朝她露出一抹笑。 她打了个寒颤。 不! 她死活不敢相信,在刚刚她落井之前,还在小声嘲笑她的这个杨小寡妇,居然会这么好心救她! 这这这! 这八成是她使的阴谋没错! 只是这狐狸精的招数太厉害,把周围这一圈人,都给迷惑住了! 她四肢并用地爬了起来:“不!她绝对不是救我的那个人!我不相信!” 说着,连自己心心念念还没分的粮食,都顾不上了。 平生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她一溜烟的,跑出了大家的视线。 “诶?话说这郭大脚,跑得可真够快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可真是没良心啊!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感谢几声。” “就是我们建兰不计较。要是换做其他人,非得给她点脸色瞧瞧不可!” 杨建兰说些什么呢? 她只是深藏身与名,只是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村民们的夸赞声,愈发的大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展到太快。 等高支书出来的时候,郭大脚已经不见人影了。 “那他们家分的粮,该谁带回去呢?” 要知道他们家两个壮劳力,能分下来的,可很是不少呢! 这时,郭大脚的大儿媳妇,柔柔弱弱地站了出来。 “可......可以先给我,我家的那位,等一会就会带着他兄弟来了。” 她们两妯娌,刚刚可是暗地里用眼神沟通过了。 这大好的,让他们这两个憨儿子,知道知道自己婆婆真面目的机会,可真是不能错过啊! 可惜了的,事情变化得有些太快,还没等郭家那两个儿子过来,就恍然已经结束了。 但没关系,她们那婆婆做下的这一桩桩,让她们难以启齿的事,已经被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她们的丈夫,这下连逃避都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郭家大儿媳妇,就不禁低下脸来,偷偷地勾起一丝微笑。 以为她们没有娘家撑腰,不敢吭声,就可以肆意欺压了吗? 不是的,她们也是人,有羞耻之心,但也不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 真把她们惹急了,连老鼠都会咬人一口呢,更何况是她们?! “来了来了!郭家两儿子来了!” 有人看到了远远走过来的身影,按捺不住自己急切看好戏的欲望,忙低声说道。 “什么?真的来了?!那郭老婆子没一起来?” “看来她也知道躲羞,怕不是藏进家里不出来了?!” “哈哈!你们这些最爱开玩笑,看人热闹的!” 郭家两儿子还正莫名其妙呢! 他们正在菜地里掘土,打算忙活下一季的播菜种,就被自己的弟妹\\\\妻子叫出去,喊他们过来分粮。 不是有她们三个女人去分粮的吗? 但还没等他们问清楚,就被意外坚持的弟妹\\\\妻子,一力叫出去了。 来这里的路上,还碰到了自家老母亲。 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母亲一味的往家里奔。 他们连叫了几声,也没看到她的回头。 好吧。 家里的两个女人都蹲家里去了,他们只好乖乖地来挑粮食。 这本也没有什么。 但不料,还没等他们靠近支书家呢,就看到史无前例地,院子里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齐刷刷地,双眼看到他们这边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顿时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郭老大郭有田,是个万事不往心里去的性子。 但即使憨厚如他,看到这么多异样的眼神,也不由得奇怪了。 “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郭老大啊,不是我说你,你们哥儿俩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自己母亲一起睡呢?” 一个自恃年龄大、辈分高的老婆婆开口了。 “就是说啊,你们哥俩,娶这年轻娇嫩的媳妇子,不跟她睡一个被窝,怎么生得出你们郭家的大胖儿子、大胖孙子啊?!” 另外一个自觉是过来人的中年人也开口了。 “还有啊,你家郭老婆子,简直是没什么感恩之心。人家杨建兰,好歹也算是救了她的命,居然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就跑了。你说过不过分?” 一堆老少老爷们、三姑六婆一拥而上的,把郭家这两哥们都要说晕了。 郭老大眼神迷茫地看过去,那个据说救了他妈一命的杨寡妇。 看她那副看似纤细的小身板,还真的能救身形简直有她几乎一倍大的他母亲?! 杨建兰只是露出一抹看似云淡风轻的笑。 第87章 决定 郭老大顿时迷茫了。 他求证似的,转头看了看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媳妇。 她只是似有些难为情地,朝他点了点头。 郭老大犹犹豫豫地张口了:“感谢你,救了我妈?” “不客气,我也是看在你们媳妇的面上。” 虽然她内心同情郭家两个儿媳妇,但杨建兰才不想跟这时代的两个妈宝男,说太多的话。 “咳咳!” 人群后面,传来马村长故作清喉咙的声音。 围成一圈的村民们,不约而同地给德高望重的马村长,让开一个口子来。 “我说郭家兄弟,你们好歹也二十多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了,又已经长大成了家。若是你们母亲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想到郭家刚刚爆出来的秘闻,即使是自觉人老见识多,一般的事情都轻易不会变色的马村长,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了。 “你们才是当家作主的大男人,要适当知道分寸。” 马村长自觉已经隐晦地点拨到位了,就提起声音,大声叫这些围过来,用兴味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村人们赶紧散去。 “大家赶紧排队去!不等着分粮在这干什么呢?!” 众人才一边小声笑说着,一边用调笑的目光,不时地偷瞄着郭家那俩大兄弟。 马村长提着烟袋锅,背着手正要走开。 却不料被郭老大和亦步亦趋的郭老二揪住:“村长,刚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家为什么用这个眼神看我们?” 马村长虽然知道他俩憨,但也没想到他们会呆到这种程度。 他恨不得一烟锅敲下去! 难怪这么大小伙子了,还被自己的老母亲拿捏。 敢情是光长个子不长脑了! 他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定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连训带劝地说:“我知道你们孝顺,但是孝顺也是需要注意尺度的。” “不说别的,就说你们家睡觉这一回事。哪有成了婚的大男人,不跟自己媳妇儿一起睡,反而跟老母亲还睡在一起的?!” 马村长想起近来愈发严峻的风向,生怕自己村真发生什么臭遍十里八乡的丑事,赶紧恐吓道:“若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叫你们生产队队长那边,好好商量商量了!” “这怎么行?!”郭家老二郭有地,突然出声反对道。 他是怕死了饿肚子饿得,晚上烧心得肚子肠胃都咕噜咕噜响,睡不着的滋味儿了。 万事怎么含糊着过,都行。 但若是威胁到他该得的工分、该拿的粮食,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一反前面的沉默,赶忙从自己大哥身后站了出来,弯腰跟马村长说道。 “村长,村长!你千万不要跟我们队长说这回事!我们就想拿满工分,不想干其他别的!” “至于您刚刚说的,我们今晚回去就立刻搬,立刻改!” 郭有地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原本也只是怕麻烦,不想郭母在他婚后,呼天抢地地成天在家哭闹,才顺水推舟地没有换房间。 反正他能填饱肚子就行。 反正他该得的好处,没有少一分。 反正他媳妇儿也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不好的话。 但现在可不行了。 凡是会让他饿肚子的,都不行! 郭有地无比的坚定。 “有地你……”反而是郭老大,一脸吃惊地看着弟弟。 “你就不怕妈她……” 郭老大是被自家母亲洗脑惯了,以前一味听从她主张的人。 见弟弟还没跟母亲说,就擅自决定了,他不由得犹疑了。 “我说大哥,我们都早已经是成婚几年,成家立业的人了。现在还跟自己老妈一个房间睡,也不怕别人说?!” “不管你搬不搬,反正,我是搬定了!今晚,我就跟我媳妇儿一起睡!” 郭有地斩钉截铁地说。 一旁的郭家儿媳妇听了,不禁在心底,暗暗地羡慕起自己已经回去的妯娌来。 两人都是嫁的郭家儿子,娘家也是一般的把她们当作泼出去的水一样。 但现在看来,郭有地可比他哥郭有田,心里有决断的多啊! 看他还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郭大媳妇一急:看来,她不出面推一把,是不行的了! 她一咬牙,站了出来,细声细气地说:“有…有田,既然弟弟都这般说了,你就一起吧!现在村里人大多都知道了我们家里的事情,你要再不搬的话,恐怕会被人说嘴的。” 郭有田一激灵,立刻脱口向马村长保证:“村长,你放心!我们回去立刻就改!” 马村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烟袋锅往旁边的墙壁轻轻磕了磕。 “这才对嘛!要不然传到村外人的耳中,败坏了我们村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不是?!” 郭家两兄弟一时点头如捣蒜。 郭家大儿媳妇静悄悄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这时候已经又开始分粮了。 村民们是质朴的。 一看到金灿灿的谷粒被打开来,即将要进入自己家的谷仓里,就转眼把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八卦抛之脑后。 一双双火热的眼睛,都紧盯着出纳的算盘不放。 杨建兰见郭家几个已经过来了,郭家大儿媳妇的眼睛,还满是感激地看着她。 她不引人注意地朝她点了点头。 别问她为什么非得要管这桩闲事。 就当她是日行一善,为以后世上少两个悲苦的女人,而推一把力吧! 杨建兰已经分到了两担满当当的谷子,但她不可能一下子把它们都挑得回去。 因此,她打算让排在最后的眼熟大娘帮她看着,自己先挑一担回去。 郭有田媳妇见状,鼓了鼓勇气,细声跟郭有田说:“有田哥,建兰嫂子好歹也救过婆婆。你就帮她一把,帮她一起把谷子都挑回去,行不行?” 郭有田挠了挠头,见杨建兰确实需要人帮忙,自己家又有弟弟在排着队,一时半会儿真不需要自己,于是点了点头。 送上门来的助力,不用白不用。 杨建兰也不拒绝,但是怕人言是非多。 于是毫不客气地,还叫上了郭家大儿媳妇一起去。 郭有田媳妇正愁没有机会跟杨嫂子亲近,巴不得有这个机会。 她利索地跟上,低头露出一抹恬笑。 除了与她同病相怜的妯娌以外,跟她婆家的人相比,她更乐意跟这个对她抱着莫名善意的杨嫂子在一起。 第88章 爬墙 郭有田是个十足有一把蛮力的壮汉。 他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转眼就把后面的两个女人甩到后面。 杨建兰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丝毫没有一点体贴细腻心思,会对配偶有过考虑的粗陋男人。 要不然也不会被郭母拿捏成这样了。 要知道,一般的男人也不会听从自己母亲这样的安排啊! 但见一旁的郭家大儿媳妇习以为常的样子,她忍不住开口点拨道。 “他这样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也不跟他说一说?” 谁知道郭有田媳妇一副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在我们村里,谁家的男人不是这样?” 杨建兰闻言,冷哼一声:“男人,不好好调教过一番,如何让他们顺心顺意,符合我们女人的心意?” 就像当初的张伟业一样,一开始还不是大大咧咧得很? 要不是她后面长达几年,潜移默化的耐心引导,他能成为大家人见人夸、挣钱家务一把抓的好男人吗? 根本不可能! 没想到郭有田媳妇却一副艳羡地说:“那是因为杨嫂子你遇到的是大元哥那样的好人。唉,大元哥真是可惜了......” “像我们这样长得不如嫂子好看,娘家又倚靠不住的人,除了努力干活,多听话,又有什么办法让婆家瞧得起来呢?” 这一副自惭形秽的表情,却让杨建兰顿时恨铁不成钢起来。 她看了看周围,见郭有田早已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外,肉眼可及范围之内,又没有第二个村里人,会听到她们的对话。 再加上看郭有田媳妇又不是一味呆呆自会听从,不想改变现状的人。 于是,她放心地“吧啦吧啦”,把自己前世听闻,和实践所得来的“御夫十八式”,一一传授给郭有田媳妇。 郭有田媳妇听得直目瞪口呆。 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害羞,一会儿紧张。 “这这这......” 没想到杨嫂子在村里,看似文静不怎么爱说话,内里却......却这么厉害会拿捏男人啊! 难怪大元哥在世的时候,会对杨嫂子那般体贴爱护! “怎么样?你都记住了吗?”杨建兰问。 郭有田媳妇一时有些崇拜,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杨建兰。 “我大致记住了一些,只是...在我们家有些难。” 杨建兰才不想那郭大脚,转眼又在家里面作威作福,让她做的那一番功夫白白浪费。 她极力怂恿她:“你今天回去就试一试!试一试又不吃亏!要是起效见用了,那你和你妯娌两人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说着,她还不忘刺激她一把:“你难道真的就打算,任由你那婆婆一辈子骑在你们头上拉屎拉尿了?又或者,你们都不想要孩子了?” 这番话,话虽粗,但理不粗啊! 最起码刺激得郭有田媳妇,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我回去以后就跟妯娌说好了,试上一试!” 杨建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们新时代的女性嘛!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在家里,不但婆婆是半边天;儿媳妇也是妇女,甚至更年富力强,一样也能顶半边天啊!” 郭有田媳妇一听,还有伟人说的话做支撑啊! 她顿时仿佛找到了支持的力量,挺了挺直腰:“我这次回家以后就开始!” 杨建兰赞赏地冲她一点头。 她就静等着,郭家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变化。 那老婆子那般辱骂她,若是换作是原主,为了表明清白,恐怕早已跳井自杀了! 况且,据她脑海里模糊的记忆中所知,郭大脚那般口无遮拦,毫无证据的漫天侮辱别人,说别人是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她已经拆散了好几家的姻缘,甚至还害得几个家里软弱的媳妇,被婆婆们听了郭大脚的谣言以后,更加加倍地折磨。 即使在村里见了面,也从不敢抬起头来。 有时一个不小心,隐隐约约还能见到她们脸上、身上的伤痕。 村里有这样的老虔婆存在,简直就是她日后“美好乡村生活”的毒瘤! 她不趁机下一些功夫整治才奇怪! 杨建兰想到这里,不由得苦口婆心地跟郭有田媳妇说上几句。 一个家里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郭家这两儿媳妇占上风呢? 看郭家这两儿媳,也是心地柔软,不敢做得太过之人。 在她们说完这番话的工夫,郭有田已经把杨建兰家的谷子挑回家,又转身折回来了。 看到自己的小媳妇,正跟杨嫂子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他擦了一把流得肆意的汗,憨憨地开口了。 “杨嫂子,媳妇儿,我已经挑回去了,放到你家的屋檐下。这就要回去了。” 杨建兰观察他,虽然被他母亲支配得团团转,但也好歹不是一无是处之人。 只是心眼太过疏漏,不懂多少人情世故而已。 经过她的刚刚那一番出主意,相信郭有田媳妇这个心思细腻之人,只要壮起胆子来,再加上没有那郭大脚的掺合,拿下她家汉子,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她朝郭有田媳妇挤了挤眼睛,小声地迅速说了一句:“加油!看好你!” 郭有田媳妇羞涩地脸朝地面一低,跟这胆大敢言的杨嫂子告别以后,就跟着她家汉子走了。 杨建兰刚一回到家,推开门,就听到马立远和马婷婷“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妈妈!妈妈回来了!” 他们两兄妹,在马大元还活着的时候,从来没跟母亲分离过这么长时间。 毕竟,他们家母亲一向柔弱。父亲又能干,会卖力气,在家里陪他们的,一般都是母亲。 所以,对于小小年纪的马婷婷来说,一睁眼就看不到母亲,还等了那么长时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即使有哥哥的陪伴,也代替不了母亲的安慰。 杨建兰好生地哄了哄泪眼汪汪的马婷婷,再夸赞过带妹妹这么长时间的马立远。 好不容易两个孩子恢复以往的活泼,在庭院里嬉戏玩闹着,杨建兰去厨房里,准备中午的午餐。 日子就这样,在一日接一日的教娃与忙碌中度过。 杨建兰也慢慢地习惯了这时代在农村里的生活。 这一晚,正当杨建兰用睡前故事,哄睡了两个娃儿以后,突然,窗外响起了一小串稀稀梭梭,衣服摩擦过墙面的声音。 是谁?! 杨建兰下意识地要喊,但又突然想到:不能打草惊蛇! 要不然,她怕歹人惊慌失措之下,会失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第89章 胶水 她静悄悄地起身,把自己前一阵苦心寻觅原材料,暗地里托赵伟业帮她做出来的狼牙棒,和私底下配置出来的“强力版”辣椒水,给紧紧地握在手。 想起赵伟业那一阵若有所思、别有意味的眼神,杨建兰暗自庆幸。 幸好她懂得未雨绸缪。 知道自己一介新寡人家,两个孩子又小。 或迟或早,肯定会有一两个下三滥的二流子,以为她一个妇道人家,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声张。要前来“造访”。 若是没有一开始来个狠的,她的名声,从此就要在村里声名狼藉了! 这下,就要让你们看一看“寡妇”的厉害! 杨建兰银牙一咬,决心要杀鸡儆猴,正好给这第一个犯上门来的混子,一点颜色看看! 她轻巧地闪到窗户旁,要看看来的有几个人。 得亏这年头的窗户纸,是名副其实的“纸”。 因为天气炎热,她还没来得及换成更好一点的纱布。 用手蘸了几滴茶杯里的水,轻轻一戳,就戳出一个洞来了。 墙头上,只见一个矮小灵活的身影骑了上来,露出他尖嘴猴腮的面容来。 正是村子里游手好闲惯了的孙二狗子。 “痞子哥!他们都睡了,没有任何动静!” 孙二狗子见杨寡妇家静悄悄的,除了蛐蛐蟋蟀的虫鸣声,没有任何其他动静,顿时大喜过望地,转身低下头,跟另一面的墙下之人说话。 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杨建兰心里“咯噔”一惊,幸好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要不然这两人互相照应,一时还真是个麻烦! “他奶奶的,这杨寡妇可真是看不出来啊!一个寡妇人家,还穿着这般……这般风骚!” 被孙二狗子一把也拉上墙头的李痞子,一眼就看见了杨建兰挂在屋檐下面的晾衣架上,晾晒起来的内衣裤,不禁色眯眯地叹道。 杨建兰听了,心口涌上一口郁闷之气,差点要恶心得直吐! 她是穿不惯别人内衣裤的人。 即使那个人,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也不行。 因此,等条件稍微允许,摸清楚情况以后,她就暗地里用自己手头上积攒的黄豆、绿豆之类的粮食作物,做成黄豆芽,绿豆糕等,摸到这年头特有的“黑市”中去卖。 用其中赚的钞票和票证,她买了好几丈布匹,除了给孩子做衣服以外,就是用最棉软的一部分,给自己做了几套换洗的内衣裤。 没想到只是晚上正常的在外面晾晒而已,居然招来这两个歹人的意淫! “果然是痞子哥眼光够利!他娘的,这杨寡妇,不是正春夜寂寞难耐,等着咱哥俩,来给她解解闷吧?!” 孙二狗子也跟着连连淫笑起来。 一时,这两个狗男人在墙头,急不可耐地要下来,冲进他们想象中杨寡妇独自一人的房间。 但是,咦?!他们的屁股!他们的屁股!!! 李痞子不信邪地要抬起来,但是又被一股重重的黏力拉了回去。 “痞痞痞子哥!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孙二狗子原也是被李痞子一鼓吹,才壮起胆子跟着来的人物。 他偷鸡摸狗才几年,但也从来没有遇过这等子邪门事。 难道,是那刚死不久的马大元,冥冥之中在护着他一家?不让他们闯进门去?! 一时之间,孙二狗子脑子里闪过一串串自己以前,听来的各种神神鬼鬼的奇诡怪事,脑门上顿时滴滴答答地,流下一串串汗珠。 “老子还不信了!居然还能被这当口拦住?!” 李痞子可从来不信这一套。 若是真有神鬼那一套,那他以前做过那么多坏事,甚至还砸过山神的庙,怎么从来没见招过什么报应?! 他扯了扯裤子,突然,这条补丁加补丁的布料连接处,传来“嘶~”的一声。 “他奶奶的!原来是杨寡妇倒在墙头上涂的胶水,把我们的裤子都给粘住了!!” 李痞子顿时恍然大悟。 明白过来不关神鬼之事以后,孙二狗子顿时为自己刚才的惊慌狼狈迁怒了。 “这杨寡妇,竟敢防备我们到这种那个程度?!痞子哥,待会儿我们进去以后,非的要狠狠教训这个杨寡妇一把不可!” 李痞子也是色欲熏心:“那还用说?!这小杨寡妇废了我们哥俩的裤子,我们今儿个,就非得在她身上,狠狠地给我们赔回本来不可!” 这俩二流子,就在墙上嘿嘿地笑了起来。 杨建兰自在窗户根底下,冷静地查看事情的进展。 她前一阵去后山的松树林里,刮了不少的松胶,生怕粘性不够,还特意加进了不少材料,反复试验,直到确定能够拖延上别人一段时间,才停了下来。 李痞子和孙二狗子,狠一狠心,原本想脱下自己的裤子,后面再来想办法拿回裤子。 但不料这墙顶上顺手一碰,就有不知道安装的什么尖利的东西,刺得他们哎哟哎哟叫,更不用说站起来脱裤子了。 已经来到这里了,他们索性用力一抬腿,裤子的布料,顿时“嘶拉~~”几声,破出几个大洞出来。 几缕细细碎碎的布条,瞬间滑稽地垂落下来。 “去她奶奶的!待会儿,老子非得要在杨寡妇家,捞回老子这条裤子的本来不可!” 李痞子心疼得再次发狠道。 这时候,乡下的一条裤子是多么的金贵啊! 在这个一切都要凭票证购买的年代,有工作的城里人,还有机会拿到布票,但他们这些农村生产大队的人,要拿点布票、油票这类的,可真是要费尽心思想尽办法才行。 一般只有在年尾,工分多的人家,才能心疼地换上几张布票,去裁新衣服。 其他人家里,都是一件衣服全家穿了个遍。 直到补丁叠补丁,穿到不能再穿为止。 特别是他们这两个家无二物的混子单身汉,要有一条出门见得了人的裤子,容易么他们!? 要不是想着今晚去杨寡妇家开个荤,他们才舍不得穿上这条最完整、最少补丁的裤子呢! 谁知...... 想到这里,李痞子就把这股子狠意,转移到他想象之中,应该是正在酣睡的杨寡妇身上了。 他奶奶的! 他偶尔有一次,看到杨寡妇的出现。 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杨寡妇才是他见过最惹人垂涎的女人! 以前是有人高马大的马大元在,他没办法染指。 现在那马大元骨头都埋进地里去了,看那杨寡妇,还有谁有办法来阻止他亲近?! 第90章 狼牙棒 “痞子哥,我先跳下去,为你探探路啊!” 孙二狗子当然也看到了,杨寡妇晾挂在屋檐下的内衣裤了。 他迫不及待地找了一个理由,想要比李痞子先一步亲近那个俏寡妇。 “等等,我也一起!” 李痞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孙二狗子真正的意图呢? 他们一向臭味相投,光从眼神,他就知道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孙二狗子,想比他快一步进屋里去一亲香泽。 李痞子冷笑一声,不甘落后地跳下墙去。 “哎呦娘惹~!!” 一时之间,两个人“扑通扑通”,相继掉入墙底下的陷阱里。 脚下传来钻心的疼痛,冷汗霎时淋漓不止地落下来。 两个爬墙的贼人再也顾不上掩饰了,一阵阵剧痛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痛嚎出声。 “啊啊啊啊啊!姥姥的!疼死我了!” “我我我的脚!是不是要废了!” 这时,屋内传来杨寡妇惊慌失措的声音:“谁!那是谁在那边?!” 李痞子二人这才想起,自己是偷偷摸摸爬墙过来,想闯进杨寡妇屋里,爬上她的床的! 现在作奸犯科的事情,若是一被抓个现行,可是不得了!要送去劳改的! 更不用说劳改之前,还得在大街小巷上游行了! 他们一想到这个被抓之后的后果,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住自己脚上传来的扎心的剧痛。 就希望杨寡妇没有发现他们。 但事与愿违。 只见杨建兰点亮了屋内的一盏煤油灯,趁着这一股昏黄的光线,她手上拎着什么条形的东西出了门。 只见她谨慎地探出了一个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是谁在那边叫?刚刚是谁出了声音?!” 即使脚上扎心的疼痛,李痞子二人也极力用嘴捂住呼痛的声音,忍住! 等他们恢复了以后,非得要在这个臭娘皮子身上,狠狠地找回来! 李痞子和孙二狗子发了狠地在心里想。 但事与愿违,即使他们强忍住了这一股钻心的痛楚,那该死的杨寡妇,还是警惕地往四周看来看去,一步一步渐渐靠近了他们。 怎么办?怎么办?! 李痞子脑子里高速地运转。 想要发狠抢过去吧,可是他微微一动,脚下的陷阱里不知是放了什么,把他的双脚勒得越发紧了不说,还越来越痛! 但想要静等这杨寡妇离开吧,她却不断地朝他们靠近! 就在两个混子愈发紧张的时候,杨建兰却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松懈下身体,准备回屋了。 这时候,一阵异香猛地冲进了孙二狗子的鼻腔里。 刺激得他再也忍不住了。 “阿~嚏!阿~嚏!” 这一连串巨大的鼻腔里发出的声音,打破了现状的沉静。 只见杨寡妇好像突然看到了他们这边,两个黑色影子的存在,吓得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这是哪个贼人,进了我家的屋子啊!” 一边叫着,一边却猛地冲过来,把手上一直紧握着的条状物,挥舞得虎虎生威,往他们脸上、身上,一通乱打! 另外一只手,还倏地喷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过来,直接刺激得李二痞子二人,只觉得火辣辣的,又是热烫,又是刺痛得慌。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孙二痞子怕极了自己会倒在这里,他连忙求饶不已。 “杨嫂子,杨嫂子!是我,是我孙二狗!” “我我我...我只是不小心跌进了你们家门口。不是故意的,请你莫要声张了!” 李痞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么狼狈的情况。 他暗恨在心,但当务之急,是不要让这杨寡妇张扬得满村的人都知道。 他也慌忙地服软不已。 “杨大妹子,我们哥俩不是故意的!你要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要再喊了。” 但杨建兰怎么会放过他们? 这两个二混子说的话,她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看这熟悉的爬墙姿势,也不是第一回了。 要是她这一次放过了他们,那下一次他们心里有了准备,又含恨在心,她可是拖家带口的人,怎么可能长长久久地防着他们? 索性就一次了结了他们的心思! 顺便,借此机会,警告警告村里其他打着类似算盘的人! 要让他们知道,她杨建兰,即使明面上没有男人的庇护,也不是好惹的! 因此,杨建兰手上的狼牙棒,挥舞得更加凶猛了。 “什么?你们还敢威胁我?!” 她耳朵里已经听到了,不远处陆陆续续传来的脚步声,故意提起嗓子大喊道。 “你们这次没有得逞,竟然还想着下次再偷偷进来!?我打死你们这些该死的贼人!”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阵拍门的声音。 “杨嫂子,杨嫂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嫂子,我们来了,你快点开开门!” 李痞子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这一阵喧闹声,不由得更加着急起来。 他丢下了面上那一丝强装出来的冷静,忙低声下气地说:“杨妹子,杨妹子!有话好好说,这样,你放过我们这一次。我们哥俩,回去就给你凑钱,你要多少就多少,赔偿给你。你不要放他们进来,可不可以?” “是啊是啊!有话好好说,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孙二狗子也不想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丢脸丢到全村都知道不说,还逃不了得去劳改啊! 没想到杨建兰不但不中计,反而大声说道:“什么?!你们还想收买我?!我是给点小恩小惠就能上当的人吗?告诉你们,我虽然男人不在了,但我杨建兰,有的是一颗刚正不屈的心!你们别想贿赂我!” 门后闻声赶来,住在附近的村人们,虽然还没明白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杨寡妇的这一番话,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杨寡妇,以前看不出来,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却有这么一颗坚贞不屈的心啊! 第91章 认栽 李痞子顿时喉咙一呛,胸中一股翻山倒海的汹涌之气,差点要冲得他脑子都厥过去。 “杨嫂子!杨嫂子,你开开门!让我们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杨建兰见这两人,被她揍得差不多满身、满脸都是伤痕了,这才停了下来,转身去给闻讯过来的附近邻居们开门。 只见离她住的最近的两户人家,都跑了几个人过来了。 住在她左边邻近的马玉宽,和他媳妇冯大婶,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听到声音赶过来的。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还没穿整齐,就一脸心急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建兰你跟孩子没有受伤吧?” 他们的大儿子和大女儿,也警惕地拎着一根粗壮的棍子,跟在后面。 “没事,暂时没事!劳烦你们了!” 杨建兰感激地连连朝他们道谢。 马立远两兄妹毕竟年纪小,睡得沉。 白天的时候,又东奔西跑地帮自己妈妈干家务。 连打雷下冰雹都不会把他们吵醒,更不用说是这种动静了。 “有什么好客气的?!” 马玉宽和冯大婶皱着眉头,看向正蹲在墙根底下不出声的两个黑黢黢的人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 说着,他们提起自己过来的时候,顺手拎过来的煤油灯一照,顿时吃了一惊:“李痞子?孙二狗子?怎么回事你们!?” 想了一想,这两个久谙人事的中年夫妻,顿时明白过来。 随即就是一顿怒火熊烧。 “你们可真是会祸害自个儿村里的人啊!人马大元尸骨都还未寒呢,你们转眼就欺负上人家寡妇家的门上来了!你们是不是我们马家村的人啊!?” 李痞子两人,原本见这一串人进来了,正极力用手臂和衣物遮挡住自己的头和脸,但没想到还是被熟悉的村里人,转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李痞子恶从心头起。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极力要一拔起腿出来。 即使他要被送去游行、劳改了,他也要好好痛揍一顿这诡计多端的杨寡妇,以泄他心头之恨! 但没想到他刚微微一动,那个及大腿深的陷阱里,立刻又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卡住了他的小腿。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地要倒霉了,也顾不上求饶了,开口大骂道:“去你姥姥的杨寡妇!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简直比黄蜂尾巴上的那根针还要毒!” “你有种就把你李爷爷弄死!要不然,老子早晚会回来跟你算账的!” “喝~!”旁边的马玉宽一家人见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杨建兰立刻“害怕”地躲到冯大婶的身后去。 “大婶,我我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您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我在屋里哄娃娃睡着觉呢!突然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动静。起来一看,就看见这两个歹人,掉进了大元以前设的陷阱里!” “遇到这样半夜摸进来的匪徒,还得承受他们以后的报复,我们......我们孤儿寡母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一番唱念做打的,直听得马玉宽一家人都不禁紧紧锁住了眉头。 马玉宽想起以前,马大元还在世的时候,即使工作再累,但他们家建房子,马大元还是会乐呵呵地抽出时间来,义不容辞地帮忙盖好。 他们家老大、老二小一点的时候,半夜生病发高烧,还两个都一起烧起来了。 也是马大元,一喊就过来,还帮他们借来大队里的驴车,安抚他们心急如焚的心,把老大老二送到公社的赤脚医生那里去。 要不是马大元的一腔赤诚,他们一家,也不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现在马大元虽然不在了,但他留下来的遗孀和子女,正需要仰仗他们的时候到了,他们能推辞吗?! 马玉宽紧皱着眉头,一拍自己老大的肩膀,吩咐道:“你带着大妞,马上去村长家,把村长他们叫过来。” 李痞子和孙二狗子没想到,自己忙活了大半个晚上,还白受了一身皮肉之痛,却还能逃掉村长他们的制裁。 想起马村长虽然苍老,却依然犀利的眼神,他们的身子顿时一软。 完了! 他们这次,是要彻底地认栽了! 第92章 唾弃 马村长一听到马玉宽家里的两个孩子,前来报的信,不由得一阵气血翻涌。 “你们说什么?!真的是这样?” 马玉宽的大儿子使劲地点了点头,催促道:“村长爷爷,你快去看看吧!那李痞子和孙二狗子还陷在杨寡妇家的陷阱里,出不来呢!” “陷阱?什么陷阱?!”马村长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 马大妞快言快语地,把自己一家子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马村长不禁又气又急,连自己一向不离身的烟锅袋,都顾不上带上了。 “不争气!真是不争气!这不是带坏了我们村的名声?!” 这下好了,原本上次他们村去交粮的时候,公社的刘书记,还特地交代了,今年第一次要在他们公社下面的16个村里,评出一个“先进示范村”来的。 这下可好,李痞子两人的事件一出,他们村,是不用指望了! 马村长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决心。 为了以儆效尤,一定要狠狠处罚这两个人不可! 三个人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直跑到杨寡妇家门口,只见门口喧闹声音更加大了。 原来是不少起夜,或者看到这边灯火明亮的村民们,闻声而动,正一脸兴奋地聚集了过来。 马村长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中气满满的声音一提:“你们围起来是在干什么?!” 村民们看到马村长也过来了,这才勉强给他让出一个口子进去。 马村长一看,这两个一向在村子里游手好闲的混子,从来没有这么颓废低落过,正一身狼狈,满脸红痕地蹲在那里。 “你们俩,还不快给我出来!?” 马村长威严地说。 孙二狗子看到村长来了,一扫原来抱住自己脸面的姿势,大声喊道:“村长,村长!求求你救救我们!” 他从小就被村里的老人们说到大,早就差不多免疫了。 比起这个可怕的杨寡妇,他情愿被老村长劈头盖脸地痛骂。 最起码,老村长不用拿那样恐怖的巨棒痛打他们,更不会向他们喷射那火辣辣的什么水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急切地呼喊着:“村长,村长!我错了,我发誓以后真的不敢再做坏事了!” “我的脸好痛!身上也好痛!我的脚,好像快要废掉了!求求你救我们出去吧!” 李痞子被杨建兰重点“招待”过。 起先还叫得天响,现在倒是喊不出来了。 “泪如雨下”的,忙着使劲揉搓自己火辣的脸庞和眼睛不迟。 一边的村人,倒是围在旁边,只是看着不动。 他们也苦于这两个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很长时间了,现在看到他们受着这莫大的苦楚,正拍手称快呢! 马村长见这两个二流子确实受到教训了,这事情的苦主杨寡妇,看样子倒是没有吃亏。 于是,他转过身去,问杨建兰道:“远志他妈,今晚的事情,我在路上已经听大妞他们两个人,统统讲过了一遍。现在,我们先把他们俩放出来,明儿白天的时候,我们再商量看,怎么处理。你看怎么样?” 杨建兰见这马村长严肃的脸色,不像是会包庇他们的样子,于是点头道:“我相信村长,会为我们村里的好风气考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马村长一听,琢磨了一下这小杨寡妇话语之中的意味,心里不由得更加正视了她几分。 想不到这马大元的遗孀,自从家中发生了变故以后,就能这样立起来了。 这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见杨建兰没有异议,马村长就吩咐旁边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丁,把这两个还陷在陷阱里,莫名出不来的混子,左右两边同时使劲,把他们一口气“拔”了出来。 村民们原本还在疑惑,这俩混子也不是年弱力薄的人,是不是在装蒜糊弄他们,才半天不肯出来。 但一见他们被男丁们提出来,那双腿、双脚上的裤子,不但被扎出一个个的洞,还血淋淋的。 这伤势看上去,实在不堪入目。 冯大婶看了,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 有些人也不禁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这“柔弱”的杨寡妇。 想不到,这看上去力小单薄的杨寡妇,下手也忒狠了啊! 只见杨建兰眉心一蹙,眼眶一红,就要滴下眼泪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抽噎地说道。 “大元啊,是不是你预料到了自己再也照顾不到我们了,才会设下这样的机关,来保护我们几娘俩啊?!” 众人原本还暗自吃惊,但听到杨寡妇这样的话语,心里才恍然明白过来。 马大元这几年都在炸石厂里工作,就是接触到一些机关陷阱什么的,也不稀奇。 没想到他即使走了,留下来的这些后手,也阴差阳错地护佑了他的妻儿这么一回。 要是没有他挖的这些东西,那杨建兰今晚...... 想到这里,村民们顿时对李痞子和孙二狗子两人,更加的唾弃了。 冯大婶安慰地扶住杨建兰,又一口唾沫吐到李痞子脸上。 “像你们这样杀天刀的不要脸的,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臭东西,活该被人打死!” “要我说,村长。我们就不能轻易饶恕这样的渣滓,要不,岂不是破坏了我们村里的风气?!” 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道。 马村长原本是不想那么快宣判的。 他毕竟不是村里的一言堂,还是要等到高支书和其他的村干部们在场,再一起宣布处罚决定。 “好了好了,大家的意愿我都知道了。我们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了他们。至于要怎么惩罚,明儿个,我得召齐高支书他们,一起商量过后,再用村头的大喇叭,通知大家到齐再说。” “至于现在,”他扫视了一下这狼狈的二人组,顺口吩咐提着他们的男丁。 “你们,给他们弄点水洗洗脸。然后去拿村口刘大嘴家的草药,随便给他们敷一敷。” 马玉宽问道:“村长,那他们今晚关到哪里去?” 马村长不由为难了。 他习惯性地要去抽一口自己的烟锅袋,却手心一空,发现没带。 马村长顿了顿,然后道:“就关到村里的牛棚里去吧!那里栓牛用的柱子粗,正好,你们可以用粗绳子,把他们俩绑起来,免得晚上跑了。” 第93章 防范 不提窝在牛棚里的李珏年,看到这哄哄闹闹的李痞子二人被押解过来,关在他的隔壁,是如何的惊诧不已了。 杨建兰刚感激地送走了前来帮助的村长,和马玉宽等人,就听到屋里传来马立远迷迷蒙蒙的声音。 “妈,妈!刚刚是怎么了吗?” 杨建兰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娃,睡觉睡得这么死。 恐怕即使有人进屋,把他们扛走,他们恐怕也不会晓得。 但嘴上,她丁点都不提刚刚的闹剧,只是回应道:“没事没事。你自去跟妹妹睡觉去!” 大晚上的,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事情,免得把他们惊吓到。 她刚松了口气,准备洗过一把脸后,就去睡觉。 只听到门口“咚咚咚”的,又传来一串敲门声。 这一段时间,她家里设的这些陷阱之类的,肯定会传得神乎其神,预计不会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敢闯进来了。 但这三更半夜的,又会是谁?! 她顺手拎起了自己床边的狼牙棒。 “什么人?”她低声在门后问道。 “是我,赵建伟!” 门后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 原来是他。 杨建兰这才松下紧绷的肩膀。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你没出什么事吧?”黑沉的夜色中,男人紧张的眼神,不住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你怎么就知道了?” 杨建兰奇怪地问。 毕竟这男人,住的地方离她现在这个屋,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这又是大半夜的,他还坐着轮椅过来。 可想而知,其中的不便之处了。 男人对她的问话置之不谈,确认过她身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以后,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了头,从自己的轮椅两边,取下挂着的两个袋子。 “拿着!可以用来给你们防身。” 杨建兰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这是什么啊?” “这一个,是我用带过来的工具,给你制成的简易弓弩。若是再有贼人进来了,你只要拉住这里,瞄准,直接发射出去,就能很快地击中他们的要害。” 说着,赵伟业还拿出这把弓弩,手把手地示范。 杨建兰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是怎么学会制作弓弩的?” 毕竟,上一辈子的他,可是只精通机械制作,和做生意的啊! 赵伟业唇角一扬:“你忘了,我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 是正经当过好几年兵的人啊! 杨建兰这才恍然大悟。 这一辈子的他,可不是上一辈子一模一样的他了! 她沉默了一阵,半晌,又指了指另外一个麻布袋:“那,这个呢?” 他拎在手上:“让我进来,我帮你布置一个防御宵小的机关。” 杨建兰顺着他的吩咐,推着他的轮椅进来,关上了门。 “你去那边,把这条线布在这里,然后扯直,拴到那边的大树下去。” 赵伟业很是顺口地指挥着她。 杨建兰知道他是在为她着想,也不反驳,按着他的布置,把容易被人翻墙进来的地方,又布下一重防御网。 “这样有什么用?” “只要有人敢翻墙进来,他的脚就会被这些线给绊住,然后只会掉入你挖的陷阱里。” 赵伟业看着她前面设下的那些圈套,很是意外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赞赏道:“想不到你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不错!” 杨建兰轻哼一声:“那还用说?!” 赵伟业见她毫不见外,跟他莫名就有一股默契在。 再加上刚刚听到她家里出事后,心里翻滚不休的焦心、挂虑,一瞬间齐刷刷的涌上了心头。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能不能,能不能住到你们家附近来?” 这样,就不会坐立不安,老是担心她,怕她又被其他人给惦记上了。 杨建兰不禁眼睛一抬:“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谁不知道,她家附近是荒凉得很,除了她一家,就只有左边几百米的马玉宽一户人家的啊! 赵伟业见她好像不是特别抗拒,顿时心里一喜。 “你等着!只要你不拒绝,我就有办法!” 杨建兰才不想在村里出这种风头,在这个敏感的年代,成为村里的“风云人物”,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急忙一喊:“不要!你敢这样,我就跟你翻脸!” 赵伟业疑惑地看向她。 她没好气地一翻白眼:“你以为我会是被人白白欺上门来,不敢还手的人吗?但我决定不要被人非议!” 她顿了顿,然后道:“最起码两年之内,我不会考虑感情上的事。” 就算是全了原身和马大元的感情也好,她不欲在此时,让马立远两兄妹被人各种非议。 没想到赵伟业却眼前一亮:“也就是说,两年以后,我就能有机会?!” 杨建兰没料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属猎犬的,闻到一点味道,就来了。 她冲他一笑:“我只知道,你若是这个时候,这个点了,还不离开我家的话,你就永远没有机会!” 赵伟业听了,只好恋恋不舍地推着轮椅,离开了她家。 第二天。 这个小山村,一向闭塞。 因此,昨晚发生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经过一晚上和今天一早上的发酵,已经成了全村上下最大的“新闻”。 几乎全村的人,都在蠢蠢欲动地,留意着村长、支书,和杨建兰那边的动静。 但杨建兰确实稳若泰山,岿然不动。 等安排好这两兄妹以后,杨建兰这才起身,前往马村长家。 “来了来了!这杨寡妇终于可是来了!” 隔得老远,就听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正光明正大地围站在马村长家的围墙下。 还一个个踮起脚尖,兴致盎然地往里面探着看。 眼尖的人一发出这个声音,只看见那么多双眼睛,瞬间齐刷刷地转过头,往杨建兰这边看过去。 看来,无论是在什么时候,熊熊的八卦吃瓜欲望,是几乎所有人都不会缺乏的。 杨建兰在心里,不由得暗自感叹着。 但面上,她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若无其事地穿过去,走进了马村长家的小院。 第94章 议论 只见有些陈旧,却收拾得生机盎然的农家小院里,或坐或站或蹲着好些个人。 定睛一看,除了去公社领新一茬种子的生产队大队长不在,几乎所有的村干部都来了。 妇女主任曹主任,是唯一的女性。 她一看见杨建兰,就眼带同情地朝她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我们都听村长说了。昨晚你该吓坏了吧?” 杨建兰的的心底,不由得涌过一阵热流。 她不由回握了过去:“还好,我最终没吃那么大亏。” “我就是说,这杨寡妇都没吃什么亏。李痞子和孙二狗子呢?不知道大家去看过没有?那一身满脸满腿脚的伤痕啊,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只见一个驼着背的中年男人,一双阴鸷抬起来的眼睛,扫视了一圈院里的村干部们。 “不过是一桩做贼没成的小事而已。照我说,我们村里的名声要紧。若是这桩事情传到村外去,那以后咱们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还敢嫁娶进我们村里吗?!” 说着,他转而用压迫性的眼光,看向杨建兰。 “你一个小寡妇,以后还想要在咱们马家村里过活。李痞子和孙二狗子,好歹也是我们村里的一员。他们昨晚也受到惩罚,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了。要不,按我说的,这样教训过他们以后,就算了。” 李痞子和孙二狗子,原本还蹲在墙根子底下,半天抬不起头来。 他们原以为自己八成逃不过这一劫了,但一听到事情似乎将要迎来转机,不由齐刷刷地抬起头,一脸希冀地看过去。 “喝!” 围在墙外的众人,原本还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有那么一回事。 但看到李痞子二人伤痕累累的狼藉景象,不禁齐刷刷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也忒狠了吧!?” “是啊是啊!好歹也是我们村里的人,下手竟然也这般重!” “这杨寡妇,没想到面上柔柔弱弱的,却一点都不留情啊!” 听到人群中,有三三两两的人交头接耳,发出这样有助于他们逃脱罪名的议论声,李痞子不禁心下窃喜,面上也相应地做出隐忍痛苦的表情来。 驼背男人马三思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大家说,乡里乡亲的,是不是这个理?” 曹主任见高支书露出一抹迟疑的神色,不由焦急地上前一步:“这道理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没等她说完,刚刚在脑子里迅速搜索出相应记忆的杨建兰,已经开口打断她的话了。 “行啊!” “什么?!”曹主任没想到这看似坚毅的杨妹子,居然这般轻易妥协了,不由情急了。 “建兰啊,你不用怕。首领都说了,这妇女也占半边天,现在都男女平等了。谁敢侵犯我们妇女同志的权利,我们妇联肯定会义不容辞地站出来的!” 杨建兰感激地拍了拍她的手,随后一脸正色地站到高支书和马村长的跟前。 “按三思大爷说的,李痞子和孙二狗子,都是我们村里的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只要被他们盯上的人没有大碍,那我们作为同村的人,顶多打破牙齿肚里吞嘛。受受委屈而已,谁没受过一丁点委屈呢?!” 马三思得意地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这小寡妇,不敢把他们全都得罪了。 李痞子二人也意外又窃喜地抬起头。 他们以为,像杨寡妇昨晚那样的态度,今天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没想到,现在事情居然就要这般轻易解决了?! 他们昨晚不敢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假装自己肚子痛,死乞白赖求看管的人,去叫来李痞子的三舅爷——马三思,给他们送药。 这样果然是有用的! 正当一众人意外又诧异的时候,杨建兰又接着继续道:“不过, 我是没什么。我们大元留下不少后手,还会继续保护着我们娘俩。只要再有贼人敢偷偷进来,有的是受苦的时候!” “唉,我就是为村里的其他大姑娘、小媳妇们担心。瞧这李痞子二人爬墙的功夫,也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了。今儿个放出来了,不知道下一个要遭殃的,会是谁了。” 李痞子两人一听,再看到村人看他们的目光,已经变得排斥、警戒了起来,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小杨寡妇的诡计?! 他们立时大叫起来:“你放屁!我们哪里还爬过谁家的墙?昨晚...昨晚不过也是第一次这样!” 杨建兰怀疑地问道:“真的?” 李痞子两人不约而同,斩钉截铁地回答:“真的真的!” 杨建兰眼神犀利,目光下移到他们上衣口袋垂落下来的一角绳索:“你们说你们是第一回,那你们身上的口袋里,鼓鼓囊囊装的是什么东西?” 孙二狗子心底不若李痞子镇定有底气。 他一听杨建兰的话,立刻大惊失色地紧紧捂住自己的口袋,试图不让其他人看到。 马村长愈老弥坚。 他是见惯了世事的人,心知孙二狗子身上必然有异。 他微微一点头,旁边的马玉宽立即上前,搜查起这二人身上的东西来。 昨晚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所有的人,也没有及时想到要去搜查这两人的身体。 但马村长派过来的人,一直紧紧地跟在他们身边,看管着他们。 导致孙二狗子身上的东西,一直找不到机会,抛离开去。 “支书,村长!你们看,这些是什么?!” 马玉宽从二人的上衣口袋、裤子口袋里,搜查出来一小堆的工具。 爬墙用的绳索、撬门用的玩意儿、一把尖利的小刀。 这这这......若是这两人进了自己家的门...... 众人一时间不敢再设想下去。 但杨建兰却呵呵暗笑了两声。 她早已有所预料到李痞子二人,不是第一次作案,但也没想到,他们准备的东西,竟然这般齐全。 一看就知道,这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拿得到手的。 特别是在这个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 事情既然已经到这里,接下来,已经不用她继续多说什么话了。 “这!这是什么?!” 马玉宽突然又从李痞子一个隐蔽的口袋里,摸索到了一个什么小物件。 他一举起来,定睛看清楚以后,老脸不由得瞬间一红,举起的手,像被闪电触到一样,立即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扔得远远的。 站在前面,一不小心看清楚了那物件的村里人,立时像吞了苍蝇一样,齐刷刷地死寂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向还被绑着的李痞子二人。 第95章 听课 现场先是一阵尴尬至极的沉默与寂静。 谁也不想第一个吭声,谁也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对方的脸色。 就连时刻想为自己唯一的后辈说话的马三思,也不敢再开口了。 反而,他在心底简直要破口大骂了:这不争气的,死不要脸的色痞子!这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他哪里有脸再开口为他说话?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情知自己再说什么话,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他背过手,垂头丧气地走了。 “舅爷!舅爷!求你......” 李痞子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奇之下,在城里无意之中拿到的那物,会这样被搜查出来。 他原本确实是想在杨寡妇身上试验一二的。 见自己唯一的救星,此时都要走了,他不禁连忙焦急地开口,要喊住马三思。 没想到,不想继续在这里,丢他这张老脸的马三思,却反而走得更加快了。 见没有人再反对了,高支书和马村长眼神一对,互相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以后,就由高支书缓缓地开口了。 “李痞子,孙二狗子。你们俩既然犯下了这种祸事,半夜爬墙侵入别人家里。还随身携带着危险用品,现在浑然没有一点反省的迹象。” “为了保护我们马家村的所有村民和妇女儿童,按照公社前一阵下来的规定,你们俩就好生认命,待我们上报公社以后,就等着那边过来提人吧!” 李痞子和孙二狗子,脸上顿时一片死灰。 但院子里的人,却再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了。 若只是欺负杨寡妇人单力薄,想偷盗杨寡妇家的财物,也就罢了。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身上随身携带了一堆齐全的作案工具。 还...还带了个“邪恶”的那物!! 他们虽然不是特别知道怎么用,但好歹,公社里派来的宣传员,前几个月还来宣传普及过,又怎么会认不出它的用途? 若这次放过了他们,那下次呢? 下次要是爬进他们家的围墙,想欺负祸害他们家的女人,可怎么办?! 村里人第一次这么众口一心地,无比希望这李痞子二人,快点离开他们马家村才好! 他们马家村,即使有一些小磕碰,但基本都是宁静无比,没兴起过什么风浪的啊。 可不能让强奸犯,这样大剌剌地出现在他们村子里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痞子二人,只能耷拉着脑袋,顶着众人唾弃的口水,被支书所派的马玉宽几人,押解着双手,朝公社的方向走去。 倒是杨建兰,没想到这年头,一个避孕套的威力,竟然是这般的大。 掉在地上,无人理睬的避孕套,正孤零零的,被刻意绕过它的众人脚边扬起的泥土灰尘,一层又一层地,逐渐掩盖过去。 曹主任面上还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刻意躲闪过她的目光,一扯她的手:“建兰,你跟我们进来!” 此时,围在墙边的人们,都已经纷纷散去。 毕竟要准备新一轮的耕作,他们围观过这八卦以后,就三三两两地边议论着,边准备回家休一晌午觉了。 等下午太阳不再火辣的时候,还要继续去地里翻土劳作呢! 杨建兰跟着曹主任进了马村长的厅堂里。 这里只剩下村里几个主要的干部了。 “建兰,你坐这边!” 曹主任招呼杨建兰坐下。 高支书亲切地看着这件事情的苦主,同时也是最近村里的风云人物。 “小杨寡妇,你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受委屈了。你想要什么补偿啊?” 原本是没有的,但曹主任却极力争取,说要好好安抚这小杨寡妇,也好显示他们村干部的关心孤寡。 想到这里,高支书的身板,不禁挺得更加直了。 杨建兰一乐,这不是正好送上门来吗? 她先是佯作犹豫的样子,在高支书和曹主任殷殷鼓励的目光之下,才慢慢地开口了:“我...我能报名来听一下学校里的课吗?” 高支书不由得一愣。 他可从来没想过,也没听过有人会提这样的要求。 毕竟这杨寡妇,即使看上去还不老,但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起码...也得有二三十岁吧? “你来听课?!胡闹!你不用上工挣工分了?也不用看管带你家里的两个娃了?!” 马村长一听杨建兰提出的要求,不禁这样驳斥道。 不说她的年纪,就是看她家里有两个孩子,能让她安心来他们学堂里上课吗?! 怕不是会笑掉这十里八乡人的下巴! 想到这里,因循守旧的马村长,更是继续断然回绝道:“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就应该乖乖回家干活去!听什么课?听课是人家小娃娃的事,与你不相干!” 杨建兰虽然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但看到周围的人一片不赞同的神色,也没想到会引起他们那么大的反应。 她顿了顿。 虽说她前世是上过大学的人,这年代的文字和文化,也跟前世的大致无二。 但这个身体的“她”,可是从来没有上过学的文盲一个啊! 若是不改变在众人眼中的“她”,那个不识字的刻板印象,那她以后可怎么以写稿为生啊! 要是让她乖乖地以挣工分、种地为日后的主要职业,那她肯定是受不了的! 杨建兰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法子。 “我是很想学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的。毕竟,我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她脸上的苦笑,一时激起了曹主任的同情。 杨建兰求助般地看向她:“那这样,请大家帮帮忙。等我们村里的学堂建起来以后,让我家里的那两个小家伙,也能进里面去上学。等他们回来,在家里教教我识一些字。这样,可行得通?” 曹主任也帮着她,给高支书和马村长说好话。 马村长磕了磕自己拎着的烟锅袋:“行吧!等学堂建起来以后,你就把他们送过来。” 杨建兰欣喜地笑了。 如果她不想办法“学会”认字,她怎么给外面的报纸、小说、杂志投稿呢? 如果她不脱离“文盲”这顶帽子,她怎么从这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日子中,摆脱出来呢? 你说让她熬着,一直等到马立远两兄妹长大? 那要等的时间,未免也太长太久,太艰难了些。 或者等着赵伟业的“伸手”? 呵呵,她会是这种,乖乖等着别人拯救的人物吗?! 第96章 投稿 又是一年采摘茶籽,上交茶油的时候。 等第二轮的播种过了以后,杨建兰已经在村里,重新树立起一个新的印象。 虽然还是不怎么经常爱讲话。 但要是有人打量她是个寡妇,以为能占她便宜,那可就错了。 她能够在话语之间,不动声色地让旁人站在她的身边去,还频频点头,认为她说得有理。 久而久之,即使再后知后觉,也很有些人意识到了她的不好对付,逐渐的就不再敢招惹她了。 杨建兰戴着斗笠,坐在马开强驱赶的驴车上面。 “强叔,我们上交完茶油以后,是不是能在城里多呆一会儿?” 杨建兰探着头问道。 马开强是村里主要负责进城交粮、交茶油等的人物。 村里能进城的机会不多,毕竟要忙着干地里的活。 他也见怪不怪了,乐呵呵地回答:“我去交茶油,你自己看着去哪里逛,到了差不多晌午了,我们就得打算回去了。” 杨建兰点了点头。 这次出来之前,她是特意拜托了最近走得比较勤快的冯大婶,如果马立远两兄妹放学回到家,她还没来得及回来的话,就把这两兄妹带到他们家去。 “强叔,我在这儿下!” 杨建兰坐着的驴车,正好经过一条看上去比较繁荣一些的街道。 她连忙开口喊道,然后跳了下来。 这是一条难得铺满了青石道的路。 左右两边还挂着几块小招牌。上面写着“报刊亭”、“邮局”、“国营饭店”等字样。 杨建兰现在虽然有马大元的抚恤金到手,但是那些钱,是要留着给马大元、马婷婷两兄妹用的。 她也不屑于挥霍这些钱。 她取出包裹里,折得方方正正的一叠稿纸,静悄悄地走进邮局。 “你好,麻烦买几张邮票。我要寄信。” 坐在高高的柜台里面的员工,头都不抬:“要多少钱的?” 杨建兰迟疑地问道:“寄到沪州市去,需要多少?” 女柜员一听到这个地名,微微有些讶异地,终于舍得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她。 而后又仔细地查问:“你寄的什么去那边?是给谁收的?” 杨建兰虽然知道这年头,每个地方的户籍制度管得很严。 若是有人要出去的话,都会被查问得细细密密的。 但没想到只是寄个信而已,也要这般被查问。 但一想到后世传闻中的情报消息,她又释怀了。 “我是写了几篇散文、小说,分别要寄到几家编辑社里去投稿。你可以打开检查看看。” 女柜员的眼神,更加讶异了。 她没想到,打扮得一身朴素,看似是一个简单农妇的这个女人,竟然说写了稿子,要去投稿?! 她狐疑地看了看她,又不相信地打开了那叠得整整齐齐的稿纸。 原本只是随意看看,但当她打开第三张稿纸的时候,她的眼睛不自觉就被吸引、沉迷进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女柜员把那些稿纸上的故事,都看完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变得敬佩、崇拜了起来。 “你写得真好!怎么还没写完?!是投给哪家编辑部?什么时候能看到结局?” 杨建兰只是但笑不语。 她避开了这年头敏感的一些事件,而是精心挑选了后世人穷追不舍,迷倒了一批又一批的武侠故事,进行相应的创编。 在进入这家邮局之前,她还特意乔装打扮了自己。 就生怕以后,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女柜员现在再看这貌不出奇的农妇,已经不觉得这是一个跟大街上遇到的,别无二致的普通妇女了。 这个女人的形象,在她的心中顿时高大了起来。 她笑容满面地站起身来,小心地把杨建兰要用到的邮票,给她递过去。 “寄到沪州市,只需要这么多就够了!您会不会贴?要不要我来帮您?” 杨建兰忙摆了摆手,接过递过来的几个信封,按照稿件篇目的不同,分别塞进不一样的信封里。 它们也会送到不一样的编辑部那边去。 “请问,那篇《女侠下山记》,什么时候会有其他回啊?您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寄信吗?” 即使是匆匆地粗略阅读过,但女柜员还是对那篇传奇故事念念不忘。 杨建兰笑了:“它还在我的肚子里酝酿着呢!等编辑部那边如果有消息了,我再继续寄。” 女柜员顿时一喜:“好!郭青山同志,您先回去写。等沪州那边一有了回应,我立刻叫我们这里的邮递员,去通知您!” 杨建兰眉毛一扬,笑着颔首点头。 “郭青山”正是她的笔名。 虽然有心之人也能查得出她的真实身份。 但有这种实力又用心的人,毕竟不多。 用这样雄雌不分的笔名,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段时间苦心酝酿,晚上熬着油灯写出来的小说,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第一枚“书迷”。 她顿时对自己的作品,更加有信心了。 把那几封稿件寄出去以后,杨建兰信步走出了这简陋的邮局。 门口就开着一个报刊亭。 上面摆着整整齐齐的十来份不一样的报纸刊物。 杨建兰停下脚步,弯下腰来细细地看。 突然,她眼睛一亮:“老板,这家报纸,除了今天的,还有其他以前的吗?” 老板是个穿着一件又黄又旧汗衫的老头儿。 他拿着把蒲扇,原本闭着眼睛,在慢吞吞地摇晃着身下那把竹椅子。 听到杨建兰的问话,他才慢条斯理地睁开眼睛,捏着蒲扇的手一指。 “喏,在下面那个箱子里,你自己去拿。” 杨建兰吭哧吭哧地,把压在下面的纸箱子抱了出来。 这一家报纸,难得地报道了一些关于机械制造类的消息。 这不是李珏年正好需要的信息吗?! 等等!这是什么?! 杨建兰翻阅的手突然一停,眼睛一亮,不由得欣喜极了。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 第97章 肉干 杨建兰生怕自己搞错了,让李珏年空欢喜一场。 她仔细谨慎地,一字一句地阅读着:“胜利机械厂现特招一批精通电机制造、发动机整改的工程师。希望精通此类的技术人员积极报名!” 她刚读完,只听到守报刊亭的老头儿就哼笑一声:“这样的消息,你也敢信?!” 杨建兰不由得惊奇了:“都登出来了,在这一家报纸上,总不可能是骗人的吧?” 老头儿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向她:“以前报纸上还不是登出了,哪里哪里亩产几千斤、几万斤粮食的新闻,你说能全相信吗?” “再说了,现在但凡出门,都得要拿一封介绍信。出门千万难,没有介绍信,没有票证钱财,哪个人能随意出得了门?!” “它空口白牙的一句可以报名,半句话不提路费什么的,也不说没招上的人怎么办。依我看,它这个招工啊,别说已经在这登了两个月了,就算是登上半年,也没什么卵用!” 老头儿果断地下了个结论。 杨建兰也不置可否。 因为老头儿的话,虽然有些固执武断了些,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听老头儿的口风,这个招工广告,在这里登了已经有两个月了,还没见撤下来,那就是没有找到满意的人才啊。 而这,不就是李珏年的机会吗?! 杨建兰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自为他高兴。 村里的学堂已经开学有一段时间了。 而李珏年还是推掉了马村长的邀请,宁愿继续窝在牛棚里,埋头研究他的发动机,也不愿意去当学堂的门卫。 让杨建兰不禁佩服他,不为外界所动摇的毅力。 想必,他积累的机械水平,肯定足以胜任这个胜利机械厂的要求。 “老板,这些报纸,我都要了!多少钱?” “3毛钱!”老板也很高兴。 总算找到一个冤大头了! 没想到这过期的报纸,也有人要! 在这一分钱一分钱掰开来用的时候,3毛钱也算得上昂贵了。 但杨建兰丝毫不觉得太贵。 这上面,极可能承载着李珏年能不能逃脱,接下来几年的噩运啊! 到现在为止,杨建兰已经完成了自己出来这趟的最大目的了,还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还没完成。 她把买下来的报纸,小心地卷起来,裹进了背上的包袱里。 随后,她察言观色,走进了一条僻静的胡同里。 再往右一拐,赫然来到了一看就是一个家属区的地方。 杨建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留意到她。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穿着干净整洁,头发虽然花白,却又抿得一丝不苟地,梳理在自己的脑门后的五六十岁大娘,提着个篮子,篮子却空荡荡的,正要往家属区里面走去。 杨建兰紧走几步,跟在那个婆婆的后面,低声地问一句:“大娘,要买肉干吗?” 什么?肉干!? 住在纺织厂家属区的莫大娘,眼睛“嗖”的一亮,猛地扭过头来看过去。 他们家虽然有两个工人的工资和供应配额在,但年轻人干得多,吃得也多。 再加上她儿媳妇最近在坐月子,嘴巴馋,奶水更是不多,正需要好东西来下奶。 她今天忙着给孙子洗尿布,去得迟了,在供销社里排队轮到她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正发着愁呢! 没想到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真的?你这里有肉干?” 莫大娘语气急切地问。 杨建兰裹着头巾的脸微微一笑。 莫大娘这才定了定心,眼睛警戒地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一个主意,说道:“你跟我来!” 说着,就带头往家属区里面走去。 边走的时候,她还边嘴上亲热地说道:“你说你也真是的!你表嫂生孩子坐月子,你来就来,看看就好了,还巴巴的带一堆东西上来干什么呢?” 说着,还不忘回头暗示了杨建兰一下。 杨建兰原本还一愣,但看到她的眼神示意,立刻就好笑地明白了过来。 家属区里的几个人,见有生人进来,立刻投来好奇的视线。 她也毫不客气地打蛇随棍上了:“表姨,我们在村里可喜坏了!一听说表嫂生了,我妈就叫我快点进城来看看你。这一点儿东西,有什么呢?” 莫大娘没想到,这个穿得土不拉几的农村女人,居然这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还这么灵醒?! 她不由得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哟!莫大娘,你家里来亲戚啦?!” 坐在天井边,正搓洗着一盆衣服的齐耳头发女人,边看边问道。 “是啊是啊!是我嫁到乡下的表妹,一听说我们家儿媳妇生了,就叫她儿媳妇上来看我们。这不,就上门来了!” 这年头,投机倒把还不像后面几年那样,一抓到就要坐牢。 但若是被别人看到了,也是要抓起来游行示众的。 想起生下来就因为母亲奶水不够吃,饿得呜呜哇哇哭的孙子,莫大娘又实在不舍得这个农村人口中的肉干。 她索性一咬牙,把这女人的身份,在众人面前过了明路。 反正,家属院里住的人多。 就算这农村女人心里藏着什么坏水,只要她一喊,住在院子里的其他邻居,就全部一拥而上按住她了。 翻不出什么巨浪来! 莫大娘想到这里,慢慢地放下一颗心来,领着杨建兰进了他们家的厢房里。 一进门,莫大娘就关上门,挡住门外好奇的视线。 “你包袱里,真的有肉干?” 莫大娘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其他的粗细粮和日用品还好,他们大不了紧巴一些,还能勉强不饿着太厉害。 但是肉类就不行了。 这年头,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有一斤半斤的猪肉配额。 就这样,去晚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轮上。 说实在话,有时候这些城里人的口中之食,还真不如村里人靠山吃山来得丰富呢! 就拿莫大娘一家来说,他们离上次吃肉,已经有差不多半年了。 连坐月子的儿媳妇,也只是吃了些鸡蛋而已。 想到这里,莫大娘的鼻子边,仿佛都能闻得到荤肉弥漫着的浓郁香味了。 “有是有,就看大娘你要多少了!” 杨建兰把一直斜跨着的包袱放下来,细心谨慎地,一重重打开了包袱。 第98章 换票 莫大娘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手下的包袱。 包袱一点一点掀开,露出来的,赫然是几张报纸。 莫大娘不由得灰心了,她抬起眼刚要说些什么。 杨建兰手上的动作不停。 莫大娘鼻子尖,这才闻到一股诱人的气味。 她惊喜万分地低下头一看,赫然是几包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 油纸里边透露出遮挡不住的香味来。 杨建兰拿起其中一包油纸,慢条斯理地打开来。 “大娘您看,这样的肉干,您要还是不要?” 只见这肉干,跟人们平常认知中的,和年节时候挂在供销社里卖的,都浑然不同。 它们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看上去色泽诱人,油光香润。 浑身还挂着一些芝麻之类的调料。 一看就让人口舌生津,恨不得赶紧放进嘴里品尝一下。 “我做的肉干,不但可以放进锅里去熬粥做菜,还可以直接拿起来就这样吃。” 杨建兰边介绍着,边举到莫大娘面前,示意她品尝一下。 这年头的肉制品可不是一般的稀罕物。 一般人家里买了肉,都是恨不得分成几天慢慢吃的,哪里会舍得让陌生人免费吃的?! 莫大娘见状,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个面前的年轻女人,家里一定还有不少存货,要不然,她哪会舍得,让非亲非故的自己,白吃她的肉干? 既然肉干都能找得到那么多,那其他的东西,应该就更不在话下了! 自己必须想办法,跟她建立一个良好的关系才行! 想到这里,莫大娘边露出和善的笑,边伸手去捻起一小块:“那大娘我就试一试!” 一经入口,她的眼睛就不自觉睁得大大的了。 这这这! 香而不腻,韧而不油,咸香味十足! 莫大娘发誓,这真是她这么多年吃过的,最好吃的肉干了! 她不由得更加热情了:“大妹子,你这肉干还有多少?大娘我一口气全要了!” 杨建兰在出发之前,就已经预估好了这些肉干的价格。 “大娘,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给我2块钱,还有一些糖票布票什么的就行!” 马家村粮食蔬果作物什么的还好说,勉强能丰衣足食。 就算是做菜用的油,她都能够进山里面,想办法抓住一些野物来炼油。 唯独是这些布票、糖票什么的,离不开工业生产,只有城里有工作的工人,才有比较大的机会得到。 而马立远两兄妹,正是长个子长身体的时候,个子窜得快,衣服一晃就短了一截。 小孩子又天性喜欢吃糖,她总得想办法满足一下这两个懂事的小家伙。 因此,她这一趟进城,冒着被抓的风险来倒卖肉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但是莫大娘却犹豫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些难色。 “这......2块钱我们没问题。但是糖票嘛,我们家原本也是有两张的。但是我儿媳妇这一段时间在坐月子,那票已经被我拿去换红糖去了。” 见杨建兰眉毛一扬,似乎要说什么,莫大娘赶忙抢在她的面前,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家儿子和儿媳妇是在纺织厂上班的。他们经常有一些要处理的瑕疵布。大妹子你要不要?” “若是要,我正好现在可以带你去,我儿子说他们最近刚好有一批要处理掉的布匹。不用票,拆拆剪剪,还是可以用的。” 杨建兰顿时心中一喜。 在他们村里,只要有一身整洁干净的衣服穿,就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哪里会去管衣服是什么花色,哪里有瑕疵的呢? 就算是有瑕疵,也总比补丁打补丁,甚至是光屁股的强啊! 莫大娘见这年轻妇人同意了,顿时乐呵呵地转身去里屋,取出零零碎碎的2块钱,然后珍惜地把杨建兰包袱里的肉干,一包一包取出来。 生怕野猫老鼠什么的,给偷吃了,还特意空出墙上的抽屉,把它们一包一包地摆进去,锁起来。 她美滋滋又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这几个油包,招呼杨建兰跟在她身后。 “走,我带你去我儿子那边!” 经过家属区院里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又纷纷伸头过来。 “莫大娘,家里来了亲戚,怎么不好好招待招待?这是要上哪里去?!” 莫大娘笑嘻嘻地回了一声:“我这老亲的亲戚还有事,急着要走呢!她不太熟悉这边的路。现在你们认识了,下次看到了她,记得帮我招呼招呼,把她带回到我家来啊!” 邻居又抬头仔细地打量了杨建兰一下:“那放心!赶明儿我一准在大街上,一眼就能认出来,帮你带回来!” 杨建兰意外地看向莫大娘。 莫大娘走出家属院,才小声地解释道:“大妹子,你放心!我莫大娘是讲信用的人。你下次还有什么东西想送进城里来换点什么,就直接来这里找你莫大娘!” “我保准用最公道的价钱,不会让你吃亏!” 莫大娘深深明白,这年头,即使有黑市的存在,但靠谱的卖家可不好找。 更何况是有这一门好手艺的人。 他们家两个人挣工资,她自己也有退休金,所以不缺钱。 但现在又多了一张嘴,就缺能找得到的吃的! 因此,一感觉到这个小妇人是个有诚信的人,她立刻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以后,他们家能否时不时地有油水进补,就看她能不能抓紧这条线了。 想到这里,莫大娘对这个农村来的小妇人,更加客气了。 第99章 瑕疵布 “就在这儿!你在这门口站着等一等,我去叫人,喊我的儿子过来。” 杨大娘这样说着,转身就去纺织厂后门那边的仓库处,去找人来了。 这年代的纺织厂,周边被灰白的墙壁围起来了。 只剩下一扇大门,供运货的人开着拖拉机进出。 “妈,您怎么来了?” 一个年约二三十岁的青年,边摘下头上的帽子来擦汗,边疑惑地跑出来问道。 莫大娘眼睛一瞪:“我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忙不迭地在擦汗的青年苦笑:“当然不是!只是,我们这几天都在忙着清理仓库,没时间干别的。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家。我们晚上回到家再说,好不好?” 莫大娘可等不了那么久。 她一把把自己儿子扯到旁边:“我说包建国,这是我表妹,你表姨家的儿媳妇。她听说你媳妇儿生娃了,特意从乡下背着肉干来看我们。” “你一个做人家表亲的,还不得表示一下吗?” 包建国这才明白,自家老娘为什么大白天的,不待在家里照顾她的心头爱孙,反而带着一个陌生女人,跑到他这边来了。 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杨建兰。 见杨建兰丝毫没有畏畏缩缩的样子,反而眼底清明,大大方方的,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他沉吟了片刻,想到自己的上头主任,这一会儿刚好去向厂长汇报工作去了,还没那么快回来。 他一招手:“跟我进来吧!不过,妈,你们挑选的手脚快一些。毕竟是这大白天的,被太多人看到也不好。” 莫大娘知道,自己带着外人进来挑选瑕疵布,无疑是抢在内部工人的前面。 要是被人看到了,也会感到不爽。 因此,她赶紧招呼着杨建兰过去:“表甥媳,快点过来!我们挑好了就赶紧走!” 杨建兰点了点头,就赶紧跟上去了。 不过十几平米的仓库里,堆得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匹一匹的布料。 那些卷起来,一捆一捆的,一看就是光洁整齐的布匹,他们可不敢指望拿走。 但是还有一堆,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布料,就是她们的目标了。 莫大娘一看那货色,就知道自己家用不上。 毕竟,他们在纺织厂干的时间久了。 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得到,质量比较好的瑕疵布。 而今天的瑕疵布,成匹成匹废弃的,基本没有。 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两卷,还是被染得颜色一团浓、一团淡的,一看就是被染房来的新手工人,拿来练手练坏了的。 但莫大娘嫌弃的东西,杨建兰却如见重宝似的,一下过去,把它们揽在一起。 “这样的,你也要?!” 莫大娘奇怪地问。 “大娘,这布匹质量看起来挺好的呢!我们住在乡下,不嫌弃。” 杨建兰认真地解释道。 莫大娘一想,这倒也是。 她虽然没有住在乡下,但也没有过过苦日子。 再说了,家属院里的人很多,就是听别人说,也大概知道乡下是怎么样个情况了。 “要说,讲到吃,是你们农村里容易找得到吃的。但是说到穿和住,还是我们城里面好啊!” 莫大娘若有所思地说道。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慢慢发展起来的。”只是需要的时间长了一些而已。 杨建兰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见连废成这样的布料都要,莫大娘再看杨建兰挑拣,那些细细碎碎的碎长小布头,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这块布跟那块布,似乎是从一匹布头上裁下来的,可以拼接在一起。 这两种颜色可以混搭一下,变成颜色丰富的小短袖。 哦对了,这一块比较柔软的棉布,裁一裁边再修一修,还可以做成 一方小手帕。 杨建兰边蹲在地上快速地挑选着,边在心里谋划着,回到家以后,把它们用来做什么。 “好了,挑得差不多了。” 过了好一会,杨建兰挑选的长短布头,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峰。 杨建兰抬头,看到包建国脸上,看着挂钟时不自禁露出一丝着急的神色,不由得立刻说道。 她也觉得这莫大娘一家不错,有去有回的,可以以后常来常往。 包建国一听,终于挑好了。 他不由得露出一抹如释重负般的微笑:“挑好了就行!等一会载货的拖拉机就要进来了。妈,你们快点走吧,不要被别人撞见了。” 莫大娘可不想影响自己儿子的工资,忙不迭地帮杨建兰,打包好挑选的瑕疵布,离开了纺织厂。 杨建兰也顾不得高不高调了。 她把被撑得大大的包袱,往肩膀后一扛,就来到约定好的地方,等待马开强的驴车到来。 “你!你背上背着的,是什么?哪里来的?!” 马开强上交完了规定好的茶油。 因为得到了粮油所领导的表扬,他还正哼着小调,甩着绳子呢。 但一看到杨寡妇这才过了半天,就大包小包的,不知哪里来的一堆东西,他顿时大惊失色了。 “不...不会是哪里买来的吧?!” “但又不可能!这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布料让你买得到?!” 马开强惊讶至极地连连发问,但只得到了杨建兰的但笑不语。 第100章 关系 “强叔,要不大家怎么说,城里毕竟是城里呢?我只不过是一不小心碰到一个表亲,他们家在纺织厂工作,就有门路让我买到那么多瑕疵布。” 在马开强的再三追问下,杨建兰上了驴车后,故作感慨地开了口。 这一趟进城之路,让她跟莫大娘家搭上了关系。 她明白,今日以后,自己绝对不会只上这么一次城的。 先别说以后还得继续去邮局投稿子的事情,光是莫大娘的殷勤态度,就足以让她知道,以后,自己家里额外制作的野味、农产品,可有得是去处了。 别的先不提,光是她家后面,那最近的一座大山,里面的野果子、野兔野鸡什么的,只要她想办法弄到手,就足够让他们一家,勉强过上不会挨饿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庆幸了。 幸好已经是过了那几年的自然灾害大萧条时期,现在大山里的野物什么的,已经在渐渐地恢复过来了。 要不然,饶是她掌握了再多的挖陷阱技巧,也架不住猎物被饥饿的村民们给抓光吃光了啊! “什么?你家里还有这么一门亲戚在城里的纺织厂?!” 马开强更加诧异了。 杨建兰笑着敷衍过去,然后抽了其中两匹瑕疵布,塞给马开强。 马开强顿时被引开了注意力。 这年头的布匹是何其的珍贵啊! 没有布票,即使是有钞票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买不到?! 他不由得连连推却:“这怎么好意思?哪里能白拿你这些布啊?!” 杨建兰认真地回答 :“强叔,您这就是跟我客气了!要不是您答应载我这么进城一趟,我哪里能刚好那么巧,就能遇上我这个表亲?” “若不是碰上了我的这个表亲,我也不可能拿到那么多的布匹啊!” “您不必跟我客气。这些布料,虽然不如我们在供销社里排队,买到的那样合适,但到底能做几件衣服。您个子高大,又经常要进城,正适合我金花婶,给您量身做上那么几件!” 这一番话,霎时温热了马开强的心。 一袭热流席卷了他的全身。 即使他家里有好几个儿子儿媳和女儿,也从来没有像这个杨建兰一样,说过这么贴心贴肺的一番话。 他掩饰性地使劲压下自己眼角的几滴热泪,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以后你若是再要进城的话,尽管喊你强叔!只要我们村里有任务要进城一趟,你尽管坐你强叔的驴车进城!” 杨建兰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不由喜出望外地跟他道谢。 马开强也知道帮杨建兰掩饰。 这年头,低调才是王道。 别的先不提。若是村里人知道了杨建兰有这么一门贵亲在城里,还一次就拿回这么一大包布料,明天肯定就会一窝蜂地过来。 各种方式试图让杨建兰,帮他们也弄一些布料进来。 这不是为难人吗? 前一段时间,李痞子他们半夜里闯进杨建兰家的那桩事情,马开强也是印象深刻的。 杨建兰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强叔,心眼居然这般细腻,还能为她考虑到这个地步。 她正愁着,若是在驴车停靠的地方——村长他们家下车的话,她要用什么话,来堵塞住一路看在眼里的三姑六婆呢! “强叔,真是太感谢您了!” 马开强乐呵呵地一挥手,就甩着鞭子,赶着驴车,给村长和支书汇报去了。 杨建兰一进小院,就看见马立远和马婷婷两兄妹,在院子里玩着泥巴。 “你们怎么在这里?妈妈不是交代过你们,放了学就去冯大婶家吗?” 杨建兰大吃一惊。 虽然他们两个一向懂事,马立远甚至在父亲过世以后,就学会了简单的家务活儿。 但两个小家伙年纪到底还小,她进城之前,是交代过他们的安排的。 马立远兴奋的脸孔,慢慢地低下头去。 “妈,我不喜欢去别人家。我只喜欢呆自己家。”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带着妹妹玩!” 说着,还拉着杨建兰看自己放在天井阴凉处,洗好的蔬菜。 “你看,我都把家里的菜洗好了!” 杨建兰一想,就明白了。 冯大婶虽然热情靠得住,但她到底只有一个人,家里几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生了孩子。 既要做家务,又要看那么多大小不一的孩子。 她哪里兼顾得了那么多? 即使她有意照顾自幼丧父的两个小家伙,但是孩子多了,也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这个最近越来越懂事又敏感的小家伙,心里头就有些不乐意去别人家里了。 她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尽量不让他们俩,独自呆在家里了。 “看!妈妈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 杨建兰故作神秘地,举起了手中鼓鼓胀胀的包裹。 “是什么?是什么?!” 到底是小孩子,马立远渴望的目光跟了过去。 “当当当当!” 杨建兰把包裹放在八仙桌上,手脚飞快地打开了它。 “哇!” 看着一堆像小山一样的,五彩缤色彩丰富的布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两个小家伙不由得惊叹出声了。 “妈妈都打算好了,这一件蓝色的布料呢,就给哥哥做一件小褂子;这件呢,给妹妹做条小裤子。另外这些呢,还可以给你们拼接两个上学用的布包。” “其他的,我们可以用来做窗布,或者缝一条被单!” 一边说着,杨建兰还手脚飞快地,用其中两块不起眼的小碎布,拼接出了一朵小花。 “妹妹来!好不好看?” 马婷婷虽然年纪小,但小女孩儿爱美的天性,已经初步萌芽了。 她惊喜交加地,接过了妈妈给她做出的这朵小布花,把它放到自己的头发边,笑着歪着脑袋问:“妈妈,好不好看?” 杨建兰心底有些酸胀,她看着这个自幼就失去父爱的孩子:“好看!妈妈的小姑娘最好看不过了!” 孩子咯咯的笑声,母亲低低的呵护。 一室充满了温馨和暖意。 第101章 绿豆汤 此时的午后,天还酷热。 怕孩子们肠胃不开,吃不下饭。 杨建兰特意给孩子们做了一个简易版的杂酱面,又熬了一锅绿豆汤。 自杨建兰来了以后,孩子们就尝到了从未吃过的各种新鲜的花样。 即使材料不齐,条件简陋,但杨建兰此时做的饭菜,对孩子们来说,也有无穷的吸引力。 “妈妈,你做的饭饭真好次!” 马婷婷边努力往自己嘴里扒拉着,边口齿含糊不清地,努力拍着自家妈妈的马屁。 “我们班的马大丫,说天天不是吃玉米粥,就是红薯饭。她说吃得肚肚都不舒服,拉粑粑也屁屁痛了!” 杨建兰知道这是孩子的肠胃比较娇弱,孩子吃多了这些个粗粮,就容易胃里反酸不消化。 她疼爱地哄着道:“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哦,吃饭就吃七八分饱。吃太多了也容易肚肚不舒服呢!” 马婷婷疑惑的小眼神看过去了:“什么是七八分饱?” 马立远原本还在一旁努力地扒饭,听到妹妹这么“无知”的发问,忍不住开口了。 “笨!七八分饱就是,你只能吃你这一小碗,就不能再吃了!” “啊?!”马婷婷听了,立刻傻眼了:“可是,婷婷还没喝妈妈做的绿豆粥呢!” “哈哈哈哈!” 不大的饭厅里,顿时响起了杨建兰母子忍俊不禁的笑声。 “建兰妹子,建兰妹子!”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砰砰砰”的拍门声。 杨建兰放下筷子,闻声往外走去:“来了!稍待一会!” 打开了大门,赫然是马开强的老伴——金花婶。 金花婶名副其实的,圆圆的脸庞就像是一朵圆展展的花盘。 只见她躲在杨建兰家门檐下的阴影处,一见到杨建兰,就笑眯了眼睛。 她自来熟地握住杨建兰的手:“要不我说你强叔不早说呢,你给我们家拿了那么重要的东西,那老家伙,直到吃完饭了,才告诉我!” 杨建兰见此时太阳大,忙把她迎进来:“金花婶进来坐坐!” 金花婶也毫不客气地进来了,见马立远和马婷婷,两个小小的人儿,已经在有模有样地收拾饭桌了。 她不禁夸了夸这两兄妹。 “要不我说建兰你会教孩子呢?!瞧瞧!我家那俩皮孙子,还只会瞎胡闹呢,而立远两兄妹,却已经被你教得这样懂事了!” 杨建兰谦让了几句。 客套了几句过后,金花婶才一脸正色地说道:“你强叔是不怎么管家里事情的人,所以不明白你送的那两匹布料有多珍贵。这年头,不说那布票,我们一个平头老百姓,是多么的难能拿到。就看那样多的布料,已经能给家里的男丁们,全都做上一件上衣的了!” “这么难拿到的东西,我们不能白拿!建兰啊,你说一个数,我们一大家子的庄稼人,好歹能够凑出来。” 杨建兰听了金花婶这么赤城的一段话,不由得感到意外极了。 没想到,即使是物质缺乏至此,也依旧有像金花婶这样,固守着自己的坚持不动摇的人存在啊! 但她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金花婶,不是我说虚的。像强叔那样,我一询问就应下,答应载我上城里,还分文不收的人,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我也不跟您说虚的。这些布料,对我们没有门路的村里人来说,固然难得。但是,对我那在纺织厂工作的亲戚来说,偶尔容给我一些,还是可以的。您哪,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金花婶听到这里,不由得半信半疑地看向她。 杨建兰肯定地点了点头。 金花婶这才放心地露出笑容来。 她亲亲热热地拉起杨建兰的手:“没有麻烦你太多,那我就放心了!” “要不,我非得好好骂骂你强叔不可!明知道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也得费布料做衣服,还白拿你的东西。都多大的年纪了,这不是不懂事吗?!” 说到这里,她转而拿起自己提着的篮子,把盖在上面的稻草翻开,露出里面一个个圆滚滚的鸡蛋来。 “这是我们家的母鸡下的蛋,你好生放着,抽空慢慢做给两个孩子吃!” 杨建兰知道,此时的鸡蛋大概是两三分钱一个。 对于普通的农家来说,这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足以当作硬通货来使用。 是家里一笔巨大的收入了。 更何况是这一整篮子的鸡蛋,不知道金花婶攒了多久,才能攒到这么多的鸡蛋呢! 她忙不停地推拒道:“金花婶,这不行!我们家也有鸡蛋,够他们小的两个吃的了!你们家也有孩子,你全部拿回去,我们不能收的!” 但是金花婶却是意外的坚定。 “你若是不收的话,那就是把我跟你强叔当外人了!我们也不能收你的那些个布了,改明儿就给你送回来!” 杨建兰听了,只好不再拒绝。 但她可不能让金花婶就这样走了。 她让金花婶在这里等一会,兀自来到井口处。 把澎吊在井壁边的绿豆汤,拉了上来。 这原本是她打算挂一下午,晚上拿出来,喝着正好是清冽可口的夏日消暑凉品。 但此时入口,也是沙沙凉凉的挺好吃。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当时手哆嗦了一下,撒多了绿豆,导致做多了绿豆汤。 要不,还真不够留一些到晚上了呢! 她分了一大半,放到陶罐里。 另外剩下的一些,又重新放回到井壁边。 金花婶看到这么沙沙稠稠,一看就入口即化的绿豆汤,不禁脱口称赞道:“要不我说建兰你有巧思呢!瞧这绿豆汤做的,真是我们村里独一份的手艺!” 杨建兰做的绿豆汤里,还放了一些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花生,看上去自然更加美味了。 金花婶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回礼,笑眯眯地收拾好篮子,跟杨建兰告别了。 这个建兰,虽然没有了顶梁柱,但看她现在的为人处事,也不像是扛不起家来的样子。 若是马大元在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放心的吧! 金花婶迈出杨建兰的家门,看着杨建兰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站在家门口,笑着跟她告别,不禁感慨万分地想。 可惜了,这马大元的福气,可实在是不够大啊! 第102章 庇护 杨建兰哄睡过两个小家伙午睡以后,起身来看天色。 此时还炎热,生产队的大队长也怕村民们中暑,耽误了农事。 因此,要等下午太阳落下去一些,才会吹哨子,叫大家出门去地里干活。 一整个山村里,只剩下炎热炙烤着黄土地,少有人语。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蟋蟀夏蝉之声,响彻了整个天际。 杨建兰想起自己在城里的那一番发现,再想想李珏年除了生产队里安排的农活以外,就埋头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之中。 她拿起在报刊亭获得的招聘资料,再顺手带上几个原本做给两个孩子吃的茶叶蛋,就朝李珏年住的牛棚走去。 去找李珏年的路上,其实绕一段路,就会经过赵伟业住的地方。 但杨建兰犹豫了一下,脚步顿了顿,还是继续往李珏年那边走去。 这个时候的他们,在外人的眼里,一个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另外一个,则是暂时在老家养伤,但肉眼可见的,前途一片大好的军官。 没看到随着他伤势的好转,从轮椅上站起来以后,村里的媒婆都差点要踩破了他家的门槛了吗? 像这样大家都想要的香饽饽,她实在没有必要,自己主动找上门去。 免得招惹出不必要的流言出来。 杨建兰一走进简陋搭起来的牛棚架子,就看见李珏年果不其然,又背着身子,专心致志地埋头写着、算着。 “咳咳!” 她等了半天,还不见他抬头发现她,只好咳嗽出声,提醒她的存在。 李珏年这才迷迷瞪瞪般的,抬起头的同时,还不忘往上推了推,自己快要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 “你可真是投入啊!” 杨建兰笑着走了进来。 李珏年这时仿佛才突然想起她是谁,慢吞吞地开口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杨建兰不由哈了一声,不是她自夸,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忽视成这个样子呢! 但一想到李珏年研究痴狂的本性,她就谅解了。 “这是我从城里带回来的消息。” 她蹲下身来,把那几份报纸,平铺在他的面前,指着对他说道。 “虽然那边偏远了一些,但这是你能够继续研发,从事机械研究,最好的机会了。” “别的先不提,只要你能进去那里,你就能够远离这边,远离接下来还可能继续发酵的社会风波。” 李珏年久久地盯在面前这一份报纸招聘信息上。 半晌,他突然吐出几句话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身上,能给你提供什么好处吗?” 毕竟,他自己的父母,已经在前几年的社会变故中,惊惧交加,失去了生命。 现在的他,一穷二白,不要说银钱田产了,连自己的饭都吃不饱。 他还有什么利让她可图呢?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杨建兰眉毛一扬:“就当我是不忍心看人才就这样被淹没吧!毕竟,像你这样的技术人员,实在难得。” “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在机械制造这一行,闯出自己的名声,名字响彻华国,那作为发现你的幕后功臣之一,也是我的一种荣幸!” 但经历过这些起起落落的李珏年,怎么会轻易被杨建兰的几句话所动摇?! 他还是一副执拗的样子,眼睛直盯着杨建兰看:“我心里明白,在这村里比我要凄惨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请你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帮我?” “好吧。” 杨建兰见他一副执意要追问到底,非要给他个理由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开口了。 “你也知道我,一个寡妇人家,带着两个孩子独自过活,难免会受人欺凌。” 李珏年虽然对村里的事情,参与度不高,听过就忘。 但这杨建兰家的事情,是最近村里的最新八卦热流,他就算再不理世事,大体还是有听过一耳朵她家变故的,于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所以,没有人当依仗,我自然要为我们家找一个依仗出来。” 她笑眯眯地看着李珏年此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若是起来了,说一句话,把我们家庇护在你的翅膀之下。我相信,就不会再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为难我们了。” 这时候,李珏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斯文的俊脸涨得通红。 “我......我这一辈子,是不想成家的。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杨建兰没想到李珏年会顺势想到这些。 她好气又好笑地回答:“放心!我只是把你当弟弟,才不会想着嫁给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家伙!” 李珏年顿时面上一时青一时白:“我......我毛都长齐了的!” “哈哈哈哈哈!” 杨建兰没想到他性情天真至此,不由得笑弯了腰。 只剩下李珏年,变得更加窘迫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建兰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勉强正色地问他:“你现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胜利机械厂虽然听上去靠谱,但是在青州,离我们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没有村长和支书的允许,你拿不到介绍证,买不了火车票,怕是到不了那儿。” 李珏年其实也有些疑虑。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才道:“介绍证好说,我去跟村长好生说说,应该能够拿得到。就是不知道等我凑齐了票证以后,到了青州那边,他们机械厂需要的技术工人,会不会已经招够?” 杨建兰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你介不介意,我把上次抄过来的,你的那些资料,给他们胜利机械厂寄过去?” 李珏年摇了摇头:“对看不懂的人来说,它们只不过是几张废纸而已。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杨建兰顿时高兴极了:“那你等着吧!人家机械厂只要是慧眼识珠,那肯定看得到你的价值。到时候,你现在发愁的一切,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告别了李珏年,杨建兰兴奋地走在路上。 经历过后世的她知道,位于临近戈壁滩的胜利机械厂,承担的是破解和发明华国最新机械的重任。 作为被国家保护的一个特殊机构,只要它能把李珏年吸纳进去,那所有接下来的社会风云、各种风波变幻,李珏年都能远离。 而以李珏年现在展露出来的天赋,只要他能进去那里,那华国发动机这一块,必将迅速地赶上去。 现在市场上的交通工具,大多都被自行车和驴车占领着。 但相信,接下来的几年时光里,摩托车、拖拉机、农用车等各种机械产品,将会比前世更快地涌现出来。 即使她自己的未来规划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总比现在封闭落后的好啊! 正当杨建兰越想越雀跃之际,只见一个转角之处,她猛地被人一拉,一个黑影罩住了她的身影。 “什么人?!”她不禁要惊叫出声。 第103章 妒意 只闻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狠狠地朝她扑涌过来。 随后是一个男低音沙哑压抑,咬牙切齿的质询声。 “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一下?嗯?反而一出现,就是往那个男人那边去?!” “充其量就是一个没有缚鸡之力,多读了几年书的书生而已,地主家的崽子!你信不信……信不信我伸伸手,就叫人把他从这里给弄走?!” 听着这气急败坏的男人发狠似的一番话,若不是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杨建兰实在想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想不到啊! 这在她印象之中,一向沉稳淡定的男人,也会有这样激烈起伏的感情变化。 没得到预想之中的任何回应,男人更加恼怒了。 “你别想!别想着能跟他成事!有我在,你就别想着跟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 杨建兰不禁好整以暇地问道:“哦?那马大元呢?他还跟我生过两个孩子呢!这个,你也不在乎了吗?” 仿佛被戳中了心头的痛处,男人一时沉默了,只是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围绕在他身边的空气,仿佛陷入了一团暴风雨之中。 过了久久,他才似乎压抑极了似的,半晌才从牙缝里,吐出来一句简短的话。 “你该庆幸,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要不,就算是你再怎么舍不得,就算是我要跟他拼掉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继续待在他身边!” 杨建兰意外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这个男人。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光线,勉强能够看得清楚周围的一切了。 只见这个一向冷静镇定,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时已是两眼通红,眸底还布满了红丝,一看就是经过了情绪的剧烈挣扎。 此刻他正神情暴烈地狠狠盯着她看。 她简直要怀疑,若是她说出跟他对着干的话,这个此刻像凶狠的雄狮一样的男人,会不会立刻把她吞噬干净。 但想一想,自己此世可从来没跟他确立下任何关系啊! 如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屈服于他,那自己岂不是很亏?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屈从于你?” 杨建兰忍不住要挑衅了。 看到这女人,面上还是一副从容自若的神色。 似乎自己心中有再大的渴望,也影响不到她似的。 男人一颗火热的心,也不由得黯然了下来。 “你……你就真的没有一丝半毫的心灵感应吗?” 男人不禁喃喃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你见过面以后,我就莫名地陷入一个断断续续的梦境之中。” “那梦境,真是美好。” 男人想起那幻境一样的故事场景中,明媚的女人对他笑,对他好,对他跳。 他们从年轻,一起相伴到年老。 即使岁月再长,他也一直不会感到有丝毫的厌倦。 梦醒以后,身旁的孤独冷清,让他半天都怅然若失。 他时不时地想起这个女人,睡着的时候想,睡醒了以后,还是想。 想到让他走火入了魔,连抓中了个猎物,他都想着,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到? 乃至于他时不时地,就往她设的那几个陷阱里面,多扔几只野鸡野兔之类的。 就担心她为了那两个小崽子,而亏待了自己。 要不然,她真以为山林里的野物会这么多?她随便挖几个陷阱,都能拣着这么多? 他想,那一场梦境,也许,这就是命运之神,对他的莫名暗示。 暗示着让他把握住这个机会,不能让这个女人,白白从他身边溜走。 想到这里,他暗下了决心,转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念想。 “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你最终只能是我的!” “那个男人,他最好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要不然,等待他的,只能是空想一场!” 杨建兰目瞪口呆地直看向他:“你这男人!未免也太自说自话了吧?我有答应过你任何事情吗?!” 虽然他们上辈子确实始终在一起,但并不代表着,她这一世也直接被他锁定了好不好?! 但男人显然并没有跟她想在一个频道上,反而径自从身后拎出一个袋子。 “我的伤势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再过半个多月,我就可能要被召唤归队了。” “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来攒下来的津贴和补助。都在这里,一起给你。” “以前发下来的票证,都被有家室的战友们换走了。但是以后,我会给你们都留着。” “我希望,你的未来,有我的一份参与。” 他深深地看着她,试图让她感受到他的诚意。 但杨建兰呢? 她快要被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给气笑了。 她直接把袋子丢掷回给他。 “你这男人!搞没搞清楚啊!我们一非亲二非故,更没到夫妻的份上。你干嘛突然把这个都给我?!” 但没想到这个男人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托人给你求亲,变成夫妻吗?!你等着,我明天就托村里的华大婶,上门帮我说亲!” 杨建兰简直要被他整得极度无语了。 要是不赶紧制止,她还真怕这个说干就干,变得雷厉风行的男人,明儿个还真的敢托人上门来。 到那时候,那村里的流言蜚语...... 杨建兰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说实话,在这个年代,要想换个地方生活,真不是后世想象中的那么方便。 由于时局的影响,现在的人户口基本都被当地控制得死死的。 大多数人们,一个月都不知道会不会离开自己的生活所在地一次。 若真是有必要去外地,就必须拿到户口所在地干部所开的介绍信。 就是去了另外一个新地方,也会被当地人不时地查问。 一旦发现是盲流,就立即遣返回去,还面临着处罚。 再者说了,这时候在城里生活,看似光鲜,但落到生活实处,真还不一定有在资源丰富的乡下生活滋润。 她现在才舍不得离开这民风淳朴的马家村,拖家带口,跟着他去往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呢! 虽然这马家村也少不了的有一些小是非存在,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很适合目前的她苟的地方啊。 第104章 定情之物 “不不不!你搞错了!我不会接下你拿的这些东西,更不会接受你的提亲。” 杨建兰斩钉截铁地说道。 男人闻言,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以为,我们已经有默契了?” 杨建兰简直要被这个男人的自说自话逗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会答应跟你好了?” 没想到男人特别震惊地看向她:“难道,你摸过了我身子,又收下了我亲手制作的定情之物,不用对我负责的吗?!” “停停停停!” 杨建兰更加匪夷所思了。 她睁大了眼睛问这个男人:“我什么时候摸过了你的身子?什么时候收到过你的什么‘定情之物’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你一个大男人,若是摸过你的身子,都要被你绑定做老婆的话,那你已经结过多少次婚了?!” 赵伟业表现得似乎特委屈:“我可是清清白白一男人!我的身子,除了你以外,可从来没被任何一个女人碰过呢!难道你不用为我负责?” “我们的定情信物,不还在你的院子里埋着吗?!” 杨建兰有些迷糊了:“什么?!什么在我院子里埋着?” 赵伟业委婉地提醒了一句:“那天晚上我给你的,我亲手制作的。在你院子里的围墙下,我们一起,一个放,一个挖泥土填上去的啊!” 杨建兰这才明白过来。 她又好气又好笑:“敢情那些你自己送过来的机关陷阱,都算得上是定情信物啊!?” 赵伟业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那可不!?都是我花费了大半个月,亲手一个一个用磨刀钻孔设计出来的呢!若不是我未来的老婆,我怎么会舍得送出去?!” 没想到杨建兰利索地回应道:“那好办!我赶明儿就去把它们一个一个都起出来,免得耽误了你送给下一个人,做定情礼物。” 赵伟业没预料到这女人还真来,他赶忙讨饶地拉住她要转身离去的身体。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不行吗?!” “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认真地考虑考虑我?” “我身高体长,长得还行,工作也可以。我发誓,要是我们在一起以后,我肯定会一百个心的对你好!家里所有的事务,任由你安排处置。” “全部工资上交给你,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你生的这两个娃,我也会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甚至你看!我家里还没有个长辈来管。我们家,都是你说了算!” 在遇到杨建兰之前,赵伟业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为了一个女人的垂青,居然会“丧权辱国”到这种程度。 但是为了让这个女人点头同意,他也是豁了出去了!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实在不多了。 他担心,若是他不挑明了自己的心意,把所有想得到的底牌,全部都摊出来给她看。这个狡猾的女人,恐怕真会被窝在牛棚里的那个小白脸给拐跑! 万一等他再次有假回来探的时候,她已经变成别人家的妻子了,那他,可真是哭都要来不及了! 杨建兰还真是没想到,这男人能一口气,把自己的所有心意,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望着这个一脸急切,唯恐她出言说一个“不”字的男人,再联想起前世那个,确实一辈子都把她的悲喜,挂在心头尖尖那个位置上的男人,不由得感动了。 “好吧。” 杨建兰突然吐出两个字来。 “什么?!” 男人心潮起伏、紧张之际,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一脸焦急地追问。 “你刚刚说了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杨建兰不由得“噗嗤”一笑:“我说,好吧!” 见男人大喜过望,又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杨建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不过,我不是要答应你现在就要提亲啊。我只是想给我们一个发展的机会而已。” 毕竟,上一世她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他法定婚姻里的妻子了,由不得她半点反抗。 但这一辈子,她可得好好享受一下这单身的自由时日才行! 赵伟业一时有些失望,但是转而又雀跃了起来。 最起码,她没有立刻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啊! 没关系!只要她不抗拒他的接近,他总有一天会把她的一颗心,牢牢地栓定在自己的身上!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你家,让立远、婷婷两个孩子,可以慢慢接受我的存在?” 要不是没有这个习惯,杨建兰真恨不得立刻“呸”他一口! “你也不想想,马大元刚过世还没几个月呢!你现在就想进我们家门,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不会议论我们吗?!” “再者说了,毕竟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去世,你就不能给他们一点时间?就算要让他们接受你,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 赵伟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太着急了。 毕竟在外人的眼里,马大元尸骨都未寒,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要上杨建兰家里,确实太过于薄情。 这年头的娱乐生活少得可怜,村民们的口水,一向是只多不少的。 他倒是无所谓,不畏人言。 但杨建兰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马家村,跟他一起随军的。 他不得不为她们一家三口考虑。 但让他不由得高兴的是,看建兰的反应,她对那马大元,确实是没什么太深刻的感情的。 那她的一颗心,应该会全心全意的属于自己。 赵伟业一直以来,对逝去的马大元,羡慕嫉妒恨的那颗心灵,终于得以安定舒展了下来。 “好吧,好吧!那我什么时候能够见你?晚上吗?还是你出来上山的时候?” 赵伟业趁势直追,才不想让这个女人回去以后,回想了一下又反悔。 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的心思给确定下来。 若是不趁这一段时日多多相处,他就生怕,等自己归队以后,距离的拉远,让这个狐狸似的女人,转头就把自己丢之脑后! 杨建兰瞪了一下这个紧追不放的男人:“你不能直接大喇喇地敲我家的门,知道不知道?!” “若是我有空了,就会在门口放上一盆葱蒜。你可以到我后门来。” “但若是没有放,你千万可不要贸然地过来。免得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徒惹是非!” 她知道,即使自己家设了再多的机关陷阱,也防不住这个身手灵活的男人进来。 毕竟,上一世的他就没少接触过这个。这一世就更不得了,在队里应该没少接触过这个。 但赵伟业反而有些不乐意了。 “这......这不是跟偷情的一样了么?!” 他就想着跟她光明正大地往来才好呢! 没想到杨建兰美目一瞟:“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赵伟业连忙投降了:“来来来!我来还不行吗?” 第105章 钻床底 就这样,在瞒天过海般的偷偷往来下,两人开始了两三日一来回的暗中“偷情”。 这一日,马立远中午午睡的时候,被一泡尿憋醒。 “什么人?!” 他在迷蒙之中,好似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在母亲的窗纱前一闪而过。 他倏然一惊,立刻回过神来。 想起前一阵听村里人,隐隐约约说过那天晚上,他们家发生过的事情,他顿时一身冷汗“哗”地往下流。 父亲已经不在了,他们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小男子汉,保护着家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 马立远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生出来的勇气,无形中支撑着他继续往前一探究竟。 杨建兰没想到这个男人越来越胆大包天, 原本只是约着在山上采采药草、打打猎物的,现在居然登门入室,突然从后门进到他们屋子里来了! 她就知道! 知道这男人,永远拥有一手得寸进尺的好计谋! 现在可是好了! 被她这个好大儿发现了吧?! 杨建兰使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赵伟业呢,只是回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他能说,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让她的两个孩子,逐步发现家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逐步接受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加入他们家里的事实吗? 要不然,他毫不怀疑,即使是他们成就了好事,到了他不得不归队的那一天,这个狡猾的女人,还是瞒得密不透风,瞒得众人还浑然不觉。 那对于他来说,离他想要的东西,就隔得未免太远了。 他从来就是一个擅长主动出击的人。 她不给的,他就想办法要! 但面临着门外那个男孩子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赵伟业还是掩下心中的得意。 只是“手足无措”地低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 杨建兰简直不想抬头看这个狡猾的男人了! 她低声吼道:“快给我躲起来!” 赵伟业“疑惑”地展示着自己的长手长脚:“你这屋里,我能藏哪里呢?” 耳闻着马立远细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建兰后背简直都要被浸湿了! 她左看右看。 门后肯定是不行的。他的长胳膊长腿,一点都掩饰不住。 衣柜里吗? 杨建兰转过眼睛看过去。 太小了,塞不下他! 突然,她倏地眼睛一亮。 “你!你给我藏到那里去!” 杨建兰把自己原本塞到床底下的两个大木箱子,飞快地抱了出来,转而叠放到窗户旁边的桌子上。 她手指着空出来的床底,命令道。 赵伟业打死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体会一下钻女人床底的境况。 他一脸的拒绝:“我不!我堂堂正正一个大男人,哪能钻到床底下去?!” 杨建兰柳眉一竖:“你去,还是不去?!” 赵伟业见她一脸的怒意勃发,可不像会跟他通融一二的样子,只好悻悻地同意了。 “好吧,我去,我去!我钻,还不行吗?” 高大的身子蹲下去,边往里面努力爬着进去,边还不忘嘴里嘀咕着:“没想到啊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沦落到,躲人家床底的地步。” 杨建兰强忍住自己要涌出来的笑意,小声叮嘱道:“我没叫你出来之前,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要不,我就要跟你翻脸了!” 赵伟业哼唧了一声。 床底下顿时一片消停了。 杨建兰还没来得及检查完哪里有露馅的,就听到门“咯吱”了一声,马立远小小而又灵活的身体,闪了进来。 “妈,妈!你这里怎么样?!” 杨建兰一脸的讶异:“立远,怎么了?睡醒了吗?” 马立远见自己母亲,正站在窗前台,整理那几个大柜子里的东西。 其他似乎一切安然无恙。 他顿时有些呆住了:“妈,你......你没事?” 杨建兰笑道:“妈妈这边有什么事呢?这不是看你们都要长高了,冬天的衣服估计都快要穿不下了。这才想着,把你们原来的衣服整理出来看看。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抽空开始给你们打棉袄了吗?” 马立远顿时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想,自己实在不应该被村里的一些大嘴婆娘带歪。 如果自己都不相信母亲,那谁还来相信自己妈妈呢? “妈,我......我弄错了!我还以为,你屋里藏着一个男人。是我看错了!” 杨建兰心底心虚,但面上还是努力掩饰着,一点儿都不让马立远看出来。 “这有什么?妈妈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在这一对母子温情脉脉的时候,大门外突然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兰子!兰子!快开门!你老娘来了,还不快点把门打开?!” 杨建兰一听,眉头一皱,把听到这声音以后,身体一缩的马立远抱在怀里。 “你回自己屋里去,看着妹妹。不用出来,知道吗?” 马立远从小就跟外公外婆疏远,没见过几次面。 经过上次灵堂的那么一遭闹事以后,就更是不喜欢跟外婆家亲近了。 他仰起头,担心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要不要,我去把隔壁的冯大婶他们叫过来?” 他年纪小,但叫多一些年纪大的大人来,总该能制住外婆他们吧? 杨建兰安抚性地冲他微笑:“你放心带妹妹去。妈妈一个人可以搞定。” 在马立远半信半疑的视线下,杨建兰冲他点了点头。 马立远只好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你这丫头,也真是不懂事!这大热的天,老娘在外面喊你老半天了,怎么才开门?怎么?想把你老子娘晒死啊!?” 杨建兰一开门,就听到杨母怨气冲天的抱怨声。 她视而不听,只是淡淡地看着门口的杨母,她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笑脸殷勤的婆子?!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 杨母见自己这个似乎翅膀长硬了,不再听她使唤的女儿不接她的话,反而老实不客气。 她顿时有些怒意上头了,插着腰就在门口骂道:“我说杨建兰!你是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现在是自以为藏在马家村里,不受老娘管了是吧?!” 说着就往上一扒拉胳膊上的袖子,要上前来掐她几下。 “我告诉你!别说你是28岁!就是38岁,48岁了,老娘想管你,照样管得到!” 杨建兰身子一闪,还没等到她开口出声,只见跟在杨母后面的笑脸婆子,急忙上前来劝道。 “我说杨家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们这是有好事上门来的,可不兴这样打啊骂啊的。” 杨母这才想起,自己这是有正事上门的。 这才恨恨地一哼,白眼一瞪她:“要不是邓婆在旁边这么说,我非得给你个颜色看看不可!” 第106章 不懂事 杨建兰不耐再应付她了。 反正上次在马大元的丧礼上,他们已经跟撕破脸无异。 在那次以后,她也没有回过所谓的“娘家”一次。 她倒是不明白,这杨母究竟是想搞出什么门堂出来。 “你们直说了吧,这次上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若是再含含糊糊地不说清楚,我就关门送客了!” 杨母双眼一瞪,正要发怒。 倒是在旁边察言观色,看出情况跟杨母所说的出入甚大的邓婆子,连忙上前出言相劝了、 “你们都是亲亲的两母女。我说杨嫂子,你也言语稍微收一收。你家大女儿好歹也是当过娘的人了,哪能不体谅你这个当娘的心呢?” 说着,她还不忘笑意盈盈地转向杨建兰,征求性地问道:“你说是吧?” 杨建兰不置可否。 杨母“哼”了一声:“我就当看在你邓婆婆的份上,给你个面子!” 邓婆子见杨建兰还是不让她们进去,也不生气。 “杨家大娘子,你看,你是让我们在这里说呢?还是在里面说说去?” 杨建兰有心不放她们进去。 但看到不远处有几个村里一向喜好说人是非的大娘大嫂子,似乎是要好奇地看过来了。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让出了身子:“进来吧!” 杨建兰下巴点了点院子前放着的几个小矮凳子:“请坐吧。” 杨母见这个大女儿一副不受她管教,不见一丝她以前的温驯和尊敬了,不禁提起气来,正要破口大骂。 邓婆子一见不好,立刻扯了她的衣袖一把。 示意她还有正事要谈。 杨母这才勉强压下心头之怒,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我们来这一趟,是要跟你商量一件大喜事。” 杨母一副让杨建兰感恩戴德的样子。 “我们杨家村有一个还没娶过妻的光棍汉。听说了你能生养。也不介意你嫁过人生过娃,只要你答应嫁过去,他可以帮你养那两个小崽子。” “只要那马立远和马婷婷,答应改跟他姓就好。” 邓婆子还在一边附和道:“是啊是啊,人家杨大树,可是一颗诚心。一听杨家大娘子你现在也是一个人了,就巴巴地托我们过来上门,帮他说和说和呢!” “杨大树?” 杨建兰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立刻在脑海里搜索着原主以前的记忆。 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那个杨大树,不是一直住在村西头,老子娘都被他整死了的人吧?” “呸呸呸!”杨母听了她的话,立刻连声呸道:“你这是说什么话?!” “什么叫他老子娘都被他整死了?!是他老子娘没福气,自己干不了活,身子还不争气,这才相继没挣下一口气活过来的!” 杨母瞪着眼睛看她:“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这个孽女!要不是她身上还有他们贪求的东西,她非得要...... 杨母想到这里,勉强把又涌上心头的怒气,压了下去。 杨建兰呵呵笑道:“是啊是啊。家里还有小半袋的粮食,都不让自己爹娘吃,非得把老子娘饿死了才行。只要保下他自己一条命来就好。” “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女婿,怎么不把你的二女儿嫁过去?以后让你两个儿子,把他的那一套做派,也好好学过来,让你和你老伴好好领受领受?!” 那杨大树这一番行为,在那一阵可是传到了马家村来的。 就连不怎么爱参与村里聊天的原主,都听到了的。 杨母没想到这一段时间不在,这生了反骨的大女儿,语言竟然这般更不客气了些。 她顿时要拍案而起:“你怎么都是我生出来的女儿!我们要你嫁,你就嫁!哪来那么多的一套一套!” “再说了,你都是嫁过一回,生过两个崽子的人了!年纪又那么大,人家不嫌弃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哪来那么多的挑三拣四!” 杨建兰纹丝不动,只是冷静地看进她的眼底,最后要确定一次她的心意,就当为原主这个女儿问的吧。 “你知道杨大树猥亵过我吗?在我十七岁的时候?” 杨母一听,顿时愣住了。 “什么?” “我说,杨大树是个变态!他以前有好几次了,都突然窜到孤身一人的我面前,拉下裤子,给别人看他的隐私部位。” 杨建兰面无表情地叙述着她脑海中的回忆。 “我以前跟你说过,可是你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 要不是这样,要不是她求助无门,她会这么慌慌张张地恳求路过的马大元前来求娶?为的就是远离杨大树持续不断的骚扰? 要知道,马大元可大她不少岁啊! 可是在那当头,也只有陌生的马大元会向她伸出援助之手了。 却只见杨母垂下了眼:“那只是他当时年少不懂事,只是喜欢你而已!要不是喜欢你,他会不嫌弃你嫁过一次?会不计前嫌,还接受你带过来两个孩子一起养?!” 说到这里,她还越来越理直气壮似的,挺直了腰杆:“你就听我的!我是你妈,总不会害你!” 邓婆子虽然在旁边听傻了眼,但杨大树在背后给她允诺了,若是她促成了这一桩婚事,她可是能拿到一块钱! 那可是足足一块钱呐! 就是城里人,一个月的工资,听说也就是几块钱而已! 若是她拿到了这一块钱,她可是能买好几顿的肉吃了! 更不用说,杨家这边,还会给她一些报酬了。 想到这里,她忙出口劝道:“我说,杨家大娘子,有些男人呢,可能是用的方法不对,这才让你领悟错了意思。但大树啊,他现在心意可是足足的,他不但自己住一栋屋子,还......” 她还没说完,但杨建兰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杨母的这一段话,已经断了原主跟杨家之间的最后一点亲情。 她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从门后拿出一个大粗棍子。 不疾不徐地拖着过来,在傻眼的两人面前站定:“说吧,你们是选择自己走,还是我用这大棒赶走?!” 杨母有些惊慌失措,但她还是极力镇定地压下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你敢?!” 杨建兰扯出一抹笑:“你要不要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第107章 报应 “你你你!你会遭报应的!” 杨母哆哆嗦嗦地站在杨建兰的家门口。 颤抖的膝盖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 这个孽女,居然真的敢下手!她她她是失心疯了吗?! 可怜她的脚丫子啊!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她的一棍子! “你们这些一味卖女得钱的人,都还没遭报应。我又怎么会遭到什么报应?!” 杨建兰不疾不徐地回道。 “我现在是马家村的媳妇,不再是杨家村未嫁的女儿。想要我嫁?呵呵,先去地下问问那马大元同不同意!” “你们要是再敢上门,我就敢逢人就说,好好给别人宣传宣传你们靠卖女儿赚钱,还不顾人死活的行为!” 杨建兰说完,就“砰!”的一声,大门一甩,不再理会门外的这两人了。 杨母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木质的大门,哆嗦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镇定了下来。 她想了半天,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杨大树夸口会下的彩礼。 但她对变得油盐不进的大女儿,也有些无计可施了。 只能转向在旁边的邓婆子求助。 “邓婆婆,你看,可有什么办法来对付我这一身反骨的大女儿?” 她还想着用这彩礼,给二儿子重礼聘一个不嫌弃自己二儿子缺陷的儿媳妇进来呢! “你问我,我有什么办法?!” 邓婆子虽然也舍不得到手的谢钱,但她到底是见多识广一些,一看这杨家大娘子,性情泼辣,又像是敢豁出去的人物。 她可不敢再上门说这件亲事了。 免得这杨家大娘子一宣扬,她邓媒婆的招牌,要是在十里八乡这么一砸,以后可怎么吃饭?谁还敢叫她帮忙说媒? 但是...... 邓婆子眼珠子一转,想起了眼前这杨大嫂,家里不是还不止这一个女儿吗? 她顿时又亲亲热热地拉起了杨母的手。 “我说杨嫂子啊,你那二儿子身子这样,要说一门像样的亲事,可不简单啊!” 一提到这个,杨母就愁眉苦脸了。 这已经是他们老两口牵挂了不少年的心头之痛了。 “是啊,要不是为了老二,我至于一再上门来碰这孽女的冷脸?!” 邓婆子听了,一拍自己的胸脯:“只要你有足够的礼钱,那你二儿子的婚事,包在我的身上!我保准给你找个身子健康的大闺女儿,来年就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杨母一听,就笑咧开嘴。 但还没等她高兴太久,她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来:“这孽女不松口,我们老杨家,那里来的银钱啊?” 邓婆子意有所指地笑了:“我记得,你们老杨家可不止这一个嫁了的女儿吧?一个女儿不行,难道那两个女儿也不行?” 杨母一听,刚要点头,但又不由得停住了:“那二女儿是家里主要干活的人,她若是嫁出去了,那我们家可怎么办?” “倒是三女儿,虽然年纪最小,但长得不如她前面两个姐姐,就怕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啊!” 邓婆子听了,饶是她见多了心狠的人,也不禁唾弃面前这个当妈的一点都不为女儿考虑。 但现在看来,她光得靠这个杨大嫂,就能拿到几笔中人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下个月,她是吃干的还是吃稀的,就靠眼前这个杨大嫂了啊! 她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 “这样吧,我去帮你跟那杨大树说一说。好歹你家大姑娘跟二姑娘,是亲亲的姐妹俩,长得又有几分相似。你这一阵,让你家二姑娘好好养一养,不要再出去晒着干活了。我看看能不能让这二姑娘代替她嫁过去。” “你可莫再说这二姑娘再留你们家干活了。这女儿家啊,留来留去留成仇!变成老姑娘了,可就要砸在手里了!” 听到这里,杨母心里已是默默点头了几分。 邓婆子观察到杨母的神色变化,不禁得意地一笑。 她继续道:“这二姑娘虽是年纪大了一些,到底是黄花大闺女,人家还可能巴不得呢!” “再加上三姑娘年纪也差不多了,人说不定也想寻婆家了呢!我呀,多费一些功夫帮你们摸查摸查。今年你们家好事连着来,收了这些彩礼钱,还怕没有大姑娘嫁进你们家来?!” “你们杨家,嫁的嫁了,娶的娶了。这以后,不就是越来越人丁兴旺了吗?!” 邓婆子的这一番分析,杨母已经是彻底地心悦诚服了。 她由衷地拍了拍邓婆子的手:“老姐妹啊,到底是你知道我的心!这有儿女的人啊,操的都是为儿女的心!” 邓婆子心底呵呵笑了几声。 她一个走遍了各家各户门的媒人,若真是太有良心,哪还能吃得了这碗饭? 但凡她只要看准了人家,猜准了这些当父母的心思,那大碍不碍的,结了婚的小年轻,也就那样过下去了。 至于那些被她坑过的人? 呵呵,洞房花烛夜都过了,脸嫩的小媳妇也被人公公婆婆管得死死的了,哪还能找得到她这个媒婆的茬啊?! 因此,她这几十年,也就顺顺当当地过来了。 这臭味相投的两个老女人,一时间谈定了,也一扫刚刚的不渝,高高兴兴地牵着手走了。 杨建兰虽然关上了门户,但她们在她门口讨论的事情,又见周围无人,没有任何忌讳,怎么可能避得开她的耳朵? 她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这杨母不会再自找没趣,找到她头上来;还是该为杨家那两个“妹妹”忧虑。 毕竟,在她的记忆之中,那两个“妹妹”,虽然跟她的年纪离得比较远,还没等她们建立起深刻感情的时候,她就嫁了。 但到底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人物。 出生在杨家那样的家庭之中,又碰上杨父杨母那样重男轻女的父母,可想而知,她们也分不到多少关爱的。 可是,她又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 “妈,妈!” 听到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了,马立远总算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了。 “她们走了?” 杨建兰看两个小家伙,一副想要雀跃,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顿时莞尔笑了:“走了,你们出来玩吧!” 第108章 随军 “什么叫‘问过马大元’再说?!” 杨建兰好不容易出门送那两兄妹去上学了,一进自己的屋子,就听到这个男人紧紧地禁锢住她的肩膀,醋意深重地咬牙切齿低问。 “还是说,你一直把他牢牢地放在心上,记着挂着,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说到这里,男人的腮帮子都似乎狠狠地绷紧了。 “你说!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从来没见过这男人这么幼稚的样子,杨建兰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你傻呀!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 听到这小女人轻巧的回应,赵伟业这才放下心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似乎要确认清楚她的心意。 杨建兰坦坦荡荡地回看着他。 他这才缓缓地露出一抹微笑。 “不是就好。就算是你真还把他放在心底......” “又怎么样?!”杨建兰娇俏地挑衅道。 他深深的眉头缩成了一个“川”字:“我会用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来,直到让你深深地记住,谁才是能陪你永生永世的男人!” 饶是杨建兰自以为几辈子练就出来的“老”心了,也忍不住“砰砰砰”,激烈地跳了起来。 原来,这男人不是不会谈恋爱。 只是没有触动了他的那根筋啊! 杨建兰低头微微地笑了。 男人见她半晌都不说话,不由心慌地抓过她的肩膀,轻抬起她的头。 “你有什么意见,快说话!” 杨建兰不禁一瞪这不解风情的大男人,真是会破坏这大好的意境! “我没啥意见!你要干嘛?!” 男人心中不由得一喜。 但没过多久,他就又想起了最近接到的一桩消息,转而又心潮低落了起来。 “我接到消息,过一阵就要回队去了。” 他试探着看向她:“归队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假休回来了。你......你能不能跟我一起随军去?” 杨建兰心中一惊:“随军?!” “是啊。” 赵伟业生怕她断然拒绝,赶忙为她解释道:“随军也不会一直奔波的。只要我们打了结婚证,以我现在的级别,可以在家属区,给你们安置一套房子。” “虽然可能条件也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保证,不会饿着你们。而且孩子也会有学可上!” 杨建兰听他这话中之意:“两个孩子,也能跟着我一起?” 赵伟业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是他们的母亲,当然可以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是马大元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这样也能通过?” 赵伟业不禁展眉一笑:“你未免也把我们队里想得太过不通情达理了吧?” “只要你们身份没问题,就通得过。只是......” 赵伟业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需要我们打个结婚证。” 杨建兰美目一瞟:“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赵伟业笑着一带过去:“离我回队还有几天,你,好好考虑考虑?” 见杨建兰没有太大反感的意思,他的神色转而变得兴冲冲的了。 “我一回队,就跟队里打结婚申请!” 杨建兰想着接下来县里、村里,可能会兴起的,持续几年的社会风波。 这年头,军队是为数不多,几个能够避过这一波风浪,影响甚少的地方之一了。 如果赵伟业不提到这个选择,她可能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低调地苟过这几年的时间,才能一展自己的事业理想。 与其违背自己心意的随波逐流,还不如跟在赵伟业的身边。 最起码,她还能避开这些风浪,免得一不小心会涉及到自己。 别的先不说,马立远再过几年长大一些,不就正好是h卫兵的中坚力量? 即使现在看马立远的性情还好好的,但人毕竟会跟着大环境变化。 与其让这些风波考验一个人的本性,还不如让他在部队里,好好地学一些做人做事的本领。 这样,她也算是对得起原主和马大元了。 想到这里,她干脆地朝他点了点头。 “好啊,你就去呗!” 赵伟业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小女人,可不是这么容易说服的对象,自有一番坚毅的性格。 但见她轻松的神情,赵伟业这才敢相信:“你刚刚,是答应了?!” 杨建兰好笑地回眸:“难道你希望我不答应?!” 赵伟业这才敢相信。 他欣喜过望地要抱紧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娘仨冻着饿着!” 但就是要跟着赵伟业随军,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动身的事情。 人行千里,要准备一堆的东西。 更何况是一家三口,从此要跟着赵伟业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活? 别的先不提,就说那钱、票什么的,杨建兰就得要多准备一些。 他们一家几口,总不可能就指着赵伟业一个人的津贴来过日子。 这也不是杨建兰的风格。 接下来的日子,杨建兰更加殷勤地上山,多放几个陷阱,多摘一些菌菇、果子。 晒的晒,熬的熬。 制作成了肉酱、果干之类的。 幸好他们所处的马家村,从祖上传下来的制陶手艺。 村子里甚至还有几个祖辈垒起来的制陶炉子。 所以家家户户的大小陶罐都不缺。要不然,杨建兰还真一下子没办法,把这些种类不同的食物找到合适的罐子塞进去保存。 “立远,婷婷。你们放学以后就回家。妈妈今天去城里,给你们带一些糖果回来啊!” 马立远两兄妹一听说这个,就忍不住兴奋雀跃了。 “真的?妈妈,这是真的?!” 杨建兰笑着点了点头。 她虽然可以给孩子们做果酱果干吃,但到底有些酸甜,而不是纯甜。 她很理解孩子们天性之中,对于甜食的渴望。 所以适当的糖果鼓励,还是要有的。 待马立远两兄妹出了门,杨建兰就背着大打好的包袱,避开村里的人群,走了。 她走到跟强叔提前约好的地方等待。 “吁~~” 没过一会,马开强就架着驴车过来了。 他一看到杨建兰的身影,就停了下来:“建兰,过来!” 杨建兰笑着走过去,抓起一把她特制的番薯干递过去:“强叔,来!甜甜嘴!” 这是农家特制的食品,几乎分到有多余番薯的人家都会做。 只有没有土地产出的城里人,可能会稀罕。 因此,马开强毫不在意地接过去。 但一入嘴,嚼了一嚼,他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我说建兰妹子,怎么你做出来的番薯干,居然这样好吃?!” 他拎起剩下半截还没吃完的,拿起来细看:“这确实是一样的番薯干没错啊,你是怎么做的,就是跟其他人做出来的吃起来不一样?!” 第109章 进城 “当然是因为我有独门的手艺啊!” 杨建兰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您觉得好吃,明儿个叫我大娘过来,我好好教一教她就是了!” 这番薯干看似不出奇,但却是她运用了后世,久经各大网红食品考验的,经过一晾二切三泡四蒸五晒,这样一步一步做出来的。 自然比现在普遍直接晒干的,要软糯香甜很多。 马开强自是称谢不绝。 杨建兰离上次进城也有一段时间了。 毕竟坐车进城都要两个多钟,她不可能走路过去。 虽说强叔不介意她坐村里的驴车,但是坐多了,总会被人看到。 一个寡妇,经常一个人往城里面跑,这不是平白无故,送上话题被别人说嘴吗? 因此,她也并不常常进城。 但是,只要进城一趟,她就是大包小包的,要做很多事情。 这一回,她的任务量也自然不少。 “叩叩叩!” 她现在对去莫大娘家的路,已经很熟悉了。 在离莫大娘家不远的路边下车以后,她就一个人往那边走去,边敲着门,边喊道。 “表姨?表姨在吗?” 纺织厂家属区里的邻居探出头来,看见了,见她敲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没见莫大娘从里面出来,就好心地对她说。 “小嫂子?小嫂子,你不用再敲了!莫大娘一家上班的上班,其他人都去供销社排队抢东西去了!” 说话的邻居一脸的激动:“听说这一季的玉米和花生刚下来,我们不管一家大小,都争着去排队,好拉多一些回家呢!”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大家都生怕去迟了,就被人抢光了!” 邻居说着说着,也快步要走出去了。 “不跟你说了。我也得快点去抢一点!要不然就没有了!” 杨建兰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一阵沉默。 这城里的食物,居然也得这样抢?! 那就难怪莫大娘这一段时间以来,一见到她扛到城里来转卖的东西,不管是肉类还是蜜饯类,都是一口气全部包下来了。 敢情,这是非常稀罕的东西啊! 要不是她不想横出波澜,她这些农副产品,若是拿到黑市上去卖,应该也是很抢手的吧? 但她转头一想,还是算了。 最起码,莫大娘是她已经确定下来的,难得摸得清楚底的人家。 她不想惹出什么麻烦,还是清清静静地交付给莫大娘就好了。 莫大娘为人爽快,价钱上也没有亏待过她。 再说了,她来钱的大头,也不在这一个月卖这一两次的野味和农副产品上。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杨建兰在莫大娘门口站着,等了一等。 但还是没等到莫大娘回来的影子。 她怕再等下去,邮局那边的事情耽误了不说,若是影响了她坐强叔回村的驴车,那才是最担心的。 她又挎着包袱,正要离开。 但只见远远的,莫大娘领着身后一个年轻的媳妇子,从转角的巷子处,走了过来。 “唉,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莫大娘拍着脑袋,一脸的懊丧。 “早知道我就自己去了!” 身后包着一条花色头巾的年轻小媳妇,柔柔弱弱地低下了头:“妈,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把小宝喂饱就好了。” 莫大娘只是顺口的抱怨几句,她转头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孙子,正睡得一脸的香甜。 立刻就转而一脸的心疼加乐呵了:“没事,没事!只要我们家的小孙子吃得饱饱的,睡得香甜就好了!” 莫家儿媳妇不禁抿嘴一笑。 她这个婆婆啊,嘴巴上虽然爱说了一些,但是为人热心肠,又什么都为他们考虑。 要不是这次供销社那边要求,每家每户要按人头去领花生,没去的不给换,她婆婆,还舍不得一大早叫起他们来呢! 莫大娘一抬眼,就看在站在门口,笑吟吟看着他们的杨建兰,不由得一阵大喜过望。 “我就说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听到枝头的喜鹊在喳喳的叫。敢情是外甥媳妇你到了!” 杨建兰脆声应道:“是啊表姨!我还说刚来没见到你,正要走呢,你们就回来了!” 莫大娘一边乐呵呵地开了门,一边还不忘向自己儿媳妇介绍杨建兰:“桂花啊,这是你在乡下的表姨儿媳妇。你们是同辈,正好认识认识!” 李桂花怎么不知道杨建兰的真实身份?! 自己婆婆前几次收过她从乡下带上来卖的许多鸡蛋和肉干,也是特意跟他们小两口说过的。 要不是有这些东西的及时补充,她的奶水还不知道够不够自己儿子吃呢! 自家儿子也不能养成这样,几条街巷独一份的白胖健康,从出生到现在,硬是一次病都没有生过! 想到这里,她细声细语地跟杨建兰道了谢。 杨建兰可不敢领这个功劳。见已经都进了这个屋子,她只直言不讳地说道:“要谢的话,就谢嫂子你自己的婆婆,莫大娘,就是了!” “若不是她特意交代我,只要摸查到了这些东西,就给你送上来。我也送不了这么多东西上来给你们啊!” 李桂花又转而跟自家婆婆道了谢。 莫大娘很满意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懂礼仪、知分寸。 她挥了挥手,直接问道:“建兰,你这是又要给你大娘送什么东西上来了?” 杨建兰把撑得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放下来,打开,之间一包包包得严严实实的陶罐子露了出来。 “柿子干、番薯干,板栗仁、蘑菇干。这里还有十几颗野鸭蛋。大娘,你们都要不要?” 莫大娘怎么会不要?!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顶饿的好东西,在城里的供销社可是少见。 但凡听到一点儿风声,还没等她赶过去,就早已被人一扫而光的呀! 她的眼睛直直地定在红彤彤的柿子干、貌不出奇却又香味扑鼻的蘑菇干等上面,简直要目不转睛了:“说罢,建兰。你是我们都信得过的。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杨建兰想着,赵伟业已经递上了申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拖家带口的,跟着他去部队里的了。 可不能一穷二白的去! 于是,她试探着问道:“不知大娘家里,有没有什么全国通用的票证?” 第110章 全国票证 一听到这个,莫大娘的眼神就转过来了。 她试探着问道:“我们宁安市的,倒是有几张粮票、布票和油票。非得要全国粮票吗?那个可不好找啊。” 但杨建兰观其神色,可不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啊。 毕竟不是贴心贴肺的自家人。 杨建兰也不多说什么。 她作势要把包袱重新包起来。 “既然如此,那大娘,我就不多打扰你了。我们真的是确实需要全国流通的票证,你们这里没有,那我多费一点功夫,去黑市跑跑,总是能遇到刚巧有的。” 莫大娘一听杨建兰提到了黑市,就知道她已经摸清楚了城里的暗市,蒙不了她。 但自己实在是想要这杨建兰带来的东西。 怎么办呢? 莫大娘正急得团团转。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李桂花细细巧巧地出声了。 “妈,我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似乎我奶拿了几张全国的粮票过来。我去找找看,行不行?” 莫大娘大喜过望,连忙把儿媳妇怀里的小孙子接过来。 “对了!亲家大伯在外面工作,是有渠道拿到全国粮票!你去你去!看看亲家奶奶带过来的,到底是不是?!” 杨建兰只是笑吟吟地等着。 她不知道赵伟业什么时候就寄一封信过来,叫他们收拾东西走。 但现在先有备无患,准备着东西来。 也以免临时出发,太过匆匆。 李桂花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为难地递过去:“建兰,你看看,能不能行?” 只见窄窄的四五张票证上,写着“全国粮票,五市斤”的字样。 杨建兰点了点头:“谢谢桂花妹子,确实可以用。” 莫大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几张票,可不能完全抵掉杨建兰带过来的全部东西。 不说那一堆大个大个的野鸭蛋了,就光是那蘑菇干和柿子干,在这城里,就是有钱都难买的珍贵东西。 她可没那么大的脸,就想抵赖掉这么一大包袱的农副产品。 她仔细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了又折叠的小布包。 一重重地打开,谨慎地数过几张钞票,再三确认过没错以后,这才把它递给杨建兰。 “建兰啊,你数数,看够不够。” 杨建兰知道,莫大娘虽然也有些这年代人固有的谨慎和小聪明,但更多的,却是一如既往的朴实诚恳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直接上门。 还跟她来往这么久。 她也不再去数第二遍,直接把钱票,都一起收起来。 “大娘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只是......” 她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莫大娘适时地问道:“只是什么?说罢,你既然叫过我一声表姨,有些能办的事情,我也会尽量帮你办到的。” 杨建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眼看这秋天就要来了,我正要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准备一床大被子。敢问大娘,你们这边,有没有门路,帮我弄到一床做被面的布料?” 说着,她还赶紧补道:“这次,我们按市场价来算。”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莫大娘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一听到原来是这种她们家可以轻易解决的小事,她顿时整个肩膀都松懈了下来。 “你等着!前几天我们纺织厂,刚好给发了员工的份例。我们家的被子,都还好着呢,不需要换。你刚好可以用上!” 莫大娘还没等杨建兰回应,就风风火火地冲进自己房间,把一个袋子拎了出来。 “来!给你拿着!” 杨建兰没想到这么简单。 她原以为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弄得到的。 但是马立远两兄妹现在盖着的被子,实在是破烂不堪,她看不下去了。 若是到了新的地方,还盖这种被子的话,一是怕被人看笑话,二是担心冬天到了,即使塞了棉胎进去也不是特别保暖。 因此,她才会想到问莫大娘,能不能要到一床被单。 这么快,倒是一种意外之喜。 杨建兰连连道谢。 她正要数钱给莫大娘的时候,却被莫大娘一下摁住了手。 “那个......小杨啊。” 莫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这钱,是不用再给了。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杨建兰疑惑地看向她。 莫大娘生怕被人偷听到,先打开门窗看外面的动静。 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一边了,她才关上门,低声地跟杨建兰说道。 “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是这样,我那个儿子呢,最近想要往上爬一爬,争取做个车间主任。” 杨建兰由衷为她高兴:“这是大喜事啊!提前要恭喜莫大娘你们了!” “提前恭喜什么呀?!” 莫大娘又是喜又是愁。 脸上的神情一时非常复杂。 “我们也原本以为十有八九,不会再有差错。哪知道......唉!”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引得杨建兰更加好奇了。 “怎么了?” 莫大娘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带过我儿子的他师傅,偷偷过来跟我们说,跟他一个车间,也有一个有希望提到车间主任这个位置上的人,他居然......居然给副厂长送礼了!” 莫大娘想到这里,就恨得咬牙切齿了。 “你说咱们,老老实实卖力干活的人家。若不是他师傅过来这么一提醒,哪里知道还有这种人呢?!” “实打实的竞争,我们都是都不怕,就怕这样,输得不明不白的,还白费力气!” 杨建兰听得聚精会神。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大娘,那你们是想要......” 莫大娘一阵苦笑:“我们也就是厂里一户普通人家。家里四口,都在张着嘴巴要吃饭。更何况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儿要养。若是要我们送出多少人情钱去,我们是没有的。” “但我一想,我们家认识的人中,这不是有能干的你嘛!” 莫大娘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我就想着,建兰你能不能帮我们在村里,好好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一些的物事,帮我们送进来?”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太吃亏!” 第111章 稿费 莫大娘的一番话,顿时为难住了杨建兰。 她们那乡下,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地方。 哪里有什么稀罕物件呢? 她刚想要拒绝,但看到莫大娘和李桂花殷殷期待的眼神,又不由得顿住了。 莫大娘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犯难,又自我圆场地说道:“当然,我们也并不一定要拿到什么。就是,能寻摸到什么稍微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好了。” “那这样,大娘,我尽力帮你们找一找。但是能找到什么,就不一定能保证了。” 杨建兰委婉地跟她们说道:“毕竟,我们乡下地方,刚从前几年的灾害之中缓过来。就是有什么特别珍奇的东西,也在那几年大概霍霍光了。” 莫大娘听了,难免有些失望。 但杨建兰能应下,无疑是多给了她们一份希望。 她们高高兴兴地送走了杨建兰。 杨建兰这一趟进城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她又来到那个邮局。 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来这里造访了好几次。 就为了收稿费、寄稿子,和查看能帮到李珏年的各种消息。 “同志,你又来了?!” 依旧是那个女柜员。 她看到杨建兰来了,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碰上了这个神秘的小说作者好几次以后,她隐约抓到了规律。 于是,大多都特意调成上午的班。 就是为了能看到第一手新鲜出炉的稿子。 没错。 她已经成了杨建兰最忠实的粉丝,并且已经追更追了好久。 还暗自留意着它是登载在哪一本杂志上,更生平第一次为此去买了杂志呢! 一看到自己心目之中最厉害的作者来了,女柜员的双眼,都快飞跃出小星星出来。 要知道,她还是人生之中第一次追小说。 没想到,她居然能亲眼看到自己最崇拜的作者本人! 活生生的,就在自己面前! 杨建兰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但这个熟悉的女柜员,对自己发散出善意,总是好的。 她朝女柜员点了点头。 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又一份稿件:“还是要那么多邮票,寄到同样的地方。” 女柜员熟练地接过来检查:“哟,您这是又写了好多!” 杨建兰点了点头。 女柜员两眼紧盯着第一张稿纸,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只恨时间太短,自己不能立刻就把这最新的故事内容,给一口气读完。 “还有这张取款单。” 杨建兰把前几天邮递员送到她家里的取款单递过去。 “一起在这里兑现了吧。” 女柜员接过来一看,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妈呀,大姐!您这稿费,也确实是好多啊!” 杨建兰从容地笑了笑:“还好。前面没有这么多的,这次是两三本书合在一起的。” 女柜员羡慕地数清数额,递过去:“您这才华,也确实太厉害了些。没想到写小说,就顶上我几年的工资了呢!” 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碰上这个女作者,但从这一段时间,她陆陆续续的取款来看,这要是能写一本畅销小说的人,确实是比他们这些,在城里有一份工作的人还强! 杨建兰笑了一笑。 加起来87元。确实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了。 要知道,在现在的农村里,普通的农户一家子累死累活的一年忙到头,年底能分上十来块钱就能过个好年了。 即使是在城里,一个工人的工资,一年最多也就二三十块钱。 这次有这么多,其实是编辑部那边,看她写的那几部连载的小说受众广,激起的反响也大,于是就趁热打铁,跟她签订了出版合集的合约。 这不,第一册的上了市场,由于市面上还没出现过她写的这种武侠玄幻剧情,反馈还不错。 她的第一波稿费就来了。 “对了!这里还有您的不少信件呢!” 女柜员突然叫住了杨建兰。 弯着腰,费劲地把一大叠的书信,给放到桌面上。 杨建兰没料到这些,一时间愣住了。 她随手挑出一封来看。 咦?!居然是她前一段时间,帮李珏年投出去的机械厂的回应?! 她顿时高兴极了。 比自己拿到稿费还高兴。 即使不是寄给自个儿的,但是能看到有用的人,去有用的地方发光发亮,而不是徒劳地,在这里干谁都能干的活,这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啊! 杨建兰兴奋地谢过女柜员,把所有的信件,都塞进自己带过来的包袱里。 还额外慎重地把给李珏年的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放在最不会掉落的地方。 幸好那被单比较轻薄,要不,她这个身板,还真不一定能背起那么多东西呢! 女柜员担心地看着她大包小包的东西,城里人一向对乡下人的那股子倨傲,早已消失不见了的。 “您.......您要不要帮忙?” 杨建兰意外地看向她,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我等一下就有驴车来接的了。” 女柜员欲言又止,有心想问问她家住哪里,自己能不能去拜访? 但看到这个女作者一副疏远的神态,只要悻悻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 从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中,她看得出来。 这个她一心崇拜的女作者,是个深藏不露的“农妇”。 但别看她穿着打扮朴素不起眼,长相也刻意遮掩了,看上去平平无奇。 但以她出自年轻女性的眼光来看,这个女作者身形苗条年轻,脚步轻快有活力,只要略加修饰打扮,定也是位秀丽的年轻女人。 可惜啊,她一心遮掩着自己。 若是什么时候,她能搬到城里来就好了。 女柜员遗憾地想,觉得自己若是能知道她住在哪里,一定会费劲心思地,好好亲近亲近。 虽然没有追星的概念,但女柜员目前的心态,已经豁然就是一枚追星族了。 杨建兰往上托了托包袱,那看似轻薄的信封加起来,也是一份不小的重量。 见马开强还没赶着驴车过来,她想起自己出门前,跟马立远两兄妹承诺过的。 于是就往自己早就打听好的供销社走去。 还没走到那里,已经有一群黑压压的人排着队伍,挤在那里没有散去。 “说好的玉米呢?!” 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一看就是穿着黑青色的厂服。 她额头两边布满了汗珠,一边不停地伸手擦拭着,一边还不满地嚷嚷着。 “我这是听到了消息,下班了,第一时间就从车间里冲出来。就是想着怎么也能领几棒子玉米回去。现在你告诉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第112章 玉米棒子 短发中年女人的身后,是一群也是排了好久,就为了传说中的大棒子玉米过来的。 “是啊是啊!我们一听说有玉米,就过来排队了的。怎么一来就没有了呢?!” 香甜可口的玉米棒子啊! 跟其他卡喉咙的粗粮,和吃腻了的红薯相对比起来,玉米简直就是改善他们伙食的一种粮食! 特别是现在,玉米棒子刚下来的第一两波! 供销社的柜员们却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们都知道这玉米刚来的时候,是个人人抢手的好东西。 但好死不死的,他们供销社的主任最近办喜事,要给唯一的儿子娶儿媳妇进门。 为了显示他家里的实力,大鱼大肉确实不可能,但可不得让来赴宴的宾客们,实现玉米自由嘛! 因此,这一茬运过来的嫩玉米棒一运过来,他们主任就已经截留了一大半了。 只剩下小半部分,也在一早上闻讯而来的附近群众哄抢中,早就卖完了。 这中午下班的工人们,按常理来说,是还能分到一点儿的,但不是......不是遇上了这特殊情况嘛! 柜员们心下虽然门清,但面上却一点儿都不会表现出来。 这年代城里的各种生活物资,大部分都是掌握在他们供销社的手中来分配的。 他们这些柜员,也不是一般的人当得上。 因此,显得格外傲气。 其中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柜员,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玉米今天上午都一起卖完了!” “你们要不要买其他的东西?不买的话,就往一边去!别在这里占着茅坑不拉屎,还阻碍我们做生意!” “不是!你们......” 男柜员一双鱼泡眼瞪了过来:“你们有完没完!你们再嚷嚷!再嚷嚷也没玉米运出来卖了!” “要买的话,也只能看明天有没有再上一波!” 世事比人强。 “唉,算了算了,那就再等明天看看吧!” 人群中有些人这样说着,两条长长的队伍,顿时散去了一大截。 中年短发女人饶是有再多的不服,也不敢再在队伍之中僵持下去。 毕竟,若是明天还有玉米棒子运上来,她还是得来这里一趟。 若是得罪了这些柜员们,让他们记住了她的脸孔,那以后,她还要不要来这里继续买东西了? 要知道,他们可有的是小法子,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 她只能悻悻然,往供销社门外走去。 看着中年短发女子低垂着头,连背都仿佛弯了下去的背影,杨建兰想了想,匆匆忙忙买了一包,这年代用各色塑料纸包着的糖果以后,就赶紧追了出来。 “同志,同志!” 短发女子方敏敏疑惑地抬起了头。 杨建兰微微笑着看向她:“我看你,似乎很急着要玉米棒子?” 方敏敏见面前这个,穿着打扮就像一个普通农妇的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不由得一亮。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赶忙把杨建兰拉到一条巷子的转角处。 “大妹子,你的意思是?” 杨建兰干脆地回答:“我家里还有一百来斤分到的嫩玉米棒子。不知道,你要还是不要?” 方敏敏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要!怎么不要!?” 她也是做事利索的人,拉着杨建兰就说道。 “大妹子,你是不知道。我家的公公婆婆都是牙齿掉光了的人,吃一般其他的东西都吃不好了。每年除了熬些粥、吃些番薯以外,就指着这一茬玉米下来以后,我们把玉米磨成汁水,甜一甜他们的嘴。” 杨建兰没料到,她居然是一个这么有孝心的人,不由意外地看向她。 方敏敏注意到这个视线,苦笑了一声,继续接着说道。 “我婆婆前几年为我们生的这几个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硬是熬坏了身子熬坏了胃。前几天病重,送到厂医院里说不行,送到县医院里,也说就是这一阵的功夫了。” “前两天我们把她接回家来,问她有什么要吃的喝的。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再喝一杯玉米汁。你说,我们能不想方设法的,给她弄过来吗?!” 杨建兰被她的这一番话语,深深地感动了。 她也不再拖延:“大姐,你家是住在哪里?我下午就想办法给你送过来。” 方敏敏顿时喜不自胜:“真的?!” 杨建兰点了点头。 她一个人是搬不过来的,这些事情也不好让马开强等人知道。 但是,这不是有赵伟业这个腿脚和身体,都已经恢复好的壮年男人嘛! 男人,不用白不用。 省得一天到晚,老想着跑到她家后院来。 几次都吓得她心惊胆颤的! 杨建兰理直气壮地这般想着。 方敏敏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相信了这陌生女人的一番话。 但她也长了一个心眼:“大妹子,我也不劳烦你太多。你只要把玉米,搬到西城门口那个刘家巷就好了。我和你大哥,到时候去那边接应。可以吗?” 杨建兰也明白她的心思,顺应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年头的人心叵测。 若是被人转头就举报,说她家倒买倒卖,也是动辄游行挂牌批斗的罪名。 方敏敏家若是被抓到了,轻则丢工作,重则下放到乡下干活。 这在愈演愈烈的现在,也不是没有前例的。 “嘿!快去看快去看!又有一个地主崽子被拎出来了!” 两人刚刚谈妥交接玉米的地点,就听到不远处的街上,跑出几个一脸兴奋的少年。 他们天真又有几分残酷的脸上,有几许不明是非的好奇和兴味。 “听说是我们城里这一片的酒楼大少爷呢!是不是又要游行反省了?” “谁说不是!?以前是那家如意大酒楼的东家大少爷!哈哈,你家有没有菜叶子臭鸡蛋?要不要丢过去!?” 几个少年人兴致盎然地跑走了。 不一会儿,这一条街上,就有一串人,围着中间一个穿着潦倒,两眼麻木,脖子间带着一个大字报的人过来了。 那份光景,让杨建兰不忍再看。 方敏敏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一份沉重。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转头跟杨建兰说:“那就这样定了?” 杨建兰点了点头。 方敏敏跟她告别以后,就往家里去了。 杨建兰隐在街角的一边,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想,是时候要催催李珏年了。 不能再让他在马家村继续窝下去。 马家村虽然大部分人心淳朴,但城里已经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恐怕这股风气会愈演愈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被拎出来呢? 第113章 跳级 杨建兰把买到的,诱人的各种颜色糖果,放在桌上的时候。 饶是马立远再早熟,也抵挡不住孩子天性之中,对于甜食的诱惑。 马婷婷惊喜地蹦蹦跳跳过来了。 “妈,妈!这是给我们的吗?这真是买给我们的?!” “妈妈,这包装纸那么漂亮,我们不要丢掉。把他们都收藏起来,好不好?” 杨建兰见他们一副雀跃不已的样子,不禁心酸地笑了。 这年代特有的五颜六色糖果,在后世的孩子们面前,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 在一堆巧克力、曲奇面前,甚至也许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在这两个孩子的心目中,却是那么的珍贵。 “是啊,都是你们的。但是,不能一下子吃多了啊。” “嗯~就交给哥哥来分配,好不好?” 马立远瞬间双眼亮起:“真的?!” 杨建兰信任地点了点头:“妈妈相信,你一定会很好地分配下去的。对不对?” 马立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谢谢妈妈,包在我身上!” 说完,见自己妈妈忙着做菜了,他就牵起妹妹,难得显示出这个年龄的童真出来,一蹦一跳地往两兄妹的房间里去了。 “我要这两颗红色的!” “那这两颗黄色的归我......” 听着这久违童真的声音,在他们的小屋内响起,杨建兰不禁莞尔而笑了。 不知不觉,在养育这两个孩子的过程之中,她也逐渐在这个年代之中适应了下来。 原来,跟孩子们相处,不但是一份甜蜜的负担;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心灵的疗养啊! 午睡醒来以后,杨建兰送这两个孩子上学。 她刚要走,就听到学堂里面,马立远班上的刘老师喊住了她。 “立远妈妈,请你停一下!” 杨建兰闻声望过去:“刘老师,您叫我?” 刘老师是村里唯一一个读过高中的人。 因此,虽然不是马姓,但还是在村长马大为的一力主张下,在村里年轻人差点要挣破脑袋的村学堂里,难得的做了老师。 毕竟,虽然管理那群皮猴子有点令人头疼,但平平都是挣同样的工分,谁不愿意坐在干净凉爽的教室里面上课,而选择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地里面,满身大汗地干苦活呢! 但无奈马村长极力争取,刘老师还是力压村里的大姓青年,当了学堂里高年级的语文老师。 好在他虽然看似斯文,但对小孩子们有耐心。 这几个月带下来,原来一个个满身臭汗泥巴的小屁孩子们,也逐渐地学会了礼貌。 面对肉眼可见发生的变化,原本还心有不服的村里年轻人们,也不得不心服口服了。 却见刘老师,此刻穿着一身打着不少补丁,却浆洗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那个......立远妈妈,我想跟你说的是,你知道立远很聪明吗?” 杨建兰想起每一次她下工回到家,几乎都是马立远这个小家伙在辅导他妹妹做功课,几乎就没见过他自己写作业。 而前一阵还拿回来双百分的试卷,她不禁笑了。 “老师,我知道他向来聪明。请问您是......” 刘老师小心地看向她:“立远不是一般的聪明。他现在才八九岁,读二年级。但我拿三年级的书给他看,他也考了满分;现在已经在看四年级的课本了。你知道吗?” 杨建兰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我倒是不知道。谢谢老师对他的照顾了!” 杨建兰原以为只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表现太过优秀,还高兴不已。 却见刘老师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这是应该的。但我想说的是,能不能让他下午晚点回家?他有天赋,我想让他在我的屋里,多补一补课。” 说着,怕杨建兰不同意似的,又忙补了几句话。 “我有跟立远这个孩子提过。但他说要带妹妹早点回家,还要帮家里拾柴火、割草喂鸡鸭,就跟我拒绝了。我希望你能同意。” 刘老师又用一双牲畜无害的眼睛,看向她。 杨建兰有些犹豫了。 说杨建兰谨慎也好,防备之心太重也罢,但杨建兰听了他话的第一时间,却想起了后世那些心思叵测,趁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就趁机猥亵的不法分子。 她心头警铃顿时大作。 小立远虽然有乡下孩子难免被晒黑的小麦色皮肤,但五官精致,四肢修长。 既不像马大元的憨厚平凡,也不像杨建兰原身的细致小巧。 是一个俊美冷酷小帅哥的模样。 若不是他整天带着马婷婷这个妹妹,除了上学,就是在家里帮忙,不怎么跟同龄人玩,相信村里会有不少小姐姐小妹妹围上来。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是在班上人见人夸的风云人物。 这一点,从马婷婷偶尔吐出来的几句话,就可以看得出来。 杨建兰虽然警惕着提起一个心眼,但她依然没有贸然拒绝。 “谢谢刘老师对我们立远的关爱。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会让立远少做些家务,在学习方面多用点功夫的。” 刘老师见眼前这马立远的妈妈,一副要拒绝的样子,立刻就有些急了。 “立远妈妈,你不要回绝啊,孩子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要不就这样,你若是不想让孩子耽误家务活的话,就让他周末放假的时候,来我宿舍,我给他补一补,好不好?” 但殊不知,他这样殷勤的态度,却让杨建兰更加的谨慎了。 她虽然相信这世上,有不少的好老师。 但这刘老师,言辞之间,神色却是有些莫名的闪烁。 她一直直地盯过去,他就绕开了她的眼神。 这不对劲。 马立远虽然聪明灵敏,但终究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八九岁孩子。 若是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情,她要怎么向底下的马大元和原主交代? 于是,她只是清淡地笑了笑。 “老师的照顾,我们记在心里了。不过,孩子到底年纪小,他下课放学以后,要怎么度过,我要争取一下他的意见。不能随意帮他做主答应。” 听着像答应,但又不是自己确定想要的答案,刘老师有些不放心地继续交代道。 “那麻烦立远妈妈,回去以后,跟孩子好好谈谈。以他的天赋,我给他课外再好好补一补,下一季开学以后,就可以直接跳到四年级去读了。他这样在二年级继续读下去,真的是浪费!” 第114章 福气 杨建兰压下心头那股,立刻想带马立远回家,好好问清楚眼前这刘老师事迹的冲动。 “刘老师,孩子以后需不需要补课,我们一家人商量以后,再来决定。感谢你的关照。” 刘老师还没见过这样坚持自己意见的家长,一时有些愣住了。 他也是看准了人的。 除了家里人不在乎、不关注孩子学业的除外,以往只要他一开口说可以免费让他挑中的孩子补课,几乎大部分家长,都会乐不颠颠地连声应好。 怎么眼前这个单亲妈妈...... 但他转眼就回过神来了。 “好的好的,那孩子今天放学回去以后,就麻烦你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啊。” 刘老师面上还是那么斯文儒雅:“如果是担心立远要带妹妹不方便,可以把妹妹也一起带过来。我这里还有一些小玩具给她玩。” 眼下,可看不出他到底是善是恶。 杨建兰也只得把自己的疑惑压在心底,只待马立远两兄妹下午放学回来,再详细好好问清楚。 “你是什么时候寄出去的信息?” 李珏年拿着那封信件,反复确认过上面的信息,确认过自己没有一字认错以后,才一脸震惊地问道。 杨建兰只是笑着催促他:“现在胜利机械厂已经发了邀请函,还给你寄来了路上的行程费用。这么大的诚意,你就快点离开这里吧。” 李珏年深深地看入她的眼底:“虽然我们只是认识了不久。但你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杨建兰闻言,笑眯着眼睛,认真地对他说:“若是你想报答我,就记得,若是有机会,就继续研究发动机啊!” “我迟早,会建立起华国最大的摩托车制造厂。到时候,再来找你相会。” 到时候,你这个前世去世了二十年以后,才被后人翻出来,称之为世纪最可惜、最令人扼腕的发动机机械研究专家,可要记得帮我一把呀! 但李珏年此时还是一脸的懵:“摩托车发动机?” 杨建兰缓缓地点头。 但不再解释,只是把手上带来的,给李珏年准备的行仪,一起给他放在地上。 “这里是准备的一些馒头和干饼,里面罐子里的拌饭酱,你可以在路上的时候,夹在馒头里面一起吃。” “我刚从城里回来不久。城里已经出现了一些乱子。宜早不宜迟,你还是快点准备起来。能快点走,就快点走吧!” 李珏年蜗居在这个小山村里,不问世事,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听到杨建兰的这段话,他还有些迷惑不解。 杨建兰只好言简意赅地提醒他:“城里如意大酒楼的东家少爷,你知道吗?” 李珏年点了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算起来他们都是同乡,年少的时候还一起读过同一个学堂。 只是世事变化,失联了有好几年,没听说过对方的消息了而已。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街上被拉着游行。” 杨建兰生怕李珏年不重视,再慢吞吞地拖延下去,那就真说不好,他能不能顺利拿到马家村这边的介绍信。 即使有马村长他们帮着他,但若是上边的革委会一说话,下面的哪还敢冒险帮他? 据她所知,革委会现在暂时还只是在城里面闹得凶,但再过不了多久,这股风气,该差不多蔓延到乡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忙不迭地催促道。 “你若是今儿个有空,就赶紧去马村长那边,请他帮你开介绍信。能走就尽快走!” “胜利机械厂那边,虽说听起来偏远荒凉,远离大城市。但人少是非也少,只要你好好专心做研究,等这几年过去了,你就可以缓一口气了。” 杨建兰只要一想起这一场掀起了时代巨浪的风波,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多少个有大聪明小智慧的俊才文豪,都倒在这一场巨大的风浪之中。 她这个小人物,要想带着两个孩子过得好,看来还是要系在赵伟业的身上。 这时代的部队,才是为数不多仅有几个,能保得一点安宁的地方了。 经过杨建兰的再三交代,李珏年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杨建兰对他是一腔赤诚了。 李珏年心想。 就听她的吧!她说的话总不会害了他。 杨建兰见李珏年神色变得慎重起来,这才放下了心。 这可是她为自己未来的事业,提前相好的技术大拿啊! 可不能像前世的轶闻中,她无意听到的一样,倒在了这个时候。 要不然,不说她的摩托车发动机了,就是整个华国的发动机制造进程,也要减退多少! “那么,我就不再来找你了。” 杨建兰自觉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她在村里,毕竟是一个寡妇。 还是一个尚且年轻貌美的寡妇。 “若是在你要走的这个紧要关头,我们的来往被人看在眼底,坏了你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没想到李珏年倒是有些不舍了。 “我到了胜利机械厂以后,就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住址。” 李珏年认真地看向她:“你要记得给我回信。” 杨建兰闻言,意外地转身看向他,难得郑重地看入他的眼底。 敏锐地发现他心里隐藏得很好的眷恋。 她心头不由得一震。 不行!她必须立刻要打消他的心思! “好啊,” 杨建兰故意说笑似的说:“那时候,我也该差不多改嫁了。什么时候摆酒了,我会把这喜事告诉你一声的。至于喜糖喜饼什么的,可能寄不过去了。” 李珏年顿时心头大震,一句话脱口而出。 “什么?你要改嫁了?!” “是啊!” 杨建兰大大方方地说道:“原本还不想那么快跟大家说的。但是他就快要归队,向上面打申请报告了。我估摸着,我们随军的事情,迟早也得让村里人知道。这才跟你说一声。” 李珏年一时恍惚,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 说他对眼前这个清丽的女人,完全没有一点儿好感,那肯定是骗人的。 毕竟,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为你筹划未来,为你规避风险,在这个破旧憋屈的环境,确实太难得了。 即使知道她是新寡之身,两个孩子的妈妈,也让他忍不住就要沉浸进去。 万万没想到...... 但他不是个能横中夺爱的人。 他勉强地故作镇定:“那就要恭喜那个男人了。” “是吧?!” 杨建兰说出来就是要打消他的念头,她装作看不懂他表情的样子。 “我也觉得,那男人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娶到我做妻子!” 李珏年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只是他晚了,迟了,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心意,没有这个福气而已。 第115章 梅花鹿 “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杨建兰突然在一片树丛之后,看到了什么不常见的东西。 她惊奇地拉着赵伟业叫道。 自从赵伟业二话不说地,答应帮她送过一大袋子玉米棒,给方敏敏家以后,他们的关系,就仿佛变得更加亲密了。 “让我看看。” 赵伟业也认了出来。 他把她护在身后,慢慢地上前探去。 这是一个雨后初晴的上午,杨建兰约了赵伟业,一起去山上找山珍。 马家村这里占着地利,大家都知道,森林里的资源丰厚。 除了人人都知道的大小野兽野禽之外,还有一些野果子、野菜之类的。 若不是在前几年荒年的时候,人人一窝蜂争先恐后地涌上山去,寻找能果腹的食物,这片山野的资源,能够更丰富一些。 幸好这几年地里的产出,足够人们果腹,大家也不愿意再上山去冒险了。 毕竟,要是一不小心被野山猪、野狼之类的遇到,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了。 两个人慢慢地上前。 哇!一只受伤的鹿,瘸着腿,陷在一根猛凸出来的粗树枝上。 它气息奄奄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人。 杨建兰跟赵伟业不由得面面相觑。 “能救活吗?”杨建兰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于心不忍。 赵伟业附上前去,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朝她摇了摇头。 “不行了。它应该在这里陷进去有一两天了。伤口已经红肿溃烂,出现了感染。就算现在给它上药,也已经来不及了。” 杨建兰看那只梅花鹿。 它仿佛也知道自己的生命要到了尽头,只是低低地哀鸣了几声,用自己头上的枝丫,朝眼前的人类摆头示意了一下。 杨建兰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这只梅花鹿,居然还是一只刚做了母亲不久的鹿! 她宽软的腹部下面,正侧趴着一只小小的,胎脂还没弄干净的小梅花鹿。 似乎刚刚分娩没多久,小梅花鹿的眼睛都还没睁开。 只是用自己小小的头,在妈妈温暖的腹部下面,寻找着什么东西。 杨建兰知道,它应该是出生不久,就饿了。 可惜,它的母亲光是在这陷阱里面,支撑着生下这个自己最后的小崽子,已经花费了毕生的力气。 已经再也没有足够的营养,来给它分泌乳汁了。 “你是要我救它,是吗?” 杨建兰低低地问。 母梅花鹿极为通人性,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又黑又大的眼睛里,滚出了一行眼泪。 杨建兰似有触动:“你放心,我会带它好好长大。” 想到这里,她侧头看向赵伟业:“你那边分到的住处,会有足够大的地方可以养它吗?” 赵伟业顿时大喜过望。 杨建兰的言下之意,不外乎就是答应了跟他随军了! 他当即就回答了。 “原来我是想申请一个二楼的楼房的。如果你要想养这只小梅花鹿,又不介意住平房的话,我就去跟政委申请要一套平房。平房虽然是旧了一些,用的时间比较久,但是有一个一点就是大,还有一个后院。你真的愿意跟我去?” 毕竟,随军的家属院里限制比较多,又远离了人烟。 要进城,也只有部队里采买物资的后勤车,两三天去一次城里。 还不一定每次都能搭上。 因此,他们部队里,愿意随军过来的家属,还真不多。 毕竟,他们当兵的,把津贴寄回老家去,够家里人在老家过得舒舒服服的了。 “去啊!怎么不去?” 杨建兰麻溜地应道。 她观察到,这个陷阱挖得还是很深的,难怪母梅花鹿一陷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赵伟业身手矫健地跳下去,把两只梅花鹿带了上来。 母梅花鹿刚刚那一番动作,似乎都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它使出最后的力气,举起一只蹄子,朝杨建兰二人示意了一个方向,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可小梅花鹿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还是依旧在母亲余温未散的腹部上,一个劲地拱啊拱的。 杨建兰爱怜地抱起了小梅花鹿。 “小家伙,既然你妈妈把你交给了我们,以后我们肯定会好好爱护你的。” 小梅花鹿发出小小的叫声,似乎在跟她打招呼。 赵伟业是个敏锐的人。 他朝母梅花鹿示意的地方走去。 “建兰,建兰!过来看!” 他难得惊奇的样子,引起了杨建兰的好奇之心。 她站起身来,抱着小梅花鹿走过去。 “怎么有这么大两根人参!” 杨建兰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滚滚的。 她这样不可思议的样子,引来了赵伟业忍俊不住的笑。 “也许,这就是那只梅花鹿生产之前,非得要来这里的缘故吧。来,开挖!” 赵伟业庆幸自己带了一个铲子。 要不然,在这长得遍地都是的草丛之中,要赤手刨出一个洞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个人通力合作。 杨建兰特意去给小梅花鹿摘下一些细嫩的枝叶,和一些嫩草本植物,放在旁边给它吃。 在它吃嚼的时候,两个人给母梅花鹿挖好了一个坑,把它埋好,又做了一个标志。 他们虽然缺肉食,但也不忍心吃这只有灵性的生物。 更何况,它在临死之际,还给了他们这么一份重礼。 “这两根人参。大的给你,小的给我。可以吗?” 杨建兰想,这下,答应给莫大娘找的送礼,总算是有了。 这么一根野人参,虽然放在一起不显得特别大,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能找到粗壮如这样的野人参,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特别是它的药效,对于一些需要急用,或者年老又位高权贵之人来说,是多么珍贵的啊! 莫大娘一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感谢她呢! 赵伟业也想到,自己的老政委,从建国之前就鏖战战场了许久。 身上的病痛,不知道积了有多少。 这一根野人参,一看就至少有五六十年的年份了,不知道对自己一向敬重的老政委,会不会有什么帮助。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推辞。 “好,那我就先拿去用了。” 可想而知,那一向没有什么玩具,也没什么玩伴的马立远两兄妹,看到这娇小可爱的小梅花鹿,会怎样的欣喜不已了。 第116章 邮递员 “诶!你们听说了吗?” 村头的晒谷场,由于场地足够大,又有几棵阴凉的大树,一向是村里“风云汇集”的八卦交流之地。 此时,马家村嘴最碎的钟婆子,就在一脸神秘地,向自己的好姐妹们,迫不及待地讲授着自己最新得来的消息。 “咱们村有名的超支户——路大丫家,这次不得了,不但一口气还清了她家原来所有的欠款不说,还跟生产大队长讲,她要再贴上5块钱,等秋收的时候换粮食。” 饶是钟婆子自诩心宽,也不由得口中要酸了起来。 “哎呦呦你们说,那回来养伤了那么久,前几日才归队了的赵伟业,到底是给了她多少东西?让这路大丫这么得意?” 她一唱一和惯了的老姐妹——荀婶子,故作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这有什么?还不是她低声下气,不知道给人家赵军官卖了多少笑脸换来的?!要是村长当初派我去,说不定,我能比她拿得还要多呢!” 围在这两人旁边,正忙着补衣服、缝扣子的婆婆妈妈们,就围绕着最近村里的风云人物——赵伟业,讨论了起来。 谁叫他虽然走得悄无声息的,但村里安排照顾过他的那个路大婶,却着实是突然出手阔绰了呢? 让她们在羡慕不已的同时,还暗自捶胸顿足了许久。 恨不得自己当初能替代那路大丫,一举夺下照顾他的位置。 浑然忘了当初马村长问她们谁愿意去的时候,一个个往后躲闪,找借口编理由推辞的光景了。 “大爷,大妈,请问杨建兰是在这里吗?” 突然,村头走来一位穿着灰绿色制服,挎着一个大包的男人。 钟婆子及自己的一众同好们,怎么可能没有留意到? 一见这个很少出现在自己村里的邮递员,今朝居然这般客气地问他们,钟婆子不禁有些飘飘欲仙了。 邮递员见面前的几位大姨大姐们,只顾着直愣愣地盯着他,但是又不说话,只好又转头问坐在树头下乘凉的马大腿。 “大爷,您知道吗?” 马大腿乐呵呵地,边摇着扇子边回答:“知道知道,怎么不知道?” “你顺着这条大路一直往下走,到了村尾没人住的地方,有三四丛苗竹。你再往右一拐弯,那杨建兰家就到了。” 邮递员极力地记住这条路线。 谢过大爷以后,正要走。 却被钟婆子叫住了问道:“那啥......城里来的邮递员,你这特意巴巴的,从城里出来,找这杨寡妇,是为了什么啊?” 几位婆婆大婶一时眉眼乱飞。 “前一阵,你不是瞧见那杨寡妇,经常进城吗?” “谁说不是?我有好几次,都看见那马开强的驴车上,就坐着那个杨寡妇!” “不是去城里会野汉子吧?!” “什么?野汉子?!!” “我就说怎么回事!”荀婶子双手一拍一和。 “怪不得呢,她前一阵还几次三番的,跟大队长请假不去上工。你们说,她家里就剩她一个劳力,再这样三不两时地不去上工。到了年底,她们家不是要喝西北风啊?” “那可不一定。” 一个眼红杨建兰久矣的马寡妇突然开了口。 “她那个死鬼丈夫,不是给她留了一份工作吗?大不了,她把它卖掉不就好了?” “啊,卖掉?!那她儿子长大了能答应?!” 耳听着这马家村的一众大爷大婶们越说越离谱,越说偏得越远,饶是见多识广如邮递员,也不由得瞠目结舌了。 “不是,”他忍不住开口打断了。 “你们不知道,你们嘴中的那个杨寡妇,她一直在写小说,投稿还发表了吗?” “什......什么?!” 正说得幸灾乐祸,不亦乐乎的钟婆子、马寡妇们,已经惊呆了。 他们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追问道。 “什么小说?什么发表?!” 怎么听着感觉跟那杨寡妇的身份,硬是搭不上边呢?! 荀婶子不由自主地追问道:“你不会是弄错了人,搞错了吧?!” 邮递员有心帮风靡自己邮局上下的,自己最崇拜的小说作家说一句话,澄清澄清名声。 “大爷大妈,可能你们没看报纸杂志。那杨建兰同志,写的《种子奇遇记》,已经登上了我们国家的大报。还有写的不少小说,不但登上了杂志,还单独出版了呢!” 他还特地拿出装在邮政袋子里的两本厚厚的书。 “你看,这是人家出版社特意给送来的样书。” “你们村里啊,风水好。这是要出一位名人了!” “什!什么!?” 钟婆子越听,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索性双手一拍:“走!我带你找那杨寡妇去!” 她这一次就非得要看看,那杨寡妇,难道就真的像这邮递员口中所说的,那样深藏不漏?! 荀婶子和马寡妇也不相信。 她们招呼着旁边的大爷大妈们:“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一起去看看我们村的这桩稀罕事?!” 若果真不是这杨寡妇,她非得要好好嘲笑讥讽杨寡妇一番不可! 同样是寡妇身份,但日子过得远不如杨建兰的马寡妇,心里暗暗下定了这份决心。 第117章 识字 “妈妈,妈妈!小鹿怎么不吃了啊?”马立远焦急地问。 “是啊是啊!它怎么不继续吃东西了?”马婷婷也跟着喊道。 后院,自小梅花鹿带回到他们家,就一直兴奋雀跃的马立远两兄妹,此时却围着小梅花鹿转来转去。 “哈哈哈!” 杨建兰一眼就瞧见了梅花鹿肚子里鼓鼓囊囊的了。 “你们这两个傻孩子,梅花鹿还小,肚子就这么点大。哪能一直吃一直吃呢?” 杨建兰抚摸着他们的头,好笑地说道。 “妈妈知道你们喜欢它,但是也不能逼它一直吃一直吃啊。就像是你们一样,要是妈妈老逼你不停吃东西,你们能吃得下那么多吗?” 两兄妹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这才对!” 杨建兰轻拍了拍这两个小家伙:“继续去玩吧!” 自小梅花鹿到他们家以后,两个小家伙就沉浸在难得的兴奋激动之中。 每天天一亮,就拎着小篮子小竹筐,去给小梅花鹿摘嫩树叶、择小树枝,更还想去树丛里采蘑菇野果子给它吃! 他们年纪还幼小,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杨建兰好不容易把他们劝下来,马立远又转头带着妹妹,天天给小梅花鹿搭起来的窝,换新稻草。 “让它更加喜欢我们的家。” 这两兄妹是这样说的。 让杨建兰欣慰他们童真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发愁。 赵伟业说过,他们的结婚申请,正常情况下,过几天就要下来了。 到时候,他们这一家三口还好,可是这小梅花鹿,该怎么办呢? 若是留在这马家村吧,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梅花鹿不是饿死,就是被村里的人吃掉! 毕竟在村里人的眼里,这不外乎就是一头会行走的肉而已。 若是放生到野外吧,它才生下来这没多久,又失去了母亲的庇护,独自一只小鹿,能生存多久? 但跟他们一起走呢? 赵伟业的军营,离马家村那么远。 他们自己还要坐火车去,这一只小梅花鹿,可怎么坐着去呢? 一想到这里,杨建兰就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痛起来了。 “这里这里,就是这一家了!” 怎么突然屋外会传来这么一阵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杨建兰奇怪地站在大门后面,高声一扬:“谁啊?” 只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嗓问道:“请问,这是杨建兰家吗?” 他话音一落,就听到村里的钟婆子迫不及待地一声喊。 “建兰啊,你开开门。有人找呢!” 杨建兰更加疑惑了。 但听到有村里其他人的声音,她就放下心来了。 打开了大门,拉开了门锁,她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只见站在门口不远的,是一个穿着邮政衣服的大哥,紧紧簇拥在他身后的,赫然是平常都聚在村口打谷场上的大爷大妈们。 此时,他们却是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你们这是?......” 杨建兰疑惑不解地问道。 “建兰啊~” 钟婆子早已按捺不住了,她挤开人群,拥上前来。 “听说,你写了不少那......那什么......小说?!还登上了报纸杂志了?!” “快跟我们说说,那劳什子的小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杨建兰不料会被村里的这些大喇叭们发现。 她问询式地看向那邮递员。 此时邮递员才突然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似乎......好心办了坏事了? 他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杨建兰虽然不想多生是非,但这些也没什么不好讲的。 被发现了就算了。 反正她写的东西,是经得起琢磨的,还特意避开了敏感的东西。 又经过了报纸、杂志那些编辑的审核,谁能说她写的东西不对? “我家不是有两个孩子在学堂念书吗?他们回到家写完作业以后,等到晚上,我就会问他们今天学了什么,久而久之,我就学会那些字了。” “再一想,我们村里,有那么多精彩的,别人没听过的故事,还有田里种久了粮食,经验丰富的老农。可村子外面没有听过、没有见过这些的人,可多的是哇!” “我这么一琢磨啊,就随便写了几篇稿子。没想到,嘿!就这么被人家看中了!” 杨建兰知道,她若是不把这一群村里的“大喇叭”给糊弄过去,那以后,说她什么的人,都会有的了。 因此,她索性就半真半假地,说了那么一通。 最起码让他们知道,村长和支书,含辛茹苦给他们村建了那么一间学堂,是大有用处的。 “什么?!” 钟婆子这么一听,不由得一个个大吃一惊。 “没想到你就这么随意认一认字,就这么有用?!” “霍!我家也有一个孙孙,送过去学堂上学了。赶明儿,我也叫他给我教一教那字。” “嘿!你这把老骨头,黄泥都快埋到半腰上来的人了,还想去学认字?!” “怎么不行?!”说话的阿母一脸的认真。 “人家建兰都能行,我怎么不可以了?!” 说着,她还转向杨建兰,寻求认可:“你说是吧,建兰?” 杨建兰还巴不得人人都去学一学,更重要的是,村里人能提高对孩子学习的重视程度呢! 她可是知道,学堂虽然开办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大多都是家里的男孩子去上学,学堂里的女学生,除了马婷婷以外,就没几个人了。 因此,她顺势说道:“不仅我们大人可以学,小孩更是!孩子年纪小,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趁年纪小,早点送过去,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大造化呢?!” “真的?!” 有些不舍得这些小劳动力流失的老古板,犹在一旁不甘地嘀咕着。 “谁知道有没有用?女娃子学那么多干什么?张开嘴会说话不就行了?!” 这话说得...... 杨建兰转向邮递员。 “大哥,据我所知,城里要招工的时候,都是要求会写会算,最起码要有初中学历和文凭的,才有机会进去做工人的,对吧?” 邮递员隐隐知道了她的意图。 碍于自己贸然说破了她的身份,担心给她日后造成一定的麻烦,邮递员有心向她赔罪。 再说了,这也是事实。 因此,他只是乐呵呵地回答:“你说的都是对的!像我们这些邮递员,如果不认字,不知道手上的信件报刊都是什么,哪还能干得了这活儿啊!” “就是我们城里的工厂,不管大小。只要招工,就要求读过书,能认字。要不,别人给你发工资,你都不晓得自己该拿多少工资。这可咋整?!” 邮递员的这一番话,可引得不少人都两眼发亮了。 “真的?!那是不是说,只要上了中学,孩子就有机会进去城里做工人了?!” “还有这等好事?!” 一时间,大爷大婶们迸发出来的热情,让邮递员额头两侧,冒出汗滴出来。 第118章 农具 “建兰啊,听说,你在咱省里的报纸杂志上,都发表文章了?!” 到了第二天,那一摊子大新闻似的事件,基本上传遍了整个马家村。 连马村长听到,都过来询问真假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村长。” 杨建兰知道这马村长是一个为村子里办实事的人,她直接回应道。 “村长,这让孩子们识字、上学,是很有用的。甚至,现在晚上农闲了,大家有空的时候,都可以去学堂上夜课。” 杨建兰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掀起一股学工学农学军的大活动,城里的知识青年也会到村上来。 上山下乡的热潮即将掀起。 如果马村长他们能够充分利用起这一股风潮,那么,对他们村子的发展来说,也是有莫大的好处。 想到这里,杨建兰的眼珠子一转。 “您看,我只是跟两个孩子,这一段时日都在努力认字,都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写出在报纸上登载的文章来。若是我们村的大多数年轻人都来学文化呢?” 马村长的眉头不禁缓缓地皱了起来:“这...有这种本事的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一个人啊!看来,那也是很难的。” 杨建兰笑眯眯地纠正道:“不,并不难。” 说着,她拿出一本样刊过来。 “您看,我写的东西,其实并不高深。” 马村长一看,原来登载在上面的,是一些关于他们村,怎么在高支书和他的带领下,由原来的产出落后、生活困难的“扶贫村”,变为人人能够填饱肚子的现状的陈述。 马村长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她写的,是这样的东西。 饶是马村长年纪再大,也不禁老脸一红。 “建兰啊,你这...这......” 杨建兰只是一本正经地道:“所以写文章困难吗?并不难啊。只要大家都认识多一点字,即使不擅长写东西,最起码不要做睁眼瞎。您没听说那邮递员说的吗?” 马村长一愣,投来疑问的眼神。 杨建兰缓缓地说道:“若是我们村里面,重视读书、识字,那每次碰到城里有工厂招工、军队里有需要招兵。我们的适龄青年人们,是不是都能够去参加?成功的几率,是不是要比其他人,更高一些?” 马村长的神色在告诉她,他已经在慎重地考虑了。 马村长一辈子生在马家村,长在马家村。 他平生最希望的,莫过于马家村里的人,日子都能够越过越兴旺。 杨建兰一笑:“村长,您好好考虑一下。” 她希望,就是他们跟着赵伟业离开以后,这村子也能越变越好。 就如原主心底里的愿望一样。 “妈妈,妈妈。告诉你一个消息,刘老师今天又留马小军下来补课了。” 这一天下午放学以后,马立远第一时间回到家,就来找自己的母亲。 “马小军有些不愿意,但他不敢说不去。他爸妈说了,若是他敢逃学,他们就揍他!” 自上次刘老师跟她提过关于补课、跳级的事情以后,杨建兰就跟马立远商量过了。 但是马立远立刻拒绝了。 理由居然是:“我想陪妹妹久一点。而且,只要被刘老师留下来补课的同学,都是苦着脸,不情不愿的。” 杨建兰觉得,马立远不是那种不愿意学习的人,但是为什么排斥心那么大? 小孩子的第六感很是敏锐。她决定相信他。 因此,在决定拒绝刘老师的建议以后,杨建兰也告诉马立远。 “帮妈妈留意观察一下,被刘老师留下来的同学的情况。但是自己不要贸然地跟上去,回来告诉妈妈,好吗?” 早熟懂事的马立远,一口气痛快地答应了妈妈。 但今天,马立远的话,却让杨建兰又心生了几分异样。 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不能独自去面对一个大男人。 虽然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柔弱书生,那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 她决定,叫上马小军的家里人。 “建兰妹子,你这是叫我们去学堂干什么?” 马小军的母亲,一个粗嗓门、大力气的矮壮农妇,一看就是性情泼辣,不肯让人,掌控了全家老小话语权的人。 “这不是天黑了嘛,我们立远说,他在学堂里落下了今天带过去的农具。我这不是害怕一个人去那边嘛,想起立远说的,你家小军还在学堂,这才想着叫上你,顺路去把他接回来。” 现在的学堂,不单只是上上课而已,还要帮学堂打理一些农作物,在田地里面“学会种地”。 因此,每个孩子上学的时候,都会顺便带一把小锄头啊什么的农具过去的。 马小军的母亲——吴招娣,听了顿时哈哈大笑。 “我说建兰妹子啊,你一个做人家妈的,都不敢出门走夜路啊?看我们农家人,都是大枝大叶,大手大脚的,你这样,可不行呐!”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吴招娣还是跟着她出门了。 毕竟是自己临近四十生的幺儿,马小军还长得跟前面几个粗头大脸的哥哥不一样,格外胆小秀气。 因此,看到他还没回到家,吴招娣还是心疼地想去接上一接的。 杨建兰也不出言否认。 只要她肯跟着出门就好。 毕竟空口无凭,她也不想平白冤枉了人家。 学堂里早已是一片寂静,只听得到一片蟋蟀之类的虫鸣之声。 到处乌漆嘛黑的一片,只剩下隐隐的几处灯火。 “这......刘老师和我家小军在哪里找啊?” 吴招娣还从来没来过学堂,一看这情况,她顿时傻眼了。 但杨建兰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她在出门之前,就已经问过了马立远,刘老师的办公室和宿舍分别所在的位置。 她一边出言解释着:“我家立远告诉过我,去哪里找。” 一边领着吴招娣往前走去。 她们摸着黑,来到刘老师的办公室门口。 吴招娣二话不说,立刻就要举手敲门,出言叫唤。 但却被眼疾手快的杨建兰一把拉住。 她悄悄细声地提醒:“你仔细听。” 吴招娣这才竖起耳朵认真听。 这这这......这是什么声音?! 虽然声音模糊,但她无比地确定,这就是她小儿子——马小军含含糊糊的声音!! 她立刻怒不可遏,冲发冲冠地顾不上敲门了,使劲用力提起一脚,生生把堵在面前的房门,一口气踹开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119章 追打 只见一张陈旧的桌子上,平常在众人面前,都是表现得一副斯文儒雅的刘业民,现正将一脸惊恐交加的马小军,用成年人的身躯,将瘦小的马小军,压伏在那里。 马小军一身衣衫凌乱,上衣已经被刘业民脱至桌上,一看就是随手扔到一边。 下身的裤子还挂在那里,但是,他的手放在哪个位置上呢!? 吴招娣打死也没想到,自己打心眼里感激加尊重的刘老师,在背后居然是这副模样! 她哀嚎了一声,像一只凶猛的母老虎一样,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你这天杀,要该被雷打的!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帮我儿子补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不要低估了一个做母亲的愤怒之情。 在吴招娣暴烈的狂追猛打之下,刘业民就如败了仗的公鸡一样,东躲西藏,不一会儿,就满头满脸的伤痕累累了。 “我我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 刘业民左挡右捂,狼狈不堪地护住自己的一张脸和头部,生怕被这个像饿狼一样的母亲,给抓成个花面人了。 “我今天,不把你打出个好歹出来,我就不叫吴招娣!!” 吴招娣干惯了粗活,自有一份蛮力,但在穷追不舍的捶打之下,不一会儿,也累得气喘吁吁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刘业民哀嚎不停地求饶声,和吴招娣喘个不停的粗气声。 杨建兰早在吴招娣追打刘业民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到马小军那边。 她怜惜地把马小军拥到一边,然后帮羞愤不已,抬不起头的马小军,引导他穿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她低声地安抚他。 马小军全身哆哆嗦嗦的,颤抖个不停。 他一脸青白,既是恨,又是怕,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从那个魔鬼的魔爪之下,逃脱出来了。 “杨...杨姨,我我是不是已经变成每个人都不要的坏孩子了?” 还能说话,正常表达出来就好。 杨建兰听到他低低犹如蚊蚋般的声音,这才放下半颗心来。 她把孩子带出门去,特意不让他再看到那个衣冠禽兽。 “这是谁告诉你的?谁说你是每个人都不要的坏孩子了?” “我我......他他说,要是我不乖乖听他的话,他就告诉其他同学,还告诉我爸爸妈妈,说我是不值得喜欢的坏孩子。” 孩子荏弱害怕的表情,让也同是身为母亲的杨建兰,更加怒从心头起了。 她回头向屋里,给吴招娣放了一句话: “吴嫂子,把这个畜生打狠一点!我们孩子,受的委屈必须要跟他讨还回来!!” 吴招娣一听,顿时更生出了一股力气。 原本要停下来的手,打得越发用力了。 “我打死你个流氓烂人!打死你个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色鬼!敢对我儿子伸手,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再也不敢了!不要再打了,我以后真的不敢再对他这样做了!” 刘业民原本以为自己能逃过她的这一阵打了,没想到刚要停下来,她又开始了。 他生怕自己今天不但要毁了名誉,还真要把命交代到这里,忙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 杨建兰还在外面继续开导马小军。 “小军,你不要听这些坏蛋的话。你想想看,你妈妈那么爱你,这么晚看你没回来,还不顾自己累了一天的身体,特地来这里接你,你觉得自己不受妈妈的喜欢吗?” “我们家立远和婷婷,经常在家夸你,跟我说你很聪明懂事,又会帮助其他同学的忙。你觉得,其他的同学会不喜欢你吗?” 杨建兰这一番话,让马小军重新燃起了信心。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偷瞄了杨建兰一眼,又飞快地把眼睛落回地面。 “那......那刘老师对我这样做,不是因为只有他喜欢我?” 杨建兰心中的怒气更旺了。 她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幸好,她们来得及时。 要是再迟一点......她简直不敢想象下去会发生什么。 这刘业民也是够衣冠禽兽的,还把这一套说辞pua到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 想想,他活到现在二十几岁,就只有马小军一个人,受到他的荼毒吗?!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对马小军的及时开导。 杨建兰当下安慰辅导了他几句,然后索性带着他,一转头,去看刘业民狼狈不堪的样子。 “若是他真是喜欢你才这样,那会遭到你妈妈的那番生气怒打吗?” 马小军看到,在他心目中一直高高在上、有极大权威压迫的刘老师,在他母亲的威吓打骂之下,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不由自主地舒缓了一口气。 他摇了摇头,心底压抑已久的阴影,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这时候,听到原本安静的学堂里,发出这一阵阵暴烈的声音,而闻讯过来的其他两个住校老师,赶过来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前面的罗老师皱着眉头,挤进门来问道。 “你们为什么好端端的,打起刘老师起来?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说的吗?” 吴招娣在前面已经耗尽了许多力气。 她气喘吁吁地把自己顺手拿起来的教鞭,往地上一丢。 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她才叉着腰,瞪着眼睛,怒骂道: “我才要奇了怪了!我们村让你们这些老师在学堂里,风吹不到,日晒不到,就是为了教我们村里的孩子们,好生认字、读书的!可你们不看看,这刘老师,打着为我儿子补课的名号,在他办公室里做些什么?!” 罗老师迷惑不解:“我们离开的时候,刘老师确实是在给这孩子补课的啊!” 吴招娣嘿嘿冷笑。 这时,杨建兰带着罗小军进了门。 她扫了缩在一边的刘业民一眼。 “是这样的,这刘老师有特殊的癖好......” 还没等她说完,就听原本沉默不语的刘业民按耐不住的一声打断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说了!你们要我怎么赔偿都行,只要你们别说出来!” “我干你娘的狗屁!”吴招娣猛地大喝一声。 “你敢对我儿子做那样禽兽不如的丑事,老娘死都要让你付出该出的代价!” “你还想收买我们,做你的鬼梦去!!” ,, 第120章 解决 罗老师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女教师。 她一看势头不对,看样子绝对不是自己搞得定的。 而且似乎刘老师不是站在有理的那一边,她顿时暗暗叫苦起来。 他们目前这一群老师,是村里为数不多几个拿到中学毕业文凭的人。 也是经过重重的竞争,才能得到这一个宝贵的位置。 特别是她,因为行事比较老成,还特意被马村长安排,作为住校老师中的管事人物。 若是出了什么事,那马村长,还不是第一个要问她事情的经过?! 她赶紧使了个眼色给跟在她后面一起来的其他人,示意他们赶紧去找村长他们。 “有话好好说,先别动手了。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说清楚情况,我们绝对会站在有理的那一边。好不好?” 吴招娣见这刘贱人一身的凄惨,略解了心头之气。 她转眼看到自己可怜受了大委屈的小儿子,先是谢过陪伴在一旁的杨建兰,随后心疼又心气地拉着他马小军坐了下来。 把自己打一开始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补充说了出来。 而那刘业民,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能颓废地蹲在一个角落,越发觉得无脸见人了。 “你说!你们说!这刘老师该不该打?是不是应该开除?!” “我告诉你们,今儿个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明天就叫我们家那十几个堂表兄弟叔伯过来,分分钟叫这姓刘的,付出惨重的代价!” 刘业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挨了这一番痛揍还不够,居然还会有更惨痛的代价要付! 想到刚刚这泼妇如雨点般的痛揍,再想想她刚刚说的,还有十几个大男人壮汉要来,他顿时眼前一黑。 “不是!你刚刚已经打过我了……” 吴招娣“哈”的一声冷笑。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那你想要怎么样……”刘业民嗫嚅地挤出一个小声的疑问。 虽然已经东窗事发,但他其实觉得,自己还是要努力一把,保住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里,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颅问道:“要不这样,我给你赔点钱,你就不要再大肆宣扬了,成吗?” 吴招娣瞪大了眼睛:“你以为老娘稀罕你这点子臭钱?!” 还没等刘业民继续说下去,派出去找马村长的老师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什么事?什么事?!这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马村长佝偻着腰背,手拎着他那支用老了的烟锅袋,边走边问道。 他就不明白了,眼看都已经是放学以后的工夫,他们一家都快吃完饭了,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 “村长,你来得正好!” 吴招娣一看自己村的村长来了,立即就拉着马小军上前去。 “您看看!您看看我们家小军被这个被这个姓刘的畜生欺负得!” 马村长还有些不明就里,吴招娣已经一顿噼里啪啦,把自己打一开始看到的景象,给痛痛快快地控诉了一通。 马村长一开始还不敢相信。 因为,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太太太匪夷所思了啊! 他老人家,长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打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档子事的! 他征询般的看向一旁的杨建兰,知道杨建兰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只见杨建兰一脸严肃地开了口。 “我也不说别的,村长。我们村这学堂,本来是我们的初衷,是建来给孩子们识字、长知识学本领用的。现在刘老师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以后学堂里的风气,会变得怎么样?” “若是让这样的败类还留在这里,我们村里的老少爷们,还敢放心让自己家的孩子来这里吗?” “马家村会有多少孩子们,会被这样的人荼毒啊?!” 吴招娣也连连点头:“村长,这次是我们来得及时,我家小军差一步就被他糟蹋了。你想想,男孩子呢!要是这么小就被这个杀千刀的吓到,以后,小军还能给我们马家传宗接代吗?!” 吴招娣越说越是气愤。 “照我的想法,他就应该被赶出我们马家村!还要被大家狠狠唾弃一回!” 马村长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个严重性。 他看了看小军,见他抽抽噎噎地,只是一味依赖性地揪住母亲的手,不撒开。 再看看那罪魁祸首。 唉~ 他摇了摇头。 “刘老师啊,你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事情啊!” 刘世民证据确凿,也无法抵赖。 他如丧考妣地耷拉着脸,似乎也知道无脸见人了。 “这样吧!”马村长慎重地抽了口烟袋。 “刘老师呢,我们是不敢再留你在这里的了。你做过的事情,我们明儿个天亮以后,要彻查清楚,是不是只有小军被你这样祸害过。若是有,但你的罪过,我们就要一五一十的上报公社,由公社给你处分。” “至于小军......” 马村长转向吴招娣那边,征询意见似的问道:“作为赔偿,刘老师这三个月的工资和工分,都全部发给你们家。这样,行不行?” 吴招娣也知道,这刘老师都二三十岁的人,还没成家立业,全天吃在学堂住在学堂,也看得出来不是有什么积蓄的人。 她狠狠地“呸”了他一口唾沫。 “便宜你了!” 这一番事情告一段落。 杨建兰和吴招娣带着马小军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吴招娣万分感激地对杨建兰说:“建兰妹子,真是多亏了你,提醒我去这么一趟。要不是你长多了这么一个心眼,我家小军就......”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她就不由得后怕不已。 她拍了拍马小军的小脑袋:“还不快谢谢你建兰婶子?” 马小军仰起脑袋,稚声稚气地跟杨建兰道谢。 杨建兰真心实意地对他们说:“唉,谢什么呀!?我们都是当妈的人。若不是小军这件事情这样被我们发现,又爆发了出来,那刘老师,还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孩子呢!” 吴招娣很是唾弃地“哼”了几声:“那能叫人家老师吗?!简直就是一个...一个那什么,哦,对了!披着人皮的狼!” 第121章 来信 “你们听说那刘老师的事情了吗?” 村里的新闻集散地——打谷场上,赫然又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一波最新的消息。 “怎么没听说?!要我来说,那刘老师也是活该!还说教人家的呢,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要不说,有些人看着像模像样,其实里面一团糟糕呢!?” “就是就是,说起来那人品,还真不如我们这些庄稼人呢!” 门牙掉了一块的老婆婆好奇地问:“那刘老师,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有那消息灵通的人出来普及了。 “听说被抓到公社,由公社那边判决去啦!想想也是。能做出那档子事的人,还能继续呆在我们村里的学堂吗?” “我看,这样的流氓罪,被推去游行示众都是小的。最起码,也得关去劳改所,关上几年才行!” 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马村长身后,领着村里的大队长等几个人,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看那行色匆匆的模样,肯定是有要事。 要不说这地方是个风水宝地呢? 它得天独厚,地理位置比较高,村里一旦发生什么大事小情的,这些爱聚在一起聊天的婆婆大爷们,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这是干什么?这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时间这三姑六婆们如闻到蜂蜜的熊一般,都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看。 “你们跟上来干什么?” 大队长悄声地问。 他瞪了一眼混在人群中,自己家的婆娘。 大队长的婆娘,对汉子的给的脸色视而不见。 甚至还因为她有熟人,可以打听得到第一手消息,从而被旁边的人推了上前来。 “你快说说,你们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上哪去?!” 大队长可不敢当着村长的面,就向自己家属透露消息。 “你们别管那么多,赶紧回家去!” 但越是神秘,就越是会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因此,原来聚在打谷场上的各大爷大妈们,一时间纷纷跟了上来。 大队长驱赶无效,又是乡里乡村的,其中还有几个亲戚在。 因此,也只能任由他们跟上来了。 “建兰嫂子,建兰嫂子!” 马村长带着这一众浩浩荡荡的人,来到杨建兰的家门口,示意让身后一个小年轻,去叫开门。 居然去这寡妇杨建兰家?! 这是要去干什么?! 除了村里知情的几个干部以外,一瞬间,一双双眼睛,都顿时全神贯注地投注在杨建兰家门口那扇大门上。 “吱呀~” 在众人双目炯炯的期待下,这扇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 难得在家清清静静地休息,杨建兰原本还正在庭院里,一边洗刷着东西,一边随口考验马立远两兄妹几句呢! 听到传来的叫门声,她随手冲去手上的泡沫,这才匆匆过来打开门。 “这是......怎么了?” 一见到门口这种阵容,饶是见多识广如杨建兰,也忍不住一惊了。 只见一向笑呵呵的马村长,今日也是一脸的严肃了。 “小杨啊,今天我们村里收到一封公信。公社从县里那边一路传达下来,交代我们务必要郑重传达到位。” 想起城里最近的风声,是愈加的邪乎了,他不禁更皱紧了眉头。 但看杨建兰似乎也不知情,他又缓了缓口气。 “我们呢,过来是保证给你送信送到位的同时,也是想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一听到马村长这样的话,杨建兰这个正主还没怎么样呢,倒是身后跟上来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们,已经隐隐骚动起来了。 “你们说,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上次刘老师那回事吧?!” “瞎说?!吴招娣他们家都还没任何动静呢,关这杨寡妇家什么事!” “那可说不准呢!我听说啊,当初吴招娣去找她家那小儿子的时候,正是这杨寡妇陪着去的。” “那也说不上跟这杨寡妇有什么相关吧?” “或者是,杨寡妇那死去的丈夫,留给他们家那个炸石厂的工作,要飞了?!” “什么什么?!” 一时间,口沫横飞。 各种围绕杨建兰家的猜测,即使当着当事人的面,也肆无忌惮地在交头接耳之间,传了出来。 马村长虽然不意外闲着的大爷大妈们,嘴会有多碎。 但饶是年老经事多如他,也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咳咳!” 他不禁连连轻咳了几声,暗示大家不要再喧闹了。 原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杨建兰,一看到这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见上面写着“***县武装部负责协调”的字样,下面还标注着赵伟业部队的名字落款。 她没想到,只是这样一封信,就惊起了这么大的震动。 她有心想避开这么多爱传话的村人们。 但若是要关上大门吧? 这样置眼前的马村长等人于何地呢? 他们毕竟关照了她一家不少。 算了,反正马家村人迟早都会知道的。 与其让各种猜测飞来飞去,她还不若一股气儿讲了出来。 于是,杨建兰索性请大家伙儿进去她家的庭院里坐下来,然后当场拆开了那封一看就板正严肃的信封。 只见一张简短的信函掉了出来。 杨建兰简略一看正是她想象之中的那个结果。 她转眼看到,眼睛眨也不眨,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看的马村长,杨建兰随手一递,让他自己去看。 “什么?!你要跟赵家伟业结婚了?!” 马村长似乎都快被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行行字震惊了。 他不敢相信地,慌忙把手上的烟袋锅随手放到桌子上,又揉了揉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名字的眼睛。 “怎么回事?你......你们什么时候,居然这般好上了?!” 他一直以为,村里这个最有出息的赵伟业,拖到现在二十大几还不成家,是看不上一般两般的村姑,这才没有找对象。 没成想,他这不找就不找,一找,居然在回来养伤的时候,就找了他们村里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 这这这! 这说出去,谁敢相信啊!? 第122章 期待 “妈妈,我们这是要去赵......赵叔叔那里去了吗?” 坐在那个“赵叔叔”派过来接他们的车上,马婷婷似懂非懂地揉着眼睛问。 杨建兰想起这几日,由于赵伟业的一连串做法,在马家村掀起的这一番波浪。 她轻柔地摸了摸马婷婷的头。 “是啊,我们跟去赵叔叔那边,听说他那边,多的是水果吃不完呢!你想不想去?” 马婷婷顿时添了几分欢喜:“真的吗?!” 她又仰头确认般地问道:“我们的小鹿鹿也可以继续跟着我们?” 杨建兰点了点头。 赵伟业这次归队以后,虽然前面那次任务受了重伤,但是也让他立下了莫大的功劳。 为了避免杨建兰几母子受到不必要的议论,他还特意申请,他们被安排调到了琼南省这个海岛上。 煞是用心良苦。 只为了不要被家属区里,熟悉他的人,在背后指点这两个带过来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笑着看向这两个孩子。 “你们这个赵叔叔,会为你们安排好学习、生活的各项事情。” “到了那边啊,遍处是香蕉、芒果和椰子。到了夏季,还有一种闻着臭臭的,但吃起来却格外香甜的,浑身是刺的奇怪水果呢!” 饶是马立远心存抗拒之心,也忍不住眼睛一亮,心底带上了几分期待。 自从知道自己母亲要转嫁给其他男人,马立远已经闹情绪别扭了好几天了。 即使知道母亲不会抛下自己和妹妹,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村里人议论纷纷的热烈讨论,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 此时,他别别扭扭地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那......那我们是不是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你真的要跟去那个男人那里吗?” 从此,就要永远地抛弃了我们的父亲? 此时,他的心底还藏着几分希冀。 就希望自己母亲,不像有些大妈嘴中的那样。 那样“水性杨花”、“缺不了男人”。 饶是杨建兰知道这大儿子的聪明,但也意外于马立远的早熟。 她知道这孩子心灵敏锐,也不当他是纯粹的小孩子,一味的敷衍对待了。 她认真地看向这个,神色带上了几分倔强的男孩子: “妈妈是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都能过得好。你们在哪里生活、成长,你们也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环境对你们来说,非常重要!” “至于你们的亲生父亲。长大以后,你们有独立的思维和自主意识了,你们可以随时选择回不回来马家村。” “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份工作,也永远会为你保留着。只要那家炸石厂不会关门。” “赵叔叔那边,你们可以叫他叔叔,以后若是觉得可以的话,也能叫他一声‘爸爸’。这称呼权,取决于你们自己。” “立远,你们要记住。生活,是活给自己的,而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别人的看法,我们可以稍微留意,但永远不要太在意!” 杨建兰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她不知道能让马立远听进去多少。 但她不想让马立远,过多地沉浸于马家村这几日的蜚短流长之中。 自从被当众看过赵伟业那边发过来的信函以后,马家村就陷入了疯狂的“咦,你听说了吗”这种模式。 饶是一向比较平和如马家村的人,听到这“小寡妇二嫁俊军官”这一出,也情不自禁讨论纷纷起来。 扼腕着自己错过一个青年才俊的有;嘴中酸醋味浓,恨不得自己家能取而代之的有;在她面前意有所指,说自己不该带着两个拖油瓶去拖累人,要识相一些的,更是有。 在她这个当事者都这样,更不用说在背后会怎样疯狂吐槽八卦自己了。 幸好,赵伟业考虑到自己家里还有一只梅花鹿,特意让一辆吉普车来接他们。 要不然,他们真还得继续被人说长道短不少日。 “赵嫂子,我们要在这个站休息一下了!” 前面驾驶室里的司机兵哥儿,跳下来对他们说。 杨建兰感激地谢过他,这才站起身来,下了车。 慢慢地把这两个孩子接下来。 司机兵哥儿叫周立强。 即使他见过了杨建兰,但此时看到杨建兰的真面目,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感叹。 这赵连长,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没想到在老家,居然藏着一个这样的大美人! 还连生了两个孩子了,都这样姿色迷人。 难怪他心心念念的,一心想把他们接出来。 换做是谁家有这样的娇妻小儿,谁不想把他们放在身边啊? 就是不知道这嫂子家,还有没有妹妹? 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周立强殷勤地上前问道。 “嫂子,你坐这边。我们大侄子小侄女累了吧?在这里稍作歇息,我们再走。” 杨建兰倒是不知道这大兵哥心底的想法。 自从来了这世界以后,即使免不了要干农活,她也会特别注意对这身体的物理防晒。 烈日下会戴头巾、斗笠。 还刻意用莫大娘那边拿过来的轻薄料子,做成了几对防晒袖套。 再加上自己采集了一些中草药材,特别加强了对自己身体的内调。 久而久之,这身体被她调养得肌肤红润,气血旺盛,唇红齿白。 她为了遮掩过村里人的视线,不要让他们太过关注自己这个“寡妇”,让他们奇怪自己为什么丈夫去世了,反而似乎气色更加好了。 因此,她在马家村的时候,除了去城里倒买倒卖,收寄稿件以外,更多的,还是深居简出。 同时,自从发生那次李痞子、孙二狗子夜翻围墙的事故以后,她还不忘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调黑了几个色。 遮掩了几分容颜。 如此这般,在村里人眼中,她还是那个虽然有几分姿色,却不是特别打眼的小寡妇。 只是这番去赵伟业那边,知道路途比较遥远,可能会来不及卸妆伤到皮肤。 她这才第一次洗干净了脸上和身上的遮蔽物,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的容颜来。 还因此惊愣了马立远两兄妹几下。 “周同志,到现在去那边,还需要坐多久的车啊?” 杨建兰心疼地看这两兄妹。 不说年纪更小的马婷婷了,就是不怎么爱讲话的马立远,此时跳下来以后,也忍不住伸直了身子,如释重负地站在地上,扭了扭小腰,抖了抖僵硬的手脚。 “快了快了!” 只见周立强一边乐呵呵地回答,一边还不忘一脸兴味地指点着马立远。 “小子!这股劲儿可不太够啊!动作也不够规范。来来来,瞧瞧叔叔,现在就给你做个示范!” 第123章 惯例 周立强仿佛是看出了孩子的这几分拘谨,一路在他努力的插科打诨之下,总算是卸下了两个孩子的几分拘谨。 “周叔叔,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的吗?” 见到这守卫森严的军营,马立远胸中已经油然升起了几分紧张。 又见一路上与他们说笑玩耍,好不容易熟悉的周叔叔,把他们的东西搬进这屋里以后,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他不由更加精神紧张了起来。 “叔叔要回去报告啦!” 周立强见这两个小家伙,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禁添上了几分好笑道: “叔叔也住在这里,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跟你们见面。你们好好在这里待着,以后叔叔来找你们玩啊!” 马立远和马婷婷这才松下了几分紧绷的精神。 见这两个小家伙一直还在盯着周立强开车远去的身影,久久站在原地不动,杨建兰不由得上前开口,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安慰。 “你们放心,这里会有很多不一样的风景,会有好多小朋友跟你们玩。等我们安定下来以后,妈妈就带你们去上学,去认识更多的小伙伴。好不好?” “妈妈,那赵叔叔......” 马立远还在担心那个在村里只见过几面的赵叔叔。 不知道他会不会凶?会不会不欢迎他们?! 杨建兰带上了几分好笑,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哦! “赵叔叔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我们先进去。要是他敢对你们不好,妈妈就努力收拾他,好不好?” 马立远努力回想记忆之中那个高大的陌生叔叔,再看看眼前这个娇小、看似柔弱的母亲。 他不是很能相信妈妈说的话,但又不忍心反驳她,只好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要是敢对你们不好,我就接受你们的惩罚,嗯~就惩罚我吃不到你妈妈煮的美味又好吃的饭菜,好不好?” 突然,他们的身后,响起了这么一个低沉的声音。 猝不及防的三个人猛地吓了一大跳。 杨建兰忍不住笑嗔了他一眼:“要说话也不打个招呼,都吓了我们一大跳!” 好不容易盼到他们到来的赵伟业,忙低声连哄带道歉。 马立远和马婷婷看着这一个高大的赵叔叔,原本在一身笔挺橄榄绿军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严肃、不容接近。 但现在在自己娇小母亲的面前,却变得那么......亲切毫无架子。 他们小小的世界里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但他们所看到的,母亲与这赵叔叔相处的氛围,却让他们顿时消除了几许陌生的距离。 “来!你们坐着休息休息,尝尝这里的特产。这些东西,由我来搬!” 由于急着回后勤报告,周立强把他们搬过来的东西,全部放到屋檐底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赵伟业见到这一堆堆打包好的行李,将手上拎着的几个椰子,和一些糕点,往屋子里的庭院中一放,招呼杨建兰母子过来休息。 自己就撸起袖子开始干了起来。 “妈妈,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来到一个陌生地方,胆子又变得小了一些的马婷婷,小心地扯了扯杨建兰的袖子问道。 “当然啦!” 杨建兰蹲下身来,耐心地跟马婷婷解释。 “妈妈知道,村里有许多你舍不得的地方。但是呢,我们总要奔向更好的去处。你放心,不管在哪里,妈妈都会一直在你们身边,陪着你们。” “你看,刚刚赵叔叔也是很欢迎我们的,对不对?” 马婷婷想起那赵叔叔,虽然个子高得很,似乎看上去很严肃,但是他也努力对他们笑,认真对他们好了。 更重要的是,在家里一向忙碌个不停的妈妈,自从赵叔叔回来以后,就可以坐在一旁休息,有时间陪他们玩了。 似乎,他们来到的这新地方,也不像他们村里人说的那么恐怖? 她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来,都出来洗洗手!我打了饭菜回来了!” 只听到屋外传来赵伟业的一声召唤。 因他们初来乍到,一时也做不了饭菜。 因此,赵伟业就不让杨建兰再忙碌,把东西搬进去以后,就匆匆忙忙拿了几个搪瓷缸,去部队里的食堂,打了几个饭菜回来。 “吃得惯吧?” 赵伟业特意交代熟悉的厨师,给他单独开小灶,做了一锅椰子鸡汤,就是为了给他们接风洗尘。 “这是琼南本地这儿特有的椰子鸡,甜口的。你们尝一尝。” “若是以后吃不惯这里的口味,我们可以自己开火。若是你们妈妈不想做饭了,也可以去食堂里打几个菜回来吃。” 说到这里,赵伟业转身,就从一个抽屉里,掏出一叠票证,递给杨建兰。 “这是这里食堂通用的饭票和菜票。你们自己看着用。” 杨建兰看到这一堆厚厚的票证,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这是攒了多久才弄来的这么多?” 在外人眼里,一向严肃高冷的赵连长,也忍不住“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脸上带出了几分喜意。 “这是队里的兄弟们,知道我媳妇孩子都来了,特意塞给我的!” 见杨建兰蹙起眉头,一副犹豫的样子,他情不自禁伸出了手,拍了拍她的手臂。 “没事,收着吧!以前我们也是这样,哪家的家属来了,都会把手头上闲余的票证给他,让他的家属先适应下来。” 杨建兰一听这是惯例,这才敢放心地接过来。 她只怕自己会对赵伟业造成不好的影响,成为他多余的负担。 但如果一向以来都是这样,那就不成问题了。 不过,她的心里,对这军营,这块土地上的人,不禁又多了一丝好感。 虽然她还没接触过他队里的兄弟们,但光是听着,就觉得这是一群可爱的人儿呢! 当天晚上,赵伟业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盼到她来到自己的地盘,心中倍儿激动。 好不容易等她把那两个小家伙洗漱过后,哄上了睡觉的床。 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火热的身体贴了上去。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了么?!” 饶是杨建兰上一辈子跟这男人过了漫漫的那几十年,但这一世来到这里,做寡妇也做了这一长段时间,说不想他,那确实是假的。 一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浓厚好闻的男人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子,已经软了一截。 “真那么想我?” 她星眸流转,斜斜地勾起眼角看过去。 那股子娇软,那一种扑面而来的媚意,顿时让从没像这样挨过女人身子的赵伟业,眼睛都猛地红了。 第124章 马立远(番外1) 我是马立远。 赵伟业的大儿子。 也许,你要问我为什么姓马而不姓赵。 这要是细细说来可就话长了。 总而言之,赵伟业是我的继父。 把我当作亲儿子的继父。 比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好的继父。 但在前不久,我才知道,原来,我非但不是继父的亲生儿子,还不是我一直以为是亲生父亲马大元的儿子。 很拗口吧? 可我只觉得滑稽。 即使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了业,我也一直心心念念着回去马家村。 回去我生父生长,乃至死亡的地方。 为此,还不顾学校和各大国企单位的挽留,也拒绝了母亲回她公司就职的建议。 这并不是我继父生母对我不好,也不是说我对这个家有什么意见。 我只是下意识地,就想回去记忆中那个温暖的,鲜活的马家村。 再次去追忆,我童年中那个虽不高大,却第一个把我顶在肩膀上,嘴里唤着“驾~驾”的,那个黝黑又结实的汉子。 但现在这个两鬓斑白,却依旧英挺的老年男人,却告诉我,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事情是这样的。” 面前坐着的英伦绅士,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得格外板正。 他原本如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此时却变得慈和起来。 还似乎泛着些许泪花。 “她…她的名字叫做知墨。我和你亲生母亲,原本约好了,我先出去香江。等我安定下来,就接她过来。” “但没想到,我们分开的时候,她已经身怀有孕。还反应剧烈,非但坐不了船,还出不得门。” “又恰逢那个关键时候,等我收到那封信时,我们就失去了音讯。我再也没能找到她。” 面对这个男人的一连串激动话语,马立远却是格外的镇定。 “你失去她消息的时候,就没想过回来找她?” 虽然他回来以后,也肯定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男人想到这里,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猛然间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我为什么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蛇头,不留一点儿。导致我立刻回来找她也无能为力。” “即使我后面遍处打工挣钱,想方设法想打听她的消息。却再也没能找到她。” 说到这里,他瞬间抬起了头,满怀希冀地看过去:“你母亲…你亲生母亲,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也许是从小到大一直没缺过爱,面对着从天而降的“亲生父亲”如此激动的情绪,马立远却一点也没有被感动到。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有记忆以来,就是在建兰妈妈身边长大。在我的印象之中,我的亲生父亲,名字就叫马大元。我还想请问你一下,你确定,真的没有认错儿子?” 徐英杰擦掉眼眶中的湿润,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英挺奇俊如年轻时的他的青年男人。 “你就真的没看出来,我们长得有多像?” 马立远跟他同出一辙的凤眼抬起来。 “我认为,为了避免认错儿子,引起不必要的纠纷,你最好还是派人调查个清楚再说。” 说着,马立远就站了起来。 “就这样吧。请你在没有得出结果之前,不要骚扰我家里人。也不要再来找我。” 徐英杰在得知他们的老家是马家村,又看到面前这个青年真面目的时候,心里已经十有八九确定了。 但他看马立远这个态度,也明白他这二十多年都没参与过孩子的生活。 他的突然出现,确实让孩子难以接受。 他这个态度,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你告诉我,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马立远头也不回地就要走:“事实上,如果没有你的突然出现,我一直以为我的亲生母亲,就是杨建兰。” 徐英杰这才把心落回肚子里去。 即使没给他预想中的好脸色,但只要让他知道,自己和知墨的孩子,没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欺负、虐待就好。 眼看这个俊秀青年推开私人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就走。 他招手叫过候在门外的秘书:“派几个人去马家村调查。再派几个人去大少爷身边,务必不要让他发现保镖的存在。” 秘书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见徐董没有其他的吩咐,才转身出去办事了。 马立远回到家。 推开大门,家里还是跟以往一样,其乐融融的模样。 “哥哥回来了!” 马婷婷如以往那样跟自己大哥打个招呼,端起了自己手中的盘子: “大哥,来一点儿?” 即使过了二十年,杨建兰还是像十几年前一样的年轻有活力。 只见她大声呼喊地追着一个活猴子跑:“好胆你给我站住!再不停下来,看我抓住你以后,不打爆你的小屁屁!” “略略略!” 一个灵活的小身影,原本还在做着鬼脸,向自己妈妈挑衅着。 眼角一看到自己大哥回来了,他眼睛大放光芒,双脚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投向自己大哥的怀抱。 “大哥,救命啊!妈妈这只母老虎,又发狠来凶我了!” 饶是马立远原本再低落的情绪,一抱到怀里这个小活宝,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起来。 “该!谁叫你老是调皮捣蛋,惹妈妈生气的?!” 小活宝———赵立淇,眼珠子顿时心虚地转来转去。 赵立淇是杨建兰人到中年生的。 为了马立远和马婷婷两个孩子着想,她和赵伟业一直在避孕。 但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小生命,却意外地降临了。 在郑重征求过马立远两兄妹的意见以后,杨建兰两人才决定生下他。 赵立淇越长越大,就越是活泼调皮。 也只有他的父兄,才镇得住他。 “你啊,就需要你哥哥姐姐来好好惩罚一下才行!” 杨建兰插着腰,气喘吁吁地直瞪着自己这个让人头疼的小儿子。 赵立淇只是窝在自己亲爱的大哥怀里,得意地笑。 一时之间,家里的氛围冲淡了马立远心中的郁郁之气。 “你今天怎么了?” 饶是马立远极力掩盖,但做了二十年朝夕相处的母子,杨建兰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与往日不同的异样目光? “没……没什么。” 马立远还是不想全盘托出来。 第125章 马立远(番外2) “说吧!” 杨建兰的目光,温和地洒落在马立远的身上。 “妈妈还不了解你吗?你这样的神情,肯定是心中藏着事情。” “怎么?妈妈还不能告诉吗?” 知道刚成年的大男孩,自尊心都比较强,因此,杨建兰还是特意等到家里人都睡着了,那个小魔星没来吵闹了,才静悄悄进马立远房间里来的。 马立远一听到母亲这样的话语,再加上那件事情憋在心里半天了,再也忍不住了。 他把视线直直地投入进杨建兰的眼里: “妈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孩子?” 万万没想到,马立远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杨建兰一时愣住了。 “果然不是。” 马立远对自己的母亲无比熟悉。 他一察觉到杨建兰先是惊愣,然后是迟疑,得出了结论。 他顿时失望地垂下了眸子,心情低落地呆呆盯着地面的毯子。 “是不是亲生的,重要吗?”杨建兰反问道。 她回忆起了自己还在马家村时,由于要随军跟到赵伟业的那边去。 整理房子的东西时,无意发现的信件。 就因为那封信件,她才知道,原来马立远非但不是马大元亲生的,还不是原主生出来的。 他的身世之坎坷,连杨建兰现在想起来,都激起了恻隐之心。 就不知道,马大元是怎么跟原主解释的,让她来到以后,脑海里一点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 “在我和你赵爸爸的心里,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大儿子,我们家一家三个孩子,你最成熟懂事,以后我们的事业,也会交到你的手里。” 马立远大吃了一惊:“妈妈!” 即使他没有参与到妈妈一手创办的公司集团管理中来,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摩托车制造厂,办得有多大。 甚至连军用的摩托车,有很大一部分是跟自己母亲合作的。 母亲真舍得把自己的这么一大摊子,交给自己? “那婷婷和淇淇呢?” 特别是淇淇,他毕竟是赵爸爸和妈妈唯一的亲生孩子啊! 杨建兰笑了笑:“他现在还小,看不出以后的志向。将来是不是肯接手我们的这一摊子,还很难说呢!再说了,妈妈已经更年期都快过了,就想着退休以后,跟你赵爸爸去看看大好的河山呢!” “怎么?你不愿意?” 杨建兰当做不知道马立远原来的打算,挑起眉头,狡黠地笑道。 那马家村,即使是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现在,也还是处于农耕居主要位置的时候。 这年代的名牌大学生,是多稀罕的啊! 马立远眼看着毕业以后,就有大好前途。 若是放着自家发展得红红火火的企业不去,一堆高薪聘请他的国企不就业,非跑回马家村里去,那就太可惜了。 至于马大元换来的那份炸石厂的工作,她早就已经丢之脑后了。 马立远感动过后,思索了片刻,就把最近遇到的事情,和自己内心的打算全盘托出来了。 “妈,我遇到我那个亲生父亲了。” 杨建兰先是微微一惊,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了然地说道:“他来找你了?” 马立远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您见过他了?” 杨建兰微微苦笑:“他最近在内地的知名度太高了,大家都知道他的籍贯在马家村。你跟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又是从香江那边过来的。” “我们在交际场上见过。联想起你的年龄,和他偷渡到香江的时间,这么一对比,难道想不出来?!” 马立远低下了头:“他叫我跟他走,去外国看看。” 杨建兰神色莫测:“那,你觉得呢?” 马立远慢慢地说:“妈妈,你觉得我们国家现在的发展怎么样?” 杨建兰不禁一笑:“合着你这是靠你妈妈呢?” 她转为认真地说道:“我们现在虽然开始奋起直追,但已经停滞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肯定是要很长一段时期来追赶别人的。” “别的先不说,光是科技发展、交通运输,就远远落后人家一大截。” “是啊。”马立远想起那个“亲生父亲”,手上拿着的那一个陌生的通讯工具。 他只是按了几个按钮,等候在下面的一众亲随们,立刻就上来了。 “我想去外面多看看,多学学。学一些有用的回来!” 马立远坚定地看着母亲。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国家,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所以,给我三年时间。我肯定会回来的!” 杨建兰先是微微一错愕。 虽然由于国门开放迅猛的影响,很多年轻人,都想法设法地出去外国或是留学,或是打工。 仿佛都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虽然他们家有这个条件,但马立远却似乎一直没有升起过这样的念头。 没想到...... 但看他似乎更加长大成熟了,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杨建兰欣慰地说道: “你的决定,妈妈总是支持的。但是记得,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马立远感动地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不管他做出了什么决定。 无论是他要求休学远行去周游全国,还是跑去位于华国最北端的城市去上大学,自己的这个母亲,都坚决地站在自己身后支持他。 从不怀疑。 也从不横加干涉。 一直是他最坚实的港湾、 杨建兰见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也不执着于独自回去马家村这个原本的主意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 扔下这句话以后,杨建兰径自回书房。 这些年以来,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都随身把那些信件,保存得很好。 就准备有朝一日,交给成熟长大以后的马立远保管。 毕竟,每一个孩子,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出身来自哪里。 马立远接过那一叠泛黄的书信。 “立远我儿......” 随着马立远的慢慢翻阅,他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个出身优越的官阀门第大小姐,因为时代的变故,与恋人失联,继而把自己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孩子,托付给一个放牛郎的故事。 “所以,我的马爸爸,就是那个放牛郎?” 马立远看罢,良久,才从嘴中吐出这样一句话。 显然,这些一封有一封的信件,和日记,推翻了他以往诸多的认知。 杨建兰点了点头。 她不是原主,并不能体会乍一嫁人,就被迫成为一个呱呱坠地孩童“母亲”的心情。 但她知道,既然原主能跟马大元生下马婷婷这个女儿,那就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跟马大元的感情到了一定的地步才会生的。 更不用说,在马大元死后,她会毅然选择随他而去,宁愿把身体让给她了。 “不管上一辈的风风雨雨是怎么样的,他们始终都是爱你的。” 看马立远沉默久久,杨建兰安慰了一句。 马立远点了点头。 良久,他展眉一笑: “母亲,若是几年以后,我再度归国,你会重新欢迎我加入这个家庭吗?” 杨建兰莞尔:“当然了!为什么不呢?” 第126章 被拐 “醒了没有?醒了没有?!” “喝!这娘们,若不是瞧她长得最好看,可以卖出大价钱,非得要直接上了她不可!” “不行!咱大勇哥说了,贵客指定说要这一次中,最漂亮的那一个。如果提前被你这粗手粗脚的上了,扫了贵客的兴,你能担得起贵客的怒气?!” 这时,只听到“呸”的一声唾沫声,吐到了地上。 “要不是大勇哥这样说了,我怎么都得把这娘们好好玩个尽兴!” 第三个尖细一点声线的男人,“嘿嘿”的笑了出来。 “那贵客就算要玩,最多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等他玩过以后,你想怎么玩,还不是怎么玩?!只要不要把她玩坏玩残了,影响我们卖出去的价钱,也就行了。” 垂涎欲滴的男人,顿时也跟着发出黏腻油滑,色眯眯的笑容。 杨建兰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也感觉得到那股子如苍蝇噬肉一般,直勾勾落在身上,毫不掩饰的欲念,让她顿时如芒在背。 她极力忍住睁开眼睛,一探究竟的欲望。 此时敌我情况不明晰,她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到底不能随意施为。 若是她此时清醒过来,那屋内的这几个男人...... 她还是要搞清楚来龙去脉才好。 杨建兰在脑海里,搜刮着原主残留下来的记忆。 她一静心凝神,原主似乎还留在脑海中的那股子惊慌、恐惧、绝望,顿时如暴风雨一般,席卷了她的身心。 原来,原主名叫余建兰,是魔都年轻漂亮的一个大学女生。 她还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都是80年代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拨。 因此,从小到大,她就备受宠爱、千娇百贵。 这一次,也是受同一个大学的好友邀请,暑假一起去桦州境内旅游。 “那里的风景格外幽静,不染尘埃。跟外面的喧嚣不一样。” 好友的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杨建兰,不,现在叫余建兰了。 余建兰联系她现在的处境,再根据她几十年的处事经验,瞬间明白了。 那种光芒,就是用表面的热情,掩盖住内里别有意图的光芒啊! 只可惜原主,一个从小生长在城市里的娇贵女孩子,还傻乎乎地以为好姐妹不会骗自己,就这样不知道怎么的,从自己生平第一次坐的火车上昏迷过去。 一醒来,就已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村里了。 当然,就不用提途中的各种手脚揩油、言语侮辱了。 可怜这一向被保护得很好,从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公主”,心神紧绷,一路支撑到现在。 一直想不明白那个“好姐妹”——岳程清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不幸。 其中,还不断挣扎努力,试图向路人求救。 可惜被行事老辣、诡计多端的人贩子们,全部一一堵上。 最后他们不耐烦了,索性一杯迷药水灌下去。 就把余建兰顺当地带进这深山老林来了。 眼看着自己求助逃跑无门,就要一步一步被转移进这大山里,原主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再加上这一帮人贩子一不小心下的迷药过度,她就再也没能醒来。 在这个身体里面醒来的,就变成了今天的“余”建兰了。 余建兰刚刚耳听面前这几个匪徒,暂时还不敢动自己。 她心里暂时放下了半颗心。 “嗯~” 她小声地发出一丝动静,微微动了动手脚,暗示着身边的这些男人,她就要醒过来了。 说话的这两个男人,顿时停下了交谈的说话声。 只是黏在她身上的眼神,变得更加赤裸,毫无遮掩了。 余建兰不晓得自己现在的长相是何种模样,但只看见面前一个满嘴黄牙的矮个子男人,染着一头杀马特的头发,一见她睁开了眼睛,就提起眉毛,故作风流地对她说: “哟!总算醒过来了?美女,我说你好好跟我哥儿几个走就是了。要不挣扎的话,我们还会一路给你好吃好喝,好好养着。怎么会舍得让你昏昏沉沉的面黄肌瘦呢?” 一旁的光头男故作恼怒地朝他瞪了一眼:“我说大毛,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舍得下那么重的药?!我们要怜香惜玉一点儿啊!” “哈哈哈好的好的!都听咱光头哥的!” 一个缩头缩脑的小鼻子小眼睛男人,只是蹲在一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向她。 杀马特男——大毛,好笑地踱步上前去,倏然间伸手,摸了一把余建兰的脸蛋。 一边还不忘挑眉面向细眉细眼男人:“我说刘希贵,好不容易到手一个这么优质的好货,眼看明天就要转手交给大勇哥他们了。你这么喜欢看,就算不能动,但还不赶紧趁着在我们哥俩手上的时候,好好摸上几把?!” 刘希贵一副心动迟疑,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的神情。 大毛哈哈大笑着,上前一步,使劲拉住刘希贵的手,往余建兰的脸上,就是重重的一按下去。 感受到了脸上那股恶心的热意,余建兰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一向娇贵的原主受到这样的屈辱时,内心强烈的不忿和愤怒。 但她一个弱女子,眼下所处的环境和情况不明,不宜贸然行动。 她有意要试探一下眼前这几个男人,对“她”的忍耐程度。 于是,她“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向这几个男人。 “大...大哥,请问,我可以要点吃的吗?” 但岂不知,她这一副柔弱的神态,却更激发了屋内这几个男人隐藏在心底的虐性。 “嘿嘿,小妞,吃的东西我们倒是有的是。但就要看你能付出什么代价了。” 光头男第一个抢先开了口。 余建兰迟疑地看向他。 黄牙大毛好不容易看到,生平所见最美的这个女人睁开眼睛醒过来了。 他才惊艳地发现,醒来以后的她更加光华耀眼,美得让他眼珠子都不愿意转移开,更加不情愿看到,这美人的注意力被光头抢先夺走。 因此,他不甘示弱地说道:“美人,看我看我!我叫大毛。只要你叫我一声大毛哥,我立刻把我的饼干八宝粥给你拿过来!” 第127章 使计 “你说什么呢大毛?倒好像我舍不得给美人吃一样!” 光头不甘示弱,拨开大毛,抢上前去。 “美人小妞,你先叫我,你叫我一声,我立刻去给你拿那些吃的喝的过来!” 余建兰故作为难地一下看看光头,一下看看大毛。 又细声细气地垂下了头:“都不要吵了。光......光头哥,大毛哥,你们都对我很好。不要伤了互相的和气。” 光头和大毛一听眼前的绝色美人,这一声声清甜的叫唤,顿时觉得如坠云中,美得飘飘欲仙。 他...他娘的! 带着这美妞赶路也有三四天了,他们自然知道她长得比以往拐过来的那些年轻女孩子,都要好看。 但怎么从没发现,她居然还能这么让他们移不开眼睛,恨不得对她百依百顺了呢?! 光头一边心存疑惑,一边又目眩心迷地痴痴盯着她看。 这时候,余建兰蹙起了眉头,眸中泪光点点,一副让人心疼的样子。 “怎么了怎么了?!” 大毛注意到了,殷勤地上前问道。 “没......没什么。” 余建兰表现出想要伸手去够自己的四肢,但又苦于被身上的绳子锁住,不得动弹的样子,引起大毛怜香惜玉的欲望被激发了出来。 “你这是难受了是不是?来,我帮你解开!” 光头男倒是还存有几分理智。 他犹豫着上前制止:“这样给她松开,不好吧?” 没想到大毛倒是胆子被美色撑大了一般,大声大气地反驳道:“我说光头哥,这不过是柔柔弱弱手还抓不住一只鸡的女孩儿,可不是咱们村里的那些泼妇!” “眼下都在这个地界,咱们的地盘上了!再说了,还有我们这些大男人在。你难道还担心她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跑掉吗?” 光头男一听,这倒也是。 于是,他就不再制止大毛给她松绑了,反倒是转身出去,从外面拿来一个盒饭。 “来,你饿了吧?我的,给你吃!” 说完就把那盒饭,在她面前一放。 然后径自坐在她的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不放了。 一旁的大毛,原本因为松绑,被这个大美人的一个笑容,心神荡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但看到美人转而又给了光头哥一个感激的眼神,顿时激起了他的不服之气。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大毛三步并作两步,去隔壁的屋内取来一瓶矿泉水和一罐八宝粥,巴巴地递上去。 “美人,你看!我知道女孩子最喜欢吃甜食了。你喜欢喝这个不?” 换做是原主,肯定会不屑一顾。 以她的优渥家境,她的饮食习惯,她自是看不上这“平民食物”的。 但现在的余建兰可是知道,身体里如果没有足够的能量,就没有力气逃跑,更不用说逃离这将要进入的魔窟了。 “谢谢大毛哥!” 余建兰柔甜的眼波一抛过去,大毛顿时身子骨都软了一截。 “不过,我这连着几天都没吃肉了。我知道大毛哥、光头哥你们最厉害不过了。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弄点肉吃啊?” 余建兰说着这些话,还不忘殷切的眼神一眼一眼地递过去。 光头几人及时有些为难,也不由得踌躇了起来。 “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现在要去猎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可不容易。” 余建兰眼波一闪:“若是一般两般的男人也就算了,他们绝对做不到。但我虽然才跟几位大哥相处几日,但也看得出来,几位大哥绝不是一般人物。别说是现在了,即使再黑一点,也难不倒你们的,对不对?” 这一番细细软软间,又透漏着无限柔情的话语,对付这几个见惯了粗野村妇的男人,顿时软了心,醉了意。 即使他们睡过几个被驯服的被拐卖的城市女孩子。 但她们大多都是怯懦畏缩,木讷呆滞的,哪敢正眼直视看他们? 更不用说,是像眼前这么美的女大学生,这样甜言蜜语的一番恭维了。 “好......好!我们这就去!” 光头一招呼大毛:“走!咱哥儿两个出去,给这妹子抓几只野物,好好让她看看咱们的本事!” 要离开之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转头交代那一直沉默地蹲在角落里的刘希贵:“小贵子,你在这里。好生看着这美人!记住,要看好她!” 大毛一听,还有些不乐意。 “光头哥,要不,你带小贵子出去抓野物。我留在这里看这妹子?” 光头一瞪眼:“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心里打的鬼主意?!让小贵子看,我还放心。若是让你小子看,我还怕你忍不住呢!” 大毛恋恋不舍地不忘再瞅余建兰一眼,悻悻然跟光头出去了。 第128章 方便 从光头临走前的那一番话,余建兰就知道,他们虽然表面看似对她松懈下来了,但实际从来没有放松下真正的警惕。 因此,虽然现在只有这个不起眼的刘希贵,留下来看着她,但她也不能得意忘形,轻举妄动。 她从没有忘记过在自己睁开眼睛之前,那一个尖细凶狠的声音。 她一副安静柔顺的模样,先是装作犯难的样子,蹲在地上挑着光头和大毛两人巴巴献上来的食物。 期间,那刘希贵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大哥,你饿了吗?” 余建兰挑选定了包装封锁严密,一看就知道不可能被打开,中途加进什么“料”的八宝粥,把剩下的食物,向刘希贵推过去。 也不敢多拿什么,就生怕被别人看穿了自己使开那两个男人的意图所在。 “贵子哥,你多吃点。才有力气帮光头哥和大毛哥干活啊!” 刘希贵一听。 饶是他确实是这一群伙中的小喽啰,大多数时间是听光头他们吩咐的居多。 但在眼前美人,这股莫名崇拜与关切集合的视线下,让他顿时觉醒出了几丝“英雄”气概。 “我也是能够自己独立做主的,不需要听他们的安排!” 余建兰含笑应和,并继续劝导刘希贵,让他不知不觉地就把光头两人献上来的食物,一扫而光了。 余建兰吃完那罐八宝粥,突然俏眉一皱,蹙起眉尖,一脸痛苦难忍地对刘希贵说: “贵子哥,我......我有一件难为情的事情,想跟你说。” 刘希贵巴不得美人多跟他说说话,以打发留宿山野之间的无聊呢! “什么?美人你尽管说!” 余建兰一副羞涩不好意思的神情,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我想去方便方便。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跟我去?” 刘希贵一听,眼睛顿时放出光芒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哪里有能比那贵客,还要先瞅见这美人白嫩胴体更诱人的呢?! 他顿时连连点头,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好啊好啊!咱们这就去,这就去!” 余建兰跟在他后面,往这几天他们方便的地方走去。 她时刻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她似乎眼角看到了什么。 “哎哟!” 她脚下一软,往前方的地面扑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 刘希贵正巴不得跟这美人有亲密接触呢! 他暗喜在心,忙不迭地转身,伸手要扶起她来。 “贵子哥,我...我腿崴到了。” 余建兰的眼眶里泪眼汪汪。 “那...那可怎么办?!” 刘希贵手扶着软腻香滑的玉手,鼻闻着馨兰淡雅的女儿香,只差没美得魂都飞到天外去。 他姥姥的! 若不是勇哥指定了,这是要进献给村里大贵客的,他非得要...... 余建兰咬牙忍耐着手上猥琐的摸来摸去。 忍,忍,忍! 等她够到了自己的目标...... 哼!非得要这几个登徒子色狼一个狠狠的好看! 她暗忍下心头的油腻恶心之感,低头柔声细语地随手指了个地方。 “我想去那方便方便,不知道行不行?” 刘希贵一看。 虽然那不是他们经常方便的地方,但那边草丛丰密,又面对着一处看不到路的丛林,就算放开她,她也找不到路逃跑。 于是,他放心地摆了摆手:“你去吧。” 做戏要做全套。 余建兰故作要宽下衣裤,但见刘希贵一眼也不错般,紧紧地盯着她看。 她心头的屈辱和怒火“呼”的一下,烧了上来。 但眼下还不能得罪了他。 她只能装作一脸羞涩地“娇瞪”他一眼。 “贵子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刘希贵吃了她这么销魂的一记眼波,顿时觉得心神都散了一半。 妈的!他刘希贵,从来都是被人家支来使去的,不怎么被村里人看到眼里。 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平头正脸的女人会对他这样呢! 更何况是这样的美人了! 他久未出现过的“风度”,顿时冒了出来。 “好,好!我转过身去,我转过身去!” 余建兰见他果然背过身去。 还不忘嗔道:“你走远一点儿!女孩子的事情,男人怎么能看呢?!” “不准偷看啊!我可相信贵子哥的说到做到了!” 刘希贵一边不时“好!好!”地应着,一边在心里头,不住地天马行空,想入非非。 余建兰看他果然信守承诺。这才放心地,一边发出窸窸窣窣,貌似上厕所的声音,一边利索地瞄准,下手拔出自己刚刚看到的药材。 上辈子的她,由于原来的身体过度操劳,还是留下了一些病根。 晚年的她,各种病痛缠身。 还是有赖于马立远多方请过来的中西医专家,进行综合调养,才让她勉强活到七十来岁。 生命最后的那些日子,她把自己投入到各种中草药方的学习和研究之中,熟读了华国古往今来的许多医药典籍。 因此,对长在这草丛之中,无意间看到的鬼草花和断肠草,她是再清楚不过这两者毒性的了。 “天助我也!” 余建兰暗自窃喜。 她正发愁自己对这山区的路,一点都不熟悉,接下来该怎么行动,还茫然无绪。 现在送上门来的助力, 出现得正是时候! 她一面紧张地采集着自己目光所及,看到的这两种药草,一面还不忘不时地看刘希贵一眼,就担心他突然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动静。 “美女,你好了没有?” 过了半晌,饶是再沉迷于这个大美女的温言软语,刘希贵也逐渐警惕了起来。 他一想起大勇哥恶狠狠的眼神,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若是让这个他们干了这一行五六年,拐过的最绝色的货物,在自己的手头上出现了谬误,但可想而知,大勇哥和村里那些大哥大叔们,对自己的怒火会有多深重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转过身来,可顾不得答应过这大美妞的话了。 “妹子,你......” 却见余建兰盈盈地站在他身后,笑语嫣然地歪过头看他: “贵子哥,我好啦!” 第129章 挑动 饶是刘希贵再怎么警戒自己,也忍不住再一次沉醉在余建兰的笑靥之中了。 “...好...好!那我们回去吧!” 余建兰乖巧地应了一声,还主动把自己细嫩柔白的手腕并拢,递到刘希贵的眼下。 “贵子哥,你看......” 刘希贵哪里见过这么主动又乖巧的美人呢? 饶是他的警戒心再重,也不由得瞬间土崩瓦解了。 “不用了。你就这样跟我回去吧!” 余建兰见警戒性最重的他,都已经成功被自己迷惑了。 她掩下嘴角的一抹笑,低下脸去,乖乖地跟着他,又回到刚刚的那一个小屋。 “贵子哥,你们很久没吃过热乎乎的汤水了吧?” 余建兰见那两人还没有回来,眼珠子一转,又主动请缨道: “小时候,我奶奶教我煮过菜。几道简单的菜肴,我还是会一点的。你们那么辛苦,待会儿我们垒砌个灶台,等光头哥他们回来以后,我就亲自动手,给你们下厨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刘希贵哪里招架得住这般的温言软语,他二话不说地就答应了。 在余建兰不动声色的温言指使下,刘希贵一下子砌灶台,一下子去摘野菜。 余建兰在这其中,慢慢地把自己的行动轨迹,拓展到了这间屋外。 逐渐地认识到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何等的偏远荒僻! 这一眼看不到边的层层森林,只有身处的猎户小屋,才看得到人工的痕迹。 她毫不怀疑,即使是让她现在一个人出去,她也极可能就迷失在这野外森林里,被各种野兽蟒蛇咬中,或吃掉! 即使是前世生活在乡村里几年的她,都要一筹莫展了。 更何况是原主,那个从生下来,就一直待在魔都这个大城市里的娇娇女? 难怪原主要惊吓过去,索性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更难怪这一伙人贩子,现在会不自觉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让她能现在松绑行动。 敢情,谁也不是傻的呀! 余建兰放下立刻逃跑的心思,按捺着性子,跟刘希贵说话,套一些口风。 “贵子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刘希贵倏地警觉了起来:“怎么?你还想着跑?!” 余建兰抿着嘴笑:“跑什么跑呀?!若那边的人,都是像贵子哥一样的英雄好男儿,我恨不得早点到呢!只是......” “只是什么?”刘希贵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走了。 “只是,真到了那边以后,我还能不能见到贵子哥你们了?” 美人这一般委屈中,又带着些许仰慕的话语,瞬间让刘希贵昏了神智。 “你放心!就算大勇哥让你伺候了贵客,我们也舍不得随便把你卖掉!” 刘希贵咬了咬牙:“最多......最多,等你伺候完他以后,我们哥儿几个想想办法,把你留下来,留在我们身边。” “小贵子,你你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原本在野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打起猎物来的光头和大毛,推门进来了。 他们听到刘希贵的这番话语,猛然地推门而进要训斥了。 “光...光头哥,大毛哥!你们舍得把这好不容易得到的美人,转手卖到哪儿去?” 刘希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壮起胆子说道。 “咱哥儿几个,一直在刀口边行路,走到现在。辛辛苦苦这么久,还没有成过家。就...就算是继续帮着大勇哥干活,也不耽误咱娶个婆娘,生个小子吧?!” 刘希贵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语,瞬间说服了光头两人。 更不用说,旁边还伴随着余建兰娇羞地侧脸默许了。 他们不由得心动了。但是...... 大毛有些稀奇地看着刘希贵。 “行啊,小贵子!没想到你看不出个子不高,但心眼倒是不少啊!” 刘希贵虽然从小到大听惯了别人对他身高长相的蔑视,但现在在自己暗中喜欢的女人面前,被潜在的竞争对手这么直接毫无掩饰的嘲笑,心里还是隐隐有些记恨的。 余建兰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不经意”地开口,感激地说道:“几位大哥都是兰兰仰慕的男人模样,若是能够有幸,一辈子跟在哪位大哥身边生活,那就太好了!” 屋内的三个男人,一瞬间气血翻滚起来,男人之间暗存的男性斗争,猛地被她挑动了起来。 他们三个,人人都觉得她应该属意的是自己。 各个都觉得,这个美人刚刚的话,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130章 合作伙伴 在三个男人隐隐的明争暗斗之间,余建兰总算过上了舒服顺当一点的“被囚”生活。 “大毛哥,这朵花开得好看!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摘一下?” 美人盈盈欲滴的撒娇模样,顿时让大毛心头一软。 “光头哥,这一行路上能这么顺利,您的功劳最大!真是兰兰钦佩的大哥模样呢!”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之间,余建兰收集到了一小袋自己想要的药草干,还趁他们睡觉的时候,把它们磨成了粉。 就备着哪一日用上。 当然,这几个男人血气方刚,又有余建兰在旁边从中调引。 免不了的,总有想一亲芳泽,先占占便宜的想法。 但在余建兰苦心与他们“建立感情”,又软硬兼施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得逞。 等到了他们老巢,摸清楚了那边的情况,非得要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余建兰发狠地想道。 如此这般走了几日,终于到了光头他们要到达的目的地。 “兰妹子,我们就快到了。” 刘希贵小声地提醒道。 说着,他还不忘恋恋不舍地瞅着她: “你真的不会忘记我吧?” 余建兰只是微笑:“放心好了,贵子哥!我会把你对我的好,都放在心上!” 余建兰往面前的山村极目看过去。 难怪这里要拐年轻女人进来。 只见一片集中在一起的黑色屋顶,坐落在重重大山的包围下。 隐隐有几只大犬狂吠的声音。 也只有这里有点人烟了。 可能是极少有外人到来,一看到他们这一群人的到来,村口就围起了一批穿着简陋的人。 衣着虽然朴素,但那一个个眼神,却绝不“朴实”。 “我说光头!你们总算是来了?这一次带过来的货,那么好!你们要卖什么价钱啊?” 龇着牙,用手抠着牙缝里食物残渣的油腻头发男人,满脸贪婪加惊艳地,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余建兰的身上。 “是啊!这回的货色,居然这么头等!说吧光头,你们想要多少?” 一个弯着腰驼着背的老人,也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过来。 “行了吧,老李头,你都黄泥只差要淹到脖子上来了!你那老玩意还能用吗?不要平白浪费了这个大美人!” 抠牙男人毫不客气地,就是一顿嘲讽。 周围的围观群众们,就是一顿大笑。 “你......你们可别小瞧了我!我老李头,虽然可能不怎么中用了,但我有的是攒起来的棺材钱!” 老李头不甘示弱:“再说了,就算我不行,不是还有我儿子吗?!到时候,我们父子俩一起上,才不会浪费了花这一笔大价钱!” 听到这样的话,余建兰装作害怕的模样,就往光头和大毛他们的身后躲去。 “光头哥......大毛哥,他们!” 幸好,在这一路上,她没少花功夫,在磨软这三个拐送的人贩子身上。 要不然...... 余建兰不引人注意地侧脸打量过去。 只见这乌央乌央聚起来的一群人中,就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年轻女人、女孩童的身影。 唯一能见到的,就是一堆如鬣狗般,黏腻在自己身上,那迫不及待的目光。 她顿时心中有了猜测。 “好了,好了!” 光头见到这般从未有过,争先恐后要给自己送钱来的热潮,不由得心中有些得意。 但感到身后的衣服被人微微一揪,他往身后看去。 却见那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正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 一副以他为天,依赖不已的样子。 再加上大勇哥有交代在先,他顿时突然清醒了过来。 “咳咳!”他故作轻咳出声,熙熙攘攘的村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个......大家伙也看到了,这次来的可是极品啊!我们勇哥早就有话传下来了,这个是要留着完整的身子,给”贵客享用的。还轮不到给你们呢! 这一群垂涎欲滴的男人,顿时发出失望的“噫~~”声。 但没想到那个不死心的老李头,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那等贵客享用完以后呢?贵客顶天了,也就在我们这个山旮旯里,呆上两三天。那等他走了以后呢?” 其他的老中青男人一想,这确实也是! 他们不由得一眨一眨地盯着她不放,似乎在考量要用多少钱,能“买”下她。 饶是余建兰手中有底牌在手,但看到这样如饿狼一般,毫不掩饰的目光,依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在她这一路上,下的功夫还是起了作用的。 只见大毛斜着眼,抖着腿,气势凌人地说道: “那时候我们自然会有主张!怎么?你们净盯着这个美人儿不放,是想以后都不要想着,能从我们手里买到更多的女人了?!” 听到这句话的村里人们,饶是再想把这个娇娇嫩嫩的女学生买回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个青山村,名字是好听。 但小山村里的男人,一个个都又懒又穷,还爱打老婆。 周围的大小村子久闻他们的恶习,一向都是不情愿将自己家的女儿嫁到这个穷乡僻野。 但是为了繁衍生命,他们总得要找出一个“好”办法来的。 怎么办呢? 一个叫青大勇的壮丁,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组织村里的青壮,利用年轻女孩的未谙世事和良善之心,很是坑蒙拐骗了不少年轻女人进村子里面。 村子里销得差不多了,就往周边同样闭塞的山村里面,卖掉一些女人。 这无本的生意,既能得钱财,又能尝到女人的滋味,何乐为不为? 村里的男人们尝到了这个甜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魔窟。 “大毛,光头,小贵子,你们回来了?” 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从纷纷闪开的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他圆脸大耳方唇,嘴边经常挂着一丝微笑。 乍一看,似乎是好人。 但从余建兰立刻蹦出来的记忆之中,她分明认出来了。 这就是在火车上,坐在她和岳程清对面的男人! 她的脑海之中,瞬间电闪雷鸣般的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跟岳程清,她这个“好朋友”,勾结在一起,把她“卖”掉的合作伙伴! 第131章 刘希贵 “大勇哥,你来了!” “村长,这个俏娘们,等招待完那个贵客以后,是不是还能让我们出价买下来?” “我们家大娃也还没女人呢!赖大头,你别跟我们抢!” 一时间,场面又热闹起来。 余建兰见状,故作怯生生地躲到光头几人的身后去,轻轻地揪着他们背后的衣角不放。 “放心,我会帮你说清楚的。” 光头和大毛三人,见美人儿唯独青睐他们,村里人的眼神变得艳羡有加,他们不禁得意地挑着眉毛笑,又安抚了余建兰几句。 大勇在过来之前,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他好不容易周转弄过来的美人,会对自己的兄弟们,产生这样的依赖。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心狠手辣惯了的光头他们,也容下了被拐的这个女人的亲近。 他不禁心底生出了一些疑问。 “大勇哥,” 光头殷勤地凑到大勇哥的身边,附到他的耳侧私语道: “我们哥儿几个,一路上可是将这娘们收服得服服帖帖的,非常听话!你放心,她保证会将那贵客,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只是......” “只是什么?” 大勇这几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也不是白过的。 他立刻猜测到了,光头下面还没说完的话,才是重头戏。 光头“嘿嘿”笑了几声。 “只是,待贵客享用完以后,这俏娘们,能不能让我们哥儿几个挑选收下来?” 大勇意外于这光头的一番话。 “行啊光头!我们手上经手过的大小娘们,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没想到你不挑还好,一挑就挑中了这极品啊!” 光头只是陪着脸笑。 大勇看看他的这几个得力助手,又看看那个难得一见的极品美人。 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们可以把她买走!但是......” “但是什么?”光头知道,这后面没说完的,才是重头戏。 “但是,这货色可是难得一见。待陪过贵客以后,她还得让我睡上一睡,才行!” 大勇自在火车上看到这个极品美人,就已经暗自心喜了。 他娘的!他生平经手过的女人,说起来也不少。 但从来也没有这个女孩子一样,勾得他心痒痒! 要不是他们一程一程的要换不同的人手,以转移那些公安的视线,他会舍得让光头和大毛他们中途转送过来?! \\\"行!” 光头知道,若是不答应让大勇哥经手的话,那他们,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个美人的。 因此,他咬了咬牙,就答应了。 应允的同时,又忍不住歉疚地,看了一眼那个一心信赖他们的美人。 唉!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啊。 相信这个美人,会理解他们的苦衷。 余建兰虽然躲在大毛他们的后面,但耳朵却一直提着心神,捕捉大勇那边的动静。 果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男人的身上! 余建兰暗自咬牙。 看来,还是要她自己行动了! 是夜。 刘希贵端着一碗饭,来到黑漆漆的一处房门前。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前缠绕得死死的几重“铁将军”。 “谁?!” 余建兰听到动静,连忙低声问。 “是我,贵子哥。” 刘希贵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走了进来。 只见余建兰瑟缩在一个靠墙的角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刘希贵顿时怜惜了起来:“饿了吧?快过来吃。” 余建兰慢腾腾地过来:“贵子哥,你对我真好!” 刘希贵顿时心里美得,简直要飞上云端去! 他就知道! 比起光头和大毛来,兰兰还是更喜欢细心温柔的他! 自己不是没有机会的! 余建兰趁着与他单独相处的功夫,很是打探了这村子里的情况一番。 提到关键之处,刘希贵还有些警觉地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余建兰娇俏地笑:“贵子哥!以后我总得在这村子里扎根,跟你们一起生活的啊!但我毕竟是女人家,有些事情,也只跟女人说比较方便的!你说,是不是这样?!” 刘希贵在她的描述下,不禁幻想起了,她以后成为自己的媳妇,为自己养儿育女的美事了。 他不由得放下了那一丝警惕,把为什么白天看不见一个女人踪迹的原因说了出来。 “村子里从不养废物。若是生不了小孩的年老妇女,早就赶到田里去干活了。” “至于年轻的,都被关在家里没放出来。已经服帖的,就在家里干活;但那些还不听话的,还被铁链子锁着被驯呢!” 刘希贵见面前的美人,一副害怕的神情,又不禁上前安慰道: “当然,我们的情分可不一样。你要是乖乖的不跑,我才不会舍得把你关起来。” 余建兰强行挤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我就知道,贵子哥对我不一样!” 余建兰又不着痕迹地,打探出大勇、光头和村里人的行踪。 刘希贵似乎确定了美人对他情有独钟,他也很享受女孩对他崇拜的目光。 娘西皮的! 谁都没想到,一向不被别人看在眼里的他,居然能独占美人的芳心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更加美滋滋了。 进了他们这个村子,可谓是插翅难飞。 对面前美人的好奇打听,他也只以为,是美人为了以后更好地融入他们村子里的生活。 因此,他有问必答,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村里的一些机密,说了个底朝天。 余建兰不动声色地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一时心里有了点把握。 但怎么能出这房门呢? 她眼睛转了转,又把目光放到面前一脸殷切的刘希贵身上。 “贵子哥,” 她“怯生生”地开口了: “前几天都是我们一起的。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屋里呆着,我...我害怕。” “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来陪陪我?” 面对美人的这一番求助,刘希贵顿时心花怒放。 他迫不及待刚要答应,但想起了什么,他又迟疑住了。 “这样,到了晚上十一点,我悄悄过来。行不行?” 余建兰顿时连连点头,献上一脸的感激和甜笑。 “贵子哥,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从没有被漂亮女人这般赞美过的刘希贵,顿时更加乐不颠颠的了。 目送着刘希贵依依不舍的离开,余建兰心中自然有一番算盘。 乍到这个小山村,她还没摸清楚,自己下山求救的路径,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要动些手脚做上一些什么,还是可以的。 她摸着黑,把自己在路上偷偷炮制好,攒下来的迷魂草准备好。 现在就要看,今天晚上刘希贵是不是真的能来了。 第132章 摸索 “兰兰~兰兰~!” 听到门外传来这样的声音,余建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决定了。 出来以后,她再也不许其他人喊她“兰兰”了! 但目前,她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 “贵子哥,我在这里呢!” 余建兰站在窗户外面,朝刘希贵招了招手。 刘希贵一看到余建兰在昏黄的灯光下等着他,就像是一个娇妻,在乖乖等着她晚归的丈夫一样。 顿时高兴不已。 他迫不及待地说:“兰兰,我来陪你了!” 余建兰假意笑得很甜,并着意东拉西扯的,分散刘希贵的注意力。 “啊~~” 聊着聊着,刘希贵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兰兰,你困了吗?我...我...” 还没等他说完,余建兰就见他两眼一闭,在墙角上靠着睡过去了。 睡得正好! 余建兰心下暗喜,忙拿出装在衣服内袋的迷魂草,又抽出藏在自己身上的一盒火柴,点燃了迷魂草,让他睡得更加不省人事。 “呼噜......呼噜......” 刘希贵已经在打起了小呼噜。 余建兰轻轻地推开了这扇门。 此时已是深夜,夜色寂静。 这个掩盖了这么多罪恶的小山村,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了。 余建兰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先去摸索摸索下山的路。 她不敢打开任何照明用的东西,只能在眼睛适应了夜色以后,就小心翼翼地探索了起来。 幸好这时的月色皎洁,没有后世的雾霾污染。 即使没有烛火灯具的帮助,这身体以前也是丰衣足食,营养充足的,她依然能够跌跌撞撞地前进。 “汪汪!” 这时候,一只还没有睡觉的大狗,警觉地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顿时放声大叫起来。 跟它同一家的大小畜生,也跟着骚动了起来。 余建兰赶忙又点燃了一块迷魂草的干料。 烟雾冉冉。 除了提前做好防护的余建兰,这一家的家畜和人,顿时陷入更深沉的睡眠之中。 余建兰继续探索往前走去。 一路上,一旦遇到有异动,她就点燃自己随身携带的迷魂草。 转眼之间,大半个村子,都已经陷入余建兰制造出来的迷梦之中。 而余建兰身上的迷魂草和火柴,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终于看到了! 余建兰来到白天自己才停留过的村头位置。 这条路,是他们人贩子用来迷惑被拐来的女人,让她们记不清楚路,刻意带她们走的山路。 但按照刘希贵不小心透漏出来的话,他们村里经常还要下山去采购,换一些盐巴。 那么,一定还有一条快速的捷径! 想到这里,余建兰就不由得庆幸,自己上辈子生活过的马家村这个村子了。 这年头的村子,无论大小,但布局大抵是类似的。 现在,她已经大致摸索清楚了这青山村的布局。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加快脚步,往山村的中段,那个大勇哥的屋前走过去。 “吼~~吼!” 还没等靠近,余建兰就听到一声低沉凶狠的动物嘶吼。 怎么听着,像是狼狗之类的东西? 她深深地知道,像大勇这样,干久了坏事的拐卖头子,对自己的防卫,肯定是做得最严密,而又警惕心十足的。 若是惊动到他,那自己前面花费的心力、铺垫的所有功夫,就都完了! 因此,她很是谨慎地,把自己剩下的所有迷魂草,一口气全都点燃,往他的院子里一丢。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那嘶鸣不已的狼狗鸡鸭之声,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行!她得加快速度了! 那大勇家门前,正是一条黝黑黝黑的小路。 与她来的时候,走的那条深山老林的泥路不同,这边居然还铺了一些石板! 余建兰睁大眼睛,努力望过去。 依稀看得见被人的脚步走得多了,磨出来的平滑的痕迹。 她暗自记在心上,又转身往村尾跑。 却只见村尾处是一大片黑黢黢的树林。 一阵风吹过来,那树林还发出“呼呼~”的响声。 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看来,若是没做好充分的准备,自己这一个晚上,是别想顺顺当当地逃离这里的。 她转而又跑回刘希贵睡觉的小屋。 这里夹杂在几个村民的房屋之间,后面是一片丛林丰茂的山坡。 一看就是用来囚禁刚被拐来,不听话的女人的。 余建兰拿起刘希贵带来的煤油灯,点燃了起来,往后山走去。 她一路上仓促之间,采集到的迷魂草也不多。 刚刚那一阵大用,也用得差不多了。 为了防身,她现在,必须去采集更多有用的草药,炮制出来。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感谢起上辈子的自己。 感谢自己晚年“百无聊赖”之中,为了打发时间钻研的中草药学。 感谢自己的好记忆力,那些看过的药材,长的模样和用法,全都烙印在她的脑海之中了。 第133章 采集 提着昏黄的煤油灯,余建兰往后山走去。 迷魂草、荨麻草、夹竹桃...... 余建兰越是采,眼睛就越是发亮!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看似不出奇的小山村,居然隐藏着如此多的药草! 也是得益于这地方的人懒的多,没有对附近进行相应的铲草、开发,才能让这些东西保存了下来。 余建兰暗自庆幸。 咦,这颜色绚丽的植物是什么? 余建兰不自觉地被不远处的一处植株吸引住。 有了,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可以有效驱赶蛇虫的凤仙花吗?! 真是上天助她! 余建兰顿时高兴不已。 她就奇怪,这附近说起来也是植被丰茂,为什么这些村人会不惧蛇虫的入侵? 原来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去,采集了下来。 这些,都是她逃跑路上,有用的工具啊! 只可惜,这里的人暴殄天物,有如此丰富的资源,也不懂得利用。 反而是纠结成了那罪恶滔天的拐卖团伙。 幸好,今晚让她找到了这些! 余建兰一时兴奋,一时又庆幸不已。 她把煤油灯端放在一旁,双手忙碌个不停,径自收集着自己需要的药材。 等回到了那个小屋以后,余建兰轻手轻脚地进来,看过去。 刘希贵还依旧睡得香甜呢! 余建兰把带回来的草药放下,又静悄悄地趁着刘希贵熟睡的时候,把它们一一炮制好。 虽然没有时间用专业的手法,和专门的器皿来研碎,但余建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场地有限,环境有限,她只能尽可能地加快速度,赶在那个“贵客”到来之前,一一把它们赶制出来。 饶是余建兰加快了速度,她也只是在天亮之前,匆匆把它们全部收拾好。 “唔~” 刘希贵摸着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从梦乡中挣扎出来。 他似乎这一段时间以来,从来没有睡得如此深沉过。 但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和甜美的睡颜。 他不禁笑了。 跟自己意中的美人共处一室,难怪能睡得如此的好呢! 想到自己是村里第一个,能跟她共处一夜的男人,刘希贵不禁美滋滋地笑了。 连得知她要先跟其他男人睡过觉以后,才轮得到自己,心底的那一股酸涩感和不甘心,也一下子淡去了很多。 望着那美丽的面容,他情不自禁靠了过去,想要一亲芳泽。 感受到身边不断靠近的腥臭呼吸,原本假装在睡觉的余建兰,立刻忙不迭地睁开眼睛。 “贵子哥!你醒啦?” 刘希贵见她睁开眼睛以后,比没有睁开眼睛还要漂亮,不禁迷醉了: “兰兰,你让我亲一亲。亲一亲,我就满足了!” 余建兰忍住要吐出来的厌恶感,极力地镇定下来。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满是难为情。 “可是......” “可是什么?” 也许是早晨刚起来的兴奋,刘希贵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牢牢地黏在她脸上。 “可是,我还没刷牙!” 余建兰装出一脸的娇羞。 “没有刷牙清理干净之前,贵子哥你是不能靠近我的!” 刘希贵刚要说自己不介意。 他觉得,美人果然是美人,连一夜没有洗漱,都是香的! 但看到余建兰浑身都是软软却又坚持的拒绝,他又不忍心强迫她了。 算了! 等她到了自己家里的时候,自己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刘希贵暗自发狠地在心里想到。 至于现在,他是不想让兰兰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导致她选择别的男人的! 刘希贵知道,光头和大毛两个人,也在用尽心思凑钱,就想要事后从大勇哥那里,把她买下来。 但是他们两人,以前但凡分到大笔的钱,就在城里面吃吃喝喝一点都不亏待自己,花得差不多了。 不像自己,一直都在努力攒钱,就想着有朝一日,能从大勇哥手里,买下一个年轻姑娘来做媳妇。 刘希贵边美滋滋地在心里算着,自己藏在家里炕下的钞票,边贪婪地盯着余建兰。 “行,行!那贵子哥给你出去打盆水过来,好不好?” 余建兰一时“羞涩”地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说:“多谢贵子哥了!” 刘希贵轻快地出了门。 “小贵子,你这是哪边的太阳突然出来了?这么早就打水洗脸啊?” 面对村里人的取笑,刘希贵也不生气。 哼,看不起老子是吧? 等过一阵,老子把那最漂亮的城里小媳妇娶进门,你们就不知道该怎么羡慕嫉妒我了! 刘希贵怀着这股莫名的骄傲之感,打了一盆水,不引人注意地进了关着余建兰的屋子。 “快洗,快洗!” 刘希贵看了看天色,没办法,只好催促道。 “再过一阵,大勇哥他们就要过来了。我也是偷偷过来的,可不能让他们看到,这个点我会出现在这里!” 余建兰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容貌,早已好奇不已。 那是多么美的容颜,才会让看过这副脸蛋的这些个拐子们,一个个都怜香惜玉,甚至争先恐后地竞来价? 但看到脸盆上,平静的水面上映照出来的那副美颜盛世,她顿时不觉得惊奇了。 即使是这模糊的水光下,依然能看得出女孩子的肤光胜雪。 美眸潋滟,莹润娇媚,一看就是一朵自幼饱经呵护,才能养出来的玫瑰花。 这不要说是这一群男人了,就连她,若是看到了这样的女子,都会忍不住呵护爱怜加之。 恨不得带回家里,细细保护起来。 也难怪原主接受不了自己被拐的事实。 她的离开,很大一部分是自己把自己想得绝望交加,觉得没有路走的。 更难怪,那个“好闺蜜”,心生嫉恨之下,要把她推入这万劫不复之地了! 但是,现在换作是她。 那可就不同了! 余建兰对着那盆水的水面一笑。 原本的人间富贵花,顿时变成了一朵耀眼的,盛开在山间摇曳的绚烂山茶花了。 山茶花坚硬,顽强。 更重要的是,她无论出现在哪一片土地上,都能够执着地生长下来啊! 刘希贵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奇了怪! 这兰兰,怎么似乎变得更加好看了呢?!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余建兰就收敛起了自己的几分光华。 现在不是讲究外貌的时候。 原本她不知道原主长得有多美,因此没有多加遮掩。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深深地知道,稀罕的美貌,就跟稀有的权势一样,有些时候,带来的不是幸运,而是灾祸。 特别是她现在处在这种不妙的情况下,更是要为自己多着想几分。 “贵子哥,我洗好了!” 余建兰解完自己的疑惑以后,就手脚飞快地匆匆搓洗过脸和手脚。 这么多天以来,她唯一接触到水,能够好好洗洗自己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 因此,即使有这个拐子在屋里,她也忍不住要擦洗了。 但这时候,她看到刘希贵的眼睛,一下都不带挪开的,直勾勾盯着她看。 她忍住心底的厌恶之感,软下声音暗示道: “贵子哥,不知道那大勇哥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哦?哦!” 刘希贵贪恋不已地从她雪白的一双玉足上挪开。 他娘的! 等她到了自己的炕上,自己非得要把这一身雪白嫩肉,好好搓揉啃个够! “那......那我就先走了?” 第134章 臭气 余建兰一副“含羞带怯”地说道:“那......今晚,贵子哥会不会?” 刘希贵没想到这个大美人,对自己如此依赖,这么舍不得自己。 哈哈!他就说,不是他刘希贵没有魅力,只是村里的那些人,没有看到他吸引人的地方! 瞧这美人,不就被他独特的魅力给迷倒了? 他一时飘飘欲仙,轻而易举地许下了承诺: “你放心,兰兰!大勇哥说了,那位贵客过两天才来。这两天晚上,你贵子哥都会过来陪你!” 虽然现在不能动手动脚,但更跟美人共处一室,多闻闻美人的体香,也胜过了自己独自一人,空守在房间里的强啊! 刘希贵心里这般想道。 但余建兰听了,却心头一紧。 看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试图想留住刘希贵,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其他有异心的男人,怀着侥幸心理,趁着晚上越门而进。 但如果那个“贵客”要来到的话,依照“大勇哥”对他的重视程度,一定会加强对她的看守,以防她跑出去。 她必须得加快炮制药物的步伐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余建兰除了不时警醒地留意窗外的动静以外,就是快手快脚地进行研磨、翻面、捣碎。 幸好来的路上,她着意跟光头、大毛三人打好了关系。 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还偷偷顺了一些东西过来,随时带在身上。 那三个男人也是够粗枝大叶的,少一两盒火柴什么的,也不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一路匆忙赶路,给落在半路上了。 “兰兰,兰兰!?” 在一日谨慎又紧张的观察与赶工中,转眼又到了黄昏。 “大毛哥,怎么是你?” 余建兰意外地看着门外这个男人。 “怎么不能是我?” 大毛晃了晃手中端着的碗,殷勤中又带着些许的贪婪。 “我特意给你带来好吃的。你要怎么感谢我?” 余建兰强行按下心中那口要“呸”出去的气,挤出一抹笑靥:“大毛哥是特意给我送饭的吗?你这么把我记挂在心上,让我怎么回报你好呢?!” 她牙齿之间蹦出“回报”二字的时候,不禁带上了几分森冷。 但大毛却只顾着迷醉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发现。 “没事,等过两天,你被开苞了,我们......嘿嘿,就可以在一起了。” 说着的同时,大毛已经在脑海之中,意淫起来眼前这个大美人,在床上的娇艳和风情了。 娘的! 他不由得擦了擦口水。 能睡上这么一个女人,他大毛这辈子都算值了! 余建兰胸中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她几辈子长到现在,哪里被人这样羞辱过、受过这档子的气?! 但偏偏现在形势比人强。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装作娇羞地垂下了头。 硬生生把自己即将到嘴边的怒骂,给咽了回去。 大毛殷勤地把自己手上的碗筷,塞到余建兰的手中。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都饿坏了吧?瞧这小脸蛋,都要饿瘦了。” 说着,就要动手动脚地摸上来。 余建兰忙偏了一下脸,如春风拂柳般的,袅娜地闪开了身子。 赶在大毛脸色大变,就要发火之前,她忙娇嗔着来了一句: “大毛哥,不是我要推拒你。只是......” “只是什么?!”大毛还是一脸的不渝。 “只是,我这几天都没好好洗个身子。浑身都臭烘烘的,怕熏着了你。” 余建兰看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大毛还是有些不相信地仔细闻了闻,又朝她的方向嗅了嗅。 似乎......空气中是隐隐有种臭味? 但色壮人胆。 他还是不甘心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就这样空手而走。 “美人就算有些臭,但身上还是香的。你别怕,大毛哥不完全碰你,就是想亲亲你而已。” 大毛涎着脸,嬉皮笑脸地道。 余建兰见这几句言语,也打消不了他的念头,只好顺他的意,强忍着手上那两只揩油的手摸上自己的手。 “妈呀!” 大毛刚凑到美人的颈窝后面,想要好好一亲香泽。 却不料一股呛人的臭味扑面而来。 “阿嚏!阿嚏!” 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满是不敢置信地朝她看去。 “大毛哥,我都说了吧,你还不相信?” 余建兰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这一路上,就没洗过一次澡。这大夏天的,天气也热。要是熏到了你的话,你男子汉大丈夫,千万不要跟我计较。” 美人虽然身上是臭臭的,但话儿说得好听,脸儿也还是那么好看。 大毛虽然有些不舍,但不自觉地,还是站出去几步,离她远了一点。 “那个......过两天贵客来之前,会有老阿妈提水过来,给你洗澡擦干净的。” “大毛哥,你能不能给我打盆水好好洗一下?洗一下就不会这样臭烘烘的,熏到你了。” 余建兰充满希冀地仰起脸,看向大毛。 “啊?哦!” 大毛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匆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美人虽然好看,但若是劳动到他,让他帮忙干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余建兰看他落荒而逃,连碗筷都顾不上拿的样子,在他走之后轻轻地笑了。 在这一路上,她就观察发现了。 这个大毛,是他们这群团伙之中,最懒得动手干活的人了。 没看到他自己身上都是凌乱邋遢得要死的吗? 就更不用说,帮她起锅烧水,并提过来了。 她又往自己的袖口,和衣领上面,涂上一些臭草汁液。 这种中草药材,虽然味道不好闻得很,但却有祛风清热、消肿解毒、活血化瘀的作用。 即使是野外被毒蛇或是蜈蚣咬伤了,也能用这种药草进行紧急治疗。 只可惜,这山村里的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它们的用处。 让它在山上自由生长,格外旺盛。 “呵呵,就算他们想要亲热,也怕这股子味道吧?” 余建兰自言自语地道。 她决定了! 待她等一会儿吃饱喝足了,再小憩一会,精力恢复过来了,今晚!她就行动! 第135章 逃跑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地升到了高空中。 星光稀疏,仿佛整个村落都已经沉睡了过去。 余建兰又跟上次一样,在刘希贵旁边,燃放起了迷魂草,让他陷入了更深沉的梦境。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幸好有先见之明,提前在身上涂抹上了那臭气熏人的汁液。 要不然,今天这刘希贵过来的时候,她极可能也会被吃一次豆腐。 这些个男人,自从进了自己的老巢以后,仿佛觉得她肯定死心,逃不出去了,因此,很是放松下来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免不了的动手动脚。 多学一点东西,果然是有用的! 余建兰在心里这样想。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这次有了充分的准备。 今夜无端的风大。 得益于这个村子小,住得比较集中,余建兰保护好自己的口鼻以后,就掏出昨晚自己好不容易采集起来的迷魂草。 找到村里的上风口,点燃了迷魂草,然后定定地看着整个村落,被一层层白雾笼罩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猪圈里的猪拱圈的声音停了,那狗吠的动静也止了。 余建兰这才施施然,拿出从刘希贵身上掏出来的手电筒,打开灯就往自己看好的下山道路走去。 黑漆漆的小路前方,尽是风嚎树摇的声音。 一棵棵长得奇形怪状的树木,在黑夜的映衬下,就像那黑暗中的魔鬼,似乎随时能够扑跃出来。 但身上怀着药草的余建兰,并不害怕。 这时候的她觉得,这村里的人,比这黑夜中的不可名状物,还要可怕。 若是连最邪恶的人心都不怕,那其他的,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想到这里,余建兰更是大胆地迈出了飞快前进的每一步。 留给她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一夜。 虽然她燃烧起来的迷魂草数量多,但架不住是笼盖了整个村子的范围。 因此,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最多最多,他们到了第二天上午迟一点的时候,肯定会醒过来的。 而现在她还不知道这条通往外界的路,要走多久才能到。 所以,对她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竞争。 “呼哧呼哧~~” 余建兰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小路,她不敢怎么停下来。 但原身似乎是娇养惯了的,没有怎么剧烈运动过。 连续跑了似乎有一个多小时,她累得身体都仿佛被压上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要变得困难起来。 前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 她不能还没跑一半,就被那些人抓住!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余建兰往前奔的势头,渐渐降下速度来。 她咬着牙,从自己简陋的包袱里,找到一件衣服。 这是她临走前,从刘希贵身上剥下来。 为的就是万一会派上什么用场,就像是现在。 她双手使劲一用力,把那件上衣沿着缝纫线,撕扯开,弄成几条几条的。 幸好那刘希贵不像大毛那么脏。 要不然,她就是再想带上什么东西走,也不会想到剥陌生男人的衣服。 更庆幸的是,这刘希贵似乎是节约的人,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应该是穿了不少个年头的,连布料都是软趴趴的了。 要不然,即使余建兰再想撕开来,没有工具,她也没办法赤手弄开啊。 余建兰把这布料,一层一层地缠绕在自己自膝盖以下的小腿上,绑得紧紧的。 弄好以后,她站了起来试一试。 果然比刚刚没绑上之前,要轻巧上许多。 果然,以前跟着赵伟业追着看八路打鬼子的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那些先辈们,用那一步步走过来的光辉历程告诉了她,那绑腿,看似不好看,但却着实对远行的人有用! 余建兰想到这里,似乎又生出了无穷的力气。 她一路不停歇地,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山路。 突然,余建兰眼前出现了两条分叉路。 唉呀!这可糟糕!!怎么办? 左右两边,走哪边好呢? 余建兰在原地犯难了。 她蹲下身来,提起手中的手电筒探看过去,定了定眼睛,努力对比着看过去。 一条稍微比较宽一些,那里通往的,似乎是一条上坡路。 另外一条,则比较窄一些。 但那里,通往的是下坡路。 到底走哪一条比较好?! 余建兰艰难地做着选择。 她又抬头瞧了瞧夜色。 月亮已经慢慢地,往天边另一个方向偏过去。 不行!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先往那条窄道试着走过去。 只见窄道两侧的野果野草,都肆无忌惮地伸出来,在路中摇曳着。 这不对! 余建兰在心中警觉地想到。 这条路虽然看似是下山的,但若是经常有人走的话,这些野草野果什么的,应该会被人砍掉或折掉。 怎么可能还长成这副肆无忌惮的模样?! 再说了,这重重叠叠的大山,一座山连着一座山。 这窄路看似是下坡,但谁知道,会不会转过头,又是另外一座山的上坡路呢? 想到这里,她立刻回身,往另外那条宽路上走去。 就这样,在心头的紧迫感追赶下,在回到现代社会的渴望鞭策下,余建兰一下都不敢歇息,一直往前奔着。 山山山,草草草。 带来的除了恐慌,就是一路的疲累感。 余建兰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累过。 她发誓,若是成功逃出来了,在几年之内,她都再也不会想着爬山这档子事了! 不知道已经逃了多久,余建兰来到一座桥边。 难得见到有水,她眼睛一亮,就想着停下来擦把汗,洗个手,吃个路边摘下来的野桃子。 正当她蹲下来的时候,突然,她听到桥下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 “请......请问,你也是从山上逃下来的吗?” 在匆忙逃窜的黑夜之中,猛地响起这么一个声音,着实是把余建兰吓了一大跳。 她“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没栽进水里去! “谁!?那是谁在那里?!” 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紧张兮兮地睁大了眼睛,往出声的那边,警惕地看过去。 第136章 帮忙 只见“窸窸窣窣”的,桥下长得有如一人膝盖高的芒草,被扒拉了开来。 探出一个乌漆嘛黑的小脸。 “姐......姐姐,你别慌。我也是从上面逃下来的。” 余建兰这才勉强定下心来,张望了过去。 “你也是被拐的?从上面逃下来的?你是怎么被拐的?什么时候出逃的?” 面对她一连串的追问,个子娇小、看不清楚真面目的女孩,喃喃地低下了头。 “我......我原本是去穗城那边找工作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车上喝了一个老奶奶递过来的水,就迷迷糊糊晕过去了。” “一路上,我是吃也吃不饱,睡也没睡好。被一伙人轮换着押送,不知道怎么的,就到这边来了。” “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就跑出来了。姐姐,我原本脚力很好的,所以才能逃到这里来。”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黑夜里,她的一口牙齿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白光。 随后,她的语气又低沉了起来。 “只是,走到这里的时候,没注意到下坡的路段,这才一不小心扭到了脚。又怕他们追过来,这才藏在这个桥洞里。” “生怕他们会发现察觉到,还一直不敢动。”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一把?” 说着,还不忘双手合十,一脸恳求地看向余建兰。 余建兰当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她一听,再一抬头看看天色。 天光还未白,虽然好像已经是下半夜了,但离他们醒过来,也得要挺长一段时间的。 她爽快地答应了,问道:“你现在走得动吗?自己挪得出来吗?” 女孩看似怯弱地低下了头:“我在这里已经躲了好几天,脚可以勉强走路了。” “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找一根拐杖?我尽量不麻烦你。” 既然碰到了,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余建兰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她痛快地答应了。 左右打量了片刻,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好几十步,就从一棵枝杈横斜出来的大树上,用力掰折下一根粗壮的树干下来。 “来,你先拄着!如果中途断了什么的,我们再来替换!” 女孩感激零涕地接过来:“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余建兰把手电筒伸照过去,又特意避开了女孩的眼睛,免得她一瞬间见到强光,会不适应。 女孩慢吞吞地挪过来以后,这才看清楚了余建兰的容貌。 她的目光中满是惊艳:“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 “还好。你若是好好收拾一番,也很好看的。” 余建兰现在最在乎的不是容貌,而是时间紧迫的问题。 她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了:“你现在可以正常走路吗?脚怎么样了?” 说着就蹲下身来,伸手探过去要帮她看看。 女孩别别扭扭地用手一挡:“姐姐,不用麻烦你。我觉得好多了,慢一点可以正常走路。尽量不会拖累你的。” 余建兰似信非信地抬起头:“真的?” 女孩无比确定地点了点头。 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一副抗拒她查看的样子,余建兰也只好收回手,把自己的疑惑,隐藏在心里。 “那我们事不宜迟,快点出发吧!” 说着,就要甩开手,继续尽快赶路了。 “诶,姐姐!等一下!你路上不用停下来休息一下的吗?” 女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诚挚地看着她。 “我在这桥下攒了可不少的野果子,我分你一半,我们吃饱有力气了,再出发上路好不好?” 余建兰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疑虑。 但她不愿意无端猜测一个看似无辜的女孩子,因此只是简洁地回了她一句: “现在天黑,趁那些山上的拐子们还没醒过来,正好赶路。我们就不要耽误这些时间了!” 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的也是。” “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不要不理我啊。” “没有,只是我们要赶紧找路下山了。要不,那些人会追上来的。” 余建兰一边抽空回答了她几句,一边还扶着她,尽快加速度赶着路。 她一路上留意着山上的分叉路。 望山跑死马,余建兰就担心自己一整晚都在山上瞎打转,平白耽误了自己的时间。 因此,也顾不上跟她说那么多了。 但是这个叫陈芬芬的女孩子,却很是不安地一路跟她找话题,试图跟她搭上话。 “姐姐,我记得这里!” 突然,陈芬芬很是惊喜地指着面前的一条路。 “我记起来了!我逃跑出来之前,有跟村里的老婆婆接触过。她们跟我说过,这条放着一块石板的路,就是下山的路!” 说着,她的眼睛似乎闪亮了起来:“我们差不多就要到了!” 余建兰凝神看过去。 面前的这条分叉路口,有一条小路上确实有一块青石板。 难道,她说得是真的?! 余建兰侧过头看向她:“真的?你很确定那老婆婆这么说过?!” 陈芬芬连连点头,似乎怕她不相信似的,还举起手发誓道:“真的真的!若是我说了谎的话,罚我不得好死!” 余建兰心底的疑惑之心,更加的浓厚了。 但她面上却惊喜不已:“那就太好了!走,我们这就出发!你坚持一下,我们就快看到希望了!” 陈芬芬见这个陌生的漂亮姐姐,一下就相信了自己,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窃喜之色。 余建兰眼角一直在留意着她的表情和动作。 见状,她不由得心中一冷。 看来,出门在外,她还是要多长个心眼,不能轻易相信了别人。 一时,余建兰又扶着陈芬芬往她指的那条路线走去。 但走了没多久,余建兰就突然“唉呀”一声,喊了出来。 “我的东西,怎么掉了?!” 说着,还松下一直扶着陈芬芬的手,满是心急地上下翻找着什么东西似的。 陈芬芬眼看离自己要带她去的陷阱之处,也就没多远了。 临了临了,突然出现了这种变故,她哪能不着急。 因此,她顾不得会暴露出什么东西了,赶忙抓住余建兰的手。 “掉了也就掉了,姐姐!找不回来的!等我们下山了,要什么东西买不到?” 第137章 挂坠 但余建兰却一脸正色地转过头来跟她说: “不,那是我奶奶传给我的一块重要的玉佩挂坠!我不能够丢掉它!你在这等着,我回去找一找,找到了就来找你。” 陈芬芬却面露急色:“姐姐,那块挂坠,也不知道丢在哪个地方了。你要是回去找,那岂不是会耽误很长时间?待会儿要是被山上那些人追上来怎么办?!” 余建兰听了,做出一副沉吟郑重思考的样子:“你说得也是。” 等陈芬芬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见余建兰痛快地做出了决定。 “这样吧!我也不耽误你。你都说了,这里离山下不远了,看你刚才也走得蛮好的。剩下的路,你就自己一个人走。我还是得回去找找我的挂坠。” 陈芬芬一时间,半口气都憋在胸腔里,卡在那边半天出不来。 她差点没有保住自己的神色,欲要变色之际,却又突然看到余建兰定定的目光凝视了过来。 “芬芬,你一个女孩子家,在那桥洞底下,都敢住了那么几天。不会现在让你一个人走,你就不敢走了吧?” 陈芬芬顿时绷紧了自己心中的那根弦,强行挤出一抹微笑: \\\"怎么......怎么会呢?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担心姐姐一个城里来的人,在这山路上怕是会害怕,想陪你快点下来。” 余建兰似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想,点了点头:“你想的,原来也没有错。” 陈芬芬心中一喜,正要再劝。 却见余建兰又来了一句:“不过,你不知道吧?我从小在我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长大,走惯了山路的,自然不会怕。” 她似有其事地瞎掰道:“我五六岁就敢满山撵着野鸡兔子跑,七八岁就敢跟猴子爬树抢桃子吃。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事的!” 陈芬芬就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她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 “好了,你现在先出发吧!等我待会儿找到了玉佩,就立刻追上来找你!” 陈芬芬虽然不甘心没把她拉上,但鉴于她这样滴水不漏的说辞,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见余建兰含笑着看着她,一副要看她先行一步的样子,她只好慢吞吞地前行了。 边走的时候,她还边貌似依依不舍地说:“姐姐,我就在前面远一点的地方等你。你回头一定要来找我啊!” 余建兰嘴里倒是痛快地答应了:“好!我等一会尽快来找你!” 陈芬芬走得格外慢吞吞,就像一只蜗牛在地上爬一样。 当她走出一段路,眼珠子开始咕噜咕噜打转。 这个时候,不知道那个余建兰,走到哪里去了? 她回头一看。 喝! 只见余建兰还是站在那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场景,为了不崩掉自己的人设,只好挤出一抹微笑。 又继续往前走一段。 再小心翼翼地侧脸往后看过去。 天老爷! 她怎么还站在那边更高的地方看着自己?! 陈芬芬有些欲哭无泪了。 这个余建兰,虽然长得好看得过分,但是怎么那么难搞呢?! 陈芬芬一时有些为难住了。 如果她再走,再走就要掉进他们挖好的陷阱里了! 这下可怎么办?! 陈芬芬瞬间急得,脑门两边泌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她可是知道这个陷阱挖得有多深的。 以前,凡是被她引进这个陷阱里的女孩子,就是手脚没有骨折,也是身上会被擦伤撞伤的。 难道,她还真的要进去这么一回? 她又不甘心地,小心回头看过去。 只见那张美得像芙蓉花似的脸,依旧站在那边笑吟吟地看着,还一脸鼓励地跟她挥挥手?! 陈芬芬一时暗自咬牙。 等她把这个余建兰成功弄下去,她非得要好好泄泄恨不可! 她脑瓜子一转,顿时想出一个好办法出来。 她手中的拐杖一歪,状似碰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然后,她的整个身子猛地扑下去。 “哎哟,哎哟!” 陈芬芬一副痛苦非常的样子,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捂住自己的右脚,在那不住地叫唤。 嘴里一边叫唤,她还一边不住地留心观察着余建兰那边的动静。 “怎么啦?” 果不其然,余建兰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满是忧心的样子。 陈芬芬强行按住自己内心的窃喜,面上还是一副痛苦的样子。 “姐姐,我......我真没用。这脚,又摔伤了!” 余建兰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要不,你在这附近先躲躲?我现在赶紧下山去,叫那些镇上的人上来,看能不能喊个医师上来给你医治。” “不要!” 陈芬芬察觉到自己的这一生厉喝,引起了余建兰怀疑的目光,她连忙解释道: “那镇上的人,保不准是跟山上那些拐子,是一伙的!姐姐,我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来了,可不能又把自己送进去啊!” 余建兰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 然后又一脸苦恼地挠了挠头发:“这可该怎么办呢?” 陈芬芬暗自得意,但嘴里还满是小心的抱歉。 “姐姐,都是我拖累了你。我们都到这里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扶我一下?等我联系上了我的爸爸妈妈,不要说一个玉佩挂坠了,我让他们给你赔三个、四个,十个都行!好不好?” 余建兰心头警钟疯狂地响起来了。 但她想看看这个看似胆小柔弱的女孩子,到底是心里怀着什么诡计。 她看了一眼天色,离黎明破晓还有一段时间,她勉强愿意抽出一段时间来陪她演戏。 因此,她很是痛快地答应了:“那行吧!你的安全还是比较重要的。” 陈芬芬暗自鄙夷。 觉得这个女人,只是看在“她父母”会赔她十个八个玉佩的份上,才这般爽快答应的。 因此,更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整她一回。 余建兰知道了这个女孩子心中有鬼,又怎么会不留神? 托陈芬芬“右脚有疾”的理由,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谨慎。 “你你?!!” 就在这一瞬间,陈芬芬还没来得及展露完得意的笑容,就发现自己怎么?! 第138章 摆脱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陈芬芬惊怒万分地,再也顾不上掩饰自己了,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余建兰。 “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自己辛苦了这大半个晚上,难道都是白忙的不成?! 余建兰好整以暇地蹲在她掉进去的陷阱旁边,用手电筒的光,在她的周身探照着游走。 “说吧,你是不是跟那些拐子一伙的?” 陈芬芬咬紧了牙:“不是!” “呵?不是!?” 余建兰轻笑着,从身旁掏出一把药包。 “你没试过跟一堆蛇一起睡一夜的滋味吧?我不小心寻到一种能引来蛇啊蜈蚣啊的药,你要不要,尝一尝这种味道?” 陈芬芬听了,既是惶恐又是害怕。 她见余建兰煞有其事,真就要点燃手上那个药包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不要!!” 这么恐怖的女人,大勇叔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寻摸过来的? 他们就没有发现吗?! 到了这个地步,陈芬芬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飞快地,把一连串话噼里啪啦地倒出来,就生怕余建兰下一刻就把那药包点燃了,丢进来似的。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说实话!” “那个,我是大勇叔特意安排蹲在这里的。为的就是守着你们这些外地被拐卖过来的女孩子,不让你们下到山下去!” “大勇叔说了,只要我蹲满了十天,就换一次人!蹲到一个人,就给我钱!” “姐姐,我也是家里穷得没饭吃,没办法了才做这一个活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发誓再也不敢了!” 余建兰虽然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但耳中听到这样的答案,心中还是既震惊,又有些失望。 “你只要蹲到一个女孩子,就会把她带到这个陷阱里来吗?” 陈芬芬先是支支吾吾地,然后又眼珠子转来转去,想要找个借口支应过去。 但余建兰是什么人? 她一看到陈芬芬似乎又要撒谎的时候,就不耐烦地一声喝道: “你前面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如果到现在还想继续骗我的话,那我就没必要放你一马了!” 陈芬芬大惊失色,赶忙求饶:“没有!没有姐姐!我刚刚......刚刚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比较好!” “有时候我会把她们带到这里来。但是,有些女孩子没有乖乖跟我过这里来的,我就......我就趁她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偷偷拿块石头砸晕她。等第二天,勇叔,或者光头哥,他们就会下来找人来了。” 说到这里,陈芬芬还不忘抬头,偷偷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要不是我们家里穷,我不想被我爸他们嫁给隔壁的刘老头,我也不想干这种活儿的!姐姐,你相信我!” 余建兰听到这里,不禁感到可气,更觉可笑。 “你不想被祸害,大可以逃到山脚下去,跟警察局里的人求助。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又熟悉你们村到镇上的路,只要你跑下去寻求帮助,你们家的人,还能管得到你?!” “再说了,你不想被加害,就帮着你们村里的人,来糟蹋其他好人家的女孩子。你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陈芬芬嘟嘟囔囔的:“我......我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的大人毒打到大的,凭什么人家的女孩子,就能够好吃好穿的,手脚都养得那样嫩生生的?甚至还能够有书读?” “再说了,女孩子长大都是要嫁人的。我们村里缺女人,为什么不能从外面找一些女人进来?要是不把她们留住,我的哥哥、堂哥、表哥他们,都要一直打光棍打到老的!” “你们拐了多少女孩子进村子里了?”余建兰问道。 陈芬芬脸上尽是天真的残忍。 “我怎么记得清楚?!反正,打我记得清楚事情开始,大勇叔他们就在干这个了。还多亏了他们干这一行,要不,我们山里人,哪里吃得起肉?” 原来,还是有一段历史的“拐子村”了! 余建兰定定地看着她,见她还是一脸的不放在心上。 不由得摇了摇头,她站起了身。 “我改变不了你的看法。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原谅你们这种可恶可恨的拐子帮凶!” 说着,她往那个陷阱的周围撒上了一些药粉。 陈芬芬原本看到她没有丢那个危险的药包进来,还松了一口气。 但看到她这个动作,又瞬间大惊失色:“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想知道的,我不是什么都跟你说了吗?!” 余建兰拍了拍手,抖掉手上最后一点碎末。 “放心。这个药粉,只是让你全身发痒,红肿上一个月。既然你那么不能体谅其他女孩子身心受到的折磨,那么,就让你体会一下,她们身上其中一点微乎其微的痛苦吧!” “不!不,姐姐!求求你,放了我吧!” 陈芬芬一时惊慌失措,在坑洞底下拍来拍去,试图蹭掉身上沾到的任何一点药粉。 但余建兰不见对她半分的同情。 “学不会跟别人共情的人,永远不配得到别人的谅解!” “哦,对了!” 余建兰刚要走开,又想起来什么,踱回陷阱口,对上了陈芬芬那双充满着希冀的眸子: “不要叫我姐姐。不要玷污了‘姐姐’这个美好的词汇。而且,说不定,我这个身体的年龄,比你还要小呢!” 宁愿被当做陌生人,她也不要被这样居心叵测的狠毒女孩子叫姐姐! 陈芬芬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个下场。 她瞬间气急败坏,顾不得再掩饰自己了。 一连串下里巴人的污言秽语,从坑洞里面,滔滔不绝地传了出来。 简直跟刚刚伪装出来的模样,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余建兰摇了摇头,径自返身,回到自己认定的下山路上去了。 看来,自己还是要多长几个心眼。余建兰心想。 没有了陈芬芬这个负担,她一路走得明显要快很多。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河边了。 看着这“哗哗”流着的河水,上面并没有一座桥给她过去。 余建兰再看了看对面,很明显就能看见平整的路,和不远处隐隐约约的房屋。 难不成,她能被这一道河,给困住了? 第139章 联系 余建兰左右张望了一下。 现在去伐树做个小竹筏,是不切实际的。 她没有那个时间去浪费。 诚然她是会游泳。 但即便游到了对岸,没有干净衣服可以换,湿哒哒的衣物黏在身上,也是会感冒生病的。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到了这最后关键一步了,还倒在这山脚下被那些拐子们发现了。 有了! 她眼睛一亮。 河道浅水处,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岩石块,在那里静静地躺着。 余建兰快步走过去,用力把它们挖起来。 她举起手中的手电筒,朝河对岸照过去。 然后眯起眼睛,找到貌似水最浅、最容易通行的那一处,就把摸寻到的石块,一块一块地往那边丢过去。 即使腿脚被弄湿了一些,但最起码是自己能够忍受的啊! 已经用几十块尽量大的岩石块铺好了路,余建兰正要下水。 但她想了想,又快手快脚地跑到一棵大树下,用力踹断一根枝干。 这根树枝的作用可大了。 它不但可以测试水深,还可以消除视觉误差,并同时克服不知水深的心理恐惧。 若是水太深了,她也能够及时撤回来。 万事俱备,就差亲自过河了。 余建兰又蹲下身来,解下那两条在小腿上,已经松垮了不少的绑腿,又重新拉紧一些,裹了上去。 她可不想跟河里面的蚂蟥“共舞”。 想到这个,她就不由得要“感谢”一下那刘希贵了。 虽然害他要在地板上,光着膀子睡一整夜,但是跟他做过的那些缺德事比起来,这样应该不算什么。 因此,余建兰一想到这里,转眼就把自己升起来的微乎其微的同情心,瞬间又抛到了脑后。 小心谨慎地,她一步一探,用拐棍探着过了这条河。 总算长舒了口气。 话说,那些拐子们要下山的话,他们是怎么过河的? 余建兰把这个疑虑压在心底,转头就丢掉那根拐棍,就往总算看到一点希望的镇子上跑过去。 此时,天色刚有点蒙蒙亮。 整个镇子还在沉睡之中。 余建兰想了想,自己身上没有点零钱,不知道这镇子上哪里有没有出现固定电话了,能不能允许她先打个电话给原主的爸妈。 按她内心来说,她是不想占据原主位置的。 在“她”的记忆之中,她的母亲虽然看似强悍,忙外面的工作居多。 但心里面却是最在乎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这一段时日的失踪,那位母亲还不晓得会有多着急、多绝望呢! 想到这里,她往镇里面走去。 就算普通的人家没有固定电话,但每个镇都会有派出所。 派出所总有固定电话吧? 这个年代的小镇,也是灰扑扑的。 到处都是黄泥路。 幸好这一阵天气干燥,没有下雨。但是,那路上的黄泥土也在路两边的人家门上,留下了自己的土黄色痕迹。 连派出所门口的蓝色招牌,也不例外。 此时,大门还没打开。 只看得到门口有个穿着制服的门岗在执勤。 余建兰踌躇了一下,想起那陈芬芬路上跟自己说过的话。 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跟那山上的人串通的? 自己这一去,不会狼入虎口吧? 但自己身上分文没有,所有的证件又被人收走了,想坐什么车走都不行。 若是不求助派出所的人,那该去找谁呢? 眼下,这镇上的人大都还没醒。 如果再拖延下去,不知道那些拐子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不行!自己还是先去试一试! 于是,她手中捏紧了一包药粉,毅然地走进了那个灰扑扑的派出所。 “你好,伯伯。我不小心跟家里人联系不上了。请问能让我通个电话吗?” 门口守岗的,是积年的老门卫老张头。 老张头眯着眼睛看过去。 却见是一个个子高痩苗条,虽然形容狼狈,却很是容貌不俗的年轻姑娘。 她与其他或敬畏,或疏远的普通人不一样,正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 老张头以自己的眼力,一看就知道,这姑娘身上,肯定有故事! 但这陌生的姑娘不说,他也不好直接说破。 毕竟,他虽然在派出所,但也不是执勤的警察啊! 因此,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你要打向哪里去?姑娘?” 余建兰见他没有一口拒绝她的这个突兀请求,也没有穷追不舍,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要打一个电话到魔都,伯伯。谢谢你!” “哦?长途电话啊?” 老张头慢腾腾地往后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魔都的电话,可很少人打。那边的区号似乎分了几个,我都记不清楚到底是哪些了。你稍等等,我去戴上眼镜,翻一翻电话号码的黄页看看。” 余建兰忙道:“不用忙了,伯伯。我知道那边的区号,是0021。” 老张头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爱惜地擦了擦固定电话上面,微不可见的灰尘,把它的话筒递过去。 “给,打吧!” 余建兰以为自己的手不会抖。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只右手,在拿起电话线的时候,还是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嘟...嘟...嘟...嘟......” 余建兰感觉这话筒中传过来的等待声音,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就在她以为不会接通,打算就此放弃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声带着无限的希冀和期望,接起了电话。 “喂~” 在那一瞬间,余建兰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飘远了。 只听到似乎是自己的本能在回答: “妈妈,是我。” “兰兰?兰兰!真的是你!?” 紧接着,电话线那端,传来一串人仰马翻的动静。 “兰兰!老余,兰兰找到了!” 然后就是一阵阵再也忍不住的爆哭声。 “你这死妮子!你跑哪里去了!?妈妈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在哪里?妈妈去接你回来!” “你快说,妈妈这就出发去寻你!” 余建兰这时,理智似乎才回了笼。 她看了看候在一边的老张头。 “妈妈,我在桦州。” “桦州?!桦州的具体哪个地方?你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电话线里满是惊疑。 余建兰并不想提太多原主的年少无知。 原主已经走了,她固然有错,但已经为自己的轻信付出了代价。 但是,她怕自己还没走出这里多远,又会被山上追过来的拐子,给缠上来。 于是,她言简意赅地,把自己刚才进来之前,看到的这个派出所的名字,告诉了余母。 第140章 撞上 “你就乖乖待在那里!再也不要动了知不知道?!妈妈这就来找你!” 这一连串脱口而出的命令声,从电话线那端,如炮竹般的传过来。 余建兰理解她的爱女心切,也不放在心上。 挂断了电话,老张头笑眯眯地问道: “姑娘,联系上家里人了?” 与家里人通报过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余建兰就知道,自己大概会是安全的了。 她这时才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感激地说: “谢谢伯伯!愿意让我打这么一通长途电话。” 她可是知道,这年头,安装一部固定电话可是不便宜。 从桦州打到魔都的长途电话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老张头摇了摇头:“这电话可是国家统一,给所里安装的,跟我可没关系。” “那也要多谢您相信我,答应让我打出去啊!”余建兰俏皮地说。 现在已经暂时脱离了被抓回去的危险,她才有心情说笑了。 老张头闻言,脸上的皱纹都似乎熨平了一些。 “你需不需要在这里休息休息?” 他好心地指了指里面的一间接待室:“那边那间接待室,桌椅比较长,现在也没有人,正适合你进去,可以趴着休息休息。你要不要去歇一会?” 余建兰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在叫嚣着,要去好好放松休息一下了。 特别是她湿哒哒的裤腿,因为有绑腿的存在,显得两条小腿格外沉重。 逃跑的路上不觉得,但现在到了比较安全的环境,那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感,立刻就涌了上来。 她低头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这样脏兮兮的,会不会弄脏了......” 还没等她说完,老张头就摇了摇头。 “一个年轻姑娘家家,再怎么脏,能有咱们所里的一帮大老爷们糙?!” “你就安心地在里面休息。待明儿个天亮了,你心定下来了,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们所里的同志说。” “我老张头这里还有一床毯子。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先将就着用上一用。” 说着,用问询的眼神看向余建兰。 余建兰怎么可能不识好歹? 她感动不已地接过老张头递过来的旧毯子。 虽然在所难免地用过了的,但到底是温暖的,可以避免她着凉的啊! 就这样,余建兰在那一间简陋的接待室里,趴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但即使睡着了,她的手上,还紧紧攥着一包迷药粉。 这几天的高度警惕感,让她即使在睡梦之中,都依然紧绷着一根心神。 “砰!” 突然,值班室的门一声巨响,瞬间惊醒了余建兰。 余建兰即使上一秒,头脑还昏昏沉沉地缠绕在一堆给鬼怪追的噩梦之中,但下一秒,身子已经闪电般地坐直了。 “谁?!” 她藏在桌底下的手抓紧了药包,一双美眸却凌厉地瞪了过去。 “哟!一个小辣椒!?” 进来的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 只见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似乎刚吃完早餐的样子。 身上的制服还不好好穿着,上面几颗扣子敞开着,露出里面小麦色的胸膛肌肉出来。 他还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兀自盯住余建兰不放。 一双招子,还上上下下不住打量着她。 “老张头跟我们提起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 真不怕丢了这个派出所的脸! 余建兰心中不禁有些不渝了。 要不是老张头昨晚的一系列举动,给加了分。余建兰毫不怀疑,自己若是第一次碰到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她第一时间可能就会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个土匪窝呢! “是的。我就是昨晚跑进来打电话的。” 男人顺手拉过一把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问道:“要不要做笔录?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建兰心底已经觉得他不靠谱,再加上原主的家里人还没到,怎么可能就这样全部交代了出来? 若是他们这里,内部有人跟山上的人串通了呢? 要是她把来龙去脉全部说出来,转头又被一些人转移回山上去了呢? 她可没有忘记,那些人口中提到的“贵客”! 什么样的贵客,会让那勇哥一伙人,能忍着对自己的垂涎欲滴,一直要等到那“贵客”到来? 况且,山上那一伙子人,听那口风就知道,从事这一行当肯定不止一天两天了。 是什么样的势力,能庇护他们?让他们能一直平安地呆在山上,搞这个罪恶的事情?! 其中,肯定有不少内幕! 这大体,也跟挨得最近的这些个镇县,离不开关系! 余建兰想到这里,防心愈发的重了。 “他奶奶的!” 男人见她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定定地看着自己。 等待了良久,也不见一句回应,不禁有些烦躁又生气地站了起来。 他一踢凳子,就要跟余建兰说些什么。 “这是干什么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一串铿锵有力的“踢踏”脚步声,一个头戴警帽,身着一身整齐威武警服的高大男人,就走了进来。 余建兰听到这个声线,心头猛地一震,不由得往后看去。 “颜大队,您怎么来了?怎么这点小事,就惊动到您来了呢?!” 只见刚刚那个不耐烦的男人,顿时紧张不已地站直了身体,一路小跑着,跑到颜大队长的旁边,试图掩盖住自己刚刚的态度。 “这儿顶破天了就一个小案件,不值当您进来这么一趟!您对我们派出所的布局还不熟悉吧?我去为您引引路!” 说着,就要转身为他带路出去。 “怎么?郭同志,这里面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颜大队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那一双如鹰隼般的厉眸,似乎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郭达有不禁在心底暗暗叫苦。 他们可早就听说了,这从晋北省里派下来的颜大队长,是有名的破案如神,英明神武。 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小破地方,这地界,怎么会招惹来这样一尊煞神! 这下若是让自己撞上去,可是会惨了! 第141章 记录 “这......我们这儿虽然地方小,但好歹也是一派出所。颜大队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郭达有见绕不开这位神,只好讪讪地顺着他的眼神,闪开来了。 “您请,您请!” 这位颜队长见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毫不为意的痞子模样,顿时紧皱起眉头,一声厉喝: “立~正!” 郭达有在这小派出所里窝了这么好几年,就从来没有见过所里,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大小领导,哪个会这样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 他顿时吓了一大跳。 在他的这一声叱喝下,立刻挺身站直,身量板正得像一根木桩一样。 “我说你们,作为一名执法人员,怎么能像前面那样没个像样的规矩言行?像我们这样穿着制服的人员,只要穿上了这一身,就要......” 小小的派出所里,顿时被这一股刚正有力的声线充满着。 凡是听到这个训话的警员们,都不由得屏气凝神,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忙碌极了。 这大郭也真是活该! 明知道上面来了这么一尊大佛,不好好勒紧绳子也就罢了,还一大早就想着去调戏人家小姑娘! 就该他要去这么狠狠训一下! 但是,在门外被训话的郭达有,心里就苦得不行了。 天哪地啊! 李队什么时候来所里解救他啊! 那些没有兄弟义气的,又该在背后嘲笑他了!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贫这么一嘴! 郭达有连抽自己脸的心,都有了! 余建兰听到那个声音,没有根据的,心就彻底地放定了下来。 她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还有闲心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敲着伴奏呢! “哟?您心情可真是好啊?” 郭达有原本是想要将功赎罪的。 但他一进来,就看到里面余建兰上扬的嘴角,再想起刚刚自己在外面挨的那一顿臭骂。 敢情,自己是在为她逗乐子了呗?! 他不由得就有些郁闷了,似笑非笑地掀起唇角讽刺道。 “那可不?一大早的,就有好戏看,这不该心情好吗?” 余建兰才不惯他这个臭脾气。 想起那山上一窝子的人贩子,他们这个离得最近的派出所,居然浑然不知? 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因此,她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没想到,你们抓坏蛋的功夫可能差了一点儿,但演个二人转,说个相声,还是蛮有一手的!” “你说什么?!”郭达有瞪起眼睛来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走出一段路的颜大队,听到这个接待室的声音不对,立马冲了回来。 “郭同志,你会好好问话吗?” 颜大队沉下声音道。 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如箭一般的扫射过去,让郭达有不禁喉咙口一哽。 不敢再继续怼这个小辣椒了。 当着这个公老虎的面,他又不敢拍桌子走人,只好悻悻地,扯过一个本子来,权当自己在做记录。 颜大队冷峻地看了一眼他,然后才把视线,扫向余建兰那边。 余建兰朝他一笑。 颜大队冷飕飕的黑眸,顿时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但还没等外人看清楚,就转瞬即逝地消失不见了。 若不是余建兰实在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也可能跟外人一样,发觉不到他的这一个异样了。 她暗笑在心。 但表面,还是风平浪静的,仍旧一身疏离冷清地坐在那里。 “名字?” “余建兰。” “性别?” “你不是看得到?” 颜大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又继续低下头去了。 “哪里人?” “魔都。” “为什么来派出所?” “被人拐卖,一路被人强行困到这里。昨晚才想办法逃了出来。” 冷不禁听到这么爆炸的消息,郭达有不由得“噔”的一下,立刻站了起来,把凳子都带翻在地。 “什么?你说你是被拐子拐过来的?那你怎么出来的?!” 颜大队不禁皱紧了眉头,斥他一句:“坐下!” 郭达有紧盯着她不放,但迫于颜大队的压力,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你继续说。” 颜大队平常可不是个温柔的人。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打见到这女孩的第一面开始,他就是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莫名的充满了耐心。 他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怕。 “怎么出来的?逃出来的呗!” 说到这里,余建兰就轻嗤了一声:“你们这里的青山村上,是个十足的拐子窝。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 颜大队还没说什么,却只见郭达有激动地拍案而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这怎么可能?!” “我们这青山镇上的人都知道,那山上的村子,又穷又苦,还懒得出奇!” “不要说让那些小孩读书了,连他们村里人吃饭用的粮食,都得要我们镇上的人送上去接济!” “就前两年冬天用的衣被,都是靠我们捐赠上去的呢!要不然,不知道要冻死饿死多少他们村的人!” “是啊。”余建兰意味不明地道:“这样穷苦又懒的村子,为什么还能一直活得好好的。还活得丰衣足食的,村子里看得到的人,一个个脸色都挺丰润。你们想过没有?” 一经余建兰这么一提醒,郭达有这才仔细回想起了,自己前几次偶然见过的那青山村的人。 虽然穿得不怎么样,看上去都邋邋遢遢的,但确实,一个个身上脸上,都是红润有肉的。 甚至连他们青山镇上的有些人家,那形容,说不定还比不上人家呢! 这个女孩子说得......确实是有可能的啊! 那他们这个派出所,就设在人家的门口,还......这不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嘛! 想到这里,他脸色顿时大变。 “颜大队,我们......” 他正要急于跟颜大队解说些什么,但却见肃然危坐的颜大队举手一拦,被喝住: “先不忙说些什么。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听这位女同志,把她的经历来龙去脉,全都记录下来。” 郭达有接收到他坚定不容置喙的眼神,只好讪讪地继续坐下来做记录。 第142章 休息 余建兰知道有这个人在,她肯定是不用担心安全的了。 这才把自己来到这里的所有经历,全都一口气倒了出来。 随着她的诉说,郭达有的脸色是愈发的牙疼,简直不敢置信;而颜伟业呢,却是脸变得愈发的严峻冷沉。 “肚子饿了没有?” 他猝不及防地突然来了一句。 “啊?” 还没等余建兰反应过来,颜伟业就匆匆对郭达有丢下一句话:“不要把这个案子,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啊?哦哦!!” 郭达有刚反应过来,就见这颜大队站起身来,示意这个现在才报案的多心眼姑娘,跟他出去。 “你们干什么去?!” 郭达有站在他们后面喊。 “干你自己的活儿去!” 颜伟业头也不回地,就带着余建兰出了派出所的门。 余建兰望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这个高大肩头。 坐着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大的距离感。 这猛地一站起来,好家伙! 怎么这个世界的他,变得这么魁梧伟岸了呢!?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个坚硬的肩背。 还没等她戳第二下,就突地被他抓住。 “你......你这女同志!怎么这么不矜持呢!” 余建兰看着那张古铜色英气勃勃的俊脸上,一闪即逝的红晕。 若不是她知道这个人别扭的性格,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他强掩在看似冷峻面孔下的羞涩呢! \\\"好啊!那我戳别人的背去!” 余建兰故意逗他道。 “你!你这个女同志,做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随意做这个让人误会的动作!” 颜伟业也不懂为何自己在这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女孩面前,会失去一向的从容镇定。 这与他以往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为了掩饰过去,他强作出一脸的正色出来。 余建兰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后就倏然冷下了脸,默不吭声地只顾走路,而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颜伟业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奇怪了。 用颜大队长一向引以为傲的骄人控制力,他这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再次问她问题,跟她搭话的冲动。 颜伟业把她引到一座安静的二楼小院。 余建兰见他把自己带到这里的一个小房间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若不是你身上穿着的这一套制服,我还以为你现在是要把我拐卖掉了呢!” “不要随便瞎说!” 颜伟业陡然转过脸来。 “你永远不会被拐卖掉!我会帮你,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家里去!” 余建兰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 她悻悻然地嘀咕了一句:“那你一路不跟我说话?谁知道你带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还吼我!” 颜伟业这才发觉,自己一路上习惯性的沉默,对这个女孩子来说,是会造成误会的。 他生疏地解释了一句:“那个......我习惯了那样。这是所里分配给我的住所,你在外面住也不安全,就先将就一下,住在我家。这谁也不敢来找你了。” “你累了吗?饿了吧?!我等一会儿就下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着,就开门进去,引余建兰进去休息。 颜伟业正找出一个还没用过的搪瓷缸,在准备给她接点水喝呢,谁想到她突然来了一句: “你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吗?我想把身上的脏衣服换掉。” 颜伟业转过脸看过去,却见她已经脱了鞋子,在准备要脱裤子了。 他慌忙放下手中还没倒完水的搪瓷缸,丢下一句:“在里面房间的衣箱里,你进去找一找。” 就加快脚步落荒而逃了。 余建兰看着这个表面冷峻的大男人,一副惊慌破功的模样,不禁冷哼一声。 哼,若不是前几个世界,她看多了这个男人猴急猴急的,在床上需索无度抱她要她的那副德行,说不定,她还真会上了他的当呢! 不过,既然他现在崩得住,那她就要好好跟他玩到底! 看谁,能够玩得过谁?! 余建兰那一股好玩心理,久违地又涌了上来。 除了训练和任务以外,颜伟业从来没有这么飞速地,一口气跑到了楼下。 “咦,颜大队这个点儿还在这?” 一楼的刘大妈从外面晨练溜达,又买早餐回来了。 她提着早餐袋,很是稀罕地看着这个190身高的挺拔小伙子。 “颜大队,你还没吃早餐吧?要不,回我们家一块儿?刚巧,我们家孙女也刚要一起吃呢!” 颜伟业婉言谢过了这个自打他一搬进来,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他跟她孙女促成一对的刘大妈。 “那可惜了的!你真不进来尝一尝?我孙女包包子的手艺可好着呢!” 颜伟业只是淡笑着拒绝了。 刘大妈惋惜地看着这个俊挺的背影远去。 先不说她跟人打听来的颜大队的背景,就看这个个头,这副长相,不能成为她们家孙女婿,真是太让人可惜了啊! “奶奶!都说了多少次了,人家颜大队就看不上你们家懒孙女我!你就不要在那里成天推销我了好吗?” 推开窗户在那里冲刘大妈喊的齐耳短发女孩子,受不了地又嘀喃了一句:“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敢在这住了都!” “诶,我说你这想法就不对啊!推销怎么了?奶奶不多向人推销推销,你怎么才会认识其他男人?......” 余建兰在楼上听到了,笑着摇了摇头,关上了门窗。 原来无论是在哪里,催婚,永远都是这些婆婆妈妈们,放在心头上的第一重任啊! 颜伟业站在镇上唯一一间早餐铺面前发愣。 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那个伶牙俐齿的女孩,会喜欢吃什么呢? 他一时犯了难。 “原来是颜大队出来了!” 早餐铺的老板忙碌中一抬头,发现是难得出现在这里一回的颜大队,忙用围巾擦了擦湿淋淋的手,殷勤地过来,热情地招呼道: “颜队,难得您今儿个光顾我们小摊一回!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颜伟业想起她说过,她是来自魔都的。 于是就说道:“不要太重口的,清淡一些的,都来一点。” “好咧!您在这吃,还是打包拿走?” “全部打包。” “得嘞!~” 老板快手快脚的,把摊子上所有的品种,都几乎拿了一样,给颜伟业打包好。 “多少钱?” 颜伟业递了一张大的给过去。 “不要钱!” 老板坚决不接他的。 “您帮我们帮了那么多,感激您都还来不及,哪儿还能收您的钱呢?!” “我们这小本生意,若不是有您的及时帮忙,保不准,就做不下去了!” 老板想起上个月,有街溜子上来吃霸王餐。 吃了霸王餐还不算,还非得说他摊子上的东西有问题,吃得他们肚子痛,非得要他赔他们几百块钱不可。 他们这普通小老百姓,累死累活一个月最多也就赚那点钱。哪能一下全部给那些街溜子? 再说了,有了这第一回,谁都知道肯定会有第二回。 因此,他就是不肯。 就在那街溜子恼羞成怒,要打砸抢的时候,这颜大队就到了。 虽然是只有一个人,但也收拾得那帮子小混子没有反手之力。 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那帮子人,在这边出现过。 想到这里,老板就连连说:“我要是还收您的这个钱,那我成什么人了?!” 第143章 金屋藏娇 但颜建业是什么人? 没有他想给而给不了的钱! 他把那张大钞在老板面前轻轻晃了一下,在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把它压在一瓶饮料的下面。 接着就一拎那些个打包好的塑料袋子。 “走了!你记得去拿!” 老板既是不好意思,又是感激。 只好提起嗓子,在他的身后高喊:“改天找到了对象,记得带来我们这儿吃!给您们免单!” 颜建业也不吭声,只是抽出个右手,做了个手势。 老板无可奈何地笑了。 照他来说,若是他们镇上的所有公安同志们,都像是这颜同志这样,那真是他们镇的福气! 颜建业手拎着早餐袋,站在门边刚要习惯性地推开。 但一想起刚刚自己出门前的情景,俊脸微不可见地红上了那么一红。 “咳咳!” 他暗示性地清了清喉咙,轻轻敲了敲门。 “你,好了没有?我在外面了。” 那小声客气的,那轻言细语,若是被郭达有那群人听见了,八成会吓掉自己的下巴! “好了好了!” 里面响起了一阵“霹雳乓啦”的响声。 颜建业的心头一紧,赶忙使出巧劲推门,却发现门已被反锁住了。 他不知是该先着急,还是该表扬她的防备心强。 “来了来了!” 余建兰慌里慌张地跑过来给他这个主人开门。 “你...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颜建业抬眼一看到这个女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就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往脑袋上涌。 “没什么啊!” 余建兰无辜地低头朝自己的身上看。 “我全身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也不好意思往你凳子上坐。再加上裤子、鞋子都是湿过的,穿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所以,我就借了一件你的衬衫来先穿一穿。” 说到这里,她还用一副无辜的眼神“抱怨”道: “你的衣柜里,除了制服还是制服。全都是硬邦邦、长兮兮的!我好不容易在箱底里翻到了这件白衬衫!怎么样?好看吗?” 说着,还要在颜伟业面前转个身给他看。 颜伟业一把压住这个不知道自己在惹火的女人。 他努力不去看她在衣领下若隐若现起伏的线条,也不去看她白皙细嫩的两条长腿,尽量定在她还没擦干净的脸蛋上。 “你觉得,在一个单身男人家,穿成这样,合适吗?!” 他脑海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深黑的眸里瞬间风起云涌: “还是说,以前也有人强迫你这样过?!” “你在想什么啊!”余建兰没想到这个封建的大男人,瞬间想到的是这些。 她不禁好气又好笑地一用力,挣脱了他的禁锢。 “我不过是全身的衣服都脏了个彻底,想先换掉而已!前面是没办法只能忍着,现在看你这里有干净衣服,就先换掉。怎么?不可以吗?” 说着,就抛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过来。 颜伟业不知道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的信任又自来熟。 说她对谁都这样吗? 但他也看得出来,她不是个随便的人。 没见她对郭达有,一个也是警员身份的人,在派出所的时候也没客气成怎么样。 但她为何对自己? 因此,他一下有些怔住了。 “你不喜欢这样?” 余建兰作势就要脱掉她身上的衬衫:“那行!我把你的衣服还给你就是......” 但还没等她说完,就被颜伟业按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喜欢就穿着吧!” 他看到她细嫩的脚丫子,在他宽大的拖鞋里面,似乎有些不习惯地动啊动的,心中又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怜惜。 是啊,她毕竟是刚从魔窟里逃跑出来的,心里的不安也是有的。 “待会儿你吃饱了,我去给你买几身衣服和鞋子过来。” “不,”余建兰摇了摇手指:“先给我打些水来洗澡才是真的!” 看着颜伟业疑惑的眼神,她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为了伪装成不要那么漂亮,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洗脸洗澡了!” 对她这个原本每天都要洗澡的人来说,这不异于是一场酷刑啊! 不过,这男人,跟她共处一室那么长时间,也不见得他做出任何不舒服的异样表情。 这个职业素养,也是服了! “不行。” 颜伟业言语淡淡,却很是坚决地吐出这句话。 余建兰很是迷惑不解地看过去。 “你刚吃完早餐,不能那么快洗澡!” 余建兰...... 这男人,真是服了! 在余建兰的一意坚持下,颜伟业还是先给她提了两盆洗脸水上来。 让她吃完早餐以后,就能好好先擦洗个痛快。 “真是舒服!” 余建兰用毛巾擦干净自己的脸蛋,和两条手臂。 她发誓,这样没日没夜脏兮兮的时候,她是再也不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了! “喝!你怎么还在这里?!” 余建兰一出门来,就见颜伟业一言不发地站在他家门口,站得像尊门神似的,简直吓了她一大跳! 颜伟业眼睛一顿,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艳。 但见她身上那有着另一番异样风情的衬衫,又立刻移开了眼神。 他指了指门口放着的两大桶水,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是给你提上来的洗澡水,你自己慢慢用。我在所里还有事,先走了!” “对了!”他又不忘交代道: “现在山上那些人复杂。我们没有彻底把他们抓获之前,你不要自己一个人下去!” 免得这样的她一现身,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余建兰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没有抓完,我就只能关在这里,不能下去自己找吃的喝的,也不能出去玩了?” 颜伟业犹豫了一下,也可能觉得,这样确实对她太残忍了。 于是慢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你若是想出去,等我回来。我抽空带你下去。” 余建兰看着他颀长的身影走了下去,突然想起刚刚在屋子里听到的那对祖孙俩的对话,调皮爱玩之心,顿时涌了上来。 “等等!” 她双手合握,驻在屋门前的栏杆之上,笑望着他: “颜队长,您这样对我,算不算,金屋藏娇啊?!” 颜伟业倏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即使是他天天走熟悉的这一小段路,都差点没一摔跤,滑了下去! 余建兰总算见到这个男人破功了,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第144章 好意思 “颜大队,颜大队?” 颜伟业坐在办公室里,在某个开会讨论的环节,都忍不住有些走神。 不知道,那个狡黠的女孩子,现在有没有好好乖乖在休息睡觉了?她会不会好好安分地呆在自己屋里? 想起刚刚开会听到的那些信息,再想起她那不羁调皮的性子...... 她应该有听他的话吧?!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安了起来。 “颜伟业队长!” 耳边传来忍无可忍的一声大吼,颜伟业才猛地惊醒过来。 “在想什么呢?!” 一室坐得满满当当穿着制服的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刑警支队的李队长,正戏谑地看着他。 “没什么。” 颜伟业用冷飕飕的眼神,扫射了一眼似乎正在看好戏的郭达有,制止住他想要开口说的话。 “既然我们讨论得差不多了,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早日抓住那一窝人贩子才是真的!” 说完,他就要一跃而起。 “等一等!颜大队!” 李队长叫住了他。 颜伟业一双浓黑的眉毛皱了起来:“我们刚刚不是讨论过了上山抓捕的具体方略?据跑下来的证人讲的,一共有远近两条路。我们远路布置一班人马守着,近路由我带队,一路包抄上去,就不信抓不住那班子人!” 李队长无奈地笑着摊开手:“我的颜大队长啊!你是不清楚我们这儿小地方的规矩。这么大的阵仗,哪儿能我们自个儿队伍里拍桌子决定就行的?” “不请示一下上级,让他们批准,哪儿能轻易行动?!” 颜伟业眉间锁得更厉害了。 “你妹听我们那报案的证人说的?‘有贵客要来’,‘有贵客要来’!你能保准,这消息不会提前泄露出去,让我们扑个空?!” “可是......”李队长还是不敢贸然下这个决定。 “没有可是!” 颜伟业用严厉的黑眸,逐一扫过室内这些召集起来的精英分子。 “那证人说了,这青山村,拐卖的女人、女孩可是不在少数!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们在山下还一无所觉?!相信大家都心有所悟!” “眼下,正是我们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这次行动走漏了消息,我就从我们这些队伍里的人抓出那只老鼠来!” 李队长见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听颜伟业的安排,带领一帮人迅速集队。 罢了,就算这青山镇的天,要砸下来,也自然有这颜大队长的高个子顶着。 他一个普通的刑警支队长,还是乖乖地听命吧! 李队长这么想着。 余建兰却在这颜伟业的家里,径自无聊地等着。 话说这男人呢? 一去就不复返了不成?! 余建兰这时不由得暗自庆幸了,幸好这男人,中途有安排人送一些菜啊饭啊的上来。 要不,她就是没有无聊死,也快要饿死了! “姑娘?姑娘!” 突然,门外有个大娘的声音在边敲着门边喊。 余建兰耳朵一分辨,是今天上午听到的,住在一楼那位爱做媒的刘大妈的声音。 她这才打开了门:“大妈,您在叫我吗?” 刘大妈原本只是试着敲一敲门,但见开门的,却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 她顿时又是惊异,又是失望,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居多了。 刘大妈一闪身,现出站在她身后的老张头了。 “这颜大队他们所里的老张头,来找你。” 余建兰忙谢过刘大妈,然后笑着招呼老张头。 “老张叔,没想到您会来找我?” 老张头依旧是笑眯眯的慈蔼模样:“还不是那颜大队,临走之前特意拜托下班以后,来这一趟告知你一声!” “临走之前?什么意思?” 余建兰有些迷惑不解。 “哦,这据说是秘密行动,我们也没法知道。只是,颜大队走之前匆匆跟我说了一下,叫你自顾在这儿安睡休息。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还提起手中帮忙买的一袋子蔬果,推了过去。 “这小子,也是老实不客气。知道怜香惜玉,偏偏就知道支使我这个老头子!这是他请我去帮忙买的一些食物。” “这两天,你就勉强讲究一下!” 余建兰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您了老张叔!” 老张头见拜托给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乐呵呵地站了起来:“这有什么?!虽说我这个年纪快要退休了,但整天跟他们那帮小伙子在一起,身上还是有把子硬力气的!” 说完,就朝余建兰挥了挥手。 “你回去!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 余建兰送走了老张叔,心里头不禁有些暖洋洋的。 虽说这青山村藏着不少的罪恶,但在它山脚下的青山镇,却是有不少好人的。 这一晚,就在余建兰庆幸自己,难得能躺在正常的床上睡一觉,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还在迷迷糊糊之际,还没等她彻底睁开眼睛,就听到门口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颜伟业分住的这房子,虽说是难得的小楼房,但是这年代的走廊,却一点儿都不隔音。 有一点儿动静,就无法遮掩地传到里面的房间里来。 就像是现在。 “你说囡囡她醒了吗?”一个女声焦急地问道。 “应该还没有。你听这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一个男中音在旁边回应。 “那我们就在这门外等!囡囡受苦了,能睡就让她多睡一会。” “阿姨,爸爸!你们放心,妹妹肯定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一个年轻的女生,在旁边低低地安慰道。 但余建兰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她原本听到那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就猛地清醒过来了。 再一听到最后那一个年轻的女声。 什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建兰再也在床上呆不住了。 她如闪电般坐了起身,飞快地穿好衣服,“唰”的一下,就打开门来。 “我的囡囡啊!你受苦了!!” 门刚一打开,就见一个时髦地烫着头发,穿着一身一看就很昂贵的修身长裙的女人,眼眶里滚出两行泪水,伸展开双臂抱上来。 余建兰僵在原地,被她猛地一下抱住。 但她的眼睛,却径自直勾勾地盯住那个年轻的女孩子。 “你,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这儿?!” 第145章 爸爸 没想到刚见到面,就被她直接盯住不放的女孩,勉强撑着一脸笑容。 “建......建兰,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什么叫‘我怎么好意思’?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余建兰差点要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嘲讽地勾起嘴角:“岳程清,你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一套!你该不会以为,我到现在还傻着呢吧?!” 她提步就要往外走去:“正好,这儿离派出所也就几步路。你来得正是时候!也省得我叫魔都的公安来抓你了!” 岳程清却极力想要挣扎。 她突然提起声音:“建兰!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有多要好吗?!你这次出事了,也是我特意天天过去安慰阿姨的!没有我,阿姨早就垮了!” “甚至......甚至,阿姨他们都准备认我做干女儿了!” “就算不看在我们以前的友谊情分上,就是看在阿姨他们的面上,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 “再说...再说了,你也没有证据说我害得你啊!” 看清楚了岳程清压在眼底,几不可查的得意之情,余建兰不由得一笑: “所以呢?” 她重复地问道:“所以,我就要放过你?放过你这个串通人贩子,把我拐卖掉的所谓‘好朋友’?!” “你真以为,火车上熙熙攘攘的这么多人,会找不到个把人证吧?” 余建兰不顾岳程清心虚又焦急的表情,转向她这一世的父母。 “你们确定吗?确定要认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做干女儿?!” 余母苏亭晚早已经听得怒不可遏了。 她紧紧地揽住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女儿,熬得焦红又憔悴的肿眼泡,恶狠狠地盯住岳程清。 “我呸!瞧你这一阵天天来我家报到,还以为是真心来帮忙,体谅我家建兰不在,来安慰我们的。却没想到,我们建兰会落到人贩子手里,是有你横中插的一手!” “还想做我干女儿?!你想得美!警察呢?!警察还不快点把这个小小年纪就跟着做人贩子的女人,给抓起来?!” 岳程清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跟着来这么一趟,非但没落着好,反而还刚见到面,就被黏上一身腥。 这可不像是向来柔弱委婉的余建兰的性子啊! 她有些慌张起来了。 “阿...阿姨,建兰,你们真是误会了!若是......若真是我串通的,那我怎么还敢出现在你们面前,是吧?” 她挤出一堆笑容来面向余建兰:“建兰,是我提议的,坐火车来玩。也确实是我不好,不该没留意到你会被人迷晕了带走。但是......但是我也是无辜的,我也在座位上睡着了不知道啊!”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依赖又求助地转向余父:“爸爸,你说句话呀!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呵呵,这就可笑了。 余建兰玩味地重复道:“爸爸?” 她也转向一直闷吭着不发声的余父:“刚才,她称你什么?‘爸爸’?她在叫谁爸爸?” 苏亭晚眼睛一瞪:“瞎叫谁呢这是?!以前是我们真心以为你是好的,又看在建兰的份上,这才商量说考虑一下收你做干女儿。但现在?你想得美!” 余父余景文却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我们......我们先不着急谈这种事情。当务之急,是先把建兰带走吧?” 苏亭晚一听,也是。 她破涕为笑地转向余建兰:“宝贝女儿,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赶紧离开这破地方。我们开个好一点的宾馆,让爸爸妈妈好好看看你!” 余建兰却很是坚持:“拐卖我的真凶还在眼前,我一刻也呆不安宁!我现在就要把她报到派出所抓掉去!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要知道,原主就是在这种被友情突然伤害到,和被自己臆想中的可怕之处,给吓破胆子,宁愿放弃掉这条生命的! 就算是为了给原主报仇,她都非得要把岳程清这个“毒友”给送进去不可! 想到这里,她执拗地转向余父余母:“你们不愿意?!你们要是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去派出所报案!我也不跟你们走了!” 苏亭晚一听,顿时着急起来了:“那怎么行?!” 想到这天天来他们家献殷勤的年轻女孩子,却不料是让她女儿吃那么大苦的真凶,她的心头之气,也顿时猛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她爸!赶紧去报案!必须把这个毒女人抓起来!” 她狠狠地盯住岳程清:“若不是我们女儿机灵,说不定,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兰儿了!不把她抓起来关到牢里去,怎么解得了我的心头之气?!” 岳程清没想到,原本心软得想块柿子似的余建兰,这才见了面以后,却像只疯狗一样,追着她不依不饶地不放。 她原本的打算大受挫伤,这下说不准,还真得要受牢狱之灾不成?! 眼看苏亭晚真要带着余建兰他们要去报案了,岳程清急得脑子飞速地旋转。 算了!管不了以后那么多了! 她牙关一咬,急忙把原本计划是以后关键时刻才说出来的事情,提前一口气说了出来。 “慢着!” “我也是余景文的女儿!你们如果现在去报警把我抓掉,让我坐牢的话,那余建兰的档案上,也会留下不光彩的记号!” 看着苏亭晚他们惊怒不已,怒不可遏的表情,她的脸上,却尽是得意。 “你们忍心让你们的女儿,以后考公考编,找那些工作的时候,被人考察档案,却因为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坐牢的事情,而卡着过不了吗?!” 苏亭晚做梦都没想到,这一阵天天往她家跑的这个年轻女孩子,竟然是丈夫遗落在外面的私生女! 她原本也不想相信,但看到丈夫余景文藏在眼底深处的,那一些心虚之色,顿时暴跳如雷地咆哮起来。 “好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余景文!乌龟王八蛋!老娘在家里家外天天累死累活的,却不料你居然在外面搞这些臭不要脸的玩意!” 第146章 互咬 余景文没料到,原本只是来接小女儿回家的,但这冷不防的,却被私生的大女儿把所有的事情捅破。 “啊这......啊这......” 余景文一时既要招架妻子狂轰烂打般的撕扯,一时又要逃避小女儿的目光,瞬间显得很是狼狈。 “你听我说!” 余景文猛地一把,把苏亭晚的双臂给抓住。 “我也是前一阵才知道我有这么大个女儿的!” “呵?呵呵!” 苏亭晚却不吃这一套:“你什么时候撒出去的种,你居然不知道?!余景文,你骗得了别人,还以为骗得了我啊!?” 余景文知道自己一向强悍的妻子,是个难过的关。 但他的亲生骨肉都找上门来了,总不可能把她赶出去吧?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真的是前一阵才知道的!你相信我!我一直以为,我只有建兰这一个女儿!” 眼看这一对老的,仍在那边撕扯,而这边的岳程清,却似乎看好戏一般,径自抱着手笑。 余建兰才不愿意惯着她这个毛病呢! 她凉凉地扬起声音道: “姓余的,你这个私生女,倒是挺乐呵的,还在这边笑着呢哈?” 余景文不由得一僵。 苏亭晚已经趁势摆脱了他的禁锢,狠狠把他一推。 又踱步过来,冷冷笑着,似乎从没看过一样,上下打量着岳程清。 “好啊,好啊!没想到老混蛋骗了我几十年,就轮到小混蛋上来行骗了?” \\\"你们两个乌龟王八蛋养的,可真是厉害!一个接一个,骗完我不算,还骗到我女儿身上来了!打量我们苏家的女人是吃素长大的,好糊弄是吧!?” 她怒极而笑道:“好得很,好得很!我今儿个就让你们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说着,就瞄都不再瞄这行骗父女俩二人一眼,径自一扯余建兰的手,带着雷霆之怒而去。 “兰儿,走!” 留下来的余景文可是大惊失色,他忙要追上去。 “亭晚,亭晚!等等,你听我说!” 岳程清见势不妙。 她生怕自己唯一的倚仗,真会随着那一对母女而去。 那......那她若是真被警察抓了进去,谁会来帮她?! 因此,她立刻奔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爸爸,爸爸!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我唯一能靠的,就是你了啊!” 但余景文活到现在,还能过得这么好,依赖的,就是这个家世、能力都一顶一拔尖的妻子。 他有自知之明,若是离开了这个老婆,哪来他这么自由挥霍的好日子啊?! 若是他把老婆气跑......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忙低下声音,急急地对这个前几天一时不忍,才认下来的好大女儿。 “乖女儿,你听话!乖乖去派出所自首!等你亭晚阿姨气消了,我自然会想办法,叫她们放你出来!” 眼看着她们俩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他不由得更加心急地要掰开她紧抓住自己衣袖不放的手。 “你要是现在非得要惹她们生气,那我们父女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岳程清的心越来越冷。 她“呵呵”冷笑道:“爸!我们相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我听了你的话,那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余景文只顾着要先从她这里挣脱出来,随口敷衍道:“你妹妹性子一向比较好,她会听我的话。等我劝她气消了,你自然就能出来了!当务之急,是让你亭晚阿姨不要气急上头!” 却不料岳程清此时突然爆发了:“爸!都是你生的女儿!我还是你第一个女儿!你为什么老是要让我忍?!为什么不能让我大大方方称你一声爸爸,还非得要等她们气消同意?!” “明明...明明,我是你第一个孩子!她余建兰的妈妈已经霸着你二十多年了,难道还不心满意足吗?!” 说到这里,她又不知是不知是气的多还哭的多。 “我母亲......我母亲明明才是你第一个女人!难道她不应该先对我们愧疚的吗!?凭什么要让我忍气吞色着让她?!” “她余建兰,才是抢走我父亲的人!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还是要这样做!” “啪!”的一声,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余景文惊怒不已,恨不得封住眼前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大女儿的嘴。 他目眦具裂地狠狠瞪着她,低声怒喝道: “你以后,把这些话,全都封回你肚子里去!” “我从来,就不想要你突然跳出来破坏我好好的日子!” “你们母女俩,就应该藏在乡下,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既然是乡下人,就该躲回乡下去!我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要你突然跳出来干什么?!” “你识相的!要么就乖乖去自首!这样我还会偷偷打发一些钱给你乡下的那些亲戚,等你回头出来了,我也还能大发慈悲,给你安排一个活。要不然......” 余景文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一扫前一段时间乍认她时,那佯装出来的道貌岸然的欢喜状了。 岳程清一脸陌生的看着他,似乎从未这样彻底地认清楚了,这个自己母亲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亲生父亲。 “要不然怎么样?你若是不想认我,为什么当初要生我出来?!” “呵。” 余景文一点都不似在苏亭晚两母女面前的温和模样了。 他也懒着在这个迟早要进监狱里的大女儿面前伪装。 “若不是你外公不是村支书,掌管着我们知青回城的权力,你以为我会靠近你妈那个乡下一个普通粗陋的村妇?!” “要不是以为你妹妹再也回不来了,你又能讨得了苏亭晚的喜欢,你以为,我会花那几分心思来笼络你?!” 说到这里,他不由不由得嫌恶得看了她一眼:“果然村妇生的,就是村妇生的!一点用都没有!连装傻装到底都不会!” 突然,他身后响起了一阵掌声,伴着几句冷冷的话。 “说得可真是精彩啊!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原来隐藏得最深的,还是你哪!” 第147章 亲生女儿 余景文如遭雷劈般,身体僵硬地转过身去。 “亭...亭晚,建兰,你们俩,怎么又回来了?” “若不是我叫妈妈杀这么一个回马枪,就差点看不到你的真面目了啊!” 余建兰好整以暇地回他一句。 然后冷冷地睨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父女俩一眼。 “谢公安,那就是联合人贩子,把我一起拐走的人——岳程清!麻烦你们把她抓起来,不知道还做过什么事情!” 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的,两个身着草绿色制服的公安,确认了一下以后,就威严地走上前去。 “你好!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岳程清没想到,这余建兰还来真的! 她大惊失色,挣扎着看向余建兰那边。 “你!你就不怕我要是身上有案底了,会连累到你吗?!要知道,我们真的是亲姐妹!” 余建兰冷呵了一声。 “我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放过你一马,那就是对法律的不尊重!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你若是以为能打这个如意算盘,想逃过这一劫,那我告诉你!你想错了!” 岳程清顿时面如死灰。 但她目光掠过余景文的时候,还是不想死心。 “爸,爸!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难道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坐牢吗?!别人会说你为什么有个坐牢犯的女儿的,爸!!” 余景文心里一动,也有些意动。 但他刚试探着看过去,就见苏亭晚警告的眼神投了过来。 “你要是想陪你那个人贩子帮凶女儿,你就尽管去!真敢说一个字,我们回去就离婚!” 余景文怎么可能会想离婚?! 他顿时脖子一缩,当作没看到没听到的样子,舔着脸跟在苏亭晚两母女的身后。 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才是最要紧的! 这个一无是处的大女儿,他就算是现在要过来了,也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啊! 岳程清见自己这个指望不上的父亲,一如既往,跟二十多年前一样,又抛弃了自己。 她顿时心如死灰,眼神绝望地盯着这边,嘴里喃喃地咒骂道: “早知道你这个窝囊废!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了!爸爸?爸爸有什么用!” 余建兰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岳程清明明就知道,这余景文才是最大的祸头子,她们母子俩命运多舛的根源。 不去找他算账也就罢了,反而偏偏挑软柿子捏,找到原主的头上来。 她余建兰,会放过她才奇怪! “你放心,妈妈会找律师来,要求要狠狠加重判她!不让她有逃脱罪名的机会!” 苏亭晚见宝贝女儿一直不说话,以为她还在那个阴影中,顿时疼惜不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啊是啊!胆敢欺负我们兰儿,就必须要接受惩罚!” 余景文知道自己那一番表现,肯定大大地得罪了苏亭晚母女俩,因此,他必须要在回到魔都之前,好好表现回来。 要不然等回去以后,自己的岳父岳母看到了...... 他心中做好了打算。 “哼?又不想着先疼惜你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大女儿了?”苏亭晚一声冷嗤。 “冤枉啊夫人!我真的发誓我也没想到,她会是我亲生的?!在我们相遇之前的事,那都是我年少不懂事,昏了头脑被乡下村妇给骗了......” 余景文一番死咒硬发誓,伏低做小的,硬是把苏亭晚哄开了几分笑颜。 余建兰简直是叹为观止。 什么叫凤凰男? 这就是凤凰男啊! 难怪“她”记忆中的爸爸,几十年如一日,硬是让苏亭晚这个母亲,能够一如既往的保持天真烂漫的性子,对他言听计从。 原来是有一张这么擅长甜言蜜语的好嘴! 也是苏亭晚被自己的外公外婆保护得太好了,才会吃这一套。 现在换做成了她...... 余建兰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你乖乖的,回去等我几天。” 在送余建兰离开之前,颜伟业在她的身侧,低声交代道。 颜伟业经过一夜的翻山越岭,带足了人手,紧急扑到青山村里。 也是拜余建兰那一番药材的浓烟所赐,当颜伟业赶到村里的时候,大勇他们那一群人,还刚刚晕圈过来没多久,尚且没人察觉到余建兰的失踪。 而刘希贵,这个被余建兰更是下足了量的人,更是还在屋内昏迷不醒。 颜伟业顿时抓了个准。 整个村里的人,连带他们拐骗上来的所有锁押起来的年轻妇女们,都被一起解救了下来。 “山上被救的人有多少?” 这一阵络绎不绝的,有亲属从全国各地前来派出所,找自己被拐走的女儿。 余建兰在配合调查的时候,看到那些女孩子,脸上身上被虐打得不成人样的凄惨样子,就不寒而栗。 颜伟业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些你不用知道太多。只是以后就要务必小心些,多长几个心眼。出去外面......不!以后不要随便出去外面,等我来到你身边再说!” 颜伟业好不容易征求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同意跟他交往,一时舍不得与她分开。 但现在这个撞到他手上的案子,还没彻底清查清楚,他还离开不得。 只能无奈地先送她离开。 “叔叔,阿姨!一路上千万小心!” 火车已经鸣笛准备出发了,颜伟业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 “这个小伙子,倒是蛮有心意的嘛!” 苏亭晚看着月台上那个,即使身穿便服,依然是那么笔挺帅气的年轻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相比起你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子,我还更欣赏你找的这一个。” 但没想到,一旁的余景文却不是很赞同地皱了皱眉头。 “我们兰兰长得这么好,世交黎家的大孙子,已经在我面前打听过好几次了。等兰兰毕业了,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何必找这一个小警察?!” 没想到还没等余建兰说出口,这几天已经被他哄得差不多的苏亭晚就拧紧了细长的眉毛。 “我们兰兰,要找的当然是她自己喜欢的。那些世交不世交的,也得看兰兰喜不喜欢才行。” “有选择的情况下......” 不待余景文说完这句话,余建兰就抢先来了一句: “我外公外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都不介意我妈找了一穷二白的你。没想到爸你现在反倒介意起来了?” 真“一穷二白”的余景文,顿时噎住了。 第148章 外公外婆 “我的兰儿啊,你真是受苦了!” 余建兰他们一下车,一早就在车站迎接的苏外公、苏外婆,早已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还没等余建兰反应过来,就被这一对泪流满面的老夫妇,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兰儿,瘦了!” 讷言的苏外公,仔细地打量了余建兰大半天,久久才从嘴里吐出这一句话。 余建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外公,外婆,我妈这几天已经狠狠给我加饭了!” 余建兰一想起这几天的火车上,苏亭晚不停给她各种吃东西的情景,就不由得脸色一苦。 “哈哈哈!” 苏外婆不禁一乐,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瞪了一眼跟在余建兰身后的女儿女婿。 “幸好他们还记得将功补过!要不然,我非得要狠狠批他们一顿不可!” 苏外婆想起前一段时间,跟在他们身后跟前跟后的岳程清,再看到他们的这位好女婿,不禁又是气又是恨。 “若不是你爸招来的这个孽债,我们兰儿,哪里会受这份苦!” 余景文回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在岳父岳母大人面前,肯定难免会受到一番编排。 但是也没想到,自己的岳母大人这般不给脸,在车站里就迫不及待地批起他来。 他低下了头,把心中的一番愤懑之情,很好地隐藏在自己垂下来的眼神之中。 “外公外婆,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余建兰很好地察觉到了余景文的不满。 她心中暗道不好。 话语强势的岳家;只生了一个,就娇气得不肯再生的妻子。 再加上一个养得不谙世事,娇生惯养的小女儿。 这简直就是一个岳家的人去世以后,就要翻身做主的“凤凰男”配置啊! 若不是她来了,原主又死在那个小山村里,那么这个苏家,肯定迟早被披着羊皮的余景文,给吞吃入腹,连渣也不会剩下! 余建兰想起这几天在火车上的旅程中观察到的。 即使苏亭晚仍有几分对余景文的怒气,在这一路余景文不停的伏低做小,和柔声蜜语中,也逐渐消失于无形了。 再加上余景文虽说品德不怎么样,但外表的卖相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是生得出原主这个绝色佳人的父亲,皮相之英俊,自然不在话下。 苏亭晚即使不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了,也依旧被他言语之间,成功被迷惑住。 幸好余建兰不是原主,能够透过他“温柔父亲”的表象,看到他的实质。 自己必须要在苏家留下“已经长大,可以主事”的印象,要不然...... 想到这里,余建兰更加加强了对苏外公苏外婆的攻势,直逗得二老开颜不已。 “真是经一事长一智。我们兰儿,经受了这一遭,长大了!” 苏外婆慈爱不已地看着自己唯一的晚辈。 “长大了,就可以为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分忧了!对不对?” 余建兰趁势为自己做好铺垫。 “哈哈哈!” 没想到苏外公、苏外婆却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笑得开怀道。 “对对对,长大了!等你好好在家休息几天,你的老外公老外婆,可是被你这一次吓破胆子了!” 余建兰也只能放下心里蹦出来的想法,转而继续逗两位老人家。 也罢! 她现在回来了,料余景文这个“爸爸”,一时间也不会轻举妄动。 等她这一阵让两位老人家好好放下心来以后,她再提让她去参加公司事务的事情。 毕竟,苏家两位老人家年纪已经大了,苏亭晚这个当妈的,又一心不在自己公司的事务上,只是在公司挂了个“理事”的名头而已。 她还没出这一桩事情之前,苏家的公司,大体都是由余景文这个女婿在协助。 现在,不知道苏家这两位老人家,有没有警醒过来一点。 但这样大的事情,一时之间还急不来。 等她慢慢跟两位老人家透漏透漏再说。 “老先生,老太太。车子在这边,您们大家请!” 苏外婆眷恋不舍地拉着,好不容易盼着回来的外孙女,在自家司机的指引下上了车。 这时候的建筑物,已经初见后世的一些轮廓。 街上不时见得到正拔地而起的高楼,忙得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 偶尔又能看见低矮的弄堂,还有穿着旧式旗袍的女子,在街巷之间一闪而过。 苏外婆见外孙女的眼中,闪过一些惊奇和诧异的神色,不由得乐呵呵开口问道: “怎么?离开这儿有一段时间,就有些忘了吗?” 余建兰忙回过神来,解释道:“没有!是以前忙着念书,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观察过我们这儿了!” 苏外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外孙女,最多在家里呆几天,再过一阵,又得要回学校去了,不禁老泪要纵横起来了。 “我就跟你妈妈说过,念那劳什子的学也就罢了。为什么不报我们魔都的学校,反而要硬生生跑到燕京去?!害得外公外婆,都不能好好看我们兰儿了!” “要不是要跑那么远,上学还要坐车去,你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苏外婆想到这里,愈发的坐立不安了。 “不行!不能再让我的小亲亲,你一个人去上学了!这一回,外婆亲自送你去!” 余建兰虽然从原主的记忆之中,知道这一对老人家对原主的溺爱,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她顿时哭笑不得,又赶忙上前去,解开苏外婆的忧心。 “外婆,你放心!我既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就会更加提防起来。以后一定会对外人长一万个心眼!” 见苏外婆还是不肯放下心来,她赶紧又举起手来,做赌咒发誓的样。 “以后我但凡出门,都不跟其他人搭一句话,说一个字!好不好?” 见余建兰非得要自己一个人出门,苏外婆不禁疼惜地摸着她的手,又瞪了自己的“好”女婿一眼。 “要不是你爸爸以前做的孽,我们兰儿,哪至于会受这一趟苦!还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余景文早就知道,自己的岳父岳母肯定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 但没想到,才刚接到他们没多久,就已经忍不住了。 他心急地抬起眼睛,就要说些什么。 “要不,你最近先在家好生休息休息吧!” 苏外公倏地一句话说出了口。 “正好,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家团聚坐下来。大家都好好陪陪我们兰儿。” 第149章 上班 苏外公的一句话,顿时让余景文当场炸裂。 他就知道! 知道自己岳父岳母一家,都在防着自己! 他坐上这个总经理的位置才没多久!哪能叫他想休息就休息?! 岳父大人果然想就这样顺势剥夺了自己的权力! 余景文选择性地忽略了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余建兰被拐走的原因,一心只顾着愤懑不已了。 他欲言又止,想要试着提出自己的意见。 但是苏外公一个眼神扫过来,他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又憋了回去。 苏外公自己白手起家,创造出了这么大的产业,又怎么看不出来,自己这个好女婿的心里动向?! 但苏外公下定决心,是要给点颜色给余景文看看了。 让他好好知晓知晓,他们两个老的还在呢,还轮不到他把外面生出来的种,带回他们苏家来。 更可恨的是,还想包庇伤害他们苏家外孙女的人! 苏外公松垮下来的眼皮下,闪过一丝老辣弥坚的神色。 在苏外公苏外婆和苏亭晚的着意纵容下,余建兰就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过了好几天。 终于在这一天,苏外公在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兰儿,你也长大了,新学期就大四了。要不,你就进我们公司来实习,慢慢接触我们公司里的业务?” 但还没等余建兰说什么,余景文就忍不住开口了。 “爸,她一个学校里还没毕业的学生,能知道什么?我们兰儿,不愁吃的,不缺喝的。就先趁这时间好好在家和学校,轻松轻松,把课业完成了。等以后毕业了,再来公司上班干活。” “现在还是学生时代,难得可以轻松一点,不要那么早来吃苦。你说是不是,兰儿?” 耳听着余景文这一连串的言语引导,苏外公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神色,而后只是不置可否,只是把眼睛转向自己的唯一一个接班人。 “兰儿,你觉得呢?” 余建兰注意到余景文这个“爸爸”,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一副很关心她的神情,不禁就笑了。 “我听外公的!” 没料到,耳朵里听到的,居然不是自己想听的答案,余景文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兰儿,你要知道上班可是很辛苦的。要是听外公的话,要来工作了,就必须一早起来,没有完成当天任务量的话,还得加班完成的。你确定要跟爸爸一起去上班?” 余景文说话之间,还带上了几分舍不得之意。 没想到余建兰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 她一脸心疼地仰起头看过去 “爸爸,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外公和你上班都是那么辛苦的。你放心,你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操劳。但是我还年轻,正是要多学习、多干活的时候!” “想想你们以前为我们家,吃过多少苦啊!我现在就是过去开始上班了,也肯定没有你们当初那么劳累!你们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公司的事宜,让你们早点放下这个担子,可以把它交给我。” 余景文担心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啊! 他暗自咬牙。 自己都还没大权在握呢!好不容易这个老家伙身子骨不是很好,已经不多出现在公司,他正要开始收买公司里的其他元老了。 哪成想,自己的好日子还没正式开始,就又要来一个小的?! 尽管这个小的,是自己的骨肉女儿。 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她的骨子里头,流淌着的是属于苏家的血脉! 真要被她熟悉了,可以掌握了公司里的业务,那可想而知,苏家这个公司,从此就跟他余景文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了! 不行!他还是要快点加急吞噬的速度了! 余景文想到这里,紧迫感更加强了。 他又继续面上慈爱地说道:“你是我和你妈妈唯一的宝贝女儿,你外公外婆最重要的千金大小姐。你生下来就不是吃苦干活,就应该娇养起来的。” “你说,呆在家里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我们的余大小姐,哪能跟着那些糙汉子,在大太阳下跑啊?!”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往苏外公那里征询地问了一句:“爸,你说,是不是?” 他知道苏家的这一对老夫妻,可是疼爱极了他们家的这个娇娇小姐的。 要不是他把苏亭晚提前收拢好了,这个女儿,可能都会跟着他们姓苏,而不是姓余!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更加多了一层把握。 但没想到苏外公只是挂着一丝慈爱的笑容,看向余建兰。 “我们家娇娇兰儿已经长大了。兰儿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余景文顿时闪过一丝危机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余建兰就脆声一答:“我不能让外公外婆和爸爸的心血付诸东流!明天,我就去公司开始上班学习。外公,爸爸,可不能在公司里宣布我的身份!我要一切从基层开始做起!” 说完,还不忘跟苏外公撒了一个娇。 苏外公顿时乐得哈哈笑。 “好好好!就依你,就依你!” 余景文见大势已定,但他依然不是很想死心:“那你在学校里的课业呢?就不接着继续完成了?!” 余建兰眨了眨眼睛。 “我这几天跟系里的老师们通过电话了。他们说,如果已经找好了工作,可以开始去实习。只要一年结束的时候,公司给盖个章,开个实习的证明,不要耽误论文答辩就好了。” 说着,她又不由疑惑地看向余景文。 “爸爸,你们特意给我挑的这个专业,你们会不知道吗?” 余景文顿时觉得,一块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上。 这个女儿,从小就喜欢艺术类的东西。 但他为了迷惑岳家的人,一力引导她在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引导她选了金融系。名头就是让苏家“后继有人”。 原本这个女儿在前三年都是很不喜欢这个专业,学得一塌糊涂,几乎门门都要挂科的。 怎么突然在这最后一个年头就...... 但还没等他想清楚,耳边就传来苏外公朗朗的笑声。 “好!好!我苏家的外孙女,学习了那么多的理论,哪能不去公司里实战一番?!” “我们苏家的公司,以后就要指望兰儿了!” 余景文只能把一腔愤怒,沉沉地压在心底。面上只是附和着。 余建兰朝苏外公眨了眨眼睛。 俩祖孙间,自有一番默契。 第150章 蛀虫 弹指一挥间,余建兰已经在苏家的建筑公司里,实习工作了大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期间,余景文并没有如愿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场景。 这个小女儿,似乎真的因为流淌着苏家做生意的血脉,居然......居然还真的渐渐走上了门路! 这怎么行?! 余景文不相信自己二十多年的一腔谋划,就这样要付诸东流。 眼看就要熬走了苏老头,他就不信,自己这么用心几十年的功夫,会比不上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女孩子! “过来!” 余景文招过自己的心腹秘书——荀秘书进来。 “最近不是洪家桥那一片的拆迁户在闹事吗?我听说,企划部有几个后起之秀很是不错,你去安排一下,让那几个年轻人试上一试。” 饶是荀秘书对自己余总的用人风格有些心理准备,也被他这种大胆的风格吓了一跳。 “余总,洪家桥那一片抱着拖到最后,赔偿最多的心理,软硬不吃。拖了我们足足有半年多的功夫了。那几个年轻人,能行吗?” 荀秘书迟疑地道:“更何况,还是‘企划部’的年轻人。要去,也是让工程部等相关的人去协调吧?” 余景文才不会让余建兰的身份泄露出去,以免这些老油条们,提前向余建兰那边靠近。 因此,他很是不耐烦地答道:“我这么安排,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赶紧去!” 荀秘书心头一紧,连忙应了一声:“是!” 在荀秘书如此这般的一番协调下,余建兰就接到通知,让她在这个月底之前,迅速想办法,让洪家桥那一片的原住民答应拆迁,退出那一片地方来。 “建兰啊,我们苏氏集团可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但是不留没有用的人。只要你们顺利让洪家桥的那些人,答应搬出去。做成了这单事情,你们转正的问题,那就绝对不在话下了!” 企划部的高经理笑眯眯地说道。 他可是垂涎这个刚进来的绝色大美人已经很久了。 但无奈,不管他怎么明示暗示,这个年轻的美人,就是软硬不吃,硬是靠自己的一套方法,赢得了企划部李副经理,和几个资深老员工的青睐。 哼!现在他就要给她好好上一课! 没有他老高的帮助,就算她得到再多人的庇护又怎么样? 还不是想为难她,就为难她? 一句话的事情! 高经理心里想得高兴,他正等着眼前美人低声下气的恳求,已经想好了用什么话来收服她了。 但没想到,余建兰却一口应下来了:“好啊!” “什么?!” 高经理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不能相信地重复问了一遍。 “我说,好啊!” 余建兰一脸轻松地看回去。 “高经理还有什么吩咐的?” 高经理瞪大了眼睛,肿肿的绿豆眼里透出两道怀疑的目光。 “我们公司能给的上限已经写到了这个合同上。上面的要求是,不能超过这些赔偿款。他们洪家桥不过就是一个乡下破地方,我们苏氏能看上他们那块地方,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想要一赔四,那是异想天开!” 说到这里,高经理就一脸的倨傲。 “你们这帮子年轻人,若是能谈得下来,那转正自然不在话下。我们苏氏的福利,一直都是行业内最佳。若是谈不下来,那就请你们乖乖走人!” 高经理眼角瞄着余建兰,嗓子眼里清了一下。 “当然,若是有个别员工表现优秀,得到我的包票破例留下来,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余建兰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谢谢高经理的提醒!你放心,我们会尽心尽力的!” 高经理见还是打动不了她,不禁悻悻然地“哼”了一声。 但他转念一想,年轻人嘛,还没撞到南墙,心高气傲也是有的。 要知道,这个洪家桥可是出动了他们公司先后五六波谈判精英,都没有谈下来的。 他就不信,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也能够做到他们一帮子精英都做不到的事情! 等她碰壁了,再想顺利留在他们苏氏,还不是任他拿捏?! 自己再等等。 等一等了,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甜美果实! 高经理想到这里,不由得意地笑了一笑,把心放回了肚里。 他就等着这个骄傲的美人,乖乖地送到自己的床上来! 余建兰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周围的几个同事就围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那高经理,又跟你说了什么?!” 高个的艾尚青,愤愤不平地捏紧了拳头。 “要不是他上面有人,又怎么敢把我们用尽心思做出来的企划,当做自己的成果,得到上面的夸奖?!” “就是!想当初,还是我们熬了几个大夜,在建兰的启发下,才顺利做出来的呢!谁知道......” 短发齐耳的葛采薇,只要一想到高经理把他们的心血结晶,当做自己的,在月底的汇报会上侃侃而谈的情景,就不由得牙痒痒了起来。 “建兰,他这一遭,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一瞬间,几双炯炯的目光,都朝余建兰看过去。 他们可是知道,自从余建兰这个年轻又绝美的女孩来到他们部门,这个高经理就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对她的垂涎欲滴,变着方法来为难她,试图想让她臣服。 “高经理这一次,想让我去搞定洪家桥那边的拆迁户。” “什么?!” 葛采薇是本地人,她可是再清楚不过那边出的难题了,忍不住嚷了起来。 “洪家桥是出了名的人难惹,事情多!这个拆迁,从前年一直拖到现在,出动了不知多少波人马,都还没把他们搞定下来。现在,让你去?!” 葛采薇气冲冲地对她说:“建兰,你不要上了他的当去吃这个亏!你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搞得定那些刁钻的本地棚户?!大不了......大不了我们都不干了!” 艾尚青也在旁边附和道:“对!高经理这是专门为难你,想让你知难而退!没想到苏氏堂堂一个大公司,这里的高管都这种德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一起走!不上他的当!” 余建兰没想到,不过跟这一群伙伴们相处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居然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 但是,这个苏氏,是她外公外婆打拼了一辈子的心血结晶,她哪里能就这样走呢? 就是冲着帮苏氏清理掉几个高级蛀虫,也是值得的啊! 第151章 洪家桥 第二天,余建兰就跟着葛采薇、艾尚青等人一起,来到了洪家桥。 洪家桥名字中虽带着个“桥”字,现在却干涸得露出了桥底上的砂石,一看就与河流不挨边了。 刚好葛采薇在他们这一群人中,是唯一个从头跟到尾的本地人。 余建兰就好奇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它原本是属于绿浦江的一个支流。” 葛采薇苦笑着说。 “这边一个弄堂接着另外一个弄堂,原本是一个方便取水的好地方。但自从魔都开始陆陆续续拆迁以后......” 葛采薇想到这里,就摇了摇头。 “洪家桥这边的人,自从听说了前边的陆板桥,因为各家门前的庭院宽,就被那个征收的公司,各家都多加了补偿款。那就不得了了!” “那一阵,差点因为划分的公共地盘而打起架来!后来,那些头脑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索性把这洪家桥的支流源头给堵了,再把桥边一拆。集起人来,非得说哪一段哪一段是他们家的。” “我们公司哪里见过这样的?!软硬兼施皆劝不了,又恰逢这一阵风口紧,不好闹事。你说,能怎么办?” 葛采薇心里自有一把秤,她娓娓地就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了个清楚。 “公司又不是第一天处理拆迁的工地,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余建兰才不相信,那个充满智慧的苏外公会没有放几双眼睛在公司。 “唉!”葛采薇想到这里,就长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同事,见大家都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初入公司的余建兰还不清楚。 她想了想,低声说道。 “原本这样的事情,是交给我们公司的秦副总处理的。秦副总跟着我们苏董,一路白手起家跟到现在,自然有他的一套方法。但是谁知!” “秦副总被公司余总派到鹅城开拓业务去了,说去建起一个子公司。连带他的那一套人马,都被带到鹅城。剩下来的人,大多都是余总亲自提拔起来的。” 葛采薇脸上现出了一些愤愤不平。 “若是这洪家桥被高经理他们搞定了,也不会指派给我们。让我们去碰这一鼻子的灰!” 余建兰听到这里,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她微笑着安慰道:“换个方向想一想,这难道不是显示我们能力的时候吗?若是连高经理苦恼了那么久的这个洪家桥拆迁,被我们搞定了,那谁看不到我们的能力?!” 葛采薇一众人,见余建兰似乎有了主意,不由得大喜过望。 刚想要问问,但又已经到了洪家桥,只能遗憾地停住了话头。 余建兰今天是特意提前交代过大家,没有穿公司的制服来的。 因此,这一群年轻男女,在这狭窄拥挤的弄堂之间,显得格外青春逼人、引人注目。 尤其是在前面领头的余建兰。 即使是简单的一袭蓝白格子长裙,都让她穿得多了一份分外迷人的魅力。 不知不觉之间,人群就以有备而来的余建兰为主了。 余建兰观察了洪家桥整个弄堂群,在其中找了一家看上去日子过得最好的,走了进去。 “请问赵大妈在吗?” 余建兰站在弄堂之间大声问道。 “谁呀?!” 别看弄堂之间窄小得不得了,但余建兰这么一喊,立刻就有几个花白不一的头探了出来。好奇不已地打量着这一群年轻人。 “请问赵乐琪的家在这里吗?”余建兰笑语嫣然地问。 “我们这里没有叫赵乐琪的。姑娘,你们找错地方了吧?!” 大爷大妈整日无事,天天就坐在家里掐指算着,苏氏集团这一波拆迁,能给他们一整个弄堂带来的巨大福利。 因此,即使是几个陌生年轻人的到来,也能给他们带来一点点新奇感。 “啊?!”余建兰秀美的眉心蹙了起来,一副忧心不已的样子。 “我们是从徐安区那边过来的,特意来秦家桥找赵乐琪的。听说她们家没过多久就要拆迁搬出去了,我们这些同学这才想着来聚一聚,生怕以后就失去了联系。” 余建兰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又焦急地抬起眼睛,瞧向看热闹般的这一群大爷大妈们。 “大爷大妈,你们知道秦家桥怎么走吗?” 一个圆脸花衬衫的大妈开口了:“姑娘,秦家桥就在离我们一里路远,你们可能是走错了。” 紧接着,她又紧盯着这个最漂亮的姑娘问道:“你刚刚说,那秦家桥也要拆迁了?!” “是啊!”余建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家叔叔就是在苏氏集团里面上班的。他在家里无意间说过,说你们洪家桥这边太难拆了,一堆人有意见。那就不要了!反正秦家桥挨得也近,轮面积,还比陆家桥大呢!那边的人也愿意让他们拆迁,换新房子住。所以他们就打算索性跟秦家桥的居民们签合同了。” “这一拆迁啊,就怕失去了老同学的联系。这不,我们就约好了先来跟赵乐琪同学聚一聚。” “什么?!”大爷大妈一听到这个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不由得一个个跳了出来。 “我们洪家桥不拆迁了,反而要先拆秦家桥?!” “凭什么不拆我们的?!秦家桥虽然说是大了一点儿,但他们偏啊,我们洪家桥离这绿浦江近,不是地理位置更好吗?!” “唉!”余建兰故意叹了一口气,顿时吸引住了大爷大妈们的注意力。 “大爷大妈,这地理位置好不好,不是看离绿浦江的远近程度的。他们公司拆迁,听说以后是要建起一个商业中心,和一个大型的小区,要求的面积大。您们看,这离江近,风大雨也大。等台风天到的时候,那江水倒灌的苦,你们忘了吗?” 大爷大妈们听到这里,想起每次台风天到来和过后,家里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纷纷点起了头。 “所以,你们洪家桥有洪家桥的好。但是,他们秦家桥更是有他们的优势啊!” 余建兰状似随意地说道。 \\\"那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这一次还真得要被秦家桥给夺过这一次机会了?!” “这哪能行!我们窝在这些个弄堂里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可以拆迁,换到住敞亮楼房的机会。哪能就这样让给人秦家桥!” 大爷大妈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是哪家说抻一抻人家苏氏集团的?” 有一个声音突然问道,然后又紧接着说。 “这下好了!抻着抻着,人苏家集团不要我们洪家桥了!这可怎么得了!我前面就说过,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见好就好!你们非不听!” “我们家也说是!说实话,那苏氏集团开的条件真不错了!还不是谭家那小子出的馊主意!” “我看,我们就该一起找上谭家去,好好跟谭家那当人爹妈的讲清楚道理!人小谭不懂事,难道老谭他们也不懂事吗?!” “我看行!可不能让他们谭家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洪家桥的一锅粥!” 大爷大妈在一阵七嘴八舌之间,就这样说定了主意。 第152章 功告 至于这一群大爷大妈们,怎么跟谭家人掰扯,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余建兰悄无声息地,趁他们注意力集中在那边的时候,就领着公司的这几个年轻人,退出了弄堂。 “建兰,我们公司,真的不打算要拆迁这边,反而是准备跟秦家桥那边合作了?” 艾尚青直等到大家彻底退出了这一片,再也看不到洪家桥的一众人了,才忍不住开口了。 余建兰回过头看过去。 只见身后的一双双眼睛,也在好奇地望着她。 “如果我说没有,你们会信吗?” 余建兰似笑非笑地问道。 艾尚青及身后的同事们,都不由飞快地摇了摇头。 自余建兰这朵绝美的花儿进到他们部门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其他部门的同性、异性,都纷纷听到了她的名声,忍不住好奇地或直接或间接过来打探、看几眼。 更不用说上下班期间,他们办公楼旁边的其他公司,也忍不住跑过来了。 但不管是有多少明示、暗示那方面意思的异性,向余建兰或示好,或威胁,但硬是没有见到她变一下色。 甚至还在他们公司越做越好,愈加显示出了她的卓越能力。 要不然,那一向眼高于顶的高经理,会把这个历尽周折,拖了半年多都还没顺利拿下来的洪家桥拆迁地,丢到余建兰的手上解决!? 肯定是隐隐地感觉到,受到威胁了啊! 他们这些来得比较早的,也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过。 除了余建兰自身具备的优秀工作素质,看她无论面对谁的出面,都举重若轻、淡定自若的样子,她的身后,肯定是有一定的靠山的啊! 面对他们眉眼纷飞的神色,余建兰只是一惯的淡定自若。 “我看过我们公司以往的规划。如果是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那往下的秦家桥,肯定是会纳入未来的发展蓝图之中。毕竟,这边太适合连成一片了。” “所以,他们能说我们在撒谎骗人吗?”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 “再说了,洪家桥这边为什么拖了那么久,还没有太大的进展?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研究过了,不外乎是有几个钉子户,在其中吹风作祟,鼓动这些原住民一起不搬出去。而并非是我们公司出的价钱不公道。” “面对这样胃口大的个别住户,一味地满足他们的要求,并不是一个好办法。甚至还会影响到原来已经谈好价钱,答应搬迁的那些原住户。让他们也跟着不肯搬走,更影响我们公司的开发进度。” 余建兰感慨地说道:“所以,面对这样的局势,只能用软硬兼施、旁敲侧推的办法。让他们自己内部人先闹起来。等闹过这一波了,人心惶惶,我们公司再派人推一把。自然而然,就会有人先动起来。只要有人开始搬走,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听得入神的人们,不禁纷纷点起了头来。 但了解本地人特性,深谙他们心理的葛采薇,深思了片刻,又不由得提出了一个问题。 “建兰,你的主意很好。可是,这洪家桥和秦家桥,离得这么近,他们之间相处了也好几十年,互相之间肯定有沟通往来。若是洪家桥的人反应过来,去问秦家桥的人有没有这一回事,那到时候可怎么办?” “是啊是啊!那时候,我们的话不是不攻自破?” 余建兰轻笑一声:“大家怎么知道,我们公司真不会派人,去跟秦家桥的原住民谈这些了呢?” 葛采薇等人大喜过望。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哈哈!等秦家桥的人把风声一传,这洪家桥的人,不慌了手脚才奇怪!” “我们建兰真是能干!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这桩难搞的案子!” “是啊是啊,等我们回去以后,看高经理还敢不敢对建兰摆什么脸色!” 余建兰见他们讨论得愈发热烈,知道他们在高经理的手底下,已经不知道憋了有多久,受了他多少气,也不出言压制他们,只是笑吟吟地等待着他们抒发完自己心中的怨气。 “外公,那洪家桥的拆迁案,一开始是谁在经手处理?” 余建兰解决这事情进展得顺利,见还早,她就顺势回苏家大宅,打算向苏外公摸摸底、透透意。 苏外公一向精光内敛的老眼,此时却透露出了欣慰和喜悦。 “我听你钟伯伯说了,你在公司,干得很是不错!他可是跟我赞不绝口地夸了一番!” “你在公司也呆了一段时间了,怎么样?有没有意向调到副总经理办公室,跟你钟伯伯,好生学上一学?!” 迎着苏外公充满期待的目光,余建兰面不改色地一口应下。 “那当然好!钟伯伯是跟着外公你一路风风雨雨,历练了这几十年的了。能跟在钟伯伯身边学习一些商场经验,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只不过......” 余建兰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钟伯伯愿意收我这个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吗?会不会麻烦到他?” 苏外公开始观察自己唯一的后人进公司以来的表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看她勤快投入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预知她不会拒绝。 但乍一听到她如此确定无比的回答,还是倍感欣慰地哈哈大笑。 “只要你肯学,你钟伯伯只有欢迎的!他前一阵还告诉我,你一看就是我们苏家的传人,骨子里头就流淌着我们苏家人经商的血脉!” 说到这里,苏外公再也忍不住兴奋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在书房来来回回地走。 “我原本以为,你向来柔弱文静。我们苏家的这一摊子事业,也得像你妈一样,交给你未来的丈夫手上了!” “但万万没想到,你经过这一劫,居然还能觉醒过来了!” “好孩子!”苏外公一双闪烁着喜悦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余建兰。 “原本我们苏氏若是要完全交到你父亲的手上,按照你们母女俩素来的性格,我是不放心的。” “但现在你居然肯答应上手了,那外公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第153章 继承 “外公,你说什么呢?!” 余建兰顿时坐到他的身边,亲昵地摇着他的手晃。 “我方才涉入职场不久,正是需要您指点的时候。您把钟伯伯和公司里的那么多骨干,都培养得那么出色,哪能厚此薄彼,把您最亲的外孙女给落下来了呢?!” 在家里荣养了一段时间,早已经不再轻易喜怒形于色的苏外公,面对自己唯一的传人这样的亲近,更是不禁慈爱地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外孙女的手。 “要不是你妈非嚷着不肯,在你出生的时候,你应该姓苏,而不是姓余的!” “不过也没关系,就是一个姓氏而已!原本你非不肯学商,我还担心以后公司怎么办。但看看现在的你,活脱脱不就是我们苏家人的样子吗?” 苏外公说到这里,满意地笑了。 “你放心!只要你想学,在我们公司里熟悉一段时间,我们苏家的公司,迟早都会是你的!” 接着,苏外公就兴致勃勃地询问了起来。 “说起来,你在公司里待了这么一段时间,有什么感悟没有?” 听着苏外公有感而发的一段话,余建兰才恍然明白。 为什么余景文会悄悄地避开苏家人,认下岳程清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又为什么,她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余景文这个“亲生父亲”对原主的防备之心了。 原来,是因为他知道,这个苏氏集团,只要有苏外公在的一天,就永远不是他一个人的。 如果没有她,代替原主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原主会怎么样? 苏家,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余建兰不禁心里一惊,把冒出来的这个,让人隐隐感到惊悚的问题,压到了心底。转而回答起了苏外公的问题。 “外公,那洪家桥的拆迁与重建问题,您知道吗?” 余建兰知道,她说出去的秦家桥这一方案,在公司里只是隐隐有人这么说过一次,但是立刻被几个高管,以“用费过大”的理由,压了下去。 她要想自己说出去的话成真,就必须经过苏外公这么一关。 因此,她很是细致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 苏外公听完自己外孙女这么一番设想,很是惊喜地拍着一侧的扶手,欣慰地看向她。 “胆大又心细,不愧是我苏鹏云的外孙女!” “你放心,既然我苏某的外孙女都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外公肯定会打电话促成这事。怎么能让我们苏家的宝贝外孙女,说出来的话变空呢?!” “外公,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如果我提出来的这个方案是有偏差的,您也不必派人一味地迁就我啊!” “不会不会!”苏外公快慰地说道。 “总算让我等到我们建兰开窍要接手的这一天了!这样吧,你明天上班,就去你钟伯伯的办公室报到,以后,就命你专门负责洪家桥这一个拆迁重建方案组。” 余建兰明白苏外公的用意。 这是在告诉她,是时候该向苏氏集团公司里的上上下下宣示一下,她这个正统的苏氏继承人的身份了。 她会怕这个吗? 肯定不! 但害怕这么一天的人,肯定是不在少数的的。 其中最恐惧自己位置被代替的,莫过于余景文这个坐着公司总经理位置的人了。 “什么?!” 当天晚上吃完饭以后,余景文在客厅里陪着老丈人一家消食的时候,冷不防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顿时如晴天一个霹雳下来,整个人震惊在当场。 “建兰...建兰刚来才多久,就要调到钟总的办公室里去,让他放在身边带?那......那多不好啊!” 倏地注意到老丈人眯起来的眼神,余景文这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赶忙补救道。 “我的意思是,建兰在基层历练。趁她还年轻的时候,正应该多多了解一些公司里各个部门的人事,和工作要领。好为以后接手公司做准备。” “我们家就建兰一个继承人,这公司迟早都会交到她手上。迟一点公布建兰的身份,也能让建兰多了解熟悉公司的上上下下骨干员工啊!” 苏亭晚在一旁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不禁在旁边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爸爸。我们建兰还年轻,又没什么经验。趁景文还能干的时候,就让建兰多歇一歇。能轻松一会,就轻松一会。也省得以后跟她爸一样,成日一头扎进公司的事务里,都没时间陪我们了!” 但苏外公是什么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耳根子软的女儿,在背后被这个“好女婿”给牢牢控制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的意思就是,让建兰在下面,再待一阵了?” “是啊爸爸!听说建兰在下面的部门里,干得很是不错。他们部门的高经理,也离不得她呢!” 余景文想起自己试提了一下小女儿的名字,那高经理就一副不想放人的模样,再想想老头子,这个迫不及待想让流淌着他血脉的女儿上位的样子。 若是真让余建兰上了高层,那以后,还有他这个女婿什么事?! 但面上,他还是丝毫没有流露出自己的一丝真实想法出来。 只是慈爱地一笑:“我们建兰,果然是长大了!相信再历练一阵,就更能够担当得起公司的重任。我们大家,就可以彻底地放心了!” 早已在背后被他做了无数心理工作,已经被成功说服了的苏亭晚,也在旁边点了点头,附和道: “是啊,建兰。你在下面多了解了解。年轻女孩子,正是要交际爱玩的时候。这些繁杂的事情,就先交给你爸爸吧!” 苏外公看到自己的傻女儿,即使先前爆出来个女婿一直隐瞒着的私生女的事情,但现在依然被他吃得死死的。 知道以后要指望自己的女儿,是彻底的没希望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看了看自己的“好女婿”。 “知道洪家桥拆迁的那一个合同吧?” 余景文诧异地点了点头:“当然知道!不是听说那边的原住民坐地起价,怎么也不肯迁走吗?” 谈起这个,他就浮现出一脸难色,叹了口气道:“我们公司为这个已经套进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公司流水。若是想一味满足他们那边的需求,那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要退出来吗?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的资金,再换一个地方,只会消耗更多。投进去的也拿不出来了。我们也正为此犯难呢!” 第154章 接手 “爸,你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苏亭晚这一段时间,在余景文铆足了劲儿的温言细语、温柔殷勤下,早就已经心软,把岳程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丈夫的私生女事情,给丢到了脑门后面。 “好不容易下班了,就应该好生歇息歇息,家里人闲话说笑就是了。又提起那些恼人的工作干什么?” 苏亭晚很是心疼得,摸了摸自己丈夫又白了几根的头发。 她亲亲老公英俊儒雅的形象,似乎都受损了一些了呢! “你爸爸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 苏外婆疼爱地把手中剥好的葡萄,递到自己外孙女的手中。 “即使景文再能干,早晚也有退下来的时候。正好,我们兰儿吃过了这一次亏以后,很是定下了不少心,在公司里也干得挺好。慢慢教着,不是正好以后可以接手?!” 苏亭晚想了想,再看看自己父亲母亲,皆是一副慈和却又坚定的神色,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好吧,拗不过你们!” 她转头又望向自己灿若春花的女儿,不舍地交代道。 “兰儿,你外公外婆的话,听听也可以。若是你累了乏了,不想那么操劳,尽管回家找妈妈做主!我们家不在乎这一些。再说了,现在还有你爸爸顶着呢!” 说着,她还邀功似的转向自己的亲亲丈夫。 “景文,你说,是不是?” 余景文温柔地低头笑看着她:“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苏亭晚更是得意了。 苏外公早已经把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都怨他和自己老伴,因为早年创业的时候,太过于忙碌,而忽略了对自己独生女儿的教养,导致她活到现在快五十岁了,还比自己的外孙女儿还天真。 不过,他苏家的女儿,就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 他们原来还以为自己这个女婿是个好的,但是现在看来...... 苏外公不着痕迹地,眼神在正一脸宠溺地哄着自己女儿的女婿身上,一带而过。 流淌着自己苏家血脉的外孙女儿,始终才是自己家真正的传人。 他必须要下定决心,开始给她铺路了。 “洪家桥的那一个拆迁安置问题,兰儿已经弄得差不多有眉目了。” 苏外公既然心底有了定论,就不会再拖延。 他雷厉风行地说:“明天,兰儿就调到钟总的办公室去,当助理去熟悉公司业务。至于洪家桥后续的事情,也由兰儿组建一个工作组,以后,就由兰儿去负责总管。” 老岳父的这个决定一出,顿时让原以为已经过去的余景文,震惊在了当场。 “这...这...,爸爸,这也太过于儿戏了吧?” 早已经暗暗把苏氏集团,视为自己盘中之物的余景文,怎么会忍得苏家的外孙女插手进来? 即使这个“外孙女”,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行! 余景文反应过来以后,一脸心急地靠近苏父说道:“兰儿虽说学的是这个,但现在还在上学,年纪还小,经验也不足。哪能一上来就让她总揽这么一桩大业务?!” “再说了,公司里的人,兰儿都没有几个认识的。您这样的决定说出去,不是让我们公司里人心不稳吗?!” 但无论他怎么说,苏外公连脸都不皱一下。 “说完了吗?” 余景文眉心紧锁:“爸,我理解您的想法,以后我们苏家所有的事业,也肯定是要交到兰儿的手上。但您这个提议,确实有待斟酌啊!” 这时候,苏外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毫不客气地吐出了口。 “你不知道的是,我们兰儿,在今天一上午的时间,就把洪家桥的那些拆迁户,基本上都说动了搬迁的心思。” “我们兰儿既然显露出了这个手腕,那我就要托她一把。” “再说你们企划部,兰儿仅仅是在那里干了这么一段时间,就已经拉拢过来了大半个部门的人才。听说那个高明辉很是跳脚?!” 余景文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的事情,在公司里上班的自己还不知道,但在家里颐养天年的老爷子,居然会知道了。 他在心里暗暗骂那个瞒了他不知道多少的高明辉,但面上还是要为他说几句话。 “这个高经理,还是会放手让底下的年轻人去发展自己才华的。” 苏外公也并不生气,他轻轻一敲手中的拐杖。 这一声,顿时让心里有鬼的余景文,心弦猛地一紧。 “既然如此,那就让兰儿去他们部门挑选几个人出来。兰儿还年轻,刚进公司接触生意。就让他们年轻人,好好闯荡闯荡吧!” “可是,那是好几千万的拆迁款......” 余景文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爷子,还是不肯松口。 因为洪家桥面积大,足足几十条的大小弄堂里,挤着的拆迁户又多。 他可是暗示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手下,趁这个机会好好捞了几把的! 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了...... 余景文顿时脑门上隐隐透出几滴汗下来。 “几千万而已,我苏某人,还是赌得起的。” 苏外公微微陷下去的眼窝里,看向自己外孙女儿时,尽是数不尽的宽容和慈霭。 “好不容易兰儿喜欢上了做生意。只要兰儿能够顺利继承我们苏家的这一摊子,那些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却不料,心生恼恨的余景文,见老爷子一副事情已定,再也更改不了的样子,早已咬碎了牙齿。 他们苏家人不稀罕这“区区”的几千万,但他稀罕啊! 几千万啊! 真要打水漂了,还不如送给他这个苏家的女婿! 余景文回到房间以后,再想一想这苏家老不死说的。 看来,他们苏家人的心里,只把他当做可以利用的过河桥。 但凡有把他余景文放在心上,会跳过他的意见,一副直接让余建兰接手的样子?! 不行! 余景文狠狠地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坐视着,等着苏家人一脚把自己踢开! 趁余建兰还没有完全熟悉公司的时候,他必须做空公司的账户,着手抽掉苏氏的资金了! 第155章 见习 先不提余景文第二天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做手脚。 就看余建兰这一边。 她听到苏外公的决定,也不意外。 毕竟,谁会抛开自己已经展示出有这个天赋的后辈不管,而偏偏传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姻亲呢? 即使这个“姻亲”,是自己的亲女婿,也是一样的。 “是时候该公布你继承人的身份了。” 苏外公对自己女婿生出来的野心,与不甘,也是看在眼里的。 “以前,我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养大了别人的心思,到底是不美。趁这个时机,明天我亲自领着你去,早日宣布你的位置,对别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苏外公意味深长地说。 余建兰见苏外公如此敏锐,那相信苏亭晚与余景文的相处模式,他肯定也是看在眼里的。 毕竟,余景文两夫妻自婚后,就一直住在苏家大宅。 她就不信这个老人,会对余景文的野心没有一点察觉。 “父亲那边......” 苏外公花白的眉毛一扬。 “我以为,公司是姓苏的。再说了,以前在收购公司地皮的时候,我也暗示过你父亲,可以跟着公司的投资方向一起买下一块私人地皮。若是那时候他有这个眼光,那现在的利润翻滚得,应该够他自己开一家小公司的了。” 余建兰没想到,苏外公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让余景文独立门户的打算。 她大吃一惊:“可是,他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打算啊!” “是啊,”苏外公意味深长地说:“你父亲,只要他肯好好守着你母亲过,哄好她,让她开心,那自然会有他的一份饭吃。” 余建兰顿时对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重新建立起了一个新的认识。 看来,没有一个经历过风浪的老人瑞,是会被那么容易糊弄住的。 即使看似一直在家休养的苏外公,也是如此。 “那,公司里面......” 苏外公不由得凉凉一笑:“我这个好女婿,若是能安分一些,好好把公司事务,安稳地交接到你的手里,那我自然能够容他一容。” “但如果还是不死心,想要窥探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么,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清理门户了。” 看余建兰怔怔地看着他,苏外公生怕吓到了自己外孙女似的,又慈爱地一笑。 “你以为外公没有派人去调查清楚,你前面被人拐出去的那一桩事故的来龙去脉吗?放心,只要敢欺负我们兰儿的,外公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 “那岳程清......” 苏外公老眼一瞬间眯了起来:“你父亲的这个私生女,自然要让他亲自去出手解决。” 这意有所指的话语,让余建兰心底,顿时好似落下了一块大石。 这苏家,终归是有人,从头到尾都对余景文保持着警惕性的。 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就不会让原主去得那么冤枉! 第二天,高层会议室里,面对目瞪口呆的一众管理层,苏外公慢条斯理地宣告过余建兰的身份以后,就叫过钟副总经理。 “老钟啊,你们是跟着我一手一脚打出来的这片江山。以后,就要赖你们,好生教一教我这个刚出茅庐的孙女儿了!” 钟副总是一个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的五十多岁男人。 对于他来说,只要公司是苏家的,他就会一直干下去。 这一次老上司对他的交代,他自然会放在心上。 “是,董事长!” 旁边业务部的刘经理笑呵呵地奉承道:“董事长的后辈,生得如此漂亮标致,想必也肯定是像董事长一样的聪慧过人的。只要历练一段时间,何愁接不了董事长的班子呢?!” 苏外公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刘经理。 “好你这个老刘!总是会说一些好听话!” 他一转言,又问起了洪家桥的拆迁现状。 那高经理,自从听到余建兰是董事长外孙女儿消息以后,就心里七上八下的,惊慌不已。 他一直缩在后面不吭声,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努力让别人当作他不存在。 幸好,那余建兰也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眼睛一点都没有瞟向自己这边。 一听老董事长提起洪家桥,高经理就又是悔,又是恨! 但他同时,也不由得暗暗记恨上了余总身边的荀秘书。 要不是他巧言暗示了自己,自己至于让几个年轻人出面去负责这一个事情吗? 这下可好了! 非但没有让美人向自己低头,投入自己的怀抱,反而让自己得罪了公司未来的接班人! 自己还有办法在公司继续待下去吗? 高经理一想起家中的妻子,前一阵已经被企业裁员下岗。年迈的父母又需要自己赡养,顿时一顿窒息。 早知如此,他哪敢得罪那位大小姐! “高经理?高经理!” 高经理惶惶然地回过神来:“是?是!” “听说高经理能慧眼识珠,前一阵就让我这外孙女儿出面负责洪家桥那边的业务了?!”苏外公似笑非笑地说道。 “没想到高经理还有慧眼识珠这一个眼光。我这外孙女儿在了解过后,觉得略微有了些眉目。索性一事不烦二主,这一桩拆迁重建业务,就由她组建一个工作组专门负责此事吧!” 即使高管层有些看法,但苏外公是什么人? 即使他现在看似不是每天出现在公司,但作为一手创建起苏氏这个数一数二的龙头建筑公司的创始人,他自然有他的微信。 更不用说,公司里的这个高层们,除了少数几个是余景文上任以后提拔起来的,但大多数,都还是苏外公培养出来的了。 因此,在苏外公坚决的主导下,余建兰成功地留在钟副总的办公室里见习。 同时,还兼管理洪家桥的业务工作。 “小余,这是我们公司目前的主要经营业务。你先拿去看看。” 钟副总果然是雷厉风行,待余建兰跟着他一进办公室,他随手指了一个办公位给她,就劈头盖脸地搬过一大叠的合同、文件让她看。 “看完以后,有不明白的,再来找我问。” 说完,钟副总就回去继续埋头苦干了。 余建兰在公司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她自然明白这钟副总的风格,因此并不以为意,只是在跟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笑着打了一圈招呼以后,就坐了下来,按照钟副总的意思看了起来。 “听说,她是董事长的外孙女儿。” “真的?” “真的!” “上面的人,都知道这一回事!” “现在她还一手主宰洪家桥那边的拆迁呢!” 这时候同时响起一阵倒抽气声。 “谁做下来的决定啊?虽说这个公司以后是她的,但她才来公司多久?怎么那么儿戏呢?” “就是就是!虽说长得美,但也没必要我们公司这么大一桩拆迁业务,放到她手上,给她练手随便折腾吧?!” 一个女声酸溜溜地说道。 “谁说不是?要知道,我们年底的奖金,可是跟公司的利润挂钩的呢!” “唉,人家背景硬,不要说几百万几千万,就是败掉大半个公司,我们这些小喽啰,又有什么办法?!” 茶水间里的几个人,议论得更加激烈了起来。 “咳!咳!” 提前一步,先到茶水间另外一个隔间的余建兰,原本还不想出声惊动了她们,想让她们先走。 但没想到这些人越说,就越发没完没了。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自己还约了艾尚青几个人,今天要去洪家桥继续察看的呢!哪能让她们耽误了时间? 因此,她还是清咳几声,示意那些忙着八卦的人,这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偌大个茶水间,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第156章 大结局 余建兰微笑着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个茶杯:“纠正你们一下。我外公说过了,不要说区区一处拆迁了,就算是整个公司被我败掉,他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至于你们,别说现在洪家桥拆迁案就快被我搞定了。就算是公司破产倒闭了,也不会少算你们一份遣散的钱。” 茶水间里,原本还八卦得热火朝天的这一群女职员,顿时脸上一处青一处白的了。 “余......余小总,您说笑了。我们哪敢对您说这些呢?刚才......刚才我们只是在胡说八道!您就当我们在放屁!好不好?” 一个脸方矮鼻梁的中年女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她可不想被小余总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 要知道,苏氏的工作虽然累了一些,但是论工资,论报酬,在业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呢! 现在这个年岁,正值下岗裁员的高峰期。 连在国企里有一份工作的自家大小姑子,都要羡慕自己的这份工作,哪能让这次多嘴多舌,就丢掉了让旁人眼红的这份高工资呢?! 想到这里,方脸女人更加紧张了。 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余建兰的神色。 但见她貌若芙蓉的脸上,虽还是笑意吟吟,却无端的,让她心底突地一紧。 “我做得不对!下次再多生口舌,我就......我就申请扣自己的奖金!” 见方脸女人这副确实不敢再犯的模样了,余建兰才微微颔了颔首。 “我理解大家对我的看法不一样。但是我希望,我们公司的人以后,可以选择适当的放松方式,但不要在上班的时候讨论这些是非。” 她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以后你们就会明白,这对你们以后的职场发展,也会有莫大的好处的。” 众女好不容易等到她口风松了,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了。 余建兰并不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以来,她在苏外公的示意下,很是接触了公司的不少机密和业务。 就这一点风波,怎么会放在她的眼里呢? 余建兰下去10楼,准备开始干自己上任以来的第一桩合作。 葛采薇等人一见到她,就惊喜地迎了上来。 “建......啊不!小余总,我们准备出发了吗?” 余建兰嗔她一句:“原来怎么叫我,现在就怎么叫我!怎么还跟我见外呢?” 葛采薇这才明白,即使现在全公司都明白了余建兰的身份,但她依然还是原来那副毫无架子的模样。 一直横亘在葛采薇心底,那堵隐隐的围墙,顿时消失不见了。 葛采薇亲密地挎上她的臂弯:“我就说嘛!无论变成了什么身份,我们认识的建兰,永远都是原来那个跟我们有说有笑的建兰!” 余建兰笑眼睨她一记:“也就是你们了!” 艾尚青等人看到了她,也热情地围了上来,纷纷向她报告着自己目前的进度。 “那高经理呢?” 余建兰没发现那个以前一直嚣张跋扈的身影,眯起眼睛问道。 说到这个,艾尚青就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 “高经理一知道你的身份以后,整个人就惶惶然了。他可能是生怕你追究他以前做过的事情,前一段时间就整天躲着我们,净缩在他那间办公室里,不敢再大小声。” “昨天他就一天都没出现过,办公室里的东西也空了。隔壁的刘经理过来说,他已经辞职了。” 葛采薇也忍不住称快:“幸好他现在走了!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被他压榨到什么时候呢!” “就是不知道,来接替他位置的是谁呢?” 这时,一双双眼睛都或明或暗地扫视了余建兰一眼。 余建兰虽然知道,苏外公八成会把这个空出来的管理人员位置,交到给她练手。 但没有明确的命令下来,她怎么会提前爆出来呢? 因此,她只是故作没看出来似的,转而认真地询问起了目前业务的进度。 “哇!哪里来的那么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 差不多到了下班时分,踱开了步子,正想看看窗外,放松放松眼睛的葛采薇,倏地眼睛一亮,嘴里不由得惊呼一声。 顿时把旁边几个同事,也引了过来。 “天呐!这是来找谁的?!是不是我们公司谁的家属?!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象了?!” “怎么,你这个小妮子也心动了?” “这样高品质的出众人物,谁看了不心动啊!” 还是单身的甄小花毫不矜持。 “哈哈,也不看看,他看不看得上你!”艾尚青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你!”甄小花顿时气恼得涨红了脸,追打了这个嘴损的艾尚青起来。 余建兰只是笑看着他们的打闹。 这些年轻人,最宝贵的就是无穷的活力与创造力。 只要按要求完成了相应的工作,她也不会介意他们这样放松气氛。 她不经意地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往下看了一眼。 咦,那是...... 这时,站在办公楼底下,即使没有身穿制服,依然掩不住其逼人气势的男人,似乎心有所感地也抬起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紧接着,葛采薇他们,看到一向沉稳自若的小余总,脚步匆忙地向外走去? “咦?建兰!我们最后的日期,还没商量出来呢!” 余建兰只是挥了挥手:“你们自己先讨论好,呈上几个讨论结果上来,待明天,我们再决定吧。” 葛采薇几人,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不禁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一直留在窗前盯着那个帅哥的甄小花,猛地惊呼出声。 “快来!快点过来!” 听到她的召唤声,艾尚青也不由得心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甄小花,帅哥再好看,也不用一直在那边看那么久吧?!” 甄小花的脸上,尽是掩不住的震惊炸裂。 “不!不是!你们过来看!小......小余总!” 公司里能被称为小余总的,只有刚刚才离开的余建兰。 办公室里的一众人等,忍不住又纷纷围了上来。 “哇哇!他们!” 只见来来往往正下班的楼底下,刚从他们这边离开的小余总,已经被原本站在那边等待的英俊人物,一把紧紧地拥进了怀抱里。 “再也不放你跑那么久了!” 原本一身冷峻的颜大队,再也忍不住自己强烈得要溢出来的思念,一看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压进自己的怀抱。 顾不上身边掉了一地的眼睛。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余建兰笑意妍妍地抬起明媚的脸蛋问道。 颜大队轻咳了几声。 “我申请调到魔都这边来了,下个月就要到市里的公安部报到。” 余建兰扬起了秀丽的眉毛,俏皮问道:“所以,颜大队长滥用职权,去调查了我?!” 颜伟业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羞怒,牢牢地把她锁进自己的怀里,不让这个调皮的女子,有捣乱的机会。 “你只要知道,无论你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我总会有办法找寻到你的!” 听着他斩钉截铁般的话语,闻着他散发着淡淡冷松般的体味,余建兰不禁沉醉进去了。 只要有他始终在她的身边,就算她被投送到什么样的世界,遇到什么样的境况,她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余建兰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踏实。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