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虫师》 第1章 被赶出家门 我的职业要追溯到曾祖父董自知。董家世代居于广东西关,从18世纪开始西关就是富人家族聚居地,董家虽算不上朱门秀户,但凭着祖辈传下来的正骨跌打手艺,日子过得到也丰润。 那时的董家,有儿子三人,老二董自明从小便嫉恶如仇,街坊四邻谁家孩子被其他孩子欺负,都会找他出头,他二话不说,非要把那衰仔打到服,给别人磕头认错为止,自己也因此时常搞的一身伤,久而久之,谁若受了委屈总会找他帮忙,后来名字干脆连都不叫了,都叫他董二侠。 董父担心他生出事端,便花钱让他出东洋学医,未曾想,辛亥革命爆发,董二侠一颗赤子心又岂能甘于平凡,索性回国学孙先生弃医从戎,加入了革命军。护法运动后,便留在了广东的军政府中,当了个营长,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老三董自白,为人沉默寡言,生性内向,极少愿与人接触,董父便让他跟着自己学跌打正骨。虽悟性差了点,但他有过人的耐心又肯没日没夜的学和练,倒也给他学了些本事。没几年,老三就在铺子里当了师傅,手艺也得到了街坊邻里的认可,大家都管他叫小董师傅。 而我的曾祖父董自知,本作为家里的老大,就该早些挣钱养家,他却偏偏天性懒惰,跟着董父断断续续学的手艺一点也没用上,天天游手好闲不说,十几岁就学会了赌博。人常说十赌九输,这句话用在董自知身上那是一点没错,据爷爷在我小的时候跟我说,曾祖父在世时只要一提起自己当赌徒的日子,总说他是天命气数缺水,注定是条旱蛇(曾祖父属蛇)。可人就是这样,越渴望就越得不到,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那些年,赌坊要债的人和大耳洞(放高利贷的人)时常上门问候。 问候,只是一个体面的说法,实际上当然是用尽手段索要财物,起先还好说,输的、欠的也不多,顶多也就铺子里一两天挣的油水,董父每次帮他还了债,就把他关在柴房,等他饿得像条软虾再让他发誓戒赌才把他放出来。可他每次都食言,甚至越赌越大,越输越多,有次把家里半年的积蓄给偷了赌牌九,一天一宿,结果被人出了老千,输个精光,赌坊要债的人把他打成个猪头,揪着他的衣领回家要钱,董家只好把祖上留下来的千年何首乌给当了,又让董二侠出面才把事情摆平。 再富的家底也经不起董自知的折腾,何况董家也只是木门百姓。董父一狠心,把他绑了带到珠江码头。 “知仔,我和你妈给了你这副血肉,又替你还了这么多年的债,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董父平静地说道。 “今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选。”董父边说着,双手边搓着董自知的双臂。 “若走不了……”董父哽咽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自己老婆,这妇人早已哭肿了双眼,两个儿子搀着她颤颤巍巍站着看过来。 “下世好生做人!”说完,朝他怀里塞了块脸大的米粿,一脚踢到去往广西的运沙船上,从此断了联系。 第2章 活着,好好活着 珠江与自西向东流的寻江相连,江面上商船来往频繁,洋务运动后更甚,其中以运沙船居多。那时的码头,经常有人被丢到即将启航的运沙船上,有被打残的仇家,有没钱买福寿膏的大烟鬼,还有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当然也有像董自知这样的赌鬼。 船家倒也习以为常,毕竟是收钱办事,这些人被船只带到广西,一般都被丢在码头上,八桂大地山水弯绕,路线复杂,看着陌生的地方,就算想回家也分不清家在何方。何况被丢弃的这些人多半也身无分文,腿脚好的还能选择自力更生,要是一些缺胳膊少腿的人,那就只能街边乞讨,听天由命了。 董自知从脚踩在船夹板上那一刻起,便知道了自己再无法回头了。 “家是彻底没了,今后的路怎么走,又或者说我还有路吗?” 船逆流而上行驶了两天两夜,董自知的内心也反复嘀咕这句话两天两夜。 直到第三天早上,船主才端来一碗清水,给他松了绑,嘱咐他把米粿吃掉。这船主董自知见过,他叫梁多金,别人都管他叫老梁,膀大腰圆,浓眉大眼,一对肥耳,一脸络腮胡,说他是李逵转世都不会有人怀疑。 走水路生意,伤筋动骨在所难免,董家铺子口碑在外,时常有船员来看病,在董自知的印象中,老梁经常是这些人里伤的最重的。有天深夜,董家的门被咣咣拍打,董父起身开门,发现老梁被两个船员搀扶着,左边身子由胳膊到肋骨再到小腿多处骨折,董父从不过问每个伤者受伤的原由,老梁也不例外,他连忙叫来家人帮手,就连董自知也帮忙老三配药熬汤,一家人忙活了一晚,直到东方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才把老梁半条命捡回来。从那之后,董自知每次在铺子见到老梁,总能看见他带着些外地的商品来答谢董父。 这人挺好,就是身上总是有一股汗臭和烟草以及药膏混杂的味道,甚是熏人,所以早上还没等他走来,董自知便远远闻出是他。 “你总得告诉我,要把我丢在哪吧?”董自知顶着虚弱气力向老梁问道。 老梁把碗放在夹板上,仿佛没听见一般,转头看看江边,又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略有犹豫地停了下来,背对着董自知,简短的说了一声:“寻城”。 寻城位于两广交界,地属广西,双江汇流,山峡延绵,打清朝那会这里便是船运枢纽,三江六岸大都是码头以及数不清数量的仓库、采沙场。 船一停泊岸边,董自知就被老梁划着小船(大船不会停在浅滩,人要上岸一般都是将大船上的小划艇放下,再划船上岸)带上了一个码头。码头上弥漫着泥沙、木屑和药材以及米糠的气味,来往的人群多是些商贩和搬运工。 看着陌生的地方,董自知一时间脑子发蒙,随即老梁将两块银元拍在他手上说:“你爹给你的”。说完便转头离开,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仿佛从没出现过。 董自知右手紧紧握着这两块银元,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一股酸劲从喉咙延伸到鼻尖,却怎么也哭不出,有道是伤心至极泪难流。 他握着银元的手捶着胸口说道:“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3章 夏尘 兴许是觉得这一江春水是自己和家唯一的关联,董自知决定留在码头当个搬运工,至少依靠着江边,心里还有一些念想。 由于寻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自光绪年始,这里来往的商贩与日俱增,也带动了当地商业的发展,要想富,先修路,如今看来这句话从古自今都是对的。码头作为这里的运输命脉,一直由当地各大商会和家族把持着,而董自知所在的三湾码头就属于其中的沈家老爷沈平所有。 任何事情的开始时总是伴随着不适应,董自知常年犯懒,缺少运动,使得他搬起货来吃力至极,这也导致他时常因搬货又慢又少而被监工打骂,克扣工钱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工队里的人见他这么不中用,也时常欺负他,要么是在他搬货时从他屁股后头踢一脚,要么是吃饭时故意碰碎他的碗,有时候晚上撒尿也会莫名其妙被几个人往脑袋上套个竹筐一顿打。 想要日子过得好,委屈总是少不了,董自知自己也认了,对欺负自己的人,他反倒笑脸相迎,晚上给他们做个推拿,按一按摩,都说贫困最能刺激大脑,几个月下来,董自知算是把父亲从小教的本事都给回想得七七八八了,不到半年时间,欺负他的人越来越少,称兄道弟的人可是越来越多。 “他娘的,你小子要是早来几年,我的胳膊早好了。” 夏尘是这个码头的监工,肇庆人,五十来岁。据他说自己十三岁被爹娘赶出家门谋生,十四岁时拜了一个兽医为师,学了些驯畜的本事,之后还在军阀龙济光那当过几年养马官。后来李烈均把龙济光打出了广东,他也跟着受了伤,断了左边胳膊,索性脱了军装跑来寻城投奔远方表亲沈平。由于常年只用一只手生活,又住在湿气重的水上岸边,夏尘右臂得了严重关的节炎。 作为最早欺压董自知的人,董自知却最早帮他推拿按摩,一开始他也是将信将疑,没想到颇有疗效,如今他成了董自知的常客。 董自知:“夏叔,您真不愧是官爷,这身板,硬朗得像船锚一样,您放心,保准给您治好。”每次董自知帮夏尘按摩,这样马屁总是少不了。 夏尘:“切!每次找你小子按摩,你这嘴就像吃了荔枝似得,少恭维我,我这一身伤我自己最清楚,去去,该干嘛干嘛,我要给犬喂肉吃了。” 码头经常有其他商会的人来闹事,晚上不时也有小偷出没,夏尘经沈家同意,亲自培育了八只虎斑犬,这种犬全身均有黑色条状纹,细而不连成片,似虎斑,胸宽腰束,两耳总是竖立高过圆弧的头顶,四肢修长而细韧,十虎九猎,虎斑犬是典型的猎犬。 说也奇怪,这些犬平日里不声不响,总是趴在江岸边上休息,可只要一入夜,它们就会自主两两结队,有序地在码头上巡逻,每逢逮着小偷,便会如狼般呜叫,把同伴引来,一起把小偷撕咬个皮破肉绽,直到夏尘用口哨唤它们住口为止。 夏尘对这些犬比人还亲,虎斑犬爱吃肉,尤其是鲜肉,他便打算向沈家要笔钱专门买肉喂犬,起先沈家觉得多余,只允许他买些鸡鸭下水,可他宁愿自己少吃点,也要自己掏钱给犬买鲜肉吃。后来这些犬屡次抓着小偷,有次还把几个来闹事的给咬掉了数根手指,沈家见这几条烈犬比打手好使,也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虎斑犬固然好用,但组建夜巡队是老规矩,毕竟人的应变能力比犬强,尤其是战火纷飞的年月,小偷越来越多,只靠八条犬也忙活不过来。虽然加入夜巡队会牺牲晚上休息时间,但因此沈家也允许队员白天可以起晚些干活,夏尘不想董自知白天干活累过度导致不能享受他的手艺,便挑选他入了夜巡队。 自府院之争起,大小军阀互相攻战,江面上经常能看到漂浮的死尸,这也养肥了江中的鱼,那时的渔民捕到一米多的大鱼很常见,有时候剖开鱼肚子还能看见人骨,据说曾有渔民在捕到的两米长的大鳡鱼肚子里还发现过一两根戴着戒指的手指。 其中有一种叫泥塘鲶的鱼,鱼皮颜色就像江边的黄泥一样,还有着浓烈的泥腥味,鱼嘴大如脸盆,长着双排的倒钩细牙,这鱼习惯了吃人肉,还懂得埋伏在岸边浅滩,偷袭玩水的孩童,把他们拖进江中吃掉。 久而久之,大家伙也习以为常,不过由此也出现各种瘆人的传闻。加入夜巡队虽然可以多睡点,但再壮的汉子也有怕怪力乱神的时候,董自知干这活,工队里没人羡慕。 队里共四个人,夏尘带头,分左右两组巡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集合在码头中央休息一会。 “七哥,我们码头就你在这搬货最久,肯定有不少见识,那些江边的传闻是真的吗?”糯米仔只有十六岁,为了壮胆子,他先挑头聊天,他所说的七哥大概六十出头,因左肩上有块酷似七字形的胎记而得名。 董自知出于好奇也跟着点头问道:“是啊,七哥,工队里你最稳重,肯定什么都见过了,也什么不都怕了,码头上大家除了老夏之外就服你,快说说你都见识过哪些怪事。” 七哥一边拿着气灯四处照,一边故作高深的说:“你们啊,想壮胆子直说,非得拿我充大头,也好,反正今晚巡了六七圈连贼毛都没见到,闲着无聊跟你们吹一吹水。” 第4章 蛇仙庙 寻城最东边是两江交汇形成的冲积平原,形如剑锋,那里后方有青山入怀,前方是一马平川,曾有风水师说过这个地方叫双龙诞珠,是全城最好的风水宝地,城里的达官贵人大多在此安居。 在锋尖的三亩地上,曾有一座三进门的大院,那是以前城里的首富何大勇的府宅。何家世代从商,是城里最早经营码头货运的家族,到了道光年间,三江六岸上的码头,大多都被何大勇买下了。 说来也怪,何家代代单传,到了何大勇这代,娶了三房姨太也没有后,为此,何大勇没少命仆人从各地请来大夫问诊,各种偏方和老婆们试了个遍,可她们愣是没一个下蛋。自己年过四十还膝下无子,百姓早就在街头巷尾传出了他的笑话。那时的何大勇,为了缓解忧愁经常到自家的码头散心。 有个十五的晚上,何大勇在码头独自赏月,忽然听到不远的江边有动物拍打水面的声音,以前他见过一条一米多长的泥塘鲶在江面偷袭小孩,当时他还帮忙把鱼赶走,此时,看着江面因拍打而泛起的白浪花,他心里想着估计又见着这畜生了,便叫唤一个夜巡的工人一同前去查看。 可到了那才发现,哪是什么泥塘鲶,分明是一个失足落水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双手拼命在水面上胡乱划拨,张大了嘴像是要呼喊,何大勇赶紧叫工人把她救上了岸。 “你这姑娘,怎么什么也没穿?” 把她救上岸的老工头发现女子竟然赤身裸体,赶紧把脸背过去。 何大勇拿着灯笼走上前瞧了瞧,这女子年龄不过二十,身姿曼妙,皮肤白皙粉嫩,脸蛋长得水灵秀气,一头过腰的乌发被月光照得发亮,正趴在沙滩上大口喘着粗气。 寻城不大,城里谁家要是生了这等佳人,街坊邻里又怎会不知?看着这陌生的娟容,何大勇顿时心生爱怜。 “姑娘是哪人?” “怎么这般狼狈?” “是不是被贼人所害?” 何大勇一连三问,那女子却毫不吱声,坐起身子来,双手交叉捂在胸前,一双柳眉杏眼娇羞地看着地面。 身为富商,何大勇见过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家的三个夫人论容貌也能在城里排上前三甲了,可这等红粉,何处去寻?看着这女子,何大勇晃了神,一直以来就没有自己得不到的女人,这一刻,他便在心里暗自决定:“管她是谁,来自哪里,从现在起,她就是老子的!” 毕竟来路不明,何大勇没有声张,也没有像之前娶媳妇那样操办喜事,只是把那女子接回了府,好生养活。由于女子从不说话,性格又格外的生冷,很少搭理人,所以没人知道她姓甚名谁,府上的人根据何大勇吩咐的,只管叫她四姨太。 新欢总是胜过旧爱,四姨太刚过门那会儿,何大勇不管是去与人谈生意,还是和三五好友把酒言欢,都带着她,有空就和她在寻城周围游山玩水,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绝世珍宝。每个男人见到她都眼馋得愣了神,每个女人见到她都嫉妒得拈酸泼醋。 炫耀完了,就要把宝贝藏好了。也许是真的担心自己的美人哪天会被汉子抢走,何大勇之后成天与自己的四姨太黏在一块,日子久了更是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生意都交给手下打理。在旁人看来,他还真把自己当唐明皇,把四姨太当杨贵妃了。 可是何府上下发现,这四姨太虽说美艳无比,却举止怪异。 先是好吃肉,准确的说是只吃肉,瓜果、蔬菜还有米饭主食一概不碰,一日三顿都是荤腥,有时候一日还得吃四五顿肉,吃的时候也不用筷子,做好的肉菜刚端上桌,她就直接伸手抓起来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粗俗的样子与她清秀的外形可谓是大相径庭,旁人看到了觉得又滑稽又好笑。 再者就是不愿碰水,平日里既不喝水,也不洗澡,看见水就像看见毒药一般,神色慌恐地躲开。起先何府的人还以为是溺水的时候被吓着了,都没太在意。可后来发现,就算是滴水不沾,四姨太也从不口渴,就算没洗澡,皮肤也不生一丝泥垢,走到她跟前还能隐约嗅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 而最奇怪的,是每逢十五的晚上,她总是会去到后花园,在花园中心的一口直径两尺的大井旁,照着月光,赤身裸体的打坐,就算刮风下雨也是雷打不动,嘴里还哼着一首诡异的歌谣。说是歌谣,却也不像,她是哑巴,旋律里当然没有词,听着就像某种鸟鸣,又像是噎语的哭声,旁人听久了,心中总会莫名涌生出一股寒意。 何大勇作为商人,经常外出谈生意,其他地方的独特风俗和有怪癖的客户他早就见多了,所以对四姨太的这些行为,他是见怪不怪,觉着兴许是哪个民族的风俗或者信仰罢了。不过为防止以讹传讹,何大勇命令何府的人对四姨太的事情严禁外传。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大勇娶了个邪乎的四姨太在寻城很快就人尽皆知,成了百姓茶余饭后最勾人的谈资。可渐渐的,人们发现自打这四姨太进了何府,城里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 每到午夜,狗就狂吠不止,猫也竖毛弓背,嘴里发出凶狠的嘶吼,就连郊外农户家的牲口也变得躁动不安。 当时正值盛夏,城里的路面却总流动着一股刮地的寒风,刚好穿过行人的脚踝,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巨蛇在每个人的脚间爬行而过。 接着连续几日,不知从哪飞来一群鸟,在城区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远看像一团乌云,直到县衙的官兵用洋枪打了几只下来,这群鸟才飞走。 人们看了看地上那几只死鸟,发现这种鸟的脸竟长得像人脸一般,青铜色的鸟喙扁得如人的嘴唇,体型和野鸡差不多,全身羽毛成棕色,一对大得不成比例的黄皮弯钩利爪,一条长而弯曲的尾巴形同狗尾,有个围观的小孩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一只怪鸟,没想到这鸟没死透,脸突然朝着他诡异地笑了起来,还发出“嘎嘎”的鸣叫声,吓得那娃娃哭着跑开。 从那以后没多久,城里城外的水源就莫名其妙的被污染了,无论是泉水还是井水,都变成墨汁一般黑,还散发着阵阵类似腐肉的恶臭,江水也是如此,宽阔的江面好像一条条黑色的绸带,把寻城死死的围住。黑水流过的田地,庄稼日益枯黄,人们只好纷纷拿桶到外地驮水回来。 可这么来回折腾,既耽误干活又耗费体力,南方的夏天又热又闷,驮回来的水有时还没到寻城地界,大家伙就喝得见底了。百姓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试着将黑水煮沸了再喝。 这黑水煮开了之后,臭味确实淡了很多,颜色也变得如泥灰一样,喝起来略微酸涩,一时间倒也没毒死人。没办法,日子总得过,生活怎能缺少水,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都大胆地喝了起来。 可还没等到县衙的官员查出水污染的源头,喝了黑水的百姓就得了怪病。病人的皮肤如糯米纸一样透明,透过皮肤,体内的血脉、肌理和内脏甚至骨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一颗苹果大小的心脏“砰砰”地撞着胸口,仿佛随时会蹦出来,双眼也红肿得像金鱼眼。得了怪病的人平日里茶饭不思,日益消瘦,没日没夜地朝着何府的方向跪拜,嘴里反反复复地哼着四姨太唱的那首歌谣,直到身体也化为黑水死去。 说来也奇怪,何府上至老爷何大勇以及他的夫人们,下至管家、仆人,似乎已有几个月没人在城里见过他们。衙门里的巡检带着两个官兵去往何府调查,发现那里门窗紧锁,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和喧闹的人声。巡检在大门外又拍又喊老半天都无人开门,仿佛这里一直以来都是个被废弃的空院子。 “好像……好像有敲鼓声!” 一个官兵略有怀疑的说道。 巡检把耳朵贴在门缝上,隐隐约约确实听到一阵阵敲鼓的声音,这鼓声不快不慢,而且还有人打竹板配合。 巡检:“操,外面都成什么样了,这些富人还在里面唱大戏!” 这巡检是贫苦出身,能干上这个从九品的小官已是不易,所以向来都是恨人有笑人无,每日骂得最多的就是这些有钱人。官兵们跟着他绕着何府外面一路摸索着鼓声的出处,直到后花园的位置,发现那的鼓声最响亮也最清晰。 “就是这!” 说完,巡检便和两个官兵翻墙进了去,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周围的植物早已干枯,黑水的臭味从花园中心的大井里冒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成百上千的人面鸟正从府里各处叼来一根根、一块块人骨,在荷塘后面的空地上用这些人骨筑起了一个硕大的巢,白花花的人骨被怪鸟镶嵌在巢中时,互相碰撞发出像竹板敲打的声音。 这鸟巢大概有两个牛棚大小,估计两米多高,鼓声就是从那传出。 巡检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在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后,硬壮着胆子命令两个官兵和自己一起过去查看。 歪七扭八的人骨无规律的搭在一起,而骷髅头正对着这几个人,仿佛在冲他们笑。 “这……,这是何老爷的手!” 另一个官兵惊讶的说道。 巡检视线朝那官兵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鸟巢最底部有一副手骨,食指还戴着一枚金戒指,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龙眼果那么大的紫红色碧玺。当地人都知道,这枚戒指是何家代代相传的信物,只有每一代的当家才会戴着。 几人扫视了一遍这些白骨,有的胸骨戴着女士的珍珠项链,有的头骨还有头发,上面依旧插着金镶玉的发簪,还有的一看就是仆人的脚骨,因为只有何家的仆人脚上的布鞋用银丝线绣着一朵荷花。在阳光的照射下,人骨戴的首饰闪烁着亮光,就好像是有人专门买来给骨架打扮的。 巡检透过骨缝看到巢里端坐着一个人形怪物正在闭目养神,这怪物全身长着铜钱大小的黑色鳞片,上下几颗尖如蛇牙的利齿从青蓝色的嘴唇冒出,一颗长在胸外的心脏正在有节奏地膨胀,收缩,随之发出像是敲鼓的声音。 “这是四姨太!” 巡检瞪大了双眼惊讶地喊道。 虽然怪物脸上也长满了鳞片,但四姨太娇美的容颜哪个男的见过都不会忘记。 这四姨太身上长着上百根筷子粗细的青蓝色藤蔓,沿着鸟巢的内壁,通过缝隙钻出,一直伸到井里。 巡检心里想着,寻城地下水脉盘根错节,互相联通,有些还通向江边,说不定就是这妖物污染了全城的水源。 “快!把这些给藤砍了!” 巡检赶紧使唤两个官兵拔刀朝井口的藤蔓砍去。 可官兵的刀刃刚碰到藤蔓,四姨太就发出了哀嚎,紧接着人面鸟好似被捅了蜂窝的马蜂一样,集体怪笑着冲向两个官兵。 两人一开始还能用刀砍死几只,可攻击他们的怪鸟逐渐增多,两人很快就束手无措,捂着脑袋往回跑。 飞来的怪鸟越来越多,巡检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官兵的身子被几十只怪鸟用尖利的钩爪死死地抓住,又集体将他拽到二三十米的空中往地面丢下,将他活活摔死。 “啊……,啊……,我的眼睛!” 还没来得及对刚刚的恐场景反应过来,巡检身后就传来了另一个官兵的惨叫。他转过身去,看见那官兵脸上左右两颗眼球被两只怪鸟各用一只爪子硬生生抠了出来,正痛苦的在地上打滚,而更多的怪鸟随即将他包围住,不停地用爪子把他身上的肉一块块撕扯下来,数条血柱溅到院子的白墙上和枯黄的草地上,很快他就没了声响。 看来怪鸟只攻击企图伤害藤蔓的人,巡检见状赶紧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一只脚却不小心踩到一根藤蔓上,四姨太的哀嚎如同是君王的命令,大批大批的人面鸟朝着巡检冲来。 好在巡检从前练过几年轻功,他大步腾飞,在墙上借力一跃,翻到了墙顶。刚准备往下跳,左手就被两只怪鸟的钩爪狠狠地扎进肉里,他来不及忍受剧痛,果断抽刀将自己的左臂坎断,再次从身一跃,快速逃离。 祸害寻城的怪物就在何府,知县得知巡检的遭遇后,带着一大帮拿着火把和火油的官兵前往何府,后面的百姓们也拿着火把怒地跟着。趁着夜黑,人面鸟没了动静,人们把火油、火把一股脑全投掷进何府的后花园里。 后花园瞬间燃起了大火,紧接着四姨太痛苦的嚎叫声响彻云霄,被火焚烧的人面鸟伴随着哀嚎声纷纷冲向天空,扭曲的飞着,又被官兵们拿弓箭射杀。 大火很快在何府四散开来,四姨太的哀嚎声越发变小,直到整个何府被烧成了火宫殿,四姨太的叫喊声才彻底停了下来。 “快看!怪物飞出来了!” 有围观的百姓大声喊道。 只见长十来米,大腿粗细的蛇形怪物从火堆中窜向天空,怪物扑腾着六只翅膀,全身燃烧着朝一轮满月飞去。 突然,晴朗的夜空聚起了乌云,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那怪物。 被闪电击中的怪物随之又掉落回何府,大火一直燃烧到黎明才熄灭,待人们在废墟上寻找怪物尸体时,只看到怪物掉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三尺宽的洞,深不见底,而从洞中传出了四姨太的歌声。 从那以后,每个月的十五,洞里就响起歌声。歌声不大,却能传遍寻城的大街小巷,传到每个人的家里,每个人的梦里,每个人恐惧的心里。 人们担心怪物报复,便让知县从外地请了个有名望的老道士来洞边做法。老道士在洞口做法七天七天,又叫官员找来几根阴沉木封住洞口,还在木头上写下符咒。 据那老道士说,洞里住着一个蛇仙,如今渡劫失败躲在里面重塑肉身,待这蛇仙肉身修复之日必将向伤害它的人复仇,如今将它封在洞中,百姓需为它修庙供奉,消除它心中怨气,为它积攒灵气,以免日后它再祸害寻城。 于是,县衙和百姓共同筹钱围着洞口修了一座蛇仙庙,日夜供奉。可时过境迁,人们渐渐忘记了蛇仙庙的来历,供奉蛇仙的人也越来越少,如今到了的民国,蛇仙庙也随之荒废。 第5章 梦影怪贼 “哈哈哈哈,蛇仙?那东西能是蛇仙?哈哈哈哈……狗屁传说。” 董自知和糯米仔刚刚还沉浸在七哥的故事中,被夏尘突如其来的笑声惊醒。 糯米仔明显被七哥的故事吓着了,搓了搓自己肥嫩的脸蛋压压惊,朝着董自知说道:“董哥,你信有蛇仙吗?” “不好说,反正夏爷看样子是不信的。” 董自知看着夏尘还在捂着嘴笑,心里纳闷,这故事好笑吗?笑点在哪? “老夏,你笑什么呢?!” 七哥比夏尘大一些,又在这儿干的最久,平日里大家都敬他几分,此时看到夏尘听了自己讲的故事笑成这样,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一双芝麻小眼有些恼火地瞪着夏尘。 夏尘收住了笑声,看了看路过他们几人并且还在巡逻的虎斑犬,说:“那东西要是成了仙,遭殃的怕不止是寻城了……”。 虽然不懂夏尘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董自知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七哥,糯米仔,早上咱们搬运药材包的时候,我听码头管仓库的崩牙李说城里来了个偷药的怪贼,你们听说了吗?” 七哥向来喜欢打听各种传闻,所以对董自知提到的怪贼瞬间提起了兴趣,眯着眼睛说道:“嗐,早听说了,那崩牙李也是听我说的。” 七哥凑到三人跟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那贼连续出手了好几次,城北妙生堂的百年大杜仲,城西赵记药铺的金狗毛蕨,还有积善堂的雪山羌活,都是在晚上给偷走的。” 虽然董自知在家里犯懒了二十多年,可董家毕竟是杏林世家,药材知识自己从小就听董父教过,七哥所说的这几味药,珍贵程度不亚于人参灵芝啥的。 “那些可都是少见的好药材啊!”董自知感叹道。 七哥点了点头,继续说:“都是这些铺子压箱底的靓嘢(南方白话,好东西的意思)。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各路官兵死的死,伤的伤,药材价格也因此越来越贵,想必那贼也是个药材行家,打算趁着行情兜售给军队,这也不出奇,陆荣庭当年进城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奇怪的是他偷的过程。” 七哥没有接下文,无非是想勾一勾其他人的好奇心,这对经常听他讲故事的董自知他们来说是老套路了。 董自知看了看糯米仔和夏尘,彼此间都会心一笑,然后识趣的问道:“哪儿奇怪了?” 目的达到,七哥更有兴致地说起来:“刚才那几间铺子怎么被偷,我不清楚,但估计应该也差不多,大伙传的最多的就是前几日晚上府衙街的百济堂被偷的事。” 七哥故作神秘,从腰间拿出葫芦瓶喝了几口水,然后继续说:“就在前几日,百济堂的周老板来警局报案,说自己媳妇儿生前留给他的两斤天竺红花被偷了。” “天竺红花?两斤!”董自知惊叹道。 这天竺红花是红花中最上等的,以前董家铺子偶尔也会采购一些。由于这味药产量稀少所以价格常年居高不下,董父每次也只敢买那么两三钱,据他说,整个西关的药铺和医馆里的天竺红花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斤。董自知没想在这寻城竟然有人独占整整两斤! 七哥冲董自知笑了笑,说道:“小董,还是你识货。百济堂有个伙计叫韦大秋,就住在我家附近,每天早上我巡夜回去总能碰见他准备上铺子干活,嗐,后生仔总爱偷懒,趁着天没亮透,他时常会拉着我吹水,我所知道的关于天竺红花被偷的事情,也是两天前他跟我说的……” 周老板早年丧妻,至今不愿续弦,带着儿子从武鸣来到寻城这开了这百济堂,白天经营铺子,晚上就和儿子住在铺子二楼。百济堂生意不错,他也不是没钱买房,就是为了攒钱给儿子以后娶媳妇用。 两年前,他儿子刚满十八岁就自作主张跑去东洋留学,谁知道,这一去就再无音讯。天竺红花被盗的那天晚上,周老板睡前喝了几口老酒,好不容易睡着就遇到了鬼压床。等他挣扎着醒来时,发现儿子正坐在他床边,脸色苍白,两眼无神,轻声地跟他说自己得了病,需要母亲留下的天竺红花才能续命。 周老板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没来得及多想,起身爬到自己床底,抠下墙根几块青砖,把装着天竺红花的紫檀木匣从墙根的暗格里取出,又扯下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钥匙,把木匣打开后递给了自己儿子。 怎料他儿子两手刚接过木匣,就化作一缕白烟飞出窗外消失了。周老板急忙跑下楼,冲到街上,朝着天空大喊:“儿子!儿子!”没喊几声,就发觉脑袋发凉,眼睛一黑,昏倒了。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铺子外头的街道上,天已大亮,周围的行人正好奇的围着他看,韦大秋蹲在他旁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老板,你怎么睡在这?”韦大秋问道。 是一场梦?可这也太清晰了,太真实了。难不成是那怪贼所为? 想到这,周老板赶紧跑上楼去确认红花是否还在。可当他趴在床底一看,那里只剩下一个被抠掉青砖的空洞,钥匙还掉在床边的木地板上。 这两斤天竺红花是他媳妇儿当年嫁进门所带来的嫁妆,周老板守护了十几年,当做是对妻子的念想。如今天竺红花被盗,气得他面红耳赤,嘴里咒骂着那贼人定是用迷魂香骗了自己才得手的。随后,就带着韦大秋来警局报了案。 “迷魂香?这东西那么神吗?”糯米仔向董自问道。 董自知:“中华医学博大精深,而且各行都有各行的秘术,说不定还真有这种能惑人心神的邪物。” 董自知的话只是在应付糯米仔,什么怪贼,什么迷魂香,他根本不好奇。百济堂的传闻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在西关的家。父子,家庭,药铺,这些词尖锐的刺痛了他那一颗思乡的心。 待到黎明,夜巡队也该回家休息了,七哥和糯米仔都是本地人,一收工就直接回了家,董自知只能回到外地工人住在一起的工棚宿舍里。他不着急休息,看着江面涛涛的流水,他的思绪也如同这江水一般泛起了波澜。寻城离西关不远,就算不在码头挣钱,仅靠父亲给自己的两块银元,他也能有法子回家。可如今还留在寻城,董自知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真的想重新做人,也许只是单纯的没脸回,也许他也怕家人依旧不认他,再把他丢到哪艘船上,运到更远的地方。 一阵犬吠打断了他的思乡情,以往遇到小偷,虎斑犬就会这般狂吠。声音是从码头后方的仓库传来的,董自知便朝着那头跑去。 三湾码头的仓库有十二间,分左右两排并列,犬吠声就来自左排仓库。董自知赶到仓库时,夏尘早已到了那里,八条虎斑犬正朝着仓库对面二十多米远的货架过道方向叫个不停。 “夏爷,抓着小偷了吗?”董自知向夏尘问道。 夏尘指了指前面的货架过道,说:“呐,就在那”。 以往等董自知他们这些夜训队员发现小偷时,这些梁上君子早就被夏尘养的虎斑犬咬得哇哇大叫,待到夏尘吹口哨让虎斑犬们住口,小偷已经成了血人瘫软在地。而这次,却没有一条虎斑犬这么做,只是待在夏尘身边叫个不停。夏尘吹了吹口哨,虎斑犬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眼睛依旧看着货架。 夏尘眼神看着董自知,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懂的深邃,说:“没事,你去看看吧”。 董自知虽然心里觉着奇怪,但还是习惯性地听从夏尘的指挥,从腰间抽出一根拇指粗,一尺半长的铁棍,这是夜巡队唯一的武器,朝着过道小心翼翼地走去。 董自知略微侧着身子,把铁棍藏在身后。刚走了一小段路,他那祖传的大趴鼻就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甚是复杂,好似女人的胭脂或者香水,又好似董家铺子里常年弥漫着的各种药味,还有一点像是三五岁孩童身上特有的天生体香。 董自知环视四周,企图想找到香味的出处,发现过道两旁的地上插着几根线香。他蹲下来看了看,这些线香呈红木家具那样的深红色,长五六寸,比头发丝粗一点,要不是天快亮了还真不容易发现。每根香都是刚刚被人点燃,冒出一缕淡紫色的烟飘向过道深处。他用手把烟往自己鼻孔方向拨了几下,确定香味并非来自这些烟。 “遭了!迷魂香!” 董自知慌张地掐了掐自己大腿,一阵生疼让他安下心来。 “还好,还是醒着的……”,董自知自言自语道。 越往过道深处走,香味就越发的明显。一路上,董自知注意到,过道两旁每隔一米左右就会插着一根线香,一缕缕紫烟竟逆着风飞向过道尽头的十字路口。 董自知站在十字路口,看见其他三条过道也都飘出紫烟,所有的烟雾都在十字路口的中心上空聚集,变成烟做的瀑布,缓慢地流到地面。 瀑布底端好像有什么东西,董自知好奇地走过去,把如同纱帘一样的烟雾拨开。雾帘里,一只狸猫正趴在地上用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右侧后腿,一条雪白的长尾巴耷拉在地上,浓烈的香气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董自知看着狸猫舔舐的后腿有些不自然的弯曲,猜测应该是骨折了。他从来没养过动物,也懒得养,以往见到野猫野狗乞求投食都懒得搭理,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猫身上的奇香给蛊惑了心智,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扔掉铁棍,俯下身子去把猫抱入怀中抚摸。董自知痴迷的抚摸着狸猫光滑柔顺的皮毛,一股安逸的暖流从手掌蔓延到全身,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苦闷都烟消云散,好像从未有过忧愁。 董自知轻轻摸索了一下狸猫的后腿,确定是骨折了。这狸猫好像知道董自知并无恶意,小脑袋在他胸口来回摩擦,嘴里发出善意的咕噜声。随着他身后吹来一阵急促的凉风,所有的紫烟瞬间散去。董自知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脑子好像清醒了一些,但还是不舍得把狸猫放下。 “很安逸,对吧?” 董自知转身看见夏尘似笑非笑的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羽扇,眯着眼睛向自己说道: “这虫可是好东西。” 第6章 雪娘子 “虫子?哪里有虫子?” 董自知左右看了看,想找到夏尘所说的虫子。 夏尘拿着羽扇指着董自知怀里的狸猫,说:“嗐,以前干活说习惯了,我说的是它。” “夏爷,你没事儿吧?被烟熏着眼睛了?这是狸猫啊!”董自知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夏尘。 夏尘没有理会董自知,而是绕着他向四个路口扇了扇扇子,所有的线香顿时化作灰烬随风飘散,只留下一根根被烧黑顶端的细木杆,然后他把扇子插到自己衣领后面,伸手抚摸着狸猫,脸上洋溢着和董自知刚刚一样的满足。 “这不是狸猫,是腓腓”,夏尘说道。 “飞……飞飞?”董自知疑惑地看着夏尘。 夏尘到路边拔出一根木杆,在董自知前方的地面蹲了下来,用木杆烧焦的一端在地上写下“腓腓”。 看到这两个字,董自知触电似的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小时候董自知不爱读书,也不想上私塾,母亲为了培养他的学习兴趣给他买了几本连环画版的《山海经》哄他上学。董自知在私塾读书时,经常把《山海经》夹在四书五经里面看,每次被先生逮着,手都被戒尺打成猪蹄,为此也没少被董父拿鸡毛掸子满街追着打。 想到这,董自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屁股。如今已经想不起来母亲送给他的《山海经》放在哪了,但里面所介绍的各种神灵异兽自己却还依稀记得,“腓腓”也记载在里面。 “这世上真的有腓腓?”董自知问道,手里依旧上瘾地抚摸着腓腓。 腓腓雪白的大长尾巴吊在半空柔软地扭动着,绿松石般的大眼睛机灵地看着夏尘。 夏尘起身说道:“狸猫的尾巴不会这么洁白,你摸着它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烦恼了?” 的确,触摸腓腓所带来的舒适感是董自知从未有过的,就好像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永远也不用起来,心中的郁闷被一股清冽的甘泉冲刷干净,身子都轻盈了许多。 夏尘看着腓腓,说:“它还能驱邪避灾,识货的大户人家会重金聘请我……,额,一些人帮他们捕来养在家中。” “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它替主人挡下天命难违的厄运,不过手段相当恶毒,挡下厄运的腓腓会被极其残忍的弄死。” 说完,夏尘摸了摸腓腓脖子,那里的皮毛整齐的凹陷成一圈圆环。 “看来你也是受不了才逃出来的吧?” 腓腓看着夏尘,轻轻“喵”了一声,仿佛他们彼此真的能对话一样。 夏尘自己居住的小平房紧挨着右排仓库的最后一间,房子的另一边长着一棵过百年的朴树,树干上满是青苔和蕨草。董自知吃力地爬上树,选了一株蕨草然后小心翼翼地连根拔下,顺着朴树的主干借着湿软的青苔滑下来。 “你小子玩性挺大啊,还不抓紧时间休息,跑我这儿来给树除草。”夏尘说道,他和腓腓都一脸疑惑的看着董自知。 董自知把蕨草长着叶子的梗掐掉,举着像猴子尾巴一样毛茸茸的根系对夏尘说:“夏爷,这叫碎骨补,又叫猢狲姜,拿来给腓腓治疗骨折最好不过了。” 董自知把碎骨补洗净切碎,在夏尘家用灶锅炒干,然后一部分敷在腓腓骨折的后腿上,再掰断一根筷子给它当正骨棒绑好,另一部分用碗边碾碎,找出一张旧报纸分成几份包好,叮嘱夏尘每日按时给腓腓服下。临走的时候,腓腓用脖子乖巧地蹭了蹭董自知的脚踝,嘴里朝地面吐出一颗外形像龙眼核的丸子,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董自知捡起来闻了闻:“羌活……杜仲……金狗毛蕨……还有……红花!天竺红花!” 腓腓发出肯定的喵叫,董自知不可思议的看着它,说:“难不成……你就是那怪贼?!”腓腓再次发出肯定的喵叫。 看来这只腓腓也懂点药理,可是却不懂配比,而且有些药是需要外用的,比如天竺红花,还需要一些臣药辅助,这么乱吃,伤势当然不会好。可那么多的药,难道腓腓都吃了?就吐出这么一点?董自知不敢多想。 夏尘接过药丸,也嗅了嗅,“嚯!”的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朝董自知说:“内丹,腓腓自己炼的”。 他把内丹放到董自知手里,又帮他把手握紧,激动地说:“好东西!难得的好东西!看来它认你了,赶紧收好,说不定哪天能救你一命!” 从那以后,董自知时常以帮夏尘按摩为名去看望腓腓,还把赚来的工钱拿出一部分给腓腓买鱼买肉吃,夏尘每次看到都假意的抱怨两声说董自知都快把腓腓当女儿了。 人伤筋动骨一百天,而腓腓只要四十天,这痊愈速度着实把董自知吓了一跳。痊愈后的腓腓依旧住在夏尘家,白天和码头上的虎斑犬打闹嬉戏,晚上跟着董自知夜巡,董自知打心里没把腓腓当畜生,仿佛是久别重逢的好友,这只腓腓是母的,他给腓腓取了个名字叫雪娘子。 第7章 望月码头 码头上的工作永远做不完,自陈炯明叛变孙先生后,码头上的货运愈发繁多,有时候商船到了深夜还陆续停泊在岸边等着工人搬运货物。夜巡队也增加成十个人,分两组单双日轮流夜巡。 董自知已经彻底习惯了码头上的生活。他很少到城里,码头,雪娘子,搬货,夜晚巡逻,这些都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自食其力的日子虽然很累,但心底却很踏实,好好活着,董自知觉得自己做到了。钱已经攒的足够多,他有了回家的打算,就算是他们不认自己,董自知也愿意回西关找一份工作,向他们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赌鬼。可老梁的再次到来却把他对未来的向往给碾成碎沫。 精明的商人总能在不同的形势下发现商机,三湾码头的老板沈平就是如此。他看准了东征陈炯明的军队对物资日益增长的需求,在商界与军界来回游走,做上了军需供应的生意。可对于董自知这些工人来说,工钱没有变化,干的活却越来越繁重。 “操!哪天老子也去参军,当个官爷,打赢一场仗就捞一次油水,再也不干这种驴活了!” 七哥的牢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也只敢夜巡的时候朝着江水发泄,除了江里的鱼虾蟹,就是只有董自知他们几个队员能听见他说的。 “我觉着现在挺好,至少能加入到夜巡队,没日没夜的干活都快忘了是为啥了。” 新加入的小伙子叫李小鱼,年龄和董自知相仿,他能加入夜巡队全靠着他哥哥崩牙李成日给夏尘送礼换来的。看仓库的总能有些好处,至于为什么,码头上干活的都懂。据说崩牙李以前是沈平的保镖,有一次替沈平挡了仇家坎来的十几刀,一颗门牙也是那时候崩坏的,如今落下一身伤,腿脚都不利索,沈平给他这份活,大伙都觉得理所应当。 “我才不去当兵,我在梧州有个堂哥加入了谭浩明的部队,打仗没到两个月就被敌人用大炮轰断了一条腿,据说现在又回到家里养伤,既干不了活又娶不上媳妇,生不如死”,糯米仔说道。 糯米仔的话让董自知担心起了自家老二,不知董二侠如今怎样,广东的战火是否影响到了董家。每次夜巡他看着江面上一艘艘打着夜灯陆续靠岸的商船,回家的念头总能霸占整个脑袋,可等到天亮,又都觉得还不是时候。 “你想干嘛?”夏尘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岸边越走越近,警惕地冲黑影问道。 “董自知在吗,我听说他在这个码头干活”,黑影用低沉的声音冷静的说。 ”老梁?!”董自知惊喜的看着黑影,心里想着这大块头,这声音,是老梁没错。 他拿着气灯走到黑影面前照了照,发现一张李逵一样的脸正不苟言笑的看着自己。一年多的外地生涯,如今能见到故人,董自知内心忍不住的激动,泪水也在眼眶即将涌出。 董自知刚来码头干活那会儿,总希望能再次见到老梁,向他打听董家的情况。可三湾码头很少有运沙船停泊,老梁也再没见过,他也就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家里还好吗,铺子生意如何?老二,老三都娶媳妇了吗?我爸……我妈……他们……身体怎么样……”董自知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说到自己父母时,声音已被舌根的酸劲给堵哽咽了,一趟又一趟的泪水早已流到下巴。 老梁没有看他,侧着头看着江面,再次用低沉又冷静的声音说:“一年前小董师傅跟着董二侠的队伍当了军医,抢救伤员时被敌人用马克沁打死了,董二侠上个月东征时也牺牲了,你爹娘……”,老梁的声音略微颤抖……。 “战火烧到了西关,前几日我听说你家所在的街道有一天晚上被五六个炮弹击中,大火烧了两天才熄灭。前天我去看了看你家,什都没了,只剩下一堆烧焦的烂木头,我问了几个街坊,没人知道你爹娘在哪。” 董自知手一软,把气灯给丢了,双手紧紧地抱着老梁长满胡子的大脑袋,将其扭向自己,问道:“不对……不对……你肯定说的不对!” 老梁肯定的眼神像一颗颗子弹击中了董自知的心,他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江面上依旧陆续开来的商船,突然觉得这些船如此的陌生,老梁也如此的陌生。雪娘子在他小腿蹭了蹭,董自知看着它水灵的大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儿从毛茸茸的眼角划过。 西关的街区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周围的残垣断壁使这里看起来好像宽阔了许多,火药的气味、滚滚的浓烟以及歇斯底里的呼救声不停地刺激着得董自知的感官,他只能努力的回忆这些烧焦的街道以往日的样子,一路摸索回到了家。 “爸!妈!”董自知看见家里已成废墟,疯狂的呼喊着自己的父母,发黑的焦木还有残存的火焰在燃烧着,一声声过去和家人在家里一起聊天时的欢笑在他脑子里回荡。 “大哥,回来和我一起当师傅吧!” “老大,你看,我当上将军了!” “老二!老三!” 董自知四处张望,可就是看不见两个兄弟。突然感觉自己的一只脚被紧紧地抓住…… “大哥,我不想死……”,董自知看见穿着军装的老二只剩下半截身体,趴在地上看着自己,血渍渍染了整张面孔,一只血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踝,腰处的断口像决堤一般奔涌出腥红的波涛。 董自知惊恐地挣扎退后,后背却撞到一个人身上。 “大哥,应该你来照顾这个家……” 凄冷的声音是那么熟悉,董自知猛地回头,看见老三也穿着军装,脸上数不清的弹孔,透过弹孔就连他身后的燃烧着的残壁也能看见。 “啊……!”董自知疯狂的叫喊着,正准备逃走,一个无头的女人手里正抱着的自己母亲脑袋。 “知仔,你不该回来的……” “妈!”董自知跪在他母亲面前,头一个劲儿的在地面磕着…… “知仔……” 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转身看见自己的父亲正燃烧着,逐渐焦黑,变成一副骷髅,完好无损的眼球却一直看着自己…… “不要……不要!”董自知蹲在地上抱着头喊着,一条竹竿大小的雪白尾巴把他拽向天空…… 董自知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老梁走后,自己只要一睡觉就会做这样的噩梦。 “喵~” 雪娘子正坐在他旁边,温柔的叫了一声。 “是你救了我吧?”董自知抚摸着它的小脑袋说道。 随之而来的安逸感让他还有些惊恐的心定了下来。一道朝霞穿过宿舍棚子的窗,秋天的早晨连太阳光的那么柔和。 “哥,我不吃美国罐头了,里面的肉都臭了……我要一大罐糖果,你去仓库找找有没有过期没人来要的……” 睡在董自知上铺的李小鱼边打呼噜边说着梦话。董自知把雪娘子抱在怀里,说道:“还好,还好有你”。 太阳刚刚贴在江面升起,江水被红霞染红,董自知董自知朝着天空深呼吸,脑子里不停说:“至少我还活着”。 董自知想把这句话当成一句咒语,每次从噩梦中醒来他都会在脑子里反复念叨,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激励,而是单纯的想赶走那些恐怖的幻想,尽管从未成功过。 南方的中秋没那么快冷,到夜晚已起寒风,董自知最近夜巡总喜欢逆着风走,清冷的江风打在脸上能让他尽可能保持清醒。 “这也不是春天,这狸猫最近怎么总是躁动?” 七哥看着旁边雪娘子在货架的最上头踩着货箱来回踱步,警惕的竖着耳朵,长尾巴像钢筋一样竖起来,不时地看一看月亮。 董自知这才注意到,确实,最近雪娘子总是不爱搭理自己,一到晚上就发出和野猫打架时才会出现的嘶吼声,就连自己给它买来平时它最爱吃的小鱼干最近也是一口不碰,拿到它面前都被它用爪子挪走。不过它倒是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爱看月亮。 突然,虎斑犬们集体吼叫起来,董自知和七哥顺着声音来到码头东边的主干道,看见夏尘和他养的八条虎斑犬都朝着东边的方向看去。夏尘呆呆的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东边奔泻而来的江水,毫不在乎虎斑犬的狂吠,好像在等待前面会什么东西游过来。 “夏爷,又是腓腓?”董自知压低声音问道。 夏尘似乎没听见董自知的话,深邃的眼神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的江水。 糯米仔和李小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后面跟着沈家的管家谭叔和一个年轻女子。 “夏叔叔,我爹出事儿了……”女子说道,虽然她喘着粗气,但是语调却出奇的冷静和清晰,旁人一听就知道她是故作镇定。 那谭叔似乎和夏尘很熟,他走到夏尘面前一只手抱着他,把他拉到一旁,怪神秘地说着什么。 “他就是这臭毛病!老顽固…”,夏尘朝着中年男人说道。 说完便让其他四个夜巡队员集合然后对他们说:“各位兄弟,今晚咱们可能要立大功了,事办妥了以后只管吃香的喝辣的,房子,票子,女人有的是!但是也可能活不到天亮,富贵险中求,想发财的跟我走,不想死的留下来继续好好干活!” 七哥:“老夏,又是哪个码头带人闹事吧?没事,老子一个人顶那些龟孙三个,妈的!我就是沈爷平日里太仁慈,今晚也该给这些龟孙动动刀子了!” 董自知:“夏爷,其他的人我不在乎,你待我最好,你去我就去,死不死的反正我现在也不在乎。” 糯米仔激动得满脸通红,举着拳头对夏尘说:“能发财就行,我……我只想和我娘过好日子!” 唯独李小鱼沉默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夏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鱼,你哥那身子骨我们都懂,你们漂泊异乡到这也不容易,你留下来,好好干活,照顾好你哥!” 李小鱼不是怂货,但夏尘把他心里所想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大家也能理解,轮流拍了拍他肩膀向他告别。 谭叔开来一辆大卡车把他们几人和年轻女子一同拉走。 “夏爷,咱们到底要干什么?”董自知问道。 “救人”,夏尘淡定的回答道。 糯米仔:“救谁?” 女子再次故作镇定地说:“我爹,沈平”。 她接着说:“各位兄台,事情办妥了你们就是我沈家的大恩人,我沈红云和沈家绝不亏待你们,只有把我爹救出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码头的工人们虽然知道沈家老爷沈平只有一个女儿叫沈红云,但谁也没见过她,有些工头还会拿她开玩笑称以后要入赘沈家享后半生富贵。现在沈红云就在车里,还要大伙救他爹沈平…… 车里除了夏尘,其他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沈红云,车内保持了一阵沉默后,还是董自知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沈红云:“望月码头”。 望月码头位于蛇仙庙正东面下方的冲滩上,因每个望日的晚上站在码头上都能看见圆月在远处的平原上升起而得名,是三条水路交集之地,曾是寻城最忙碌的码头,本属于何家。何家衰落后,家族所有的码头几乎都被其他商会和家族瓜分,唯独望月码头,因靠近蛇仙庙所以没人敢动。 由于常年不用,望月码头早已荒废,肥大的芒草和芦苇在各处的青石板缝隙里钻出,被滋养得比人还高。一些手臂粗的旧麻绳和残破的木头货箱碎片散落在地上,这也是这个码头当年繁忙景象的最后见证。 “为什么不报官?”糯米仔蹑手蹑脚地走在大伙最后面问道。 谭叔没回头,一边四处张望像是找什么东西,一边语气谨慎地说:“这年月官府能靠得住?而且万一传出去只怕被其他商家添油加醋的抹黑沈家”。 “把所有码头的兄弟叫来也行啊!”七哥说道,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有些怂了。 谭叔摇了摇头,说:“动静太大,也来不及,人多更是不好调动,老爷来的时候就说过,出了事儿直接找老夏帮忙”。 董自知想到,的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要钱不要命,而且来的人多说不定出的人命就多,蛇仙庙的传闻已有上百年,真和这个有关,沈家在寻城就不用混了。 “有什么东西在我后面!”糯米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糯米仔身后的芒草丛,一个掠过的黑影把芒草弄出了沙沙声,董自知和七哥好像看到了什么,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糯米仔,不要动,慢点转身……”七哥低声说。 糯米仔像一个被粘在地上的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条大犬正用友善的眼神对着大伙,嘴里还叼着夏尘的羽扇。 “你们他妈的,人真的会被吓死的,知道吗!”糯米仔羞愤地对七哥和董自知骂道。 七哥:“哈哈哈哈,我好像闻到尿骚味儿了”。 糯米仔本能的摸了摸裤裆,又大骂道:“靠!别……别闹了行不!”说完用手在七哥肩膀蹭了蹭,假装擦干净。 “来的着急,忘带这个了,巽仔谢啦!” 夏尘走到虎斑犬面前,摸了摸它的脑袋,把羽扇从它嘴里拿出来插在领子后面。 夏尘养的八条虎斑犬是按照后天八卦的方位来取名的,这条叫巽仔的犬是八条犬里面的头犬,其他的虎斑犬除了听夏尘的之外就只听它的。 七哥看了看巽仔来的方向,说道:“就巽仔来了?其他的犬是怂了还是迷路了?” 夏尘:“我只叫它来,其他的犬还要巡逻,小鱼一个人在三湾码头夜巡,如果遇到小偷他可对付不了。” “谭叔,沈老爷到底在这发生了什么?”董自知朝谭叔问道。 谭叔看了看旁边的沈红云,沈红云没有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没被允许回复。 “那至少告诉我们要怎么做吧?”董自知看着沈红云,接着问道。 沈红云转身继续带着其他人往前走,刻意躲避了董自知的眼神,说:“一会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希望各位都不要传出去,只要能活着救出我父亲,我和父亲必有重谢,就算牺牲了,我们也会厚待你们的家人。” 所有人来到码头西北方的岸边,前面是一片山峡,江水被秋风吹动一波又一波拍打着水岸上的石板,石板缝隙里插着一根线香。与夏尘的线香不同,这根线香是蓝色的,冒着普通的白烟,香味被风吹进董自知的鼻子。 这香味对董自知来说太熟悉了,热气腾腾的糯米饭,还有腊肠油润的肉香,这些都是每次自己被董父关禁闭的时候,母亲偷偷给自己半夜送来的夜宵。 “神游香,师兄还真是够胆子……”夏尘说道。 董自知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七哥和糯米仔也很享受这种香的气味,闭着眼睛,脸上洋溢着满足。 谭叔启动一艘简陋的渔船,示意所有人上船后,逆流而上去往上游的峡谷。船上有两个大皮箱,沈红云将其当着大伙儿的面打开,里面分别装着各种刀具和枪械。 “枪已填装好,各位随便选吧”,沈红云说道。 七哥看了看刀具,选了一把牛尾刀,说:“有些日子不用了,正好试试”。 糯米仔直接上前拿了两把手枪,并且熟练的打开保险然后上膛瞄准。 董自知有些惊讶,这两人此时看起来就像跟着沈红云久经沙场的打手。 “你们……都用过这些?”董自知试探性地问道。 七哥笑了笑,得意的说:“祖上以前跟过太平军,传来几招刀法下来”。 糯米仔到觉得没什么可骄傲的,董自知的问题反而好像勾起了他的心事,他假装瞄准船外,说:“我爹以前是县里的警察,小时候他就教我用过这种马牌撸子和盒子炮”。 难怪夏尘让你们进夜巡队,董自知看了看皮箱,看来就他自己啥也不会。沈红云拿起一把带刺刀的步枪,把它丢给还在看着皮箱发愣的董自知,说:“我听说你有个弟弟是军人,还在广东跟着孙先生当营长”。 “嗯……”,董自知不想她深究,随便应道。 沈红云:“行,比你强,这把枪是……” “元年式步枪,我知道”,董自知打断了沈红云的话,笨拙地给步枪上膛,接着说:“我去老二军营里看望他时,他教我玩过几回”。 董自知撒谎了,他每次去军营找老二都是借钱,当然,这把枪怎么使,老二确实也教过他。 “行,不废话,每人再拿一把盒子炮”,沈红云看出了董自知不想聊家人,没打算深究,给他们三个递了些子弹。 秋夜的江面雾气格外的浓厚,湿冷的雾渗进船舱内,让董自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七哥拿着气灯往船行驶的三个方向照了照,说道:“奇怪,今晚江面怎能这么安静?” 确实,其他人也发现了,最近水路繁忙,就在夜巡队离开三湾码头前,还看见陆续停泊的商船,而望月码头在三码头的上游,从登上渔船开始,水路突然安静了下来。 糯米仔:“好像有人喝多了,正在岸边吐。” 大伙儿竖直了耳朵,似乎确实有人在呕吐,渔船越往前行驶,呕吐的声音就越明显。 沈红云:“这里两岸都是山峡,哪来的岸边,大家小心点。” 听沈红云这么一说,董自知不由得紧张起来,到底要去哪里,沈平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沈红云总是觉得大伙儿会有人牺牲。董自知的脑子杂乱的转着,眼睛紧盯着窗外,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雾里窜出来,扑到自己脸上。 呕吐的声音越来越大,董自知的心仿佛就要破胸而出,正当所有人严阵以待时,江面却静了下来。董自知端起枪瞄准窗外,忽然看到一个白影在窗外的夹板跑过,他心里莫名痒痒的,自己似乎很对这白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董自知丢下步枪,跑出船舱企图找到白影,却听到船尾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这笑声清柔悦耳,似乎能勾出董自知内心的逍遥,吸引他步步追寻。董自知沿着声音走到船尾,看见一个穿着轻纱霓裳的仙女侧卧在甲板上,曼妙身姿透着纱罗羽裙若隐若现。仙女朝董自知伸出一只手,用食指勾了勾,董自知顿时全身一阵酥麻,双腿不受控制的挪步向前,他心中的渴望也随之放大。 一阵熟悉的凉风掠过董自知的后背,把他的神智重新拉回现实,他看见自己一只脚已跨过栅栏,正准备往江里跳,他心头一紧,赶紧把腿收回。身后的夏尘把他拉到身边,伸头朝水里看了看,一个东西急忙潜入江里。 董自知摸了摸自己出着冷汗的脸,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次真的是迷魂香? “啊!”糯米仔的一声呐喊从船头传来。董自知和夏尘跑了过去,看见他一个大字躺在夹板中间,朝天空瞪着大眼呼叉呼叉地喘着,脸颊通红。董自知明白糯米仔也和他一样经历一段让人羞愧的迷惑。 “夏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董自知问道。 七哥举起牛尾刀冲着几人,刀尖上插着一条红鱼,这鱼身形和鲤鱼差不多,但是无磷,全身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双鳍如鸟的翅膀,和鱼尾都是无色透明,能看到支撑的鱼骨,正张着嘴发出呕吐的声音。 七哥:“就是这东西搞得鬼!”说完,七哥用刀把把鱼甩下,没等鱼挣扎几下就用刀将它砍死。 夏尘走上前蹲了下来看着死鱼,说:“这叫薄鱼,上游估计还会有很多。” 大家回到船舱,看见巽仔刚把一条薄鱼要死丢在地上,又冲死鱼叫了两声,而谭叔左手的半根小指也在地上。 “巽仔,太狠了吧,把人叫醒也不至于啃块肉啊!”七哥说道。 沈红云急忙扯下自己一块衣角的布料为谭叔包扎。 “是我自己咬的,保持清醒”,谭叔说道。 船行驶一段时间后,呕吐声逐渐多了起来,就好像一群夜不归宿的酒鬼集体跑到江边吐个痛快。 突然,两边水面腾空飞跃出数个仙女,在渔船上空飘悬着,董自知心里虽已知道是薄鱼搞鬼,但还是不由得惊叹仿佛进入了仙境。糯米仔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走出到船头甲板,董自知追上前把他拉住,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和糯米仔又中招了。 夏尘走到他们前面,从鼻孔擤出一阵金黄色的粉尘,并用羽扇接住,然后朝天空大手一挥,把这些金粉扫到仙女身上。那些沾了金粉的仙女犹如中毒一般,痛苦地掐着自己喉咙在空中凌乱的挣扎了一番后坠入江中。 沈红云走到夏尘跟前,问道:“杏黄雄香,对吧?” 夏尘:“嗯……可惜没多少了。” 董自知并不在乎到底沈家发生了什么,夏尘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和沈家又是什么关系,但董自知清楚,现在,冒险才是刚刚开始。 第8章 洞窟惊魂 落入水中的仙女又变回了薄鱼,不过每条鱼都瞪着死鱼眼,翻起了白肚皮。 “老夏,你得了什么病,这鼻涕和金粉似得,气味还那么冲?”七哥问道。 随着那金黄色粉末的消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药味,董自知细品了一下,有柏木屑、白芷,还有显而易见的雄黄,他能辨别的也就这么多了。 “夏爷,自从你救了雪娘子,我就知道你有过人之处,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董自知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夏尘:“这是杏黄雄香,驱杀水虫,消除迷惑最好用。” 七哥:“杏黄雄香?老夏你会引虫?” 七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夏尘,那眼神就好像见了鬼似得。 糯米仔:“七哥,什么是引……” “到了,就是这白龙滩。” 糯米仔还没说完疑问,就被谭叔给打断了话题。 谭叔把渔船停靠在右侧的白龙潭,这里顾名思义,因常年堆积白沙且细长蜿蜒形似白龙而得名,这段山峡水路连环,水岸暗藏礁石,只有这段白龙滩可以停泊船只。 滩涂一端的山壁上有一段人为开凿的山道阶梯,不过因为常年无人行走,早已荒废,再次与山峰融合。 “还有人曾经住在这儿?”董自知问道。 七哥:“这条路是太平军开凿的,当年曾有一支太平军的弓兵队从这里爬上山埋伏,为的是偷袭坐船入城镇压他们的清军。据说上面有个溶洞,他们不仅在里面练兵,还把从城里的豪强那里夺来财宝藏在了洞中当做军资。我听说差不多半年前,城里有几个人来过这里上山寻宝,结果再也没有下山。” 董自知琢磨着,莫不是这沈老爷发现了财宝,想叫我们几个抬回去? “老谭,你确定他来这了?”夏尘向谭叔问道。 谭叔看着山顶,点了点头,说:“老爷找虫穴很久了,下午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满月到了半空他都没回来,就带你来这救他。” 众人沿着石头阶梯缓步地往山上登,台阶很窄,一阶只能勉强容下两人,由于年久未有人走过,台阶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石质也被侵蚀松动。董自知几次险些摔倒,要不是有步枪当拐杖用,恐怕他早就滚到江里陪那些薄鱼仙女游黄泉了。 台阶的尽头靠近山顶,最后一阶石梯前面是一个溶洞,洞口不大,从里面吹出阵阵暖风。董自知和糯米仔正打算坐在洞口边缘休息下,可沈红云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一个犀利的眼神如同军令,董自知和糯米仔便急忙起身和其他人进入洞中。 洞内空间比董自知他们预想的宽阔,地面也被人为修整过,大部分石笋都被凿掉,只留下一些联通洞内上下的大石柱,宛如一个天然的宫殿。 众人一路往前方行走,洞内的回响着他们脚步声和洞顶石笋滴水下来的声音。这洞顶闪烁着点点蓝色星光,蓝光照亮了整个空间,但洞顶太高,七哥想拿气灯照清楚是什么在发光,可气灯的光源有限,他只好放弃。 突然,如木头断裂般的“咔嚓”声使众人警惕起来。 “我……我好像踩到一只手!”糯米仔的惊呼打破了诡异的寂静,可声音在洞中回荡反而更加诡异。 谭叔拿气灯照了照糯米仔的右脚,看见他脚底有一副手骨,众人顺着手骨看去,发现是一具人骨正靠坐在一根大石柱下。这副人骨并不完整,缺了另一只手臂和一条腿,剩下的骨头上满是爪痕,身体上还穿着衣服,样式和现在的差不多。 董自知他们扫视了一遍这具人骨附近,发现周围还有两具穿着差不多的人骨,也都是残躯,骨头上的爪痕让人不寒而栗。 “看来他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弄死了,死时非常痛苦”,谭叔说道。 谭叔这么一说,大伙顿时紧张起来,董自知急忙端好步枪,心里念叨着,不管怎么样,绝不能便宜了哪个畜生。 众人越往洞里走,看见的尸骨越多,和前面的尸骨不同,后面发现的尸骨大都包着头巾,穿着古代兵服,有些兵服上还能勉强分辨出“太平”二字。 “看来这些就是当年的太平军”,七哥说道。 虽然董自知在经历了薄鱼诱惑之后,已经做好了再次遇见怪物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些尸骨,他还是犯了怂。 夏尘看着这些凌乱的残骨,说:“他们好像是想往洞口外逃,但还是被一些东西给分食了。” 夏尘一路上并不怎么说话,但大伙儿在船上见识到了他的本事,心中觉得跟着他便有了些安全感。现在他说这里有什么吃人的东西,大伙不得不信,胆子也不由得颤了颤。 为了壮胆,董自知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七哥:“七哥,刚才在船上见你好像没被那些薄鱼迷惑心智,是有什么窍门吗?” 七哥:“嗐,当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有些红颜在你心里永远无法替代”。董自知看到七哥眼中暗怀伤感。 七哥这人平时虽然好打听传闻,但是却很少谈起自己的过去,董自知只听夏尘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知己,但那女人后来为了生活嫁给了外地的一个富商做妾。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触痛了七哥的情伤往事,董自知及时打住了话题。 七哥也看出了董自知想聊天的目的,着学他岔了个话题,转头问向糯米仔:“糯米仔,刚才在船上看你那骚样,是不是做了一个过瘾的春梦?” 糯米仔肥嫩的大脸刷的一下红成柿子,结巴的说道:“别……别拿我开涮了,要不是沈……沈小姐,我估计早掉到江里喂鱼了。” 他走到沈红云身后扶着她肩膀,感激的说道:“沈小姐,谢……谢谢你那几巴掌抽……抽醒了我”。 沈红云把糯米仔的手甩开,就好像那是什么脏东西,冷漠的说:“不必,你们在没救出我父亲前,都没必要那么快牺牲”。 董自知听到她这么说,心中升起一阵怒火,他冲向前把糯米仔拉开,朝着沈红云背后大声骂道:“你这娘们儿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们夜巡队的人来这里都活不了,又何必让我们来救你爹!还是说在你心里你爹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工人的命就不是命!” 董自知没等来沈红云的回应,却听见巽仔地朝洞顶的蓝光一番吼叫,做出如临大敌的姿势。众人顿时端起枪朝洞顶瞄准。 “这蓝光……,不对!别看!”,夏尘大喊道,连忙阻止其他人往蓝光方向看。 董自知揉了揉眼睛,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拿气灯照过去,发现自己母亲正看着自己,脸上爬满了蛆虫,伸出一双腐烂发臭的双手朝着他脖子伸来。 董自知惊恐的后退,正好落入一个男人的怀抱,他急忙挣脱开,转身看到穿着军装的老二只剩半张脸,僵硬地向自己走来,本该是肚子的地方却空出一个大窟窿,几段肠子耷拉出来,嘴里嘶哑的念叨着:“大哥,救我……” 他还没来得及在恐惧中反应过来,领子就被人抓住,一张干尸的脸顶着他的鼻尖瞪着他,牙齿上下摩擦发出熟悉的声音:“大哥……大哥为什么不回来救我……” “老三!”,董自知颤抖的喊道,一把推开自己已成干尸三弟。 “知仔!知仔!过来!过来帮我!你为什么不回家?”,董自知脑子里突然冒出这阵痛苦的呼喊,他听得出是自己父亲的声音,但他不想去寻找声音的出处,他蹲在地上用手把脸捂住,结果被一股冲鼻的香味呛了呛喉咙,脑子里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睁开眼看看周围,刚才的家人也已经消失。董自知闻了一下自己的手,手掌上粘着一些金黄色的粉末,隐隐散发着冲鼻的香味。 “杏黄雄香!”,董自知看了看周围,杏黄雄香的粉末还在空中漂浮,七哥疯了似得拿着刀朝空无一人的前方挥砍,糯米仔蜷缩在一旁嘴里念叨着:“自己父亲不是贪官,是被冤枉的”。 沈红云和谭叔一边喘着气一边扛着夏尘,夏尘似乎受了伤,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太少了,唤不醒他们”,夏尘说道。 董自知猜想自己手上的杏黄雄香应该是在船上时沾上的,再加上刚刚夏尘所呼出的量,自己才能醒来。 沈红云从袖口拿出一颗黄色的果实,把它塞进糯米仔口中并帮他咽下。糯米仔咳了几声,慢慢恢复了神智。 “这是什么药?”董自知问道。 沈红云:“蒙木果实,吃了可以消除迷幻”。 糯米仔吃力地大声说道:“七……七哥不见了!” 众人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七哥的身影,巽仔朝前方一根石柱吼叫,大伙儿拿气灯照过去,看见七哥靠坐在一根石柱边,被一群像猴子一样的怪物啃食着身体,血液飞溅到各处,他两眼无神,怕是已经断气了。 糯米仔朝那些怪物开了三枪,正好打死三只,其他怪物四散而逃。众人走过去发现七哥早已被那些怪物开膛破肚,内脏被吃了精光,活像一个人皮袋子,一只手断掉在地上,被怪物啃食得露出白骨,手指头散落在地上。 董自知看了看被糯米仔打死的其中一只怪物,看起来像是浑身长着灰色羽毛的猴子,脸倒是像人的,不过有四只发着微弱蓝光的眼睛,一条狗尾一样的尾巴弯翘着,四个黄色爪子又大又尖。 夏尘:“这是顒鸟,又叫人面鸮,看来蓝光就来自它们的眼睛,能操纵人的情绪,使人完全陷入梦中分不清虚实。” 董自知:“这是鸟?我看像猴子更多”。 夏尘:“再过一段时间估计能像人,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沈红云问夏尘:“夏叔,七哥还有什么家人吗?” 夏尘摇了摇头,说:“就他一个” 沈红云跪在七哥尸体前,磕了三个响头:“七哥,你是为了沈家而牺牲的,我们沈家必将你厚葬!”说完,把七哥掉在地上的一根完整手指捡起来塞进袖中。 董自知刚刚还以为沈红云是个瞧不起穷人的富家女,没想到她也有此道义,顿时心中对她多了几分佩服。 众人也跪在七哥尸体前磕了三个响头,糯米仔擦了擦眼泪,起身和大伙儿继续往前走。他们刚走没几步,巽仔突然转身朝众人身后的方向叫了起来,大家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的蓝光越发明亮,把所有人的影子清晰的映在前方的路上。 董自知:“夏爷,巽仔为什么不受这些人面鸮影响?” 夏尘:“巽仔属于畜生道,三尸不全,自然影响不了它,操,跟你说不清楚,你们快跑!我来解决!” 董自知也想不了那么多,跟着其他人一股脑地往前跑,边跑边感觉到从身后袭来一阵热浪,他忍不住往后看,发现夏尘从嘴里吹出一股赤红色的沙尘,红沙被他用羽扇吃力地操控着飞舞,宛如一条红色的巨龙,吞噬着一大群爬行而来的人面鸮,将其化为白骨。董自知看着夏尘跪倒在地,便毫不犹豫地转头往后跑去把他扶起来。 “小子,你来也帮不了我,快走!”夏尘说道。 董自知没理会夏尘的话,端起步枪朝人面鸮射击,虽枪法不准,倒也能打死几支。然而,步枪只有五发子弹,装填太麻烦,董自知索性把步枪丢掉,拿起插在腰间的盒炮子,朝着那些冲出红沙的人面鸮一通乱射。 “小董!接着洋火!” 董自知接过谭叔丢来的打火机,对夏尘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抽烟?” 夏尘:“别废话!把洋火打着,丢到赤沙火香里!” 董自知也没打算听懂夏尘的话,估摸着大概意思就是把打着的洋火丢到红沙中,便毫不犹豫地扔去。洋火丢去的地方顿时火光四溢,夏尘拿着羽扇操纵着火龙,把袭来的人面鸮一波又一波烧死。 董自知看着被夏尘任意操纵的火龙,无法相信世间竟这么惊奇的场景。 “这比《火烧红莲寺》还真实”,董自知惊叹道。 夏尘:“行啦,别发蒙了,我也没辙了,快跑!”边说边拉着董自知逃跑。 洞的尽头又是一个洞口,不过这个洞口似乎曾经被人用砖头封过,却又被凿开,残存的人面鸮陆续朝众人身后爬来,照他们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跑入洞口。 谭叔停下脚步,双手举着盒炮子,转身面向爬来的人面鸮,喊道:“小姐,你们走吧,我帮你们清场,救了老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谭十九跟着他在这寻城闯荡二十六年,值了!下辈子还要跟他混!”说完就一边开枪一边冲向那些人面鸮。 沈红云和巽仔大步跨过洞口,其他三人紧跟其后,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但跟在她身后的董自知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哭声。 刚进入洞口,董自知就脚下踩空,一个屁墩坐在洞口的石坡上往洞底滑去。洞顶的石笋常年往下滴水,把石坡浸得湿滑冰凉。董自知他们顺着石坡往低处飞驰,圆润的石坡表面倒是不磕屁股,却也无法刹住脚步,众人只好听天由命,等着一直滑到石坡的尽头。 虽然这石坡又斜又高,但董自知他们一路飞流而下,倒也没觉得滑行多久便到了坡底,一个个摔得驴打滚,痛得跟巽仔一道呜哼两声。上方洞口传来的枪声逐渐停下,看来又一个人为沈家牺牲了,董自知他们心头一酸,往洞口方向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洞口有几只人面鸮朝他们看过来,眼睛来还闪着变弱的蓝光,沈红云正打算朝那些人面鸮开枪,却被夏尘制止。 “子弹省点用,那边是它们的渡尸位,它们不能离开”,夏尘说道。 董自知和糯米仔彻底蒙圈了,从薄鱼到人面鸮,还有那些黄的红的香粉,这回又多了个渡尸位,这夏尘曾经到底是干嘛的?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竟会出现这些怪物?那沈家老爷又在哪里? 糯米仔想问夏尘,却被董自知阻止了,董自知对他说:“算了,少问一句,多一日命”。 “前方有流水声,去看看”,沈红云说道。 大伙没走多远就看见一条地下河,河边也插着一根神游香,熟悉的香味再次飘到董自知鼻腔里,但这使他想起自己被人面鸮迷惑时看到的幻象,心里对这神游香心生厌恶。 神游香冒出的白烟像一条鱼线,顺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延伸到黑如墨的远方,夏尘让大家跟着他顺着烟飘走的方向前进,所有人不敢怠慢,紧紧地跟在他后面。经历了前两次遭遇,董自知猜想估计还有更可怕的怪物在前方等着他们,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就连平时抓贼凶狠的巽仔也蔫得走路颤颤巍巍。 白烟一直飘着看不到尽头,几人体力几乎消耗殆尽,董自知他们只好坐在河边休整。河水不深,从清澈的水流里能看见一些肉色的盲鱼,好在刚才从步枪上拔下刺刀留着,董自知便拿着刺刀朝河里插中几条盲鱼给几人分食。 “董哥,你还有这本事”,糯米仔说道。 董自知:“小时候经常和我家老二拿削尖的竹竿在江边捕鱼,来了码头干活后偶尔重操旧业偷偷打牙祭,还好,这里能用上。” 几人没法生火,董自知只好把鱼简单处理做成鱼生,不知是他们饿昏了还是这鱼的味道确实不错,董自知他们吃着发现鱼肉入口极鲜,口感脆嫩,无丝毫腥味,只可惜才鲫鱼那么大,董自知也就捕上这么两三条。 大伙体力刚刚恢复一些,巽仔就冲着河水流去的方向吼叫起来。董自知他们看见一些悬浮在空中的泡泡从巽仔吼叫的方向漂过来。 这些悬浮在空中的泡泡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光芒柔和、绚丽,让董自知高度紧张的精神莫名放松下来,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他仔细看了看其中一个泡泡,发觉五色的光芒不停地在缓慢旋转,一圈又一圈,他感觉脚下的岩石路面开始变得柔软,一股股暖风轻抚着他的身体,周围的环境都被泡泡的光芒染了色,他感觉好像有一张巨大的床就在自己身后。 董自知把持着最后一点意志,看着旁边的糯米仔,糯米仔有些痴呆的向他问道:“董哥,我们这是在哪?刚刚不是在码头巡逻吗……” 是啊,这是哪?董自知自己也不记得从何而来,还有周围的人都是谁?这女的……这独臂老头……还有这个和自己说话的男孩…… “我是怎么了?刚刚不是在赌坊搓麻将吗?噢不对……好像是押注……”董自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脑子仿佛被冻住了,没法再思考。 算了,睡吧,董自知被身后的大床彻底征服,一倒头便不省人事。 董自知的脑中一阵昏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好像整个身体都漂浮在虚无的空中。 “喵~” 什么东西? 董自知在黑暗的虚无四处寻找,看见一个巨大的猫脸在上空看着他。 “你是……雪娘子!” “对!你是雪娘子!” 董自知好像清醒了一些,他看见雪娘子再次用它那一条硕大的白尾把自己拉回现实。原来他泡在水面上,正随着水流飘走。董自知觉着口中发苦,舌头上有个异物,他吐在手中发现是半颗雪娘子的丹药。 看来还真是雪娘子救了自己,董自知想到,这颗丹药他一直藏在怀中,要不是雪娘子,又会是谁放在自己嘴里? 董自知看了看周围,其他几人还在昏睡,他游到最近的沈红云身边,把丹药捏下一部分塞进她嘴里,沈红云皱着眉头醒来,两人分头把丹药屑分给夏尘和糯米仔,他们也随之清醒。 飞来的泡泡越来越多,几人上到岸上后,夏尘又准备从嘴里呼出些什么,可是并没有成功,反倒是吐出一口鲜血。 “呵呵,还是老了……”夏尘自嘲道。 董自知:“夏爷,不能事事都靠你,等这次发财了我带你去百济堂抓几副药,你这硬身板,一准好得快!” 夏尘叹息道:“我这身板呐,吃什么药都没用了。” 糯米仔看着泡泡,发现自己并没有再次昏睡。 “奇怪,这些泡泡好像不管用了”,糯米仔说道。 夏尘:“小董的丹药还有些药效,大家快赶路吧” 糯米仔有些失望的说:“感觉挺舒服的,还想着再来一回” 走在最前面的巽仔停下了步伐,嘴里发出呼呼的低吼。沈红云拿气灯照去,看见河水上方垂直生长的数根石笋上盘卷着几个怪物,它们蛇兽,人身,蛇尾,身后有两对蝙蝠一样的翅膀,体格大小如人,长着鳞片的粗壮手臂向他们伸着利爪,满是尖牙的嘴里飘出五彩泡泡,还发出金属敲击的声音。看来要不是被雪娘子救醒,所有人都得成了这些怪物的肉食。 “这是响蛇,它们原本也不长这样,看来到最后一个渡尸位了”,夏尘说道。 这些响蛇见吹出的泡泡已经对董自知几人无效,便挥动翅膀向他们飞来。董自知的枪刚刚已掉进水中,只剩下糯米仔手上还有一把马牌撸子外加两梭子弹以及沈红云手上的一把盒炮子,两人的枪法出奇的准,几乎每发子弹都能击中了这些响蛇,可纵使子弹打穿了它们的身体,它们依然不惧伤痛朝众人疯狂的飞来。 夏尘叹了口气说道:“行吧,只能这样了……”。 说完,他便把羽扇抛向空中并吹出一股似雾又似光的白色物质,当这个白色物质包裹住羽扇后,羽扇竟变成一只红羽黑尾的大鸟,大鸟在空中扑打着翅膀朝夏尘飞来,眼中带着不舍。 夏尘对已经目瞪口呆的董自知说:“小子,没见过吧,嘿嘿,这是重明鸟,我给它取名叫净浊”, 沈红云带着哭腔说道:“夏叔,我听父亲说,那次驱杀朱厌,你的左手和九成内息都没了,如果再与净浊合神,怕是会要了命……” 夏尘笑了笑,说:“从那以后我就参了军,当了几年养马官,倒也逍遥。当初要不是你爷爷收留我,让我做他徒弟,估计到现在我还在街上要饭,也该还恩了。” 接着,他看着那只重明鸟,笑着说:“老朋友,最后一次搭档了,稳当点”。然后冲着重明鸟大吸一口气,重明鸟化做点点红色星光被夏尘吸入体内。 当星光被夏尘完全吸入体内后,董自知看见他身体上的肌肉迅速膨胀,右手肺经的穴位,从手指上的鱼际、太渊,一直到肩膀的云门、中府逐渐蔓延出一条红色光。 “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吗?行,应该够用了”,夏尘平静的说道,然后他便以近乎于眨眼的速度冲向那群响蛇。 一条响蛇伸出双臂朝夏尘扑来,可夏尘速度更胜一筹,以手做刀,一刀砍断响蛇双手,再一刀把这条响蛇头颅砍下,接着转身一个跃步飞踢,把另一条在他身后准备偷袭他的响蛇脑壳踢碎。 夏尘的反击成功的吸引住了大多数响蛇的注意,它们挥动着四只翅膀朝他飞来,此时的夏尘却根据地形灵活地跳跃和攀爬,巧妙地在响蛇间穿梭,只要是他跃过的路线,响蛇尽数被他的手刀砍成肉块。 沈红云看着夏尘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路,便示意董自知和糯米仔跟她一起往前狂奔。 河流的尽头是一个瀑布,神游香的白烟夸张的曲折向下,继续延伸到瀑布下游。 “跳……”,沈红云说道。 “沈小姐,我们会摔死的!”糯米仔害怕的看着沈红云,一个劲儿的摇头拒绝。 “跳!”沈红云向董自知和糯米仔呵斥道。 夏尘还在身后为他们拼尽全力的掩护,可谁能知道他一个人还能撑多久?董自知心里清楚他们三人已没有了退路,行,跳吧!他坚定的看着瀑布飞流的方向说:“跳,想活就跳!” 三个人手拉着手,同时朝瀑布下游跳去。 第9章 洞中仙 董自知刚从瀑布跳下就后悔了,瀑布之下深不见底的,以这个高度,就算下面水流再深他们几人也得摔成碎鸡蛋。 想到这,董自知绝望的闭上眼睛,事已至此,正好去和家人团聚。可他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自己,一只巨爪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后背,把他往上提。董自知以为他被是响蛇抓住了,索性不去挣扎,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董哥!董哥!我们好像得救了!”,糯米仔的声音从董自知的耳边传来。 董自知瞥了一眼糯米仔,发现他也被一只巨爪给拎了起来,两只爪子同属一头巨兽的一对后腿,董自知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只巨兽,它体大如牛,一身深浅不一的灰色长毛,正挥舞着一双比单人木床还大一些的银羽翅膀,把他们两人拎到了瀑布前方的一处悬崖高台之上,再轻巧地把他们放下。 这巨兽像马一样坐卧在董自知和糯米仔面前,它像是一种巨犬,外形和犬类区别不大,身上的长毛被洞里的暖风吹拂飞扬,眼睛像是闪烁着火光,一对银白色的大翅膀格外夸张。 沈红云从巨兽后背跳下来,拍了拍它的脖子,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把它抱住,嘴里温柔的说道:“抚安,谢谢你救了我们”。 巨兽听到沈红云的话后,在她面前化为一道火焰,变成了一条虎斑犬。 “巽仔!这怪兽是巽仔变的?”,董自知指着巽仔向沈红云问道。 沈红云蹲在地上,来回抚摸着巽仔的后背,说:“首先,它不是怪兽,是溪边兽;其次,是它变成了巽仔。” 糯米仔:“可你刚才明明叫它福安。” 沈红云:“是抚安,抚镇邪祟,百姓得安的意思,这是它的名字。” “它就是个胆小鬼,一只怂货”,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高台后面传来。 三人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长衫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来。 “父亲!”沈红云朝那个男人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说:“你没事就好,望月码头咱们不要也罢,这些年其他商会和家族都想强行霸占望月码头,可是他们因此也受到了肥遗的诅咒,家里没一个得好报的,家人或死或疯,你又何必非要学他们”。 “原来他就是沈平”,董自知说道。 糯米仔:“董哥,你还没见过沈家老爷吧,也对,他平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帮他管理码头的手下和一些客户都不怎么见得着他”。 沈平摸了摸沈红云的脑袋,说:“傻丫头,你爹我又怎么会学那些庸人?望月码头算什么,我要的东西更重要”。他轻轻推开沈红云,走到董自知和糯米仔面前,巽仔凶狠地朝他龇着牙,发出呼呼的低吼。 “就是你们帮我女儿来到这吧,我沈平有恩必报,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今天之后,你们的什么愿望我都能满足”,沈平对董自知和糯米仔说道。 董自知并没有太在意沈平的话,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沈平身后不远处,那里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漂浮在半空中,身体痛苦的扭曲挣扎。 沈平指着那女人对董自知他们说:“这就是寻城百姓口中流传百年蛇仙”,他走到女人面前,目光充满着期待,接着说: “我没见过蛇仙,但这个东西绝不是什么蛇仙,而是肥遗,一条意图修仙的肥遗。” 董自知和糯米仔齐刷刷地看向沈红云,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对这些匪夷所思的怪物心生麻木,只是习惯性的想让一个明白人给自己解释解释。 沈红云:“肥遗,似蛇而六翅四爪,所到之处必有旱情。” 糯米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瀑布,依旧源源不断地飞流直下,周围的环境也是湿滑温润。 “这不是到处都有水吗?哪儿旱?”糯米仔说道。 沈平:“那是因为它不想,再像当年闹出百里旱情,说不定又会吸引来几个引虫师,到时候别说修仙了,怕是再逃也难了吧。” 沈平看着董自知和糯米仔,说:“你们两个走到现在,所见到的怪象就算是今后想到死怕是也想不明白吧,夏尘那闷骚劲儿想必也不会和你们解释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下,说:“还不是时候,行,反正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们说道说道。” “古人把世间之动物分为五类,既蠃,鳞,毛,羽,昆,统称为五虫,在《大戴礼记》有载,‘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 有蠃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此乾坤之美类,禽兽万物之数也。’蠃虫便是咱们凡人,老天偏爱咱们,所以我们天生就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和完整的三尸,这让我们既具有情感也具有理智,也就是所为的‘人性’,可其他四虫却不是这样……” 沈平看着裸女,继续说:“它们天生三魂七魄缺之有五六,三尸亦不全,所以他们没有人一样的情感,没有人一样的理智,只有‘兽性’,不过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老天给世间万物留了一道,所以不管是谁都有资格悟出属于自己的道,奉了道便能拥有特殊的能力,还能有机会变成人,奉道极致者或成妖或成仙,它们便可称之为异虫。善者造福凡间,恶者惑乱天下,为了匡扶正道维护世间,就有了我们这个行业。” 董自知想起七哥在船上说过一个词,他对沈平说:“引虫,对吗?” 沈平微微笑了一下,说:“嗯,没错,一直以来从事我们这行的人都比较杂,有僧侣、道士、方士还有驱狐人等等,现在这个行业有了个大伙统一的称呼叫引虫师,我们引驱恶虫,维护天下气运。” 裸女挣扎的更厉害,沈平又看了看怀表,说:“再等等,咱们接着聊”。 “我的父亲就是引虫师,他年轻那会跟着自己的师父来到云桂边界驱杀一条肥遗,就是它”,沈平指了指裸女说道。 “这条肥遗为了修仙,在那闹出了百里旱灾,我父亲和他师父寻找肥遗的虫穴几天几夜,终于在一个村落发现了它,可是那次驱杀失败了,这条肥遗不仅得以逃脱,我父亲的师父也丢了性命,为了抓住它,我父亲在云桂一带搜寻了大半年,才发现它躲到了寻城,这里的人把它当做蛇仙,还为它修庙烧香,呵呵可笑!” 沈平轻蔑的笑了一声,继续说: “这些百姓还把肥遗躲进去的井口给封住了,以为这样就能永世无忧,我父亲用内息感觉到肥遗还在寻城,可这里的地下溶洞互相贯通,暗河水路又复杂,他为了把这条肥遗驱杀,便留在了寻城,后来又入赘当了沈家的女婿。” 沈平抬头看着墨黑的洞顶上方,叹了口气: “他和我娘到了不惑之年才有了我,可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他从未真心待过我母亲,也根本不在乎我,我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宁愿把引虫之术传给夏尘那个臭要饭的也不愿传给我!所以我……” “所以你在师母病死后就离家出走!” 夏尘从瀑布顶端一跃而起,跳到沈平面前,他依然与重明鸟净浊保持着合神的状态。 沈平:“臭要饭的,你知道我四海为家那些年吃了多少苦,尊严被践踏了多少回!” 他走到自己女儿沈红云面前,右手抚摸着沈红云的脸颊,说:“幸好我遇见了你娘周青竹,这世上除了你奶奶,就只剩她最在乎我,她不仅愿意和我厮守终生,还把引虫之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她本该和我白头到老,死也要和我一起死,可她却想着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想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沈平越说越激动,抚摸沈红云的手逐渐用力,沈红云一把推开了沈平,举枪对准他,质问道:“父亲,从小到大我一直想问,母亲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死的,为什么死时那么痛苦?你现在必须告诉我!” 夏尘:“周青竹想带红云走,是因为她发现你竟然在练禁术!还把抚安拿来做实验!” 远处的巽仔再次化为火焰变成溪边兽抚安,朝着沈平发出震天地的怒吼。 “有些畜生就是养不熟,脊柱朝天,说翻脸就翻脸”,沈平扯开胸前的衣衫,露出皮肤上巨型爪痕的伤疤。 他朝着抚安走去,右手变成一条白底红纹的长鞭,狠狠抽了一下抚安,这措手不及的攻击让抚安没反应过来,身上被抽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鲜红的血液迸发出来。 沈平再次朝抚安挥去一鞭,被疾步挪去的夏尘用手刀挡下。 夏尘看着沈平怪异的右手,说:“是那只朱厌!” 沈平点了点头,说:“它被你们收拾得惨了点,不过还能用” 夏尘愤怒的大声喊道:“当初周青竹知道你用禁术把一个村子的人都拿来当做祭品,企图帮那只朱厌修仙,这才找我劝你回头,为了驱杀朱厌,我没了一条手臂,内息也几乎用尽,周青竹更是受了重伤……” 沈红云看着夏尘,眼含泪光的说:“夏叔,你是说我母亲是被朱厌害死的?” 沈平怒视着夏尘,激动地对沈红云说道:“你母亲就不该离开我,也不该找这个臭要饭的一起来阻止我!” “好在我留了一手,早就给朱厌服了反噬丹……”,沈平把长鞭变回右手,手上依旧白底红纹,他痴迷的欣赏着自己的这只怪手。 夏尘听闻后,脸呈怒相,伸出手刀,移速犹如飓风,大步冲向沈平。 沈平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也没有躲闪,他轻松地举起右手,把手变成盾牌挡住了夏尘的手刀。 董自知看着盾牌上的浮雕,好像是一张猿猴的脸。 夏尘:“反噬丹,谁若杀了吞服反噬丹的人或者虫,吞服者必将与其换命,红云,现在你知道你母亲的死因了吧!” 两声枪响回荡在整个洞窟中,沈平以闪电般的速度往后退了几米,原本站着的地方多了两个弹孔。 董自知看着沈红云,她脸上早已泪珠成帘,右手颤抖地举着盒炮子对准自己的父亲。 “你想杀我?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结果你和他们一样想要背叛我!” 沈平一边大喊,一边把右手变得如汽车般巨大,指露尖甲,朝着沈红云不断伸长手臂。 夏尘腾空一跳,挡在了沈红云面前,他仅有的一只手死死的顶住沈平的巨手,可势单力薄,沈平的巨手只是被他放慢了攻速,尖甲深深地扎进他的身体里。 董自知突然感觉一阵狂风袭来,看见那只叫抚安的溪边兽飞到夏尘身边,张开大嘴咬住了沈平那只巨手的手腕。 沈平痛苦的叫了一声,巨手一甩,把抚安往一处石壁砸去,石壁被砸过来的抚安震下两块巨石,撞击声震耳欲聋。 “夏爷!”,董自知看见夏尘单膝下跪吐了一口鲜血,身上的五个大窟窿就像小瀑布一样往外流淌着血液,不由得为他担心。 夏尘强忍着疼痛,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谭十九还以为你是为了得到望月码头和完成师父的心愿,所以这些天才不分昼夜地寻找肥遗的虫穴,我也是真他妈的蠢,以为你把我从战场上救走,又让我重新回到沈家,是真的痛改前非,呵呵,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当一个平凡的商人。” 沈平听到夏尘谈起谭十九,眼神略带伤感,说:“老谭是可惜了点,不过值得,事成之后我会让他复活的。” 沈平朝抚安吹了口发着白光的气息,气息把抚安包裹起来,让它变成了一把悬浮在空中的银质折扇,他伸出左手朝折扇勾了勾手指,折扇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沈平傲慢的和夏尘说:“引虫师一共可以拥有七个合神兽,可青竹还有你都够肤浅的,只要一个就满足了,还有我父亲,他死后毕方也飞走了。” “你没资格谈论我师父!”,夏尘愤怒的喊道。 “师父不是没想过传给你引虫之术,可从小到大你都是怎么做人的?睚眦必报,做事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师父怕你学会引虫之术会惹出自己无法弥补的事端,所以只传给了我,可你却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你知道吗?你走之后师父整日念想着你,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你,还时常打自己,骂自己对你不够关心,最终抑郁成疾……可他还是顶着口气撑着等你回来,直到你回到家才……” 沈平:“他这是活该!如果他对我母亲好一些,如果他传给我引虫之术……他就不该传给你!不该传给你这个臭要饭的!” 沈平虽然言辞冷漠,但其他几人都看得出他眼睛已润育泪水。 夏尘平复了情绪,冷静的说:“师兄,放手吧,别再重蹈覆辙了。” 沈平左手打开折扇,大臂一挥,一股风刃冲向夏尘,风刃所掠过之处,岩石崩碎出一道道裂痕。 夏尘吃力的伸展了一下身体,右肩胛骨处的衣服随之破裂,长出一只赤红的翅膀,翅膀上的羽毛似铁甲一般将夏尘整个右臂包裹,他将手臂用力一个横斩,破了这股风刃,圆形散去的气流险些把董自知和糯米仔吹落悬崖。 沈平没给夏尘反应的机会,他将右手变为尖爪,落步如急雨,向夏尘奔袭而来。夏尘坦荡的用手刀疾速接下沈平所攻来的所有杀招。 沈平爪法刚爆凶狠,对着夏尘上下翻转,快速连环,旁观者纵使不懂丝毫武道也能感受到他在攻伐之间所透出的寒烈杀气。 面对沈平的进攻,夏尘心神却无丝毫慌乱,他步稳腰活,进退迅捷,落脚无形,似乎早已料到沈平对自己使出的每一招和每一式,巧妙地用手刀接下。 虽然夏尘只守不攻,但董自知看到他刀锋之上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解释的气劲,心想难不成这就是武侠小说中所说的内力? 裸女一声痛苦的嚎叫打断了沈平和夏尘之间的杀伐,董自知发觉到从暗河一路延伸到裸女身边的白烟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了。 “看来是时候了……”沈平说道。 一道闪电从洞顶落下,劈到裸女身上,裸女身体出些怪异的龟裂,然后像摔碎的瓷器一样爆裂,露出肥遗的真身。 董自知虽然已经做好了能见到肥遗真身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所见到的深深震撼。 这条肥遗身形如同一辆小型火车,在空中舞动着六只翅膀,像蛇一样嘶吼。董自知和糯米仔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瀑布的落水声和暗河的流水声都在迅速变小,周围的水滴声也听不着了,空气逐渐变得干燥。 这条大虫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洞中胡乱飞行,又突然毫无征兆地冲向沈红云。沈平伸出巨手将它抓住,犹如抓住一条大得夸张的泥鳅。 沈平对这条肥遗说:“你还真以为我会答应你的要求,献出我女儿的肉体给你当新的肉身?可笑!如今你三尸渡劫阵被臭要饭的给破了,又遭了天谴,修仙已是无望,倒不如为我所用。” 说完,沈平从嘴里呼出一股似火如烟的气息,将肥遗烧成烈焰,眨眼间,肥遗被火焰燃烬,随着火焰消失,一颗翡翠质地,珍珠大小的珠子悬浮在肥遗原本所在的地方。 沈平把手变回原状,趴在地上吐了几口黑血,身子痛苦的颤了颤,他盯着那颗珠子,眼睛里充满着渴望。 接着他坐在地上,手指着珠子,转头向沈红云说道: “红云,这就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拿去,把它吃了……” 夏尘:“按时间算,现在确实是红云的生辰……,沈平!你是想让红云阳怀阴胎!” “是又如何?”,沈平平静的说。 糯米仔终于挡下董自知的阻拦,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是阳怀阴胎?” 夏尘:“阳怀阴胎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一种禁术,先要收服意图修仙的异虫,从它体内夺走它积蓄千年的内丹,再让八字纯阳女在自己生辰之时服下,女子服下之后会暗怀阴胎,所产下的是一颗丹药,据说谁若吃了便能成仙。” 糯米仔:“这是好事啊!” 夏尘摇了摇头,说:“八字纯阳女分娩后就会死去,而且没人知道吃了那颗丹药的人是不是真的能成仙,至少我师父还有我都没有听说过,也没见过哪个人因此成仙,古籍里更是从未有过记载。” “任何事情都得试过才知道……”,沈平缓慢地起身,走向那颗珠子。 “红云,别怕,我会复活你的,还有我母亲,还有谭十九,至于你这个臭要饭的……” 沈平高傲地看着夏尘,说道:“只要你从此以后当我的狗,这辈子趴在地上活着,我愿意养你一辈子,哈哈哈哈。” 沈平怪异的笑声让人不禁胆寒。 夏尘没废话,他脚尖朝地,用轻功数步蜻蜓点水冲向前去,手刀直指沈平咽喉,他终于对沈平动了杀心。 沈平见夏尘已不再拘谨自守,跃步一蹬,与夏尘正面相迎,他兴许早已想和夏尘痛快地来一场厮杀。 两人攻防有道,身型如风,沈平近可用利爪捏拿抠抓,远可用折扇扇出阵阵风刃,洞窟周围被风刃砍出数道口子。夏尘虽只能近战,但他身泛炽热红光,不惧七尺之躯皮开肉裂,独臂手刀源源不断散着的汹涌杀意。 董自知庆幸他们三人跳下瀑布时紧紧拿着气灯,这已是他们周围唯一的光源。他拿着气灯照了一下悬崖下边重新增大的暗河水流,推测要想走出洞窟只能尝试一路顺着水流而行,说不定能找到通往外界的洞口。恰巧他在肥遗内丹后边看见有一条连接暗河边的下坡路。 董自知扯了一下还在入迷的看着沈平和夏尘打斗的糯米仔,说:“行啦,还看呢!留着命回去,你可以天天去剧院看大戏,快跟我走。” 两人脚步轻声地往下坡方向走去,董自知感觉后背有人跟着,他回头看见沈红云蹑手蹑脚的跟着他们。 “还不快走!我可不想死在这!”沈红云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 董自知:“沈小姐,你不去劝个架吗?” 沈红云:“你看他们这架势能劝得了吗?再说了,夏叔为了我连命都豁出去了,我还年轻,不想给一颗药丸子当妈,还不快走!” 董自知看着沈红云又强势又狼狈的样子,不知是该说她自私还是该说她可怜,不过此时,董自知倒觉得她挺可爱的。 他们三人刚经过肥遗内丹附近,董自知就觉得自己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握着一根棍子,他举起手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手上多了一把鸡毛掸子。 说是鸡毛掸子,却也不太像,上面的毛不像鸡毛,倒像是某种兽毛,中间被木片压扁,兽毛朝两边和上方龇开,看起来像松枝或者短柄扫帚,被压扁的地方还刻着图案,好像是一只猫。 “董哥,你从哪捡到的鸡毛掸子,都坏了,你看,估计是被人踩扁了。”糯米仔说道。 沈红云看着董自知手上的东西,激动的说:“这是不是鸡毛掸子,是我母亲的麈尾!” 她一把拿过麈尾仔细打量,突然,握着麈尾的右手被麈尾拽着指向一旁的肥遗内丹,内丹化为一缕缕翠色光线吸附在麈尾上。 沈红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董自知管不了那么多,赶紧拉她朝着下斜坡继续走。 眼看就快走到河边,一个身影从悬崖上跳到董自知他们三人身后,用冷漠得瘆人的声音说道:“红云,跟我回来……” 三人回头看见沈平满脸被血染得猩红,长衫已残破不堪,两眼无神地向他们走来。 “走!快走!”,董自知惊慌地催促其他两人赶快逃。 沈平正想往前追击就被夏尘从后头抱住,董自知看见夏尘全身伤似血鳞,根本无法抵挡沈平将其过肩的一摔。 夏尘趴在地上,手依然死死的抓住沈平的一条腿,任由沈平在他身上一顿乱踢。 一声枪响从糯米仔的马牌撸子枪口上传来,子弹正好击中沈平的肩膀,但沈平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用脚疯狂地踢踹夏尘。 董自知连忙阻止糯米仔,说:“糯米仔,你干嘛?这里发生的事情本来就与我们无关,你这两枪打出去,咱们还有命逃吗?” 糯米仔依旧拿枪指着沈平,结巴地说道:“不能……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夏爷受死……” 董自知听到糯米仔的话后,心中顿时羞愧不已,自从自己来到三湾码头当上工人,第一个不排挤自己的人就是夏尘,从加入夜巡队,再到一起养雪娘子,夏尘给董自知的感觉既像朋友又像长辈,甚至董自知偶尔会在夏尘身上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 “算了,死就死吧!”,董自知心里喊道,他看见沈红云手中的麈尾闪烁着绿光,便一把抢过来,大喊道: “沈平,肥遗的内丹在这!” 沈平本能地转过身,缓缓地向董自知他们三人走去,董自知学着夏尘,手臂用麈尾一挥,一股浓绿色的光波冲向沈平并将他撞飞。 沈平的身体顿时冒出蒸汽似的烟雾,好像体内的水分在快速的流失。他艰难地站起身子,左手把折扇打开,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他拿着折扇的左手却在半空中伸得直直的,任由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动弹。 “畜生!你又想背叛我!”,沈平对着折扇大骂道。 折扇在沈平的怒骂声中,出现了几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随着一阵撕裂声,折扇化为点点银白色星光消失在洞窟中。 董自知看见沈平空空如也的手上,肺经脉络从指尖到左胸前,如同鞭炮一般陆续炸裂,鲜红的血液迸飞而出。 沈平瞬间没有了力气继续站着,他看了沈红云一眼,仰后一躺,倒在地上。 “父亲!” 沈红云跑去把自己的父亲抱在怀中。 沈平虚弱的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看着沈红云说道:“父亲不是想害死你……只是想复活你奶奶,还有……你爷爷,还有你母亲……还有你谭叔……” 沈红云摇头制止了沈平费力的话语,用衣袖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渍。 董自知和糯米仔把夏尘搀扶起来,准备带他离开。 夏尘指了一下沈红云怀中沈平,对董自知和糯米仔说:“等等……扶我过去”。 夏尘和沈平双目对视,往日恩怨涌上心头,沈平先开口说道:“我一直很奇怪,既然父亲没有传我引虫之术,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师兄?” 夏尘:“从我来到沈家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多么嫌弃我,你又比我大几岁,想必是不想我叫你哥哥的,那称作师兄顺口些。” 沈平吃力的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嫌弃你……而是……” 沈平身体突然怪异的扭曲,就像沸腾的热水一样。 “闪开!都闪开!”,夏尘对董自知他们三人大喊道。 董自知他们急忙后退几米,看见沈平嘴里喷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白光迅速变成了一只白首,白身,四肢赤红的大猴子,跳到众人面前。 夏尘:“是朱厌!师兄压不住它了!” 朱厌面目狰狞,朝着沈红云跑去。 沈红云用盒炮子对朱厌开了几枪,都被它灵活地躲开,眼看着怪物就要扑到沈红云身上,可偏偏这个时候沈红云已用完子弹。 董自知挡在沈红云面前,准备给朱厌来上一波绿光,沈平一跃而起抱住朱厌。他不顾朱厌的疯狂挣扎与嚎叫,看着董自知大声说:“扇!快扇!” 董自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沈红云,她正跪在地上捂着嘴痛哭,然后微微朝董自知点了点头。 得到了沈红云的准许后,董自知大胆的用麈尾朝着朱厌和沈平扇出两波绿光,绿光正好击中他们两个,并将他们打入暗河中。 河床表面上升起白色的雾气,众人透过白雾看到一抹翠绿的光束从河中窜出,像烟花一样在半空中炸开,冷灭…… 沈红云跪在河边,磕了三个响头,捂着脸泣不成声,但很快,她便自己擦干眼泪,跟着董自知他们顺着河水寻找出路。 夏尘从口中呼出金色星光,再次放出重明鸟净浊,让它带着众人寻找通往外界的出口。董自知他们跟着净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见远处有白色光点,光点随着脚步逼近而逐渐变大,变成洞口。 众人迎着外界照来的强烈阳光,走出了洞窟,才发觉原来出口就靠在望月码头的边缘。董自知直到听见江面上频繁往来的船只响起熟悉的汽笛声,心中才有了安全感。 这一夜的冒险让董自知觉得如同做了一场大梦,他想回头望一眼这个他铁定了心不会再来的洞窟,却又不敢。七哥、谭叔、沈平还有巽仔,他们就像梦中出现的角色,又消失在了梦中。 董自知一边和糯米仔一起搀扶着夏尘走出了望月码头,一边从怀里拿出父亲给他的那两块银元,他把两块银元紧紧握在掌中,握得手心生疼,心中念叨着:“活着,往后真该好好活着了……” 第10章 祖辈相传 尽管夜巡队并没有完成任务,但沈红云还是兑现了她的承诺,她厚葬了七哥,还给谭叔立了衣冠冢,并资助他的儿子流洋读书。 沈红云本想给糯米仔一笔钱,但糯米仔觉得再多的钱也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倒不如跟着她混,兴许能过得更好。沈红云同意了他的请求,糯米仔枪法不错,沈红云把他留在身边当保镖,后来沈家生意越做越大,沈红云让糯米仔组建了一支手枪队,用来维护商船货运和码头安保,从此沈家的码头不再需要工人夜巡。 夏尘伤势太重,沈红云把他接到沈家疗养,可纵使重明鸟净浊用自己的内丹给他疗伤,也只给他换来了三个春秋。 至于我的曾祖父董自知,他觉得自己在这场冒险中并没有什么功劳,所以他也没跟沈红云要任何奖赏,而是回到了三湾码头继续当他的搬运工。直到有一次,雪娘子把沈红云带到了他面前,沈红云告诉他原来雪娘子曾是她母亲的合神兽,在洞窟里的那把麈尾就是它变的,而它的本名叫雪霞,不过它现在更喜欢董自知叫它雪娘子。 沈红云让董自知到沈家照顾夏尘以及雪娘子,董自知欣然接受。夏尘在自己弥留人间的最后那段时光里,收了董自知为徒,将他毕生所学的引虫之术尽数传给了董自知。 董自知和沈红云同住一个屋檐下,终究逃不过日久生情。沈红云给了董自知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立刻马上被她打死,要么同意入赘为婿,董自知痛快的选择了后者。就这样,我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姻缘很快就成了寻城百姓每天喜闻乐道的话题,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来龙去脉。 抗战爆发后,曾祖母沈红云变卖了沈家几乎所有的产业支援抗日军队,她还和糯米仔一起参了军,而我曾祖父董自知和我爷爷一同去了大洋彼岸定居。 直到解放后,曾祖父才收到糯米仔的书信,信上说曾祖母在南下剿匪的一场战役里中弹牺牲,曾祖父当时已经是当地有名的畜牧专家,他得知消息后毅然决然放弃那时待遇优越的工作,带着我爷爷一块儿回了国。 糯米仔当时已是一个军区的高层,我曾祖父在料理好我曾祖母的后事之后,便在糯米仔的安排之下投入到了建设我国畜牧业的工作当中。 哦,对了,原来糯米仔真的姓米,在他的帮助下,我爷爷也得以在部队工作,从事军犬的培育和驯养,他还做媒让自己的女儿米瑶嫁给了我爷爷。 不过我曾祖父和糯米仔都没能熬过后来的那十年,而我爷爷由于在劳动农场中落下病根,虽然后来得以平反且官复原职,但身体已难以胜任,只好提前退休。 改革开放后,我父亲考上了大专,毕业后分配到了一所农业研究所工作,他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我母亲。 虽说我父亲从我爷爷那学到了引虫之术,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由于我天性懒惰,又比较孤僻自私,父亲怕我学会了引虫之术后会走向极端,所以并不打算教给我。可一次意外让我身患怪病又因此没了工作,为了我日后前程,父亲也只好把这一技之长传授与我。 我叫沈放,是一个引虫师。这个平凡的世界暗藏玄机,我的工作就是在这玄机之中游走,只为挣点小……额,只为驱杀邪祟,匡扶正气,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1章 乡村遇险 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她认为人生在世有太多需要承担的责任,拿得起难,放下更难,所以她希望我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要太过执着,懂得放下才能获得坦然。 而我从小就把自己名字里的含义发挥到了极致,所谓不执着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字,懒。从小到大,我懒得吃饭,懒得起床,为了少花力气去厕所,我连大小便都能憋就憋,头发更是长到快要挡眉毛了才会去剪。由于懒得学习,我在学校的成绩长期且稳定的排在倒数,不过我倒没有像别人家的“学渣”孩子那样被父母一顿揍,在他们眼里,只要我以后能靠自己吃好,喝好,活着就行。 高考后,我也没想到自己能侥幸考上大学,我报的是历史专业,这与兴趣无关,更不是什么理想,纯粹是觉得只要能背书就能轻松地度过四年大学生活,这对我来说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个专业的出路比较单一,对我而言,要么是去博物馆工作,要么是去当老师,我选择了后者,毕竟不是每个工作都能拥有学生时代的寒暑假。直到毕业我才想着考个教师资格证,可没想到这个小本本比我想象的难对付,一次没过……那就这样吧,我牢记母亲的话,凡事不要太执着。好在靠着我父亲在省农业研究院的关系,我还是谋得了一个当乡镇教师的职务。 我任教的地方是一个乡镇的初中,本来我打算也就在这里教教历史得了,管学生听不听。结果由于乡下师资力量短缺,我必须身兼数职,从语文、数学,再到政治、体育,都得拿捏住。在我的强烈拒绝外加两条烟的加持下,校长才同意我不教物理、化学,毕竟这两个科目我当学生的时候就没弄懂过,而代价就是必须当一个班级的班主任。 镇上的生活确实不太方便,很多日常用品都必须骑电驴到县城里才能买到。不过我一个粗人倒也没那么讲究,对我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班级里那些熊孩子。 乡镇初中的教育环境虽然简陋了点,可这里熊孩子的战斗力不比大城市的差多少,早恋、课间打斗、考试作弊、上课偷玩手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可最让我头疼的,是班级里隔三差五就有学生逃课。根据相关规定,老师有责任积极鼓励和引导有逃课辍学意向的学生完成义务教育,必要时还需要家访。根据我三年的家访调查,至少在我所带的班级里,孩子逃课辍学最多的原因无非是这三种: 一、沉迷社会不良爱好; 二、为了抗拒父母提早给他们组建婚姻而打算逃到外地; 三、留守在家的学生为了给父母分担些压力所以选择了外出打工,这也是最让人揪心的。 我们初三1班的尖子生伊保坤就是因为这第三种情况而时常无奈辍学。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这个干部子弟到了这穷乡僻壤当上了教师才深有体会。伊保坤家里有三兄妹,他是老大,父母都在外省打工,爷爷奶奶年老体衰还患有慢性疾病所以药不能停,家里的大小事务主要都由他和弟弟妹妹们分担,为了给父母分担一下养家糊口的压力,他总是想着辍学打工。可他是我们学校力保的尖子生,小乡镇的学校出个学霸不容易,让他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上重点高中成了我这三年教师生涯里最要的任务,所以作为他的班主任,劝导他放弃辍学的家访几乎每个学期都得来上一次,而对他的最后一次家访也彻底改变了我未来的人生轨迹。 为了方便管理,我们镇上的初中一般要求住校,学生只有在双休日才回家,学校规定班主任必须要在学生返校的周日下午五点召集自己班级的学生回教室集合点名,以保证学生安全返校。 伊保坤在教室的座位是第三组的中间,标准的学霸c位,所以当我一走进教室,看见他的位置上空无一人时就知道,好家伙,又得重走长征路了,我习惯性的叫道: “高亮!” “到!” “伊保坤回校没?” “报告老师,我……今天提前回来了,没注意……” 高亮是我们班的副班长,虽说学习能力一般,但是处理班级事务的效率颇高,他和伊保坤住在同一个村子,于是我给他的第一要务就是把伊保坤盯紧。不过为了迎接初考,这小子提前回学校自习,这下子给盯漏了。 家穷要喂猪,人穷要读书,学校里但凡学习还不错的,哪个不想考个好高中,所以初三的学生很多都是在周日做完家务和农活后就提前返校了。 “报告老师!” “于小红,请说” “我下午三点回来时看见伊保坤和齐达飞在一起,好像准备去什么地方。”于小红指着第五组最后一排的角落说道,那里的座位上也空着。 于小红也是一个学霸还是我们班的班长,她和伊保坤曾经都是学校助学资金分配名额里所考虑的首选,不过学校能力有限,把唯一的名额留给了伊保坤。自从于小红得知后,就总是和伊保坤各种攀比,起床要比伊保坤早,学习要比伊保坤久,就连回家都要跟他比谁的速度快。年轻人总有一股子无处宣泄的胜负欲,我也懒得管。 至于那个齐达飞,在我们学校,哦,不对,在我们镇上都是有名的,是有名的叛逆少年。课间在厕所卖烟,宿舍里兜售不健康小漫画,要是校内外出现学生打架斗殴准有他的份,还时常驾驶改装摩托在镇上到处“炸街”,我曾一度怀疑他的祖先姓孙。伊保坤跟齐达飞也是一个村子的,如今距离初考还有一个月,他要是跟齐达飞混上了,前途让人堪忧。 我尽可能快的结束了点名后的班会,骑上我心爱的小电驴赶紧去往伊保坤家。 其实伊保坤每次逃课都会先回家窝着,他那么好的成绩想必也是不愿轻易放弃学业,而我每次对他的家访也是见不着什么家长的,只能单纯的劝导他。 他的家还是那种四合院式是瓦房,黄泥筑的墙上早就出现了裂痕,虽然危房改造款已经批下来了,可他父母长期不在家,房子就只能这么将就着住。 这次去到伊保坤家,家里多了个成员,他母亲孙三妹回来了。以往我只有在春节家访时,才见得着她和伊保坤父亲。孙三妹给我的印象是纯粹的农家妇女,朴实,坚强,所有的苦总是往肚子里咽,每逢见到了我,脸上总是努力地露出笑容。可我记得她身体一向硬朗,只要我见到她在家,她就总是不停的在做家务,如今却面色发黄身材消瘦的躺在床上。问了伊保坤的弟弟才知道,她得了肝病,至于具体是什么病,他们家里也没人说得清楚。 “沈老师,你是来找保坤的吗?”,孙三妹问道。 我:“保坤母亲,伊保坤下午没回学校,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孙三妹:“他现在不在家吗?” 我从孙三妹惊讶的表情看出来,她的儿子没打算告诉她行踪。 “哥哥和齐达飞一起去隔壁的魏家村找魏家浩了”,伊保坤的弟弟说道。 我简单的安抚了一下孙三妹便马不停蹄去往魏家村。 在魏家浩家门口,迎头撞见他的班主任苏美珊和学校教导主任钱斯文。 “沈老师,你是来找伊保坤的吧?”苏美珊问道。 我:“对,他在里面吗?” 苏美珊摇着头说:“他和魏家浩、齐达飞去了虎窝山”。 钱斯文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对我说: “小沈呀,你怎么不看好伊保坤,他的家境你也知道,万一跟齐达飞混上了能好吗?你看你这个班主任当的。” “哟,钱主任,追到这了?” 我故意这么说,因为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他想追求校园第一美女老师苏美珊。 看到自己被拆穿,钱斯文略带慌张的跟我解释道:“那个……我听苏老师说魏家浩没回学校,我担心出什么事所以开车带她来魏家浩的家一起去做个家访。” 学校里我最烦的就是钱斯文,仗着自己家里和县教育部门的一把手沾点亲戚关系,一来到我们初中就当了个教导主任。虽说他的年纪和我相仿,但平日里总喜欢摆着一副领导的架子,拿着个暖水杯在校园里到处游走,见着老师和学生就批评。他所带的初三3班是学校里着名的尖子班,而我们班的伊保坤在成绩排名中长期保持全年级第一,这使他有了把伊保坤挖到自己班里的念头,在被校长屡次回绝后,他把矛头指向了我,为此我没少被他鸡蛋里挑骨头。校园里关于我有后台的各种传闻九成都是从他嘴里传出的。切,我就是有后台又如何?反正他那斯文败类的小样也搞不死我。 我没打算再理会钱斯文,转头问苏美珊:“苏老师,你刚才说他们三个去了虎窝山?去了哪里干嘛” 苏美珊:“我听魏家浩的爷爷说,他们来找魏家浩一起去虎窝山挖草药,这魏家浩以前一有空就上山采草药去集市上卖,估计他们也想跟他挣点钱补贴家用。”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赚钱给他母亲看病吧?不行,我得去找他。 得知我要去虎窝山,苏美珊也跟着去,钱斯文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当时已是傍晚,我们跟村民借了三支电筒和三把木铲当登山杖便往虎窝山方向走去。魏家浩的爷爷知道后,执意要带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是猎人,解放后还加入了当地的猎虎队,他对附近的山势地形极为熟悉,所以有他带路,我们几人也放心些。 虎窝山是典型的南方丘陵,山势平缓而延绵,在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南方郊外还是有很多老虎存在,在老虎出没频繁的地方,当地会组建一支专门的猎虎队。据魏老爷子所说,在他小的时候也是虎窝山上盘踞老虎最多的时候,村民从山外边远远望去,能清晰的看见山脚到山顶都是老虎的行踪,直到他加入猎虎队三年后,虎窝山上的老虎才被猎杀完。 山里有着村民自主修的泥路,所以我们走着不太费劲。午后的偶阵雨让上山的行人在泥路上留下了鞋印,我们在众多鞋印中找到了三对鞋底印着大翅膀的鞋印。春节期间,县里的慈善机构来学校慰问时,给每个学生赠送了一对运动鞋,这种鞋的鞋底就印着一样的大翅膀标记。 这倒省事儿了,跟着鞋印走就行,入夏的黄昏空气清爽,就是蚊子多得闹心。越往山上走,植被越发茂密,平坦的山路逐渐变得狭窄,陡峭,而三个学生的整齐的鞋印到了半山腰却变得杂乱模糊。 “这鞋印那么乱,他们是吵架了吗?”苏美珊问道。 魏老爷子没理会那些鞋印,而是低头在路边来回寻找着什么。 钱斯文:“沈老师,你说这老爷子在干嘛?这么大年纪不会是犯迷糊了吧?” 我没想理钱斯文,一路上总觉着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后头,可每次回头愣是啥也没看到,这让我心底有些发慌。 “这村子里没有比魏老爷子更熟悉虎窝山的,兴许是饿了打算找点野果子吃,你别靠过来行不行!” 我一边观察着来时的方向,一边推开企图靠着我的钱斯文。 “沈老师,钱主任,快过来!” 苏美珊把我和钱斯文叫到魏老爷子身边,老人蹲在路边的草地上,盯着地上的野草抽烟。 “你们看这个……”,魏老爷子指着地上野草坪,那里的草被某种动物的脚踩出了四个印记。 我顺着脚印往山下路边外的草坪走了一段,发现草堆和树丛后边都有类似的脚印,有些脚印延伸到路的边缘,印记上的草还是新鲜的,我凑近闻了一下,还散发着刚刚折断才会有的清新气味。 看来这东西一直跟着我们。 苏美珊:“老爷子,这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魏老爷子抽了口烟,说道:“估计是跛脚虎……” “虎?老虎?这……这个年代这里还有老虎?”,钱斯文声音颤抖的说道。 “往哪儿蹭!”,我已经对钱斯文的怂样失去了耐心,一把推开他,向魏老爷子问道:“什么是跛脚虎?” 魏老爷子:“我没见过,但从我加入猎虎队那时起就听队里的老人说过这附近有跛脚虎,可就算是最早加入猎虎队的成员也没见过几次,据他们回忆,它身形像豹子,生性比虎还凶猛,有的队员曾经还见过一只跛脚虎把两头大老虎给咬死的,这畜生的脚很有特点,三长一短,你们看这些脚印,三个深一个浅,肯定是它……” 都说狼狈为奸的“狈”指的是一种前腿奇短的狼,我是真没想到还有跛了脚的虎。这货跟着我们这么久,看来是想拿我们下酒了。 魏老爷子起身对我们三个说:“我先自己去找家浩他们,你们趁着天还亮赶紧下山找人帮忙!” 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让他一个人去找孩子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所以我让苏美珊和钱斯文下山找人支援,我自己跟着老爷子继续上山。 “我不下山!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你和老爷子两个人遇见跛脚虎怎么办?” 苏美珊任由钱斯文拽着她的手,就是不挪一步。 “我们两个先去,你们找人帮忙也很重要,再说了这东西要是真想吃咱们刚刚有的是机会,这不是也是不敢与人为敌嘛” 我也是胡诌,没法子,谁让苏美珊是个倔驴。 “就你们两个,哪能对付跛脚虎,你没听魏老爷子说吗,两只大老虎它都能咬死!” 其实我看得出苏美珊是逞强,现在的女强人一抓一大把,可是她留在这确实用处不大,说不定一见着那跛脚虎,两眼就吓尿了,再哇哇哭那可咋整。 “你一个女人能帮得上什……” 得,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苏美珊一把甩开钱斯文的手,横眉冷眼的鄙视了我一下,扭头就往山上走,我和魏老爷子在后面急忙跟着。眼见带不动苏美珊,怂包钱斯文滋溜一下就沿着下山的路跑去,这家伙,下山的矫健身姿还真有几分像花果山的成员。 天已逐渐发蓝变黑,我们跟着脚印到了一个山脊的分叉口,脚印却消失了,眼前两条路上的脚印都没有了显眼的翅膀印记。而我们也都感觉出了跛脚虎对我们的跟踪越来越近…… 魏老爷子:“咱们分头找吧,我去左边,那边通向山后的村庄,你们去右边,那边的路直接绕回山下,这两条路家浩都走过,两个孩子跟着他只会走这两个方向”。 我刚要准备点头同意,突然一个金棕色的大东西从魏老爷子身后的草堆里窜了出来,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把他拽进了草丛里。 这一幕太过突然,我来不及想清楚,赶紧拉着张大了嘴的苏美珊往右边路跑。可没跑多远,那个大东西就从我们前方的路边再次窜了出来,彻底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拿电筒照着它看,这畜生的模样确实像豹子,不过没有金钱花纹,光滑的金棕色毛皮在光源的照射下显现出淡淡的虎皮条纹,它的脑袋既像猫又像狗,上边的两只大眼闪着动物夜间特有的金光,此时正咧着大嘴露出尖牙向我们扑过来。 我本能地拿铲子朝它脑袋一个横扫,把它打到路边,估计它也没想到会挨这么一下子,一瘸一拐地跳进草丛。 “它还真是瘸的,难怪叫跛脚虎”,苏美珊说道。 我脑子似乎对这个生物有点印象,但现在刚刚经历过两次惊险,脑路暂时缓冲中。 正当我们在是否前进的选择中徘徊时,左侧山坡上听见熟悉的声音: “苏老师,沈老师,跟我上来!” 我和苏美珊看见山坡上是魏家浩拿着个小电筒正向我们招手,心里顿时升起希望,跟着他的指引上到山坡。 “你这孩子,咋那么大胆子,万一你被跛脚虎吃了,那可咋整!” 苏美珊用力打了两下魏家浩的后背,带着哭腔对他骂骂咧咧几句。 我看见他身边并没有伊保坤和齐达飞,心头一紧,问道;“魏家浩,伊保坤和齐达飞不是跟着你上山的吗?他们人呢?” 魏家浩擦了下眼泪,说:“我们上到半山腰没多久就发觉有东西跟着我们,我们就一直跑,一直跑,到了分叉口我就爬上了这个坡躲了起来,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环视四周,虽说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木,但是野兽的五官比我们人类灵敏得多,跛脚虎要想吃掉魏家浩不可能不追到山坡上,所以我向魏家浩问道:“这哪能躲人,你刚刚躲在哪?” 魏家浩指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说:“后边有个废弃的工厂,平时我采药遇到下雨会去那儿暂时躲一躲雨。” “啊!它来了!” 苏美珊指着山坡上的一处草丛惊呼道。 尽管我老爸没教过我引虫之术,但是他在我的小时候就传授了我这行的外家武术套路,所以面对跛脚虎,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前侧一个弓步蓄力,握紧铲子继续当武器,等着这只大猫的再次进攻。 跛脚虎果然如我所料,又从草丛里跳出来,张开尖牙大口朝着我的脖子袭来,我举起铲子一个前冲,给它来了个力劈华山,正好砸中了它的大脑壳。这动物估计是练过铁头功,脑袋跟石头一样硬,这一下子震得我两手虎口生疼,而它被我再次打中后也没叫唤,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摇着脑袋。看来跛脚虎是被我打得犯迷糊了,趁它没清醒,我和苏美珊跟着魏家浩往废弃工厂的方向快速跑去。 年轻人就是体力好,眼见工厂就在前方,魏家浩加快步伐超过了我和苏美珊,先跑到了工厂外围,回头招手示意我们过来。可等我们两个跑到了魏家浩向我们招手的地方,却发现他不见了。 第12章 从废厂逃生 看得出这个工厂确实荒废多年,各种比楼房还高的设备如今都爬满锈迹。厂房和仓库只剩下残垣断壁,有些建筑的墙上还存留着白底红字的大标语。大自然再次占领了这里,树木和野草从厂里的各种建筑中疯狂的生长而出。 我和苏美珊毫无方向的在厂里到处游走,空荡荡的废厂安静得让人心慌,我们走的每一步都能听到回声。 苏美珊:“这孩子,咋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 我拿着手电筒转着圈的扫视周围,就是找不着魏家浩,反而照见了悄无声息跟在我们后边的跛脚虎。这动物的跳跃能力极强,在厂里的各种设备和建筑之间来回穿梭以遮掩自己的行踪,要不是我从前方办公楼的一楼窗户玻璃反光发现了它,说不定我和苏美珊也会在不久之后像魏老爷子一样被它从后面偷袭而咬断脖子。 “李老师,沈老师,我在这呢!” 魏家浩在一处靠着山壁而建的仓库门口探出头来。 我和苏美珊朝着魏家浩所在的仓库跑过去,仓库的路面有几处大小不一的空洞,空洞之下有个暗室,不过暗室没有建好,路面空缺的部分数根粗壮的钢筋斜竖着裸露在外就像一根根粗壮的钢筋韭菜。魏家浩在仓库最里面的空洞伸出半个身子,用手示意我们过去。 月光将跛脚虎的影子映在了仓库门口右边的,我让苏美珊先去魏家浩那儿,自己咬着电筒,拿着铲子转身面对跛脚虎。 这只大猫一直没有进来,它在仓库门口外边的影子也不见了,但我赌了一把它想干嘛,我缓慢地与离我右边最近的墙拉开距离,脱下身上的白衬衣挂在左边的一处洞口裸露的钢筋上,再把电筒卡在钢筋之间。 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跛脚虎果然打算从仓库右边的窗口跳进来偷袭我,不过它把衬衫和电筒错当成了我而扑了上去,真正的我早就趴在了这些钢筋后边的墙根下,不偏不倚,正好被几条钢筋扎了个透心凉。 魏家浩稀奇的看着跛脚虎短得不自然的左侧后腿,说:“我爷爷说得果然是真的,这跛脚虎还有一条后腿是跛的”。 我和苏美珊互相对视了一下,彼此谁也不想现在就跟这孩子说他爷爷刚才的遭遇。 好在这时我想起来了自己在老爸书桌上的《白泽集》里看到过对跛脚虎的记载,准确的说,这动物不叫跛脚虎。 “它不是什么跛脚虎,应该是山彪”我说道。 苏美珊:“什么?什么雕?你仔细说说” 我:“sh~an山,b~i~ao彪,山彪,相传雌虎分娩时通常只产两崽,若偶然生出第三只幼崽,那这只幼崽必然身体有缺陷,雌虎会将其叼到荒野之地遗弃,这种幼崽本来就先天发育不良加之被抛弃,所以大多会早早死去,可是一旦存活下来必然是经历了地狱般的磨炼,据说为了生存,它会吃枯木黄草、腐肉残尸,甚至啃食泥沙石土、饮污水脏泉,为了活下去,它还会强迫自己克服缺陷,学会越涧、爬树、攀藤,因为要和比自己强悍的野兽搏杀,性格也会变得毒辣凶狠,直到自然界有了它的一席之地,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曾经抛弃它的雌虎和其他两个兄弟姐妹,古人见识过它的凶残,把它与正常老虎区分开,称它做彪,生活在山林里的便是叫做山彪。” 魏家浩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捅了捅已经彻底没气儿的山彪,说:“不就是残疾虎嘛,可我爷爷说这里从七十年代就没再听说过有谁还看见过老虎,照推算,那这只山彪岂不是已经五十多岁了?我和妹妹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听里边说老虎的年龄一般是十到十五岁,最多二十岁左右,可这东西却能活这么久,难道是成精了?” 我:“你是一名中学生,要相信科学,哪儿就成精了,有些野外动物的年龄远远超出我们人类的一般认知,尤其是一些新物种,我也是瞎猜这东西或许,大概,可能是山彪,说不定是哪种尚未发现的新物种呢!” 苏美珊怀疑地看着我,说:“那沈老师,你又为什么觉得这个动物是什么山彪呢?” 我这个人不善于撒谎,但总不能告诉她,我们家是引虫师家族,家里有着一大堆关于各种奇闻异事的书籍,所以我了解到的怪物比她买过的口红色号还多吧,我只好假装好奇地用铲子玩弄着山彪的那只短腿,随口说了一句:“从一些封建迷信的书籍里看到的,信不过。” 为了不勾起苏美珊的好奇心,我向魏家浩问起伊保坤和齐达飞可能会在哪里,他指着刚刚自己爬上来的空洞说:“他们都在下面和我妹妹一起玩呢,好着呢!” 魏家浩明明之前说过他不知道伊保坤和齐达飞的下落,如今却说他们和自己妹妹在暗室里,我和苏美珊为了探究缘由,让魏家浩带着我们跳进暗室。不过当我们进去了才知道,那里其实是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宽到可以容得下一辆卡车,用的是上好的青砖所建,魏家浩带着我和苏美珊一路向着通道的前方的走去。 苏美珊:“真搞不懂,这个废弃的工厂以前修条地下通道干嘛?” 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因为国际局势紧张,我国为了做好战备后勤支援,在各地的山脉、森林处以建设普通工厂做掩护,修建了多个用于生产和储存战略物资的地下军工厂,这个地方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我问魏家浩:“小子,你啥时候发现知道这里有条暗道的?” 魏家浩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嘿嘿,我经常山上采药去镇上的集市卖,可每次山上我妹妹总闹着要和我去山上玩,我嫌麻烦所以每次都不答应,她有时候就偷偷跟着我上山,跟我玩起了捉迷藏,不过我总能找到她,有次她躲到了这个工厂里,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发现原来她躲在这。” 听到他说完,苏美珊悲伤的低语了一句:“真可怜”。 通道并没有建完,后面的路逐渐没有了青砖而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原始洞穴。 洞穴并不大,里面传来一个女孩的笑声,魏家浩拉着苏美珊的手有些兴奋带着她和我一起进入洞穴深处的。 在大概洞穴中心的位置,被人为的摆放了一些旧家具,有上下铺的铁架床、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衣柜、露出大面积海绵的皮沙发和、几张勉强完好的木头椅子围在一张旧办公桌,放在办公桌上面的破花瓶还插着山里的野花。 洞穴的环境全靠几盏放在旧家具上的煤油灯照亮。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正拉着两个比她年纪大的男孩子愉快的转着圈。 魏家浩激动的拉着我和苏美珊的手往女孩那走,说:“你们看,他们在那,和妹妹玩得多开心!” “妈妈!爸爸!” 女孩冲向我们,一把抱住苏美珊。 小孩子就是喜欢玩过家家,我走到伊保坤面前,搓着他的脑袋说:“你说你,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嘛,跑到这来何必呢!” 我的手感觉到这孩子身上在发抖,额头上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 “你咋了?哪儿不舒服?” 伊保坤眼露恐惧,抖着嘴唇说道:“那……那个女孩……魏家浩的妹妹……我……我记得她两年前因为心脏病……已经去世了……” 这小子的话就像一股寒潮,瞬间在我心上打了层霜。我不禁在脑子里骂道,我去,真的见鬼了? 我转头看着被小女孩抱着的苏美珊,从她被吓得惨白的瓜子脸可以看出,她已经知道自己也见鬼了。 “吃饭啦!” 魏家浩从旧衣柜里端出两个路灯照当碟子,里面盛着一堆黑乎乎的,还在蠕动的蚯蚓。他把灯罩放在办公桌上,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几支钢笔当筷子摆好,招呼我们来“吃”。 那个所谓的魏家浩的妹妹听到自己的哥哥叫吃饭,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拿起钢笔夹起灯罩里的东西往嘴里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我只能当做是真的在玩过家家,拉着伊保坤和齐达飞被吓得冰凉的手,对苏美珊说:“孩子他妈,我们好像刚刚给孩子们买了烧鸡和饼干、糖果,你快拿出来呀!” 苏美珊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满脸写着不知所措,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抢先说道:“哦!对了,落在门外的车子里了,快,我们去拿过来!” 我使劲儿的向苏美珊使眼色,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配合我。 “你们两个,跟我拿去东西给妹妹!” 我故意使唤伊保坤和齐达飞两人往洞口外跑,两个小机灵鬼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简略回应了我之后便快速跑出洞口。而我拉着苏美珊紧跟着他们后边也跑出洞穴。 可刚跑到青砖通道,魏家浩和他妹妹却已经在前方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怎么可能!”苏美珊惊呼道。 我看见魏家浩全身上下伸出数十根发着红色光芒的丝线与他旁边妹妹的身体相连,就好像有某种力量把他们兄妹两人强行缝起来。两人面无表情,瞪着无神的大眼睛,异口同声地说: “别走……留下来陪我们玩儿……” 我差点忘了自己一直拿着铲子,于是我把铲子指着魏家浩兄妹,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让开!” “留下来陪我们玩儿!” 魏家浩兄妹身上喷射出几十根七八米长红光丝线,快速缠绕我手上的铲子,我感觉在和一个班的学生拔河一样被兄妹两人拖拽了两米远。 我果断放手,铲子被红丝拽到兄妹两人身上并且穿过了两人的身体掉到他们身后的地面上,就好像兄妹两人只是立体投影。 铲子穿过魏家浩妹妹身体的瞬间,我看到她的膻中穴位置好像有一颗发着红光的珠子。我还没看清楚,就听见苏美珊的尖叫,她趴在地上,身体已经被几根红丝缠绕着往两兄妹那拖过去 我急忙过去拽着红丝,再次与魏家浩兄妹拔河,伊保坤和齐达飞也跟过来一起帮我。 这些红丝就像吉他上的琴弦一样坚韧,我感觉红色越来越热,发出的红光也越发强烈。 “好烫……我快坚持不住了!”伊保坤大喊道。 我回头看见齐达飞咬着牙,双手都被红丝勒出了血,痛得五官都挤在一块却没叫唤一声。 这孙猴子转世确实是条汉子! 学生尚且如此,我作为他们的班主任又怎能不当英雄,于是我用双手反着将红丝缠住两圈在手掌,暂时放弃我“懒”字当先的做人原则,深呼吸一下让体内气力行至丹田,再通过呼气让积蓄的气力贯通全身。 “呀!” 随着我一声吼,几根红丝被我拽断,此时我的双手早已血珠直流。 “啊……!哥哥我好痛!” 魏家浩的妹妹抱着自己的哥哥哭了起来,从魏家浩扭曲的表情可以猜到,他也感受到了红丝断裂的痛苦。 我拿着留在我手上的红丝残留,发现正在红丝被我手上的血液点燃,我赶紧把红丝丢掉,掉在地上的红丝缓慢燃烧起来。 我想起老爸跟我说过,曾祖父、曾祖母和外曾祖父由于都服用过雪娘子所内炼的丹,所以我们家族从他们开始,身体素质就比普通人高,伤口的愈合能力也快过普通人,不过就是比较招蚊子。他还说我们家族的血液至纯至阳,所以遇到阴气之物可用自身热血将之祛散。 可我老爸比我还惜命,平时切菜不小心弄伤手指头都哇哇叫唤半天,所以我从未见过他用自己血液做过什么祛邪的行为,也就没太相信咱们家族的血能有多牛。 如今自己和苏美珊以及两个学生的性命都危在旦夕,只好搏一搏,我用流血的双手抓住魏家浩兄妹又一次从身体里伸过来的红丝,红丝果然又一次燃烧起来,这次的火焰缓慢地沿着红丝缓慢地向兄妹两人蔓延。 兄妹两人慌乱地将燃烧着的红丝脱落,趁他们没工夫打理我们几人,我带着苏美珊和伊保坤、齐达飞绕过这两兄妹,拼命往出口方向跑去。 眼看就快到出口,魏家浩兄妹还是顽固的追了上来,他们身上的红丝就像盘墙虎一样爬满我们身后的通道四壁并且不停地向我们伸过来,看来他们是放大招了。我让苏美珊和两个学生先爬上出口,自己转身面对这两兄妹,准备一挑二。 我一边用双手对通道四壁挥洒着血液击退红丝,一边冲向魏家浩的妹妹。 一晚之内,我连赌了两次,现在我要赌上第三次,我不顾一切的冲向那女孩,将手上的血液尽可能的撒在她身上,火焰开始在兄妹两人身上燃烧,我快速伸手从女孩身上膻中穴的位置掏出红珠,兄妹两人身上的火焰突然快速包裹了他们全身,他们惊恐的看着彼此一眼,就被炽热的火焰吞没了…… 我握着红珠爬上出口,顾不上刚才逃出去那三人,借着月光,努力回忆来时的路,学习钱斯文一路狂奔下山。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就要到山脚,我实在没了气力,放慢了步伐,出于好奇,我展开手心看着掌中还在发热的红珠,这颗乒乓球大小的珠子所发出的红光在月光下越发刺眼,突然化作缕缕红烟窜进我的鼻孔和大口喘气的嘴里,我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昏倒在地。 第13章 沈家没有怂蛋 我永远都忘不了再次醒来时自己所看到的第一眼,那是一个白色的天花板,上面没有安装灯而是写满了各种奇怪的红色符咒。我躺在一张病床上,整张床也写满了这种红色符咒,包括被子、床单和我身上的病号服。 我粗略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房间,大概三十平左右,没窗户,没空调,墙壁和门以及地板全是这种奇怪的红色符咒。让我奇怪的是,没有光源的房间格外的亮堂,而我竟然没有丝毫空气不流畅的憋屈感。 “醒了?” 房间突然传来我熟悉的声音,我寻着声音的出处,发现声音是从一个高处墙角喇叭发出的。喇叭上也满是奇怪的符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老爸?”我对着喇叭问道,但没等来回应。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扎着个马尾,让我失望的是他穿着没什么特别,只是和普通的医生一样穿着白大褂。 他似笑非笑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然后右手从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像是汽车吊坠的东西,我认真看了看,吊坠是一条用五色丝线编织成的绳子,绳子像幸运结一样包裹着一个金丝镶嵌的碧绿眼球。 翠绿翠绿的眼球又和长发男一样仔细是打量了我一番,还不时的像拨动出绿光,像像是在眨眼间。 我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被这东西扫视干净后,长发男拿着绿眼珠子和自己对视了一下,这画面看起来有些搞笑,因为我感觉他俩是在心里交流,然后朝门的人外点了点头,说:“进来吧”。 我父亲沈焕从门外走进来,还有我那已经哭肿了眼的母亲苏文静也跟着进来。 “儿子!呜~” 我妈扑在我床边,把头埋在我胸前的被子上哭了起来。 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老爸把我妈扶起来,揽在怀中。 “我说,你们非得在这时候秀恩爱吗?” 我见长发男还在旁边,略感尴尬,所以找了个话题,说:“老爸,我昏迷多久了?” 我老爸一边安抚着我妈,一边看着我说:“不多,三天”。 我:“还好,没耽误工作多久”。 这话我是纯粹用来装的,难得休息几天,心里正偷着乐。 “不过疯了一个月”,老爸又说道。 “什么?!” 我疯了一个月?怎么可能,我胡乱的摸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身上有自己疯没疯的证据。 老爸:“子非给他看看”。 子非应该是这个长发男的名字,他听到老爸让他给我看什么,有些犹豫。 “沈副,没必要吧?怕吓着你儿子”,长发男子非对我老爸说道。 老爸温柔的看着我妈,在得到我妈“嗯”的允许后,他说:“没事,这小子不是孬种,给他看吧”。 子非从大褂的左边兜里拿出一部手机,在我面前点开一个视频,内容是这个房间隐藏的摄像头所监控到画面。 我看到自己皮色赤红,面目狰狞,在这个房间里上蹿下跳,甚至可以一跃跳到天花板,撞得头破血流,脑袋凹陷,双手在墙上不停挠抓,给四面墙壁都留下了道道血渍深沟,上面的红色符咒也被我划烂并且奇怪地燃烧起来,可我身上的这些伤却又在极短的时间里痊愈,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创伤。 “这房间也没血痕啊?”我问道。 那个叫子非的长发男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你这一个月内换了六次房间,每个房间都被你折腾得不像样”。 说完,他看了下我老爸,老爸心领神会的说:“都可以申请报销,放心”。 子非满意的咧着像蛇嘴一样的大嘴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大褂兜里。 “看一个视频就够了,其他的还是别看了,你们一家人慢慢聊”。 子非哼着小曲儿,走出门外。 我问老爸:“我到底怎么了?” 老爸:“你体内有一股丹气,它就像寄生虫一样寄生在了你的体内,让你失去意识,然后操控你的肉体,我们要是再晚些发现你,估计你的肉体就彻底被她占有了,三魂应该也会被它赶出体外,再也无法恢复意识。” “那会怎样”我接着问道。 老爸:“难说,这股丹气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它会如何处理你的肉体,我们也无法预测。” “你们?这是农业研究院?这个单位还研究这些事情?” 我环视着这个奇怪的房间,想到如此正经的单位还会琢磨神秘主义的事情,还挺搞笑的。 老爸沉默了几分钟,在房间来回逛了逛,然后说:“这里不是农业研究院,我也不是真的在农业研究院工作”。 我压低声音,悄悄地说:“咱家会引虫之术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没等老爸开口,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房间,说:“会引虫之术的,可不止你们”。 这小老头应该和我老爸年龄相仿,大腹便便,脑袋微秃,比我老爸矮一截,挤着眯眯眼,一脸刻意的笑容看着我,说: “哎呀,小放,你可以终于清醒了,你知道吗?你失去意识那几天,你爸妈可急坏了,尤其是你妈妈,她这双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爸妈向来不喜欢别人揭穿自家人的狼狈,我也不喜欢,所以我们一家人听到这个小老头做作的话语,都感觉特别别扭。 老爸:“老周,我替儿子感谢你来探望,不过他现在还需要休息,要不我们先走吧,给他点时间缓一缓。” 这个叫老周的显然听出了我老爸的意思是要赶他走,但他没打算配合,接着跟我说:“哈哈,行,行,小放啊,你可要快些恢复,想吃什么尽管说,咱们院都能给你买来。” “院?什么院?”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看着我上钩了,老周露出得逞的微笑,说:“极珍稀动物调查和研究院,简称极珍院,我和你爸爸都是这个单位的副院长”。 我:“所以这个鸡胗院是干嘛的?”,这个单位的名称够中二的。 “是极珍院,我们把在自然界里极其珍稀罕见的生物称作极珍稀生物,我们负责调查研究这些生物以及与这些生物有关的一些现象。” 想到刚刚老爸说的丹气,我问他:“所以……我成了小白鼠了吗?” 对此,我是一万个不情愿。 “哈哈哈,那你爸还不得让天狗吃了我”老周又做作的笑着说道。 我:“天狗?还真的有天狗?老爸,难道说你的合神兽是天狗?” 我虽然知道老爸有合神兽,但是他从未告诉过我是什么,我也从未见他在我面前请出来过。 我老爸没有说话,但我从他的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老周几句话就把我套路得一愣一愣的,这老胖子,是卖煎饼果子的吧。 我不想知道太多我老爸和极珍院的关系,所以换了个话题,直接对老周问到我最想知道的:“我可以离开这里没?” “还不行”,回我话的是我老爸,他看着老周,说:“周院还是你说吧” 此时局面已在老周这个胖子的掌控当中,他的目的已达到,语气不再做作的对我说:“你听说过二十四鬼吗?” 我用沉默来回答他:“请开始你的表演”。 老周扬起了眉毛,自问自答道:“二十四鬼是古人对二十四种超自然生命现象的一种总结,我们常说的魑魅魍魉就是这二十四鬼的其中成员,而你身体里的东西叫做鬽”。 他伸出原本和左手一起背在身后的右手,竖起食指对着空气比划几下,紫色的波纹从他指尖激荡而出,就好像空气中有一片泛着紫色水波的隐形液体。紫色波纹在空中互相交汇,融合,组成了一个字“鬽”。 老周搓着下巴,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书法”,说:“这鬽通常是由某种物品长年累月汲取自然界的玄黄之气,从而使自身得以化出三魂变成的精怪。我们在你逃出来的废弃工厂洞穴里发现了一些散落的人骨,经过我们人员的研究推测,这些人骨应该属于一个东晋年间的人士,估计他当年在洞穴中修炼还年却老之术时,得以结内丹行于中丹田之中,后来洞穴附近修建工厂,洞穴的风水灵气随之被打乱,导致这位古人的内丹未能运行到下丹田而殒命肉消。虽然他没命了,但他所练的内丹却吸纳了他的三魂以及大小周天精气,于是有了意识,变成丹鬽。” 难道说魏家浩兄妹是丹鬽?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们两个身上冒出来的红光丝线,我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老爸:“放,把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尽可能的详细说出来。” 我说了大概一个小时,把自己能想起来的经过和细节都说了,弄得我口干舌燥,把子非拿来的一大壶不知道是什么的中药全喝了。 老周:“那个魏家浩,经有关部门调查,他在你上虎窝山寻找学生的前一天就已经坐上了去往外地打工的长途汽车,你看到的那个,应该是丹鬽变出来的幻象,我们的人找他问过话,据他说,他确实去过废厂的洞穴,要是采药太晚,他就会去洞穴里过夜,每次在那睡觉他都会梦见自己的妹妹”。 “伊保坤和齐达飞怎么样了?”身为他们的班主任,我还是非常担心他们的安危。 老爸:“他们两个当天晚上就回了家,然后一觉不醒,我们的人以医务人员的名义给他们做了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他们被我们唤醒后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哦,对了,伊保坤考得了当地重点高中,齐达飞去了外地技校读书,你放心吧。” “那苏美珊呢?”我接着问道。 老周油腻的笑着说:“她和那两个孩子一样,也是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有个叫钱斯文的小伙子在她昏迷不醒期间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那姑娘知道后给感动得不行,据说他俩现在好上了。” 虽说我并没有对苏美珊动过啥心思,但是听到钱斯文真的追到了苏美珊,我心里确实不爽。 “行,该说的都说了,你好好休息,配合这里治疗。”老爸对我说道。 “我不是恢复意识了吗?还要治疗啥?” 我是真不想在这当小白鼠。 老周让子非对我说出治疗方案: “你体内的丹气已经一点一点被我们在你身上引入的噬丹虫给吃了,等它们吃干净丹气,你暂时就不会变成像之前那样。” 我:“那这些虫子怎么办?我拉出来?” 子非听到我这么说,有些好笑:“这些虫子一旦进入你的体内就怎么都排不出来了,也没法弄死它们,只能长期服用药物让它们永远保持休眠”。 “那它们休眠之后呢?” “药物能让它们尽可能的维持生命,但它们能在你体内存活多久还真不好说”。 “那这些虫子如果在我体内死了会怎样?” “我建议你还是多希望它们能在你体内活久一点吧,噬丹虫若在你体内死了,丹气会从它们尸体里重新释放到你体内,而以我们当前的技术,噬丹虫只能引入你体内一次,所以到时候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们也无法预测。” 说了半天,结果我还是没办法痊愈,只能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那不就等于我身体里有个无法拆除的炸弹?那这日子还怎么过?”我抱怨道。 我妈又开始哭个不停,我老爸连忙安慰她,然后对我说:“你一个大男人,现在可不能怂,坚强点,子非他们会一直关注你的身体,随时为你定制新的治疗方案”。 “靠!那我他妈的还不是成小白鼠了!” 呀,我忘了,无论是谁,对我老爸说脏话可是大忌,为此,我从小到大没少被他用鸡毛掸子招呼。 眼看我老爸就要暴怒,老周却说道:“也不是只有这个方法……” “老周,行了,我和孩子他妈都同意子非刚刚的治疗方案”,老爸打断了老周的话。 “还有其他方法?”,我忍不住问道。 老周:“有的” “能根治吗?” “还是有一定的几率能痊愈的” 老爸又想打断老周和我的谈话,但我还是先说了出来:“爸,妈,我想知道”。 我了解我爸的性格,他这么做一定是觉得另一个方案存在更大的风险,但与其天天担心“炸弹”哪天会爆炸,倒不如冒险拼一拼。 老爸看我心意已决,于是对老周说:“老周,说吧”。 老周搓着下巴,说:“小放,你知道你们沈家天生的纯阳血吧” 我:“知道”。 老周:“现在你体内的这股丹气似乎在与你的纯阳血相抗衡,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学会引虫之术,并且成功让极阳和极阴两种属性的虫作为你的合神兽,那兴许能调和你体内的这两种冲突,也就有可能成功治愈你的身体。” “行啊,那不是挺好的嘛”,我乐观的说道。 老爸皱着眉头跟我解释:“学习引虫之术,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体无邪祟,因为这样才会有祥瑞之虫愿意与你合神,你现在体内的这股丹气其实本身还是丹鬽,而丹鬽就是一种邪祟,所以就算你懂得如何引虫,也几乎不会有哪种祥瑞之虫愿意成为你的合神兽。” “那岂不是白说了?”我顿时大失所望。 “也不至于” 靠在墙边的子非走过来。 “祥瑞之虫确实不大可能对你感兴趣,不过其他的虫却说不定。”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老周:“意思是那些在世俗之人眼里大凶大恶之虫说不定对你感兴趣。” 我自嘲道:“就是说要我学曾曾外祖父咯”。 “臭小子!”,老爸瞪了我一眼。 房间里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等我答复。 “我同意” 爸妈已经料到我会同意,并没有劝说我也没有阻止我。 “成,老沈,接下来交给你了”。 老周说完便转身离开房间。 老爸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说:“放,男人要是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那就要走到底,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咱们一家人都一起扛,你记住,咱们沈家没有怂蛋!” 我听老爸这话,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希望我选择这个治疗方案,只不过在等我自己决定。他说的对,咱们沈家没有怂蛋,所以不管未来在修行引虫之术时有多艰难,既然是老子自己选的路,老子一定走到底! 第14章 天魂神游香 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科室,房间外的装修和其他医院一样,只是每个房间里关着的人似乎都有着吓人的病症。 比如我的左边邻居好像就不是人,每天他都能整出拆房的动静,而且每次“拆房”他的叫声都不一样,有时像猴子,有时像大象或者狮子之类的。我记得有一次睡觉,感觉自己被震到与床平行着悬空了几秒,还听到从左边墙壁传来像恐龙的嚎叫,当时我真的以为会一只哥斯拉要破墙而来,哆嗦着拿被子捂着脑袋一晚上。 而我右边的邻居倒是挺安静,不过他的身体能够让墙壁变得如同橡胶一样有弹性,我时常看见他的肢体从我房间右边的墙壁透出来,感觉就像有人试图用身体冲破保鲜膜却又办不到,特别膈应。 为了让我能够适应体内的噬丹虫,老爸命令我配合子非在这个医疗机构的多个地方做检查,所以我继续在这又待了三天。经过我三天的观察,这地方并没有像51五那样神秘。 整个机构就位于省会的一条普通街道上,名义上是一个叫“天地有福”的食品企业,整体建设规模也是按照常规的食品企业设计的,甚至还有真的在运作的饼干加工作坊。我所在的房间在一栋八层写字楼内的第七层。写字楼上的玻璃经过了特殊处理,从外边看上去与普通的大厦遮阳玻璃没什么两样,但里面其实就是一堵墙。整个大厦只有进出的门口,并没有真正的窗户。 三天之后,我在“天地有福”大门口等来了一辆bj40越野,来接我的是一男一女,女的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白衬衫配牛仔裤,一双大长腿格外引人注目,男的个子略高过女的,虚白微胖,穿着印有漩涡鸣人形象的黑t恤衫和一条花蓝花蓝的沙滩短裤,看起来是典型的宅男。 “你好,我叫夏芸,是沈副院长的学生”衬衫女伸出手来跟我握手。 “你姓夏?”我问道。 夏芸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夏尘的曾孙女”。 我:“夏尘还有后代?” 夏芸:“确实很意外,这个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先上车吧。” “等会儿,等会儿,我还没自我介绍呢!”t恤男红着脸,身子挤开夏芸,右手想握手又不太敢的样子。 我主动伸出右手来和他握手,说:“你好,帅哥,我是沈放,你叫?” t恤男双手一把握住了我的右手: “你……你好,我……我叫……我叫于金鼓”。 我忍住笑意说:“我记得好像有一种鱼也叫你这名”。 于金鼓用手臂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说:“差不多,差不多,你说的是金鼓鱼,我爸是南海渔民,名字是他起的,他说……” “行了,先上车,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夏芸打断了我和于金鼓的谈话,扭头示意我上车。 夏芸开车又快又稳,一路上她和于金鼓都没怎么和我说话。车大概开了六个小时,没去什么山林禁区,也没去什么地下基地,而是到了一个海滨城市的郊外,然后开进了一片建在海岸边的烂尾楼别墅区内。 车开到楼盘中心最大的三层别墅前停了下来,老爸就在门口等着。 看着眼前的大别墅已经布满青苔,而且依旧是毛坯房,我心里纳闷的问道: “鸡胗院怎么也不装修一下这里?” “越低调越好,前几年炒房势头强劲,助长了大量不靠谱的地产开发商,泡沫经济之后,像这样的烂尾楼就不会有什么人去关注,反倒成了我们修炼的好地方”,夏芸说道。 我:“可这怎么住人呢?” 老爸:“进来吧,进去看看。” 进去才知道,毛坯房别墅的外表原来是假象,室内也是和“天地有福”一样进行过特殊改造。宽阔的室内楼层全部被打通了天花板,楼梯和上层房间也被拆除掉了,只剩下一楼,使得这里看起来像一个体育馆。室内也没有窗户,只有一个足球大小的白色光球悬浮在屋顶内作为光源。一楼地板也写满了红色符咒,符咒互相组合成一个同心圆。 我:“这里有多大?” 老爸:“八百平” 看来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有很大动静,所以才需要这么一个超大型“房间”。 老爸从裤子后头的口袋抽出一个细长的木盒,他把木盒的盖子推开,从里面拿出一根蓝色的线香。 “神游香?”虽然我从未见过,但是听老爸和爷爷都提到过神游香,应该不会错。 “对”,老爸点了点头,说:“小放,我从来没跟你细说过引虫师的很多事情,事到如今,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 “我们引虫师通过特有的手段来增强人体的五感,使得自身可以和动物在精神层面上进行交流,从而达到引导善虫成为自己的合神,驱杀凶恶之虫的目的。” 我:“这么简单?我记得爷爷说过,好像要修炼内息。” 老爸:“就是通过修炼内息来增强自身的五感,不过由于这一行修炼内息的手法各有不同,所能增强的感官也有所不同,因此可以内息修炼的方式划分为五种派别,我们五门,分别是:修炼视觉内息的望字门、修炼味觉内息的尝字门、修炼听觉内息的听字门、修炼触觉内息的触字门,还有我和夏芸这样修炼嗅觉内息的嗅字门。” “于金鼓,你呢?”我问对于金鼓问道。 于金鼓害羞的摸着自己后脑勺,说:“我师从触字门”。 我:“那你来这干嘛,要偷师吗?” 老爸抽了一下我的脑瓜子,说:“小子,说什么呢!是我让小于来的,他们这一派最擅长符箓咒术,你脚下的符咒就是他画的,以防万一。” 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符咒组成的同心圆中心,看来他们是担心我体内的丹鬽会占用我的身体暴走,好吧,这也是能理解的。 “那你俩的合神兽是什么?”,我看着于金和夏芸问道。 老爸又抽了一下我的脑瓜子,训斥道:“你小子别想拖延时间,拿着!赶紧的!” 我接过老爸递过来的神游香,说:“然后呢?” 老爸:“任何修炼内息的方法都离不开激发三魂,我们这一派激发三魂的方法就是点燃神游香。” “神游香共有三种,分别代表天魂、地魂和命魂,你手上拿着的就是天魂神游香,至于你是否能修炼出内息就得看这根香点燃之后你能不能通过考验了。” 我伸手向老爸要东西。 “干嘛”,老爸问道。 “打火机啊,不是要点燃神游香才能进行考验吗?” 夏芸和于金鼓听了我的话后都笑出声来。 老爸有些无奈的说:“这东西不用火源点燃,你对着线香吹一口气。” 我照着老爸的方法对神游香吹了口气,竟点燃了这根香,虽然香是点着了,不过既没冒烟也没气味。 老爸指着同心圆的中心,说:“把香插在这里”。 这可是别墅的室内,我脚下踩着是地方也不是泥土沙石而是厚实的水泥地。 “能插得牢嘛?”我确实不太相信。 沉默许久的夏芸平静地说:“肯定能,插下去吧” 我看到老爸和于金鼓都点头确认了夏芸的话,便试着将神游香往符咒同心圆的中心水泥地里插去,结果还真是稳稳当当的插牢固了,手感就像平时把香插进了香炉的灰烬里一样。 我刚放开手,神游香就冒出一缕白烟,如蛇一般扭曲着窜进了我的鼻孔。我闻到了奶奶生前最爱做的萝卜膏所特有的香味,还有我每次回家我妈都会煲的花生猪脚汤热腾腾的汤气,然后是苏美珊身上的香水味。 我感觉眼前一片白光,一个人型的身影朝我这走来。我揉了揉眼睛看过去,他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原来是一个穿着宽袖束腰古装的男子,他在我眼前晃着一只手,像是在试探我是否清醒。 “沈兄?沈兄?醒了吗?”男子冲我问道。 我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发着白光的空间之中。身边这个古装爱好者,竟然叫我“沈兄”,难道他认识我? 我:“你认识我?” 男子笑着说:“认识,认识,你是沈放,看看我,嗯?有印象吗?” 我站起来看着他在我面前转了转身子又拍了一下自己,似乎是想让我回忆起对他的记忆,可我对他确实毫无印象,生活中也不认识哪个喜欢穿古装的朋友或者熟人。 我一脸懵圈的问他:“你……到底是谁?” 男子有些失望的说:“哎,也罢,当时你见到我时,我也不是这个装扮”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就是那颗内丹”。 “你是丹鬽?” 原来本尊长这样,可这又是哪?我又为什么能在这见到丹鬽? 男子听见我叫他丹鬽,明显有些不高兴,他说:“沈兄,叫我丹鬽也太失礼了,我也有名字,在下公孙靖。” 我围着他转圈打量了一下,这个叫公孙靖的男子身材消瘦,样貌普普通通,不过言行举止之间能感受到他的贵气风雅。 我刚想问他这是哪儿?结果被他抢先问道:“沈兄,这是何处?” 可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来这儿,哪说得清。 正当我俩疑惑之时,空间里的白光呈雾状散去,我看见自己和公孙靖来到了一个古代房屋的厅堂之中。 厅堂两侧都是席地而坐的人,而公孙靖也坐在厅堂一侧,我在厅堂游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人根本看不见我,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坐在公孙靖左边的男孩身上。 那男孩大概十四五岁了的样子,他面露傲气,春风得意,正享受着所有人对自己的夸赞。 “这孩子是谁?”我对身旁的公孙靖问道。 公孙靖:“他是我的弟弟,叫公孙清,清儿三岁识字五千,七岁熟读百家先贤经典,十岁便和家父出征,之后屡立战功,是我们公孙家难得的文武全才,在族人眼里,早把他当做公孙家未来的家主继承人。 厅堂的正北方坐着一个老者,白丝盘头,长髯及胸,满意地看着公孙靖的弟弟公孙清。全场只有我看着公孙靖,他虽然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带着笑意,和善的恭迎着自己的弟弟,可我注意到他眉眼之间不时的透出一丝嫉妒。 夸赞之声突然变小,厅堂旋转了起来,逐渐变虚,犹如被搅动的五彩油墨,之后又快速的停下来,变成了另一个场景。 这是间卧室,公孙清躺在床上,脸色憔悴,呼吸虚弱,所有人跟着长髯公围在公孙清的床围之旁,各个掩面而泣,我身边的公孙靖也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问公孙靖:“你弟弟怎么了?” 公孙靖用袖口擦了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清儿之前追随刘牢之将军镇压五斗米道的反军,得胜而归,可回来后不久就得了顽疾,从此一病不起……” “吾弟悲呼!”公孙靖仰天长叹一句。 公孙靖哭的痛彻心扉,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哀伤是纯粹的,真实的。 房间凭空出现了一只穿着甲胄的手臂,把公孙靖拉到了另一个空间,我不由自主也跟着过了去。这是一个战场,遍地的残尸,如野草般多的箭羽插满了地上,血如红色的泉水顺着沟壑流淌着,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肉味。公孙靖骑着壮硕的战马从远方奔来,他一只手举着长戟,一只手策马扬鞭,冲向我身后的敌军之中。我感受到了公孙靖的愤怒,他的怒火来自敌人对公孙家的侵犯。 正当公孙靖和他率领的士兵即将撞上我时,场景再次转变,我站在一个古城的街道旁,看着公孙靖骑着战马带着士兵缓缓进城,所有百姓都为他欢呼雀跃。 我能再次感受到了公孙靖心态的变化,此时的他,似乎已经离不开人们对他的关注,甚至可以为此牺牲一切。 空间再次变化,公孙靖坐在了之前厅堂的正北面,样子比之前年长了许多,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子,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厅堂内其他人正焦作不安的说着什么。 公孙靖握着女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之后他对众人说道:“宋王掌权已是定局,他的手段诸位是清楚的,当年的江左冠族还有王愉、王绥等人都因与他为敌而招来杀身之祸,如今为保我公孙一族和这一城百姓之性命……吾愿开城请降!” 公孙靖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慌乱,他没再说些什么,而是紧握身边女子的手,我能感觉到他坚信自己无错,虽已是大敌当前,心中却无一丝惶恐,反而荡漾着无尽的绵情。 我看见他身后的屏风被人冲破,数名黑衣人将其捆绑起来,他的眼睛也被布条蒙住。我的视线和他的一样渐渐被挡住,只记得他的最后一眼,是看着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眼神冷漠,眉宇间带着杀气,刚才的柔情蜜意已被她尽数抹净。 空间变成了一个地牢,公孙靖被关这阴暗之地,身披枷锁,白发抚面。我蹲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公孙靖,试着与他交谈: “投降的决定,后悔吗?” 公孙靖坦然一笑,说:“既然投降能保住公孙一脉和一城百姓,吾何错之有?” “那你恨自己夫人吗?” “恨她有何用,她是司马之女,当初她愿与我成婚,我便知道是何缘由,就算如此,我待她也绝无二心,如今她为大晋尽忠职守并无过错……” 我不想再和他说些什么,因为我感觉到了他的恐惧。他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他怕自己会被永远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不再被人珍视,不会再有人记得自己,就只能在世人的遗忘之中死去。 地牢如黑雾般散去,公孙靖衣衫褴褛,赤脚走在一条山路上,他看上去已过了古稀之年,我陪他一起远行,看见他手上拿着一本书籍,此时正痴迷的读着里面的内容,连前方的路向何方都已不在乎。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向远方的山林走去…… 我记得老周说过,在那个废厂洞穴里的尸骨,属于一个修炼还年且老之术的人,想必这公孙靖是想重新再活一次,我跑到他身边,拉着他枯老的手往回跑。 “沈兄,这是何意?” “你个老东西,还想再一次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你这样做人累不累呀!人这一辈子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够了!别人是否在乎你不重要,你是否真的在乎自己才重要!” 说着说着,我感觉自己抓着公孙靖的手已空无一物,转头望去,公孙靖却不见了。我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公孙靖刚刚穿着的破衣裳,手上和脸上的皮肤变得枯老,脏兮兮的胡子挡住了我半张脸。 我成公孙靖了,赤脚之下是刚刚通向山林的小路。我转身往回走,却又让回了原地。此时我感受到了噬丹虫在身上游走,一股力量试图冲破我的身躯,我任由其释放出来,无数条红丝从我身上伸出,像章鱼的触手在空中挥动。山林如活物一般向我靠近,我发现自己可以像控制四肢那样控制这些红丝,既然路不让我走,那就到天上去! 我舞动红丝往地上一推,将自己送上天空。天空变成了一个阴暗的地牢,我像公孙靖那样被困在其中,地牢的空间缓慢地收缩变小,既然出不去,我干脆倒头一躺。 这一躺下我又掉到了公孙家的厅堂之中端坐着,众人焦躁不安的交头接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向众人说道:“吾不在是公孙家主,是降是战,尔等自行定夺!” 说完,我起身往厅堂出口走去,公孙靖的夫人带着黑衣人出现在了我前面,那女子指挥黑衣人手持长刀向我杀来,我张开双臂迎接死亡,黑衣人却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无视公孙靖的夫人,与她擦肩而过,走出了厅堂。 厅堂之外是之前的战场,成百上千的敌军将我包围,我伸出红丝,将每一根红丝穿刺进敌人体内,看着他们被红丝点燃。大火将战场烧烬,我骑着马准备凯旋进城,城内的百姓已经开始欢呼,我骑马调头离开,前方的路变成了悬崖,我毫不在意,纵马一跃,跳下悬崖。 悬崖之下是公孙清的卧室,他躺在床上,众人依旧为他哭腔,我有一次转身企图离开,却被公孙清挡在门外。 “你永远不如我……”公孙清虚弱而冷漠的说道。 我穿过他的身子又进入到他的卧室,他躺在床上轻蔑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平静的说:“我不需要成为你,我只是你的哥哥,你只是我的弟弟”。 房间又变回了厅堂,我坐在公孙清旁边,听着众人对他的夸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站了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越来的高大,最后成为巨人冲破厅堂,飞向五彩旋涡之中,我看着身上衣服重新变回我自己的。 “沈兄,谢谢你” 我听到脑海中的公孙靖对我的感谢,却看不到他。 旋涡中心发出耀眼而温暖亮光,光芒逐渐变大,亮得我睁不开眼,温暖的光包裹了我的身体……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别墅里打坐,身前的神游香已熄灭,不过看香的长度和刚刚点燃时差不多。我想把香拔出来,可手指刚碰到香的木杆,神游香就化为烟尘消失了。 我感觉身心疲惫,像是经历几天几夜的徒步远行又回到了原点一样。老爸走过来,把我扶起,笑着说:“臭小子!还行,哈哈,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接下来的训练我交给夏芸负责,你好好配合!” 老爸说完便走出了别墅,我看着目瞪口呆的于金鼓手上拿着秒表,于是对他说:“我用了多久?” 于金鼓把秒表转过来给我看,上面显示一分钟整。 我走出别墅,呼吸着带有微微海腥味的空气,感觉自己刚刚像做了一场大梦,我伸手试图抚摸夕阳的金色光辉,不禁感叹:“黄粱一梦,也就是如此吧!” 第15章 夏芸的训练 从刚才的梦境中醒来之后,我感觉到体内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脸上又长了个鼻子,每次呼吸都会多一次。我摸着自己的胸口,手掌确实感受到了每次呼与吸的起伏频率都多了一次,仿佛身体里藏着一个人,我吸气,他也吸气,我呼气,他也呼气。 夏芸看我摸索着自己的呼吸,会意的说道:“有点奇怪对吧,一开始确实不太适应,这就是内息,天魂神游香能让使用者进入到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我们把这个精神世界称作凌虚还神,嗅字门的学生只有自行参悟了凌虚还神后,才能在醒来之时拥有内息。来,朝我打一拳。” “哈?”我没反应过来夏芸所说的,脑子里还依旧沉浸在刚刚的凌虚还神的画面中。 “朝我打一拳”夏芸平平静的说,这语气就好像是叫我给她递一瓶水那么普通不过。 夏芸:“认真点,大力点” “行”,我摆好前驱弓步,收紧右拳抬起,夏芸左手拍了拍自己雪白的脸蛋,示意我朝那儿打,我知道这是在测试,所以也没打算装绅士。 对着她的左脸,我尽最大的力气给她来个勾拳,就在我挥拳的瞬间,身体里的内息却在此时作怪,它像一股洪流灌进我了的右臂,有一种爆裂的剧痛从手臂传来。就在我的拳头即将接触到夏芸的脸时,她的右手早已抓住了我出拳的手腕。 “很痛,对吧”夏芸说道。 “你指哪儿”,我右臂上的胀痛在被她抓住那一刻便已消失,可是手腕被她抓得生疼。 夏芸赶紧放开我的手腕,这大姑娘,手劲儿大得可以掐死一头牛,她解释道:“啊,对不起,我刚刚说的是内息,从今以后,你的每一次用力的肢体运动都会带动身体里的内息流动,它会灌进你的肌肉群和经脉之中,若是没有掌握相应运行内息的窍门,你就算是呼吸,心跳,哪怕是张嘴吃饭,相关的部位都会剧烈疼痛”。 “那还等什么,赶紧告诉我啊” 想到以后的生活的每分每秒都要经受刚刚那种疼痛,那我真是生不如死。 于金鼓在一旁捂嘴笑了起来,夏芸看了看他,让他去外面回避。 夏芸:“你呐,先别急,我跟你解释一下,极珍院和嗅字门都已经授权我对你进行专项训练,直到你完全达到作为一个引虫师学徒的基本标准才能走出别墅。所以,学会运行内息就是第一课。” 我本以为拥有了内息就可以重获自由,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合神兽,这下可好,我算是彻底被软禁了。 一开始我以为会类似武侠小说中修炼内功那样,打坐、冥想,又或者是让夏芸跟我掌对掌“传功”,可真实情况却很简单粗暴,那就是我必须直接与夏芸过招。我之前说过,从小老爸就教我这一派的外家招式,所以就算没有内息,对于功法的招式套路,我的身体也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如今有了内息,原本的拳脚功夫却变得极不顺手,招式的收放之间总有一种刹不住车或用力过猛的失控感,剧烈疼痛的时间随着过招的次数也逐渐延长。 “再来!”夏芸冲我大声喊道。 我以夏芸的中路为线,游龙转步绕到她跟前,右手呈掌,偏门抢攻直冲她的右耳峰,夏芸斜颈闪避,右手反掌企图抓住我的手腕,她手速快如蝇挥短翅,我算准时机收回右臂,同时将藏在右腋下的左拳顺着右臂打向她的下丹田。 夏芸后退收腹,左手已碰到我的左肘关节,看来是要对我来个掣肘擒拿,万不可让她有机会使指尖在我手臂上后劲发力,我收回一半的左掌变成刁手,以弓起的腕关节为拳,直冲她的面门,我料到她必出右掌击我中腹,所以我身子右倾侧身假装防御,而右手已呈爪式穿过她的右臂关节,攻向她的咽喉。夏芸见状极速收回攻势,大步后退与我拉开距离。 夏芸舒展了一下身子,像个老大爷似的背着手说道:“这招漩叶摘花使得够巧,你的风凌掌总算有点像样了”。 “还不是你夏师父教得好”,我漫不经心的敷衍道。 整整三个个月的时间,夏芸带我日修月练,毫无规律,有时候是深夜被她拖起来,有时候午饭都没吃完就要“干架”,甚至还会在上厕所时被她强行从卫生间拽出来训练。疯子,真是疯子,我被她一开始的甜美礼貌给彻底欺骗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我用尽了老爸教我的所有招式与夏芸过招,可从未碰到她一分一毫,尽管我知道她每次都对我放水了,尽管我头俩月只有被她揍的份儿。 夏芸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对我说:“刚刚过招,不疼了吧”。 我这些日子已经对内息造成的疼痛感彻底麻木,刚才疼与不疼完全没有察觉。 看我没有回应,夏尘使唤拿着摄影机的于金鼓过来,给她看今天记录的训练视频。我可太羡慕于小胖了(平时我就是这么称呼于金鼓),这家伙平时死死守着大门,然后啥也不干,要么吃喝睡,要么拿手机打游戏看网剧,只有夏芸带我训练时才负责拍摄视频记录下来,要是能当上引虫师,我一定要争取他这个岗位才行。 “不错,今天终于达到了”夏芸看着视频,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让我跟他们一起再看一遍刚刚的训练记录。 平时看训练记录的视频可完全没我的份儿,今天到底达到了啥,我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 画面中,我只看到两个极速移动的身影,身影移动速度和频率实在太快,看起来像人型两辆火车不停的碰撞,分离,再碰撞,然后两个身影在一秒的时间内停了下来,这才看清是刚刚的我和夏芸。 “我去,神了!”我反复播放着刚刚的记录视频,确信这段视频并没有被于小胖剪辑恶搞。 夏芸对我微笑着说:“这就是内息的力量,这些日子里,我在对你的训练中刻意控制你的生活作息以及你与我过招的招式、时间、力度,为的就是调整你的呼吸,让你的内息和你的呼吸保持一个频率,这样你的身体才能彻底适应内息,肌肉经脉也就不会疼了。” 我终于可以问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问题:“那我现在是不是自由了”。 夏芸噗呲的笑了起来,看着是那么甜美。 “先跟我出去转转。” 走出别墅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像出狱了,一轮红铜色满月正好从海平面升起,夏芸用轻功纵云飞梯蹬上了别墅外部的屋顶上。 “上来!”,夏芸在屋顶向我招手,表情好似个爬上树的孩童一般天真。 我知道夏芸是让我也用纵云飞梯登上屋顶,这套轻功我是知道的,也练过,只是以前没有内息,达不到爷爷和老爸他们的效果,所以我还有些犹豫。 夏芸趴在屋顶上看着我,说:“上来吧,没事儿的”。 鼓励我的不是她的话语,而是她那无法让我抗拒的甜美气质,我用脚朝着别墅外部的房屋结构借力登跃,感觉自己身姿轻盈,只用了四步就来到了夏芸身边。 “我说了没事儿”,夏芸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像一个好兄弟那样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一起赏月。 “接着!”于金鼓朝我们俩丢了两个月饼,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 夏芸拿自己手里的月饼和我手里的换了换,然后不假思索的撕开包装大口吃了起来,清凉的海风将她的体香吹进我的呼吸中。这女人平时训我时冷漠而严厉,现在又如此的洒脱纯美,如此分裂让我有点觉得她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妹,每天轮着班“涮”我。 “吃啊!”夏芸腮帮鼓得像个小仓鼠,嘴角还有残留这一些饼皮屑,我撕开月饼包装来上一大口,行,五仁的。 夏芸看我挤着眉头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开心的大笑起来,毫不在意我是不是看见了她嘴里的食物和小舌头。 满月已经升至高空,发出银亮的光,我大口呼吸着夜晚新鲜的空气,闻到了有几个人的气息在这个小区附近游荡。 “闻到了吧”,夏芸闭着眼睛享受着海风的吹抚。 我:“这也是内息的技能吗?能闻到不同的人味儿子” 夏芸:“嗯,有趣吧?你刚刚适应内息,能感知到方圆两百米左右的外人气息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多加修炼,你还能嗅到包括人在内的五虫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情绪,不同的欲望下所散发出的不同气味。” 我听到“修炼”二字,心情顿时低落起来,说:“还要在这修炼啊!” 夏芸依旧闭着眼睛跟我说:“明天就知道了,我觉得大概率不用再在这训了,你还要去别的地方,学一些其他的东西”。 “还要学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的,今晚就好好赏月,哦,对了,于金鼓应该架好烧烤架了,一会咱们一块喝啤酒,吃烤串!” 三个月的时间里,夏芸从未让我有机会问她的过去,她的工作,她的生活以及她和夏尘的联系,虽然她现在看起来那么自在,但我总觉得她一直在掩饰藏在心中的那个真实的自己。 “想什么呢?”夏芸突然睁开眼看着我。 我被她打个措手不及。 “啊?额……没……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们以前也这么训吗?” “是,也不是,据我所知,至少在我们这一派,一般都是先练内息再练招式,由内而外,像你这样由外而内的修炼,反正我是头一回碰见。” “那你修炼时,达到我现在的境界,用了多久?” 听到我说出“境界”,夏芸再次笑出声,不过我看得出是鄙视的笑。 “这一行没什么境界不境界的,我们把引虫师分为初级,中级,高级,特级四种,像我和于金鼓就是高级引虫师,划分的方式有严格的标准和考核,以后你会知道的,至于我用了多久掌握内息和功法,嗯……大概是六年吧!” “六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六年,我十二岁拜师你父亲,十八岁才正式通过嗅字门的训练”,夏芸说起来是这么无所谓。 “那我三个月……” “我刚刚说了,头一回碰见,我们都做好了让你修炼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准备,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了。” 我不敢想象自己差点要这烂尾楼里闷上十几年。 夏芸:“我猜应该和你体内的丹气有关,来之前子非提醒过我们,丹气或许会对你的修炼有加持作用,不过真没想到,只用了三个月,你就达到了大部分引虫师需要好几年的努力才能达到的效果。”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公孙靖,我曾以为能在梦中见着他,不过他好像已经从我的脑子里走出,没留下一丝痕迹。 楼下的烧烤香味飘上了楼顶,我和夏芸再次用纵云天梯一跃下楼,于小胖早已吃上了好几串,夏芸连忙抢过他准备放进嘴里的烤串咬在嘴里,又抓了几把肉串放在烤架上。我坐在他们中间,开了罐啤酒解解乏。 “给我留点,我要肥牛,加泡椒那种”,子非不知从哪冒出来,给我吓一跳。 于金鼓手上的那串泡椒肥牛被子非一把抢过,他抱怨道:“你们望字门的人都这么喜欢突然袭击吗?” 子非身上的气味与外面巡逻的人完全不一样,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看来又是一位高人。 夏芸喝了一口啤酒,打了个痛快的嗝,对子非说:“怎样,接下来沈放要去那了吗?” 子非拒绝了于金鼓递给他的啤酒,边吃着肥牛串边说:“对,明天一早出发”。 “我要去哪儿?不会又要去天地有福那里被关起来吧?”,听着他俩的对话我是一头雾水。 子非摇了摇手。 “这串不够辣,给点辣酱” “说啊!”这长发男似笑非笑的表情着实让我厌烦。 “去总院,明天会有人接你去总院报到,早上七点出发,别迟到了,总院的人最将纪律。” 子非没再说什么,又吃了几串烧烤,然后起身离开。 我和于小胖、夏芸三人喝个烂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反正已经迈出第一步,后来有什么考验尽管来! 第16章 拜师嗅字门 昨夜里喝了太多啤酒,夜尿不止,这回还真是前夜不忙后夜忙。我不记得那一晚去了多少趟厕所,只记得最后一次尿完之后,打开厕所门准备回到同心圆内睡觉,模模糊糊地看见厕所外面莫名没了灯光,门外的黑暗密如帘布,这黑暗沿着墙壁一点点侵入厕所,将我彻底包围,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黑手,拽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拖进了黑暗的中心…… “臭小子,我说过多少次了!对付玄蜂时,扇子一定要看准它们的动向再挥动,你刚刚在干什么?给灶台扇火呢?我要你个火夫何用!” 这是我被骆达师父骂的第三四百次,嗯……反正我是记不清了,自从被他从别墅里带出来后,训练就没停过,他骂我的话也没停过。 中秋那晚,子非来别墅其实是过来通风报信的,他得到情报,老周准备叫人带我到总院,然后把我关在一个叫深塔的地方,挨个拿凶虫恶兽在我身上测试,看看哪个能成为我的合神兽,如此一来,我就算有命也是生不如死,而且会永远失去自由。 夏芸当晚有意装醉,趁在别墅区巡逻的那几人放松警惕后,放出消息让嗅字门的同仁将我救走。来救我的,就是这个骆达,他是我老爸的四师弟,被他从别墅带走后,我便跟着他各处游走学习引虫之术。 这次对付的玄蜂多生活于北方山林,大如鸽子,外形和普通胡蜂差不多,最大的特点就是屁股上长着跟螺丝刀那么粗长的黑色尾针,被它那带着毒汁的尾针蛰上一下就足以让人丧命,哪怕只是被尾针轻轻划过皮肤,也会让人不得不忍受好几年都无法消除的剧烈疼痛。如今已过惊蛰,蛰伏寒冬数月后,这些玄蜂对肉食极度渴望。 为了驱杀玄蜂,我跟着师父一路北上来到内蒙的东北部林场,和我们一起去山林的除了一个护林员小哥以外,还有一个“导游”,他叫高子,这里说的导游可与旅行社无关,他们其是院里的外派调查员,负责去往全国各地调查各种异闻诡事,若是发现与虫有关,就会上报院里,好让院里派出引虫师及时处理相关事宜。有的导游只是身手不凡的普通人,有的导游也会一些引虫之术,只是学艺不精,没能通过院里的考核成为引虫师,高子就是如此,常年漂泊东北各地让他皮肤枣红,一脸褶子,他自称自己才三十多岁,但我看来至少加十。 和南方倒春寒时黏在皮肤和衣物上的湿冷不同,春天里的北方,寒冷是夹在凛冽狂风中的刀子,直往你皮肉上刮。虽已过了惊蛰,阳光却依旧提不起精神来,四五层楼高的松树层林密布,走在林子中只能看到如绵丝状的阳光断断续续的透进来。 北方的山林瘴气没有南方的重,但每逢春季冰雪融化之时,沉淀在漫长冬季中的寒瘴就会随着气温回暖而升到树林半空。玄蜂最喜寒瘴,它们在夏天把卵产在腐叶泥沼之中,幼虫在秋季孵化,靠吸食泥沼里的腐木枯叶还有动物尸为身体积蓄能量以便化蛹过冬,寒瘴之气也随之进入到幼虫的体内被它们炼为日后的蜂毒,到了春天蜕变后,玄蜂就会在寒瘴聚集的木林高处筑巢。为了繁殖,雄玄蜂会四处寻找肉食,它们喜欢大型动物的带血鲜肉,一旦被它们盯上,无论是黑熊、野鹿还是雪狐、老虎,只要是被玄蜂蛰上一下,十分钟之内就会毙命,然后玄蜂会通过对自己留在动物体内的蜂毒气味,找到动物的尸体,用虎口夹子形状的嘴拆分鲜肉,喂给雌蜂。 所以说找到玄蜂并不难,只要寻着有山林沼泽的方向,在寒瘴的最浓厚之处就会发现蜂巢,但要注意不要吸入太多的寒瘴,不然以后的筋骨有得痛。嗅字门有一种秘术,是将药性不同,颜色不同的七种香尘通过呼吸汲入体内的中丹阳,等到需要引虫之时再呼出来配合内息与扇子使用,称作七层含香。听着有点恶心,但却是嗅字门的引虫师必学之法,因为这秘术既能引虫,驱虫,关键时刻还能可自保。我跟着师父一年,才学会第一层的芸白净香和第二层的杏黄雄香,想要进入聚集寒瘴的松林之中,就必须呼出芸白净香,这种香尘可以驱瘴、防毒,然后用内息将其像云雾绕山那样包裹在自己身体外围,这样便可以防止自身吸入过多寒瘴。 之前通过夏芸的训练后,我的嗅觉开始对异虫格外的敏感,玄蜂的气味苦臭潮湿,我和师父通过嗅觉跟踪玄蜂的气味,花了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山沟下的泥沼旁找到了玄蜂的巨巢,蜂巢依附在一棵千年红松树的主干高处,有一辆mini车大小,蜂巢发出的苦臭气味极为浓烈。 林场附近有个梅花鹿养殖场,进林子前,师父在那儿买了两瓶鹿茸血酒,他先让高子带着护林员小哥躲远些,然后把酒撒在了直线距离蜂巢百步远的地面上,鹿茸血药性温补,对玄蜂极具诱惑力,随着高度酒精的挥发,血腥味也飘散在空气中。 师父刚撒完一瓶酒,蜂巢就抖动起来,几十只雄玄蜂从巢中飞出,聚集着向我们冲来,远看就像黑压压的鸟群,群蜂翅膀挥动的声音,好似发动了一台大型机器,让人心神焦躁。 师父有四只合神兽,他手里一把羽扇是鸑鷟所变 ,递给我的折扇是天马所变。他先让我舞动折扇将酒气中的血腥味操动起来,玄蜂便会跟着血腥味被我像舞狮子那样引去空旷的地方。 对付这种成群出没的异虫,最好是用赤沙火香将它们一并烧杀,可是赤沙火香属于第四层香尘,我尚未学会,再加上现在身处松林,火攻难免有会引起山火的可能,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师父让我用杏黄雄香将玄蜂毒死。 杏黄雄香可消除迷幻,对付兽性较弱的昆虫、鳞虫效果亦是极佳,就是得看准时机从体内呼出,一击必中,这样才能让浓度最强的香尘被虫吸入,将其毒杀。 我看准玄蜂群的飞行动向,一路引虫到了一处被伐过木的空地,待玄蜂群向我飞来之时,我用内息调动中丹阳,准备转身对着蜂群呼出杏黄雄香,可正在这时我看到前面的树林里,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躲在一棵松树下,朝我这边惊恐的探着头观望。我记得这孩子,她是鹿场负责人的女儿,兴许是出于好奇所以偷偷跟着我和师父过来。 带我和师父来林子的护林员小哥就是她的哥哥,他俩的气味有些接近,之前我过于专心寻找玄蜂的巢,所以没注意这孩子竟然偷偷跟过来了。年幼的人类,血气旺盛,对对玄蜂的吸引力远胜过鹿茸血酒,玄蜂朝着女孩躲着的树林一拥而上,情急之下,我捡起一根锯木的残片划破左手掌心,然后挥动手臂让湿热的鲜血尽可能的流出。怎么说我也是二十多年的童子身,元阳之气保留完整,试试看能不能吸引这些大飞虫的注意。 玄蜂群离女孩只有十多米了,我右手拿折扇对着左手掌心挥动,将一阵一阵血气腥风扇向玄蜂群,玄蜂们嗅到血气果真调转了方向再次冲我飞来。可刚刚的突发情况让我放松了内息,现在要再次调动内息呼出杏黄雄香,怕是来不及了…… 正当我等着被玄蜂群分尸之时,身后有一股雄黄味的烟尘掠过了我的左耳边,喷射到玄蜂群中,玄蜂在金黄的烟尘里挣扎乱飞,一分多钟后如黑色的陨石雨那样坠落到地面上,摔碎成渣。 好在师父及时出手,不过他以为我是没注意玄蜂群的动向而造成的失误,所以刚刚才把我臭骂了一顿。 “师父,那女孩……” 我指着前面林子里女孩,她被刚刚那一幕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眼泪。 女孩的哥哥赶过来把她扶起,连忙拉着她跟我们师徒两人鞠躬道歉,我走到女孩身边安慰了一下她,可能是自己当过老师,看不得孩子因无知而被批评,所以对这孩子并没有什么怨言,还替女孩劝了劝她哥哥。 师父呵斥兄妹两人跑远点儿,因为还有一只危险的雌玄蜂已破巢而出。从蛹蜕变后的雌玄蜂会飞到泥沼附近树龄最大,树干最粗壮的树木上,通过分泌信息素吸引众多雄玄蜂为其筑巢,蜂巢筑成后,它便钻巢中不再出来,等着“夫君们”给它喂食和繁衍,所以没了“夫君们”的雌蜂会变得更加凶恶。不过这只大虫子虽然没什么灵性,但是却恩怨分明,谁弄死了它的那些“丈夫”,它就攻击谁。 雌玄蜂的外形和雄玄蜂有很大的不同,它的体长和它住的蜂巢接近,身子细长似螳螂,连接着肥大的尾部和粗壮的尾针,显得很不成比例,知道的清楚它是雌玄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只没壳的寄居蟹因变异而长出了翅膀和毒针。雌玄蜂的尾针毒性比雄玄蜂的大得多,但它不善于飞行,尽管它冲向师父的速度很快,可与刚刚行动敏捷的雄玄蜂相比,雌玄蜂笨拙的飞行动向可要好预测很多。 师父没有躲避,他正面“迎接”雌玄蜂的到来,这只大虫子挥动翅膀所震出的气流大小可不比大型风扇的弱,巨大的嗡嗡嗡响声,让我感觉好像有一辆直升机即将降落。雌玄蜂距离师父还有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 “是时候了!” 师父冲我提醒道,一只手拽住我的后腰衣服,把我挡在他面前,我早已用内息调动好中丹阳,对着“替夫报仇”的雌玄蜂,嘴里喷出一道金黄色的烟尘,正中这只雌玄蜂。这只大虫子挣扎着冲向天空,不一会儿便和它的“夫君们”一样坠落下来,砸在地面碎成残渣。 鹿场的负责人刘大眼儿得知我和师父已将玄蜂驱杀干净,晚上做了一桌全鹿宴招待我俩。刘大眼儿说自己好不容易才寻得这块低价的林地承包下来,没想到附近竟有“巨蜂”(我们没告诉他那些是玄蜂),当初刚建成养殖场,就有五六只种鹿被蜂蛰死,接着每年都会有鹿被蜂蛰死,这几年下来亏损的鹿有四十几头,养殖场能坚持下来很不容易。他拿来一瓶自己存了多年的鹿茸人参酒和师父痛饮,不过师父一直不让我碰酒,他说我刚练七层含香,不宜饮酒。 看着刘大眼儿的女儿给我包扎了伤口,师父微醺地说道:“你小子,和你爸一个样!” 我眼中的老爸,就是斯斯文文,精瘦精瘦的小老头,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就连做菜剥蒜都仔仔细细,慢慢悠悠,所以每逢他说要给我和我妈做菜,我们都只允许他做一道菜,不然他能把午饭做成晚饭。平日里,削个苹果弄伤手指他都要慌上一阵子,很难想象把他与引虫师这样带有危险性的行业联系起来。 “师父” “嗯?” “我爸,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父灌了一杯酒,想了一会儿,说: “你爸呀,怎么说,有时候他很惜命,嗐,就是怂,一点小事儿也得慌上半天,有的时候呢,又很在意别人的命,为了保住一两条人命,他可是什么都能豁出去,就像你今天那样!一点儿也不考虑后果,哼,这人,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一看见他那样冒险的举动我就想揍他!” 师父越说越激动,又往嘴里灌了杯酒。 “他如今能当上副院长,我是由衷的替他高兴,至少这活不用经常出外勤,他的那些让我看不懂的冒险行径也就能少做点。” 说到冒险,这一年的时间里,我跟着骆达师父走南闯北,学到了许多以前作为普通人的时候闻所未闻的知识和技能,见到了各种不可思议的动物和现象,还有好几次差点被传说中的东西给要了性命,没想到这世界平凡的外表之下,隐藏着这样的鬼魅天地,这一切曾一度让我惊讶得怀疑人生。 我之所以要成为引虫师,就是为了能找到适应我体内丹气的异虫做我的合神兽,因此,在西北草原,试过收服造成烈火燎原的移即,在中南水乡,试过收服引发洪水的蠃鱼,可都失败了。随着我修炼引虫之术的深入,自个儿逐渐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噬丹虫在经脉间的爬动,那滋味儿就像有一群看不见,抓不到的蚂蚁在身子里爬,掠过穴位之时还会有时酥麻有时酸痛。 无论我和师父走到哪儿,子非总是会出人意料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拿着他那颗翠绿的大眼珠子和一些怪异设备给我的身体做各种检查,虽然他总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应付我,但我能察觉到噬丹虫可能有些压制不住丹气了。 “师父” “有事儿说事儿” “你说,我能找到自己的合神兽吗?” 师父拍了拍我的后背,说:“怕死?嘿嘿,怕死就对了!” 师父又又灌了杯酒。 “不怕死的人只会一条道走到黑,怕死才会想法子活的更好。” 他按着我的后颈,把我的脑袋拉到他跟前,打了个酒嗝……我去! “二师兄,也就是你爸,他把你托付给我,我就会负责到底,我这辈子,欠他的太多了,如今我要把我该还的全都还给他。” 上辈人的人情世故,我不想多问,可师父这么一说,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坐在一旁的高子今晚可有了口福,桌子上的烤鹿腿、卤鹿杂、铁锅炖鹿肉等等好东西他可没少吃,不过导游也有纪律,就是不得饮酒,他跟我说自己以前嗜酒如命,自从当上导游后,已经有十年没碰过一滴酒了。 师父还想和我说点什么,被刚接完电话的高子叫出屋子外头说了些话,两人回来后,师父又叫上我一同坐上高子的五菱宏光,连夜离开了林场。离开时,师父和高子什么都没说,不过这种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我知道,又来活儿了。 第17章 猫蛊之惑(一) 由于事情发生的地点就在邻省的中俄边境城市,而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引虫师就是骆达师父和我,所以我们连夜上了火车赶去处理。 早早就在车站外等候我们的导游叫于小娜,她明面上的工作是当地官报新闻社的记者。与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女记者差不多,穿搭简洁干练,乌发及肩,虽说相貌比不上夏芸,但有着记者独特的睿智眼神和文雅气质。 “骆叔,又见面了”,于小娜没打算和骆达师父握手,而是直接打开了她开来的大众高尔夫的后车门,让我们上车。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师父老萧呢?”,师父问于小娜。 导游也是要有师父的,因为很多官面上的事情需要学会如何处理,而且有些调查手段也需要师父教了才能懂。 于小娜:“去年夏天在兴安白桦林的一个玉矿场,有支矿工队在一个矿洞里发现了一只怪物,这怪物当时弄死了好些工人,师父带我一同调查,发现是一只蠪侄,我们在林子里追踪了六天六夜才找到那妖怪,可这它太狡猾了,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两个,师父为了掩护我,被它…… ” 于小娜声音没有哽咽,不过这事儿搁谁都难继续说。 “那当时院里派了谁来处理?”,师父换了话题重点。 于小娜:“听字门的李涵章,他亲自带了一队引虫师过去,我带的路,我们在林子里转了整整十天才找到那只蠪侄,当时为了镇压封印它还牺牲了一个队友。” “师父,李涵章是谁?”,我无知的问道。 师父语气轻蔑的说:“听字门的掌门南宫澜的首徒,特级引虫师,五门七杰之一。” “是的,就是他,李家大公子,手段厉害得很,人品也厉害,哼!” 很明显,于小娜这是话里有话,她继续说:“跟着他的同仁牺牲了一个,他倒是好像觉得挺值,不过因为是他带队,谁都知道这种事情难免,反正任务完成了就行。” 看来这个李大公子在这个行业里的名声毁誉参半,不过他竟然和师父一样都是特级引虫师,想必还是有些能力的。我是记住他了,如果有机会能成为引虫师,可千万别让我和他一起出外勤。 师父:“小娜,说说这次的事儿吧。” 于小娜:“行,事情有点长,您耐心听一下,二月十五号,晚上八点,本市一名在读高二的男学生卢家辉在家中突然拿菜刀砍断了自己右手掌并将断掌从阳台扔出;三月二号,晚上八点,也是一名本市在读高二的男学生孙岳文在和朋友一起出去吃夜宵期间,冲到铁路上,然后将自己的双腿放在铁轨上任由火车压断;三月八号,还是晚上八点,还是本市的一名在读高二的学生,不过这次是一名女学生叫梁菁菁,她当时在绘画培训班上,当着众多同学的面用美工刀割下自己左耳朵和鼻子,并用铅笔插入自己右眼然后将眼球拔出。” “经警方调查,三个学生都就读于本市第三中学,而且他们是同班同学,平日里只有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的行动轨迹,在学校,他们是老师和同学眼里努力好学的好学生,在家里,他们是父母眼中孝顺懂事的好孩子,警方对他们一一进行了体检,发现他们精神恍惚,语无伦次,但是这些症状却并是因为摄入非违禁致幻药物所引起,而他们的父母、老师、朋友以及目击者则都证实了三个学生在事情发生之前并没有受到过任何人的胁迫。” 师父:“警方目前怎么说?” 于小娜:“由于没有发现任何加害这三名学生的可疑人员,而这三名学生又明显属于自残行为,所以目前警方暂时定性他们的行为属于偶发事件,之间并无关联,不过因为第三中学是本市着名的重点中学,校内学习环境的竞争压力也是出了名的,社会上普遍认为是学校对学生施加了过大的学习压力所致的。” 师父:“那你去调查是结论呢?” 于小娜:“当时有很多媒体都去了这三个孩子的家中采访他们的家长,我们新闻社也派了我去做了调查,我本来也没想到这些事儿会和咱们的工作有关,知到我在这三个孩子的房间里都发现了异样。” 师父:“仔细说说。” 于小娜:“他们三个人的房间都有着一股骚臭味,警方对他们的房间做过检查,并没有发现这种臭味的来源,而这三个孩子的父母都说他们的孩子平日里很注重个人卫生,房间也是经常清理,他们也说不清这种骚臭味产生的原因。” “我在三个孩子的房间里都放了怪哉虫卵,第二天晚上,虫卵全部孵化,成虫尽数爬到了我准备好的酒瓶里,虫子化了之后,酒水乌黑。” “怪哉虫”在《郡国志》和《四库全书》都有记载,相传汉武帝一日在甘泉宫游览,看见地上爬满了红色的虫子,这些小虫子不仅颜色赤红,而且脑袋长得有鼻子有眼,有口有耳,和人脸一个样,汉武帝问东方朔这些虫子是何物,东方朔说这些虫子名叫“怪哉”。从前秦王暴政,惹得民怨沸腾,上天愤怒而生“怪哉虫”,这些虫子在哪儿,说明哪儿就有怨气,东方朔指出“怪哉虫”所爬之处就是当年秦国牢狱所在,汉武帝命人挖掘东方朔所指之处,果真发现了秦国牢狱旧址。 古代传说不能全信,不过经引虫师考究发现,这怪哉虫喜欢把卵产在异虫经过之处,异虫的身体会散发出一种异于凡物的气息,被称作“灵气”,它们所到之处必会残留灵气,引虫师将怪哉虫卵放在异虫所经过的地方,虫卵必会在第二天的酉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左右孵出,而这怪哉虫又喜于饮酒,引虫师将浸泡了特殊药材的药酒倒入空酒瓶中放置离虫卵百米之地,怪哉虫痴迷这种药酒,一旦孵化就会爬进酒瓶之中,最后遇酒而化。若化了虫的酒依旧如水般透明,那所经过的异虫并无害处,若是酒水变得黑浊,那就说明有凶恶的异虫在此处为非作歹。 院里给每个导游都发配了一定数额的怪哉虫卵,以便他们在各处做调查。于小娜趁着车子等红绿灯之际,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个酒瓶递给我师父。这是一个两百毫升的小酒瓶,里面装了三分之一的药酒,师父打开酒瓶盖子,挥发出来的药酒味我早已闻惯,不过这次的酒味还夹杂着一种骚臭味。酒水里有一簇似云似烟的污浊,像一滴墨汁掉进了清澈的水中,却又不像墨汁那样与水交融,而是在酒水中无规律的打转,如一个被困在瓶子里的幽魂。 “这气息,是有点邪……”,师父说道。 师父想知道那三个孩子的近况,于小娜说卢家辉目前都住在一所医院,孙岳文和梁菁菁都在自己家里休养,不过他们的父母现在谢绝所有媒体记者和无关人士的探访。于小娜花了不少力气才打通关系联系上了一个在那所医院工作的护工,在三月十二号晚上她在医院发现了怪事,现在待在一所民宿的房间里,等着接受于小娜的采访。 那所民宿位于一个度假村里,如今是旅游淡季,村里游客稀少,许多店铺都处于休业状态。我和师父跟着于小娜来到她之前开好的民宿房间,房间的小型客厅里等待着她采访的那个女护工被她开门时的动静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蹦起来。 “不用紧张,我和同事今天只是收集素材,不会向媒体透露你的个人信息,你放心。” 于小娜用平和的语气和友善的微笑有效的安抚好了那位护工紧张的情绪。我和师父各自拿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钢笔,假装成记者,配合于小娜接下来的采访。 这名女护工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姓石,脸颊上散布着雀斑,她双手紧握搭在大腿上,于小娜拿出录音笔,让她说出她在医院所见到的怪事: “我是照顾卢家辉的护工,这孩子的父母都是在大企业的领导,平日里根本没空来看他,更别说照顾他,所以他们聘请我做卢家辉的全日高级护理。” “这孩子平日里总是两眼无神,从不说话,吃喝拉撒都需要我使唤他,他才会做,活像个大玩偶。我干这行也不短了,见过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人,所以对这孩子的情况也见怪不怪,可是在十二号那晚……” 石大姐似乎不敢说下去,于小娜给她递了杯热茶,让她缓一缓,又安慰她说,无论她说出什么事情,都会相信她并且替她保密。石大姐又壮着胆子继续说: “十二号那晚,我记得很清楚,是晚上十一点,我照常带卢家辉进厕所小便,我给他脱了裤子让他自己用左手扶着小便,不是我偷懒哈,是因为这孩子的尿特别骚,真的,我就没闻过这么冲的尿味儿,所以每次我都得先走出厕所,然后听到他尿完的动静再过去帮他提裤子 。他的病房在西边方向,当时月光正好从厕所的通风窗口照进来,我听见他尿完后就过去帮他把裤子提上,可我看见他被月光照亮的左手竟然长出一片黄毛!我发誓我真没看错,那些黄毛像豆芽那样“噌噌”地从他那只手的手背上长出来,长得浓密浓密的,我撩开他的袖子,看见手臂上也长满了一样的黄毛,吓得我滋溜一下跑到外面找护士,我倒不是怕什么见鬼的事儿,就是担心那是不是孩子得了啥怪病,可等我带着护士回到病房,看见卢家辉自己已经穿好了裤子躺在床上,他的左手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就好像啥也没发生过。之后无论我怎么解释,医生、护士都不相信我说的,还说我是太过劳累看花了眼,我干这行这么久,在业内那是有口皆碑的!卢家辉父母还以我不够专业为由把我给开了,你说我冤不冤,哎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可我看得是真真的,绝对不是看花眼!” “你看见的黄毛,具体啥样?”师父问石大姐。 石大姐:“能是啥样?黄不拉几的,还有几撮颜色深些,就像……就像我姑娘在家养的猫,叫什么……橘猫!对!就像橘猫的毛!一样一样的。” 随后于小娜跟这位石大姐闲聊了几句,帮她平复一下情绪,石大姐离开民宿前,于小娜在石大姐包里塞了一个信封,这个懂的都懂。 我跟师父就在民宿的这个房间里住下,于小娜则在客厅里一个劲儿的打电话。我刚给咱们三人泡好了方便面,于小娜却把师父和我又带回车里,说联系上了梁菁菁的一个邻居。 梁菁菁家就在本地一个死贵死贵的小区里,我们三人没进小区,梁菁菁的邻居就在小区旁边的茶馆里等着我们。 这个邻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姓申,他在茶馆订了一个清净的包间,我们见到他戴着一副墨镜,一边喝茶一边慌慌张张地跟我们诉说: “其实严格的说,我和那女孩儿不算邻居,我家比她家高一层,而且她那户在左,我这户在右,阳台也都是反着的,只不过这个楼盘呈v字型,所以从我家的阳台左下角能瞧见那女孩儿的卧室窗口。平时夜里我喜欢用天文望远镜架在自家阳台上观察星星、月亮,偶尔能看见她在自己卧室的窗边画画。” “说重点”,于小娜催促道。 “好,好,自从那女孩儿出事儿之后,她的卧室窗口就总是拉着窗帘,后来我听小区的人说她回家休养了,可她的卧室窗帘也没拉开过,只是能在晚上看见她房间里开着的灯光。这个月十二号是满月,我傍晚回家草草对付了点吃的,然后就在阳台架好装备观察月相,当时我记得是晚上七点,满月从阳台远方的江面上升起,刚升起来的满月发红,暗红色的满月可美了……” “说重点!”于小娜不耐烦地拍了拍茶桌,这男的确实太啰嗦了,我听着也心急。 “马上,马上,我懂,我懂,我媳妇儿也不爱听我说话,我当时下意识的看了看那女孩儿的卧室,卧室亮着灯,窗帘也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出于好奇,我往那边仔细瞧了瞧,结果……结果却看到从窗帘缝中探出来了半张猫脸!” 那男子用双手捂着口鼻,一滴滴冷汗从他额头一路滑到腮帮。 我:“猫脸怎么了,你怕猫?” 男子拿着于小娜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略微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要是和那些宠物猫的脸一样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可我看到的不一样,那半张猫脸和半张人脸那么大,你说吓人不?” 于小娜:“那半张猫脸发现你了?” 男子:“那倒没有,它一直瞧着月亮,更可怕的是它的影子!” 我:“什么意思?” 男子:“房间里的灯光映出了猫脸的身影,那是人的影子!你们能想象吗?一个人的身体却盯着个猫的脑袋!我甚至能看到它身后的尾巴,有擀面杖粗,又粗又长,在屁股后头竖着来回晃悠!呜~” 男子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大老爷们哭成这样,我们看着怪别扭的。 “后来呢?”于小娜问道。 “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吓得我立马跑回屋里,然后把门窗全关了,从那以后,我就没睡过好觉。” 我:“你就没想着搬家啥的?” 男子:“房贷都没还清,我儿子在国外读书,媳妇儿也跟着出国当陪读,家里就我一个人挣钱,就算我想搬出去,我也舍不得的花这钱。” 回到民宿后,师父问我:“小放,听了这两个人说的,你怎么想?” “像是猫蛊”,我说道。 师父嘴里吃着泡面,手里剥着火腿肠,让我详细说说,他就没想到我也饿着。 “猫蛊,早在南北朝时便已出现,是当时北方民族的一种巫术,施术者先用特殊方法饲养有灵性的老猫,然后杀之,以巫蛊之术操纵猫的魂灵,也就是猫鬼,据说隋朝时有一个叫独孤陀的人,他从自己家族那里继承了这猫蛊之术,不仅操纵猫鬼窃取皇室财富, 还通过猫鬼诅咒自己的同族姐姐独孤皇后生了病,皇帝发现后把他贬为庶民流放。” 我自己也吃上方便面,边剥茶叶蛋边说:“我记得以前在我老爸的书架上看过一本书,好像是一本专门讲猫的古籍,小时候当故事看,说中了猫蛊的人,会被猫鬼蒙蔽心神,所以两眼无神,行为如同行尸走肉。得了猫蛊疾病的人若是遇到满月华光,他们的肉身就会显现出体内的猫鬼之型。” 师父:“说的差不多,不过还要实地考察一下。” 我:“怎么考察?去那三个孩子家里?” 师父接到于小娜电话,得知孙岳文已经被他父母接到国外。 师父:“不必那么麻烦,先去孙岳文出事儿的地方看看。” 第18章 猫蛊之惑(二) 孙岳文出事儿的铁路横穿过一片旧社区,铁路是这里的一个煤矿厂专属运输矿石所用。这个煤矿厂本是国营单位,铁路穿过的居民社区以前属于这个煤矿厂的职工生活区,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煤矿厂改组为私企单位,职工生活区被重新规划,铁路西边的生活区不再属于煤矿厂所有,而是划分为城市新社区的一部分。居住在这一带的职工大多数都由于厂里改组而被迫下岗,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从此自力更生,有的下海经商当小贩,有的自学技术开起了理发铺、修车行、饭馆,久而久之这里聚集了一波又一波做买卖的人,形成了一个百货市场,接地气的地方最显人文风情,如今这里已成为游客来这所城市必打卡的网红景点。 于小娜得到消息,孙岳文出事之前曾和同学一起在这里的一家叫锦文小馆的铺子吃夜宵,于小娜说这家铺子的老板最拿手的就是做各种鸡架,正好快到午饭时间,我和师父真把自个儿当回游客,让于小娜把店里的卤鸡架、熏鸡架、烤鸡架等等啥的都点了一遍,反正之前驱杀玄蜂的报酬院里刚刚转到师父的卡里,不用白不用。 这里老板的手艺确实不错,作为一个南方人,刚开始来对北方挺吃不惯北方菜的大咸大甜,如今却吃上瘾了,这家小馆的鸡架做的够烂糊,在嘴里越砸吧越有味儿,要是能配点小酒那真是极好的,可惜,可惜。 这个小老板,颜值确实高,应该也就二十多岁,白白净净,瓜子脸,外形绝对不输韩国的那些偶像剧男明星,不管见着谁都会露出习惯性的暖男微笑,就连于小娜也忍不住时不时地瞧他几眼,看来阅人无数的女记者遇到帅哥也有不矜持的时候,若是在旅游旺季,相信会有很多女游客为了他的颜值而来店里消费。 我本想招呼帅哥小老板过来我们这桌坐一坐,聊聊孙岳文出事儿那晚的情况,却被店外街道上的嘈杂起哄声吸引。我和于小娜到街上瞧瞧热闹,看见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围着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女孩调戏,几个男孩不仅对那女孩动手动脚的骚扰,还说着各种带性的侮辱语言。看热闹的人群中冲出两个看着和男孩同样学校的女学生,她们一起抱着被欺负的女孩,恶狠狠呵斥那帮小流氓。然而这个年纪的叛逆男生,越是被女孩讨厌就越兴奋,我随手从锦文小馆堆在铺面外边的啤酒架上拿起两个空酒瓶,撇开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人群,打算教育教育这帮孙子。 砰! 我一手一只空酒瓶,互相敲碎。 “来!来呀!” “你们这帮龟孙,有胆子戏弄女孩,那够不够胆和我玩玩!” “你谁啊?混哪儿的?少在这充大个儿,滚犊子!” 见到带头的那个男孩如此出言不逊,我走过去直接拿啤酒瓶的尖指着他,怒骂道: “孙子,你还别不信,老子现在就在你脸上划一道口子,放心,我手一定重,保证把这道口子开得比你腚沟还深!” 狠话有点用,但是男孩依旧装逼。 “你敢!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试试?我爸一定不会放过你!” “哟,这么快喊爹了?去快喊他过来,让他看看自己儿子多威风,光天化日欺负无知少女,还和流氓斗殴,把自个儿脸蛋都给毁了,叫啊!你叫啊!” 我把酒瓶已经顶到他鼻孔旁边。 “现在想抱紧还来得及,老子告诉你,老子不在乎,老子记住你了,还有你们!就算被抓了,出来接着弄你们!” 说完,我另一只手拿着酒瓶指着其他几个男孩。 狠话效果越发明显,这些孙子已经被吓得不敢吭声。 带头的男孩还装逼的说:“你……你吓唬谁呢!有……有胆你就来!老子还不信了,你能怎么着!” “喂,喂,喂,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力恒煤矿厂副厂长家的公子吗?挺横啊,你说我拿着刚刚拍好的这段视频去厂里找你爸采访一下如何?” 于小娜手拿手机录着视频,淡定的说。 “哥,我认识她,这女的好像真的是记者,我这电视上见过。” 带头男孩的一个手下提醒他说道。 “你们给我等着!” 还真是恶人通用台词,带头男孩带着他的手下装着横离开,我起哄人群鼓掌欢呼。 “心怡!心怡!没事儿吧?” 锦文小馆的老板跑来一把抱住刚刚被欺负的女孩。 “都怪哥哥,是哥哥不好,哥哥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忘记锁门了。” 原来刚刚那个被欺负的女孩是小馆老板的亲妹妹,叫陆心怡,为了表示感谢,他又为我们做了几道硬菜。 菜是一道接一道的上,我们三个是吃不完了,但是盛情难却,所以我们拉上刚刚见义勇为的两个女学生,梨晓婷和韩淑贞一同“消灭”这顿午饭。 我看到陆心怡目光呆滞,表情扭曲,行动时,四肢明显的不协调,她哥哥给客人做好了菜就站在她旁边帮她喂食,于是问那两个女孩:“这个心怡小妹妹一直这样吗?” 黎晓婷:“不是的,她以前不这样,我们三个的家都这一片,从小就认识,去年暑假陆心怡和她班里的同学一块儿到郊区的一个野湖附近玩儿,结果不慎落水,被救上来后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就成这样了,据说是脑缺氧太久导致。” 韩淑贞:“哎,我和心怡是同桌,她平时虽然话少,也不爱和人交流,但是学习成绩可好了,能到三中读书还是保送的,她和锦文哥哥的父母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据说他们母亲跟别人去了香港,两兄妹由他们父亲拉扯大,后来家里困难,锦文哥哥主动退学跟着他们父亲经营这家馆子,前几年他们父亲跟朋友一块儿去俄国做生意就再也没回来,锦文哥哥就继承了这家店,如今他一个人做营生,还要照顾心怡,太不容易了。” 于小娜:“女学生失足落水……这事儿我有点印象,当时还上过新闻,对,救她的人应该是她的同学。” 韩淑贞:“是的,救她的同学叫孙岳文,他得知心怡变成这样之后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及时把她救上岸的原因,孙岳文的父亲是这里一家医院的院长,心怡当时被带到他父亲那边的医院抢救,我听说心怡后来所有的就医费用都是孙岳文他们家出的。” 师父:“说到孙岳文,那孩子出事儿当晚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我师父终于说话了,从进小馆到现在,他嘴就没停过,不过不是说话,而是一个劲儿的把各种肉食往嘴里送。 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于小娜像投降那样举起双手,再次标志性的微笑着说:“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好奇聊聊”。 黎晓婷:“好,其实我们经常来这里吃东西,心怡出事儿之后,为了给锦文哥哥补贴些生活费,孙岳文经常拉着我们还有其他同学组团来这里吃夜宵,食客多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还会帮着给店里打下手,那天晚上,我们大家和往常一样约好了八点来这里吃夜宵,我们到了之后,看见孙岳文没进馆子里,而是站在大街上,一直朝着东边看,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的,我们过去和他打招呼,他没理我们,也不说话,我们以为他和我们闹着玩儿,其中有个男同学还象征性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可是他突然跑了起来,那家伙跑得贼快,撞了几个人也没消停,一直往东边的铁路口冲,我们追都追不上,眼瞅着火车快开过来了,他却跨过栏杆,一屁股坐在铁轨边上,还把自个儿两条腿放在铁轨上,后边的事儿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于小娜:“那当晚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有什么异常?或者是这附近有什么变化?” 两个女生都摇头说记不清了,恰逢一个流浪吉他手路经馆子,他边唱边示意我们打赏,我们三个游客见他弹唱得不错,都意思意思给了他一些赏钱,伴随着他所唱的《丁香花》,我们看着小老板带着自己的妹妹回馆子楼上休息,这个叫心怡的女孩在如此美好的年华却有这等遭遇,真是替她和她哥哥感到心酸苦楚。 “其实现在想想,当晚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样……”,韩淑贞低下头皱着眉头说道。 我:“想起什么了吗?” 韩淑贞:“刚刚那个弹吉他的让我想起来,那晚我好像听到有一种乐器在附近演奏,那声音像……埙。” “是萧吧,你这么说,我好像也听到了”,黎晓婷说道。 于小娜:“你们确定没记错?” 韩淑贞:“嗯,我有报课外的钢琴培训班,就在那个豪生大厦,我学了三年了,对音乐或多或少还是敏感的。” 于小娜:“豪生大厦?梁菁菁学画画那里?” 韩淑贞:“对,她报的那个舞蹈培训班在十三楼,我的音乐培训班在十二楼,之前我们经常一起去豪生大厦……对了,我想起来了,梁菁菁出事儿那晚,大厦附近好像也有这种乐器声!” 我:“也有?” 韩淑贞:“嗯,是有的,我那晚和约好了她一起去大厦,我们快走到大厦门口时,我听到的,那乐器发出的旋律很绵长,很悲伤……” 黎晓婷有些担忧的说:“不会和这些事儿有关吧?” 于小娜安慰两个女孩,说可能只是凑巧,这所城市经常来游客,想必会吸引一些流浪歌手过来,只不过恰好在那些场合出现了而已,如果真有什么关联,警方早就注意到了,叫她们不要想太多。两个女孩还是有些顾虑,没敢继续和我们聊下去,急匆匆地起身回家,韩淑贞走得太急,把裤带里的学生证都给抖落在地上,我赶紧捡起来递给她。 师父在其中一个女孩的刚刚坐过的凳子上找到一根头发,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铜质香炉,这个香炉直径只有网球大小,他在香炉里的香灰上面挖了个小洞,然后把女孩的那根头发埋在洞里。我知道师父要干什么,帮忙着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根线香,这不是神游香,而是一根月白色的显痕香。 嗅字门的引虫师,内香有七层,外香有六种,除了之前说过的神游香,这显痕香也是外香的一种,其余的日后会细说。引虫师若要从事发之地找到有关的蛛丝马迹,只需在事发之巽位点燃显痕香便可。制作这种香,需要九耳犬那九只耳朵上的毛,华夏大地,自古就有神犬、灵猫,这九耳犬就是神犬的一种,古代猎户将它当猎犬养,它的九只耳朵,动一只就能捕到一只猎物,动两只就能捕到两只猎物,以此类推,动八只耳朵当然就能捕到八只猎物,可若是九只耳朵全动,就说明它发现了天下之异象,相传雷州之祖就是一个叫陈时的猎户他所养的九耳所犬发现的。 显痕香以九耳神犬的耳毛做原料,点燃之后,烟气自会带着嗅香之人发现事发之异象,指引嗅香之人找到真相。 以事发之地为中心,巽位在锦文小馆的一张客桌角落,师父把香炉放好,把火机递给了我。 看来老头子又想让我闻香,我之前也试过,滋味儿不太好受,显痕香的烟气需要用内息闻香才能感受到,然后心神会进入一个虚实相济的空间,除非被人唤醒,不然闻香之人的心神会被一直困在这个空间,直至找到线索为止,而在这个空间只能用内息呼吸,长时间运用内息会让人极度的疲劳。 “别磨蹭,快点!”,师父摆出架子命令道。 行吧,我调动好内息,然后把显痕香插在香炉,拿火机点燃,很快,显痕香所特有的象牙白烟气随着线香被点燃而升起。我闻到了白芷、檀木,还有清雅的花香,我的心神进入到了那个特殊空间,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在这个空间里,除了我自己,世间万物都变成了由象牙白的烟气所构成。 还是刚刚那个市场,还是那条街道,还是锦文小馆,只不过都是烟做的人群,烟做的车流,烟做的楼房。天空是黑色的,应该是夜晚,我看见锦文小馆的路边,烟做的孙岳文愣站在街上,三个人围着他,其中两个女孩在他面前挥手,却得不到回应,她们应该就是黎晓婷和韩淑贞,另外一个男孩朝傻站着的孙岳文后背略微用力地拍了一下,傻站着的孙岳文突然跑了起来,我也跟着他跑,陆续被他撞着的人身上不停地散出了烟雾。 我站在铁路口边上看着他跨过栏杆,坐在地上把双腿放在铁轨上,等着即将开来的火车从他腿上碾压而过…… 什么东西从我右脚边窜过,能感觉出是一只动物,我看见它蹲坐在孙岳文后边,此时过车刚好开过,烟做的血液朝天空迸飞而散,那只动物长着肥大的长尾巴,背上好像长着一条带,竖着一对尖耳,尖长的脸回头看着我。 是一只狐狸?我想走过去确认,后背衣领被一只手给拽着,用力把我整个往回一拉,周围构成这个世界的烟气瞬间散化消失,我又回到了现实。我的脚下距离铁路口只有十多厘米,一列运着煤矿的火车在我对面飞驰而过,要不是师父把我拉回现实,估计我也要被火车压成番茄泥。 我弯着腰,本能的大口呼吸,肺像疾跑了五公里那样胀而灼热。我的右边,一缕烟气环绕着铁路口边上的一株野草,我指着那株野草,让师父去看看,师父在野草边上蹲下,用随身带着的金属镊子在草里翻找。我缓过神之后,走过去,师父用镊子从草里夹出几根灰色的短毛。 “是猫毛吗?”于小娜问道。 “不是,是耗子毛” 我很确定,毕竟我修的是嗅字门,日益灵敏的嗅觉很容易分辨五虫气味的区别。 “这就对上了,猫蛊之术需以子鼠饲养猫鬼。”师父把那几根耗子毛放这一张牛皮纸上然后包好。 我:“师父,你说那两个女孩说的乐器,和这事儿有关吗?” 师父:“有可能,蛊术也分南北,北派蛊术,施术者有一些也会以乐舞操纵,猫蛊在历史上记载不多,不排除也是这样施展。” 于小娜:“那接下来怎么办?去找耗子?” 师父:“嘿嘿,是要找耗子,不过不用我们抓,我们先去找一只猫。” 第19章 猫蛊之惑(三) 根据我师父所说,施展猫蛊之人要先为猫鬼找一处“猫宅”,寻绝户无人之家,用坟上黄土封闭门窗,在客厅西南面开一洞口,取墓地棺材板在洞口上再做一门,日关夜开,散阳气而聚阴气,待此宅烛火不旺,百虫不入时,就成了日后猫鬼的宅,施蛊者便要开始在里面养猫。 而“子鼠”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有物种,在市井地沟里生存的老鼠,本就是污浊之虫,子夜是一天里阴气最重的时候,在子夜的路面上出没的老鼠,吸附了大量的阴垢之气,故称“子鼠”。施猫蛊之人需在“猫宅”用子鼠饲养有灵性的老猫一年,才能在杀了猫之后从猫的尸体里请出猫鬼。 若要消除猫蛊,就要找到“猫宅”,这猫鬼身上吸附的子鼠毛就是线索,不过我和师父忙活了大半天,刚刚又吃得太饱,所以先回民宿休息休息。 “需要我去哪个单位借几只警犬来闻一闻这几根耗子毛吗?”,于小娜有些着急的在民宿客厅里转悠。 师父躺在床上,伸着懒腰:“没有哪只犬敢找猫宅,这猫宅阴气重,又有猫鬼在里面,普通的动物都不敢进去,再厉害的警犬也不管用。” 于小娜:“那咋办,噢……那你们师徒俩闻一下就能找到?” 我苦笑道:“嗅字门本事也不是这么用的,咱们要去找一只玄猫,它能帮我们找到猫宅。” 于小娜:“那还不快去找?” 我也躺到床上,说:“玄猫啊,晚上才活动,白天你就是把整座城市翻遍了,哪怕挖地三尺也找不着它,你放心,让师父先歇一会儿,到了晚上,师父和我自有办法找到玄猫。” 我也试着露出于小娜安慰之前的那些人时所露出的职业微笑来安慰她,不过貌似不太管用,人家压根儿不吃这一套,看着我们师徒俩不慌不忙,她打算摔门而出,她是闲不下来了,师父只好叫她找一个荒废的居民区,说玄猫有可能在那里。 玄猫虽然不是异虫,但是在普通猫类家族中属于有天生灵性的一种,外表看似普通的黑猫,但玄色并非纯黑,而是一种黑中透红的颜色,玄猫的毛色就如此,这种猫对邪祟之物有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若是能养在家中,可有辟邪镇宅之效。不过这玄猫喜欢在夜间活动,又时常出没于空宅、墓地周围,加之毛色奇特,见到之人难免害怕,久而久之,人们以讹传讹说它是不祥之物,这可是对玄猫最大的污蔑。 要想找到“猫宅”,只有玄猫能帮上忙,好在如今几乎每座城市都会有玄猫存在,只是数量稀少,所以要用引虫师所特有的方法,将玄猫引出。 春分之后的太阳准时在傍晚六点之后落下,我和师父分头行动,师父去找一味草药,而我则到市里的菜市场逛逛,买了些新鲜的酸奶,还有一条两斤左右的鲤子(鲤鱼),按照师父的要求,鱼要母的,带籽,新鲜现杀。采购好后,我手机收到于小娜发来的短信,内容说已找到师父所说的地方,就在上午我们三人去过的网红市场附近,我拿着买好的东西坐上公交赶去。 于小娜根据师父的要求,找到一个已多年无人居住的职工生活区,她说这里也属于煤矿厂管理,早些年煤矿厂打算在这重建新的职工公寓,所以让原先住在这的员工都暂时搬离,后来由于资金周转出现问题,这里一直迟迟不能动工,也就逐渐荒废了下来。 “按你们所说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墓地找玄猫?”于小娜问我。 “首先,玄猫只会在深夜去往墓地,而且它去那里只是为了觅食,谁也不能确定今天晚上玄猫会不会到哪个墓地去,怎么找?这里就不一样,像这样的废旧社区,几乎是所有流浪猫都喜欢的栖息场所,在这里找玄猫,几率大些。” 我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估摸着师父该来了,这老头可别到处瞎晃悠浪费时间,不然于小娜又要发飙了。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万一玄猫不住这呢?” 于小娜明显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师父从刚刚公交车站下车走来,手上抓着一把像韭菜一样的草本植物。 “师父,这东西您是从哪个田间地头薅来的?”,看着师父鞋上和裤腿上都是泥,我打趣的说道。 于小娜:“这个我认识,猫草嘛,你们到底想干嘛?” 我和师父对视着笑了一下,对于小娜说:“你呐,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按照师父的吩咐,我把酸奶在鲤子身上抹匀,把师父薅来的猫草包扎在鲤子身上,然后交给师父。 师父走到一处空职工宿舍楼下的门口,朝鱼呼出一口紫色的烟尘,烟尘缓缓缠绕着这条鱼,师父把鱼放在门口,然后端坐在一旁。 于小娜师父:“这紫色的香,闻起来像是有兰花还有茉莉、柠檬草的味道,是什么香?” 师父没有理于小娜,我替他回答:“紫蔓魂香”。 过了有二十分钟,楼里一只灰黄毛色的花猫迈着警惕地步伐朝我们走来,它那双闪着荧光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们,那模样活像只小老虎。在确认我们没有恶意之后,它嗅了嗅地上的鱼,正当它把鱼叼在嘴里准备转身溜回楼里时,紫蔓魂香快速窜进它的鼻孔中,花猫的眼眸中顿时聚集了紫色的烟尘,我看到师父此时的眼眸也和花猫的一样充满了紫色的烟尘。 于小娜:“这是……” 我:“逆转心神,师父把这只花猫的心神困在自己身体里,把自己的心神暂时放入花猫身上,这样他就能借着这只花猫的身体去到楼里的野猫社群中,寻找玄猫。” 被师父心神操纵身体的花猫叼着鱼,转身进入空楼中。 于小娜:“我虽听说五门各有秘术,像这样的本事,还是头一回见。” 我:“三魂之中,天魂主管肉体意识,地魂主管肉体感知,命魂主管肉体生死,所谓心神,其实就是天魂,猫狗同属毛虫,而毛虫大都是只有天魂和地魂,逆转心神,就是逆转了引虫师与某只毛虫之间的天魂,这种功法有一定的危险性,师父说只有达到了高级引虫师的级别才可以修炼。” 要靠花猫师父找到玄猫还需要时间,此时天已黑透,春天的北方,夜晚晴朗居多,如今苍穹之上已经星罗棋布,我看了下电子表的时间,显示二十点十分。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二十点十分,也就是晚上八点十分,晚上八点……卢家辉……孙岳文……梁菁菁……黎晓婷……韩淑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于小娜,已经来不及等师父了,索性我自己独自去求证。 “喂!用我的车去吧!”于小娜打算把车借给我。 “不用了,反正也不远,你看好师父!” 随着我一路小跑离开这个废旧居民区,街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楼房也亮起了灯光,还是在人多的地方心里踏实呀! 耳边响起一阵阵古怪的乐声,应该是某种乐器发出的,是什么呢?埙?还是萧?听着感觉心底好不痛快,好悲伤,这旋律像是有人在哭诉着自己苦闷凄凉的往事…… 我感觉眼前的世界在怪异的折叠,扭转,脑子空荡荡的,两脚发软,仿佛再也不听使唤,身子乏力的瘫坐在地上。 屁股粘到地上的一瞬间,脑子有突然清醒了,体力也恢复正常,可周围的环境却变成了一个空房间,冲鼻的骚臭味填满了整个空间,三个柚子大小,发出银色光芒的火球在我不远处绕着我的身体缓慢打转。 我揉了揉眼睛,看清周围环境后,确信自己没错,是在一座空洋楼的大厅里,这地方构造和夏芸训练我的别墅有点像,不过装修样式是典型的北国俄式风格。 墙上的窗户都被黄泥封住了,原本的大门也是如此被封住,我右后侧的墙壁倒是被人为的开出一个新的门,门板和黄泥发出的阴气味道都说明了这些东西原本的用途。 “你是谁?” 一个低沉而模糊的声音从前面阴暗处传来。 我故意没有回答。 一只橘猫从阴暗处走出来,它再次用刚刚的声音说:“回答我,你是谁?” “行了,露相吧,我知道是你,陆锦文!”,我自信的说道。 一阵熟悉的音乐声过后,橘猫变成了小馆老板陆锦文,他放下刚刚塞在嘴里的一只乐器,看着像萧。陆锦文的眼睛不再是白天见到时的那样充满着温暖笑意,而是变成了一双泛着碧绿光芒的猫眼。 “你怎么发现的?”,陆锦文问道。 我:“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施展猫蛊的人要选择晚上八点的时候伤害那三个少年,如果晚上八点对这个人有着特殊的意义,那他选择加害他们三个的日子是否也有着同样特殊的意义?” “直到刚刚,我才想起来一个被我忽略的常识,那就是晚上八点可以转换成二十四时制的二十点,加上白天的时候我帮韩淑贞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学生证时,看了一眼她的学生证号,把这两个事情串联起来就说得通了。二月十五号是卢家辉、三月二号是孙岳文、三月八号是梁菁菁,这些日子对你当然有意义,应该就是你妹妹陆心怡的学生证号,对吧?” 陆锦文没有说话,但他那双瞪大的猫眼和错愕的表情基本上已经默认。 我接着问他:“那天和陆心怡一块儿去野湖玩儿的,也是卢家辉、孙岳文和梁菁菁他们三个吧?” 陆锦文:“这和你无关” “陆心怡到底是不是失足落水?” “这和你无关!” “你妹妹现在这样,和那三个学生有没有关系?” “我说了,和~你~无~关!” 陆锦文的猫眼变得深邃阴森,耳朵像装了齿轮那般往他头顶上移,并且逐渐变成长着姜黄色毛的猫耳,他的怒吼回荡在这所“猫宅”里。 坏了,按时间算,陆锦文用子鼠饲猫的时间根本不足一年,如今请出的猫鬼似乎已经快不受他控制了。 陆锦文摸了摸自己的猫耳,把衣服上的兜帽戴在头上,然后准备往门外走去。 “你是想去伤害白天欺负你妹妹那几个男孩儿吧?”,我说道。 陆锦文停下脚步,站在了在门口。 我:“我猜到你会这样,所以来找你的时候我通知了我们的人,现在我们的人应该已经去保护他们了。” 陆锦文转过身来,从他的怀里拿出一张他们陆家四口的全家福照片晾在我眼前,里面的陆家兄妹都还是孩子,兄妹两人各自抱着一只橘猫,陆锦文怀里的是金丝虎,陆心怡怀里的是金被银床,一家四口站在陆家的馆子门前,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看,那时候的心怡多可爱,多乖巧” 他用长出猫爪指甲的手指指着照片里两只猫,说:“哥哥抱的是小虎,妹妹抱的是小棉。你看,两个人多开心,两只猫多开心。” 陆锦文蹲坐在地上,自己拿着照片痴迷的看着,对我说:“那天心怡带着小棉一起去了野湖,她还以为梁菁菁也喜欢猫,以为自己交到了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当她到了野湖才知道,那三个混蛋是要当着她的面虐死小棉!” 陆锦文激动而悲伤的接着说:“卢家辉和孙岳文死死的抓住心怡的双手,强迫她看着梁菁菁如何虐待小棉,直到那贱人把小棉给活活弄成肉泥,他们才放手,整整一个小时,心怡当时也哭喊了整整一个小时,嗓子都快哑了,后来那三个混蛋把小棉丢到湖里,心怡想都没想就冲到湖中,过了好久,孙岳文才跳到湖里把心怡救上岸。” 陆锦文蜷缩着身子,痛哭起来。 我:“你当时也在场?” 陆锦文:“看着心怡抱着小棉出去,我也从小馆溜了出来,一路跟着,没想到却看见他们受到这些残忍的伤害。我还要继续,所有伤害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奈何不了我!” 我不甘示弱的说:“我们确实是凡夫俗子,不过也是有点本事的凡夫俗子,普通部门奈何不了你,我们可以,不信你试试!” 我呼出芸白净香缠绕身躯,三个悬浮着的火球像是有意识,害怕的拉开与我的距离,陆锦文看到后明显有些顾虑。 我:“算了吧,你心没那么狠,不然你把卢家辉他们给杀了,我刚刚也早被你杀了。” 陆锦文听到我说的这些,冷笑道:“他们也配死?我之所以不杀他们,就是要他们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 “至于你” 陆锦文看着我。 “我也不会杀你,这副身体快不行了,我得换一副新的,而你的这副身体我看着正好。” 我这才意识到,现在的陆锦文已不是人 “你是……小虎!” 看来陆锦文是用小虎做猫鬼,如今自己的身躯已经被小虎的猫鬼霸占。 占据陆锦文身体的小虎张开双臂,一脸享受的说:“师父说得对,当人的滋味儿确实不错,只可惜锦文的身体快吃不消了,也罢,先换成你这副,锦文我会厚葬的。” 这货还有师父? 小虎左手朝门挥一挥,棺材板做的门板“刷”的一声自动关上,包围我的三个火球开始同时向我进攻。 我腾空后跃翻身,让自己脱离三个火球的包围圈,小虎再次吹起手上的乐器,我看见空间又开始出现扭曲,幸好我及时用手指点中了自己两耳边的听宫穴、听会穴,这可以暂时大幅度降低我的听力,尽管我做好了准备,可那古怪的音乐还是让我头脑发晕。 三个火球露出人脸的形状,咆哮着向我飞来,嗅字门的燕影飞步,行步走转时,身形似云流水,正好在这时可以用上,有几次,火球在我身边不及三寸之处掠过,灼热的火光险些烧到我的衣角和头发。 现在看来这三个火球似乎对我身上的芸白净香还是有些害怕,所以纵使三打一,它们的攻击速度和进攻顺序我还可以预判一二,再加上夏芸的苛刻训练让我领悟到了怎么躲招,如今我的燕影飞步尚能做到遇敌及时拧转步伐,身姿灵活旋翻,虽不能像师父和夏芸那样,攻时走如游龙、防时翻转如燕, 不过反正我弄不死它们,它们也弄不死我。 可小虎用箫吹出的诡异旋律愈发大声让这加深了我的视觉错乱,而那三个人脸火球也实在难缠,我的内息一部分要分给体外用来控制芸白净香,一部分还要分给我的燕影飞步加持,久而久之,我的体力开始透支。 终究是关羽走麦城,赤兔失前蹄,诡乐听久了使我两脚发软,摔了个五体投地。三个人脸火球怪笑着向我扑来。 “喵~” 一只玄猫突然出现在我和三个火球之间,这些人脸火球看见玄猫,惊慌的尖叫跑开,飞回到小虎身边。 嘣! 棺材板做的门板被人一掌击碎,木块洒落一地,师父拿着打开的鸑鷟扇,慢悠悠地走进来。 “嘿!还真有人在山崖边建洋房。” 师父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鸑鷟扇给自个儿扇凉,像个散步的闲老头儿那样“欣赏”着这栋猫宅。 小虎见有来支援我的人,便用乐曲指使三个人脸火球飞向师父。 师父没看火球,只是往三个火球飞来的方向用扇子用力扇了一下,三个人脸火球就被一个紫色的风球包裹起来,困在其中。 嗅字门里的每个引虫师,他们的合神兽都可以变成一种扇子,而每个合神兽扇子都有自己的专属的技能。鸑鷟扇可以让自己的引虫师搭档在拿它扇风时,让扇出的揉捏成风变成引虫师想要的形态。 尽管小虎还在费力的吹着乐曲,但似乎对师父并不管用。 师父打量着被困在风球里的三个火球,火球的人脸在痛苦的呻吟。 “嚯!那三个学生的魂,被你炼化成魂火了,嗯……好在不够纯熟,应该还能回魂。” 小虎见火球已不管用,便把乐器插在腰后,亮出猫爪,纵身一跃,扑向师父。 嗐,腾空飞跃式的进攻破绽最多,师父都没打算躲闪,正面给这个猫人来上一掌,恰好打在膻中穴上,这可以暂时封住小虎的气力。 小虎被师父这一掌击退到一处墙边并撞到墙上。 师父走到我身边。 我费力的撑开双眼,对师父说:“师父……陆锦文的身体……被……被猫鬼占据了……” 师父在我身边停顿了几秒,然后朝我屁股用力踹了一脚。 “你小子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我能不知道?少他妈在这给我装!麻溜给我起来!” 我的偷懒骗局又一次被我师父拆穿,算了,每次都不成功,还是快点起来,免得屁股又挨他老人家一脚。 小虎缓慢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朝天发出刺耳的猫吼,他的身体随着吼声迅速变化,皮肤长出浓密的姜黄色猫毛,脑袋也彻底变成一个猫头,硕长的猫尾巴从腰椎处冲破裤子伸出且僵直着,凶恶的猫眼泛着如火一般的翠绿光芒,浑身的毛疯狂地竖立着,变化完成,小虎像猫四肢那样趴在地上,然后用四只爪子插在墙上沿着墙壁快速爬行,冲向我和师父。 师父的身手那还了得,他拽着我的一只手,一把丢到远处,用烟影飞步闲庭信步般的躲避着小虎迅猛的爪击。 “去!找到这家伙的猫骨头!”,师父对我说。 “师父,我上哪儿去找猫骨头啊?” “肯定就在这栋楼里!” 小虎知道我要去找猫骨头,四肢狂奔向我袭来,不过师父用燕影飞步拦住了他,我的燕影飞步,充其量只能算小升初的级别,而师父的,那已经妥妥的属于教授级别,他的步伐在拧转回旋之间可以密不透风的缠着小虎,而且师父的风凌掌在与小虎凌乱的爪击的过招之时,依然能如达到风里折枝,雨中拈花的淡然自在。 小虎为了不让师父有机会挥动他的的鸑鷟扇,癫狂地与师父贴身近战,他攻向师父的尖锐爪子在收放之间看似杂乱无章,但我看得出,其实他的每次进攻都凭着灵敏的动物感官衡量好了攻守的时间与距离。 “你看耍猴呢?快去找!” “这里至少占地两百平,高度也有三层楼,怎么找啊?” “你个臭小子!这一年我白教你了?用内息!” 我当然知道要用内息,这不是为了趁机歇会儿嘛,而且谁让这老头刚刚踹了我屁股一脚,这下疗会儿伤咋了? “你小子行!信不信我现在一溜烟跑了,让你在这自个儿逗猫玩儿!” “马上!马上!” 我散去芸白净香,尽可能的调动内息提升嗅觉,猫骨头的气味应该和小虎现在的肉身差不多,那是悲愤,痛苦的味道。 一楼大厅没有……二楼……也没有……三楼……同样的悲愤气息,对的,没错!在三楼!我顺着旋转楼梯,大步蹬上楼。 三楼,就在三楼,我到了那之后看见三楼凌乱的摆满了各种放置物品的木架子,一个个空荡荡的都有两米高。看来这栋洋楼的主人曾经是个收藏家,三楼的空间虽然不算宽大,可这些木架子的过道却怎么也走不到头,我仿佛进入了一个莫比乌斯环空间,在木架子之间腾出来的三条过道反转循环的走着。 行!行!在这给我玩儿鬼打墙是吧,我玩儿得起! 就在这……就在这……我能闻到那种悲悯命运凄凉,愤恨世道不公的气息。 “喵~” 嗯?玄猫又不知不觉的来到我身边。它用自己柔软的身子蹭着我的右腿,那双蜜蜡一样黄色的双眼看着天花板。 “原来你是想告诉我在上边” 我抱起玄猫,和它一同看上天花板。 泛黄的天花板中心位置,开出了数道放射状的裂缝,所有裂痕的交叉点像心脏那样起伏,膨胀,收缩,和小虎肉身一样的悲愤气息就是从那传来。 天花板大概距楼层地面三米高,我放下玄猫,调动内息,让内息灌到右腿和右手臂中,是时候重现我读书时打球摸篮板的技术了,不过现在时要把木头做的天花板吊顶打破。 我右腿一蹬,对着那颗长在天花板里头的心脏狠狠地来上一个右臂超人拳,随着木板清晰的折裂声,天花板顺利的让我开了个大窟窿,从扬起的陈旧灰尘烟雾中,掉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姜黄色毛皮包。 我皮包是猫皮做的,应该是小虎的皮,里面包裹着发绿的猫骨头。我用小虎的皮重新包好猫骨头,等不及下楼梯,将内息灌到双腿,对准旋梯中间的空隙,垂直跳下,直达一楼。 “师父!猫骨头在这!” 我当传球那样,将毛皮包裹的猫骨头往背对着我的师父那丢去。 师父极速挪步拉开与小虎的距离,转身朝着猫骨头飞来的方向呼出一线赤沙火香,一只手迅速打着东方牌打火机将香尘点燃。赤沙火香如一条笔直的红火舌,正中包裹着猫骨头的毛皮,燃烧的猫皮和猫骨头掉落在地面上,火焰是诡异的翠绿色。 师父用鸑鷟扇对困着魂火的风球扇动了一下,风球随之散去,三个魂火闪出如照相机的镁灯光芒,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小虎躺倒在地,眼睛里的翠绿光芒逐渐变淡,身上的“猫样”缓慢变回人型。 “你们是谁?我在这干嘛?你们怎么发现这里的?”,他问我和师父。 我蹲下来看着他:“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我叫陆锦文,你们……这里的事情……你们发现了吧?我就知道总会有什么人来抓我……” 陆锦文抓住我的手,说:“是我,都是我干的,和我妹妹无关,你们……你们……求求你们帮忙照顾好心怡,我回不了头了……但心怡……心怡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谁教你的猫蛊?” 陆锦文:“猫蛊?噢……这叫猫蛊……我梦见的……对,是梦,你知道吗?我养的猫,叫小虎,它在梦里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信……” 我看着陆锦文双眼里的绿光慢慢暗下来,我问师父怎么救他,师父叹了口气,摇头说:“估计不行了,看他现在这样,应该是没了地魂和命魂,救不了了。” 陆锦文用尽最后的力气自言自语道:“有爸妈……真好……有妹妹……真好……小虎……小棉……我们会好好养大的……” 他肤色逐渐惨白,身子变得冰冷,双眼失去了神色,随着他呼吸的停止,俊俏的面庞凝固了他最后的失落与微笑。 这次活干完后,我和师父在民宿休息了一个礼拜,师父让夏芸邮寄了一份内练香尘给我,让我及时补充快消耗殆尽的的芸白净香和杏黄雄香。 离开这座城市前的最后一晚,我和师父又在民宿里面吃泡面,于小娜气喘吁吁的走进来,说这次的事情总算都办完了。 我问于小娜:“陆心怡怎么办?” 于小娜:“院里联系了相关部门,让她住进了一所疗养院。” 我:“院里还出这个钱?” 于小娜:“我们联系上了陆家兄妹的妈妈,软磨硬泡了很久,她才愿意出这钱。不过你们猜怎么着,孙岳文父母打算出钱照顾陆心怡,总之这孩子生活暂时算稳定了。” 我:“那卢家辉、梁菁菁他们呢?” 于小娜自己也泡上一包泡面,说:“你是想说他们会不会被追究法律责任?难,就算有确凿证据证实他们几人当着陆心怡的面虐猫,但也构不成什么罪名,顶多算是故意毁坏他人财物,而且就算走上了法律程序又能怎样?他们的家庭顶多赔点钱,陆心怡也没法完全恢复成以前成那样了。” 我:“这世道……” 师父:“还是锦文小馆的鸡架好吃啊!” 我和于小娜说话的功夫,师父已经把他的泡面和我的泡面都干完了,这老头,总这样。 “你这老头,能不能别总抢我的……” “小放,你还记不记得陆锦文说他的猫蛊之术是谁教的?” “记得,陆锦文说是他养的橘猫小虎在梦中教他的。” “那不是橘猫,是只金华猫。” 于小娜:“金华猫?我记得好像也是一种异虫。” 我:“对,这种猫最早在金华发现,算是一种懂得修行的猫妖。” 师父:“只有金华猫的骨头被赤沙火香点着时会发出翠绿的火光。” 我想起小虎说过他有师父,我告诉师父后,师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抢过我手里的火腿肠,边嚼边说:“看来还要在这边待几天才行。” 那晚睡梦时,我竟梦见了铁轨旁边蹲坐着的狐狸,它拧头看着我,我试图看清它,跳到铁路上,却被一列呼鸣而来的火车轧过。醒来时,天已微亮,虽然是梦,但心中依旧有些害怕,那狐狸或者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20章 在下景严由(一) 我以为师父说还要在这待几天是说待在这所城市,但我想错了,他说的待,其实是说要在整个东北转转。 离开这座边陲小城前,我和师父又去了一趟被陆锦文做成“猫宅”的洋楼看看。洋楼建在一个山坡上,山坡之下是一条由南向北流的河道,房子靠在一处悬崖旁,不得不说,楼主还真敢建,万一悬崖掉点啥,这么精致的洋楼岂不是给毁了。 据于小娜说,这栋洋楼是一个商人在九十年代建的,这个商人在那个年代经常坐火车去俄国做生意,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富甲一方,后来不知他为何选择在这建洋楼,结果他在这没住多久就在去往俄国的跨国列车上遭遇抢劫杀害。洋楼里的古董珠宝被商人的亲戚一扫而空,不过他们好像是约好了似得,谁也不愿要这栋楼,估计是觉得这里是鬼楼,比较忌讳。 “这楼主,要么就是不懂风水,要么就是被坑了”,师父围着洋楼外边转了一圈后对我说道。 我:“师父,你还懂风水?” 师父:“嗐,谈不上懂,走南闯北多了,总会有点见识。你看,这洋楼本来的门开在北,北门主阴,北方开门为八门中的“休门”,可纳乾艮二方之气,不仅利于读书,也利于事业发展,楼若开北门,就不宜建在地势的高处,门前左右最好有两条向东或向东南流淌的河,这里却只有一条,还是往北流的河,下雨时水都流入河中,这就变成了‘无情水’,再者这座楼三面环山,开门见山是北门楼房的忌讳,说白了,这栋洋楼就不该建在这里,更不应该这样开门,谁住这儿谁都会走霉运。” 院里已经来人清理现场,窗上的黄泥和棺材板做的门都已经处理掉。工作人员找到了陆锦文吹过的那支乐器,乐器已经碎成几片,但还是能看得出原先的样子,发绿的材质说明应该是那只叫小虎的金华猫身上的一根骨头做的。 “这到底是笛还是箫?”,我问师父。 师父:“都不是,这叫筚篥,是汉魏时代由古龟兹国传入的内地,在唐朝曾盛行一时,如今学这个乐器的人已经不多。” 我:“难道这也是那金华猫教的陆锦文?” 师父:“你别小看金华猫,这种猫妖自有一套修行之术,虽然外表与普通猫无异,其实邪性得很,你哪天走在街上,看见一只猫跟着你,别以为它天真可爱,说不定就是哪只修行千年的金华猫,等着你把它抱回家。” 我:“抱回家咋了?吃了我?” 师父:“吃了你那是迟早的,不过在那之前它会借着你的身子好好享受一番当人的滋味儿。” “这种猫妖最喜欲望,我曾经遇到过几回被金华猫缠着魂的人,记得有一次,一个本来乖巧懂事的女孩被金华猫缠了魂,占了躯体,性情大变,整日浓妆艳抹,穿得性感妖娆,一天晚上她突然失踪,她爸妈找了她大半年也没找着她,等我们找到她时,看到她在一个私人会所里的房间瘫软在床,身上到处都是不可描述的伤,我们逼问会所的工作人员才知道,前一晚她已经被十多个男人轮流肉欲了一整夜,而她的精气几乎被那猫妖吸干。” “知道我在哪找到的金华猫吗?就在那个会所里!就是那个会所的老板养的!他娘的人渣!他把金华猫养在地下室里,每天用不知从哪弄来的人胎盘和死胎饲养,还在楼顶做了个拜月法坛,给那猫妖修行用。要是在城市里的哪个地方看中某个女孩,他就请金华猫去缠其魂魄,引到会所给他赚钱,等女孩精疲力尽不堪虐待或者精气被金华猫吸干时,就让人把这些女孩儿抬到地下室给金华猫吃掉心肝后再抛尸外地,包括那个女孩儿在内,那天我们的人在会所解救了十几个被金华猫缠魂引来那里的女孩,我亲自烧死了那只猫妖,你爸还痛揍了一顿那个会所老板,差点把他打成植物人,几个同仁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你爸拉走。” 这种畜生该打!我双手支持我老爸! 我看着破碎筚篥,乐器上依旧残存着悲愤的气息,一个画面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狐狸……回头……火车把我轧过…… 我打了个冷战,看见师父已经盯着我看了许久的样子。 “小放,想起啥了?”,师父问道。 我把用显痕香看见像狐狸一样的动物以及梦中的画面都告诉了师父。 “臭小子!不早说!” 师父抽了我后脑勺一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之前我也想告诉你,可不知为何,每次话都到嘴边了又突然不记得要说什么。” 师父看着河水,深呼吸了一下,说:“是啊,这怪不着你,谁被那东西盯上都一样。” 我问师父:“师父,那东西是什么?它盯上我干嘛?” 师父没有回答,之后我们师徒俩在东北一带转悠了好几天,师父表面上说是不想回院里,打算在这边多玩儿会,但我总觉得他是在等消息,没多久,又一个导游的出现,证实了我的猜测。 师父似乎很喜欢吉林,可能和他祖上有朝鲜族血统有关。我们在吉林长春周围游了个遍,反正我没钱,吃住玩都是师父出,这样纯粹的作游客,院里是不会给差旅费的,消除猫蛊所得的酬金很快花了一半。 导游辛田是我们在珲春农家乐吃冷面时找到的我们,他是个普普通通的满族小伙儿,高个子小眼睛,大嘴一张露出一口白牙。辛田待人很热情,性格更是非常东北,一张嘴就是自带幽默感的东话,这和于小娜的秀雅矜持大相径庭。辛田真把自己当导游,陪我和师父在逛了一处又一处东北特色景区,据他说,吉林这一块儿,哪好吃,哪好玩,他可是门儿清。 不过这个普通导游的活儿辛田只当了一天,我和师父吃饱喝足后,他就开来一辆拉货小皮卡把我们往城市边缘方向开去。 “我呀嘴笨,每次院里来人儿我也不懂跟他们说啥,就怕自个儿越解释对方越迷糊,那家伙能行吗,不就把自个儿工作给弄丢了吗,所以每次我都先让院里来的人吃好喝好,给人家整痛快了再捎带去出事儿的地方,让当事人给他们说,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你们爷俩说是不。” “我们是师徒,不是爷俩” 我跟辛田解释道了好几次,不过他好像记不住,一路上,大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从路上街道的走向,再到附近建筑的来历,再到哪家馆子味道正宗、哪种特产补身子,一路说个没玩,总称呼我和师父是爷俩,最后我们也只能放弃解释,说真的,这家伙不当一个真正的导游确实屈才了。 听辛田讲,近年来,东北各项产业发展迅速,许多旧工业园逐渐被时代淘汰,比如这里的旧林场,由于影响自然环境而且生产效益低,三年已让林场宣告破产,然后政府将林场改造成了自然森林公园,吸引不少游客前来。政府还和林场的领导合作,给原先的林场员工都修建了拆迁安置房,保证了员工及其家属得到了妥善安置。这些拆迁安置房大多建在这座城市的城郊结合处,虽然那里也修了公路,但依然远离市区。 辛田就把我们带到这样一个拆迁安置小区的里,小区不大,环境特别安静,我能感觉到小区里住着的人还挺多的,可周围的一切设备都很新,公共活动场所里没有出现一个大爷大妈,路边的灯柱上和公寓楼的墙上以及绿化树的枝干上,都随处可见的刻着同样的三个字“景严由”。 辛田带我们师徒走进一户人家,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早已在家里等候我们的到来。夫妻俩都是本地人,丈夫叫白铁根,妻子叫冯玉洁,白铁根本是附近林场的员工,如今林场被改造成纪念公园,政府和场里去年给他和其他员工在这个小区分配了安置用房。 “二位就是辛大师请来的高人吧?快进屋给俺们姑娘看看,看看这孩子到底是咋了?” 妻子冯玉洁着急带着我和师父去她女儿的房间。 “玉洁,人家是客人,先让人家搁厅里坐会歇一歇。” 丈夫白铁根要面子,看着自己妻子着急忙慌的举动让我和师父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招呼我们几人坐下。 “还是先看看你们家闺女吧”,师父淡定的说道。 “好,好”,其实白铁根也着急得很,听到师父说先看他们家闺女,直接两个大步,把他们家闺女卧室的门打开。 卧室里的是一个年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穿着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花衬衫,一条大喇叭牛仔裤,光着脚丫,头上带着过肩的大波浪假发套。女孩抹脸颊着夸张的腮红,眉毛画的又黑又长,眼皮上宽大的假睫毛都快能挡雨了,两眼的黑眼妆细看还挺吓人。她当时正站在房间里跳舞,一只手拿着的小型录音机播放在耳边,里面放着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 房间的摆设全都是按照上个世纪的风格设计,小碎花的吊环窗帘,木头书桌上头用玻璃板压着各种复古的假照片,桌上放着手撕台历、红壳暖水壶还有带着盖子的大茶缸,当然还有各种歌手的磁带。床是木头做的上下铺,下铺的被子、床单都是绣着大牡丹的粉色套装,枕头套是经典的鸳鸯绣,上铺放着两个大大的红蓝格子蛇皮袋,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掉漆的黄木衣柜上贴着一堆发黄的歌星、影星的旧海报,从邓丽君、四大天王到刘晓庆、毛阿敏应有尽有,厉害了,这里简直是复古一条龙。 白铁根:“闺女这个样子快一年了,起先跟我还有她妈说说话,非要我们给她买她屋里的这些玩意儿,不然就又哭又闹,还拿菜刀说要自杀,可等我们俩满足了她的这些要求后,她就这样了,没日没夜的放着音乐,跳啊唱啊,除了一两个小时的吃饭睡觉,剩下来的时间她就干这些事儿,现在也不跟我们说话,就搁屋里蹦,哎这可咋整,这孩子以前可懂事儿,可听话了。” 我:“你们姑娘叫什么?” 冯玉洁:“白天亮” 我笑着说:“好名字” “名字好有啥用,命不好!” 冯玉洁靠在女儿卧室门框边上,哇哇的哭起来。 我们所有人走出女孩房间,白铁根再次招呼我们在客厅坐下。 师父:“你们闺女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 白铁根:“一年前,五月的时候,正好是我们搬进来这的头一个月,一天夜里突然把我们俩” 师父:“之前有什么预兆吗?” 冯玉洁:“啥也没有,俺们一家三口一块儿搬来的,没多久她就这样了。” 窗外传来女人互相打骂的声音,我和师父探头往楼下看,两个化妆风格和白天亮一样,穿着大垫肩女士西装的女人互相拽着对方的头发使劲儿的扯,彼此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 “你也不瞅瞅你是什么货色,还敢说景严由会看上你,呸!你个贱货!” “你还敢说我?就你这个逼样,我看着都恶心,景严由能跟你好上?你就是个癞蛤蟆!你个大骚货!大笑话!” 她们的家人把她俩拉开,两人还是不甘示弱的朝对方蹬腿挠爪。 “景严由?景严由!” 白天亮跑出自己卧室,挤开我和师父,趴在窗口上,大喊道:“景严由是我爱人!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抢!谁也不许!” 白铁根和冯玉洁互相配合,边哄边拽的把他们女儿拉回自己房间。 趁白家夫妻没空搭理我们的时候,师父小声地对我说:“这孩子肚子里有东西”。 然后师父坐回客厅沙发上,看见白家夫妻心神疲惫的回到客厅,于是问白天亮的父母:“这个景严由是什么人?” 白铁根:“景严由是我们林场以前老场长的儿子。” 我:“他也住这儿?” 冯玉洁:“不,他早死了,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师父:“具体哪年?” 白铁根:“一九九零年,五月十七号。” 师父:“什么原因?” 白铁根:“因公殉职” 师父:“你们经常在孩子面前提起这个景严由?” 白铁根:“从来没有过,我们都不知道闺女从哪听说的这个人名。” 师父:“你们第一次听你们女儿提起景严由,是什么时候?” 白铁根还在回忆,冯玉洁着急的抢着回答道:“就是去年五月刚搬进来不久,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她爸都睡了,姑娘突然打开我俩的房门,火急火燎地说要换床单,要我和她爸结婚时用的那种旧式的床单,我俩都睡迷糊了,打算第二天再给她换,她说她现在的床单她睡着不舒服,非要换,不换她就闹个没完,她骂骂咧咧的,我俩实在没辙,就给她换上,换了床单还不满意,又换了被褥套和枕套,还非要我俩结婚时候留下来的那些,咱们也没辙,陆续给她换上,给我俩折腾了大半宿,给她收拾好后,我就听着姑娘念叨了一句,说什么……景严由一定会喜欢这样,当时我也没多想,以为自个儿听岔劈了,可后来才知道,姑娘说的就是景严由!” 我:“后来?” 冯玉洁:“对,后来,从那晚上之后,姑娘隔三差五就要我和她爸换这个换那个,把自个儿房间打扮的像我和她爸年轻那会住的职工宿舍那样,你满足她吧,她就说是景严由喜欢才这样的,我俩以为她是拿这人儿吓唬我俩,有时候也不给她整这些破烂儿,结果她是又哭又闹,搁家里上蹿下跳,整得跟孙猴儿似得,还说如果不满足她的要求,她就跳楼,她是真敢跳,眼瞅着一条腿就要跨过阳台,让我和她爸给吓得呀……” 冯玉洁又哭起来。 我问白铁根:“她平时出门吗?” 白铁根:“不怎么出,那晚之后她就很少这家门,顶多在小区下边转转,我俩寻思着带她去看医生,可她怎么滴都不愿,说景严由会不高兴的,我俩怕她又闹自杀啥的,也不敢勉强她,不过有时候她自己在小区溜达,还不让我俩跟着,我俩决定偷偷跟着她,发现她和住在这的其他孩子一样,总是在墙角或者树上、地上写‘景严由,这三个字儿。” 师父:“还有其他人像她这样?” 冯玉洁:“唉呀妈呀,整个小区的孩子都这样,刚刚你们也看到了,这是女孩儿还好些,要是碰到两个男孩为了那个景严由打起来,那家伙,十头牛都拉不开他俩!我们大伙都不敢去哪,整日整夜的守着自家孩子。” 辛田从自己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小酒瓶,我和师父看到酒瓶里面的怪哉虫已在药酒里化成一簇黑烟。 第21章 在下景严由(二) 后来我们又探访了这个小区的几户人家,他们家的孩子,不管男女,卧室的摆设都和白家的女儿差不多,变得奇怪的时间也都是在五六月份,不过更奇怪的是这些“中招”的年轻人都是八零末,九零后,师父说他们的肚子里都有东西。 “这里的每一户家庭我都调查了一遍,但凡有九零后孩子的家庭,他们家的孩子都这样,在他们家放的怪哉虫卵,变成虫后到酒里都化成黑烟,院里发给我的怪哉虫,这下子我全用完了,至于那些没出事儿的家庭,家里有孩子的,要么就是孩子是七零后,要么是八零后,这些家庭基本上都搬走了”,辛田说道。 我们探访其中一户人家时,发现这户人家的儿子之前学过画画,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几乎每天都在画着景严由活着时在林场工作的画面,可他的父母虽然也认识景严由,却同样没有和他说过,他的画作其中一幅画像让我和师父印象深刻,画中的景严由面部线条立体而硬朗,双眼皮的眼睛里透着善意,鼻梁挺得笔直,嘴唇小而厚,个子一般高,身材不算很壮,但很结实,皮肤黝黑,穿着深蓝色的林场工作服,正热情高涨的和林场其他工人一块伐木。 好几张画像上,我都认出了白天亮的父亲白铁根,于是我和师父又去到白家,向他们了解有关景严由的事情。 白铁根从他们夫妻俩的房间里拿出一个木匣子,又从里边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装着的是一张林场生产队的集体合照,里面有白铁根自己,还有景严由。 白铁根指着照片里第一排中间位置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领导说道:“关于这个景严由,要从林场的老场长说起……”, “一九七八年,老场长调到我们林场上任,大伙儿听说她丈夫本来是某省的官员,早些年在劳动农场病死了,之后她就一直自个儿过,也没个孩子。” “虽说是个女干部,但是她比我认识的很多男领导都要有胆识,有魄力,以前的场长只知道有事就开会,然后再说一些我们工人听不懂的文绉话,要么平时就待在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跟他汇报什么都说等等看,找相关部门,可老场长不同,自打她上任以来,经常到一线做考察,不管夏暑冬寒都是这样,我们男的都做不到,还和咱们一起劳动,不到一年就让她弄清楚了场里的运作情况,很快就制定了政策措施优化了场里的各部门工作,而且她从不摆官架子,就算不是节假日她也时常到职工生活区慰问大伙儿,谁要是家里有困难,她都是第一个带头捐款,有时候甚至把自个儿一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大伙儿都喜欢她,都服她。” “一九八八年,春天,应该也是这个时候,林场一带下了整整半个月的大雨,双巴掌山发生山体滑坡,突如其来的大量泥沙滚石把一部分居民区和厂房给埋了,老场长带着大伙儿组织救援,当时死了十几个人,有员工也有家属,那场面到现在想起来我都打寒颤,我们前前后后忙活了差不多二十天,救了不少幸存者,也回收了一些还能用的设备,本来以为这就完事儿了,当我们快要把泥沙全部清理完后,地面却突然下陷,好些人都被吸进了泥沙里,包括老场长,等我们清理完泥沙才发现,好端端的厂房地面凹出个大裂缝,下边黑不见底,我们有胆子大的同事就绑着绳子让其他人吊下去救人,那些陷下去的人基本都掉得不深,陆续也都被救了上来,唯独老场长不见了。” “大伙儿虽然也想找老场长,可吊下去的人说,越往裂缝深处下降,下边温度越低,保卫科有个小伙子向来胆子大,他想看看裂缝底下长啥样,我们把当时带着的绳子都给他用上了,他在下边用对讲机说还是不见底,等我们把他来上来时看见他身上都结了冰霜,冻得他直哆嗦。” “后来场里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再往下找了,毕竟自己还有自己要过的日子,谁知道下边有什么,那么深的裂缝,真是掉到底了怎么可能活着。” “场里之后的工作都由副厂长主持,他让人在大裂缝周围钉上木头围栏,防止有人再掉进去,场里恢复了运作,我们也就当老场长牺牲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有天早上,我像往常那样上班去山里伐木,第一棵树都没锯开,就老远听见下边有人叫唤,说:场长回来啦!场长回来啦!” “知道场长还活着,我激动的一把丢掉手里的电锯,和大伙急忙跑回场里。” “当时所有人得知已经去了老场长在卫生所后,大家伙儿贼拉拉的往卫生所赶去。到那之后才发现,老场长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虚点,脸上有个擦伤留下的疤,完了就是衣服破烂了点,大伙儿看到她没事儿,哭得哇哇的。” “老场长回来了,她还带来一个人孩子,一个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脸蛋那叫一个脏啊,全身都是泥沟,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说是衣裳,那就是衣不遮体,那些原本是衣服的布料已经烂成麻麻赖赖的粗布条,脚上穿着的还是旧社会那种破布鞋,脚指头都露出来了。” “那孩子呆呼呼地站在老场长身边,我们问他,是哪人,家在哪,他一概说不出声,就只告诉我们,他叫景严由。” “老场长说她不记得自己掉进裂缝后发生了什么,醒来一天后就看见自己躺在双巴掌山里,还有这个叫景严由的男孩出现在她身边,给她生了火堆取暖。” “景严由带着老场长在山里走了五六天才走出双巴掌山,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果子,有时候他俩还能弄些陷阱抓个野兔、野鸟啥的,生火烤着吃。知道第七天晚上,男孩景严由突然昏倒,老场长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回到林场。” “我带着景严由去澡堂子收拾干净,看见这孩子其实长得挺俊,就是黑了点,几个成了家的同事还从家里送来一些自家孩子的衣裳给他换上。” “那几年,这一带经常有弃婴,林场附近的山里还有人发现过光着的人脚印,都说是‘野人’,我倒觉得像被遗弃的大孩子自己挺过了,然后在山里长大,又在山里到处转悠留下的,说不定景严由就是这样,这孩子挺憨厚,说话也懂事,老场长见他无家可归就收留了他。” “景严由没有户口,老场长去了几趟派出所也办下来收养手续,场里事儿多,收养景严由的事儿也就搁着了,老场长让他跟着我们一块劳动,本来她想从自己工资里出一部分养活这孩子,不过孩子听懂了之后硬是没要,说在这干活,有吃有住就行,我们都心疼他,平日里带他一块儿伐木,有空就拉他回家吃点好的,孩子不挑食,吃完饭还帮着家属干家务,不管男女老少,谁家有事儿他肯定赶去帮把手,可懂事儿了,那段日子,场里没人不稀罕景严由。” “不过这一切都在一九九零年发生了变化,其实我们早有人发现景严由有些奇怪,因为他每个月总有一天晚上人不见踪影。后来我们总结出来,只要是没月亮的晚上也就是每个月的农历初一,一准找不到景严由,九零年。” “我记得是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在老丈人家喝酒,喝了迷迷糊糊的,听到楼下住着的刘石头,哦,就是他儿子会画画的那个,在外边哇哇哭,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我就下去瞅瞅他,看见他在屋外头抱着他那条宝贝狗,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都冻成冰柱,他一直把那条狗当儿子养,可现在这狗肚子破了一个大洞,肚子肠子肝儿啥的都没了,刘石头说他的这条狗子从早上就不见了,找了一天,没想到回到家却发现它死在了门口,看样子像是被什么动物吃了,山里野兽多,狐狸,黄鼠狼,我们还见过老虎和熊瞎子,当时想着指不定是哪只野兽吃了。可刘石头从狗爪上找到了一条红绳,红绳上还串着一颗麻梨疙瘩珠子,我看着心里咯噔一下。” “麻梨疙瘩做手串珠子我们那一只挺流行,不过我们林场的员工向来不稀罕,也没人带,顶多伐木的时候看见麻梨树就锯几根木材私下卖给那些搞文玩儿的商人,过年前,干活的时候我看见景严由左手上戴着一串红绳编的麻梨疙瘩珠子,他说是场长妈妈送的,老场长把景严由当儿子看待,妈妈过年送点东西给儿子很正常,可如今去出现在刘石头的狗身上,这事儿就奇怪了。” “场里的职工家属也会在家里的院子养点鸡鸭鹅,山里的黄皮子多,哦,就是刚刚说的黄鼠狼,经常窜进场里偷鸡抓鸭,所以很多员工家里都养有狗看家,狗多了,黄皮子就少来了,可是自打景严由来到我们林场,职工家属丢鸡少鸭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我们也怀疑过这孩子,可平日里跟着他也没瞅着他有啥小偷小摸的行为,再者他就住在老场长家,他要是有什么情况,依老场长的能耐能不知道嘛?” “如今证据确凿,我和刘石头一块儿去老场长家,我们没看见景严由,于是先跟老场长说了前因后果,老场长噗噔给我俩跪下,她哭着说景严由是得了怪病才这样,叫我们不要声张出去这些事儿,母亲护儿,天经地义,老场长想拿钱补偿刘石头,不过刘石头拒绝了,我和刘石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全当啥也没发生过。” “可从那以后,我老是忍不住偷偷观察景严由,我发现只要是这孩子走过的地方,院子里的狗都会变怂,一只只搁那儿趴着,动也不敢动,眼神也是蔫蔫的,家禽见到他更是像见着野兽似得,四散逃命地乱跑,有次我们队里上山伐木,有队员伐倒的树上砸下一个野蜂窝,那家伙有个西瓜那么大,一群蜂乌泱泱地冲我们扑来,我们赶紧跑下山,临走时候我看见景严由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野蜂没有一只飞到他身上,就好像他身上有块磁铁,把野蜂都排斥走了,我就是在那时确信,这孩子肯定不是得了怪病那么简单。” “林场到八九年的时候,效益已经很差,到了九零年,我们员工的工资还经常发不出,人总得养家糊口,所以林场里经常有人偷设备和木材去外边私卖赚钱,其实场里的领导也都知晓,好处也收了,对这种偷窃行为,他们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明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那时候我们生产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闲着也是闲着,场里以增加安保措施为由,把我和刘石头调到了保卫科,其实也好,在保卫科工作虽然需要日夜巡逻,可这也比上山伐木轻松多了,再加上真遇见场里的同事顺点东西出去卖,他们也会给我们一些封口费,这活挺不错的。” “每年的五月,场里都会组织篮球赛,九零年的五月二十四号晚上,这日子已经刻在了我脑子里,场里照常举行篮球赛,往年我也有参加,可是那年既然加入了保卫科,就是只能尽忠职守了,呵呵,不过既然不能打,看看还是想的,不然心痒痒,我就偷会懒,在篮球场那边站着看会儿比赛,那晚是决赛,刚看到打第三场,我就听到设备仓库那头有人叫喊,那声,跟见鬼了似得。” “我和球场上的观众、球员全都被吸引了,大伙儿赶到设备仓库,看见刘石头坐在地上直哆嗦,他指着仓库那头,保卫科的齐三炮和刘趴鼻正死死的顶住仓库铁门,慌慌张张地那锁链把门锁上,我问刘石头怎么回事?他流着眼泪,擦着鼻涕说他们三个人看见景严由吃人了!” “齐三炮和刘趴鼻也都证实,他们三个早早发现场里的李大川,白睿他们大晚上的不去看球赛,跑到设备仓库这边肯定没憋好屁,刚跟到仓库门口,就看见那俩人已经倒在地上,仓库地上到处飞溅这血渍,白睿的肚子被掏了个大窟窿,景严由趴在李大川身边用带着俩大钩子的嘴正啃着李大川的肚皮,刘石头他们三个吓傻了,连忙把仓库门关上。” “设备仓库里面的敲门声,又急又响,景严由一直在里边喊着放他出去,他是好人,偷东西的贼才是坏人,我看着天空发现没有月亮,想起当晚正是初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伙互相说起景严由的各种怪异行为,我才发现原来围绕着景严由的各种怪事,其实不止我和刘石头发现了,等了许久老场长才出现,她让我们走远些,越远越好,然后走到仓库门口,把脸贴在仓库铁门上,轻生的和仓库里面的景严由说着什么,然后拿着堆放在仓库外头的柴油桶在仓库外延倒了一圈又一圈,又点了根火柴丢过去,大火很快把设备仓库全烧着了,景严由没有喊叫,从仓库里头没发出一点人的声响,我们大伙儿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看着这场大火把景严由活活烧死。” “之后我们在仓库里面找到了李大川和白睿的焦尸,却没有发现景严由的,场里对外就说是失火烧了仓库,李大川、白睿还有景严由,场里对外宣称是为救火而殉职,老场长在那之后就申请离职退休,一年后我们林场被改组成公私合营企业,日子倒是照常过,只是心里的这道坎儿,怎么也过不去,总感觉景严由是我们害死的,经历过那晚的员工没有谁再提过老场长和景严由,要不是发生了这档子事儿,我是真不想再提起他们两个,更不想再提起那些年的事情。” 离开小区后,辛田给我们在城郊的养生酒店开了房间,我躺在床上回忆着白铁根说的那些往事,感觉就像自己也经历过一样。 “师父,你说景严由会是什么妖精吗?”,我问师父。 师父:“这要看你怎么定性何为妖?” 我:“怎么说?”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古代的人认为凡人可以通过修道来成仙,而其他生命修道也只能先成妖怪?” 我:“我听我爷爷说过,人天生有三魂七魄,修炼大衍之数,魂魄完整是必要的前提,其他生命魂魄总会缺之一二,所以就算修了道,也只能先为怪,再为妖,后为精,然后才有可能成仙。” 师父:“是这样的,三魂七魄与人的智慧、感觉、情感、欲望息息相关,就是我们说的人性,也是感悟天道的关键,其他的生命因无完整的三魂七魄,所以对这四种要素只会具备其中一二,或者略微拥有,这样使得它们难悟天道,不懂完整的人性情感,它们之中,只有异虫能参悟大衍之数那留在世间的其中之一,简单的说,就是它们比除了人以外的其他生命更懂人性,所以这些异虫在修行中,一旦有所修悟,就有能和人修道一样,通达天道,有所修为的异虫也可以对其他生命传道受业,可这也只能让其他的生命感悟几分天道,不过也足以让它们有了通达天道的机会,这些生命的修为只能成妖怪,不过这也足以让它们尝到与人相似的情感或者欲望,甚至是智慧,只不过和人的人性相比,它们的‘人性’,应该说‘妖性’总是残缺的,它们总是会痴迷于某种人间的情感或者欲望,为此可以不顾一切,不惜祸害人间,所以我们引虫师才需要把它们,还有它们的师父驱杀、封印镇压。” 我:“这么说,那个景严由很有可能是某种妖怪,而且还是有师父教的那种。把这次的事情,说不定是他师父报仇。” 师父:“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帮小区里的孩子驱虫,然后再找始作俑者。” 我:“师父,你也没教过我怎么驱这些孩子肚皮里的虫啊?” 师父:“嘿嘿,不难,你就当驱酒虫一样。” 驱酒虫那样,难度是不大,可小区里还是住着不少肚子里有虫的孩子,这得忙活到什么时候,想想都累,我把被子盖过头顶,不管了先睡饱再说。 第22章 在下景严由(三) 我给骆达师父当徒弟的这一年里,见过不少异虫,其中酒虫见到的次数最多。酒虫确实虫如其名,对酒有着无法抗拒的热爱,不过和怪哉虫甘愿死在酒里不同,酒虫更喜欢吸食带有酒气的血液,也就是吸食喝了酒的活物的血液,最好是人的。酒虫会把卵产在陈年佳酿中,这种虫子的卵细小如沙粒,可以在酒中待上千年而不坏。若酒水被人饮下,虫卵很快会在人的肚子里孵化,幼虫会进入到人的经脉之中,而肝肾之脉络控制人的欲望,酒虫会在此脉络中操纵此人的饮酒欲,不管此人以前对饮酒的态度如何,从此都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被酒虫控制的酒鬼和瘾君子差不多,饮酒量会与日俱增,从每天二两到每天三斤再到恨不得扎进酒池子里,最多只用十天。不过这些酒鬼不会马上因为酒精中毒而死去,因为酒虫会在他们体内不断地吸食他们泡在酒里的血气,随着酒虫在他们体内日益发育,蜕变,酒虫对这种带酒味的血气需求量也会愈发变大,它们会操纵酒鬼不间断地饮酒,也就是一年吧,酒虫幼虫就会蜕变为成虫,然后从被寄生者的三焦四海钻出,飞往别处寻找配偶繁殖,然后死去,而那些被酒虫寄生的酒鬼终究会因为饮酒过多导致内脏损伤,而血气流失也会导致精魄受损,最终酒鬼们会不明不白的走向死亡,留下一个的嗜酒如命的“好名声”。 我第一次看见师父驱虫,就是看他帮一个考古学教授驱杀酒虫。这位教授的团队在对一处东汉将军墓地进行挖掘考察时,发现了一件保存相对完好且密封着的鎏金虎足铜樽,他们打开同樽盖子后,樽里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在墓室中,没想到时隔近两千年,铜樽里竟然依旧盛满着乳白的酒液。教授推测这古墓好比是个恒温、恒湿的上等酒窖,古酒藏在铜樽中酝酿千年,想必风味举世无双,教授本来平日里就爱小酌几口,如今看到这稀世玉琼,他忍不住用一根手指放在酒水中蘸了蘸,往舌尖上抹了几滴,古酒带着东汉的谷香,滋味绵厚幽长,虽只是尝了如朝露般的几滴佳酿,教授已终生难忘。 从那以后,教授饮酒日益海量,先是每日在家三餐就着酒下饭,再者就是工作时也忍不住来上几瓶解解嘴馋,哪怕是和同事开会时,也要带上个装满酒的瓶子去提提神,到后来,他也不管那酒是洋的还是中的,是黄的还是白的,只要能喝,都买上带走,家里的继续大都花在了酒上。 我和师父被他学生带去他家时,得知他媳妇因受不了跟酒鬼过日子,已跟他分居两地,教授还由于饮酒耽误了工作,被单位停了职。屋里满是发酸的酒气,脏乱的环境散乱着各种空酒瓶子,教授躺在卧室床上,床上,床下,床底全是酒瓶子,有喝光的,也有准备喝的,他抱着个路易十三的酒瓶子,脸上的酒晕红得发紫,身体骨瘦如柴,双目凸出,憨憨的发愣。 师父说教授体内的酒虫已经蜕变为成虫,待虫子从教授体内飞出之日,就是教授殒命之时,五日之内必须做出尸香丹给教授服下,他才有救。 尸香丹名字听起来恐怖,其实制作起来不算难,但是必须要在被酒虫控制的酒鬼所在城市周围获取材料制作,这样做出来的尸香丹对这些酒鬼才有治疗效果。 黄昏是一天之中的阳中之阴的时段,在此时,取公鸡一只,给鸡喂食葛根、白术、茯苓、山药、白豆蔻、乌梅,于第二天的早上六点以前,也就是一天之中阴中之阳的时段,将公鸡抹脖,把血放干净,然后埋入墓地的阴气流通之道中。所谓阴气流通之道,指的是墓地之处,在夜晚会聚集阴尸瘴气,这种瘴气比空气偏重,会顺着墓地的低处流动,这样地面上会形成一条肉眼看不见,但我们引虫师能感知到的气流通道,在第三天的子时,埋鸡的地方会长出一种诡蓝色伞盖的蘑菇,这种蘑菇的伞盖会附着一层层淡蓝色的孢子粉,用鹿古片刮入没用过的白瓷碗中,放入牛被宰杀时流下的眼泪,搅拌均匀,揉捏成药丸,然后在天亮前给患者服下,再在患者床边放一碗高度酒,离开时记得不要留除患者以外的其他人在患者房间内。待到天亮,七八点钟的时候,打开患者房门,会看见酒虫已自己掉进那盛着高度酒的碗中。 当我打开那个教授的卧室门时,看见装着酒的碗里多了一只白色的虫子,白的跟蚕似得,身体倒像是竹节虫,不过没有腿,长短粗细如人的食指,一对透明的大翅膀可以像折扇那样堆叠在身体两侧,头部的一双大眼睛又红又亮,正斜眼看着已经恢复神智不再被酒虫控制的教授。师父用火机点燃碗中的酒,蓝红相间的火焰把酒气消耗掉的同时,也把碗中挣扎了几下的酒虫给烧成了灰薯条。 师父说小区那些孩子肚里的东西,是某种妖怪的内丹,不过和雪娘子的内丹不同,这种内丹里面存储着那只妖怪的体魄,所以是活的内丹,正是这种内丹操纵着那些孩子的神智。这些活着的内丹与酒虫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只能寄生在活着的动物体内,而尸香丹可以让服用者身体短时间内产生一种只有死人才会发出的尸气,不管是酒虫还是这些活内丹,都会被这种气味欺骗,认为被寄生者已经死去,所以会自动沿着被寄生者的三角四海钻出他们体内。 这次被活内丹寄生的人数量太多,没有二十几只公鸡,十多斤药材怕是弄不出够他们服用的尸香丹。第二天早上,我和师父正打算让辛田联系一个养鸡场的老板,让他卖点公鸡给我们,白铁根打电话给辛田,说他们家的女儿白天亮失踪了,我们三人急忙赶去小区,发现不只是白家的女儿不见了,所有被活内丹寄生的孩子全都不知所踪。 这些不见孩子的家长,集体站在小区的公共活动区,像是被夺了魂,呆呆的站在那,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来吧,我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等着你们……” 师父:“一切开始的地方?一切源于老场长掉进了被泥石流冲开的大裂缝中,林场!去林场!到大裂缝那里去。” 辛田无奈的两手摊开,说:“现在去怕是有点难度,三年前林场破产,之后那里就被三春地产开发集团给买下了,如今那里已经被该集团改造成一个养生山庄,叫春景山庄,那里是会员制,我们这些布衣百姓是不会给进去的” 我:“先去再说,救人要紧。” 我们坐着辛田的小皮卡,一路开去春景山庄,山路虽然已经铺上水泥路,但依然如预想中那样蜿蜒起伏,路上我们的小皮卡不时地被几辆百万豪车超过,看来春景山庄的会员制生意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现在这个社会,越是有钱的人就越喜欢贴近自然,这个山庄充分迎合了富豪的这点消费心态,整体装修以原木搭建为基调,用不规则的火山石加以堆砌,修建了一栋栋两层到三层北欧简约风的别墅。进去大门则是保留了当年林场的水泥铁框门,门头檐顶上是用红漆铁皮焊成的“春景山庄”这几个字。我们的车刚到大门口,就被一个穿着酒店深蓝色制服的年轻女经理拦下。 “请问是三位是骆达先生、沈放先生和辛田先生吗?”女经理用专业而友善的语气问我们三人。 女经理确有几分姿色,辛田看着她,露出一口大白牙,殷勤地连说三声:“对,对,对。” 女经理让我和师父先下车,然后指引辛田把车开到停车场,辛田把车开走后,她带着我和师父步行走向一个可以在林场保留下来的厂房。 当女经理命守在厂房铁门两侧保安打开铁门时,我们看见室内空荡荡的,基本上没有摆放任何多余的物品,只有一条离室内中心偏左的地下入口,入口不算宽,大概两米左右,高度不到两米,旁边停着一辆敞篷的怪车,车的四个轮子很大,接近越野车的车轮,外观看起来像一辆阿姆斯特朗停在月球上的登月车。 女经理走过去坐在驾驶位上,再次“友善”的请我和师父上车,我俩恭敬不如从命,坐上“登月车”后,女经理熟练地把车开进了那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通往地下的路应该是用某种防滑材料制成,虽然坡度将近六十,可女经理开的车却如履平地。车行驶了十分钟,我们突然感到一股寒气直渗皮肤,越往地下深处行驶,寒气就越强烈,温度也就越低。 “现在这里确实有点冷,不过两位不用担心,先忍一忍,到了下面就暖和了” 虽然女经理自信的安慰着我和师父,可我们已经被这古怪的寒气扰得直打哆嗦,眉毛、刘海和衣服上都挂上了冰晶。师父闭眼凝神,用内息控制体内核心热量,以免热量流失太快,可我目前还做不到这个程度,没法子,我只好把双手死命地往左右的袖口里塞,此时,我看到路边两侧的石壁也都已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真的无法相信到了下边能有多暖和。 又过了十分钟,一阵阵干燥而柔和的暖流从斜坡深处传来,登月车也开到了斜坡的尽头,那里链接着一条与地面平行且开阔向前的路,暖流就是从这条看不到头的路传来。和斜坡上的路不同,这条路完全没有修缮过,甚至可以说这根本不是路,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全是开裂的石尖,可登月车行驶起来依旧如履平地,我低头看了下车轮,才发现原来这辆车现在根本没有在行驶,而是飘在低空中与路面平行的滑行前进。 师父大笑道:“哈哈,上静下动,上窄下宽,上阴下阳,这地方是难得的泰风穴!” 我:“泰风穴?啥意思?” 师父:“六十四卦里有一卦名为泰卦,此卦乾在下,坤在上,地气上升,乾气下降,有地气居于乾气之上,阴阳交合而同泰之意,是上好的一卦,而此地的地势气脉与泰卦相似,上边的路又斜又窄,有凝而不动的刺骨寒气,下边的路宽而长,有柔和温绵的暖流浮动前淌,正应和了泰卦的卦象,寒气为阴,暖流为阳,两种气流在这里相遇,如阴阳互相交合一般润泽万灵,古代练气士把这种洞穴称之为泰风穴,认为这里是修仙问道的好地方,万里挑一的福地洞天。” 修仙问道?这里应该就是白铁根说的大裂缝,老场长当年从这掉下去,估计就是被这股暖流所救,说不定也是在这里遇见的景严由,难道说这里真的仙人,是他收了景严由为徒,助他成妖? 车被暖流带到一处悬崖底下,暖流逐渐下沉,车轮也随之得以重新接触地面,不过女经理并没有继续开多久车,而是把车停在了暖流消失的地方,这里长着一棵树,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巨树的主干如古寺的玲珑塔那般粗壮,上面有着清晰的直条纹,数根仿佛是数十条比人腿还粗的根系,巨蟒蟠龙似地插入地中,半球型的树冠直通悬崖之上的一线天,枝条上长满了应着春季的翠绿繁叶,梢尖上的红芽儿是这棵树最好的身份证明。 “椿树!这么大棵!”,我惊叹道。 师父:“这棵椿树有幸长在这泰风穴中,得阴阳交合之精气滋润想必已有几千年,它已不是普通的椿树,是神椿木!” 这就是八千年春,八千年秋的神椿木?莫非这树就是再次修行的“仙人”? 我看到神椿树的主干上竖着一条梭型裂缝,里面似乎有东西,可是我用内息无法嗅出是何物,我想走近些看看树上那个裂缝里到底有啥。 “沈先生,站那儿就好。”女经理下车后,用温和的口吻阻止了我的脚步。 “嘿嘿,我就过去看看,放心,只是看看,几秒就好!”,我是故意这么贱兮兮的说,为的是想看看这充满了阴谋的氛围到底会发生什么唬人的怪事。 “站那儿!”,女经理终于露出真性情,她身上莫明流出一股呛鼻绿色的臭汁,如臭虫被抓时用来逃生而分泌出的臭液。她身上流出的臭汁越来越多,黏糊的液体几乎遮住了她原本俏美的容貌,让她看起来像被泼了绿油漆的女鬼。 很快,我和师父就知道了这些臭汁的用途,那就是从悬崖顶上引来了一群蚂蚁,噢,不对,哪有摩托车那么大的蚂蚁,我去,那些虫子既像蜘蛛又像蜈蚣,身子两侧至少有分别至少有十二三条细长的黄足,一个个揣着鼓鼓囊囊的黑肚子,顺着崖壁,朝悬崖底下爬来。 我才想起来这些虫叫啥,大喊到:“蚰蜒!是蚰蜒!” 师父嫌我不够淡定丢了引虫师的面子,对我呵斥道:“少他妈的大惊小怪,看你那怂样,像我带的徒弟吗!” 我也不想,谁能想到这辈子能看到那么大的蚰蜒,这虫子北方居多,普通的也就独角仙那么大,我记得它们爱吃小强,可是就算吃了一卡车小强也不至于长这么大吧? “行,可以了” 女经理轻声地对这群蚰蜒说完,身上的臭液顿时停止了流动,这些大虫子听话的停下密密麻麻的脚步,趴在距离我们十米左右的崖壁上,女经理抖了抖身子,竟然从头发到衣服,又恢复原貌的干净。 我的内息感知到了这些大蚰蜒的肥肚子里,装着的正是失踪的那些少年,不过至少到现在他们都还活着。 师父边警觉地看着这些大虫子,边对女经理说:“老场长,直接说说你到底想干啥吧,这样省事儿点。” 什么?这女经理是老场长?怎么可能?!在白铁根的旧照片里,老场长怎么看着也有五十了,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年过古稀的老者,而眼前的女经理顶多和我一边大,再说了,这两个人的五官三庭一点儿也不匹配。 女经理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粉底盒补了下妆,说:“骆先生真不愧是特级引虫师,化婴术果然骗不了你,不过你也不是我以前带的员工,不用叫我老场长,重新认识一下,我姓佟,佟秀春。” 师父:“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佟秀春:“辛田那孩子调查安置小区的动静大了点儿,不过我没有为难他,只要他愿意配合,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我这都不会是问题。” 我:“辛田这叛徒……,师父,化婴术是什么?” 师父:“就是画皮,将活人的皮完整的剥下,要在对方活着的时候剥取,然后当衣服穿,每日以婴儿尸油抹于皮上保养,不过一张人皮最多只能保持一年。” 我对佟秀春说:“一年……距离你离开林场已经二十几年,你岂不是杀了二十几个人?” 佟秀春有一次露出平和的微笑,对我们说:“白铁根应该跟你们说过我的为人,我像滥杀无辜的人吗?每次我都是找到那些意欲寻死的孩子,她们都是长期被心理疾病痛苦折磨着的可怜孩子,我帮她们解脱,她给我们俏美的面容,彼此受益。” 我:“你们?” 佟秀春解开工作服和里面衬衫的扣子,她白净平坦的小腹上突然自动凸起,长出另一张脸,不过不是人脸,而是蚰蜒的脸,只不过脸型似人。 这张虫脸看着我和师父,用带着呼呼嘶嘶的语音说:“我也介绍一下,在下景严由。” 第23章 在下景严由(四) 佟秀春抚摸着景严由那张虫脸,慈祥的说:“离开林场之后,我就选择了下海经商,十几年的商海沉浮才成立了三春集团,又经历了十几年才有了现在的产业,当了二十几年商人,我做过别人的情人,又因行贿差点吃牢饭,也曾挥金如土,放纵欲望,从天堂到地狱,从地狱到天堂,我也分不清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想我们两个活得好一点,活得自在一点,可现在不一样了,今天过后,儿子就能堂堂正正当个人。” 师父看着景严由,说:“果然,当初你把自己的魂灵寄生在了佟秀春体内,又将藏着体魄的内丹交给她,等的就是今天吧?你想入仙房重生?” “仙房?仙人住的吗?在哪儿?”,我问师父。 师父侧身指着身后的神椿木:“看到那个树干上的裂缝了吗?我听说泰风穴内必有因为阴阳精气交合而孕育成的仙房,只要等到仙房门开,就能进去修行,在里面待上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之后在未来的某一刻,仙房会将修行之人分娩而出,这时的修行之人,肉身得以重塑,不仅如获新生,而且将会长生不老。我想神椿木那个裂缝,就是你所以为的仙房吧?” 景严由瘆人的张嘴大笑道:“哈哈哈,惭愧,惭愧,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泰风穴,什么仙房,我本来只是一只活在山林里的小虫子,偶然来到这里,吸了一滴挂在神椿木枝头上的琼露,从而有幸得以参悟天道一二,在此修道六百年,有次在山间觅食的时候遇到一个采药少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人,少年被毒蛇咬伤,我不想他就这么死去,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他,我最想知道的就是当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儿,这点我在天道里总是参悟不得,我太好奇了,所以我用调出内丹帮他把蛇毒化净,我道行太浅,化毒整整耗费了七天时间,这七天里,我不辞辛劳为少年疗伤,日夜相处之下,少年见我对他并无恶意,便由起初对我模样的恐惧,到后来与我为友,我们真的成了好朋友,他教我说话,识字,用人的方法捕猎、生火,还有如何当一个好人……” “原来人总喜欢把世界分出好坏两个部分,连他们自己也要分清好人和坏人,可他只是口头说说,我根本不能理解,七天后少年离开了山林,也把我偷偷带上,我跟着他回到他所住的村子里,他把我藏在自己家中,可我实在太好奇人的世界了,所以每日都偷偷看他,跟踪他,发现他除了经常上山采药以外,还给村里的人无偿治病,替邻居劳作,为孤寡尽孝,噢……这就是他说的与人为善吗?有趣,太有趣了,我也要当个好人!” “直到有一天,村民发现了藏在少年家里的我,他们说我是妖怪,我不想伤人,任由他们把我绑起来,可他们又把男童也绑了起来,村民朝我们不停地丢石子,我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被石头砸死,为什么好人就要被杀死?我不懂,我实在不懂,但我也忍不了!我挣脱束缚,把村民全吃了!然后我吐出内丹,照着那个少年的模样,用体魄结合内丹揉捏成一副人型肉壳穿在身上,又在村里找了几件衣服学着打扮,我想再去找一个人的世界瞧瞧,可当时我还离不开神椿木太久,于是我又在神椿木下修行了百年。” “之后我就看见母亲从洞口被暖流带到这,我已经一百年没见过人了,所以我要救活她,母亲也是好人,我跟她说了自己的过去,但她并没有像村民那样说我是妖怪,而是带我离开了这里,去了林场,还给我取了名字,景严由。” “母亲真好,场里的日子过得真舒坦,原来当人就是这样,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可我离开神椿木太久,体内的吸纳的阴阳精气无法自行调和,每逢朔月的夜晚,内心就会躁动不安,对活物腥血的渴望也会变得强烈,但我没有再吃人,吃的都是些畜生……” 师父:“李大川和白睿也是畜生?” 佟秀春:“他们是!当年他们没少从林场里偷设备和木材卖,还怂恿场里的员工也和他们一起干,场里上至副场长,下至员工和家属全都跟着他们干,学着他们当小偷我劝了他们多少回,跟他们说林场再这样下去就完了!可就是没人听,正是这些蛀虫搞垮了林场!那晚我早就听闻风声,说白铁根他们已经商量好,要趁场里搞篮球赛的时间去设备仓库偷东西出去卖,是我让儿子过去的,是我告诉他这些人是畜生,他们就是畜生!那晚的事情是我让他干的!” “那现在呢?你们想把这些孩子怎么样?”,师父对佟秀春质问道。 佟秀春没有回答,景严由用嘶嘶的声音说:“我有一位恩师,他跟我说人在而立之年以前,三魂未定,七魄未损,是最好的丹方……” “开仙门?你们怎么会知道《妖典》?你们师父是谁?!”师父惊讶的大声说道。 好家伙,泰风穴,神椿木,仙房,如今又来了个开仙门还有《妖典》,罢了,罢了,我实在懒得问了,爱咋咋地。 佟秀春:“我们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骆先生,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离开这里,留下小沈先生,我的人会下来接你上去,钱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你下半生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第二呢?”,师父打断了佟秀春的话。 “别急,第二嘛” 佟秀春亮出戴在左手腕上的宝珀五十寻潜水表。 “刚刚进来的路以及这里的两边的崖壁上都被我埋入了炸弹,我们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打不过你们的,大不了一起死,只要我扭动这个手表的气压表盘,那么我们母子、你们师徒还有这些蚰蜒肚子里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我本以为佟秀春顶多是拿那些蚰蜒肚子里的人做筹码威胁我和师父,还真没想到她会打算同归于尽,可她为什么要把我留下? 我:“留下我干嘛?给你儿子在这儿当历史老师?” 景严由:“我们对你不感兴趣,把你留下,是师父的意思。” 师父?金华猫也说它有师父,它们的师父会是同一个东西吗?回想起我在显痕香里看见的那只像狐狸的动物,骆达师父说过我被那东西盯上了…… “你们的师父是只狐狸?狐狸精?”,我问景严由。 景严由发出咯咯的怪笑,说:“师父怎么会是狐狸精,他的道,他要做的事,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懂!” 佟秀春看着手表上的秒针,平静的说:“骆先生,快选吧,给你十秒钟时间。” 师父摸着我的头,对佟秀春说:“这小子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一定要负责到底,大老爷们说到就要做到,所以我不会选,这些孩子我要救,我徒弟也不会交给你们,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那个师父,会不会坑了你们?所谓的仙房,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就算神椿木树干上的裂缝真的是仙房,你们开仙门的时间也不对。” 佟秀春没打算继续听师父的话:“很遗憾,骆先生,那咱们就一起葬在这吧!” 说完,她准备扭动手表上的气压表盘。 “开仙门!《妖典》里面记载的可与你们师父说的不一样,都熬了二十几年,就差那么一点,不想听听?”,师父大声喊道。 佟秀春和她肚子上的儿子景严由全都愣住了,这是好事,师父抓住机会,慢声慢气的说:“仙房,每千年开门一次,人也好,虫也好,进入便可成仙,就算成不了仙,也能不老不死,可谁能等那一千年,《妖典》中有记载,取魂魄无暇男女三十六人之血,待日蚀而引入仙房缝隙,可开仙门,你们爪来的孩子人数够三十六人吗?自己数数,还有今天有日蚀吗?今年有日食吗?你们的师父真的那么厉害,怎么没把完整的开仙门方法告诉你们?” 景严由迟疑了,佟秀春也迟疑了。 “师父不会骗我,从买下林场,修路通泰风穴,在到扰乱这些男女的心智,都是他教的,他道行那么深,不会错的……” 景严由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对他的那个师父产生了怀疑,佟秀春也不知不觉放下了手。 进来的洞口传来弦乐之声,听着应该是阮琴,曲子的旋律恬静,悠扬,有时似那泉涌溪流,有时又似微风细雨。我想走去洞口看看,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莫名的发麻。 而佟秀春则全身僵硬,愣是站在原地上动弹不得。 师父说了句:“总算来了……” 从洞口又开来一辆登月车,开车的是辛田,旁边坐着一个女孩,看起来二十多岁,她怀里抱着一架阮琴,正沉醉地演奏着,婉约的眼神透着秀气,鼻若悬胆,面如鹅卵,虽是着男装,修短发,但也不影响那让男人一见倾心的娇美容貌,若世上真有人面如桃花,那应该就是如这女子这般。 辛田把车停下,走到佟秀春身边把她的手表摘下。 “哎呀,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被处分了,还算开的及时。” 辛田边说边把手表放在自己裤兜,又走回车上帮女子把门打开,让她下车。 师父:“不愧是南宫家的女儿,小藜,定身曲的演奏手法越来越娴熟了。” 那女子没有停止阮琴的演奏,可似乎师父和辛田却都不曾受她弹拨的曲子影响,她看见师父走向自己,停下了演奏,微笑着说:“骆叔,您过奖了,我的手法再娴熟也影响不了你”。 辛田看见女子不再演奏阮琴,便把耳朵里塞着的耳塞取出。 “嘿嘿,这南宫牌耳塞确实厉害,一点也听不着” 佟秀春再次从身上分泌绿色的臭汁,崖壁上的蚰蜒身体抖动起来,那个南宫家的女儿左手抱着阮琴,右手朝那些大蚰蜒勾了勾手掌,大蚰蜒们的身体不再抖动,像驯服的宠物那样听话地爬到女孩跟前,它们集体抽缩大肚子,把那些被它们抓来的年轻人全都给吐了出来。 白家的女儿、刘家的儿子,还有小区其他人家的孩子,一个个湿漉漉,黏糊糊的睡在地上。 “这是?咋了?”,我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还咋了,他们母子撞枪口上了呗!谁让他们偏偏是昆虫。” 如今佟秀春见他们母子的筹码尽失,流着泪对景严由说:“算了,孩子,没事的,我们一起”。 景严由张开两侧带钩子的嘴,从那些睡着的少年身上吸回自己的内丹,一条条幽蓝的细小光线从这些少年的七窍流出,汇集回归到景严由口里。 佟秀春的肚子迅速鼓起,十几秒内,她的肚子夸张的肿大,犹如怀上了十胞胎,上边的皮肤由白变红再到半透明,里边得血管清晰可见。 最终,如同预料之中的那样,她的肚皮发出一阵可怕的爆裂声,血液溅射四方,一只巨型虫怪从佟秀春爆裂的肚皮中露了出来。虫怪有辛田的小皮卡那般大,它的身子已是类似人型,人头脑袋上有着之前长在佟秀春小腹上的怪脸,人型身体两侧依旧长着蚰蜒特有的十五对虫足,每只虫足都有人的大腿粗,这应该就是景由严的本体。 景严由摆动他的十五对长足,长足踩在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让这些像拼接竹竿一样的怪足流程有序地加快挪动速度,然后爬上崖壁,沿着崖壁冲向我们几人。他的虫嘴犹如装满水的高压水枪,朝我们胡乱喷射恶臭的绿汁,师父用鸑鷟扇对着飞射过来的绿汁横扫出一个弧形的紫色风盾,绿汁被风盾反方向弹飞,溅到石壁上,石壁上的石头接触绿汁的瞬间便开始沸腾融化。 “我去,这货疯了吧?!” 我看着这样的景严由,脑袋里第一想到的就是《星球大战》里的太空军舰,只可惜自己不是绝地武士,面对他喷射出来的“毒激光”,我的水平只能达到用芸白净香保护自己,配合燕影飞步在这悬崖之下来回穿梭躲闪。 师父站在那些沉睡着的少年之中,呼出大量芸白净香,用鸑鷟扇舞动着形成一个白色的龙卷风包围住昏迷的少年们,绿汁碰到这股白龙卷就会化为烟尘消失。 师父从白龙卷里走出来,手里的鸑鷟扇所挥出的烈风把景由严口中射出的绿汁尽数挡下散开,他调整内息,运劲全身,打算把在悬崖之间上下攀爬的景严由给彻底驱杀。 “骆叔,对付这种怪级异虫不劳您出手”,弹阮琴的女子再一次拨动琴弦,这次的旋律与刚刚不同,曲调缓急相宜,急促时,如惊浪波涛,缓和时,如屋檐滴露,景严由闻之顿时表情变得痛苦狰狞。女子没有停下阮琴的演奏,她以一种迅猛复杂的外功步法正面迎对景严由,这步法进退无常,进时,与景由严只有量尺距离,退时,又在景由严企图把绿汁吐到她身上之前,她早已翻跃到与喷射出的绿汁相反的几寸之地。 对引虫师而言,与人间无害的异虫称之为小白,造福人间的异虫称之为瑞兽,祸乱人间的异虫则有等级之分,按照它们修行道行的长短,可分为:怪级虫、妖级虫、精级虫、魔级虫四个等级,等级越高,修行的道行就越长,当然也就越难对付,像景严由这样的,看起来吓人,但只是怪级异虫。 我看这女子的步伐如此怪异,不由得问师父:“这女的用的是什么功法,怎么攻也不攻,躲也不躲,可景由严就是伤不着她?” 师父像看热闹那样看着女子与景由严在悬崖石壁上下之间奔袭腾跃,说:“这个啊,就是听字门的外家功法,虎绕山林,在林中的老虎盯上猎物后不会冒然进攻,它会悄然跟着猎物,离猎物近时不一定行动,因为地势和时机不对,离猎物远时却可能早已蓄势待发,准备一击必中,你看她怀中弹拨的阮琴,旋律在她退时急促,进时缓和,进退之间早已扰乱景严由的方向感,她的每一步都早已算好,步伐配合旋律的变化,估计再有三分钟,景严由就该不行了。” 我看着自己没像听之前那首曲子那样动弹不得,于是又问道:“这曲子好像对我们没什么效果,可景由严却听着如此痛苦,这是啥曲子?” 师父:“这曲子叫断邪魂,旋律专门针对这种已为妖兽的异虫,对人无害,所以我们听着也无妨,你还别说,这南宫藜的琴艺还真不错!” 我:“噢,她叫南宫藜,师父您之前说过听字门的掌门叫南宫澜,所以这个南宫藜是他的?” 师父:“女儿,是南宫澜的女儿,听字门世代由南宫家把持,到了南宫澜这一辈儿,却只剩下个女儿,呵呵,估计以后要登报诚邀赘婿了。” 南宫藜的虎绕山林步法,在悬崖峭壁间动转反侧,纵横往来,景严由即使已失去理智地狂奔乱杀,也伤不着她半分。伴随着南宫藜拨弄的阮琴曲调,景严由的甲壳身体开始迸裂,绿色的毒汁从他身体上裂开的伤口喷出。 阮琴的旋律愈发急促,景严由的身体各处噼里啪啦的开裂,绿汁在周围肆意飞溅,此时的景由严已经不像一支星舰,更像一辆即将报废的蒸汽火车头。尽管景严由已用尽浑身解数,但他与南宫藜的这场对弈里始终处于劣势,可他依旧费力地移动着逐渐不停使唤的虫足朝南宫藜扑去,这些虫足有的早已断裂掉在地上,这也许就是视死如归吧。 正当景严由拖着残躯在南宫藜十米开外的地方艰难的爬来时,南宫藜突然停下脚步,她的演奏也停了下来,她一只手按着琴弦,等景严由长着大嘴爬到离她三米远时,重力地拨动了这首曲子最后的一段音律,景严由就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冲击到身体一般,眨眼间他的身体断成三截。 景严由脑袋后边的残驱还有四根残足,他颤抖着使唤残足爬向躺在地上的佟秀春,刚刚肚皮爆裂的佟秀春早已命丧黄泉,她的人皮衣服龟裂外翻,露出了她苍老的遗容。景严由发出嘶嘶的虫音笑声,把头枕在佟秀春一条大腿上,眼睛不甘的看着神椿木树干上的仙房,一口绿血从嘴里吐出后,他便追随自己的母亲而去。 第24章 终于见到了 辛田开着登月车带着我们三人从悬崖右侧的泥路上狂奔,这条路链接着悬崖外的另一条泥路。那是一条山路,不过只是人为简单开拓出来的小路,和进入春景山庄的路一样蜿蜒,可由于没铺水泥,辛田开起来费劲儿,我们三人坐着也费劲儿,一路上屁股和座儿分离的时间远长于两者亲密接触的时间。开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看见春景山庄的后门,到了山庄时,我看到那里已经有院里派来的人和山庄的其他负责人交涉了。 师父和南宫藜留在春景山庄配合院里的同僚处理相关事宜,这里又是泰风穴,又是神椿木,又是仙房的,估计处理起来挺麻烦,反正目前我只能算院里半个员工,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操心,所以我坐上辛田的小皮卡先撤,应该也不算偷懒。这次的任务来的快,结束的也快,可是心挺累,看来有钱人的日子也不一定能过得多潇洒,我还是先回我的平价酒店休息去吧。 重新回到城区,肚子反倒有点饿了,打算随便找一家餐馆对付几口。辛田这次“无间道”玩得不错,我本想请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是导游的工作总是停不下来,我也不想影响他的工作,于是我让他把车停在一个街口,我下车自己“觅食”去。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很多餐馆尚未准备晚餐,午饭当然早已卖光,我本想随便找点什么吃的填饱肚子得了,可我下车的街口却选错了位置,越往街道里头走,餐馆越少,五金店、修车行越多,可惜我既不食铁,也不喝汽油。 “哥哥,你是在找餐馆吗?” 一个看着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扯着我的衣角,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问道。 “对啊,小妹妹,你知道这附近哪有正在营业的餐馆吗?” “呐,就是那边的巷子里面,有一家冷面馆,他们家的冷面可好吃了!你去那吃吧,哥哥!” 我看她小萝卜丁儿似的手指指着街道的远方,也不懂她指的到底是前面的哪条巷子,不过她一口一个哥哥叫得我心里挺痛快,那就给她个面子,去那边找找。 往街道里头又走了二十分钟,我并没有找到什么有冷面馆的巷子,可是这一路走来,总有人看得出我在找之前那个女孩说的冷面馆,他们冷不丁地窜到我面前,热情的为我指引冷面馆的方向,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忙或闲,或路人或店家。虽说这些天我和师父见到了不少站在路边帮某个餐馆揽客的饭托,可像现在这样舍得下血本请那么多饭托就为了揽我这一个客人的餐馆,我还是头回碰见。 即将走到街道的尽头,之前那些饭托所说的巷子终于找到,这条巷子窄得让人无语,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进出。穿过这条巷子,我看到一栋陈旧的大厦楼下确实有一间冷面馆正在营业。 这大厦挺高,怎么着应该也有三十多层,我回想起来刚刚走进这条街道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栋大厦探出楼群的上半部分,只是没想到它的正门竟然只联通着如此窄的巷子口。 大厦一楼的铺子基本上的都锁着门,只有这家冷面馆还开着,馆子的招牌竖贴在门边,上面是写着“北国滋味”的霓虹灯。说着也奇怪,明明未到黄昏,走进巷子后天就暗了下来,大厦四周的房子全都背对着它,冷清的周围连路灯都没有,只有冷面馆招牌上的霓虹灯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我用内息嗅了嗅这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成,想玩儿就陪你们玩玩儿。我无所顾虑地走进这家冷面馆,里面的前台男服务员似乎料到我会来一样,并不感到突兀。 “先生想吃点什么?”,男服务员微笑着向我问道。 我拿出一张从师父钱包里捎来的五十块钱,“豪气”地拍在前台上,说:“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就这张,你看着上吧!” 男服务员招呼我坐在一个位子上,然后进了后厨,他只用了五分钟,就端上来一碗朝鲜族冷面和一份米肠恭敬地放在我的桌上,然后又回到前天,用他那僵硬的微笑看着我这边。 我再次用内息嗅了嗅他端上来的冷面和米肠,确信自己想的没错,于是我招手让男服务员走过来。 “叫他出来吧”,我对男服务员说道。 男服务员没有回应,而是依然冲我僵硬的微笑,从后厨走来一个大胖子火夫,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男服务员一转身离开,火夫举起菜刀就往我脑袋上砍去。 我一口杏黄雄香吹到他脸上,火夫掉下菜刀,痛苦的捂着脸惨叫。男服务员见状,面目狰狞的冲我张牙舞爪扑来,切!我还怕你这个?我站起来,呼出几缕芸白净香缠绕右臂,对着傻不拉几的男服务员胸口前冲一掌,男服务员被我拍飞撞到身后大门旁的一堵墙上,散成几十只四散而逃的老鼠。 我回头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胖火夫,身子也变成了几十只堆叠在一起的大黑老鼠,一个个首尾勾连,挣扎着逃窜,桌上的菜变成了一碗苍蝇蛆,一碟死蟑螂。 我走到前台,把刚刚放在台上的五十块重新揣回裤兜,大声说道:“出来吧!盯了我那么久,总归要见一见。” 刚刚耗子服务员撞到的墙上,缓慢出现几道裂痕,这些裂痕互相交错,形成一幅刻画,画的是一只动物,一对尖耳,一条肥尾,犬一样的身子蹲坐着,后背长着一条连着脖子到尾根的带状背鳍。 闻着味道,又骚又涩,铁路边上,俄式洋房里,神椿木周围都是这种味道的残留,没错,就是它,朱獳。 《山海经》中有记载:“有兽焉,其状如狐而鱼翼,其名曰朱獳,其鸣自詨,见则其国有恐。”意思是朱獳这种动物出现在哪,哪就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沈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刻在墙上的朱獳用女人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别什么公子公子的,什么年代了,还搞《聊斋》那套,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朱獳继续用女人的口吻说道:“沈放,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想要你身体里面的灵魄丹助我修行。” 我:“灵魄丹,噢,你是说丹鬽是吧?我要是能像套钱包那样轻松的把那东西从自个儿体内拿出来还至于费这么大劲儿跟着师父到处跑?” 朱獳:“我可以帮你取出……” 我:“你可以?那我会受伤不?” 朱獳:“你会睡着那样死去,不过你放心,我会耗费自身三成修为,助你来生转世为富家翁。” “我去!这辈子我都没活明白呢,你他妈的跟我说来生?死都死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去你丫的!” 我骂完就往门外走去。 店铺的卷闸门“咵嚓”一下砸到地上把门口锁死,窗外招牌闪烁着的霓虹灯顿时熄灭,如今周围漆黑一片。 朱獳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冷漠:“沈放,我诚心诚意与你交换条件,你若不肯,那我就别怪我对你无礼了!” 虽然周围乌漆嘛黑,但能听到源源不断地水流声从我四面传来,室内的寒气逐渐浓厚,我的内息能感觉到水流似乎是从刻着朱獳的墙上流出。正当水流就要经过我的脚尖时我左手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一根神游香,然后对着香头吹燃,插在了前台上。 这不是天魂神游香,而是地魂神游香,前者可助嗅字门的人体内产生内息,后者专门为寻找合神兽准备。 地魂神游香,引虫师要在异虫留下的气息最浓处点燃插下,这样引虫师和异虫的意识会同时进入到凌神还虚之中。引虫师要在地魂神游香燃烬之前,在凌神还虚中找到异虫,并答应异虫提出的条件,然后回到现实世界,找到异虫本体所在,若能满足异虫的条件,便有机会让其成为引虫师的合神兽。 我再次进入到凌神还虚中,这之前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共点燃地魂神游香两次,每次进入到的凌神还虚,环境都不一样。对付移即那次,我进入到了一个山顶上,没走几步就脚底踩空坠入万丈深渊,对付嬴鱼时,我又被吸进泥泞的沼泽深处。每次的感觉都像是在梦里的游戏中闯关,可总是刚开局就完犊子了,这次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既然又是恶兽,那就搏一搏,反正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这次的凌虚还神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我赤着双脚踩在满是石砾的冰冷地面上,环境里的雾虽然不大,可充满了整个空间,就这么不疾不徐的飘荡飘着。 “沈放……沈放……” 我去,朱獳? 移即也好,嬴鱼也罢,之前都是我在凌虚还神里找它们,现在这朱獳竟然主动找我? 我边走边环顾四周,除了眼前的迷雾和脚下的石砾,我并没有发现那只朱獳。 “呵呵……呵呵……呵呵……” 它在这!没错,我感觉到了这只朱獳就在附近到处乱窜。 “我在哪儿呢?你又在哪儿呢?呵呵……呵呵……” 行,你行,嘲讽我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变成麈尾到底好不好用! 远处的雾中冒出一对发着黄绿色光的眼睛正看着我。应该就是那只朱獳,我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对铁枷锁困住,枷锁之间连着一条手臂粗的铁链,这条铁链一直延伸到我身后的迷雾之中。我越往前走,脚下的枷锁就越重,铁链另一端似乎也锁着某个东西,我的行动已经惊扰了它,它发着如狮子老虎一类的呼呼兽吼,怕是已经生气。 可我不在乎,朱獳发着荧光的双眼就在前方,不近不远,我只要多走几步,就几步,就能找到它…… “妈妈,他是怪物!” “兄弟们大家一起打怪物!打死他!” 哪儿来的小孩声音?还是一群? “打怪物!打怪物!打怪物!” “你看看你们家孩子干了什么!看看我们家孩子脸上……” “还有我们家的孩子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们夫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人的声音,小孩的声音,嘈杂交织。 紧接着一群猫狗的嘶吼声,还有……某种野兽的叫声……说不出像什么,哥斯拉吗?听着有那味儿。 各种声音越来越大,我听着心发慌,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是记不清。 铁链另一端的野兽像是被这些声音激怒了,它使劲儿的把铁链往自己的方向拽。 我怕了……真的怕了……不知是这些奇怪的人群声让我害怕,还是这只正在与我拔河的野兽给我带来的未知恐惧。 野兽的力气随着人群的声音逐渐升高变多而增大,我被它打败了,铁链把我双腿死死的往后方拖,我趴在地上,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抠着地面,可这里没有任何坚固的物体能助我一臂之力。 地面上的沙石被我手指耕出十条长长的沟子,可就算如此,我依旧不停地被铁链另一端的野兽低吼着拽去。 “沈兄?沈兄?看看你的右手!” 公孙靖?这一年多里,我都快忘了体内还有一个他,可我并没有在这里看到他,于是我看着自己右手,从前臂到手掌全被几百条鱼线粗细并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红丝缠绕包裹。 我心里知道这是公孙靖在帮我,所以我问他道:“公孙靖,然后呢?” “你就想象手是一把刀,把铁链砍断!兴许管用!”,公孙靖说道。 我照着公孙靖的说法,右手成掌刀式,奋力朝铁链劈去。 一下……两下……三下…… 铁链被我的掌刀砍得噼啪响,铁链中的一环已经被我砍出凹口。 四下……五下……六下……断! 随着铁链被我砍断,双脚的枷锁也消失不见了,而我……就在这时猛然醒来。 “小子,清醒点没?”,师父轻轻拍着我的脸说道。 我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冷面馆的外面路上,师父正蹲在我旁边担心的看着我。 “师父,那只朱獳呢?”,我问道。 “呐,在箱子里” 南宫藜一只手举起手提箱,示意朱獳已装在里面。我知道这个手提箱是干嘛用的,那就是专门封印异虫,箱子表面上和普通的手提箱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款式确实比较老旧过时了些,箱子里面是白泽亲自画下的符咒,我一直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可至少师父是这么说的。有些异虫是无法被驱杀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因为它们太强大了,就算是特级引虫师也只能做到把它们封印,有的是院里下达命令留着有用,总之需要封印异虫时,就会用到这种手提箱。 冷面馆的大门被重新锁了起来,小路边上的灯正常的亮着。 “我睡了多久?”,我问师父。 师父拿着我刚刚插在冷面馆前台的地魂神游香提给我,香已熄灭,只燃烬了一点香头,和之前的一样。 师父:“大概半小时,比之前长点儿。” 岂止是长点儿,之前只是两三分钟就能醒来,这次竟然快半小时,难怪感觉那么累,脑子也迷迷糊糊的。 “你小子也够大胆的,我不在身边你也敢点燃地魂神游香”,师父敲了一下我后脑勺说道。 我:“你不就跟在我身后嘛,还有南宫藜小姐也是,从我一下车你们就跟在我后边,真以为我闻不到啊?” 师父见我知道他一路跟着我,笑道:“哈哈,行,没白叫,内息嗅觉有进步,连你师父我的气息都闻到了。” 我:“师父,胆子大的是你吧,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引虫师和异虫一旦通过地魂神游香同时进入凌虚还神,彼此的性命就会暂时相连,任何一方的本体如果在此时死去,另一方也会有性命之忧,可你刚刚还敢封印那只朱獳。” 南宫藜走到我面前说:“封印朱獳的是我,不是你师父,还有,我是看着神游香熄灭后才动手的。” 神游香熄灭才动手?之前都是香一熄灭我就醒了,这次香灭后我还睡了这么久? 师父看出了我的疑虑,于是岔开话题说道:“我刚刚打电话问了辛田,他说十年前,曾经有人在这栋大厦里养狐仙意图改运,可是出了事儿,整整一个月,没有人从大厦里面走出来,后来院里派来了引虫师调查,发现其实那人请来的狐仙是只獙獙 ,大厦里的居民和入驻公司的员工全都被那只獙獙吸干了血气,成了干尸,当时来的引虫师费了老大劲儿才把那东西给封印,不过这栋大厦闹鬼的传闻便从此开始在这座城市里流传,一年后这里附近的的土地被市里重新规划,大部分土地被六七个地产商瓜分掉,唯独这栋大厦一直没人敢碰,到现在真成了鬼楼。” 虽然师父很有诚意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我真的无心听这些无聊的异闻,那些古怪的人群责备声,还有铁链另一端的野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至今还在发慌,似乎有一段被我遗忘的回忆因为这次的凌虚还神而悄然清晰起来。 第25章 犀犬与无伤(一) “沈兄!沈兄!醒醒,该起床啦!” 其实我早就醒了,自从朱獳事件之后,我的睡眠质量就急剧下降,每天能有三个小时已经非常幸运了,可只要一入睡,准会梦见说不清的模糊画面,耳边传来凌虚还神时听见的各种羞辱和谴责的声音。 这样的梦魇已经持续折磨我一个多月,不仅如此,那之后的第二天,丹鬽公孙靖就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朱獳事件后的第二天,我的左手五个指尖就不时会伸出丹鬽红丝,红丝互相交织缠绕,形成一个手掌大小姐人形线球娃娃,这个线球娃娃就是丹鬽公孙靖。 “沈兄!沈兄!” 公孙靖用没有指头线球小手,一个劲儿的拍着我的脸。 “行啦,我再躺会儿。” 这个小毛球已经出现我生活中有两天了,我也试着习惯这样的公孙靖存在于我的身体中,只是这货总是监督我的作息,啥时候吃饭,啥时候睡觉,吃啥喝啥,睡多久,甚至是上厕所蹲坑也算好时间。我曾经无数次的抱怨他这个老干部式的养生思维已经与这个时代不相匹配,可这小东西却总是以延长我的寿命就可以延长他的寿命为由向我状可怜,哎都摊上了,没办法,忍着呗。 “小放,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师父在我房间门外催促着,我没敢和他说毛球公孙靖的事情,万一我真被关进“深塔”咋办? 好在我的行李并不多,简单收拾一下,再强迫公孙靖赶紧回到体内,然后跟着师父准备下江南。 今天凌晨,师父收到院里的消息,说江苏一带的一个考古现场里出了事儿,两个中级引虫师去现场调查时一去不返,院里安排师父和另一名引虫师一同去调查此事。 芒种后的江南总是阴晴不定,刚到省会时骄阳普照,可脚刚踏进事发的小镇,天又下起了暖风细雨。湿润温暖的空气和泥土、青草的清新气息让人发懒,当然,也有可能只有我是这样。 来接我们的导游叫施群白,一个考古学家,五十多岁了,他旁边站着另一个院里派来的引虫师,南宫藜。 封印了朱獳之后,南宫藜就带着手提箱不声不响的回院里了,能再次见到这个背着阮琴的美女我心底别提多欢喜,毕竟作为男人,这一辈子又能遇见几次这样的国色天香。 不过听了导游施教授介绍情况后,我才知道南宫藜为什么来,失踪的其中一个中级引虫师是她的堂哥南宫蒲。最近我热衷于向师父打听有关听字门的八卦,他说五门之中,属听字门的人数最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音乐上的天赋,听字门的修行极为困难,步法配合旋律的修炼必须从娃娃抓起,由于不同的曲子在不同的人手里演奏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效果,所以这就使得听字门要出一等一的人才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而听字门长期由南宫三兄弟把持,实力最强的是掌门兼副院长南宫澜,门内徒弟最多的是老二南宫涛,最游手好闲的是老三南宫浪,他们的绝活几乎只传本家子弟,外姓徒弟永远只能在门内靠边站,不过那个李涵章是个例外,院里都传副院长南宫澜想让自己的徒弟李涵章入赘,以继续把持听字门。 这次失踪的南宫蒲正是南宫涛的亲儿子,虽已三十出头,却能力平平,他经常在引虫时出各种意外,每次都是南宫藜帮他擦屁股。另一个失踪的中级引虫师叫许文瀚,是我们嗅字门的人,也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之一,我还得叫他一声许师兄。 施教授把我们带到一个村庄旁的丘陵上,一个月前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座南宋年代的古墓,有三个考古队员从墓门进入墓中后却陆续与外面的队伍失去了联系,施教授只好联系了院里,院里派来了许文瀚和南宫蒲来调查,结果他俩进入墓中后也没再出来,所以院里才又派来了师父和南宫藜来这里支援。 这个宋代墓建在山陵的阴面,整体地势南高北低,是典型的宋代贵族墓葬。石质的墓门上有着精美的攀枝莲花浮雕,墓门半开,从门外泥地上的错乱脚印可以看出当时考古队员们的恐惧与慌乱。施教授说他已经让其他考古工作人员先暂时离开。 师父看着两扇半开的石门,蹲下来用手指抹了一撮泥土闻了下,说:“不要从这里进,那东西比我们熟悉里边的构造,去找穹顶”。 穹顶也就是墓的地宫上方顶层,成半球型,从穹顶开洞可以直接进入墓中的地宫,这样做可以大概率避开墓道中可能存在的机关,这是盗墓贼常用手法。 我本以为应该由施教授经过勘察才能确定穹顶方位,可我们几个跟着师父在丘陵高处搜寻了半小时后,师父就笃定的指出了穹顶所在的大置方位。 装备我们早带齐了,洛阳铲,工兵铲,攀岩绳索等等,待施教授用洛阳铲确定的具体地点后,我们四个人一起朝着同一处地方玩儿命开挖起来,别说,还真有点倒斗的感觉,罪过,罪过。 南方的泥质为黄泥,黏性大,质量重,人力挖凿极为费力,整整一个小时,我们才挖出一块有着人指纹的青砖。 “到了,就快了”,施教授拿起青砖看了看说道。 我看着南宫藜手指的甲缝里都冒出血丝来,于是假装抱怨几句:“不行了,太费力了,要不咱们歇会吧,不然就算下去了也没啥力气对付那里面的东西。” “想偷懒就滚一边去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怼我的不是师父,而是南宫藜,这女的从最初见到直到现在, 这是第二次跟我主动说话,不知怎么的,她总是不想看我,非要看一眼时,也是一脸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也不知是我前世把她咋了,也罢,这么爱逞强那我也懒得当个老好人,继续挖呗。 “可以了,可以了”,施教授喘着粗气大喊到。 眼见我们挖的泥洞里面出现整齐叠砌的青砖墙面,应该是挖到穹顶了。 施教授刚把手放在这些青砖上,只听“砰”的一声,几十枚青砖便猛然塌陷下去,露出了一个大黑洞,掉落的青砖在洞里传来砸碎的回音。 “深度大概十米左右”,南宫藜闭上眼睛说道。 我觉着应该也是这深度,南宫藜应该是用了听字门的内息听力所得到的深度测评,而我当然是用了内息嗅觉。大黑洞里流动缓慢而沉闷的气流,带着一股干燥的泥尘味,越往地下这种气味和气流就越会明显。 施教授往洞里头扔了一个灯管,灯光照亮了洞里面的情况,里边似乎是下宫的活动空间。宋代贵族墓葬,除了有东室和西室外,一般会修建一个下宫起居活动空间,为了给鬼混地下生活所用。 毕竟是引虫师,入洞之前,本来我们谢绝了施教授给我们的绳索,因为用内息运功,在十米上下跳动,对我们三人确实不算个事儿,可他担心我们这样莽撞的进入会破坏墓里的随葬品,坚持要我们一个个绑好绳索陆续下去,我们好说歹说,他才放弃把绳索交给我们。专家就是喜欢瞎操心,这个施教授也不想想,他自己一个已过天命之年的人,能有多少体力把我们三人在洞里拉上拉下的折腾。 到了地宫才发现,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至少是个篮球场的规模。这个地宫并没有什么精美的陪葬品,大都是一些破碎的瓷器,已看不出原样。 宫内的墙壁上画着白云入青山,仙女们身着紧身露脐裙,璎珞覆身,裸露的双臂还缠绕着薄如蝉翼的披帛 ,一个个面露慈祥地从赤落红天上飘下凡间,在峻峰云海之中飞舞。而数座山巅之上,站立着凸目赤发,面目憎恶的赤身男鬼,他们咧着大嘴似笑似怒,口中露出弯曲的獠牙。 “嚯,美女与野兽啊?”,我说道。 南宫藜冷笑着说:“你一个历史老师,竟然不知道这壁画画的是什么?” 我:“很奇怪吗?我又不会吃饱了没事儿跑古墓里瞎溜达。” 南宫藜没理会我,师父抽了我后脑勺一下,说:“你小子少他妈在这耍贫嘴,洞内氧气本来就少,别浪费在说废话上,听好了,这壁画画的是阿修罗道。” 噢,难怪,女的那么美,男的那么丑,回想刚刚看到墓门上的莲花浮雕,这么联系起来,这里的墓主人应该生前信奉佛教。可既然信佛,为什么壁画的内容既不是菩萨又不是佛,而是六道里的阿修罗道?算了,懒得想,找人要紧。 师父说,地宫是修建给墓主人的鬼魂起居活动用的,除了地宫,应该还有东西两个墓室,可我们用电筒照了照周围发现这里还有个正北的入口,没发现,我们之后三人分头行动。 我不想做选择题,索性率先进入正北方向的通道,而师父和南宫藜一个进了西边通道,一个进了东边通道。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进入别人的墓,说不胆颤那肯定是假话。通道上依旧是阿修罗道的壁画,佛教所说的六道,指的是:一、天道;二、阿修罗;三、人道;四、畜牲道;五、饿鬼道;六、地狱道。阿修罗本性善良,可男阿修罗好斗勇狠,常常为了谋夺权位而挑起战争,女阿修罗娇艳貌美,时常迷惑众生,故阿修罗虽然不用受苦,但死后堕落三恶道机会甚大,故渐列之为恶道。 这墓主人若是把自己比做阿修罗,莫非是生前觉着自己嗔恨执念太深,所以死后甘愿入阿修罗道接受惩罚? 这条通道黑的紧密,我手里的电筒所照出来的灯光如同照入夜空那样触不到头。黑暗里头隐约传来一个人微弱的喘息声,看来还有人活着,这里环境确实瘆人了点,但我终归是来救人的,总不能自己先怂。 我已经尽可能的加快迈步,可这条通道的前方像是只有黑暗,根本没有重点,不过喘息声倒是越来越清晰,快了,应该快了。 终于走到头,可是,却又回到了地宫,可地宫的南面本该是有一条进入墓内的过道,现在却再次出现三个入口。难道说这里其实是另一个地宫,只不过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 我又选了一个入口,东边的,同样的阿修罗道壁画,同样的黑暗通道,还有同样的喘息声。 通道的尽头又一次出现和之前一样的地宫,地宫的对面又是三个入口。再选一个,西边的,可还是走到了一样的地宫,面对一样的三个入口。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阿修罗道?无限的循环,不休不止…… 我重新站在中间的入口,但不想进去,也不敢进去,因为无论我选哪个入口,里边都会传来喘息声,听得我头皮发麻,指尖冰凉,大滴大滴的冷汗滑过太阳穴。 “沈兄!沈兄!” 啪! 我感觉被什么肉乎乎的东西打了一下脸力道挺大,就是不痛。 啪!啪!啪!啪! “差不多行啦!” 我被公孙靖的小球手彻底拍醒了,他从我的脖子冒出来,在我脸上噼里啪啦地拍个不停。 我竟然站在通道里,只不过没走几步,可我明明刚刚没再进任何一个入口。 “沈兄,别看那些壁画,这些壁画会让你陷入幻象之中。” 公孙靖站在我的肩膀上朝我耳朵小声地提醒道。 公孙靖:“你低头,原路返回看看。” 我照着这个小家伙的话,转身原路返回,又来到地宫,只不过这次能看到穹顶上打通的洞口,还有南面的墓门过道。 师父和南宫藜并没有从他们进入的洞口走出来,不知他们情况如何。 不过地宫里也有幻象中的喘息声,就在附近,应该是在地宫的西南角传来。我拿电筒照去,看见一个男人靠着墙角坐着,艰难地呼吸着。 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之前进来的考古队员,奇怪,刚刚进来地宫时怎么没发现他? 我谨慎地一点一点朝男子挪过去,他的喘息声越听越不像人的,呼哧呼哧的更像气囊,我用内息闻到他身上有一种气味,不是血腥味,也不是腐烂味,而是香味…… 说不出是啥香,闻起来像炖肉,又像某些动物的油脂,夹杂着一些植物香草。这种香味吸引着我加快步伐朝男子靠近。 公孙靖不知啥时候又缩回我的体内,南宫藜的一只手拽着我的左臂,把我拉到东边,恰好帮我躲过那名男子突然抬头从嘴里喷出的一道肉白色东西。 那东西被喷到穹顶上,它如壁虎那般趴在上面,像个裸体的男人,白花花的,瘦得皮包骨,四肢的长度远远超过了它干瘪的身体,显得极不协调,黑漆漆的过腰长发倒吊着下来,脑袋虽然倒着看向我们,但是却没有五官。 它本想朝我们扑来,可当它爬到穹顶那个我们打通的洞口时,如同被烫到似得急忙退缩,然后像块布一样钻进穹顶青砖之间的缝隙中。 我拿电筒照着刚刚那个男子,他的衣服完整的堆叠在地上,脸上的两只眼睛只是两个空洞洞的窟窿, 衣服里面的身体已经变成一整套皱巴巴的人皮。 “我去,什么东西这么会吃?”,我吃惊的说道。 南宫藜抱着她的阮琴,背对着我说:“那是无伤,又名聚,虽然目前只是妖级,但很罕见,我也不懂怎么对付。” 我已经记住无伤身上那种类似炖肉的气味,调动内息后明显能感觉它还在地宫里,就在这些青砖的缝隙中,不停地快速移动,正好,让它试试我的新技能。 在身后,又到了右边,越来越近…… 无伤从地砖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企图抓住我的右腿。我跃步后退两米,故意引它再次进攻。 我跳到左边,它也跟到左边,跳动前面它也追到前面,虽说它的速度胜我一筹,好在燕影飞步优势不在速度,而在随机应变。我牢牢的追踪着无伤的气味,不管它窜到哪个地缝中,我都能预测出它的动向。我就这么带着它在地宫中来回腾飞跳跃,玩着猫鼠游戏,等待一个最好时机。 时机到了! 我故意站在穹顶的洞口之下,让无伤从我脚底钻出。 来了,眨眼功夫,无伤如预料的那样从地砖的缝隙中极速窜向我的双脚。这下不能犹豫,一定要拿捏好时机,差一丁点也会被它得逞。 “来了!” 我大喊一声纵身跳向穹顶的洞口,无伤从我跳起的地方钻出,冲着我的方向,跟着我一跃而起,它伸向我的细长双臂只差那么芝麻点的距离就能逮着我的双脚。 我低头朝着它用尽全力呼出一股亮青色烟尘。 正中靶心! 烟尘如青龙一般缠绕着无伤的身体,把它像捆猪似的绑起来。 我后跃翻身,稳当落地,即刻调整内息,对着坠下来的无伤,又一次呼出这亮青色的烟尘,给它全身再捆上一圈。 洞口的阳光恰好照在无伤身上,无伤扭曲的挣扎着,企图躲避阳光的照射。 南宫藜:“碧青伏香,可惜没有见到扇子挥动成青龙伏魔。” 我:“喂喂喂,人身攻击?我才练成这层香没几天,能达到这个程度不错啦!” 南宫藜怀里依旧抱着她的阮琴,后退了几步,盯着在地上挣扎的无伤说:“没用的,你根本不了解这东西。”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没了没底,难道无伤并不会被阳光伤害? 果然,我的碧青伏香没能困住无伤,它全身青筋暴起,硬生生撑爆了我的碧青伏香。然后纵身一跃,爬到穹顶,双臂把穹顶一部分青砖砸碎,一阵轰隆声过后,整个穹顶坍塌了下来,也把我们进来时的洞口给彻底堵住了。 第26章 犀犬与无伤(二) 地宫的穹顶坍塌的瞬间,扬起了沙尘暴般的泥尘灰,我真是连后悔都来不及。泥尘从眼前席卷而来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墙上飞踏而来。 “别愣着,跟我走!” 师父一手抓着我的衣服胸前,带我跟着他一道以纵云飞梯踏过墙壁的另一端,来到北室入口。 穹顶上的青砖如陨石坠落,稍有躲闪不及,就会被拍个脑花朵朵开。我跟着师父踏步飞跃到北室入口时,看见南宫藜已经早早在入口里躲着。 整个坍塌过程并不长,震耳欲聋的崩坠在之后的三四分钟就基本消停了,地宫被掉落的青砖掩埋了三分之二。 “沈放,你的好计划,这下算是彻底回不去了”,南宫藜冰冷而鄙视的说道。 “谁能想到这个无脸怪连自个儿家都敢拆,我还以为他真是怕洞外的阳光。” 我现在是既尴尬又自责。 师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无伤怕的不是洞外的阳光,而是外边的玄黄之气。” 我:“师父,有什么讲究吗?” 师父:“这无伤是地中灵物自带的精气沿着地脉气络附着于棺椁之上,与古墓穴中的阴华之气交汇而生,灵物的与墓穴的距离,还有两者之间都必须在有同一条地脉的分支两端,加之墓中主人生前还要是一位杀气极重之人,这些因素同时满足才能育出无伤,所以无伤的出现纯属偶然,无伤极其依赖地中的阴华之气,对外面的玄黄之气却又十分抗拒,据说玄黄之气确实可以杀死无伤,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玄黄之气不足,顾你刚刚的手段伤不了它。” 一天内,玄黄之气以黎明和黄昏这两个时间段最为充足,我们来到丘陵时还未到中午,我看了下手表,才下午三点,难怪无伤刚刚被我用碧青伏香捆住对着洞口外边时虽然看起来痛苦,可是并没有对它造成半点伤害,这么说,其实我也没错嘛,总之不知者无罪,也无畏,就是有些惭愧。 我:“那接下来咋办?” 南宫藜:“只能往北室走了,我刚刚去的东室是个假墓室,里面死了一个这次的考古队员,也是被无伤吃的只剩一张皮。” 师父:“西室也是假墓室,里边的壁画和这里的一样,能使人产生幻象,意识不到这点的人在通道里一辈子都走不到头。” 我:“那北室也是如此啊,一看到壁画脑子就进入一个梦境,不停地在这里循环往返,仿佛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师父看着北室入口里的壁画,说:“不可能三个通道都是假的,我看你是没走几步就退回来了吧?” “那个,额……师父你看这壁画不晕吗?”,我怕师父追究我怎么突破幻象的,只好岔开个话题。 “呵!你小子!” 师父指了指自己人中,我看到上面漂浮这薄薄的一层杏黄雄香,难怪,我也照葫芦画瓢,学着师父的做法,呼出几缕杏黄雄香,用内息控制在人中附近飘悬。 “去北室看看吧,反正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师父说完,带着我和南宫藜往北室的通道深处走去。 通道的空间本来就不宽裕,如今我们三个人同时进入,显得更加拥挤,再加上此时墓穴内的氧气逐渐稀少,走起路来相当吃力,路上我们又看到了一个被无伤弄成皮套的考古队员,这是一个二十出头女孩子,眼镜还完整的戴在空洞的眼睛上,我们从她冲锋衣的馁饰兜袋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只可惜她再也无法记录自己的考古工作了。 尽管我已经用杏黄雄香漂浮在人中以防止被通道的壁画迷惑心神,但是刚刚的幻象还是让我心有余悸,所以一路上我都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砖。 刚刚没注意,现在拿电筒照到地砖上看才发现,每块地砖上都刻着一段文字,银钩小凯,细如黑蚁,密密麻麻的,每块地砖上刻的内容还不一样。 “揭谛……波罗……揭谛……”,我看着地砖上的文字念道。 师父:“这是《念般若波罗蜜咒 》,《观佛三昧经》里记载,帝释天爱慕阿修罗王毗摩质多的一个女儿,娶其为妻后又喜新厌旧,惹怒了毗摩质多,阿修罗一众因此与帝释天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阿修罗把帝释天居住的须弥山团团围住,危急关头,帝释天想到佛曾说若遇大难,可念《般若波罗蜜咒》便可破解,果然,帝释天一持咒,空中飞出四只大刀,这些大刀削尽阿修罗王的手足 ,阿修罗王只好躲进莲藕的孔洞中才避过此难。” 莫非这就是破解壁画幻象的方法,我试着继续念咒,不过南宫藜的一句话瞬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没用的,你心中无佛,就算念上百遍千遍也无济于事。” 也对,我这人,杂念太多,俗人一个,这辈子都悟不了禅,还是再呼出点杏黄雄香保命吧。 可南宫藜怎么没事儿呢? 我看着她,发现她压根儿就没开眼,她把阮琴抱在怀里,却并未拨动,现在想想,南宫藜从进到墓中就没拿过电筒,难不成她仅凭听觉就能辨别方向?听字门果然高深莫测,以后偷偷打听打听。 北室通道并不长,不过里面也不是主墓室,而是另一个地宫,这个地宫虽然比刚才的大,但是只有东西两个墓室。我掐了掐自己大腿,确定自己没有进入幻象,这里应该才是真正的墓穴地宫。 比起之前的只有破碎瓷器片的地宫,这里的随葬品更加丰富精美,多为龙泉窑的瓷器,各种保存相对完好的碟、盏、壶、碗有规律的摆放在地宫中。 我在东室入口旁看到地上有一个像瓶子的瓷器,造型颇为奇特,瓶身上还有五个手指粗的烟囱,垂直朝上对着穹顶。 “这是魂瓶,是宋代流行的随葬品”,师父说。 “相传伯夷、叔齐因忠于殷商,劝谏武王伐纣无效而誓死不食周粟,人们念其抱节之志,故在陪葬品中放入‘五谷囊’,魂瓶随葬的礼俗也随之出现。 ” 师父上前简单看了下魂瓶,说:“魂瓶的作用有两个,一是镇墓,驱赶恶鬼;二是指引墓主人的灵魂顺利升天或着投胎,魂瓶一般放在墓主人头部左右两侧,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师父拿电筒仔细照着魂瓶,发现魂瓶旁边有一些已经腐烂的布料。 师父拿着布料仔细端详,说:“不像古代的,倒像是近几年的。” 南宫藜抢过我手上的电筒,照着这些布料,发现这些布料其实是完整的上衣和裤子,只是时间太久已经被虫蛀腐烂,大致上可以看出是一个人趴在地上的造型。 “看来他也被无伤袭击了,皮大概已经腐烂分解掉了,只留下一些衣服”,南宫藜一脸恶心的说道。 我们用你好电筒照射四周,发现这样的“空衣服”还有几件,散布在地宫的各处,旁边的绿布胶鞋让我们分辨出了这些没有尸骨的尸体大概是什么年代。 “它来了”,南宫藜睁开眼睛说道。 她说完没多久,地宫里莫名出现了瓷器之间敲击的轻微响动。 “我去!” 我拿过师父递给我的天马扇,和他背对背看着周围,等着无伤出现。 “在那!”,我看到放在西室入口边的一个酒壶无端地自动摇晃起来,酒壶盖子被晃得咣啷咣啷响。 师父朝酒壶挥了一下鸑鷟扇,一股紫色的风化作一支脱弓飞箭射向酒壶。 在酒壶被箭射成碎片的瞬间,无伤像阿拉丁的灯神那样从壶嘴冒出,它披头散发,四肢趴在地上,像一头无毛狮子。它以这样半人半兽的身姿快速冲我们袭来。 “你们快闪开!”师父用鸑鷟扇扇出五把紫风飞刀,将无伤砍成几块肉墩,可每一个肉墩的切口均冒出一股金光气,这些肉墩彼此被金光气所链接,金光气将所有的肉墩互相粘粘,无伤也因此得以重生。 “操,它死不了吗?”,我绝望的破口大骂道。 重生后的无伤比之前更加强壮,体型也变得魁梧,它像人那样直立站着,后背多长出了一对手臂。 “它……” “它”字还未从我嘴里说完整,无伤已经一拳把我打飞,幸亏南宫藜提醒我们无伤来到这个地宫的时候我便开始用芸白净香护住全身。不过无伤这一拳差点把我砸到东室入口旁的墙上,好在我及时定住身体,胸口一阵酸痛,一口鲜血忍不住的吐出来,嘴里咸腥咸腥的。 再看看师父,他不知何时已经与鸑鷟合神,双臂覆盖这紫霞光芒的羽毛,手成利爪,紧紧的顶住了无伤的两个大拳头。 南宫藜早早退到东室入口旁,刚刚无伤的奔袭所扬起的泥尘在她身子周围环绕回荡,形成一个球状护盾把她罩在里面。刚刚似有听见她拨动琴弦,只是被无伤来了这么一下,没太注意。 出于好奇,我伸手碰了碰南宫藜身上的泥尘护盾,却被一种看不见的高频率震动力震得手指生疼。 南宫藜:“让你手贱,这是我们听字门的功法,鸣空盾,你在碰一碰试试,定会把你的手指给震断。” 原来高频率回荡在南宫藜周围的音波才是护盾,上边如水中泛起涟漪般的泥尘不过是刚刚被南宫藜拨动旋律时恰好夹带上去的而已。 无伤背后的两只手臂同时朝师父头部两边拍去,而师父的后背伸出两只紫羽翅膀,这对翅膀像两把大刀,把无伤拍过来的两只手臂一招砍断。 无伤的金光之气再次把掉在地上的两只断臂回收缝合,它后背的两只手臂也随之分裂成四臂。 “简直像修罗王一样!”南宫藜惊叹道。 南宫藜的话吸引了六臂无伤的注意,无伤那没有五官的脸看向南宫藜的瞬间便已移步到面前南宫藜一尺之距。 无伤的右臂拳头企图打向南宫藜的娇美面庞,却被师父的一爪扯断,另一爪死死抓住无伤的脸部,朝西面方向的墙奋力推去。无伤被师父突如其来的防御狠狠推到了墙上,它的右臂又一次因金光气缝合分裂为两只手臂。 师父没给无伤喘息的机会,他在无伤尚未站稳之时便已冲上它面前,已凌厉的爪法在无伤的身上回转抓拿,分筋错骨,攻势如疾风骤雨,巨浪滔天,把无伤的肉像拆纸皮那般一块一块撕扯下来,此时无伤纵使用八只手臂对着师父狂锥乱砸,却都被师父的灵活翻转的身法巧妙的躲避开,它的八只手臂脸师父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万刃凌迟”,我说道。 这是嗅字门必须达到合神才能使出的招式,出招时只进不退,配合拧旋翻转的身法,以迅捷连环的爪法分割敌人的肉身,爪力刚暴凶狠,势要把敌人凌迟处死。 我手中的天马扇不知何时重新化作本体,一只羚羊大小,白身乌首,背上长着一对雪羽飞翼的天马乖巧的蹲坐着看着我。 “原来这就是天马,虽称马,却更似犬……”,南宫藜弯下腰,想抚摸天马,可天马用似马鸣犬吠的叫声凶狠的拒绝了她。 我摸着天马的头,说:“它叫云公子,天马非常认亲,若不是它所信任的朋友,它是不会给抚摸的。” 云公子在地上嗅了嗅,然后边嗅边走到东室通道,还回头示意我们跟着它走进去。 通道这里的壁画不再是具有幻象的阿修罗,而是并蒂莲花攀枝清水涧,仙女们身着襦裙,手持灯笼,从云霞之天飞下,私语嬉笑着欣赏水中彩莲。 通道只有五六米长,很快就到东室里头,里面安放着一座木质棺椁,棺椁一端竟站着个穿着古代红裙的妇人,她的半个身子从墙上的两扇虚掩的门之间探出,正瞧着我们,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妇人启门”,南宫藜说道。 我用电筒照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墙壁上的石雕,只是太过逼真和精美。 南宫藜:“宋金元时期的墓葬非常流行这‘妇人启门’,如此生动精美,我还是第一次见。” 看来南宫藜作为引虫师没少下墓驱虫,我跟着师父这段时间,这是我第一次在墓中探险,看来若是真有机会成为引虫师,我也少不了到这种地方来。 云公子对着“妇人启门”吼叫了几声,这是发现了什么,我对着石雕呼一些芸白净香,石雕上的两扇门边缘用微风吹动了香尘,看来“妇人启门”后边兴许是空的。 “让开” 南宫藜撇开我,对着“妇人启门”的石雕,嘴里抖动着,却没听见她发出声音。 直到我听见脚下有细小的“沙沙”声,用电筒照去才发现,一大群蚂蚁,土鳖,蟋蟀,蚂蚱集结成队,一股脑涌向“妇人启门”的石雕,它们甘心成为搬运工,齐心协力地把石雕上的两扇门连同“妇人”一道,小心翼翼地搬到地面上,原本石雕的墙上果然有一个下水道口大小的洞。 “神了,这也是你们听字门的绝活吗?”,我由衷的感叹道。 南宫藜没有理会我的提问,而是把软琴背在后背,又拿过我的电筒,往墙上的洞口照去。 “看这洞壁上的凿痕,这洞应该是地宫里的盗墓贼干的,说不定可以出去。”,南宫藜说道。 云公子对着东室的入口叫了叫,我们转身看去,以为无伤进来了。 “小放,小藜,你们让开!” 师父从通道走进来,此时他已脱离了与鸑鷟的合神,他用鸑鷟扇操控着数十个篮球大小的紫色风球,这些风球里面漂浮着无伤冒着金光气的肉块,所有肉块大小不一,每个风球困着一个肉块,以阻止它们用金光气合体。 师父持扇对着盗洞一挥,这些紫色的风球便被师父集体遥控飞入盗洞。 南宫藜佩服的说道:“不愧是骆叔,都说嗅字门最依靠呼吸来实战,在这墓中本来氧气就少,骆叔您还能合神,实在是佩服!” 师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我也就这样了,要是你爸来,估计三两下就能搞定无伤,只可惜他这些年都处于半退休,在院里作个闲职,有好些年没见识他的身手了……” “我爸那是太累了,院里封印着的魔级异虫三成是他以前出外勤干的,这么些年,也够累了,歇息歇息也好。” 哟,跟她聊会天,她还较上劲儿了,护爹护到这份儿上,也是了得。这南宫藜如此自负,她爸估计也差不多,不过倘若她说的是事实,院里封印着的三成魔级异虫都是她爸的功劳,那她爸还真是挺牛的。 师父看着棺材,说:“地上的木板应该是这副棺材的椁,看样子应该是被之前的盗墓贼打开的。” 师父刚说完,棺材突然从缝隙中冒出黑烟,这黑烟看着倒挺熟悉。 师父推开棺盖,填满了棺材的黑烟,如液态氮那样低沉流出,流完后,露出两个年轻男人,还有一具穿着盔甲的尸体,尸体上的肉早已腐烂分解,只剩骨骸。 “许文瀚!堂哥!你们真是条汉子!”,南宫藜讽刺道。 许师兄和南宫蒲侧卧在棺材里,尴尬的对着我们笑了笑。 第27章 犀犬与无伤(三) “许师兄,玄夜隐香使得妙呀!” 玄夜隐香的作用就是将引虫师自身彻底隐藏起来,让虫无法通过感官发现引虫师。虽说玄夜隐香对虫并没有像其他内香那样有着各种驱引作用,但是这种香可以根据自身的要求做出各种变化,当初师父就是用玄夜隐香越过层层监视,把我从海滨的烂尾别墅里带走的。 许文瀚和南宫蒲丛棺材里出来,假装拍走身上的灰尘以掩饰尴尬。 “你就是沈放师弟吧?” 许文瀚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头回见面没想到就是在这里,谢谢你和师父来支援我和南宫蒲,哎呀不愧是沈院长的公子,有胆识,有魄力,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学徒敢跟着师父下墓驱虫,师弟,未来可期啊!” 我被夸得莫名其妙,一下子戴了那么大顶高帽,看看旁边的南宫藜,早就鄙视的偷笑了。 “我其实没出什么力,都是师父的功劳,是他把无伤赶出了墓穴。” “许文瀚!你小子到底要怂到什么时候!无伤虽然罕见,但也不至于躲在这吧?引虫师可以战死,那不能当软蛋!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东西!” 师父把许文瀚一顿臭骂,不过许文瀚好像习惯了师父这样说,倒也懂得低头应付着认怂,哦,不是,低头认错。 南宫蒲和南宫藜并没有什么交流,两人甚至都不看彼此,这对堂兄妹也是怪得很。 “先从这出去吧”,我说道。 南宫蒲打量着墙壁上的盗洞,说:“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倒斗凿的洞,早知道直接从这儿出去了,憋在棺材里又恶心又晦气。” 许文瀚也看了看盗洞:“这洞口那么窄,就怕里边又有些啥,咱们逃都逃不掉,而且万一塌陷呢?” “另一边的地宫已经坍塌了,你小子如果不想从这出去那就在这安家吧!”师父抽着许文瀚的屁股说道。 盗洞确实很窄,有些地方还长了草,钻进去已经很费劲儿,爬起来更费劲儿,但好歹能出来,盗洞直通地面,只不过洞口长满了一大片芒草,出来时难免被划伤皮肤。 洞口外边的草地上覆盖有一层灰白的粉尘,师父抹了点在手指上闻了闻,说:“这些粉尘就是无伤,看来它是死透了” 我看了下手表,现在正是下午四点,虽未到黄昏,不过看来这个点的玄黄之气足以把无伤的那些肉块给耗死。 云公子重新变回扇子飞到师父手中 “先去找施群白,这次的事情还没完呢!”师父说道。 盗洞开在丘陵北面,与我们当初进墓的地方相距甚远,北面的山路奇陡,刚刚下过的一场小雨打湿了路面,使得本就长满青苔的山路变得泥泞湿滑,稍有不慎摔倒,就会变成肉球滚下山。 山丘的北面比南面高许多,这里山丘颇多,山丘之间彼此相连,形成了连绵起伏的丘陵山脉。从我们下山的地方往东望去,能看到我们来时所经过小镇,我们进墓时跟施群白教授说过,若是在两个小时内见不到我们从进墓的洞口出来,就自个儿回镇上的客栈等着,天黑前我们一定会去客栈与他汇合,若是等不到我们就联系院里再求支援。 回到客栈时已近黄昏,尽管师父已经打电话给施教师报了平安,但当我们看见他时,发现他一直在客栈外头徘徊,不知在那等了多久。 我们把考古女队员的笔记本交给了施教授,教授颤颤巍巍的把笔记本塞进怀里,而后瘫软在地,我和许文瀚把教授扶进客栈的房间里,教授抱着笔记本哭了好一阵子,近乎晕厥。 我见施教授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怕他再这么哭下去会出点什么事儿,想着和许文瀚他们一同带教授去附近医院看看,可师父却劝阻了我们。 “让他哭一会儿吧,哭一会儿就好……”师父站在房间的窗口旁,望着外边的小镇雨景,眼中的伤感淡淡的从眸子透出。 师父让我们先各自回房休息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确实粘着一堆泥尘,疲劳算不上,可就是脑瓜子嗡嗡的疼,问了许文瀚才知道,他也一样,这是长时间待在墓里,氧气稀薄导致的,赶紧去洗个澡,太晦气了! 当我再次去施教授房间时,看到教授的情绪平复很多,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南宫藜和南宫蒲兄妹,那个许文瀚看来是不想从房间出来了,行,这懒怂程度,略胜我一筹。 “教授,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古庙或者其他古迹吗?”师父向施教授问道。 施教授接过我师父递给他的纸巾,擦着眼泪,用哽咽的声音说道:“额……有……有的,就在……额……这个小镇的东北方向,我记得……那里有一个寺庙,对的,我……我和学生前两年到那里考察过,大概是建于北宋时期的。” 师父:“离这儿远吗?” 施教授:“远倒是不远,离这儿也就五六公里的样子,不过都是山间小路,开不了车,而且寺庙在一座山的山腰上,只能走着去,所以得花不少时间。” “成,我去洗个澡,你把伙食安排一下,明天一早你带路,我和这几个小的一起去寺庙看看” 说完,师父摆手示意我们和他一同走出房间,我也没来得及问缘由,反正明天在路上有的是时间了解,先把肚子填饱再说,毕竟今天耗费太多内息,太费劲了。 客栈房间不多,这次经费有限,我只好跟许文瀚住一间,毛球公孙靖总是忍不住想出来,每次都被我呵斥回去。 “师兄,师父是要找什么吧?”我问早早瘫在床上的许文瀚。 “嗯?嗯!对的,对的” 许文瀚揉了揉惺忪睡眼,说:“师弟,你接触这个行业不长,所以对异虫了解得不全,我跟你说说……” 许文瀚盘腿坐在床上,今晚的晚餐有江南一带有名的酱猪头,这货一个人就吃了近一半,他把身子靠在床头的墙上,抚摸着他那由于懒惰成性而堆积出来肚腩。 “这无伤啊,怎么出现的想必师父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不过按他老人家的脾气,怕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世间若有无伤,也就必有犀犬。” 我:“犀犬?就是那个有六只尾巴的鼻涕虫?真有?不会吧?” 许文瀚应该没看过《火影忍者》,也对他看上去比我大至少八岁以上,听到我形容动漫中的六尾犀犬,许文瀚一脸懵圈的说道:“额……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犀犬嘛,又名地狼,形成的原因和无伤差不多,不过出现在生前品性善良之人的墓中,这与无伤正好相反,它长得似狼又似犬,是一种福瑞之虫,可以给发现它的人带来好运。” 我:“噢……你的意思是只要有无伤出现的地方,附近肯定有犀犬,它俩是同时产生的,就像磁铁的正负极一样!” 许文瀚:“对对对,就是这样,还是师弟你会形容!要不说是沈院的公子呢!” 我实在是受不了许文瀚的马屁,越听越膈应。 “师兄,那师父是觉得犀犬在施教授说的寺庙里?” “应该不是,师父大概是觉得那座寺庙里有导致产生无伤和犀犬的灵物,我觉得兴许是某位大师的舍利吧!” 对哦,没有灵物哪来的无伤还有犀犬,这么说,师父是想先找到灵物,然后根据风水地脉的走势再找到有犀犬的墓。就是不知道难不难找,要是花上几个月的时间,那就真是累趴了。 “要是花上几天时间才能找到犀犬,那真是累得没命了……”,许文瀚趴在床上边,呻吟着边抱怨道。 不得不说,这许师兄真不愧是我师兄。 又是一个未到五点的早晨,我们几人在镇上随便对付了几口早餐便跟着施教授步行朝寺庙所在方向走去。 出了镇之后,我们走的全是蜿蜒绵亘的村头小路,最宽的一段路也只能容纳一辆拉货的三轮摩托开过。一路上阴雨不断,不时的有摩托车从我们身边驶过,轮胎砸入水坑中飞溅我们身上不少泥汤,惹的南宫蒲脏话连连,遇到这种情况我其实也火大,可公孙靖一直在我心中不停地劝道: “反正就这样了,走着走着,你也就习惯了脚下的泥滑触感,何必惹得心燥肝火”。 这小毛球还真是心大,合着弄脏的也不是你的衣服,切!不过一路上看着路边田地里的禾苗已日益青肥,潮湿的暖风把禾苗特有的清香送到我的鼻腔中,还有那些看不见的虫鸣蛙唱,给已经疲惫的我带来了几丝安逸感,也舒缓了少许的烦躁和怨气。 说到虫鸣,回想起南宫藜操控墓穴里的虫子搬石板的那一幕,实在是绝了,我忍不住放慢脚步,与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许文瀚汇合,向他打听打听这是听字门的什么绝活。 “这听字门啊,秘术挺多,不过入门极难,不过你说的那个呀,就不是听字门的功法”,许文瀚压低了声音,歪头朝我说道。 “这世间呀,有一种人,天生就会与其他动物沟通,还能同那些动物合作,甚至指挥它们办事儿,这种人,我们引虫师称之为遣虫使,这南宫藜就是一名遣虫使。” 我:“这么说,她可以操纵世间一切动物吗?那真是绝了!” 许文瀚见我有些激动,赶紧瞧了瞧走在队伍前端的南宫藜发现了他们没有。 “师弟,你小声点儿,万一被南宫蒲知道了,咱们之后准没好果子吃。” 原来许文瀚怕的是南宫蒲,这人作为中级引虫师,却和许文瀚一样躲在棺材里等着救援,看来也是一个怂货,不过现在还是不要做扰乱队伍团结的事情,毕竟八卦嘛,小声点聊更有滋味儿。 许文瀚见我对他说的遣虫使有兴趣,他也兴致勃勃的继续跟我说道: “这遣虫使啊,虽然是天赋异禀,也就只能操纵五虫中的一种,顶多两种,像南宫藜,她就只能操纵昆虫,不过已经是世间少有,听周院长说,两千万人里才会出一个遣虫使,所以啊听字门的人都把南宫藜当原子弹那么宝贝着呢!” 我:“那你咋怕的是南宫蒲呢?” 许文瀚:“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南宫藜的父亲南宫澜虽说把持着听字门多年,但他毕竟只有南宫藜一个孩子,可偏偏南宫藜又是女儿身,南宫家为了长期占有听字门,一直以来都保留着士阀门第嫡长相传的传统,南宫澜是嫡长子,又能力出众,所以把持听字门这么多年,门人各个服他。” 许文瀚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可他的两个弟弟就不这样了,尤其是老二南宫涛,大哥南宫澜没有儿子,那他自个儿的长子南宫蒲作为下一任掌门势在必得呀,哎!不止我这么想哈,院里的人各个都这么认为,这南宫蒲怕是也这么想,再加上他爹极其护犊子,把他养成了傲慢自负的性格,这小子还特别小心眼儿,受不了别人说他半点是非,更是嫉妒南宫藜作为引虫师在各方面资质都胜过他,还是难得一见的遣虫使,所以每次他听到院里的人私下议论他们兄妹,不管聊的是什么,他肯地会去他老爹那告状,他老爹在院里专门负责看管镇压特殊囚犯,脾气可不太好,必定收拾那些扯是非的人,我见过不少人因此被他爹收拾,可谓是后悔都来不及。” 哈,既然想做听字门掌门,能力和胆识还那么菜,丢人不,这听字门也是,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门第传统,还重男轻女,真是这个世界的封建残余。 我:“师兄,你说,咱们这么聊,南宫兄妹知道不?” 许文瀚:“应该……大概……额……酸辣,都怪我嘴巴大,让他们知道了也无妨,冲我一个人来就好,师弟你放心,我就说是我无聊故意说给你听的,与你无关,你没事儿的!” 哟,许师兄确实是条汉子哈,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也猜到七八成了,不就是想让我欠你人情嘛,得,那聊点别的好了。 “那真是苦了师兄你了,对了,师兄,你听说过《妖典》吗?” 许文瀚听到《妖典》两个字,顿时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表情紧张的说道:“兄弟,你从哪知道的《妖典》?” 我把林场事件和朱獳的事情一股脑全说给许文瀚听了,也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说完,说完这些个事儿后,我们队伍已经爬到山间小半腰了。 “师弟呀,我之前只知道你体内有丹鬽的事情早就传遍院里了,五门之人可谓无人不知,没想到异虫那边也对你感兴趣了,这一年多真是委屈你了。” 许文瀚依旧在队伍的最后面,我跟着他,顺便也偷个懒。 “所以,师兄,《妖典》到底是什么?”我问道。 许文瀚假装欣赏山路风景,又刻意用漫不经心地语气对我说:“这个啊,你只需知道,在咱们师父面前千万别提,更别像个娃娃似的跟院里的人问这问那,一般我们都不提这个。” 我:“为……” “到啦!就是这!” 走在最前面的施教授扭回头看着队伍,指着山路右边的一条林间小道说: “从这走,大概再走十分钟的样子就到清峰寺了!” 其实刚步入这条清幽小路就能远望到前方清峰寺的淡影轮廓,小路的右边是半山悬崖,古刹在秀山翠林里露出一片黄墙,探出一角飞檐,坐落在这岫峰碧海之中已是千年,如今山即是寺,寺即是山,山与寺,寺与山,两者早已浑然一体,灵性天成。 寺院门口,几个小僧正清扫着地上得尘埃落叶,我师父停住了脚步,举手示意我们也跟着停下来。 师父朝着寺庙门口闭上了眼睛,背对着我们师兄弟问道:“文瀚,小放,你们闻到了吗?” 许文瀚:“师弟,闻到了吧?” “嗯”,我确实也闻到了,这寺庙里飘出的气味和无伤身上的很像,似肉味,也似燃烧着的灯油和高香。不过这里的气味让我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自在感和释然感,这是遭遇无伤时不曾感受到的。 “不用进去了”,师父说道。 出发之时,师父已让天马云公子化身一条黑犬,让其一路随行。此时云公子对着悬崖外边吼叫着,那意思应该是想让我们大伙朝它叫的方向望去。 师父指着山外远处江岸边上的一座村庄,对施教授问道:“施教授,那边那个是什么村?” 施教授扶了扶自己的紫檀木框眼镜,一双金鱼眼眯着朝师父所指的方向看去,想了想,说:“噢!那啊,俞家村站,哎,年纪大了,那么高看,脑子不转一下还真不太记得,那里是个千年历史的自然村落,村子里的房屋建筑大都是明清时期的,很有研究价值,哦,你们看江边的那座塔没,我和专家组去考察过,年代大致是南宋时期的,塔下有石碑,碑文记载,南宋时期,这里的江水每逢春夏之际便会泛滥洪灾,后来朝廷拍了以为叫俞敬的官员在此治理洪水,他听闻当地人说洪水泛滥乃是江中蛟龙作怪,于是他便主持在江岸边修建了这座镇水宝塔,从此这里便再无洪灾,那俞敬之后辞官庙堂,带着家人到此隐居,他和他的家族时代守护着这座宝塔,于是就有了那座俞家村。” 师父蹲下身子,抚摸着云公子,对它说:“兄弟,你也觉得是那吧?,嘿嘿,我也觉得是那!” 久未出声的南宫藜也开口说道:“去那吧!一准有收获!” “有没搞错,那么远!”,南宫蒲累得靠在一棵松树抱怨道。 我和许文瀚互相对视着彼此充满无奈的双眼,然后默契地蹲下来看着山外远处的俞家村,互相吐槽着天黑以前怕是一准回不了客栈了。 第28章 犀犬与无伤(四) 临近俞家村时,天已正午,我问许文瀚:“师兄,你说,清峰寺里的会是某位大师的舍利吗?” 从许文瀚当时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累成狗。 “这个……大概吧……也说不准,我当引虫师算到今天差不多有十年了,走遍大江南北,寺庙也去过不少,每个据说有舍利的寺庙,我去到后,所闻到的气味都不一样,这次的也是,更何况我们也没进去里面了解,谁知道呢?” 看来这世上有很多神秘莫测的事情就算是引虫师也未必说得清楚。 真实的俞家村要比在山腰上远望时复杂得多,房屋构建风格和整体布局跟我们之前居住的小镇差不多,石墙青瓦,小路人家,不过这里毕竟是百姓日常生活的村庄,而不是提供给游客的旅游景区,所以相对于那个小镇,这里能见到的人基本上都是村里本地的居民,大多为老人与孩子,我们刚进村时,我便有一种降落在外星球的感觉,因为村民们一个个就像见着了天外来客那般,一脸好奇的盯着我们。 雨过天晴,阳光终于穿过灰蒙的云团扎下地面,气温也随之升高,潮湿的环境和热辣的阳光,极速消耗着我们的体力,一开始在队伍前面活蹦乱跳的云公子,现在也热得耷拉着脑袋,直吐舌头,师父只好把它重新化为扇子放回包里。 “去那吧,就那,我记得那边的小巷口有一家面馆,我和学生来吃过,你们看,就是那,幸好还在……” 施教授今天确实像一名真正的导游,带着我们上山下乡,他那标志性得短袖白衬衣早被汗水浸透,里边得跨栏儿背心像个湿布条那样贴着身子,我看着都难受。 面馆的环境就这样了,毕竟是村里的,不能要求太高,有的地方休息乘凉我已经谢天谢地。不过该说的还得说,老板亲自下厨做的小刀面确实比镇上的好吃,用江中小鱼熬的汤头奶白鲜醇,面条吃着亦是滑溜。来时已过饭点,菜码子只剩下鳝鱼肉段,老板娘说这些鳝鱼都是她早上天未亮时,打着灯到田间和溪流里抓来的,我浅尝一口后大喜,鳝肉虽不算肥,可是口感脆嫩得吓人,鲜甜滋味随着牙齿的咀嚼而渗透到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中,赞!大赞!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饿疯了,连叫了三碗,两天时间走了这么老远,怎么着也得补回耗费的大量气力。 “你俩差不多行了哈,小心一会儿给吐出来,全浪费了!” 师父用两根指头拍得桌子“啪啪”响,强行阻止我和许文瀚的忘情进食。 我看着南宫蒲的那碗面一直没动,心想着不吃就都归我,南宫藜应该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把那碗面忘南宫蒲面前挪了挪,说: “蒲哥,多少吃点,走了那么久,你不饿,青蚨母子也该饿了” 南宫蒲的裤兜里飞出两只蜜蜂大小的虫子,绕着他脑袋飞个不停,看着挺滑稽。 异虫一旦变成某个引虫师的合神兽,便不再需要自行生活,引虫师的吃喝、作息都与自己的合神兽相连,所以引虫师的日常吃喝、作息所获得的体能都要分出一部分给自己的合神兽,说白了引虫师和自己的合神兽同饿,同累。 “我才不吃!这的环境,看着都倒胃口!谁爱吃谁吃,像猪食一样,喂狗去吧!” 说完,南宫蒲把面碗往面馆外头一扔,连面带汤全泼到了路面上,瓷碗也碎成一地裂片。 “喂!小伙子,你这样可得赔钱啊!” 老板娘看着自家东西被糟践,本在馆子里打扫卫生的她,一脸怒火地举着扫把朝我们这桌走来。 许文瀚连忙站起身来,从裤兜掏出一张100元塞到老板娘另一只闲着的手里,笑呵呵的对老板娘说: “婶子,是我们不对,嘿嘿,你这样,再给我们上两碗小刀面,多加点鳝鱼,剩下的的钱就当我们赔给你们店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哈!” “算了,你们别再这样了哈!”,老板娘把许文瀚塞给她的百元大钞揣进胸前的围裙兜里,嘴里骂骂咧咧的转身进了厨房。 我师父看着南宫蒲这么傲娇,气不打一处来,拔出嘴角里的牙签,瞪着南宫蒲骂道:“南宫家的小子,哪行工作都不容易,人家这家面馆招你惹你了,你来这么一下子?你小子也太娇气了吧! 你爸难道没教过你干咱们这行就算前面是粪坑,该跳也得跳!如今就走了那么几步路,就把你整得像个愁嫁小寡妇似得,那以后你也别干我们这行了!走吧,赶紧的!打电话叫南宫涛派人来接你回家提前养老!” 南宫蒲的小脾气必然是听不得我师父对他的教育,南宫蒲猛然起身,脸上故意露出一脸不屑,让两只飞虫听话的飞回他的裤兜,之后他就大步离开面馆,眨眼功夫就没了影儿,呵呵,怕是用上了虎绕山林。南宫藜叹了口气,随之顺着南宫蒲离开的路线追去,兴许是怕她这位堂兄又在其他地方惹出什么乱子。 老板娘端来两碗刚刚做好的小刀面,不吃白不吃,我正打算把面拿过来,师父就抢着把面碗挪到他自个儿面前吃了起来,塞满面条的嘴里还咕噜地说着: “你看看你都吃了几碗了?老子我才两碗,七分饱才是养生之道你不懂吗?” 没吃食了那就聊聊。 我:“师兄,你刚刚出手挺阔啊!想不到你这么大方。” 许文瀚吃着新上的小刀面,得意的笑着说:“嗐,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南宫涛啊特别宠他这儿子南宫蒲,所谓知儿莫若父,南宫二爷当然清楚他这个儿子的能耐和品性,中级引虫师都是梁亮行动的,所以南宫蒲每次出任务,南宫涛都会重金拜托他儿子的搭档多多照关照他的儿子。” 许文瀚当着我的面拍了拍刚刚拿出百元大钞的裤兜,我看着鼓囊囊的。 “嘿嘿,师弟,懂了吧?不只是我,院里跟南宫蒲一起出过任务的同事都得过他爸的好处,只可惜院里规定无特殊情况,分派任务是按形势随机分配的,所以这样的好处我也是头回捞着。” 师父饭后习惯和我不一样,三碗小刀面下肚,他就非让施教授带他到村里转转消消食儿。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和许文瀚一同赖在面馆聊天以帮助消化。 “师兄,听南宫藜刚刚的话,南宫蒲的合神兽是一对青蚨母子?” “是呀,我听说啊,这对青蚨母子还是人家南宫藜用了遣虫使的能耐才给南宫蒲弄来的,嘿嘿,可想而知,这这南宫家未来的当家人本事能有多大。” 许文瀚猥琐的笑着,不过我能理解他为什么嘲笑南宫蒲。 青蚨,形如蝉而呈铜棕色,背生两对深青色翅膀,状如蝶翼。这种异虫,天命母子相依,当母青蚨产下卵后便会飞走,等到小青蚨从卵里孵化出来之后,无论母青蚨在哪里,小青蚨都会找到它自己的母亲。从此以后,青蚨母子即使分离也必定会再次相聚到一处。 古人据说会将青蚨母子的血分别抹在两枚铜钱上,然后花掉其中一枚,另一枚找地方放置好。这样一来,被用掉的那枚铜钱必然会飞回到另一枚铜钱所在之处,所以一直以来都有“青蚨还钱”一说。 虽说是异虫,可是青蚨对世间几乎没什么危险可言,又由于这种虫子外形平平无奇,所以即使日常生活中我们见到也都不会在意,这使得青蚨成为了异虫界数量可观的存在。我去年就见过两回,本想让其作为我的合神兽,可这小虫子对我体内的丹鬽太过恐惧,每回见着我都飞得远远的,师父知道后对我说他见过有同行为了图方便,打算让青蚨当合神兽,结果青蚨变成的宝具(合神兽所变成的引虫宫具)质量极不稳定,还经常不听使唤,正因为如此,几乎没有引虫师会愿意让青蚨当自己的合神兽。 看来刚才南宫藜是当着我们的面揭了她堂兄南宫蒲的短,所以才使得这小子受了刺激,发那么大脾气。 施教授着急忙慌地跑回面馆,气也来不及多喘,大声对我们说道: “小许,小放,你们快跟我来,你们师父跟人打起来了!” 许文瀚扶着施教授到面馆里坐下,若无其事的给教授递了杯茶水,说: “没事儿,我们师父就这脾气,以他的能耐,这里的人来上十个八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别着急蛤,我们这就去看看。” 不用问人找路,师父的气息很好追踪,而且俞家村也不大,用内息嗅几下,我和许文瀚就找到了师父所在。 只见一群村民在临江路口的一条小街上,围了一圈又一圈,人群的中心,我们听见师父犀利的呵骂声: “你们这些小狗子,以大欺小是吧!来啊!有本事跟我过过手!” 我和许文瀚挤进人群中,看见南宫蒲抱着个小男孩,南宫藜站在他旁边,孩子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孩子被打的鼻青脸肿,手里还紧紧抓着一袋东西,而有四个二十不到岁的小年轻手里拿着荆条,看样子正准备对付师父。 以我当年做小村教师的经验来看,一般这种游街古惑仔多半会认年纪最长的做他们老大,其中有一个黄毛,看着年龄最大,他手里拿荆条指着师父,威胁道: “老东西,赶紧滚,少管闲事,不然打死你都活该!” 隔着两米的距离,师父一口唾沫吐到黄毛脸上,这本事估计也就嗅字门有。 “操!”黄毛一脸恶心,举着荆条准备朝师父挥去。 师父的身子机敏地向前左倾,同时右手出其不意地对着黄毛的胃囊所在拍去。 黄毛先是像点了穴道那般定了一下,然后举着荆条的手无力地松开的荆条,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阵呕吐。 他的几个小跟班本来一脸横相,此时看到自己大哥这般惨样,瞬间慌了神,同时转头穿出人群,四散逃开。 村民中有人认出黄毛这伙人是一帮小偷,他们通过威胁和控制无人看管的留守儿童,让这些孩子为他们到镇上和其他景区专门偷盗游客财物。由于这帮人都是附近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平日里像野猴子一般游窜于山间村野,警察也是非常头疼。 经热心村民的指路,我们带着孩子来到村里的卫生所疗伤。直到听见卫生所里的医生说孩子只是皮外伤而且并无大碍时,我们放下悬着的心。 即使已经得救了,这孩子手里依旧紧拽着的袋子,看得出里面装的多半是一些衣服。医生告诉我们,这孩子叫俞中鳌,是这个俞家村里的一个留守儿童,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住在学校里。 来村的路上,施教授跟我们说起过,俞家村里有个小学,是当由地政府主持,经俞姓全体族人同意后,在俞姓祖屋的院内修建的。由于村里有很多大人都已经外出打工,村里存在着大量的留守儿童需要看管,所以这所小学的主要作用就是专门给留守在村的孩子们提供全日制的看管教育,政府还提供给小学里的每个孩子客观的生活资助。 这样的小学在我曾经工作的乡镇村庄里其实也有,我记得为了防止孩子们随意外出可能会引发的各种意外出现,一般这样的小学只有孩子家长或者其直系亲属才能够在节假日期间把孩子从学校接走,而平日里孩子们只能留在学校的大铁门内集体生活。 “你们好!是你们救了俞中鳌吧!谢谢!谢谢!” 俞家村的老村长在卫生所见到我们,连忙跟我们几人轮流握手以示感谢,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身材矮肥胖的中年女人,长得一脸子横肉,村长和我们挨个握手时,她很不情愿的应付着我们打招呼。大热天的赶来卫生所,让女人一直擦着头上的汗水,经村长介绍得知,这女人就是村里小学的校长。 据老村长说,俞中鳌这孩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也没别人了,而他的父母已经没回村里,所以这孩子节假日也是待在学校里。两天前,俞中鳌从学校偷跑出来的,老村长带着村干部和学校的老师集体出动找他也找不着,没想到是被黄毛盯上了。 老村长还说被黄毛这伙人盯上的孩子都会被他们控制,完全失去人身自由,虽说每次报警都能救出这些孩子,可是也黄毛却总是能逃掉,过了一年半载他又带着其他手下又重操旧业,俞中鳌这孩子竟然能从他手上逃出来,真是天命造化。 女校长打算接俞中鳌回学校,可孩子却满脸写着害怕,我虽觉得奇怪,女校长并没有给我们多余的思考时间,更何况孩子也没说什么,心里想着也许是熊孩子不爱上学这一类的原因,遂看着女校长把孩子接走。 “不能把孩子交给她!”,南宫蒲看见俞中鳌被女校长接走,情绪激动了起来。 南宫藜一把抓住南宫蒲的手腕,眼神示意他先冷静,许文瀚看着我师父说:“师父,以您的能力,应该闻到了吧?” 师父:“嗯,施教授,在来村的路上我听你说到,俞姓祖屋也有距今也有两百多年历史了吧?” 施教授:“有的,其实据我们在当地考察,俞姓祖屋最早建于南宋咸涥年间,距今已经七百多年了,只不过历经战乱,多次毁损,俞姓族人也多次在祖屋原有的地基上重新修建多次才有了现在的俞姓祖屋,现在的俞姓祖屋主体结构主要是在清朝早期修建的,这些年俞姓祖人也有过返修维护,所以才得以保存完好。” 师父:“既然如此,那你看能不能以考察古建筑的名义让我们去里边看看?” “行,我试试,应该可以。” 施教授看得出师父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他没有丝毫犹豫,拿着手机走到卫生所外头打了几个电话。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施教授利索的回到卫生所,告诉我们相关部门同意了师父的请求,我们也歇够了,这次当回考古文化人,跟着施教授一同去俞姓祖屋考察考察。 当我们来到俞家族屋时,又跟之前见到的女校长解释了半天,她才不情不愿地允许我们进去。 院子里的孩子们被关的太久,看到我们到来,一个个像钻出地面的土拨鼠,从教室的门窗里探出头来,好奇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们这些“外星人”。女校长一路跟着我们,似乎生怕我们随意走动,每进一层院,她的大喇叭嗓子就叫个不停,解释着院子里每个地方的用途,唾沫星子肉眼可视的飞溅,除了师父和施教授,我们几个都尽可能的里这个五大三粗的胖女人远远的。 说是学校建在了俞家祖屋里,可去到才发现,俞家祖屋就是学校。只不过四进的大院子外边多建了一圈围墙和一个大铁门,围墙右侧通向院子后门外的地方有一个新修建好的操场。 院子本身还是木门,门楣精致华美,门柱石雕虽已斑驳,但依稀能感觉到往日的贵气。施教授说这座祖屋大院本来就是是当年俞姓官员带着家族来此定居时所建,所以里边的格局类似客家围楼。 祖屋大院共有三十三个房间,前一、二层院为单间,这两层院都已被当做教室使用。走过回廊到第三层院,此处为单层厅堂,厅堂高达宽敞,还配有石质墩柱,这里几乎没什么改变,兴许是因为厅堂里供奉着历代俞姓祖宗的牌位,平日里孩子们也不允许在这儿大声喧哗和打闹嬉戏。第四层为一座两层的小楼,如今是作为学生们的宿舍楼使用,有着标志性的白墙青瓦,木桩和挑梁早已落下厚厚的灰尘,楼下还保留着不少看不出用途的老物件。生活在这样陈旧而拥挤的院子里,让我对这些留守儿童的身体健康由衷的担心。 “宿舍后面是什么地方?”师父向女校长问道。 女校长本以为介绍完宿舍就完事儿了,听到师父这么问,一时间有些错愕。 “额……那边啊,是那个那个,叫什么了……哦……对,那边是这里原本的后花园,这边变成学校墙,那边全是杂草,乱七八糟的,后来我担心里边的草木弄伤孩子,所以就让村长叫人装了个铁皮墙,防止这些孩子进去乱跑,最近里边正在装修成学生活动区,里边乱糟糟的,工人也多,你们就不去了吧?” “什么?你们怎么能自作主张随便破坏文物呢!” 施教授一听到女校长说大院里的后花园正在被改造,连魂灵都被刺激到了,也不管女校长同不同意,执意要进后花园去查看。 不过后花园此时已经在边缘围起了一道蓝色的铁皮围墙,进出的唯一渠道就是铁皮首尾相对之间的一道缝隙,缝隙对着学生宿舍的一楼走廊,看样子勉强可以让一个成年人穿过去。 女校长挡在铁皮缝隙前面,嘴里反复说着里边正在施工,我们如果进去会妨碍到工人的工作,对我们也不安全这一类的话。她矮胖敦实的身材把入口堵得满满的,死活不让我们进去,还叫来了五个老师一同阻止。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见南宫蒲裤兜里飞出一只青蚨,个头挺小,应该是子青蚨,它扑打着深青色的小翅膀,越过混乱的人群飞进后花园里头。 “我们不进去也行,我们现在就回去举报你们虐待儿童!” 我尽可能的提高声调,让自己的声音胜过此时与我们争辩的教职工们的吵闹声。 果然不出我所料,此话一出,这帮做贼心虚的龟孙子立马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他们在我预想之中的诡辩。 “你……你……血口喷人!” “小伙子,你可以别乱说啊,我们可要告你诽谤!” “你有什么证据吗!睁眼说瞎话!”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证据是吧?行啊,我们现在就联系相关部门,让他们过来给这些孩子做个体检,看看他们的小身板上到底有没有伤!” 听到我这么一说,有个男老师随即握着拳头走上前来,见他如此,他后边也跟着凑上前两个男老师。 我师父也没打算跟他们废话,双手呈爪式,对着男老师的中路,右手紧抓他的衣领然后顺势一个侧身转向他身后,按住他的颈椎,左手便死死地擒住他的右臂,其他老师见状立马怂了,一套流利的招式不过两秒之间,便简单有效的控制住了此时的局面。 “还有谁?想玩儿命是吧?把你们打残了在报警也不迟!”师父朝这些假园丁大声的威胁道。 女校长见状,打算悄悄逃跑,南宫藜及时拽住了她的胳膊,我看到一只蚂蚁大小的黑虫子从南宫藜抓着女校长的那只手的衣袖里爬出来,对着女校长黑胖的手臂上来就是一口。 女校长杀猪般得惨叫起来,晃动着身子,企图挣脱南宫藜的手。 南宫藜冷漠的说道:“要不是我现在按住你手臂上的穴位,刚刚那只虫子的毒只要十分钟就可以把你的这条胳膊给侵蚀腐烂,想活命就老实配合我们,一会帮你解毒。” 女校长就像被南宫藜制服的野猪,任由南宫藜抓着自己的胳膊,老实地带着南宫兄妹和施教授一同进到后花园里边去。 为防止其余教师逃跑,师父、我和许文瀚还是出其不意的擒拿住了这些人面兽心的狗子,当着来围观的那些孩子的面把他们一个个打晕关在小楼一层的一间宿舍中。 “你们是警察吗?”一个和俞中鳌年龄相仿男孩大胆的走上我们跟前问道。 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说:“不是哦,我们是江湖侠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是也看到我们几个刚刚的功夫了吗?呐!这个老头子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我们两个就是他的徒弟”,我指着师父说道。 听我这么一说男孩惊喜的转身告诉自己的同学们,是侠客来救的他们。 我悄悄撩开他衣服的边下的一角,看见这个男孩的背上全是红色的条痕伤,有些已经暗红愈合,有些还鲜红鲜红的,伤痕像蜘蛛网那般交织着,看到让人揪心。 “妈的!”我正准备一脚踹向刚刚打算出头的男老师,结果被许文瀚从后头把我抱住阻止了下来。 “兄弟,先冷静,咱不能犯错误”许文瀚对我劝道。 我闭上眼睛,尽可能的平复情绪。 师父拉着我,让许文瀚留下来看着这些教师,我则和他一起到后花园去看看。 后花园里头根本没有任何工程,满院的蓬草野木倒是真的。在后花园里可以看到江边镇江塔的塔顶,目测俞家祖屋大院离镇江他不过二十几米距离。南宫藜抓着女校长站在一座亭子里,亭子的石桌被挪到一侧,原本石桌所在的地方空出一个井口大小的地下暗道入口,一条石阶梯一直延伸到暗道黑处,看不到尽头。 “施教授和南宫蒲呢?”我问南宫藜。 “到里边去了”,南宫藜目不转睛地看着暗道口。 暗道口的气味让我终于明白之前许文瀚和师父说他们所闻到的气味,这种气味与先前存在无伤那座墓穴里的气味几乎一样,而俞中鳌和女校长身上也一样有这种气味。 师父看到我也闻出了其中玄妙,说:“这是墓里的阴气所特有的气味”。 一大一小两只青蚨从暗道口飞出来,紧接着南宫蒲抱着俞中鳌也从里边走上来。俞中鳌这孩子紧紧抱住南宫蒲,手臂上的几道勒痕说明了刚刚他所遭受的残忍待遇。 南宫蒲把俞中鳌放下,我蹲下来检查孩子的伤,发现他身上的红色条痕比刚刚宿舍楼下的男孩多得不知一星半点儿。 我问俞中鳌:“小朋友,有那不舒服吗?” 孩子警惕地盯着我,瘦弱的双手依旧抱着南宫蒲的大腿。 “别问了,我刚刚发现,他不会说话。”南宫蒲心疼的摸着俞中鳌的脑袋说道。 得知这个消息,我心中隐忍的怒火终究还是爆发了,起身掐着女校长的脖子,怒吼道: “臭娘们儿,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女校长被我手卡得说不出话,师父一把拉开我,严肃的指着我的鼻子以示警告。 女校长边哭便抖着嗓子说:“不管我的事……真的!他……他爸妈把他带过来的时候就这样,问他啥都不说,平时也不哭不笑,每天都变着花样想办法往外跑……” 施教授从暗道口伸出半个身子,对师父说:“骆师父,你下来看看吧” 我跟师父跟着是教授一起进到暗道中,里边的暗室其实不大,也就十平米左右,同样是青砖堆砌而成,阴气的潮湿气味则相当浓重。 暗室里放着一盏煤油灯,还有数捆麻绳和一捆带刺的荆条,看来这里应该是女校长他们这些狗子对孩子们的惩罚室。 施教授在暗室北面的墙根下,发现了一块印着塔图案的青砖,他按了一下砖块上的图案,北面的墙壁顿时从中间朝着两边分开,露出一条真正的暗道。 “我刚刚才发现的”,施教授说道。 我们三人拿着煤油灯往暗道深处走去,虽说还没看着暗道的尽头有什么,不过我心里已经猜到会通向何处,那就是镇江塔。 事实也确实如此,二十多米的暗道走到头便是镇江塔下,八角形的空间里边,每面墙上的青砖都印着一些看不懂文字,师父认出这些文字是梵文,大概率是一些佛经。 “这个我知道,是《般若波罗密心经》”施教授说道。 塔下空荡荡的,墙壁上有被工具凿挖的痕迹,地上各种形状的灰尘印说明了这里之前应该放置有一些东西。 施教授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还是来晚了,一看这里的情况就知道,全都都被偷盗干净了”。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交给警察叔叔处理,学校里的老师被尽数扣押带走,我们则就地跟警察同志做了口供。 当地的教育部门派人暂时接手了着所学校的管理,我们临走前听到院里的厅堂有孩子们的喧闹声,于是好奇前去看看,发现孩子们正激动的围观着俞中鳌,因为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狗崽,小东西毛色灰黑交错,对着单纯的孩子们友善的摇着小尾巴,黑眼珠子水汪汪的看着所有人。 “是犀犬,趁它还小,小放现在你要不要试一试?”师父说道。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也明白师父为什么如此执着寻找犀犬,不过这次还是算了。 我:“师父,如果犀犬能让饲养它的人带来好运,那就让这些孩子们好生养活它吧,他们比我更需要好运,我觉着这只犀犬也是这么认为的。” 走出村子时,天已黄昏,路上南宫蒲一个劲儿的给他爸打电话,非要他爸捐笔巨款给俞家村的留守儿童,我听着既高兴又无奈,毕竟有此遭遇的孩子不知还有多少。 第29章 总院的测试 回到小镇时,天已黑透,我们几人随便找了一家饭馆歇脚。吃着炒饭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心中忐忑的问南宫藜: “藜小姐,你是不是忘了给那女校长解毒了?那完犊子了,估计她现在怕是已经嗝屁了吧?” 南宫藜用筷子夹了一颗净炒虾仁放进她那红嫩的小口中,细嚼慢咽一番后,对我说:“你还真是没有一点生活常识,我记得当时你就站在我旁边,竟然到现在都认不出那是隐翅虫”。 南方气候一旦变热,影翅虫就会活动频繁,这种小虫子虽说和蚂蚁差不多大小,可是毒得很,米粒大小的身子能分泌出腐蚀皮肉的毒酸,人若是企图把它捏死或者身体不小心碾压到它,那身体不仅被它的毒汁烧得红肿,还会如抹了辣椒油那般热痛。难怪,我说是什么毒虫能让那个粗鲁的女校长痛苦得像被宰了一样。 “真是不孝子孙!”施教授气愤的把手机丢在桌面上,在这之前,他已经打了不下五十个电话了,而他自己的手机早就在回来的路上被他彻底打没电了,刚刚摔在桌上的那部手机,其实是南宫蒲的。 南宫蒲正要吃一个清炖狮子头,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拿回他的宝贝手机,又是检查又是擦拭干净,之后嘴里低语抱怨着把手机揣回裤兜。 我正啃着酱鸭腿,嘴里咕噜的问施教授是什么事让他大动肝火。 施教授激动地拍着桌子说道:“你们猜是谁偷了塔里的东西?那个女胖子交代了,是村长他们!之前俞家祖屋大院的后花园确实准备改造成学生的活动区,村长和女胖子他们无意中发现了那个暗道,于是村长和全体教职工一道把塔下的东西全搬空了,全~搬~空~了!” 师父:“还真是黄鼠狼生豆鼠子,一辈儿不如一辈儿!” 施教授:“可不是嘛!据女胖子交代,塔下还有当年那位俞姓官员的金身!他们竟然为了钱把自己祖宗的金身给卖了!” 许文瀚叹着气说道:“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在金钱面前,什么仁义道德,哼,啥也不是。” “这个金身……很值钱吗?”,我问道。 施教授听到我用金钱衡量文物的价值,一下子就急了。 “小沈同志,这个文物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就是因为现在的人总是拿金钱多少来评估文物的价值,所以才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当上了盗墓贼!” 施教授正准备跟我们掰扯掰扯文物的真正价值和历史意义,却被师父打断了“学术”氛围。 “大家吃好了就回去客栈收拾收拾东西,刚刚收到院里的短信,我和小放、南宫藜必须立刻动身回总院。” 我:“师父,怎么回事?” 师父:“负责押送朱獳回院里的那两个伙计刚刚在路途中遭遇不明身份人士袭击,殉职了,朱獳逃跑不知去向,我们三个当时作为封印朱獳的当事人,需要马上回总院配合调查。” 我:“你也说了,封印朱獳和我们有关,又不是我们弄死了伙计,凭什么我们需要回总院接受调查,这不就是把我们当贼人的共犯了吗?” 师父从桌对面探过身子,弄撒了几碟菜,他一把拉住我的衣领,把我身体拽到他跟前,红枣色的脸布满了沟壑,带着怒火的大眼睛瞪得我心里直泛怂。 “小子,师父跟你只说一次,就一次!对咱们殉职的伙计你永远要尊重!以后如果让我再听到你刚才说的什么弄不弄死之类对死者不敬的话,老子一定会废了你!” “好……师父……我知道了……我错了……” 师父听到我认错后才松开我的衣领,随后他便叫服务员上来一壶黄酒,斟了三杯,两杯落地入黄泉,敬牺牲了伙计,一杯穿肚肠以消失去同事的哀愁。 我没见过牺牲的那两个同事,那天回到酒店房间,我便倒头睡去,两个同事是到底什么时候把封印朱獳的手提箱带走的,我是一点也不知情,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吃午饭时倒是听南宫藜和我师父提起过手提箱给了专门负责押运的两个同事,一个叫冯冲,是个老员工了,另一个叫宁子达,是一个刚刚负责押运工作两年左右的小伙子。 我还记得师父当时跟我说过,以后要是我能成为引虫师,最好能分配到押运处工作,虽然也是时常需要出外勤,可是不费劲,拿的工资也不低,只要看管好手提这箱一类的封印物,然后平平安安的把异虫完好无损的带回负责看管的地方就行,是一份好差事。如今看来引虫师这个行业又哪会有什么安全稳当的岗位,现在想想,老爸以前不想让我接触这个行业应该不只是因为我天性懒惰这么简单。 总院离江苏不算远,既然是命令要求我们三人立马过去配合调查,那铁路是自然是不走了,坐个飞机享受享受吧,不是要快嘛,师父得到了允许,机票可以报销,不过仅限于经济舱。 早在我刚被师父掳走不久,师父就告诉了我极珍院的具体情况。整个极珍院分为五个部分,即一个总院四个分院。南部分院负责医疗研究工作,表面上是一个食品加工厂商,也就是天地有福,负责人是嗅字门的掌门,也就是我老爸沈焕;西部分院负责押送和看管被封印的异虫,位于祁连山脉一带,名义上是一个军事禁区,负责人是听字门的掌门南宫澜;北部分院负责看管特殊罪犯,具体地点属于院里的高度机密,除了总院长和北部分院的工作人员外,院里的其他人员一概不知,负责人是尝字门的掌门梁显诚;东部分院负责培训和派遣导游,表面上是一所职业技术学校,负责人是望字门的掌门,引虫师中的大美女,萧悦悦。每个分院的负责人既是分院的院长,又是总院的副院长。 总院负责综合性工作,内部设有多个部门,这些部门的工作有的简单明了,比如引虫师的外勤培训与派遣,还有的负责一些安保类型的工作,不过有的部门职务是不可言传的。另外,总院设有一名总院长和一名常务副院长,历代总院长由上头直接任命,历任总院长都并非引虫师出身,现任的总院长叫孔阑珊,我目前只知道她是一个女性,而现任常务副院长就是引虫师里我最不喜欢的老周,触字门的掌门周同路。虽然说常务副院长这个职位也必须是由上头直接任命,但历代常务副院长均是由在引虫师这个行业中威信最高者担当,其岗位所能行使的职权是院里除了总院长以外最大的一个。 总院的所在地确实不可明说,只能告诉诸位,那里山林广袤,保存万年的原始森林,有些地方就连最有经验的冒险家也不敢轻易踏足太远,而且那个地方还常年传出有“野人”目击事件发生。 既然是在深山野林里,坐飞机自然是不能直达的,所以转了火车之后,到站时果不其然看见有人接应,只不过这次接应我们的不是导演,而是两辆车,一辆是商务车丰田塞纳,一辆是轿车帕萨特,旁边站着四个穿着普通的男子,哦,其中一个是子非。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先开口说道:“你好,骆达师傅,南宫小姐,我们是总院人事调查部的人,我叫童仁,想必你们二位已经收到了总院的命令,我们就是接来你们二位的,上车吧。” 话音刚落,童仁身边的两个搭档便灵活的开始配合着,一个迅速地进入车子的驾驶位,一个识趣的打开了车子后座位的门。 “那我呢?” 我问道。 子非走到我跟前,用一只胳膊抱住我的两个肩膀,把我拉到他身边。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 子非:“你呀,归我啦!,都多久不见了,也该叙叙旧了。” 师父看着我点了点头,这是让我放心,然后便和南宫藜一同进入童仁的车里,我注意到车里至少还有两个人。 看着师父他们的车开支后,子非才把我带进轿车的后座里。 我的座位左边已经坐着一个熟人,于金鼓,子非则坐在我的右边,两人稳稳的夹着我,目的不言而喻。 “于小胖,好久不见啊”我揉着于金鼓海绵般柔软的肚腩说道。 “差……差不多行了哈,你小子怎么还和之前那会儿一样!” 于金鼓急忙推开我的手,憨厚的样子还是那么搞笑。 我看了一眼驾驶座,是一个络腮胡大叔当的司机,副驾驶位置上并没有人。 子非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夏芸知道你要来总院,只是这会儿她应该在哪个地方出外勤吧,工作嘛,永远最重要,你懂的。” “呐,夏芸让我给你带的”,子非朝我扔了块掌心大小,四四方方的东西。 我本以为是天地有福出的新口味饼干,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一块五仁月饼。 “去年的吧?现在才几月份就吃这个?”我问道。 子非那似笑非笑的脸看着窗外的风景,说:“人家夏芸知道你要来总部,特地叮嘱我给你拿来的,放心吧,这块月饼是前几天厂子里刚刚做好的,反正今年天地有福也要生产月饼了,现在做出来试试味道也行,吃吧,绝对符合食品卫生标准。” 这个夏芸,我什么时候跟她说过我喜欢吃五仁月饼,不过这块看着品相还不错,可品相再好那也是五仁的,实在不想动口。 于金鼓盯着我手里的五仁月饼,我注意到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某种饼干的碎屑,用内息一闻便知,也是月饼的气味。 “你不吃的话,要么我帮帮你解决?额,算了,我也不饿……”于金鼓明明惦记着这块月饼,却被子非一个斜视过来,说不清含义的细眯眼神给彻底打碎了念头。 子非用医生叮嘱病人吃药的严肃口气对我说:“这块月饼没有添加防腐剂,保质期可不长,我建议你最好尽快吃掉。” 也罢,长途的奔波本来也累,据我所知即使现在坐上轿车,去总院至少还要五个小时,谁知道一会儿在路上还允不允许我下车觅食,吃点东西先垫吧垫吧也好,我拆开包装袋,把月饼咬了一大口,不愧是五仁的,味道哪个厂家生产的都一样,一样的一言难尽…… 汽车并没有按照常规的路线开出城外,而是驶进了旧城区,然后拐入了一个人流拥挤的市场里。这样的市场几乎存在于任何一座城市里,人声嘈杂,人群拥挤 ,充斥着各种陈旧的干货味儿、各种果蔬味儿以及肉类的腥味儿和腐烂味儿。我向来不喜欢旧市场,更不喜欢进去,因为这种市场的环境总会让我心情烦躁,所以车子越往市场里开去,我便越渴望络腮胡司机尽可能的穿过市场,一刻也别停留,为了让自己忘却周围的气味,我不停地大口咀嚼着月饼,现在我要感谢这东西是五仁的,至少重口的味道能阻挡一会儿外边复杂的气味入侵我的敏感的嗅觉神经中。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络腮胡并没打算把车子开出市场,而是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虽然也是正规的柏油马路,可是由于两边都是摆出路边的饭馆小摊,油污早就嵌入了路面,使得这条马路比外边的其他路段乌黑黏腻得多。 在车子路过一个快餐店后,开进了店旁的地下停车场里。老城区,旧市场,这里的停车场如我想象的那般昏暗而狭窄,这里停放的大多是拉货的卡车还有皮卡,有些车位上还堆放着各种奇怪的机械设备和鼓囊囊的打蛇皮袋,看来是为了占位置用的。 停车场共有三层,越往下层开光线越暗,这里的管理人员是真不舍得换灯泡,多年不换的小瓦灯泡玻璃上已经发黑,照出来的光线微弱得如一层薄纱,要不是我们的车灯够亮,照得清楚这里是一个停车场,不然我还真有种身处天然溶洞里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市场里的气味堵住了我的脑子,刚进车里时就一直想问的问题,此时才想起来。 “师父和南宫藜,还有我,我们三人不是都要去总院吗?为什么我们这辆车跟他们的车不同路?” 一路上车里的其他三人一言不发,直到我问出了这个问题,于金鼓才开口解释道: “在这座城市里,去往总院的路共有四个路口,每个路口都能通往总院的不同地方,一般来说,院里的工作人员去总院要通过的是东线路口,你师父和南宫藜他们要接受人事调查部的询问,所以他们的车要通过西线路口去总院,而你要先去总院做个体检,所以得从现在这个南线路口过去。” 车子停在里一个不起眼的靠墙角落车位里,停车位的后墙有一扇卷闸门,络腮胡把车头的灯熄灭,之后又手动闪了三次灯,我心里测评了一下,应该是没三秒闪一次车灯,这应该是某种暗号。 暗号发送完毕后,停车位后墙上的卷闸门“哐啷啷”的卷起,露出里边厚重的人防门,随后,车子前头的智能触屏突然亮了起来,播放着一个音波同心圆的动态图画,紧接着车里的音响开始出现陌生人的声音。 “昨天浪淘沙,明天西江月” 络腮胡对着他驾驶座左边的音响口,用低而粗的嗓门说道:“今日沁园春” 人防门的圆阀自动逆时针旋转起来,两扇大铁门朝墙里打开,里边是一个三十平的正方形房间,房顶的一盏大灯格外耀眼,络腮胡将车子倒入房间中,人防门和卷闸门随之先后关上。 子非把嘴凑到我右耳边上,说:“负责这个路口的门卫叫史记,就是那个司马迁的《史记》,这老头特别喜欢历史,还有诗词,平日里自诩肚中诗词歌赋一万五,所以连续两年报名参加中国诗词大会,结果连网上海选都没通过,哈哈哈……” “我那是失误!就去年那次就因为太忙,睡眠严重不足,所以导致脑子一时间短路,子非你小子再胡说老子信不信永远不让你从这个路口进总院!” “信信信,我错了还不成嘛,你史~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咳咳~你再拿我姓氏开玩笑试试!” 我想笑又不敢笑,听声音,感觉这个看门的史大爷应该是喝水被呛着了。 “史大哥,先让我们过去”,络腮胡再次用他那低沉粗犷的嗓音对着音响口说道。 史大爷没再说话,子非提给我一副墨镜,告诉我马上戴上,而他们三人都已经早早戴好,房间里的灯突然增强了亮度,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如同一颗即将膨胀爆炸的恒星。尽管墨镜挡住了八成的光线,可是银白的光芒还是一直往我眼睛里扎,我只好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像坐在一台正在移动的电梯,只不过这台电梯不是此时不是上下移动,而是把我的身体向前送。 大概过了三分钟,一切都停止了下来,我睁开眼,感觉到光线变得柔和自然,我和其他三人依旧坐在车里,三十平的房间也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人防门和卷闸门再次先后打开,外边的环境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络腮胡把车子开出,外边还是停车场,但是已不再是暗黑的地下环境,而是一个亮堂且干净的全新停车场,我摘下墨镜,目测这里至少有5亩地的大小,这里停放着各种型号的车子,有师父和南宫藜他们之前坐的大商务,也有帕萨特,甚至还有救护车。 络腮胡找到车位后,示意我们可以从车里走出来,我看到停车场内人流往返,他们大多数都穿着白大褂,环境里回荡着熙熙攘攘的人声,没人注意我们,就好像我们几人不存在似得,停车场两侧各有四台电梯,刚刚开出车子来的入口右边还有两个一样的入口,其中一个入口的门正在打开,又一辆车从里面驶出,是一辆救护车,另一个入口也打开着,有一辆别克英朗正准备进入。 于金鼓看见我如此好奇,便对我说道:“三个入口,我们刚刚进来的是职员普通用道,其余两个是执行任务专用道,一个只能出,一个只能入。” “我们……刚刚是被传送了吗?”,我疑惑的问道。 于金鼓:“可以这么说。” 我:“那我们现在在哪儿?” 没人回答我,络腮胡带路,我们几人一直跟着他往右侧方向的一个电梯口等候,我们身边至少还有十个人和我们一起等候着电梯门打开。 “子非!嘻嘻,刚来呀?” 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窜到子非面前打了声招呼。 子非:“是啊,好久没来这边了,都快忘了这里长啥样了。” 我注意到女孩是从右侧最边上的那台电梯出来的,手里拿着和我刚刚用同款的墨镜,那台电梯打开时发出和停车场入口的空间一样的白色光芒。 女孩嘟着嘴,说:“你呀,自从调去南部分院高升后,就很少回来看望我们这些打工仔了~” 子非假客气的笑着说:“哈哈,你说的啥话,谁不是打工仔呢?” 女孩看着我,圆圆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把我清晰的映在黑亮的眸子里。 “你就是沈放,沈公子吧?我叫林笑笑,之前听说你要来,没想到这么快见到,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伸向我出手来,这姑娘个子不高,嗓门挺亮,我很官方的和她握了握手。 我本以为女孩是要来这里坐车的,没想到她和我们一道进了电梯。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于金鼓跟我说道。 他面对着电梯的金属墙壁,用手指对着墙壁点了两下,墙壁突然像电梯门那样左右打开,原来墙壁后边是一扇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边高耸入云的山峰和浓绿连绵的森林,正午的阳光灿烂的照射在山林之中,数群野鸟从山间树端飞过。 我左右扫视了一下停车场外边的结构,却看到整个建筑出路表面的只有一层,大致是个水立方那样的形状,表面上长满了各种藤蔓植物,就连电梯玻璃外边也被手臂粗的藤蔓遮挡了一部可视分风景。 电梯停在三楼(准确来说是底下三楼)时,络腮胡带着我们离开电梯,林笑笑也跟着走过来。 看着这里两侧紧关着房门的小房间,我对子非说道:“这里看起来和天地有福差不多”。 子非略微点了点头认可,林笑笑却说:“哪有!南部分院比这里先进多了!哎,我也想调过去……” 林笑笑有趣的斜视盯着子非,子非应该知道了她刚刚所说的意思,故意没接茬。 我本能的岔开话题,说:“所以这就是总院吗?” 子非:“是,也不完全是,这里是总院九个部门之中的一个,异象监测部,除了你在车站时知道的人事调查部之外,还有技术研发部、外勤部、安保部、分院联络部、内务运行部、对外协调部以及极珍院的核心大脑,指挥中心部,每个部门都分部在这片山林里的某个地段之中,部门与部门之间的人员往来一般情况下要依靠传送电梯来完成,传送形式就像我们进入的那个车库一样,所以刚刚给你的墨镜你要保管好,贵着呢。” 我们走在过道时,路过右边的一间房间,里边似乎在着火,热气流从门缝里淌出,直冲我脸上。 我本能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蛋。 “说到这个传送电梯,那也太神了吧” 于金鼓:“嘿嘿,那可是技术研发部用几十年时间研发改进而来的,只是以目前的技术还只能供应总院范围内使用,以后要是能达到世界各地瞬间转移的效果就好了,这样去哪都不费劲。” “这样就能让你早上去到广东吃早茶,下午去到新疆吃上烤全羊是吧?”,我忍不住又揉了一下于金鼓的肚子。 这时路过的左侧一间房间传出了激烈的打斗动静,紧关着的房门被某种东西猛然撞得凸起一块。 这里还真是何天地有福一个样,每间房间都关着某种奇异的东西,不过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没听那些见瘆人的喊叫声。 房间过道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各色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各自忙碌着各种事情,他们似乎都认识子非,每个见到子非的白大褂都礼貌的跟他打招呼。 大厅中央有个直径二十米,高度两米的圆柱形金属舞台,说是舞台,其实应该是一个电梯,因为舞台正对着刚刚过道的方向,圆柱壁上有一扇电梯门,里边不时的走出几个神色严肃的白大褂。 “这是啥”,我问道。 林笑笑带着笑腔说:“这个呀,就是有名的深塔啦,听说周院本来还想把关在这呢?” 我看着这个怪异的深塔,心中顿时升起寒意。 “所以说,被关在这里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林笑笑脸上莫名没了笑意,她用诡异的语气对我说道:“关在里边的,可不只有人哟。” 大厅的对面是这些白大褂的工作室,就和医院一个样,络腮胡停住了脚步,说: “到了,我和于金鼓要去办交接,接下来由你们带沈放过去吧。” 说完他独自走向一个办公室,于金鼓一边跟着络腮胡后头,一边扭头跟我简单的告了个别,眼色担忧的安慰了一下我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就好,放心吧!” 我还没弄懂于金鼓的话中之意,子非和林笑笑就带着我走到了一间办公室,当林笑笑打开房间门时,里边两女一男,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双手插兜的同时看向我,而这间房间的样子就和电影里的警察审讯室一模一样。微亮的光源,灰色的房间六面全被鼓起来的绵质层所包裹,房间的中央被一扇单面镜墙所隔开,三名工作人员身边摆放着各种显示屏,当林笑笑把房间门关上那一刻,我有种永远也出不去的绝望感。 一名男工作人员打开了单面镜墙一侧的门,除了一张按摩椅样式的椅子外,并无他物,子非拍了拍我的肩膀,轻松的说:“去吧,躺上去睡一觉,做个梦就完事儿了。” 我一肚子的疑惑指着椅子,终于憋出一句话: “你总得告诉我这是啥吧?” 子非走出单面镜外时,扭头说道:“画梦床,你好好配合,放心,不痛不痒,睡一觉,做个好梦。” 第30章 画梦椅 画梦椅看着和普通的太空椅没什么区别,算了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只能合作愉快了。不过话说回来,躺在这张椅子上还真是挺舒服,真皮沙发样式的材质完全贴合了我的躯体,不高不低,不深不浅,感觉轻飘飘的,疲倦感静悄悄地入侵了我的意识。 “臭小子,还站在那儿发什么愣!赶紧跟我过来!” 师父? 我看到天空灰蒙蒙的,脚下的野草被我踩得嘎吱嘎吱响,这是一片干黄微绿的草原,师父在前头不远处用力的向我招手过去,而在他前方更远之处,一片黑烟滚滚,干草燃烧的气味随着烈风吹到我的鼻腔。 我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和师父来这儿了,于是撇开野草,奋力地走到师父跟前。 “师父,你确定这片野火是移即干的吗?我看着怎么都像是一次普通的草原火情嘛。” 师父没有回答,也没有看我,而是看着从黑烟处骑马奔驰而来的一壮汉,壮汉穿着蒙古族的服装,是我最喜欢的蓝色,饱满的脸庞被黑烟熏出了几道黑影,纵使如此也遮不住脸颊上的两坨糙糙的红晕。 对了,他是导游,叫乌恩其,他说过,自己的名字是忠诚和宽广的意思。 乌恩其从马上下来,举着手里的酒瓶,里边的酒水里飘荡着浓浓的黑气,我注意到他肩上扛着一杆猎枪。 “是移即,没错的,子弹打不到它,以前也有人在这边见过,好久以前了,我也是听我的爷爷说过,那时候也是你们的朋友帮忙解决的。” 乌恩其的口音很重,但已经是这里汉语说得最好的本地人了。 师父拿着乌恩其递过来的酒瓶,打开瓶塞后又交到我手里,我知道这是让我闻一下里边的气味。 除了这种酒特有的药味和浓烈的酒精味以外,瓶中还有一股炭烧的气味,像是烧焦了某种毛发和木头的味道。 我跟师父陈述了一遍所闻到的气味后,师父看着远方的焦火燎原点着头说:“是移即,乌恩其,你的枪不是没打中它,而是子弹在触碰到它皮毛的瞬间就被它身上的火焰给烧融化了。” 师父让我和乌恩其在原地待着,他借了乌恩其的马,手持鸑鷟扇,呼出浅蓝色的绞蓝寒向缠绕马神与自己,骑马向着黑烟浓密之处驰骋而去。 绞蓝寒香之气,凌寒胜过冰霜,对付烈火异虫最为有效,不过不可缠绕自身太久,不然使用者自己也会被这种香尘的寒气冻成冰柱。 我和乌恩其就这样远远的望着大火燃烧的地方,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快看!是龙!是龙飞过来了!” 乌恩其指着师父刚刚骑马奔去的方向,一条龙形的深青色物体从那头飞来,如烟如云,这是嗅字门的功法,青龙伏魔,是通过用扇子舞动碧青伏香使香尘如游龙一般将异虫制服,手法极为吃力,只见师父骑着乌恩其的马回来,绞蓝寒香依旧缠绕,能同时用双重内香,真不愧是师父。 师父骑着马,用鸑鷟扇挥动出的阵阵烈风操控着青龙在穹庐上游走,让这条巨龙化为青尘瀑布,从高空朝着草原击流而下。瀑布落尽,草地上多了一只怪物,它身上的气味与酒瓶里的如出一辙,这怪物的体型似熊,却长着一身如牦牛般的乌黑长毛,皮毛被风吹动时泛着红色的光点,就像刚刚熄灭的火堆,此时无声无息匍匐在地上,感觉像是睡着了。 师父从马上下来,伸手向我递来一根神游香…… 不对!移即成不了我的合神兽,我经历过这些,这是回忆,不对,这是梦,我现在应该是在做梦,一定是,一定是这样! “小沈,快上来啊!” 我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船已经停靠在码头边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背上背着一个竹篓,此时正伸出她那短而粗壮的手臂准备把我拉上码头。 是浙江,也来过了,看着黄泥汤色的江水,对,几天前,洪峰刚刚过境。我用手握住大姐粗糙的手,任由她把我拉上岸。 看来这就是画梦椅的作用,让我重新回顾之前的经历。那几个白大褂想研究这些经历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希望公孙靖千万不要有什么动静,要是被这些“邪恶技术员”发现了公孙靖现在的情况,我八成会被留下来继续给他们做研究,说不定还会被关进“深塔”里。 我和师父跟着导游大姐离开码头,码头之上是一座村庄,洪水过后一条嬴鱼流了下来,在村子里安了家,这种能操控水流的异虫在村里到处乱窜,导致村民们的家里都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泥水,整座村庄都被它弄得黄汤长流。 我们走到村子时,村主任已经早早带着村民暂时离开,空荡荡的存在村庄犹如长在沼泽里一般,水流从每家每户的门缝里、窗缝里淌出,看着甚是诡异。 师父拿出天马扇,对着村里的大路挥出一阵风,已是泥泞不堪的路面升起两颗珍珠大小的泥球,两颗泥球悬浮在师父面前,师父再次用天马扇扇出一阵风,清风吹过泥球,两颗泥球变成了两只泥蝌蚪,两只蝌蚪落入地面,钻进了泥水里。 这就是天马扇的技能,师父可以通过天马扇挥出的风来操弄泥沙,让泥沙变化成师父想要其变成的小动物,这些泥沙做的小动物如同遥控机器人,任由师父差遣。 蝌蚪钻进泥水里后,师父让导游大姐带路上到村庄附近的一座山上,山不算高,上到山脊就好。 虽说是在梦中,可一切都如此的真实,不管是穿过村庄时,脚下的湿软感,还是上到山脊时的疲惫感,都与现实一样。 这一路上,师父边走边在路过之处插上一炷香,是暗红的线香,我知道师父想要做什么,这种线香叫鱼笼香,并非针对嬴鱼所做,此香只要用的手法正确,可以通过阵法将需要引来的异虫引诱过来并被香气困住,就像鱼上人家通过在鱼笼里放饵料,然后将水里的鱼引捕而来,当初夏尘就是通过鱼笼香布阵把雪娘子引来。 终于爬到山脊,这种时光倒流的感觉还真是怪怪的,同样的时间,同样如此费劲儿。师父让导游大姐从竹篓里拿出一个酒罐,酒罐是空的,不过是个老酒罐,来村子之前,师父便让导游大姐在绍兴的酒厂里找来的。 嬴鱼虽会引起水患,但次异虫天性并非凶恶,只是好于捣乱玩乐,所以这次师父只想把嬴鱼抓住带回院里,不想杀生。想要抓住这种水中异虫,最好把它们困在老酒罐中,这些老酒罐长期藏在地下酒窖里,酝酿琼浆十几年后才被取出,待人们喝完琼浆之后,酒罐里头便只剩下长年吸附着的浓郁酒香和地下酒窖里的阴浊之气,水中异虫被引入罐中后便会沉迷罐里的酒香和阴浊之气不再出来。 师父站在山脊上,往来时的路看去,说了一声:“该来了……” 该来的确实来了,两只柚子大小的黄色东西沿着我们上山的路,一蹦一跳地蹭上山脊。这是两只泥做的青蛙,两只大蛙,它俩蹦跳到师父脚下,咕噜两声后,一只从嘴里吐出一片青亮的鱼鳞,另一只从嘴里吐出一只长着橘黄色甲壳的甲虫,看着像是两广一带爱吃的龙虱。 “这就是黄贝?”,我问师父。 黄贝指的就是这种长着橘黄色壳子的甲虫,它们一般生活在淡咸水交汇处的江河口附近。对嬴鱼来说,黄贝是它们无法抗拒的美味佳肴,看来洪水把黄贝们倒灌进了村子,嬴鱼为了食物而留在了村子里。 “嗯”师父把黄贝放进酒罐中,又把酒罐放在地上,围着罐子的边缘插上一圈又一圈鱼笼香,形成一个螺旋纹状的阵,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根鱼笼香,用他宝贝的东方牌打火机点燃,再捏着那枚青亮的鱼鳞放在燃烧着的香头上,鱼鳞被香迅速点燃,本没有产生烟雾的鱼笼香随着鱼鳞的燃尽而升起紫色的细线烟雾。 随着这根鱼龙香燃起一缕紫烟,刚刚师父插在各处的鱼笼香也陆续不点自燃,紫色的烟被山风吹入村庄。 我看着刚刚那俩青蛙,此时已经重新化为泥沙回归大地。记得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一直等,导游大姐跟我们师徒两个一起坐在地上,把她竹篓里准备好的午饭分给我们,对的,是包子,梅菜扣肉的包子,又是一样的味道,我记得自己吃了两个。 包子刚吃完,我便听到从山下传来清晰的鸟叫声,说是鸟叫,可是却如鹿鸣般悠长,响彻山川。鸟叫越发嘹亮,我看到一道沿着山路逆流而上的水流,一条鱼在水面上一跃而起,展开一对鸟一般的翅膀向着山脊滑翔直上,然后又落于水中,过了一会儿,再次跃出水面朝着我们所在的地方滑翔,就这样落下,跃起,飞翔,再落下,再跃起,再飞翔,它不停地重复着,直到山脊,然后沿着螺旋纹路的鱼笼香阵跳进酒罐之中。 “小子!” 我知道师父叫我做什么,于是伸手接过他递给我的神游香…… “臭小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付玄蜂,扇子一定要看准它们的动向再扇,你刚刚在干什么,给灶台扇火呢?我要你个火夫何用!” 我就知道,也该到这部分了。 我配合着梦境的发展,一直到雌玄蜂的出现,心中已经厌烦,这样的梦还要做多久…… “试试加速” 是子非的声音。 可我看不见他,声音明明就是在天空传来,好似在那森林之上有一个校园里的大广播喇叭。 我对着森林上方准备大声试问子非“加速”是何意? 子非却已提前预知了我的疑问。 “不要回应我,我来告诉你,你听着就好,不要有任何与梦境中的回忆有任何不符的举动。” “我在你之前吃的月饼里加了点东西,嘿嘿,放心,有益无害,因为你吃了月饼所以现在才能在梦中有自主意识,你现在试着加速脑子里的回忆,这样梦境也会加速,你甚至可以尝试掩盖一些回忆,但要快,月饼的药效估计就要用完了,就这样吧,这里的食堂伙食不错,等你吃一起午饭哦!” 加速回忆,我试试。 我努力让脑子里回忆出现的画面尽可能的一闪而过,重现出来的梦境果然如子非所说也跟着我的思绪快速转换着。 中了猫蛊的三个孩子……被金华猫控制的陆锦文……泰风穴……用了化婴术的佟秀春……被南宫藜驱杀的景严由……画着阿修罗道的壁画……有着四条手臂的无伤……虐待学生的女校长……小俞中鳌怀里的犀犬…… 就像子非说的,我成功刻意回避了公孙靖的事情,这让我心里放松了一些。 “想醒就醒吧!” 又是子非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疯狂的摇晃着脑袋,努力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行啦,别晃了,小心把颈椎给晃出点什么毛病。” 子非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我旁边,我根据声音的方向,本能地伸手抓住了一块布料,睁开眼一看,自己抓住的是子非的白大褂,子非笑了,是真的笑,他将手里拿着的一杯水递给了我。 “加了点葡萄糖,做梦也是耗费体力的”,子非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确实感觉到了呼吸的疲劳感,以摸脑袋,都是细小汗珠,胸口早已被汗水浸透,动动舌头,感觉口干得厉害,也不管子非在水里加的是不是葡萄糖,先喝为敬。 走出单面镜隔离间后,我看见林笑笑也在房间里,她冲着我神秘的微笑着,其余的工作人员正埋头讨论着一张张a4纸文件。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可带他去吃饭了哈!” 子非跟房间里的林笑笑打了声招呼,得到了林笑笑点头的允许后,他便带着我离开了房间,出门时,我注意到这些工作人员研究着的文件上的内容是一幅幅彩色速画像,没错,画的正是我刚刚所做的梦。 我和子非重新走到电梯口,这次乘坐的是右边最靠墙的那台电梯,里边出来的人手里都拿着墨镜,看来这是传送电梯。 电梯里的楼层按钮没有印着数字,而是被涂上了十种不同的颜色。 子非见我对这台电梯的按钮这么感兴趣,便对我解释道:“这是一种保密措施,按钮上的颜色代表着所要传送到的地方,颜色会不定期变化,只有内部人员才懂,简单有效的起到了保密作用。” 说完,子非按了一下一个焦糖色的按钮,之后就是等待。 电梯一层一层的打开,用层来描述其实是不准确的,毕竟这台电梯并不是在上下移动,电梯门每打开一次,门外都会发出银白色的光芒,乘坐电梯得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直到我慢慢适应这种光芒,子非告诉我,目的地已到达。 走出电梯看到周围的环境像是一个地下室,眼前就有一段走上去的楼梯,我跟着子非走到上头才知道,上边是一间用红砖见到修建的平房,走出房门,看到这种平房是连排修建的,看起来平平无奇。 如今外头晴空万里,看着周围的山间错落有致的小楼房,我敢打赌这里一定是个村庄,至少曾经是个村庄。 “看起来像个村子是吧?”,子非说道。 “内务运行部专门当初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把这里的村民搬迁走,然后和技术研发部一起改造成了现在的员工生活区,你别看这里外表看起来简陋了些,每栋房子里头可是另一番天地,我们现在处在村头,往前边直走五十米然后左转走四十米是食堂,往前边直走五十米再右转两百米就是公共澡堂。” 子非交给我一枚钥匙,上边挂着印着五号数字的塑料牌。 “你先去洗个澡,画梦椅会消耗你的大量体力,你看看你自个儿,一身的汗,去吧,就在前边一百米右转,到了澡堂直接进去,上二楼的三号更衣间,五号衣柜,你的行李已经放在里边了。” 这里虽然看起来是村子,不过路倒是修的不错,不像和师父抓嬴鱼那次,村里都是泥路,走起来特别麻烦。 路边的房子多数是二层小楼,从进出楼房的人的状态可以看出小楼应该是工作人员的宿舍。 和其他村子一样,这里的路是绝对的羊肠小路,弯弯绕绕的,还真有点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意思,这直接导致所在地公共澡堂比看上去远得多,确切方向子非只说了一次,幸亏我不是路痴,而且澡堂的气味只要稍微调动内息一闻,就能确定具体地点。 此时刚过中午,去澡堂的人并不多,我虽是南方人,不过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跟着师父往北方跑了多次,逐渐也习惯了澡堂文化,起初觉得和其他一起在澡堂里光着腚怪害臊的,如今再到澡堂裸露的身姿早已经在里边来去自如。 第31章 八卦与五号宿舍楼 村里的澡堂环境还不错,这个点洗澡的人不多,澡池子里也就一胖一瘦两个人,这下可以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之前在江苏那一趟实在太对不起自己的这双腿双脚了。 胖子:“喂,你听说了吗?沈院的儿子来咱们这儿了。” 瘦子:“早听说了,好像就是今天,不知道长啥样,据我了解他以前是个老师。” 澡堂永远是闲话和八卦的聚集地和分散地,之前在东北澡堂没少听别人的,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在这儿听到关于自个儿的八卦。 胖子:“他被丹鬽寄生这么久,这次来,估计十有八九是要被异象检测部关进房间里了,哈,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出来。” 瘦子:“你我在总院待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听说过被那些白大褂关起来的,能在一两年里就能被他们放出来,那沈家少爷要是被关键进房间还好说,至少还有重返自由的机会,要是被关进深塔里,那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听他俩这么一说,我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老天保佑,可别被他们说中啊! 胖子:“他本来就要被周院关进深塔的嘛,这院里的人谁不知道,要不是他嗅字门的人护犊子,还有沈院这个背景,他能有机会当引虫师学徒?” 哟,这话酸得厉害。 瘦子:“有啥,同人不同命,到哪儿都一样,不过到头来还是周院有办法,准许老骆带着这个沈公子修行两年,若两年时间内沈大公子没法子找到适合自己的合神兽,他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看,这才一年多,不就还是逃不掉周院的掌心嘛。” 胖子:“哈哈,就是,两年就想找到适合自个儿的合神兽,玩儿呢!除了五门七杰,还有谁能做得到,我在尝字门修行了整整五年才找到自己的合神兽。” 瘦子:“我比你好点,在听字门修行四年才有合神兽,哪儿那么容易,这下可好,还遇上朱獳逃跑,我看啊嗅字门这次是肯定要被周院拿来开刀了。” 胖子:“说到朱獳逃跑,我还是头回听说,这被封印了的异虫还能逃的掉?” 瘦子:“可不是嘛,我正愁呢,这事儿偏偏和南宫藜有关,她可是听字门的小王啊,这听字门和触字门向来不对付,周院声称要整改院里的五门工作结构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南宫藜要是出了事儿,南宫家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胖子“嗐,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听字门把引虫师干成了家族传承的原因嘛,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这套,五门里就你们听字门最封建,你看其他四门有哪个和你们听字门一样搞这些个事儿!” 瘦子:“其实啊,听字门内部早就有意见了,当年的顾家,明明也是听字门的老一辈儿了,被南宫家拉着联姻,结果怎么着,最后一个后代顾晚霞嫁给南宫浪后还不是死了。” 胖子:“顾晚霞不是因为驱杀三狐失败才死的吗?怎么跟南宫家还有关啊?快说说!” 瘦子:“兄弟,看着面生啊,你是哪个部门的?” 其中一人看离他们越来越近,警惕的问道我。 既然人家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当然要带着热情的笑意回答:“两位仁兄好啊,我叫沈放,不是哪个部门的,而是南部分院院长沈焕的亲儿子。” “沈放!?” 胖子一脸错愕,略有麻木的往后划游了几下。 瘦子知道我已听到太多事情,连忙对我解释道:“沈兄弟,哎呀,久仰久仰,早就听说你要来总园,没想到在这儿遇着了,咱总院环境复杂,你啥不清楚地方以后尽管跟哥说,那什么,我泡得差不多了,先出去了哈,以后再聊……” 瘦子那叫一个灵活,滋溜一下蹭上岸,带着他那一身排骨架子跑出澡堂,胖子见瘦子溜之大吉,于是冲我尴尬的笑了笑,之后笨拙的扑上岸去,拧着大腚跟着瘦子离开。 切,扫兴,听八卦的兴趣刚刚燃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刚刚在画梦椅的梦境中,对于遇见朱獳的那一段,由于经历我进入凌神还虚之后是以眼前一黑结束的,所以加速梦境时,我刻意的让这一段经历一闪而过,可到底在我晕倒之后,师父和南宫藜都经历了什么? 公孙靖从我胸口冒出来,站在我的肩膀上说道: “沈兄,沈兄,你发现了吗?” “嗯,朱獳那次,到底在我晕倒之后师父和南宫藜发生了什么……” “不是,不是这个,画梦椅重现不出你的凌神还虚!你没发现吗?” “还真是,嗐,我还以为那椅子有多厉害呢!现在想想刚刚在画梦椅上,把这一年多几乎所有的现实经历都重现了一遍,唯独每次的凌神还虚没有重现,好险啊,要不然你这个小东西说不定要和我一起被关进深塔里天天当小白鼠了。” 我抓住公孙靖的线球脑袋,把他泡在水里,给他享受享受。 泡澡之后肚子饿得厉害,走去饭堂的路都变得比预想中的远得多。不过从饭堂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可以知道,这里的伙食的确如子非所说,必然是相当不错。 这里的饭堂和大学校园里的看起来差不多,共两层,每层都有清真餐厅。不知是不是,刚刚澡堂里那两人走漏的风声,饭堂里的人个个都在瞅着我,彼此间都互相念叨着什么,这种被聚众议论的感觉真他妈不爽。 算了,还是觅食为上,拿好餐具,找肉吃去! “喂!刷饭卡啊!” 被打饭大妈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老子没饭卡啊!与集体生活脱离得太久,把这事儿给忘了,白瞎了我的卤猪脚,白瞎了我的红焖牛腩。 绝望之中,一只拿着饭卡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用我的就行”,子非说道。 谢天谢地,认识子非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喜爱这个长发男。 虽是胃口大开,可周围关于我的议论之声实在太大,脸皮再厚我也快吃不消了。 子非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道:“该吃吃,该喝喝,嘴长在别人脸上,咱们管不着,管好自个儿的就行” 为了分散点注意力,我向子非打听道: “你知道我师父和南宫藜现在情况如何了吗?” 子非细嚼慢咽之后,不慌不忙的说:“你觉得人事调查部的人会透露吗?” “那刚刚那个月饼……” “这边没有设备,做不了,你吃的本来就是试吃装,限量款,我可没多余的。” “那朱獳的事情你总可以说说了吧!” 我心里确实憋的慌,这也不懂,那也不能说,那朱獳的事情不是啥机密,总能聊聊了吧,我刻意放大声音引来吃瓜群众不过这招对子非没用,他依旧慢悠悠地吃着午饭。 “异象检测部的人本来打算不给你休息,通过画梦椅之后就让你做各种检查,还好我跟林笑笑关系熟,她允许你今天在村里休息,不过从明天开始你就要住在异象检测部的房间里,接受检查。” 看来真如澡堂里的胖瘦双雄所说,异象检测部确实不会放过我。 “那我去你们南部分院还不成嘛~” 子非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我,脸上自带的假笑的面相一时间阴沉起来,说:“一年多以前,要是你没答应周院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合神兽,而是答应留在南部分院配合治疗,兴许你体内那个叫丹鬽的异虫说不定早被我剥离了,也不至于会有现在的情况,周院这人呐,套路多得让你防不胜防,大家都说他上辈子指定是个卖煎饼果子的,如今啊,你只能接受总院的安排了。” 子非又交给我一把钥匙,说:“这是五号临时公寓的钥匙,公寓就在食堂前面的一号宿舍区,你一会儿出门直走盯着楼房号看准能找到,到三楼,右边走廊尽头那间,很容易找到,我平时来这经常住那儿。” 说完,子非端起饭盆起身离开,眼神中的冷漠与无所谓就好像他只不过是一个恰巧坐在我旁边吃饭的陌生人。 公寓楼很好找,这些看起来是私人住宅的二三层小楼都贴着大大的楼号牌,子非所说的五号楼是这片宿舍区里最后一栋,乡村常见的井字形楼梯房,四层楼,内部有一个天井采光,占地一百来平米,外边有一小圈铁艺栏杆围着的花园,花园看起来长期无人打理,长见的三角梅和龙舌兰放肆的到处延伸,里边在天井之下也是一个内部花园,只有一棵歪七扭八的树孤零零的矗立着。 楼下大门一直处于半开状态,看着有点怪异,进去之后我听到一楼的某个地方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串铜钱被人反复上下抛起落下,可我没看见一楼哪个房间有人居住,至少我用内息没感受到。 我心里默念着三楼右边走廊的尽头,楼里安静得连空气都闭着嘴,铜钱串的碰撞声还在反复回荡在楼里,这氛围让人毫无安全感,我一个人走路的回音都能灌满了整栋房子,我去,这不会是鬼屋吧…… 房间的铁门上镶着5336的门号牌,铜漆已经脱落一部分,钥匙扣也因为长期不上油保养而老化,扭动十分费劲。 不过里头环境看着不错,类似单身公寓,四四方方十六平的空间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双人沙发,床头柜和衣柜都是那种九十年代的原木漆样式,保存的还算不错,至少没掉漆,我最在意的厕所被收拾得很干净,简单朴素的室内装修和家具摆设顿时让我心里生出一种熟悉感,因为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学校里边的教师宿舍。 房间里没有阳台,只有一扇窗将村里的清秀景色照进来,我趴在窗子边,努力让自己忽略房间外的铜钱声,太阳已经西斜,阳光友善的照进房间。看着这个假得如此真实的村庄,突然怀念起以前的教师生涯,要是不去那座山上找学生,要是没遇见山彪,要是没跑进废弃工厂,要是没发现丹鬽…… 一年多的奇异生活,如今换来一场空,要是能把丹鬽取出,哪怕代价是折寿我也愿意,只要我能重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就行,我就当个乡村老师,教教孩子,领个死工资,一辈子考不上编制我也知足。 “沈兄,你就这么讨厌我嘛,我也没把你怎么着啊?” 公孙靖从我肩膀冒出,站在窗台,气鼓鼓的叉着腰向我抗议。 “你小子低调点行不行,万一这间房间有监控怎么办?你知道什么是监控吗?” 我担心自己在房间里被监视,赶紧抓住公孙靖往衣领里塞,可这个毛线娃娃奋力地挣扎着说: “哎呀,别这么粗鲁,你的脚一踏进这个房间我就检查过这里了,没你刚刚说监控!” “检查?你怎么检查?” “你看看自己的脚下再说!” 我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脚,十几根细如牛毛的红丝从我的裤子里伸出来,像盘墙虎一般匍匐在地上和墙缝里穿过床底、床头柜、衣柜,偷偷蔓延到房间各处。 “作为你的宿主,我要抗议,你干这事儿的时候能不能事先告知一下我?” “行,行,下次一定,失礼了……” “再说了,你一个古人,知道什么是监控嘛~” “沈兄你可别小看我,我可以读取你的记忆来学习这个时代的一切知识,不过幸亏你是学历史的,所以从你记忆里读取到的历史信息比那个姓魏的孩子多得多。” “说道魏家浩,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变成他的样子?” “那时我刚刚才开始萌生出属于自己的意识,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恰好那个魏家浩来到我的洞穴中,趁他睡觉,我一点点动用自己红丝读取他的记忆,渐渐地,我也变成了一个想念家人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那时候不离开洞穴呢?” “孩子嘛,总喜欢自己的家,哪个孩子愿意离家出走?” “那倒是~” 跟公孙靖这么一聊,我也有点想家了,之前当老师,每个月我都会回家里住一两天,寒暑假更不用说了,除了家我哪儿都不想去,如今离开家这么久,不知我爸妈生活过得怎么样,想念我的床,还有我妈做的菜,尤其是我爸,他在南部分院担任院长,难道就不能出面捞我嘛…… “沈兄,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师父和南宫姑娘吗?” “人事调查部既然已经出手调查,事实总会水落石出,师父的为人在浙江的时候你应该也感受到了,他对伙计的态度足以证明他的为人,而且凡事都要讲究有凭有据,由不得我去操心。” 人事调查部,异象检测部,想到明天就要失去自由,当个彻彻底底的小白鼠,我的四肢没有一丁点气力,只想钻进被窝,睡个脱离世界的午觉。 “沈兄,沈兄醒一醒!” 我努力睁开眼皮,看到天色已暗,看下手表,晚上七点,竟然睡了这么久。公孙靖站在我胸口上,小脑袋盯着关紧的房门,铜钱串敲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要不你用红丝伸出去看看?”,我问公孙靖。 公孙靖摇着脑袋,说:“自从寄生到了你身体后,我的能力到了晚上就会消失。” “哪位在外边?!” 我对房门壮着胆子大声喊道,可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只有铜钱串的声音有规律地反复敲击着。 我用内息嗅了嗅,并没有感受到门外的人气儿,反而闻到一股腥冷腥冷的气味。 是铜腥味儿,错不了,而且还是有年代的古铜气味。古代的炼铜技术由于设备得限制,所以冶炼出来的铜与现代的相比杂质较多,用内息闻起来和现代技术所冶炼的铜在气味上有有很大区别。 另外,我师父有个小爱好,那就是爱逛文玩市场,不过他逛十次有九次都只是东看看西瞅瞅,逛一天顶多也就是买一两对儿核桃或者某种手串罢了,某些文玩市场偶尔也会有商家出手一些从地下弄上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以青铜器和铜钱居多,我和师父逛得多了,逐渐也熟悉了这一类古代铜制品所特有的气味,就是这种腥冷气味,我也曾问过师父腥气产生的原因,他解释说这种气味是由于铜器上的青锈长期吸附地下的阴浊之气所致。 “门锁动了!”,公孙靖大声喊道,我把他塞进被窝,担心万一门外是总院的什么人拿着什么设备故意检测我。 房间的门锁哐啷哐啷地转动着,随后门嘎吱嘎吱的缓缓打开。我调动好内息,随时给门外的东西来一股碧青伏香。 随后,门嘎吱嘎吱的缓缓打开,我眯着眼睛,紧张地盯着门外,心脏的跳速随着门的打开幅度而极速加快,甚至连床都被我的心跳微微震动起来。 门没有完全打开,可我已忍不住穿好鞋走去检查,可门外空空荡荡,两边走廊上的房间依旧房门紧锁,目测所有的门缝可以确定,应该都没有开灯,整栋楼房唯一的光源来自我房间的天花板上孤零零亮着的一盏旧式光管灯条。 第32章 一切的源头 铜钱串的声音还在,而且越来越近,那种醒冷的气味然后我确信某种东西就在我房间周围。 “沈兄小心屋里!” 公孙靖在我脑海中大喊一声。 我本能的朝前方一个大跳以远离身后的房间,转身一看,一条如成年人大腿粗三米多长的大蛇正趴在我房间的地上,它一身青铜色的细鳞,卷叠着身子,竖着脖子,两颗琥珀黄色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浓烈的腥冷气味从大蛇身上散发出来。 这条大蛇的脑袋比我的手掌还大,我注意到它的尾巴尖上的鳞片像铜钱串一样串在皮肉上,大蛇竖着尾巴,左右摇摆着尾尖上的鳞片,鳞片互相撞击发出铜钱串的声音。 我看见大蛇恶心的吐露着鲜红的蛇信子,上半身开始躬起来,大脑袋几乎要顶着天花板。我发现异虫界带今天,还是第一次遇见蛇妖,不过《动物世界》倒是没少看,蛇也好蛇妖也罢,它们躬起上半身拿多半是在为了下一秒对猎物的进攻蓄力,想到这,我赶紧撒腿就往走廊跑去,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下楼离开这栋宿舍楼。 一开始我以为兴许是自己心急,总感觉走廊比来时长了好多,明明我的两条腿都在玩儿命往前边跑去,眼看着楼梯口就在走廊前方二十多米的转角处,可就是到达不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记得在东北洋楼找金华猫的尸骨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靠,不会又遇见鬼打墙了吧。 “呵呵……是你吗?” “呵呵……呵呵……” 一股浓郁的似酒的甜香从前方的楼梯口飘来,那里面好像站着一个人,应该是一个女人,尽管我看不清,但能确定她正咯咯地笑着走上三楼,看来她也许认识曾经住在这里的某人,又或者把我认成了某人。 我回头看看后边,大蛇没有追来,我已经不想再往前跑,毕竟这条走廊根本不想让我到达楼梯口,就算能到,我也不想去,因为那女人的怪笑声听着让我头皮发麻,心如冷泉般冒出一股寒气,这股寒气不知不觉间侵蚀着我的意志,让恐惧的情绪跟着寒气一起渗透我的全身,一直渗到骨头缝里。 我站在走廊上,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一根黑黑的尖状物从楼梯口伸出来,越来越长,看着像是藤蔓。 这些黑色的藤蔓紧紧地抓着楼道里的柱子,然后一点点沿着地板和墙壁蔓延,每爬向前一寸,藤尖处便冒出一撮胡子般的根系,细而密的褐色根系紧紧地粘在藤蔓所攀爬之处,鬼手似的藤蔓就这么一寸一寸地爬过来,所有藤蔓就在我面前两尺之外,布满了整个走廊,每根藤上赫然长出数个花苞,短短几秒,花苞吹气球那般的膨胀,盛开出淡紫色的花朵。 数不清的花瓣迸裂似的张开,如甜酒般的香气充斥着整个三楼的空间,渐渐地,花朵的绽放露出了花心,可那哪是什么花心,明明是一张人脸! 每朵花的花心都是一张象牙白的人脸,而且都是同一张女人的脸,一开始人脸还在闭着眼睛沉睡,直到不停蔓延过来的藤蔓离我越来越近,花中的人脸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样象牙白的双眸,它就这么温柔的看着我,咯咯地笑着,用期待见着某人的轻轻地说道: “是你吗?” “是你吗?” “是你吗……” “呵呵……” 每朵人面花都在重复同一个问题,发出同样让人心寒的笑声。人面花的疑问和笑声传遍了整栋宿舍楼,又被空荡的楼内所回荡回来,诡异得让人四肢发麻,不过,每一朵人面花只笑了几秒便开始凋谢,又过了几秒后笑声也随着花朵的残败而消失。 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干脆跳下去! 我左手撑着走廊的围墙,侧身一跃,直接翻到走廊外部。我双手用力的抓着走廊的围墙,就这么吊在走廊外边,好在我身高刚刚够荡进二楼走廊,可还没来得及庆幸,二楼走廊边上的楼梯口也冒出了开着人面花的藤蔓来,藤蔓好像听到了我的动静儿,开始顺着我所在的方向一寸寸蔓延。 眼看藤蔓长出花苞,我转身往反方向跑去,刚跑出走廊,粗大的条形身影从右边单位过道窜出来,那条青铜色的大蛇死死的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绕道左边走廊的希望也只好落空。 躲不起,那就干一架! 大蛇摇晃着自己的铜钱串尾巴,上半身猛地弹向我,我已早早做好准备,对着它的脑袋,喷出一股杏黄雄香,大蛇显然没想到我来这么一下,蛇头本能地往后倒下,身体匍匐在地扭转着。 我踮着脚绕过大蛇,穿过过道,往左边走廊跑去。 “那条大虫过来啦!”,公孙靖提醒道。 我回头看去,操,大蛇已经回过神来,正跟着我后边s型的爬来。 “蛇不是都怕雄黄吗?《白蛇传》咋骗人呢!” 杏黄雄香里最明显的一味药就是雄黄,所以嗅字门的引虫师但凡遇到五毒之物都会使用杏黄雄香来应对,这本应该是百试百灵才对。 砰! 正当我回过头来,继续朝着左边走廊跑去时,身子却莫名地撞进了一间房内。 怎么会? 明明前方只是一条过道。 “沈兄,房间好像不对劲!”,公孙靖提醒道。 是不对劲,整个房间是倒着的,我一屁股坐在灯管旁边,房间里的沙发和床正对着我脑袋顶上。 房间的门自动关了起来,本来未通电的灯管开始一闪一闪的亮着。 “是你吗?” “是你吗?” “呵呵……” “呵呵……呵呵” 人面花的笑声就在门外,甜腻的香气很快就填满了整个房间。我站起来,感觉身体像是在倒立,脑袋被回流的血液充的热胀热胀的。 窗户,我差点忘了还有窗户! 天花板像一块磁铁,结实地把我的双脚吸附在上面。人面花的部分藤蔓已经从门缝钻进来,我干脆趴在天花板上,回归原始本能,用四肢爬向窗户。 太费劲了,这太费劲了,双手双脚被回流的血液充得胀红胀红,每挪动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五脏六腑仿佛就要被天花板上的吸力扯得破膛而出。 “窗户……窗户就要到了……”我在心中默念道。 我看到窗外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只有一弯月牙儿出现在一朵云彩旁,不过云和月也是倒立着的,我从窗户探出脑袋,月光由下而上照射在楼外的花园里,三角梅和龙舌兰此时更像怪异的云飘在我的头顶。 几个被月光照到的身影从楼外走过,是人的,一定是! “来人啊!谁能把我这里面弄出来!” 我扯着喉咙,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嗓门呼救着,可楼外来回闪过的身影并没有任何变化,我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放弃了,不是喊不动,而是大蛇的腥冷气味已经越来越浓,它要来了! “沈兄!在……” “在我身后,我知道……” 我没敢回头,但大蛇吐信子所发出的嘶嘶声即使我不用内息也能清楚,它就在我身后,顶多一米三的距离。 “老子死也不会给你当夜宵!”我背对着大蛇怒骂了一句后,纵身从窗口跳出。 明明是在下坠,身子却往天上冲,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 是我看错了吗? 眼前的月牙儿逆时针的旋转起来,由慢到快,如火车轮轴般逐渐加速,旋转的中心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随着月牙儿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个黑洞。加速撑大的黑洞边缘把天空都挤压弯曲,像一张大嘴把我整个吞没。 黑暗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重现光明后我又掉落在一个房间里。 “沈兄,这应该是幻觉,你的杏黄雄香呢?喷出来试试!” 我能不知道可能是幻觉吗?说不定就是人面花的香气所致,可不知怎么回事,内息就是无法调动出任何内香,中丹阳仿佛缺了一个火花塞,怎么都启动不了,反倒是憋得慌,堵得慌。 这间房间倒没有颠倒,但一直在滚动,如一个球状的空心洗衣机,无规律地翻滚着,而我就这么任由其丢着,甩着。 本来像是钉在房间里的床铺开始摇晃起来,可被子却依旧平整的铺在床上。大蛇从床底钻出,沿着房间翻滚方向相反的方向朝我爬来,与我任由房间摆布不同,大蛇竟然能紧贴房间四壁爬行。 就要爬过来了,大蛇的尖脑袋离我的脚就差那么几寸,就要被它逮着了…… “沈兄,衣柜!” 翻滚的房间里,衣柜突然打开,而我恰巧落入衣柜之中,然后狠狠地摔在泥地里。 换过神来才发现,身下不是泥地,而是房间的地板上,第三次进入到古怪的房间中,这次的房间正在融化,一切都变得扭曲变形,触感粘稠,泥泞。我费力地拔出双脚,像是走在沼泽地里,房间的墙壁上和天花板上冒出人面花的黑色藤蔓,很快遍布整个房间,接着开出紫色的花…… “是你吗?” “是你吗?” “呵呵……” 我屏气凝息,尽可能不去呼吸融合在空气中的花香,双手捂着耳朵,阻挡着人面花的话语和笑声传入耳中。 大蛇从窗口爬进房间,我笨拙的移动双腿往后退,结果小腿磕到了什么东西,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回头一看,是沙发,在我倒在了沙发上的一瞬间,身体却掉进了水中…… 还好水不深,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房间第四次变换,这次的房间门窗紧锁,红如鲜血的温热液体正缓慢地从门窗的缝隙里灌进房间,水面逐渐升高,此时已漫过我的膝盖。红色的液体发出腐臭的气味,开出人面花的数根藤蔓攀在窗户外边,把窗户死死封住,人面花的薄唇上下微张,隔着窗户上的玻璃对我说着:“是你吗?” 大蛇从液体里伸出大半的身体,琥珀黄色的双眼离我只有两尺距离。 “看来我们逃不掉了……”,公孙靖绝望的叹息着。 “不,我们还有机会,我看出点门道了,是死是活,试试便知!” 水面已漫过我的胸前,我强忍着恶臭,一头扎进红色的液体之中,潜那入那液体暗红的深处…… 红汤深渊愈发黑暗,我的肺就快憋炸,大脑麻得厉害,可这腥红之下,并无出口,难道是我错了? “沈兄!沈兄!” 我扛不住了,嘴不自觉得张得大开,缺氧的痛苦遍布全身…… “沈兄!沈兄!” 我强迫着自己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铺上,枕头早已被我的汗水浸湿。我坐起身来,大口的呼吸着,狂跳的心率让我惶恐不安。 公孙靖趴在枕头上,头朝下,也和我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小子也这样?”,我问公孙靖。 公孙靖站起身子,说:“咱俩二心同体,所以你痛苦我就痛苦,你舒服我就舒服,你缺氧我就缺氧……” “靠,那以后我娶媳妇儿岂不是我快乐你就快乐?那我还有隐私吗?” “这也不是你我可控之事,沈兄又何必说这粗俗之言!” “哈哈哈哈……” 我大笑着掩饰自己的惶恐,心里不停的自我安慰道,刚刚是一场噩梦,就只是一场梦,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实总是和我作对,此时的门外响起了铜钱串的声音。 操!可别又是阿修罗道啊! 想到有可能又要重复一遍刚刚的经历,我心中又恼又惧,心火上涌之下,我却感受到了内息的恢复。 铜钱串的声音越来越大,真没想到总院的宿舍楼竟然还有放着不管的异虫,子非那混蛋干嘛要我住这里! 等等,子非,异虫? 对,异虫! 我激动的看着趴在我肩膀上的公孙靖,随后下床,打开衣柜。 “你要干嘛?”,公孙靖问道。 “我记得行李包里面还有……还有一根” 公孙靖:“一根……啥?” “找到啦!还有一根神游香,一根地魂神游香!” 我拿着地魂神游香,对公孙靖说:“我从来都没有称呼你的名字,以后就叫你靖仔吧!” “哈?为何”,公孙靖不解道。 我:“亲切啊,就这么着吧!” 公孙靖:“嗯……这个……” 我:“行,你喜欢就好,靖仔,你是丹鬽,这你得承认吧?” 公孙靖冷漠的说:“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我抓着他的小身体,说道:“丹鬽怎么了,丹鬽也是异虫啊!” 公孙靖:“是又如何?” 我把公孙靖放在左手手掌心中,右手拿着地魂神游香,吹一口气点燃,然后顺利把香插在了左手掌心上,这一点也不痛。 果然,我成功进入到凌虚还神中。 这次的环境,竟然是云雾之中,虚空之间,有两张悬空的案台,我漂浮着跽坐在一张案台后边,公孙靖的人型魂体跽坐在我对面的案台后边。 公孙靖知道了我的企图,冲我微笑着说:“沈兄,原来你想这样,你可想好了?”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不管如何,我都认了,于是我对公孙靖说道:“靖仔,说吧,你的要求。” “十年” “什么?” “我只帮你十年,十年后,我要你的身体……” 我才明白,这货其实一直在等我这一天,难怪,难怪! “原来如此,之前移即也好,嬴鱼也好,朱獳也好,全都无法做我的合神兽,究其原因都是源于你!是你操控了我的凌神还虚阻止其他异虫与我合神!” 公孙靖双肘支在案台上,两只手掌撑着他自己那白净的脸庞。 “一年多了,可算没白忙活,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我疑惑的问道他:“我不在乎,也不在意之前的事情,既然你想做我的合神兽,为什么费那么大劲儿?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可以了,搞成这样何必呢?” 公孙靖一只手放在案台上,食指轻轻敲击着案台,说:“我虽能和你七情六欲相连,却感受不到你的思想,起初寄生在你身上一是出于报复你,二是对你体内的力量太好奇了,别忘了,我和你说过,我是个孩子,孩子的好奇心都重。” “我体内的力量?你是指我的血液?” 我想起洞穴那晚,我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把公孙靖的红丝给点燃了。 公孙靖:“一开始是的,后来,朱獳那次,我感受到了你体内另一股力量,那股力量更强大,更神秘,我想了解这种力量,太想了,我要掌我你身体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彻彻底底的掌握!”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所以,你打算彻底占用我的身体,做一个真正的人?” “对,我不想做丹鬽,非人非鬼,天命神游香那次,你让我明白,当初自己活得太累了,荒废了大好年华,如今这个时代如此有趣,重新为人那该多痛快!” “那我的自主意识会怎样?” 公孙靖表情严肃起来,他正襟危坐着说道:“我也不清楚,或许你会永远活在凌神还虚之中,或许你会死掉,或许你能代替我成为丹鬽。” “如果我说不呢?”,我看不爽公孙靖的得意模样。 公孙靖再次笑了起来,说:“你照样会死,我会吸干你的血气,不过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你也会很痛苦,哦,也不一定,门外的大蛇应该快进房间里来了吧?” 我威胁公孙靖道:“大蛇来了你我照样会死,大不了同归于尽!” 公孙靖大笑道:“哈哈哈,死的依旧是你,我早就不是人了,何来生死,你死了我就会脱离你的肉身,蛰伏在这栋楼里,知道有人发现你腐臭的尸体,我再寄生于他们体内也不迟。” 我输了,但也无所谓,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先答应他,十年还长,以后从长计议。 “十年,行,就十年!” 我答应了公孙靖的请求。 公孙靖笑着化为云雾,我亦如此。 睁开眼,香已整根消失,而我的右手此时却拿着另一根香,这根香之前并不在行李包中,甚至从未存在过任何地方,这就是命魂神游香。 与天魂神游香和地魂神游香不同,命魂神游香是嗅字门引虫师在凌神还虚之中答应异虫的要求后自动产生的,一旦引虫师实现了异虫的要求,命魂神游香就会自燃,细而长的白烟会为引虫师导航找到异虫。引虫师要在命魂神游香燃尽之前满足异虫的要求,异虫放可化为引虫师的合神兽,若香已燃尽,而引虫师却没有实现异虫的要求,引虫师变回折寿,甚是有可能换上顽疾。 如今命魂神游香已点燃,细长的白烟直接钻进我的鼻腔,那是母亲煲的汤,夏芸的发香…… “沈放,若在这十年内我发现你有任何打算把我从你身上剥离的企图,我必会在你实现之前将你的血气吸干。” 公孙靖说这话时,既不冷漠亦不温和,听起来更像是平常与我聊天的家话,但我相信他是会说到做到的,毕竟布局这么久,又岂会任由我让其计划付之东流。 门外,铜钱串的声音已经表明大蛇已在门边上,房门的锁缓慢地转了三下,门嘎吱嘎吱的打开。 第33章 忽悠,还是忽悠 未等房间门完全打开,我已感受到手里的名魂神游香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更粗的杆子,我拿起一看,是蒲扇,这次是属于属于我的。 我端视着扇面,和夏天胡同巷口边上的大爷拿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个红色玉质的扇边。看着自动打开的房门,我调动内息,把体内剩余的杏黄雄香尽数呼于蒲扇的扇面之上,脑子里回想着师父所教的舞扇动作。 “就当做是对付玄蜂……”,我自顾自的念叨着。 房门就快完全打开,我努力的用内息使杏黄雄香悬浮于蒲扇之上。 “就是现在!”,我大喊道,随之一个转身360度,将用蒲扇操弄香尘来个大螺旋挥洒。杏黄雄香被我用蒲扇舞动,形成一圈螺旋气流,极速扩散至房间四周,夹杂着雄黄气味的浓郁香尘如黄沙狂云,眨眼功夫便将房间填满金黄。 待蒲扇上的香尘挥尽,我紧握蒲扇,将内息灌进右臂,然后抬手将蒲扇尖指于天,喊上一句“散!” 右手将蒲扇从上而下,大力一挥,一股烈风被蒲扇舞出,由房屋上方一涌而下,直冲地板,又被地板撞得反弹,烈风直上,冲散香尘。 待杏黄雄香的香尘落尽,房间已不是房间,而是一楼天井下的内花园。月牙儿恰好悬于天井之上,冷淡的月光寂凉的流到花园之中。乱草之中,那棵扭曲的树在月光下盛开出花朵。 是人面花,和幻境中的一模一样,黑色的树枝如藤蔓般生长着,然后垂于地上蔓延,看出更多的人面花。 笑声过后随即凋谢,那句“是你吗?”到底是在问谁? “这是人面树”,子非从一楼大门走来。 看到这个长发男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拿着蒲扇,打算给他来阵大风凉快凉快。 子非看出了我的举动,他指了指我,若无其事的说:“小心后边”。 他刚说完,我便闻到一股熟悉得腥冷气味,随即转身挥扇,一阵风波冲向我刚刚身后的大蛇。 大蛇被我用蒲扇挥出的风波不偏不倚的击中,然后竟散为满天铜钱落下。这些数不尽的铜钱在落到地面的瞬间,被一股看不见嗅不到的力量吸到一起,重新化为青铜色的大蛇。 大蛇被我出其不意的来了一击,此时毫不客气,咧开大嘴,露出人类小指粗细的尖牙,直面向我扑来。 老子的燕影飞步也不是白练的,如此莽撞的进攻,扭步闪身便能躲开,但我已经不想再躲,再闪开的瞬间,我弹跃后退,借着脚力踏到花园边缘的围墙,一招纵云飞梯腾空而起,面对再次朝我冲来的大蛇,当头给它扇出一阵透心凉。 大蛇又一次被风散成铜钱雨,我穿过尚未落地的铜钱,稳当着地。我心里清楚不能给这些铜钱汇集在一处的时间,于是转身呼出所有的碧青伏香,用蒲扇操舞,使香尘之气将所有的铜钱尽可能的包裹起来。 我大量的调动着内息,存在中丹阳内的碧青伏香被我毫不保留地呼出,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内息尚未能熟练两用,如今内息八成都用在了碧青伏香之中,导致提供给体能的内息所剩无几,蒲扇舞动起来费力至极。 不过用来对付铜钱应该还行,深青色的烟尘让我化为一张细孔大网,把九成铜钱全部网罗。 七层含香除了紫蔓魂香不需要配合扇子使用之外,其他六中都有以扇子舞动为基础的招式,其中,碧青伏香需要舞动的招式最多也最累,碧青七式我也只是跟着师父照葫芦画瓢学会三招,刚才这招叫网秽尽收,如今第一次对异虫使出来,心里多少也没底。 果然事实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网里的铜钱数量竟迅速增长,犹如一个被人刻意吹大的怪气球,本来我还能用内息操纵蒲扇让碧青网悬浮,此时由于铜钱像细菌繁殖一般增多,重量之大让我几乎耗尽了内息。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我右手里酸麻无力,两脚更是发软,蒲扇不知不觉已掉落在地,好不容易用碧青伏香编制的网亦随之着地,被多得两辆卡车都装不完的铜钱给崩断散化为烟尘。 大量的铜钱重新汇聚在一起,青铜色的大蛇又一次得以重生,不过比起之前的模样,现在挺起大半身子的大蛇足有两层楼高。这哪是蛇,简直是尼斯湖水怪! 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天井,灯笼大的琥珀色眼珠子恶狠狠的盯着我,看来我现在跟它说抱歉应该也没有什么用了。 内息耗费八成,我感觉身体被掏空,皮囊之下像是空荡荡,一股凉意由脚底涌泉穴一直爬到头顶百会穴,全身不知痛痒,如大厦将倾,晃晃悠悠。 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过我的胸膛,低头一看,一根黑色的藤蔓正好从我的华盖穴穿插而出,衣服被无形火所燃尽,可是我的皮肉却完全没有被烧伤。我脚下早已被人面树的藤蔓所包围,大意了,只顾着硬扛大蛇,一时间忽略了人面树。摸摸后背,看来是从身柱穴偷袭而入,数秒后,两处伤口崩裂般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大声苦吟,惨叫声响彻楼内。 穿过我身体的藤蔓并没有开出淡紫色的人面花朵,而是快速抽离我的身体,本来奔涌而出的鲜血在藤蔓彻底离开我身体的那一刻竟然停止了流失。疼痛感愈发变弱,拳头大的伤口慢慢长出骨肉皮肤来,不过十几秒,我的伤口已完全愈合,留下一个由古怪符号组成的环型伤疤。 伤疤前胸后背都有,目测来说,伤疤淡紫色,古怪的符号小如蝼蚁,感觉像是一个符咒。 我单膝跪倒在地,大蛇依旧盯着我,但似乎并没打算对我如何。我旁边的蒲扇不停地在地上抖动着,之后重新变成数百条红丝回归我的右手,右手的肺经穴位从食指尖的商阳到少商在沿着手臂列缺、尺泽、侠白、天府、中府再到肩膀处的云门八个穴位的皮肤表面均形成一个与胸前伤疤一模一样的淡紫色环型符咒图,一毛钱大小,图案彼此之间由一条淡紫色细线纹路相连接,如一条纹身珠链。 “大功告成啦!”,子非原来一直站在原地没挪动过。 大蛇迅速变小,最后只有宠物玉米蛇那般细小,一个人从一楼的一间房间走出来,他弯腰伸手让小蛇爬到他的手上,小蛇到达那人的手掌盘卧,化为一把折扇。 “许师兄!”我惊讶的大喊道。 这条诡异的青蛇竟是许文瀚的合神兽! 许文瀚走到我跟前,看着我胸前的伤疤,猥琐的碰磕碰,说: “还是你父亲料得准,多少年我都没见到这个困虫咒印了。” 我不解的问到他:“我爸知道这事儿?这都是他安排的?” 许文瀚脱下外套搭在我肩上,说一声:“来,一起坐一会儿吧!”然后拉着我一起席地而坐。 地上的黑色藤蔓上的人面花已经尽数凋谢,许文瀚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和我一起看着人面树,又招手唤来子非一同在地上,让子非配合他解释这一切。 许文瀚拿着手里的折扇,我看到这把折扇扇骨和扇边是一种说不清楚的铜色,色泽夹杂着有些杂质感的黑,扇面是青铜色,上面在扇骨直接画着几条脑袋朝天竖着爬行的琥珀黄色小蛇。 “知道我的合神兽是什么吗?”,许文瀚问我。 我:“知道,钱蛇,《酉阳杂俎》和《朝野佥载》等古籍都有记载,不过关于这种异虫的记载,文献各不相同,解释得挺乱,有说钱蛇是一种会发出铜钱串声音的蛇类,会通过在洞中发出铜钱串的声音引来贪财之人来洞中吃掉;也有说是古铜钱成妖所变,若将其杀之则大蛇将会重新变回大量的铜钱。” 许文瀚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说道:“都对,也都不对,钱蛇确实会在洞中引来贪财之人再把他们吃掉,不过它并不能说是铜钱所变,准确的说,是在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埋着一罐铜钱,铜钱吸收了因为风水宝地而得以吸收大量的天地玄黄之气千百年,然后某一条蛇被吸引而来,以钱罐为巢,在里面产下一枚蛇卵,这枚蛇卵吸附铜钱上的玄黄之气再过个千百年,玄黄之气连同都铜钱会被蛇卵吸收干净,蛇卵孵化出的东西就是钱蛇。” 子非:“风水宝地,天地玄黄,沈放,有想到什么没?” 子非的提醒重启了我脑中的记忆,看着我自己手里的蒲扇,明白了这两人的意思。 “你们的意思是,钱蛇和我体内的丹鬽一样,都是鬽?” 许文瀚和子非隔着我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许文瀚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还真是一点就通啊,没错,就是这样!” 子非让许文瀚解开胸前的扣子,我看到许文瀚胸前也有一个和我胸前一模一样的伤疤咒印。 我问许文瀚:“这个咒印到底有什么用?” “那就要从我的钱蛇说起啦!” 许文瀚看着天井上的月亮,露出犹如在晒太阳的享受表情,宁静的说着他当引虫师的往事…… “我十七岁入嗅字门,直到二十三岁才练出内息,跟着咱们师父寻找合神兽,院里有规定,五门学徒寻找合神兽的时间不能超过五年,五年期满仍找不到自己的合神兽,学徒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去东部分院培训当导游,二是让南部分院的同僚在身上使点手法忘却记忆然后回归社会,院里会给安排好工作,从此做回普通人,而我在师父屁股后头云游四年无果,于是心生退意,师父臭骂了我一顿后,便同意我去当导游。” “当导游也挺好,虽然只能四海为家,但我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人,父母都是农民,文化程度有限,他们只知道我外出打工,所以只要我每月寄钱回家供弟弟妹妹读书,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我是否回家,导游这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还能公费吃喝住,在我看来就算那天我被某种异虫给吃了我也觉得值,总比回归普通社会打工强。” “我当导游一当就是三年,面对各种凶狠虫兽,几次侥幸死里逃脱,现在想想还挺刺激的,虽说导游需要常年在外漂泊,可是院里准许没年春节回家休息三天,说真的,在外头那可是好吃好喝好睡,还都是院里报销,所以每次回村里的家我反倒不自在,嘿嘿,我知道自己嫌贫爱富了。” “我弟弟是985大学生,现在在国企上班,妹妹虽说是大专毕业但是嫁了个大二十岁的富豪,二婚也好,毕竟吃喝不愁,富贵后半生,这些年一到春节,村里最羡慕的就是我们家,啥人都挣着跟我们家那俩蹭关系,而我就成了透明人,所以没事儿我就跟几个还聊的上来的混子喝酒,酒虽然消不了愁,但是总能在酒桌上听到一些荒唐的传闻当下酒菜,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当导游过的第四个春节,我和往年一样回家过年,休息了两日,可来攀家里攀关系的人实在太多了,吵的不行,不过春节回家也有好处,那就是院里允许春节假期可以饮酒,所以我就到镇上和熟人去馆子喝点小酒,我飞酒鬼,只想讨个清净而已,酒过三巡,我就从几个酒友那听到了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懂点历史的都知道,我家乡省份在清朝出的了个大富商叫胡雪岩,其实自明朝万历年间起,我们那大小富商数不胜数,虽不是个个富可敌国,几乎每个村中都有土豪士绅,嘿嘿,也就是地主嘛,我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跑去别村和其他孩子玩捉迷藏,最好的藏身处就是那些废弃无人的土豪府院,这些府院最大的可有四进四出,院里有的是雕龙画凤、小楼花园,躲在里边可好玩儿了,这些府院七十年代的时候被破四旧砸得稀巴烂,我们几个孩子缺当做秘密基地,只要听说哪个村子有这次废旧府院,我们一准过去玩个痛快。” “那天在酒桌上,一边听两个酒友说起我们一起在这些府院瞎闹的往事,一边就着小酒,那叫一个滋润,我们聊着聊着,朦朦胧胧之中听他们说起,咱们镇上有个村子里的府院被盗了,这本来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些府院的门窗、房梁、桌椅板凳之类的,有很多都是金丝楠木制成,改革开放以前没人懂,后来经常有古董商来我们这边收老东西,时间久了村里的人也开始明白那些平时瞧不上眼又不懂有何用的旧木头原来都是能赚钱的宝贝,之后经常有人去旧府院偷木头,到了现在政府也开始正式这件事情,派相关单位管理没人继承的府院,不过监守自盗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这次的偷盗传闻和以前的相比,离奇得多,按他们的说法,去偷盗的是三个人,这三人我以前也略有所闻,都是赌徒,平日里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少做,偶尔也听说过他们去其他村子里的府院偷盗,离我家所在的村子大概有六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孤院,之所以叫孤院是因为那座院子和其他的不同,我所知道的其他院子坐落于村镇之中,唯独这座院子在孤零零的落在一座小山丘顶上,那里前后无村,大家也不记得到底这座院子以前属于何人,所以大伙都称之为孤院,从小我就听说孤院闹鬼,嗐,这类传说版本各异,有的说那里每逢朔月晚上就会有女人唱歌,有说晚上在山丘附近遇见迷路的孩子千万别理,你若好心带他回家,反而会被他带去孤院,里边的妖怪等着把你的心肝掏走吃掉,还有更吓人更扯的,这样的传说反反复复,我反正是听腻了,不过大家伙确实都不敢去孤院,也没听说哪个敢去孤院偷东西。” “人一旦穷途末路,神鬼都拦不住他们,那三人就是如此,趁着朔月夜黑,他们抹黑去了孤院,可天亮后却只有两人回来,而且这两人从此疯疯癫癫,语无伦次,而那第三个人从此仿佛人间蒸发,有人说他在孤院被鬼缠身所以没能活着回来,谁知道呢,出于好奇,也是因为当导游的职业敏感,酒醒后的第二天,我就前往孤院一探究竟,去到才知道,孤院比我以前见过任何府院都要精美,虽说不是很大,也就三进三出,砖雕、石雕、木雕精致得吓人,都刻着龙的图纹,这比较少见,这些府院一般都是清朝的,封建社会不是皇亲谁敢雕龙,那龙仿佛都能从雕刻中飞出来似的,这手艺太可怕了。” “房屋结构和我小时候玩捉迷藏的大同小异,我花了一个小时在里边转悠了一圈,没看见任何人,也没看见尸体,奇怪的是整个院子,从房间到庭院,除了我以外竟然没有一个活物,花草树木早就枯死能理解,可是院子里却毫无杂草,砖瓦上连青苔都没有,像这样的院子至少也得住着老鼠夜猫啥的,可这里连蚂蚁臭虫都没有,整个院子诡异得安静,多年当导游的经验让我明白,要来大活儿了,当我正想着把随身携带的怪哉虫卵撒在院子里时,哗啦哗啦……” 我:“铜钱声?” 许文瀚:“嗯,接着天地颠倒,房不是房,院不是院,万物朝上,天空在脚下。” 我:“这么说,钱蛇的铜钱声才是我产生幻觉的原因?” 许文涵点点头,说:“当时我也疑惑,好在导游也有防身之术,那就是黑胶囊,师弟,你听说过吧?” 我:“嗯,听说过,五门之人转为导游,之前所学必须要被本门所废除,然后学习导游的防身之术,其中之一就是很胶囊,但我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导游怎么使。” 许文瀚指了指子非,说:“还得感谢他的师兄,五门七杰之一的望字门陈秋荻,人家十六岁就发明了黑胶囊,好用得咧!” 说着,许文瀚从裤兜里拿出一颗五厘米长的胶囊,很明显这个胶囊已经被用过了,因为胶囊表面明显凹陷破裂,里边是空的,像个空蛋壳。 许文瀚把空胶囊放在掌心上,说:“用法极其简单,我当时脑袋天旋地转,和你刚才一样分不清空间的虚实,嗅字门的本事只剩下内息嗅觉,隐约之间,我闻到了一股腥味,其实我倒不怕,比那更可怕的事儿也不是没经历过,于是我从裤兜里拿出黑胶囊,将其捏碎,耀眼的亮黄色光线在胶囊破裂的瞬间从里边爆发出来,随后我觉得环境越来越热,像是房子着火了,灼热的感觉持续了一分钟,至少我感觉是一分钟。” 子非看着许文瀚手中的黑胶囊,说道:“胶囊里边的成分有辟邪的唾液,这种神兽非同一般,是仙灵,它能与我们合作,实属我们的荣幸,陈师兄用它的唾液做成的黑胶囊给导游防身,若导游遇到危险,则捏碎胶囊,辟邪的唾液就会包裹导游身体三分钟,这三分钟时间内,导游百毒不侵,邪瘴尽退,导游便可以抓紧时间求生。” 许文瀚把黑胶囊空壳放回裤兜,说:“当这种发着黄色光亮的粘稠液体全部包裹完我的身体后,空间也恢复了正常,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女孩,大概五六岁,蹲在床边哭泣,我知道她不是人,因为我没在她身上嗅到一丝人气儿,趁着身上还有胶囊液,我壮着胆子走过去,随着我的靠近,女孩身体越来越透明,直到彻底消失,我站在她消失的原地,感觉到脚下的砖似乎空心,我趴在地上一块一块砖敲着,一直钻到床底,结果触碰到了机关,掉到床底的暗室里,身体感觉压着一个东西,起身一看,是一个抱着钱罐的女孩,和刚刚在房间里的长得一样,发青的肤色和僵硬的身子死死的抱着钱罐,应该可以被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强行从七窍灌入水银,所以死后才会保持身体不腐,女孩穿着奇怪的长袍,翠绿色,用金丝绣着怪异的符咒,她怀里的钱罐被我压碎了一部分,里边只有一个白色的蛋壳,空的,周围太黑,看不出什么来,而我胸口莫名绞痛得厉害,痛得我额头冷汗直冒,眼看黑胶囊的药效就要消失,我赶紧爬出暗示,逃出孤院……” 许文瀚没再说下去,环境中,我们三人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终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所以,钱蛇呢?” 许文瀚玩弄着手里的折扇。 “钱蛇,被我压破蛋壳,没能修成正果,出于对我的报复,它附身于我的身体,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我:“那孤院的暗示里边是什么?” 许文瀚:“我之后在南部分院住了整整三个月,孤院的事情院里派了望字门的宁子初去处理,具体我也不清楚。” 子非指着许文瀚说:“沈院他们也拿你师兄没辙,后来我把他弄到总院这边的异象检测部,用了一种当时研发的新方法才把他治好了。” 许文瀚看着人面树,此时的人面树没再开花,无叶无花的被月光照着,扭曲的树干看起来像个孤独的老人。 “你们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老周命你们研发困虫咒最初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拥有合神兽,结果五年时间你们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这才想着拿我做实验,万幸成功了。” 我:“人面树,我好像在哪听说过……” 子非站起身,走到人面树旁,盯着树说道:“原产地是阿拉伯地区,我国古籍中像《新唐书》和你之前提到的《酉阳杂俎》也有记载,这棵是从日本运来的,珍贵至极。” 这两人明显在打马虎眼,一晚上经历这些个事儿,我没什么耐心看他们“打太极”,索性直接问道: “这棵人面树和困虫咒,以及鬽到底有什么联系?” 子非眯着眼睛,咧着蛇一样的大嘴,不慌不忙的说:“困虫咒本是周院长要求技术研发部和异象检测部联合研发的一种符咒,最初的目的是想着通过在引虫师学徒身上施下咒印,让世间所有的异虫不分善恶都能成为其合神兽,这样可以不仅可以增加院里的引虫师力量,还能节省很多学徒游历的精力和消耗的费用,大大提高院里的工作效,可一连几年,我们只有失败,没有突破,除了周院,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后来由于耗费大量的资金而没有取得理想的成果,院长亲自拍板暂停了困虫咒的项目研究。” “我之后也调到了南部分院工作,本来以为事情也就这样告一段落,可我的师父,望字门的易天晴,却在周院的支持下,坚持私下研究,这五号宿舍楼就是她的研究基地,八年前,她也放弃了,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困虫咒的另一种用途被她所发现,那就是通过相关药物养尸,待尸变之时,将其裹于掏空的蛊雕腹中,然后埋于人面树下,这样人面树就会保留住尸体的七魄,并将七魄养于树中,人面树也就留存了人生前的部分意识,意识会操纵人面树,将尸体中的药物汲取到树中,若有人身负邪物出现在这五号宿舍楼藜,人面树就会衍生出枝丫袭击身负邪物之人,而困虫符咒也一并施入此人体中,此符咒可以将人体内的邪物彻底封印,除非人死,否则邪物将永久被封印人体内,不过困虫符咒目前为止对二十四鬼有作用。” 许文瀚玩弄着手里的折扇,说道:“但是这东西在体内并不会老老实实待着,所以若想让这本在体内捣乱的鬼东西在体内老实点最好的方法就是忽悠它做自己的合神兽。” 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顿时大悟,说道:“所以什么跟着师父游历寻找大凶大恶异虫做我的合神兽其实都是骗局?子非,你们一开始就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 子非无奈的耸着肩,然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他的翠绿眼珠子,说:“你刚刚说的确实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方案,动用困虫符咒是第二方案,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你体内的丹鬽有着强大的自主意识,若是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丹鬽怕是早就每天想着法子折磨你了报复你了,说不定还没等到实施第二方案,你就挂了,所以只好做了这个局,倒不是忽悠你,而是忽悠丹鬽。” 我看着许文瀚的双手,黝黑粗糙,茧子又大又厚,可是并没有我右手上的符咒,许文瀚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举起右手,对着嘴吹了口气,一缕缕黑色烟尘从他手上的皮肤散去,露出熟悉的符咒印记。 许文瀚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师弟,咱们嗅字门的东西啊,不但要学会师父教的,还要学会自己琢磨新花招。” “是你吗?” 我略惊的抬头看着人面树,一朵淡紫色的人面花从树梢上盛开,花朵的脸蛋看着子非,子非起身走到树边,想抚摸花朵,可指尖还未碰到花瓣,花朵便已凋谢。 许文瀚侧头跟我低语道:“树下埋的尸体就是他的师父易天晴,哎,本是望字门的才女,可惜对研究太过痴迷,甘愿做此牺牲。” 我看着地上刚刚掉落的花瓣,突然想起师父说的那句话,不怕死的人只会一条路走到黑。 第34章 嗅字门大本营 我走在湖边,林子很大,生长的大多是南方的龙鳞松,山涧溪不停,汇于这座山谷之中,形成一个天然湖畔,湖虽不大,不过水质清澈纯净,在光线的折射下,鱼虾大个了许多,我忍不住手伸到冰凉的湖水中想触碰湖里的这些小生灵,可它们灵敏的感知器官很快触发了体内的野性,用超过人类眨眼的速度弹离。 我之所以站在湖边,是因为湖里有一种生物,它已在湖中潜伏多日,这东西是指夜行动物,白天只会沉湖得深处呼呼大睡。我看了下手表,已是傍晚六点半,如今已是仲夏,天黑的迟,湖在山谷之西,天空此时泛着美妙的橙色晚霞,与周围的暗蓝色完美贴合,像一条献给黑夜女神的暮色罗裙。 我坐在湖边的草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夜色的降临,黑一点,再黑一点…… 湖水被晚风吹动着波澜,同心圆的水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都来自湖面的同一个位置,一种特别的泥腥气随着波浪的浮动而传到岸边。 “来了”,我在心里自我提醒道。 盈凸月露出远方的山头,淡冷的光芒流到山谷里,我故意没开电筒,等的就是月光照出我的影子,动物的影子对湖里那东西来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同心圆的波澜中心,露出一对黑黑的尖角,远看像水牛的,月光把这对尖角藏在水下的部分隐约照出个轮廓,一个椭圆的黑东西,潜在水里的锥形脑袋,在嘴的部分有根细长的针状器官,我只能看到这么多了,我早就知道它的真面目长什么样,所以没兴趣看个仔细,因为我还要盯着自己的影子。 我故意往岸上后退几步,吸引那东西过来,这招还真好使,如同水里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我和它连着,我后退,它就前进。 一米,两米,三米…… 在我的后退牵引下,黑东西离岸边越来越近,是时候了,我停下了脚步,让自己的影子直对着黑东西。 黑东西把它拿根针状器官探出水面,喷出一股线状的黑色,刚刚好打到我的影子上,要是普通人,这么被它来一下,身上得长出脓包,皮肉会疼痛到晕厥,然后就会被这黑东西爬出水面叼进水里吃掉。 好在我不是普通人,我的脚下的影子其实是被我用蒲扇化为影子形状的玄夜隐香,下面还覆盖着一层碧青伏香,刚刚趁着黑东西注意力都在我的假影子上时,我已悄悄用蒲扇操纵碧青伏香化为细线不声不响地把了黑东西的身体绕了数圈,只要动静儿够轻柔,这货就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 “啊!” 我故意假装中招,单膝跪倒在地,这让黑东西兴奋了起来,它加快速度游到岸边,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像个长着水牛角,蚊子脑袋的蚊子脑袋的大甲虫。 机会到了! 我站起身子将蒲扇尖头对着水面舞动,手腕旋转翻绕,让蒲扇扇出来的风成螺旋,碧青伏香被我收紧,其中一段线状香尘连着扇尖头,我似拔河一般开始与这异虫较劲,非要把它拉出水面不可。 碧青伏香不仅仅可以化作各种网绳,还可以泄掉被困住的异虫身上的气力,如今这招是碧青七式中的“牵丝动全身”,力气肯定是要耗费一些,不过只要多练习内息与自身体力的运用,目前的我与这种水牛大小的异宠比力气,丝毫不会落入下风。 随着我舞扇的手劲加大,我双腿牢牢的扎进岸边的泥沙里,然后运劲转身,右手持蒲扇大臂跟着身子扭转三百六十度,接着用上纵云飞梯的劲儿头大步弹跃后退。 一下……两下……三下! 两次转身,六次后退,终于把那东西拉出水面,而这东西打算挣脱碧青伏香然后掀开后壳打开里边的翅膀,如今的我早已对碧青伏香运用自如,只要我内息够多够强,我有信心这种怪级异虫根本不肯能逃出来。 这东西挣扎了几分钟,放弃了飞翔逃脱,也或是被我的碧青伏香泄了大部分力气,之后便疲软的六脚朝天瘫在了湖边。 我拿出一个虎牌打火机,打出火苗,故意咳嗽两声。 “别啊!小放,你可别乱来!”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从林子里跑过来。 他叫孙三,这是他的真名,我爸的三师弟,我的三师叔,我故意装作准备动用赤沙火香的样子,就是为了逗他,因为我知道,这湖里的异虫就是他养的。 被我从湖里拽出来的这只异虫叫蜮,善于藏在水中,若有动物尤其是人路过水边时,就用针状口器喷射出毒沙打向动物,只要打中动物影子,动物就会中毒,症状就像刚刚说的痛不欲生,古代有个成语叫“含沙射影”,来历就源自蜮。 孙三师叔喜欢研究天下毒物,这只蜮就是他饲养的,不过这可不是他的合神兽,我师父骆达有和神兽四只,分别是鸑鷟、天马、赤鷩和睚眦,而孙三师叔则更“贪心”,他有当扈鸟、领胡、九尾狐、尚付、虫渠以及鹓雏共六只合神兽,除了鹓雏 ,其他五只都是能解百毒的瑞兽。 五门都有各自的大本营,每个大本营都是供各门引虫师修炼和修养所用,一般来说只有拥有了自己的合神兽后才可以到各自门派的大本营继续修行。这个山谷叫龙鳞谷,就是嗅字门的大本营,坐镇守护这里的就是孙三师叔。 自从在总院的五号宿舍楼将公孙靖忽悠成蒲扇后,第二天我就被院里的同门舒可为带到了这里,到今晚为止我已在龙鳞谷修行三个月。七层含香的招式运用我已学会五层,像今晚这样的训练我这三个月以来不停地重复着,不过每次的训练对象都不一样,这多亏了孙三师叔和他的徒弟舒可为。 孙三师叔走到蜮跟前,拿出他的拂尘在蜮身上拍了一下,我捆在蜮身上的碧青伏香顷刻间消散于空气中。孙三师叔一只手摸着蜮的身体对着这只大甲虫嘴里低语念叨着什么,估计是在安慰,渐渐的,蜮慢慢又回了体力。 孙三师叔挥动了几下九尾狐拂尘,然后把拂尘拍在蜮身上,拂尘迅速变长,寺数根缠山崖那般包裹住蜮,待将蜮包裹成一个大蚕蛹后,我听见一个巨大而清晰的吞咽声,拂尘将蜮吞下,在手柄底端的铜质狐狸头缓缓张开嘴,吐出一个玻璃弹珠大小的水晶球,透明的水晶球里,被缩小的蜮在里边乱飞乱撞,像只小苍蝇。 “半个月前是蜚,一周前是碧丝蛇,今天是蜮,师叔还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玩玩儿? ” 孙三师叔右手两只手指捏着水晶珠子,仔细端详着里边的蜮,生怕这只小东西被我弄坏了。 “我是替你师父训练你,不是被你玩具解闷的保姆,你小子每次下手都没轻没重的,之前的金钩蜈蚣差点被你玩儿死,差不多就行了哈,今天的蜮明显让你弄的伤自尊了,都不知道我要安慰它多久。 ” 我伸手想抢孙师叔手里的水晶珠子,可即使是背着我,孙师叔也能靠一个不经意地抬手挪步躲过我的偷袭。 “这东西有自尊嘛,它不就是一个怪级异虫吗?” 我有点不服,又觉得挺佩服。 孙师叔捋了捋他下巴的山羊胡,长而瘦的糙脸在眼角那挤出一堆褶子,直到他皱着眉头检查够了水晶珠子里的蜮,满意的放进腰间挂着的葫芦里才跟我说话。 “小放呀,万物皆有灵,只是鱼不知我,我不知鱼,咱不能总拿两条腿一根,顶天脊的想法去评价其他生灵,你看这些树……” 孙师叔指着湖边的树林,说: “咱大晚上的搅得这些树不得休息,说不定说不定它们正在臭骂咱们。” 像这样的对话我不知听了多少遍,不得不说,确实有催眠作用,孙三师叔祖上世代信奉道教,据说西汉年间,孙师叔的先祖曾经救过一只九尾狐,从此这只异虫就一直陪伴着孙家,孙家祖祖辈辈都奉其为图腾,直到孙师叔年轻时拜了我爷爷为师,这只伴随他们家族两千年的九尾狐便成了他的第一只合神兽。 “师父!沈放师弟,开饭了!” 远处走来一个壮实的年轻男子,他是孙三师叔的徒弟,也是我的师兄,叫舒可为,平时最爱做的两件事,一是吃,二是玩模型,他声称自己从来不健身,可是却有着一身腱子肉,我虽也没见过他健身,但是不相信有人天生就是健美的料,有一次我偷偷进他房间,想看看里边是否有啥特殊健身器材,结果发现里边全是各种机械模型手办,好家伙,谁能联想到一个肌肉男不健身,却是一个胶佬。 龙鳞谷里的房屋主要是由原木构建,房屋绕着谷边的山坡连成一圈又一圈,似侗瑶山寨,只是没有梯田。嗅字门的同仁时常会来此休息,有些我在总院还见过,其实五门的大本营就像五个学校,就好像这龙鳞谷,老师就是嗅字门的前辈,五老,我爸沈焕、二师叔肖雨燕,女、三师叔孙三、四是我师父骆达、五师叔游敏,女。 当然还有一些学长前辈也能收徒,其实极珍院看似人很多,但据许文瀚所说引虫师只占了一半。在院里,五门之中引虫师人数最多的是望字门,其次是触字门,第三是尝字门,我们嗅字门排第四,而南宫家的听字门人数最少。这龙鳞谷虽然不大,但足够咱们嗅字门的师兄弟们相聚修整。 饭堂很简单,只有两层楼,容纳百人不成问题,几个月的时间让我和这里的师兄弟们也熟络起来。 “大块头!” 一个小男孩从舒可为的后背一跃跳上去,像个小猴子一样把舒可为抱住。 “大块头,你今天是不是又对我放水了?明天咱们接着比试!” 小男孩叫陆微,只有十八岁,别看年纪小,悟性远在我之上,人家通过天命神游香的时间只有二十六秒,一年学全七层含香,要不是比我入师门晚了一个月,我都得叫他师兄,这些日子他总是吵着闹着和龙鳞谷里的同门切磋,我也包括在内,不过每次输的都是我,而我却不像舒可为那样防水让他,每次都是真的输。 舒可为和他师父一样话少,他把陆微放下来,简单催促其赶紧吃饭,自己坐在他媳妇旁边,安静的吃起来。 五门之人彼此之间是不可以通婚的,但同门可以,舒可为的媳妇叫杜妮妮,名字很可爱,脾气却很火爆,平日里负责后勤,她的师父是我的二师叔肖雨燕,杜妮妮本是院里的外勤,几年前的一次意外让她断了左手三根手指已经在左边太阳穴到颧骨处留下了一条伤疤,舒可为带着她回到龙鳞谷,陪她一起镇守再次,还结了婚,做饭烧菜是一把好手,如今厨房是她的天下。杜妮妮有规定,谁也不能吃剩,这是铁规矩,有次我贪心要菜太多,结果眼大肚子小,吃剩半碗,差点被她拿起碗来扣在脑袋上,吓得我赶紧塞碗剩饭到肚子里。 “沈放,最近进步挺大啊,据说今天把孙三师叔的蜮都给玩儿坏了,哈哈哈 ” 我和舒可为夫妻坐一桌,靠着我旁边坐的是游敏师叔的徒弟蒋玲子,我刚来这里时,她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相貌出众,身材凹凸有致,平日里穿得又火辣,龙鳞谷里的师兄弟平日里没少偷瞧她,但我向来对美女比较谨慎,兴许是小时候看《聊斋》、《西游记》太多,对主动的美女总是心生胆怯,谁知道她们按了什么心思。 不过谁都看得出来,蒋玲子要不是看中我是沈院长的儿子,又怎会对我这般动静,我当然也知道这点,所以总是和她保持距离,不想因为我而牵扯到我爸那边产生什么影响。 其实龙鳞谷里住着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来来回回,留下来的出来的几十个都是像我这样的新手,还有一些重伤之后来此疗养后半生的师兄前辈。 平日里大伙都很友善,但总有几个刺儿头招人烦,孟明旭就是如此,我刚来这里他就满脸不服,他也是我师父骆达的徒弟比我早一年来这,剃个寸头,爱穿花体恤衫,一条大金链转在脖子上好几圈,土豪气息拿捏的稳稳的。 每次我在湖边训练,他总是偷偷摸摸的和他两个好友,豆芽卫耀星还有傻石头石凯他们一起躲在树林里偷看,只要我有哪做的不对,他们仨就像看相声似得集体吐槽大笑,这让我想起了我当班主任那会儿班里最调皮的三个男孩。 “老子今天七层含香全部学全,外家招式如今就像玩儿似得,妈的,终于通过考核了,妈的,今晚食堂,老子孟名旭请客!” 有便宜谁不高兴,一听说土豪孟名旭请客吃饭,在食堂吃饭的人全都欢呼起来,但谁都看得出,这货能通过考核实属龙林谷的幸运。 院里将初级引虫师的考核全权交给了五门各大本营,对于嗅字门的学徒来说,一旦游历之时获得属于自己的合神兽,就要来到龙鳞谷继续修行然后备战初级引虫师的考核。孟大土豪自拥有自己的合神兽至今已经三年,之后他便在龙鳞谷修行和备战初级引虫师考核,可却一直未能通过,据将玲子所说,孟明旭每次考核失败总要闹出点事情来,或是放他的合神兽当康在谷里到处奔跑,到女生宿舍区乱拱,或是溜到后勤处偷一大把鱼笼香在湖边乱插,龙林谷内有孙三师叔放养的各种毒虫,其中以火斑蛭和火蛤蟆最多,这大量的鱼笼香一点燃,这两种毒虫便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窜,扰的大家伙不得安宁,刚来龙鳞谷时,我可是深有体会。 在龙鳞谷的修行还包括香粉的调配,不得不说这孟明旭三人组确实有办法,竟然能从孙三师叔严防死守的配香室内捣乱,我第一次学习配显痕香时,香点燃后竟然冒出浓滚滚的绿烟,绿烟狠快填满整个配香室,发出辣肺的恶臭,把我和配香室内的其他学徒抢呛得差点昏过去,事后经杜妮妮察正,是孟明旭他们偷偷把九耳犬的耳毛换成了狰的尾毛所致,孙三师叔罚他在湖边林子赤身裸体打坐练习内息十天,我偷偷去看过,火斑蛭爬满他的全身。 嗅字门的引虫师可以通过芸白净香护体,这需要内息的运行才能做到,若要在林子里赤身裸体待三天以上还不能被这种虫子吸血,则必须日夜不停调动内息呼出运白净香,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力和体力的过程。 卫耀星:“有的人啊,在这混吃混喝,整天就知道朝着跟孙师叔要玩具,事到如今才练成五层内香,哈哈哈哈!” 石凯:“可不嘛,今晚好像还玩儿一晚上屎壳郎!” 这俩货就喜欢捧孟明旭,这种一唱一和的相声表演我是看了不少,从我来到龙鳞谷开始,他们总是看我不顺眼,后来我发现只要关于我的事情,他们就爱嘲讽,究其原因是因为我的是沈院长的儿子,我本应该被关在“深塔”里,还有,我只点燃了一分钟就天命神游香就获得了内息,而孟明旭三人,用掉了一达天命神游香才获得内息。 蒋玲子:“哟!杜姐今儿炒的菜也不酸呐,怎么有人说的话这么大的醋味儿!” 坏了,本来这事儿我懒得理就能海阔天空,可如果蒋玲子这时候当好汉帮我出气,事情就要搞大了。 孟明旭:“玲子妹妹,怎滴,你也喜欢玩甲虫?哈哈,我看你还没通过考核,就想先当别人媳妇儿了吧?” 孟明旭喜欢将玲子在龙鳞谷人尽皆知,所以蒋鳞子帮我说话,那只能起反作用。 石凯:“可不嘛,也不看看人家追的是谁啊?走后门还少吗?院里给开了多少后门才把鬽做成合神兽。” 卫耀星:“啧啧啧,脏啊,拿鬽当合神兽……” 一只盛着汤的碗“啪”一声砸到卫耀星脸上,这头大身子细的男人还一脸懵的时候,孟明旭和石凯已经拍桌站起,准备朝我打过来,我放下手里的碗筷,指了指旁桌,桌子上站着一个红丝编制成的娃娃。 公孙靖气鼓鼓的站在旁桌上,一只手拿着别人桌上的菜碟精准的砸到石凯脑袋上,一只手举着一只碗,正准备朝孟明旭再来一波攻击。 拿公孙靖开玩笑,那是这毛线娃娃的大忌,我觉着丢盘子摔椅子那都算轻的。 “恶心!而尔等腌臜之辈共餐,实属对我的羞辱!” 公孙靖正想朝孟明旭脸上丢个碗,我伸出右手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不可悲,不可喜,不可怒,不可郁,让内息等量平静的流过右手的肺经脉络,内息每穿过一个手臂上的穴位,穴位皮肤上方的咒印便会发出银蓝色的亮光,直到拇指尖的少商穴上的咒印也发出银蓝色的亮光,公孙靖与我右手壁相连的数十条红丝迅速缩回到我的右手臂内,公孙靖则像一个被我回收的悠悠球,被缩回的哄丝拉着穿过两台饭桌之后,让我牢牢抓住,他赖皮小孩般的挥动着小手小脚,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然后散成几百条红丝,这些红丝重新编织,化为蒲扇。 食堂里得所有人顿时议论纷纷,而蒋玲子的笑声则胜过了众人的低语,孟明旭带着俩跟班走过来,正要走到我跟前,杜妮妮拦住了他们。 “闹够了没有!”杜妮妮严肃的呵斥孟名旭三人。 孟明旭抖着手指指着我讥讽道:“沈放,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爸不干净,你也一样!” 一阵微风吹过孟明旭的脸颊。 “痛” 我淡淡地说了一声。 孟明旭捂着脸,痛苦的大叫起来。 这就是我手中蒲扇的特有技能,首先是控制风量的大小,然后只要被我用蒲扇扇出的风触碰到的人,痛痒酸麻就会被我操控,当然本身并不会真正造成伤害,只是纯粹玩弄被攻击的对象身体上的感知神经而已。此时的孟明旭,我想让他脸上多痛就能有多痛。 见到自己老大被伤害,卫耀星和石凯同时拿出自己的折扇和麈尾,这是准备和我来个二对一了,这正合我意。 “师父?”舒可为看着食堂一角独自吃饭的孙三。 我才发现,整个食堂的内壁都被雪白的皮毛所包裹。是狐狸尾巴,皮毛的蔓延停留在食堂门口,食堂门框上能看得出九条狐狸尾尖伸出门外轻轻摇晃。 食堂里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舒可为拉着孟明旭回到座位上。所有人都看着食堂门外,那里站着四个人,是我爸,还有我师父,其他两个人女人是我的二师叔肖雨燕和五师叔游敏。 我师父脸上多了条疤,刚刚愈合的伤疤还透着鲜红。四个人表情严肃,眼睛里闪烁着悲伤,他们走进食堂,孙三师叔解除了九尾狐的法术,走到四个人跟前,这五个嗅字门的老人排成一排,我爸站在中间。 我爸:“诸位同门,咱们的好战友,夏芸,刚刚牺牲了。” 第35章 秘密实验室 我脑子“轰”的一声被震碎,身体感觉像个空壳,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食堂里站满了人,可所有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有起起伏伏的哭泣声在室内回荡。 夏芸牺牲了,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渴望与她再次相聚,我跟她只见了这么几个月,期间几乎没有聊过私事,她过往,她的来历,她与夏尘的关系,我一概不知,可就在我得知其牺牲的瞬间,心里莫名的酸楚,在我的记忆中,从未喜欢过哪个女孩,我也不知道现在对夏芸的感觉是否就是所谓的喜欢,可我真希望老爸刚刚所说的是一个大笑话,希望夏芸就在他们五个人后面,她只是想让五个长老配合自己跟大伙儿开个玩笑而已,没错,她就在门后边躲着。 夏芸,出来啊! 夏芸,这也太无聊了! 快出来啊! 我的内心不停的呼喊着,目光穿过人群,穿过五个长老,紧紧的盯着食堂大门后边,甚至动用了内息去嗅门外的气味,贪婪地寻找着当时在烂尾别墅里那熟悉的味道,可是没有,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杜妮妮从围裙兜里拿出一把白毛麈尾,她扇出一阵发出白光的风,风化做百枚银酒杯从食堂上空精准地落到每个人的桌面上,以及五个长老的手上,然后她朝后厨门口又扇了一阵同样力度的风,数个银酒壶飞来食堂,悬空飞动的银酒壶给每个酒杯都倒上了一杯浓郁的烧酒。 我跟着嗅字门的同仁一起双手举起酒杯过头顶,一分钟后,将酒倾撒在地上。浓郁的酒香似夏芸的魂魄,在食堂里游荡着,久久不散。 “沈放先你跟着你孙三师叔去一个地方”,老爸说道。 我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照做就是了,此时的食堂我也不想再待着,走出去静一静是我现在最渴望的。 孙三师叔带着我一直向北,往山谷的林子里走去,一路上蛙叫虫鸣,我努力的让自己听着这些野趣小曲儿,企图通过这样来忘掉夏芸已经牺牲的事情,虽然毫无作用。 我和孙三师叔在林子里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看到树林中有一棵至少有八层楼高大树,树的主干至少有六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起来,数根裸露在泥土上的部分蟠根交错,浓绿的梭形叶子布满了树冠。 “这是万古长青树”,孙三师叔说道。 我听说过这种树,此树雷劈不死,火烧不灭,根扎土下而下可达百米,狂风卷袭而不折,即使天旱无雨多年依旧枝繁叶茂,故称之为万古长青树。 孙三师叔拿出插在腰间的黄羽鹓雏扇,抛向空中,呼出银白色点点星光附着在羽扇上,羽扇变回鹓雏,鹓雏的亮黄色羽毛在黑夜之中被月光照的格外醒目,它高傲的展开翅膀,拖着长尾飞到万古长青树的最上层的一个枝头上。 孙三师叔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子,欣赏着栖于枝头的鹓雏,说道: “日子过得真快啊,想当年,樱草刚刚成为我的合神兽时,还真是非千年梧桐不栖,非朝晨露水不饮,为了讨好它,可把我累坏了,如今只有是百年古树它就能将就站着。” 樱草是孙三师叔给这只鹓雏起的名字,古人有染料中有一种黄色叫樱草黄,这和鹓雏羽毛的亮黄色完美匹配。 “樱草”,孙三师叔礼貌的唤着这只鹓雏的名字。 樱草挺拔的拍了拍翅膀,万古长青树裸露在泥土之上的树根便开始蠕动起来,这些粗细不一的树根像章鱼触手那样的四处抖动了几秒,然后集体拱起,互相搭叠编织,形成一个半球型帐篷结构。 孙三师叔指着这顶树根帐篷,说:“这是我的秘密实验室,你现在进去,在一张紫檀书桌上的储物架上摆着几瓶紫蔓魂香和胶蓝寒香,你师父交代了让我告诉你,不管你在里边用多久,都必须学会这两种香,里边存放的日常物资足够你在里边待上一个多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整懵了, “师叔,这是什么个意思?” “你爸下了命令,等所有事情解决了才能告诉你,现在你老实进去待着,学会紫满魂香和胶蓝寒香。” 算了,少问一句,多一条命。 我谨遵父命和师命,钻进树根帐篷之中,里边的空间也就十平米,啥也没有,就是树根和土地,光源还都来自我的手电筒,这叫什么秘密实验室? “樱草,可以了”,孙三师叔朝鹓雏樱草唤道。 我听见樱草拍打翅膀的声音,紧接着编织成帐篷的树根开始极速收拢,我被这突然的变化惊了一下,不知所措地傻站着。还没等我还弄清楚状况,脚下的地面突然下沉了,如同一个泥做的电动升降台,把我带到了一个地下空间中。 这里应该就是孙三师叔的秘密实验室,室内大概两百平,由青砖砌成,室内没有灯,光源来着镶嵌在墙壁上的山字形烛台,两边墙壁宫六个烛台,不过每个烛台上都没有蜡烛,而是放着三个圆柱形玻璃筒,每个筒都有保温杯大小,筒壁是透明的,里边装着的液体也是透明的,液体上漂浮着一抹金黄色的物资,像油又像一块布屑,正发出火苗般的光芒。 好奇心使我走上前去拿起一个玻璃筒查看,才知道从手感和气味上来说,圆筒其实是水晶做的,底座和盖子是由黄铜制成,底座上有一个圆形凸起,而烛台上有一个凹槽,难怪放的稳。 看着圆筒里漂浮在透明液体上的物质,我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绪不停翻阅着以往看过的文献,查找着与之对应的记载。 有了,这是蔓金苔,记载于《酉阳杂俎》,这是一种金黄色的苔藓,若将其放入水中则会发出如火一般的光芒,所以也被称为夜明苔。 好东西啊,孙三师叔从哪倒腾来的,要是能批量生产,那我们嗅字门可就发了。 我关掉手电筒,拿着一罐圆筒当灯用,照着实验室里的环境。大小不一,高矮不一的储物架占据室内的主要部分,这让我想起了猫蛊别墅,只不过这里的储物间全都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部分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玻璃罐子,里边堆满了各种水晶珠子,珠子里困着各种有毒的异虫,我看都看不完,更别说认出是什么,有的架子则放置着各种工具,如镊子、手术刀等等,还有很多架子放着书籍,有我看过的,有我认识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些架子上放置着各种壶,其实是不是壶我也不确定,只是看起来像,某些架子上摆放着像是古董磁罐和青铜酒器之类,嗐,技术宅的东西,还是不碰为妙。 紫檀木做的书桌就靠在室内尽头的墙边,桌上确实也有一个储物架,三层,摆满了蒜头大小的陶瓷罐,我打开其中一部分瓷罐看了看,确定七层涵香都有。 “喵~” 突然的一声猫叫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寻着气味发现书桌右边的角落里莫名其妙蹲坐着一只猫。从这只猫乌黑油亮的毛色和蜜蜡黄色的眼睛可以看出是只玄猫,不对,这只猫的尾巴在它身后悠哉悠哉的晃着,雪白至极,它不是玄猫,而是昆仑妲己,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猫。 昆仑妲己乖巧的看着我,大眼睛被蔓金苔灯照得水灵灵,谁见着都会心生爱怜。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腿让昆仑妲己过来,它很快意会,轻巧地跳上我的大腿卷卧着,我抚摸着它柔滑的毛,这只猫咪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 “你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刚刚没发觉呢?”,我对着昆仑妲己说道。 “它一直在这,老孙喜欢让它在这陪着自己做研究。” 室内莫名多了个人说话,声音轻慢而冷柔,我分不出是男是女。 “谁!” 我站起身子四处张望,昆仑妲己盯着我身后的一个储物架顶上,我顺着它的眼神看去,一只纯白的狐狸正用它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神秘的看着我,狐狸身后的天花板上有九个影子在缓慢是晃动,而这些影子都来自狐狸后背上的九条尾巴。 “九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是孙三师叔的合神兽,九尾狐。听说孙三师叔没有给这只九尾狐起名字,因为在九尾狐眼里,孙三师叔不配给自己取名,它自己称九先生,孙家的子弟世代都这么称呼它。 九先生没有动嘴巴,可它的声音却直接从我的脑子里出现。 “从你下来那一刻,老孙便让我跟着你过来了,我没兴趣和你闲聊,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听老孙的话,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我会监督你修行,没有老孙来接你,你不可以走出这间实验室。” 我假装查看室内环境,开玩笑的说道:“就算我想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出啊?刚刚的升降梯好像也不见了。” “小东西,老实待着,本分修行,不然我会吃了你的心。” 九先生的威胁充满了冷漠,看起来像是真的,不过我保持怀疑。 “你的父亲沈焕还有你的师父骆达都同意了,若是你不老实修行,一心想着从这里私自逃离,我可以把你的心肝吃掉,呵呵,其实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尝尝嗅字门的人心肝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好吧,我信了,那总得告诉我在哪修行吧,还有水和吃的在哪,床呢?” 九先生伸出一根尾巴,尾巴不断变长,勾住了书桌左边墙角上的一个烛台,九先生的尾巴轻轻用力把烛台整个往外拉了一寸,我听到咔嚓一声,墙角地面上的几块青砖哐啷哐啷的下沉,然后像拼图那样分开,露出一条只能容纳一个人行动的阶梯。 下去吧,我拿着一个蔓金苔灯走下阶梯,其实下面不深,大小和上层一样,右上角墙边上放着一张单人床,左下角墙边上有一个马桶和盥洗池,两边墙上同样各有着三个烛台,装着蔓金苔是灯发出暖色的亮光,室内尽头的墙上靠着一个大柜子,里边堆满了未开封的饮用水和真空密封的军粮,我粗略看了一下,确实有够一个月生活的量,看来至少在一个月内我是出不去了。 两百平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类,环境空荡得让我有些孤独,九先生也来到了这一层,它有两条尾巴卷曲着。 九先生把自己其中一根卷曲的尾巴弯下展开,将一瓶蒜头大小的瓷罐放在地面上。 “先练胶蓝寒香”,九先生对我说道。 我走过去拿起瓷罐,打开瓷罐上的塞子,一股淡淡的香气从瓷罐中传出,有复杂的药材味,余味之中透着一股花香,似含笑花。瓷罐里的气味进入我的鼻腔后,我先是感到一阵清凉,随后,这阵凉意就演变成了冰寒,像我不小心把冰棍杵到了嗓子眼里,然后任由冰棍滑进肺中。 冷,真冷,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刺骨之寒,我赶紧用塞子将瓷罐塞好。这确实是胶蓝寒香,师父在西北草原上对付移即时,他呼出的蓝色烟尘气味和这瓷罐里的如出一辙,七层涵香中,最难练的三种香尘修行之法,分别是碧青伏香、胶蓝寒香和紫蔓魂香,碧青伏香我用了四个月的时间才基本掌握,如今用起来还是稍显笨拙,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同时练成胶蓝寒香和紫蔓魂香,师父和孙三师叔逗我呢? “小东西,你若是敢偷懒,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九先生对我威胁道。 “行,行,行,我现在就练!” 我就地打坐,然后拿起瓷罐拔出塞子,努力回忆师父曾对我说的。 “赤沙火香至阳至烈,汲入中丹阳时需将内息慢柔调动,如同引一只野兽入笼,若内息调动运行过快就会被赤沙火香的辛烈药性灼伤体内,而胶蓝寒香与之相反,此香尘至阴至柔,汲入中丹阳时内息调动要快,像喝粥那样,滋溜而下,不能慢,不能停,否则非把你的肺经冻伤冻裂不可。” 我闭上眼睛,开始调动内息,心中念叨着师父所说:“不能慢,不能停……” “沈放,你记住啊,像喝粥那样!”,公孙靖紧张的在我脑子里唠叨着。 “你别瞎哔哔,我都记得!” 这小东西,关键时刻给这泛怂给谁看。 随着我快速的调动内息将胶蓝寒香汲入肺中在转行至中丹阳,胶蓝寒香的香尘每略过我的体内一小寸,都能让我感受到一种凛冽的刮骨之寒。 “要快,不能停,不能停……” 太冷了,受不了啦! 我克制着自己的理智,尽肯能清醒的控制住内息的调动,然后快速停止对胶蓝寒香的汲取。体内的寒意随着胶蓝寒香的香尘进入到中丹阳中而逐渐退去,彻骨的寒冷过后是极速的回暖,暖意流遍全身。我仰着腰,双手撑着地,大口呼吸着空气以缓解刚刚呼吸系统的寒凉。 九先生看着瓷罐里的香尘,轻蔑的说道: “就汲取了这么点?” 我喘着粗气反驳它。 “可以啦,我可是第一次,反正我是知足了,汲取多少我都满意。” 九先生放下另一根蜷缩的尾巴,展开尾尖后将一枚水晶珠子放在地上。 “先试试这个”,九先生说道。 我拿起瓷罐,将其揣进裤兜,猜测九先生是想释放一种异虫给我训练,于是起身后退了几步。 九先生对着水晶珠子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声音像孩子的尖叫,刺耳的叫声扎得我耳膜生疼,我正想捂着耳朵,可九先生的鸣叫只持续了三秒,随后便是一声噼啪是破裂声,水晶珠子碎裂成粉尘,一只浑身冒着火焰的小动物在室内漫无目的快速溜窜。 小动物是外形像是一只老鼠,看来这就是《神异经》里提到的火鼠,火鼠又名火光兽,可在火中生存,平时生活在一种叫不尽木的树上,这种树据说是烧不坏的,火鼠在火中时皮毛为赤红色,离开火时,皮毛就会变成白色,碰水则死,只出没于春夏,藏于秋冬。 九先生:“火鼠不仅仅可以生存在火中,据老孙研究发现,它还能在遇到危险时自燃皮毛以自卫,这只是幼鼠,大的可有百斤,你先试试抓住这只小点的。” 我再次调动内息,把插在腰后的蒲扇拿出,看着在室内四处乱窜的火鼠,我将刚刚汲取于中丹阳里的胶蓝寒香呼出,以内息行于右手上以掌控蒲扇,使胶蓝寒香悬于蒲扇扇面之上。 我加大内息灌于右手,使蒲扇扇面上悬浮着的胶蓝寒香聚为球型,待这个蓝色球有苹果大时,我看准时机,朝着正往东南墙角冲去的火鼠大臂挥扇,蓝色球被我像大乒乓球那样拍去,蓝色球朝火鼠快速飞去。 “中!中!” 我心里期待着。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一次就能成功的事情,当蓝色球与火鼠还有十里面距离时,火鼠便已发现了威胁,眨眼之间,一道火光闪过,蓝色球正中墙角化为淡蓝色的烟尘像绽放的烟花那般散开。 九先生:“寒雪飞星,胶蓝五式之中最简单的,第一次使也还算马马虎虎,再来!” “没了”,我摊开双手,耸着肩膀,以示无奈。 我:“刚刚汲取的胶蓝寒香也就够使一次寒雪飞星,我尽力了” 九先生没有说话,而是把九条尾巴竖了起来,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长。 坏了,这九尾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行,行,我马上继续汲取香尘,九先生,你先抓住那只火鼠啊,可让它别把这里给点着了。” 九先生将它那九条尾巴恢复原来大小,说道:“这里的青砖和所有设备、物件全都经过了防火放潮处理,你少扯闲事,继续!” 成,谁能想到有一天会有一只九尾狐给自己当教练,偷懒是不肯能了,不然真有可能被它吃掉心肝,努力吧,至少在一个月内都只能这样了,我就地端坐,再次打开瓷罐,忍着钻心之寒,用内息尽可能多地汲取瓷罐里边的胶蓝寒香。 第36章 地下室的日复一日 紫檀书桌上的储物架一共放了五十瓶装满了胶蓝寒香的小瓷罐,从在室内修行的第二天我就开始衡量着,以我修行的速度和能力来说,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两天用完一瓶。 室内生活不见天日,我除了看手表来感受时间的变化外,还通过对小瓷罐的收集来打发时间的流逝。每用完一瓶瓷罐里的胶蓝寒香,我都会把空瓷罐放在床下的一侧,到如今我已经收集了十四个空瓷罐。 我在地上打坐着,手里拿着一个打开了塞子的小瓷罐,调动内息,重复着日复一日的修行,把瓷罐里的胶蓝寒香汲取到自己体内的中丹阳之中。 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了胶蓝寒香的奇寒,胶蓝五式:寒雪飞星、雪雾缠山、十步寒霜、寒影无痕、八面寒风也基本学会如何运用,其实师父早就教过我怎么使,只不过那时候是他呼出胶蓝寒香,然后让我用天马扇照葫芦画瓢学习招式,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对胶蓝寒香的操弄已经觉得相当吃力。 当我把瓷罐里的胶蓝寒香全部汲取干净之后,睁开眼睛,九先生一如既往的准时端坐在我打坐的前方十米的地方。九先生将它一条卷曲的尾巴弯下,舒展开尾尖,将一枚水晶珠子放在地上,几秒的鸣叫之后,这枚水晶珠子破碎成沫,释放出一只家犬大小的火鼠。 每当我抓到一只火鼠,那么下一次修行中,九先生就会将比之前更大的火鼠释放出来。第一只火鼠幼崽,我用了八天时间才逮着,记得上一只火鼠,我花费了整整十三天时间才抓着,而那只火鼠应该和野猫差不多大小。 眼前这只中华田园犬那么大的火鼠,我之前才和它碰面三次,从它抖动着身体的火焰让火烧得更旺可以看出它明显脾气不太好(其实之前的那两只脾气也不咋地),它全身冒着火光,满脸怒气地朝我冲过来。 火鼠这种异虫,年纪越大行动速度就越快,行为也更莽撞,它们生长极其缓慢,眼前的这只火鼠至少已经70岁了,可以说是火鼠中的“青少年”,不过就像小毒蛇在捕猎时还不会熟练掌握毒液的用量那样,“青少年”时期的火鼠性情暴烈,每次遇见敌人时总是“火力全开”,把身体上的火焰燃至最大。 这只火鼠犹如一只大火球,炽热的气流随着它的高速移动,一波又一波地扑到我的脸上。我调动内息,呼出胶蓝寒香,让香尘漂浮在我的全身,这招是寒雾缠山,是嗅字门专门针对火系异虫的防御功法,由于施展寒雾缠山需要时间,而火鼠的移动飞快,以至于胶蓝寒香尚未包裹完我的身体,火鼠已经将它的尖脑瓜子撞到我的胸前。 还好我胸膛上方已经漂浮了一层胶蓝寒香,火鼠的火焰并没有灼伤我的肉体,这是火鼠常用的进攻方式,通过撞击敌人的身体以达到点燃敌人的目的。虽然胶蓝寒香让我躲过了一劫,可是被这个大脑瓜冷不丁地快速撞了一下,这感觉和被飞来的足球击中差不多,疼是真疼。 我借助燕影飞步在室内的环境中拧转挪步,身体腾越旋翻,只为了躲开火鼠“铁头功”般的一次次撞击,其实我如今有胶蓝寒香防守身体,即使被这货撞到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罢了,我担心的是这只火鼠接下来的进攻。 当这只“青少年”发现莽撞的“铁头功”对我并不奏效时,后边的进攻它就会张开大嘴,露出口中大如麻将的前排门牙朝我咬来。火鼠的头部攻击无非一次进攻撞击我身体一下,可若是被它的大门牙咬上一口,这货就会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撒口。 这一层是床边放有一把长一米五,甘蔗粗细的铁杆称,也不知孙三师叔平日里拿来干嘛用,与这只火鼠碰面的第二天,火鼠发现它的头部进攻打不着我后,便在我躲闪它第十次“铁头功”时,在下一次进攻时刻意把我逼到墙边,然后朝我脸上跳来,我一躲闪,火鼠就略过我的脸颊冲向我身后的墙壁,接着两只后退以墙砖助力,迅速转身,咧着大嘴冲我的脖子袭来,还好我反应及时,跺脚退后几步,随手正好摸到铁杆称,须臾之间,我把称杆竖于面前,火鼠的嘴巴正要咬到我的脖子,被我用称杆卡在它的嘴中,麻将大的门牙在铁称杆上摩得嘎吱嘎吱响,数秒功夫,称干便被火鼠烧得赤红发亮,尽管我用胶蓝寒香护住了双手,可还是坚持不了多一会,双臂以甩,把铁杆称和上边的火鼠一并甩到室内的东南角。 这只火鼠当时还是死死的咬着铁杆秤,直到铁杆软化成软糖那样软趴趴的耷拉下来,它才松口。若是当时被这货咬到了脖子,怕是只能等到我烧成灰它才罢休。 那次之后,我对付这只火鼠是能躲就躲,每一次的辗转翻跃都必须尽力做到最快,恨不得后脑勺都长出眼睛来给我好好盯着这只火鼠的行动变化。 果不其然,又是第十次用头撞我无效之后,来了个假动作,佯攻我的腹部,在我侧身躲避开之后,火鼠老样子用大腿在我刚刚身后的墙砖上借力弹跳过来,又想来个出其不意的,眼看它那俩大门牙就要咬到我的肩膀,就差一米的距离,我右手冒出数百条红丝瞬间交织成一把蒲扇,于是我朝着火鼠及时扇出一阵大风,这真风之烈如江潮波涛,吹得周围嗖嗖响,也把火鼠推到了楼梯口,它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墙下。 不过这只火鼠皮糙肉厚,这一下没给它造成多大伤害,只是因为暂时性的迷糊导致它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我朝着火鼠向前靠近了几步,离它三米就好,只是我的蒲扇能使用技能的最远距离。火鼠发现我正在靠近它,抖动起皮毛,之前皮毛上变弱的火焰立马烧得旺起来。 火鼠四肢压低着身子,我知道它正在蓄力,没多一会儿就要再次朝我冲来,所以我得抢先一步。 “酸麻!”,对着火鼠大声说道。 火鼠突然侧身趴在地上,身体颤抖起来,四条小短腿同在一侧蜷缩着,身上的火焰嗖的一下全部熄灭,赤红色的皮毛转眼间变得雪白。 “一……二……三……四……五……”,我在心里默数了五秒。 五秒后,本来闭眼咧嘴的火鼠转了转一对尖梭型的耳朵,乌眼珠从眼皮缝中露出,左右扭了下身子后,如冬眠初醒,笨拙的翻好身体重新趴在地上,雪白的皮毛又一次变得赤红,火焰燃得比刚才还旺。 每次都是五秒,无论是对孟明旭三人组还是对这三只火鼠,我的蒲扇对敌人的痛痒操控只能在三米半径内维持五秒,这比起师父的鸑鷟扇和天马扇真的差太远了。 我心里这么抱怨,公孙靖可就不乐意了,他在我脑海中辩驳道; “喂!沈放,过分了哈,蒲扇的技能可是和引虫师本人有直接关系,自己能力不济可怪不得我!” 我突然发觉自己本来拿着蒲扇的右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空空的握着拳头,看来公孙靖罢工了。 可此时火鼠已经有一次朝我撞来,来不及想太多,还好胶蓝寒香还保持着寒雾缠山,没辙,躲吧,逃吧。 燕影飞步的每一次扭转闪避,都只能勉强躲过火鼠的连撞带咬,这货是真生气了,对我的进攻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猛,再加上我体力开始不支,内息的既要维持寒雾缠山,还要供给燕影飞步的施展,此刻开始大量消耗。 我一边在室内腾跃翻转,一边在心中哄着公孙靖。 “靖仔,靖仔,差不多得了哈,我错了,我错了,我一会受伤你也会感觉痛,大家都不好过,何必呢,一会搞定这只火耗子,我们多吃点辣玉米片如何?” 公孙靖这家伙对辣味食物迷恋至极,看来是因为东晋年间还没啥辛辣香料的原因,孙三师叔在这个实验室里堆积了好些零食,薯片,苏打饼,牛肉干,还有一包包的墨西哥辣玉米片,这是公孙靖目前为止最爱的垃圾零食。 本来还在生闷气的公孙靖,一听到辣玉米片四个字,立马憋不住回应道: “你少来,所有辣玉米片都放在上层书桌抽屉藜,被那只九尾狐看的严严的,它不是规定你逮着一只火鼠才能奖赏你一包嘛!” “它规定就得听它的?老子今晚上就去拿几包吃个痛快,再说了,你现在配合我逮着这只大耗子不就有的吃了?” 忽悠还是有点用的,尤其是对公孙靖忽悠,我是百分百没有愧疚感,偷零食的事情我这些天不是没尝试过,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九先生的五感灵敏至极,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它的感知范围,每次偷零食被九先生逮到,后果就是就地特训,它把喂饱的火鼠直接丢到我面前我,抓到又被它放生,就这么抓到又放,放了又抓,直到九先生它老人家满意为止。 我体内的内息正在加速消耗,燕影飞步明显笨拙了下来,此时我只好先把内息全部运用到控制寒雾缠山之上。由于躲闪敏捷度不如之前,我被火鼠头部撞击了身体十多次,从肩膀到胸口再到屁股和大腿,冲击力之猛真是痛得我嗷嗷叫,要是没有胶蓝寒香护体,估计我早就被火鼠烧得连渣都不剩了。现在即使火鼠只是肉体攻击,也够我受的,今天之后,我得当好些日子的花斑猪。 翻转腾跃之间,火鼠的攻势虽被我尽可能的躲过,可我与火鼠对峙的距离不断的在拉近。火鼠紧追着我不放,我努力维持与它只有几寸的躲避距离,可由于内息的流失,胶蓝寒香也在一点点掉落,火鼠身上的熊烈火光一点点的穿透我的寒雾缠山,我的皮肤明显感受到了火焰燎烧的灼热感。 “辣玉米片,又香又脆,咬一口,嘎吱嘎吱的,浓郁的香味,嘴巴油润润的,咂吧嘴都是玉米香……” 我不停的撩拨着公孙靖,我与他二心一体,所以我能感觉到他已逐渐无法矜持。 “喵~” 昆仑妲己不知什么时候蹲坐在了远处的床边,它嘴里还叼着一包已经打开的辣玉米片,正努力地想用爪子撕开包装,样子萌得厉害。 想不到冲破公孙靖矜持防线的竟是一只猫咪,我感觉右手有百条红丝冒出,接着蒲扇的把柄重新被我紧握着。可我现在体内的内息已不足以让我变换招式对付身后紧追不舍的火鼠,看着漂浮在自己身上的胶蓝寒香,我想到了许文瀚之前对我说过的,嗅字门的招式要靠自己想法子玩出花儿。 我用尽体力最大的输出使出纵云飞梯,三步跃至楼梯口,将我与火鼠的距离拉至最远,然后背对着火鼠,假意放松警惕。凭着运行内息激发的嗅觉,我估摸着火鼠在我身后的移动距离。 近了……更近了……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能办到! 我调动内息将漂浮在身上的所有胶蓝寒香汇至蒲扇的扇面上方,交汇成蓝色球体。我虽背对着火鼠,但我能嗅到这家伙再过两米就要扑到我身上。我加快胶蓝寒香在扇面的汇集,还有一米,火鼠就咬着我了。 待到我全身悬浮着的胶蓝寒香都在蒲扇上方汇集成柚子大小的蓝色球体,火鼠已经与我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这不过两三秒的时间。 好,越近越好! 我转过身去,对准火鼠的脑瓜子,右手持扇臂抡圆了挥去,这个大号寒雪飞星“嘭”的一声正中火鼠,由这异虫的脑袋一直包裹到它的尾巴。寒雪飞星强大的冲击力把火鼠推到了离我六米之远。 室内的灼热瞬间消失,清凉的快感快速袭来,待到火鼠身上的胶蓝寒香尘埃落定之时,它的皮毛又一次由红变白,不过这次的火鼠没像刚才那样晃悠两下脑袋就能清醒,而是四脚朝天,后背一躺,彻底晕死过去。 第37章 室外发生的事情 我小心地靠近火鼠,仔细的打量着这只大耗子。其实火鼠本相和老鼠没多大区别,只不过白如雪的皮毛长得似牦牛毛,乍看之下,像块脱离了木杆的墩布。 正当我弯腰准备蹲下试图抚摸火鼠的皮毛时,火鼠突然翻身,将它的半米长的火尾甩到了我的左肩上。“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室内都回荡着回音,我的左肩衣服上撕开了一条线型裂口,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渗到我白色的体恤衫上。我看着火鼠正准备想逃,却被九先生用一条尾巴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火鼠尾鞭速度之快,让我过了几秒之后才感觉到伤口钻心的疼痛。 九先生用尾巴卷包着火鼠,说:“看来这些天的训练让你的内息消耗了六成,再练下去你怕是熬不了几天就要丧命,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 说完,九先生带着火鼠沿着楼梯口一跃而去。不管哪一门的引虫师,内息的消耗不能超过七成,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五门都有自己的内息修养之道,称之为导引术。 我们嗅字门的导引术,需点一根棕色线香,名叫聚元香,气味类似沉香和安息香,用了多种药材以及何罗鱼的鱼鳞调配而成。点燃聚元香后,还要调动内息呼吸来打一套功法,此功法叫聚气汲元,功法套路接近五段锦,目的是通过舒经活络,增强人体呼吸机能,汲取自然之精气调养内息,让内息可以如春池蓄水般增长恢复。 “九先生!我的奖励呢?”,我冲着楼梯口大声喊道。 楼梯口传来九先生的话语。 “你若没挨火鼠那一击尾鞭,我可以奖励你,谁让你自信大意放松了警惕,挨抽一下算给你长点记性,我不罚你已是开恩。” 我忍着伤口火辣辣的痛感走到床边,蹲下从床底拿出一个医疗箱,里边除了日常能用到的普通药品外,还有许多治疗被异虫所伤的药物。其中有一个小葫芦瓷瓶,里边装着专门治疗被火系异虫所伤的药膏,这些天我被火鼠虐得不行,全身上下或撞伤或烧伤(好在都是轻微灼伤),靠的就是这瓶药膏“续命”。我脱下衣服,拔开葫芦塞子,将葫芦里的淡蓝色油状膏沿着伤口倒下,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压制住了伤口传来的疼痛。 血液还在伸出,公孙靖由扇子变回毛线娃娃,从医疗箱里拿出绷带,然后在我的身上爬来爬去,有模有样的给我包扎起来。 “靖仔,你从哪学会的这一手?”,我问公孙靖。 公孙靖一开始没有回答,直到帮我包扎好后才开口说道:“这个木匣子里边有说明书,你睡觉的时候我打开看过,想着一准用的上。” 原来这个小东西竟然可以趁我睡着自主行动,看来这个困虫咒还不是很有用。 “困虫咒还是有点用的”,公孙靖读取了我的思想。 他接着说道:“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你体内的噬丹虫给吸食掉,本来可以放胆的吸收你体内的血气,想吸多少吸多少,可自从你用上了这个困虫咒,我便从此不能再吸食你的血气,而且如今成了你的合神,只能靠你的作息来补给,呜呼哀哉~” “你可千万别死啊,被着困虫咒锁着,谁知道连命是不是都和你连在一起了……”,公孙靖仔细检查着他给我巴扎的成果。 这点我还真没想到,以往的引虫师一旦死去,他的合神兽虽会受伤,但不会殒命,只会重获自由,然后去寻找一处安身修行之所养伤修炼。至于被困虫咒相连身的我和公孙靖,是否连命都连在一块儿,子非和许文瀚都没说过,如今看来确实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对了,辣玉米片!”我突然想起来,昆仑妲己刚刚应该打开了一包辣玉米片,我眼睛四处搜索,看到昆仑妲己蜷卧在楼梯上,舔着自己的前爪子,再看看床上,只剩一张干瘪的包装袋。 公孙靖跳到床上,捡起包装袋打开看,里边空空如也,于是生气地把包装袋一扔,趴在床上,连锤带踢撒起野来。 “沈放!你今天必然要我吃到辣玉米片,不然之后我都不会配合你变成蒲扇,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起身走向衣柜,打开后从里边拿出一件绿色体恤衫穿上,孙三师叔的体型和我差不多,他衣柜里的衣服我基本上都能穿。 我:“还有四成内息,足够了,今晚再试试看。” “试什么?”,公孙靖问道。 我躺在床上看着手表现实为下午四点,于是对公孙靖说: “试试偷几包回来……” 手表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我的机会来了。九先生喜欢在子时休眠,此时的它已经熟睡,不过正所谓夜猫子,夜猫子,对于像昆仑妲己这一类有灵性猫,子时是它们最活跃的时间段。 九先生把之前我逮着的火鼠都关在楼上书桌旁用不烬木做成的笼子里,昆仑妲己最爱蹲坐在笼子旁边看着这些火鼠不安分地上蹿下跳。我蹑手蹑脚的沿着楼梯爬到上一层,九先生和往常一样在摆放着青铜器的架子顶上安静的睡着,它那九条粗而长的尾巴合拢成佛手柑的样子搭在架子上。 我缩头缩脑的走到书桌旁,昆仑妲己果然蹲坐在不烬木笼子旁,不烬木对火鼠有着天然的克制效果,三只大小不一的火鼠尽管在各自的笼子里撞着,爬着,咬着,却无法燃起身上的火焰。昆仑妲己的小脑瓜子跟着三只火鼠的动向转来转去,都快忙不过来了。我打开书桌的抽屉,发现原本放在里边的零食一包都没有了,看来九先生早有远见,把零食提前转移。 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当中,我抱起昆仑妲己,把这只小猫塞在怀中带回下一层。我的内息此时不足以激发我的嗅觉,而且就算我用内息闻到了零食被九先生藏在了何处,作为人,我很躲过九先生灵敏的感知力,达到悄无声息拿走零食,可昆仑妲己就不同了,作为猫,它行动灵活狡黠,而且九先生从来不在意昆仑妲己的动向,这就好办了。 我把昆仑妲己放在床上,它乖巧地蹲坐在我面前,我也上床,对着昆仑妲己盘腿打坐,只能动用半成内息,但值得一试。 我通过内息的运行,将体内的紫蔓魂香呼出细细的一缕,紫色的香尘散发着淡淡的幽兰香气,轻盈无声的飘入昆仑妲己的鼻腔之中。 随着紫蔓魂香一同进入昆仑妲己体内的,还有我的一缕魂,这很困难,猫狗属于毛虫,它们体内一般情况下只有两魂,即天魂和地魂,所以我需要将自己三魂中的天魂和地魂择其一通过紫蔓魂香与昆仑妲己的同一魂暂时互换。 这次我选择了互换地魂,我的意识随着地魂融入紫蔓魂香组成的隧道之中。在这条紫色的隧道内,我看见昆仑妲己的地魂与我擦肩而过,进入到我的鼻腔里…… 我此时仿佛有了两个身体,这种感觉很奇怪,人的身体正努力用天魂和命魂困住昆仑妲己的地魂,猫的身体中,我感受到一片白光,在白光中抱起一只黑猫,当我抱起黑猫的一瞬间,场景发生了转换。 我看到自己还在室内,只是房间比之前大了许多,手变成了黑皮毛的猫爪,还有一条雪白的尾巴,而眼前,一个人正在我面前打坐,对,那是我的本体。 这我不能忘记,逆转心神最危险之处就在于人一旦变成了其他动物,那就很有可能会忘记自己是人,逆转心神越久,人性就会越朦胧,最终忘却自己是一个人,而彻底成为动物。 我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使用逆转心神,之前顶多能做到变成昆仑妲己十分钟。不过这次逆转心神我只用了半成内息,操控昆仑妲己的身体顶多只能维持两分钟,所以我不能耽搁,先去找吃的去咯。 我灵活地摆动四条猫腿走上楼梯,猫的五感确实厉害,眼睛看得比人的清楚至少百倍,还有耳朵,我甚至可以听清楚远处一只蚂蚁爬过地面时的脚步声。最厉害的还属猫的嗅觉,平时即使我用内息也嗅不到这实验室内有如此复杂的气味。 “辣玉米片,辣玉米片在哪?” 我努力识别着各种气味,短短几秒时间,辣玉米片的气味就被我分辨出来,就在……天花板上! 好家伙,原来天花板里边还有隔层,我闻着辣玉米片的气味,三两下跳到一个储物架顶上。根据对气味的追踪,我找到了辣玉米片香气的出处,两块青砖缝隙里。 可是昆仑妲己的小身体根本够不着天花板,无论我多么努力的两腿直立,还是够不到,可恶,明明近在咫尺。正当我不停的挥动前爪抓向天花板时,却闻到了恐怖的气息,吓得我后背的鬃毛竖起,九先生醒了。它就在我的身后,我只好乖乖的被它叼着脖子带回地下一层。 九先生把我放在地上,用一条尾巴从我的头顶撸到尾尖,我的意识被紫蔓魂香从鼻腔带出昆仑妲己体内,重新进入本体的鼻腔,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变回人类。 昆仑妲己转身爬回上层,我知道大事不妙,只好先狡辩。 “九先生,还不休息啊?我刚刚睡不着所以想着练习一下逆转心神,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了,真抱歉啊!” 九先生把它那九条尾巴都竖了起来,挡住了身后的路,说道: “看来你比我想的要勤奋,很好,那么咱们接着练,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现在把三只火鼠全都放出来,你在天亮前必须全部抓回笼子里;二、我再释放一只:更有意思的东西来陪你练练,你放心,绝对比火鼠更有意思,选吧~” 我跪在床上,五体投地的趴着求饶。 “不要啊九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体内也就三层半的内息,若不通过导引术修养一下就直接开练,我会死哒!呜……呜……” 我拼命挤出一把鼻涕一把泪以显真诚,可我忘了九先生毕竟不是凡人,这点伎俩根本影响不了它,只会激动它。 “选吧”,九先生的语气并没有变大和变怒,反而显得很空灵,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仿佛在跟一只幽灵在对话。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室内温度确实在下降,我感觉后边发凉,凉意很快席卷全身,头皮也跟着发麻起来。 我把脸压在床上,不敢动弹,但我的的确确能感觉到一阵阵寒凉正在入侵我的每一寸皮肉,过了不知许久我终于明白,这种寒冷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直接渗进我的精神里,让我由衷的感到恐惧而发寒,难道说这就是九先生的力量? 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仿佛空气已经凝结,周围安静得诡异,突然一阵巨响打破了此时的冰冷气氛。我直起身子确定了一下,这声巨响来自于室外,不久之后,又有两声巨响传来,声波之大,把床都给震得直晃动。 “沈放,有血腥味儿!”,公孙靖站在我的肩膀上提醒道。 血腥味越来越浓,我即使没用内息也能闻到愈发浓烈的腥味儿,每一声巨响之后,似乎都有更大量的血腥味飘进室内。我细听之下,巨响还夹杂着人的对话,还有喊叫声,难不成龙鳞谷出事儿了? 楼梯口传来动静儿,两只蚂蚱蹦到我们这边,是泥做的蚂蚱,师父的。两只泥蚂蚱一只跳到九先生的耳朵上,一只跳到我的耳朵上,我耳听这只蚂蚱传来师父的声音。 “小子,给我听好了,别出来!别想着出来!老实在里边待着!” 师父的声音还是那么严厉,可洪亮之音似乎有些沙哑,难道说师父出事儿了? 我让公孙靖变成蒲扇,正准备往上一层跑去,眼前却出现一大片白毛把我狠狠地朝床边的一面墙压去,是九先生的一条变大变长的尾巴。 “九先生!九爷爷!” 我恳求九先生放开我,师父有难,做徒儿的怎么能龟缩苟且,若是龙鳞谷出了什么事情,我作为嗅字门的一员又怎能不为了门派流汗出血一番。 九先生没有理会我,它只是一直抬头往高处看着,那条粗壮的尾巴依旧狠狠地压制着我的身体,它的尾巴似乎有着吸食我体力的作用,让我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一点儿。 室外的传来的巨响和人声一直持续着,忽远忽近,忽大忽小,血腥味也未曾消散。九先生就这么用尾巴压制着我,维持这样的时间也许过了一个小时,或许是十个小时,室外的声响一点点变缓,可直到一切彻底安静下来,九先生也没有打算把它的尾巴从我身上移开。 我奋力怒吼着,双手死命压着墙壁,双腿膝盖也顶着墙,企图拱开那条粗壮的尾巴,手指和膝盖的皮肤迸裂,血珠缓慢的渗到墙砖上流下。我知道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只是内心对自己的能为力的一种自残式的宣泄而已,可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唯有这样窝囊的流血挣扎方能让我好受几分。 上层传来动静,是人走路的声音,脚步声很凌乱,像是勉强行动,然后“扑通”一声,应该是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 紧接着一个嘶哑的男人声音说道: “行了,放开他吧!” 没错,是孙三师叔的声音。 九先生收回它的尾巴,我疲惫的跪在地上,但我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连爬带跑地来到上层。 孙三师叔坐在椅子上,他的左眼角红肿,脸颊上有着大面积的擦伤,脖子和两只手臂上都包裹着绷带,左脚的小腿上也是如此,一些绷带上还渗着血印。 “等会儿,等会儿再问,我喘口气……”,孙三师叔怀里撸着昆仑妲己,闭着眼睛修养着。 看来外边肯定出了大事,我迫不及待地往入口的升降台跑去,孙三师叔和九先生都没有阻拦我。可升降台那块石板却一直没有从上边下来,我在四周摸索着机关,为此不惜砸烂几个储物架上的玩意儿,即使如此,升降石板还是完美的嵌在天花板上,而孙三师叔对我的胡闹依旧无动于衷。 我身体已经极度疲劳,内息的损耗还有方才的挣扎,大量的耗费着我的体力,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睛直勾勾盯着升降石板,尽管那东西毫无动静。 孙三师叔走过来,伸手一把把我拉起,对着升降石板轻声喊道:“樱草”。 升降石板缓缓落下,把我和孙三师叔一同带到地面上。从帐篷形状的根系洞口中走出,天色微微发亮,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过天空,凉爽的晨风带着松林的清新木香,让我惶恐不安的思绪得到了少许的慰藉。 鹓雏樱草从万古长青树的树冠枝头飞下来,在即将落到孙三师叔高举的掌心时,化作一把黄色的羽扇飘到孙三师叔的手中,随着樱草离开树梢,万古长青树隆起的粗大根系重新平铺在地面上。 孙三师叔带着我往食堂方向走去,一路上我发现林子里的数棵龙鳞松折断倒下,树枝上都是各种怪异的裂痕和巨大的爪痕。湖边漂浮着暗红的血渍,岸边的水草上还挂着许多黑丝,近看才知道是人的头发。树干上,地上,零落着的血渍有些已经发黑,还有遍地数不清的火斑蛭和火蛤蟆的尸体。 龙鳞谷此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地上凌乱而新鲜的脚印说明了不久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一场惨烈的战斗。 孙三师叔一直没有说话,他把我带到食堂,里边聚集着嗅字门的众多同仁,他们大多数人身上也包裹着绷带,有的还拄着拐。杜妮妮搀扶着舒可为,她脸上多了一道伤,正好与之前的疤痕交叉,而她的丈夫脖子上吊着右手的绷带,两人悲伤的看着我。 和他们夫妻眼神一样的还有许多人,包括蒋玲子和许文瀚,他们有的就这么夹杂着眼泪的看着我,有的朝我拍了拍肩膀。他们越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发凉,出事儿,出大事儿了。 不过也有例外,孟明旭撇开众人,直冲向我,他眼中没有安慰,而是充满血丝,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手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拉到众人围着的中心。 那里躺着十多个人的尸体,都是嗅字门的同仁,其中包括陆微,还有我师父骆达。 第38章 山鬼 其实师父的尸体已经烧成炭,但他身上的味道我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我两腿发软,只好用腰抖着扭着带动双腿挪过去。真不想这一切是真的,我扇了扇自己脸,希望自己能从噩梦中醒来,可偏偏这个时候我又想起夏芸也牺牲了,我感觉自己身体正在一点点失去内脏,空虚和痛快战胜了我所有的理智,我看着师父的焦尸哭喊,悲吼,现在的我冷静不下来,也不想冷静。 我跪下来企图抱着师父,却被许文瀚和舒可为拉起来,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衣领,接着就是一拳重重的撞在我的脸上,是孟明旭,他抬起右手,握紧拳头打算再给我来一下子,不过我根本不在乎,脸上的也感觉不到半点疼痛,我甚至希望他能再打我几下,这样我的心也许能好受一点。 尽管许文瀚和舒可为极力阻止,孟明旭还是找着机会又在我肚子上给了几拳,我像个没有骨架的玩偶,任由他发泄着心中的悲愤与怨恨。 “够了!”,一个女人的犀利声音传来。 是五师叔游敏,旁边跟着我老爸。 游敏师叔朝我招手,说:“小放,你回来,跟我们去个地方。” 我哪儿也不想去,舒可为用力推开孟明旭,几个师兄弟架着他的两只胳膊把他从我面前拉。许文瀚搭着我的一条胳膊在肩膀,把我带到我老爸和游敏师叔跟前,游敏师叔让许文瀚带着我一路跟着她和老爸离开食堂,来到西边的林子中,那里有一大片树木被烧毁,形成一个圆形废墟,废墟上的焦木桩还冒着烟气,烧焦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腔和肺管。 老爸让许文瀚把我丢在地上后便让他离开,他跟着我一道坐在焦土之上,地面此时还有着些许余温。 天马云公子不知从哪走来,它把头搭在我的大腿上,眼里的悲伤和我一样藏不住。我抚摸着云公子毛茸茸的脑袋,听到天空有鸟鸣传来,着鸟鸣如歌嚎,听着空灵而悲凉,悠长的旋律在龙鳞谷中波澜回荡。 天已发蓝,我抬头看着天空,却看不见有任何动物在苍穹之下飞翔,游敏师叔和老爸也抬头看着天空,我看到游敏师叔的眼泪从右眼角划过脸颊。 游敏师叔五官硬朗,身材高挑,目测至少一米八,我在龙鳞谷修炼的这段时间她只来过这里两次,她说话总是冷冷的,嗅字门的师兄弟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不苟言笑的略微点点头,我之前更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而我听她徒弟陆微说,游敏师叔在龙林谷和只和孙三师叔会聊几句。 如今,陆微也牺牲了,这孩子虽然早早就通过了初级引虫师的考核,但院里有规定,满十八才能出外勤,而他下个月生日就到了,多好的孩子,龙鳞谷里的开心果。 “是鸑鷟”,老爸看着愈发变亮的天空,对我说道。 我站起来,抬头看着天上,想找到鸑鷟,可天上除了它空幽的歌声外,我却寻不到它的半点踪迹。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白之上是红到橙到紫。 老爸:“还真巧,这只鸑鷟你师父取名叫朝霞。” 一只鹿从林子里走来,它通体黝黑,在晨光的照射下,皮毛闪着紫铜色的光泽,两只大鹿角如老树枝杈那般苍劲。这头黑鹿缓步走到废墟里,对着空中的凤鸣,啼叫回应了几下,然后转身走回林子里,片刻间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那是……玄鹿?”,我迟疑的问道。 老爸:“嗯,五百年白鹿,五百年玄鹿,据说吃了它的肉可以长寿,哦,它曾经就是夏芸的合神兽。” 听到老爸提到夏芸,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于是问道: “爸,夏芸的死,还有师父,陆微他们的死是同一个人所为吗?” 老爸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犹豫,反而像是一直在等着我的提问,他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是都是同一个组织所为,这点错不了。”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我不想再问,既然老爸和游敏师叔把我带离人群,必然是想告诉我一些不能公开的事情,于是我简单的对老爸说:“如果我必须得知道,那你就说说看吧。” 老爸捡起一根焦黑的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山鬼”。 他说道:“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你爷爷,我爸爸得到上头允许联合多个引虫师家族花了四年时间才将极珍院组建起来,那时的极珍院召集了全国八成的引虫师入编,可这世道不是人人都愿意加入集体,当然包括引虫师这个行业,这些习惯于游走四方的引虫师我们称之为“布衣”,我们严格监察着这些布衣的行踪,发现他们之中总有那么一小部分的反动分子,这些布衣专门研究淫邪之术,为了某些利益或者癖好,他们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干出残害百姓,破坏社会的罪恶行径,这些犯罪分子严重扰乱社会治安和威胁着普通百姓的生命安全、财产安全,尽管极珍院对这些渣子抓捕多年,可他们行动诡谲隐蔽,就像房屋里的蟑螂臭虫,怎么也抓不完。” “就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从日本来了一个华裔叫织田诚一,也是一个引虫师,根据当时的情报,织田诚一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在社会上招揽了大量的布衣跟随自己,并成立了一个叫‘山鬼’的非法民间组织。” “山鬼一词源自《九歌》,本意是不被上天认可的山神,织田诚一将自己的组织称之为山鬼,其心必异,从那以后,那些加入了山鬼的布衣开始有组织的行动起来,他们勾结境外反动势力,对咱们国家多个领域和工程项目进行了多次破坏性犯罪活动,一时间让极珍院头疼不已。” “我们跟山鬼斗争了十多年,抓捕了其中很多主要犯罪分子,也牺牲了很多同事,包括你爷爷……” 我听到打击山鬼和爷爷有关,不禁问道:“爷爷不是因为在劳动农场落了病根才……?” 老爸正了正我被孟明旭抓皱的衣领,说:“对外是这么说的,但事实是和山鬼有关。” 我:“那后来呢?” 游敏师叔:“后来院里的一次出色的卧底行动,我们成功找到了山鬼的老巢,捣毁了他们的龙觉计划,还抓捕了多名该组织的头目,其中包括他们的老大织田诚一。” 我:“所以山鬼被你们彻底剿灭了?” 老爸:“我们本来也以为是这样,直到九十年代……” 我老爸嘴刚想张开,又犹豫了一下闭上,这欲言又止反而激起了公孙靖的好奇心,他从我右手臂冒出,站在我的肩膀上,入迷地问道: “沈放他爸,九十年代,怎么了?” 这不是老爸和公孙靖的第一次见面,事实上,嗅字门的人几乎都见过这个寄生在我身体里的毛线娃娃。 老爸看了一眼我肩膀上的公孙靖,早已见怪不怪,继续说: “九十年代初的一场洪水,祸及南方三省,经当时院里调查,证实是山鬼勾结境外反动势力所为,那时我们才知道,织田诚一不过是境外反动势力的一个代言人罢了,山鬼头领,抓了一个他们还会扶持另一个。” 九十年代初期的那场洪水,我并没有什么印象,应该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不过后来在大学学习历史时,偶尔在图书馆查资料时看到有关文献的记载,也曾听一些家乡邻里的老人家提起过,而那些老人家每逢提起,总是神情凝重,眼神里透着恐惧和悲凉,说起那些过往经历,也只是用只言片语简略形容,不愿细说,内容大体上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看来对经历过那次洪灾的人来说,那是一场洪荒噩梦。 我刚想问些什么,却被老爸的话语提前堵住了嘴。 “之后院里开始重新重视对山鬼的打击,可这些畜生的行踪比之前更隐蔽,集体性也更强,每次行动都有着严格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应该都被特殊训练过,抓捕起来难度很大,直到现在我们还在跟他们斗争,只是对山鬼的新头领,我们调查多年,还是对其知之甚少。”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爸,我知道你想说夏芸还有师父他们也是山鬼所为,可这些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啊?” 老爸用眼神示意游敏师叔走到废墟远处,他摘下眼镜,用左手揉了揉眼睛,低头用衬衫的衣角擦拭着眼镜的镜片,说: “这些年,我们的人时常会被山鬼杀害,尤其是西部分院的伙计,在押运手提箱时遭遇山鬼袭击的次数最多,无论是北部分院押运犯人还是西部分院押运手提箱,院里都是高度保密,比方说你们上次封印的那只朱獳,除了你们和西部分院的主要负责人,即使是负责押运的冯冲和宁子达都不知道手提箱里的封印的是什么,而他俩的押运路线按理说只有西部分院才知道,连总院,老周也是只能等到手提箱到达西部分院,完成封印保管之后,才会从西部分院发来的押运报告中知道整个押运过程。” 我:“你意思是说,院里有人出卖了押运情报给山鬼?” 老爸戴上眼镜,玩弄着手里的树枝,说:“经过总院的人事调查部多年的调查,我们可以肯定是山鬼与其安插在院里的内奸里应外合所为。” 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师父和南宫藜他们才会被人事调查部的人带走。” 老爸:“院里没人喜欢人事调查部,平时遇见他们的人都会躲得远远的,这个部门直接归院长领导,连老周也无权过问他们的相关工作,夏芸就是人事调查部的一员,不过她平时的工作岗位在保安部,这是人事调查部一惯做法,为的是更好的监督各部门及分院的人员动向。” “就在你们被带到总院的当天,夏芸被派到西部分院去接替冯冲的职位,名义上是这样,其实就是去那调查朱獳被劫事件,可就在一个月前,西部分院被山鬼入侵,大量异虫被他们释放和掠夺,有十多位伙计被他们残杀,包括夏芸……” 老爸没有哭,但是声音确是哽咽的,他接着说道: “她牺牲前,放走了小玄子,哦,就是那只玄鹿,夏芸将自己生前最后的消息通过小玄子传达给了我们,两个字‘护放’。” 我:“护放?什么意思?” 老爸:“很明显,保护沈放。” 我:“保护我?我怎么了?山鬼他们要吃了我?” 老爸长叹一口气,说:“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但出于对你的安全起见,我让老孙把你关进他宝贝地下室里,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调查内奸是谁,可还没等我揪出内奸,龙鳞谷的地址却被内奸泄露,不过昨晚龙鳞谷的遭遇又恰恰说明了山鬼针对你的原因。” 我站起身来,看着这片焦黑的废墟,问道:“龙鳞谷变成这样果然是因为我……,” 骄阳的光芒从东边照来,把废墟后边的树木染的金黄,天马伸了伸懒腰,然后挥动着翅膀向东边飞去。 老爸站起身来,和我肩并肩看着天马飞向远方,直至消失不见,他才开口。 “是五通神” “什么?” “昨晚,是五通神所为。” 我脑海里很快搜索出五通神的出处,于是说: “五通神我知道啊,《聊斋志异》里提到,好像是马妖,驴妖啥的。” 老爸用双手撑着腰,伸展了一下身子,缓缓说道: “在咱们这个行当,五通神指的是五个布衣引虫师,院里对他们行踪的最早记载是一九四二年,这五个人聚在一起是为了长生,所以专门研究五感邪术,常年游走在江浙一带,他们小到坑蒙拐骗,大到烧杀淫掠,可谓是无恶不作,而且他们的行踪隐蔽诡谲 ,刚成立极珍院那会儿,院里派人对他们实施过好几次抓捕,可全部都以失败告终,这一度让院里上一辈的伙计们吃尽了苦头,后来五通神那五人被织田诚一招入山鬼,直至今日,这五个人依旧是最让我们头疼的山鬼头目之一。” 我:“这么说,师父和陆微他们都是五通神干的……,他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老爸:“他们要的,是你体内的灵魄丹。” 我:“灵魄丹?这个词听着好熟悉……哦!朱獳也对我说过!” 老爸双手抓住我的双臂,有些激动的问道:“朱獳?它怎么跟你说的?” 我把遭遇朱獳的前因后果尽可能完整的跟老爸说清楚,其实当时经历的前前后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可诉说的过程仿佛过了很久,直到日头大晒,气温由凉转热,我才发现自己整整跟老爸说了一个小时。 老爸再次抬头看着天空,此时苍穹之下无一丝云彩,万里长空碧蓝无暇,凉爽的晨风已经停下,耀眼的阳光照遍整个龙鳞谷。 好一阵,我们父子两个就这么愣站着,什么也没再说。 来到龙鳞谷后,我曾一度在这里的图书室查阅典籍,只为找到有关灵魄丹的相关记载,龙鳞谷的图书室所收藏的古代文籍并不比哪个知名大学的少,我坚持了大半月,搜遍了图书室里的大半多文献,可终究一无所获,我也曾试图问过公孙靖,可他就是不愿多说一个字,弄得我心直痒痒,索性专心修炼不再多想,没想到因为灵魄丹三个字,龙鳞谷竟会遭此大劫。 其实我已不想知道什么灵魄丹,可老爸还是对我做出了解释。 “灵魄丹与鬽不能等同,只不过你体内寄生的偏偏是二者合一,修仙问道的人自东汉时期就有记载,而修仙者可分为外炼者和内炼者两类,外炼者,采药材矿石入炉,纯火炼萃,以求得丹药服之升仙,谓之方士;内炼者,寻一福地洞天居之,以小天地为炉,配合吐纳养身之术精修体魄,再调运大小周天之气息养丹,以图体内结丹,待到三花聚顶,七魄先蜕便可成仙,谓之炼气士。” “你体内的那颗,本来是一枚内丹,炼气士虽以结丹,但洞中风水被破,导致内修失败而魂散躯朽,可内丹却得以因此吸附其七魄,成为了一枚灵魄丹,这是一种巧合,所以灵魄丹非常稀有,相传已此丹入药,可让人生残补缺,延年益寿,还有更夸张的说法,说此丹可以让死人复活。” 我看着地上排着长队觅食的蚂蚁队伍,对老爸说:“你刚刚说已经知道了五通神想得到我的原因,是说他们想拿我体内的灵魄丹搞事情?” 老爸将他手里的树枝一把投掷到远处。 “五通神里边的五个成员分别是:多目真人、耳通真人、妙肤真人、嗅灵真人和食色真人,嗅灵真人则是其他四人的头头,十一年前,灵嗅真人被听字门的顾晚霞所灭,不过这老头的三只合神兽蠪侄、獙獙、朱獳却趁机逃脱,其尸体在押运到南部分院的路上遭遇劫持,经调查得知是五通神的其他四人所为,一直以来,我们都不知道这帮孙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如今看来他们是想找机会复活自己的老大。” 我听着觉得荒谬至极。 “复合?真的可能复合死人?就凭什么灵魄丹?” 老爸没有回答,他看着东边走来的两个身影,是孙三叔叔和游敏师叔。 孙三师叔:“大师兄,老周带人过来。” 第39章 遇袭 我跟着老爸一起回到食堂门口,看见七辆十六轮大货车停在食堂前,一群穿着黑西装的陌生面孔把嗅字门里的同仁陆续带到卡车后箱里。老周从湖的方向走来,他还是老样子,大肚便便,双手背在后头,他后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之前接我去总院的络腮胡,另一个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左边眉角有道明显的疤,一下子把俊俏的脸庞点缀出了几分沧桑。 “刚刚在山谷逛了逛,听说这里有个湖,所以去那边观赏一下,这里景色真好,确实可惜了点。” 老周并没有露出之前初见他时的官方笑容,他看见我不解的盯着那些陌生人把嗅字门的伙伴塞进货车的车箱里,于是走到我跟前解释道: “那些是人是人事调查部的,他们做事我也插手不了,这是总院第一次到五门私人基地,又是派这帮人来,我怕出现什么误会,所以赶紧跟来看看。” 我没兴趣理会老周这块老腊肉,看见同门之人像犯人一样被人事调查部的人塞进货车的铁皮箱里,心中也随之燃起怒火。老周应该是看见我双手攥着拳头,所以才解释道: “这种车的货箱我也曾经进去过,没你想象的那么差,里边全都已经由技术研发部的人改造过,环境和飞机上是比不了,但是比绿皮火车可舒服得多。” 可老周越是语气那么轻松,我就越反感他,所以回怼道: “不是说院里从不干涉我们自己的大本营吗?你们这是干什么!” 老爸走到我旁边,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是我向总院长申请派他们过来的”。 我看到孟明旭站在车箱门边上,凸着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人事调查部的西装男任是如何劝说,他死活就是不往车箱里走,还用肩膀甩开西装男为催促他而拍打他肩膀的一只手。他身后的许文瀚见状一脚踹到他屁股上,直接把他踢到车箱里,然后看着我们这边点头表示理解,不只是他,像杜妮妮、舒可为等一众同门也同样朝我们友善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师兄弟态度不比孟明旭好多少,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和骂娘的口型,我应该这辈子都忘不了。 孙三师叔和游敏师叔站到老爸旁边,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之后老爸开口对老周说道: “带我们走吧,我们都懂。” 老周拍了拍老爸的左肩,什么也没说,而是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络腮胡,络腮胡立马会意,随手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台对讲机说:“过来吧”。 大概一分钟后,一辆霸道从龙林谷入口驶来,停在了我们面前,待老爸和两位师叔也进了车里后,我本以为自己也要跟着上车,却被络腮胡抬手阻止。老周刻意露出无奈的表情对我说: “小放啊,你跟着子初他们走,没事儿哈,等一切都解决了,咱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现在也配合院里,好好的!” 说完,坐到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啪”的一声把车门关上,这辆车也一刻没有停留,极速驶离龙鳞谷。 我去,真恶心,实在不想再听老周的假意官话,真是谢天谢地,他总算是滚蛋了。我转头看着眉疤男,他此时离我越来越近,看来他就是老周口里所说的子初。 眉疤男伸手说道:“你好,我叫宁子初,总院保安部第五行动队的队长,根据周院长的指示,我们要把你带回到总院。” 我:“又要睡画梦椅?” 宁子初:“不是,我们收到的指示是要把你带到深塔那里。” 这下可好,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去深塔,不知道这是老爸的指示,还是老周的指示。其实我从海边别墅被师父带出来开始,心里就已经做好了终有一天要进深塔的准备,只是真到这一刻的来临,心中还是不自觉的凉了一阵。 宁子初没有给我精神缓冲的时间,他也用一台对讲机招呼来了一辆大切,车后坐走出来的两个男子,一胖一瘦,他们架着我的两边胳膊,把我拉进了后车坐,我被他俩死死的夹在中间,事到如今,我还真有点当犯人的感觉。 龙鳞谷地处原始森林里,为了保护地址不泄露,这里并没有修建马路,路边也是故意随之坑洼,来时我坐的是舒可为开的皮卡,当时就差点吐了,如今坐的大切虽然舒坦些,不过也够受的。凹凸不平的路面我可以忍,忍不了的是尴尬的车内氛围,一开始我还纳闷,左右两位胖瘦“护法”是哪来的干劲儿,这左一粗胳膊,右一细胳膊把我给夹的,胃酸都快要从口里挤出来了。 不过这股酸劲儿倒也刺激了我的回忆,我去,这俩不就是总院澡堂里那两个八卦双雄嘛! “两位哥们儿,你俩至于嘛?”我实在受不了他们的左右挤压,只好求饶。 两人没有说话,坐在副驾驶的宁子初开口道: “忘了给你介绍,开车的叫黄理正,望字门的,在你左边的是尝字门的苏饶,在你右边的是听字门的涂健阳,他们都是我这一队的成员,我们保安部的人做事比较谨慎,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你适应适应就好。” 虽然我没有多看他俩几眼,但即使是用眼角的余光也能感觉到这两人正得意的互相对视。车已开了两个小时,司机肯定是一言不发,胖子和瘦子一路上也都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宁子初介绍完车上成员后也沉默着,我想这也许是他们保安部的行为准则。可这么憋着,难怪八卦双雄一逮着机会就开启八卦互吐模式,想到这儿,现在我也能理解他们一二。 龙鳞谷离文明社会不是一般的远,这里山峰起伏,翠林层叠,远方有雪山,雪水融化后形成的冰川溪流在各处山壑分叉流淌。刚来时我还曾在路边看见横穿山路的小熊猫,现在烈日当空,从车前方的山上能看见森林里的滇金丝猴部落成员一蹦一跳地穿过一棵棵百年老树去觅食,若是喜欢户外旅游的朋友,一定会爱死这里。 这里的山路虽没有三春养生山庄那里的崎岖,但山路肯定不止十八弯,即使驾驶再好的车,想开离这里至少也得七八个小时。我几次跟宁子初要求停车休息,匀无人回应,直到我肚肠翻腾,脑袋晕乎得厉害,宁子初才让司机黄理正在一处溪流沟壑旁停车,我双手撑着一棵树,一股清流丛嘴里到转而出,给这棵老树好好施了一次肥。 完事儿后,我走到小溪边,用清凉的冰雪溪水拍在脸上,给自己提提神。看着翠峰碧林,心里的郁闷得以稍许缓解。脑子也刚刚清醒了几分,却被一阵二手烟给扫了兴致,也许是因为这段路程太过折腾人,紧跟我身后的苏饶和涂健阳两人抽起了烟,我本来也好这口,可自从拜了师父学做一名引虫师,我咬牙只好戒掉了,据师父说,嗅字门的人最烦香烟味儿,更是恶心二手烟,如今我也是如此。 嗅字门的人鼻子灵得胜过猫犬,我们的内息对二手烟里的焦油和尼古丁更是敏感,旁人只会觉得这些烟味臭不可闻,而我们的肺部会有着轻微的灼烧感。还没等我走去臭骂那两人,站在车头旁的黄理正却警觉地大声提醒道: “组长!南边!” 我转头看着站在车尾边的宁子初,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像手电筒一样的东西,灯罩的部分是一个橙子大小的球状,正闪着漆红色的光。黄理政手上也有类似的装置,不过灯罩是多面体楞球状,此时也闪烁这同样的红色光芒。 这应该就是望字门引虫师所独有的灯,我听师父说过,望字门的引虫师手里的灯形状千奇百怪,五门宝具,唯望字门的灯预警效果最佳,而他们这一门的修炼比起咱们嗅字门要更方便入门,毕竟视力是我们作为人类所拥有的五感之中,最直接最敏锐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望字门的引虫师人数在五门之中数最多。 溪流上游的滇金丝猴群发出明亮的吼叫,猴群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几百只不同品种的山鸟从山林中飞出,扑打着五彩翅膀飞向远方。看过电视剧的都知道,这些现象都是在说明一件事,反派来了。 车子后边的树林无端发出的“嗖嗖”声,苏饶一把把我拉到他和涂健阳中间。 “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从林子藜跑过!”,我看到车子后边的草木还在晃动。 “不只是一个,而是六个”,宁子初站在我的面前,说话的语气细而稳,好像如果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把藏在林子里的那群东西给惹出来。 “后边!”,黄理正把手里的灯指向我的身后,灯照射出来的黄色光线变成了一条鞭子,我转身看到黄理正的这条黄色光鞭正中打到一只毛茸茸的动物,这只动物被黄理正的突然袭击给打的措手不及,身上的几撮灰褐色的绒毛也给光鞭打得漫天飞散。 不过那只动物貌似并未被黄理正的光鞭给打得有多伤,我还没看清到底是个啥东西,它毛茸茸的身子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噌”的一下跳到离自己最近的树上,借着树干窜回林子深处。 我本想调动内息以通过嗅觉分辨那毛怪物的方位,却忘记了自己这些天在孙三师叔的地下室修炼已大量消耗内息,再加上前一晚的逆转心神,如今生下来的内息只有大概三成多,此时也没法通过聚气汲元来导引积攒内息,若再强行调动内息,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这下可好,我真成个废人了! 附近山林里的动物骚动声愈发频繁。 “最近离我们五米,最近离我们十米”,涂健阳看着四周抖动的草木说道。 其实我即使不是听字门的人也能听得出来,我们五人已经被包围了。黄理正靠到我的身后,而宁子初则始终挡在我的面前。 离车子最近的一棵树上猛地跳下来一只毛怪物,体型有藏獒大,看着像个蓬松的毛球,没想到竟把车顶给砸凹了一块,幸亏没在车里,否则现在我已经成了肉泥。 毛怪物肥粗的四肢撑在凹陷的车顶上,坚利的指甲刮得车皮发出刺耳嘎吱声,像个形状怪异的毛沙发。怪物身子的一端左右扭动了几下,然后从褐色的长毛中探出一个神似墩布脑袋,样子说不太清楚怎么形容,像狗头又像马脸,脸上的皮肤有着红黑白三色条纹,乍看之下有点像京剧脸谱,参差不齐的尖牙有成年人的手指粗,歪七扭八的从它的长嘴里龇出来。 “山魈!是山魈!”,苏饶大声叫道。 原来这就是山魈,记得小时候在老爸书房里的多部古代文献中都有提到山魈,但是说法各异,有的说山魈指的是一种吃人的怪物;有的说山魈体长只有一尺,不足为惧;还有的说山魈体型巨大而且寿命很长 ,能徒手与虎豹厮杀,但是惧怕爆竹的声响。 宁子初突然侧身向右倾,右手持灯朝我头顶上方左右甩动,光鞭发出的“嗖”“嗖”声惹得我头皮直发凉。 只听见响亮的一声“啪”!三只体型较小的山魈被宁子初精准的打飞。这三只野狗大小的山魈被宁子初的光鞭给狠狠地抽飞两米,绒毛四处撒落,看着还真痛快。 苏饶:“这些畜生,学过兵法是吧?还懂得声东击西!” 话音刚落,车顶上那只大山魈竟直立站起,它咧开大嘴发出尖锐的啼叫声,十几只小型山魈从周围的树冠上跳落下来,另外还有十几只从草丛里冒出。 宁子初和黄理正朝着上空来回甩动着光鞭,从树冠上跳下来的小山魈被他们如切水果游戏那般扫飞。 “苏子!小太阳!,”宁子初喊道。 “明白!” 苏饶和涂健阳齐声回应之后,两人左右开弓,苏饶从裤兜里拿出一个茶盏,他将茶盏放置在右手掌心,茶盏在接触到苏饶掌心的一瞬间便开始自动平面旋转起来,苏饶右手将旋转着的茶盏对着地面上正在朝他这边扑来的山魈抛出,茶盏呈闪电型轨迹飞起,自动击打着其所能触碰到的山魈。山魈们一接触到苏饶的茶盏便如同磁铁感应到斥力一般被茶盏弹飞五六米远。 烈日下突然飘荡起一阵阵柔和,浑厚地古色妙音,我扭头看到另一边的涂子阳,双手按着一只形状奇特的竖笛,紧盯着朝他栖来的山魈吹颂着波澜起伏的乐曲。涂健阳手里的竖笛,吹口部分像唢呐,管的部分前端笔直,接近吹口的部分圆润隆起,像一个被拉长的水葫芦。 涂健阳用竖笛吹出的旋律沉稳、悠长,却像是无形剑气,那一只只朝他进攻的山魈被他所演奏的旋律切断了身体,或斩四肢,或穿腹腰斩。这曲子我听着耳熟,噢!对,南宫藜对付景严由时也用她怀里的阮琴演奏过一样的旋律,我记得好像是叫断邪曲。 可很快我便发现了这些山魈的鲁莽进攻之中透着有着古怪,无论是宁子初和黄理正正横扫斜劈的光鞭还是苏饶如战斗无人机似的飞盏亦是涂健阳声如利刃的乐曲,虽能击退山魈的进攻,甚至能让这些怪兽身首异处,却杀不死它们。那些被保安部四人功法击中的山魈们都会化为漫天鬃毛,等鬃毛落地之后又会再次变成山魈从而继续进攻。 “这些东西不会流血!”,苏饶也发现了其中端倪。 我看到远处的山林树冠正如水波涟漪般晃动,一群群棕褐色的动物陆续翻越树林朝我们这边过来,是山魈,我确定,是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支援前线的山魈军队。 黄理正疯狂的甩劈着自己手里的光鞭,怒吼了一声之后说道: “山魈太多啦!还杀不死,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累死!” 宁子初见状对涂健阳说“小太阳,不等了!我们三人掩护你!” 涂健阳停下了竖笛的演奏,但口里依旧含着竖笛,他快步后退直至身体贴到我。其余三人呈鼎下三足的阵型,开始顺时针旋转移动,每次移动,宁子初他们三人都会有规律的变化防御方向,或是黄理正挥鞭护左,或是宁子初甩鞭护右,或是苏饶右手隔空操控飞行的茶盏。 他们能如此默契地变化阵型配合战斗,过程中甚至无需多说一个字的沟通,着实令人佩服。我身旁的涂健阳闭着眼睛,再次开始入迷演奏,不过这次的曲子是新的,曲调起伏变化丰富,高时苍悠凄楚,低时绵婉深沉。涂健阳转身对着我,不知从何时起,他手里的竖笛竟然已经消失,可绵长悠远的旋律依旧未停。 涂健阳放下双手,他本就细瘦的身体开始缩水,骨头架子的形状甚至能透过干瘪的皮肤看得清楚。我还看到他的手掌即像虎爪又似鹰爪,指尖变长,指甲尖而略弯,他的瞳孔变成茶水的淡色,形如猫眼,竖笛的旋律从他的嘴里传出,而他的嘴里本该长着犬牙的地方,冒出一对竹笋形的尖牙。 这应该就是涂健阳的合神,可我实在是想不通,这般瘦弱如病虎的外形,能对疯狂进攻的山魈起到什么作用。 正当我的疑惑刚刚萌生之时,谜底却已解开。涂健阳双腿形如马蹄,利爪刺破鞋头从里面冒出,只见他对着垂直的上空奋力一跃,飞升十多米高,然后双手展开,张开的利牙大嘴发出怪异的嚎声,这声音似狮虎怒吼,又似象啼狼鸣。 嚎叫声所达之处,山魈尽数爆裂为飞舞的鬃毛,看着甚为壮观,尽管远处的山魈们还在鲁莽进攻,可只要是来到离我们五六米的地方,就会炸裂为毛雨飞散。 随着涂健阳缓慢从空中降落,他的嚎叫声也逐渐停息,待到他平静地重新落到地面,山魈们早已都被涂健阳的“歌声”摧残干净,化为飘洒于树林山地之间的鬃毛飞雨,宁子初三人停下了旋转的阵型,愣是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 第40章 没那么简单 “还真是宁遇豺狼,不遇山魈,这些东西既团结又难缠!”,见山魈尽数被涂健阳清除,苏饶伸出右手,让还在飞行的茶盏飞回自己的右手掌心里。 涂健阳并没有解除合神,他如虎豹般的双眸灵活地转动着扫视四周,以防有漏网山魈伺机偷袭。 黄理正看着涂健阳如瘦虎病狮的外形,夸赞道:“好在小太阳的合神是猛兽,一声兽吼就足够干死这些山魈,不然还真不知道要靠什么法子才能彻底干完它们。” “猛兽?就这体型能是什么猛兽?”我心中虽然佩服涂健阳的合神确实了得,但要说他的合神兽是一只猛兽,我还是觉得黄理正有些马屁过头了。 苏饶觉得我我所说的是嫉妒之言,抖着脸上的肉蛋,怒气冲冲地对我喊道: “你懂什么!小太阳的合神就是叫‘猛兽’,《博物志》看过不?这种异兽就算是打个哈欠,虎豹狮熊见了也得哆嗦!” 被苏饶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对,《博物志》里确实记载有一种异兽,名字就叫“猛兽”,外形虽瘦小如狗,但对大型动物如豺狼虎豹啥的却有着莫名的威慑力。相传东汉末年曹操征伐乌桓,途经白狼山时遇到狮子拦路,曹操命令士兵驱赶狮子,可被惹怒的狮子反而张开大嘴扑向前来的士兵,造成大量士兵伤亡,正当曹操一筹莫展之时,一只型如瘦犬的动物跑进了曹操的营帐之中,曹操是什么人?从小博览群书的他一眼便看出这只动物就是“猛兽”,觉得冥冥之中便是天意相助,于是带着这只猛兽来到狮子前,没想到狮子见到猛兽竟自觉压低了脑袋,匍匐身子,像是臣民见着君主那般行礼,猛兽满意的走到狮子跟前,用瘦瘪的前爪摸了一下狮子那满是鬃毛的大脑袋,狮子便躬着身子,头也不回会意地转身离开,曹操的军队也得以顺利翻过白狼山。 我记得自己是小学六年级时,从我爸的书架上薅到的一本《博物志》,当时看到里边有关猛兽的记载时,觉得可笑至极,虎豹熊狼这一类的野兽怎么会怕一只瘦犬病猫,想必也是古人夸张所杜撰。没想到世上还真有“猛兽”,不过看着涂健阳清瘦的外形,和这只猛兽倒也挺匹配。 毕竟是自己无知,我大声对涂健阳道了声抱歉。 “惭愧,惭愧,是我没文化,涂兄啊,对不起哈!” 涂健阳并没有理会我,他的那双渗人的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转着,而我不知为何,突然莫名感到没有安全感,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铺凉席似的蔓延来。 “大伙儿不要解除阵型,还没完!”,宁子初神色紧张的说道。 宁子初的话音刚落,我便发现的一件刚刚忽略的事情。 “那只大山魈,刚刚还站在车上的那只大山魈不见了!”,我抖着手指,指着那辆大切说道。 刚刚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对付那群泼猴儿身上,全然忘记了它们还有一个首领,就是那只第一个出现的大山魈。 涂见阳的双腿似豹腿一般,围着我们四人在树林间跳爬穿梭,或朝树枝上张望,或在草丛间探头,而我隐约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人在暗处的角落正偷窥着我们的行动。未等我们想出个究竟,这漫天的绒毛突然集体汇集旋转起来形成一股龙卷风,这股狂风愈转愈烈,风眼如漏勺尖插入地面,那一瞬间,所有的绒毛汇聚在一块,形成一个大毛球。我捂着脸,尽量把指尖缝隙缩到最小,因为龙卷风所刮起的风沙撩得我眼睛都没法睁开。 待风沙散去,我们四人身上早已“风尘滚滚”,我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上半身还未清理干净,却听到一声“阿尼陀佛”。抬头看向前方,刚刚绒毛汇聚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和尚模样的老头。 老头满脸沟壑,瘦骨嶙峋,身上的僧衣破旧不堪,可脸上却干净得出奇,髯须苍白,垂于胸口,他光着双脚,右手捻着念珠,双眼似睁似闭,薄而发紫的嘴唇上下轻微起伏着,像是在念诵经文。 宁子初推开本来挡在我前面的苏饶,命其退到我身后看守,他那对浓郁的粗眉毛皱得紧紧的,大眼睛凸着瞪向老和尚。黄理正握着灯的手颤抖得厉害,他在我的左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恐惧的极速喘息。 “这下可麻烦大了……”,黄理正抖着嗓子说道。 我能感受到围着我的这三个人身上的颤抖,他们由内心里透出来的恐惧寒意一点点传染给了我,看着那个弱不禁风的老和尚,我忍不住问道: “那和尚是谁?真的不好对付吗?” 回答我的是身后的苏饶。 “四空老怪,是个硬茬儿!” “老怪?名字这么怪,山鬼的人吗?”,我继续问苏饶。 苏饶:“没错,的确是山鬼的人,而且还是咱们院里的a级通缉犯,通缉名单上长期保持在前十名,以手段毒辣,性格乖离而着称,不过他很少露面,犯案频率也不高,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宁子初:“他本是空鸣寺里的一个布衣,据我所知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左右,他和他的三个师兄弟合伙,一同杀了自己的师父和所有同门,几年后,他又杀了那三个同伙,然后自称四空行者游走于各地,在社会上犯下了十几起命案,杀的大多都是布衣引虫师,我师父,白一善就是被院里派去调查他时,被他所杀!” 黄理正:“白一善师叔可是咱们望字门的一代宗师,还是掌门,连他都拿不下这老和尚,就凭咱们几个……” 未等黄理正把话说完,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摔在四空老怪和我们几人之间的空地上。只见涂健阳穿在身上的衣服裤子全被划破出几十个口子,里边皮绽肉烂,脸也被划烂,变得不成形,一边的腮帮没有了,露出牙床和舌头,所有的伤口都在往外冒血。 “小太阳!”,苏饶扭头看到自己朋友如此惨状,顾不得宁子初的劝阻,离开阵型冲到涂健阳跟前,一把把好兄弟抱在怀里。 可涂健阳刚被苏饶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就如炖烂的肉肘子一样自动脱离关节,撕扯下来掉在地上,随后一声声清晰的骨裂声传来,涂健阳肢体陆续断裂,化为一滩肉泥碎骨,撒在了地上。涂健阳的掉在地上的双耳里冒出数点茶色星光,星光汇聚在空中化为一只似犬似猫的动物形状,由星光绘画成的这只动物在空中围着涂健阳转了两圈,随后飞向了山林之上的远空。 一阵风吹过林地,我突然感到后背发凉,宁子初转身向我,右手一挥,将光鞭横扫过我的头顶。光鞭“啪”的一声,打到了什么东西,我转头往后看去,原来光鞭打到的竟是那只大山魈。大山魈被宁子初的光鞭抽得哇哇叫,然后化作一堆飘洒在空中的绒毛,遁去无踪。 “又来!”,黄理正说道。 四周的草木怪异的无规律摇摆着,看得出有一股妖风正绕着我们几人转悠。看来那只大山魈能变化为风,这下可棘手了。 果然,每当妖风变大时,那只大山魈就会猛然出现在离我只有五六寸的附近,好在每次大山魈出现时,宁子初和黄理正都能及时发现并用光鞭精准的抽到这个畜生以将它赶走。 宁子初:“这不是办法,山魈总能变作绒毛消失,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老和尚依旧在不远处念诵着我们听不清的经文,他眼眸低垂,面无惊澜,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在他眼中都未曾出现过。 “擒贼先擒王!”,黄理正挥动着光鞭,三两步便飞蹬到老和尚跟前,大臂抡挥,企图将光鞭劈扫到老和尚身上。 可随着一声响彻山林的“噼啪”声,我的胸口传来阵阵撕裂的剧痛,低头看下,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口子里的皮肤已经绽开,鲜红的血液热滚滚的流淌出来。再看黄理正,他对我怒目圆睁,举着右手,握紧了光鞭,正准备给我再来上一下子。 未等我想明白,黄理正已经朝我挥起了鞭子,没办法,我只好动用一点内息往后跳,在我跳起的瞬间,黄理正甩动着光鞭,打中了我的鞋底,随着脚底传来一阵凉气,我稳当落地,这个一跳还算及时,不然我已经去见师父了。 可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胸口的刺痛加上强行调动内息导致的体内绞痛,我现在是内外折磨。再看看刚刚老和尚站着的地方已无人,诵经的声音却出现在我身后。 这次朝我进攻的,变成了宁子初,他把手里的灯把指着我,灯所发出的光芒不再是光鞭,光线变成赤红色并且越来越亮,光源也越来越大,赤红的光芒染眨眼间就遍了周围的一切,一个如卡车轮胎大小的光球径直飞向我,而我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我竟还活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屁股,还有自己胸前的伤口,伤口的剧烈疼痛告诉我,我还在人间! 再看看四周,我已远离黄理正和宁子初十几米,而我刚刚所站着的地方,多了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大坑,坑里的土质焦黑,里边还冒着烟气。 “沈放,还不谢谢我?”,公孙靖在我脑中说道。 我下意识的抬起右手臂查看,发现手臂冒出几百根红丝,这些红丝缠绕着我的右臂,沿着我的肩膀一直缠绕到我的双腿,看来刚刚是公孙靖操控我的身体我才得以险象环生。 我忍着身体的剧痛对公孙靖说:“靖仔,我是撑不住了,你想用我的身体就用吧!” 公孙靖在我右臂又冒出四根红丝,三根跃过我的后背,另一根直接刺入我胸口的膻中穴,与此同时,我感觉后肩左右和颈椎也有东西刺入,应该是那三根红丝。几秒过后,我肺部一阵酸痒,然后肌理不停收缩,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我咳得厉害,仿佛要把两片肺叶子都给咳出来才痛快。随着口中呕出几口鲜血,十几根粘在血丝上的细毛也得以排出体内。 公孙靖叹了口气,说道:“嗯……应该干净了”。 我擦了擦嘴边的血,咸腥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口腔,咳嗽使我的喉咙略带沙哑: “靖仔,你怎么知道我身体有这些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孙靖抽回刺入我身体里的那四根红丝,说: “你们会被那和尚耍得团团转,都是因为细入了山魈的绒毛所产生的幻觉所致,你一介凡人,所以看不透,我反正是不会受影响,还记得阿修罗道那次不,一样的道理。” 我才明白过来刚刚的咳嗽原由。 “难怪,你是刺入我后肩两边的肺俞穴,还有颈椎上的大椎穴,哦对了还有胸前的膻中穴,这都是为了刺激我的肺,好把我吸入肺里的绒毛给咳出来!行啊,靖仔,你还真有两把刀!” 公孙靖的数百条红丝依旧缠绕在我身上,他略有吃力的说道: “还不都是你,还有那个啥子非,许文瀚,搞什么困虫咒!我现在只能寄生在你右手臂上,操纵红丝费劲得很!我现在也只能操纵你身体到这儿,实在撑不住了,如今成了你的合神,还全靠你来养活,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趁现在,赶快逃!” 我确实想逃跑,可胸口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如今的我哪有什么体力逃跑。 “什么味道?”我闻到一股奇怪的药味,这气味很是复杂,说香不香说臭不臭,可是细闻之下还有点人的味道。 看来刚刚动用内息时,刺激到了我的嗅觉,于是我下意识的看向黄理正和宁子初他们,这两人果然也被吸入肺中的绒毛迷乱了意识,黄理正对着宁子初甩起了光鞭,宁子初则用手里的灯发射出了数枚红色光球攻向黄理正。 原本站着老和尚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小和尚在那坐着,小和尚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和老和尚一样,一样赤着脚。不过小和尚的脸上尽是顽皮的笑意,他坐在地上,盘着腿,身上都是泥垢,锃亮的小脑瓜子抬头看着天上。 小和尚的一只手拿着一杆紫黑色的木竿,木竿有两三米长,细看之下应该是鱼竿,鱼竿的顶端上好了鱼线,线头挂着一个银色的镂空金属球。小和尚入迷的晃动着鱼竿,鱼线上挂着的金属球绕着我们三人在树顶的方向转着,发出阵阵奇怪的药味。 “靖仔……” “知道啦,我尽力。” 公孙靖将缠绕在我身上的红丝收紧,现在离黄理正最近,公孙靖操纵着我的身体踏步流星朝黄理正冲去,当时的黄理正已经发现了我,他举起光鞭准备攻击,我与他面对面跑去,然后仰头躺平,从他裆下穿过(真是奇耻大辱!),穿过黄理正裆下的瞬间,公孙靖抽出四根红丝刺入黄理正的膻中穴、肺俞穴、大椎穴,待我在黄理正身后重新站起,他已经刚才的我一样,弯腰咳个不停。 小和尚见状嘴里念念有词,接着摆弄鱼竿,将金属香囊悬挂在宁子初头顶,宁子初将他手里的灯对着我和黄理正,一步一挪朝我们走了过来,几步之后便停下脚步,然后猛然一个转身,拿着灯指向小和尚坐着的地方,灯源射出一道赤红耀光,光线直冲小和尚,须臾之间,红光熄灭,只见小和尚瘫倒在地上,胸口开出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圆洞。 见到小和尚已中招,宁子初回过头来,双腿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胸口捶了几下后,一口夹杂着绒毛的鲜血随之从嘴里喷出。公孙靖看到宁子初也脱离了幻觉,随即沿着地面抽回,刚刚顺着草丛偷摸刺入宁子初身体的四根红丝。 黄理正边喘着气,边看着倒底不起的小和尚,说:“我去,这妖僧,怎么一会是个老头,一会儿是个娃娃,太邪门儿了!” 宁子初看着汽车旁边还还在看着涂健阳尸体跪着的苏饶,顿时满脸怒火的喊道: “苏饶!现在是什么时候?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苏饶并没有回应宁子初,还是呆呆的跪在涂健阳的尸体前,一动不动,像是原本就长在那儿了。 我们三人没等来苏饶归队,反而听到了孩童的哭闹声。 “哇~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师兄,你快来啊!渡人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师兄!快来啊!真的好痛啊!呜呜~” 听到小和尚还有个师兄会来支援他,黄理正和宁子初立马站直了身子,两人快速靠近我的左右,并握紧了手里的灯。 宁子初边朝我这儿跑过来,边用右手持灯对着我横扫出一道金灿的光波。我以为这小子又中了那小和尚的幻术,所以要对我来一番新花样,没曾想,思绪尚未消除,宁子初划出的金色光波便飞到我的身边,绕着我的周围扭曲成弹簧状,把我死死的围住。 金光弹簧围着我旋转着,我谨慎的伸手去碰,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是可以穿过这条扭曲的光线的。 黄理正见我一脸懵圈,于是对我解释道:“这是我们望字门的招式,三步旋光,你站在里面,可以百虫不扰,毒瘴不侵。” 我看看脚下,确实,以我为中心光圈的半径正好是我的三步距离。 靠,有这招刚刚早干嘛去了!我心里刚想吐槽却感到有一股灼热的气流正朝我们席卷而来。 宁子初皱着眉头,边跑过来边喊道:“黄师兄,别放松警……” 宁子初话没说完,却被一道炽热的火光给包裹住,火光像飞驰而来的一列火车,把宁子初撞飞十多米远后又穿入山林之中。 第41章 又一个和尚 看着倒在溪流里的宁子初已没了动静,我心中凉意如万丈冰崖,如今只剩黄理正一人护我,虽说比我自己孤身一人好点,可是不得不说,那种螳臂当车的感觉尤为明显。 “是人!是人!我看得清!”黄理正看着刚刚那道撞飞宁子初后疾驰而过的火光,此时的火光已深入山林,尽管如此,我还是依稀能看见其翻越山巅沟壑时,在树林里透蛇出的炽热光芒。 由于一切发生太快,我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眼睛里还印着火光飞驰而过时闪耀的光芒所留下的黑影,直到黄理正确认那东西是人,我才下意识的看了看这辆火光飞车在草地上留下的焦痕,确实,已烧成炭的草泥痕迹在形状上确实是人的鞋印,只不过这人移步频率之快,使得鞋印犹如蜈蚣足那样紧密,乍看之下,还真以为地上的焦痕是一条人腰粗的黑蜈蚣。 “苏子!快来帮忙!”黄理正大声呼唤着还在远处跪地不起的苏饶。 我看到苏饶纹丝不动的庞大身影,知道这人此时兴许已不在乎生死,与其等他醒悟,我倒不如想想如何自保。 公孙靖已经没了声音,我身上的红丝也已陆续自动回缩到右臂里。我本想动用困虫咒强行让公孙靖变成蒲扇,却差点忘了自个儿体内的内息只剩三成,在调动内息估计小命不保,靠!这可如何是好? 从深林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躁动声,天空飞去成群成群的飞鸟。 “他来了!他来了!”黄理正挡在我的前面,透过宁子初的三步旋光,我看到黄理正的身体在颤抖,他紧握着手里的灯,灯光变成了白色,淡淡的闪烁着,随后黄理正的身影跟随者白色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忽隐忽现,两三秒后他整个连同手里的灯以及白色的灯光一道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见。 我懵了,真的懵了,这是变魔术吗?还是趁机逃了?不会吧,还总院保安部的人,这么不专业吗?电影里的保镖可都视死如归啊!好家伙,职业良心呐!去哪儿了? 轰鸣声越来越大,我的嗅觉暂时不灵了,就算我用普通的听力也能分辨出那个“小火人”离我可是越来越近了。 周围的气温正在逐渐升高,轰鸣声从我的正前方,不对,是两点钟方向传来。一道火光冲出树林,像一枚导弹“啪”的一下打到我的身上。 咦?不对,不疼,一点也不疼!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只有胸前的那一条鞭痕,手在后背和屁股摸了个遍,确定没什么变化。抬头看向前方,透过正在打转的三步旋光,我看到在我前方的两点钟方向,不到五米的距离,出现了四根发着诡异绿光的柱子,每根柱子都有宫殿顶梁柱那么粗,高七八米,插在地面上的四个角正好可以连成一个正方形。四根柱子上缠绕着什么,像是一条发光的蟒蛇,每一条光蟒蛇各从一端伸出一部分缠绕着一个人的肢体,被缠着的人也是一个和尚,他双脚着冒着火焰,模样看起来应该三十左右,正怒目暴筋的看着我。 青年和尚除了双脚冒火以外,穿着和那个哭喊着的小和尚差不多。对了,刚刚那个小和尚呢?哭喊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已停止,难不成他死了? 我看向小和尚刚刚倒下的地方,发现那个小家伙还躺在那里,只是周身动弹不得,瞪大了双眼看着已经站在他旁边的黄理正,小和尚的眼神里堆满了恐惧。 黄理正拿灯指着小和尚,灯罩发出赤红的光芒,光芒迅速变圆变大。青年和尚扭头看着黄理正,发出响彻山林的怒吼,他脚上的火焰越烧越旺,很快就将他的双腿包裹,我眯着眼睛,看到青年和尚的双脚看着像是穿了鞋,又好像不是鞋,因为我勉强能透过火光看见他的脚上长着钩爪的脚趾。 黄理正用他手里的灯所制造出来的光球发出刺眼的红光。眼看小和尚就要被黄理正给杀死,青年和尚被绿光缠绕的四肢奋力挣扎着,身上的青筋几乎全被肌肉挤压出来,他双眼发红,仰头怒吼,双腿迸发的火焰点燃了他脚下的草地。火焰随着青年和尚的吼叫而变得愈发狂烈,直至蔓延他的全身,让其变成一个大火球。 火球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以闪电般的极速直冲天际,原本困住他的四根柱子顿时化作一眼绿光消失无影。火球在天上突然改变飞行轨迹,猛然折向小和尚身边的黄理正,如一支燃烧着的离弦弓箭朝黄理正扎去。只听见再一次的爆炸声从空中传来,小和尚躺着的地方燃起了残火燎光,木头因燃烧而冒出滚滚黑烟,刺鼻的焦熏味燎得我鼻腔直痒痒,眼睛也被熏出泪珠儿。 在草木上燃烧着的火焰并没有多烈,反而很快缩小为火苗,再到火星,然后被山风吹灭。浓烟也随之被山风吹散,青年和尚背着小和尚从焦土里走出来,脸上依旧怒气狰狞,小和尚的脑袋依靠在青年和尚的肩膀上,神情安稳的睡着了。 正当我以为黄理正已经被青年和尚干掉时,黄理正却突然在我前方出现,毫无征兆,毫无痕迹,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我眼前,挡在了我与青年和尚之间,他的身体两侧的方向以及头顶上方悬浮着几十个发着青光的锥刺,手指粗细,每根大概七寸长。所有的锥刺集体指向青年和尚,青年和尚刚想踏出左脚,黄理正身边的锥刺立马变成几十道青色光线朝青年和尚射去。 与青年和尚来去张狂的轰鸣声和爆炸声不同,黄理正操纵的青光除了移动飞快之外,可谓是毫无响动,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被刚刚的爆炸声给震聋了,直到我听见小和尚被飞来的青色光芒惊醒而吓出惨叫时才确定,黄理正的招式确实无声无响。 青色的光线晃得我眼睛一蒙,待我眼睛重新恢复视力后,看见黄理正略微前倾着身子,由于他依旧挡在我前方,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感觉到灼热的气流从他身上冒出。黄理正身体抖动着,一阵短暂的骨肉破裂声过后,一只长着钩爪的脚从黄理正的后背扎出,黄理正跪倒在地上,青年和尚背着小和尚,缓慢抽回了自己的左脚。 从黄理正身上喷射出的血液染红了我周围的草地,我感觉脸上热乎乎的,伸手一摸,满手猩红。青年和尚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我终于看清他的脚,他的脚上穿着鞋,那是一双奇怪的鞋子,是布鞋,红皮白底,鞋头镶嵌着五个黑色的爪子,整体看着好似狼爪。 青年和尚背着小和尚,他没有走开,双目垂低看着黄理正,脸上的神情变得冷漠,眼神里满是蔑视。黄理正欲起身,他手里的灯发出微弱的赤红光芒,身子颤颤巍巍地起到一半,青年和尚看到黄理正想要拿灯指向自己,右脚闪电般抬起,又一次戳到黄理正的身体里,带钩爪的鞋子在黄理正后背窟窿旁破出,迸溅出来的鲜血却明显没有刚刚那么多。 青年和尚想把腿抽回来,可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脚却像是被镶在了黄理正的体内,任由青年和尚如何用蛮力在黄理正身体里搅和,可他的脚就是纹丝不动的伸在黄理正的后背。 血液像溪水般从黄理正后背流淌着,黄理正发出吃力的咯咯笑,他背对着我说道: “沈……沈放!几……点了?”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几点了!” 确定了黄理正是在问我时间后,我笨拙起抬手,看到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整。 “黄兄弟!十点!整十……” 我看到黄理正躺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青年和尚的右腿,他脸上青白,眼睛死盯着青年和尚。青年和尚就像被一个人肉做的兽夹给夹住了一般,任由他左腿怎么踢,怎么踹,黄理正就是不分手。 黄理正与我只有这一次见面,为了一份任务,他却宁可放弃自己的性命,这真的值吗?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说不清是内疚?是钦佩? 黄理正费力地蠕动着嘴唇,像是在说什么,可是由于青年和尚再一次暴怒吼叫,我无法听清黄理正到底在说什么,或者说是否是在对我交代什么? 一个飞影射中青年和尚的脑袋,正好砸中青年和尚的左边眼窝,他的眼睛顿时变得鲜红,如糖浆般粘稠的血液从他左眼流出,而砸中他的那个物件还在天空中悬浮着,是苏饶的茶盏。 小和尚从青年和尚后背爬下来,青年和尚左手捂着眼睛,黄理正脸色惨白,但眼睛还在盯着青年和尚,手依旧紧紧的抱住青年和尚的一条腿,草地已经被他的血液涂抹了一遍又一遍。 青年和尚瞪大了右眼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茶盏,大吼一声,左手手指竟插入眼窝之中,扯掉了自己的左眼珠,与此同时,右腿也从黄理正身上拔出。我看到黄理正大字型的躺在草地上,他眼睛还着看向天空,耀眼的阳光正好穿过林层照在他血迹斑驳的脸上,而我刚刚被内息刺激到的嗅觉却已经闻不到他身上一丝一毫存活的气息。 悬空的茶盏飞窜到皮卡车旁边,平稳地降落在苏饶的手掌心上。苏饶右手端着茶盏,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青年和尚走去。他的茶盏里边好像盛满了液体,太远了看不清,苏饶将茶盏抬起,嘴唇微张,让茶盏里边的液体灌入口中。在苏饶即将把茶盏里的液体喝完之时,茶盏化为烟沙混在液体中,被苏饶连同液体一饮而尽。 起初,苏饶还是苏饶,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小胖子,可没过多久,随着苏饶脚步加快,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瘦,不能用瘦来形容,准确的说,苏饶的身体越来越结实,越来越健壮。当苏饶满是虚肉的胖脸变的棱角分明时,他简直是变了一个人,健壮的身姿,挺拔的体型让我很难将他与之前泡澡池子里的胖胖联系起来。 青年和尚知道苏饶是冲自己来的,鞋上的火焰再次自燃。青年和尚一个弓步前倾,他的周围形成有一股急促的环型气流朝反方向喷射出,被气流波及到的芒草丛泛起一片壮观的涟漪,当我才反应过来时,青年和尚刚刚所站的位置已经出现一条黑蜈蚣轨迹,而青年和尚本身已经到达苏饶面前,这速度之快,犹如一台人型喷射机。 青年和尚的左腿刺向苏饶的胸口,苏饶没躲,而是稳稳当当的站在青年和尚对面,他的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了青年和尚的左腿。我应该是可以看错,苏饶的手并没有着火,青年和尚鞋子上的火焰反而被苏饶的两只大手给抓小了,刚刚狂烈的火光此时被苏饶的手掩去了一半,中心的火焰也泛起了蓝苗。 青年和尚想收回左腿,但苏饶没打算给他机会这么做,苏饶双手握着青年和尚的左腿,顺时针大力转身回旋一个三百六十度,将青年和尚连腿带身一同甩到远处得溪水之中。青年和尚脚下的火焰燎得溪水腾出层层蒸汽,他踉跄地从小溪里升腾的雾气中探出身子,苏绕这一下子明显甩得他脑子有些迷糊,青年和尚右手一个劲儿地拍着光溜的秃顶,卤蛋似的脑瓜晃悠了一下又一下,看着像喝了二两老白干的花和尚。 苏饶庞大的身影从天而降,他以牙还牙,将青年和尚撞回进水雾之中。溪流里的雾气一路升腾,我看不见两人在雾中的战况,只听见溪水被青年和尚双脚上的火焰烤得的滋滋作响,还有两人搏斗时撞击到石头的碎裂声,不时溅起的水花穿过层层雾气飞射而出。 雾气里传来的热流突然变强,我看到雾中一个红色光晕正迅速变大,雾气快速地流动,在雾气的浓密之中突然破开一个口子,青年和尚和苏饶两个人的身影破雾而出。青年和尚悬在空中,他身体与地面平行,脚上烈火焚烧,两条腿如机关枪飞射出来的子,疾雨狂袭地踢在苏饶的身上,而苏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焰烧烂,可健硕的身子却毫无伤痕,他双手握拳,双肘交叉护于胸前,沉稳而冷静的抵挡住了来自青年和尚双脚的每一次踢踹。 青年和尚见如此无法破防,高吼一声后,身子随腿紧绷,平行于地面的笔直身姿如追风利剑,将全身力道灌于左腿,左脚火焰顿时发出暴烈白光,对着苏饶交叉的双肘雷闪一踢,之后身体旋转蒲于地面上。这一击直接把苏饶踢入百米外的森林之中,林子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树干折断的嘎吱声,一棵棵百年古树被苏饶撞倒。 青年和尚拍掌于地,以掌力腾起身子,他转身看向苏饶被踢飞的方向,双脚火焰变回赤红。一条白色的东西从苏饶消失的森林里飞出,这东西速度太快,我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它很长,大概手臂粗细,这东西可以拐弯抹角,径直刺向青年和尚,青年和尚见状身子后仰,原地再次发出爆炸声,青年和尚周围的空气好像沸腾似的成一个环状震动起来,火光一闪之后,他已后撤二十米。 是音爆!原来是这样,青年和尚每次加速移动就会产生如超音速飞机在空中加速飞行时才会出现的音爆!尽管我不是军事迷,解释不出其中门道,但地方航展我是去看过的,这种如同爆炸的声音以及青年和尚身体周围环绕着的透明震动现象和我在航展上看到的超音速歼击机在空中加速时产生的音爆现象几乎一样。 可那个白色的条状物是什么?突袭未得逞后,白色物体抽缩回到森林里。急促的脚步声从白色物体回缩的林间传来,苏饶赤脚从林子里跑出来,他全身衣物几乎都被烧坏,破烂布条盖在身上的样子活像个济公。苏饶后背好像有什么东西,应该是长在腰上的,那东西长长的拖在地上,划得地面发出沙沙声。 苏饶朝青年和尚那儿冲去,后腰上的那个东西竖了起来,看起来应该是一条脊梁骨,白花花的,它长在苏饶尾椎的位置,像一条没有血肉的尾巴。这条竖起来的骨尾成蝎尾状弯曲指向青年和尚,尾尖是尖锥刺形状,苏饶放慢了脚步,骨尾咯吱咯吱的迅速拉长自动冲向青年和尚。 一次不中,那就再次!再刺!苏饶站在原地,他后腰上的骨尾虽然极长,却灵活敏捷地攻击着青年和尚,青年和尚则用那双怪异的火鞋帮助自己高速躲闪。骨尾的攻击,青年和尚的躲闪,两者之间的速度实在太快,骨尾的每一次进攻好比打向地面的巨大缝纫机,扬起红泥烟沙,青年和尚的避闪之快,我只能看见一道道火光在地面穿行飞掠。太快了!这一切实在太快了!我揉着眼睛,想努力看清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攻与防,眼球转得眼泪直流,伤口的疼痛也已经被我抛之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沙尘消散,火光停息,苏饶收回了骨尾,在他十二点方向,青年和尚单膝跪地,他的衣服也被苏饶的骨尾割烂,身上的口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可愣是没有流出一滴血,皮就这么撕开着,里边的筋肉翻露出来,他的肉是红色的,可红得很奇怪,没有血色,更像市场肉铺上卦卖的牛羊肉块儿。 第42章 水与火的对决 尽管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但瞎子也能看得出青年和尚身上的伤还是让他疼得不轻,本就暴怒的脸上布满了暴起的青筋,双目凸得就快从眼窝里挤出,他愤怒地把嘴咧到最大,微微颤抖着站起身来,脚下的火焰没有变小,反倒烧得更加跳腾。 苏饶收短他的骨尾,又将骨尾以蝎尾状竖起与身后,他知道就这么几下子是收拾不了青年和尚的,于是便不再远攻,而是双臂展开平行于身,然后奔袭直冲,快速拉进与青年和尚的距离,骨尾尖上的刺锥硬挺挺的悬于苏饶头顶,随时准备着给青年和尚来上最后最狠地一击。 青年和尚再次让火焰包裹双腿,他双拳紧握,身体扎起马步,本已嘶哑的喉咙发出砂纸摩擦似的高吼,双腿火焰三秒之内由黄变红,由红变白,紧接着刺眼的白光如一颗坠落于地面的炽热彗星正与地球发生着急促的化学反应,爆发出淹没世间的白热光流。 我双手叠压着双眼,可还是有几缕白光能蛮横的刺入我的眼窝中,就像以前的镁光灯相机,那粗暴的一闪,白光也只出现了那么一刹那,周围的一切环境又恢复本来面貌。我用力地揉着泛着泪花眼睛,直到确定看不见视线中的黑影后,才敢放下双手。 苏饶全身赤裸,他身后的骨尾把青年和尚的胸口刺了个透心凉,青年和尚全身抽动着,脚下的火焰只剩鞋皮上一点点苗头。苏饶的骨尾像烤肉串那样把青年和尚高高举起,然后往天空甩去,甩得不高,青年和尚自由落体时又一次被朝天指的骨尾刺穿腹部,接着再抛向空中,再刺入,再抛,再刺,苏饶就这么重重复复的折磨着青年和尚,他似乎已经停不下来。 此时的苏饶离我已不算远,之前我一直纳闷儿,为什么变了样的苏饶纵使身上的衣服裤子都被青年和尚脚下的烈火给烧烂烧透,可他的身体却能完好无损,细看之下略有发现,苏饶的体表之上似乎漂浮着一层微蓝的膜,像一件气泡做的衣服,严丝合缝的包裹着苏饶的身体,兴许就是这层蓝膜完美防御了青年和尚脚下的烈火。 树林里的层层老树突然左右摆动起来,一阵狂风刮得树叶沙沙响,古怪的药味再一次飘浮在空气中。糟了!光顾着看青年和尚和苏饶之间的决斗,完全没注意到刚刚的小和尚是否死了,我扭头四处查看,发现已经找不到小和尚的身影。 看着苏饶还在重复着对青年和尚的折磨,我赶紧提醒道: “苏饶!那小和尚怕是又在施法!你赶快封住自己的肺俞、大椎和膻中三处穴口!” 不知是风太大导致苏饶听不见,还是这家伙压根不在意我说了什么,总之他还是在那儿自顾自地用自己的骨尾穿刺着青年和尚。妖风越来越大,我眯着眼睛努力的搜索着视线所及之处,盼望着能找到小和尚的踪迹,可终究一无所获。 妖风刮得苏饶脚下的野草丛也跟着甩动旋转起来,很快,周围的沙土、落木、枯叶甚至是来不及逃命的鸟虫都被阵哮天刮地的狂风所卷席,阳光也被其扬起的尘沙乌云所遮掩。苏饶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警觉地收回骨尾。没了骨尾的玩弄,青年和尚重重地摔到地面,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此时他脸上没有了怒火,那只孤单的右眼无神的瞪着苏饶,脸上挤着无血的皮肉笑了起来,这笑,我看着很僵硬,也很诡异。 树林上方飘来一团又一团的乌云,乌云停浮在我们头顶之上,下起了豆大的雨水。而这股妖风绕着苏饶周围转得愈发狂烈形成一个龙卷风,妖风将它在山林里搜刮到的一切揉成一只巨大的手,牢牢地将苏饶抓入掌心里。而苏饶在被巨手彻底捏住的瞬间,他的身体猛然爆裂,化为四溅的水花。 我惊着了!眼睛睁到最大,这不是变魔术,是真的!苏饶变成了飞溅的水柱,我靠!虽然胸口上的伤口疼得我确信这是现实,但有那么一下子,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风赫然停了下来,那只巨手散为万物。青年和尚看到苏饶化成水撒在地面,和我一样也蒙了。我突然感觉心里慌得紧,因为我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朝我靠近。孩童顽皮笑声说明了他的身份,是小和尚,他不知从哪逃走,又从哪冒了出来,我没敢回头,但听到他赤脚的碎步声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三步旋光外,可他的笑没有停止,这笑声穿透到了我的脑中,我不觉得他的笑意里有任何童真可言,反而感觉到了恐怖的杀意,空洞而瘆人的笑声仿佛是从地府里传来,是那索人性命的恶鬼目的就快得逞时所发出的阴笑。 我不知青年和尚为什么不流血,但小和尚胸口被宁子初开了那么大口子还能活蹦乱跳,那他肯定不是人! 我忍不住转过身与小和尚四目相对,他蜡白的脸上正肆意的笑着,我甚至可以透过他胸口的空洞看到他后边的树林。和青年和尚身上的伤一样,他的伤口也没有任何血色,只看到深红的骨肉。 小和尚正想伸手去触摸三步旋光,突然!我的视线穿过他胸口后边,看到他身后的草地无端朝两边折弯,一串串从天上落下的雨帘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集中吸附到了一起,组建成了一个水做的人形。刚刚的草丛正是被这个水人所压弯的,水人无声地朝着我和小和尚跑来,身体逐渐变得混浊,片刻之间有了肉身,皮肤,还有样貌。 是苏饶!他“复活”了!,身后的骨尾两侧各平行延伸出一条条肋骨,尾尖还是那么锋利的悬在他的头顶。苏饶迅速与小和尚拉近距离,他把尾骨再次拉长,小和尚转身向苏绕看去,正好被苏饶的骨刺所扎中眉心。 在苏饶的骨刺穿透小和尚头骨的一瞬间,小和尚笑得更加癫狂。只听“啪”的一声,小和尚身体碎裂爆炸,对着苏饶喷射出数以万计燃烧着的鬃毛,这一根根鬃毛笔直如针,如蜂群涌动一般集体射向苏饶。 大概五六秒的过后,所有的鬃毛才喷射完,小和尚不见了,苏饶也不见了,所有燃烧着的鬃毛紧紧地粘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径两米的球体。 待全部鬃毛燃烧完之后,球体露出了白色的内核。由于球体离我非常近,所以球体的样貌被我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我确定,这个球体与苏饶有关,因为能看得出这个外表象牙白的巨球是苏饶身上的骨尾变大卷曲而成,骨尾两边的肋骨纵横交错的叠压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骨球。 “苏饶,你还活着吗?”,我试探性的对着球体问道。 骨尾缓慢展开,露出苏饶几乎全裸的身体,不过他的身体不再是毫发无损,结实的体表布满了绽开的伤口,伤口看着都不深,伤口边缘有着略微的焦黑,血液一丝一缕的从每个伤口里漏出。细看之下,漂浮在他身体之上的那层微蓝色的薄膜似乎破了十多个口子,两个和尚把技能互相融合在一起确实够狠的。 我记得师父说过,五门之中,数尝字门的功法最蛮横。尝字门的引虫师依靠合神兽变化成的酒杯、茶盏、饭碗强行收集其他异虫身上的灵气然后服下,这些灵气经他们体内下丹阳的提炼便可滋养自身体魄以及合神,随之腰后便会长出“仙尾”。至于其中玄机,那必然是尝字门的人世世代代守护着的秘法。 此时的骨尾和它刚刚出现时的样子对比起来明显粗大了很多,骨尾两侧排列整齐的肋骨也长了几寸,肋骨末端是扁平的刃口,而骨尾顶端的锥刺变成了三根,形如一个三刃剪子。苏饶挥动着骨尾竖于身后,从他皱紧的眉头和挤压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条全新的骨尾操纵起来明显比之前的沉重得多。 雨越下越大,苏饶绕过三步旋光走向青年和尚。青年和尚脚下的火焰重新升腾起来,他站在那儿,身体前弯后剧烈抖动起来,他的后背隆起一个大包,大包越长越凸,越长越大,就连他的脊椎骨也被大包顶起变形。大包顶端逐渐变紫,然后破裂开,伴随着骨折般清脆的声响,小和尚的上半身从大包的破口露出。小和尚也赤裸着上半身,他手还里握着的那根外表像鱼竿一样的古怪玩意儿,只不过缩短成七八寸的样子,末端悬挂着的银制镂空球体又开始散发出那种让人恶心的药味。 青年和尚将自己的双臂展开,他的手臂竟然迅速变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不对不是变短,是在收缩回身体里!从肩膀,到双肘再到指尖,完完全全都缩进腋下之内! 而与此同时,小和尚的手臂也迅速拉长,代替了青年和尚原先的手臂。就这样,两个死不了的疯秃驴合体成了一个双头双身的诡异妖怪。 雨越下越大,苏饶拖动着骨尾在雨中奔跑,小和尚将他的鱼竿垂低,让金属球触碰到青年和尚的火鞋,然后抡臂一甩,着火的金属球被小和尚拽起,形成一个火流星。小和尚抡圆了手臂将鱼竿上的火流星画圆甩动着,待苏饶与其直线靠近时,找准时机朝苏饶甩去火流星,火流星飞了不到一米的路程就被小和尚甩动鱼竿将火流星抽回,在小和尚收回火流星的瞬间,火流星从自身弹出一个同样大小的火球。火球借力火流星的飞行方向继续飞行,它飞得虽然不快,但却边飞边膨胀,飞得越远膨胀得越快,最后变成一个刮地而过的火龙卷,这个火龙卷以蛇形移动方式冲向苏饶。 苏饶没有躲避,他直线朝火龙卷撞去,火焰包围他的一刹那,两者撞击发出烧铁入水的巨大“呲”声,蒸汽水雾炸裂般产生。雨水汇集成苏饶的身体出现在双体和尚身后。在雨滴组合成骨尾的那一刻,苏饶让骨尾张开三刃剪,操作骨尾对着双身和尚后背,一招白蛇吐信笔直扎去。 小和尚扭过脑袋发现即将被苏饶偷袭,连忙拍打青年和尚的光头,青年和尚心领神会,双脚火光腾起,一个跃步往前跳去二十米,空中转身落下。师兄弟二人见被偷袭,两张脸上目露凶光,小和尚甩动鱼竿将金属球划过青年和尚脚下火焰,让其再次点燃,趁苏饶尚未收好骨尾,又一次对苏饶甩出一个火球,这次的火球直径如皮卡轮胎大,在飞行过程中变成一匹火马朝苏饶奔袭而去。 火马跑得实在太快,四个蹄子踏到地面发出击鼓之声。苏饶刚刚艰难收回骨尾就被其撞到,又是“呲”一声,水雾腾起,苏饶再次消失在雾气之中。 小和尚大笑:“哈哈,看清楚你啦!” 说完,他左右舞动鱼竿,连续甩出三个火球,火球极速变化成三匹火马。三匹火马以苏饶刚刚消失得地方为中心,用画三角的方式放肆奔跑,一时跳跃,一时冲刺。说着也奇怪尽管雨下如倾盆,却熄不灭三匹火马身上的火焰。 我看不见苏饶的身影,但从火马们在奔跑跳跃的过程中在雨里所撞出的蒸汽可以得知,苏饶的每一次水遁行动轨迹(由于我当时不懂苏饶是怎么做到的,所以暂且这么称呼他的水术变化)都已被双身和尚看穿。 起初,由于火马移动速度太快,只能勉强确认是马的形状,在我的眼速习惯了它们的行动速度后才发现,这三匹火兽其实不是马,而是駮。这种异兽外形酷似西方神话故事里的独角兽,头上有一只枯枝形状的犄角,长着老虎般的尖牙和利爪,之前听到的鼓声并不是駮奔跑所产生的响动,而是駮的叫声。 这下麻烦大了,駮这种异兽可是能捕食虎豹的狠角色,小和尚继续甩出两个火球,火球陆续变化成燃烧着的駮,加入到对苏饶的围捕之中。先前我已注意到了苏饶那层能防火蓝膜早就千疮百孔,眼下他的水遁又被双身和尚所看穿 ,再这样下去,苏饶这家伙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第43章 都是铜豌豆 大雨还在持续着,被火駮撞得炸裂的蒸汽团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离地面也越来越远,最终,纵使这三匹火駮腾空跃过层层古树林上的茂盛树冠顶端也无法够得着苏饶的水遁。树冠之上的水雾出现不规律的流动,苏饶破雾而出,亿万雨滴敲打在他的背上击起无数朵水莲花,黄豆大的水珠排着队陆续滑过他赤红的脸颊。 苏饶自由落体的过程中将他的骨尾垂直插入尚未散去的水雾之中,火駮们目光全部被正在落下的苏饶身上,就连它们的主人,双身和尚也没发现苏饶的骨尾已经穿过水雾的浓密之处而扎进地理深入地下。三只火駮看准苏饶落下的距离似乎即将达到它们能够得着的高度后便集体弯曲四肢,时刻准备着腾空而起,然后再用头上的尖角和口中的利齿将苏饶搅成肉泥。 好机会!我心里大喊道。 三匹火駮脚下的土地突然翻腾起来,苏饶将刚刚插入地面的骨尾分裂成三条,这三条骨尾两端都长着一排排肋骨刀而且尾尖都带着一个三刃剪的一部分尖刺。三条骨尾破土而出,恰好穿透了三匹火駮的肚肠然后从它们的嘴里钻出。多条激流发白的水柱从每匹火駮身体的各处高速喷射而出。高压水柱将火駮们赤焰奔雷的身体彻底炸碎,化为星点火苗后又被大雨浇灭。 苏饶扎马步式落在地上,三条骨尾任务完成后又一次钻入地面。双身和尚那两张大小不一的脸同时大惊,小和尚还想故技重施用鱼竿甩出一匹火駮,可他们的脚下泥土也翻腾起来,三条骨尾从地里钻出,将双身和尚以三角方向包抄。 我握紧拳头,紧张的心跳撞得胸口上的伤一阵一阵的刺痛。 这招太好了! 要成了! 一定能成! 思绪还未平静,三根尖刺明明和那两个脑瓜只剩两寸之距,可双身和尚对着当空垂直腾起,硬生生的冲出三条骨尾的包围圈,全然不顾身体被苏饶的三条骨尾划出三道细长的口子。 火光随着双身和尚的身体落下,青年和尚脸上的伤口绽裂,仅剩的一颗眼珠从裂开得眼窝里掉下,伤口就这么开着,从右边眉骨一直垂直开裂到右脸腮帮,看着像是他蜡白的脸上又多长了一张竖着的嘴巴。 小和尚举起鱼竿,然后张开嘴,将鱼竿连同金属球一道,完全塞进自己口中,整个过程中小和尚根本没有咀嚼,而是就这么扭曲着脸,将鱼竿彻底吞到肚中。小和尚刚刚闭上嘴,嘴唇还在上下蠕动,似乎是在回味,紧接着他的双臂竟长出金属球一样的银色纹路,从手指一直到肩膀,数条纹路交织叠错,似纹身,又似甲胄。 青年和尚已经全瞎,但小和尚的俩眼珠子可透亮着,小和尚拍了拍青年和尚的秃顶,青年和尚再次会意,随后向前压低身体,双脚的火焰变成亮黄色,小和尚满意的甩动着双臂,热身结束后,他又拍了拍青年和尚的脑瓜,一道火光飞流而去,小和尚双拳如雷雨狂袭,一拳拳重重的打在苏饶身体上。此时的苏饶已经没有了蓝膜的保护,他双手为掌,以黐手式尽可能的接下双身和尚对他霸道的拳法进攻。 说也奇怪,双身和尚的双拳虽快,却不似之前那般莽撞,拳法刚猛有劲,收放有道,出手每一拳的路线、架势都不相同,攻击范围几乎完全覆盖了苏饶正面全身。苏饶尽管已经尽全力去抵挡双身和尚的拳头,可毕竟双身和尚和脚下的奔雷烈火加持又贴身近战先发制人,只攻不守的横劲儿逼得苏饶步步后撤。 青年和尚一声怒吼,然后腾空而起,一阵妖风席卷落叶泥沙包裹住小和尚的右臂,形成一只卡车大小的巨手,小和尚操纵巨手握拳对着苏饶狠狠的捶去。苏饶已经体力不支,他跪倒在地,刚抬头,巨大的黑影便顷刻压来。 我心中一紧,想着这下苏饶怕是凶多吉少,巨拳锤击到地面后便自行崩塌,溅起一大片草地上的泥沙。双身和尚双腿砸地降落,巨拳溅起的泥沙墙还未平复,苏饶的一条尾骨却已从双身和尚身后飞来,正中插进小和尚的后背的窟窿里,之后又从他的本来空洞的胸膛穿出,插进青年和尚的后背,再从青年和尚胸膛破壁而出。 《易经》有云:“亢龙有悔”,人越是在得意之时,就会越容易犯下致命的错误,双身和尚过于自信自己的烈火身法与霸道刚拳能彻底击溃苏饶,全然放松了身后的防御,苏饶故意让双身和尚乘胜追击,为的就是能让自己钻到地下的骨尾能找准机会偷袭。 双身和尚脚下左右两侧泥土翻动,苏饶另外两条骨尾猛然从地里钻出,一条穿过双身和尚两条大腿,一条从小和尚脑袋两端太阳穴穿过。 苏饶的三条骨尾逮着猎物后迅速膨胀,看来他又要准备施展对付那三匹火駮的炸裂水柱。当我以为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苏饶全身颤抖起来,他从口中喷出一道血柱,耳朵和鼻子也开始血流不止。本已跪倒在地的他彻底没了活力,瘫软的趴在草丛中。 雨也开始变小,很快雨过天晴,乌云消散无影,穿插在双身和尚身上的三条骨尾如冰柱遇热般融化,泄出清澈水流,体积也开始缩小。苏饶的三条骨尾彻底融化消失后,双身和尚身上的那几个大窟窿也显现出来,由于双腿肌腱筋骨被破坏,双身和尚双腿失去功能跪倒在地上,不过双身和尚并不在乎,小和尚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身体,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瓜,确认脑袋还在后,他特意的狂笑不止,双手抓着地面,朝我匍匐过来。 或许是嫌自己爬得太慢,小和尚丛嘴里喷射出一股急促的气流,这股气流刮起地上的烂泥枯枝包裹住他和青年和尚的全身,形成一个金刚状态的大山魈。这只大山魈虽然双腿也动弹不得,他粗壮而巨大的前臂砸击着地面,接力边爬边跳过来。 我与大山魈虽有三四十米距离,但对它而言只用了五步便跳至我跟前。它用一只大手抓住保护我的三步旋光,我能清晰的听见大山魈体内的小和尚和青年和尚痛苦的呻吟声,但大山魈并未停止,围绕着我的三步旋光被它的巨手挤压变形。 我心中凉了大半,脑中不停的哀怨道:“这下可完了,彻底完犊子了!” 就在大山魈即将捏爆三步旋光之时,它的周围突然出现十多个玻璃珠大小的白色光球漂浮在空气中,光球从出现那一刻开始就在快速变大,越大越亮,然后如军用镁光炸弹那般爆炸。我的眼睛被刺眼的白光闪得一片黑,短暂失眠过后,视觉重新由黑到蓝再到恢复正常。太阳此时已经偏西斜,雨后气味开始变得闷热,我看到大山魈被十多个树干粗,五六米高的光柱从不同方向穿插进身体里,不过这怪物本就不是活物,被光柱穿刺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缝,急促的凉气从它身体里喷涌而出,随着气体的外泄,大山魈身上的裂缝不停蔓延,直到组建全身的草木沙石全部崩溃散落后,露出了双身和尚本体。 此时的光柱互相配合交叉叠压,严丝合缝地夹住了双身和尚身体,俨然像是电影里出现的罗汉伏魔阵。小和尚的脑袋被光柱压的抬不起来,他只能露出一只眼睛,空洞的眼神带着恐惧和不甘,可他和青年和尚共享的躯干却已无法动弹,而青年和尚还是愤怒的张着大嘴,眉骨和颧骨奋力地挤压着两个黑红的眼窝,看着怪异而吓人。 一个人的身影从双身和尚身后的草丛冒出来,那人初晃悠着身体,右手紧紧地握着灯,把盏灯也发着白色的光,光芒照在宁子初脸上,让我看清了他那张满脸血渍的脸,是宁子初,我还以为他早死了。宁子初喘着粗气,将灯举在胸前,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他手里的灯所发出的光芒变得愈发强烈,困住双身和尚的光柱们也跟着变得更亮更粗。 光柱的光芒很快淹没了双身和尚,甚至胜过了当空的烈日,把四周的森林也照得透亮百米。不过光芒很快熄灭,我再次揉搓着眼睛,睁开后发现光柱不见了,双身和尚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水泥灰色的灰烬。 宁子初拖着身子朝我跑了过来,而我依旧心有余悸,不时的盯着地上的灰烬,生怕双身和尚又一次活过来。宁子初一屁股坐在三步旋光外,他拿灯指着我,一秒过后,三步旋光犹如被拔掉了电源插头一般,缓慢熄灭消失。 毕竟我也算是半个中医世家出身,见宁子初没有说话,呼吸也慢了许多,我蹲下来,抓起他的手把脉,脉象虽说虚弱,但大致无碍,这家伙,被青年和尚狠狠撞了这么一下,竟然没什么大伤,疯了,真疯了。 我:“宁队长,你练的什么功,被那秃驴来上这么一下还能活着?” 宁子初把灯抛向前方,这盏灯变成柔和的橙色光芒,光芒消失后,一只体大如驴,毛色姜黄,外形酷似狐狸的生物出现在我眼前,这只动物背上好像长了两棵枯树苗,它转身朝宁子初走来,低下头,用舌头舔着宁子初的脖子。我看到宁子初脖子处的皮肤粉嫩光滑,像是伤口掉疤后露出的新皮肉。 我:“宁队长,你的合神兽是一只乘黄?” “嗯”,宁子初闭着眼睛,享受着乘黄的舌尖按摩。 我心中大惊,不禁感叹道: “这小子命也太好了吧!” 古代有三大祥瑞征兆:黄河出现河图、洛水出现洛书、地上出现乘黄。 若能骑在乘黄背上可增寿二千岁! 我:“宁队长,你今年……” 宁子初:“我十六岁入望字门,今年三十二岁。” 乘黄卧在宁子初旁边,脑袋搭在宁子初的大腿上。宁子初本想把手放在乘黄背上,可乘黄感觉到后,嘴里发出低吼,大幅度地抖了抖肩以示拒绝。 宁子初索性改摸乘黄的脑袋,乘黄顿时安静下来,于是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 宁子初看着睡着的乘黄,像看着自己家的孩子,他慈祥的笑着说: “它刚成为我的合神兽时,我也想试试骑上一会儿,嗐!这小子,从来不让我骑,每当我一有这想法,它就撒脾气,严重的时候好几个月不理我,有一次,我差点一年都点不燃灯,后来我也想通了,也许在它眼里,我终究是不配吧~” “要不是乘黄,你能这么多次大难不死吗队长……”,苏饶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笨拙的迈步过来。 这两人还真的两粒蒸不烂、炒不熟、响当当的铜豌豆,这都能活着! 此时的苏饶已经瘦的脱了相,皮下是一个个一排排骨头,肌肉薄的像一颗颗橄榄。他靠在宁子初身后,与其背对背坐下。宁子初没说什么,就好像这样的休息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有过千百次。 我看着苏饶,发现他虽然身上多处烧伤,但目测都是皮外伤,也就比红铁烙印差不上多少,说是严重,却也死不了,于是向他问道: “苏兄弟,你咋就不怕那怪物的火呢?” 苏饶打量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吃力的喘着气对我说: “我的合神兽是斗牛,那可是辟火神兽,操云弄雨不在话下,那秃驴的火也就那样,妖鬼怪火我遇到过不知多少次了,只要有斗牛在,再邪门儿火苗的我都能对付!” 难怪,看来刚刚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是苏饶的合神兽斗牛变化出来的,以前我只要想到引虫师,就会本能的与嗅字门相联系,如今看来是我格局小了,从南宫藜到苏饶、宁子初,还真是各有神通,也对,五门能留传至今,靠的可不是虚有的名声,而是一代代同门用血肉换来的真本事。 仲夏的太阳纵使再往西跑那也晒的紧,地上的水汽腾得直焖屁股,森林里本来瘴气就重,我们三人身上的血腥味很快就引来了各种飞虫蚂蚁。 “差不多了,走吧!”,宁子初扶起苏饶,他的合神兽乘黄再次发出橙色的光芒,然后重新变回灯具。 苏饶被宁子初扶起身子后又推开了宁子初的手,他擦了擦嘴上的血渍,苦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那俩臭和尚还是有点本事的。” 两人硬是要我走在他们中间,可这两人明明自己还是逞强着走路。 没走多远,我叫住了他们,黄理正的尸体还躺在一处草丛中,我不顾宁子初的反对,走到黄理正的尸体旁。黄理正眼睛虽已没了生机,可还是直挺的睁着,身上的两个大窟窿倒干了他全部的血,使得他皮肤白的发青,他的两只手倒抠着地上的泥草,十根指头都插进了地里一寸多,看着是那么的不甘,不弱,不服。 宁子初跟了过来,他没有流泪,不过眼中的血丝比刚刚多了数倍,他伸脖子咽了几下口水,蹲在黄理正跟前,用手闭上了黄理正的双眼,还帮其尽可能的整理好衣服,又擦干净了黄理正的脸颊和双臂,之后静静地站起身来,和我以及苏饶一起对黄理正三次鞠躬。黄理正的身体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双眼再次睁开,瞳孔发出绯红色的光线,光线飞离黄理正身体后,变成烟状,又交错成一只山羊的形状,这只山羊凌空蹬向了远方。 其实不是山羊,我才想起来,这酷似山羊的异兽应该是葱聋。 涂健阳的尸体就在车子附近,不过已经被苏饶早早掩埋。 苏饶不像宁子初,他的眼泪汪汪地流着:“从我认识这小子那会儿就发现,他只要是一睡着肯定就得说梦话,都是打啊,逃啊之类的呓语,咱们队里没人嫌弃,也没人笑他,干了这行,谁不是想着活一天就等于赚一天,他不只一次对我说过,与其天天绷着神经活着,不如坦坦荡荡战死,那才痛快!也好,现在他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小太阳!值!值了!值得很咧!” 苏饶说着说着,又哭又笑,后边的话语也因为唾沫横飞而变得模糊。宁子初没理会他,而是让我跟紧他,他则检查了一遍皮卡,确认还能开后他让我坐在副驾驶,又命令苏饶坐在车尾箱,这辆大切也是牛,火一打就着,就是发动机够猛的,震得凹陷的车顶发出难以忍受的金属挤压声,听得我鸡皮一阵一阵的竖起。 好在车上的卫星导航还能用,苏饶横卧在车尾箱里,他再次保持了沉默,与其相反,宁子初却和我说起话来: “沈放,你跟着骆师叔游历这些日子,有没有害怕的时候?” 我:“怕,我可以说是天天都怕死,只要是师父一跟我说来活儿了,我的心就不听使唤的往胸口上撞,到后来,他手机一响我就哆嗦,说着也奇怪,每当我犯怂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师父有一天晚上喝多了之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怕死才会想法子让自己活的更好。” 宁子初噗呲的笑出声:“哈哈,你师父说的没错!干这行,谁不怕死,不怕死的反倒都死得差不多了,你说灵不灵?” 宁子初车技没有黄理正好,这山路也颠,要不是他和我说话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怕是早吐了好几回,他继续说道: “刚刚经历的事情我们不知经历了没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保安部的任务不比外勤部的好上多少。” 说着,宁子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伤疤。 我倒是想继续听他说话,可胸口上的伤突然火辣辣的痛,低头一看,伤口上不知何时,竟趴着几只火斑蛭。 听孙三师叔说过,火斑蛭能杀人也能救人,它们细小如牛毛,平时跟山蚂蟥一样藏在植物的叶子底下,一闻着活物的味儿就会悄摸地弹到活物身上,吐的就是活物的血。不过和普通蚂蟥不同,火斑蛭喜欢先咬开伤口,然后钻进伤口里,躲在皮肉内部吸血,等吃饱喝足后,就会从猎物的口中钻出,那是的火斑蛭体格足有鸡蛋大,黝黑的身上显露出三圈圆形的红色斑纹。 不过按理说这东西咬人应该不疼,怎么现在火辣辣的,我本想用手将这些吸血虫扯下来,可我的指尖刚碰到这些小东西,它们就想螃蟹进洞那样集体钻进我的伤口中。 奇怪,现在伤口竟然一点也不痛了,血也不再渗出,算了,实在太累,虽然我也没干什么,可此时眼皮重得厉害,死也好,睡也罢,就这么着吧! 第44章 拦路巨石 “小子!小子!我在这儿!” 是师父的声音,我在这条漆黑的路面走得太久,全然忘了自己到底是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开始的。身体实在太累,太重,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在一片树林,哦,对,我是一名老师,我是来找学生的,他们跑上山里去了…… 可那几个孩子到底在哪里呢?好像……好像是在一个工厂里,对,一个废弃工厂里,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好奇怪,身体虽然疲惫,可这么走着却一点都不累。看见,就在前面,一个废弃厂房,我记得自己进去过,里边有条地下暗道,还有……还有一只大老虎! 废弃厂房里点着火堆,一个男人正站在火堆旁,他温柔的向我招着手,还叫着我的名字: “沈放!臭小子,累坏了吧?快到这儿来歇歇脚!” 是师父,没错,是师父! “师父!”,我不知为何心里难受,明明天天跟这个老家伙见面,昨天他还把一只无伤给干掉了,还有前天,那只蚰蜒精,还有几天前的玄蜂…… 我跑着过去,可是一点也不累,脚下像是踩着棉花,可舒服了。越跑离师父就越近,他的脸被火堆照得愈发清晰,是师父,皮肤还是那种红铜色,胡子花白,一脸的粗糙褶子。师父笑着看过来,摆动着手臂示意我快过去坐下,可我就是跑不到他那儿。 师父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笑道: “嗐!你还不是时候,行了,回去吧!” 我听不进,也听不懂,只想着赶快跑到师父那儿,现在感觉好累,好想去师父那取取暖。 师父一个劲儿的用手比划赶我走,可他的脸还在笑着。 “师父!师父!我就快到了,等会儿我,马上,马上到了!” 话是这么说,可任由我怎么摆动双腿,距离愣是没发生变化。 师父转身背对着我,火堆上的火焰也开始变小,我的身子越来越冷。师父扭头回来,一张火烧得焦黑干瘪的脸扭曲着面颊对我嘶吼起来。 “我说了,别过来!” 之后师父拖着干尸一样的身体朝废弃厂房暗处走去,火堆也即将熄灭,师父再也没有回头,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黑暗中,消失在我眼前。 我对他的样子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心里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变成这副模样,执着的还想叫住他,可突然脚下踩空,整个身子掉进万丈悬崖…… 一个寒颤把我彻底抖醒,我还坐在车上,太阳已经下山,天空有三分之一是橙红晚霞,另外的三分之二已经拉起了深蓝色的夜幕。 车子没有发动,而是停在了一处平地,这里我记得,来的时候舒可为说过,这附近里曾经有座村落,后来由于年轻人都执着于去外地打工,附近的县政府为了保留和发展生产力,便将村庄整体拆迁,让村民们集体搬到县城附近的移民安置社区里居住,有劳动力的村民则都有资格去位于县郊区的工业发展产业园工作。 前面差不多都是平路了,山丘基本到了尽头。过了这片村落,车子再开一段路程,应该就可以离开这片森林,然后继续往前开就是工业发展产业园了。 不过现在车子没有发动,车头盖已经被人打开,宁子初和苏饶的声音从掀起的车头盖后边传来,听他们低声嘀咕的话语,大概意思是这辆车子貌似抛锚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伤口,发现已经被包扎好了,其实不包扎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因为此时我感觉不到伤口有任何的疼痛,也不知是不是那些钻进体内的火斑蛭捣的鬼。 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索性下车给他们他们帮点什么忙,虽然我对修车一窍不通。宁子初和苏饶看见我下车也没说什么,我能理解,毕竟坐在发动不了的破车里也不一定能保证的安全。 我只管拿着手电筒帮他们照个亮,他俩一个拿着扳手,一个拿着电笔之类的,在车头里一个劲儿的捣鼓。 我调侃道:“宁队长,你的灯怎么办拿出来,一准比这手电筒好使啊!” 宁子初低头检查着车头里的仪器,反问道: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拿扇子出来给咱们凉快凉快?” 我:“我也想啊,现在内息太少,没办法将丹鬽变成蒲……” 哦,也对,看来望字门的灯具使用起来也是消耗内息的,如今我暂时成了一个废物,苏饶又刚刚大战一场,他的内息应该也不富裕。现在只剩下宁子初还有战斗力,这出山的路还很长,龙鳞谷位置又已经暴露,前方还有没有啥怪物埋伏谁也说不准,所以他的内息又怎么会浪费在修车这件事情上。 见查不出车子的问题,宁子初一把丢掉手里的扳手: “罢了,也看不出哪儿坏了,再这样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先往预定陆续步行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好,车上的卫星电话还能用,宁子初看着自己的野外电子手表对电话那头汇报的大致情况和方位后,将车尾箱里的药品以及军粮放进了两个背包,他和苏饶一人背一个,我们三人便开始了山野步行。 这里毕竟是原始森林,夜晚在这里徒步,我心里着实没底。我们三人身上多少都有伤,为了保存体力都不敢走太快,以现在的速度,要想走出这片森林至少也得花上七八个小时的时间。 天色越来越暗,森林里的声音却比白天丰富得多,有鸟叫、蛙鸣、虫吟,还有一直伴随着我们的山川溪流,复杂的响动虽说好听,却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安全感。贝爷告诉过我们,一路沿着溪流走,总有机会能找到人类居住的地方,但愿如此。 森林里唯一的人类文明痕迹就是脚下的黄泥路,我们也只敢走在这上面。 苏饶一直玩着他手里的打火机,这让我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嗅字门的同仁,我们这一派有个规矩,只要是通过了初级引虫师的考核,就能得到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打火机,而打火机上则刻着自己的名字。 师父的是虎牌,老爸的是东方牌,孙三师叔的是新海牌,还有夏芸的恒星牌…… 不到两年时间,夏芸没了,师父也没了,还有陆微他们 …… 都是因为我体内的公孙靖,老周说的丹鬽,山鬼眼里的灵魄丹。心中的内疚如同推迟发作的毒素,一波波地击打着我的灵魂,揪痛着我的每一寸肉体,搅动着我的每一秒思绪。 “前面有东西!”,苏饶又一次挡在了我的前面。 宁子初也配合着苏饶转到我的身后,警惕地环视四周。 苏饶拿电筒照向路的前方,一个圆墩墩的黑影截断了这条黄泥路。我们三人放慢了本就不快的脚速,由于手电筒就两个,光线也就那样,肯定是比不了宁子初的灯。硕大的黑影随着我们步步靠近,也终究被手电筒的光亮所逐渐照清。 是一块石头,我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这是一块高两米的钝圆山石,我们三人也抱不过来,黑中发灰的石头上边长满了青苔,光线打在上边能看到这块石头上有着鱼鳞般的隆起,不过形状没有鱼鳞规则,更像竹笋的笋壳,石头一部分结构还埋在黄泥里,鬼知道下边还有大多。 苏饶:“不对啊,来的时候可没看见路上有这块拦路石。” 我听到苏饶这么一说,脑子里努力回想起来时的路,拿过宁子初的手电筒转身照向刚刚走过的路。不是我脑子不灵光,这山林真的太大,弯弯绕绕的山路和大同小异的树木真的不好认,是不是我之前来的路还真不好说,要是舒可为在就好了,毕竟是他把我带来龙鳞谷的。 宁子初还在扫视着周围,森林里没有任何自然光源,而他却仅凭肉眼便能自行看清林间沟壑。 苏饶看见我一脸怀疑的盯着宁子初,于是把我拉到身边说道: “望字门,靠的就是眼力,即使是不用灯,队长的视力在夜里也不亚于一只狐狸,之前他跟着李涵章出外勤的时候,内息耗费了六成,连乘黄灯也没法用,结果他大黑天的误入到一个山坑里,当时的他可是啥也没带,单靠一双眼,在山坑里走了三天,愣是找到了出口,就这么全须全尾地走了出来。” 看着苏饶说个不停,我不禁问他: “半小时,你每次只需要半小时就能平复情绪?” 我的问题打断了苏饶话语,他看了下自己身上的伤,之前在车尾箱里应该备用衣物,苏饶身上的伤虽然被衣服遮了大半,但面积太大,所以即使是夜里也能明显看到他手臂上和脖子处发黑的烧痕。 苏饶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漫天星罗对我说道: “差不多吧,也不一定非得半小时才能缓过来,这样的习惯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确实挺有效,呵呵,白天的经历确实挺惨烈的,不过这样的经历我自从加入保安部以来至少遇到过十多次了,相信我,这不算事儿,我们队之前的任务比保护你难多了,这不都挺过来了嘛,该干啥还得接着干!” 我没再说什么,既然院里成了保安部,想必总有一些需要院里保护的人,我尚且会遇袭,其他那些个需要保护的“大人物”估计遇刺风险更大,如此看来保护他人可比单纯的驱引异虫难多了。 确认环境安全后,宁子初绕过石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苏饶跟在我身后,一块儿绕过石头继续前进。 虽说不认得路,可我确信来时肯定没有这块石头拦路,所以我知道,皮裤套棉裤,肯定有缘故,定是又要来点啥了,小心脏“怦怦怦”的撞着胸口。我甚至想着有什么东西就痛快点上场,老这么藏在黑暗里不出现,我反而心里慌得紧。 毕竟是在森林里,即使是在夏天,这里夜间的温度也比城市里面低得多,再加上大战过后的体力消耗,绕过石头后没走多远,我们就停下来到溪流边休息整顿。 为了不暴露位置,宁子初不允许我们生火,他拿出军粮递给我和苏饶,这可是好东西,国产军粮无须生火,只要打开外包装然后将水倒入里边再重新包紧,军粮的包装就会自然加热,只需要十分钟,里边密封好的食物就能被热透。我们三人一起靠在溪流岸边的一块大鹅卵石上坐下,感觉也没走多远,可就是累得不行,膝盖弯曲时嘎吱嘎吱的响,脚踝也是酸痛得厉害。 军粮的伙食不错,一盒红烧牛肉饭,一块蛋糕,一包水果罐头,量不大,不过有个七分饱已经很满足。 “要是能逮上几只山蛙就好了,这地方滋养出来的东西指定有滋味儿。” 苏饶边吃着水果罐头继续说道: “在外勤部那会儿,有一次去长白山公干,我记得是冬天,哎呀妈呀,把我们哥几个给冷得够呛,哪儿哪儿都冻直了,完事儿后当地的导游覃头儿在他家里给我们做了一大盆的大酱炖母豹子,那味道,绝了!” 我:“母豹子我知道,就是雌性东北林蛙嘛,不过那东西老贵了,我跟着师父去东北那会儿可舍不得花公费吃。” 苏饶一口将本就不多的水果罐头倒进自己口中,边使劲儿嚼着边对我说: “那你可惜了,我口福不浅,老覃头儿手艺不错,那东西他就简单用山泉水洗洗,然后直接往大铁锅里扔,一个个的,当时都还在大铁锅里蹦跶,新鲜得咧!哎,可别害怕哈,炖好的母豹子就得张嘴将它整个一口吃掉,嘴对嘴那种,那才吃得痛快,尤其是它肚子里边的籽和油,一咬就爆,软糯糯的,那叫一个香!” 宁子初草草吃完东西收拾好,看见苏饶吃饱了还留着哈喇子,笑着说道: “你们看这溪流,里边指定有螃蟹,不过这样季节不是时候,到秋天吧,那时候下水里抓,指定一只只都有黄有膏。” 苏饶见宁子初搭上话,聊的更起劲儿了,于是他接着说: “嗐!这山里的小螃蟹没什么肉,吃着不过瘾,小太阳说,他南方老家那边,一到夏天海岸礁石边上就会有一种浪蟹,风浪越大,这东西就越活跃,要趁着海浪冲上礁石的瞬间将它逮住,然后赶紧丢桶里,不然浪蟹就会用八条腿死抱住你的手不放,任你怎么甩都不下来,抓够了就回家炒来吃,红壳里边都在白花花的蟹肉,鲜亮得很,越吃越有滋味儿,一只浪蟹送三杯酒,想想都痛快,嘿嘿……” 说着说着还是聊到了牺牲的队友,苏饶后知后觉,眼神也缓缓的伤感起来,我也不想听下去,大家彼此沉默着,就这么静静的听着流水声。 最终,还是宁子初先打破了氛围,他对苏饶说道: “苏子,我跟小太阳认识的时间比你长,当初也是在外勤部一起搭档的,后来更是一块儿调来保安部,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抓浪蟹这会事儿?” 苏饶瞪着眼睛看着宁子初:“我也是刚知道呀!” 宁子初:“刚知道?怎么个刚知道?” 苏饶:“就刚刚,咱们刚坐下不久,然后小太阳听我说完了长白山母豹子的事儿后,他就接茬儿说……” 我心中顿时发凉,苏饶一时语塞,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想必也发现了自己这么说有多瘆人。 宁子初警觉地站起来,他敏锐的转着眼珠子环顾四周。 “先离开这再说”,宁子初催促我们尽快动身,我也不敢再继续坐下去,苏饶的话不想现场即兴发挥,从他的表情上看,怕是连他自己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鬼话”,走,还是赶紧走吧! 一路的倒也没再发生什么,就在我怀疑真是苏饶的玩笑时,宁子初的举动又一次让我后背发凉。 只见他一个人走在前面,一边看着星空,一边扭头对着左边的空气念叨着什么,我和苏饶也不敢上去问。起初我还以为是望字门的什么引路秘术,可越跟着宁子初走就越不对头,不仅宁子初不对头,就连他带我和苏饶走的路也不对头。自从宁子初重新带我们继续前进之后,我们脚下的路就莫名多了很多分叉小路,我的印象里,跟舒可为来时可不这样。宁子初头要么看天要么扭头对着空气聊天,我注意到,只要是他走到哪,路就在哪分叉,哪怕走到林子里,他脚下也会多出一条通向不知名方向的小路。 我没忍住,大步走到宁子初跟前,他却没注意到我,反而继续对着左边的空气说话。我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对他大声嚷道: “宁子初!宁队长!你神神叨叨的到底想干嘛?没发现你带的路越来越不对劲儿吗?” 可他的脸竟变成了黄理正的脸,苍白如雪,眼睛死不瞑目的瞪着我,嘴角还留着发黑的血渍。 吓得我一把推开他,发软的双腿本能的后退了好几步,这次恐怕真是活见鬼了! “沈放,你干嘛?”,宁子初走到我跟前,我小心的拿手电筒照到他脸上,他的脸又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眉骨上的伤疤被他皱起的眉头挤得折叠起来。 我靠近宁子初,拍了拍他的脸,嗯,热的,可我很确定刚刚绝逼不是错觉! “宁队长,你刚刚的脸变成黄理正的了,还是他死时样子,你自己没发现吗?”,我对宁子初问道。 宁子初一脸疑惑:“你瞎说什么?黄师兄?他死了?我们一直是他带的路啊?” 我还没来得及害怕,苏饶便走过来,他眼皮抖着,缓缓举起手指向我们前方,说: “你们看那儿!” 前方的树木后边是一座村庄,阑珊的灯光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可我们刚刚走进林子来时这里可黑得手指都看不见。 村庄里里里外外都是人,远远能听到村民们的话语,有说有笑,有邻里之间的吵闹,有孩童之间的玩闹。 不对劲,着实不对劲,我拉着宁子初的手赶紧转头走回原路,可一转身却发现,我们三人竟已经站在了村子里…… 第45章 明知村有鬼 这些村民看起来确实与普通人无异,该干活,该聊天聊天,其中有很多人正在用木锤打糯米饭,糯米饭热腾腾的,蒸汽带着熟米饭的香味儿,一直撩着我的嗅觉。 在我前方的不远处,有一群人好像正在围观着什么,闪烁着的黄亮火光星星点点的透过人群缝隙照过来。光亮一串串的,随着一种乐器的清越旋律而在人群之中移动,引来围观人群一波接一波的欢呼声。 兴许是短时间内经历悲欢离合太过紧密,看到这一切悠然安逸的景象实在让我心痒痒,绷紧了十多个小时的神经被村民们的欢笑声和柔和的乐器旋律给潜移默化的揉捏软化。我本已疲劳酸麻的双脚不自觉地往围观人群里边凑。 村民们比我想象中的友好,他们不仅没有在意我粗鲁挤地进来,还陆续给我让出了一条道,我顺着小道一直走到人群中的最前面,看到那一串串星点光亮其实是一队人手持灯笼排列出来的舞蹈。 队伍里的人跟着旁边吹竹笙的人所演奏出来的柔和旋律而有规律地让灯笼起伏轮转,形成一条发光的长龙。我记得师父说过,在滇贵交界处的山村,每逢正月初八到正月十五的时候是会在夜晚有村民自行组织舞龙灯的表演,想必眼前看到的就是师父说的舞龙灯。 “沈放!臭小子!快过来!” 是师父的声音,他又跑哪儿去了? “沈放!过来,我在这边!” 师父的声音离我应该很近,我吃力的挤出人群四周寻找,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右,把我彻底拉出人群中。 是陆微,这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陆微没有说话,他平时总喜欢这样拉着我去看其他同门切磋,有时候也会拉我到安静的地方和我比试两下子,真的是两下子,因为我每次都撑不过他两个回合就被他打趴下,这小子是个人才,悟性真高,又不高傲,不管和他比试是谁输赢,他都是笑呵呵的跟对方来个拥抱,然后又拉着对方去龙鳞谷的其他地方玩耍。 陆微是个好孩子,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笑着把我拉到一处村里的小饭馆,师父正在饭馆摆在外头的桌子旁坐着吃面。见我过来,赶紧抬手招呼我坐下。 我坐在师父旁边,师父让店家端上一碗刚煮好的面,看着熟悉,闻着更熟悉,是鳝鱼面,好像在哪里吃过,也是和师父一起吃的,这点准没错。 我回头想叫陆微过来一起吃,这小子却不见了,刚刚和他一块儿站着的地方,空落落的。 师父把我跟前的那碗面朝我挪近些,说道:“臭小子赶紧吃!别一会儿出发又喊饿了,看你那懒劲儿,连饭都懒得吃!” 还别说,师父的话好比一碟开胃菜,听他叨完反倒我有胃口了,拿起筷子端起碗,也不管这面烫不烫,连汤带面直接往嘴里送就是了,毕竟一会还要赶路。 对了,赶路,为什么要赶路? 我放下碗,刚想问师父要一会到底要去哪儿,却发现他和陆微已经离开饭馆,他们俩一块儿站在饭馆对面的小路上,正准备走进一条路边房屋之间的小巷。他俩一直冲我招着手,看来是想让我也跟着他们一块儿进小巷子里。 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 “走吧!咱俩一块儿过去。” 清亮的嗓门儿,简洁明了的话语,没错是夏芸。 一只纤细的手拍在我的左肩,我抬头看到夏芸正低头看着我,眼睛里还是那种说不清的笑意。她穿着第一次我见到她时,她穿的那套白衬衫配牛仔裤,马尾辫也没有变,看着还是那么清爽干练。 “嗯,走吧!”夏芸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轻轻的抓了抓我的肩,似乎有命令的口吻,和在海边别墅里训练我时如出一辙,乍听起来好像很友好,其实语气中有一种严厉的说服力,好像咒语一般,只要她这么说了,我肯定照她说的这么做,也不知我这是为啥。 我站起身,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震幅越来越大,村民们开始惶恐的四处逃散,小村庄顿时如即将倾塌的蚁巢。 “沈放,快跟紧我!”,夏芸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师父那边的巷口带去。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夏芸盯着那个黑暗的巷口,不停地叮嘱我不要回头。 我强忍着本能反应,努力让自己不回头看身后传来的那些村民们绝望的尖叫声,同时,我也能感觉到地面上一波又一波的爆裂之声,飞溅的泥土数次击打着我的后背,似乎是有一些什么东西正陆续破土而出。 师父和陆微惊恐的朝我们招手,想让我们尽快赶过来,他们两人的脚下泥土开始翻起一道道犁痕,数到犁痕将师父和陆微脚下转圈包围,我和夏芸离师父他们还有几步之遥,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只见师父和陆微互相抱在一起,包围着他们脚下的东西突然从地里冒出来。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勉强形容,像是披着泥沙斗篷的黑影,不是人形,黑影里从泥沙中伸出六个脑袋,每个脑袋上都戴着一个动物的头骨,白花花的头骨看着像牛或者犀牛的,只有一个犄角,头骨底下,是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这六个脑袋不是一排出列,而是从黑影的各处无规则的伸出,脑袋们同时咧开大嘴,露出上下两排锋利如鲨齿般的牙齿,死死的咬住了师父和陆微的身体各处,将他们两人拖进了地面之下。 他们原先站着的地面上再次出现一道新的犁痕,这道犁痕径直冲向我和夏芸,又极速包围着我们绕起圈子来。 夏芸惊恐的抱着我,她颤抖的身体却偏偏打醒了我的意识。 我:“夏芸,来口月饼吗?你最爱的五仁馅儿。” 夏芸娇羞又恐慌的抖着嗓子说道:“嗯,一会进去再吃,你快带我过去!” 我一把推开这个女人,看着她假装疑惑的脸,说道: “别演了,真正的夏芸绝不是孬货,别说抱着我了,她从不会主动触碰我的身体,更不喜欢吃五仁馅儿的月饼!” 假夏芸诡笑了一下,任由地里冒出的六头怪物将她咬住拖进地中,而我的脚下也被两只从地里伸出来的兽拖进了土中。 眼前一黑后,我感觉身体被强行挤压,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体外。短暂的压抑感过后,空间刹时开阔,我睁开眼大口喘着气,胸口一阵恶心,肚肠翻腾得厉害,于是趴在地上,一口酸水从口中吐出,一直吐到舌头发苦才痛快一些。 身体轻松后,我发现自己趴在一片废弃村落之中,而苏饶坐在一旁的地面上。 苏饶曲起腿,一直瘦干的手搭在膝盖上,双唇白得开裂,他微微抖动着嘴说道: “还好……来得及……还真是差点……” 我看见自己的呕吐物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看着应该是条泥鳅。 苏饶:“是只祟鬼,有人给咱们下了咒。” 我:“祟鬼?《搜神记》里说的那个?长得跟泥鳅似的。” 苏饶从他屁股后头的地面上拿出一条绿色的东西,把它丢到我面前,说: “这是我刚才从体内取出来的,一会儿,你吐出来的也会变得跟这个差不多。” 我看到苏饶丢过来的祟鬼,看着像是一根骨头,应该是一根脚趾骨不过一般人们所认知的骨头都是白色或者象牙白,而我眼前的这根,却是绿色的,这种绿很难形容,只能说绿得很阴冷,幽冥冥的,似乎隐隐发着荧光,而我刚刚吐出来的“泥鳅”此时也失去了活力,一股白烟从它身上飞出后,“泥鳅”变成了一颗发绿牙齿。 我:“祟鬼我是知道的,历史上有关它的记载不少,不过记载的内容却是千差万别,或是说它是大粽子,或者说它是众小鬼的统称,没想它的到庐山真面目竟是……竟是绿色的骨头!” 苏饶咳了几声说道:“这东西,我也头回见,但是听我师父梁显诚说过,以前人们总以为祟鬼是什么怪物,其实不是,祟鬼是一种诅咒,是用屈死之人的遗骸,主要盗取其尸体的骨头,必须是在阴日阴时掘出,然后以是类似养尸的方法施咒,咒成,骨头会附上其主人生前的魂魄,待魂魄变成恶鬼之日,骨头也会随之变成绿色。至于怎么下咒,师父没说,只说了这种咒术极其阴毒,中咒之人的魂会被永远困在阴阳路上,活不成,也死不了,受尽无间折磨,不过若是当真使用这种逆道而行的恶术,施咒者自己也会被骨头的原本的主人也就是恶鬼吸取阳气,因此而遭到折寿。” 我:“我去,这不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嘛,何必呢,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来这么狠的招,还阴阳路,哦,对了,这咒这么邪门儿,苏饶,你是怎么破咒的?” 苏饶耸了下肩,苦笑道:“师父没教过我如何破咒,不过我们尝字门的舌头向来对食物敏感得很,所以咱们刚刚在溪流边吃完东西后,我的舌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想想咱们吃下肚子里的那些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军粮!” 我:“那军粮味道还可以啊,而且我见你吃的挺有滋味儿的。” 苏饶一拍大腿,叹道:“哎!都怪我,要不是内息用得太多,也不至于连这点诡味儿都尝不透!” 我:“鬼味儿?鬼也有滋味儿?” 苏饶:“是诡异的诡,这是咱们尝字门的说法,尝字门的引虫师,主要练的就是舌头,那修行过程,你听着都受不了,不过一旦练成了,舌头就会多尝出第六种味觉,也就是诡味儿,这种味道或阴酸,或阴苦,难吃得很咧!这世上大部分邪术、魔道、毒物都会有这种诡味儿,所以只要咱用舌头舔上一下,就能分辨出个一二来。” 我发现苏饶跟我说话一直在兜圈子,心里有种担心,于是问道: “兄弟,你到底是怎么破的咒,还有,宁队长去哪儿?” 苏饶见被识破,也不再跟我饶湾湾: “嗐,我虽不会破除祟鬼咒,但生魂走阴我还是学过一点皮毛的,呵呵,想不到还真能用上!” 说完,苏饶缓缓站起身,我这才发现,他的新衣服又破了四个洞,都在腹部的位置,洞口有硬币大小,应该是被捅破的,里边的血肉已经露出,目测这四个伤口应该对应着一个中脘穴,两个天枢穴,一个神阙穴,这几处穴位都在肠胃经络上。 我看着苏饶腹部还在滴血的伤口,揪心的说道: “苏兄弟,点个穴,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吧?这就是生魂走阴?” 苏饶拖着虚弱苍白的身子走到我跟前,他要我也站起来,然后双手拍在我的肩膀上,鼓着气息说: “这……这不是,刚进到这林子,我就发现不对头,可我当时和你们一样都中咒了,还好我内息还有一点点能用,所以我就用个土法子,直接用手指抠穴位,想着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强行吐出那根趾骨,辛亏管用,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这样。” 我拿起掉落在旁边的手电筒,照了一圈,却发现不仅宁子初不见了,连徒步时背的两个包也不见了,于是我脱下自己衣服,想要拿去给苏饶捂着肚子止血,可苏饶却无力的推开了我的手,说: “不用了……没用的,我只剩下半条命才能用生魂走阴的法子把你的魂带出阴阳路,也只能做到这份儿上了,你……你不用去找宁队长,我相信他死不了,他有……有成黄呢,你只管自己走,能逃出去……一定能,这样我也算完成任务了,挺好……挺好……” 苏饶的手逐渐冰凉,身子搭在我的怀里,我想让他躺着,不过他的膝盖仿佛是上了锁,怎样都弯不下来,我无奈的抱着他,一动不动,就这样抱着,感受他一点点流失的生命…… 第46章 荒村迷局 我抱着苏饶,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凉,黑夜里,我正经受着最无奈、最自责的煎熬。苏饶双膝愈发软弱,他努力的用自己的双手抓住我的双臂,以此支撑着不愿倒下,苏饶也感受到了自己生命正在倒计时,于是用尽全力抱住我,头凑到我的脸颊前,我以为他是想在弥留之际跟我交代些什么,怎料他竟然猛然压低脖子,冲着我的左边肩膀大口咬下。 刺痛感瞬间从左肩传播全身,还没等我想清楚他为何如此,苏饶却已松口,他附在我耳边,用虚弱的气息费力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我把自己体内剩下的内息都灌进你身体了,应该……你应该能用的上,记住,一定要逃出去,不管有什么办法,一定要逃出去,这样我们也算没白死,你不要……自责……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苏饶抓住我双臂的手赫然松开,他的脖子如无骨一般软化,头随之重重的砸在了刚刚他咬我的左肩上。我用力的揺着他的身体,此时的他只剩下一副皮包骨,摇晃的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关节扭曲发出的嘎吱震动感,我已感觉不到苏饶的心跳,由于内息的增加,我的嗅觉开始重新灵敏起来,闻到了他身体开始散发出来的尸气。 尽管苏饶最后交代咬要我不要自责,可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条生命就这样因为我的陨落,我的心犹如被千万只野兽抓挠,近两年前,我还只是一名在乡村中学教历史的老师,虽然没有编制,虽然住宿条件简陋至极,却能让我享受着平平淡淡的安逸时光,如今走引虫师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也因此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无助,不想再这样了,不管还能不能走出这片荒村,老子都不想在这个行当混了!接下来说不定还有什么鬼怪奇葩来袭,我一个人要怎么闯?活不活,死不死的,没什么所谓! “臭小子,说什么怂话!活着,只要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是师父的声音!这次绝对不是幻觉! 我把苏饶的尸体轻轻放下,拿电筒扫射着周围,荒村一片死寂,残垣断壁之下,就连蛙叫虫鸣都没有。我想大声呼喊师父,却担心这是又一个陷阱,索性强行吞一口口水,把激动和紧张一道咽进肚子里。 寂静的荒村里,最大的声响来自我自己的心跳声,荒村越安静,我的心就跳得越快,总感觉会有什么东西随时从那些残缺的房屋里突然窜出,恐惧往往来自于对前方的未知。 不行,不能在这样怂下去,我咬着牙,握紧拳头壮胆,让发软的双腿强行站起。不管刚刚的声音来自哪里,又或者是不是师父亲口说的,至少道理还是这么个道理,先活着,活着就好。 既然村子有鬼,那就离它越远越好,于是我转身背离荒村,嘴里咬着手电筒,光亮照到哪儿,我就跑哪儿。穿过一层层交错的树林,也顾不上身体被枯枝、芒草割伤,心里想着只要直线前进,就肯定能走出去。 没跑多远,前方的树木便开始减少,穿过逐渐稀疏的树林,路面逐渐开阔,我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山林主道,于是奋力向前冲刺,未曾想穿过森林,我再一次回到了荒村之中。 我深深地叹了口凉气,心里清楚又遇到鬼打墙了,不过和上次进入古墓中的阿修罗道不同,这次的鬼打墙应该不是幻觉那么简单,因为此时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身上,伤口渗出的血以及延绵不绝的痛感。 记得师父在解决了无伤之后曾跟我说过,鬼打墙未必就是鬼干的,准确的说十次有九次都会是人为,而人为的鬼打墙无非就是两类:一、致幻型,源自于唐朝时期从古印度一带传入中原的幻术,就像古墓中的阿修罗道那样,人为的通过对某些场景进行声音、画面、气味等的特殊处理,致使误入其中之人产生难辨真假的幻觉,从而达到控制他人精神世界道目的,破除这种幻术的方法之前师父已经教过,放一点杏黄雄香在人中上以提神醒脑即可,还有就是靖仔不会受幻术的影响,所以他也会帮助我保持清醒;二、堪舆型,说白了就是布局之人通过对某些地形环境的风水改造来改变此环境中的气场,使得局中之人所在的八门方位产生变化,干扰其命格凶吉,让他人气运受损从而使得此人始终被困在迷局之中无法走出,甚是可以让其命陨于此,这是类型的鬼打墙也就是类似于诸葛亮的八卦阵,据说现在某地还有一个诸葛村,此村乃是诸葛氏后裔所建,村落的建设布局便是依照诸葛孔明的八卦阵所造,若是村里来了外人,如果没有村民带路是永远无法从村子里走出来的,要是有哪个小偷想进来捞两把,那必然会被村中的死局机关路线所困,只能乖乖的等着村民们过来收拾他,相对于致幻型鬼打墙,堪舆型鬼打墙手法更加高明,也更加复杂,想要从迷局中走出,要么就是向布局之人求饶,要么就是靠自身的风水知识看出其中玄妙然后找到生门走出,万万不可硬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我努力回忆师父曾经教过我的破除鬼打墙的方法,分三步走,第一步,先确定自己的位置。我站在原地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抬起左手手腕,手表上的经纬仪上下转个不停,指南针也是如此,也对,既然人家能玩儿鬼打墙这招,不提防着点高科技怎么行,不过我记得师父说过,再好的风水师也有他改变不了的风水方位,那就是天空星象,地形再怎么变化,天象也不会为此而改变,迷路也好,撞邪也罢,天象不会骗人。 龙鳞骨位于西南,我记得今天是初一,朔月,虽不能看月相辨位,但原始森林毕竟远离城市,到了晚上也不会受多少光污染的影响,这样最好,天空中的璀璨星光有助于我辨别星座走向。 不知该不该说是幸运,正是因为荒村的存在,使得我所站的地方环境相对开阔,没有树木遮挡的深夜,天上星汉灿烂,银河贯穿苍穹南北,抬头便可看到。现在是夏季,天空中很容易就能找到三颗最亮的星,星河贯穿天空东西向,一侧最亮的是牛亮星,位于天鹰座头部,看到三颗几乎并排的星星之后,中间最亮的就是牛郎星,于它隔着银河相望的另一颗最亮的星便是织女星,位于天琴座,视线将两者相连,在两颗星连线之上,还有第三颗夜空中最亮的星,那边是天鹅座的天津四,这三颗星组成了夏季星空的重要标志——夏季大三角。 我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手电筒照在地上,依照天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四方指向,银河是南北走向,织女星位于银河西北,那么与它隔着银河相望的自然就是牛郎星,其位于银河东南,两者相连,取中线往银河之北指去,可以看到银河北偏东方向的天津四,三者恰好连成一个大三角,师父就是师父,教啥都那么好懂。 想到这,我心头一酸,眼泪“哗”一下从眼眶奔流出来。 “还不是时候……”我心里自说道,于是用衣领擦干眼泪,迅速让自己冷静一下。 四方指向已经在地上画出,堪舆迷阵大多与人局八门有关,所以还有根据四方走位来确定八门位于这里的八个方位。 八门可与天象对应,中五宫居中;休门于北,居坎一宫;景门于南,居离九宫;惊门于西,居兑七宫;伤门于东,居震三宫;死门于西南,居坤二宫;杜门于东南,居巽四宫;开门于西北,居乾六宫;生门于东北,居艮八宫。 我在地上用树枝画出八门方位图后,心中却疑惑起来,本以为想着若是某人打算把我困在这荒村之中,那要么是想伤我,要么是想杀我,于此应把我困在西南的死门中或者东边的伤门中,可此时的我,偏偏站在了正南的景门之位,而这景门乃是不凶不吉之位,这人或者说这鬼,到底想要怎样? 未等我思绪捋清,左脚的脚底板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欲破土而出,刚想抬脚却已被某个动物从土里冒出的爪子抓住。我心中一惊,吓得额头冷汗直流,赶紧动用内息灌入左脚,将那只爪子踩碎,心里太过紧张,又冲地面跺了几下,直到爪子碎成沫子才停下。那手电筒照过去,看见的是一堆绿色的骨粉,不用说,定是祟鬼。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我身在景门,那就干脆径直往北走,中五宫必然在村里,应该是某栋房子,只要一直往正北走,穿过村子,应该就到了同样不凶不吉的休门再继续往前走应该便可走出这八门。 于是我不再多想,说走就走,脚步刚走三下,地面却莫名的自己移动起来,无论我怎么朝前走,就是出不了这景门之位,仿佛地面之下埋着一台大型跑步机,一直与我反方向带动。 我听到身后的地面上陆续出现破裂之声,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往右边的杜门方位跑去,可没跑几步,地面的移动也随之改变方向,一直带着我往死门方位挪动。我离死门越来越近,身后的那群东西看住了我的肩膀、双臂,大腿和小腿。 不行,还不是绝望的时候,我动用内息,激发右手的困虫咒印,成功唤醒靖仔。靖仔从我的右臂伸出百条红丝,这些红丝缠绕着我的躯体,然后带动我的躯体全身用力震了一下,一声声清脆的折裂声过后,抓住我的那些绿色枯手便被靖仔全部震碎。 事不宜迟,我配合靖仔奋力向右边一跳,成功脱离死门,即将迈进杜门。可双脚尚未踏进杜门,地面又开始移动起来,落地后的我只好借助村落周围的残垣断壁,以纵云飞梯登上墙顶,虽说这些黄泥墙也跟着地面移动,但速度却慢得多,我这才有机会在墙顶屋檐飞跃登踏,尽可能的跑向杜门。 可惜好马也有前蹄踩空的时候,一处墙体的塌落导致我直接摔倒了地面上。地面也瞬间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泥土破裂开数条缝隙,一个个骨质发绿的骷髅和干尸从地底钻出,他们生前或是白须白发的老人,或是未及弱冠的孩童,或是身怀六甲的女人,或是尸骨未寒的青年郎,如今都已成了祟鬼。 他们身穿蓝黑色的布衣,长巾裹头,像极了刚刚我在阴阳路上看到的村民。我想起刚来龙鳞谷时,舒可为跟我说过,政府之所以计划让这里的村民集体搬迁,一方面是为了提高他们就业率,改善村民们的生活水平,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村落曾经一度爆发过疟疾,而由于山里交通闭塞,村民思想落后,致使大量村民因得不到及时的科学救治而死亡。 看来眼前这些祟鬼,九成便是当年因病致死的冤魂,病死之人多半心中含有怨气,这附近想必掩埋着大量这些病死村民到尸骨,说不定都被某人做成功祟鬼,如今想逃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这些祟鬼们的行动并不快,他们有的已是一副骨架,有的骨头上还粘着干瘪的皮肉,走起路来会发出骨骼摩擦时的“嘎吱”声,一个个的,都绿得让人心发慌。 “沈放,还记得你当初怎么对付我吗?”,靖仔提醒我道,他的话一下让我想到了对付祟鬼的方法。 “我的血!对,你快用我的血!”,尽管我跟靖仔交流只需要心灵沟通就行,可我此时还是忍不住用嘴直接说出声来。 随着我的同意,靖仔再次从我的右臂中伸出十来根红丝,这些红丝没有缠绕在我身上,而是插进了我胸前的伤口里。 我已顾不上伤口此时有多疼,眼看着祟鬼们正一步步将我包围,它们集体伸出枯手,互相争着挤到最前面,看来是想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着靖仔的红丝不断汲取我的血液,其他缠绕在我身体上的红丝逐渐变热然后燃烧起来,发出绯红的火光。这是我第二次在对付阴诡之物时使用自己的血液,上一次还是为了收拾丹鬽公孙靖,恍如昨日,如今反倒是和靖仔合作起来,还真是略有讽刺。 绯红的火焰并没有烧到我,反而让在深山寒夜里的我得到了恰当的温暖。一直白须拖地的祟鬼最先走到我跟前,吓得我本能的用右臂格挡在身体前,老祟鬼枯瘪的手指刚碰到我的右手,缠绕在我右手掌上的红丝便把火焰瞬间从老祟鬼的指尖传送到其全身,这个老祟鬼空洞的眼睛轮廓感受到了恐惧,他后退了几步,火焰迅速蔓延到它的身上,呼吸之间,老祟鬼尚未来得及挣扎便已经被火焰烧化为一摊绿沫子。 老祟鬼首当其冲的遭遇并没有吓退其他的祟鬼,他们似乎是闻到了我胸口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一个个露出饥渴难耐的模样,拥挤着朝我或走来或爬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看了下天空,大致清楚了,原来自己掉在了伤门,若再不闯出去,命格就会被这八门迷局所改变,虽死不了,但必然受伤! 八门方位遵照先天八卦而定,南在上而北在下,坐南望北,伤门之左便是中宫。事不宜迟,我展开燃烧者的肉体,用嗅字门鹰鹤拳左右硬开门,打也要打出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祟鬼似乎未死多久,他那泛着青色的肉体尚能让我看清其生前的模样,它的脸颊已经被尸虫蚕食,露出口中的两排发黄的牙齿。兴许是尸骨未寒的缘故,这个祟鬼的动作明显比它的大多数同类要灵活得多,它挥舞着双拳朝我步步紧逼,我以燕影飞步轻巧躲过两个祟鬼的笨拙进攻后,步化蛇形,右手呈刁手,手腕弯曲,以腕代拳,一招旋叶摘花直击这个大祟鬼的下巴,在红丝火焰的加持下,大祟鬼的头在碎裂的刹那,火焰燃便全身。大祟鬼高大的身躯晃悠着后退倒下,燃烧着的身躯撞倒其身后数个瘦弱的祟鬼,火焰也跟着传到它们身上,随着大祟鬼庞大的身躯后仰倒下,也将几个小祟鬼死死地压下在身下,一同化为一堆绯红的篝火。 靖仔:“沈放,我只能吸这么多血了,再洗下去你没被这些东西搞死也会被我吸干!” 我没空理会靖仔,但能感觉到身上的火焰正在减弱,不管了!冲!冲就是了! 一个弓步冲刺,面对左右袭来的祟鬼,我手呈爪式,它们有手臂的就掐拿它们手臂,没手臂的抓哪抠哪,虽我的爪力不及师父,但此时火焰尚在手中,索性将内息大量灌入双臂,顿时爪力见增,祟鬼看着吓人,但毕竟还是一副骨架,我的爪功碎石头还不行,碎这帮坏骨头还是绰绰有余! 我不再躲闪,脚下开启燕影飞步翻转于祟鬼之间,双手对着一波波冲来的祟鬼抠抓擒拿,分筋错骨。祟鬼们的骨架被我的爪功一个个抓碎后便开始快速灼烧,霎时间,火光四溅,深山里的刺骨寒夜此时被一盏盏“鬼灯”点亮。 地面又开始移动起来,于是我以纵云飞梯脚踏一个个燃烧着的祟鬼,借力重新登上一栋平房的屋檐。不管地面和建筑如何移动,中宫必然保持不变,大量的祟鬼从地里冒出,它们不再笨拙,反而开始懂得了爬墙,我身上的火焰逐渐开始熄灭,祟鬼们也对我不再恐惧,一个接一个地翻上墙,四肢、三肢的爬着,沿着墙顶和屋檐朝我张牙舞爪的冲过来。 身上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手电筒却落在了伤门那,没法子,调动内息,激发嗅觉。可村落中间房屋众多,中宫之位又在何处,对了!若是中宫有人作祟,必然会有气味,我努力让自己边跳过层层屋檐,边冷静嗅着空气,空山之中,气味复杂,昆虫、羽虫之灵气,枯枝、死尸之腐气交错叠加,一时间我却分不出有何诡妙玄机。 我在墙顶屋檐飞跃着,身后传来一阵阵骨头互相敲击之声,随着这种声响渐渐临近,我心中慌得不行…… “在哪儿?到底在哪儿!”,我心中急躁的念叨着。 靖仔:“在那!沈放你闻到没?刚刚咱们也闻到过一样的气味!” 听到靖仔的再一次提醒,我仔细辨析着空气中的各种气息。 有了!这种气味,对,我之前也闻到过!不过不是人味儿,是,是什么了?感觉好熟悉…… 石头!是石头!那块拦路巨石! 虽说之前由于内息不多,所以嗅觉没那么灵敏,但面对拦路巨石的时候,我还是试图凑上前嗅了嗅。那是一种潮湿的霉味儿,上边的青苔带着点淡淡的古怪臭气,像是泄露的煤气味儿。 这种味道太特别,错不了,就在前方,破旧的一座祠堂里。身后的骨头敲击声已经越来越近,脚下的的屋檐旋转幅度也开始增加,我还是没敢回头看,前进的方位也几乎全靠嗅觉,我抬头看了下天空的星象,错不了,地面和房屋正顺时针转动着,看来是要把我带到死门…… 第47章 差点没命 骨头敲击的声音就在身后几米开外,可祠堂却因脚下移动的屋檐和墙壁反而离我越来越远。说什么都不能就这么放弃,早在火烧祟鬼的时候,我便想到了b计划。 既然地面是顺时针旋转,若是此迷局只能这般转动,反而好办了。我继续朝着中宫方位跑去,黑夜覆盖了整个村子,我只能依靠嗅觉来辨别前进的方向,那种潮湿的霉味儿和煤气味儿,从未改变过飘洒的方向。 我不敢放慢脚步,可骨头敲击的声音却突然消失,疑惑很短暂,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前方的楼群之下窜上来,它趴在我前进着方向的屋檐一端,黑夜下,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大致轮廓分辨起来像是一条人腰粗细的大蜈蚣,但它爬过来时所发出的骨头敲击声说明了这东西绝不是某种生物,而应该是一群祟鬼的合体! 大蜈蚣摆动着两排怪脚朝我爬来,而我毕竟是两腿难敌百足,但此时不能送,它冲既然已经冲来,我也要冲过去!大蜈蚣在前方的楼群直接上下窜动,发出的骨头敲击声响彻山林间,犹如地狱传来的催命曲。 我的路线开始刻意的一点一点往右偏,大蜈蚣仿佛是一颗追踪导弹,紧追着我不放,好在这怪物的行动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灵活,甚至在攀爬房屋和墙顶之时还多次翻倒,可有那么多腿毕竟还是占着优势的,而我由于刚刚耗费太多血液,体力开始骤减。 我双腿开始发软,胸口一阵阵的发凉,路线也越来越偏,嗅觉闻到作为中宫坐标的祠堂正离我越来越远,不过我不在乎,我目前的目标就是要活着。大蜈蚣突然从我踩踏的墙顶前端冒出半个身子,彻底阻挡住了我前进的路,它弯下身子,硕大而不规则的脑袋朝我垂了过来…… 我瞄了一眼天象,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机会到了!于是我身子向倾斜,脚下向断墙借力一个侧身跳,成功落在地面上。大蜈蚣笨拙的反应过来,它顺着墙顶转身俯冲下来,我体力已经彻底耗尽,一个屁墩坐在地上,此时的我只好赌一把! 大蜈蚣的庞大身体从层层楼房之下爬出,目测至少有十米长,它不顾一切的朝我冲来,而我坐着的地方,已无太多建筑,只剩一些倒塌的牛棚…… 十米……五米……两米…… 大蜈蚣就在眼前,庞大的黑影将天空挡住,它如眼镜蛇一般拱起半个身体,发出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像极了无数冤魂的集体哀嚎,我虽看不清这只怪物的样子,但恐惧已填满了我的内心,若是我的猜测错了,或是位置计算错误,那今晚我就要彻底在这嗝屁…… 我看见地面还在移动,于是紧紧的抱住牛棚里的一根还挺立着的木墩,大蜈蚣在确定我已无路可逃之后,再次朝我垂下了大脑袋,只见它脑袋靠近我位置的瞬间便突然爆裂,爆裂的反应如点燃的鞭炮的引线,一路炸开大蜈蚣的身体,直至其身体彻底散架,骨头撒落一地。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手还在紧紧的抱住牛棚里的木墩,再次看上天空,没错,星象不会骗人,此时我在的位置,是东北方的生门。看来施咒之人虽然可以扭转改变村落布局,但地面上的八门方位却无法被他所改变,这和师父所说的一样,天地乾坤,纵使神仙也无法扭转,堪舆迷阵再精妙,中宫不变,八门方位就变不了,既然入死门会衰落入局之人的命格气运,同理,只要进了生门就能增加活命的运势,幸好,幸好我想的没错,幸好师父说的没错,幸好,我还记得师父所说的,幸好,我有师父…… 一只干尸的手穿过牛棚右边墙壁的裂缝抓住了我的右腿脚踝并试图将我拖进墙壁的裂缝中,莫非那里面就是阴阳路?我低头看去,腐烂发黑的手臂露出发绿的骨头,是一只祟鬼,再看前面,那堆刚刚散落的骨头都已不见。 我让靖仔把红丝紧紧缠绕在我的右手臂,对着枯枝一样的祟鬼手臂一顿猛砸。这只枯手看着吓人,但确没什么杀伤力,没砸几下,枯手便已成了碎末,可事实往往没那么简单,枯手被毁后,更多的枯手从墙壁的各处缝隙钻出,粗壮些的枯手甚至冲破泥墙,强行从泥墙的另一边伸过来。 我站起身来,砸掉不断伸出来的枯手和绿爪,努力往生门的中心走去,可脚步还未抬起,身后便传来一阵泥墙倒塌之声。惊吓之余,我只好一股脑往东北方向跑去,泥墙倒塌后扬起一波黄色的泥尘风波,浓厚的泥风刺进我的眼睛和鼻腔,使我眼睛感到一阵阵的刺痛,同时,我的嗅觉也出现了失灵。 失去方向感的我被一只从身后偷袭而来的巨手所抓住,由于我身上的红丝已无火焰,再加上流血过多和体力消耗,我此时的挣扎宛如对方捏在手心里的蚂蚁一般孱弱。 巨手将我往身后拖去,那边方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生门的右侧,休门。 果然,巨手将我从泥尘中抽离,拖进了正北方的休门。休门和正南方的景门一样,属于不吉不凶的中门,也就是说此时的我,是死是活,都各占一半。 我回头去看那巨手的本相,心里吓得刮起阵阵寒风。那是一条由无数绿色的人骨层叠交错,交叉组合而成的“大蜈蚣”,说是蜈蚣,却也不完全像,这只怪物的下半身确实近似蜈蚣,那是由一具具绿色的祟鬼所组成的,祟鬼们后者头骨咬住前者的尾椎,使得它们前前后后脊椎相连,而它们的一条条肋骨交织,四肢有规律的向外伸展互相配合成蜈蚣的百足,形成一条巨大的蜈蚣尾盘于地面,上半身则是一个完整的巨人身躯,有着单一而完整的人骨结构,皮肤颜色也是绿色,瘪皱且不完整,破破烂烂的包裹着其硕大的身躯,透过它的皮肤和骨架,还能隐约看见其体内的肝脏的心肺,尤其是心脏,看着像是一颗发黑的大柚子。 怪物没有脑袋,但无数个祟鬼空洞的枯眼齐刷刷的看着我,让这只怪物看起来更像是西方神话中的百眼巨人。怪物用巨手死死的抓住我,将我带到它的肚子处,那里由无数的无规则交叠在一起的肋条骨组成。整层肋条骨左右掀开,露出一张绿舌黑牙的大口。这张大口流着绿色的哈喇子,发出浓烈刺鼻的腐烂臭味。 我将体内的内息完全调动于全身,使出浑身解数试图从巨手里挣脱出,靖仔也将红丝缠绕在巨手上,想要将巨手的骨头拧碎,可我此时却如同螳臂当车,可气,可笑,更可悲。 怪物的大嘴不停的呼出腐败的恶臭,浓烈的恶臭仿佛犹让我进入到了尸山尸海之中,绿色的哈喇子沿着尖利的黑齿缝隙流出,而我的上半身即将被这只巨怪的大手塞进嘴里。 一道亮黄色的光芒从空中横扫而来,耀眼的光芒如一把长直的利刃,一记斩断了巨怪紧抓着我的大手,失去重心的我与一堆碎骨头一并掉落在地面上。 巨怪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哀嚎,而是摆动着它的左手,企图将我重新抓起。又一道亮黄色的光芒从某处扫射而来,精准的打中了巨怪的左手手臂上,巨怪的左手顿时散落成一地绿骨碎片。 失去双臂的巨怪将腹部的大嘴咧得最大,摆弄着蜈蚣尾朝我冲来。巨怪庞大的身躯在其无数的祟鬼手脚挪动下扬起一片浓厚的泥尘,我躲在泥尘之中,完全找不着方向,干脆随便找个点,硬着头皮往前冲去。 尘沙之中,突然再次冒出一道亮黄色光芒将我的左手手腕缠绕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其用力的拽走。光芒如同一条锁链,先是把我往一处方向使劲拖拽,然后又把我一点点抽离地面,往高处拉伸。 直至我触碰到一棵松树才发现,这条光链原来是想将我往树上拉,树梢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放,沈放,来,把手给我!” 我抬头望去,宁子初一身湿漉漉的,额头上的刘海还往下滴着水珠,他右手拿着灯,灯罩里射出的光芒正是拖拽着我的光链。我伸手握住宁子初伸过来的左手,配合着光链拖拽的方向让宁子初拉上树梢。 此时尘埃落定,巨怪的双臂竟已经奇迹般的重新长出,它拖着长长的蜈蚣尾,挥舞着双臂,四处撞翻建筑,看来是想找到我。而我现在正躲在一棵矗立在荒村路主路边上的一棵老松树树冠之中,细如绣针的松树叶子密密麻麻的生长在横生的枝梢上,恰好为我和宁子初做了天然的掩护。 我又激动又疑惑的看着宁子初: “宁队长,你不是和我跟苏饶一块儿进入这座村子里的吗?之后你跑哪儿去了?” 宁子初眼睛紧盯着巨怪移动的方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刚我才发现你在这儿……” 我:“那之前带路的难道不是……” “先别出声!” 宁子初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他手里的灯光线变成微弱的蓝色,光芒成球状笼罩着我和他的身体。 巨怪已在树下,可它的无数只死人眼睛却似乎看不见我们两人,它的两只大手在树的附近摸索一阵子之后便转过身子离开,摆动着蜈蚣尾朝村子生门方向走去。 直到看见巨怪远去,宁子初才开口说道: “这里已经是休门中心位置,再往正南方前进一段距离应该就能找到中宫所在了。” 我:“中宫位置应该是一座祠堂,那里的气味和那块儿拦路巨石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几乎一致。” 宁子初一拍大腿:“果然!大意了,真是大意了!我师父死前一直念叨着大石头,大石头,原来如此!” 我猜测巨怪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想着趁现在赶紧爬下树,闯入中宫之位探个究竟刚准备动身,宁子初却拉住了我。 宁子初:“别下去,你的脚一触碰到地面就会马上被他发现!” “他?巨怪吗?”,我问道。 宁子初举起手中的灯,将灯光照到树下的地面,借助着灯里的微蓝的光辉,我看到地面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游动着掠过我俩趴着的松树下,影子很大,像一只大海里的鲸鱼,不过无尾无鳍,有影无型,我抬头望天上看,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在村子上空盘旋,却想起此时已是深山黑夜,朔月之日,哪有那么好的光源能照出这般大的影子。 黑影在树下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看来它一直在村里循环往返,宁子初的双眼一直紧盯着黑影: “这里有两个敌人,一个就是这个黑影,另一个就躲在中宫里,他们应该也都是四空老怪的一部分。” 我惊叹道:“他们?我去,叫四空老怪还真是有四个人啊?操,还真的难缠!” 宁子初皱着眉头:“我师父白一善当初在纵院外勤部专门负责缉拿罪犯,履行职责数十载,从未失手过,一次他带队追踪山鬼行踪,三天后,整个小队都失去了联系,十天后,保安部情报组的人发现师父一个人坐在某市的街头,手里拖着一包大麻袋,我们把他带回总院时,发现他浑身伤痕,目光呆滞,我们好不容易夺走他手里的麻袋,打开一看,发现都是当初和师父一起行动的那些队友的脑袋!” 宁子初咽了口唾沫平复情绪,然后继续说道: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之后师父就一直念叨着四空老怪的名号,还有大石头,在病床上和痛苦抗争了两个月后,师父还是没挺过去……” 我跟宁子初一起盯着树下又一次掠过的黑影,无奈的说: “之前那两个秃驴已经够难对付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宁子初指着手里的灯,冲我笑了笑: “只要我们躲在这蓝光所照射的范围内,我们就可以不被黑影发现,这招可是我们望字门躲猫猫是绝招,屡试不爽。” 我感叹道:“难怪,之前我无论跟着师父去到哪儿,子非总是都能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在我俩跟前,我是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宁子初揉了揉下巴,佩服的说:“呵,正常,子非师兄可是我望字门的翘楚,五门七杰之一呐!” 宁子初抬头看着天空,说:“眼下只好先等到天亮,兴许会有转机。” 我看了下手表,此时时间显示还正常运转着,现实为凌晨两点三十二分,漫漫长夜,这可怎么熬~ 我抚摸着这棵老松树,树皮上的鳞片状斑纹看着又大又厚,估摸着这棵树少则也有两三百年的树龄,兴许之前应该也有很多这样的大树生长在这里,之后有了村子才被砍伐掉,只剩下这棵孤零零的矗立在村中。 宁子初也拍了拍树干,说道:“好在有它,游走在村里的黑影只能感受到人的移动,所以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的待在这棵树上,黑影就永远也发现不了我们,还有,千万别离开蓝光的照射范围,否则那只大鬼还是会找到咱俩。” 我:“大鬼?呵,那东西确实够大的。” 宁子初见我不懂其话中真意,于是对我解释道: “祟鬼乃是人为将恶魂附着于尸骨之中所形成的,它们没有思想,行尸走肉而已,可是若有大量的祟鬼集合到一块儿,假以时日就好彼此融合,形成一只大鬼,就像村里这只,应该是由之前死去的村民化为祟鬼后又人为强行结合这一块儿形成的,大鬼不仅力气大,还有一定程度的思想,它会收集地脉灵气,给自己塑造肉身,刚刚的大鬼,已经长出了心肺,若不将其杀死,待其肉身塑成之时,又会成为人间一祸害……咳咳……” 宁子初捶着自己心窝,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吐出,尽管如此,他似乎还是感觉不痛快,依旧不停的捶着心窝。 我用手捋着他的后边让其顺一顺气儿: “宁队长,你说刚刚才发现我,那之前你在哪里?” 宁子初简单擦了擦嘴上的黑血: “我记得跟你和苏饶一块儿绕过那块大石头之后,眼前就黑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脑袋竟然泡在溪流里,冰冷的山水一个劲儿往我鼻孔里灌进肺管中,呛得我差点过去,幸亏乘黄把我的头叼出水面又帮我把肺里的水排出口腔,我这才缓过来。” 我:“你的合神兽不用显身咒就能自动变回本相?” 宁子初指着我的右手臂说:“我听说,你的不也一样吗?” 我连忙解释道:“怎么可能一样,我手中的那个,你们应该都知道,若不是困虫咒,它老早就能干掉我,如今也正因为困虫咒,我是学不了显身咒了,子非说两种咒是互相排斥的。” 宁子初叹着气说:“我的乘黄也差不多,别看它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可但凡我想学习显身咒,它就开始不听话,甚至会攻击我,我也搞不清为何,索性顺其自然,反正和乘黄这样相处也挺好。” 说完,宁子初又忍不住吐了口黑血,想着牺牲的涂健阳、黄理正,还有刚刚将我从阴阳路上拽回来的苏饶,如今宁子初怕是也受了什么暗伤,心中不免愧疚。 若不是被靖仔寄生,若不是被朱獳盯上,若不是……等等,我好像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我:“宁队长,之前押送朱獳的那个宁子达是你的……?” 宁子初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是我弟弟,他刚刚从外勤部调到西部分院工作刚满一年。” 不知为何,我心中的愧疚在听见宁子初的回答后变得愈发浓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宁子初再回答了我的问题后就一直低着头,黑血一点一点的从他嘴角流出,他手里的灯蓝光越来越弱,一阵寒风袭来,灯灭了,灯光熄灭的瞬间,我看到宁子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是的,看着既像愤怒又像狂笑,他一只手抓用力的着我的脖子,使我顿时失去了呼吸功能。 我努力的想掰开他的手,可此时的宁子初,手劲儿大的如同巨人,刚硬的手臂僵直的抓着我的脖子,他的皮肤开始变冷,手劲儿也越来越大,就在我即将窒息之时,宁子初另一只手放下手里的灯,怪异的抓住那只捏着我脖子的手,奋力的将其剥离开我的脖子,嘴里还嘶哑的说道: “快……快走……” 我站起身,可脚底去抹油似的打滑了一下,失重感瞬间袭来,然后顺着树干摔下,而一股熟悉的腐烂气息此时从我身后下坠的方向传开。 第48章 无前无后 来不及多想,我调动内息于右手,靖仔化为蒲扇,坠落的瞬息之间,我奋力转身,对着已经张开深渊巨口的大鬼,挥臂横扫一阵烈风,极速产生的狂烈气流所爆发出来的反作用力将我顺利弹飞。 高空腾飞后,我越过那棵孤独的龙鳞松,下落之时,双腿以铁马桩扎步式平稳踏上地面。尽管内息尚能护身,但极速的坠落依旧让我双腿又麻又痛。潜游在地里的黑影再次感受到到我的存在,地面再次转动起来,我心里想着尽量不要触及到地上,于是两脚飞蹬,跃上离自己最近的屋檐。 残破的屋檐虽跟着地面移动着,但移动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这样至少给了我些许喘息的时间。抬头看下星空,此时我已站在休门的边缘,前有大鬼阻挡生门之路,我只好往身后的开门移动,好在开门乃是吉门,逃生之路尚存。 操盘之人似乎也发现了开门与我实在太近,于是加快了地标移动的速度,而我也发现了,此人虽能拨动人局八门的阵法,可是却只能顺时针拨动,这样一来,力的移动方向便只有一个,因此只要我左右避开这股顺时针转动的力道,便能从这八门迷阵的操控中摆脱出来。 黑夜之中,我勉强看到宁子初从树上跳下,一步蹬上大鬼那没有头的肩膀之间,大鬼下半身的蜈蚣尾发出吵闹的骨头敲击声,粗大的蜈蚣尾快速收缩、分裂,最终形成两条由上百只祟鬼组成的粗壮双腿,这家伙,看来一直不停的汲取着地脉之中的灵气,如今就要成型了。 大鬼庞大的身躯顶着宁子初一道朝我缓步走来,大鬼无视转动着的地面,两条大腿往前跨了三步便到了我前方三四米的距离,它高大的身躯撞破一座座泥房和墙壁,伸出几十个祟鬼拧在一块儿形成的双臂抓向我。那宁子初,脸颊挤压着笑肌,僵硬的狂笑着,可他的眼神,明显透着不甘与无奈。 我一边努力后退,一边躲着大鬼笨拙挥舞着的双臂,它的双臂足有一辆小车宽大,我若稍有迟疑,便会被其紧握的拳头砸成肉泥!地面的转动速度越来越快,为了防止地面会有意外的移动变化,我假意后退,每两步就往右侧方向偏移跳跃,尽可能的顺着屋檐短壁往中宫方向移动。 可大鬼的进攻也愈发灵活,甚至已经发觉了我的移动企图,它的出手速度逐渐变得敏捷多变,除了拳头,还会爪、劈,拍等招式,并且双手配合越来越像个人。 无奈,我只好一边用嗅觉分辨身后的屋檐墙壁所在,一边翻转躲闪大鬼进攻的同时,找准时机往后跳跃撤退。 大鬼的行动逐渐有了章法,它的移动不再笨拙,双手的拳法和捉拿也开始收放有序,而我此时好比是一只快要精疲力尽的苍蝇,再灵活也经不起持久的折腾。 眼看大鬼张开双臂,两只手掌带着狂风合拍向我,看来我也只好舍命一搏! 小旋风路第三式,风眼斥旋! 我右手紧握蒲扇,横向展开,左手压在胸前,内息灌进双腿后站在屋檐原地大力扭转从而带动全身旋转起来,用全身的旋转力道舞动右手拿着的蒲扇,使蒲扇在旋转之中扇出一阵阵犹如波澜狂流的烈风,这一波波横向散播的风旋气流在呼吸之间击打着大鬼的双掌几十次,势如怒海狂潮,将大鬼即将拍死我的双臂彻底弹开。 这就是嗅字门独有的控风术。 咱们嗅字门的控风之术招式繁多,分大风式七十二路,小旋风式三十六路,不过这两种我都只学了些许皮毛,倒不是因为我学得晚或是我天资不够,而是因为若要学全这一百零八路控风术,在精明的嗅字门引虫师没日没夜的修行至少也得十年才能精通全部招式,即使是现在刚刚通过了初级引虫师的那些同门,包括孟明旭他们,也不过是掌握了其中三四成的招式而已。被称作嗅字门百年不遇的天才,嗅字门五老之一的游敏师叔,也修行了整整五年才自信掌握全部的控风之术。 我也不是自吹自擂,跟着师父一年多,这控风之术,能拿得出手的不多不少有六招,分别是大风路三招,小旋风路三招,如今打算全用在对付这只大鬼上,想必应该是够用了。 趁着大鬼双臂被风力弹开,我趁机步步后退的,同时也加快了偏向中宫的脚步。大鬼没被击退,它踩踏着地面步步向我逼近,细看之下,才发现它的两只手掌足有一百个砂锅加起来那么大。大鬼左手快速收回,以掌力朝我头顶劈砍而下。 大风路第二式,大鹏冲天! 我双脚后踏跃步,身体向右倾斜撤退,腾空的瞬间,我右手持扇搭在左肩之上,然后右手从左到右,抡起胳膊对着太阳穴上方的天空用蒲扇扫出一条弧线气流,这气流型如一只冲天而上的鲲鹏,势不可挡,将大鬼的左掌由下而上撞成碎片。 成功落在一处泥墙顶上后,我发现自己已身处开门,精神也放松了些许。没了左手的大鬼依旧蛮横的追了过来。 大鬼大步流星的跨进开门,它的右手握着拳头,硕大的脚步尚未停稳,大鬼便已向我伸出一拳,看来它似乎已算准了手臂与我的距离,以势在必得的气势出拳,拳的力道刚猛强横,这一次的出手,它的双脚移步变得重而有力,每一步都踩陷入地面之下,以避免被我用蒲扇操弄的气流击倒,看着架势似有硬桥硬马之形。 我再次后撤,由于大鬼这次的进攻太过迅猛,完全没有给我分辨身后路况的时间,我也只好尝试盲退,可未等我起势后退,脚下的屋檐瓦片突然破碎,我一只脚陷入其中。大鬼的拳头像一列火车的车头,匀速撞击过来。 躲不了,那就直面它! 我将内息灌进另一条腿,一脚直线腾空,凌空坠落的瞬间,我借势用蒲扇纵劈一道风波。这道风波形如剑气刀罡,贴着屋脊冲向大鬼的拳头,就在大鬼的拳头即将撞向我的间隙,这道风波成功将其拳头的小指和无名指关节斩断,手掌也被削去部分,导致大鬼的拳头力道向其左偏移倒去。 这就是大风路第一式,狭路一刀斩! 可惜只有一条腿出力,没使得全劲出招,加上不敢消耗太多内息,这狭路一刀斩本该最猛最帅,如今却成了病虎獠牙。 我本想重新踩在屋檐之上,可这座平房过于陈旧,屋顶脊梁被已变得粉脆不堪,经不起我的从天而降,一声清脆的“嘎吱”响,屋顶坍塌,我也随着碎瓦片一同陷落。 好在我摔倒地面之前及时用风眼斥旋弹开身上的木块和碎石瓦片,保住了自己一命。可身体刚接触到地面,地面就加快了转动的速度,我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已经被地面带出破屋,传送至大鬼脚下。 大鬼将双脚插入地表之下,稳当的弯下腰,宁子初冲着我僵硬的诡笑着,下嘴唇被他的牙齿咬的鲜血直流,他应该还在抗争。大鬼伸出右手,展开三个指头的手掌,像捞鱼那样把我捞在手中握住,它缓缓直起身子,张开大嘴又一次准备把我吃掉。腐败的恶臭熏得我眼泪直流,大鬼的巨口之中,竟传出无数人的哀鸣的声音,莫非是这些祟鬼们的呼救? 恶臭与瘆人的哀吼声将我对死亡的恐惧深深的刻在我的精神之中,弥留之际,我却哭不出来,也叫不出声。 我的头顶已经接触到大鬼腹部巨口的黑牙齿,心中的溢出的绝望让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传遍山野,我感觉到大鬼的身体正在倾斜,这么久都没把我吃掉,于是睁开双眼,看见大鬼的上半身之上攀爬着一只烈马大小的动物,看样子,是宁子初的乘黄无疑! 那只乘黄在大鬼身上攀咬着,一口口扯掉大鬼身上的绿骨头,嘴里还发出凶恶的低吼。大鬼一时间无法招架,它的左手已经被我的大鹏冲天击碎,失去手掌的手臂别扭的朝着乘黄挥动,似乎是先再挂住它,却又忘了自身的残疾,看着既别扭又刺挠。 乘黄在大鬼身上一路撕咬抓挠,一块块泛着绿光的骨头、肢体还有男女老幼的绿脑袋碎落成雨雪那般撒下地面。就在乘黄快要爬到大鬼肩上之时,大鬼撒开了右手,我也随之再次掉到地面,把我摔得屁股蛋子生疼得厉害。 不过,大鬼那只残缺的右手并没有起到太大得作用,它试图用右手捕捉乘黄,可这只形如狐狸的瑞兽,动作的灵敏程度亦不亚于狐狸,乘黄并没有看过一言大鬼的右手,可却能精准的分辨出其的攻击方向,灵活矫健的四肢弹跳式的在大鬼身上四处躲闪攀爬,自在得如履平地,并且乘黄一面防御着大鬼的捉拿,一面依旧继续撕咬着大鬼的身体,乘黄越来越接近宁子初的位置,被其撕咬的大鬼为“护住”宁子初,双臂对着两肩之间胡乱挥舞,一时间,大鬼失去了平衡,仰顷而倒。 看入迷的我差点忘了自己快要被地面传送到休门位置,于是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深呼吸几下后,转身向右大步飞天,一脚蹬到右侧一处泥墙顶上,不敢懈怠,继续向着八门迷局的中宫位置冲去。 中宫定是位于祠堂,随着我不顾一切的冲向祠堂,闻到的那种潮湿气味就越浓重。祠堂里边的操盘之人也感知到了我的目的,他不仅加快了地面和房屋的转动速度,还用了某种方法使得荒村里的建筑不断地由外到内开始坍塌,我越是与祠堂拉进距离,建筑坍塌的频率和范围就越大,坍塌的规模犹如海啸山崩,其坍塌的边缘线一直紧追着飞蹬于荒村顶上的我。 不行,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有好几次我差点踩空,幸亏反应及时,可赤兔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一米七九的个子,光靠我那两条不算长的腿,被后面的坍塌波澜追上怕是迟早的事儿。 “靖仔!” “知道啦!” 我右手拿着的蒲扇化为数百红丝缠绕着我的右臂,又绕过我的腰间攀爬至我的左臂,脚下的屋檐开始松动,眼看就要坍塌,靖仔将我的右臂甩向前方,几十根红丝也随之被甩出,然后快速缠住一栋平房屋檐下房梁,我右手下意识的一使劲儿,将自己身体荡了过去,这栋平房也撑不了多久,转眼间开始坍塌,我的左臂及时将红丝甩向左侧的楼房屋檐里,缠到什么算什么,没时间去考虑稳不稳当,手臂一使劲儿,走你!直接将自个儿荡过去。 这蜘蛛侠看来就是这么混上道儿的,靖仔与我心意相通,所以无须我多言,他自然知道如何规划前进的路线,只是这样消耗体力真不是一般的快,再加上每一次“荡秋千”都会拉抻我胸口上的伤,之前被火鼠尾巴抽的伤也没痊愈彻底,还有各种筋骨上的酸痛,在此时可谓是雪上加霜。 随着身体上的疼痛不断加剧,我的动作开始愈发笨拙,身体也开始逐渐跟不上靖仔的红丝…… “沈放,坚持!坚持住!就快到了,就快……就在这!” 靖仔缠绕在我右手臂上的红丝,像盘墙虎那样攀爬在祠堂一侧的围墙缝隙里,我咬着牙,用力一拽,顺利将自己带到墙顶上。 我没多想,直接往围墙里边跳下,落下瞬间,双脚刚感觉踩到了什么,起身一看,我又回到了墙顶之上。 不信这个邪了! 我又一次尝试着从围墙跳下,结果须臾之间,我又一次站在了围墙之上。无论我重复多少次,结果是如此。可我身上的疼痛却又说明了这不是梦境,靖仔也确信我们俩并没有中幻术。 如此循环往返,我变得迷茫,身后的荒村房屋还在坍塌着,可此时的我却不敢再前进下去,难不成,我又被困在了阴阳路? 靖仔:“沈放,若是祠堂里边的人和先前遇见的那两个都是四空行者之一,那会不会也是个僧侣?” 我不知靖仔问此是何用意,随口说道:“嗯……大概吧,我觉得应该是。” 靖仔:“佛家有云: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问君身在何处?无过去心,无将来心,无现在心,还汝本来面目…… ” 我不懂佛法,但是单纯听靖仔这么说,却是有些道理,佛家修的是心,心在何处便身处何处。 我十八岁时曾经和爸妈去过五台山上的一间寺庙里上香,老爸和寺里的主持甚是聊得来,老爸硬是拉着我和他一块听主持讲佛法,当时的我哪有那心思,从头到尾我只记得一句:无心即无本来,如来即如其本来。 如果在佛门中人心里,前前后后并无相对,那么如此说来,我这么执着的想要去往祠堂所在本就错了,既然无前无后,又何必向前? 身后的房屋墙壁倒塌声震耳欲聋,可此时的我,心却平静了许多,如今也只好这么做吧! 我站在围墙顶上,展开双臂,闭上眼睛,身体放弃了坚挺,腰后一软,朝身后的方向倒下…… 第49章 破局 我并没有摔倒在地面上,也没有被身后的房屋坍塌给压垮,而是掉进了一个水潭之中。于是我憋足了气,仰头朝水面看去,水面上浮现出地面上的一切,远处还在与大鬼撕咬在一块儿的乘黄,还有依旧在不断坍塌的荒村房屋,不过无论是被乘黄咬掉的碎骨块儿还是房屋墙壁坍塌的碎屑,都没有落入水中,而是掉在了水面之上,就好像水面有一块儿大玻璃,将水潭的内外隔开。 我管不上自己在能不能浮出水面,趁着肺里还有气,先往前深出一段。幽蓝的水下,水温冷得刺骨,空灵的深渊之下,犹如一只巨兽是眼睛,而我正不顾一切的游向巨兽的蓝眸之中…… 我调动内息,将心率降低,尽可能缓和体内对氧气的消耗速度,嗅字门练的就是心肺功能,只要还有有内息可以调动,我们比普通人憋气的时间要长得多,所以短时间内,我在这水潭里潜水难度不算大,至少可以保持十分钟。 深渊之下愈发冰冷,一股股寒流扎进我的皮肉里加速了消耗着我本就不多的体能。在深渊的苍蓝里,似乎永远游不到尽头,时间一点点流逝,氧气以成倍的叠加速度消耗着,我变得烦躁起来,抬头看上水面,发现上边已变得漆黑,一种绝望的思绪灌满了我的大脑。我不知自己已经游了多久,实在没力气了,肺里的似火烧一般热辣,我放弃了,朝着上方游去。 可上头的水面依旧无穷无尽,和刚刚的深渊没什么区别,烦躁的我彻底绝望,在水中张牙舞爪,肺里的余气也被吐出。 “沈放!沈放!别放弃!一定就在这里,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以为在深渊里罢了!” 靖仔的话似乎有些道理,既然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那必定在心之所向!这一切都只是这水潭有意引我失去方向而已。 我再次闭上眼睛,感受着水里的寒冷与黑暗,觉着自己失去了重力,仿佛飘荡在宇宙的真空之中,尽管逐渐失去氧气,大脑开始晕胀,可我的心却平静了下来,也许真的只有忘记了生死才能得以超脱。 果然,我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游过来,水流的波动巨大,看来是个庞然大物,它是朝我游来的,很快,非常快。 我睁开眼睛,心里惊得一紧,一只鲸鱼大小的异兽正灵活的摆动着身体朝我游过来。这只异兽头似骆驼,脑袋上长着一只犀牛角,身体似麒麟,粗壮的长尾巴左右摆动划游着。 异兽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放!沈放!” 是苏饶!他没死? 可异兽周围并没有其他人,难不成这只异兽就是苏饶变的?这是……斗牛? 斗牛张开大嘴将我一口吞下,可它的双颚刚合上,我却又发现自己竟已骑在它的背上。斗牛朝着水潭上方加快游速,水流速度飞快,犹如小刀一般由上而下抽刮着我的身体,越来越激烈的水流袭来,我只好抱住头部。随着一阵巨大的水花声冲出地表,我也终于得救。 我骑在斗牛背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时间没法说话。斗牛跪下身,示意我下来,我识趣的配合着跳到地面,之后拍了拍它肩膀上如铜甲般坚硬厚实的青色鳞片以示感谢。 脚下本是刚刚斗牛破水而出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一块块青石板铺好的地面,在看周围的环境,残破的屋顶雕檐,神龛排位尚摆放整齐,悬挂在高处的牌匾,上边的字迹金漆早已大量掉落,只能勉强认出“祥瑞”二字,看来这里就是祠堂内部。 可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那种我一直追踪的潮湿气味。此时的天空已经微微发蓝,我看了下手表,上边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八,不可思议,从宁子初把我拉到树上,再到我落入水中,在我的心里不过是刚刚三四十分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难不成,刚刚的水潭还有时差? 斗牛缓缓站起身,张开嘴,露出笋型利齿,从其喉咙深处涌出一块巨大的石头,看这石头的模样以及上边散发的煤气味,我确信这就是之前拉路的那块石头。 斗牛用它的一只前蹄踩踏在石头上,如祠堂梁柱般粗壮的兽蹄在石头上强横的踢踏,震得祠堂房顶上不停的掉落碎瓦。石头看似坚硬,却经不起斗牛刚猛的踩踏,不过三五下,石头便已被开裂,斗牛见势开始用两个前蹄左右击打,祠堂本就脆弱,哪受得住它这么折腾,眼看房梁即将弯曲断裂,我顾不上原由,只好自己先撒腿跑出祠堂外。 我前脚刚逃出祠堂,转眼间祠堂已经被斗牛震塌。斗牛冲出废墟,嘴里叼着一个人,是个胖子,一身臃肿的肥油,也穿着样子眼熟的僧袍,看来这就是那个操控八门迷局的和尚,四空行者之一。 斗牛将胖和尚丢在地面,荒村的房屋已不再坍塌,地面也不再移动。这胖和尚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和之前那俩和尚一样肤色蜡白,他身上的肥肉裂出一道道手掌宽的口子,露出里边的肉与油膏,他身上没有血腥味儿,也没有活人的气味儿,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瞪着天空,虽说没了动静,但不知这货到底死了没有。斗牛在胖和尚身上疯狂的踩踏,地面扬起阵阵灰尘,待灰尘散落后,胖和尚原先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灰白的粉尘。 在祠堂的废墟之上,一个人影站在那儿,从身形上看是苏饶没错。 “沈放,过来这边!”,苏饶冲我说道。 “你小子!”,我边跑边唠叨着苏饶,真不明白这小子怎么会没死呢?明明我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没了神色…… 天已经有些亮光,我小心的爬到祠堂的废墟上。 苏饶伸手阻止我再向他靠近,他站着的地方比周围暗淡许多,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苏饶指着废墟下方,让我看过去。 在废墟的乱石碎木之下,有个驴马大小的动物侧躺在那儿,它的背上披着和那块拦路巨石一样的笋壳状鳞片,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和煤气味儿从它身上传来,它还有着猪一样的脑袋和四肢蹄髈,看着就像披着穿山甲外衣的灰毛猪。 苏饶:“是媪,这种东西最爱吃死尸,常常在墓地里出没,白天假装成一块儿石头,到了晚上就会挖掘墓道钻进里边找吃的,哪里的陵墓邪性,它就偏爱去哪儿,是只恶心的臭虫。” 媪的身体逐渐发白,瞬息之间便与那胖和尚一样化为一摊灰烬。 我看着祠堂转眼间成了这副破碎模样,心中尚有疑惑: “那水呢?水潭又是怎么回事儿?” 苏饶:“从来没见过什么水潭,你刚刚是掉进了罔象之中。” 我:“网箱?打鱼用的?哪儿呢?” 苏饶:“罔象,历史上记载不少,但都是各说各话,有说它通体赤黑,状如孩童,赤爪长臂,也有说它是水神,甚是还有说它是一股混浊的水流,到底啥模样,我一直很想知道,今天算是见着了,还真是和我爷爷说的一样,就是一滩池水。” 苏饶看着再无动静的村子,继续说道:“队长,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 对了,还有宁子初,差点忘了他之前被大鬼控制,可大鬼呢,哪去了? “呐,应该又回到生门那了”,苏饶指着东北放生门的位置。 还好我站得高,勉勉强强能看到村子的东北方向,有一堆绿色骨头堆叠的小山丘。夏天总是天亮得早,此时东方,橙红色的朝霞在不知不觉中染了三成天空,借着微亮的天色,我看到泛着绿色荧光的骨头堆上,乘黄似乎还在撕咬着什么。 我想让苏饶跟我一起去绿骨堆上搜救宁子初,可我伸手拉去他时,他却反而有些担心的后退。 “你去吧,队长有乘黄呢,死不了”,苏饶还在后退,他的脸始终背对着朝霞的光,身子躲在废墟建筑之下的阴暗处,我始终看不清苏饶的脸。 斗牛走了过来,它嘴里发出呼呼的低吼声,苏饶看着斗牛,说: “在用生魂走阴时,我把自己的一魂藏在了斗牛的身子里,这是禁术,师父一直不想教我,我求了师兄商束心整整三年,又请客又送礼的,他才答应交给我,我就知道总会用的上,帮我保密哈!” 我心里顿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还想向前看清苏饶,却被他再次伸手阻止。 苏饶语气变得虚渺:“我学艺不精,能坚守的时间只能到这了,没关系,挺值,不白活,没白死,这就够了……” 远方的霞光穿透苏饶身后的建筑,我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愈发透明,随着光线越来越强,苏饶的身影渐渐清晰,他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是那种很坦然、很自在的笑,他的笑容抚平了我内疚的心境,光线透过了苏饶的身体,仿佛他只是一种投影,当越来越亮的朝霞填满整个村庄后,苏饶已经消失在原地,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斗牛看着苏饶消失后,身体一时间散成无数青蓝色的星光点滴,飘摇着飞向山林远处的天际…… 我深呼吸着早晨清冷的山野空气,才发觉自己原来身子从未被水浸湿过。不明所以的我没打算傻楞着,转身跑向生门方向,在绿骨堆旁,宁子初躺在地上,乘黄守在宁子初身边,正用舌头舔着他微微发绿的脸。 我走了过去,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个狗吃那啥,撑着起身,发现是一块祟鬼的腿骨,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在骨头上,骨头瞬间被点燃,我嘴里突然有点腥咸,嘴唇上也有东西,伸手摸去才知道是自己流的鼻血。我把燃烧着的骨头踢到骨头堆里,整座绿骨山丘逐渐被全部点燃。 看着越烧越旺的骨头山丘,我心里不知有多痛快。 一道道铜钱大小的泉眼在地面冒出绕着火堆冒出水来,不过几秒,火堆周围就出现了上百个泉眼。一个个小口子,吐着泡泡,将透明的水流挤上地表。 山里莫名吹来一阵妖风,这妖风将积少成多的水流汇聚这一起,拧成一股联通天地的水龙卷。水龙卷将火堆吞没的瞬间,水分变成了如墨般乌黑,混浊的水中还不时的透出祟鬼那种诡异的荧绿色火光。 水龙卷直直向我袭来,将地面上的草木尽数搜刮,似乎地面都开始震动。我不断的后退,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脑子发蒙,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没曾想还有这么一下子片尾彩蛋。水龙卷的如一根通天柱,在晴朗的早晨,将西南面的一片天空搅成乌云卷卷,与东边正在探出头的阳光形成了夸张的对比。 我正准备转身逃跑,水龙卷之中,突然横着衍生出一条水柱,像章鱼触手那样朝我伸来,速度之快不亚于枪口的子弹,我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完了…… 靖仔:“沈放!想什么呢,现在不能怂!”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体已经退后二十几米,靖仔用红丝缠绕我的双腿,是他代替我的意识将我带出原地,水柱已经不见,而原先的地面上,被刚刚的水柱砸出了一个深三四米的“陨石坑”。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靖仔,咱内息可没多少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用的就是快,你快缩回去吧,不然咱俩都得完。” 这时,水龙卷又伸出三条触手,准备将我包抄,靖仔将红丝几乎缠满我的身体,向着三根水柱冲去,就在三根水柱的尖头差那么两三毫米就要插进我的身体时,靖仔操纵我的身体后仰落地,然后双手撑着地面向后一推,将我整个身体拖向后方的安全区。瞬息之间,三根水柱来不及变化,直接插进地里,如爆炸一般的剧烈声响过后,地面上又多了个深得发黑的窟窿。 水龙卷没停下,又是五根水柱朝我袭来,我的内息就快不到三成,双腿已经发软,失血过多的我身体感到发凉,算了,认了吧。 靖仔:“水柱,那些水柱好像定住了!” 我以为是错觉,壮着胆子凑向前几步看看,还真是定住了! 五根水柱似乎正在融化,一个个都像是疲软的小老弟耷拉下来,化为倾泄的污水,摊倒在地表。 我:“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靖仔:“是丝竹之声!” 对,靖仔说的没错,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二胡演奏出的旋律,是一首曲子,听着很熟悉,不过感觉又有些陌生。 我:“是断邪曲!” 虽说和南宫藜演奏的断邪曲听着应该是一样的,但也许是换了乐器演奏的原因,这次的曲子,韵律少来些许婉转抒情,反而多了几分轻快奔放,奇怪的是,这旋律竟然是从水龙卷里头传出来的。 用二胡演奏的断邪曲旋律愈发清亮,犹如奏乐之人就在耳旁,轻快的旋律让人心神放松,刚刚紧绷着的神经不由自主的被曲子揉软,心中的阴郁也逐渐消去。 断邪曲的演奏还在继续,推动水龙卷的妖风正缓缓停下,水龙卷内部的污浊渐渐被净化,里边的诡异荧绿光线也跟着暗淡。 朝阳的光芒穿透了西南上空的乌云,将一片碧空晴天还予山林,水龙卷在变得纯净无暇的那一刻,将照进去的阳光旋转折射出七彩旋光。 看到如此惊艳的奇观,我心中的惊叹已是我无法用言语就能描述得出来的。也许这就是引虫师这个行业所特有的奇遇。 旋转着的七彩光芒晃得我眼睛直迷糊,天空好像突然下起雨来,应是滂沱大雨,我闭着眼睛摸了摸身子,干的,不对呀,刚刚明明已经晴空万里,哪儿来的下雨声? 雨声很短,也就持续了四五秒,七彩光线在雨停的那一刻也跟着消失。我胆怯的睁开眼,发现水龙卷已不在,只留下一地泥潭和一个深深的泥窝大坑。 泥窝后边,一棵树的枝杈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户外粉色的冲锋衣和一条黑色的户外工装裤。我警惕的边走过去边扫视四周,未等我靠近,女子已经从树梢上一跃而下,毫无声息的落在我的眼前。她左手揽着二胡,看材质应该是黄花梨做到,琴头和琴弓的一段都雕着一个兽头,像是龙,琴鼓不像蟒蛇皮或者乌梢蛇皮做到,看着鳞片大的夸张,倒像是鲤鱼之类的,隐隐透出金属般的深红铜色。 女子个头并不高,细柔的乌发短不及肩膀,一双大眼睛水灵俏皮,天生一张娃娃脸,圆圆嫩嫩的,微挺的鼻梁下,一张细腻红唇。女子冲我甜甜的笑着,她不算美的惊艳,但细看之下却有着一种无比的亲切感,一种天生的俏丽从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她那甜美的笑容给我心田润泽了许久,让我觉得就是那骄阳,兴许也不过如此。 女子先打破了沉默:“你好,你就是沈放对吧?我叫南宫萍,是来接应你们的。” 第50章 南宫相助 我:“南宫萍?你是南宫藜的……?” 南宫萍整理了一下衣服,拍掉吸附在上边的灰,说: “姐姐,我算是她姐姐,南宫三老之一的南宫浪是我的父亲。” 南宫浪?好像是有这个人,师父应该是跟我说过的。嗐!无所谓,救援到了就行。 南宫萍走向那个巨大的泥窝旁,我也跟着过去瞧瞧。这个漏斗型的泥窝大概有五米深,里边传来一个老男人微弱的喘息声,我凑近一看,里边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老头,是个老和尚,穿着一身破烂的僧袍,光着脚,双手交叉抱在胸口,他眼睛半闭半开,似乎在偷偷的看着我和南宫萍。 我心里一阵怒火,这和尚偷瞄我的眼神让我既恐惧又恶心。 “老东西!呸!”我朝泥窝里啐了一点蛋白质,想着给这老怪物补一补。 南宫萍转头冲我甜甜的笑了笑,之后原地拉起了二胡,依旧是断邪曲,不过这次的曲调比之刚刚要温婉抒情的多,不对,与其说抒情,其实更像悲凉,对,是悲凉。我听着听着,心中莫名的伤感,各种负面思绪和想法如地涌细泉之水,长绵不休。 师父的焦尸、陆微他们残缺的尸体,恍惚间竟浮现在我眼前……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所带来的刺痛感和之后脸上缓缓而来的灼烧感把我从迷糊的记忆里拽回现实。 南宫藜冷艳的看着我,怀里抱着她那宝贝阮琴,一双杏眼带着浓浓的鄙视神色,她还是那么好看,总是给我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醒了么?”,南宫藜轻蔑的说道。 我本能的摸着被她打得发热的脸庞: “下手能不能轻点?这一下子,我要么是醒了,要么是死了。” 南宫藜没回应什么,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切!哈哈哈” 我向她身后探了下头,看到南宫蒲咧着嘴笑着,即使发现我在看他,他也没打算收住笑容。 “蒲兄弟”,我冲南宫蒲招呼一声,南宫蒲也没怎么理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头回应,傲娇程度和南宫藜比起来那可以说是只多不少。 南宫萍已经停止了二胡的演奏,泥窝里的老和尚也化成了灰。 “瞧我这记性,忘了叫你捂住耳朵,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南宫萍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的跟我一个劲儿跟我道歉。 怜香惜玉要及时,我也没计较这个: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家这位的巴掌还是很有药效的。” 我这话一出,南宫蒲更是乐得快直不起腰来。 人呐就是经不起一惊一乍,尤其是男人,这两天时间,我下巴上的胡渣噌噌的长,摸着扎手的小胡茬,我精神突然紧张起来,不对,刚刚有些不对。 我问南宫萍:“萍姑娘,你看到刚刚那老和尚,有胡子吗?” 南宫萍微笑了一下:“叫我果儿姐就行,老和尚的胡子?啊,有是有的,不过好像不多,好像只有一点点白毛,怎么了?” 听到南宫萍这么一说,我马上意识到事情还没完。 我:“坏了!这老头不是那老头,还有一个!还有!” 南宫藜拽着我的衣服后背,将我拽到后方,她自己则与南宫萍站到了一列。此时的宁子初,身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那人正是一开始出现的长须老僧! 乘黄发出凶恶的吼鸣,它朝那长须老僧挥舞着两只前爪,可爪子就是够不着那老家伙,似乎在乘黄与老僧之间,隔着一块看不见的大玻璃。 南宫萍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四空老怪,四空行者,今天咱们总算是见着了。” 四空老怪蹲在宁子初身边,他正给宁子初把着脉,又用衣袖擦拭着宁子初额头上的汗珠。听到南宫萍叫唤他,四空老怪才缓缓起身,他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捶着自己后背,叹息道: “哎呀,老了就是老了,经不住这一晚上折腾的,姑娘,你以前见过贫僧?” 南宫萍摇头说道:“见是没见过,哪有这资格呀,但凡院里发现了您老人家的踪迹,那派出去的,可都是咱们这儿的顶尖高手,话说,您可从未留情面呢!” 四空老怪边捋着胡子边闭目养神,他似乎并不想搭理南宫萍这个小姑娘,场面安静了一分多钟后,他才开口说道: “第一,这个躺着的娃娃你们赶紧带走,他这样即使有乘黄守护,三魂这辈子也逃不出阴阳路;第二,你们身后那个叫沈放的娃娃,贫僧肯定是要带走的,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今天累了,不想杀生,所以你们诸位最好识趣一点,咱们大家各忙各的就行。” 出家人?这一天一宿的,院里牺牲了四个伙计,这叫出家人?这叫慈悲为怀?妈的,老子现在就恨自己无能! 山野之中,突然响起一首曲子,旋律幽沉而绵长,但本来柔情的曲调之中却透着明显的浓厚的杀气,这滚滚杀意之深,即使是我这样非听字门中之人也能从传入心神的音律里感受到一二。这曲子来源也很明显,是由我身旁的南宫蒲用手中的埙所吹奏出来的,他刚一演奏,南宫藜和南宫萍就配合着左右闪开。 我感受那南宫蒲所吹奏的乐曲在空气之中化为一股奇异的能量,这股能量随着乐曲的旋律的变化而弹向四空老怪。 既然是旋律所化,这股能量自然是以音速的速度攻去,其所刮过的地面,泥草都被拨向两旁,形成一道圆弧型的直线轨道痕迹。只可惜雷声大,雨点小,这股能量即将触碰到四空老怪之时,竟莫名被这老东西所化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南宫蒲双手拿着埙,继续吹出一道道有声无形的能量,这些能量以曲线轨迹移动,我估摸着大概有十多个,一股股能量以音速刮起所经过的地面上各种泥沙草石,朝着四空老怪包抄而去。 可是一切依旧没有变化,这些能量没有一股能接触到四空老怪,反而都在他身体周围散成洒落的泥沙。 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南宫藜憋着嘴,说道:“没用的,《揉筋曲》这样演奏,必然是伤不了这怪物分毫。” 我:“揉筋曲?南宫少爷要给这老怪物按摩一下?” 南宫藜斜视我警告道:“《揉筋曲》若是演奏得恰当那可是能让五虫的筋骨全给折断,包括人的。” 见南宫藜这么不给南宫蒲面子,南宫萍连忙给这位南宫家的少爷台阶下: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这四空老怪毕竟不是普通布衣,你们看他手里攒着佛珠,嘴里好像还在念叨着什么,说不定是什么邪魔经咒,咱可得小心点。” 四空老怪右脚微微抬起,朝地面上这么一跺,他的整个身形已在原地消失。就在四空老怪突然消失的一刹那,我有感觉到了南宫藜的一只手拽着我的衣领,呼吸之间便已将我左拉到了村庄之中的一处残破平房边上。我感觉脚底发热,低头翘脚看到鞋底正冒着烟气,好家伙,这移动速度,我的鞋都差点着火! 我从平房前方的断壁上探出个头,想瞧个究竟,只见我们原先待着的位置,早已换了人,四空老怪正站在那儿,继续半壁着眼睛,盘着佛珠,嘴里咪咪叨叨的念着,南宫蒲此时却站在宁子初旁边,他没有在吹奏自己的埙,而是扛起宁子初一起准备离开,那南宫萍也已闪到离原先位置的左侧三四十米处,站在一面较为完整的墙顶上,再次拉起了二胡。 这次的曲子既不是断邪曲,也不是揉筋曲,曲调很急促,听着似有一种刀剑敲击之声,让人心中一阵惊慌,仿佛有千军万马正随着音律奔走而来,这让我想起那首着名的《十面埋伏》。 有一次,我要在课上教学生们《垓下歌》,为了加深班里的学生对西楚霸王穷途末路的印象,我在课堂上播放了这首《十面埋伏》,记得课后有学生跟我说,听这首曲子时心里总会有一种无助感,当时我倒没太在意,如今南宫萍所演奏的这首曲子,应该就是孩子们所说的无助感吧! 只是这种无助感如今比之那首《十面埋伏》,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我越听越越觉得自己无路可退,越听越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那四空老怪所站的地方,周围五六米的地方,所有的草木都被一种无形的利刃所收割,形成一个圆形的收割圈,说是圆形其实是不准确的,应该说是球形,因为就在收割圈的上方,几只迎接朝阳的蝴蝶刚飞进收割圈以内,就被无形的利刃给切成了碎片,并且掉落之时,依然还在被那些利刃继续切割,尚未落到地面,这几只蝴蝶尸体就已经变成了粉末。 我:“哇靠,这么狠吗?藜小姐,果儿姐演奏的是啥曲子?” 南宫藜嘴里发出啧啧声,听着是想让我少废话,沉默了两秒之后,她才不情不愿的说道: “这是《碎风曲》,一种暗曲,也是一种我们听字门的埋伏克敌之法,我们都料到了这老怪物一定会想办法过来那儿,所以早在蒲哥吹奏揉筋曲之前,果儿姐就已经在原地设下了这首暗曲。” 我:“暗曲?” 南宫藜:“我知道你肯定一时半会理解不了,所以我说得简单点,就是我们听字门的引虫师通过调动内息产生三腔共鸣,然后通过声带和唇舌发出一种类似于次声波的曲调,也就是暗曲,这种曲调会一直停留在某处,一旦敌人进入曲调之中,我们就可以通过乐器的演奏来触发暗曲,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可遥控的声波炸弹。” 四空老怪周围的草木还在继续被收割,收割圈极速缩小,可那老东西却丝毫不慌,依旧在念叨着什么,嘴里的呢喃似乎越来越大声。 就在碎风曲的收割圈即将抵达四空老怪脚下之时,南宫蒲突然惊慌的大喊道: “果儿姐!” 我觉得眼睛好像蒙了一下,眨巴几次后却看见四空老怪竟在原地消失,原地取而代之的,是身体扛着宁子初的南宫蒲!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可确实如此,靠,大变活人啊! 碎风曲的收割圈就快接触到南宫蒲的脚时,南宫萍也发现了异样,她的二胡猛然改变旋律,一声刺耳的杂音过后,收割圈停止了收缩。 一切发生在眼前,亲眼所见,却没发现任何破绽,也想不出任何门路,我的下巴就快掉到地上了。 我捂着嘴,咪声细语道:“这怎么可能!” 靖仔吗让我继续惊讶,他在我脑海里紧张的提醒道: “沈放!身后!在你身后!” 其实靖仔的话在其还没说完之时,我便感觉到了身后多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东西离我很近,都不需要我用内息嗅出。 南宫藜拽着我的衣领,把我向前拖去十来米,正好来到村子的一条路面上。我转身回头看去,那四空老怪正站在我刚刚所站的地方,脸上似睡不睡,长须被晨风吹起,手里的佛珠攒着,嘴里念叨的声音愈发清亮。 来回只在须臾之间,看着那四空老怪古怪的淡定模样,我的后背这才开始发凉,全身的鸡皮疙瘩“嗖嗖”冒起。 也许是几次被动快速移位的原因,我脑子变得发胀,胸口也闷的紧,本就空无一物的肚肠此时翻江倒海,苦水吐了一地。 “藜小姐,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好歹也要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我声音沙哑的对南宫藜说道。 南宫藜还是那副不愿理会我的冷淡神情,她紧盯着不远处的四空老怪,润如玉叶的右手拨动起阮琴的琴弦。 也是《揉筋曲》,虽与南宫蒲用埙吹奏的音调近似,可旋律却惊艳得多,乐律如飞流直下的山崖瀑布,又如江河之中被狂风卷袭的奔腾浪潮,不止不休,滔滔不绝。我虽然看不到那旋律的形状,但兴许是靠得南宫藜太近,所以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一股股玄音之力正源源不断的从她拨弄的阮琴乐曲中弹射而出。 可那老东西还是泰然自若的站在那,就连衣角冒出的线头都未曾有过一丝拨动。可惜了南宫藜如此精妙的杀曲,竟动不得这老怪物分毫。 “他好像在发抖……”,靖仔说道。 的确,我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去,四空老怪确实在发抖,抖动得还能密,就像电视画面出现了重影那般。 南宫藜的《揉筋曲》并未停止演奏,她越是继续拨弄琴弦,攻击得越凶狠,那四空老怪就都懂得越厉害。老东西的重影从两个变成三个再变成十几个,多重的身影模糊了他的样子,是他看起来像是变成了一道灰黑色的墙体,南宫藜的《揉筋曲》震得四空老怪所站之处泥尘扬起,挥撒的泥尘逐渐遮住了四空老怪的“肉墙”。 突然天空阴暗起来,我抬头看去,一只遮天巨手正朝着我和南宫藜压下来。这只巨手似乎是用乌云或者黑烟所组成,手中流动这如烟如水的结构,隐约还在缝隙之中透出金色的光芒。 四空老怪的呢喃细语顷刻间响彻山野,南宫这次没有再拖拽我,而是用右手一把将我推开,我被她推飞出去的瞬间,手里却突然多了个圆咕噜的东西,摸着像块鹅卵石,我瞄了一眼,还没看清,便觉得身子似乎正在被一种无形的空间压缩,就像被夹在一条很细很窄的墙缝里,而且墙缝还在不断收缩挤压,就在我感觉肺都快被挤爆的时候,眼前一黑,一秒过后,挤压感顿时消失,再开眼,我已来到南宫蒲身边。 “给我” 南宫蒲盯着前方的战场跟我说道。 我:“什么?” 南宫蒲:“埙!我的青蚨埙!快给我!”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埙,南宫蒲见我磨磨蹭蹭,伸手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埙。只见他将埙抛到空中,这只埙自己就悬浮起来,然后缓慢的绕着南宫蒲飞着,而南宫蒲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只埙,看样子比悬浮飞行的那只略小。 “天啊,这……怎么打?” 南宫蒲看着前方的战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此时南宫萍已经去支援南宫藜,两个人丝弦合奏,在破旧的荒村废地里来回穿梭,两个娇美的女子,身形矫健,动作干净利落,宛如两个飞天的仙女,在混杂的战场上演奏着天籁之音。 那只遮天巨手被南宫姐妹演奏的玄音阻挡了前进的路。两人的奏乐已不是《揉筋曲》或《断邪曲》那么简单,合奏的曲调听着极其复杂,紧张之下,我也一时间解释不清楚,只知道听着忽缓忽急,快慢相应,虽然两人并未说出一言一语交流,可旋律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由得让人惊叹。 再看那只巨手,此时被南宫姐妹的无形音波撕裂成一团怪异的黑云。云气里依旧透着晃眼的金光,那四空老怪的经咒还在山野之间回荡着。 黑云不但没有因为南宫藜和南宫萍的丝弦合奏而被抹杀,反而随着乐曲的音律变化而逐渐膨胀。当黑云彻底遮挡住荒村的上空之时,云团突然爆炸,说是爆炸,只是看着像,云团炸裂的瞬间并没有任何声响,爆炸后,硕大的云团分解成无数个黑色的东西,就像一朵怪异的黑烟花,毫无美感,却又震撼得让人瞠目结舌。 高空之上,无数个黑色的生灵从天而降,这些生灵身体都是由黑云所构成,体型小的有黄蜂、蚂蚱,体型大的有鹰隼、蛇,蜥蜴,甚至还有奔跑的烈马、欲捕食我们的豺狼虎豹。 “完了,我们完了!” 我在内心绝望的喊道。 不过南宫姐妹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她们依旧坚守在前方,步伐灵敏而稳健,与之前我见过的虎绕山林不同,这次的南宫姐妹,移步大开大合,腾跃时如鱼跃龙门,面对千万恶灵逆向冲流,落脚时如蜻蜓点水,不偏不倚,无声无息。 各种不同曲风的弦乐在南宫姐妹手里的阮琴与二胡传出,曲调变化之快,前一秒还是高山流水,下一秒便是细雨打芭蕉,时而细腻婉转,时而轻快豪迈。和鸣的玄音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防护墙,将千万黑云恶灵阻挡在我们前方。 可这样的守护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只听战场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南宫藜停下了演奏,她一手拿着阮琴,僵直的愣在前方左侧的一个屋檐上,就在数百只黑云恶灵就要吞噬南宫藜时,南宫萍奏起来新乐章,她独自撑起了无形墙,那些离南宫藜还有几寸距离的黑云恶灵被,全新的玄音墙给碾成无形碎末。 眼看南宫藜摇摇晃晃的身子就要从屋檐坠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咬着牙硬冲过去,死不死的,就这样吧! “靖仔!” “哎,知~道~啦!” 我的右臂冒出百根红丝凭空蔓延到南宫藜所在的屋檐之下,就在南宫藜倾倒坠楼的前一刻,成功将红丝包裹她的身体,将她的拉进我的怀抱。 南宫藜脸上发白,嘴唇高频率的震动着,好像在说什么,也像在唱歌,或者是做梦话的呓语,我压下头想听清楚,身后的南宫蒲却大声呵斥道: “别听!快放她下来!” 吓得我一激灵,赶紧把南宫藜放在地上,然后马上退后几步解释道: “没别的意思哈,就是不知道她怎么了,想听清楚她说什么而已,真没别的意思……” 南宫蒲没有理会我,而是蹲在南宫藜旁边,嘴里也在低声念叨着什么,听着确实像在唱歌。 没多久,南宫藜便坐起身子,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那血刚撒在地上就冒起了黑烟,还灼坏了一些青草。 南宫藜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直流,她神态狼狈的用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渍,南宫蒲又帮她擦拭了脸上的汗珠。犹如做了一场噩梦般,南宫藜眼神充满着恐惧,她发现我也在旁边,于是立马起身,故作镇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将阮琴抱在怀中,打算再上战场。 “够了!你不要命了?” 我大喊道,赶紧拉住南宫藜的手,阻止她继续逞能。 南宫藜没回头,她用力甩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见南宫藜脾气如此犟,南宫蒲怒斥道: “每次都这样,差不多就行了!还真把自己当花木兰了?你现在不行就是不行!那边有果儿姐就够了,你去也是碍事儿!” 这话我听都觉着伤自尊,真不知道这南宫少爷怎么想的,这时候说这个真不合时宜!就南宫藜那傲娇的劲儿,估计马上就要起反作用。 果然,南宫藜听到南宫蒲的话,前进的直觉步伐更快了,我只好无奈的摊手看向她硬颈(南方俚语,意思是说一个人是犟骨头)的背影。 第51章 险中求生 我和南宫蒲就这么傻愣着眼看南宫藜走回战场,身后传来宁子初痛苦的呻吟。宁子初的声音嘶哑,犹如被折磨了许久的牢犯,南宫藜也禁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乘黄低头望着躺在地上的宁子初,一串串红色的珠液从乘黄的眼角流出,一滴一滴渗进宁子初的嘴中。宁子初皮肤变成了绿色,就像祟鬼那样的荧绿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和南宫兄妹一同回来守护宁子初,毕竟我也算是半个杏林世家出身,把脉的功夫爷爷在我小时候就教过,这时候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手指刚触碰到宁子初的手腕,我的心便凉了半截,他的脉象薄弱而润滑,缓慢而细沉,这是濡脉,心力衰竭或者呼吸衰竭的人才会如此脉象。看着宁子初嘴唇干裂,牙关紧闭,乘黄喂给他续命用的血泪都快咽不下去,我我焦急的求问,南宫蒲和南宫藜,希望他们能想出办法救宁子初,可南宫兄妹此时也是无奈的干瞪眼,紧锁眉毛的摇着头…… 我强行让自己脑子飞快的转动,尽可能的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医疗书籍还有各种神鬼偏方,应该可以,乘黄尚且正在努力,我相信一定还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一点的希望也不能放过! “生魂走阴!” 我大喊道。 南宫藜表情惊讶,她眼神像是刚刚看了恐怖片没缓过神的痴呆,嘴半开着好一会儿才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 我把自己被苏饶从阴阳路带回人间的经过用最精简的话语跟南宫兄妹解释完后,场景陷入了沈默…… 黑云恶灵幻化成的恶灵种类越来越多,南宫萍改变了策略,她谨慎的地步步后退,来到我们身边后,她舞动身姿,步伐形如地走龙蛇,绕着我们几人扣圆而行,二胡的旋律急促而不凌乱,清亮而不焦躁,回旋的音律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无形的圆形围墙,将成千上万的黑云恶灵隔绝在外。 南宫藜看着宁子初说道:“我只知道生魂走阴是记载在《妖典》里的一种妖术,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会,总院长曾经亲自下达过命令,与《妖典》有关的一切术法,院里的人一律不得探讨研究,更不得施展。” 这下可好,如今逃也逃不出,打又打不完,救宁子初的法子也没了,我心中不由得绝望起来。 “我知道……” 南宫蒲开口说道。 我和南宫藜同时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南宫蒲。 “说清楚点!” 我拽着南宫蒲的衣领说道。 南宫蒲嫌弃的撒开我的手,嘴里鼓鼓囊囊的嚼动了几下,然后磕磕巴巴的说: “嗯……我大概知道怎样生魂走阴,大概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 南宫藜表情严肃,她本想质问南宫蒲,可我没给她这个机会,率先对南宫蒲问道: “兄弟,差不多就行,快,快说怎么做?救人要紧!” “谁是你兄弟”,南宫蒲嘟囔了一句,然后笨拙的说: “你们应该知道人的七魄与七个脉轮的关系吧?” 我:“知道,人体的七魄就分布在身体的七个脉轮之中。” 南宫蒲:“嗯,引虫师一旦找到自己的合神兽,就会以自己的一魄为宿体,让自己的合神兽宿于其中,这一魄就被称作宿魄,而合神兽为了能长期寄宿于引虫师体内,会主动收敛自己的体魄,这会使其肉身暂时消失,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魄,合神兽在引虫师体内需每七天便要在一个脉轮里游走一圈以吸收引虫师的元阳,待其游走满七个脉轮就会回归到宿魄中,这需要四十九天的时间。” 我:“这我知道,七个脉轮也就是七轮,分别是根轮、腹轮、脐轮、心轮、喉轮、额轮、顶轮,若要合神就要学会如何调和自身的元阳,再以意识配合自己的合神兽进行七轮循环,直至引虫师和合神兽彼此命魂相连才能进行合神。” 南宫蒲:“嗯,正所谓魂魄相依,人体的三魂分别位于三个丹阳也就是上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之中,而这个三个地方又与七轮中的顶轮、额轮、心轮、喉轮、腹轮、根轮相交,那生魂走阴就是要引虫师心甘情愿让合神兽在七轮循环之时,口含一魂待循环周期满后,挟魂而出窍于体外,以将死之人为媒介,入其窍内便可到达阴阳路,此方法据说可以让濒临死亡之人拉回到生命线上。” 南宫藜:“可每个引虫师体内的合神兽在体内所经过的脉轮因人而异,比如我的骄虫目前正处在脐轮之中,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等到循环周期圆满?” 南宫蒲:“得一场大病或者给自己来上一刀,让自身也到濒死之地,这样可以加速合神兽在七轮中的循环。” 南宫蒲说完后,场面再次陷入了沉默,耳边只有南宫萍的二胡弦乐之声。 乘黄还在给宁子初喂食血泪珠,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这是一种信号,异虫一旦成了引虫师的合神兽,它的肉身就会暂时消失,若再想以本相出现在世间,需拿引虫师的一魄修塑成肉身才行,所以引虫师殒命之后,合神兽就会彻底脱离引虫师,以点滴星光回归天地,再度修行,假以时日才能重塑肉身。 “我来吧。” 我还是选择了毛遂自荐。 一旁的南宫藜“哼”的一声,冷漠的说道:“你觉得你自己的身体能撑得住吗?就算你现在并未受任何伤,你可别忘了,你的手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南宫藜什么意思,于是接住她的话,继续说道: “我知道困虫咒印就是将不听话的合神兽困在一魄之内,让其只能循环七轮的一部分,代价就是我再也不可能与合神兽进行合神,可此时不是正好吗?” 若不是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我是一点也不愿意提到自己无法与靖仔合神这个事情,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也许就成了拯救宁子初的一个机会。 “正好?” 南宫兄妹异口同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这个情况,你们比我更有用,所以你们得全须全尾的活着,而我不同,丹鬽被困虫咒印关在了我的其魄之中,子非说过,这个咒印并非完全锁死,我体内的丹鬽可以在顶轮、额轮和喉轮之间循环,这就意味着,若是我生魂走阴,要比你们快的多。” 又是一阵沉默,我等不了了,再这么耗下去,怕是谁都活不成,于是我撕开自己衣服的一角,拉成一条布条递给了南宫蒲。 我:“拿着,绕着我的脖子这么勒,电视剧看过吧,就按照里边的来。” 南宫蒲拿着布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到南宫藜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拍了拍南宫蒲的手臂,鼓励道: “兄弟,你妹妹做不到,但我相信你可以,男人嘛,该做就得做,我后来听说了,你为了那些留守的孩子可花了不少钱,出了不少力,了不起!这才是大丈夫所为,现在就靠你了,我相信你!” 南宫蒲确实好忽悠,听我这么一说,眼神里顿时来了活力,他对我说道: “人如……如果被勒住脖子,大概能维持十分钟左右,你要……要是靠窒息的话,我觉着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顶多能维持三分钟左右,可能更短……” “足够了!” 我打断了南宫蒲的话,此时我的语气不能弱,不然谁知道这货会不会又犯怂。 我从南宫蒲手里拿过布条,将布条缠在自己脖子上整整两圈,然后靠近宁子初坐在其旁边的地面上。 “嗯!来吧!” 我大声说道。 “等……等一下,我想想,我想想,哦!对了!你要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画一道直线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三寸就好!就……就在静脉处,我也不太记得有什么用,反正照做就是,应……应该没错,还有,你要把自己的那只被画了血线的手按在宁子初的头顶,就是百会穴的位置。” 我照着南宫蒲的话,咬破了右手的食指,胸口上的伤口比这痛的多,所以我早已适应了肉体上的痛感,这点小事儿,不带劲!手指上的血珠冒出来后,我在自己左手腕上画一道三寸的直线,然后手按着宁子初的头顶百会穴,闭上眼睛,准备开始……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动静,之后只等来南宫蒲的一句话: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这整不好,可是会没命的。” 我:“可以了,快点!” 南宫蒲:“真的想好了吗?说不好真的会死的!” 我犹豫了:“那我再想想……” 南宫蒲:“这力道不好掌握,说不定你撑不过三分钟……” 我开始犯了怂:“那……” 南宫蒲:“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我:“我……还没想清……” 没等我说完,我的脖子就被人从后边用布条狠狠的勒住,剧痛感和窒息感一点一点蔓延到我的身体上。 没多久,我的视线就开始模糊…… 待我视线重新清晰之后,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平房区里,这不是荒村,荒村的平房大多是榫卯结构搭配黄泥砖,而这里的平房全是用红砖搭建,屋顶则是很普通很常见的黑瓦,窗户是绿色的漆木框,上面安装着很复古的花玻璃,门也是木门,家家户户都是单扇的,上面刷的红漆已经掉落一部分,门锁是那种很老式的黑漆金属子弹锁,感觉一脚就能踹开。 周围的光线很怪,不亮也不暗,天是黑的,每栋平房都关着门,窗户里透着暖黄色的灯光,似乎还有人在里边走走动,彼此间正在窃窃私语。 我想说话,却张不开嘴,总感觉嗓子开合不了,舌头根也是发麻。我想用手揉捏一下脖子,可刚一抬手便发觉,自己的手根本不是人手,而由一根根红丝聚集成,虽是手的形状,却更像是某种人体神经血管的透视图,不只是双手如此,我的整个肉身都是如此,每根红丝都在轻微的摆动,仿佛身体随时会被一阵清风吹散。 突然感觉左手的肘部疼得似火烧,抬起来后发觉之前用血画出的直线此时真的早燃烧,就像点燃的一炷香,暗暗的闷烧着,一点点缩短。 这怕是一种倒计时,不行,得赶快找到宁子初! 我没有脚! 刚想跑起来,才发现,本该长着双腿的地方被无数根红丝所代替,看起来更像是穿着一条遮脚的裙子,可怕的是,这裙子竟然漂浮在空中! 手肘上的血线还在持续缩短,病房里的各种呢喃声让我开始烦躁起来。 “靖仔!靖仔!” 我在心里大喊道,可没等来靖仔的回应,却听到了隐隐的哭泣声。哭声很小,感觉应该离我很远很远,听着像孩童的声音,出于好奇,我顺着声音开始在平房之间的小巷子里四处摸索。 我不是走着,更不是跑着,而是飘着移动,而且不管我是移动一寸还是一尺,都会刮起一阵寒风。寒风吹得门窗晃得咯咯响,平房里的人们似乎被吓坏了,灯光下映出他们躁动的身影,说话的声音也更大了,可就是听不清。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单这些平房小巷如同迷宫,每条路都不一样,又好像每条路都曾经走过。 房子里的动静实在让我心烦意乱,算了,也许我才是鬼,我随便找了间平房,想一头撞开房门冲进去,可脑袋刚碰到门,身体就化作千万根粗细不一的红丝顺着房门上的缝隙伸了进去。 我已经没了形状,身体上的红丝犹如攀墙虎,沿着房间里的墙壁和房顶一路攀爬,也没有眼睛,但却能看清室内的情况,里边的人们看着像是一家三口,父母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但不是哭着的那个,衣着风格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那种,冷色而朴素。三个人惊恐的看着我,他们脸上没有血色,皮肤白得发灰,脸上以及裸露出来的皮肤干得裂出一道道缝隙,颤抖的身体让他们的皮肤如起皮的墙面一般掉落,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双眼,眼窝凹陷,发黑,黑的深不见底似的,可眼球明明就在里边,一双血红色的眼珠子却凸出一颗白色的瞳孔。 三口人抱作一团,他们瑟瑟的低吟着,声音很空灵,隐隐幽幽的回荡在并不空荡的房间内,听着让人心发慌。 尽管很害怕,但我没理会他们多久,因为那个哭声还在外边回响着,我顺着窗户的缝隙伸延出去,还是没看到哭声的来源,于是我就这么一家一户的找着,手上的血线已经明显的缩短了一半…… 平房里住着各色各样的人,有相互依靠的老夫妻,有看着像合租的外地人,还有单独居住,穿着“洋气”,烫着大波浪,穿着高垫肩裙装的女人。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长着干裂的白皮肤和红眼珠,他们如此可怕,却又偏偏怕我,他们到底是什么?而我此时又算什么? 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可这天色却越来越暗,平房间的小巷就好像是一条条莫比乌斯环,周而复始的串联着。于是我加快的移动的速度,狂风顿时四起,一座座平房被我所携带的狂风所摧残,各种怪人的呼喊声夹杂着砖瓦坍塌之声也无法掩盖住那孩童的哭声。 “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我心中呐喊了无数遍,可舌头根依旧麻痹僵硬,手上的血线此时已经所剩无几。 “臭小子,别忘了你是嗅字门的人!” 师父!又是师父的声音,我没工夫去想声音的来源,只觉得应该是从耳朵里发出的。不过师父的话确实提醒到了我,没错,我是嗅字门的人,不该用听的,应该用闻的才对。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鼻子,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可以呼吸,快速移动所携带的烈风正好将四周的气味传来。这里的味道很奇怪,阴阴凉凉的,有点腐臭和灰尘的气味,明明闻起来淡,却充斥在空间里的每个角落。 是死人的味儿。这点没有错,活着的人和死人的人,气味自然完全不一样,死人不仅会有腐烂的气息,而且其三魂回归天,七魄入地,气味里也没有了感情和欲望的味道,这与活人身上的气味有着明显的差别。 这里的味道就是如此,不过在如此丰富的死人气息里,还是被我嗅到了一丝活人的气味,在右边的一个转角里,然后是两列平房之间的巷子口,一群苍白皮肤的活死人少年似乎正围殴着什么人,那孩子的哭声就来源于此处。 这群活死人少年看见我的出现,着实被吓了一跳,我像伸手,可身体却伸出千百条红丝,这些红丝自动插进每一个活死人少年的身体,其实红丝就算只是轻微的触碰到这些长相怪异的少年,他们便开始被风吹散,仿佛他们就是香灰堆积而成。 眨眼功夫,环境里就只剩下两个孩子,是两个男孩,看样子是一对兄弟,哥哥正用身体守护着弟弟,他右边的眉毛看来是被什么利器所划伤所以血流不止,而他怀里的弟弟正在不停的哭泣着。 我努力的撑开喉咙想说话,因为我认出来那个眉毛有伤的就是宁子初,可惜徒劳无功,索性用所有的红丝包裹住两兄弟,将他俩都带走。 两兄弟都没有挣扎,一切都很顺利,可我们能去哪儿呢? 对了!活人的味儿!只要找到更浓郁的活人气息必然就是出口的方向。 既然死人的气味来自地面,那活人的气味肯定与之相反,我只好拼一把!我像做梦时那样,向着上空一跃,乘着一阵狂风直上云霄。 果然越往高处飞行,死人的气味儿越淡,活人的气味儿越明显,可奇怪的是不管我带着两兄弟飞多高,鼻子里总能嗅到一股不多不少的怪味儿,那不是下方的死人味儿,而是一直恶臭,像沼气池里散发出的气味,也像某种野兽身上的臭味,说不清,但从发现两兄弟起,这味道就开始出现。 乘风而起,如今已越飞越高,能看见一丝亮光了,白色的,很柔软,很温暖。我身下拖拽着的两兄弟突然扭动起来。白色的光线逐渐明亮,被红丝包裹的兄弟俩却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就快到达白光所在之时,一只黑铜色的枯瘦手臂用利爪撕开了红丝的包裹,红丝被破坏让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剧烈的疼痛,这感觉,好像是自己的肚子被人用刀子剖开了一个口子。 一个怪物从红丝包裹里钻出,那里已经没有了哭声,那怪物是人型,骨瘦如柴却长着肌肉,赤发蓬乱,黑脸獠牙,核桃般大的眼珠子几乎有一半从眼眶里吐出,一条快去舔到锁骨的红舌头正伸在外头,哈喇子不停的滴到它自己赤裸的胸膛。 怪物将还是孩童的宁子初一把从红丝包裹里拽出,然后一转头,朝地面跳了下去。 我没犹豫,调头就往怪物所坠落的地方俯冲过去。手上灼烧感越来越剧烈,看来血线就快消失了…… 我伸出无数的红丝,让红丝互相交错编织成一只巨手,这多亏了那老和尚给我的灵感,巨大的手臂犹如两人合抱的树干那么粗,而且还在不断伸长。 怪物将宁子初抱在怀里,我感觉怪物在笑,它似乎已经觉得自己即将胜利了。 就快抓了,就差一点! 十米……八米……七米……六米…… 怪物就快坠落到地面,死人味道又开始清晰起来,我不能放弃,来都来了,大不了嗝屁! 巨手还在伸长,就差那么两三寸! 可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我慌了,开始害怕了,但不是因为大概率的失败,而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也开始散发出与地面同样的气味…… 怪物就要触及地面之时,它坏了的宁子初却挣脱了怪物的束缚,宁子初看着我,虽然眉毛还在留着血,血渍遮住了他的右眼,但他的左眼目光坚毅。宁子初不顾怪物的阻拦,朝我伸出一条臂膀,孩童形态的宁队长,手臂比我预想得要有力得多,短小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他的小手牢牢的抓住了我深向他的巨手其中的一根手指,这就够了,就在宁子初即将被怪物带回地面的前一秒,我成功将他收入掌心。 那怪物似乎很害怕宁子初的觉醒,当宁子初开始向我求救时,怪物的身体便开始发抖,大眼珠子里充满了恐慌,好像它无法阻拦宁子初的觉醒,也无法真的阻止宁子初与我接触,在宁子初被我收到掌心的一瞬间,怪物绝望的坠落到地面的废墟里。 我手掌握着宁子初,再次朝天空上的白光冲去,此时的白光正在缩小,就好像一只快要闭合的眼睛,就剩下一条缝了,我卷起万里狂风,身体变得无比巨大,万千红丝遮盖了大半的天空。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白光似乎被我求生的强烈欲望所感应,快要闭合的眼睛再次睁开,柔和而温暖的白光离我们越来越近,渐渐蔓延整个天空…… “咳咳咳……” 我不停的咳嗽着,脖子火辣辣的疼。 冷冰冰的汗珠浸湿了整个身子,太疼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 在看周围,好险,我回来了。 南宫蒲和南宫藜跪坐在我左右,他们好像比我还渴望氧气,胸口上下起伏着,四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都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周围变得很安静,南宫萍站在我面前,她已经停止了二胡的演奏,因为此时那些围攻我们的黑云恶灵已是荡然无存。 南宫萍微笑着,对我说道:“小沈,不怕死的我见多了,不过你真的很像沈院长,这种事情,怕是也只有你们父子才敢做。” 宁子初刚刚还躺在地面上,这时突然坐起身,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绿色的粘液里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动作很快,还没等我看清那是个啥,便已经滋溜一下钻入了地面。 此时的宁子初也彻底清醒了,他皮肤上的绿色也已经消退,不过还是很虚弱,他摸了摸至始至终都守在他旁边的乘黄,乘黄低吟的几声后,身体发出橙色光芒,然后重新变成了一盏灯。 宁子初看着我,伸出右手,我立马伸手将他的手握住,嗯,是暖的,总算是活过来了,我们,总算是活下来了。 第52章 润丰医院 “那不是笛子。” 南宫藜坐在车上说道。 没错,南宫三人组也是开着车来的,一辆红色的汉兰达,就停在村庄外面的山路边上,幸亏不远,因为我真的不想走了,也没力气走了,要我走着出山,八成没走百米就会完犊子。他们的车上的医药箱里没什么急救用品,只有一些酒精和绷带,南宫萍只好简单给我处理了一下伤口。宁子初虽然被我从阴阳路里拽回到了人间,但是他此时非常虚弱,南宫蒲粗略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好在并没有什么外伤。一上到车后座里,宁子初就沉睡过去,南宫藜和南宫蒲把他夹在中间,而南宫萍主动为我开车门,让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一路上实在无聊,而且颠簸的山路摇得我伤口生疼,为了分散注意力,我主动和南宫三人组聊起了天。 一路上,我把和保安部四个人在山里的经历细细的说了一遍,一开始只有负责开车的南宫萍跟我搭话,到后来,明明很好奇却又绷着脸的南宫蒲和南宫藜也忍不住跟我插上话。 说到涂健阳的笛子时,坐在车后位上的南宫藜直接打断了我的叙述: “小太阳吹的不是笛子,而是胡笳。” 胡笳我是听说过,就是没见过,只知道这种乐器自汉代已有记载,东汉末年,才女蔡文姬还曾写下一篇着名长诗《胡笳十八拍》以此描述她自己一生不幸的遭遇。 南宫藜:“小太阳是我父亲的徒弟,一直以来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祖上有西域民族回鹘族的血统,而且他在听字门的修行了很长时间才出师……” 南宫蒲见南宫藜对自己同门的看法如此粗略,似乎有些愤愤不平,他说道: “涂健阳为人很友好,在听字门里,每个新人都是他先主动过去跟人搭话,总门内的各种规矩也是他教会我的,与人相处总是很平和,不管是在听字门还是在院里,我都没听说过有谁会跟他不过去,所以他才有了个外号叫小太阳。” 南宫萍:“不止如此,涂健阳无论是对领导还是对同僚,总是有啥帮啥,从无怨言,虽说工作上并没有什么大作为,可是说也奇怪,同事之间,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就算没和他说,他也能一眼看破,不仅如此,他总能给人出点子,只要用上他的点子,困难也能迎刃而解,我就是试过,确实帮了我大忙,不过以他作为引虫师的能力,能调去保安部,还是让我有点意外的。” 南宫萍的话明显添加了很多信息,她说完后,车里沉默了很久,我本来眼皮已经肿得厉害,可是蜿蜒的山路实在折磨人,每次想睡着,伤口就会被车子揺的剧痛。此时已是正午,大概再过两个小时,车子应该就能开出山里,此时的山间,空气清凉,鸟兽的吟鸣让人心旷神怡,好安静,真是好舒服,惬意之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将车窗放下,把头伸出窗外回头看去。 “怎么了?”,南宫萍问道。 我往车子后方看了许久…… “没什么,就是太闷了,想透透气”,我回答道。 南宫萍的车技实在不怎么样,好些急转弯的路段都是勉强开过去,有时候还需要南宫藜帮观察山路的宽度,要知道,这里的山路经常是一面青山,一面悬崖,但凡司机把握不好车速以及对路况判断有误,大家随时都有可能“升仙”。 兴许是为了给自己放松,满头大汗的南宫萍开始播放起了音乐。这辆车的音乐都是老歌而且大都是邓丽君的作品,《从漫步人生路》到《在水一方》再到《甜蜜蜜》,一首比一首年代久远,虽说是数字歌曲,但车主很明显刻意还原了以前那种黑胶唱片的音质,不过这样的老歌,还确实是听复古音色才有味道。 我们听着听着,转眼间已经能隐约听见城郊的工业发展区和那里传来的各种工业机械发动的嘈杂声。此时车里播放着《小城故事》,歌曲优美的旋律和邓丽君甜美深情的歌声让南宫萍也忍不住轻声哼了起来。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对抗黑云恶灵时,她步伐稳健,神情自若,可当司机时却慌慌张张,切切诺诺,坐她的车比坐游乐园的过山车体验感没什么差别,如今离开大山后,她又像没事儿人一样边唱歌边笑着开车,一副老司机的轻松模样,心态咋变化得这么快呢? 此时是下班时间,工业发展区里的各种工厂里陆续出来一群群工人,我的肚子也开始饿的直叫唤,宁子初也醒了,南宫萍在一家专门吃饵丝的小餐馆外停下了车。虽说是家小餐馆,但却吸引来大量刚刚下班的蓝领同志,我们穿过一张张坐满人的大圆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有半边空位置的饭桌,于是赶紧坐下。 可能真的是太饿了,反正我觉着这里的饵丝味道还真是比我在其他地方吃过的都要美味,饵丝爽滑,汤头鲜亮,连吃三大碗也不嫌撑。饭后才想起来,我的手机早没电了,微信支付是没法子,好在南宫蒲这次够大方,把整桌人的饭钱都包圆儿了,这可把拼桌的那几个工人同志给高兴坏了,临走时一个劲儿给南宫蒲道谢。 宁子初精神有些恍惚,饵丝也没吃多少,说话也不怎么流畅,我们没敢多逗留,直接上车继续出发。我觉得自己是吃得太撑,胸前的伤口吃饱之后更疼了,血液又开始从绷带里渗出,可车里已经没什么医药用品,我只能忍着。 “还有多久?”,我问南宫萍。 南宫萍并没有理我,而是继续哼着歌。 “大概五个小时吧!” 南宫蒲回答道。 我:“才五个小时?去哪里只要五个小时?我记得去离这里最近的机场应该也要八个小时才能到。” 车里再没人回复我,只有南宫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哼这小曲儿。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南宫三人组越是沉默,我就越觉得他们必定有什么瞒着我,可是如今的我如同半个废人,苏饶给我的内息也用得差不多了,又是在车里,这人生路不熟的,还能怎么逃? 算了,饭口真是困得要死,睡吧…… 我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胸前的伤口就开始疼痛起来,不是一般的疼,感觉像是被无数细小的怪物撕扯着皮肉,钻筋挖骨的痛感传遍全身。 “啊!” 我大喊一声,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病床上,床边一个女护士正淡定的收拾着推车里的药物。 “嗯?醒了?” 女护士看了下我,继续说:“你最好先躺下来缓一缓,注意左手,还挂着药水呢,我去通知一下医生。” 左手确实有些疼,低头看了下,有点回血,胸前的绷带应该是刚刚换的,依旧刺疼的厉害。 恍惚间,感觉右边有人正盯着我,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你总算醒了。” 宁子初坐在他自己的病床左边,两条腿惬意的吊晃着,他和我一样穿着病号服,身上倒是没有什么绷带,不过胸口处贴着四个类似心电图的线,这些线连接着床边放着的一台一米多高的箱型装置,装置上的屏幕显示着各种看不懂的数据和线条。 我看着这间不大的病房,确定不是天地有福,因为这里有窗,就靠在我床左边,透过窗沿能看到楼下的街道和车流,窗台上放着一盆植物,我从未见过,像是叶子像兰花的叶子,不过更窄一些,而且叶脉上有着金丝一样的纹路,花朵像一张红唇,没错,女人抹了口红是嘴唇,不过比人嘴大的多,至少宽度有二十里面,红唇微微开着,像是要准备诉说,此时的阳光正好照进房间,天上万里无云。 “这是什么怪草?”,我问宁子初。 宁子初摇摇头。 我继续问道:“那这是哪儿?” 宁子初:“润丰医院,南宫家的老三,南宫浪的产业之一。” 我一拍大腿,说道:“就知道!他们三个根本不是院里派来支援我们的!” 宁子初苦笑道:“你行,我来这整整三天才清楚这点。” 我吃惊道:“整整三天?那我睡了多久?” 宁子初摸着自己眉头上的伤疤,说道:“不太清楚,反正我是前天醒的,那时候你还在睡着,谁都叫不醒。” “算上今天,你睡了八天左右……”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房间,男人后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医生,那中年男人头发梳着标准的三七分,头发夹白,脸上很干净,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不算大,单眼皮,但是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身材出奇的好,就算是穿着白大褂和白衬衫,也能看到他凸起的胸肌。 中年男人后边跟着的小年轻则是一头卷毛,看样子应该刚刚二十出头,眉毛浓浓的,也是单眼皮,四四方方的大脸蛋正看着我和蔼的微笑着,白大褂里似乎穿着一件蓝色的,胸前印着超人图案的体恤衫。 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他走到我跟前,拿着电脑划拉几下之后才对我开口说道: “嗯,没什么大问题,胸口的伤口恢复还行,不过没那么快痊愈,其他的伤口都比较浅,问题不大,不过我们从你胸口上的伤口里边取出了这个。” 年轻男医生递给中年男人一个不大的玻璃罐子,中年男人举起来,透过阳光,我看见罐子里有五条黑色的小东西,是火斑蛭,它们已经吃得胖乎乎的,蠕动起来像一条条怪异的蝴蝶幼虫。 中年男人:“普通的火斑蛭一般只会吸附在人的皮肤外边啃食鲜血,要是遇到引虫师,它们还会吸食引虫师体内的内息,被它们啃食的人起初一点感觉也没有,直到这些火斑蛭吃饱喝足脱离人体掉落之后,那些被它们啃食的人就会出现血流不止的伤口,不仅如此,这些伤口还会有如碳火灼烧那般的剧烈疼痛,目前我们医院也没有更有效的止血药物来治疗,对于这种特殊的痛感,也只能给病人用上麻药才能缓解,好在这东西小得很,伤害不算大,并且一般三天左右的时间病人的伤口就会自然愈合,可从你体内取出的这些火斑蛭就有意思了,它们竟然会钻到你的伤口内,啃食有毒和被感染的腐肉,并且似乎还会释放一种能有效止血的毒素,我猜这些火斑蛭应该是被你孙三师叔用药物精心调养过的,有趣,很有趣,改天我得亲自去问问他方法才行。” 我注意到中年男人胸前的身份牌清晰的写着院长:南宫浪。 “有劳了,南宫院长”,我说道。 “呵呵,不用谢,应该的。” 南宫院长微笑着将装着火斑蛭的玻璃罐子重新交给后边的小伙子,这小伙子胸前的身份牌上也写着他的名字,南宫芽。 好家伙,又是一个姓南宫的,他俩的都眼睛那么像南宫藜和南宫蒲的。南宫家还真是家大业大。 南宫浪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说道: “你眼睛很像你母亲。” 这话听着新鲜,从小到大,别人只会说我长得像我老爸,从没什么人说我哪儿和我妈很像,如今可谓是大姑娘上花轿,还真是头一回。 我:“南宫院长,你认识我妈吗?” 南宫浪没回答,而是刻意换了个话题: “你爸爸最近还好吗?” 我:“前几天刚和他分开,还行,老样子,不怎么爱说话,说的我也不太懂。” 南宫浪听我这么一说,把他给逗得哈哈大笑: “我每次和你爸说话心里就会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一直不懂该怎么说,现在想想还确实是你说的这样,不亏是父子,你总结得很到位!” 我想到天地有福归我爸管理,索性问道: “这里……是天地有福的分部?” 南宫浪还在呵呵的笑着,他身后的南宫芽说道: “我们是私立医院,这不归极珍院管理,和天地有福也不存在隶属关系。” “不过倒是偶尔也会和你们天地有福合作一些医疗项目,我跟你父亲沈焕也算老相识了”,南宫浪补充道。 我:“私立医院?你们不是引虫师?” 南宫浪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他说道: “我们这的医生有一部分也会引虫之术,他们,额,对,就是你们所说的布衣。” 南宫浪的话听得我有些蒙圈,我本来还想问点什么,但南宫芽在南宫浪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之后,南宫浪就简短问候了一下我,说已经有空再聊,然后转身离开,留下南宫芽,继续查房。 在给宁子初做了简单的检查和对照机器观察了一下数据后,南宫芽对宁子初说道: “恢复得挺好,身体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就是三魂有些不太稳,没事,比之前好多了,继续留院观察几天,然后积极配合治疗,能会好的,放心。” “你们还能检查出人的三魂七魄?”,我问南宫芽。 南宫芽似乎料到了我会这么问,他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敢用上生魂走阴,你也真够大胆的。” 我:“嗐,其实怕得要死,可是没办法,当时的情况只能铤而走险了。” 南宫芽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你幸运,要知道我们这几乎每年都会接收到因为生魂走阴失败而半死不活的病人,他们虽然都是布衣,但很多可都是引虫多年的老手,这种记载在《妖典》里的东西最好还是别轻易尝试,不过话说回来,消除祟鬼咒,生魂走阴确实是个好办法。” 又是《妖典》,从泰风穴里第一次听师父说到,再到现在,这部书籍似乎总是围绕着我的生活,它到底是什么。 我刚想问南宫芽,却被他先开口打断: “那四空行者我也有听闻,山鬼的人,据我所知,他练的好像叫……哦!对,叫他自在天化魔,对,是这个,来我们这的布衣,也有和他遭遇过的,每次我问道他们,四空行者的事情,他们都是一脸惊恐,不想多提一句半句。” “确实可怕……”,我摸着额头,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宁子初看着我,目光清澈,他说: “沈放,谢谢你,本来应该我保护你的,结果却成了你救了我,实在惭愧。” 被宁子初这么突然起来的感谢,我一时间心里有些尴尬,不仅是不好意思,还有一些暂时说不透的想法。 我:“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南宫萍、南宫蒲、南宫藜他们,要不是他们及时赶来,我和你怕是早完蛋了。” 听到南宫三人组,宁子初却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我,眼神充满了疑虑。 南宫芽似乎发现了不妥,他及时岔开话题道: “果儿姐啊,她可是你们五门七杰之一,她肯出手相助,也是难得。” 我:“对了,他们几人呢?” 南宫芽:“哦!他们啊,这几天也累坏了,现在正在后边楼下的食堂吃饭,反正你现在可以允许下床活动了,要不你也去?” 我摸了摸伤口,咦?竟然不疼了。 “行,反正我也饿了”,我说道。 南宫芽叫来了一个护士,让她带着我坐电梯下楼,走了大概不到五十米,我们就来到了食堂。 第53章 另有所图 原来我住在十二楼,看了下电梯按钮,36层,够高的。女护士是个大高个儿,看样子得有一米七五左右,瘦瘦的,我印象中女护士体型好像都不壮,带着口罩,护士服包的很严实,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额头部分露出来。从头到尾女护士都没看过我,只是一直与我平行着走,这使我有种被看着的感觉,我注意到她的护士牌写着她的名字:于小倩,小倩护士还真是不怎么爱说话,虽然她一直与我平行而走,但总是保持着固定的二十厘米距离,即使是呆呆的站在她身边,我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斥力。 食堂确实离刚刚的住院部很近,不过规模也挺大的,至少占地一千平米,食堂总共有三层,一楼、二楼是病人和家属的餐饮区,三楼是专供医院工作人员使用的,那个女护士带我上到了二楼。 食堂内部设计很像大学食堂,宽敞,亮堂,不仅有一排排的公共饭桌,靠近窗户的位置还刻意留出一部分公共休息区,那里摆放有大小不一的软皮沙发,还有各种奶茶店和咖啡店以及各种小吃店和零食店,如今正式饭点,可食堂内却没有一个病人和家属在,一楼里的每张桌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休息去里的各种私人商铺也无人打理,只有食堂饭窗口内的阿打饭阿姨还在。 奇怪的可不止于此,食堂里边也和住院部病房一样,都装饰着各种各样长相怪异的盆景,有的像放大了几千倍是含羞草,有的看起来像一株向日葵大小的玫瑰花,与普通玫瑰不同的不只是个头,它们的每一片花瓣上都长着醒目的柠檬绿色的锯齿,还有一些筷子粗细的深绿色藤蔓,光溜溜的,没有叶子,几乎爬满了整个食堂内部的石柱以及天花板,起初,远看之下我还以为是楼层里的裂缝,直到看见这些藤蔓的触手竟然会自己伸懒腰,有些触手正懒洋洋的攀爬着墙壁,还有的正试图缠绕在室内的柱子上。 我刚想碰一下电梯旁攀爬着的藤蔓,想试试这东西既然能伸懒腰,会不会也能发出声音,却被女护士呵斥道: “别碰,要是弄疼了它,发起火来有你好受的!” 吓得我赶紧把手收回来,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啊?” 女护士依旧没有看我:“铜皮天罗,院长托人从哀牢山带回来的。” 我:“有什么用?当防盗网?” 女护士“呵!”是冷笑道:“我来这儿么久,还真没见过有哪个贼敢来咱们医院偷东西,这是铜皮天罗是一种防御措施,来咱们医院的病人,基本上都是社会上的布衣,这些人可没有你们单位的同事友好,社会上的布衣本就鱼龙混杂,好坏难辨,有的彼此之间还是仇人,但他们得了病或是受了伤多半会来咱们医院治疗,要是让他们在这的食堂碰见了,那还不得分外眼红,搞出点动静儿来,所以院长才想出这么一招办法,若是真有几个脑子缺根筋儿的布衣敢在食堂这儿打起来,大概率会碰到这些铜皮天罗,那这东西可绝对够他们好受的,之前确实有过那么一两次血的教训,所以现在大伙儿都知道咱们这儿的食堂有这东西,从此以后来这儿闹事儿的布衣可就少多了。” “我去,好办法。” 听完女护士的话,我也是一阵阵的后怕,看来以后手还是不要那么欠儿。不过听这女护士的口语,确有东北味儿,于是我问道: “护士小姐姐,你是东北人?” 女护士:“嗯,咋了?” 我:“你姓于,那你认识于小娜吗?” 女护士没犹豫:“认识,她是我堂姐,我只是她在你们那儿当导游。” 我:“这不巧了嘛,嘿嘿,都是自家人!” 女护士没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得太油腻了。 食堂二楼只有一桌人,没错,就是那南宫三兄妹,南宫萍一看见我便站起身来朝我招手,用甜美的酒窝示意我过去与他们汇合,南宫蒲和南宫藜倒是还在继续吃着东西,甚至都不愿抬头看我一眼。 女护士见状便止步于此,啥话也没跟我交待,利落地转身离开。 我本想跟女护士道声谢,可这大高个走路也够快的,才三两步就已经走进电梯口,“刷”一下就消失在了食堂二楼。 南宫萍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笑着解释道:“呵呵,你别在意,这里的医务人员差不多都这样,这所医院有规定,所有本院的工作人员在工作时,都不能和非本院的工作人员尤其是病人有过多交流。” 我委屈的嘀咕着:“那也不至于这么冷冰冰吧,难道他们就没有啥五星好评要求吗?” 南宫萍大笑:“哈哈哈,还真没有,快坐下吧!” 咦?我竟已经不知不觉被她带到饭桌前坐下。 南宫蒲和南宫藜此时已经吃饱喝足,正准备起身离开,不过我叫住了他俩: “别着急走啊,把我忽悠到这儿,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比如院里知道你们几个逃到这儿了吗?” 果然被我说中,南宫蒲和南宫藜听了我的话后,如同中了咒语,尽管满脸写着不服,但还是挺好的乖乖重新坐好。 南宫萍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见到那两兄妹重新坐下后,她脸上露出如同所料的满意表情,然后热情的帮我食堂窗口打饭。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逃出来的?” 南宫蒲说道。 我:“西部分院被山鬼入侵,院里此时估计忙坏了,那么多年以来怕是头一回,总院和四个分院隐藏位置那么多年,一直没什么问题,西部分院怎么就被山鬼给发现了呢?” 见我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南宫兄妹瞪着我,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继续说道:“西部分院的院长我记得是南宫澜前辈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导致西部分院地址暴露,想必南宫院长都会被追责,以老周的脾气,估计整个听字门的成员都会被他叫回总院接受调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信得过大部分听字门的人,怕是也信不过你们,南宫家族的各位。” 南宫蒲和南宫藜依旧沉默着,帮我打饭的南宫萍耳朵灵得很,她一边将饭盆轻放在我面前,一边说道: “哎呀,我就知道你能猜到其中一二,你别想太多,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你什么。” 我一边吃饭一边说:“那就说说吧。” 南宫萍转头看向南宫蒲,眼神里带着母性的慈善和命令,虽未对南宫蒲多说一言一语,但南宫蒲仿佛被她控制了一般,听话的开口,将他们三人之前的过往娓娓道来: “就在朱獳被劫事件发生之后没多久,总院就派了一支调查小组入驻西部分院,组长就是你们嗅字门的夏芸,不止如此,我们听字门的所有人几乎都被总院派人盯着,无论是公干还是生活,都能感觉到有一双双眼睛在暗处监视着我们,靠!真他妈不爽!” “小蒲!” 见南宫蒲说了脏话,南宫萍立马对他呵斥道。 南宫蒲像个被家长教育的孩子,憋屈的抿着嘴,直到看见南宫萍点了下头,他才接着说: “调查组在西部分院一连待了几个月,前不久,夏芸毫无预兆的带着组员返回总院,还带走了两大箱调查材料,可就在他们返回总院的途中,突然遭到山鬼袭击,差不多无一生还……” 南宫蒲拿杯子喝了口水,说:“夏芸人挺好的,我刚出外勤的时候还是她带的我,确实教了我不少东西,后来她调到人事调查部,我就很少见到她了。” 听见南宫蒲提到夏芸,我心里很不好受,尤其是当他说到夏芸人还挺好,教了他不少东西,我脑子里飞快的重现了一遍当初和夏芸在海滨别墅训练的日子,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南宫蒲话没停下:“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西部分院也遭遇了山鬼袭击,具体情况我说不清,那个,小藜,你说。” 南宫藜接着南宫蒲的话继续说道: “西部分院,无人生还,院内大量异虫被劫走,还有好多被山鬼恶意释放,院里派来的支援赶来时,只见到几个留下来阻击的山鬼,抓了他们也没什么用……” “说漏了吧!”,我打断了南宫藜的话。 南宫藜:“什么?” 我:“你父亲,南宫院长,哪儿去了?” 南宫藜低下头,没出声,南宫萍开口道: “不见了,夏芸当时确实带走了澜叔叔,可是当总院得知他们遇袭后立马派人过去支援,可是去到时,现场只找到包括夏芸在内的所有调查小组成员的身体组织,可以确认他们已经牺牲,但是却没发现澜叔叔的踪迹,只能确定他当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这还不明显吗?” 我大声喊道。 “夏芸他们遇袭,西部分院遇袭,都是山鬼所为,无人生还,除了你们的南宫院长,南宫掌门!” 南宫藜拍桌子站起身,气愤的说: “不可能!不会是我爸!这么多年,不管是院里还是社会上得病布衣,谁不知道我爸对极珍院是最忠心的,我父亲,单单我知道的就有超过三十次为了公干差点没命,功劳苦劳他最多,当初就差一点就能当常务副院长,是他自己放弃的,甘愿守着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分院,你们有什么资格怀疑他!” 我也站起身,对视着南宫藜,说道: “你们?刚才你说你们?看来南宫家的这两位也不信你父亲吧!” 南宫藜脸憋得通红,她嘴唇抖动了几下,从她丹田处飘出点点铜黄色星光,这些星光汇聚到她左怀之中,变成她抱着的宝贝阮琴。 我没在怕的,虽然靖仔不懂为何一直没动静儿,但我依旧双手撑着饭桌,撑大了眼睛盯着南宫藜,事到如今,大不了一死! 南宫萍见状也起身缓和氛围,她说道: “先别这样,之前大家在山里边不是挺默契的嘛,我们先坐下……” “还想对我用什么暗曲吗?果儿姐?” 我打断了南宫萍的话,主要是担心她又想把我迷晕。 南宫萍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的笑明显僵硬了许多,眼神露出的凶气,她说: “哎呀,还是被你发现了,不过那不是什么暗曲,想知道是什么吗,呵呵。” 南宫萍的话刚说完,我就感觉到环境似乎有什么响声,像是有东西在爬过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南宫萍又搞什么飞机,直到南宫蒲指着我们头上的天花板说道: “先别这样,你们看,铜皮天罗朝咱们这儿爬过来了……” 我抬头看去,好家伙,几百根铜皮天罗的触须正不断地顺着食堂二楼的天花板爬到我们饭桌顶上,已经爬到我们头顶上方的触手正像蛆一样扭动着试图垂吊下来。 这下我信了,确实如那女护士所说,铜皮天罗确实有点意思。 “这个东西,我可是专门让医院里的同事在外边整整训练了一年才带回来这儿的。” 南宫浪走到我们桌前,说道。 他的身边还有那个小跟班南宫芽,南宫芽搀扶着宁子初紧紧的跟着南宫浪,我注意到宁子初右手拄着一根棍,甘蔗粗细,颜色油黄,顶端雕着一条盘绕在木棍上端的龙。 南宫浪很快注意到我的注意,于是他说: “这是个好东西,叫做降龙木,可以驱除邪毒和瘴气医院里进了好多回来,我们这儿可比外边卖的便宜多了,我还给你们打折,放心吧!” 南宫浪双手翘在后背,抬头欣赏了好一会儿天花板上的铜皮天罗,然后便转头看像食堂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一直都没注意到那里竟还站着一个正在扫地的大叔,六十来说的样子,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大叔本来还在低头扫着地,却能知道南宫浪看向了他,他简单的抬头看去,一秒之后又继续扫着地,奇怪,他用来扫地的笤帚怎么也没个声响? 更奇怪的,是那些铜皮天罗竟然开始收缩,一点点从我们头顶撤退,让出了一大片白腻子天花板,顿时感觉光线亮了好多。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南宫浪微笑着坐在南宫萍旁边问道。 “没有,没有。” 我老实坐好,摸了摸饭菜还是热的,于是拿起筷子就吃,南宫三人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 宁子初也坐了下来,南宫芽给他打好了饭,他倒不在意什么,吃得比我还香。 之后南宫浪也自己打饭跟着我们一起吃了起来,他这人总给我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楚,总体来说就是感觉他的一言一行都很有说服力,可是他都不是一个引虫师,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普通人。 尴尬的气氛使得环境安静了好一阵子,然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口问道: “你们还没说,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率先开口的还是南宫萍:“总院人事调查部那帮人确实难缠,不过对我来说不算事儿,顺带着把他俩也给弄出来。” 我:“既然都是南宫家,那这里难道就不被怀疑?” 南宫浪礼貌的吃完嘴里的食物才开始说话:“你昏迷的这几天倒是来了两三波极珍院的人,放心,我这儿藏人和治人都一样拿手,要不然他们几个也不会专门跑我这儿来躲猫猫。” 我:“说到昏迷,果儿姐,那到底是什么招数?” 南宫萍用手撑着下巴,慵懒的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在汽车音响里做了点手脚,我们听字门的车子,音响都做过一样的改动,放音乐时,普通人听着没什么两样,但是里面的旋律和音调都多了一段高频率声波,如果不懂得听字门的清耳术,自然会被迷晕,这比麻药好用多了,可惜目前只有不到十首歌能达到这种效果,老周一直想要这门技术,可澜叔叔就是不愿对外分享,南边分院的子非也研究了很多年,结果据我所知也是白瞎。” 我:“那为什么非要来龙鳞谷专门找我?” 这次开口的是南宫蒲:“龙鳞谷的位置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了,要找到不算难,至于找你,完全是澜叔的意思。” 南宫蒲拍了拍南宫藜的后背,很明显,南宫藜还在生气,耳朵红得厉害,她一直侧身背对着所有人坐着,南宫藜甩开南宫蒲的手,沉默了几秒后,还是选择转过身来。 她已经把阮琴收回,对着众人伸出右手掌,展开掌心,嘴里又念叨什么,反正我听不清,只见她的眉心透出一缕缕蔚蓝的光明线条,这光芒如水流,如云霞,没有声响,但像是听懂了南宫藜嘴里的旋律,有节奏的在空中飘荡,然后缓缓落在南宫藜掌心,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袖珍的小怪物。 小怪物看起来像头牛,不过脑袋上没有角,而且只有一条腿长在肚皮之下,皮肤灰中发黑,还有点泛绿色。 我认出了小怪物,说道:“这是夔牛?” 南宫家族的人同时点头确认。 小夔牛张开嘴,发出类似打雷的声响,一阵一阵,这小东西,个头也就鸭蛋大小,发出的声音却听得吓人,震得我耳膜的鼓鼓响,整个食堂都回荡着打雷的声音。 大概四五秒之后,小夔牛就再次化为云烟钻入南宫藜的眉心之中。 估计是夔牛的叫声把宁子初三魂都震稳当了,吃饱喝足的他皱着眉头,恢复之前冷静的声音说道: “所以,这是摩斯密码?” 南宫藜点了点头:“密码的意思只有我们南宫家的人才懂,翻译过来就是:找到沈放,带他去见了白大师。” 第54章 修行的悠闲日子 “了白大师是谁?” 我问道。 没想到这个问题刚脱口而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宁子初身上。 此时的宁子初,目光愣愣的盯着桌面,而桌早已空无一物,因为就在刚刚,来了个大婶儿快捷的把桌面都给收拾干净了。 “那还是我说吧。” 南宫浪开口说道。 “不用,南宫院长,还是我来说吧。” 宁子初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互扣,虽然他看起来很镇定,但这坐姿明显能感觉到他的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也许只是想让自己放松一些,然后说道: “刚刚夔牛提到的了白大师,是清流寺里的一名和尚,他出家之前,是我的二叔,叫宁远图。” 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从龙鳞谷的山林里所经历的这一大堆事情,来来回回死里逃生,结果身边来救我的人都与我有关联,这不扯吗? 我:“那我为什么非要去见他?” 宁子初没有回答,给我答案的人是南宫浪:“因为你体内的灵魄丹,说白了山鬼这么痴迷于抓捕你,无非就是想要你体内的灵魄丹,这了白大师据我所知,是红叶禅师衣钵的唯一传承弟子,红叶禅师也是一名引虫师,他有一门秘术,可以在人活着的时候将其体内的合神兽从肉体里剥离,若是了白大师真的得到了红叶禅师的真传,那么去找他说不定真能请他将沈放体内的灵魄丹抽离出来,这样也算是让沈放解脱了。” 我:“哎!哎!南宫院长,好事儿是好事儿,但怎么听你说得像是要给我打安乐死似的,啊呸呸呸!说什么呢我……” 南宫蒲和南宫萍大笑起来,南宫藜本来还是一脸傲娇,那俩笑出声后不久,她也没绷住,捂着嘴低头暗笑。 我:“可既然有红叶禅师和了白大师这样的人物,我干嘛还要用这个?” 我举起右手,给众人亮出手臂上的困虫咒印。 南宫浪抿嘴笑了下,然后说道: “这红叶禅师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圆寂,他生前虽是在清流寺出家,但却常年漂泊在尘世间当个行者,据我所知,如今的了白大师也是如此,居无定所,踪迹难寻,你们极珍院估计也难找到他,而且也不知这了白大师是否真的传承了红叶禅师的这门秘术,所以对你,当然还是用你们极珍院研究出来的困虫咒印更稳妥。” “看来澜叔叔是想让沈放搏一搏”,南宫芽说道。 刚刚收拾餐具的大婶儿端来几杯药茶,茶香带着清新的药香,刚入口时,舌尖苦涩,一秒之后满嘴甘甜。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们几人都待在润丰医院,我不知道南宫三人组住在哪,他们也只有吃饭时间才与我和宁子初会合,而我和宁子初则都住在住院楼内的病房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每次走出病房前,之所以都要得到南宫芽允许,是因为南宫浪要求每间病房都关好了,食堂收拾干净了才放心我外出,以免哪个布衣发现我的踪迹后告知山鬼他们,不过除了吃饭晚点以外,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小倩护士后来还给我拿来了聚元香,说是社会上也有修炼嗅觉的布衣,所以医院专门做了一些被来这治病的布衣备用,以防万一,我仔细闻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应该和咱们嗅字门的基本一样。 小倩护士见我对这香有所顾虑,略有脾气的说道:“不用那么疑神疑鬼,和你们嗅字门的一模一样。” “额……据我所知,嗅字门的制香方法可是不外传的呀……”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小倩护士双手叉腰,语气犀利的说: “会修行嗅觉的也不都是你们嗅字门吧!我也是一名修炼嗅觉引虫师,这聚元香就是我做的,咋啦?信不过我?” 我:“你也是引虫师?” 小倩护士扯开口罩,露出白净的瓜子脸,嘴巴不大,还真是口若含丹,不过嗓门倒是不小,笔挺的鼻梁正喘着怒气,从她口中呼出嫣红的缕缕星光汇聚在她手掌,变成一条大概有手掌宽,二十几米长的嫣红色绸缎。绸缎轻柔的自动堆叠在小倩护士手掌上,这下我算是真的信了。 小倩护士:“我的合神兽正是何罗鱼,做这种线香根本不算事儿。” 在一旁看热闹的宁子初说道:“极珍院成立后,通过整合五门增强实力,确实收编了社会上大部分的引虫师并且统一了五门各自的引虫之术,不过在社会上的布衣们,依旧保留着各自传承百年甚至千年的绝学,所以,可千万别小瞧他们,这些布衣的能力有很多可不亚于咱们院里的高级引虫师。” 我听后立马给小倩护士鞠躬道了个歉,不过这好像恶心到了她,她冲我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十二根聚元香和一个打火机扔在了我床边的储物柜上,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我没敢懈怠,赶紧点燃一根聚元香,操练起导引术,聚气汲元。 连续修炼了三天后,靖仔才重新出现,看他的毛线样子,貌似还没睡够,整天不是躺在我的床上就是念叨着什么有零食吃,其实这货根本不能吃东西,南宫芽拿来的零食都是我消耗掉的,不过好像他与我同感,所以我吃什么,他也能砸吧出味道来。 我突然想到,要是以后娶媳妇,同房花烛时那岂不是和他共享?靠,还是赶紧找到那个了白大师吧! “你还真不避讳,就不怕我把你们嗅字门的导引术偷学了?” 宁子初坐在我的床边,摸着靖仔的脑袋(宁子初最近特别喜欢撸靖仔)说道。 我没急着回答,而是静下心,打完最后一式聚气汲元,然后行气收功完才开口说: “宁队长,别逗了,你又不懂我做这套导引术时是怎么呼吸的,内息又怎么聚合还有调动,光看表面功夫,你能偷学到啥?” 宁子初嘴角翘起来笑了下,还在撸着靖仔的脑袋,其实我知道,宁子初又是撸靖仔又是跟我闲聊,都是在给自己打掩护,他的视线从不在房间里的一处地方停留超过两秒,毕竟是望字门的人,想必早已在这房间坚持了几百遍,提防是否已经被监视。 其实这也是宁子初的无奈,在不久前,南宫芽来查房,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院里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四空老怪劫车事件,就目前而言,院里已经将宁子初暂时认定为叛徒,哎,谁让保镖小队里只有他还活着呢,如今又住在南宫家的医院里,这是真说不清楚了,如今之计,只好跟我一起找到他二叔了白大师,帮助我剥离灵魄丹(其实我还是很不舍得靖仔的),也算是能洗清冤屈。 行吧,看破不说破,我还是认真做我的聚气汲元就好,比较早一点恢复内息,我也能早一点出发。 一炷香正好可以打三遍聚气汲元,一天点三次聚元香,每次一炷香,一天练九遍聚气汲元,只需九天时间,我就能填满内息。也是因为我还嫩,要是像师父他们,对内息的调整达到二十年以上的老手,只需要一两天时间就能通过这种导引术恢复内息。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时间,随着我的内息越来越满,我的嗅觉也日益恢复灵敏度。润丰医院的隔离设施不如南部分院,单单隔着房间,我也能闻到其他房间里的各种气味,虽说整个科室走廊都很安静,但还是有一两个紧闭的房间里散发着活人的气味,每次乘坐医护人员专用电梯下楼吃饭时,我都能隔着电梯铁门闻到每一层科室里传来的复杂气味,有的犹如腐臭,有的像是浓重的草药味,还有的像是某种化工长排出来的废气,我可以确定这些气味都来自活人,应该是住在这所医院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布衣身上的气味,看来这里的效益不低啊。 南宫三人组总是先于我和宁子初先到食堂,相对于之前,这些天接触下来,果儿姐还是很好相处的,她是南宫家族这一代的大姐头,为人处世很精明,几乎跟谁都没有矛盾,和谁都能聊得来,哪怕像我这样的油腻男,她只需聊上一两句,就能轻松的拿捏我的任何话题和谈话习惯,跟她聊天,可以用舒服来形容,但我不喜欢这样的舒服,这总给我一种很官方的目的性,让我心里总是虚着,怕会被她套出什么实话来。 后来听南宫蒲说了才知道,原来南宫萍并非南宫家族血脉,她本姓肖,是顾晚霞之女,当年她的父亲也是一名布衣,因被仇家所杀,母女俩为了活命投靠了南宫家,顾晚霞也就嫁给了南宫浪,她女儿则改名南宫萍。这南宫萍也确实争气,不仅是听字门中的翘楚,还是院里的五门七杰之一,难怪她能轻易甩掉总院人事调查部的人,还能仅凭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抗住四空老怪变出的千百黑云恶灵。 南宫蒲为人其实不难相处,就是总习惯别人都让着自己,希望都照顾自己,要是不满意现状就会发脾气,发起脾气来又很像小孩子,眼眶会发红,快哭了还要忍着,有时候看见他发脾气还真是想笑,他说话很被动,一定要有理由开口跟他聊,他才会回应,不过一旦关系熟络之后,他对朋友家人还是很热情的,如今我俩话题还真不少,从电影到动漫,都有共同语言,尤其是男生之间的收藏的那几g种子,他倒是一入夜就拿着平板电脑跑来我们房间探讨探讨。 至于南宫藜,真服了她了,还是那么端着,不仅如此,心眼儿还小,自从第一次在食堂二楼跟她吵起来后,她就从未在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都不愿看我一眼,每次吃饭也不要跟我一桌,而是单独坐得远远的,还背对着我,生怕我的样子玷污了她的余光,切,也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无论是上学还是邻里间,还真是总有几个女孩儿专门对我这种态度,可关键我一般都不会轻易招惹她们,看来这就是命。 南宫芽倒是很少和我们见面,除了每天查房以外,我几乎就没见过他,只知道他也是一名引虫师,他父亲南宫涛本想着也让他进极珍院,所以先送他出国留学,可他非不要,就崇拜他三叔南宫浪,回国后,未经他爸同意就跑来这所医院实习,据他自己说,那时候差点被他爸揍死,不过好在他也算是个好医生,医术得到了广大引虫师行业人士的普遍认可,现在可是润丰医院的主打王牌之一,但依旧喜欢每天都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南宫浪。 修行到了第九天,算是大功告成,内息已经填满,只可惜小倩护士并不懂得七层涵香的调制,医院里也没有相关药材,没法子,本就武力值不高的我,如今只能尽可能的花功夫在保命方面了。 “找到了。” 南宫芽第十二次查房时,进屋说道。 我:“找到了白大师了?” 南宫芽:“不是,是找到钱豹子了。” 我:“钱豹子?” 宁子初站在窗边,看着那盆红唇盆景,说道:“钱刚,一名布衣,外号钱豹子,也是一名专门倒卖各种异虫消息的报刊亭。” 这几天我了解到了不少有关布衣的事情,这都多亏了宁子初和南宫蒲,半夜里,一起分享大人电影时,我没少跟他们闲聊,这报刊亭指的是社会上那些专门收集和倒卖有关异虫情报的布衣,这点和院里的导游很像,不过他们有时候也会倒卖有关其他引虫师的各种消息,包括一些引虫师之间的八卦传闻,偶尔还兼职做帮人抓小三的私家侦探。这些人大都好坏难辨,市井油滑,倒卖的消息也是真中带假,假中带真,在社会上,其他布衣想得到异虫的有关消息一般会去找他们,而他们唯一感兴趣的东西就是钱,情报自然是价高者得。 我:“这社会上的报刊亭应该不少,干嘛非要找这个钱豹子?” 宁子初:“这钱豹子原本也是院里的外勤,还是导游出身,后来不知为什么,自己辞职出来干上了报刊亭,其他的报刊亭一般不会轻易跟院里的人合作,他算是个例外,而且在报刊亭这个行当之中,他也算得上信誉可靠的,卖出的消息真实度也高。” 我:“噢……这么说,他可能知道了白大师在哪里。” 南宫芽:“那倒未必,不过帮你们打听过了,这钱豹子可能知道狌狌在哪。 ” 这下我算明白了,这狌狌在《山海经》里就有记载,据说它长得像只有这一对白毛耳朵猴子,但是却能说人的语言,见到它的人,它能说出对方的名字,还能知道过去人们所不知道的历史,这种异兽还能像人一样行走,要是吃了它的肉,能让人跑得更快。若是能找到狌狌所在,也许能从这只异兽那里问出了白大师最近所去过的地方,顺着踪迹去寻找,还真有机会能找到了白大师。 我激动的看着宁子初,说道:“那还等什么,收拾收拾走吧!” “先别着急。” 南宫芽边说边走过来。 “你们先去到三十五楼,院长在那里等着你们,果儿姐还有藜姐、我大哥他们都在那儿等着你们两个。” 我:“去三十五楼干嘛?” 南宫芽微笑着,但没说什么,只是朝门口方向伸出一只手,示意我们最好快去。 我和宁子初没敢耽搁,小倩护士已经到了房间门口,我们俩跟着她大步大步的走进医护人员专用电梯上到三十五楼。 这所医院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每层楼里都没写是什么科室,只写着一科室、二科室,三十五楼,走廊出口上头挂着的却不是科室牌,而是“公寓”二字。 南宫三人组以及院长南宫浪都在这一层的走廊出口等着我俩。 “这里还可以坐公寓楼?” 我问道。 南宫院长:“嗐,这所医院总有需要求人的时候,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这里住的可都是一般人,你们极珍院的人偶尔也会来这里拜访他们,我们反正是不敢招惹这些人,好在公寓环境他们还算满意,彼此合作也很愉快。” 我:“那我们这是要去拜访谁?” 南宫院长:“走到八号房间,那里住着女丑教的一个长老,我跟她说过你们的事,她可以暂时改变你们的面容,毕竟你们几人现在都很有名,还是换个样貌出去更安全。” 女丑,那可是有名的神话人物,相传她身穿青衣,身边有着一条大鱼叫鳖鱼,还有一只背脊有千里之宽广的螃蟹,《山海经校注》里记载她是一名变化无常的女巫,自古就有崇拜女丑的人,没想到如今他们还成立了宗教。 南宫院长:“这女丑教的人,性格多与常人不同,跟这教主说话你们更是要小心,不过她是个好人,你们多注意点就好。” 说完,南宫院长将一盒用丝绸精心包裹好的礼品盒交给果儿姐,并交代她送给女丑教主。 我:“这礼物是什么?” 南宫院长:“尚好曙红,一种水墨画颜料,这教主喜欢画画,这礼物她应该会满意的吧。” 第55章 女教主 公寓的走廊和之前的其他楼层设计没什么区别,不同的就是每个房间的门都没有病房门的那种小窗户,也没有猫眼,只是孤零零的挂着一个阿拉伯数字。 我数了一下,大概有十二间房,我和宁子初住的那层有二十间,所有这里的房间想必更宽敞。虽然每一间房间都很安静,也没有任何气味,但我还是能嗅到每个房间里的不同氛围,有的阴森,有的爆裂,还有的房间空虚得像是一个无尽深渊。 南宫院长把我们带到八号房间外面,一路上他都不停地在用湿纸巾擦拭手,他看见我注意到这点,于是解释道: “这颜料是几个月前的一个朋友送的,平时我也画画,见到这么好的颜料也就收下了,本来有两盒,昨天没忍住,自己先试了一盒,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就是被我糟蹋了,辛亏还有这盒,哎,东西虽好,就是洗不掉,太难洗了这是……” 南宫院长絮叨完之后,小眼睛眯着,右手食指竖着压在嘴唇上,我们立刻站稳,僵在原地,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静。 “芬儿?芬儿?我带几个孩子来了,开开门吧,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 南宫院长边敲门,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不再像是之前那么官方,那么深厚,而是挤压着嗓门,尽可能的让声音听起来软柔许多。 房间门并没有打开,南宫院长没放弃,继续轻声轻语地喊着:“芬儿”。 不过房门他倒是再没敲过。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房门依旧没有变化,南宫院长还在继续努力,我反正是听腻了,那一句句“芬儿”叫得可腻歪了,还把孩子带来了,听着像我们几个是他和房间里那位一起生的似的。 大概过去了十五分钟之后,我才听见房间门锁打开的声音。随着房门缓缓的打开,里边传来了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 “进来吧。” 南宫院长用手把我们一个个推进房间里边,自己则简单的说一声:“下次再来看你”,之后一溜烟跑了。 房间里边确实如预想一样宽敞,墙壁上用大量白桦树的树干竖着堆成一排排,里边的墙面大部分是浅蓝色的,底下则刷成土黑色,看着像森林一片野地,地面是火山石打磨成的砖块,不太规整的砌在一起,走起来凹凸不平,天花板是深蓝色的漆面,上边没有灯,而是床头上的一个投影灯照映出的一片星空,床靠着左边的一面墙,看起来像是红木做的,床头和床尾都雕刻着奇怪的兽形图,还有有鱼和蟹,立地窗被厚实的墨绿色窗帘挡得严丝合缝,房间正中间只有一张双人沙发,应该是皮的,上面铺着各种干草,弄得像个大鸟巢,沙发前边有一张茶几,上边摆着简单的茶具,和一个香炉,看样子是复刻的宣德炉,缕缕细烟正从炉里冒出,我闻了闻,跟其他几人确认是无毒的,不过是普通的安息香,与床对着的另一面墙正中挨着一张大木头桌子,看样子有一张单人床那么宽,两米左右,应该是一颗百年大树的主干直接劈开后做成的,桌子的下半部分还是木桩结构,细看之下发现应该是尚好的阴沉木,一个女人正站在桌子边上入迷的绘画着桌面上的一张作品。 女人大概五十多岁,头发微卷,又长又乱,一直延伸到腰后尾椎的位置,乍看之下像是大披肩,她看起来应该不胖,只是穿着一条青色的长裙,款式说不清,像戏服又像当今流行的汉服,看着有好多层,和窗帘一样厚实,已经完全遮掩住了身材。 女人脸上并没有化作,肤色发黄,也许也不做任何保养,看着比普通同龄女人显得粗糙,她的眉毛很长,看着应该是没修饰过,细长而浓密的眉毛已经触及太阳穴。她的嘴唇很红,也很薄,鼻梁挺挺的,一双大眼睛痴迷的盯着自己的画作。 看来她就是那个女丑教的教主。 南宫萍先开口道:“教主,初来乍到,给您送了点小礼物,还请您笑纳。” 过了几分钟之后,这个教主才出声: “放在茶几上就行。” 嚯,架子摆的挺大啊,一声谢都没有。 南宫萍将颜料盒子放在茶几上之后,又是一阵阵沉默,我们几个就这么傻站着,等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教主才撑着腰,哎呀几声,抻了抻筋骨,背着我们招手,说道: “嗯,你们几个都过来看看,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我们像被操控了似的,集体挤到桌子跟前,没敢靠教主太久,只能远远的伸头看过去。我对绘画没什么兴趣,也不太懂这种艺术品该怎么欣赏,只能大致形容一下,这是一副女丑尸体的油彩画,画作上方是一片橙黄色天空,天上有着十个赤红的太阳,每个太阳都有一圈盛腾的火焰,画作下方的左边是滚动的海浪波涛,浪涛中露出一条鱼和一只螃蟹,右边是一片石头山崖,一个裸体的女人尸体正躺在山崖上,她的右手挡着脸,似乎是想遮住天上的太阳她自己的炙烤,女人的皮肤一着一条条、一块块红斑,像是皮肤被太阳晒得开裂。 看得出,这是传说中着名的“十日炙杀女丑”图。 “看着都痛。” 南宫蒲皱着眉头说道。 听到南宫蒲这么一声,教主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南宫蒲,额头上的门头沟挤得四五层,夸张的咧着嘴,露出几颗镶金的门牙,一把抓住南宫蒲的双臂。 我们其他几个赶紧退后,生怕南宫蒲这小子牵连到自己。 教主的脸都快撞到南宫蒲的脸上,然后她大笑不止,边笑边喊道: “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做到啦!我画出来啦!哈哈哈!” 这笑声怪渗人的,听着像电视剧里练成绝世魔功的女魔头,南宫蒲紧闭着眼睛,因为教主兴奋得口水喷得他满脸都是。 等这女魔头,啊不,等教主笑够了之后,她才走过来坐在沙发上,自己斟茶自己喝,又恢复慵懒的腔调问道: “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倒是把我们给问懵了。 “教主,你问我们谁?” 南宫藜问道。 教主拿起茶盏,细细的品着,语气缓慢的说道: “你们,就你们几个娃娃,换脸,准备好了吗?谁先来?” 这么突然的开始,还换脸,我们几人多少都有点慌,于是我刻意岔开话题,放松一下气氛,说道: “您这个是越南安息香吧,品质是不错,但苏门答腊安息香品质才是最好的,下次我给您送来。” 教主抬头看向我,双眸好像无底的深潭,说不清是喜是怒,好像我的过往都被她所看穿,几分钟后她才扬起嘴角满意的说道: “好啊,嗅字门的小鬼。” 她的眼睛还在盯着我,自言自语道: “像,确实像,确实厉害。” 我:“像我爸?像我妈?” 教主冷笑着站起来:“呵,你爸!” 这语气我很不爽,于是说道: “教主看来不太喜欢我爸啊,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我正转身离开,可门却在此时自动关闭,房间里窜出一股冰冷的风。 “那就你开始吧。” 教主说道。 南宫萍把我推到教主跟前,教主站在窗边,我不小心碰到窗帘,外边的阳光透了进来,教主立马用一只手把我拽过来,然后再次掩好窗帘。 “站好,别再乱动!” 教主说完,径直走到画桌跟前,将之前的画作小心翼翼的移到另一边,又拿出一张纸,用小刀裁剪成4a大小后,忙而不乱的在调色板上倒颜料,我注意到所有的颜料瓶都是一罐罐瓷器,上边还用金漆写着完完全全的文字符号。 将调色板填满后,教主接挽起右手衣袖,我看到她的整条手臂上都是青蓝色的纹身,像是青花瓷是边的蟠枝莲纹。教主直接用右手五个指头抹上不同的颜料,嘴里唱着听不懂也听不清的怪异歌曲,一会儿哼着,一会儿念着,一会儿又唱着,手在画纸上随意挥洒拨弄。 十分钟后教主那种将画作反着拿过来,走到我跟前,她嘴里还在唱着歌,这么近我也没听懂到底唱着什么,反正感觉不像是汉语。教主拿起画作,一掌拍在我的脸上,有颜料的部分染在了我的整个脸上。我闻着这些颜料感觉很奇怪,里边的味道复杂至极,似乎有树皮,有蛇血,有各种药材,还有,但愿不是,像是某种动物粪便的气味,以及人的肉味儿,还不是普通成人的,而是婴儿的那种…… 我感觉自己脸上的穴位被教主有规律的先后按压了上百次,痛到不痛,就是原本冰凉的画纸现在越来越感觉不到,脸也感觉怪怪的,能感知到自己脸上有些地方被拉伸,有些地方被压陷,仿佛就是在做包子。 教主撕开画纸,欣赏了一下我的“新脸”,然后说道: “好了,下一个。” 我转过身去,看着其他几人,发现他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嘴张得可以塞进两室一厅。 这么吃惊吗? 我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想点开自拍镜头,结果人脸识别失败,我只好用密码打开,自拍镜头刚开启,我就被自个儿吓了一跳,我去!屏幕里的是哪位? 只见我的脸由原先的国字脸变成了大圆脸,宽眉毛缩成了又薄又淡,单眼皮成了双眼皮,眼角也开了,颧骨高了不少,额头也是,趴鼻梁现在倒是挺高了许多,又窄又直,双唇变宽,下巴现在肥厚肥厚的,一副憨憨像。 脸上倒是一丝伤口都没,颜料也毫无踪迹可寻。 “我不会这辈子都这样了吧,这模样,那我还能回得了家吗?” 我惊恐的问道。 教主正在给南宫蒲画脸,根本没空理我,直到又一个小时过去,我们几个人都换了一副模样,他们几个有的变丑,有的变帅,美的不再美,爱笑的,笑容也不再甜。之后教主要求我们并排站好,让她来回欣赏够了,她才开口: “这是虚妄之相,属于遮天之术,你们每个人的命格不同,所以这幅假脸能撑多久全看你们自己之后的命运,不过有两点你们要记住,一、这幅假脸千万不要靠近高温,不然很快就会消失;二、假脸必须配上一个假名字,所以你们之后对外都不能用真名,不过你们彼此倒是可以用真名互相称呼,哦,对了,人的面相本不可欺,如今这般实为欺天,所以假脸消失之后,你们几个总会病上一段时间,是重是轻,那都因人而异,你们好自为之吧!行了,你们走吧,我还要继续画画,顺便帮我催一下送饭的。” 说完,教主又走到画桌跟前,继续她的创作。 “这女丑教到底是干嘛的?怎么?就那教主一个人?” 我们几人一同回到我和宁子初所住的病房后,我问南宫萍。 南宫萍:“女丑教已经传承有两千多年,大概来自于西北地区,也有说源自东海的某个岛屿村落,具体已经无从考证,教内都是女性成员,相传,每隔几年,这世上就会诞生一两个害怕阳光的女人,遇阳光而死,女丑教的人会找到她们,然后接纳她们入教,给她们传授幻生之术,女丑教的人,大都不是坏人,只是她们做任何事情几乎都会依教规而行,并且以教主马首是瞻,至于她们到底有什么要做的,又或者会做什么事情,外人可没人知道,曾经院里一度怀疑女丑教为邪教,还发生过几年的对抗,老周升任常务副院长后与女丑教搞好了关系,现在有时候我们做任务还会和女丑教的成员合作。” “住在公寓里的人,那可都是大人物,至于都是谁,反正我不知道,既然医院能给他们提供公寓居住,那肯定会保护好他们的隐私,这些人,据我所知,要么是来看病又不想被外人知道的,要么就是想图个清静或者躲避仇家追杀,至于这位女丑教的教主,她为什么在这儿,也许只有我爸知道了。” 正当中午,饭点时间我们照常去食堂,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饭堂挤满了医患及其家属。由于我们换了样貌,所以并没有什么注意到我们,起初我们还是有些心虚,打饭的时候也是畏首畏尾,直到坐下来吃饭时,才彻底相信,这里根本没有人在意我们是谁,更没有人认出了我们几个。 不过话说回来,这润丰医院还真是挺多患者,看得出这些人来历都不一般,口音可谓是天南海北,得的病也是千奇百怪,打饭派对时,我前面竟然有个人头上盘着一条花纹蟒蛇,而他的屁股后头则长出了一条蛇尾,吓得我差点踩到,还有一个人打喷嚏时鼻子却能喷出火来。 坐下来吃饭时,我们发现宁子初冷得直打寒颤,他跟我们说,他一开始以为是食堂空调开低了,打了饭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白发白脸白眉毛的女人,皮肤上挂满了冰霜,从她身上冒出的那一阵阵寒气,扎得宁子初皮肤都快长冻疮,宁子初再往后头看去,女人后边一个排队的都没有。 宁子初摸了摸自己饭菜,凉了一半,还好他不挑食。 “这里简直就是半兽人部落。” 我边吃饭边感叹道。 南宫萍笑道:“不夸张,我倒觉得这里更像《指环王》,什么能人异士都有,其实来食堂吃饭的病患只占大概医院住院部里的七成,还有一些病患实在无法准许他们自己走出病房,不然整个食堂估计都得遭殃。” 宁子初:“这里的好些人我都认识,有的我曾经在外勤部犯罪缉捕科那里工作时,还抓过他们,都不善茬儿,你们一言一行多注意点。” “你们看那个人,那个男的。” 宁子初指着我身后隔着八桌的一个小个子男人,看着已到古稀之年,他赤裸着上身,胸口纹着各种奇怪的象形符号,裤子是一条宽松的七分裤,深蓝色的,打着赤脚,脸上青瘪,掉着的眼角里,藏着一双翠绿色的眸子,鼻子扣着一个银色的鼻环,两只耳朵上都穿满了各种银色的耳环和耳钉。此时食堂虽然拥挤,但他却独自享受一张桌子,其他人路过也不敢多看他那一眼,直接绕道而行。 宁子初眼色谨慎,他低声的说: “那人好像姓狼,没错,野狼的狼,叫什么我忘了,外号狼王,曾经是一个布衣帮派的老大,后来被院里抓了,关在北部分院,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没想到现在放出来的,别看他现在身形干瘪,这个小老头最擅长蛊毒,不过他不喜欢杀人,当初我跟着犯罪缉捕科的同事一起去抓他时,他用蛊毒搞伤了我们二十个人,全是重伤,我们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把他擒住,那些受伤的同事,那个惨状,我现在想想都吃不下饭,要不要我形容一下给各位分享?” 我:“别别别,正饿着呢,你自己知道就好哈。” 南宫藜:“我也认识他,他现在好像专门看山林,是个护林员,看来北部分院教育得不错。” 南宫三人组和宁子初边吃边聊,内容都是食堂里的各色布衣,这对我来说比看《荒野求生》还下饭,可是我们几个还没吃完,南宫芽就走了过来,他说道: “钱豹子已经确定在宁夏,具体方位我会发到果儿姐的手机里,这人行踪不定,到哪个地方都停不久,你们最好今天就出发。” 第56章 花鸟市场 由于我们几人换了脸,所以没法坐上飞机和高铁,南宫芽给我们租来了一辆房车,车子挺大,可以住下六个人,不过路程遥远,得到了南宫芽发到南宫手机里的确切地址之后,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出发去往宁夏。 临行前,南宫芽递给我和宁子初一份医疗款清单,好家伙,个,十,百,千,上千元!多亏了南宫蒲够大方,把我和宁子初的医药费都给报了,不然我还没成为引虫师,倒是先变成要饭的了。 一路上看见森林变成草原,草原变成荒原,荒原再变成戈壁,真切的感受到了国家大地的山河辽阔。 在休息站的短暂一夜里,我们都在琢磨女丑教的教主所吩咐的,给自己取个假名字。可取名字哪有那么容易,我是想不出啥好名字,正当大伙儿都犯难时,南宫蒲在房车的抽屉里找到了一盒三国杀,这才让我们都有了灵感,我们几人商量,干脆大家各自抽一张英雄牌,抽到哪个英雄,就借用这个英雄的小字当名字。 我抽到了张辽,取名申文远。 宁子初抽到了华佗,取名楚元化。 南宫萍抽到了周泰,取名顾幼平。 南宫蒲抽到了刘协,取名南伯和。 南宫藜抽到了姜维,取名李伯约。 整个路程大概需要行驶十四个小时,由宁子初、南宫萍和我,我们三个人轮流当司机,我久居南方,以前很少有机会能亲眼目睹西北的风沙戈壁,如今就当一次旅游,心情也就能放松些。 打上几轮三国杀,休息够了就出发,我们花了整整两天一夜的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宁夏西南边界地区上的一个村落,双鹰村。 这村子位于戈壁里的一个山脉边上,村后头靠着两座山,两山的山势形如两只互相对视的老鹰,顾此村得名双鹰村。 到了双鹰村才发现,村口外边停着大批的房车,有的房车看起来就像把整段火车的车厢都给搬来了。我们也跟着把车停在村口,刚下车,就碰到了一个老汉。 这老汉看着至少七十多了,穿着蓝衣服,戴着蓝帽子,一副老花镜用绑好,绳子挂在脖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黑皮账本,看着像是个老会计。 “你们几个是来住宿啊还是来旅游啊?” 老汉操着一口西边腔对我们问道。 我刚想开口,却被宁子初拦住,宁子初拉高了声调说道: “东家,我们是来住宿的。” 老汉带上老花镜,从左边胸口的袋子里抽出一支钢笔,对着我们数了一下人数,然后又抄了房车的车牌。 老汉:“好,行咧,你们每人每天一百,我们只收现金,老咧,不懂那些手机转账,怕出错,那票子揣自己兜里才安心。” “一人一天就要一百?停车费?这也太贵了吧!” 我大声抱怨道。 老汉听我这么一说,他还急了,红着脸回辩道: “这哪是停车费嘛,停车费额们可不收那么贵,谁家停车费敢收一人一百,你可别乱说,额现在收的,是你们几人一天的住宿费,你这个娃想撒捏!” 我:“我们又没停村里,就连村路口都没挡着,干嘛收我们住宿费呢!” 老汉听我这么一说,更急了,喘着大气,叫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这几个壮汉一看就不好惹,脑袋剃了寸头,身穿boy london牌子的体恤衫,这是典型的地头蛇装扮。 我本来以为其他人会责怪我多事儿导致大家惹祸上身,结果看见这几个壮汉过来后,宁子初和南宫萍、南宫藜也跟着站了出来,他们毫无畏惧这几个地痞流氓,尽管他们三人体格加起来才和一个壮汉的体格对等。我和南宫蒲也不甘示弱,跟着他们一块儿准备硬碰硬。 “疲马卧长坂,夕阳下通津。” 一个语调细尖得像配音演员李扬的声音从与我们并列的一辆五菱宏光传来。 站在中间的壮汉开口道: “苍旻霁凉雨,石路无飞尘。 ” 宁子初低声对我们说: “他们对的是这里的暗号,用的是岑参的《暮秋山行》,都是隔一句对上一句,要是来人直接对出原诗的下一句,说明是不是道上的人。” 宁子初话音刚落,从五菱宏光里边走出来一个精瘦的老头。 “狼……狼王!” 带头的壮汉面色惊慌的说道。 狼王看了看我们几人,眼神似刀,几秒过后转头看向带头的壮汉,缓步走去,向他越走越近。 带头的壮汉立马会意,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华子,弯腰递给狼王,狼王没有看他,抽出烟后,让那个壮汉点着,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刚刚向我们索要住宿费的老汉。 深吸一口气香烟后,狼王缓缓吐出,说道: “这么多年不混了,还有后生认得我,挺好,挺好……” 狼王边抽着烟边指着我们几个:“东家,他们几个这两天由我这老头罩着,你看,能给个面子不?” 老汉用袖口擦额头上的汗说: “面子……你是狼王,你滴面子额们肯定给嘛!” 说完,老汉向三个壮汉使了个眼色,三个壮汉扭头就跑,其实即使老汉没有这么做,那三人的双腿也已经抖得似蹦迪,膝盖也早软了,撤退也是迟早的事 。 老汉本来也想离开,但他还是想了想,然后努力稳住声音说道: “那个……停车费额就不收你们咧,但住宿费你们还是要给点滴……” 说完,老汉看向狼王,狼王看着天空,继续抽着烟。 老汉清了清嗓门,继续说: “多少……多少给点嘛,这是这里的规矩,不然你们进了村,大家也不服你们……” 南宫蒲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小达百元票子主动交到老汉手里,老汉粗略数了数之后,赶紧夹着本本走开。 狼王走了过来,我们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狼王见状笑道: “我认得你们,在润丰医院的食堂,我答应了院长要照应你们几天,不过我只护你们安全,其余的绝不插手,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要干啥,你们也别告诉我,总之这里的人都不好惹,你们多注意。” 狼王把烟蒂丢在地上然后赤脚踩灭,再没多说一句,转头坐回他的五菱宏光之中。 “你给了那老头多少钱?” 我们走向村子时,我问南宫蒲。 南宫蒲:“不是说好了两天嘛,那我们五人,给一千咯。” 他这小子对于花钱总是无所谓,听着确实有点嫉妒。 南宫藜:“话说,来这儿住宿的人和旅游的人有什么不同吗?” 宁子初:“当然不同,住宿指的是来这儿卖货的人,旅游指的是来这儿买货的人,卖货的人停车时一般东家会收钱便宜点儿,买货的人停车,那可有得贵了,毕竟这市场需大于供嘛。” 我:“市场?什么市场?” 宁子初:“当然是花鸟市场。” 我:“这荒漠戈壁里还有花鸟市场?” 听我说完,其他几人咯咯的笑起来。 南宫萍此时没有了她的酒窝,但声音依旧甜美:“这可不是普通的花鸟市场,这里卖的,大多数都是各种异兽和奇葩以及用它们制作成的物件、药品。” 听完我心中咯噔一下:“那不犯法吗?院里也不管管?” 宁子初:“院里自然是不允许的,以前总院的对外协调部还有一个违禁贸易调查科去管辖各地的花鸟市场,可这些倒买倒卖珍禽异兽的人却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打都打不完,而且对他们打击力度太大的话,也会牵连很多人以及一些私人组织的利益,让我们的其他工作很难开展,所以后来老周直接撤了这个部门,然后重新在对外协调部成立了一个市场监管科用来管辖相关事宜,说白了就是院里已经默认,不过分的贸易行为,咱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进村子才发现,说是花鸟市场,但哪有一个花鸟市场能让人这么震惊。 刚进村子,映入眼帘的就是大路两边商铺上摆放的怪异植被,这些植物基本上都会动,有用触须快速捕捉飞来苍蝇吃的藤蔓,有长像似个身姿婀娜的女人,正在阳光下柔然的跳着舞的人形的芭蕉树,至少看着像芭蕉树,还有的小盆植物看着像一个蹲着的猴子,嘴巴翘上天,南宫萍说这叫什么猴形猪笼草。 一些植物我在润丰医院也见过,像那个红唇兰花,我走到一家店门口,一眼认出的这盆植物,正想用手碰一下,却被一个身穿深紫色衬衫的男店家呵斥道: “毒死你可不关我的事啊!” 听着是纯正的南方口音,于是我便上前套个近乎,想打探一下钱豹子所在。 也许是命中注定,男店家和我竟是老乡,家长里短扯了些许后,男店家告诉了我们钱豹子的去向。 “你们往前直走,快到左边老鹰山下边的时候左转,在东家的药材铺,我听说钱豹子这两天都在那儿。” 男店家说完,暗示了一下我们必须在他店里买点什么,于是我们集体看向南宫蒲,南宫蒲也没说啥,在店铺内的货架上随手拿了几个梭型的果子,看着像尖头尖底的猕猴桃,然后又从裤兜里拿出伍佰,霸道的对男店家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大气!不愧是王思……额,南宫家的接班人,大伙儿的钱袋子。 走去药材铺时,我拿着其中一个果子说道:“你也不问问多少钱,还有这东西能吃吗?到底是个啥?” 南宫蒲小气的夺回了我手里的果子,说: “这是火山凤仙的果实,这种植物生长在活火山的山口里,果子碰到水就会瞬间炸裂,里边有上百颗种子,每一颗种子都比子弹结实,小芽以前有送过几个给我玩,我向他打听过,每个大概八十块左右,话说这东家,指的真的是公羊家?” 这话问的是宁子初。 宁子初眼睛又开始高速移动,不停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冷静的说: “对,毕竟是引虫界的四大家族之一嘛,西南毒家,江淮吴家,还有院里的南宫家,以及这个花鸟市场的东家,公羊家,四大家族只有你们南宫家归顺院里,其余三家都是布衣家族,这公羊家自古就是干这种买卖的,东西南北都有他们的花鸟市场,只不过这个是他们老家的,也是最大的,据说现在他们可是富得流油,门客手下三千人,个个手都黑着,所以咱们能不招惹他们家就尽量不要招惹。” 这个村子确实很大,大路分小路,小路分巷口,盘根错节犹如泥中藕藤,卖植物的都在外围,越往里走,卖动物的就越多,各色买家也就越多,并且这里卖的都是传说中的的各种异兽,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些生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些异兽都被关在大小不一的金属笼子里,之所以不说铁笼子,是因为这些龙子都是银白色的,而且上边还有朱砂红颜色的咒印,笼内的异兽若是抗争,碰到了金属笼上的咒印,这些咒印立马发出金光,碰到的异兽就像被电着了一般,痛苦的哀嚎。 有一只鹿蜀就是如此,当它依旧不愿待在笼子里,尽管遍体鳞伤,它还是倔强的用身子撞击着金属笼子,撞得笼子金光四溢,而疼痛使得它的叫声犹如人语的哀歌。佩戴这种异兽据说可以使子孙繁衍。哎,以前人人推崇的神仙瑞兽,如今也逃不过凡人的一时贪念。 这里到处都是各种异兽的吼叫声,怪鸟飞虫也有不时逃离出街面上的,一个店铺里的两个店员就这路上大喊大叫,他们双手举上天,试图抓住一对比翼鸟,可结果没成功,两只鸟越飞越高,很快就没了踪影。 南宫蒲把玩着手里的火山凤仙果子,险些被一群迎面飞来的钦原给蛰到。这东西形状像蜜蜂,但是却又鸳鸯那么大,树木被它蛰中都会枯萎,更何况人呢。 一辆辆拉着异兽的皮卡驶过我们身边,车上边是一笼笼猼訑、数斯、鸓鸟,认识的,见过的,听说的,数都数不过来。各种鸟儿的翅膀都有残缺,应该是被人剪掉了一部分羽翼,长得像山羊的猼訑,躺在笼子里,它长在背上的眼睛似乎还在流着泪…… 我们都不忍看过去,身为引虫之人,却没法改变这个世界,没法让这些生物自在的活在自然里。 左边老鹰山下,药材铺找到了。药材铺外头拴着两条大黑狗,这是五黑犬,以毛黑、舌黑、眼睛黑、脚底黑、脚趾黑得名,虽不算异兽,但却有帮主人无邪避祸的本事。两条大狗远远的就发觉了我们,药材铺周围没有其他多余的房屋,一个个带着墨镜的男男女女拎着大小不一样的皮箱,排着队准备走进铺子里。铺子门口除了有两条五黑犬以外,还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看守,排队的人只有递给他们一样东西才能进去。 南宫藜:“看来是邀请函,咋办,我们也没有。” 正当我们发愁之际,我发现了两个老熟人,导游辛田和于小娜。 第57章 捡漏 “辛导游,于导游,你们好啊!” 我带着大伙儿走向辛田和于小娜。 突然起来的招呼,又是来自陌生人,导致辛田和于小娜顿时警觉起来。我忘了,自己还换着脸呢,索性编了段假话说道: “你们好,我们是来自润丰医院的,我之前见过二位,不知二位可有印象?” 辛田摸着后脑勺,眼睛眯眯的说道: “润丰医院我知道,我去过吗?没有吧?我哪儿有钱去哪儿啊!” 于小娜没有接茬,她眼神坚定的说: “我记性还行,所以我很确定自己既没去过润丰医院,也没见过你。” 我用假脸笑道:“呵呵,我也没说是在医院见到的呀,二位贵人多忘事,能理解,我叫申文远,是沈放的朋友。” “你认识沈放?” 于小娜快速的问道。 我:“嗯,我们几个都是他朋友。” 辛田和于小娜没再说话,显然是怀疑我们在套他俩的话。 我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样说你们不会信,毕竟那小子最近确实摊上了事儿,谁都怕被连累,二位可还记得猫蛊和三春山庄?” 院里的引虫师,无论干什么任务都绝不会对外人泄露,之前师父带着我的各种经历也是如此,用这个来说,对他们两个应该是有说服力的。 辛田听了我的话后,笑了笑,然后想跟我握手,结果于小娜直接扯扯住辛田的衣袖,阻止了他的行为。 还好我留了后手,于是我从裤兜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直接将手机递给了于小娜。 于小娜接过手机后,谨慎的与手机保持一段距离,不过我开了免提,手机里边传来了于小倩的声音。 于小娜这才放松了脸上紧绷的表情,她关掉了手机的免提,走到远处拿手机聊了一会儿后,回来把手机还给了我,并说道: “说吧,你们找我们两个有什么事儿?”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未等我开口,南宫蒲就指着药材铺说道: “我们也想进去。” 辛田:“你们没有邀请函吗?” 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点头。 辛田无奈的说:“那估计没辙。” 说完,他从屁股后头的兜里拿出自己的钱包,从里边又拿出了一枚古代钱币。钱币是不是真的?反正我是看不出,上边印着四个字“泉体通宝”。 辛田:“这枚铜钱是复刻的北宋仁宗时期的泉体通宝,字不对,原版的字是篆文和行草,由司马光和苏轼所书,而这里的的字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宋徽宗的瘦金体。” 辛田将铜钱翻过另一面,铜钱上印着一个人的指纹,他说: “这是我的指纹,公羊家每次在药铺搞活动,都会派人提前很早时间去通知买家,买家要是派人来或是亲自来,都要先给公羊家寄一个来人的指纹,之后公羊家就会再寄一个印着相应指纹的铜钱给买家,买家来后,公羊家就可以通过对这枚铜钱上的指纹进行核对来确认买家的身份。” 南宫萍:“那我们跟你们两个进去,就说是你们的手下,行不?” 于小娜摇头否定道:“没用的,公羊家和各路买家都有约定,买家到时候来几个人,就寄几个人的指纹给他们,没有指纹铜钱的人,就算是买家自己来了,也不能进药材铺,这是铁规矩。” 听到这两人的答复,我的心彻底凉了,看着排队如龙的药材铺门口,钱豹子可能就在里头,却又进不去,真是不甘心。 正当我们两拨人都绞尽脑汁想法子时,宁子初却先开口道: “先吃点东西吧,我知道这里有一家不错的羊肉馆,咱们去那儿边吃边聊。” 宁子初所说的羊肉馆位于右老鹰山下,那里是这座村子的美食街,来这儿的人,不管是住宿的,还是旅游的,都只能来这儿觅食。不过这里有着独特的饮食习惯,吃羊肉的店铺在大路左右比比皆是。 街道上飘逸着各种中草药香料味儿,还有纯正的羊肉香味儿,咱也不懂这些店铺味道差别在哪,但是毕竟对这里人生路不熟,跟着宁子初去就是了。因为在走去美食街的路上,宁子初低声细语的跟我们几个说道他这七年前曾经来过这儿当卧底,没想到,这宁队长竟然还干过《无间道》的活儿,据他说,当时的行动虽然成功了,但是他也因此得罪了好些人,院里都愿意出经费让他在外边躲了一阵子风头,若不是换了脸,他是不会再敢踏足这儿的。 美食街其实是一个8字形道路,来来回回就这些店铺,但宁子初只带我们去8字的上半部分圆环里找吃的,至于下半部分圆环,宁子初千叮咛往嘱咐,叫我们一定不要过去,但没说为什么,我估摸着,那边怕不是都开着供客人吃异虫血肉的餐厅吧?想想都恶心得很。 “到了,就是这儿。” 宁子初指着一家名叫“甄记羊肉泡馍”的小饭馆说道。 这里的饭馆,哪儿哪儿都挤满了客人,唯独这家不是,反而少得可怜,这让我严重怀疑店家的手艺以及宁子初的味觉。 见我们犹豫不前,宁子初脱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翡翠吊坠,他微微举起翡翠让我们所有人过目了一下,我看到那是一块冰种飘蓝花的尚好翡翠,上面雕的是一只异兽,叫天吴,人兽虎身,有着十条尾巴以扇型排列张开,脚下踩着一条蛇和一只龟,是古代神话中的水神。 “你认识吴家的人?” 于小娜问宁子初道。 宁子初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摆头示意我们跟他走进甄记饭馆中。 饭馆里摆着五张大桌子,每个都能容纳十几人吃饭,这本就奇怪,因为我目测饭馆室内大概也就五十平米,出去开放式厨房的面积,这几张大桌子几乎占满了饭馆的室内,而这里的人大都来自天南海北,能来这儿的都是各怀心思,心眼恨不得比火龙果的籽儿还要多,说不定睡觉都想着睁着眼,又怎么会和别人一块儿拼桌吃饭? 店里只有零星四个人分别在各自的饭桌前吃着羊肉泡馍,扫地的服务员见我们进来,脸上不是喜悦,而是严肃和冷漠。 “几位想吃点什么?” 男服务员问道。 宁子初对他亮出刚刚的翡翠吊坠,男服务员的表情立马放松下来,他朝着宁子初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到厨房跟里边的厨子耳语了几句,厨子本来还自在的坐在木头小凳子上,听到男服务员的话后,他透过玻璃墙看了看我们,眼睛里带着审视的目光,然后起身开火,准备开始做菜。 男服务员象征性的拿抹布擦了擦最后一张没人的桌子,然后我们坐下,之后又继续假装在门口边上扫着地。 辛田:“这里是吴家开的?” 宁子初:“嗯,放心,不会宰我们的。” 于小娜:“想不到江淮吴家竟然还敢在西北公羊家的地头上开店。” 宁子初:“嗐,其实公羊家能不知道这家店是吴家的嘛,当然知道,四大家族里只有他们两个的家族是做这种买卖的,互相安插情报部门,也算是礼尚往来,直接拆了,反而闹翻,这样对彼此的生意都不会是好事儿,索性留着吧,不过大伙儿也都知道这家店是吴家开的,所以平时这里基本没什么人来,也就几个吴家的人过来填个肚子,毕竟有哪个缺根筋儿的敢在麦当劳的铺子里吃肯德基的鸡腿?” 宁子初的话刚说完不久,男服务员就将我们几人的羊肉泡馍给端上了桌,我之前没吃过这个,平日里见都没见过,之前跟着师父去草原驱杀移即的时候也只是吃了那边的羊肉串和烤全羊、肚包肉之类的,羊肉泡馍到底啥味道,我早就好奇了。 刚想喝口里边的汤,却险些被烫的舌头麻,烫的不是不是羊肉汤,而是这碗边,嚯,用手一摸,嚯!少则也有六十多度,再动一动舌头,还行,没烫熟,再摸一摸下巴和嘴唇,假脸应该还在。 照着宁子初的吃法,有样学样,轻轻挨着碗口,用筷子快速扒拉几口碗里的馍块儿和粉丝,呀,这鲜味,眉毛全掉光!汤头的肉味浓浓的,却又鲜得清新,馍块儿和粉丝全都吸饱了汤汁,就像在吃浓缩的半固体汤汁,羊肉也是软嫩,味道不是膻,而是纯粹的羊肉香,入口还有奶香回味,吃了几口后再加点辣子,变成第二种口味,再吃几口,再加点醋,味道又变了新花样,好东西,这里的羊肉泡馍可真是个好东西。 我们几个确实饿坏了,辛田和于小娜也是如此,大家除了吸嗦声也没再说什么,至于为什么宁子初会有吴家的翡翠吊坠,又为什么能进到吴家的店里吃东西,我们六个人一个字都没问,还是那句话,少问一句话,多活一天命。 羊肉泡馍一大碗,碳水营养都有了,本来失落得心情在吃饱的那一刻顿时消散得无影踪。我们几个傻愣了半小时,之后又开始商量,该怎么进药材铺。 “可以捡漏。” 宁子初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两截木棍,照着螺旋纹拧到一块儿,这是之前在润丰医院时,宁子初拄着的降龙木手杖。 辛田一拍大腿,露出醒悟的表情,说道: “对呀!我来之前也听说了,确实可以试试捡漏!” 于小娜用用手食指压着自己嘴唇,冲着辛田一个劲儿的“嘘”! 宁子初微笑着说:“没事儿,这里的人不会管多余的事情。” “元化兄,什么是捡漏,古董吗?” 我问宁子初。 宁子初把玩着手里的降龙木,不慌不忙是说: “平日里药材铺是不会开门迎客的,不过每个月的农历初一到初三这三天时间会在铺里举办一个大型活动,叫掌眼会,弄得像古董鉴定一样,呵呵,掌眼会里各种凤毛麟角都有得卖,还有拍卖会,拍卖的都是院里命令禁止贩卖的东西,而来这里竞拍的,都是布衣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大家族以及各种组织,他们有的是钱,正愁没处花,自然叫价就高,公羊家虽然各地都有花鸟市场,但唯独只在这儿,这是他们本家,他们只在这儿搞掌眼会,搞拍卖,为了留住客户,公羊家会在办掌眼会前,派人四处收购各地的宝贝,然后再放风出去,吸引全天下的客人过来竞拍,被他们派出去的手下叫买手,都是专门训练出来的,他们就像火凤凰,无宝不落,但世界这么大,买手也有捡不玩宝的时候,很多卖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每逢掌眼会开始之前,就会来到这个村子,摆摊做买卖,等着买手在村子里出现,然后跟他们做交易,大伙儿就管这事儿叫捡漏。” 我:“那买手就一定会出现?” 宁子初:“一般都会,哪个买手这时候捡到漏,那肯定是立功的,所以初一到初三这三天时间里基本上总能碰到买手在村子的转悠,我们应该能碰上。” 于小娜:“那我们碰到了又怎样,你们手里有什么宝贝?” 说到宝贝,我第一时间倒是想到了靖仔,毕竟他还是灵魄丹嘛,可惜弄不出来。 “就用这个。” 宁子初看着手里盘着的降龙木,对我们说道。 于小娜:“这个我认识,降龙木嘛,东西倒是个好东西,可是也没稀奇到哪儿去,人家买手怎么会看上这个?” 辛田貌似有不同的看法,他让拧子初将手里的降龙木借给他看看,在把玩了一阵后,辛田说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降龙木,普通的降龙木年份都不长,所以木杆上都是三四道竖形棱条,顶多了也就五根,而楚兄的这根降龙木的木杆上,不多不少正好有六根棱条,每根粗细都一致,还都是食指宽,笔挺有力,而且摸着都感觉圆润光滑,手感似铜铁,即使握久了还是凉感十足,最主要的是这木头上的颜色,不是普通降龙木的那种亮澄澄的柏黄,而是琥珀色里透着鸡油黄,还有,这细看之下,木杆是竟然还带着撒金沙皮,我~滴~妈~呀!要是我看得没错的话,这根降龙木应该是从老祖宗那儿借来的吧?” 辛田的东北话,把我听着一愣一愣的,怎么就扯上老祖宗了?谁的老祖宗,干嘛借给润丰医院呢? 宁子初:“辛田兄弟好眼力,这降龙木现在市面上的绝大多数都是由人工栽培出来的,再好的也就五条棱,质量和药效都是一般般,目前发现的,全国只有山东的一个镇上的河岸边,自然生长着唯一的一棵野生的降龙树,这棵树的树龄没人知道,只是多个朝代的文籍里都有过这棵树的相关记载,所以玩降龙木的人都管这棵树叫老祖宗,既然是古树,那自然是不允许采伐的,除非你想在水泥墙内免费吃住下半辈子,不过这人祸能避免,可天灾难预料,一场暴雨,一阵狂风,总有可能折下这棵古树的一段枝梢,这段树枝又恰巧落入河水之中,顺流而下,降龙木本就韧性好,硬度高,比很多的木头都要沉,不出意外,必然会沉积在某段河流的河床里,经过千百年酝酿,某一天又被人打捞出来,就是尚好的沉船木,比如我们眼前的这根就是如此,万物皆有灵,行家一般都会把这种沉船降龙木称作是老祖宗借给自己的,以示对古树的尊重。” 南宫萍接着宁子初的话,继续说: “不仅如此,看看这降龙木的雕工,古朴,醇厚,盘龙线条流畅,龙姿有力,形神兼具,整体看着既有北方雕工的端庄,又有南方雕工的细腻,这可是出自泉州木雕大师任东晓的手笔。” 辛田大赞:“那这根降龙木拐杖的价值更加翻倍了,是个宝贝,大宝贝!” 我:“辛田,没想到你还会玩这些?” 辛田:“那可不是吹,俺们辛家那可是祖祖辈辈在东北当跑山的,什么药材、木头没见过?棒槌一挖一个准,到我爷爷那会儿就进了木材厂,后来保护生态,八十年代我爸自己干起了木材生意,玩儿木头,我怎么滴也算半个专家,以后各位要是想弄点啥扁担胡子、麻梨疙瘩啥的,尽管找我,准没错!” 南宫蒲:“那还等什么,趁现在赶紧去找买手啊!” 辛田将降龙木还给了宁子初后,宁子初重新将降龙木收回到背包里,说: “不急,再等一会儿,自然会有个买手出现在这条路上。” 我们就这样等了半个小时,正当我吃饱犯困之际,饭馆外头突然人声嘈杂。 “看我的,看我的,我的羽扇那可是用毕方的尾羽做的!” “我的!我的!我这儿可有十万大山里边的七彩灵芝!” “我去你的!老子的才是宝贝!嘿嘿,三小姐您看一看,这是人鱼泪珠啊!” 逐渐沸腾的人声,让我们忍不住出去凑热闹,只见一大群手捧奇珍异宝的商户一个个谄媚的围着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脸男人相,高颧骨,双眼皮,额头宽大,目测有一米八的个头,身形精瘦而结实,用一根金发簪把头发盘得高高的,为了防御大西北的风干日烈,女子脸上抹着厚厚的面霜和粉底,浓厚的眼影搭配火红的唇色,别说,这浓妆艳抹的效果还真就适合她这种粗枝大叶。那女子一脸得意,她东看看,西瞧瞧,可愣是没一个物件能入她眼。 “她是谁啊?” 我问道。 宁子初:“公羊易安,公羊家的三小姐。” 第58章 一击必中(上) 宁子初:“这公羊家和别处人家不同,自古以来,大多数名门望族都是重男轻女,公羊家作为引虫师的千年望族,却是女子当家,男子外嫁。” 于小娜:“不仅如此,外嫁的男丁一旦有了后代,并且确定是女儿后,等到女孩满十岁就会被送来这个村子,给祖屋里的各位元老收养为孙女,这些女孩长大后就会成为新一代运转公羊家事业的主力部队。” 我:“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我觉着这样也挺好,那这个公羊易安什么来头?” 南宫萍:“她啊,是公羊如今的当家公羊青云的女儿,而公羊青云又是上一代当家公羊岚的亲孙女,等于说公羊易安算是公羊家的嫡女,可是由于出生时间的原因,在她这一辈只能排行第三,所以人称三小姐。” 南宫蒲:“嫡女,那这么说她就是南宫家未来的当家吧?难怪这些人这么心甘情愿的舔她。” 宁子初:“这倒未必,公羊家选当家,有话事权的就是那帮祖屋里当元老的老太太,由她们投票选出公羊家下一届当家,当然没个和公羊易安一辈的年轻后生都有竞选资格,看看谁能耐大,谁威望高咯,不过公羊易安作为两代公羊家的当家血脉,竞选条件还是相当硬滴。” 辛田讥讽道:“呵呵,听起来倒像是黑社会选龙头老大的规矩。” 宁子初:“他们家族的生意确实黑白通吃,据说你们北部分院里关了不少他们的人,奈何人家家大业大,人脉广,朋友多,甩干净尾巴后,家族至今依旧坚挺。” 公羊易安一路走来,周围的商户就一路跟着,各种珍宝,别说见过了,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可这女人对每个送到面前的宝贝都只是高眉垂目的瞄了几眼,之后话也不说,微微摇了摇头后,便不再多看一眼。 宁子初走出甄记饭馆,其他人也跟着他,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赌一把了,可我不这么认为。 “元化兄,先等一下,我有个注意” 我叫住了宁子初,他们几人也都回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接下来,就是计划的开始。 下午四点,南宫蒲像个二世祖一样,招摇的走在市场街道上,他随便走进一家店,又随便的扫视了几眼,就大手一挥,买下了店家压箱底的宝贝,七彩灵芝。 买一个还不够,一条街上,南宫蒲几乎每家店都进去逛逛,这家出来,右手便拎着一笼数斯,那家店出来左手,又牵着一头鹿蜀。一路上没别的活,就是买买买,很快,商户们知道来了头花钱不眨眼的肥羊,纷纷来到南宫蒲跟前,争着抢着要把手里的宝贝卖给南宫蒲,什么毕方羽扇,什么南海人鱼泪珠,南宫倒也不多看,谁给到跟前就买谁的,也不还价,商户们见状,越来越多,街道都挤满了。 不过一个小时后,南宫蒲就不再买货,无论商户们当他的面介绍的是何等珍贵的宝贝,他说什么也不会再花钱购买。等到他会到房车时,身后大大小小跟着十多个人,他们都是之前那些商户的手下,帮忙着把南宫买来的千奇百怪的动植物送到房车门口,看这一盆一盆的植物,一笼一笼的鸟,堆成谷堆的包裹和砌成墙的木头盒子,还有两只牵着绳子的猼訑和鹿蜀整栓在房车的保险杠上,我们几个在场的可都看傻了眼。 于小娜略有生气的说:“叫你花点钱随便买点贵的,又不是让你自己建一个花鸟市场,你至于这么夸张吗?” 南宫蒲:“我也没想到,一买就停不下来了……” 南宫蒲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表情羞愧,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连忙帮他开脱道:“嗐,也没多少,什么自己建一个花鸟市场,不至于,如今伯和老哥把这次计划的效果拉满了,明天就更好唱戏,再说了,这点东西,这点钱,对于我们伯和兄来说,那都不算事儿!” 说完,我让旁边一直吃瓜(他真的在吃西瓜)的辛田帮忙叫人把这些奇珍异宝,奇葩异果都一车拉走。 南宫藜:“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你这样就像普通市场里那些组队买狗的白左,不过是把自己的喜欢当善良罢了。” 我看着这些东西一件件被人抬上货车拉走后,转头看向站在我旁边的南宫藜很久,但一直没有搭话。 南宫藜皱眉骂道:“你再这么猥琐,信不信我让这周围的毒虫都爬到你身上给你当被子用!” 我苦笑道:“大家共患难这么久,你至于嘛,再说了,搞死我,你带谁去见了白大师,你不想给你父亲开脱了?” “你!” 南宫藜一双杏眼瞪得又大又圆,却又说不出个啥。 此时,太阳已经被远处的戈壁吞了半截儿,我看到货车远去,渐渐没了影儿,开口说道: “这是你第二次主动跟我说话……” 南宫藜“切”一声,转身走向房车,大伙儿都在那儿吃着南宫蒲刚刚买来的沙地西瓜,我也跟着过去解解渴。 我一边吃着西瓜一边问道:“辛田,你刚刚叫来的那个司机,靠谱不?” 辛田嘴里塞满了西瓜,含糊的说道: “放心吧,他是这一带的导游叫来的人,俺们院里的,院里的你们还不放心嘛!” 南宫蒲拿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递给我,说: “我刚刚挑了半天,觉着这个不错。” 我手里捧着着珠子,在黑夜之下,珠子发出温和的青蓝色光辉,我抬头举着珠子和满天的繁星做对比,说道: “是不错,那就看明天的戏唱得好不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南宫蒲又一次招摇的走在村里的大路上,他的“威名”一夜之间传遍整个花鸟市场,围着他的商户人数不亚于前一天下午围在公羊易安身边的那些。可这次,尽管大量的商户都快将自家的宝贝拱到了南宫蒲的脸上,这小子却没瞧上一件。他也是有样学样,下巴抬高,眉毛上扬,一边嘴角微翘,眼睛只睁开一半,目光下垂,总之,公羊易安昨天看起来有多拽,这小子今天就有多拽。 见南宫蒲今天眼光高了许多,众商户也纷纷散去,而南宫蒲则慢悠悠的一路逛到右老鹰山下的美食街。 南宫蒲找了一家饭馆坐下,这家饭馆挤在两栋大酒楼之间,只有一层,又小又矮,不过来往的食客却不少,店家只好把大量的桌椅都摆在店铺门口外边。南宫蒲要了一碗羊杂碎汤,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没吃多久,一只母鸡大小的猫头鹰无声无息的落在南宫蒲的桌面上,它脑袋上竖着三根羽毛,其中两个位于耳朵的位置,一根在后脑勺,猫头鹰的两只目光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南宫蒲,嘴里发出像是吹口哨一般的叫声。 “走开,走开!” 南宫蒲一手护着自己杂碎汤,一手哄着猫头鹰。这只猫头鹰似乎并不惧怕眼前的这个人类,嘴里的口哨声逐渐盖过了南宫蒲的声音,南宫蒲见状用力拍起了桌子。 正当南宫蒲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却依旧赶不走这只猫头鹰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老头清亮的京腔嗓音: “年轻人,心气儿不要太急躁,天鸟儿降临,兴许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南宫蒲转过身,看见自己身后的桌子跟前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那老头看着没什么特别,他背对着南宫蒲,桌子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鸟笼,里边的一只珍珠鸟正灵活的蹦来蹦去。 “喂!老头!你要是有能耐把这种猫头鹰赶走,想要多少钱尽管出价!” 南宫蒲拉高了声调,豪横的说道,周围的食客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老头没有因为金钱的诱惑而转身,他细细的品味着碗里的清羊汤。南宫蒲起身坐在老头的桌子对面,大声对店里的服务员说道: “店家!这老头儿的饭钱算我的!再给我上两斤手把肉和一份烧鲤鱼!” 霸气外露的南宫蒲顿时引起了周围食客的低语闲话。 见老头没有回应,南宫蒲语气变得谦逊起来: “老先生,您刚刚说这天鸟指的是那只猫头鹰吧,你看,这鸟还在那儿,您刚刚还说这是一种提醒,还善意的,到底啥意思?” 老头带着一副墨黑的蛤蟆镜,胡子剃得倍儿干净,虽说穿着不怎么样,但也是一尘不染,规规矩矩。他一声不响的喝完自己的羊汤,时间正好等到店里的服务员将手把肉和烧鲤鱼端上桌。 南宫蒲一口没碰,老头呢,倒不是客气,他冲南宫蒲笑了几声,之后拿起筷子就吃,这老东西,岁数看着不小了,但胃口和牙口都厉害得很,两斤手把肉,一整条肥厚的黄河鲤鱼,不到二十分钟,老头就吃的一干二净。吃完,老头又叫服务员照旧送来一杯八宝茶给自己爽口。 老头趁热喝了一口茶后,清了清嗓子,然后嘴巴嘟起来,发出和那猫头鹰一样的口哨声,没多久,那只猫头鹰便从老头身后飞出,掠过老头和南宫蒲的头顶,无声响的拍打着翅膀飞向高空。 众人见状,无不拍手叫好,老头倒是不在意,他呆呆的看着南宫蒲,右手伸到鸟笼里有趣的逗鸟玩儿。 南宫蒲用手在老头眼睛前晃了几下,结果老头先开口道: “我没瞎,只是年纪大了,眼睛受不了这西风和骄阳,你可别把我这副祖传的墨镜给弄坏喽。” 南宫蒲立马手挥手,屁股老实的坐在凳子上,等着老头给他的下文。 老头又喝了一口八宝茶,然后说道: “年轻人,你可知这条美食街有多少家食馆儿?” 南宫蒲:“还真不知道。” 老头笑道:“一共二十四家,正好前后十二家,你又可知道为什么老夫偏偏选择了这家店歇脚?” 南宫蒲:“也不知道,还请老先生赐教。” 老头满意的说道:“就在刚才,老夫还在这条街上遛鸟,忽觉天空鸟鸣汹涌,抬头一看,咦呀!竟是一大群的紫毛云雀,这群紫毛雀成群结队,好似一条乌云巨蟒,乌压压的一大片,正盘旋在这家店的上空,不信你可以进去问问店家是不是如此!” 此时正好有个服务员正在外头收拾桌子,他看了也是听老头的话听入了神,未等南宫蒲开口,服务员就心领神会的对南宫蒲说:“啊对,是这样的,我和店里的其他伙计都看见了,就在我们店的上空,一大群鸟儿,光的遮住了,现在想想还真像一条大蛇似的!” “那又怎样呢?” 南宫蒲问那老头。 老头把手指从鸟笼里抽了回来,说道: “这紫毛云雀学名紫翅椋鸟,在这大西北很常见,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儿,平日里大都单独出来觅食,但鸟儿的感知力总比人的灵敏,只有感知到了凶邪之气,让这些小鸟儿认为自个儿遇到了猛禽野兽的威胁,它们才会聚拢在一块儿,通过模仿大型动物的样貌 来驱赶捕食者。” 南宫蒲:“嗐,我还以为是啥稀罕事儿呢,您说的这些小时候我在《动物世界》里都看过,人家赵忠祥先生解说的不比您差!” 老头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由于这座村里的商铺众多,商铺里边的异兽也多,那些鸟儿是害怕这些异兽,所以才这般动静?” 南宫蒲轻蔑的“嗯”了一声。 老头放声大笑几声,然后说: “你呀,还是太年轻,不懂得这天地乾坤之间的众多玄机,那些商贩手里的异兽可都关在笼子里呢,尽管很多依然凶猛,但灵性已弱,根本伤不着笼外的任何东西,自由生活在野外的那些紫毛云雀岂会不知?” 南宫蒲:“那这些鸟儿飞在这家店上头,到底有啥讲究的?” 老头正襟危坐道:“因为店里有凶邪之气那些鸟怕的正是这个,它们误以为店里有恶兽,所以才摆成蟒形阵。” 南宫蒲赶紧起身,朝店里破口大骂道: “操!黑店是吧!” 老头摆手否认道: “你这么想就错了,我搁这儿活了几十年,哪家店都去过,你放心,这家店绝对不是黑店,我刚刚说过,鸟儿的感知能力比我们凡人灵敏,有时候甚至能未卜先知,这些鸟儿其实是感知到了预来之人身上所冒出来的险恶之气。” 南宫蒲:“险恶之气?预来之人?谁?” 老头旁边的鸟笼,珍珠鸟忽然飞向南宫蒲,粉红的小爪子紧紧抓住笼里的柱子,对着南宫蒲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你看,我的鸟儿也察觉到了,那险恶之气就来自你身上。” 老头指着南宫蒲说道。他话语刚落,又有一群鸟飞到这家店上空,好似乌云一般,成群的盘旋着。 老头说:“年轻人,你信不信,只要是你能离开这店铺,走在阳光下,这群鸟自然就会飞走。” 南宫蒲照着老头的话,离开这家饭馆,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到大路上,当阳光找到南宫蒲头顶时,那些盘旋在饭馆上空的鸟儿果真如老头所说,逐渐飞走,不一会儿,饭馆上空又重新变得空无一物。 南宫蒲跑到老头跟前,身体弯向桌子对面,双手握紧老头的双手,紧张的问道: “老先生,现在,现在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 老头冷静的安抚南宫蒲道: “不急,不急哈,让我先问问我笼子里的鸟儿。” 老头又嘟起嘴,对着笼子里的珍珠鸟发出清脆的鸟叫声。那珍珠鸟也听懂了,它冲着老头也开始清脆的叫着。就这样一人,一鸟,互相用鸟语说了好一阵子,这让南宫蒲觉得既荒谬又好笑。 五六分钟之后,老头对着南宫蒲长叹道: “嗯……你啊,不至于死,无非是小病小痛罢了,哎,熬一熬,总能过去……” 说完,老头便缓慢起身,提溜着鸟笼走向店里,跟那的老板说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饭馆。 南宫蒲愣了一会儿,嘴里念叨着:“嗐,小病小痛,算得了啥!” 之后他继续回到市场主路上,继续闲逛。可没走几步,他就被莫名的绊倒,这一跤,摔了个大马趴,可等南宫蒲起身查看,却发现地面上啥也没有,连个凸起的石头渣子都见着。他拍了拍身子上的尘土,摸着下巴有点破皮,算了,也没啥,继续走吧。 南宫蒲的脚刚迈出两步,嚯!迎面飞驰而来一辆摩托车,幸亏南宫蒲侧身闪躲迅速,摩托车的驾驶员和他擦身而过。南宫蒲本想大声怒骂,脏话已到嘴边,还未出声,发觉自己右手肘部火辣辣的疼,抬手一看,原来是刚刚闪避摩托车时,右手碰到了一个手抱花盆的女人,而那花盆里种着的正是润丰医院食堂里摆放的那种锯齿大玫瑰。 女人一个劲儿的道歉,可南宫蒲根本没空理会,他怕了,神色惊恐,转身跑向美食街。南宫蒲跑着跑着,愈发觉着自己的每个关节都开始肿胀酸痛,南宫蒲加快了速度,等到了之前的那家饭馆,南宫蒲二话不说,拿出裤兜里的钱包,随手抽出二百大钞递给店里的老板,问道: “快说!老头住哪儿?” 老板笑而不语。 南宫蒲又从钱包抽出一沓钞票塞到老板手里,老板这才开口说道: “他啊,知道你会回来,叫我若是见到你回来,就告诉你,跟着他的鸟就能找到化解厄运的办法。” 南宫蒲慌张的扫视着饭馆,说道: “鸟儿,哪来的鸟儿,老头刚刚不是连笼带鸟一块儿带走了吗?” 饭馆老板伸手指着南宫蒲的头顶,南宫蒲看着饭馆开放式厨房的玻璃墙,发现自己映在上边的影子上,一只小巧的珍珠鸟正站在自己的头顶。 珍珠鸟知道自己被南宫蒲发现后,立刻拍打着小翅膀飞出了饭馆。 第59章 一击必中(下) 南宫蒲聚精会神的盯着飞在街道上空的珍珠鸟,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镶在这只小鸟身上。这小东西飞的够快的,在村子里到处穿梭,它身子小,灵活着呢,可南宫蒲那是快累坏了,一路上没少磕磕碰碰,手上、膝盖上,各种大大小小的擦伤和淤青,在加上愈发严重的关节酸痛,南宫蒲很快就变得体力不支。 正当南宫蒲盯着珍珠鸟太过入神之时,又莫名的被绊了一绞,一个狗吃黄金的姿势扑倒在一家店铺门口。南宫蒲踉跄的站起身,看见这家店铺卖的都不是货物,而是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各种货架,上边放着各种瓶子、罐子、盒子。南宫蒲发现那只珍珠鸟停在了这家店铺里的一处货架的顶端,他蒲大喜,也不管铺子里有没有人,更顾不上自己身体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进店铺里,冲到在珍珠鸟停留的货架前,左右摆动上边的物件。 店铺里,一个满脸油光,身材矮胖的男老板见状赶紧过来阻止道: “哟,哟,这位帅哥,别啊,下手轻点,这上边放着的,可都是我们店里的大宝贝!” 南宫蒲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抬头看着珍珠鸟,发现这只小鸟站在货架中间的一层,又飞到这层摆放着的一个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长,十五厘米高的木盒子上头,叽喳的叫了起来。 南宫蒲踮起脚尖,从货架上拿这个木盒,向老板说道: “这里边装的什么?嗐,无所谓,这木盒子里边的东西,包括这木盒子,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老板见南宫蒲这么一说,脸上满是欢喜,他略有激动的回复道:“别急,别急,这位老板,嘿嘿,让我先给您打开,让您先看看这里边装着的宝贝。” 说完,店铺老板从领子里领出一串钥匙串子,又脱下来找到一根钥匙打开了木盒子的锁头,从木盒子里拿出一个三十毫升左右的容量的玻璃瓶子,里边装着琥珀色的油状液体。 店铺老板拿起玻璃瓶,得意的说道: “这位客人您先看看。” 老板手指捏着玻璃瓶,举起来让阳光透过瓶子,光线穿过瓶子里边的油状液体后,变成了淡粉红色的光辉。 南宫蒲把木盒子搁在一旁的茶几上,痴迷的看着店铺老板手里的玻璃瓶,说道: “神了!这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 店铺老板笑道: “嘿嘿,这个呀,是虎蛟肝脏提炼出来的油,这东西啊长着鱼首蛇尾,还有四条腿儿,属于蛟龙一类,千年难遇啊!我去年听闻南海有虎蛟出没后,就马不停蹄南下去寻,我跟我朋友乘船在南海上找了三个月,命都快搁那儿了,费了老大力气才捕到了一头虎蛟,上岸后一分钟都不敢耽搁,里面请人将那东西剖腹取肝,又将虎蛟肝放在炉子里练了一个周天的时间才得到了这么一小瓶精华,这可是我店里压箱底的宝贝,咱们凡人只要喝上那么一滴,哎,不多哈,就一滴,不管是有什么病,上半生有多晦气,保证药到病除,下半辈子那是荣华富贵!” 店铺老板巴拉巴拉跟南宫蒲说了一大堆,其实南宫蒲根本听不进去,身体上的各种疼痛已经快要突破他的忍受极限。 “你就直说,要多少钱你才肯卖!” 南宫蒲大声问道。 店铺老板挤着满脸的肥肉,笑而不语。 正当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白净小伙子着急忙慌的走进商铺,他手里提溜个手提箱,小心的看了一眼南宫蒲后,伸手将店铺老板拉到铺子里的一个角落,两人不时的盯着老板手里的虎蛟肝油瓶,彼此七嘴八舌的商量起什来。 “不!不!不!,没这个数不行!” 店铺老板右手比划着一个八字,大声回绝了小伙子。 眼见店铺老板这么坚定拒绝,小伙子紧张的用左边袖口擦着脸上的汗,他让店铺老板先别着急出手,自己则出门去打电话。 南宫蒲猜到了两人的买卖是什么,趁那小伙子还没回来,南宫蒲直截了当走到店铺老板跟前,说: “这样,十万,你看如何?” 店铺老板脸上依然挂着奸笑,他说: “先生您贵姓?” 南宫蒲道:“免贵,姓南,南伯和。” 店铺老板:“南先生,这是头一回来这村子吧?” 南宫蒲:“是,快说吧,行不行?” 店铺老板双眉紧缩,脸上的肥肉像融化了似的往下垂,表情艰难的说: “这虎蛟难遇,它的这瓶肝油更难炼,不瞒您说,好些个老板知道我炼成这瓶油后,都争着抢着要从我手里买走,你看,这都一年了,我也没同意。” 南宫蒲急了,他早已被身上的疼痛折磨得心烦意乱,于是说道: “那您说,您开个价,大家痛快点!” 店铺老板手里把玩着油瓶,思虑了一会儿之后,将右手手掌展开,举到南宫蒲眼前,说: “这样,一口价,五百万。” 还没等到南宫蒲回应,之前的那小伙子就再次跑进店里,大喊到: “我们老板说了,可以出八百万买这瓶虎蛟肝油!” 南宫蒲:“我出八百五十万!” 小伙子:“哎!我昨儿个就来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南宫蒲没理会他,而是冲着店铺老板继续报价: “九百万!” 听到南宫蒲出价到九百万,店铺老板眼睛里开始闪光,尽管小伙子继续拿手机和里边的人商量报价,但很明显,南宫蒲报的这个数确实让店铺老板心动了。 店铺老板刚要和南宫蒲握手成交,小伙子又开口报价道: “九百五十万,我们出九百五十万!” 店铺老板眼睛再次放光,他转头看向小伙子,正当这时,珍珠鸟却飞到了南宫蒲的肩膀上,叫得欢快。 店铺老板吃惊的看着南宫蒲肩膀上的珍珠鸟,之后露出笑脸回绝了小伙子,并恭送他出了店门外。回到店里后,店铺老板对南宫蒲和蔼的说道: “南先生,您可认识白鹤先生?” 南宫蒲:“谁?” 店铺老板:“就是那个戴着墨镜,手里提溜着一个紫檀木鸟笼的老先生,他笼子里的鸟正是你现在肩膀上那只。” 南宫蒲大惊:“对,我认识他,就是这只鸟带我来到这儿的!” 店铺老板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看来您也是得到了白鹤先生的帮您渡了劫,不满您说,他也救过我一命,这老先生从不轻易出手,得到他帮助的,那都是命中有缘,这样,咱俩也算有缘人,我给您出个友情价,七百万,你看如何?” “成交!” 南宫蒲没丝毫的犹豫,动作利落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信用卡。 店铺老板见状赶紧阻止道: “南先生,您是不知,这个村子有规矩,超过十万以上的买卖,只能用现金现场支付,没得商量。” 南宫蒲:“我知道,这不是昨天把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嘛,没事儿,要不你看这样,我把一个宝贝先押在你这儿,然后立马给手下打电话,让他们快马加鞭把钱拿来,你看这样如何?” 说完,南宫蒲从裤兜口袋里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递给店铺老板,然后又说道: “这可是人鱼望月泪珠,昨天刚买的,价值一百万,先押在你这吧!” 店铺老板一只手拿着这颗人鱼望月泪珠,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放大镜照着这颗珠子看了半天才开口,刚要说话,却被一女人犀利的声音给打断了。 “老公,就是他,上个月就是这个奸商骗了我!” 南宫蒲回头一看,辛田和于小娜手拉着手走进了店铺。 这两人没给店铺老板反应的机会,上来就是对他一顿臭骂,什么词儿脏就骂什么,声音震得几处货架上摆放的小瓶子都抖动起来,门口更是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辛田和于小娜声音虽大,但是吐字却异常清晰,南宫蒲听清了,他们之前也是被下了套,花了重金才买了这家店的虎蛟肝油,结果回家之后,辛田“老公”吃了不但没啥效果,反而脸肿成了猪头,他们“夫妻俩”找人鉴定才得知,这哪是虎蛟肝油啊,根本就是一瓶普通的鱼肝油,还是过期货。 这话一出,店铺门外的围观群众声音沸腾起来,店铺老板一脸蒙圈,他本想开口辩驳,却被这对“夫妻”噼里啪啦的臭骂给堵住了嘴。 “拿回来!你个骗子!” 南宫蒲愤怒的从店铺老板手里夺回人鱼望月泪珠,也不知是谁手滑,珠子在南宫蒲夺回的瞬间掉落到了地面,碎成了两半。 “你个死胖子!” 南宫蒲也管不了身体上的疼痛,对着店铺老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辛田和于小娜也加入其中,打过瘾后,店铺老板之后拿出铺子里的几样真正的压箱宝贝赔偿给他们三人,这三人才满意的陆续离开了这家店铺。 在走回村外停车场的路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们三人的去路,公羊易安缓缓走向他们三人,右手还拿着一个木如意。 双方距离拉进到三米距离后,公羊易安依旧穿着一身洋货名牌,脸上浓妆艳抹,她用那洪亮深厚的声音说道: “听说你们几个刚刚胆敢在我的铺头闹事,行,有点能耐,今天你们三个若不给大爷我一个说法休想离开双鹰村!” 南宫蒲他们三人没有说话,反而是公羊易安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怎么?自己铺子的人卖假货,如今还有理了?” 公羊易安转身一看,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女人,脸上露出鬼魅的笑容正看着她。 “你又是谁?” 公羊易安问那女人。 “顾幼平,他们三个我罩着。” 公羊易安冷笑道: “切!就你,一个小鸡崽儿,不想死的话最好跪下来喊咱一声祖宗,我可以考虑不会会把你打成植物人。” 南宫萍叹了口气道: “哎~我的祖宗都死光了,不知你是哪一位?哦对了,你就是公羊易安对吧?那你说,之后是你做当家还是公羊玄机做当家?” 听到这话,公羊易安的太阳穴青筋暴起,双目发红,她没再说什么,大步一迈直冲向南宫萍。 公羊易安手持木如意,位到南宫萍跟前,就大臂一甩,木如意便迅速伸长,笔直对我对着南宫萍的心窝戳去。 南宫萍似乎早有预料,她碎步后退,当木如意离她胸口只剩七寸之远时,她左手握拳,举起弯曲向左一扫,用手腕上的银镯子硬挡开公羊易安的木如意。 此时的木如意足有三尺来长,公羊易安以木如意当枪用,左右手阴阳握棍,扎步一线冲,如意头似暴雨梨花般传插向南宫萍。南宫萍见状露出双臂,用两手手腕上的一串串银镯子利落迅捷的格挡住如意头的狂扎乱刺,手速之快,犹如长出了四条胳膊。 公羊易安不甘示弱,甩动木如意转头扎向南宫萍的双脚,看来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南宫萍脚尖踮起,双臂张开,似一只蜻蜓点水,小步伶俐,精妙的躲开了如意头的每一次进攻。 眼看变化招式亦无效,公羊易安猛然将木如意缩短,她嘴角上扬,得意的收回招式,之间她将木如意变回原样后,嘴里念叨着什么,木如意上的灵芝头开始发出金光,与此同时,南宫萍的手腕也开始发出同样的金光,双方的光线越来越强烈,刺的南宫蒲三人睁不开眼。 “我说过,今天你们走不出双鹰村!” 公羊易安大喊道。 可当她话音刚落,南宫萍那边的金光却逐渐暗淡下来,一串串镯子重新恢复原来的银白色光泽。 公羊易安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这些镯子!” 南宫萍双手前后甩动了两下,只听见镯子之间“布林布林”的碰撞后,她亮出双手,笑着问道: “就两个镯子而已,你是眼花了?” 公羊易安大惊:“不可能!我的如意从未失手过,你这镯子……” 也许是觉得没面子,公羊易安恼羞成怒,她再次把木如意伸长至齐眉,乱打地面,随后嘴里又开始念叨着,如意头再现金光,地上的碎石亦金光四射,随着石头上的光芒逐渐强烈,公羊易安用木如意指向南宫萍,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如枪林弹雨一般射向南宫萍。 南宫萍甩动双臂,银镯子瞬间变成十多个,南宫萍原地旋转,大臂一挥,十多个银镯子脱离手臂飞向四周,宛如离弦之箭,又如无人战机,自主飞行,将砸碎飞来的十块尽数砸碎成粉末。西边烈风将粉末扬起,粉末之中,猛然飞出一群银镯子,直冲公羊易安砸去。 公羊易安挥舞着木如意,以棍法舞花,势如风卷残云,将银镯子全数奉还给了南宫萍,这些银镯子飞向南宫萍的一瞬间,又全都听话的穿回到南宫萍双手的手腕上,重新变回一对儿。 看见南宫平对自己得意的嘲笑,公羊易安大动肝火,她再次大步冲向南宫萍,此时的木如意又长了三寸,公羊易安双手紧握木如意,左右旋棍舞花,将一路上身子左右两边的石子儿扫向南宫萍。这些石子儿一染上如意头的金光便主动射向南宫萍,一时间,满天金光将南宫萍包围起来。 南宫萍拿出双手的银镯子,边退边将银镯子掷向空中,一对镯子变成四对,四对镯子又变成八对,八对镯子变成八十对,之后上百对镯子悬空排列,形成一个圆柱形的金属龙卷风,死死的护着风眼中心的南宫萍。 公羊易安脚步未停,她绕着南宫萍持续不断的用木如意扫去石子儿,源源不断的射击,开始奏效,南宫萍的银镯子一个个的碎裂落下,可南宫萍依旧顽强的撑着,她双手都拿着一个银镯子,并且将镯子放大,形如乾坤圈,然后步履回旋,前后翻转,双手挥动银镯,抡臂砸碎每块儿飞入风眼的金石头。两人,一个攻如雷电,一个防似铜墙,半小时过后,依旧不分伯仲。 直到南宫萍在飞扬的尘埃中的惨叫一声后,公羊易安才停下步伐,收回了手里的木如意。尘埃落定后,只见南宫萍蜷在地面上,她的那对银镯子也穿回到了双手。南宫萍双手交叉捂着胸口痛苦的颤抖着。 公羊易安缓步上前,她手里的木如意上的灵芝头闪着刺眼金光,与此同时,南宫萍的左胸透过捂在上边的手指缝隙也发出同样的光芒。公羊易安微微举起右手上的木如意,南宫萍的左边胸口延伸出一条筷子粗细的金光线条,线条很快便与公羊易安手里木如意的灵芝头相链接,公羊易安将线条收紧,然后用力一扯,南宫萍顿时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尽管如此,公羊易安还是不解恨,她用手里的木如意反复拉扯着金光线条,钻心的疼痛使得南宫萍惨叫不断,身子颤抖着不停的在地面上打滚。 南宫蒲气的直咬牙,他本想上去支援,奈何身体已经酸痛的无法站立,全靠两旁的辛田和于小娜架着胳膊撑着。 公羊易安还在享受的拉扯着南宫萍胸口上的金光线条,每一次拉扯都比上一次大力得多。 “服不服,小鸡崽子,服不服!” 公羊易安放肆的拉扯着金光线条,凶恶的骂道: “等大爷我玩腻了,我就把你罩着的那三个就带回铺里继续玩儿!都玩腻了就把你们都扔在戈壁上,晒成一摊烂肉泥!” 公羊易安的话并没有刺激到南宫萍,反而惹得南宫萍咯咯咯的笑起来。 南宫萍虽然痛苦万分,却一直斜视着公羊易安,发出嘶哑的嘲笑声。 这使得公羊易安瞬间暴怒,她疯狂的拉扯着南宫萍的伤口,鲜血浸染了黄沙土地。正当公羊易安准备在念出什么咒语,使得她手中的木如意逐渐变红之时,一只黑色的巨狼从公羊易安和南宫萍之间的地里冒出,巨狼张开尖牙大嘴,一口扯断了南宫萍胸口上的金光线条。 巨狼咬断金光线条的一瞬间,突然爆炸,变成一团乌云,乌云又变成一群黑马蜂迅速将公羊易安团团包围。公羊易安手捧木如意,嘴里的咒语不停,木如意灵芝头上的金光渐渐渗出一条条金光闪闪的蛇形咒印,几十条咒印很快在公羊易安身上蔓延开,一只只黑马蜂一碰到公羊易安的身体便瞬间消散。正当所有马蜂都消失殆尽的时候,公羊易安却停止了念咒,她瞪大了眼睛,跪倒在地上,眼睛和鼻孔都开始流出粘稠的黑血。 公羊易安看着自己的双脚,一对爱马仕凉鞋早已碎烂,她的双脚也开始发黑溃烂。 “毒,是毒!到底是谁!” 公羊易安摇晃着站起来,她没有认命,而是将木如意又一次变成齐眉棍,胡乱的在四周的空气中挥打,仿佛是有个看不见的敌人正在一步步的靠近她,戏弄她。 “不是毒,是蛊,你中蛊了……” 一阵黑风飞来,黑风卷袭的尘沙散去后,狼王双手靠背,步履悠闲地走过来,像个事不关己,正在附近散步路过的老头儿。 公羊易安慌张的咽了下口水,说道: “你……你是……狼王?” 狼王没有直接回答公羊易安的问题,而是走到她跟前,用他尖薄的声音对公羊易安说: “三小姐,我见过你母亲,她是个女中豪杰,我敬她,这样,你放了这些人,我就帮你解除身上的蛊,咱们两清如何?” 公羊易安并没有服软的意思,她坚定的说:“扯!你们搞坏了我的铺子,伤了我的人,这笔账清不了,大爷我绝不放过你们!” 说完,公羊易安举起木如意,大手一挥,在地面横扫一道口子,溅起的泥沙闪着金光,变成一只鹿头,马身的动物冲向狼王。就在这只怪物即将撞向狼王时,狼王用手指对其一弹,一缕紫色的光线穿过那怪物的瞬间,怪物散成尘末。 “原来是玃如,好东西。 ” 狼王边说边走向公羊易安,此时的公羊易安,眼睛和鼻孔犹如泉眼,不停的流出黑血,双脚溃烂面积也逐渐变大。 狼王用手撩起公羊易安的下巴,冷漠的说道: “我不会了你,不过我有十几种方法能把你的合神兽从你体内剥离,当然到时候你就算不死,也会求着我把你杀了。” 公羊易安依旧无畏,她恶狠狠的盯着狼王,可此时的的她,早已经说不出话。 宁子初:“够了!” 宁子初手持降龙木,跟我和南宫藜一道走了过去。 我们三人手里都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端各捆着三个人,分别是肥胖的商铺老板,穿西装的小伙子,还有戴墨镜的老头。 我:“戴墨镜这个,本名那正黄,自称白鹤先生,华北一带有名的骗子,因为是个羽虫遣虫使,所以经常用鸟行骗。” 说完,我将左手提溜着的鸟笼扔到公羊易安脚下,笼子里不仅关着珍珠鸟,还有一只猫头鹰。 我:“?鸟,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风湿病,若是训练得当,它也能让人患上短时间的风湿痛,对吧? ” 老头没回应,我上去对着他的腚沟就是一脚,老头连忙回答:“是,是,是我训的。” 南宫藜:“这死胖子联合这老头儿还有这这男的一起欺骗了我们的朋友,企图忽悠他花七百万买一瓶过期的鱼肝油,三小姐,你说到底是谁欠谁的?” 之后,我们逼迫骗子们说出骗人的整个经过,公羊易安沉默一阵之后,竟对着我们鞠躬认错: “是我管教无方,坑了你们朋友,又坏了公羊家的名声,你们的医药费,我出。” 我让宁子初将降龙木交给我,我又交给了公羊易安,公羊易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拿它当拐棍用。当公羊易安手刚刚握紧降龙木时,眼睛和鼻孔便不再流血,双脚也不再溃烂流脓,反而正在自行愈合。 “这……这是……从老祖宗那借来的降龙木吧?” 公羊易安惊讶道。 我:“对,狼王,有劳了。” 狼王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后边转身离开,继续散步。 南宫藜扶起南宫萍,公羊易安咬破自己手指,将带血的手指放在木如意的灵芝头上磨了几下,血珠变成了一枚朱红色的药丸,她递给南宫萍道: “妹妹,这是我们公羊家的解药,这次多有得罪。” 南宫萍没有怀疑,她笑着拿过解药便吃下,胸口上的血流很快就开始减少,伤口也开始逐渐愈合。 另一边,在被宁子初暴揍一顿之后,老骗子那正黄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说只要把这里面的药酒抹在关节上,两天时间就能治愈这种短暂风湿痛。南宫蒲从那正黄手里一把抢过葫芦,顾不上别的,立马倒出药酒抹在自己各处关节上。 之后,公羊易安用手机揺来了几个手下,命他们把那几个骗子带回药铺,听候当家的处置,胖子老板听后吓得眼珠子即刻翻白,“咯”一下昏死过去。 公羊易安临走时终究忍不住走到我跟前,她不舍的看着我手里的降龙木,说道: “这根降龙木,你开个价吧!” 我故意装着不情愿的样子说道: “这个我真不卖。” 公羊易安:“本来嘛,君子不夺人所好,可既然这宝贝救了我的命,我想买来做个纪念,要什么价,尽管说。” 我又假装去和宁子初他们报团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公羊易安跟前说道: “我知道你的公羊家的买手,所为买手,不是买人物品,而是将所持物品之人带回药材铺,给他拍卖物品的资格,然后跟你们三七分,这我懂,我们早就听闻药材铺是掌眼会不同凡响,大伙儿都想开开眼,你就当回我们的买手如何?” 公羊易安很爽快的直接答应,并说道: “今天下午三点,会有人接你们去药材铺,但是有规定,最多只能去两人。” 说完,公羊易安带着手下和那三个骗子走回了村子里。 “文远,这也太麻烦了吧,昨天直接给她鉴赏不就行了嘛。” 南宫蒲问道。 我:“你也看到了,昨天那些商户,又是七彩采灵芝,又是毕方羽扇,哪个物品比这根降龙木差?这三小姐愣是瞧不上一眼,若不来这么一招,还真没希望能进到药材铺。” 于小娜:“还好这女的吃这一套,这都多亏了楚元化知道村子里有这几个骗子还有他们的行骗手法。” 宁子初:“嗐,我也就是提供点情报,其实我也吃不准,这公羊易安到底会不会同意我们的要求。” 我:“她肯定会同意的,因为若是不同意,我们把这里有骗子的事情往外一传,她在公羊家的地位可就全完了,所以不管这三小姐是不是一个讲诚信,守道义的人,她都肯定要答应我们进药材铺的要求,咱们就这点机会,必须一击必中。” 第60 掌眼会 “靠,原来穿西装那小子就是开摩托车撞我那个,他还真够忙的!” 南宫蒲在房车里一边倒着葫芦里的药酒抹在膝盖上,一边听着宁子初聊着双鹰村里的商户那些各种骗人套路。他手臂上被毒牙朱红葵所划伤的伤口,本来肿得像蒸裂的馒头,好在南宫浪他们早早在房车里准备了医疗箱,经南宫萍给下药和包扎,现在南宫蒲的手明显消肿了许多。 我:“这村里的商户骗子居多,为什么公羊家就不管管?还是他们才是幕后主使?” 宁子初:“我卧底在这儿那会儿,就发现这里的很多商户都存在诈骗行为,今天我们钓鱼执法套出来的那三人不过是最蠢的,其他的商户有着更高明的手段,甚至于一些客户高价买回去假货之后,还依旧信以为真,继续到骗子那当回头客,公羊家也确实有段时间对自己家族管理的商铺进行了严格监督,把市场内的大量骗子都惩治了一遍之后又给赶了出去,这些事情都是我当年亲眼所见,至于现在为什么骗子又在他们地头重出江湖,还真不好说。” 此时的辛田和于小娜都回到村子里忙活他们的本职工作去了,我们几个人忙活了一个上午,实在累得慌,都待在房车里休息,哪怕是饿了,我们也不想再走去美食街一趟,尽管距离其实并不远。没想到的是,公羊易安竟然派手下给我们免费送来了丰富的午餐,羊肉泡馍、烧鲤鱼、烤羊肉串,还有一整只烤全羊以及各种甜到齁的新鲜水果,房车里实在放不下,我们只好撑开房车外边的遮阳棚,把那些个好肉好菜全都放在了户外享用。 南宫萍边喝着羊肉汤,边对宁子初说道: “宁队长,多亏了你的情报,不然这戏还真唱不了。” 宁子初:“也是缘分,这么多事儿,偏偏把我给带上了……” 说完,宁子初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烤羊腿。 “真的是缘分吗?” 南宫萍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是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我只好耸肩表示了一下无奈,然后埋头吃起了手抓羊肉,再就一口生洋葱,当做是喝了口烈酒消消愁。 下午两点半,又来了一波人,他们也是公羊家的手下,大部分人是过来帮忙着收拾我们的残羹剩饭,其中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自称阿布,说是负责把我们带去药材铺的,经过短暂商量,大家伙儿决定,由我和南宫藜一同前往。阿布之后从黑西装内衬口袋里拿出两个黄金平安扣吊坠分别交给了我和南宫藜,嘱咐我们一定要带上这个才有资格进入药材铺。 和背上宁子初的背包,和南宫藜再次来到左老鹰山下,药材铺孤零零的坐落于山脚,青砖瓦房,看着也就是个小院子,没啥特殊的,只不过,门口外边,各色各样的人都老实的排着长队,等候入场,看着十分怪异。 阿布并没有带我们去排队,而是绕过人群,带我们走到药材铺的右边围墙边上,那里有一扇朱红色的单开木门,阿布有规律的连续敲着木门,听着像是摩斯密码,噼里啪啦的敲门声过后,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女人看起来应该有五十多了,穿着很朴素的米白色长裙,她只打开了一小段门缝,阿布凑到她跟前聊了几句后,她探头审视了一下我和南宫藜,当她看到我们胸前都挂着黄金平安扣之后,才把木门完全打开,让我们两人进入。 走过一条狭窄的长廊后,先入眼帘的是满院子正在忙碌的下人,有在捣药的,有在用铡刀切药的,有陆续扛着药包的,还有盯着十几个药壶熬药的,下人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没人多看我们一眼,有趣的是,尽管环境有些局促,可没有一个下人会碰到我们,这种感觉就像是潜入海里时,偶然穿梭进一波灵活的鱼群里。 院内没有村里边的那些珍禽异兽和奇花异果,只是有一个普通的花园,和一块硕大的太湖石。从长廊绕过花园,是一个山洞,阿布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手电筒走在前边,我们两人谨慎的跟着他,走进山洞,洞里确实黑,阿布手里的电筒光源只能照到脚边的路,这样我总感觉两边石壁上会不会爬着什么东西。 大概走了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光点,光点越走越亮,出现显现出一个出口,从出口里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阔的洞穴环境出现在我们眼前。洞穴的石壁上挂着暖黄色光线的灯笼,里边站着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互相碰着酒杯聊天。宽阔的环境里,有着大量的商贩摊位,我看到,那些拥有最稀有的动植物的商贩都将摊位摆在环境的中间位置,而宝贝次一点的商贩的摊位摆在旁边一些,相比之下,宝贝最普通的商贩只好把摊位靠在四周的石壁之下。不过,不管是哪些商贩,摊位上都不时的站着挑选宝贝的客人。说真的,这里的商贩,哪怕是靠在洞内最角落的那些,他在摊面上售卖的东西,都要比外边市场上生意最火的一家店铺所卖的稀奇一百倍,怪不得公羊家如此热衷于举办掌眼会。 我们洞里深处走去,忽然听见洞穴里传来悦耳的音律,一群人正围着洞穴一处宽阔平地,平地之上是一个圆形的空洞,阳光正好从上边照进来。阿布带我们走到那儿,我们看到一只长着人面三足的大鸟正在上方的洞口下展翅盘旋,嘴里吟唱着美妙的旋律,在它的下方,一只胖鼓鼓的帝江正伴随着它的歌声翩翩起舞,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那是瞿如,它的叫声宛如天籁,帝江最喜欢听着它的歌声跳舞。 ” 阿布说道。 我:“天空就在上边,它们两个怎么这么听话?” 阿布笑而不语。 南宫藜指着瞿如说:“你看这只瞿如的翅膀,阳光下折射出金光,应该是被施了咒印,估计帝江也是如此。 ” “来了。” 公羊易安走了过来,她让阿布退下,走到我们跟前,然后和我们一起欣赏着两只异兽的歌舞,她说道: “新鲜吧?每个月,瞿如唱的歌都不一样,帝江也会跳着不一样的舞蹈,不过这么多年,我是看腻了。 ” 没看多久,公羊易安继续给我和南宫藜带路。一直把我们带到另一处平地,那里四周的石壁上都建起了二层阁楼,红色的阁楼排列成形弧形,围着平地绕了半圈。平地上放着一排排的软皮椅子,几乎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穿金戴银的富豪,最前排椅子的对面,是一个被红幕遮盖着的高台。 公羊易安指着二层阁楼正中间一间房间的方向说道: “你们的座位在上边,我都安排好了,给你们预定了最好的位置,不过上去之前,你们得先把物品交给我。” “规矩我懂。” 我说完,脱下背包,拿出里边的降龙木拐杖,仔细拼装好后,恭敬的给公羊易安双手奉上。 “不至于这样,呵呵。” 公羊易安接过降龙木,她语气虽说得谦逊,可是看到我这样捧她,表情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看着公羊易安转身离去,我们也上到了她给我们预定的阁楼包间里。别说,还真是好位置,正中间的包间,正前排的中心座位,坐在这里,下边的拍卖会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已是下午三点半,阁楼里坐满了胸前挂着黄金平安扣的卖家,我和南宫藜两边也挤满了人,大家言语嘈杂,互相吹捧着自己被公羊家的买手所看上的宝贝。 南宫藜此时极度不自在,因为坐在她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劲儿在跟她搭话,这人头发已经没几根,只有一小撮黑发还顽强的横跨头顶两边,像个黑色的耳机,不过他的眉毛倒是浓的吓人,密密麻麻的,似乎都快遮住眼睛,一张大嘴猥琐的对着南宫藜傻笑着,还不时的用那戴满金戒指的肥手假装不经意的触碰到南宫藜的手臂。 “姑娘你是哪儿人啊?” “看你样子好陌生呀,妹妹第一次来这儿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哥哥我可是公羊家的熟客,和那公羊青云可都是老朋友!” “你带来了什么宝贝?没事儿,不管是啥,要是这次拍卖没卖出去,哥哥我卖了!” 男子不停的对着南宫藜叨叨叨,而南宫藜为了不多生事端,只好忍着火,对那男子敷衍几句,可这反而使得那男子更加兴奋,他努力靠近南宫藜,话题从南说到北,从西说到东,似乎永远也说不完。 下午四点,洞内的灯笼突然变得更亮,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高台巨幕缓缓拉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幕后进高台。这女人虽已到了不惑之年,但皮肤保养得极好,面容华贵,举止文雅,身材更是风韵犹佳,她穿着一件青花色的旗袍,这将她的性感身段彰显无疑。 她清了清嗓子,拿起麦克风温柔的说道: “欢迎各位老板光临这次掌眼会,我是公羊青河,很高兴在这里见到大家。” 话语刚落,楼上楼下便迅速传来的掌声与爱慕的口哨声。 “这女人是公羊家的元老吧?” 我本来是在问南宫藜,不过她旁边的男人听到后抢着回答道: “对,对,对,她啊是公羊家现今的七大元老之一,还是个出了名的美人儿,她年轻那会儿,不知有多少布衣世家的子弟追求,可她却偏偏嫁给了一个普通人,嗐,白瞎了这么好的条件,不过话说回来,她女儿公羊玄机可是未来公羊家当家的热门人选之一,嗯,我看有戏!” 公羊青河命人抬上一个红布盖着的玻璃箱放在高台中心的一张桌子上,说道: “下边,竞拍第一件物品。” 她拉开红布,玻璃箱里装着身形似麒麟,但头顶只长着一只角的异兽。 公羊青河:“角端,不仅能镇宅,能驱邪避害,若是吃上一口它的肉,可得到足有十年的好运,起拍价,六百万。 ” 楼下的人开始躁动,人不少人纷纷举牌叫价。 “六百五十万!” “七百万!” “七百五十万!” “八百万!” “八百五十万!” “八百五十万一次!” “八百五十万两次!” “一千万!” …… “成交!” 公羊青河木锤敲定,第一件物品,神兽角端成功被一个富商高价拍走。 “真的会有人吃它的肉吗?” 我不可思议的问道。 南宫藜:“这世上,谁不想活得更好,越有钱,欲望就越多,为此不惜付出高额的代价,吃一口肉就能换来十年好运,总会有人信的,你看,刚刚那傻子不就信了,八百五十万,对他来说可能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 接下来竞拍的商品一个比一个稀奇,不仅有祥瑞之兽及其制品被拍卖,更有凶兽,恶兽被抬上高台高价竞拍。我亲眼见到一只能招来瘟疫的蜚被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神秘商人以七百万的价格给拍下。 还有一个外国人高价拍下了一百只狙如,这种形似鼣鼠的异兽只需要放出来一只,便能招来一片地区的战争冲突。 我大呼:“连这些东西都卖,这不是拿去杀人吗?院里也不管管!” 周围的人一听我听到“院里”两个字,都不约而同是看过来,还好南宫藜把我的脑袋拉到她跟前,鼻子冲鼻子的威胁道: “再胡说八道,行不行我当场揭穿你的身份,这里的人鱼龙混杂,你就等着被他们收拾吧?” “你们俩……是一对儿?” 坐在南宫藜旁边的那个男人又接茬儿。 我立马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 “嗐,刚刚来的时候喝了点葡萄酒,这儿的酒确实不错,我一贪杯就胡说八道,还好媳妇在,也只有她能管住我,嘿嘿~” 说完,我一把将南宫藜揽在怀里,南宫藜虽然气的脸通红,可是如今也只好配合我的演出。周围的人听闻我的话后,也是嬉笑一番,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南宫藜旁边的那人知道我们是“俩口子”后,就再也没跟南宫藜说过话。我这也算帮了她的忙吧…… 我也不记得抱着南宫藜有多久,在楼下准备拍卖新物品时,南宫藜用力将我推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对我说: “楼下,辛田在冲咱们打招呼。” 我往楼下看去,发现辛田确实在对着我们这边一个劲儿招手,于是我和南宫藜下楼与他碰面。 “怎么了?辛田老哥。” 我问道。 辛田指着我们楼上的座位,说: “那个,刚刚坐在李伯约小姐旁边的那个,就是你们要找的钱豹子!” 第61章 将错就错 听到辛田的提醒,我和南宫藜回头看向阁楼,发现钱豹子已经不在他的座位上,我的眼睛在阁楼上来回扫视,却始终不见钱豹子的身影。这洞穴里人潮拥挤,光线又暗,想靠双眼在人群中找到某个人实在困难。正当我回忆着钱豹子的气味,准备调动内息激发嗅觉跟踪时,南宫藜却率先一步发现了钱豹子。 “他在那儿。” 南宫藜指着阁楼一角末端之下,钱豹子被之前我们见过的,公羊家的属下阿步带到了通往前方高台幕后的方向。钱豹子的大眼珠子东张西望,走路鬼鬼祟祟,耸肩缩头的跟在阿布身后,生怕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 辛田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他去跟踪钱豹子,那不到一分钟就会被他或是阿布发现,再加上他来这儿本来就有院里安排的任务,帮我们之此已是尽力,于是他跟我们两人简单告别后,辛田就转身继续执行院里的任务。 我以内息运转轻功,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动静将到最低,在余留一部分内息触发嗅觉,在嗅出钱豹子的气味线后,我使用燕影飞布,步履轻巧的向前跟踪。而南宫藜更为夸张,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然后就像正常人走路一样游走在洞穴内,那些进过她身边的路人每次即将碰到她时都会自动绕行,可路人们的双眼却不曾多看她一眼,仿佛南宫藜是个透明人,想必她正在使用一种听字门的秘术暗曲。 我们一路跟踪着钱豹子和阿布两人,发现他俩转入高台后方之后,便走进了一个洞形拱门之中。我们见状也紧步跟随,可刚入洞内,就发觉这里的洞内石壁上刻满了怪异的符文,我只是多看了一会就发觉眼前天旋地转,呼吸时肺部剧痛无比,紧接着膝盖发软,就快跪倒在地。 “又来!沈放,沈放!” 我听到靖仔的呼唤,可身子却不听使唤,感觉自己就像晕车一般。正当我即将失去意识之时,突然发觉自己的太阳穴、印堂穴以及风池穴酸痛肿胀,本来压抑胸闷的感觉顿时得到了缓解,视线也逐渐清晰,可肺部依旧剧痛难忍。 “靖仔,我是又中幻术了吗?” 我问道。 靖仔将自己揉捏我三处穴位的红丝抽回,说道: “像,又不像,总之你千万不要再看这些符文!” 我身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于是我转头看去,见到南宫藜闭着眼睛,她脸上苍白,大汗淋漓,言语吃力的跟我说道: “这……这些符号……不要……不要看,也不要触摸,这是恐怕是一种防御措施,用来隔绝外人闯入的一种咒印,这种咒印把我们的内息都搅乱了……” 不要看,不要触摸,说得轻巧,整个洞穴通道的石壁上还有脚下,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印,即使我不看,不碰石壁,可脚下还踩着,这可怎么避免?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洞内走来两人,他们穿着黑西装,用粗壮的手臂把我和南宫藜拽出洞外,其中一人用冷漠严厉的口吻呵斥道: “这是私人领域,客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请你们二位赶紧离开!” 虽说这两人举止粗鲁,可当我被拽出洞外的瞬间,肺部的疼痛感便荡然无存,发慌的感觉和眩晕感即刻消失。我看着南宫藜,看她脸上逐渐恢复红润,想必咒印的作用也在她离开洞穴的那一刻消失了。 我们都平复了一会儿后,南宫藜说道:“内息全乱了,那里边结构复杂,又有咒印最为防护,如今我已经根本听不到钱豹子的心跳,追不上了……” “我也闻不到钱豹子的气味儿了。” 我蹲在地上,后背靠着墙,叹息道: “我现在可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脑子里直犯迷糊……” 话刚说完,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别处传来: “浅草才能没马蹄。” 抬头看去,一个二十多岁,长相白净,身材纤细的女孩出现在了我跟南宫藜的面前。女孩穿着一套马面裙,腰间插着一个木如意,看来她也是公羊家族的一员。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立马起身,对女孩儿恭敬的说道: “公羊小姐,真不好意思,刚刚迷路了,你们这儿实在太大了,我方向感又不好……” 女孩儿没打算听我唠叨,她直接打断我的话,说道: “想必二位就是花三刀和马莉莲吧?我是公羊飞燕,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跟我来吧,奶奶正在等你们。” 南宫藜正想解释身份,但被我及时拦下: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也是刚到,那请妹妹你带路吧!” 公羊飞燕不假思索的信任了我所说的,她伸手交给我们两个每人手里几滴精油,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和佛手柑的香味,并嘱咐我们抹早太阳穴和风池穴上,在确认我们照做后才带我和南宫藜重新进入到那个洞穴内。 奇迹出现了,这次我们进入洞中,我们两个不再感觉到头晕目眩,我的胸口也不再疼痛,淡淡的精油香气反而让我精神抖擞,心旷神怡,就连婉转纠错的洞窟通道在我眼中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洞窟通道歪七扭八,环境上又没有太多的差别,若不是有人带路,一般人还真容易被困在这儿。大概走了十分钟,公羊飞燕带我们两个走进一个小型洞穴空间内,这里的环境被人为改造过,靠着墙壁的位置摆着精美的壁橱,上边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环境的中间安置着一整套老黄花梨沙发,看色泽至少也得是一百年以上的老物件。 在一侧单人沙发上,一个老妇人正在耐心的清理着茶几上的茶具。 老妇人穿得很朴素,但也很讲究,典型的中式长裙外边套着一层层的绿色丝绸和白色纱缎,瘦长的双耳戴着一对祖母绿耳坠,搭配着脖子上的一块儿帝王绿吊坠。老妇人听闻公羊飞燕把花三刀和马莉莲带来后,并没有起身,而是简单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 随后公羊飞燕便转身撤出洞内,留下我跟南宫藜单独面对这位老妇人。 “坐吧。” 老妇人边沏茶边对我和南宫藜说道。 “谢过海峰奶奶。” 南宫藜说道,幸亏她识得这位老妇人的名字,不然可就尴尬了。 我只好跟着南宫藜有样学样的对这位叫海峰奶奶的老妇人道谢,然后紧跟其南宫藜一块儿坐到沙发上。 当我坐下的瞬间,视线正好能看到海峰奶奶的正脸,老妇人长着一张标志的瓜子脸,修着柳叶弯眉,虽已头发花白,但发量惊人,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上边还插着一根金镶玉发簪。可当这位海峰奶奶直视我和南宫藜时,我竟看到她的左脸从眼窝到颧骨一带,长着一块儿水墨般的黑色胎记而她的右边面容虽已老去,但依然能看到她当的年芳华残韵。没想到,气质如此优雅华贵的老妇人,竟长着一张阴阳脸。 海峰奶奶视线一直盯着茶几上的一个木盒子,她端起茶杯轻声细语的说道: “尝尝,刚运来的。” 我们两个端起茶杯小品一口,确实是好茶,茶汤质地柔稠,茶香浓郁,喉韵润厚,还有一阵独特的也樟木香。 我:“红标宋聘,尝着应该是熟成已过百年的的珍品。” 海峰奶奶听闻我这一说,略有惊讶,她微微扬起眉毛说道: “确实过了百年。” 她放下茶杯,继续问我: “事情都办妥了吗?” 事情?什么事情?麻烦了,这下可不好细聊…… “办妥了。” 南宫藜回答道。 我连忙跟着点头确认,随后拉着南宫藜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 当我们走向洞口时,被海峰奶奶叫住,她缓缓走到我们身后,说: “报酬,你们不要了?” 我和南宫藜只好把身子转回去,看见海峰奶奶拿着之前放在茶几上的那个木盒子,并将其打开,里面装着几张红标宋聘的茶饼,她说道: “按你们要求买来的茶饼,忘了?” 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了怀疑的神色,真后悔,刚刚不该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的品茶,这下悬了…… 南宫藜及时解围道: “海峰奶奶,这茶我们先放这儿,等事情有了结果您再派人送给我们就好。” 说完,南宫藜拉着我再次往洞口走去。 可刚走到洞口,却发现洞口此时多了一层半透明的帘子,我想伸手将帘子撩起,却被南宫藜所制止,她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这是公羊家特制的帘布,能完全让室内隔音,也能很好的隔绝外人窥探,若是有人未经允许肆意触碰,据说这帘布还会吃掉人的手指。” 我们只好又一次转过身去。 海峰奶奶从腰后抽出一把木如意,说: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 南宫藜叹了口气,然后嘴里开始念叨什么,看来又是暗曲。 可海峰奶奶就在南宫藜开口的瞬间,便已察觉异样,她手速如奔雷,将木如意指向南宫藜,只见她手里的这把木如意,如有了生命般快速伸长,然后分裂成好几条,迅速将南宫藜缠绕住,呼吸之间,南宫藜的身子从脚踝到嘴巴全部木如意包裹严实。 逃不了,那只好来硬的了,我唤出蒲扇,对着这老妇人连续扇出几道横扫气流,大风式第十招,怒海奔流。海峰奶奶虽是古稀之年,可身手依旧矫健,几个凌空翻身,便轻松对开我的怒海奔流,失控的气流撞向海峰奶奶身后的石壁,在石壁上劈出了三道沟子。 海峰奶奶拔出链接在南宫藜身上的木如意把手,把手在脱离南宫藜身体的一瞬间,重新回复原状。海峰奶奶将木如指向我,想要故技重施,好在我早有预料,借着洞穴内的环境,我以燕影飞步踏于石壁之上,快速躲闪开弹射过来的如意头,被如意头砸中的石壁顿时碎石四溅,飞溅的石块儿将室内壁橱上摆放着的瓷器、玉雕给砸个稀碎。 见到洞穴内过半的宝贝被碎石砸成沫子,海峰奶奶大怒,她收回木如意,如意上的灵芝头发出金光。我知道了,又是公羊易安那招。 我快速从石壁之上跳到洞穴中央,双脚的脚尖碰到地面的一刹那,落在地面上的无数碎石也发出金光,一块儿块儿碎石自动悬浮而起,眨眼功夫便集体朝我射来。 我也顾不得是否会伤到南宫藜,左手护住前胸,右手紧握蒲扇,右脚抬起弯曲,左脚在地面上来个大力回旋,用一招小旋风套路的逆风斥旋将袭来的石块儿尽数弹飞。如今我内息饱满,使出的这招比在山林荒村之时,力道大了数倍,强劲的回旋气流力道胜过利刃,将石块弹飞的同时,也将石块碾成碎渣。 海峰奶奶见状,大骂一句:“你个哈怂!” 随后,她将手里的木如意伸长变的笔直,然后将木如意的把手砸向地面,如意头又一次大泛金光,砸到地面上的把手顺着地面延伸出多个木如意形状的藤条,这些藤条以放射线伸出,顺着地面和石壁攀爬,藤条所爬过之处石面炸裂。 我一路后退,结果还是被爬满洞内的藤条逼到角落,索性最后一博!于是,我一只脚踩在洞内一角的石壁上,内息大量灌入腿中,在几十根藤条就快碰到我时,大力一跃,直冲海峰奶奶面门儿去。这下也顾不得尊不尊重老人,飞过去的刹那,我抡圆了右臂,用蒲扇大力挥出一招大鹏冲天! 霸道的气流席卷地面上的碎玉瓷片,一道冲向海峰奶奶。只见海峰奶奶鬼魅一笑,无数条攀爬在洞顶上的木如意藤条自行分裂,又长出无数小藤条,这些小藤条极速下坠,与地面上的藤条相链接,形成了一扇密不透风的木墙,结实的当下了我的大鹏冲天,飞溅的碎玉和瓷片在触碰到木如意墙之时,被强横的气流碾成了碎末。 我也失去了平衡掉落地面上,地面上的木如意藤条如蛇群一般,一触碰到我的身子便快速分裂出一条条小藤条,很快就将我的身体包裹成一包“顺丰快递”。 第62章 无心插柳(上)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动也动不得,只听见海峰奶奶说道: “燕硬飞步?哼!院里的人竟然也有脸来插手我要做的事!” 随后,我又听见几声有规律的木头敲击声,一会儿之后,洞内响起一阵紧凑的脚步声,应该海峰奶奶唤来了手下,我感觉自己被两个人一前一后扛起来快速移动。 谢天谢地,嗅觉没受影响,至少我现在尚且能够用鼻子分辨环境。我已被两个年轻男性抬出了刚才的洞穴,这两个男性魁梧有力,他们一前一后把我高高扛起,脚步移动频率很高,速度快而均匀,我体重一百四十三,能将我扛起且在这狭窄的通道内匀速移动,这两人的呼吸若是普通人,至少是三段,而他们却只有两段,这是为了留住他们体内的丹田之气,看来这两人也是练家子。 不过,我嗅不出南宫藜的气味,但能感觉到自己身边还有两个人,也是男性,也扛着东西,从呼吸频率上看应该也是练家子,南宫藜大概率和我一样正被他俩扛着准备运去那里。 我被两人扛着移动大概过来有二十分钟,我听到有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感觉自己突然被大力摇晃,紧接着,听见四个人同时喊到: “一……二……三!” 啪一下。 我被狠狠的甩到了地面上,虽然说身体此时被木如意变成的藤蔓所包裹着,可依旧能感觉到身体摔向地面时,被地用力撞击的痛苦。 随着铁门“哐啷”一声,被人锁死,我的心彻底绝望了,完犊子,这下全完犊子了,同学们,这就是老师我这自作聪明的后果,不仅没能找到钱豹子,还莫名其妙给某个人当了替身,这下可好,是死是活我自己夜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铁门外面之后来了两个女性守卫,她们的气味和公羊易安身上的有几分相似,这两个女人年纪应该都不大,她们来时已经刻意将自己动静降到了最低,可身上的气味并没有因此而被掩盖住,尤其是那抹在太阳穴和风池穴上边的独特药油气味。 这两人一直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友好相处了十分钟左右”,环境中又多了一个人走过来,这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三小姐,你怎么来了?” 守卫在铁门外的其中一个女人说道。 来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口语回应,紧接着,环境里出现短暂的打斗声音,打斗声确实很短暂,也就十几秒的样子,随后,我从守卫铁门的那两个女人的呼吸频率可以感觉到她俩已经失去了意识。 铁门被人缓缓打开,那人走了进来,嘴里好像在低沉的念叨着什么,我感觉到身上的木如意藤蔓被人轻微的敲击了几下之后,别开始一阵一阵的断裂,发出木头折断的声响,一通噼里啪啦过后,我重见天日,不对,重见洞内。 这是一个漆黑狭窄的风化洞穴,只在铁门外两侧的石壁凹陷处放着两盏煤油灯,说到这铁门,和市场外关着鹿蜀的那个类似,银白色,上边写着金漆咒印。我站起身子,看到公羊易安将身子转向另一边,用手里的木如意敲击着包裹在南宫藜身上的木如意藤蔓,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什么,随后,南宫藜身上的藤蔓也开始断裂,几秒钟时间,南宫藜重获了自由。 “多谢三小姐出手相救!” 我边鞠躬边道谢。 就连平时傲娇的南宫藜也低头说了声: “谢过……” 公羊易安脸色严肃,她虽出手救了我们,但想必心里还是有着疑惑,于是我嘴巴一顿输出,需要找钱豹子打探狌狌之所在以及为什么想要进来掌眼会还有被海峰奶奶认错人等等一部分前的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公羊易安。 看着公羊易安的神情逐渐放松,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是相信了我所诉说的一切。她目光重新变得柔和。 “出来吧,我带你们出去再说。” 公羊易安说道。 走出洞穴,外边又是那种满是咒印的通道,还好之前抹的精油还管用,于是我们紧跟着公羊易安,路上我偷偷瞄了一眼南宫藜,她眼神里透着烦闷,她也发现了我在看她,我赶紧把脑袋扭去另一边,这时候,可不能出岔子,不过从南宫藜的眼神之中,我也看出,此时她和我一样,心里只想着赶紧从这鬼地方离开。 刚走出这个符咒通道,重新回到拍卖会现场,却发现现场里的客户都正在井然有序的离开,包括阁楼上人也在下楼撤退。公羊易安的木如意有规律的闪烁着金光,阿布在在她前方走来,说道: “三小姐,当家的要召开家族会议,还请你还有你身后的申先生、李小姐现在移步大院祠堂。” 坏了,怕是祸创大了。 我推辞道:“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误会,要不先放我们两个出去,好歹也是叫你们当家的,先给我们点时间回到车里准备准备。” 我刚说完,身边就走来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得,现在是跑不掉了,心已凉了大半截儿。 公羊易安转身过来说道: “放心,不管一会出什么事儿,我都会保你们两个平安。” 公羊易安刚说完,我脑袋就被套上了一个黑布套子,这东西绝了,此时的我,既听不见,也嗅不着,只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带着我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磕磕碰碰,时间大概只过了五分钟,然后坐上了一辆车,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也能可能是一个小时,总之,路上我睡着过一小会儿,下车后,又走了五六分钟,听着牵引我的人提醒到四次“当心门槛儿”,估摸着我应该是进入到了刚才阿布所提到的大院。 那西装大汉手劲儿十足,将我的头套扯下时,还薅走了我几根儿头发,把我疼的呀!倒是瞬间清醒了。 短暂的光线刺激适应后,我看见自己和南宫藜站在一个开阔的大祠堂里,这个祠堂之大,光站着的话,足可以容纳八十多个人在里边。 扫视一周,发觉这里是一个古韵十足的四合院,青砖青瓦,屋檐滚水分脊,六只威严的压脊兽蹲坐于屋檐之上,院里四梁八柱,明楹出券,前悬堂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金漆大字“诚兴堂”,东西墙砖上刻均着卍字图案,两侧隔扇雕刻着传统古院落里常见的四季博古。 祠堂中间供着观音娘娘,设香案供桌,供器烧香。左为灶神龛,供祭灶神,右为灵位,供着公羊家历代宗神牌位。 房上石梁镂雕山峰云海,工艺精致而古朴,配有凤凰飞天的木刻雕饰,风格浑厚而大气,凤凰展翅飞翔,看着富贵华丽,栩栩如生。 祠堂此时香火缭绕,有大概五十多人站在里边,她们都是女性,年龄最大的两位站在祠堂中间的佛龛前,目测至少也有七八十岁,都穿着穿统的京派旗袍,左边穿着绿色的,右边穿着红色的,都用金丝绣着凤凰图案,而右边一侧的老太太身旁站着一位中年女性,她个子不高,体型圆润,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穿着一条丝绸长裙,栗黄色的内衬,搭配着一层层橙黄色的纱,层层叠叠,好似暮色,又如破晓,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上肉质饱满,眉毛修的细弯如柳梢,眼睛始终眯眯的带着笑意,她孝顺的搀扶着右边的那位老太太。 祠堂内的女同胞,下至十多岁,上之七八十岁,或腰间插着,或手里拿着,总之都配有一个木如意。她们站着的位置都有着一定的规律,最小的分在两边靠墙站,前面两侧站着相较年长一些的,最前面站着的女性大多都已步入不惑之年,其中一个便是刚刚站在拍卖会高台之上的公羊青河。 祠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南宫藜身上,公羊易安站在我们之间,她拍了拍我们两个的肩膀,说道: “麻烦你们,当着我们公羊家全体同胞的面,把刚刚跟我说过的话在这儿,再重复说一遍。” 我看着南宫藜,发现她身体似乎在发抖,两个肩膀往前缩,目光一直看着地面,眼神里充满了恐怖。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姿态。看着南宫藜突然变了样,我也是心生怜悯,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儿,该扛事儿的时候该把大小事情通通扛起来! 罢了!事到如今,怂也没用,我深呼吸几下,让心率平缓,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我将之前跟公羊易安所说过的话,又一次声情并茂的复述了一遍。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说得额头冒汗,口干舌燥,看着我的囧样,几个靠着墙边的小女孩儿嬉笑一番。那位穿着红色旗袍的老太太顺着笑声看了那几个女孩儿一眼,女孩们立刻安静了下来,惊慌的低下了头。 “易安,带两位下去。” 那位满脸笑意的妇女说道。 “好的,母亲。” 公羊易安带我们两个走到右边的人群之中,这么说来,这位笑脸妇人就是如今公羊家的当家公羊青云。 公羊青云看了看自己搀扶着的老太太,得到了老太太“嗯……”的一声答复后,公羊青云唤道: “玄机呀?” “我在,当家的。” 一个女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她也穿着丝绸长裙,淡蓝色,恰好彰显出她的曼妙身姿,一头黑发及腰,五官精致而立体,俏丽面容好似三月春桃。 公羊青云:“带公羊海峰出来吧!” 公羊玄机:“知道了。” 说完,公羊玄机转身向祠堂外走去,几分钟后,两个穿着马面裙,年纪和公羊玄机差不多的女生与她一起带着公羊海峰来到祠堂内。此时的公羊海峰,被一发着金光的如意藤条连手带腰捆上了四五圈,她脸上满是愤懑,在人群中发现了我和南宫藜后,她大喊道: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在困兽的水晶箱上做了手脚,我不是叫飞燕和合德把他俩给关起来了吗,谁敢放他们出来!” “放屁!你这是污蔑!” 我大骂道。 现场的人顿时生出厌恶之相纷纷朝我这儿看,公羊易安在我耳边解释道: “说话可以,但不允许说脏话。” 我去,家教这么严,算了,清者自清,我还是在一旁吃瓜吧。 穿绿色旗袍的老太太走到公羊海峰跟前,说: “公羊海峰,你说是这两个后生干的,有什么证据?” 公羊海峰:“没有!但我及时在掌眼会上发现了他们在拍卖会上跟公羊易安私下交流,他们鬼鬼祟祟的,所以我才让飞燕把他们俩引到我那儿,幸好我及时将他们抓住,让他们老实交代了,是公羊易安指使他俩在困兽水晶箱上做手脚。” “易安,可有这回事?” 穿绿色旗袍的老太太问道。 公羊易安走出人群,说: “屿奶奶,我确实认识他们两个,男的叫申文远,女的叫李伯约,他们是一同过来住宿的,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五个人,我把其中三个给请来了。” 公羊易安说完,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手机联络道: “阿信,带他们几个过来吧。” 之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带着宁子初、南宫蒲和南宫藜一同走到祠堂内,这个叫阿信的我见过,下午的时候他还和阿布一起去到房车那儿,与其他一些人一块儿帮着收拾我们吃的剩饭。 之后,公羊青云又叫来了看管停车场的老汉以及几个跟我们差点打起来的壮汉,甚至把我的老乡,那个在花鸟市场上卖盆景的也叫了过来。 在反复确认了我和南宫藜的身份之后,公羊海峰依旧不依不饶的污蔑我们两个就是在困兽水晶箱上做手脚的人。 公羊青云让公羊青河走到身边,与两位老太太聊了几句后,公羊青河命人将一个困兽水晶箱抬到了众人面前,水晶箱里装着一只西瓜大小的三足金蟾。之后,她又让自己女儿公羊玄机带上来了一男一女,大概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两人胸前也挂着黄金平安扣,此时正浑身发抖的低着头,公羊青河对那一男一女说道: “开始吧。” 只见那女的从嘴中吹出一缕白色的烟雾,烟雾缥缈着钻入水晶箱的缝隙之中,在烟雾接触到三腿金蟾的一瞬间,金蟾突然膨胀,随之炸裂成五彩烟雾,待烟雾消去后,金蟾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普通小蛤蟆在水晶箱里。 阿布手上拿着两个盛着热水的碗走到这一男一女面前,对着他们的脸上一泼,滚烫的热水刺激得俩人跪在地上打滚惨叫,假脸皮也随之被他们自己扯了下来,露出了他们本来沧桑的样貌。 公羊青河:“众所周知,这困兽水晶箱是花家的拿手绝活,而花家又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彼此一直相安无恙,可花家却偏偏出了一个叫花三刀的私生子,差点毁了我们跟花家的合作关系。” 公羊青云:“嗯,这花三刀不仅是花家的私生子,还是学会了花家的手艺,十七岁时跟着他母亲去了韩国生活,打光棍快四十年才遇到一个愿意嫁给他的女人,就这马莉莲,女丑教的教徒,而这马莉莲呢,据我所知正是公羊海峰的亲孙女,公羊合德去韩国借着旅游之名牵线搭桥撮合而成。” 眼见事情即将揭露,公羊海峰眼睛瞪得半凸,牙齿咬得腮帮子肿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张狂,一心想要在我和南宫藜的头上抠屎盆子。 穿红色旗袍的老太太从人群中唤出一个叫公羊青玉的中年女人,命她叫从祠堂外带来了一对双胞胎女孩,看相貌其中一个应该就是之前带我们进符咒通道里边的公羊飞燕。两个女孩瑟瑟发抖的走进祠堂,看见了自己亲奶奶已是这般待遇之后,恐惧之心让她们哭得梨花带雨。 其中一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没人向她问话,她却先开了口: “崖奶奶,屿奶奶,当家的,我招……我全都招!” 第63章 无心插柳(下) 公羊青云走到公羊合德面前,她俯身将公羊合德扶起,和蔼的说道: “合德啊,你和你姐姐我都是看着长大的,你是好孩子,大院里谁不知道你孝顺,有话好好说,咱们只说自己知道事实就行。” 公羊青云用衣袖擦去公羊合德脸上的泪水,厚实的手掌轻抚公羊合德白里透红的面容,仿佛是在怜悯一朵被风雨催弄的花朵。她温柔的话语更是推了公羊合德一把,让公羊合德平复清醒后,鼓起了勇气坦白: “一半年前,海峰奶奶高价从钱豹子那儿买了一条消息,得知前些年,女丑教叛徒马莉莲的藏身之处,她让姐姐飞燕去找到马莉莲,带其去往韩国定居,半年后,海峰奶奶就故意让我闯祸,好找理由以掩护我为名让我去韩国,我说是去散心,其实就是要我去撮合远在韩国的花三刀和马莉莲在一起,这花三刀虽说是花家的私生子,但他却极其精通花家的手艺,海峰奶奶看重的就是他这点,我刚到韩国之时,便和马莉莲商量好了,一旦她与花三刀的事情成了,就要她劝说花三刀回到花家做事。” 公羊海峰听到此处,突然又癫狂起来,她大骂公羊合德是不忠不孝的贱货,婊子,总之是什么词儿脏就骂什么,听的众人躁动万分,毕竟这里的女士,平时在公共场合想必都不允许说脏话,如今公羊海峰如此大功率输出脏话,众人能不反感吗? 公羊屿举起手中的木如意,如意上的灵芝头发出的金光触发了公羊海峰身上的木如意藤蔓,使得藤蔓在公羊海峰身上蠕动起来,藤蔓最上端的灵芝头攀爬到公羊海峰嘴上,将她还在不断冲着公羊合德喷射脏花的嘴给死死的裹住。 公羊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色旗袍后,对公羊合德安慰道: “合德啊,你继续说,我给你撑腰,看谁敢说你什么!” 公羊合德看见公羊海峰这般狼狈,不免又生胆怯之心,再得到了公羊屿的支持后,她磕磕巴巴的说: “谢……谢过屿奶奶,就……就在我将花三到和马莉莲带回国后,我们刚走出机场不久,姐姐飞燕亲自开车将他们带走了,其他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公羊易安带着我和南宫藜从人群中走出,站在公羊合德面前,说: “合德妹妹,你海峰奶奶让你和你姐姐一块儿在黑洞里看守的,是不是这两位?” 公羊合德尴尬的低下头,说: “是……是的,你不是都知道嘛……” 公羊合德说的没错,毕竟是公羊易安将她俩姐妹打晕了,技不如人,又被明知故问,公羊易安此举,换做是谁都会膈应。 公羊飞燕从刚来祠堂到现在,一直闭着眼睛,她虽然也是泪流满面,却始终不发一言一语,就这么笔直的站在原地。 公羊青云看着公羊飞燕,说道: “飞燕,到你了,说吧……” 公羊飞燕依旧闭着眼,鲜红的血液缓缓从她的嘴角流出,划过下巴滴落在地上。 公羊易安走过去扭住公羊飞燕的脸颊,然后惊讶的看向公羊青云,说道: “飞燕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在场的众人一片惊慌,人群中,公羊青玉走出来,她跑到公羊飞燕跟前,用自己手中的木如意轻微敲击公羊飞燕的后脑勺,一阵金光过后,公羊飞燕的身子开始前倾,公羊青玉拖着公羊飞燕的肚子,让其双腿平缓的跪在地面上,然后又用木如意敲击公羊飞燕右手手腕上的内关穴和胸腔下,横膈膜附近的中脘穴,在其连续敲击了几下之后,公羊飞燕突然张开嘴,将腹中之物吐了出来。 完事儿后,公羊青玉顺势检查了一下公羊飞燕的口腔,然后松了口气,面向众人说: “没事儿了,舌头没断,只是伤心些,要送去医院。” 公羊青云没有耽搁,她让四个靠着东墙站的年轻晚辈带着公羊飞燕马上送去医院。 “如今飞燕也不在,还要继续吗?” 公羊青玉问到公羊青云。 公羊青云转身背着众人摇着头,那位穿着绿色旗袍的老太太(我偷偷问了公羊易安,她叫公羊无崖),走到公羊海峰面前,说道: “咱们几个是同一年进这大院的,如今共事多久了?五十年?六十年?现在就剩你、我还有公羊屿还在这儿,咱们都这岁数了,还有什么必要这么执着,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是何必呢?” 公羊海峰并没有像她那两个双胞胎孙女那样哭哭啼啼,她眼睛布满血丝,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脑袋疯狂的在左右摇晃挣扎,被木如意藤蔓紧紧捆住的嘴一直在不甘心的哼哼呜呜。 公羊青云叹了口气,说道: “哎,那就暂时把合德还有海峰奶奶一块儿先带去黑洞吧!” 听到要被关在黑洞,公羊合德被吓得一激灵,她慌慌张张的喊道: “我还有!我还有证据!” 公羊合德从地上捡起刚刚公羊飞燕掉在地上的一枚发簪,说: “这……这是我在韩国找人定做的,连接上手机蓝牙就可以听到里边的录音。” 她把发簪交给了公羊青云,公羊青云让公羊易安拿来手机并打开蓝牙与发簪相连,手机里便开始播放录音。 录音里是公羊飞燕和花三刀的对话: “飞燕小姐” “嗯,这批困兽水晶箱都是你做的?” “有一部是,我都标好了记号,请你和海峰奶奶放心,马金莲都给加工过了……” 正当我刚刚听的起兴时,公羊青云命令公羊易安先暂停录音,她看着我们五个说道: “诸位,公羊家让你们受委屈了,这样,天色也黑了,我让易安先带你们去客房休息,这里的事情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说完,她让公羊易安带着我们五个人离开了祠堂,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我倒是能理解。 刚离开祠堂不远,我就清楚的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她凄惨的叫声仿佛响彻整个公羊大院…… 不过话说回来,这公羊家的大院可真够大的,一条条交错连接的走廊,房屋院落高低有序,一个转弯就是花园,小巷口一出又是一个花园,山西的乔家大院,怕是也不至于如此阔绰。 已是晚上七点,大院里挂满了灯笼,如此传统的照明装置,在这个高科技时代确实稀罕。 “家族习惯,这些灯笼可都是特殊处理过的,里边的灯芯用的是深海巨鳌的油脂经过提炼做的蜡烛,所以光照度不亚于传统的电灯,而且更柔和,还不伤眼睛,不惧风雨。” 公羊易安说道。 她把我们五人带到一间餐厅式的房间里,安排我们坐下后,吩咐下人给我们准备吃的,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离开了餐厅。 菜是一道接一道的上,而且确实都是好菜,羊肉,鱼肉,样样齐全,我本以为经历了这些,大家应该都没什么胃口。 结果确实只有我没什么胃口,其他四个人几乎是上一道菜就吃光一道菜,尤其是南宫藜,也不知她怎么了,从祠堂出来后就胃口大开,上来的菜也不管是荤的素的,直接拿筷子划拉到自个儿碗里,半个身子趴在桌上狼吐虎咽,之后还不尽兴,直接上手拿肉拿菜往嘴里塞。 这女人平时总喜欢端着,如今吃个饭都这么粗暴,还真是吃惊不止一点点。 “她这是怎么了?” 我问道。 南宫蒲:“嗐,老毛病了,你吃你的就是了,别管她,也别看她。” 我:“哪吃得下去,钱豹子不知所踪,最重要的线索断了,接下来还没往哪奔?” 南宫萍:“也不用那么悲观,这钱豹子只认钱,这里找不到他,又不代表以后在别处也找不到,咱们可以先回润丰医院,只要钱豹子没死,我爸……啊不,院长他们总有办法找到他。”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我叹息道。 “在甘北,卧马山。” 公羊易安走进餐厅说道。 我:“什么意思?” 公羊易安走了过来,说: “你们要找的那只异虫,狌狌,我母亲之前也在向钱豹子打听其所在,钱豹子说了,在甘北,卧马山。 ” 我:“难怪,原来在今天拍卖会上,阿布原来是把钱豹子带去见你们当家的了。” 公羊易安坦然的回答道: “没错,一直想找一个人,这么多年却毫无消息,本来我母亲想着找到狌狌后,应该就能知道那人的踪迹,如今看来,暂时用不着,倒不如告诉你们。” 我:“这消息,想必应该不便宜吧?” 公羊易安大笑:“哈哈哈,这消息我免费给你们,就当做是昨天的补偿。” 我:“今天我们也有对不住你们公羊家的地方,好在你们大气,不计较这些小事。” 公羊易安像个男人一样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一切都是偶然,你们不过是无心插柳,而我们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公羊易安本想留我们几个在公羊大院休息,不过我们都觉得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所以让公羊易安连夜安排车搭我们回双鹰村的停车场,回去时,照样需要黑布套头,这忙活的一天,脑袋塞在头套里,我照样能睡着。 第二天早上,我们都在房车里睡过了头,本以为看停车场的老汉会带上那些壮汉打手过来催我们离开,没想到等来敲门的,却是公羊易安和阿布。 我下车时,看到阿布手里提着个旅行手提包,于是问公羊易安: “怎么?三小姐也要和我们去甘北吗?” 公羊易安笑了笑,说:“这是有人托我给你的。” 阿布将手提包交给了我,打开一看,是那根降龙木拐杖和七个小瓷瓶。 公羊易安:“这降龙木拐杖确实是个好东西,只不过昨天没人识货,所以母亲让我还给你们,至于这七个瓶子……” “我知道,确实合我用,只是不知是哪个人托你给我的?” 我问道。 公羊易安笑而不语,我注意到她穿着高跟鞋的双脚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这些吓人的疤痕怕是会永远去不掉。 公羊易安倒不是很在意,她说: “这疤看着挺唬人,留着也没啥,反正我身上也不差这点疤,怎么?要不要看看?” 这女人倒是够开放,我连忙婉拒,她说道: “那两人没跟你们一起?” 公羊易安说的应该是辛天和于小娜,话说我确实把他俩给忘了,自从昨天在拍卖会上见到辛田之后,这两人似乎就失踪了,不过导游工作总是停不下来,我们都懂,所以没那么在意。 莫非,这七瓶东西,是他俩送的? 我没敢问,公羊易安也没说。 “那就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公羊易安说完便和阿布离开了停车场,临走时,我发现了公羊易安用一根金发簪盘住了头发。 “三小姐,你头上的发簪样式挺独特呀,也是在韩国定做的?” 我问道。 公羊易安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歪嘴笑了下…… 这次旅途,由宁子初先当司机。 “这七瓶东西到底是什么?” 南宫蒲问道。 我:“我们嗅字门的七层涵香。” 南宫蒲怀疑的问道:“能是真的嘛?” 我:“是真的,错不了,这些瓶子上的桃树花纹,都是我们嗅字门独有的。” 其实更准确的说法,这些瓶子,我在孙三师叔的地下室里都见过。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把七个瓶子每个隔着瓶塞闻了一遍,没错,都是嗅字门的七层涵香,而且这瓶子里还有一种味道,那就是孙三师叔的合神兽,九尾狐,九先生的气味,我跟九先生在龙鳞谷的地下室待了这么多天,它身上的气味,我在熟悉不过,想到这儿,我更加确信,这七瓶七层涵香,八成就是辛田或者于小娜从院里拿来的。 我:“你们说,那个公羊海峰干这些事情,图啥?” 宁子初边开车边说: “图啥?为了自己的亲孙女公羊飞燕将来能顺利接任公羊家的当家,所以由她去为公羊飞燕清扫障碍呗。” 南宫萍把玩着降龙木拐杖,说: “按着公羊家的家规,和公羊易安同辈的其他公羊闺女,都有资格在将来竞选当家的,虽说排行第四公羊玄机和排行第三的公羊易安实力最强,但权利总是诱人的,既然大家都有资格,总要搏一搏。” 南宫藜:“花家我听说过,他们家族在河南,是出名的布衣世家,最擅长制作困兽牢笼,公羊家和吴家都是他们的老客户,只不过花三刀和马莉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南宫藜所说的指的是三足金蟾变成小蛤蟆的事儿,于是我说道: “我猜,应该是花三刀在公羊家从花家那儿购买的困兽水晶箱里做了手脚,准确的说是专门在公羊易安会用到的水晶箱里做手脚,等到公羊易安将装在水晶箱里的异虫珍宝带回到药材铺后,再由公羊飞燕指使马莉莲把那些水晶箱里的东西取出,换成假货,再用秘术伪装成真品模样,待到拍卖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解除秘术,那就精彩了。” 宁子初:“这个阴谋一旦得逞,公羊青河和公羊玄机也会跟着遭殃,因为据我所知,公羊家这些年都是由公羊青河负责在花家买进困兽水晶箱,由公羊玄机负责在拍卖前看管水晶箱里的宝贝。” 我:“哇塞,这阴谋,一劳永逸啊?” 南宫蒲:“可公羊易安和公羊玄机不是一个排行老三,一个排行老四吗?那老大老二呢,一旦阴谋得逞,对她们岂不是更有利?” 宁子初:“老大公羊昭,老二公羊卓君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而那公羊海峰正是公羊昭的亲奶奶,其实公羊飞燕和公羊合德这对双胞胎都是克隆人,是公羊海峰根据公羊昭的基因在海外花巨资请人克隆出来的,这可是公羊家的秘闻。” 南宫萍:“哟!既然是秘闻,你个外人怎么知道的?” 空气中弥漫着八卦的味道。 我:“咦?我想起来了,每次公羊易安在场时,宁队长你就会不说话,咋滴,你俩之前有事儿?你不会把那女的给……,好家伙,你口味挺重啊!” 南宫蒲爆笑,他缓过气之后对我说: “宁队长口味重不重,我俩不是早就知道了嘛,你还记那二十g的欧美种子不?” 我从车头的室内后视镜看见宁子初满脸通红,耳朵到脖子都像是刷了红漆似的,他发现我在看他后,直接对着我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脚油门,再加一个急转弯,差点把我们几人甩出窗外。 我赶紧打开公羊易安送来的旅行手提包,查看里面的瓶子,还好,都没事儿,未来的旅途还有十六个小时左右,趁着现在有空,我拿着手提包走到房车后边的床上,盘腿打坐,然后调动内息,准备一瓶接一瓶的将这些药香粉尘汲入中丹阳内备用。 第64章 卧马山之下 虽说西北风光无限好,可毕竟甘北路途遥远,十几个小时的汽车长途,给谁都得坐吐了,尤其是当房车驶入高原后,高海拔的缺氧环境,让宁子初和南宫蒲两人又晕又吐。南宫藜和南宫萍倒是好些,但也是精神不佳,头脑发胀,只有我一个人基本正常,所以最后的六个小时,都由我来当司机。这都多亏了我们嗅字门对人体呼吸系统的有效训练。 临近卧马山之时,车子只能行驶在一条二级公路上,一路上,路面都有多处凹陷,这可折磨死宁子初和南宫蒲这对难兄难弟了,他们吐得,就快要把体内的整颗黄胆都给吐出来。 逐渐的,我也开始略有高原反应,车内没有氧气瓶,不过根据导航提示,卧马山下有个农家乐,开那么久的车,腰酸背痛,至少能在那里歇歇脚。 高原上的森林与龙鳞谷那自然不同,这里生长的树木多为云杉,尽管是缺氧环境,这里的草地覆盖率依然很高。这片地区的属于岷山山脉的北上延伸,北方的山,巍峨险峻,一座座层峦叠嶂,丛山下开车路过,快手名字几乎都快遮住大半边的天空,着实壮观,可叹!可叹! 大概在林中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后,我们驶过一片麦田,此时准备着秋收,麦田里都是弯腰劳作的当地人,一个个面容淳朴,麦田的尽头就是卧马山下,根据导航显示,农家乐应该就在前方。 可前方的路况越来越糟糕,由柏油路变成了泥路,路上石块儿众多,我们只好将房车停在一个农户家旁边。户主是一个妇女,看着应该是四十来岁的模样,面色黝黑,一口白牙,她穿着当地特色的民族服装,那是一件长裙,由天蓝色布料打底,胸前到下半身裙摆都绣着红色布料为底的各种花纹,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帽子,她戴着喇叭形的白毡帽子,前缘镶有黑边两道,帽顶缀有大红彩络,民族特色鲜明而美丽。她看见我们停车在她家旁边,也没什么意见,反而热情的邀请我们去她家里做客。不过她不会说多少汉语,跟她沟通要费劲不少,在和我们几个嘴手并用的沟通之后,我们得知女人名叫阿如娜,家里有三个孩子,都在外地打工,现在就只剩她和丈夫在家,她丈夫是巡山的护林员,现在这个时间正在山上巡逻。 小屋是用石块儿和杉木堆砌而成的,室内点着火塘,环境里有着一股淡淡的木香。阿如娜给我们每人送上一碗奶茶,羊奶做的,她家的小院子另一边有个羊圈,自家现挤的羊奶,现煮的茶,说实话,茶是香的,奶味儿也浓,但膻味确实重,我们几人都喝不太惯,但此时能有一口热乎的暖暖味已是十分感激。 之后我们一边吃着阿如娜煮的羊肝香肠,一边和阿如娜比划着聊天,慢慢也就习惯了这儿的饮食。来到时,已是下午四点,我们本想上山,但却被阿如拿所制止,她用蹩脚的汉语解释,卧马山一带多有野兽出没,而且天黑到山林里很容易迷路,一定要我们等到他丈夫回来后,到第二天由她丈夫巡山时再带我们上山。 可我们等到晚上九点也没见阿如娜的丈夫回来,虽然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但阿如娜却并不在乎,她跟我们说自己丈夫一定会回来,只是最近回来的晚,等到她丈夫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不过每天早上她丈夫都会温柔的叫醒她,给她煮好奶茶才出门巡逻。看着阿如娜满脸幸福又睡意渐浓,我们也不好再打扰,集体回到房车了先对付一晚再说。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阿如娜家里喝着奶茶,吃着酥油米饭,却没等来她的丈夫,而是等来了一个开着三轮拉货摩托车的男人,他叫安泰,是阿如娜的弟弟。安泰看着应该不到三十岁,因为曾经在附近的县城上过学,所以他的汉语比他姐姐的标准很多。 安泰是一个做山货买卖的小老板,今天一大早刚刚将收到的山货卖给了一个叫卧马小栈的农家乐,所以顺路来看望他的姐姐阿如娜。巧的是,那个卧马小栈就是导航显示的卧马山脚下的农家乐,我们向安泰打听得知,原来在两年前,卧马小栈就搬到了卧马山的山阴面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都彼此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由于一直没看见阿如娜的丈夫回来,出于好奇,我向安泰打听原由,没想到安泰说,阿如娜的丈夫旦增早在四年前的一个冬天到山上巡逻后就没再回来,当时县里还派出了救援队到这里搜了十天的山,依旧没有发现旦增,只找到了他巡山时带着的砍刀,那是阿如娜的父亲送给旦增的。 从那以后,阿如娜就变成现在这样,总觉得但增没有失踪,只是晚上回来得晚,早上出发得早而已。阿如娜的三个儿子曾经也想着把她接到外地生活,可阿如娜却总坚持留下来,说如果旦增回家看不见自己,旦增会生气的,哎,没办法,所有人都只好由着她,至少这样她还有个盼头。 安泰听说我们要上山之后,告诉我们,以我们现在的行头,既没有登山装备,又没有补给物资,就这么上卧马山无异于送死,他说卧马小栈里有专门的登山装备提供租赁和售卖,我们可以坐上他的小三轮过去。临走前,我们想给阿如娜一些住宿费,但被她回绝了,还把旦增的砍刀借给了我们,说是旦增早上走得急,忘记带了,我看这把砍刀,刀身有一尺多长,刀背偏厚,刀身半掌宽,呈暗银色,带有血槽,刀把为木质,看着为雪柏木所做,可双手持握,镶嵌有绿松石和红玛瑙,刀鞘为鹿皮所制,配有肩带。 阿如娜看着我们,露出朴实的笑容,说等我们回来,就让和旦增一块儿烤只羊羔给给我们吃,我们都爽快的答应了阿如娜,无论事实如何,我们五人都非常感激这对夫妻一天一夜的热情款待。 安泰拉着我们一路开车到了卧马小栈,这里说是农家乐,其实更像是一个村庄,它坐落在卧马山的一处山脊低处,一座座木制的小楼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脊两侧,一个哟你好树皮自制的路牌用白油漆写着隶书体的四个字:卧马小栈。 村庄里迎来送往着一批批的外地人,若是单纯前来登山旅游,倒也不奇怪,可关键是这些人的眼神,当安泰停车放我们下来后,这些外地人就不时的盯着我们的行动,起初我也没太在意,跟安泰告别后,我们步行走进卧马小栈,越往里走,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的感觉就越强烈。 小栈内不仅提供住宿的房屋,还有着各种店铺提供物资租赁和售卖,不过由于条件有限,这里只收现金,好在南宫蒲身上尚有一些现金,足够我们购买登山装备和露营设备,我们又在小栈里的小卖铺买了些压缩饼干和罐头备用,随后顺着小栈后门准备上山。当我们走在小栈后门方向的道路时,发现路边两旁的房屋里人头攒动,所有房屋门窗紧闭,里边的人似乎都躲着屋里商量着什么,还不时穿出几声呼喊,大笑。 “这些人应该都是一些倒斗的。” 南宫萍说道。 我:“还是你们听字门的耳朵好使,莫非这里有什么大墓?” 南宫藜:“我记得前两年出外勤的时候路过岷山一带,曾听当时的导游说起过,岷山附近这些年时常有倒斗的出没,还传闻有几个摸金的曾在这边捞过大货,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 南宫蒲:“相关部门就不管管?” 我:“也能理解,这里山川险峻,又没绝对证据说明这里有什么大墓宝藏,刚才南宫藜所说的都是传闻,这里荒山野岭的,不管是谁挖到啥,除了这些行内人之外,又有人哪个人知道呢?” “闪开!快闪开!” 卧马小栈后门,跑来两个身材细瘦的男人,一高一矮,其中矮个儿背上还背着一个小男孩儿。看来可能倒斗出了事儿,我们赶紧给他们让道,路边两侧的木屋内的人听闻有人回来,也都纷纷开门走出来一探究竟。 身上背着小男孩儿的那矮个儿脸色发青,明显已经是体力不支,刚进小栈,他便跪倒在地,背上的小男孩儿也瘫在了地面上。另外那个大高个儿尚且还有些气力,他嘴唇干裂,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围观的众人,虚弱的喊道: “水……水……” 人群中走出一个小伙子,他拿着一个扁壶递给嘴唇干裂的大高个儿,大高个儿一看见壶里有水就疯狂的将扁壶里的水往口中灌。有个侏儒男偷摸的从人群中溜进来,他肥短的手迅速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上下摸索,然后回头看着一个大胡子摇摇头。 大胡子翘着双手在胸前低声骂了一句: “操,没意思” 然后转头离开,其他人见状也陆续离开,回到自己的木屋里。 只有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女孩留了下来,他们穿着一蓝一粉的户外冲锋衣,见到无人救援这三人,他们立马蹲在地上给这三人检查身体。 于是我也跟着蹲在地上帮忙,经我粗略检查,两个大人有着严重脱水和高原反应,所以面色发青,虚软无力,身体多处出现淤青和划伤,但不严重,之前也都及时处理过,要是现在能送去医院应该没什么大碍。那个小男孩儿就没那么走运,他的左手前臂丢失,虽已用草药和碳灰包扎止血,但依旧失血过多,而且出现感染迹象,不止如此,他的身上还有一道道血口子,看着像某种野兽爪痕,生命体征已经变得微弱。 我和那一男一女将三人扛到小栈内的一处木屋里,木屋之中只有一张双人床。我们几人合力将矮个儿和小男孩儿放在床上,高个儿还能行动,他自己默默的躺着地板上昏睡过去。 女孩从背包里拿出诸多急救设备,包括注射器和药瓶,她和小伙子熟练且冷静的给小男孩儿处理伤口,为了不打扰他们,我只好先从木屋里撤出。 南宫蒲催促我别再耽误时间,赶紧启程,可我却在木屋外闻到了异样气息。 “是闻到什么了吗?” 南宫萍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我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有酒味儿……” 我说道。 南宫蒲:“这有啥,这里是农家乐,有酒不是很正常嘛?” 宁子初走到了我的身边,说道: “一个专门接待倒斗的地方,怎么可能卖酒,来这儿的人更不会带酒过来。” 南宫蒲:“噢……是不是担心喝多了耽误事儿?” 宁子初:“对,不过他们更担心自己喝醉了之后,自个儿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被人顺走,说不定还会趁机拿刀子在他们脖子上开个口子。” 我:“这酒味儿不像是平时在市面上卖的那些,闻着有点熟悉,闻着像是古墓里酝酿出来的那种老酒。” 宁子初:“能确定吗?” 我:“能,古墓里的酒,气味太独特了,古人酿制的酒,由于酿酒原料与现在的不同,所以酿出的酒就算是普通人也能闻出与平常酒水的区别,再者又在地下里藏了几百上千年,吸足了尸气和地下阴气,那股腥腐气味,更是天下独有。” 宁子初:“那就对上了,这三人刚进到卧马小栈,我就看见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黑中带红的煞气,但凡是进入过凶墓的人才会有着这种气缠在身上,还有那男孩儿,他身上的伤口,还带着一种暗绿色的兽气,这兽气升腾猛烈,似在狂舞,伤他的必然是恶兽,也是异虫。” 万物皆有气,彼此之间都是以气相连,彼此的气亦会因为互相影响而时常变化,五门的本领,说白了就是修炼人体的某个感官对世间万物之气的敏感度。早就听闻望字门的人,双目可以望气,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如此,看来宁子初他们能够看见不同生灵和异象所散发出来的独有气形。 “野人……有野人!” 木屋里有男人大喊道。 紧接着,那男人又大喊: “怪兽!粽子!大粽子!” 我们又一次进到木屋里,两张床上分别躺着看见男孩的伤势已经被着一男一女处理好了,矮个儿躺着小男孩儿旁边,他闭着眼睛,双手伸的直直的,对着天花板胡乱挥舞,嘴里不停的喊着: “野人!” “怪兽!” “粽子,大粽子!” 他的吵闹声把刚刚睡去的高个儿给弄醒了,高个儿虽然看着人高马大,可他一醒来就蜷在房间里的一处角落,双眼里充满了恐惧,他颤抖着哭泣,鼻孔里流出来的东西混杂着冰冷的泪水稀里哗啦的顺着下巴滴落到地板上。 女孩儿给矮个儿打了一针之后,大概过了一分钟,矮个儿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你们是医生?” 我问那小伙子。 小伙子:“嗯,我和媳妇儿在县里开了一间诊所,最近效益不好,听闻这里的老板正在招医护人员,于是我们就来试试,之后就留在了这儿。” 南宫萍:“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小伙子:“我叫奥托,我媳妇儿叫迈雅,都是本地民族的居民。” 宁子初走到那大高个儿面前,说道: “你们到底去了哪儿?哪儿来的大粽子?在哪儿遇见的怪兽?” 大高个儿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呆呆的蜷缩在角落,发着抖。 “没用的,他什么都不会说,每次拿图去寻宝的人但凡还能回来,都是这副德行,像是疯了一样。” 迈雅说道。 我:“每次?还有寻宝图?” 奥托注意到我肩膀上挂着的砍刀,问道: “你们认识我的母亲?认识阿如娜?” 原来,奥托是阿如娜和旦增的三个孩子之一,我们把认识阿如娜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奥托和迈雅听,之后迈雅那手机打了个电话,全程用他们的民族语言与电话里的人进行交流,之后,本来将信将疑的迈雅脸上的疑虑逐渐消散,她用汉语对奥托说道: “安泰叔叔确实认识他们。” 一切隔阂解开,奥托跟我们说道: “实不相瞒,我和迈雅选择留在这儿,也是想从住在这里人那儿打听到父亲的消息,我的两哥哥都放弃了,可我没放弃,我和我母亲一样,都相信父亲一定还活着。” 屋内的气氛太过凝重,于是我说道: “迈雅,你刚刚说的寻宝图是什么?” 迈雅:“最近有个传说,两年前,有一群自然科学家从这儿去往卧马山做科研,可十多天后,只有一人从卧马山里出来,他在一块儿石头上刻下一幅古怪的地图之后就失踪了,不久之后有个神秘人花钱买下了卧马小栈,并把小栈搬到了这里,也不知为何,原本没什么游客光顾的卧马小栈从那儿以后就不停的有奇怪的客人入住,这些人有的独自上山,有的组团上山,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份从会客大厅里边抄录的地图,也就是他们说的寻宝图,可这些上山寻宝的人,大多都是无功而返,这还算好的,还有一些人再也没从山里下来,更有甚者,就像眼前这几人一样,活不活,死不死的。” 木屋外传来敲门声,奥托打开门,进来了几个男子,他们熟练的将受伤的三个人抬上担架离开。 “他们都是小栈老板雇来的,有几个我见过,是县里做护工的,每次有人重伤而归都是他们帮忙带出山里,送去医院。” 护工离开带着伤员离开后,我发现大高个儿不知什么时候在之前蜷缩的角落的木墙上用刻了一幅画像。 画像应该是大高个儿用指甲刻的,线条很潦草,但能看得出,他画的是一个直立行走着的类人猿形状的生物,旁边跟着一个像是老虎或者熊似的生物。 值得注意的是,那只像类人猿的生物头上,竖着一对尖尖的耳朵。 “有可能是那东西……” 南宫藜说道。 我们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于是集体跑出木屋,却发现那三个人已经被抬进一辆卡车带走。 宁子初:“算了,他们现在这样,就算留下来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南宫蒲;“那咋办,上山吗?现在?” 我:“不是说了嘛,有寻宝图,咱们也去搞一幅过来再说。” 第65章 天书地图 奥托带我们去到山脊上的一处木屋那儿,这栋木屋太小了,也许是卧马小栈里体积最小的一栋,就在门口路牌后边不到二十米到地方,可由于太不起眼,所以来时我们跟班没有注意到。 “这么小的房子,竟然是会客厅?” 南宫蒲问道。 奥托:“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留在这儿的人都这么叫,不过卧马小栈的老板就住在这儿,我猜可能是小栈老板无论是谁进到木屋里他都欢迎原由吧” 奥托在木屋的大门上敲了几下,开门的是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棕褐色的头发梳成了干净的三七分,凸起的眉骨,深陷的眼窝,绿松石似的双眸,一看就是个外国人,他把自己的胡子修成了小罗伯特·唐尼的胡型,看着确实帅气,真羡慕,不知道我的体毛到什么时候才能多一点。 外国男人看见我们几个陌生人站在门外却并没有什么顾虑,他没说什么,而是大方的让奥托带我们进到木屋里。 木屋虽小,可五脏俱全,只有二十平左右的空间里,一进门的左边有个开放式厨房,右边则是一张青苹果色的皮制单人沙发,沙发对面的墙上配着正在烧着木头的壁炉,一张户外露营才用的单人折叠床靠在沙发左边的窗下。 窗户上挂着小碎花样式的窗帘,沙发下边铺着石榴红色并绣着黄色线条图案的地地毯,线条看着像植物,应该是忍冬纹。沙发前边有一个用原木树墩做的茶桌,不过桌子上放的不是茶杯,而是一杯还在冒着热气儿的咖啡。 奥托跟外国男人简单阐述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但从外国男人波澜不惊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些事情他并不在意。 “想喝点咖啡吗?” 外国男人用标准的中文说道。 他走到厨房那儿,隔着吧台看着我们,厨房内放置着各种咖啡罐子,还有用来手磨咖啡豆的工具,以及还贴着滤纸的玻璃盅。 看我们没有回答,外国男人耸了耸肩说: “很抱歉,我这里只有水和咖啡。” 他看了看自己的木墩茶桌,又说道: “我不爱吃水果,所以也没有。” “我们想要一份寻宝图。” 南宫藜直截了当的说道。 外国人指了指折叠床的位置,说: “你们把我的床挪开,就知道了。” 我们不客气的照做之后,发现折叠床下方有一块儿石头,这块儿石头并不大,也就比西瓜大点儿,石头还有一部分埋在草地下,所以木屋的地板专门为它腾出来一个圆形缺口。石头质地也还算圆润,在其面向壁炉方向的石面上,确有一幅人为刻画的地图。地图看着像用刀具所刻,是一匹卧在地上的马匹,画的应该是卧马山,在马的腰间,有个圆形,在马的下方,刻着奇怪的符号,不是现代中文,也不像任何一种古代汉字,有的像小树苗,有的像一根棍子,旁边还多几个点儿,还有的像竖着画的水波纹,以及指向天空的箭头和倒着画的树杈。 “这……谁看得懂?” 南宫蒲抱怨道。 外国男人:“来我这里要图纸的人中,总会有几个认为自己能看懂,不是吗” 说完,他从橱柜里拿出一支铅笔和一张a4纸递给我们,南宫萍接过纸和笔,蹲在地上照葫芦画瓢。 几分钟后,我小心翼翼的把床挪回原地,我注意到床边上的窗台里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装着的是一张户外集体照,照片里边有十个人,有男有女,最大一个男性的应该有五十多岁,站在最中间,其他的都较为年轻,也就三十多的样子,他们看着一个个朝气蓬勃,面带笑容,每个人身上带着齐全的户外装备,从他们身后的背景来看,拍照的地点应该就在是一个火车站的出口。 外国人走到沙发前,他用一个木盘子端来几杯现冲好的咖啡,看见我注意到相框上的照片,他说道: “那就是你们所听说的科考队,可惜说用拍立得拍的照片,清晰度有限。” 我拿起咖啡杯细品一口。 嗯~ 手艺不错!香气带有舒服的甜感,喝着有淡淡的回苦,有些许巧克力的余味儿,还有明显的玫瑰香以及坚果类的香气,由于冲水的时间和热度以及手法把握得很精准,所以酸味不大,是杯好咖啡。 我:“谢谢老板,非常好喝!” 外国男人温和的笑道: “我的荣幸,我的名字叫阿弗杰克,你们叫我阿弗就好。” 阿弗的中文不带一丝外国口音,虽然交流起来很顺畅,但标准的腔调配上他的外国脸,反而有一种陌生感。 宁子初:“你认识这支科考队里边的人?” 阿弗指着照片里右边最后面一排最边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女士,这位女士虽然站在最后一排,但却调皮的把身子往右侧故意探出半截儿侧弯。 阿弗深情的看着这位女士,说道: “我只认识她,她叫穆洁,一个植物学家,也是我的未婚妻。” 南宫萍:“她也没从山上下来吗?” 阿弗走到木墩茶桌前,拿起他尚未喝完的咖啡细细的品了一口,然后看着壁炉里的火堆说道: “当然不是,后来我有调查过,那支科研团队里,只有她从卧马山上下来了。” 我:“她不是失踪了吗?” 阿弗:“不,她没有,她独自坐上火车回来了,来到了我和她共同租赁的房子前,仅凭着敲门声我就知道是她,当我打开门时,第一时间就去拥抱她,当时的我不知道发了什么,这样的野外科研行动她并不是第一次参加,但从没有过这么狼狈,她浑身都是伤,奇怪的野兽爪痕,看着很严重,可她的表情,仿佛这些伤不过是蚊子的叮咬而已,她看着我,说着奇怪的语言,那不是中文,也不像某个地方的方言,听着很古老……” 阿弗喝着咖啡,眼睛一直盯着壁炉里的火堆,仿佛回忆正一点点的通过火光倒影投射到他宝石般的眼睛里,他应该的猜到我们想问什么,于是提前一步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这石头上刻的图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穆洁的杰作。” 我:“那你的未婚妻现在还好吗?” 阿弗转过头,微笑着对我说: “她现在住在一所疗养院里,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他伸手拿起相框,走到沙发上坐下,说: “在我的国家,我曾经是一位在大学里研究哲学的教授,有一次出国学习,我来到了你们的国度,说真的,你们的国家很美,她和我的国家之前所宣传的完全不一样,这山,这水,还有你们美丽的语言,希望你们能爱护好自己的祖国。” “在一所大学里,我遇见了我的她,穆洁,她很有语言天分,这比我强太多了,因为经常外出做科研,她学会了十一种方言和九种外语,真希望你们能亲眼见到那时的她,因为她说话的样子是多么的迷人,可她和普通人一样,都有缺点,那就是不爱吃东西,她每天只吃两餐,吃的都是放了坚果和粗粮的蔬菜沙拉,她总是说现在的食物都是人类对自然规则的一种浪费,呵呵,还好她不介意我爱吃芙蓉鸡片和烤鸭,不过,她倒是非常喜欢喝我为她亲自冲的咖啡,” 说到这儿,阿弗脸上露出了略带得意的笑容,他向我们举起咖啡杯,继续说道: “最好的阿拉比卡咖啡豆,她只喝这个,只喜欢这种咖啡豆。” 我看着南宫萍照着石头画下来的图纸,这一个个古老而怪异的符号,向阿弗问道: “请问,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修建一个农家乐?” 阿弗又品了一口咖啡,说: “我没有去过农家乐,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之所以买下卧马小栈并把小栈搬到这儿,是因为我想知道,非常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力量导致我的未婚妻变成现在这样,不管花费多少钱,多少时间,我都要找到那个毁了我半生幸福的罪魁祸首。” 南宫藜似乎有些不爽阿弗,她用责备的语气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照着图纸上山去找,还故意引来这么多倒斗的?” 阿弗并不在意南宫藜的质问,他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拿着相框,独自走到大门边上的窗户前,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山路风景,之后他转过身品了一口咖啡,说道: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听说过,你们把盗墓贼称呼为倒斗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在我把卧马小栈开到这儿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登山客从这儿上山,我现在只是给他们提供了的方便而已,同时,并不在乎他们的职业是什么,也从不过问,这些人也没有义务告诉我,只不过,每个从我这里复制地图的人,我都会要求他们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他们根据图纸找到了什么,我都愿意花高价购买,不仅如此,我还会再额外给他们一笔钱,一笔巨款,让他们再回一次发现宝藏的地方。” 我:“再回一次?干嘛?” 阿弗:“毁了它,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 南宫藜:“你就不怕有人报警吗?” 阿弗低头笑了笑,说: “就目前来说,报警的意义是什么?留在这儿的人又有谁会报警?当然,当我的愿望实现之后,若是有人报警,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阿弗说的并无道理,就算他在这建了这个农家乐,就算他为这些倒斗的提供了住所,那又怎样,这里和普通的商业山庄没什么不同,就目前来说,也没有证据能证实阿弗在明知这些人是盗墓贼的情况下,给他们提供资源,所以阿弗暂时不具备盗墓者共犯或者帮助犯的条件。 南宫藜:“可你刚刚明明还说,要毁了……毁了……” 她没有再质问下去,想必连她自己也知道,这种质问是多么的软弱无力。 阿弗看着满脸不服气的南宫藜,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而是很平凡的微笑着,他指着南宫藜手里的图纸,说道: “关于这里面的文字,我找了不少研究古文字符号的专家,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文字应该是一种古突厥文的变体。” 南宫蒲:“古突厥文?还变体?” 我:“这没什么稀奇的,突厥文,也称为鄂尔浑-叶尼塞文,在公元六至十世纪,生活在北亚到中原北部的突厥人、黠嘎斯人、回鹘人还有骨利干人都普遍使用这种文字语言进行交流,但是由于部族不同,彼此之间所使用的突厥文也会有所偏差,导致出现变体这也是有可能的。” 宁子初:“所以才没法破解……” 阿弗:“事实上,应该就快破解了,我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我所托的一位教授,已经破解的图案上的大部分内容,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再等一等。” 阿弗看了下戴在右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然后说: “应该快了,感谢天神,幸好这里还是可以收到手机信号的。” 于是我们五个人留在了阿弗的木屋里,等了大概两个小时,阿弗的手机突然响了,但他没有接,而是挂掉,一分钟后,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阿弗没有犹豫,他照着手机对我们念道: “为躲避狐皇之灾,可汗卧于马腹长眠,当天火变冷而坠于马鞍之上时,可汗的英姿将会在族人的跪拜之下重现光辉。” 宁子初指着南宫藜图纸上的马匹说道: “天火指的应该就是马背上的那个圆形图案吧!” 南宫藜:“可这天火指的是什么?流星吗?这未免也太偶然点。” 我:“阿弗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们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我便已经打开房门离开,其他人之后陆续跟着我走出阿弗的木屋。 “不再问问清楚?” 南宫蒲问道。 我:“我们都听故事听蒙了,说到底,这跟关我们什么事,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 被我提醒了之后,南宫蒲他们四个才醒悟过来。 南宫萍:“这个叫阿弗的外国人说话确实很有吸引力,一字一句都有条不紊,每个话题都在顺着我们的思路合理的出现在下一秒的交流中。” 南宫藜:“可那酒味儿,还有那大高个儿在墙壁上刻画的图案怎么说?” 我:“那只能说明卧马山上有某个时代的遗迹,不一定就是什么宝藏,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阿弗一直在刻意引导我们去山上寻宝吗?” 大伙儿沉默了一阵之后,跟着我们的奥托说道: “这个外国老板确实挺奇怪的,平时基本没见过他走出木屋,整个卧马小栈,他都是交给这里的手下管理,像那些贩卖登山装备的商店,其实都是他的,里边的工作人员都只是他雇佣来的而已。” 宁子初:“每个过去索要图纸是客人他都跟他们说这些吗?” 奥托:“这个我不清楚,我来这一年多也没去过他的木屋几次,迈雅不喜欢这个阿弗,所以她好像一次都没去过,今天在木屋里阿弗所说这过,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你们看!” 南宫藜停住了脚步,说道。 我们也停下来,卧马小栈里,几乎所有的木屋的门都在此时打开,成群成群的人从木屋里涌出,他们背着各种背包,一窝蜂的往卧马小栈通往山上的后门冲去。 我:“我看,八成是阿弗将翻译出来的突厥文群发给了这些人。” 南宫蒲:“靠!这孙子!” 宁子初:“要是那只咬伤男孩儿是野兽再出现,这些人怕是都要遭殃。” 我双手叉腰看着山路上的山峰,此时正值上午十点,大好风光尽入眼帘,于是我说道: “各位,别忘了我们的老本行,该出手时就出手,任务也要不放手!” 南宫蒲有节奏的配合着喊道: “哟!哟!切克闹!” 想必这四个人都清楚我的意思,既然来都来了,找狌狌固然重要,但是身为引虫师,那驱杀恶兽自然是我们的职责,所以,不管山上还有什么东西,只要它敢伤人,我们就来活儿了。 我们正准备跟奥托告别,迈雅却紧张的走了过来,她伸出右手,向自己的丈夫奥托亮出了手上的一枚耳环,这枚耳环款式非常独特,链接钩子的下方是一串由绿松石和红玛瑙串联起来的细小珠子,珠子之下,是一个圆筒形的装饰,上边有着像是用布缝合起来的蓝色、粉红色以及白色组合在一起的花纹,看着像蓝天白日下飞舞的红丝绸,圆筒下方挂着一条条紫色和白色分明的小珠子串联起来的流苏。 奥托激动的从迈雅手中拿过这枚耳环,他用民族语言和迈雅交楼一番之后,立马跑回自己屋里,不一会儿,奥托扛着一个户外背包,他不顾迈雅的阻拦,一心要跟着我们一块儿上山。 走出卧马小栈的后门之后,我问奥托怎么回事? 奥托拿出那枚耳环,说道: “这是我母亲年轻时,送给我父亲节快乐定情信物,从我懂事时起,我就知道父亲一直把这枚耳环带在自己身上,刚才迈雅在找我们的路上,看见这枚耳环从一个大胡子到包里掉了出来,我要找到这个人,他说不定在山上见过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可能真的还活着!” 第66章 盗亦有道 卧马山,顾名思义,形似一匹卧于高原林地之上的骏马,整体呈西北至东南走势,马头指向西南,马尾朝向东北,属于岷山山脉的一处分支,山势下缓上险,上窄下宽,越临近山巅,山上的褶皱隆起就越密集。 卧马小栈的后门直通卧马山最平缓之处,也就是“马腹”的位置,这里面向东南,植物接受到的阳光和水汽相较于山上的其他地方要更充足,以至于这片地区层林密布,目光所及之处,遍地苔藓和笔直高大的云杉树。不过,风景虽好,可在高原上爬山,疲劳感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即使是在平坦的路面步行二十米,体力的消耗程度都要比在平原地区跑上五十米高得多,到了陡峭之处那就更累人了,感觉就像自己的身体突然挂上了看不见的铅块儿,哪怕只是举起一根手指,都要咬着牙才能办到。 山峰是险峻到,风景也确实壮丽的,明明山下的环境并无特别变化,可每登高一百米,再往山下看,风景又有不同,虽说高原氧气稀薄确实扰人,但能欣赏到如此美景,付出的代价总比公园门票值。 “奇怪,这些人都是猴子变的吗?怎么越往山上走,就越看不到他们?” 奥托一脸疑惑的问道。 宁子初:“这些人,爬山,钻地,下海,都有专门的本事,有些还是童子功,毕竟是玩儿命的行当,没点身手怎么捞钱。” 南宫萍:“确实,而且这次所有人都奔着同一个目标而去,谁都希望自己才是最先找到宝藏那个人,所以,不尽量甩掉其他人怎么行?” 其实,除了奥托,我们五个都能感知到那些倒斗的具体方位在哪儿,他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比我们速度快多少,只不过他们懂得利用周围的山石丛林,把自己身子隐秘得很好罢了,从他们的呼吸频率可以判断得出,这些人之中,有不少是练家子。 南宫蒲一直时不时的左右摆动着脑袋,恨不得把耳朵拉长成兔爷的那对儿,将周围的环境仔仔细细的听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之中,不少还是孩子,最多不过十七岁左右,怎么就干上这个了呢?” 南宫蒲说道。 南宫藜:“还能怎么,穷呗,这行业捞钱快,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的孩子穷得顿顿野果野菜,更别说能不能读上书了,只要能挣到钱,他们连命都可以不要。” 宁子初:“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倒斗这行业,流派繁多,其中一个流派用的就是童子军,说白了就是一个大人,带上两个孩子一块倒斗,这些孩子一般都是十二岁以上到十八岁以下,大人带孩子上山,别人不会特别在意,只会觉着是父亲带孩子去郊游,再者,孩子身形小,钻盗洞方便,盗洞凿开后,可以让最小的孩子先钻进去探探路。” 南宫蒲:“这些盗墓贼,心可真够狠的!” 我:“刚才受伤的那男孩儿,说不定就是钻入墓中受的伤,如果这里真的有墓,而墓中恰好又有老酒,我们想找的东西八成可以在那儿碰到。” 奥托疑惑的摸着眉毛问道: “说了半天,你们想找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几个相视一笑,南宫萍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我们是来采集一种珍贵草药的。 奥托不太相信,但他还是提醒道: “我在卧马小栈跟这些人相处了快两年,能看得出,你们不像他们,所以绝不是盗墓的,不过,不管你们到底来这儿到底想要做什么,都要小心,这山里,说不定真有什么恶灵魔鬼 ,不然这些人怎么可能每次回来都是血淋淋的。” 我:“奥托,你不是学医的嘛?怎么还信这个?” 奥托:“本来不信,刚来卧马小栈的时候也不信,可待的时间久了,医治的人多了,我心里的想法也开始动摇,变得越来越相信那些之前觉着荒谬至极的事情。” “你自幼生活在这片地区,难道之前没有什么传闻吗?怪兽之类的?” 南宫藜问奥托。 奥托:“有是有的,从小我们兄弟三人就听父亲说过,我们族人曾经人丁兴旺,族人们的唯一的任务就是守护这座卧马山,我们要用自己的一生去看守卧马山,防止困在的山里的怪兽被恶人放出来。” 我:“曾经人丁兴旺,那现在……?” 奥托叹着气说: “天地尚有沧海桑田,人心的变化更快,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精彩,谁又愿意留下来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一座山,随着时间的流逝,遵守祖训的族人也越来越少,我们兄弟三人也都不愿意一辈子待在山里,如今,只剩下父亲一个族人还坚守在这儿,当个巡山人,护林员。” 确实,大自然固然美丽,祖训也固然神圣,可人不是野兽,不是草木,要说这世界上,哪个物种欲望最多,那指定是人类,如今这日子,谁不想着过得更好,何苦留在这深山野林里,过着清平日子,仅仅只为了一句祖训呢? 我回头看向山下,此时,一层层云雾遮盖住了山下的云杉丛林,阳光勉强穿刺过雾帘,隐约映出了树木的轮廓,乍看之下,仿佛是一个个悄悄跟在我们身后的神秘巨人。 “啊!” 丛林深处,一声惨叫划破了高原山峰里的宁静,一群野鸟从林中飞出,声音听着应该从鸟群出没的树林里传出来的。 南宫藜指着鸟群飞出的东北方向,说道: “那边,大概离我们只有不到三百米。” 卧马山东北方向山势要比我们这儿高出很多,再加上缺乏氧气,我们即使是走过去,都感觉像是在山上跑了五公里。由于发出惨叫之人的呼吸节奏非常混乱,而且人一旦惊慌,身体就会散发出一股酸味儿,所以通过嗅觉我便可以透过深山丛林,大致定位到那人的方位。 不过,也只能大致定位,因为这里空气太少,气味传播得太慢,比起宁子初的眼睛,我还是差太多,因为一听到尖叫声,宁子初就变成了一台导航机器,在我还无法确认具体线路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事发地点在何处了,跟着他就像跟着一台零误差的导航机器一样。 在一处悬崖边上,有五六个人正围在一起,他们拿着手里的工兵铲,两两肩靠肩的缓慢移动,眼神里都充满着恐惧,警惕的扫视着周围,我注意到,之前在卧马小栈碰见的大胡子和侏儒男也站在其中。 在他们身后,一个男人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他的窝里只剩下两个黑红的窟窿,肚皮干瘪凹陷,徒留一副肋骨还怀疑的在顶在胸膛,看样子应该是没气儿了。离这具尸体不远的树下,另一个男人正靠着树干坐着,他右手攥着一颗雪莲,两个眼窝里边的眼珠子也莫名丢失了,血流不止的嘴里,舌头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舌根,他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肆意爬动,这给他造成的痛苦使得他浑身颤抖,即使已经无法言语,可剧烈的疼痛让其忍不住一直张着嘴嘶吼,哀鸣之声在山崖之间反复回荡。 “离开!你们都赶快离开!” 奥托大力挥着双手,高喊着让那几个手拿工兵铲的人立刻离开尸体和伤员周围。那几人看见是奥托来了,赶紧遵照其要求撤开,留出道路给奥托过去。 可奥托看见那几人散开之后,立马停住了脚步,他冲还在身后赶来的我们喊道: “不要过去,你们也站在这儿!” 眼看奥托神色异常,我们也及时停住了脚步。 可奥托脸上紧张的神情并因此未消散,他又一次冲众人喊道: “再退!尽量远离这两人!” 我们也照做,退到离那俩人差不多有十米远后,那个坐在树下的男人突然全身犹如电击一般剧烈抖动起来,嘴巴似一根泄露的水管,鲜血随着身体的抖动从嘴里喷洒而出,紧接着他的耳朵也开始喷血,鲜红的血液在草地上泼了一遍又一遍,数秒之后,男子血液已经流干,而我也闻到了又一具尸体的气味。 “是中毒了?” 南宫蒲问道。 奥托:“不是,他们是挖到了眼戳子。” 奥托指着悬崖边上一块地,那里明显被挖了一米多深,两把工兵铲还在坑旁边放着。坑里似乎有个直径不到一寸的圆形洞口,看着像某种动物的巢穴。 “诈尸啦!” 撤到一边的一个人手拿工兵铲指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喊道。 只见那具尸体突然在地上挥动着四肢,身体里还传来一种古怪蠕动声。 随着“啪”一声,尸体朝着悬崖方向的肚子突然爆炸,我好看到一条火腿肠在空中爬行了一段距离之后,随着血水肉渣冲向了山崖之下。空气中,除了浓厚的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怪异的臭味,闻着像是烂泥和酸臭腐蚀性液体的混合物。 宁子初:“我听说过,西北山区里有一种叫眼戳子的东西,有人说长得像一条大蚯蚓,若是有人不慎挖到它的巢穴,它就以极快速度会蹦到人的脸上,戳进人的眼窝中。” 奥托眼睛盯着靠着树下的另一具尸体,说道: “不止如此,我们这一直以来都有关于眼戳子的传说,相传眼戳子力气大的很,它们的嘴里都是利齿,能钻开头骨,先吃脑子,等吃完了脑子再往下钻,从舌头到五脏六腑,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被它啃个精光,小时候曾经听我父亲说过,他有一次巡山,在山里的一处山坡上发现了一伙偷木贼的尸体,他们肚皮爆裂,有眼无珠,在尸体边上有一顶帐篷,不过他们生前只搭了一半,没搭好的那一半帐篷下,有一枚帐篷钉融化了大半截儿,钉子旁边有一个黑窟窿,当时我父亲猜测这些偷木贼应该是在钉帐篷钉时,砸中了眼戳子的窝,所以都被窝里的眼戳子给弄死的。” 奥托的话刚说完,那具靠在树下的尸体也开始诡异的疯狂挥动着四肢,短促的爆炸声过后,尸体附近的草地上血肉模糊。 我们发现奥拓正往大胡子那赶去,于是都小心翼翼的挪步跟着他。 “喂!你叫钻地龙是吧?” 奥托冲大胡子喊道。 大胡子先是被吓得一激灵,然后转过身来,眼神凶恶的瞪着奥托,看来他以为奥托是来找茬儿的。 奥托抬手向钻地龙亮出那枚耳环,继续说道: “耳环,这枚耳环你是在哪里捡的?” 钻地龙摸了摸自己左边裤兜,涌他浑厚的声音骂了一句: “操!算了,看在你救了大伙儿一命的份儿上,这东西你顺走就顺走吧!不值钱的玩意儿,不过可没下次,听明白了吗!?” 手里的耳环明明是自己父亲的,如今却被污蔑是偷来的,奥托转身就从我这拔出砍刀,他举起砍刀,大步冲向钻地龙。 见奥托确实是来找茬儿的,钻地龙后退了几步,他身前的几人举起手里的工兵铲对着奥托,集体肩并肩的挡在钻地龙前面。 追在最前面的宁子初见状,四肢并用,三两下就爬上了离他身边最近的一棵云杉树上,然后借着林间交错叠加的树枝,在每个树冠上攀跳飞跃,身形活像只大猴子。眨眼功夫,宁子初便已超过了在地上奔跑的奥托,接着从一处树冠跳下,用身子挡在了钻地龙和奥托之间。 南宫藜气喘吁吁的跑向树下的那具尸体,边跑还边大喊道: “那个人,别过去!” 原来,那个侏儒男又犯贱了,他趁众人不注意,偷摸溜到树下的尸体旁,两只短手快速的在尸体衣服里上下摸索,可他没注意到,这具尸体的胸膛正在快速隆起,直到肋骨的断裂之声不断响起,他才想着后撤。 可惜为时已晚,尸体夸张隆起的胸膛猛然炸裂,爆裂之声响彻山林。待血雾消散,骨碎落地之时,我看见侏儒男双手交叉挡在他自己的大脑袋前,距离他的脸正前方,有一只手正死死的抓着一条粉红色的大蚯蚓。 宁子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侏儒男身旁,他用自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着大蚯蚓的头部,同时,手掌紧紧的握住大蚯蚓的七寸。这只大蚯蚓看着的确有火腿肠粗,大概一尺多长,头尾几乎一个样,看不出来差别,不过劲儿挺大的,即使被宁子初抓住了七寸,依旧不依不饶用后半身打挺翻动。 “小心,它后边也是脑袋!” 南宫蒲提醒道。 果然,眼戳子的尾巴突然翘起,尾尖的皮肤像波浪一样一波波往后翻开,露出一排排同心圆状生长的利齿,然后身子一挺,朝着宁子初的右手手腕咬去。这宁子初不愧是望字门的人,可谓是眼疾手快,右手抓住眼戳子的一头,手腕向上一翻,左手极速抓住眼戳子的第二个头,两手一扯,将这条小怪物分成了两段。 这下眼戳子彻底没了动静儿,宁子初把两段眼戳子扔在地上,然后走到奥托身边,轻声对奥托说道: “兄弟,我看得出,你不会使这东西,要是你还想要留着这只手以后好拿手术刀,那就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听完宁子初的话,奥托便发觉手里空荡荡的,再看宁子初,他已经拿过那把砍刀,走到我跟前,将刀重新放回了刀鞘之中。 钻地龙使唤手下让开,他走到我们跟前,行了一个抱拳礼,然后问道: “谢过几位出手相救,敢问各位,可都是中郎将一派?” 南宫藜听出了其中玄机,觉得被羞辱的她刚想呵斥钻地龙,却被南宫蒲将其拉到南宫萍身边,南宫萍立面会意,将还在气头上的南宫藜挡在身后。 随后,南宫蒲走向前,对钻地龙回了一个抱拳礼,笑道: “发丘也好,卸岭也好,都是兄弟,不必客气!” 钻动龙身后的手下以及满脸血污的侏儒男也对我们行了抱拳礼以示谢意,趁着此时气氛缓和,我顺势问钻地龙: “我们的这位朋友是来山上寻找父亲的,这是他父亲的耳环,所以想向各位力士问一下,你们是在哪儿发现的这枚耳环。” 听了我们的询问,钻地龙对还傻杵在原地的侏儒男喊道: “翻山舍利,你过来瞅瞅,看看你想不想得起来自个儿是在哪抄着的这玩意儿不?” 那名叫翻山舍利的侏儒男走到奥托跟前蹦跶了几下,试图看清楚奥托手里的耳环。 “嗯……我记得是前天,啊对!在马腚眼那儿发现的!” 翻山舍利说道。 我:“马腚眼儿?” 钻地龙指着悬崖对面更远的东北方向,说道: “就在那边,马腚子峰那儿,向阳面,有个坍塌的山洞,我们都管那儿叫马腚眼儿。” 我:“行,那劳烦各位带咱们几人过去看看,要是路上抄着什么宝贝,你们尽管拿,我们不要,也不妨碍你们。” 钻地龙摇着头说: “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带路就是了,马腚眼那地方我们去过几次,啥也没有,反正现在还不是时候,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过那边猴子多,这些畜生还会组队偷东西,你们可得小心点儿。” 说完,钻地龙他们简单掩埋了一下地上的两具尸体之后,便带着我们绕过悬崖,往东北方向走去。 第67章 马腚眼儿 马腚眼儿位于马尾峰中间,离我们原先上山的路线实在太远,而且路程中存在着大量的沟壑和水流,穿越沟壑时,有好几次我和南宫蒲都差点失足摔落,这一路上可把我给累坏了,要不得我时刻保持着嗅字门特有的呼吸节奏,怕是早就因缺氧而晕倒。 不过这些倒斗的,还真有两下子,虽说身手差了点,但他们的装备那可真不少,前方若是有小一点沟壑流水挡住了去路,他们便用连着粗绳的三角飞镰甩过对岸,精准的勾住石头缝,一根飞镰确实经不住这么多人爬过的,但只需五根飞镰就能组成一架软桥,在上边走上陆续十个人都没问题。要是路上碰到的是断崖沟壑,他们就会从自己背包里拿出零件,彼此相互拼接成一架登云梯当桥用,登云梯也不够长,那也没事儿,钻地龙会让翻山舍利先爬到登云梯末端,然后翻山舍利会甩出三角飞镰到对岸,勾紧后捆上登云梯,险是险了点,但对于我来说,好歹也能用纵云飞梯勉强踏过绳子上岸。 可是长期的恐惧和紧张总会影响我呼吸的节奏,为了能保持气息稳定,维持氧气的吸入量不减少,我总是时不时的强迫周围的人和我聊天以分散我对险峻路程的注意力。于是我悄悄跟南宫蒲问道: “蒲少爷,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是卸岭力士?” 南宫蒲:“小说里不是都有写着嘛,卸岭一派,聚众行事,重义气,善使器械,你看这些人,见什么路拿什么装备,遇水搭桥,遇崖架梯,山势险成这样也能互相配合着爬过去,还有,之前遇到眼戳子时,他们都怂成什么样了?还坚持着挡在自己老大身前,真够哥们儿意思的,所以我估摸着在这个行当里头,可能也就只有卸岭一派还这么团结,再说了,人家当时都把咱们认成发丘中郎将了,那不可得赌一把,说不定能跟他们套个近乎,说上几句话。”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里,南宫蒲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我:“你小子平时还看小说?” 南宫蒲:“怎么?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个爱看书的文化人吗?” 我:“我倒是看得出你是一个平时爱通过看视频来学习外语文化人。” 南宫蒲:“切,你不也是同道中人!” 我:“是,是,是,我估计今晚得睡在山里,你要是带有资源,咱们也能放松放松精神,提高第二天的搜寻效率。” 南宫蒲:“你少来这套,谁山上带那玩意儿,再说了,你就不怕到时候拱氧量不足导致坏死啥的?我可还没娶媳妇儿,连个对象都还没谈~” 前方忍无可忍的南宫藜大骂道: “你俩这两股泥石流就不怕引来真的山洪爆发?再敢浪费气力说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一脚给你俩踢到山下!” 我:“好家伙,我说现在话的声音比蚊子飞还小,你咋听到的?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偷听可不是啥好习惯哈!” 宁子初放慢了脚步,走到我和南宫蒲身边,说道: “人家伯约说的没错,你俩也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闲聊,晚上学习外语的时候记得叫我就行!” 他一说完,南宫藜的脸“刷”一下爆红,气鼓鼓的甩着身子向最前方走去。 在翻越了两个小时的沟壑丛林后,我们来到了马腚眼附近,这边的山峦明显缓和很多,路程也逐渐不需要频繁的架桥、搭梯。植被因为土壤重新增厚又变得茂密起来,不过由于这里的山势偏向北方,即使是整个山头都正照在下午三点的阳光之下,凛冽的寒风却也未曾给过太阳一丝面子。 北风虽寒,对我来说却也有好处,环境里的气流加速后,空气中的气味分子的流动散播速度也开始加快,我的嗅觉便因此得以增强。 “有酒味儿。” 我说道。 宁子初:“附近吗?那个方位,我怎么没看见挥发的酒气?” 我指着一路跟在钻地龙身后的奥托说道: “在奥托身上,气味很淡,飘来的酒味儿只有一丁点儿,我猜应该是从那枚耳环上散发出来的。” 南宫蒲:“难不成他父亲失踪前在这里发现了酒窖?” 宁子初:“在古代,很多朝代和民族都有随葬酒器的习俗,隋唐时期,酿酒文化可以说到达了历史顶峰,那时候很多北方部族也会仿照汉人传统,在墓中随葬酒器,甚至会在酒器之中放置酒水,若是这里真有古墓,卧马山一带从隋唐到两宋都隶属于陇西,所以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是真有随葬酒器酒水的古墓,大概率会是将军墓。” 我:“可之前钻地龙说过,马腚眼儿一带并没有什么宝贝,要是有,怕是也不会带我们来了吧?” 宁子初假笑一声:“谁知道呢?” “那儿,就在那儿,你们看,那就是马腚眼儿!” 翻山舍利指着北方的一处山坡,离我们大概只有五十米,树木丛之中,藏有一个乱石堆,远看之下,还真有点像个腚眼子。 在高原里登山,一晃过去了四个多小时,就算是这帮干倒斗的,此时也累得不行,既然已经快到目的地,钻地龙决定让大伙先原地歇一歇。 反正已经消耗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多浪费一会儿,于是,我们围在一起,吃着干粮,互相闲聊。 翻山舍利缩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边嚼着手里的压缩饼干,边骂骂咧咧: “妈的!天天吃这玩意儿,老子肾都快吃出毛病了!都几个月了?啥也没抄着!” 坐在他下边的一个大眼睛小伙子也被他的负面情绪所感染,他说道: “可不是嘛!在这么找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负面情绪一个传一个,很快,队伍里抱怨之声肆起。 “都他妈瞎嚷嚷什么!” 钻地龙冲着自己队伍里的伙计呵斥道: “翻山舍利,还有你!夜猫子!就你俩事儿多,你们跟着我这么多年,哪次我抄着好处有给少你们?虽说现在生意是不比从前好做,但咱们几个好歹也是出生入死多年,这点苦就受不了了?想滚蛋赶紧的!别在这儿瞎哔哔!糟老子心!” 还别说,卸领头子这一声吼,手下马上安静下来,看来这一派确实依赖组织队伍。 我:“钻地龙大哥,您不愧是卸岭魁首,你看这一大帮人,谁都不服,就服你!” 钻地龙拿起便壶,痛快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道: “嗐!什么魁首不魁首的,天下卸岭,只有一个魁首,姓陈,我们算什么东西,敢自称卸岭魁首,不过我倒是听说,发丘一派向来独来独往,性格也多为孤僻,即使是同门也不见得会一块儿同行,我看你们哥几个关系不错,怎么想着一起倒斗呢?” 钻地龙的眼神,看似和善,实则肚子里至少有一百个心眼儿,面对他的试探,南宫蒲解围道: “现在这行的生意谁都知道不好捞,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大家都是兄弟,干起活来,搭把手更方便,也更安全。” 钻地龙又喝了一口水,说: “那倒是,听说你们这派前几年出了个天官,那家伙,这行里大伙众所周知的凶墓被他闯过去了三座,据说抄了不少好东西,他……咦……他叫啥来着?” 眼见钻地龙试探的水越来越深,南宫蒲也变得哑口无言,叫他嘚瑟!这下可好,八成是要被识破了。 “他姓刘,刘天官,人称铁皮金刚刘顺一,在咱们这派,只有孤身一人闯过了两座凶墓的中郎将才有资格被唤做是天官,近这四十年里,只有他刘顺一一个人做到了,不过他属于河南牡丹派系,跟我们几个是同宗不同门,但也沾点亲,惭愧呀!身手比不上那刘天官,如今只好破了规矩,学着你们卸岭力士,组队开张了。” 宁子初的回答明显让钻地龙身上的怀疑气息减弱了许多,他转头看着自己的那帮手下还在互相耳语,喋喋不休,于是叹息着对我们说道: “哎,我也不怪他们,这些年,政府对我们行业的打击力度加大了许多,当下咱们生意是真不好做,按年纪算,本来三年前我就该金盆洗手了,哼!偏偏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学人卖毒品还被抓了个现行,如今倒好,穿着号子服,蹲上了大狱,可他一进去就是要蹲上十三年!儿媳妇一听就跟人跑了,我那几个孙子只好让我媳妇儿带着,我们老两口少吃一顿饿不死,可再苦不能苦孩子,没办法,如今也只好下岗再就业。” 本以为钻地龙说了自己心里话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通过了考验,没想到,他沉默了几秒后,双眼突然瞪着宁子初,对他说道: “天对地,云对风,万绿丛中一点红。” 宁子初没有丝毫犹,立马回应道: “山对水,柳对荷,动人春色不须多。” 钻地龙听后,我感知到他怀疑的气息大幅度平缓下来,如今他应该是彻底打消了对我们几人的疑虑,我去,还真是防不胜防。 “兄弟,别介意,哥哥我干这行太久了,除了我的这几个兄弟,我是谁也不信,就连平时搁家睡觉,我都怕说梦话给媳妇儿听见,都是让她先睡,等她睡沉了,我才敢眯一会,习惯了,多有得罪。” 宁子初拿着便壶走到钻地龙身边,跟他互相碰了碰壶,以水代酒后说道: “咱也一样,你也别介意。” 饭后不宜久留,我们加紧脚步来到马腚眼那儿,这里其实就是一片乱石堆。钻地龙拿起一块鹅蛋大的石块说道: “你们看,这些石头都有明显的开凿痕迹,一道一道的,规整,清晰,应该是人为用来安置在哪里的,石块儿上没有火药味儿,我猜应该是有人之前来过这儿,并且触发了某个防盗墓机关,导致这里的一个建筑发生了坍塌,从石块上长出的青苔判断,应该是三四年前。” 奥托:“三四年前……我父亲就是四年前失踪的,你们具体是在哪儿发现的耳环?” 翻山舍利一蹦一跳来到石堆的最高下面,指着最高点下方的碎石缝说道: “呐!就是这儿,我记得当时因为我身上的干粮被一只猴子偷了,我就一路追着那只猴子,追着追着就跑到了这儿,来到这儿后,猴子却不见了,低头一看就发现耳环。” 宁子初将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互相搭成一个长方形,他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的目光穿过他用手指搭成的长方形外。我走到他跟前,问道: “元化兄,你是发现什么了?” 宁子初放下双手,说: “这里,你觉得在没坍塌之前,会是什么样子?” 我:“小时候拼图我是玩儿多了,但这些可是大石头,能看出个啥来?” 宁子初:“我听说骆达前辈可是看风水的高手,你跟着他这么久,多少应该懂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我也得懂一些,总不能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 我扫视了乱石堆一周,又大致看了下整个马尾山坡的走势,脑子里拼命的回想着师父简单教过的那点儿风水术。 师父说过,看风水,分阴阳宅,阳宅看人,人即是房子里住着的人,先算其命格,再观宅府方位;阴宅看势,这势指的是墓穴所在山地的走势,既然这卧马山有可能存在古墓,那当然是要看山势来定风水的。 我想起那几句翻译出来的古突厥文,“当天火变冷,悬挂于马鞍之上时”,如果天火指的是太阳,那太阳变冷意思可能是指夕阳落山的时候,从马尾峰顺着山势往上看,正好可以看到马鞍峰所在的位置,这大概率不是巧合。 我:“从这个角度看,马尾峰层林环绕,山势坐北向南,比起马首峰,这里可谓是峻而不险,山峰壮丽而开阔,山下水脉玉带萦绕而不绝,山下虽是高原,但依山比势,相较之下,高原地势要比马尾峰平坦得多,山脉灵气顺着玉带冰川流向高原的远方,延绵长久,有着气流万里之形,是块好地。” 宁子初:“没错,是块好地,不过,有没有觉着少了点什么?” 我也感觉到了,若是以这里一带为墓葬,应该还缺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也不知是缺氧还是我不记得,反正就是说不出。 宁子初指着眼前的乱石堆,说道: “平台,少了一个平台。” “噢!没错!没错!你的意思是,这乱石堆没被破坏之前,应该是一个平台?” 宁子初:“嗯,这里确实风水很好,可若是有墓穴在这儿,却少了一个天然的平台,你看这些石头,石质明显于这一带的不同,应该是人为从远处凿运过来的,那石头块儿组合起来,估计可以拼成一个平台。” 钻地龙走了过来:“你们说的我们也懂,这地方要是出了古墓,定是大墓,最少也是将军级别的,可我们搁这儿待了两个多月了,光是现在咱们杵着的地儿都逛了两三遍,愣是啥也没发现,不过这次不一样了,这不有翻译了嘛!” 说完,钻地龙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的画像跟我们从阿弗房间抄录下来的一模一样,他们还加上了古突厥文的译文。 钻地龙:“天火指的应该是不是太阳,而是月亮,但月亮什么时候会变冷?今天是什么日子?立秋啊!到了立秋,晚上就凉多了,晚上哪来的太阳,那当然是月亮啊!所以天火变冷,悬挂在马鞍之上,按照今年月相运行轨迹推算,应该在那儿!” 钻地龙指着马鞍峰的最北端说道。 “妈的臭猴子,又偷我的粮食!” 翻山舍利在不远边一边提着裤子跑步,一边冲着天上大骂道。 卸岭那些家伙都被他的举动所吸引,拿起手里的家伙就冲过去。 我:“有酒儿,还有某种动物过来了。” 南宫藜:“嗯,听着得有五只,体形倒不算大。” “就在树上,你们往这些人上方的树冠方向看。” 宁子初说道。 我照着宁子初所说,往翻山舍利上方的云杉树冠上看去,只看见一大片树顶正在不停的摇摆着,似乎有什么活物正在这些树上灵活穿梭,可是它们的移动速度太快了,模样又被树枝挡得严严实实的,实在看不清是不是猴子,但闻着的气味不太像。 我们五个也追到翻山舍利后头,宁子初将背包里的降龙木拐杖拿出来拼装好,然后两腿往身边的树干上连蹬六七下就上到了树顶,他一手拿着降龙木,另一手与双腿配合,借着云杉树极有弹性的主干,在林木间弹跳攀爬,与那些所谓的猴子追逐起来。 比起之前为了阻止奥托与钻地龙产生矛盾时的攀爬速度,宁子初这次的轻功更为灵活轻快,早就听师父说过,望字门里有一门轻功,名叫猿行术,施展起来像极了当今都市里流行的跑酷,但要复杂得多,学会之后,无论是爬树还是攀崖,都能灵活应对,游走速度如履平地。 我在树下早已佩服得目瞪口呆,不只是我,南宫蒲、南宫藜,还有卸岭拿几人都是,唯有南宫萍最冷静,边看边笑,还不时的拍手叫好。 随着几声动物的嚎叫,一只猴子模样的动物从树冠上掉下,宁子初倒身顺着树干爬下,速度逐渐超过坠落的动物,待他一个翻身落到地面后,左手正好抓住那只动物的尾巴。这只动物大概有一只猿猴大小,看模样确实像只猴子,只是它的毛色为暗绿色带有黑色斑点,黑脸白牙,身后拖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细尾,因为被宁子初朝脑袋来了一棍子,所以半闭着眼睛,晕晕乎乎的挣扎着。 这只怪猴子大概已经年长,它头顶上有一撮毛已经变白,树上的同类看见同伴被人类所抓,惊慌的四处逃窜,眨眼间,其他怪猴子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第68章 猴子的复仇 南宫萍靠近我们身边,低声说道: “这不是普通的猴子,是幽鴳,一种灵猴异虫。” 空气中突然冒出一股恶臭,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万枚臭鸡蛋和一顿的死老鼠,熏得大伙儿呕吐不止,眼睛泪水直流。身为嗅字们的一员,我早已习惯了世间千奇百怪的气味,此时的臭气固然恶心,但却影响不了我丝毫,反倒因为气味过于浓烈,然后我更容易找到这种气味的源头,那就是宁子初手里的幽鴳,一条清晰的气味线从这只怪猴子的尾巴尖上喷涌而出。 “楚元化,赶紧把那猴子扔了,就是这东西放的臭屁!” 我对宁子初说道。 宁子初攥着幽鴳的尾巴大力将其甩向远方,那只幽鴳被扔到乱石堆里,它闭着眼睛,咧着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臭味依旧没有散去。 南宫萍:“它这是想让我们离开,这里应该是它们的领地,如果我们不走,它就会熏死我们。” 我:“走吧,先离开再说。” 我们五人正打算离开乱石堆,可翻山舍利却不甘心,他用那两条小短腿快速冲到幽鴳所躺在的石头上,抡起手里的工兵铲就朝幽鴳脑袋上砸去,只听“咣咣”几下,这只幽鴳脑袋就被开了瓢,血液溅到四周的石头上,这只绿毛怪猴子尖叫了两声后就到西天见悟空老祖宗去了。 “你这又何必呢,不就偷了你一点粮食吗,至于把它弄死吗?” 南宫蒲冲翻山猞猁大骂道。 可这翻山猞猁就像没了魂儿一样,手里的工兵铲还在幽鴳脑袋上砸个不停,嘴里还骂骂咧咧: “臭猴子!死畜生!叫你偷我粮食!叫你偷!还偷不偷!” 南宫蒲本想上前阻止,可被钻地龙给拦了下来,钻地龙对我们几个说道: “算了,就由着他吧,他在一个穷山村里长大,弃婴,从小饿到大,是个人就敢欺负他,之后在马戏团里干了七八年,受尽了老板的皮鞭训斥,还把他当动物养活,喂的都是豆饼和狗粮,如今跟了我,算是我的干儿子,日子才好点,他现在这样也是因为被欺负怕了,被饿怕了。” 由于钻地龙坚信自己的对突厥文翻译的理解,认定了马鞍峰左侧便是宝藏所在之处,我们只好跟着他一路上山,到了傍晚六点多才爬到临近马鞍峰下。 这一天可把我累坏了,大伙一起简单的安营扎寨之后,我只想瘫痪在帐篷里。钻地龙比我大二十几岁,没想到体力强得比我还像小伙子,他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也许就是金钱的力量,干这活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想必他们一直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在马鞍峰下小憩之时,太阳已经西斜,暮霞照半天,这让钻地龙他们兴奋不已,他们没打算多停留,彼此探讨着太阳即将落下的方向,奥托觉着跟着他们也许能发现自己父亲的踪迹,于到了黄昏十分,奥托便拿着装备和钻地龙他们一起朝马鞍峰顶上爬去。 可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帐篷之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冰冷的西北风转头偏向东北,还夹杂着雨水而来。疾风骤雨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减弱,钻地龙他们却已按捺不住,雨势刚有所缓解,他们便向着山峰冒雨前行。 我们五人可不敢如此,本来就不是为了钱上山,他们去他们的,我们在帐篷里聊我们的。 我:“那些幽鴳身上,有酒味儿。 ” 南宫蒲:“都不用你说,我都能闻到。” 宁子初:“你们是没看到,我追逐那些树上的幽鴳时,看到它们的眼睛红得厉害,整个眼珠子都是血,刚刚那只把眼睛闭上了,要是它睁着眼,你们就会发现,它的眼睛睁得都开被挤出眼眶了。 ” 南宫萍:“这是喝多了?” 我:“它们没喝酒,只是沾了酒气。” 南宫蒲:“这么说,有个酒鬼在饲养这些绿毛猴子?” 南宫藜:“没听说过幽鴳有什么价值,就连双鹰村的花鸟市场也没人贩卖,再说了,爱喝酒的,可不只是人,你们可别忘了狌狌也喜爱喝……” 南宫藜话没说完,她用右手食指压在嘴唇向我们比了一个“嘘”。 帐篷外,草木摇摆剧烈,可此时明明已经停雨,一股浓厚的野兽气息似浪潮般滚滚而来,逐渐将帐篷包围。 “来了!” 我大喊。 数百枝儿大小不一的树杈犹如离弦之箭穿破帐篷插向我们。 宁子初:“你们闪开!” 话音未落,宁子初右手泛出橙色亮光,他左手呈掌式,往右手光源之上横扫而过,呼吸之间,数百根焕发着橙色光芒的绣花针悬空而现,飞针化身一缕缕光线刺向飞入帐篷内的树杈。飞针光线触碰到这些树杈的一刹那,树杈便转化为了黑色的灰尘散落地面。前后不过三秒,虽说能大致看到是什么招式,可大脑的运转却完全跟不上眼前的变化,望字门的落蕊流星,百闻不如一见。 帐篷外,猴子们狂躁的在树上嚎叫着。 “靖仔!” “收到!” 我右臂唤出蒲扇。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一波树枝箭雨刺入帐篷之中。 “各位趴下!” 我大喊道。同时,原地旋转,挥出一阵逆风斥旋,百来枝树杈被一道急流逆转的旋风气力弹出帐篷外,一道道鲜血溅到帐篷布上,伴随着血腥味出现的,还有猴子们的众多惨叫。 猴子们痛苦的哀嚎着,我们走出帐篷,地面上,被我反向弹射出来的树枝扎中了十来只幽鴳躺正在地上扭曲挣扎,其他侥幸逃脱的幽鴳站在帐篷周围的树枝上,狂躁的围着我们在树木之间跳跃盘旋,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天色虽已暗,我们用电筒照向它们,确如宁子初所说,这些绿毛怪猴子的眼睛大得出奇,大眼睛不像天生的,倒像是刻意的强迫着自己把猴眼瞪大,猩红的眼珠子仿佛就要从眼眶破目而出,看着怪恶心的。 “它们到底想干嘛?” 南宫蒲问道。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人的喊叫,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寂静的黑夜。 南宫藜:“是马鞍峰那边!” 宁子初两腿一蹬,直接跳到前方五米的一棵树的枝梢上,他右手拿着乘黄灯,左手配合着双腿施展猿行术在林间穿梭,直奔马鞍峰而去。南宫萍和南宫藜紧则同时双脚一左一右踩踏在林间的树干上借力跃步弹跳,紧跟宁子初身后追去。 “靠,这三人,使那么大劲儿,还真不怕缺氧。” 南宫蒲吐槽道。 我们也想着跟上他们三个,可树上的幽鴳也是一群以多欺少的东西,它们见我们五人走了仨,便又转头从树上跳过来。我注意到,这些幽鴳在树木间跳跃时,身后的长尾巴则会在它们起跳后,快要降落的瞬间勾住一根树枝,再借用身体坠落的力量将树枝折断,不得不说,这些小家伙还确实有几分头脑,怪不得叫灵猴。 “他们又要扔树枝啦!” 南宫蒲大喊道。 我顾不上他,直接调动内息,呼出杏黄雄香汇聚在右手蒲扇的扇面之上,再剥离一部分内息灌入扇子之中,让内息将金黄的粉尘悬于扇面上拧转成黄色龙卷。待龙卷旋涡形成之后,我以燕影飞步踏地而起,以帐篷为中心,绕着营地碎步疾行一周,扇面上的杏黄雄香借机得以撒向天空,化作一条旋转而飞的托尾长龙。 再饶一周,两周,三周。 这条金粉大黄龙随着我绕圈的步伐以及手中扇子所带之风越升越高,在营地周围形成一堵金黄色的气体围墙。只听幽鴳们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待香尘散去,一只只绿毛猴子从高耸的云杉树上坠落下来,犹如天空下起了幽鴳之雨。 南宫蒲的掌声从远处传来,我转头一看,这小子已经离开营地有三十米的开外,看热闹似的称赞道: “嚯!这就是你们嗅字门的托尾大黄龙吧!犀利,猴塞雷!” 我:“你少拿你那刚学会的北方南普在这儿看戏用,我都忘了,你那子母青蚨埙能够瞬间转移,刚刚早干嘛去了,也不捎上我?” 南宫蒲:“这可不能怪我哈,我的子母青蚨埙一下只能转移一个人,而且你刚刚使那么大阵仗,我也不好意思打扰。” 我正想走上前去跟这小子在瞎扯一会儿,可南宫蒲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看向马鞍峰,紧张的说道: “是小藜的声音,她们有危险!” “哪儿?我怎么没听到?” 我把俩耳朵都竖成了兔耳,也没听着南宫藜的半句声响,倒是注意到树上残留下来的幽鴳们摇摇晃晃的朝马鞍峰赶去。 南宫蒲:“走,上去看看!” 说完,南宫蒲也照着刚刚南宫萍、南宫藜的步法,双脚左右踏着一棵棵树干弹跳而行,只是比起那俩女的,他的速度的力度都明显不足,弹跳的距离也短上许多。 他尚且如此勇敢,我可不能怂,也不管到底上山有些什么,我只好将内息灌入两条大腿,三步一蹬,两步一跳,以纵云飞梯朝南宫蒲追去。 一路上都有一群幽鴳在树上跟着我们,它们在树冠上“吱吱吱”的叫个不停,不过倒是没有再用尾巴折下树枝攻击我们。 说来也奇怪,越往马鞍峰方向前进,环境中的可视范围就越小,幽鴳的叫声逐渐变得稀疏,尽管我嘴里咬着一个电筒,可光线却渐渐穿不透前方的黑暗。 南宫蒲的身影在前方一闪,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手机在这里没有一个信号,周围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一种古怪的霉味儿,这味道越往山峰上走,浓度就越大,电筒的光线中折射出一粒粒细小的粉尘从上空飘下,抬头看去,发现这里的树木完全看不到树顶,离我头顶五米之上,漂浮着一层黑如油墨的云雾,我拿手电筒往黑雾里打上光,可光线却彻底被黑雾所吸收,就像宇宙里的黑洞,吃掉所及之处一切光源,怪不得眼下的环境这么暗黑。 我停下脚步,努力平复呼吸的节奏,让内息激发嗅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所站立的空间里,竟然没有一丝丝的气味,无论是树木的味道还是地上的腐叶青苔,哪怕是山上的石头,我闻不到任何的气味的波动与变化,包括这些东西本身也没有任何气味散发出来,这怎么可能。 我又嗅了嗅自己两边腋下,却也闻不到任何汗臭,完犊子,我是啥时候失去的嗅觉?没了气味做导引,我此时完全成了一个瞎子! 恐惧瞬间占据了我的内心,黑暗之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某处凝视着我,我能确定这不是错觉,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错不了。 我:“靖仔!靖仔,出来陪陪我!” 靖仔:“你脑袋往右边看过去……” 这货抖动的声音更渗人,难不成他发现了啥? 我双手握紧了拳头,脑袋以平生最慢的速度扭到右边。 突然!一张红丝交织的脸朝我瞪着他没有眼珠的眼眶。 我去…… 靖仔站在我的肩膀大笑不止。 “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骂道。 靖仔边笑边反驳道: “我又不是人~” 我:“差不多行了哈,还在笑!快点用你的红丝伸出去探探路。” 靖仔摇了摇头:“没用的,你刚刚到这儿时,我就已经抽出几根红丝探过路,啥也感知不到,我的感知力与你的嗅觉相连,你嗅觉失灵,我的红丝也没用了。” 我:“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站着等到天亮?现在才几点啊?” 我正想看一下手表,却听到黑暗中又有人惨叫了一声,之后,那人开始反复的呻吟,似乎正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靖仔此时也怂了,直接缩回到我的右臂里,我重新让其变成蒲扇,顺着声音,我一小步一小步的寻过去。 手里的电筒照到前方有个人影,一个大脑袋左右摇晃着,呻吟声正是由他发出。 电筒的光线根本照不清那人的样子,不过看着他的脑袋轮廓,我大致猜测出是谁。 “喂!翻山猞猁?是你吗?” 我边喊边照人影走去,那人影没有回应,只是依旧在抖动着脑袋左右摇晃着。我朝着人影越走越近,直到距离不到一米后,电筒才打到人影的头部,而我的心也凉到了冰点。 那人影确实是翻山猞猁,准确的说,是他的头,他的头被挂在一个树枝上,树枝上有两个分叉,正好能支撑着住一件翻山猞猁生前穿着的冲锋衣外套,树枝是有人刻意插在地上的,翻山猞猁脸上的表情还在恐怖的扭曲着,大眼珠子直勾勾的往天上瞪着,脖子应该是被某种生物用蛮力所扯下,缺口处裸露出来的血管还在滴答着残存的血液。 我顺着翻山猞猁的视线往后方的天空看去,黑暗的云雾突然急促流动起来,短暂的波动过后,黑雾中破出一只小汽车般大小巨物展开着它的四只翅膀朝我俯冲下来。 第69章 黑雾之下 眼看那怪物就要冲我扎过来,我迅速扔掉手电筒,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内息,呼出玄夜隐香包裹全身,在此香的隐藏效果之下,我得以将自己的全部瞬间躲藏在黑暗中,怪物因失去了攻击目标而改变了飞行方向,它用力拍打着自己那两对比芭蕉叶还大的翅膀,从我头顶三寸之上飞掠而过,尾随的气流险些把我的玄也隐香吹飞。 可我比较道行太浅,要想玄夜隐香保持良好的隐藏效果,需要在施展此香之时保持完全均匀的呼吸节奏和内息输出,一直以来,这种内香我都很少用的上,训练道次数也不多,这导致我目前无法分心移动身体,以免打乱呼吸节奏和内息。 如今之后干杵着,要么等到天亮,要么等到救援,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维持玄夜隐香直到黎明。如今嗅觉莫名失灵,眼前乌漆嘛黑是,也不知那怪物是否就在附近。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旁边翻山猞猁的人头突然又大笑起来,黑暗之中,我隐隐看到他的头在左右摇晃,无神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我。 吓得我我头皮发麻,惊恐之中,我也乱了呼吸,喉咙被香尘呛得直咳嗽。在玄夜隐香散从我身上散去的一刹那,我好像看见插着翻山猞猁脑袋的树枝后边有一个矮小的人影,我捡起地上的电筒,将光线照过去后,发现一个瘦小的直立人猿正躲在那根树枝后头,长满了了棕色长毛的双手左右把玩翻山猞猁的脸颊两侧,它的耳朵长得像兔子似的竖立在脑袋两边,可怕的是它的声音,宽大的嘴巴竟喊出了和翻山猞猁一样的人语: “救命啊!” 这野人怪异的举动让我内心的恐惧到达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还等什么,本能驱使着我撒腿就跑,慌乱之中,我发抖的手竟把电筒给甩丢了! 眼前一片黑暗,此时的我开始在絮絮叨叨的欺骗着自己: “这是梦,这是梦,这肯定是在做梦!” 可靖仔戳破了我的自欺欺人: “沈放,别怂,千万别怂,先停下来,冷静冷静,调整好呼吸……” 我完全听不进去靖仔的话,两条腿不听使唤的往山下跑去,没有了光源,我一路上跌跌撞撞,却丝毫不感觉到疼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嫉极度的恐惧导致的精神麻木。 “沈放,你他妈的赶紧停下来!” 靖仔从我的右臂伸出几条红丝缠在附近的一棵树上,用力拽住了我。之后,他又出现在我肩膀上,狠狠的抽了我俩嘴巴子,何处道: “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现在中毒了!” 中毒? 我赶紧平复心情,逐渐缓和呼吸的节奏,接着我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确实不疼,咬了咬嘴唇,也没有痛觉。 靖仔:“从刚上到山峰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的血液里多了某些东西,直到刚刚你一直往山下跑我才发觉,咱们的感知力越来越差,之前是你鼻子失灵,如今,我们的痛觉也在消失……” 一个身影在我附近匆匆而过,野人的笑声再次出现,才平复下来的恐惧又在我心里冒出芽来。 靖仔回到我的右臂里边,他用意识跟我沟通道: “别怕,千万别怕,它就是想让你产生恐惧,你怂了,它就得逞了。” 靖仔说的有道理,这野人要是真有本事杀我,刚刚早动手了,虽然不知道它和那只会飞的怪物是什么关系,但它此时企图刺激我的恐惧之心必然是有目的。 “两只竖起来的尖耳……” 我突然想起来,那野人也许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狌狌!我记得这异兽虽然聪慧近似妖,但只有嘴巴厉害,其实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怪物! 靠!这小畜生,爷爷我今天非把你逮着不可! 我呼出芸白净香缠绕身体之上,白芸净香本就散发淡淡白光,此时可以照明用,再者,此香还可以带出一定程度体内毒素。果然,我看到手臂之上,白色香雾之中,夹杂着几缕紫黑色的烟气,看来还真是中毒了。 于是我故意站着不动,装作很恐惧的样子(其实确实还是心有余悸),那只狌狌果然上当,误以为我又怂了,于是它故意将自己的笑声放大,我虽然嗅觉失灵,但好在听觉尚好,狌狌的笑声越大,我就越好判断它所在的大致方位。 靖仔:“沈放,在你十点钟方向!” 我:“猜到了!” 我消散芸白净香,弓步踏出大步流星,靖仔化为蒲扇落入我右手之中,趁内息稍微稳定些许,呼出绞蓝寒香汇与扇面之上凝聚成球,准备对着前方笑声的出处来上一招寒雪飞星。 怎料,笑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凶猛的气流从天上吹来。 坏了!是那怪物! 我大臂一挥,将寒雪飞星对着气流吹袭过来的源头闭眼就是一扇! 只听“啪”一声,紧接着从黑暗里传来一阵刺耳高亢吼叫声。我转身就往回跑,虽周围一片漆黑,但怪物的翅膀拍打的“扑哧”就在身后,这声响让我感觉那怪物似乎在越飞越高,八成是寒雪飞星歪打正着击中了它,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重新呼出芸白净香缠绕在身体之上,可恶,要是我能早点修行,说不定也能像师父那样同时掌控两种内香行动。 头顶上方的黑雾流动个不停,那怪物还在这儿。不行,得赶紧下山,出了去再想办法找他们。刚想动身,周围的树干突然剧烈摇晃,一棵接一棵粗壮的云杉树如青竹般摇摆,看来那怪物就在这些树之间攀爬。 靖仔:“沈放,你刚刚应该伤着它了,趁现在走,赶紧走!” 我:“你现在倒是着急了,刚刚怎么想着把我当马那样勒停。” 靖仔:“你错了,是当驴。” 我:“我操,你……” 这天没法唠,我不小心靠在一棵树上,抬头一看,一条树干般粗壮的长脖子从树顶的黑雾中探出,脖子上边还顶着一颗似鸟似蛇的头颅,尖细的大红脸上整齐排列着六只闪烁着蓝色幽光的眼珠子,每一颗眼珠都流露着凶煞的目光。 怪物的脑袋离我也就两米距离,它的长脖子向下一伸,吓得我赶紧往右侧跳开,尖脑袋咧着嘴,露出上下两排参差不齐的尖牙。我看见它最前端的牙齿上挂着几条布条,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我的冲锋衣脖子后边的兜帽竟被这畜生扯掉大半边,这丑八怪!冲锋衣的价格,远超过我当初半个月的工资,真他妈糟践东西! 怪物见偷袭没有得逞,便粗暴的从树上飞下来,两对大翅膀扇动起来的气流倒是拨开了一阵黑雾,我看到黑雾之上,夜色晴朗,银白的月光照树上,似乎有一个又大又圆的凸起。月光很快就被黑雾重新遮盖,不过短暂的月光倒是把这怪物的样子给照清楚了,它有着蛇一样的身体,长度至少有七八米,不过身上没有鳞片,而是覆盖着浓密且粗短的羽毛,羽毛感觉是黑色与棕色之间,两对大翅膀折叠在身体两侧,两米多长的脖子直挺着,脑袋看着像鹰,可是没有喙,嘴巴到像鳄鱼之类的,细长的腹部前方是两只利爪,粗大的尾巴下班也长着一只利爪,这怪异的长相,倒是和西方传说中的火龙有几分相像。 怪物缓慢的朝我所在的方向笨拙的爬来,看样子,似乎它并不善于在地上活动,长脑袋毫无目标的四处扫视,于是我拿着蒲扇,对着怪物右边的一块石头扇轻巧扇动了一下,石头滚动的声音果然让怪物改变了行动的方向,这证实了我的想法,这怪物的眼神并不好使。 我又对着怪物周围的石头扇了几阵风,杂乱的滚石让这怪物狂躁的四处打转,趁现在,我撒腿就跑。可没跑多远,黑暗之中突然出了各种人的惨叫声,突然起来的声音吓得我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不过我很快发现,这些声音一定又是狌狌搞的鬼,因为这些惨叫声只会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操!搁这儿玩口技呢! 刚站起来,身后的上空响起了怪物飞行时的气流声,完了,它也过来了…… 怪物此时是吃一堑长一智,它一直在黑雾之上徘徊,似乎是在找准时机来个偷袭。我边跑边朝着黑雾大力挥动蒲扇,一道道大鹏冲天勉强扫向上空,拨开了几次黑雾,却没能像刚才那样瞎猫碰上死耗子击中怪物。 蒲扇扇动了几下之后,我脑袋胀得厉害,耳朵鼓鼓囊囊的,还回荡着嗡嗡的响声,手脚也变得沉重起来,坏了,高原反应!这前前后后不停的耗费气力,此时我呼吸的频率已经不能给身体提供充足的氧气。 身体逐渐发软,一个踉跄,我直接摔倒在一片苔藓之上,尽管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尽管求生欲还是那么强烈,可今晚,我可能就得撂在这儿了。 好在苔藓够厚够软,我躺在上边,看着身体上空的黑雾急促而短暂的流动过后,怪物破雾而出,两对大翅膀席卷着狂风,朝我迎面俯冲下来…… 就在怪物朝我俯冲过来的时候,它的前方,我的眼前,突然凭空出现十几个玻璃珠子大小的圆球漂浮在空气中,小圆球发着银白色的光芒,怪物飞行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长脑袋在撞向这些小圆球的一瞬间,所以球体极速爆炸,一片如闪光弹似的光雾之下,一个人影背对着挡在了我的面前,人影的右手拿这灯,左手拄着拐。 我:“宁子初,你没死啊?” 宁子初侧过头来对我说道: “放心,我现在还死不了,你也是。” 光雾消失后,我眼前更黑了,只感觉到宁子初拿拐杖戳了戳我的腿,说道: “随手抓上一把地上的苔藓捂在口鼻。” 我照着他的话,左手在地上抠出大块儿苔藓,吧唧拍在鼻子上,苔藓清新的森林气息悄悄然渗入到我的鼻腔之中,肺部渐渐感觉到一股清凉,脑子的肿胀感顿时褪去一半,胸口也不再闷得慌。 当眼前的短暂黑暗褪去后,怪物也没了影儿,于是我拿苔藓捂着口鼻站起身来,四肢渐渐不再麻木。 “这苔藓也能治疗高原反应?” 我问道。 宁子初将降龙木插这地上,然后弯腰丛一块儿石头上抠起一把苔藓捂住口鼻,说:“我曾听弟弟说过,长在高原上的这种苔藓,即使是在夜间也会持续释放氧份,所以在缺氧的时候,可以试着从地上抠出一块苔藓捂在鼻子上,能暂时补充一些氧。” 说完,宁子初用手里的灯往地上照,我看到这里的地面长满了一层厚厚的紫色苔藓,长着苔藓的石头和地面一直延绵到山下的黑暗之中。 我重新呼出芸白净香缠着自己,一缕缕紫黑色的烟气从身体抽离出来,宁子初看到后说道: “看来还是你们嗅字门对付粉尘毒素有一套,而我,辛亏有降龙木。” 宁子初拔起降龙木举着对我炫耀了一下,我则表示出无奈,说道: “我道行不够,芸白净香只能排除一部分毒素,还要想办法找到解药才行。” 宁子初举起另一只手上的灯,暖黄色的光线照在一棵棵云杉树上,和刚刚普通电筒照出的光不同,宁子初的灯所发出的光芒可以穿树上漂浮着的透黑雾。我看到这个附近的云杉树都已枯萎,树干高处上长着的一个灵芝形状的东西,这东西的菇伞不停的飘落黑色的小颗粒。 宁子初:“那些长在树上的东西应该就是我弟弟跟我提起过的黑瘤子,是一种菌菇,生长在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高原山林,只出现在雨后夜晚是枯树干上,夜里开伞,将孢子粉从高处撒下传播,太阳一出来它就枯萎了,夜生日死,它的孢子粉要是被人类吸入肺中,会加速人类的高原反应,还会造成短暂的嗅觉失灵,不过自然界向来是一物降一物,我们手里的这种紫色苔藓,恰好富含一种天然化合物,这种化合物可以有效杀死残留在我们肺里的孢子粉,我们只要一直拿着一块儿苔藓当口罩用,就可以将这种化合物带入肺中。” 我担心那怪物还会回来,根本没耐心听宁子初啰嗦,催促着他赶紧走。 直到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我的心情才勉强缓和下来,宁子初拿着灯走在前面,于是我好奇问道: “你刚刚去哪儿了?南宫蒲呢?” 宁子初:“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这里到处都是黑瘤子的孢子粉,回头一看,南宫蒲那小子也不见了,我不停的调动内息激发视觉,才把环境看出个大概,我也没多大胆儿,索性想着先下山,之后就看见一个发着白色微光的东西在移动,过来后才发现是你。” 我:“谢天谢地,我沈放这次命够硬的,这样都能碰见救星,但愿那怪物被你打伤后,不会在飞过来。” 听完我的话,宁子初苦笑了一下,说道: “那是酸与,没那么容易伤着它。” 我:“酸雨?化工污染的产物?就像哥斯拉那种?” 宁子初眼睛鄙视了我一下,说道: “不是小学课本上说的那种酸雨,是上古妖兽酸与,虽然我也从来没见过,但根据古籍记载,酸与身形似蛇,六目,四翅,三足所以那怪物绝对是酸与错不了,据说它出现在哪儿,哪儿就会出现恐怖的事情,咱俩今儿个碰到它,算是倒了血霉了。” 宁子初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谁让我心凉的话语,他继续说道: “我刚刚那招嗜血十八星只是伤着了它的眼睛,它逃离之前,我看得很清楚,它的羽毛硬得似铁皮铜甲,我那两下子,充其量只能吓唬一下它,当它反应过来,估计就会找咱俩报仇。” 我听完宁子初的话之后,脑袋上冷汗直飙,忍不住吐槽道: “靠,照你这么一说,这酸与他么的不就是颗大型铜豌豆嘛,那可咋办?” 宁子初:“还能咋办跑啊!能跑多远是多远,能下山就下山……” 宁子初回头看着身后,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叹着气说道: “得,别跑了,咱俩现在怕是哪儿都跑不了……” 我猜到了他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转过身,芸白净香帮我从体内抽离了部分孢子毒素,我的嗅觉得以恢复一些,就在深林之中,一股凶煞恶气穿过黑暗,直冲我的鼻腔。 宁子初手里的灯闪着一红一黄的光亮,他转过头来对我说: “沈放,你也是引虫师,这个时候,咱俩只能接活儿了!” 树林里,树木开始剧烈的摇摆,一阵阵刺耳的吼叫声从林中传来…… “不等了,糟心!” 宁子初将手里的灯一甩,灯罩上的光芒瞬间实体化,变成了我熟悉的光鞭,他把降龙木横咬在嘴里,手脚并用爬上树,以猿行术攀爬在林间,转眼功夫,他便窜入进了眼前的黑暗之中。 就在宁子初消失在林中之后,山上突然吹来一阵强风,寒风片刻间就把上空的黑雾吹散,云雾散去之后,朗月当空,淡淡的冷光,我吹着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困虫咒印,问道: “靖仔,其实你可以随时离开我的身体,是吗?” 靖仔没有出现,他只是在我的脑海里回应道: “在你没有手臂上的困虫咒印前,我确实可以随时从你体内抽离,只不过那样的话,就会带走你一半的气血,你身上的经脉至少也得断裂一半儿,我真这么做了,你以后不死也得瘫痪。” 我也用意识对他说道: “那要是这次真能找到了白大师,让他帮我把你从体内抽离,你会很恨我吗?” 靖仔:“随便吧,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我应该还能活,只不过不能探知你体内的那股力量,甚为遗憾。” 靖仔变成蒲扇落入我的右手掌中,他的话倒是让我心里升起几分安慰,罢了,事到如今只好面对! 我快速呼出碧青扶香悬聚在扇面之上,一个转身,朝着身后的树林扇去,扇面上的碧青扶香凝聚成云雾状,经我这么一扇,青色的云雾抽出一根香尘拧成的长绳甩向林中一棵云杉树的树干后头,绳子瞬间延伸出四十米,很快勾住了树干后头的某个东西。 见鱼儿已上钩,我握紧扇把,大力一拉!青色的绳子尖头捆上了一串什么东西,待绳子回缩到云团之中后,我从扇面上拿出了一串吊坠。 只可惜,狌狌那小东西太鸡贼,我发现它的气息之时,它也发现了我的突袭,那气味,跟之前奥托和迈雅在卧马小栈的木屋里救助的那三个人身上残留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手里的吊坠,绳子像是马尾毛所编成的,上边带着银制的金属丝,绳子之上挂着一个纯银的圆球,荔枝大小,上边有着一圈一圈的螺旋纹凸起,球体是空心的,里边像是还装着什么东西。 宁子初所进入的林中,打斗声此起彼伏,一棵棵树木顶上摇晃剧烈,我把吊坠的绳子重新扎好,塞进裤兜后,以纵云飞梯踩在树干上,朝着宁子初气味所在之处借力冲了进去。 第70章 平地一声雷 酸与其实没离我们有多远,它收拢着翅膀,粗长的脖子疯狂甩动咬向宁子初,而宁子初以猿行术在树林间灵活跳跃,他腰后插着降龙木,手持光鞭,在腾空冲向酸与的一瞬间,将光鞭狠狠的抽打在酸与的身上,他怕是每一步都算好了,抽起光鞭之后总能平稳落到另一棵树的枝梢之上,反复循环,酸与几乎被他完全压制。被宁子初激怒的酸鱼用单独长在尾巴下边的巨爪挺起前半身,挥舞着两只锋利的前爪朝宁子初抓去。 “来了还等什么,赶紧帮忙!” 宁子初冲我大喊道。 我当然也想帮忙,但我看见宁子初的身上那一道道血琳琳是大口子时,心里犯起了怂,腿脚也不听使唤的原地杵着,恨不得直接长在地里。 见我不为所动,宁子初大声提醒道: “别傻愣着!它会感知到你!” 可为时已晚,酸与发现了我,它冲破宁子初的鞭笞,三只爪子在地上一抓一爬的奔向我。 这东西体型虽大,行动速度却不慢,像长着一只三条腿的大蛇穿梭在林间,冲着我跑来时,猩红的脑袋还不忘张开长满利齿的巨口,随时准备将我一口吃掉。 一股浓密的金黄色粉尘形成的气流撞到酸与脸上,我踩踏着林中的树干以弧形路线绕过朝我冲来的酸与,手里的蒲扇卷着扇动起包裹在酸与身上的杏黄雄香。香尘被我手里的蒲扇托起,我双脚在一棵棵树枝间来回转圈跳跃,手里的蒲扇将每一次卷起的金黄色香尘扫向地上的酸与。酸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金海狂潮(杏晃雄香的舞香招式之一)给弄昏了头脑,在金黄的雾尘之中,一时间找不着北。 杏黄雄香不仅可以破解迷瘴和幻象,特殊的药材成分还会对大部分异兽的呼吸道产生强烈的刺激,若是像玄蜂这种小货色吸入了高浓度的杏黄雄香,它的身体则会从内部逐渐被杏黄雄香所融化瓦解,一部分异兽即使是皮糙肉厚,身上要是沾到了杏黄雄香,也得腐化掉一层皮毛。 这种内香虽然好用,可对付异兽时并不是百试百灵,就像现在,针对这只酸与,尽管我已经施展了目前为止所能释放出的浓度最大的杏黄雄香,可这种怪鸟似乎除了眼睛流出黑红色血液之外,并没有受到重创的迹象,我的行为反倒激怒了它,它展开了自己的两对翅膀,然后粗暴的扇动了几下,包裹着它的杏黄雄香霎时间被它扇起的急流狂风所吹散无踪。 “不能让它飞起来!” 宁子初在我身后再次提醒道。 我一个跺脚,原地垂直腾空,在落下的瞬间,对着即将飞起的酸与持扇纵向劈出一道烈风,狭路一刀斩掠过之处,地上的草皮绽开,乱石崩裂,树枝斩断一路,以流星飞逝之速斩向酸与的右边羽翼。 酸与虽想躲闪,可终究是我的狭路一刀斩速度更快,将其右翼的一处缺口给彻底劈断,只听一声短促的金属撕裂之声过后,几片如人类手掌般宽大的碎羽缓缓飘落到地面。飞羽被成功斩断,刚飞起不久的酸羽一时失去了平衡,重新摔到了地面上。 就在酸与摔落地面的同时,这只怪鸟的上空突然坠下五个篮球大小的赤红光球飞速砸到它的身上,这些光球剧烈撞击在酸与后背的瞬间,球体突然发生爆炸,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大片山林。 是宁字初的烈阳炮,趁热打铁,我呼出大量的碧青扶香汇于扇面,然后几步纵云飞梯踩踏在酸与四周的树枝上,以内息将扇面上的碧青扶香拧成长绳,一招蛛丝擒虫将长绳捆绑在酸与的脖子、翅膀以及尾巴之上,又同时在附近的十棵树上绕上几圈,牢牢的把酸与绑在了地面之上。 “沈放!离远点儿!” 宁子初从天而降,他将手里的灯对着酸与的后背,大喊道: “落顶千斤坠!” 只见他手里的灯本来黄色的光辉突然变成淡紫色,灯源光芒万丈,我左手当在眉骨上,半开着眼,看见宁子初在即将落到酸与后背之时,手里的灯所发出的淡紫色光芒缓缓坠下,沉重的压在了酸与的后背之上,而那酸与也被光球压得半个身子凹陷在地里。 宁子初自己则降落在紫色光芒后边,他一个侧翻跳到地面,那压在酸与背上的紫色光芒亮度渐渐暗下,原来竟是一颗直径至少两米的巨大光球。 酸与愤怒的朝天吼叫,刺耳的叫声似鸟鸣,又似狮吼,我即使是用手捂着耳朵也感觉鼓膜都快要被它剧烈的叫声所刺穿。 “还不快走!” 宁子初示意我跟他赶紧撤离,我们就地往山下跑去。 “宁队长,你刚刚说,酸与能感觉到我,这不是废话嘛,它不是长着六只眼睛吗?” 宁子初边跑边对我解释道: “这东西的六只眼珠子就是个摆设,它是通过感知周围生物的恐惧意识来识别敌人。” 我恍然大悟:“噢!这么说,我们越是感觉到恐惧,酸与就越能辨识出我们的具体方位,难怪那臭猴子之前总是想着法子吓唬我,我去,等我抓到了它,非要把它扔到酸与嘴里!” 宁子初:“猴子?什么猴子?” 我喘着粗气说跟宁子初说了狌狌与酸与之间的关联。 “看来狌狌就是那些绿毛猴子的老大,这是来找咱们算账来了! ” 宁子初说道。 我估摸着自己与宁子初跑来得有差不多一公里,身后传来酸与猛烈的叫声,紧接着,一道紫色光芒闪过后,身后又多了一波树木折断的声音。 宁子初叫状大骂道: “靠!还真是难对付!” 越往山下跑,树木就越稀疏,月光撒在树林的尽头,照亮了前方路,一条宽大的沟壑拦住了我和宁子初的逃生之路。 “它来了!” 宁子初回头大喊道。 我转身一看,被斩掉一边飞羽的酸与怪鸟扑打着剩余的三只翅膀,贴地飞来。 我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跑去,看到沟壑对岸长着一棵伸出半空的树枝后,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宁队长,把降龙木一头给我!” 宁子初大概猜到了我的意图,他说道: “这沟壑大概有三十米,我俩可不一定能跳过去!” 我:“来不及了,那酸与就在身后,前后都是死,搏一搏!” 说完,我和宁子初一人抓住一头降龙木,就在酸与离我们不到十米距离的时候,我俩往前路的尽头纵身一跳,起步前,我已从中丹阳调动大量的内息灌入双腿,这次的纵云飞梯也是我平生使得最远的一次。 可是理想永远只是理想,我们这一跳,离对岸至少还有五米,我伸出右手臂,靖仔的红丝冒出百十来根互相交织拧成一粗股绳,粗绳如我所料,紧紧的捆在了伸出沟壑的那根树枝上。 “走你!” 我握着降龙木的左手大力一甩,成功将握着降龙木另一端的宁子初拽到对岸。当降龙木掉到地上的那一刻,我抬头看到宁子初在摔倒地上的一刹那,他朝我这边指向的左手突然发出银蓝色的耀眼光芒,我脑子被光芒晃得直迷糊,隐约听见宁子初喊出五个字: “平……地……一……声……雷!” 几乎在宁子初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身上的银蓝色光芒亮度急剧增大,紧接着,一道凶悍的闪电冲过我的左脸颊,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过后,红丝捆着的树枝也被这倒惊雷震断,我脑袋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却已追入沟壑。 “靖仔!” “马上!马上!” 靖仔把粗绳散开,所有的红丝伸着插进崖壁上的缝隙里。就在我的身体整个悬挂在万丈深渊之上时,我看到一个巨物冒着黑烟往山崖坠下,酸与右边的两只翅膀不仅被宁子初的平地一声雷所劈断,还被其烧焦,这怪物还在狰狞的挥动着左边的两只翅膀,可它再也飞不起来,悬崖沟壑之下浓雾盘绕,酸与坠入雾中后不久,下方传来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直接震开红丝上的石块儿,我也随之坠落,正当我以为自己要去见师父之时,一个椭圆形的石头从天而降,直追我的胸膛,我一把抓住石头,一阵压缩感过后,我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草地上。 我翻过身来,大口呼吸着,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累,只是通过这样可以让我清楚自己还活着。 “你小子,是不是总喜欢这么玩儿自个儿的命?” 是南宫蒲的声音。 我仰头看见他和南宫藜就站在我的头顶后方。 我缓慢起身,脑袋依旧嗡嗡的,看着前方已是沟壑对岸的崖边,我深呼吸了一下,心中的紧绷感得以缓和少许,离我不远处,宁子初单膝跪在悬崖边上,他的左手衣袖全被烧没了,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焦黑。 之后,我把子埙还给南宫蒲,南宫藜将宁子初扶起,我对宁子初说道: “兄弟,那酸与碰上了你,它才是倒了血霉那个。” 宁子初脸颊上都是汗珠,他苦笑道: “可我的代价也挺大的。” 他右手指着微微冒着黑烟的左臂说: “这只手臂,暂时是动不了了……” 南宫蒲:“刚刚那东西,是……?” 我:“酸与。” 南宫藜:“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等妖兽,我还只听院里的长辈们提到过,可惜了,刚刚没能瞧清楚。” 我捡起降龙木拐杖,脱下冲锋衣给宁子初披在左肩,问到南宫蒲: “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南宫蒲和南宫藜对视了一眼后,说道: “跟我们来吧。” 南宫兄妹带着我和宁子初继续往山上走了一段路程,此时是上弦月,月亮高挂头顶,风雨过后天色晴朗,我注意到这里的云杉树也有很多枯萎了,并且每一棵枯树的树干上都长着黑瘤子。 南宫藜看着我说道: “快走吧,这东西应该是我父亲所说的黑瘤子,刚刚我上来的时候差点因为这些东西缺氧昏倒,还好现在风大,黑瘤子的孢子粉都被吹散了。” 我把刚刚和宁子初的经历用最快的速度跟南宫蒲和南宫藜阐述了一遍,南宫蒲一边感叹我和宁子初的死里逃生,一边捋着胸脯庆幸自己到没遇到这些糟心事儿。南宫藜则因为我没能抓住狌狌而大怒,路上一直没完没了的怼我,后来怕是觉得我一直无动于衷,索性将语言攻击转向靖仔,大骂他是没用的丹鬽,就靖仔那臭脾气,能像我这般忍气吞声?一听到丹鬽两个字,这家伙立马变成实体踩在我肩膀上对着南宫藜就是一顿文言文式的臭骂。 于是这一路上,一人一丹,噼里啪啦的互相怼个没完,就在我耳朵快要鼓膜穿孔时,感谢南宫蒲大喊一声: “就是这儿!” 我看到前方不远处,山林变成了矮小的灌木丛,灌木丛里躺着一大片的死尸,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刚死不久,每具尸的肚子几乎都被某种动物用蛮力所撕开,里边的心肺肝肠都被吃空了,这些尸体有的是钻地龙的手下,有的看着眼熟,应该是在卧马小栈里边见过。 我问南宫蒲: “从这些尸体上的气味上判断,应该不是酸与所为,你们是碰到了啥?” 南宫蒲摇摇头,我赶来这儿是因为听见了果儿姐的声音从这里传来。 南宫藜:“我也是。” 宁子初:“我记得你们听字门好像有一种秘术,也是一种暗曲,可以在同门迷路之时,互相确定彼此的位置。” 南宫藜:“对的,那叫探语寻人。” 我:“我去,那不就是人声摩斯密码吗?” 南宫蒲:“嘿!还真差不多!” 宁子初:“那你们果儿姐呢?” 南宫藜摇摇头:“只有我们俩碰见了,还有这一地的尸体,果儿姐的声音到这儿就消失了。” 宁子初听了之后,看了看天空,嘴里振振有词的说道: “飞马座……仙女座……北玄武……室宿一、室宿二……壁宿一、壁宿二……” 我知道,他这是在按着秋季四边形定位,入了秋之后,夜里就很难再用夏季大三角来定位,但可以用秋季四边形来确定方向,也是在天空中找到秋季夜里最亮的四颗星,但凡能熟读紫薇四垣图的,到了秋季的夜里便能找到这四颗挂在南方中天星星,它们分别是北玄武的的室宿一和室宿二,以及壁宿一和壁宿二,这四颗星星恰好可以互相链接成一个近似正方形的四边形。 在古代,人们把这个四边形看作是避风遮雨的住室。每到秋季,人们只要看到夜空中的四边形后,就认为自家房屋需要修补,以确保度到了冬天家里不会倾漏雨雪,因此古人也把这四颗星叫做“定星”。 宁子初边走边看着天空,依照秋季四边形定位后,他走进死人堆里,将自己手里的灯放在地上,我大致能分别出,灯所在之处,应该八门中的生门。将灯放好后,宁子初双目闪出一道嫣红的光芒,地上的灯也随之由黄色光芒变成了嫣红色,灯的光芒并不是很亮,丹辐射面积正好覆盖整个死人堆之上,之后,惊悚的一幕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一个个皮肉绽裂的死尸都突然睁开了双眼,他们笨拙而痛苦的挺直腰,抖动着四肢站立起来,一双双空洞的眼眸不约而同的朝宁子初所在之处看去。 第71章 幽罗花 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我的心里既害怕又好奇,脚步忍不住想走进那片嫣红。 “别过去!” 南宫藜拉住了我,她继续说道: “这是望字门的追凶之法,叫往日光辉,但凡死者是被异虫所害,望字门的人就能通此种方法重新死者生前经历。” 这片惊悚的嫣红之色只维持了不到十秒的时间,灯里发出的光芒突然变回暖和的黄色,一切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灌木丛中,死尸遍地。 宁子初弯腰拿回放在地上的灯,用眼神示意我们向他走来。 “注意,别碰到他们。” 我知道宁子初是在提醒着我们要尊重这些死者。路程虽只有几步,但浓厚的腥臭味儿直冲鼻腔,铺满地上的苔藓早已被鲜血浸透,每抬一次腿,脚板都能感觉到一种渗人的粘稠感,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恶心的粘腻之声。 “发现什么了?” 南宫藜向宁子初问道。 宁子初双眼扫视了一下周围,又看了看天上的星空,沉默了几秒,然后看着我们说道: “这次麻烦大了,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窫窳所杀。 ” 我:“窫窳?就是生活在狌狌西边的那只怪物吗? ” 看到我如此轻描淡写的评价窫窳南宫蒲脸上露出夸张的惊恐之色,他说道: “怪物?你太天真了,那是魔!我去,咱们这次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我确实听说过窫窳,《山海经》、《 挥麈三录 》都有提到过,只是这些古籍对名为窫窳的异兽的描述各不相同,有说它长着龙的头,有说它状如牛,人面,赤身,马足,还有说它人面蛇身,虽然样子说法不一,但几乎所以记载过它的古籍都提到过,它本是天神,因被天神贰负被手下“危”所挑唆,杀死了窫窳,黄帝知道后,杀死了“危”,重罚了贰负,派手下天上带着窫窳的尸体去到昆仑山,让几位巫师用不死药复活的窫窳,怎料复活后的窫窳却成了一只危害百姓的怪兽,最终被后羿用神箭所射杀。 这些有关窫窳的传说小时候只管当故事看以打发时间,谁能想到窫窳果真存在,可南宫蒲为什么说它是魔呢? 宁子初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向我解释道: “你应该听说过,引虫师根据各种异虫的天性把世间异虫划分为了怪、精、妖、魔四大类,我俩之前碰到了酸与属于妖级异虫,够难对付吧,现在这附近怕是有魔级的窫窳出没,你说,麻烦不? ” 听宁子初这么一说,我的心算是凉透了,酸与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又来了个窫窳,我记得师父说过,魔级异虫虽然少见,却极其难对付,这种级别的异虫,只能出动特级引虫师队伍才能驱杀或者封印,据我所知,南宫蒲只比我强点,是初级引虫师,宁子初和南宫藜虽说都是高级引虫师,可要想靠他们对付魔级的窫窳,估计还挺悬。 我转头看了看南宫藜,发现她耳朵红得厉害,细柳弯眉高高上扬,瞪大的双眼里充满着期待,嘴巴微微咧开上翘,豆大的汗珠排着队从她俏美的脸上依次滑落而下,看样子她似乎兴奋至极。 “喂,喂,沈放,看见没,这臭丫头又一个老毛病要犯了。” 南宫蒲凑近我耳边说道。 我:“啥意思?” 南宫蒲:“这丫头总是想向她父亲证明,自己也能挑起听字门的大梁,因此她总是把李涵章和果儿接当成竞争对手,他们是特级引虫师,这死丫头也天天想着要当特级引虫师,为此每次出外勤都抢着揽最危险的活儿,为此还多次违反院里的规定,越级插手不属于她这个级别的活儿,每次她因此被处罚,都只好由我们南宫家出面为她平事儿,可真是头疼死了。” 南宫蒲话刚说完,他的后脑勺挨了南宫藜一下子,痛得他哇哇叫唤。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听字门的人?耳朵比你的好使!” 南宫藜一边骂着南宫蒲,一边斜着眼睛怒视着我,我也不敢再停留,赶快催促宁子初道: “宁队长,那只窫窳现在在哪儿?咱们赶紧往反方向跑啊! ” 宁子初说道: “这种魔级异虫,形迹不好追踪,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向西移动的,不过,在那个方向……” 宁子初指着山峰的西北方向,继续说道: “我隐约察觉到,有两个人在事情发生之前去了那边。” 宁子初从一处灌木树枝上取下一条三四厘米长的残布,说道: “这不属于他们任何人,是活人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经过这里时被树枝刮到了。” 我拿过宁子初手里的布条,闻了闻,说道: “是奥托的。” 南宫蒲:“我就知道,你们嗅字门的鼻子比狗还灵。” 紧接着,他的后脑勺也被我狠狠的来了一下子。 “走吧,我们也往西北方向走走看。” 宁子初说道。 这一路,遍地都是尸体,死状也几乎都是被饿了肚,吃了内脏,看着怪恶心的。这里不仅有死尸,还一直刮着从西北吹来的凛冽寒风。 “有什么香味儿,像是花香!” 我边走边说道。 其他三人冲我摇头否定。 南宫蒲:“你说闻到花香,那这附近肯定就有花,可我们的鼻子没有你们嗅字门的厉害,我觉着这事出蹊跷,你快闻闻,花香是从哪儿来的?” 我:“感谢西北风,花香就是从上风向吹来的!” 之后,换成了我做导航,我一路走一路闻,离开了灌木丛后,又是一片乱石堆,可与马腚眼儿那里不同的是,这里的乱石堆光秃秃的,石缝里没长出一花一草,石头上也没有一丁点儿苔藓。 “花香就是源自这儿。” 我说道。 南宫藜:“都不用你说,这里的花香,我都能闻到,这香味儿,也太浓了。” 南宫蒲:“对,说不上这香味儿像什么?” 我:“有那么一点像茉莉,掺着玫瑰香和梦香兰的甜香,还有……还有应该是某种树的木香。” 宁子初拿着灯,在石头堆东照照西瞧瞧,然后在一个直径和卡车轮胎差不多的圆石旁边蹲下,他把灯光打在石头上,说道: “在这儿,你们过来看。” 我们走过去,蹲在这块石头跟前,宁子初的灯光照在石头上,反射出晶莹的细小光芒,细看之下才发现,上边似乎长着一根根比牛毛还细的白色线条。在这一根根细小的线条顶端,绽放着半透明的白色花朵,花蕊在灯光的照射下显现出紫色的花蕊。 小小的花朵竟能散发出如此浓郁的花香,宁子初起身拿灯往附近的石头照去,这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上都泛着晶莹的闪光。 从看见这花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知道了此花为何物,于是向众人解释道: “这是幽罗花,我在我孙三师叔的藏书里看到过,和文籍里记载的画像大差不差,此花生在石头之表面,深夜绽放,在我国,最早出现在东汉年间,由西域的吐火罗国使者进贡给东汉皇帝以作为香料使用,本来我们这儿没有这种植物,历朝历代的统治者若想得到它都只能靠外国使臣进贡,据说直到武周时期,一个武氏子弟为讨好武则天,自己倾付七年光阴,终于栽培出本土品种,此花望月而开,就像向日葵,花朵会跟着月亮在天空的运行轨迹移动。” “这会不会跟宝藏有关?” 南宫蒲问道。 南宫藜:“还真有可能,地图里边记载的天火变冷,指的也许就是月亮。” 南宫蒲:“那天火悬于马鞍之上,指的应该就是月亮悬挂在马鞍峰上空吧?” 宁子初看着这些幽罗花,说道: “现在这些花的脑袋都齐刷刷的指向西北方向。” 我们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月亮,此时天空只有稀疏的点点星光,马鞍峰的西北方向,一处高于乱石堆的山丘恰好挡住了月亮,月光躲在山丘顶后边,淡淡的银白色光辉映在山丘上。 我们朝着山丘方向走了有一个小时,终于到达山丘之下,就在山丘的底下,出现了一个盗洞,在盗洞旁边有一块奇怪的圆形石头,看样是它原本应该是在盗洞的位置上的,不久前被人挪动开,石头的表面被人为的刻上了一幅向右旋转的螺旋纹。我从裤兜里拿出那个挂坠,发现挂坠上的金属球虽然也有螺旋纹,但是有的向左旋转,有的向右旋转,除此之外,在圆球底端,有一个同心圆纹路。 一阵寒风从盗洞传来,我闻到了钻地龙和奥托的气味。 “是果儿姐的探语寻人!” 南宫藜激动的说道。 南宫蒲也认可的点了点头。 这两兄妹刚想进入洞中,却被一直拿灯照看洞内的宁子初拦住了去路。 宁子初眉头一皱,声音低沉而警惕的说道: “别进去,里边,好大的煞气,血腥色的,一大波,要从洞里冲出来了!” 我确实闻到了凶恶的气息,这种气味不是恶臭,而是一种感觉,闻到之后会让我的内心莫名其妙的生出恐惧和惊慌,这不是我第一次闻到了,之前根据显痕香闻到朱獳时也是这种感觉,我也是跟师父说过之后,师父跟我解释过,这是异虫作恶之时散发出来的凶煞气息。 南宫藜不顾宁子初的阻拦,她解释道: “果儿姐就在路面,我们都是听字门的人,这声音错不了!” 南宫藜一把推开宁子初,“滋溜”一下钻进洞里。南宫蒲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的低声说着: “一、二、三!” 我和宁子初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见南宫蒲像一只大耗子似的窜进洞里。 “还真没想到,这小子竟有这胆量。” 看见南宫蒲竟然也有不怂的时候,我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和宁子初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彼此正准备依次进入洞中,可我俩刚一弯腰,就听见了一声剧烈的轰鸣声从洞里传了出来,整个盗洞突然坍塌,从洞内滚落的碎石块迅速将洞口彻底掩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得脑袋发蒙,一秒钟过后大脑瞬间清醒,我紧张的跪在洞口旁,冲着洞口大喊: “南宫蒲!南宫藜!” 边喊还边用手里的降龙木拐杖慌乱的开口堵塞在洞口的碎石,在发现这样很愚蠢后,我想要脱下背包拿出里边的工兵铲,这才想起来,所有的工具包括背包都落在马腚眼儿那头的大本营里了。于是我索性丢掉降龙木,直接用手在洞口外扒拉石头。 宁子初见我这样便想着拉开我,他说:“沈放,你别这样!” “起开!”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边挖石头边朝洞里喊着: “南宫蒲!南宫藜!” “沈放!你这样没用!再说了,他俩又没死,你在这儿当什么愚公!” “南宫蒲,南宫……嗯?你说什么?他俩没死?” “对!他俩没死!受没受伤我暂时看不出,但我能确定,这两兄妹身上散发的生机之气竟然还能从洞口的石头缝里透出来,这就能说明他们两个肯定还活着呢!” “我去!这一惊一乍的……” 我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宁子初也陪着我坐下。 “得想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我喘着粗气说道。 一阵阵寒凉的西北风吹在我的脸上,迅速将我燥热的面颊把温度降下。 宁子初打了个哆嗦,说道: “这里本来一入夜就冷起来了,如今又是立秋,夜里就更冷啊~” 我:“是啊,还真冷,嗯?你说什么?” 宁子初疑惑的看着我,问道: “什么?噢,我说现在夜里更冷了。” 我:“不对,上一句!” 宁子初看着我,眼神变得更疑惑了,他想了想说道: “我刚刚说,这里本来一入夜就很冷。” 我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也不对,应该是这句下边那句!” “今夜是立秋!” 宁子初大声说道。 我又拿出手里的挂坠,捏着金属球看了又看,之后站起身来看着天空,此时月亮已经明显西斜,山丘将其光芒完全遮住,星空倒是明显了许多,我背对着山丘往前走了几步,转头看向西方的天空,指着一颗明亮的星星对宁子初大喊道: “我猜到了!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是那儿,那颗星才是天火!” 宁子初走过来,视线朝着我手所指看去,他感叹了一声,说道: “噢!对!这是……这是心宿二!有可能,它就是天火!” 心宿二是一颗红色的,它是一颗亮度很高的星星,它的亮度在夜空中排名第十六,并且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大火星,每年夏季的夜里它都会悬挂在天空的南边,可过了农历七月,它就会向西偏移,入秋之后便在西方天空下沉,古人所说“七月流火”指的就是它,而它也是古人定位秋季的指标之一。 宁子初:“天火变冷,指的不仅是立秋,还指的是心宿二的偏移,所以才有悬挂马鞍之上的说法。” 我:“不仅如此,心宿二属于青龙七宿之一的心宿,而心宿便是心月狐,五行属火,《镜花缘》里有一则故事,说没了江山的隋炀帝到了阴曹地府状告建立唐朝的李氏父子夺其天下,众天神便让心月狐下凡转世为武则天以扰乱唐室,错乱阴阳,代李称帝,如此一来,狐皇指的是谁也就很清楚了,天火,狐皇现在全都能说得通。” 宁子初顺着心宿二所在方位往下看,他指着正西方向的另一个山丘说道: “那咱们就去那儿试试。” 第72章 洞里酒香 长夜漫漫,我看了下时间,此时已是午夜十一点,从傍晚到现在,一连在马鞍峰一带由东转到西,路上更是又惊又险,虽说我和宁子初八九不离十已是找到了“宝藏”的正确入口,可去往这座山丘的却比之前那个山丘难走得多。 一路上都是尖棱刺角的石头,这些石头锋利如刀,就连苔藓和杂草都不敢在那石头上面落根发芽,我们俩小心翼翼的挪步而行,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十二分精神全然投入在前方的路上,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石头上的棱角划伤了手脚,我心中不知一遍的惊叹道,这上刀山,估计也就这样吧。 不仅如此 这里海拔达到了四千多米,氧气稀薄至极,再加上之前的体力消耗,每在这里走一步,仿佛都快要了我的小命。不知是累了由于缺氧,眼皮实在太重,脚板好像被人绑上了一圈铅块儿,身体疲乏至极,山丘就在前方不远处,我们走在一个上坡路上,身子左侧就是万丈深渊,为了提神,我不停的强迫自己跟宁子初说话。 “宁队长,你之前跟钻地龙对的那两句是行话吧,有什么讲究吗?” 我问宁子初。 宁子初:“是行话,讲究啥的倒也算不上,最重要的是两句话的后半句,万绿丛中一点红指的是正在山野间倒斗的人,动人春色不须多指的则是倒斗之间各干各的,同行之间不得截胡。” 我:“这么一声,好像还真有点道理,你咋知道的,难不成你真的干过这个?” 宁子初干笑了几下,说:“我才不干这缺德事儿,我之前在双鹰村当过卧底,公羊家曾经出过几个不走正道儿的买手,他们高价雇佣社会上的布衣倒斗给他们捞宝贝,我报告给院里后,老周卖了个面子给公羊家,让她们家族自行处理,院里帮公羊家善后,我就是在那段时间知道的倒斗行话。” 我:“噢……我还以为那什么刘天官真的是你师叔或者师兄啥的。” 宁子初:“在社会上的布衣,有四个人是布衣圈子里公认的高手,人称金、银、铜、铁四大奇人,他们分别是:金眸女官李艳阳,天生一双金色的眸子,为人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她的合神兽是啥,大伙儿只知道她料事如神,擅长梅花易数、大小六壬,又懂得观相、摸骨之法,不过她从不轻易给人算命,只有她找人没有人找她,若是她某天突然出现在某个人面前,必然是要为对方算上一卦,被她算过命的人,之后要么变成撼动天地的英雄,要么就是搅弄风云的枭雄,从她出现到现在,据说一共给十二过人算过命,这十二个人在被她算过之后,有的成了英雄豪杰,有的成了魔鬼恶霸,都不是简单货色。” 宁子初喘了喘气,继续说: “银蛇玉女凌妙然,生于湘南捕蛇者世家,也是有名的布衣世家,不过他们家并不排斥咱们院儿,院里有几个伙计还是出自他们家的,凌妙然不仅是引虫师行业里大伙儿公认的大美人儿,还是天生的鳞虫遣虫使,凌家百年不遇的引虫天才,她十岁时便已请得相柳作为合神,两年前,她父亲决定隐退,彻底放手让她掌管家业,要知道,今年她也才二十岁。” “再者就是铜爪飞鹰海青东,西部边塞的布衣猎人,就连院里也只有他一个头像资料,我也只听说他是一个带着牛仔帽的白胡子瘦老头,此人最擅长熬鹰,普通人熬的鹰,不怕坐牢的,要么是熬红隼,要么是熬金雕之类,而他熬的是能让天下大旱的钦?、颙,越是凶恶的羽类异虫,他越是喜欢手斧驯养, 也算是功德一件,可他偏偏又是一个职业杀手,一手鹰爪功练的钢筋铜骨,可碎石穿甲,只要给够钱,让他杀谁都可以,真是个怪老头。” “这最后一个奇人就是刘天官,之前说过了,一人下过数次大凶之墓却又能全身而退,我觉得多半和他的合神兽辟邪有关,不过此人身手确实了得,不仅会布衣功夫,还拜师多个武林门派,将自己所学融会贯通,创造出自成一派横练功法,据说此人已是钢筋铁骨,铁皮金刚的称号也由此得来,偷偷告诉你,他其实是咱们院里的外聘人员,下墓不是为了倒斗,而是为了驱杀里边的异虫和大粽子,我跟他一起从事过,平日里他是老好人一个,有空介绍给你介绍认识认识。” 我:“呵!我还以为院里只收五门子弟,原来还有外聘人员,我猜,是不是遇到事情不方便出面或者搞不定就可以派他们去,万一搞砸了也能甩锅给他们,对吧?” 宁子初看了一眼我,笑而不语。 快到山丘的时候,我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和宁子初,由于缺氧,我的鼻子又变得不那么灵敏,宁子初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立马会意,于是假装和他继续聊天。 我:“宁队长,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 宁子初:“啥事儿?” 我:“《妖典》到底是什么?” 宁子初停下了脚步,他一脸吃惊的看着我,说道: “你也算是五门子弟,竟然不知道《妖典》?” 我摇摇头:“还真不知道,我父亲,我师父,孙三师叔,还有嗅字门的同仁都没跟我提到过这个。” 宁子初继续启程,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 “也罢,反正我也不是嗅字门的,告诉你也无妨,说起《妖典》,就要提到白泽了,你知道《白泽图》吗?” 我点点头:“知道,相传黄帝东巡至海滨,遇到了白泽,白泽乃是祥瑞神兽,它跟黄帝讲述了天下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妖怪的名字和特性,黄帝命人记下来,这便是《白泽图》。” 宁子初:“对,据传,这天底下第一只妖名叫无支祁,外形似猿猴,会操弄水流之术,它得知白泽已将天下妖怪之事尽数告知黄帝后,决心率领众妖黄帝部落以夺取《白泽图》,大战持续了三百年,导致天下水患频发,民不聊生,最后,是大禹请来了应龙相助,应龙将无支祁镇压在了龟山之下,毕方等火部神兽前来驻守山中加以看守,又得大鼋驮来息壤阻断了汹涌的洪水,应龙甩尾于大地,分流江河以定九州,战争才得以平息,可无支祁虽被镇压,但它的三个儿子却侥幸逃脱,它们变化作人形潜入夏国皇宫,轮流在宫内藏书楼偷看《白泽图》共三日后,逃出皇宫,共同编撰了一本记载了三千八百四十种妖邪之术的书,不幸的是,这本书竟得以传于后世,被后人称作《妖典》。” 我:“既然是邪书,又怎么会流传于世呢?这不合理啊!” 宁子初:“嗐!这就是一个传说,我当故事说给你听,你还真信呐?唐朝天宝年间,邙山惊现一条高丈余,长百尺的巨蛇,天竺高僧善无畏以一人之力成功驱杀巨蛇,这善无畏本是东印度的国王,因厌倦了皇室斗争而出家为僧,他游历诸国,阅历颇深,来到大唐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收集编撰成了一本书籍,你说巧不巧,这本书籍里边记载的内容正是咱们这行的引虫秘术,并且里边记载的秘术又恰好是三千八百四十种,于是,当时的引虫师们认定此书就是《妖典》,之后,这本书历朝历代都有人手抄传世,也就流传到了当今。” 真是越说越玄乎,听着倒是有点像《葵花宝典》的意思,我俩之后又闲聊了几句,也许边走边聊真的能加快前进的步伐,不知不觉,我和宁子初就到了山丘之下。 “它还在后边跟着我们。” 宁子初说道。 我点了点头,和宁子初一道爬上山丘。 爬到半山腰后,一阵寒秋夜风从山间吹下,凉风拂面的同时,我闻到了一股酒香。 “是那种酒味,藏在墓地底下那种。” 宁子初指着山坡上不远处的一个洞口,说: “应该是从那边飘来的,那里边的黑煞之气即使是夜晚也能看得到。” 我们警惕的爬到洞口,发现这里有人工开凿的痕迹,站在洞口,里边飘出的一阵阵酒香扑面而来。 宁子初稍微举起手里的灯,灯光的淡黄色的灯光变得更亮,光线照进洞里,里边的地面被人为的凿平,从开凿的痕迹上看,这个人工洞窟应该是很久以前开凿的,石头上的一道道凿痕深浅不一,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现代工具所为,从开凿的痕迹上看,这个洞窟至少也是民国时期的杰作。 我们两个走进洞中,里边竟比洞外暖和得多,本来还打着寒颤的我,身子在洞里走了一段路程后立马暖和许多。洞里的空间不算开阔,但是挺绵长,主道大概有两米高,宽度不过一米七,而且里边就像蚁巢那般不时的出现宽和高不同的分叉口,我发现酒香的出处只有一个方向,每走一段路,我都会和宁子初确定酒香的源头和他所看到的黑煞之气是否一致,还好,两种异象的源头一致得出奇,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至于在这个大蚁巢里分道扬镳。 “等一下。” 走在前方的宁子初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子,灯光打在地上,左右扫视着一具尸体。由于宁子初挡在了我前面,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看见尸体,但这具尸体的气味早早就飘向了我们来时的路上。 从气味上判断,尸体至少死了已经有五十年,我走上前瞧了瞧,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尸体已经被洞里干热的气流给吹成了干尸,看其穿着厚重的羊皮袄来看,应该是死于五十多年前的某个寒冬。 宁子初从干尸身边拿起一把步枪,他吹了吹上边的灰尘,上下把玩了一翻后,对我说道: “这是汉阳造,在我们老家那边也叫做湖北条子,这把算是古董了,里边虽然装填了子弹,但是用不了了。” “这具尸体的骨头,有酒香。” 我说道,低氧环境让我嗅觉灵敏度降低了许多,但是比起常人来还是胜出不少,这具干尸里的酒精虽然早已挥发干净,但是残留在骨头里的酒味,还能微微闻得出。 宁子初放下枪后继续带着我往洞里走去,后边的路明显宽敞很多,道路两边总能碰见穿着羊皮袄的干尸,他们身边都放着枪支,除了之前见到汉阳造外,还有中正式步枪,日本的三八大盖,甚至还有美国的汤普森。这里虽然枪械杂乱,干尸的死状却几乎都差不多,身上没有外伤,几乎都是躺着死的,看起来像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然后直接睡死了,还有一点,他们的身上都有那种特殊的酒味儿。 “这些人应该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在卧马山一带溜串的土匪。” 宁子初说对我完后,他把手里的灯放在地上,从一具尸体边上拿起一把马牌撸子,检查过手枪还能用后递给我,然后又从另一具尸体旁见到一把驳壳枪。 宁子初:“也能用。” 他将驳壳枪插进后腰带上,拿起灯继续带着我前进。 前后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进入了一个大洞穴,里边躺满了东倒西歪的干尸,他们好些个怀里还抱着酒坛子,浓郁的酒香从坛子里传来。 “还真是醉生梦死啊,好在我不喝酒。” 宁子初说道。 我走到一具靠着石壁“睡死”的干尸旁,从他怀里拿过酒坛子,坛子里装着黑色的液体,酒坛子里这冲鼻的酒味儿夹杂着血腥和地阴湿气的气味儿,这都说明坛子之前应该是墓地里的陪葬品。 洞中的酒味儿不仅从这些酒坛子里窜出,还从一具具“睡死”的尸体内冒出。 “我听我师父说过,这墓地里埋的酒,有一种叫透骨香,想必这就是,这种老酒只出现在某些大凶之墓中,因为坛子常年吸附墓主人发出的血煞之气,酒也被煞气所侵蚀,变成了毒酒,要是有人胆敢喝上一口,哪怕只是一小口,魂魄就会被墓主人所夺走,尸体也会被毒酒所沁,最后就连骨头也会散发出这种酒味儿,从这些尸体的死状来看,他们生前应该都喝了坛子里的透骨香。” 宁子初回头看向来时的路,我知道,猎物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它很聪明,走走停停,躲得很远,我们进入洞中后,更是一直与我们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我走到洞穴的中心位置,闭着眼睛认真的嗅了嗅环境中的酒气,然后走到一处木头搭的高台下边,顺着高台中段的阶梯走上高台,看见上边放着三张凳子,左右两边的椅子上垫着狐狸皮,中间的那张椅子明显比左右两张的大很多,上边垫着一张拖到地上的老虎皮。一具穿着熊皮毛衫的大个子干尸坐在中间的椅子上,他的大脑大低垂在胸前,即使是已经死了怀里还恋恋不忘的抱着一个酒坛子。 大个子怀里的酒坛子所散发出来的酒气是我在这个洞穴里能发现的酒味最浓郁的一坛,我将酒坛子从干尸怀里娶下,打算抱回到宁子初跟前,可还没等我走到宁子初那儿,便看见宁子初眼睛瞪得圆圆的,无神又痴迷的走向我,这地方乌漆嘛黑的,我俩孤男寡男的,这货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我抖着胆子对向我走来的宁子初说道: “宁队长?宁子初,你……你……你冷静点儿,咱俩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同事,而且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没曾想,宁子初看中的竟然是我怀里的酒坛子,他似乎根本听不见我说什么,他扔下手里的灯,径直走到我跟前,右手一把夺过我抱在怀里的酒坛子,然后独臂举起酒坛准备豪饮一番。 我一把夺过酒坛,口中朝着宁子初的脸喷出一股杏黄雄香,宁子初在金黄色的尘雾之中一个劲儿的揉着自己的脸,边咳嗽个不停还边跟我说: “咳咳咳!我去,你们嗅字门的香尘还真是呛鼻!” 我:“宁队长,你眼睛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看不出这坛子里装的透骨香是这个洞穴里最浓烈的,怎么还被它迷惑了呢?” 宁子初的双眼被我的杏黄雄香熏得眼泪直流,看他懵圈的表情,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宁子初转身回头拿起灯,举手将灯光变成了白色然后打在我身上,我看到自己怀里的酒坛子竟然冒出一缕缕石榴红的气体,再看宁子初的眼睛,他的两个瞳孔都变成了灯光一样的白色,这样的情景只持续了大概三秒左右,三秒过后,宁子初的灯便回了暖和的橙黄色,可他双眸依旧发着白色光辉。 “这酒还真是邪门儿,区区一坛子液体,竟然冒着如此浓烈的血煞之气。” 宁子初感叹道。 我抱着酒坛子找到一处裂缝较宽的石壁上放下,又从一具干尸身边找到一杆汉阳造,我将汉阳造的枪头朝上,木头枪把死死的卡在石缝里,宁子初走过来,脱下我给他披在左肩的冲锋衣,我把酒坛子包在冲锋衣里,用两只衣袖扎在枪头上,把酒坛子用汉阳造高高挂起。 之后我脱下鞋,将两只鞋的鞋带互相绑起来,垂直放在酒坛下边,然后和宁子初假装说话走开躲在高台底下。 十分钟后,一阵阵呼唤声便从酒坛子陷阱处传来,呼喊声一下是成年男子的声音,一下又变成了老妇人的声音,再一下又变成了小孩子的哭喊。 我和宁子初相视一笑,大家都清楚,狌狌上钩了。 第73章 猴子与酒 我和宁子初走到放置陷阱的地方,发现酒坛子底下的那双鞋已经不见了,顺着狌狌的气味,我们很快就在离酒坛子十来米开外的洞穴入口处发现了狌狌。 这只异兽不仅嗜酒如命,而且对活人的鞋子有着怪癖式的痴迷,却又不会解鞋带,所以骨人若想抓住它就会将酒坛子用绳子挂在树枝上,然后底下放一对互相平行捆在一起的草鞋,狌狌总是会在喝酒前穿上草鞋,可当它起身想够着酒坛子时,就会被草鞋绊倒,不会脱鞋和解鞋带的它只好一边爬着滚着,一边用人语呼喊着救。 如今是现代社会,登山鞋就算不系鞋带也比古人的草鞋难脱,之前我把鞋带系来回系了三个扣,就是平常人穿了也得解半天。我们看见狌狌脑袋甩着两只白色毛发的大耳朵,趴在洞口边缘匍匐着前进,嘴里不断的变换着各种人类的声音呼喊救命。 我拿出蒲扇,在扇面上呼出一圈碧青扶香,抡起胳膊朝着狌狌扫一扇子,这一圈香尘顺着狌狌被鞋子束缚住的双脚穿了过去,到达狌狌向前攀爬是双臂时,在手腕处突然收缩,将这异虫的双手死死的捆住,狌狌见状惊恐的发出猴子般的嚎叫。 这是碧青扶香的舞香手法里最简单的一招,叫捆马连环。我蹲在地上,狌狌就趴在我跟前,对着它长满长毛的脑袋,我用蒲扇顺手扇出一阵风。风速不快,力道也不大,但气流成功扑到狌狌的脸上。 “氧~” 我说道。 话音刚落,狌狌的五官便把它的大黑脸挤成了一个包子,奇痒难耐的它不停地在地面上打滚,还一个劲儿的把脸压在地上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这怪猴子难受的样子,我的心里憋着的闷气也得到了释放,看过瘾后,我对着狌狌又扇了一阵风,技能解除,狌狌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 我:“清流寺的了白大师,最近的十天时间里,都去过哪儿?” 狌狌假装听不见,它故意翻身背对着我,嘴里发出“哼”的一声。 我:“你最好老实点,接下来,可不只是痒那么简单了……” 这臭猴子依旧背对着我,嘴里哼哼唧唧的用着各种方言的脏话骂个不停。 宁子初把灯再次放在地上,转身去石壁处将酒坛子从汉阳造的枪头上拿下,然后“砰”的一下放在狌狌背后附近。这臭猴子果然嗜酒,一闻到酒香立马翻过身来,可它挪动身子往酒坛子前进一寸,宁子初就将酒坛子往后拉远两寸。 一人一猴就这么一寸两寸的在地上较着劲儿,狌狌的哈喇子更是掉了一地。 最终,人类胜出,酒香味儿勾得狌狌两眼失了神,就连它的身体也在抽搐。 “说吧,了白大师到底在哪儿?” 宁子初问完,将酒坛子里的黑色液体朝着狌狌右边脑袋边上的地面撒上一些,狌狌疯了似的拼命把自己的脸往地面上的酒水蹭去,其实这黑色的酒水很快就在地面上挥发干净,可狌狌还是着了魔的用脸蹭着地面。 “说吧,说了,这一坛子酒都给你。” 宁子初说道。 狌狌盯着酒坛子的那双眼睛就快蹦出眼眶,它呼吸愈发急促,不自觉流出哈喇子的大嘴抖动了几下,说道: “在……在……长江之源,星……星宿海……” 宁子初:“星宿海哪里?” 狌狌似乎已经精神麻木,僵硬的看着酒坛子。 “了白在星宿海哪里!?” 宁子初单手抓起酒坛子站起来,做出准备砸烂酒坛子的动作。 狌狌见状大喊道: “碑山!在星宿海的碑山村!” 宁子初放下酒坛子,用眼神示意我将碧青扶香解开。 “等一下。” 我心中还有疑问。 “这酒有毒,你知道吗?” 我问狌狌。 这猴子点了点头。 我:“你之前也是喝了这里的酒是吗?” 狌狌又点了点头。 我:“那你怎么没死?” 狌狌看着我左边的裤兜,我站起身,从左边裤兜里拿出那串球形吊坠,心里想着,莫不是因为有这个吊坠在身上,所以我才没让这坛子透骨香所迷惑? 我:“你在哪儿发现的这个吊坠?” 狌狌:“在……啊在马腚眼儿的石头堆那儿发现的……” 我对着狌狌被捆马连环捆住的双手轻轻扇了下扇子,捆马连环便随风飘散,与此同时,宁子初也帮狌狌脱下了双脚的鞋子。恢复自由的狌狌抱起酒坛子就往洞外跑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我俩的视线之中。 当我重新穿上鞋子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件事。 “我去,忘了问那猴子,南宫三人组还有奥托他们已经到了哪儿?” 我懊悔的发起牢骚。 宁子初拿起地上的灯,他将灯高高举过头顶,眼睛里的白光变成了淡绿色,灯也变成了同样的淡绿色,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洞穴,宁子初右手举着灯,原地慢慢的转了一圈,然后指着以他为中心的十一点方向说道: “我们走去那儿看看。” 说完,他的眼睛重新变成了正常的黑瞳孔,手里的灯变回了舒服的橙黄色。 宁子初放下手臂,带着我走向他刚刚说的地方,那里就在高台的左边,是一处石壁,石壁上靠着安置着两个紧贴在一起的三层酒柜。两个酒柜都是木头做的,彼此贴在一起的缝隙里透着一股风,风里夹带着阵阵更加冲鼻的酒味儿。 宁子初把灯把横咬在嘴里,我跟他左右两边分开站着,同时把两个酒柜反方向拉开。当两个酒柜反方向拉开一米多距离的一刹那,缝隙里一股源源不断吹向洞内的暖风将刺鼻的酒味填满了整个洞穴。 我和宁子初走到缝隙前,看见缝隙里的石壁上有一个人为开凿的圆形洞口,洞口很窄,直径大概是一米三左右,从这个小洞吹来的暖风不仅有厚重的酒味儿,还有一股怪异的恶臭,这种臭味不是腐肉味儿,也不是某些污垢,很难形容,更像是某种灰尘和木头的混合物,闻起来让我心里莫名的发慌。 “进去看看。” 宁子初说完便钻进洞里,我心里虽然发怵,愣了一下后,还是选择紧跟其后。 这个小洞并不长,我们俩爬了不到两米就看见了出口,出来之后,发现里边的空间比外边的山匪老窝可大多了,这里很黑,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伸脚不见脚尖,要不是宁子初的灯,我们根本看不见这个空间里的任何东西。 前面的宁子初还没走几步,脚就碰到了什么东西,听声音应该是一个陶罐,这个陶罐被宁子初不小心踢倒后好像引发了多米诺骨牌反应,噼里啪啦的碎了好些个罐子。本来就充斥着酒味儿的环境里,刺鼻的酒精味又更上一层楼。宁子初拿灯顺着刚刚被自己踢倒一大片东西的地方照去,我看到刚刚连环倒塌的确实是陶罐,宁子初这一下子,至少弄踏了十几个陶罐,这些陶罐其实就是山匪们死都要抱着的酒坛子,被弄塌后,十几个酒坛子里淌出一大滩黑色的透骨香。 宁子初将灯高举过自己头顶,灯光的亮度顿时变大了许多,光线几乎照亮整个空间的同时,我也被洞穴内的场景所震惊得目瞪口呆。 整个空间至少有一千平米,被人为修凿得四四方方,成千上万个酒坛子以一块块田字型整齐的码放在地面上,留出一条条十字相连是小路。四面的墙壁上还绘画着图案,我跟着宁子初沿着一条十字小路走到一处石壁边上,看见上边的画像色彩鲜艳依旧,壁画上描述的是一个盛大的出征回城队伍,一个身形壮硕的大将军穿着鳞片盔甲,头戴锥形头盔,左边腰间佩着一把弯刀,身骑骏马,他的身后跟随着一支身姿矫健,手持长矛的骑兵队伍,这支军队从前面的将军到其身后的每一个士兵,左边脸颊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同心圆红色印记。 看这些人物的穿着不像中原人,他们一个个都是浓眉毛,络腮胡,高鼻梁,眼窝深邃,应该是古代草原上的某个民族,可奇怪的是,壁画上描绘的是这支军队正在缓缓走在一座城池的街道上,街道两侧的楼房样式都是红墙青瓦的唐宋风格,有些分叉的街道入口还立着牌坊,一排排楼房后边,画着小桥流水。画面里还描绘着观看这支军队的路人,他们男的都是乌发盘髻,身穿广袖长袍,女的头戴金簪步摇,眉心点着花红,身穿抹胸绫罗长裙,都是一幅幅汉人装扮,在看军队后方画着一个城门,城门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洛阳”。 宁子初将自己手里的灯贴进壁画,恨不得把自己脸蛋也贴上去,他边看着壁画边对我说: “我听闻在唐朝太宗年间,大将军李靖曾在陇西一带征战途中收服了一支由回鹘人组建的军事部落,这个部落里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他们崇拜一种同心圆图腾,并把这种图腾用烧红的铁烙在左边脸上,这支队伍常年游走塞外至中原边境,平日里掳掠商贩度日,但也接受其他部落雇佣,为其争夺地盘冲锋陷阵,是一支古代的雇佣兵组织,武周时期,他们还参加过镇压李敬业的战斗。” 我:“没有女人,只有男人,那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宁子初:“他们喜欢劫掠其他部落的女子回去,但只把她们当做生育机器,一旦这些女子把孩子养大至三岁左右,女子们就会被部落里的男人吃掉。”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掉?疯了吧!” 宁子初:“是吃掉,不仅女人会被吃掉,她们所生的若是女娃,那么这个女娃也会被部落里的男人们吃了。” 我:“靠,性别歧视啊!” 宁子初叹了叹气:“可能是他们觉得女人很少上战场,体力也不如男人,若是对女人动了情,还会影响自己上战场厮杀。” 我:“这些人要是活在现代,估计会被南宫藜这样的女强人给弄死千百回。” “可不是嘛~” 宁子初赞同的说道。 “可既然活动在陇西一带,还这么残忍,怎么还会有人开城迎接他们,你看这些围观群众,脸上也不见有恐惧之色,你看这一个个的,那小眼睛还都挺好奇,有几个的表情激动得不得了的。” 宁子初蹲在地上,他拿灯仔细打量着一罐酒坛子,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这些酒坛子看起来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你看这上边,光打下来还反射着一粒粒沙子一样的光点。” 我蹲在宁子初旁边,看见在他的灯光下,眼前的酒坛子确实反射出了一点点细小的光线,不止这个酒坛子,宁子初拿着灯左右横扫了一遍地上排列整齐的酒坛子,在他的灯光所及之处,所有的酒坛子都反射出微微星光。 “这是骨坛。” 宁子初说道。 我:“什么意思?” 宁子初指着一个酒坛子上的细小光线说道: “这些酒坛子的泥胎都都掺有人的骨灰,所以在灯光的照射下才折射出这种细小光点,这种陪葬品我也只是听说过,由于一般都是做成罐子,所以倒斗行家管这种陶瓷罐子叫做骨坛,若是上了釉就叫做骨瓷。” 我:“你确定是人的骨灰做的?不是啥其他动物的骨灰?” 宁子初:“错不了,这些光点都带着活死人煞气,据说骨坛是将活人扔到火堆里活活烧死之后,再用其灰烬制作的,所以这些骨瓷里带着这些人生前的怨气,只有死于非命的人的尸体里以及他在弥留之际触碰过的物品上才会出现这种怨气,我们望字门管这种怨气称作活死人煞气。” 宁子初拿着灯带我重新走到酒窖(确实像个酒窖)的中心位置,我看到他朝洞穴上空看去的眼睛里充满的震惊。 我也抬头看去,却啥也没看见,于是问道: “咋了?你看到什么?” 宁子初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后,说道: “这个空间将地上所有骨坛冒出的活死人煞气都凝聚在上边。” 说完,宁子初将灯光打到洞穴上空,上边似乎高不见顶的,就连宁子初的灯光也找不到洞穴的顶端。 宁子初压低了声音,严肃而谨慎的说道: “这里,会不会是个养尸炉?” 第74章 金属球的作用 “养尸炉是什么东西?” 我问道。 宁子初看着洞穴深渊似的上空,说道: “僵尸知道吧?” 我:“电影里看见过。” 宁子初微笑了一下:“死者家属,哪个不想把逝去之人安葬在风水宝地以佑子孙后代?可若是墓地遇到天灾如地震、山体滑坡、泥石流等等情况,改变了风水,导致煞气倾泻倒灌侵蚀尸体,长年累月,尸体就会变成僵尸,这是气运,想不到的,也猜不到的,但在这世上,也有人刻意养尸,这种情况的手法很多,最简单直接的一种无非是为尸体挑选天然凶地为阴宅,或是通过改造自然环境以引煞气聚流便可将尸体养炼成僵尸,不过这种地方便不再是墓地,一般都会称为养尸炉。” 我:“这么说,这个地方放置着如此多的骨坛毒酒,就是等于是人为设置了一个养尸炉对吧?” 宁子初:“我觉得是这样,不然有这么残忍的方法制作酒坛子,引那么重是煞气聚集的上方,总不能是为了保佑子孙家族富贵绵长吧?” 我们俩接着往洞穴中心走去,快到洞穴中心时,一幅硕大的立人画像出现在洞穴正十二点前方的石壁上。画像有三层楼那么高,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壁画上最前面的那个骑着马的将军,一样的戴盔披甲,一样的身形魁梧,还有面目严肃的脸上有一个同心圆的烙印,我注意到,他腰间左边佩戴的弯刀上,刀把的部分镶嵌着宝石,而这些宝石的形状和在刀把上的分布,竟然与奥托父亲的看到惊人的一致。 我把砍刀从肩膀上拿下来,对比了一遍又一遍,错不了,样式一模一样! 难不成,奥拓他们家和这壁画上的人有什么关联? 当我和宁子初想走向前继续端详时,宁子初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导致他的鞋底发出“咔”的一声。他退后的一步,拿灯往地上一照,我们发现就在洞穴正中心的地面上,是一个十字交叉口的正中,这正中的路面是一个圆形平地,这片平地比之前走来的路要宽敞得多,应该有二十平米左右,平地上密都被人为刻意凿出了密密麻麻的上百个星星点点的半圆形凹坑。 这些凹坑并不大,每个都只有半个乒乓球大小,并且它们与周围整齐码放的酒坛子不同,在这片地面上的分布并不整齐,可是看着又好像很有规律。刚刚宁子初的鞋子就是磕在了其中一个凹坑里所以才发出响声。 宁子初低头看着地上的一个个凹坑,过了许久才说道: “这圆形平地代表的应该是苍穹,所以,这些坑代表就是天生的星宿。” 他说的其实我也刚刚猜到,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把裤兜里的金属球吊坠拿出来,对宁子初说道: “会不会这个就是解开谜题的钥匙?” 宁子初从我手里拿过吊坠,他蹲在地上,仔细对比了一下吊坠上的金属球与地面上的凹坑尺寸,我清楚的看到,两者尺寸刚刚好匹配上。 “找一下,心宿在哪儿?” 我对宁子初说。 宁子初摇头说道: “难,这里哪儿看得出东南西北,万一放错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暗器出现,搞不好还会导致这个洞穴启动自毁程序。” “你别说的那么邪门儿好吗?” 我是真被这小子吓着了。 正在我们犹豫把金属球放在哪个凹坑之时,靖仔突然出来站在我的右边肩膀上,他不耐烦的吐槽道: “你们是不是瞎了?刚刚那幅壁画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被靖仔提醒了之后,我立马转头看向刚刚的那幅骑马进城的壁画,这幅壁画正好就在我们右边的石壁上,我把壁画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看到壁画上,一轮骄阳正好画在城门外的河流上空。 宁子初也发现了这幅壁画上的太阳,他说道: “这幅壁画描绘的是洛阳,在唐朝,军队要是进入都城必须走西边的城门,因为西属金,西方白虎亦代表着杀伐,这只队伍既然能从这道城门进城,那么这道城门必然是洛阳的西门,按着这个逻辑,那上边画的太阳就是夕阳,嗯,这就是说得通了。” 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右边是西,那左边就代表东了!” 说完,我转身看向左边,在洞穴左边的石壁上果然也有壁画,上边画的是将军面对着皇宫模样的地方,双膝跪地,前面有一个娇美的女子正拿着一道圣旨对跪在地上的将军宣读,太阳高挂在将军头顶上空。 宁子初:“我们所站之处正好与外部空间方向相反,变成了左东右西了,所以,前面的人立画像是面向北方。” 宁子初把灯放在地上,然后整个身子趴在平地上打量着地上的凹坑,嘴里小声的跟自己絮絮叨叨。 “在这儿。” 宁子初指着一个对着骑马进城图的凹坑说道。 我:“你确定?” 宁子初没回答我,而是直接把吊坠上的金属球放在了那个凹坑上边,之后,他缓缓退到我身边。 “我靠,你也不多想一会?” 我此时心里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万一宁子初判断有误,洞穴顷刻坍塌,咱们都得玩完了! “怕什么,我觉着宁兄应该没放错。” 靖仔边说边发着抖。 我:“靖仔,淡定是装不出来的……” 靖仔见自己装逼被拆穿,两只小短手朝我的右脸打起了咏春日字冲拳,我后悔了,就不该在润丰医院时,拿南宫蒲的平板电脑给这家伙看那么多遍《叶问》。 “行了,你俩别闹了,你们看!” 宁子初指着脚下的圆形平地中心,那里正发出齿轮旋转的“咔嚓”声,这种声响持续了几秒钟后停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圆形平地中心,多出了一对相距一米左右的铁环,这对铁环有两根手指粗细,竖着对立左右,连接地上的部分都是一块儿正方形铁板。 “上边有东西下来了!” 宁子初看着洞穴上空说道。 只见在宁子初的灯光照射下,一条黑色的东西正缓缓从洞穴上空垂直降下。 我紧张的让靖在变成蒲扇,正准备对那条黑色的东西来个大鹏冲天,怎料却被宁子初所阻止。 “别紧张,是副软梯。” 宁子初说道。 那软梯最后缓慢的从上空垂落至我们所站着的地面上,软梯末端有一对钩子,宁子初将软梯上的钩子勾在地上的那对铁环上,软梯因此被拉得绷直。 “这梯子上的气味,倒有点像润丰医院食堂里的铜皮天罗。” 我说道。 宁子初一把抓住软梯,说道: “嗯!还挺结实,走上去吧!”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灯,把灯咬在嘴里,一只右手抓住软梯,两脚一蹬爬到软梯上。 这小子的猿行术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可对我来说软梯太窄,没法使用纵云飞梯,只好双手抓着梯子,两脚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攀爬上去。 越往上爬,我越能感觉到空气的稀薄,空气中能嗅到的气味儿越来越少,体力的大量消耗也使得我四肢对抗地心引力的能力愈发减弱,尤其是这双手,重得不行,每举起一次手臂都感觉比上一秒沉重得多。可宁子初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缺氧的影响,他的左手完全耷拉着,仅凭一只右手和两条腿,他攀爬的速度不亚于一直生活这山崖的白头叶猴,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干劲儿。 也记得大概爬了多久,但能勉强感觉到应该是爬到了软梯的中间位置,因为从上往下吹来的暖风越来越急促,这种情况攀爬软梯,一旦爬到中间那段,梯子肯定抖动得最剧烈。此时就是如此,急促的暖风把梯子刮得前后乱晃,别说往上爬了,就算是用双手抓住梯子已是费劲至极。 路上唯一的光源就是爬在我上头的宁子初口中咬着的灯,他并没有像在酒窖那样把灯调到最亮,反而在攀爬时,把光源减弱到了一颗苹果的大小,我猜测光源的强度应该和宁子初的内息消耗有一定关联。梯子此时摇晃幅度越来越大,我死死的抓住软梯,光源以外的四周漆黑如墨,下方已是万丈深渊,现在想要退回去会比爬上去难度大的多,没法去,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前进。 顺着软梯,我们大概又爬了一大段距离,本想叫住宁子初暂时休息会儿,可他却先停了下来,他口中咬着的灯突然变成了红色,这种红色光芒我之前见过,和遇见四空老怪的时候,宁子初和黄理正手中的灯先预警时一模一样,此时再次看到这种红光,我脑袋里的神经便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有东西!就在周围的石壁上!” 宁子初紧张的说道。 其实不用他说,我已经闻到了异样的气味,这气味儿我好像在哪里闻过,也不知是心里不是太过紧张,一下子竟没想起来。 宁子初用双脚缠绕着软梯以支撑着自己的整个身子,他挺着腰,让上半身悬空,然后拿下口中的灯,灯光变成了亮黄色,宁子初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怪异的转个不停,感觉像是在等待着四周黑暗空间里的某个东西随时对他进行的突然袭击。 人的恐惧来自于对黑暗的未知,此时此刻,我是深有体会。 来自梯子上空是暖风突然吹来一阵急流,把这个空间夜吹得嗡嗡作响,我感觉到有什么动心整趁机从黑暗中窜出,宁子初的身子垂直于软梯,腰板儿挺得直直的,他再次把灯咬早嘴里,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头顶上方伸去又快速收回,只见他的右手到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条甘蔗粗手臂长的黑东西,在灯光的照射下,我看到那条黑东西与之前遇到的眼戳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宁子初的两根手指正好夹在那条黑东西的七寸,尽管黑东西不停的扭曲身体挣扎着,但宁子初的两指用力互相一挤压,“啪”的一下,黑东西断成了两截掉下深渊。 “是眼戳子,比我们之前见到的大的多!” 宁子初对我说道。 在宁子初告诉我之后的下一秒,靖仔的红丝便通过操纵我的右手抓住了一条眼戳子。这东西的有有一尺来长,比手臂稍微细一点,手感很奇怪,不像我想象中的火腿肠,反而像是某种鱼的手感,因为我能感觉到这眼戳子的身上有一层细细的鳞片。 我学着宁子初,将双脚缠绕在软梯上,将上半身悬空,双手死死的抓住眼戳子的两头,不过这东西那个头才是真的,我双手都捋到相应的两边七寸的位置,然后用力一抓,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骨折之声,这条暗红色的大家伙终于安静了下来。 宁子初从自己口中拿出灯,悬空半个身子将灯举起,灯光突然变得耀眼同时,也照亮了四周的石壁。只见这四周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一条条粗大的暗红色的眼戳子,从我和宁子初所在的高度一路向上延绵不绝,这些眼戳子们缓慢的在石壁上蠕动攀爬,看着极为恶心。 宁子初看着这些数不尽的眼戳子,说道: “它们应该是被酒窖里升腾而来的煞气吸引来的,在这儿长年累月吸附煞气,把它们养得又肥又大……” 宁子初话音未落,又有几条眼戳子丛四周的石壁上弹向他,可当这些眼戳子离宁子初还有一米多距离之时,却碰到了宁子初的嗜血十八星,刺眼的银白色火光照得这里透亮,几秒过后,随着空间亮度渐渐暗下,一条条被烧得焦黑的眼戳子从宁子初所在的软梯上方坠下,好几只砸到了我身上,砸得我生腾。 不过石壁上的眼戳子们并没有被同类到牺牲所吓到,反而变得兴奋起来,它们身体蠕动的频率变得快速而急躁,一波接一波的弹向我们。 大风第八式,千波荡! 我让靖仔变成蒲扇,右手左右挥动,手腕不断舞花,一波波碟状气流如万里江河的浪涛奔袭入海那般冲向四周。汹涌的气流把冲向我的眼戳子反向弹开的同时,再将这些肥肠子席卷起来,通通砸回到石壁上,把眼戳子们砸得稀巴烂。 再看宁子初,他右臂大力一挥,手里的灯光变成了淡蓝色,然后这蓝色光辉竟变成一个螺旋桨一样的东西,这东西高速旋转飞离灯罩。宁子初手里的灯依旧发出淡蓝色的光辉,他以灯作为遥控器,远程遥控刚刚的螺旋桨在自己周围旋转飞行,螺旋桨在飞行的同时,也将弹射过来的眼戳子斩成碎粒。 我知道了,这就是望字门的蓝月飞刃,好家伙,这东西的威力够猛的! 此时的我也只能忙里偷闲,冲向我这边的眼戳子数量可不比宁子初的少,可是这里的氧气实在是太稀薄,内息的调动仿佛要把肺都给抽出来,这招千波荡,我是一招比一招用的弱。 眼瞅着石壁上的眼戳子如加特林机枪喷射出来的子弹风暴那般冲着我俩狂袭而来,我夜渐渐体力不支。 我看到成千上万的眼戳子就快把宁子初淹没,他只好把蓝月飞刃贴近身体防御,只听他冲我大喊一句: “沈放!用你们嗅字门的赤沙火香,快点!” 我此时也是应接不暇,虽然千波荡还能勉强将眼戳子们弹飞,但已杀不死它们。 “不行,不能用!” 我接着说道: “下边是几千坛子酒,万一有火星子掉下去,说不定会引发爆炸,还有,赤沙火香的火焰会消耗咱们这儿氧气,这样一来,咱俩还没爬上去,就已经缺氧死翘翘了!” 我自顾自的说完话后,看一条条肥大的眼戳子已经完全挡住了宁子初所在的方向,我只能通过看见一条条被宁子初用蓝月飞刃所斩飞眼戳子来确定,这家伙还活着。 可这也使我分了心,一不留神,放了一条眼戳子蹦进来,好在我反应够快,脖子一歪,躲过了一劫,右边脖子与这条烟戳子贴着掠过之后,只觉得脖子那块儿真是火辣辣的痛,紧接着,一滴滴热流顺着我的脖子滑落滴下深渊。 我只觉得脑袋空荡荡的,肺胀得似乎就快爆炸了,我两脚一松,从软梯坠下,被地心引力操控的过程中,我眼前一片漆黑,心里估摸着自己身体此时应该爬满了眼戳子,可怎么不痛呢? 在我就快失去意识之前的一秒,我感觉到自己身体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感觉就像快速坠落的瞬间被扽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再睁眼时,看到我被红丝包裹的右手臂自己紧紧的抓住了软梯,我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靖仔用红丝将我的身体包裹的严丝合缝,只剩下双眼还露出一条小缝以及鼻孔还露着,眼戳子尽管还在疯狂的往我身体上撞,但有红丝的保护,我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受伤。 靖仔在我脑海里大喊道: “沈放,打起精神来,你小子有我罩着,死不了!” 靖仔边说着边操控着我的身体往顺着软梯往上爬,靠近宁子初时,发现他也已经体力透支,蓝月飞刃悬空飞动的速度愈发笨拙,我让靖仔把我上半身上的红丝用我的血全部点燃,霎时间,我上半身完全被绯红的火光所包裹,我径直爬向宁子初,眼戳子一旦碰到我的身体便迅速被焚化成灰,辛亏这梯子经得住烧,不然真的都得交代在这儿。 宁子初最终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坠下,幸亏我反应够快,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这货看着精瘦精瘦的,怎么这么重? 火焰很快就包裹住了宁子初,这火焰在救孩子时我就发现了,只烧阴邪之物,烧不了活人,那些个不知死活往我和宁子初身上蹦的眼戳子被火焰烧的噼啪响。 可此时也为难住了我,仅凭我的现在的体力,能抓住宁子初已经不错了,还不停的流失血液燃烧,根本没有力气再往上攀爬。 “啊!” 憋屈的我大喊一声,奋力顺着梯子爬上一格,之后每上一格梯子,我对哦呀只能通过大吼一声给自己带点冲劲儿。 “不行,靖仔,太虚了现在……” “沈放,坚持住,别死,千万别死,你不行后换我来!” “你现在别逞能了,我知道,每次燃烧火焰能体力就会下降。” 就在我跟靖仔你一句我一句之时,一个什么洞穴丛底下飞了上来,这东西飞的不算快,直到它在我胸前悬浮着时,我才发现,原来是之前打开软梯的金属球吊坠! 我脑子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吊坠上的金属球突然发出青蓝色光芒,这光芒很快就把我身上的火焰染成一样的颜色,还在自杀式跳到我身上的眼戳子尚未触及蓝色火焰便已化做白灰,也不知怎么,体力突然大增,我仅凭一只手臂就就能轻松攀爬软梯,而那些趴这石壁上眼戳子一发觉我的火焰变了色就像见了鬼似的退缩逃离开,生怕北这种青蓝色的火逛照射到。 我一手拽着宁子初的脚踝,一手配合双腿攀爬软梯,虽然速度和爬树的蜗牛差不多,但好歹还能前进。 临近软梯顶端时,我看到原来软梯是由一棵生长在悬边上的连理枝树根所形成的,两棵树根系互相交错,彼此主干弯曲成一道拱门。 “走你!” 我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竟将左手大力将宁子初甩上悬崖,自己则三两下爬了上去。上到悬崖后,我伸手将金属球握在掌心,身上蓝色的火焰顿时消失无踪,我的体力也重新恢复到原来的疲惫状态。 “这东西,到底是个啥?” 我不禁在内心里打起了疑问。 “咳咳咳……” 宁子初坐起身子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懵圈的看着周围。 “到了?” 宁子初看着我问道。 我:“嗯,你这货够重的。” 宁子初显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手里的灯变成了乘黄,乘黄不停的舔着宁子初的脸,他蒙圈的表情也逐渐恢复理智,宁子初指着我手里的金属球,我点了点头,彼此莫名的看着对方苦笑了一下。 “沈放,你快看!” 靖仔出现在我肩膀上提醒道。 我朝连理枝拱门看去,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出现在我们眼前。 第75章 山中宫殿 乘黄不停的舔着宁子初身上的伤口,这家伙身上伤痕累累,有之前对方酸与时的旧伤,也有刚刚被大量眼戳子袭击时的新伤,宁子初抚摸着乘黄的脑袋,眼睛还在快速转动扫视这周围的一切。 我也是累的够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把玩着吊坠上的金属球,心里想着这东西到底是个啥? “拿过来,我看看。” 宁子初伸手冲我要吊坠看,我是不想动了,随手将吊坠扔到他的手中。怎料,宁子初刚想好好看看这吊坠上的金属球,他身边的乘黄却退后了几步,弓着背对着宁子初,两只前爪抓得地面咯咯响,狐狸一样的嘴龇着尖牙,如临大敌般冲着宁子初发出凶狠的低吼声。 “它怎么了?” 我问宁子初。 宁子初并没有因为乘黄突然间的“反骨”而感到意外,他右手举着吊坠,本来还滋溜乱转的眼珠子此时紧紧的盯着吊坠上的金属球,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好像闪过一抹金色的光芒。 “它是在告诉咱俩,这银球里装着的,不是善茬儿。” 宁子初说完之后,又把金属球扔回给了我,然后指着吊坠说: “这上边有一滴血渍,应该是你的血。” 先前没注意,此时我捏着吊坠上的金属球,上下左右转动检查,确实发现在上边的同心圆纹路中间,有一滴小血珠的痕迹,我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嘿!还真是我自个儿的气味。 我:“难不成,这金属球里面的东西喜欢喝血?” 宁子初摇摇头说道: “我听说过你们家族的血液里有一种对付阴邪之物的特殊物质,我刚刚是见识到了,我去,这大火,怪吓人的,我猜啊,应该是你血里的这种物质激发了这枚金属球的某种功能,这东西你先自个儿留着,别再给我了哈,不然乘黄都不听话了。” 也不知怎么的,我看着这吊坠上的金属球,心里莫名燃起一种将它戴上的冲动,双手也不自觉的动起来,将吊坠挂在脖子上。 “沈放,你们看那,那是一座宫殿吗?” 靖仔突然冒出来趴在我的头上说道。 我站起身来,看到在两棵大树形成的拱门后头开阔至极,里边被人工开凿打磨得光滑平整,几根方形石柱撑开了整个空间,这里边应该是有某种光源,白色的,泛着些许蓝或者青,把里边的环境照得微微亮。 “看着确实像座宫殿。” 宁子初说道,他的乘黄重新变回了发出橙色光芒的灯,而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也已经渐渐愈合。 我走到宁子初身边,一把将其拉起,发现他的左手稍微能活动几下了,应该也是成黄的功劳。 “进去吧。” 宁子初说道。 依旧是宁子初走到前面,我在后边跟着,我们穿过连理枝拱门后看到的是一个规模宏大的石头宫殿。 和咱们古代的宫殿的榫卯结构不同,这座宫殿里的一切都是石头做的,准确的说,是人为凿山劈石将这里修建成了一座宫殿,里边的石柱和树型烛台全都是山体的一部分,有人工精心修凿而成,撑起宫殿的石柱上刻着奇怪的文字,看着和那幅藏宝图上的很像,宫殿很大,也很空荡,树型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烧完,我闻着烛台上边的气味,不像普通蜡烛的,更像是某种动物的油脂。 宁子初也凑近烛台看了看里边的紫色痕迹,说道: “是深海巨鳌的油脂,错不了,用这种生物的油脂做成的蜡烛,可以燃烧百年而不灭,燃尽之后,会留下这种深紫色的痕迹。” 我:“蜡烛也没了,这儿哪来的光亮?” 宁子初看着宫殿深处,说道: “应该是那儿。” 我看着他所指之处,那边的宫殿顶端确实反射着白中带蓝的光亮,光芒一波一波的抖动着,看着很像水面的反射光。 于是我们两个继续往宫殿的光源方向走去,一路上,我们发现这地方又大又空,除了石柱和烛台,啥也没有。直到我们发现的光源的位置,那是一个修建在中央位置的石头高台,大概有二十米高,共有三层,看着类似南美金字塔,每一层的高台上都刻满了那种变体是古突厥文,在高台最顶端,好像放着一个长方体,看着像是棺材,但是却实透明的,微蓝色带一点淡绿的感觉,光源就从里边照射到宫殿的顶上,泛出一阵阵光辉涟漪。 恐怖的是高台之下,跪着成百具干尸,他们的穿着和之前看见的山匪干尸不同,这里的干尸一个个都披着铜鳞甲,带着战士头盔,有的腰间佩戴弯刀,有的手持长槊和长枪,生命虽已逝去,但体型依旧魁梧,看他们似虔诚的跪拜在高台之下,乎很崇拜高台上的水晶棺。 “他们应该就是之前壁画上描绘的那些战士们。” 宁子初说道。 “喂!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突然在宫殿里边回荡着。 我和宁子初紧张的四处张望,看见南宫萍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在了高台下边的台阶上,她笑着冲我们俩用力的挥着手臂。 “果儿姐?你怎么来到这儿了?” 我问南宫萍。 南宫萍叉着腰说道: “嗐,我也不太清楚,来到这儿后就到处转呀转,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我和宁子初打算穿过这些干尸去与南宫萍汇合,可刚走进干尸群里,我便发现宁子初不见了。 “沈放快过来!” 南宫萍催促道。 我也不敢多想,用上燕影飞步快速以蛇形走位穿过干尸群来到高台之下。 南宫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道: “你一个人怎么来的这里?其他人呢?” 我被一下子问懵了,说道: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啊,你没看见吗?刚刚宁子初还在我身边,也不知怎么他突然就不见了?” 南宫萍皱着眉毛摇摇头,说道: “什么?宁子初?没见到啊,刚刚就你在高台下边,我还担心有什么机关,赶紧叫你过来。” 南宫萍的话让我更加迷糊。 “高台下边?站在高台下面的不是你吗?怎么会是我呢?” 南宫萍没有说话,她把我的手腕抓得生疼,看她疑惑的样子,仿佛是我的意识出了问题。 “沈放!你快过来!她不是南宫萍!” 宁子初的声音从干尸群的另一边传来,我看过去,发现宁子初已经来到高台之下,而我此时却和南宫萍站在了干尸群外边。 听到宁子初的提醒后,我一把撒开了南宫萍的手,也来不及多想,转头就往宁子初所在的方向跑去。 身体刚穿过一具具干尸,宁子初便拽着我的衣服将我拉到身边。可等我停下脚步之后,却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高台之下,干尸群外围的南宫萍高举双手大力挥动,示意我赶觉过去。 幻觉,看来又是幻觉。 我推开宁子初,退后几步之后,用蒲扇配合呼出的杏黄雄香以托尾大黄龙转圈扫向宁子初和干尸群。 金色的尘埃之中,传来一阵阵诡异且刺耳的狂笑声,笑声填满了整个宫殿,就好像我身处在某个人的嘴里一般。 等尘埃落定之后,我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干尸群外围,一只手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他身边,这次,不是宁子初,也不是南宫萍,而是奥托。 “沈放兄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奥托一脸震惊的问道。 我没回应他,而是将刚刚聚集在蒲扇扇面上的寒雪飞星扫向他脸上。蓝色的尘雾散去后,假奥托露出了真身。 离我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一个满身绿色鳞片,长度大概有四五米的人首蛇身怪物正像眼镜蛇那样竖挺着上半身,用那张似男似女的白净面庞看着我。 刚刚的寒雪飞星并没有打中它的脸,这怪物脸上带着邪意的微笑,将其如人腰一般粗细的大尾巴缓慢甩到前方,然后将尾尖立起对着我,我看到这怪物的尾巴尖上,被冻伤了几片鳞片。 那怪物抖了抖尾尖上的鳞片,被冻伤的那几片鳞片散落到地上,而那部分裸露的皮肉很快长出了新鳞片。怪物张开薄薄的紫色嘴唇,露出上下两排细而尖锐的牙齿,用不男不女的声音说道: “好冷了啊,有意思……” 我再次在蒲扇的扇面上聚集胶蓝寒香,尽可能的用最冷静的语气对怪物说道: “我朋友呢?” 怪物用竖起来尾巴尖指着高台方向,宁子初正一步一步抬脚蹬上高台的台阶。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怒火爆起,对着怪物连发三次寒雪飞星,怪物的身体不仅像蛇,身形移动更与蛇无异,它灵活的扭动着身子轻松躲开了我的粗暴进攻,打在地面上的寒雪飞星很快变成地面上的凝聚一层薄薄的寒霜。 趁怪物被我赶远了一些,我立马朝高台方向跑去。 可怪物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它滑动着身子,如高速火车一般穿梭而来,横着拦住了我前进的去路。 这次怪物没有再诡笑,而是张开大嘴朝我扑来,我快速使出寒雾缠山保护身体,那怪物的大嘴刚碰到我身上的胶蓝寒香就被寒冷刺激得瞬间缩回脖子。 我以纵云飞梯大步后退几米,然后用蒲扇拍打自己身体,让身上的胶蓝寒香收拢到扇面上。怪物晃了晃头,寒霜洒落一地,见我还在对面,怪物毫不客气的再次扭动这身躯快速向我冲来,不过这也是我希望的,我继续后退几步,然后对着怪物即将扑来的脸横到一道蓝色风波,这道蓝色风暴刮着地面奔向怪物,那怪物因自身移动速度太快而来不及躲闪,整个身体都被撞进了风波里。 蓝色风波包裹住怪物的同时,胶蓝寒香极速凝聚成冰,只是呼吸之间,怪物就被冻成了一座冰雕,而这座冰雕正好跟我有十步的距离,十步寒霜,还是有点厉害的。 可我并没有得意多久,冰雕很快出现了裂缝,裂缝犹如有了生命般不断的在冰面蔓延然后崩塌,怪物重新恢复了自由,但样貌却发生了改变,它不再是人首蛇身,而变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巨人,巨人魁梧的上半身上长满了粗大的绿色鳞片,它一头赤发,面目狰狞,獠牙外露,下半身是有着四条腿的兽身,四只爪字锋利无比,将地面刮出一道道口子,这怪物此时的样貌类似西方的半人马,只是下半身不像,倒更像是狮子一类的躯体,身后一条兽尾左右摇摆。 冷的不行,咱就来点热的! 我抬头朝上空呼出赤沙火香的同时,手持蒲扇将朱红色的香尘舞动于空中。怪物四只大脚拖动着庞大的身躯朝我直冲过来,巨大的兽形爪子砸得地面啪啪作响。 我一边大步后退,一边把右臂举过头顶,吃力的将漂浮在空中的赤沙火香操控着舞动起来。怪物看来不想给我使用技能的时间,它奔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臂砸向我的头顶,这正好给了我机会,我顺势后退的同时,用蒲扇将赤沙火香化为龙形撞向怪物的右手臂。 赤沙火香里有着毕方的涎液,高浓度的赤沙火香触碰到活物可自行燃烧,这也使得这种香尘在操弄时变得十分危险。后来嗅字门把赤沙火香的方子做了改良,让咱们这一派的引虫师在使用赤沙火香时不会自动燃烧,只能通过打火机才能点燃。听着好像很弱,其实不然,改良后的赤沙火香对异虫具有极强的刺激性和附着力,异虫一旦触碰到赤沙火香,这些朱红色的香尘就会立刻吸附在其肉身上,浓度够大时,还会在其身上缓慢焖烧,即使已经被改良过,但若是大量使用这种香尘还是会对附近的生灵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所以嗅字门有规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使用,以免发生意外。 刚刚的赤沙火香一碰到怪物的右手臂马上就吸附在上边,剧烈的灼烧感让怪物收回手臂的同时,怒吼冲天,可是它没有就此打算停下来,反而行动变得更为粗暴。 怪物的左手臂突然怪异的扭曲,在发出短暂几秒骨折般的响声,这只手臂变成了一条布满鳞片的长鞭,怪物挥舞着长鞭冲我纵向劈来,速度之快让我险些躲闪不开。大步后撤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左脚凉凉的,低头一看,鞋尖被长鞭打出了一个口子。紧接着,数条长鞭的影子从天而降,无处可逃的我幸好还能以逆风斥旋将长鞭弹飞,那滋味儿,跟弹飞一架小汽车感觉差不多,虽说躲过一劫,但手臂照样疼得要死。 怪物见长鞭打不着我,遂举起右手,它被赤沙火香闷烧的右手臂突然发出红光,上边的鳞片红得就像被煅烧的铁片。怪物将手指弯曲聚拢于掌心之上,掌心“怦”的一下冒出一个篮球一般大的火球,它抡手一甩,直接将火球朝我砸来。 我双脚一蹬,憋着一股气后仰躺平,眼睛眯着瞧见火球恰好从我下巴一寸之上掠过,灼热的火光把我的胡子和眉毛燎出了一股子焦毛味儿。 刚想起身,眼瞅着一条长鞭已经劈来,左手一拍地面,左脚一蹬,凌空侧身闪躲开。好不容易站起来,我立马用寒雾缠山保护身体,怪物果不其然又冲我扔出俩火球,躲过了一个,却又被另一个砸中右腿,寒雾缠山帮我分解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但我还是被灼伤了一些。本以为在孙三师叔的地下室里天天面对着火鼠的虐待,心里对火焰攻击多少都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了,可如今这一下子,还是疼得我眼泪都快飙出。 “他妈的!” 我大骂一句,眼见怪物又扔来火球,我呼出碧青扶香,以蒲扇舞花操空香尘径直平行于地面凌空旋转成漩涡尖锥,怪物正准备朝我再扔火球,我挥扇由下而上纵向一拨,把青色的漩涡锥子射向怪物,正好穿过扔出的火球,极速扭转的香尘把火球吹散的同时继续冲着怪物胸膛刺去,这招便是碧青七式之三,青锋刺。 怪物见状将两条前腿挺起,左手高举长鞭,随着两条前腿“啪”的落到地面,长鞭也纵向劈散了我的青锋刺。 其实我没打算再给怪物反应的机会,双腿原地一蹬,身体腾空而起,落地挥扇,大量的内息灌进右手臂,狭路以刀斩如高山瀑布激流而出斩向怪物身躯,力道之大可刮得地面纷纷炸裂。 怪物右手扔出火球,左手一挥,将火球劈成十几个小型火球绕过了我的狭路一刀斩,这些火球以弧形朝我射来,始料不及的我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加大寒雾缠山以护身躯。 死就死吧! 我中招,怪物也好不了,眼瞅着我的狭路一刀斩就要将怪物斩成两扇,耳边突然响起阵阵乐曲。 是弦乐之声,丝竹之声柔和平缓,将我焦躁的内心在不知不觉间捋顺了许多。 眼睛先是短暂迷糊了一下,又很快的清晰起来,看着对面,宁子初用三步旋光护体挡住了我的狭路一刀斩,而我的寒雾缠山也成功将十多个烈阳炮散尽。 乐曲还在演奏,我和宁子初也渐渐清醒,看着对方险些被自己伤害,彼此都深叹了一口气。顺着旋律的出处,我看到在高台左侧的空间走来几个人,最前面的是南宫藜,旋律就出自她怀里的阮琴,她的身后跟着三个人,南宫蒲背着南宫萍,奥托一瘸一拐的跟着他。 “你们……你们是真的吗?” 我问出这句时已经觉得自己很傻。 宁子初走到我身边,他用手里的灯照向那几人,然后说: “真的,应该是真的。” 我见宁子初这么自信,不禁抱怨道: “刚刚你干嘛了,现在才说真假。” 宁子初摸了摸后脑勺,疑惑的说道: “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明明看见南宫藜他们几人站着高台下边,来来回回变来变去的,我也用了本真之光去破解,看到的却是一个人首狮身龙鳞的怪物。” 我惊愕的看着他,说:“我也是!” 南宫藜他们走到我们跟前,我帮忙南宫蒲把他背上的南宫萍放在地上,南宫萍身上全身多处伤口被包扎好了,但绷带里还在渗着血,好在脸蛋没事儿,南宫蒲和南宫藜身上也是各种包扎过的伤口。 “辛亏奥托身上背着急救箱……” 南宫蒲喘着大气说道。 南宫藜停下了演奏,她抱着阮琴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宁子初不约而同的摇摇头,然后我们你一嘴我一句将经过说给了南宫藜他们听,南宫藜从裤兜里扔出两块压缩饼干递给我和宁子初,我俩躺在地上,嘎吱嘎吱吃了起来,如果可以,我真是不想再站起来了。 南宫蒲看着高台上的水晶棺,说道: “难不成是这光?” 宁子初否定道: “不是,我看过,光应该源自棺材里的某个宝石之类的东西,并没有致幻效果。” 我:“那到底是什么回事?” 宫殿里突然回荡起诡异的笑声,一会儿是男性声音,一会儿又变成了女性的声音。 宁子初站起身,高举手里的灯,灯光变成了刺眼的白色,我们看到宫殿的顶层竟然倒爬着一条长达二十米的大蛇,不对,不是大蛇,这东西明明长着人头! “是窫窳! 窫窳 ! ” 南宫蒲惊恐的大喊道。 窫窳缓缓将巨大的身子垂下地面,它诡异笑容的样子和我刚刚在幻觉里的几乎无疑。只见它扭着蛇身朝我们爬来,然后又将身子一圈一圈的盘起,看着像一座怪异的小山,一股白烟从它身上爆炸而出,烟雾消散后,窫窳变成了一个熟悉的人,钻地龙的手下,夜猫子。 “你从一开始就伪装成了夜猫子还是先把他杀了才……?” 我糊里糊涂的问道窫窳。 变成夜猫子的窫窳背着双手向我们走来,它语速慢悠悠的说道: “嗯……我想想,噢……大概日落前吧,这人体力不错,先于自己队伍爬到幽罗花丛,我先把他吃了,再变成他的样子把他队伍里的人以及其他人骗到那儿。” 南宫藜:“你这么做,是为了守护这里?” 窫窳摇头说道: “不不不,我只是单纯乏了,在这山里呆了千年,好不容易被人释放出来,却又被山里的咒印禁锢在山上,太无聊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总得玩儿玩儿。” 第76章 柱之海 南宫萍低头看着乱石堆上的细小花朵,这种晶莹的小花在月光在照射下,发出淡雅的清香,香气聚少成多,使得乱石堆变得芳香无比。南宫萍坐在地上,她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防止自己的高原反应再次加重,她看着正当头顶的月亮,感觉这沁人心脾的花香似乎能缓解自己的头疼,自从到了这卧马山后,南宫萍就开始出现了高原反应,并且每天都在加重,刚刚离开马腚眼儿时吸入了太多黑瘤子的孢子粉,此时她觉着自己的头已经痛得快要裂开。 南宫萍很清楚,这只队伍里只有她一人能挑大梁,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倒下,所以为了不让队伍发现自己的情况,南宫萍这几天一直在偷偷刺激自己的风池穴和神阙穴以强迫自己清醒,刚刚为了追寻那一声叫喊,她的职业反应用的过度,到了山峰之时,由于虎绕山林消耗了大量的氧气,使得她脑子突然发懵,甚至还出现了耳鸣。 南宫萍用电筒照射自己来过的路,路上都是自己红色的鞋印,那是血渍,刚刚的那些尸体应该就是叫喊声的来源。她当引虫师这么多年,对尸体早已无感,可刚刚那幕犹如一个被激发的电脑程序,将自己的脑子里最深处,最黑暗的回忆彻底唤醒,那一幕幕童年的可怕回忆加重了自己的头疼,头疼和耳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在难受的肉体折磨她也挺过几十次,可这次血腥的场景不断的拨弄着她童年的那些记忆,使得她这么多年来,首次感受到了身心两处的折磨是那么难熬,那么痛苦。 五门都有各自重现场景的绝学,听字门的这类绝学的名字叫银铃耳语,任何活物的声响都会在其经过的地方留下一种次声波,这种次声波即使是猫的脚步声也产生并留在旧地,并且这种声响短时间内不会消失,常人自然是听不见的,但听字门的引虫师通过特殊训练是可以听见的,只是训练的过程极其困难,并不是每个听字门的引虫师都能学会这招。 负责这种技能训练的,是听字门的长老单来,此人是南宫澜的师弟,南宫涛的师兄,当年听字门的掌门南宫辽正是看上了单来的绝对音感,才把此人从一个残疾人曲艺社里带出来,并将自己三个儿子都没天分学会的银铃耳语传授给他。 银铃耳语这种秘术对修行者是挑选极为苛刻,望字门的引虫师大多数都有绝对音感,但这种天分一般只能同时分辨三到四种旋律,若要修行银铃耳语,修行者需要具备同时分辨五到六种旋律的超级绝对音感,这可谓是万里挑一的资质。 当年修行时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南宫萍还记得自己被关在黑渊整整一个周天,眼睛被特制棉布封得紧紧的,手掌和脚板也被套上了一样的棉质手套和棉鞋,鼻子和舌头都被抹了药的银针刺激穴位而导致暂时麻痹,若要想从黑渊里走出来,南宫萍只能靠听力。 回想那些黑暗的时光,南宫萍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如今自己所忍受的,所经历的,都是为了还一个人情,当年母亲带着自己四处流浪躲避仇杀,吃饭每天都是有上顿,没下顿,要不是南宫辽收留了她们母女,也许她和自己母亲早就命陨街头,这个恩情债,她只能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 可高原反应导致的耳鸣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再加上这些血淋淋唤醒的惨状场景不时的唤醒了她隐藏多年的回忆,南宫萍努力的闭上双眼,阻止大脑的疯狂失控,嘴唇早已咬破几道口子,温热的咸腥味儿倒灌进了喉咙里,这使得她一阵恶心,胃里反出的酸水吐了一地。 南宫萍讨厌这样狼狈道自己,她强忍着恶心,唤出二胡拉出一段曲子消除掉自己所在的之处所有的痕迹,然后晃晃悠悠往前方走去。直到遇见这一片幽罗花海,清新的花香在不知不觉中安抚了她惶恐的内心,也减缓了她的头疼,与刚刚所过之处相对比,这里简直是仙境。 很快,南宫萍恢复了理智,同时,她也发现了所有的幽罗花都在顺着月亮轨迹移动花朵,也许一切的答案都在月亮下边的那座山丘上。 果然,山丘之下有一块儿石盘被人为到挪动过,腾出来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还等什么,进去再说。南宫萍看着洞口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径直跳了进去。 洞内很平滑,下去就像滑滑梯那样,全程只需要半分钟时间便到了出口,出口之外是一个宽阔的空间。 这是一个人为开凿的洞穴,洞穴里透着一个似有似无的寒意,在洞穴的中心位置安放着一个高三米的树形烛台,上边残留着到即将见底的蜡烛还在燃烧,烛台外围,有着一圈又一圈顺时针排列的黑色柱子,柱子和烛台一样高,圆柱形,有拳头粗,柱子下边好像坐着一个个人,可南宫萍并没有听到这里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心跳声。 烛台的火光已经很弱了,南宫萍将电筒光照向人影,可这些人影就像黑洞,把她手电筒射出的光线给全部吸收掉了,即使南宫萍把电筒的光亮开到最大,照去地方依旧只能勉强看到黑暗的人影而已。 南宫萍步履谨慎地朝人影方向走去。南宫萍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个有着丰富的险恶经历的人,可当她靠近人影之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以震惊。 这些人影都是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面相上看,它们有的是汉人,有的不是,一个个盘腿坐在地上,脖子僵直,头部竖直朝上空抬起,眼珠子瞪得就快爆出,每具尸体的表情都痛苦而悲凉,它们的嘴巴都张到了最大限度,身体被那一根根柱子垂直从嘴里插入到身体里边。南宫萍看着这些尸体还栩栩如生,没有一丝腐败的迹象,身上还有一层铜色的漆,南宫萍弯下腰,用电筒碰了碰,尸体硬邦邦的发出金属敲击之声。 南宫萍起身之时,洞穴里的阴冷突然化作一阵延绵到寒风,这阵寒风虽然不大,可却能钻进南宫萍的衣服里边,渗入她的皮肤里。南宫萍打了个寒颤,她感觉自己的耳鸣好像又加重了,耳朵里不再是嗡嗡响,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细小笛声,听着像水壶煮沸时的汽笛声,但当她静下心来认真听时,这种声音又不见了。 也许是起身太猛,南宫萍脑子晕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用手扶着一旁的柱子,当她的手触碰的柱子时,柱子突然震动起来,那种诡异的汽笛声便从这根柱子上传出。这种声音好像会在这些柱子之间传染,汽笛声从一根根柱子里传出,很快,整个洞穴里的柱子同时传出汽笛声,南宫萍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了一个复杂的十字路口,眼前有无数看不见的汽车、火车、轮船从自己跟前驶过,汽笛声如蜂群一般钻破她的脑壳,就快搅碎她的大脑。 突然,汽笛声变成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萍儿,你是咱肖家唯一的希望,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萍儿,跑!快跑!别让你爸找到你,妈知道你在哪儿,妈会去找你的!” 南宫萍惊慌的看向四周,那些声音,是她自己的亲生父母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应该不是真的,可是那声音确实就在耳边。她意识到着一定是幻觉,于是赶紧转身想往回走,可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走到了这些柱子排列是路线深处,她不断的试图从来时的路撤出,但这地方就是一个大迷宫,无论她往哪儿走,都到不了出口。 耳边的那些隐藏多年的回忆不断的涌现在眼前,自己父母的声音仿佛在追着自己跑: “你怎么回事?这就扛不住了?自己站起来,擦掉身上的血,今晚你自个儿留在山里,自己熬过去!” “萍儿,别怕,妈妈脸上的伤是因为摔跤摔的,不是爸爸打的,别怕……” “我怎么搞的,竟然有你这么个货色的女儿,啥都学不会,我要你有何用,看见你都觉得晦气,干脆早点把你嫁出去得了!哭什么!打你都是为你好!谁叫你这么不争气!” “萍儿,没事了……他死了……哈哈哈,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母女,走,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南宫萍受够了耳边这种鬼一般的骚扰,她的右手掌心突然隆起一个包,这个包渐渐变得尖锐,然后戳破了她的掌心皮肉,露出一个白色的剑把,南宫萍两眼失神的用左手握紧剑把,将一把一尺来长的四面短剑从自己右手掌心抽出。 这把短剑的剑锋两侧上不仅有血槽,在血槽内还有数个圆形小孔,南宫萍低着头,她持剑的左手以迅雷之速朝最近一侧的柱子横劈一道,一声奇异的乐曲从剑锋里演奏出,柱子应声断裂,眨眼道功夫,其后排的柱子也一并被剑气所劈断。 南宫萍剑指前方,只见剑锋光芒一现,剑气奔涌而出,威力之霸道将前方的柱子刺破一片,就连底座的一具具尸体也都被分成了两半。 南宫萍右手还在滴着血,她举起血珠滑落的右手,点了两侧耳朵下边的风池穴,让自己暂时抛弃听力,然后大步走向剑气劈出的路上。她一路走,一路用剑劈砍柱子,柱子、尸体,碎裂一地,可耳边依旧回荡着往日父母的声音,本以为离开了肖家,又改姓了南宫,自己就能彻底忘记那些痛苦的事儿,没想到,噩梦不是消失了,而是跟自己玩儿起了捉迷藏,就在此刻噩梦放肆的从黑暗里冒出,化作绳索将她捆绑。 南宫萍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剑,一段段如笛如箫的旋律从剑锋之中传出,乐曲带着剑气对着一根根柱子横劈竖砍,可无论南宫萍怎么砍,柱子似乎总是看不完,路也总是走不出去。 忽然,一个身影从前方掠过,南宫萍边砍这柱子边追上去,这影子似乎早就发现了南宫萍,并且有意戏耍她一番,灵活的穿梭在柱子之间。 “不对,不对……” 南宫萍停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朝洞穴上方看去,影子和本相是相对而生的,影子既然在地上,那么本相必然在上空。果然,当南宫萍抬头看向洞穴顶上之时,一只长着四只犄角的怪牛正趴在洞穴顶上的一侧看着她。 这怪物外形像牛,但四肢却更接近猫科动物,尤其是带着弯钩的爪子,都插进了岩石里。怪物一身稀疏的黑毛,皮肉是褐色的,一条细长的牛尾左右挥动,鼻子像猪鼻,带着红色瞳孔的眼睛更像人眼,怪物与南宫萍四目相对,似乎已经把南宫萍内心的恐惧彻底看透。 洞穴顶上不仅有怪物,还有一排排柱子,没错,和排列的地上一样,只不过是倒立排放的,南宫萍低头看了看刚刚自己砍断的柱子,竟都奇迹般恢复了原样,从上下两边的尸体底座上看,地上的那些柱子其实是洞穴顶上的柱子的倒影,南宫萍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应该就是那个树形烛台搞的鬼,她剑锋纵向一劈,汹涌而出的剑气径直斩向烛台。 怪物从洞穴顶上快速攀爬,然后纵身一跃到烛台前方,用头上的四只犄角撞破了南宫萍的剑气。 南宫萍用右手触摸身边的柱子,手掌果然从柱子中穿过,看来之前的触碰柱子和尸体的触觉根本就是幻觉。于是,南宫萍大胆的穿过层层柱子,对着怪物当头就是一招力劈华山,怪物却早已预料到南宫萍的进攻,它趴在地上,侧身轻轻一闪,躲过了剑锋。 但这恰好合了南宫萍的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剑锋所指在于烛台,就在怪物躲开之时,南宫萍的剑气已将烛台砍下了一小段。一枚蜡烛连同一段架子砸落地面,蜡烛熄灭的同时,地面上一处角落里的柱子和尸体也随之消失。 怪物发觉自己上当后,一头撞向南宫萍,南宫萍没有躲闪,就在怪物的犄角就快撞到她之时,她以一招白蛇吐信剑指怪物的前额,怎料,当剑锋刺入怪物前额后,南宫萍既没看到血光四溅,持剑的手也没感觉到剑刃穿过皮肉的触感。 不仅如此,怪物的身体更是一跃穿过了南宫萍的身体,当南宫萍转身朝自己身后看去时,只看见那一排排怪异的尸体和柱子,怪物却已消失无影,南宫萍右手已经愈合大半,她摸了摸自己身子,确实并无任何损伤,这怪物,难不成只会吓唬人? 还没等南宫萍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在怪物消失的地方上空直冲下来,南宫萍仰身跪地,从黑影的肚皮下方滑步穿行而过。看着一根根柱子幻影从自己肉身穿过,南宫萍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挺身一个乌龙绞柱一跃而起,再次面对那黑影,那黑影其实就是原本的那只怪物,这洞穴地上与顶上之间相隔至少十米,这东西它到底是怎么无声无响的上到上面的? 来不及多想,怪物又一次发动了进攻,这次它露出了自己两只锋利的前爪,对着南宫萍就是一招饿虎扑食。南宫萍顾不得多想,持剑的左手横扫一道剑气斩向怪物,这次怪物反应不及,头上的右边一只犄角被剑气砍下了半截,剑气没有停留,而是撞向了怪物身后的洞穴入口,在石壁上劈出了一道大口子。 可怪物还是扑了过来,南宫萍连忙后退,看着怪物扑了一空之后还在紧追自己不放,南宫萍边后退边用剑纵向刺出一霸道剑芒,怪物反应超过了南宫萍的预期,它灵敏是一个侧翻躲过了汹涌的剑芒,使得剑芒刺向上空,劈下了两根柱子和两具尸体,在柱子和尸体掉落在地面之后,一块巨石也倾倒而落,砸到了地面上。 这洞顶上的石质竟然这么脆弱,南宫萍叹出一口冷气,本来自己也想过是否可以斩落这些柱子的本相,如今看来,幸亏自己没这么做,不然自己早成肉糜了…… 再看那怪物,又一下消失无影,紧接着,南宫萍感觉到背后莫名升起一阵寒流吹向自己,她没有回头,而是直冲前方,轻功蜻蜓点水踏飞而起,凌空一个转身对着企图偷袭自己的怪物劈出一剑,剑气穿过了怪物的身躯后,怪物身影再次消失,在南宫萍落下的那一刻,她忽感头顶有一股恶心的腐肉恶臭,抬头一看,怪物长着大嘴,露出上下两排参差不齐的尖牙,又伸出两只前爪从天而降。 南宫萍躲闪不及,右手臂被怪物的利爪划破了几道口子,顿时这只手臂血肉外翻。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里有两只怪物,甚至更多?” “不对,这怪物对我招招都下了死手,若还有它的同类在场,它们为什么不一起上?” 南宫萍大脑快速运转,本已严重高原反应的她,此时的体力也快到达了极限。 怪物舔了舔爪子上的鲜血,冲着南宫萍上来就是一个猛扑,南宫萍大喊一声,剑舞狂花挥出数十道横劈竖砍的剑气斩向怪物,怪物见状竟一头扎进地里,整个身子都被地上的黑暗所吞没。 南宫萍看着洞穴中心的烛台,顿时大悟道: “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如此!” 她冲向烛台,怪物果然如她所料在其前方凭空出现,南宫萍回首就是一个后仰下腰,左手的剑成功刺进躲在后方的怪物本相右边臂膀之中。 灼热道血液顺着剑锋道血槽流淌而出,南宫萍终于清楚,一切都是烛台的原因,怪物可以利由烛台上的烛火制造自己的分身幻象,在幻相佯攻之时,本相则躲在了南宫萍的影子之中伺机而动。 “朝着反方向就能找到它……” 南宫萍的内心絮絮叨叨的嘀咕着。 怪物四肢极力后退,低吼着拔出了南宫萍的剑后,纵身一跃扑向南宫萍,南宫萍本能侧身躲闪开时,看见怪物又一次钻进黑暗之中。 只有斩断烛台才能破除怪物的幻术。南宫萍剑指烛台,大步向洞穴中心迈去。烛台上的星点烛火将南宫萍的身影拉得细长,怪物不时的从她的身影里冒出,同时制造幻象正面佯攻。南宫萍此时已经克服了本能反应,只要反着方向挥剑便能成功抵挡怪物的凶猛进攻。 就在离烛台还有十步之遥时,怪物突然从南宫萍右侧到影子里窜出,南宫萍一剑仙人之路刺向左边,未曾想,左边并未出现怪物本相。一声吼叫之后,南宫萍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数把利刃刮了一层皮,钻心的剧痛也触发了她的怒火,转身一个回砍,怪物已经钻回黑影之中。 南宫萍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烛火的照射下分成了前后左右四个,怪物在南宫萍的四个影子之中不断的分化幻象和本相进攻,锋利的爪子一次次划开南宫萍的皮肉,冲锋衣也被割成了丝条,血液飞溅又落下,似猩红细雨。 南宫平放弃的抵抗,她背对着烛台,嘴里哼着一首悠然的小曲,然后她展开双臂迎接怪物的最后绝杀,果不其然,怪物从她前方的影子飞跃而出,只见南宫萍嘴角微微上扬,就在怪物的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她的头颅的一刹那,洞穴中突然响起了笛箫之音,乐曲旋律犹如无形的利刃,将怪物的身体一次次的斩断,直至把怪物斩成了一地的碎肉块儿。 就在刚才,南宫萍故意让怪物数次成功偷袭自己,为了就是让怪物忽略掉自己的短剑,就在怪物在四个影子之间来回突袭的时候,南宫萍偷偷将短剑埋进了怪物的身体之中,只需要自己低吟一首破魂曲,便可使得怪物体内的短剑发出笛箫和鸣,再化作高速飞旋的无形利刃,从怪物体内破解而出。 曲灭命陨,怪物的皮肉碎成一地,南宫萍的两只耳朵都缓缓流出一条热血细流,内息此时已消耗了大半,南宫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她伸出左手,颤抖的展开掌心,笛箫再次和鸣,短暂旋律过后,短剑又重现于掌心之上。 第77章 天命通道 南宫蒲紧追着南宫藜滑入洞内,就快看见洞口时,洞口吹来一股烈风,南宫蒲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岩石爆裂之声,紧接着通道从入口方向开始坍塌,坍塌的速度直追南宫蒲的屁股,眼看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开始出现龟裂,南宫蒲右手将母埙扔向通道出口,左手抓着子埙的瞬间,他的整个身体便被传送到了出口外边。 当南宫蒲的屁股摔到地面上那一刻,他身后吹来一阵烟尘,南宫蒲站起身,边揉着自己屁股边往回转身,看到进来时的通道已经被坍塌的石头给堵得死死的,这下可好,后悔也来不及了。 南宫蒲拍着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脑袋里空白一片,他得缓缓,至少要想法子跟外面的人取得联系。一只纤细而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臂,将他拉到了南宫藜身边。 “平时叫你冷静冷静,做事情别总是凭着一股子脑热,你就不听,这下可好,咱们怎么出去?” 南宫蒲对南宫藜抱怨道。 南宫藜没有理南宫铺,而是拉着他环顾四周,看见这个宽敞的洞穴里排列着一圈圈柱子和作为柱子底座的尸体。洞内血腥味冲鼻,同心圆阵列的中心,在树形烛台架子的微弱烛光照射下,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损的女人正以左手持剑站在一片血肉模糊的地面上。 “果儿姐?” 南宫藜试探性的冲那女人问道。 只见那女人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 “别……别听……快把风池穴封住……” 南宫蒲认出来那女人确实是果儿姐,他想穿过这些吓人的柱子阵列走到果儿姐那儿,却被南宫藜挡在了身前。南宫藜手呈剑指迅速封住南宫蒲脑袋左右的风池穴,而她自己的风池穴早在她看见柱子阵列之时时便已经自我封住。 望字门的引虫师,入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学会唇语,所以南宫兄妹两人此时即使暂时失去了听力也能通过看彼此的唇语进行交流。 南宫蒲:“多少年没看见果儿姐用她自家本事了,她在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南宫藜指着洞穴上方示意南宫蒲看上去,那一圈圈柱子阵列的本相着实吓了南宫蒲一跳。南宫藜伸手去触摸与洞顶对应与地面上的柱子和尸体,确认地面上的柱子和尸体是洞穴顶上的本相倒影之后,南宫藜看着南宫蒲说道: “蜡烛,应该是那些蜡烛的原因。” 说完,南宫藜和南宫蒲径直走过一排排柱子和尸体的影子,来到南宫萍跟前。此时的南宫萍两眼无神,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南宫藜抚摸着南宫萍的脸颊,她心疼的看着南宫萍,回想起姐妹俩在南宫家一起的甜苦时光。 “去,把烛台毁了。” 南宫藜对南宫蒲说道。 “可果儿姐她……” 南宫蒲还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懂应该说什么。 “快去……” 南宫藜从南宫萍身后抱住,用自己的双手抓住南宫萍的双手,将南宫萍左手紧握着的短剑插进其刚刚愈合的右手掌心之中。 被剑锋刺破掌心传来的剧痛让南宫萍大喊一声,身子也剧烈的扭动,企图从南宫藜的怀抱之中挣脱开,她的耳朵血流不止,嘶哑的喊叫声反复回荡在洞穴之中。 南宫藜死死的抓住南宫萍的双手,任由她的双脚肆意的踩踏在自己的脚上,她咬紧牙关,将南宫萍的短剑重新插回进其右手掌心里,当白色的剑把再次被南宫萍右手的掌心所吸收之后,南宫萍的惨叫声也随之停止,她的双耳流出的血液慢慢断流,身子不再挣扎,而是整体一软,瘫在了南宫藜的怀里。南宫藜温柔的抱着南宫萍,嘴里细声细语的对她说道: “好了……好了……没事儿……不疼了……都没事儿……” 南宫蒲见状拿出母埙吹奏其风刃曲,这是南宫家的无差别进攻技能,此曲一旦奏响,可由演奏者随意操控音波的走向,看不见却听得见的音波犹如无形刀刃,将一切目标斩尽杀绝,不管是凡人还是异虫,都能对其造成巨大的伤害。南宫家加入院里建设之后,被院里命令禁止在工作期间使用这种招式,尽管如此,许多听字门的引虫师还是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节省驱引异虫的时间和力气,刻意演奏风刃曲,只要他们没惹出祸端,院里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着南宫蒲的子埙响起急促而灵快的旋律,烛台开始出现裂纹,一条条裂纹犹如盘墙虎一般快速在烛台延伸展开,一个个烛火坠地熄灭的同时,洞顶上的柱子和尸体也应声落地,脆硬的巨大岩石从洞顶崩裂坍塌而下,险些砸到南宫萍和南宫藜。 “停下……快停下!” 南宫萍指着南宫蒲喊道。 可南宫蒲此时耳朵根本听不见,他的风刃曲渐渐失控,一道道无形的利刃扫向烛台后方的石壁上。 情急之下,南宫藜将南宫萍放在地上,她唤出阮琴,细长的手指灵活拨动了几下琴弦,洪亮高亢的旋律带着汹涌的风波冲向南宫蒲,将他撞离烛台一侧。 南宫蒲一脸懵,好不容易一边屁股不疼了,这一下子,另一边屁股又被摔得生疼。他看向南宫藜,南宫藜的唇语说道: “别再吹奏了,你看看这周围!” 南宫蒲这才发现,一个个柱子,一具具尸体,一块儿一块儿岩石,正噼里啪啦的从洞穴顶部砸下来。再看那烛台,已经被他的风刃曲砍得七零八落,南宫蒲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直哆嗦,赶紧把子埙收回,然后跑到烛台那儿,双手把住了摇摇欲坠的烛台。 烛台稳当之后,洞穴顶部果然不再坠落任何东西,南宫蒲不敢撒手,无奈的看向南宫萍和南宫藜说道: “这……这怎么办啊?” 南宫萍缓缓站起身,南宫藜搀扶着她走到烛台前,南宫萍脸上依旧苍白,她急促的喘着气,对南宫蒲和南宫藜说道: “这烛台,是用南海血珊瑚做的,上边的蜡烛是深海巨鳌的油所炼制而成,两者本无关联,可就像食物相克一样,鳌油蜡烛放在血珊瑚上,就会将被烛光照射到的生物产生完美镜像的同时,也会将被照射到的生物命运与其相连。” “命运相连?什么意思?” 南宫蒲看着南宫萍的嘴唇问道。 南宫萍:“意思……意思就是烛台毁了,洞穴上边的东西就会跟随其坠落,那上边的岩石被特殊处理过,所以非常松动,完全依靠钉在上边的鬼笛加固,柱台毁,鬼笛落,岩石也会坍塌而下。” 南宫蒲紧张的问道: “命运相连?这么说来,那岂不是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南宫藜指着洞穴顶部,示意其他两人看过去,南宫蒲抬头一看,心中顿时紧绷十倍。只见三人所站之地对应的洞顶上,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三个镜像也在看着他们三人。 这镜像太真实了,简直就是全景投影,除了还有一些透明感之外,几乎看不出真假,南宫蒲冲上边招了招手,他的镜像也同时对他招着手,就连南宫蒲此时那尴尬而惊恐的笑容也完美的复制了出来。 南宫藜看着三人的镜像说道: “现在我们的镜像还是透明的,若是再愣在这儿,估计咱们的命运就真的与那烛台连在一块儿了。” “那还不快走!” 南宫蒲身形利索的背上南宫萍,拉着南宫藜赶紧远离烛台。 南宫藜刚想挪动脚步,却看见一个黑影贴着洞穴的一处石壁掠过他们眼前。南宫藜反向拉着南宫蒲的手,一路追着黑影,这黑影似乎在有意带领他们离开,就在他们跟着黑影贴墙而走并绕到了烛台的另一侧方向后,他们看见黑影钻进了一个狭窄的石缝通道里。 这通道看着像山体自然分裂而成,只有一人双肩宽左右,他们跟着影子进入通道之中,通道里没有光源,黑影在进入了通道之后便没了踪迹。 南宫萍疲惫的仰头看着通道的上方,之后帮南宫蒲解开了脑袋两边的风池穴,说道: “也许是天命吧!这里应该是山体自然分裂而成,不是刻意人为,看这石壁上的青苔,这通道形成估计有些时日了……” 南宫蒲:“果儿姐,你刚刚说洞穴上边的那些东西叫做鬼笛?那东西有什么用?” 南宫藜抢在南宫萍开口前说道: “鬼笛,是将墓穴里的金属明器融化之后做成一根长得夸张的大笛子,然后把笛子从活人的肛门穿刺而过,再从口里钻出,再在这些人身上抹上一种树油做的漆,这可以让那些被笛子穿刺的人再活上一段时间,待到这些人慢慢死去之后,灵魂据说会附着在笛子之中无法超生,被如此残忍手法弄死的人,灵魂怨气肯定很重,这些灵魂会一种吹奏着尸体上的那很笛子,反反复复,循环不止,直到笛子和尸体都毁坏掉为止。” 南宫蒲:“疯了,做这个干嘛?” 南宫藜:“我猜应该是为了养尸。” 南宫蒲:“养尸我知道,可尸体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着?” 南宫藜没有回答,她的身子忽然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阴风传体就是这种感觉,所谓阴风说白了就是野游之魂,它们本无害处,只是偶然穿过活人肉体的时候,拨动了一下活人的体魄,所以才会导致活人在气温无异常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打冷战。 “靠,阴风穿体,够晦气的!” 南宫蒲自顾自的骂道。 为了给自己壮胆,南宫蒲又提出一个话题以分散恐惧的思绪: “果儿姐,之前你应该是驱杀了一只异虫吧,那是个啥?” “牛头,人目,猪鼻,是一只诸怀。” “诸怀?那可是妖级异虫啊!” 南宫蒲震惊道。 南宫萍将之前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南宫藜和南宫蒲也分享了幽罗花的事情。 南宫蒲心存庆幸的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谢天谢地,我俩没碰上那只诸怀,没想到那地方这么邪门儿。” 南宫萍听闻这里还有魔级的窫窳,不由得担心起来: “要是真有窫窳那确实麻烦了…… ” 话没说完,南宫萍突然挺起身子,她左右扫视了一下身体两侧的石壁,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 “你们小心,是石壁上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咱们。” 南宫蒲:“是那个鬼影吗?” 走在最前方的南宫藜停住了脚步。 “听……” 南宫藜说道。 三人同时调动内息触发各自的听觉,狭长的通道里已经听不见鬼笛的声响,石缝之中,除了细柔的气流声,零星的昆的爬动声之外,好似有人在唱着歌,歌声源自一个女人甜美而干净的嗓音,可唱的是什么,三人听着听着亦是朦胧不清。 “就在前面,不到一百米。” 南宫萍说道。 石缝通道的尽头是另一个洞穴的石壁裂缝,也许是某年的某一次地质运动撕裂了这一面的山体。 歌声已经很近了,就在这片洞穴里。 “天啊,这地方也太大了吧,感觉像一个地心世界!” 南宫蒲惊叹道。 这里确实很大,墨黑的空间里漂浮着一层似帘如纱的雾气,空间里隐隐有着一丁点儿微弱的光线,但对于这么大的空间,几丝光线根本起不了任何照明作用。 歌声离南宫藜他们越来越近,歌声也越来越清醒,那歌曲虽说是人声,但是并无歌词,更像是孩童的呢喃细语。 “血腥味儿!” 南宫蒲喊道。 “小心!” 南宫藜一把推开背着南宫萍的南宫蒲的瞬间,一条细长的触手划破了南宫蒲的左边脸颊,又掠过南宫萍的耳边飞过。 南宫藜将手里的电筒调到最亮,只见一个像八爪鱼一样的东西攀爬在一根巨大的石头柱子上,它的几根树根形状的触手延伸而下,插在了躺在地面上的几个人的躯体里,其中一人正是钻地龙。 钻地龙的其他手下也没幸免,一个个躺在地上抽搐着,任由那些怪异的触手从他们的七窍插进他们的身体里。 “有个活人!” 南宫萍指着死人堆里的一个角落,一个男人背靠石壁坐在地上,是奥托,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赤身裸体的看着他,南宫藜他们所听到的歌声就出自她的嗓音。那女人皮肤蜡白,让三人震惊的是,她并没有腿,甚至都没有下半身,本该有腿的地方连接着数十条粗细不一是根条,而这些根条恰恰源自于石柱上的那只“八爪鱼”。 “这……这是……视肉?” 南宫萍疑惑的说道。 第78章 保姆与逆鳞 “视肉?就就是视肉?” 南宫蒲又惊又奇的看着那个似人非人的女子问道。 南宫藜:“我赞同果儿姐的说法,这东西八成就是视肉,其实视肉也是肉灵芝的一种,极为罕见,肉灵芝三百岁为封,五百岁为视肉,一千岁为太岁,不同年岁的肉灵芝,颜色、状态和发出的声响都不一样,咱们眼前的这只,虽能自主行动觅食,但通体褐色,木质纹路隐现,还有,通过它身体发出的声响可以得知,其尚无完整的五脏六腑,整体形态胜于封而低于太岁,错不了的,这东西就是视肉。” 趁那只视肉还没搭理他们,南宫蒲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拔出手电筒照向这一大片区域,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死尸,他们全被被视肉吸食得只剩下皮包骨,但从面部骨相还是能判断出其中的很多尸体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些钻地龙的手下,而那钻地龙的死相最为渗人,他的四肢都没了,从伤口上看不像断裂或者被咬掉,更像是从内部炸开,炸碎的,他的肚皮上千疮百孔,脑袋顶上也是如此,他所躺着的地面一侧,是一片血水碎骨,在那之上放着一把工兵铲,想必那钻地龙在死前还在顽抗的与视肉拼命。 “它为什么会化作人形?” 南宫藜不解道。 南宫萍眯眼看着那视肉的人形部分说道: “你们还没想起来吗?这女人的样子……” 南宫蒲皱着眉头,脑子努力的回想着女人熟悉的相貌似在哪里见过,没过多久,只见他“啪”的一跺脚,激动的说道: “是……噢……我想起来了,她,她是阿弗的女友穆洁!” 怎料,南宫蒲这一跺脚,那女子竟痛苦的尖叫了一声,之后,她转头看向南宫蒲他们,目露凶光。 南宫藜把电筒光照到南宫蒲脚下,发现这小子刚刚激动的那一跺脚,正正好踩到了他脚下视肉延伸出来的一根触须之上。 女人操纵着树根般的下半身转向南宫蒲他们,那些还在吸食尸体血肉的触手纷纷拔了出来朝南宫蒲他们扎去。 “闪开!” 南宫藜用身体撞开南宫蒲,她已早早唤出阮琴,眼看数十条触手就要扎向她,可她却依旧面若寒冰。只见南宫藜的葱白玉指轻轻拨动着琴弦,揉筋曲急促的旋律从琴弦迸发而出,就在数十条触手离南宫藜的身体不到一尺距离之时,这些触手全都停止了移动,僵直的指着南宫藜几秒后,这些触手竟开始自动给自个儿打了个死扣,又被一双双无形的双手给交织在一块互相捆绑成了一坨线球。 女人痛苦得表情扭曲,她张开双臂嘶吼一声,那攀爬在石柱上的本体又生长出更多的触手朝南宫藜刺去。 南宫藜继续弹奏着揉筋曲,那一根根触手均被其扎在了一块儿,可好景不长,女子双手握紧拳头,硬生生的将自己被南宫藜包扎成线球的触手炸开,几声爆炸声过后,视肉是血液四处蹦飞,一坨坨线球在炸裂之后,新生出更多的触手,虽然这些触手比之前的细得多,但进攻速度却更加迅猛。 面对更多的触手的进攻,南宫藜和南宫蒲左右跳闪避开,南宫藜怀中阮琴变换了曲目,断邪曲在这虚无空间之中回荡,南宫藜以虎绕山林步法一点点靠近南宫蒲,那每一根企图扎向她的触手,纷纷瘫软坠地,却又再次分裂成更多的,更细小的触手再次发起进攻。 南宫蒲由于背着南宫萍,因而无法腾出双手吹奏子母埙,只好以金豹游山步借着身边的石壁和石柱游身而上,踏步飞檐,走壁横飞。 自从听字门被南宫辽统一整编之后,南宫家把听字门的一切非乐曲招式和秘术几乎全部封印,从而此门派的引虫师只能通过自己合神兽的所变化成的乐器所演奏出的曲目进行对异虫的驱引。为了更好的利用乐器驱引异虫,南宫辽取众之所长,去繁从简创造出了乐舞十一步,即十一种配合乐曲攻防效果的轻功步法,其精妙程度,步法种类堪称五门步法第一。 南宫蒲所施展的金豹游山步,是南宫辽专门针对洞穴和山峰以及小巷路面不平,空间或狭小或陡峭的环境所创造出来的。虽说不像虎绕山林那般似攻而防,似防而攻,行踪难测,但却更为灵活矫健,在速度上更胜一筹的同时,却又更为彰显随机应变,要隘在于通过听力,预测出敌人的动向,在敌人进攻的同时迅速找到躲闪的空间,并且利用撤退空间的环境优势,减弱敌人的下次进攻力道和精准度,此步法为乐舞十一步中的入门步法,也是南宫蒲的最拿得出手的功法之一,当初为了学成此步法,他可没少吃苦头,至今后背还有自己父亲用藤条抽打到伤痕,不过如今看来,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南宫蒲脚尖在石壁之上行如骤雨滂沱,一次次精准预判到了触手的进攻方位,使那些触手击打在了石壁上,将岩石抽打碎裂,其实南宫蒲此时心中即紧张又害怕,但凡算错一步,自己和自己背上的果儿姐兴许就被这数不尽的,大小粗细各异的触手给打包带走,他努力的调动着下丹阳里的内息,一点点谨慎的灌如自己的双腿和腰身,促进自己身体的肌肉筋健变得更加柔软的同时更加富有韧性。 “让自己变得像猫一样……让自己变得像猫一样……” 南宫蒲嘴里碎碎念叨着,这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理论窍门,每次施展金豹游身时,他都会不自觉的这样提醒自己。 他背后的南宫萍欣慰的笑出了声,南宫萍附身在南宫蒲的耳边说道: “要是涛叔叔此时在场,看见你能将金豹游山步运用到如此熟练,想必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呵,幸好我爸他现在不在国内,我这几年总算是自由了!” 南宫蒲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 看到南宫蒲眼角流出一滴泪珠,南宫萍挺起身子,唤出二胡,配合着南宫藜的进攻,演奏出了一段段风刃曲。 南宫蒲看到自己眼前的那些触手,早在三尺开外,无论粗细,全都被南宫萍的风刃曲像切萝卜似的斩成了十几段,而自己脑子根本跟不上南宫萍的二胡曲调之变化,还没等他看清触手的进攻方向,触手便已经被风刃曲的无形利刃斩落成泥,南宫蒲心里暗自感叹道: “伤成这样还能把风刃曲演绎得如此精准纯熟,果儿姐不愧是五门七杰之一!” 南宫萍边拉着二胡边对南宫蒲说: “小蒲,一点点移上去,跟上小藜身边,小藜这么打下去,就算能驱杀视肉也会大量消耗她的内息还有体力,本来这里就氧气稀薄,咱们仨可不能再垮一个了。” 南宫蒲见南宫萍把自己身边的触手尽数斩断,趁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重新长出时,他从石壁上一跃而下,脚尖如踏过池上莲花那般轻盈迅捷,一次次避开地面上爬行伺机报复的视肉触手,已最快的速度来到南宫藜身边。 南宫蒲以南宫藜为中心施展金豹游山步,南宫萍则巧妙的将风刃曲的无形利刃萦绕在南宫蒲和自己身边,使得南宫蒲的每一次移动都变成了肉人收割机,将企图偷袭南宫藜的触手纷纷斩下。 南宫藜的断邪曲将大量向其进攻的触手由内而外化为灰烬,可即使是这些已经碾作泥尘的灰烬不再能重生,依旧有大量的触手前仆后继的向他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直到南宫萍变奏风刃曲的音调之后,那无形的曲中利刃顿时由席卷细小刀片的风波变成了纵横交错,大开大合的霸道尖锋,这一道道无形尖锋源源不断的在洞穴空间内,十方之向,毫无遗漏之地,反复回荡与洞穴之中斩尽一切邪魍。 南宫蒲:“不行啊,果儿姐,你的风刃曲就算把整个洞穴里的触手都斩碎了,它们还是会重生,擒贼先擒王,咱们上去,把那女妖精和它的本体都砍了!” “不!不用,你就这样游走,管用!” 南宫萍回绝道。 正当南宫蒲不知南宫萍寓意何为之时,他发现这些触手在南宫萍的风刃曲的劈砍之下,分化重生的触手都变得细如发丝,这些细幼的触手虽攻势凶猛,但就在它们刺向南宫藜身前一尺开外的时候,南宫藜的断邪曲曲调急促到了急雨狂袭的程度,南宫蒲感受到,这断邪曲的音波就像一枚正在爆炸的炸弹,以半球形的能量波向外辐射,须臾之间,南宫蒲视线范围内的一切触手,尽数化作灰烬。 那个下半身与视肉相连的女人捂着耳朵,痛快的尖叫着,刺耳的叫声甚至盖过了南宫萍的风刃曲和南宫藜的断邪曲。眼见身边已无触手威胁,三人赶紧放下手头的攻防之势,双手死死捂住各自的耳朵。 当女人的尖叫声停下后,三人发现女人和视肉都已没了行踪。 南宫蒲深吸一口气,叹道: “我去,总算是赶跑了……” 南宫萍撑着身子扫视了一遍又一遍空间四周之后,才放心的靠在南宫蒲的背上,笑着对南宫蒲和南宫藜说道: “小蒲,小藜,幸亏有你们,干得不错!呵呵……” 南宫蒲小脸一红,说道: “嗐,果儿姐,还得是你,咱们听字门也只有你能够将风刃曲演绎到这般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境界,要不是你的攻击速度和力道碾压视肉的再生速度,我怕是早就成了视肉的肥料喽!” 南宫萍:“你这话说的,要不是小藜将断邪曲演绎得如此精练,咱们啊,都得成那视肉的肥料,是吧,小藜?” 南宫蒲和南宫萍看着南宫藜的背影,发现她似乎并不想面对他们两人,这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单是看南宫藜的后背,南宫蒲便知道,这丫头硬颈的臭毛病又犯了…… “小藜?怎么了?是哪儿伤着了吗?” 南宫萍语气亲和的问道。 眼见气氛不对,南宫蒲连忙压低声音对南宫萍劝阻道: “果儿姐,别,这时候咱千万别搭理她,否则……” “否则什么?” 南宫藜缓缓转过身说道。 看见南宫蒲和南宫萍都不再说话,南宫藜横着眉,冷着脸继续对南宫萍问道: “果儿姐,你伤得这么重,还能把风刃去演绎得如此绝妙,咱们听字门也只有你能做到,就连那李涵章哥哥,看到刚刚那一幕怕是对你也得望其项背吧?” 坏了,坏了,坏了…… 南宫蒲此时心中真是慌得紧,这听字门的人,不,整个院里的人都知道,李涵章可以说是听字门掌门南宫澜钦定的入赘女婿,所以李涵章和南宫藜迟早结婚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可这李涵章偏偏与南宫萍有着似粉似红情慕,这件事情虽然院里的人都清楚,但碍于南宫澜的面子,大伙儿都不敢明说,而两人的这段不能公开的关系,即是两人的痛楚,也是两人的逆鳞,所以听字门的人也好,院里的人也好,就算是老周也不会在他俩其中一方的面前去提起另一方。 “死丫头,这个时候抽什么疯?” 南宫蒲在内心暗暗的骂道,当南宫藜提到李涵章时,他明显感觉到双肩被自己背上的南宫萍用力抓了一下。 “咱们走吧,谁知道之后还有什么在等着咱们。” 南宫萍克制着复杂的情绪,努力让自己语气显得与往常无异。 正当南宫蒲刚要抬脚时,南宫藜用透着怒火的语气对南宫萍问道: “视肉而已,刚刚你明明可以直接用断邪曲秒杀它,为什么要用风刃曲?还要刻意降低曲调的功力?” 南宫萍没有回答,而是把头靠在南宫蒲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哎,果儿姐,你这又何必呢?” 南宫蒲叹息道,正因为南宫萍总是偏心照顾听字门的人,而南宫藜又是这种爱逞能的臭脾气,在两人几次外勤的均因如此导致任务发生意外后,院里便再也没有将两人分配到一起执行外勤工作。 见自己没有得到回应,南宫藜继续说道: “我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南宫蒲,不需要你来当保姆给我喂食儿!” “死丫头,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南宫蒲因自己无端被南宫藜语言攻击而恼火起来,这丫头,一旦生气就会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语言伤害,从小就这死出! 毕竟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南宫蒲压着心里的火,对南宫藜劝道: “咱先走出去,果儿姐说得对,谁知道前面还是什么东西等着咱们,还是多保留点力气吧!” 此时的南宫藜根本听不进去一点,她大声喊道: “果儿姐,果儿姐,你就知道依靠她,她做什么你们都认定是对的,你们都这样认为那是你们的事儿,少在这儿恶心我!还是你爸说的对,就你这样儿,这辈子都长不大,注定是喝奶的命,巨婴!” “南宫藜你闹够了没有!” 南宫蒲再次呵斥道,尽管此时的他心里百感交集,但现在活命最重要,不能闹情绪,这样只会白费力气,南宫蒲在内心不断的提醒着自己。 三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僵持着……僵持着……没人挪动脚下一步。 直到奥托的虚弱呻吟声传到了三人的耳朵里。 “过去看看” 南宫萍对南宫蒲说道。 两人来到奥托身边,他们看见奥托无血色的皮肤上冷汗直流,身体也在不停的打着寒颤,眼睛翻着眼白,嘴角还不停的吐着泛绿的唾沫。 “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南宫蒲说道。 南宫萍让南宫蒲放她下来,然后她附身靠近奥托,几秒过后,她对南宫蒲说道: “他不是中毒了,而是体内有东西,听着应该是在肺里,像……像是一只或者一堆的小昆虫。” 南宫蒲一听到是昆虫,立马转身冲南宫藜喊道: “小藜,快过来!奥托体内被寄生了昆虫,这儿事儿你最懂!” 看着南宫藜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动,南宫蒲继续催促道: “丫头,这可是一条人命,别愣着了,赶紧过来看看!” 此时的南宫藜还在气头上,又怎会听得进去南宫蒲的话? 南宫蒲看着这死丫头还是这么死脑筋,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于是他用平和的语气继续对南宫藜喊道: “从龙鳞谷到双鹰村再到这个鬼地方,你是为了什么?咱们是为了什么?你是为了你父亲,奥托是为了找到他父亲,你真忍心看他死在这儿?” 这南宫藜果然吃软不吃硬,听到“父亲”这个词儿,她的身子动了动,接着一步比一步快的走到奥托跟前。 她闭上眼睛,调动身体内息再次触发听力,仔细的听了一遍奥托的身体,说道: “果儿姐说的没错,奥托的体内是有虫子,而且不知一只。” 说完,她解开了奥托的衣服拉链和扣子,将自己的右手按在奥托的裸露出来的胸膛上。 南宫蒲和南宫萍看到奥托的胸膛,一根根发黑的经络和血管在他起伏不定的呼吸下层层爆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看到南宫藜闭着眼睛,汗流浃背,南宫蒲和南宫萍都不敢说话,呼吸也尽可能小声,生怕打扰到南宫藜对奥托的治疗。 南宫蒲看了下手表,整整一个小时,南宫藜才缓缓睁开眼睛,在奥托的鼻腔里流出两条黑色的液体。 “是毒液吗?” 南宫蒲问道。 南宫藜让这些黑色的液体流到自己按在奥托胸膛的手背之上,然后轻柔的让手离开奥托的胸膛,反手掌心向上,黑色的液体听话的从手背聚集到了她的掌心里,她说道: “这不是毒液,而是蜚虫,它们一般寄生在山里蚊子的翅膀下面,常人肉眼根本看不到它们,蚊子吸血,它们便吸食蚊子的血,算是一种寄生虫,这里的蜚虫常年被洞穴里的煞气所侵,自然有了毒性,奥托之前应该不小心打扰到了这些蜚虫的休息,才被蜚虫所寄生于体内,还好,基本都排出来了。” 说完,南宫藜将掌心里的蜚虫往石壁上全部放生。 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奥托微微睁开眼,他指着洞穴深处的方向,虚弱的说道: “那女子……那女子说往那边走……” “谁?哪个女子?刚刚那个吗?” 南宫蒲问道。 奥托摸着自己脑袋,迷糊的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一个女子说的,往那儿走,就能见到我的两个朋友……” “朋友?还两个?谁呢?” 南宫蒲继续问道。 奥托低头自言自语道: “一个废了一条手臂,一个手臂能冒出红色的丝线……” 南宫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南宫蒲扶起奥托,让他指明路线,然后南宫再次背起南宫萍,南宫藜搀扶着奥托,四人朝洞穴的深处走去。 第79章 稀世珍宝 南宫藜看着奥托身上并无诸怀所造成的伤害,于是问道: “奥托,你和钻地龙他们是在哪儿进到的山洞里?” 奥托:“你这么问,想必你们是从那个圆盘石头下边的洞口进来的吧?” 得到了南宫三人肯定的回答后,奥托说道: “我本来也想从那个洞里进去,可是钻地龙说干他们这行,从不会从不是自己打的洞进墓,这是他们这行的禁忌,我跟着钻地龙他们在那个山丘附近绕了一段路,之后钻地龙在一处山脚下打了一个洞,我就是跟他们从那个洞口进来的。” 这个洞穴空间实在太大,即使是他们聊天的回音都变得很缓慢,虽然空间空旷,可那一层层迷雾总给人一种奇怪的压抑感,为了放松精神,南宫蒲又提了个话题以图分散一下注意力。 “你们觉得,那个鬼影是啥?” 南宫蒲问道。 “鬼影?你们也看见鬼魂了?” 奥托惊讶道。 南宫蒲:“也?你也看见了?” 奥托:“嗯,我和钻地龙他们进到洞里之后,我手里的电筒总能时不时的照出一个离我们很远的影子,听钻地龙说,他年轻时候倒斗,偶尔也遇见过这种情况,倒斗的人管这种现象叫做引路魂,要是傻楞楞的跟着引路魂走,轻者会遇见鬼打墙,重者将会上当碰到墓里的防盗机关,到头来死无全尸,于是我们一看见这里的引路魂,钻地龙就以这东西出现的反方向带我们走,一直走到了刚才那个地方。” 南宫藜:“这就奇怪了,按着你的说法,当初我们都是跟着引路魂找到的你,一路上并没有触碰到什么机关,要是这里的引路魂真想害咱们,那到现在怎么没了动静,哎!你怎么……” 奥托突然拨开南宫藜搀扶着他的双手,停下了脚步,奥托眼睛发红,脑袋微微颤抖,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嘴唇激动的说出了两个字: “父亲?” 南宫蒲也都停下了脚步,南宫家的三个人都不敢做声,要是真如奥托所想,那可真不知道该为他感到高兴还是伤心。 一路上疲惫得不愿说话的南宫萍,用着慵懒的声音说道: “有个办法。” 南宫藜紧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指什么。” 南宫蒲感觉这两个女人的对话实在是莫名其妙: “你俩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点灯东北。” 南宫藜和南宫藜异口同声的说道。 作为引虫师,南宫蒲一直以来都在尽可能的逃避责任,院里谁都知道他能力几斤几两,又是南宫涛的宝贝儿子,要是跟他一起出外勤,即要费力气对付异虫,又要担心驱引异虫时,会不会伤到南宫蒲,院里的不少引虫师为此吃过大亏,都不愿跟他一块儿出外勤,唯有嗅字门的许文翰与南宫蒲最合得来,从此两人便成了外勤任务的“黄金搭档”,干的都是些类似导游的活儿,正因为如此,南宫蒲这些年,关于业界的各方面见识可谓是越来越少。 “点灯东北?是摸金校尉的鸡鸣灯吗?” 南宫蒲问道。 南宫藜:“不是,你说的鸡鸣灯点在墓穴是东南角,点灯东北是一种鬼影游戏,组织阴数成员站在一个闹鬼的空间里找出八个方位,成员之中必须有未经人事的一男一女,取他们的各自的一只鞋子放在八门方位的中心位置,再取他们两人各自一滴血液滴到自己的鞋子里,其他成员跟着将自己的血液也滴到他们的鞋子里,然后所以成员以鞋子为中心两只鞋子围成一圈,顺时针走三圈,再逆时针走三圈,停下来之后,位于东北方位的成员在自己脚下点一盏灯,然后径直走向两只鞋子,跨过去,与其他人被对着灯,手拉手排成一排……” 南宫蒲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寒,本还想听到南宫藜说出结果,可这丫头偏偏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真是膈应。 “然后呢?” 南宫蒲心痒难耐的问道。 南宫萍让南宫蒲先把自己放下来,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方位,找到了空间里的八个方位,然后南宫藜脱下自己右脚的鞋子,放在了中宫方位,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南宫蒲。 南宫蒲搓着下巴,眼神尴尬的朝洞穴上空看去。 南宫藜大步流星走到南宫蒲身边,狠狠的抽了一下对方的后脑勺,吐槽道: “动作利索点!你不是处男,我的藜字倒着写!” 南宫蒲为了赶紧让南宫藜闭嘴,三下五除二脱下自己左脚的鞋子,以迅雷之速将鞋子放在中宫位置上,然后学着南宫藜把自己左手的食指咬破,努力挤出一滴血液滴到自己鞋子里面。 四个人围成一圈,顺时针转三圈,又逆时针转三圈,站在东北方位的南宫萍将自己的手电筒竖着放在脚下后,跨过两只鞋子与其他三人手拉手站成了一排。 当所有人背对着电筒看向西南方位的时候,地面上出现了五个影子。 起初,南宫蒲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在挤了几次眼睛又重复数了好几遍之后,他才确认地面上确实有五个人影。 南宫藜:“正对着西南方向的那个影子,应该就是多出来的。” 奥托对着那个多出来的影子,用自己民族的语言轻声问了一句,而就在奥托话语落下之后,那个多出来的影子动了一下。 得到了影子的回答后,奥托瞬间双膝瘫软的朝影子跪下,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嘴里抽搐着说了一段又一段自己民族的语言。南宫三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已经清楚,鬼影大概率就是奥托的父亲。 就在奥托不停的对着鬼影哭泣和诉说着什么的时候,被南宫萍放置在东北方位的手电筒灯光突然不稳定的快速闪烁,晃的几人的眼睛直冒金星。 大概过了一分钟之后,那支手电筒的灯光才恢复正常。 “黑影不见了!” 南宫蒲说道。 南宫藜扶起奥托,四个人不停的各自张望,目光一寸寸的搜寻着黑影的踪迹。 “在那儿!” 奥托指着洞穴更深处,南宫藜的手电筒光线恰好照到黑影映在一处石壁之上。 “是我父亲,是他在为我们引路!” 奥托激动的泪流满面,恢复了一些体力的他独自走向黑影方向,南宫蒲再次背上南宫萍,四个人跟着黑影走向洞穴的幽暗远方,整整一个小时后,四人听到了洞穴内出现了一阵阵打斗之声…… 看着变身成夜猫子的窥窳,又联想的自己和宁子初遇见到的酸与,我突然有一个疑问: “那只酸与,也是和你一样被某人封印在这座山上的吗?” 窥窳诡异的笑了笑,它看着我们所有人,拉长了语调说道: “酸与在左,诸怀在右,吾镇于中,这是心宿阵。” “我靠,还有诸怀?” 我惊叹道。 一旁的南宫蒲连忙对我说:“现在没了,现在没了,诸怀已经被果儿姐驱杀了。” 窥窳低头放松的笑着说:“终于遇到可以杀死这两只东西的人了,心宿阵把我们三个互相制衡在这里,谁也逃不出这座山,如今,没了酸与和诸怀,我也终于自由了……” 我:“额……既然你自由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对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顺便带我们也出去呗。” 窥窳指着我说道: “可以,你先把随侯珠给我。” “什么?” 我疑惑道。 “给我!” 窥窳语气变得凶狠高亢。 其实我知道它指的是我挂在胸前的金属球挂坠,可出于安全的考虑,我第一反应就是装傻充愣,天知道这怪物想要随侯珠做出些什么。 南宫蒲不耐烦的催促我道: “行了,你快给它吧,就当是引路费。” 他背上的南宫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后,恢复些许体力的南宫萍轻步走到我跟前,我看到她身上伤痕累累,一道道向刀子划开的口中其实并没有愈合,但是却没有多少血水从伤口渗出,南宫萍应该是在不停的调动内息以收紧肌肉,将伤口紧闭所以才止住了流血,这得多难多累啊! 南宫萍伸手让我给她看一眼随侯珠,我从脖子上取下交给她后,她捏着随侯珠放在耳边听着什么,然后又放在手里打量了一番,激动的说道: “不可思议,原来这就是随侯珠!” 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待在图书馆,其一是因为那儿有空调,趴在桌子上就算不睡觉也舒服,其二则是因为图书馆里的志怪小说和历史文籍总能撩起我的好奇之心。我记得《庄子》和《淮南子》里都有对随侯珠的记载,它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是与和氏璧齐名的稀世珍宝,相传是随国国君在一次出游途中求了一条大蛇,没想到这条大蛇竟是龙王之子,龙子为了报答随君的救命之恩,遂衔一颗宝珠送予了随君,后史便称此宝为随侯珠。 南宫萍:“世人总说,随侯珠,得之者富,失之者贫,小子,看来你要发大财了啊,呵呵……” 听完南宫萍的话,我竟没有一丝惊喜和兴奋,反而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于是我里面改变了主意说道: “果儿姐,我觉得这珠子不是个好东西,要不还是赶紧给它吧。” 南宫萍将随侯珠交还到我的右手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你可要想想清楚了,这世间的传闻可不全是空穴来风,若是将随侯珠给了窥窳,别的不好说,你的身体说不定会出什么问题,也不是没有可能。 ” “你们两个最好还是别唠了!” 宁子初看着前方说道。 窥窳见我们故意拖延时间,索性变成一个半人半兽的形态,只见它身体频频发出黏糊的嘎吱声,本来瘦小的体格逐渐变得庞大,皮全是长满了古青色的鳞片,双脚变成了马蹄状,上半身虽是人形却魁梧无比,双臂垂于膝下,两只长着锋利指甲的手掌都像汽车轮胎般大小,脸似人脸轮廓,细看之下又像鳄鱼或者说是……龙,一头棕色长发之上,两只龙形犄角高高竖起。 “我去,这得有十米高吧!” 南宫蒲惊叹道。 窥窳咧开大嘴,露出尖牙红舌,用浑厚而凶恶的语气,留着哈喇子说道: “随侯珠,快给我!” 当我还在看着手里的随侯珠犹豫时,奥托突然冲到我的跟前,他张开双臂挡在我前面,坚定的说: “小兄弟,你不能把这颗珠子给这个魔鬼,绝对不能!” 见包括我在内的众人疑惑而惊讶的眼神,奥托解释道: “我们家族时代传颂着一个传说,说这山里曾经住着一个魔王,魔王常年累月压迫奴役着我们的族人,直到我们族人里出了一个勇士,他趁魔王在山中沉睡之时偷偷把魔王的心脏挖走,为防止魔王苏醒,勇士带着魔王的心脏远离了家乡,从此魔王再也没有醒来,而我们族人里有一个祭祀通过夜观天象算出了那个勇士的后代终究会回到这里,回到上山,他将会把魔王的心脏放回其体内,魔王终究会复活,当它复活之后,必将会世界将枯竭亡。” 窥窳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我们走来,它每走一步,地面都会震动,走过了地方,岩石碎裂,留下一个个深厚的脚印。 我拍了拍奥托的肩膀,将随侯珠交到他手上,说道: “奥托兄弟,你让开,能跑多远,跑多远这怪物,我们几个对付就好。” 奥托看着我们几人,他没说什么,也不知该跟我们说些什么,也许是我们的眼神让他相信了我刚刚所说的话,只见他冲我们几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朝着刚刚他与南宫蒲他们来的方向跑了回去。 窥窳感知到了随侯珠已交到了奥托手里,正转身想要去追,两声枪响打破了洞穴里的寂静。窥窳脑袋被两颗子弹打中,冒出金色的火花,子弹叮咚掉落于地面上,窥窳头上却毫发无损。 是宁子初,他从腰后拿出那把驳壳枪,继续冲着窥窳身上打去。我这才想起自己也有一把马牌撸子,于是我有样学样的从自个儿腰后掏出枪来,对着窥窳扣动扳机,可枪头却毫无动静。 “笨蛋,让我来!” 南宫藜一把夺去我手中的枪,她动作利索的打开保险,拉开撞针,对着正朝我们大步冲来的窥窳连开数枪。 不到三分钟,宁子初和南宫藜手里的枪就打完了子弹,所有的子弹在触碰到窥窳身体的一瞬间,就被其身体上坚硬的鳞片所抗下,只在它的身上留下星点火光。 “算了还是咱们的老办法!” 南宫蒲唤出子母埙,我也跟着唤出蒲扇,想到刚刚差点和宁子初自相残杀,我提醒几人道: “大家小心点,这东西能产生幻,”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向我们冲来的窥窳却停住了脚步,伴随着数声枪响,它身上火花四溅,子弹虽然依旧没有打穿它的身体,可金属风暴强烈的冲击力还是把它击退了数米远。 枪声是从我和宁子初刚刚进来的入口传来的,大伙转头看去,一队身披专业野战服,头戴夜视仪的外国士兵正拿着各式先进枪械对着窥窳一通狂轰乱炸,在他们的中间,阿弗正冷静的看着我们。 第80章 迷雾 我不是军迷,对于枪械不甚了解,只是通过以往玩过的一些射击类网游可以勉强辨认出这队外国士兵用的应该是半自动步枪,回想刚刚对窥窳的攻击,基本上都是三点连发,看来这些老外面对窥窳这只怪兽时也不敢冒进。 奥托看见阿弗竟能来到这个地方救援自己,激动的大喊道: “老板!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喊什么喊,还不赶紧走!” 趁着窥窳被阿弗队伍的火力进攻所吸引,我赶紧拉着阿弗和宁子初,一起跟着南宫藜他们往他们来时的路跑去。 可没跑多远,只听见一声巨响从天而降,窥窳死死的挡在了我们的前方,它的眼睛冒着幽红的光,说是光,其实更像是发展红色光亮的烟气,两缕红烟径直往它的头顶上方升腾。 窥窳冲我们弯腰,并跟捞鱼似的左右甩动两只巨手,企图抓住我们,不,准确的说是企图抓住我。 “走你!” 宁子初大喊一声把我推到一旁,与此同时,他将手里的灯变出光鞭,就在窥窳的右手朝我压下来之时,宁子初对着这只巨手横向扫出一鞭,细长的光鞭正中抽打在窥窳的掌心之上,将窥窳的掌心狠狠的撕开了一道浅而长的伤口,深紫色的血液顿时从其掌心伤口处流淌而出。 “它的手掌里没有鳞片!” 南宫蒲大喊道。 窥窳痛苦的收回右手,然后双手握拳朝我们头顶砸来,好在外国士兵又一波凶猛的火力进攻再次将窥窳进退了五六米,我看到好几枚子弹都打在了窥窳的双拳之上,看来阿弗也听见了南宫蒲刚刚的那一声叫喊,知道了窥窳的弱点在于掌心。 外国士兵的子弹不停的打在窥窳的手臂之上,这可惹恼了窥窳,它双膝下蹲,然后跨过我们几人,一跃而起,恍如巨石坠地,粗暴的砸落在那些外国士兵所在的方向。这里的光线过于稀薄幽暗,我只听见在窥窳落地的巨响之后,外国士兵那头惨叫四起,接着又是一轮此起彼伏的枪响。 我:“好重的血腥味儿,看来这群老外伤得不轻。” 南宫藜:“别傻愣着了,快跑!” 大伙儿刚准备继续逃命,环境中的那层淡淡的迷雾突然变得浓厚,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空旷的环境里已经完全被这片白雾所彻底填满。 “不好!是窥窳的幻术,大家小心! ” 宁子初提醒道。 刚听宁子初说完话,我的大脑就开始晕乎乎的,一种可怕的兽吼声不停的在耳边萦绕,这吼声很奇怪,其实听着声响并不大,可是充斥着怒和怨,我惊慌的四处张望,虽然看到的只有一层层白雾,可总觉得迷雾之后隐藏着一只巨大的野兽,它低沉的吼声不出不在,让我感觉这只怪兽随时能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再弄死我。 “沈放!沈放!快清醒说,你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靖仔在我脑子里不停的提醒着我,我感觉自己的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痛,我奋力摇头让自己重新清醒,才发现靖仔正站在我的头顶上,让红丝缠绕着两只耳朵,再倒挂金钟在我面前,两只毛线小手打得我的脸蛋“啪啪”响。 我捂着脸,呼出大量的杏黄雄香包裹自己全身,随着金黄色的香尘一寸寸包裹住我的身体,耳边的兽吼声开始一点点模糊,直至消失。再看周围,南宫蒲搀扶着已经昏迷的奥托,他和南宫萍以及南宫藜是都嘴抖动个不停,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神智十分清醒,应该是正在吟唱着某种祛除迷瘴的暗曲。 宁子初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 “哎!你还好吗?” 我看着他双目发出白色的光,清楚他也没被迷雾所影响,便对他说道: “还行,靠,差点陷进去,我刚刚是不是又想打你了?” 宁子初的手掌依旧搭在我的肩膀上,他对我说: “你刚刚……算了,应该是这雾的原因,咱们走吧!” 迷雾的另一边,惨叫声不断,浓厚的血腥味扎进我的鼻腔。南宫萍停住了脚步,她看着阿弗他们所在的方向,对我们几人说道: “你们走吧,我留下……” 我跟宁子初和南宫蒲、南宫藜彼此对视了几眼,南宫蒲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南宫藜将奥托放在地上,并嘱咐南宫蒲带奥托离开。宁子初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对我说道: “走吧,跟着南宫蒲,能走多远走多远,要是能下山,就去到阿如娜家里等着我们,在那里等我们十二个小时,要是时间过了还没看到我们来,那就开车离开卧马山,直接去巨碑村,把该完成的事情完成了。” 我奋力甩开宁子初的手,对他大骂道: “去你丫的,这个时候玩什么壮烈牺牲的剧情,你想冲大个儿,就不允许我也装一回硬汉,要走南宫蒲他俩走。” 我把随侯珠交给了南宫蒲,然后又催促其赶紧离开。南宫蒲看着手里的随侯珠,看了看地上的奥托,“切!”了一声之后,他把随侯珠戴在脖子上,扛着奥托就往他们来时的路继续走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呵,你这小子……” 宁子初冲我笑了笑。 南宫藜从我身边走过,对我说道: “我可不会管你的死活,你最好好自为之,记住,死了也不要拖累我们。” 说完之后,南宫藜便直接冲进了雾里。我就知道她的嘴里说不出好话,不过我并不在乎,因为她对我说话时的语气比起以前,已经平和了许多。 宁子初和南宫萍无奈的冲我笑了笑,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是说: “南宫藜就这样,习惯就好。” 我也笑了笑,跟着宁子初和南宫萍一块儿冲进雾里。 枪声已经停止,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白色的雾气里,有了杏黄雄香的护体,我没有再听见什么怪异的声音,眼前只有一层一层拨不开,挥不散的白色雾气。 “在这儿!” 走在最前面的宁子初停了下来,他指着眼前的地面说道。 我大力挥动手里的蒲扇,努力扇去视线范围内的雾气,看到在宁子初所指之处,一个个外国士兵双膝跪地,他们都低着头,任由之前死去的同伴的血液流过他们的双腿。满地的都是被窥窳撕碎的尸体,断手、断脚,还有散落而残缺的内脏,我甚至还踢到了一颗蓝色瞳孔的眼珠子。 肚子里的酸水一个劲儿往上翻,我强忍着吐意,看着这些未死的士兵,他们双目无神,头部微微低下,这身姿,和水晶棺下边的那些干尸如出一辙。 “人呢?” 我问道。 南宫藜:“你管那东西叫人?” 我:“我是说,阿弗呢?” 我拿着手电筒,绕着这些下跪的士兵照了一圈又一圈,的确没有看到阿弗。 宁子初把手里的灯高高举起,使得他手里的灯发出的橙黄色光芒亮度急剧提高,柔和的光辉驱散了四周一部分的烟雾,露出清晰的地面环境。 “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了。” 宁子初对我们说道。 突然,一股寒意掠过我的脚边,像是一条大蛇。 “ 窥窳!就在我们脚下! ” 我大声提醒道。 窥窳在这里占尽了天时地利,明明可以在雾中把我们弄死,可它如今这样跟我们玩儿起了捉迷藏,这是为何? 其实我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为了证实,我调动内息,将自己的嗅觉灵敏度提高数倍。 “在附近,就在我们附近……” 我低声跟自己说道。 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儿,是窥窳的气味儿错不了,这种恶心的气味一直漂浮在那些外国士兵周围,时而稀薄,时而浓郁。很奇怪,这窥窳身上的气味,总给我感受到一种索求欲,是为了那颗随侯珠吗? 我突然感知到自己附近的腥臭味儿变得愈发浓烈。 “沈放,小心后边!” 靖仔大喊。 我早已发觉,侧身回旋向左,闪避开了一个从我身后飞来的绿色身影。 蛇身状态下的窥窳扑了一空,它重重的落在地面,对比之前第一次看见窥窳的蛇形状态,此时的窥窳体型短了许多,蛇身只有我手臂粗,但是更为灵活,不过几秒钟时间,它便迅速钻入到了迷雾之中。 随后,不只是我,宁子初、南宫萍和南宫藜也遭遇到了窥窳的袭击,虽是偷袭,但是如此单一的进攻方式,就连我都能轻易躲过,想到刚刚窥窳的高大身形,此时的它,行为古怪至极。 “不对,它这是在拖延时间!” 南宫萍说道。 宁子初:“不止,它还想分化我们,大家聚到一块儿!” 窥窳发觉我们打算集结在一起,发动的突袭进攻也愈发频繁。很快我们就发现,窥窳不只是身形变小了,数量还变多了,一条条人首蛇身的窥窳从迷雾中窜出,不过有了之前遭遇眼戳子的经验,我一路上不停的用千波荡扫向四方,好家伙,这些小窥窳还真上道,一条条傻不拉几的冲我身上扑来,这时候,无差别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小怪物们凌空窜出的一瞬间,就被我的千波荡滚滚气流弹回了雾中。 可无论我们几人从哪个方向移动,三步之内必然会遭遇窥窳们的袭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窥窳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 只见不远处的宁子初冲我们几人大喊: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沈放,你别再费力跑来我这边,用你的本事帮我和南宫萍、南宫藜抵挡住这些窥窳的进攻,其他两人跟我合力驱散迷雾! ” “收到!” 这还是第一次与别人在事先并未沟通的情况下,回答得竟如此统一。 趁小窥窳们还没来得及朝我进攻,我将一小撮杏黄雄香抹在了自己的人中,又呼出大量的杏黄雄香悬于蒲扇之上。 以纵云飞梯环绕下跪士兵为中心大步而飞,身后一条托尾大黄龙向藏在雾中伺机而动的窥窳们挥洒着源源不断的金黄色香尘。随着我旋转速度加快,大黄龙托着长尾被我的蒲扇操纵着旋舞飞天,我的速度继续加快,大黄龙化作金黄色的龙卷风围在宁子初、南宫萍和南宫藜身边,将其他偷袭他们的窥窳们通通吸进金黄色的风旋之中。 我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那三人,之感受到眼前的金黄色画面里,突然冒出一点青色星光,紧接着便是弦乐双奏,乐曲旋律如风银铃,似清泉流水,听着我心中愈发的畅快,而那微点星光在清悠音籁的陪伴下,迅速膨胀,就在双弦曲的旋律变得宏亮嘈嘈之时,青色的光芒照遍了我视线所及之处。 光芒并不刺眼,反倒在这青色光辉的照耀下,我的视力变得更为清晰,我看到周围的迷雾正在缓缓褪去,洞穴内环境从一寸到一尺再到一丈渐渐清楚明了。 “沈放!加把劲儿!” 宁子初冲我大喊道。 我笔直伸向自己身后的右手紧握蒲扇的同时,中丹阳不停的将内息持续灌入双腿之中,让自己所能达到的轻功飞走速度提升一次又一次,直至我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后,在持扇的右手大力抡回前方的一刹那,我侧身向右从金黄色的旋风里翻转跳出。 失去我的操纵后,金黄色的旋风之墙迅速下压,最后以波状向外滚动奔涌倾泻而出,待香尘落定,弦乐曲终,青色光芒重新变回暖色的橙光,洞穴之中已无一丝云烟。 此时的我,身体严重缺氧,高原反应开始搅动我的大脑,整个脑袋疼得快要炸开,四肢也变得软弱无力,仿佛被人剥离了骨头一般。实在站不住了,我倒头躺到地面上,尽管已经大口大口的呼吸,可窒息的感觉却并未因此而有所减缓。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问出我心中的疑问: “宁队长,窥窳的本体……现在……在……在哪儿? ” 宁子初将我搀扶起身,我看到窥窳又恢复到了巨型人首蛇身的状态,它在那水晶棺材旁边,绿色的长尾巴层层卷起,在那一圈圈尾巴盘起的中心,有两个被它抓住的人,我看清楚了,是奥托和南宫蒲。 宁子初一拍大腿,气得咬牙说道: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窥窳的脸上并无表情,可洞穴之中却传来一阵阵女子的笑声,明明是笑声,听着却又像是带着哭腔,听久了,总觉着心里感到有一股慌神的寒凉。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笑声的来源,只见南宫萍指着窥窳的头顶上方,一个赤裸上半身的女子正倒吊着脑袋,坠着乌黑的长发从洞穴上空垂直而下,蜡白的脸上笑容僵硬,她好像没有下半身,不对,她的下半身是由一根根粗细各异的藤蔓交织而成,我看不到她的“根源”在哪儿,因为洞顶实在太高太暗,那女子看着我们,停止了诡异的笑,我注意到她下半身的藤蔓由一根单独动了一下,随后在洞顶的黑暗处,一根手臂粗细的藤蔓卷着阿弗倒吊而下,阿弗的嘴被更细小的藤蔓紧紧封住了,他在哭泣,泪水和鼻涕不停下滴到地面上,恶心至极。 窥窳咧开嘴露出尖利的蛇牙,或许是因为吸入了杏黄雄香的关系,它的声音变得嘶哑: “怎么样,这是我做的,将视肉与凡人融合在一块儿,彼此都能永生。” 第81章 前世今生 “靠,一头怪物还会搞科学研究?” 我吐槽道。 南宫藜看着那倒吊着的女子说道: “自古以来,都有一个说法,这视肉、太岁最喜寄生于棺木之上,若是后代子孙有谁得了不治之症,可将视肉、太岁取下喂于病人服下,病人当即便能药到病除,可代价就是家业从此多灾多难,于是后人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让这种肉灵芝寄生在病人身上,使两者得以共生,这样既能保住子孙家业,又能只好家人的疾病,但是被肉灵芝寄生之人从此会变得非人非鬼,与妖类同。” 宁子初:“这个女人,我看着像是阿弗的爱人,好像叫穆洁,如今看来,她并不是在山里失踪了,而是在山里受了伤,又被被窥窳救下,让视肉寄生于她的身上,从而为其续命。” 穆洁听闻了我们几人的推测后,本来紧盯着阿弗的头颅转向我们,她用带着气息的声线对我们说: “我和父亲穆思辉本来都是研究动植物学者,大学毕业后,我便跟着父亲跋山涉水,去往各地的森林草原采样研究,记得那一年,我为了完成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跟着父亲的团队去到了秦岭考察,本来我们按计划应该五天返程,可是到了第五天,我们的手机和指南设备竟然全部失灵了,没了设备的指引,我们只好摸石过河,一点点寻找来时的路,就这样又过了六天,大伙儿所携带的食物已经吃完,体力也到达了极限,正当我们六神无主之时,父亲带着我们发现了一个建在山洞里的古村落遗址,我们不是考古学家,只能根据村落里的一些建筑构造和工具残留大致判断出这个村落应该两宋时期的,村落里当然早已人去楼空,可奇怪的是,山洞里面长满了一棵棵奇怪的果树,说是果树,其实看着更像是大芋头,很高,很大,每一棵树都有五六米高,在树到中心树干上,有一根笔直的枝条,上边挂满了红色的果实,这些果实看着就像葡萄一样饱满多汁,还散发着甜蜜的香气,我们已经又渴又饿,被这些果子勾得直流口水,我和其他人不管父亲的阻拦,摘了一大堆的果子,张嘴就吃,当果子在口腔里被嚼破的那一刻,甜得发齁的汁水从舌头滑进肚子,味道……真美好啊……” 穆洁闭着眼睛回味着刚刚所说的话,倒吊着的脑袋上,口水一滴滴从她的脸颊滴落,随后,她慢慢睁开眼,继续说道: “当时好像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父亲就在我的床边,他跟我说我是食物中毒,都是因为那些果子,队友都死了……” 穆洁停顿了话语,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里并没有悲伤,更多的是一种疑虑。 “我是不是应该难过……” 穆洁怪异的左右摇头说道。 “你和你父亲是怎么得救的?” 宁子初问穆洁。 穆洁看着身旁的阿弗说道: “因为他,他恰巧就在附近,他和他的团队本来只是在找那里的古代文明遗迹,缘分让我们相遇。” 穆洁抚摸着阿弗的脸庞,目光显得痴迷,可阿弗却双眼紧闭,害怕得直哆嗦。 穆洁继续说: “之后,我们疯狂的相爱,没日没夜的腻在一起,没完没了的亲热,那时的他,真好,对我,对父亲都真的很好,可我的身体,从那天醒来之后就一直不好,内脏总是无端的剧烈疼痛,仿佛肚子随时会爆炸,若是没有阿弗的药,也许我早就死了,他跟我说,他也有病,一种罕见的心脏病,家族世代遗传,每个族人最多只能活到四十五岁,而那时的他,已经三十六了,他一直在寻找一种药物,他坚信这种药物就在我们国家,藏在了某个古代遗迹之中,从此我和父亲开始研究考古学,阿弗还聘请了很多民间考古专家和我们一起考古,呵呵,说是考古,其实就是盗墓,什么民间专家,都是一些倒斗的,我和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找到阿弗的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穆洁轻柔的抚摸着阿弗的脸,对他说道: “我记得是两年前,对吧,亲爱的,你高兴的拥吻我之后,对我说你这次就要找到解药了,在卧马山,你带着我和我父亲,还有那些恶心的盗墓贼一块儿来到这边,你当时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是真的吗?呵呵,我们几个按着你的地图,一直上到了马尾峰,顺利打了盗洞,结果飞出来一只黑色的大鸟……” 穆洁的手指在阿弗的脸上划出一道道口子,笑着对阿弗继续说道: “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对吗?看着我!” 阿弗的眼睛被穆洁强行用手指撑开,他奋力的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似乎想说些什么。 穆洁操纵着阿弗身上的触手,松开封在他嘴上的那一根,阿弗大口的喘着气,急迫的说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我真不知道会释放出那个怪物,我以为四年前那个疑冢里的怪物是这里唯一一只,再说了,我还救了你父亲!他现在住在我投资的疗养院里,就在我的国家!” 阿弗的眼睛一直看着洞穴上方,他带着哭腔说: “我是真的爱你,我向上帝发誓,我对你的爱从未变过,我是真的有病,遗传病,我们家族世代都在寻找解药,那是一个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传说,我们坚信不疑,我父亲去世后,寻找解药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找了十五年,才发现原来在这里,我当初只想救你们,真没别的想法,后来我从卧马山逃出来后,我也曾去其他地方搜寻解药,可是得到的每一个线索依旧指向卧马山,直到发现了你和你父亲,看见你们都愿意为我投身考古,我才想着先把你们培训好,再带你们来这里……” “你是要我们当你的探路石!” 穆洁用尖锐的声音怒骂道。 我从这两人的话里听出了玄机,于是问阿弗道: “四年前,阿弗,旦增是不是你给弄失踪的,是不是!” 阿弗惊恐的看着我,我接着对他说道: “说实话,我们救你。” 阿弗闭上眼睛,脸部扭曲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真不知道会是这样,谁知道那里竟然会有一只弥诺陶洛斯,是旦增救了我,是他用猎枪掩护我爬出了洞,呜呜……我对不起他……呜呜……” “有一只什么?” 我问道。 宁子初:“他指的应该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牛头怪,难不成这里也有?” 一旁的南宫萍解释道: “是诸怀,确实挺难对付,不过现在没事了,放心吧!” 我看着一个个跪在地上的外国士兵,问到阿弗: “那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进入到这个洞穴?” 阿弗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们,你们所有人的鞋子里,我都安装了微型定位跟踪仪。” 我脱下一只鞋子,翻来覆去到查找了一遍,终于在鞋垫里头发现一个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跟踪仪,这个小东西还没有纸片厚,看着像块儿芯片,这登山靴本来就厚,叠在脚里,翻山越岭起来确实没什么感觉。 宁子初:“这么说,那块儿石头上的图案和符号都是你刻上去的?” 阿弗点了点头。 南宫藜:“你故意引来这么多倒斗的,就是想让他们为你搜索整个卧马山,直到今晚,你才确信这里可以进入,是吧?” 阿弗又点了点头。 看着阿弗此时的怂样,很难与之前优雅内敛的他相联系在一块儿,于是,我问他道: “阿弗,为什么你如此确信这里就一定有治愈你的药物?” 阿弗颤颤巍巍的说: “因为梦魇……” 我:“梦魇?” 阿弗:“嗯,我们家族的人,一般会在十五岁的时候发病,之后每次沉睡都会梦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天空写下那一排排文字和图画,就是我刻在石头上的那些,每个族人都会这样,每次的梦魇都完全一样,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去印着,去破译,直到我父亲这一代才得到一个可信的答案,卧马山。” 南宫藜听了阿弗的话后,愤怒的质问他道: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些文字的含义,还故意装作刚刚破译的模样,就是为了唆使我们上上,对吧!” 阿弗僵硬的再次点了点头。 洞穴里传来低沉嘶哑的笑声,窥窳咧着大嘴看向阿弗,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鄙视和嘲笑,它对阿弗缓缓说道: “解药?你们族人永远都不会得到解药,这是我对你们的祖先所下的诅咒,你们永远也得不到解脱……” 这时,我注意到窥窳的左边脸颊,逐渐显现出一块儿红斑,红斑愈发鲜艳,最后变成了一个同心圆图案。 “你是壁画上的那个将军!” 宁子初冲窥窳大喊道。 窥窳看着我们几人,目光深邃的对我们说道: “是我,两千年前,我在秦岭的一处村落里偷得了一枚随侯珠,于是衔其修行大衍漏策七百年,终因留恋凡尘,三尸难除而无法得道,索性化作人形游戏人间,那时的北方草原,因常年的战乱而致使不少回鹘人流离失所,是我收养了他们,为他们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部落,我们战无不胜,饮血嗜肉,金钱、女人都不过是欲望的宣泄玩物,那段日子,真痛快啊……” 窥窳咯咯的笑了半天,又继续说道: “我却偏偏信了女帝的谎言,带着同伴为她征战四方,李敬业之乱我为她血洗扬州,可她呢,当她年老色衰之时,却派兵夺取我的随侯珠,妄想借此重塑肉身,我带着族人杀出一条血路,逃到了这卧马山里,当我发现卧马山里埋葬着一口水晶棺的同时,还发现这卧马山的地脉竟与洛阳北邙山相连,我惊喜万分,于是带领这剩余的手下扎根与此地,让他们和这里的百姓混居繁衍,在让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把卧马山里的墓葬改成了一个炼尸炉。” “你养尸是为了什么?” 我问道。 窥窳:“为了将污浊之气通过地脉传于洛阳,散尽那女帝的气运,让武周王朝终因她的死而易主,我还要耗尽她后代的国运,让其国盛极而衰,子孙亡于乱世。” 听到窥窳的话语,我们几个不由得心中一阵惊寒。 宁子初:“这是浊化气运之术,千古王朝,每一代都会有龙脉隐于天下的某一处,若是能断其龙脉又或者使龙脉之气污浊,自此王朝国运必将衰败,没想到,炼尸也能这种作用。” 南宫萍:“用这种阴损之术,必然会遭到天谴。” 窥窳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它看着阿服说道: “说的对,我为此修为散去七成,而我的手下的后代,也开始出现各种病症,记得那是天佑四年的冬天,我因修为的消散而疲倦,没曾想,离我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竟将我的随侯珠偷去,并远走他乡,不知所踪,凡人都是骗子!好在我对每一个手下和他们的后代都施下过咒语,背叛者,叛逆之心终究在痛苦中枯萎,解脱之法,便是回到我身边……” 窥窳瞪着蛇目双眼看着阿弗,对他说道: “只要你恳求我的原谅,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不然,我会延迟你的死亡,让你在无尽的痛苦中受尽折磨!” 窥窳嘶哑怒吼惊悚的在洞穴中回荡,短暂的平复之后,它说道: “没了随侯珠,我遭到了污浊之气的反噬,于是我只好赶走剩余的凡人,引来酸与和诸怀为我抗衡这污浊之气,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为了防止酸与和诸怀逃跑,我在这卧马山上施了咒,让我与它们从此被困于这座山里,直至如今。” 家族千年的苦寻,自己也用尽了心机,到头来却得到了如此凄凉而无奈的结果,阿弗流着泪,缓缓的闭上了他的双眼。 窥窳看着穆洁正痴迷的抚摸着阿弗的身躯,便对穆洁说: “带走吧,他现在是你的了。” 穆洁倒吊着的脸露出渗人的笑容,她抱着阿弗,发出惊悚的尖锐笑声,对他说道: “嗯~阿拉比卡咖啡豆,真香!” 然后操纵着两人身上的一根根触手极速缩回到了洞穴上空的黑暗之中,那漆黑的洞顶之上,穆洁那怪异的笑声和阿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连同腥红的血雨一道飘荡而下。 南宫蒲被窥窳的尾巴卷得身体发麻,他注意到窥窳的七寸之处,有一片鳞片明显外翻了将近一般,心里估摸着应该是被杏黄雄香刺激所致,他趁窥窳还没把心思放在自个儿身上的时候,迅速调动内息,嘴唇嘟成圆球,对着窥窳七寸上的那片鳞片,发出蛐蛐叫似的响动,窥窳便痛苦的发出嘶嘶声,同时它的尾巴也开始松动,尾巴大力一甩将南宫蒲和奥托给扔了出去。 第82章 肉身蜕变 趁奥托还没滚下,我挥扇指向奥托的同时,使出小旋风式第九路,隔岸摘桃,扇面扫出一道旋风气流飞向奥托,在把他顺利包裹住后,气流刮过地面飞回到我的跟前,我再次轻轻挥了挥蒲扇,气流消散,凌空漂浮的奥托也随之落下,被我接到怀中。南宫蒲建自己无人来救,在被窥窳甩下几个高台的阶梯后,他一个猫形翻身,双手及时趴在台阶上,双膝也砸在台阶的另一段,待自己身子平稳趴好后,像一只猫一样灵活的操纵着四肢弹跳着趴回到地面上。 “你就不能多救一个吗?” 走回到我们身边的南宫蒲,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冲我抱怨道。 我无奈的摊开双臂向南宫蒲解释道: “没办法,我修行不够火候,刚才的情况只能选择救你们其中一个人,再说了,你的金豹游山使得那么顺,就算没人救,你这波自救不也挺好嘛。” 南宫萍一把将南宫蒲拉到自己身边,双手对他上下检查,确认南宫蒲没事后,南宫萍便想南宫蒲拉到自己身后。 南宫蒲却拒绝了她,对她说道: “果儿姐,你都这样了,还是多考虑考虑怎么保护自己,我没事儿,真没事儿,多一个人,多一把力不是?” 南宫萍没说什么,而是双手抓着南宫蒲的双臂,冲南宫蒲笑了笑,又看向南宫蒲另一边的南宫藜一眼,南宫藜双眼紧紧的盯着高台上的窥窳,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南宫萍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在考虑片刻后,双手便从南宫蒲的双臂上缓缓撒开。 “哎~,随侯珠,还是被它拿到了。” 宁子初指着高台上的窥窳叹息道。只见高台之上,窥窳用又粗又长的蛇形身体把自己盘得高高的,它举起自己的尾巴,细长的尾尖上,勾着那副金属球吊坠。 窥窳再次化作人形,这次它变成了壁画里的那个将军,身形壮硕,披甲戴胄,左边脸颊上的那个同心圆印记格外醒目。它左手拿着吊坠,右手推开了水晶棺的棺盖,然后略微的弯下腰,试图将手里的吊坠挂在棺材里边的尸体上。 “不好!它不是要自己戴随侯珠,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南宫藜神色略显紧张的说道。 她的话刚刚说完,我便发觉自己周围突然红光一闪,一后炽热的红色光球以疾风之速射向高台,正好打中窥窳拿着吊坠是左手手壁之上。可就在宁子初的烈阳炮击中窥窳的一瞬间,窥窳却化作了一股白色的烟雾,烟雾散去后,高台上只剩下那口还在发着诡异青蓝色光芒的水晶棺。 紧接着,洞穴又开始云雾弥漫,我立马呼出杏黄雄香包裹身体,随着烟雾离我们越来越近,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阵轻快的二胡弦乐之声,乐曲的如小桥流水,细雨春风,在不知不觉中,将环境里的浓厚雾气一点点吹散。 南宫萍熟练的演奏着曲目,她的鼻子开始流血,我本想走向她那儿,看能把她点什么,可路上却被南宫蒲一只手拦下。 南宫蒲对我说道: “果儿姐的体力和内息都只能勉强维持住现在这个状态了,咱别去打扰她,便是对她最好的帮助,放心,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身体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得信她,你也得信她。” “你们两个当心头顶!” 南宫藜冲我和南宫蒲大喊道。 我抬头一看,只见窥窳的的大脑袋在我们两个的头顶垂直而下,它张开绿色口腔是大嘴,一排排尖牙还有两尺多就要碰到我的头发。 我和南宫蒲见状立刻左右闪开,窥窳的身体从洞穴的高处直冲而下,重重的砸到地面上,地面上顿时烟尘四起,尘雾之中,清晰的传出岩石碎裂之声。我大力挥动蒲扇,对着扬起的烟尘来上一招大鹏冲天,霸道的气流波霎时间冲散烟尘的同时,窥窳再次化身那高大魁梧,浑身长满鳞片的的半兽之驱,它右手臂伸的笔直,握着拳头的右手滴着血,手背上有几片鳞片明显外翻。 窥窳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看到它的胸膛上已经挂上了随侯珠吊坠。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了随侯珠加持的窥窳看着比之前的兽人状态似乎是更加的高大壮硕。 几道光鞭扫过窥窳的身躯,窥窳身上被宁子初打中的地方,鳞片发出烧铁一般的赤红光色,而宁子初的那几下子,也彻底激怒了窥窳。 窥窳面目狰狞,瞳孔透着诡异的金光,它握着拳头的左手上,鳞片也开始发出烧铁一般的红光,我感觉到环境里的温度也随之升高。窥窳转身冲向宁子初,三步一跳,发着红光的巨大拳头从天而降,恍如陨石坠地般砸向宁子初。 就在窥窳炽热的拳头击中宁子初的那一刻,宁子初却凭空消失在原地,嗜血十八星悬空显现,十八颗银白色的光球将窥窳围在中心,爆炸声震耳欲聋,我看到窥窳冲出刺眼的光云,它一身赤红,满身的鳞片仿佛被熔炉灼烧,每走一步,都有几片鳞片从它身上掉落,数秒之后,它的身体又重新冷却,恢复成原来的青铜色。 紧接着,窥窳胸前的随侯珠突然剧烈抖动起来,窥窳的身体也开始痛苦的扭曲。宁子初在窥窳的跟前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他挥动着手里的光鞭,凶狠的抽打在蜷缩在一旁的窥窳身上,窥窳的头颅和肩膀上的鳞片被光鞭打得四处飞溅,鳞片掉在地上的声音就像铜钱落地那般清脆。 南宫藜趁势也将自己怀中的阮琴奏响揉筋曲,曲调如婉转山路,蜂群飞舞,音律化为无形力道夹杂着地上的碎石朝着窥窳身后奔涌而去。碎石如疾风骤雨一般砸在窥窳背上,揉筋曲的无形音波似无数条看不见的锁链,将窥窳的腰身围上了一圈又一圈,我曲调之下,我隐约听到了窥窳身躯里的筋骨扭曲之声。 窥窳的身体上,大量的鳞片掉落下来,可无论宁子初的光鞭在窥窳身上抽打得有多狠,南宫藜的揉筋曲将窥窳的筋骨折磨的响声有多大,窥窳却只是这么蜷着,纹丝不动,它就像是一块巨形的顽石,纵使是千锤百炼,也不会崩裂坍塌。 眼瞅着窥窳的身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进攻而受到多大的伤害,宁子初收起光鞭,他手里的灯,光芒赤红,呼吸之间,五个烈阳炮凌空飞过,尽数打在了窥窳的头颅之上。南宫藜也不甘示弱,她骤然变换曲调,断邪绵绵不绝的攻向窥窳。 可当烈阳炮的灼热光芒熄灭之后,我看到窥窳庞大的身躯突然站起身,它左右摆动了一下肩膀,将身上的鳞片全部抖落,无数的鳞片如瀑布般从起身体散落到地面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剥离了鳞片的身体露出琥珀色的人类肌肤,它用双手撕开自己头颅上的皮肉,壁画上的那张脸重新出现在我们几人的视线里。 窥窳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巨人,只有头上的两只犄角异于常人,它看着自己重塑的身躯,握了握双手,脸上微微笑了一下。宁子初试图再次释放烈阳炮,窥窳双目垂视了宁子初一眼,它左手握拳,只听“嘭”的一声,宁子初便被其打飞了至少二十米远,要不是宁子初在被窥窳的拳头击中的一瞬间,施展出三步旋光护住了自己的肉身,怕是在落地的那一刻,他的胸膛上早已多了一个大窟窿。 “小藜!” 南宫蒲大喊一声。 就在我把视线从宁子初的身上挪开之时,窥窳竟已瞬移三十米冲向南宫藜,它粗壮的右手死死的抓着南宫藜小蛮腰,单臂将她举起。南宫藜眉头紧锁,她强忍着剧痛举起双手,细白的手指还在顽强的拨动着阮琴的琴弦,可此时的窥窳完全无视自己抓着南宫藜的手臂正在陆续的皮肤迸裂以及飞溅而鲜血,它的那只手臂青筋暴起,伤口上的皮肉翻起,血液喷涌而出,它的脸上肆意的笑容,五根粗大手指的指尖深深的扎进了南宫藜的腰身之中。 南宫藜发出痛苦的尖叫声,站在南宫萍身边的南宫蒲冲向窥窳,同时他唤出子埙扔向窥窳,子埙在触碰到南宫藜的那一刻,顺利将其传送到了南宫蒲的身边,南宫蒲将南宫藜顺势揽入怀中。窥窳慵懒的转过身面向南宫蒲,它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我注意到它那只受伤的右臂正在迅速愈合。 窥窳朝着南宫蒲一步步走来,尽管南宫蒲用母埙吹奏出的揉筋曲一次次的击中窥窳的身躯,却只能在其壮硕的身体上留下几道刮痧似的血痕。我看到南宫萍见状试图变换曲调掩护南宫蒲和南宫藜,连忙对她大喊道: “果儿姐!不要变换曲目,我发现了,窥窳以蛇身才能施展幻术迷雾,如今它这副肉身只能对咱们抡拳踹脚。 ” 窥窳眼见自己的本事被我戳破,大脚一迈,不过三两步的功夫,我与它的距离便缩短了大半。我迅速呼出赤沙火香于蒲扇的扇面之上,眼看窥窳冲我飞身而来,我调动大量内息灌入右臂,抡圆了手臂将扇面上的赤红香尘大力朝窥窳挥去。 挥去的香尘变化作一只展翅高飞的大凤凰,这只香尘变成的赤色凤凰高展双翼席卷着狂风扑向窥窳,在撞向窥窳的刹那,凤凰变作一卷红云将窥窳彻底包裹在红色的香尘之中。我对着红云扇出一道大风旋,风旋贴地而过,将红云里的赤沙火香吸入气流之中,在红色的龙卷风之中,窥窳的手脚不时的从风旋里探出。 “烧起来,一定能烧起来!” 我在内心里焦急的念叨着。 虽说赤沙火香已经被嗅字门长辈所改良,不会轻易自行燃烧,但只要浓度够,附着在异虫身上的赤沙火香依然可以对异虫的身体造成闷烧的效果。 “沈放,快点火啊!” 南宫蒲冲我大喊道。 我:“不行,这里氧气含量太低了,烧不起来,还就算烧起来了也维持不了多久,还会白白浪费掉这里的氧气!”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让我不愿点燃赤沙火香,那就是这种香尘实在太过危险,点燃之后,要是我舞香的手法稍有偏差,说不定会伤害到周围的人。 看着躺在我脚下的奥托还在昏迷不醒,我揣在左边裤兜里的手还是放下了捏在手里的打火机。 红色的龙卷风依旧在原地旋转着,这招是赤沙四式里的风卷红绸,要是师父使这招,应该能维持一个小时的红色龙卷风状态,而且被困在风旋里的窥窳估计早就被闷烧成了红烧狮子头,可如今这招是我使出来的,要是在平原上,也许能维持三到五分钟,现在的话…… 红色龙卷风里的一声高亢的怒吼打断了我的顾虑,仅仅过去了二十秒,窥窳便用自己的身体震开了渐渐停息的红色风旋。不过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赤沙火香还没有完全散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我一招隔岸摘桃将残余的红色香尘回收于扇面之上。 “够用了!” 我自言自语道。 接着将回收的香尘再次挥向满身灼伤的窥窳,香尘又一次变化成一只凤凰撞向窥窳,窥窳冲着凤凰大力挥舞着双拳,虽然我的凤凰根本经不起窥窳那一记重拳,但我在凤凰变作红色烟尘瞬间,一次次用隔岸摘桃将赤沙火香回收,再挥出凤凰,再化作烟尘,再回收,在挥出凤凰。如此反反复复,可回收的香尘越来越少,挥出的凤凰体型也越来越小,但凤凰对窥窳的每一次进攻,都能将大量的香尘渗入到窥窳之前被风卷红绸灼伤的伤口之上,以图对伤口造成再次灼伤。我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是无法将其驱杀,但我要的,就是阻止窥窳的伤口愈合,至少能减缓它的痊愈速度。 眼看凤凰的体型越来越小,我对着其他人大喊道: “你们还等什么?还能喘气儿的,趁现在!快点!” 就在窥窳把如鸽子大小的红尘凤凰握在手里捏碎之后,数十缕金色的丝状光辉如流星一般从我眼前掠过,紧接着,我看到即将走到我跟前的窥窳突然双手捂着眼睛痛苦的吼叫起来,滚滚鲜血从它的眼窝与手掌直接的缝隙里垂流而下。 接着又是百缕金线从远处飞来,一缕缕半寸长的金丝光线全数扎进了窥窳被我刚刚灼伤的皮肉之中。宁子初从远处冲来,脸上淤青的一大块儿,左眼红肿得像个灯泡,他努力的把右眼撑到最大,左手不停从右手的灯光里拨出几十缕落蕊流星,朝窥窳身躯掷去,窥窳被落蕊流星刺中的皮肉,正一块儿的变得褶皱枯萎。 窥窳朝天怒吼,它将自己已经枯萎的眼珠抠去,其胸膛上的随侯珠抖动得更加剧烈,空洞的眼窝顿时重新长出了新的眼珠,而后它笨重的朝宁子初跑去,边跑边用双手扯下自己身上那些枯萎的血肉。 “不好!它的痊愈速度在加快!” 我看见窥窳身上那些大小各异的窟窿不到十秒的时间竟已全部长出新的皮肉,心中不由得一凉。于是我以纵云飞梯大步朝着窥窳身后追去,随着自己胸口一股寒流涌出,我立刻将呼出的胶蓝寒香用蒲扇扇向窥窳的脚下。 十步寒霜如淡蓝色的凛冽寒风,迅速在窥窳脚下凝固成冰,冰面不停的在其脚下扩散,当冰面触碰到窥窳脚底之时,冰面开始极速向着窥窳双腿蔓延,直至将它双腿膝盖以下冻成与地面寒冰相连的冰柱。 此时我与窥窳的距离恰好维持在十步之内,而那窥窳和宁子初之间,却只有不到两尺之距,这个怪物,不只是愈合力,它的反应和行动速度都越来越快了。 可洞穴之中水分稀少,十步寒霜所凝结的冰面比我预想的要薄得多,我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冻结窥窳双腿的冰面便开始出现裂纹。窥窳奋力的甩动着自己的两只大腿,封住其小腿的冰柱正一点点的崩裂,我的脑子依旧剧烈的胀痛着,一时间想不出半点折子,只从窥窳背后看到一个发着蓝光的螺旋桨形物体将窥窳左肩斩开一个宽阔的缺口,宁子初的蓝月飞刃就这么从我头顶飞过,顺带卷起一阵寒风。 “回来!” 宁子初大喊道。 窥窳庞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虽看不到宁子初,却能感受到刚刚从我头顶飞过的蓝月飞刃在宁子初的呼唤下,迅速折返,又一次垂直飞过我我的头顶。就在诉旋转的蓝月飞刃即将靠近窥窳后背之时,窥窳的身体竟然三百六十度扭转面向我这边,还没等到我在惊讶中回过神来,窥窳的双手已经合十将蓝月飞刃接住。 就差不到一寸,就差不到一寸的距离,宁子初的蓝月飞刃就能将窥窳的头颅斩成两半!尽管窥窳的双手被蓝月飞刃切得鲜血淋漓,但它似乎并不在乎,反而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露出一副似怒似笑的怪异神情。 窥窳脚下的冰面,裂缝越来越大,它“哼”的一声,小腿上的冰便被它踢碎,双腿成功从十步寒霜挣脱开后,它的下半身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两条大长腿自己向后转动,将上下身躯复位。正在这时,窥窳手中的蓝月飞刃突然消失,眨眼功夫,又有两个蓝月飞刃从它的身后左右飞来,可窥窳好像早有感应,它原地一个凌空后翻腾出空间,让两个蓝月飞刃径直冲我而来。 我连忙将身体后仰,惊险躲过这两个“无人机”的盲目进攻。 “别起来!” 宁子初冲我大喊。 我看到洞穴上空,那两个蓝月飞刃从中掠过,起身时,那宁子初已来到了我的身边,他右手持灯,操纵着两个蓝月飞刃与那窥窳纠缠,可此时的窥窳,纵使是手脚被飞刃所斩断,也能在顷刻间重新长出。 我对宁子初说道:“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要么斩下它的头颅,要么摘下它胸前的随侯珠。” 宁子初没有回话,我才反应过来,他此时已累得单膝跪下,耳朵和鼻孔都在流血,右手还在高举着操纵两个蓝月飞刃对窥窳的持续进攻。 洞穴之中,南宫藜的阮琴之乐再次响起,我看见南宫蒲在远处将南宫藜抱在怀里,南宫藜的嘴角还在滴着血,她眼神坚毅,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纯熟的拨动着新颖的曲目。 阮琴的旋律快慢不定,时而像千军万马,时而又似云川孤影,我虽听不出曲目玄机,但却能感受到隐藏在这弦乐之中的层层杀气。阮琴是旋律好似无形剑气,冲向窥窳的过程中,斩破一切岩石阻碍,并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细长的沟壑。 呼吸之间,成百上千道无形剑气斩向窥窳,刺破它的身躯,斩破它的筋骨。我也不敢闲着,朝着窥窳大步向前,横向一招大鹏冲天,纵向又一招狭路一刀斩,两股气流似脱鞘刀罡,互相交叠成一个十字,对着窥窳的两丈肉身砍去。 眼看十字气流就要斩到窥窳,可就在此时,窥窳突然仰天高吼,它的身体迅速愈合的同时,身上发出一缕缕紫色的烟云,紫色的烟云越来越多,最后犹如锅炉爆炸时所释放出来的蒸汽那般崩漏,一股奇怪的热流冲向我们,我闻到一种异香在空气中逐渐蔓延,像是炖肉的香味儿,又有点接近麝香和药香的混合物。 紫色蒸汽的急促气流停下之后,窥窳的身躯再次发生了变化,它变得又瘦又高,皮肤带着一种无血色的白,头上的赤发长至腰后,双手似虎爪,双腿从膝盖以下变得像鸟足,尤其是双脚,看着像跟老鹰的鹰爪似的,它的脸庞棱角分明,头上的犄角又长长了许多现在至少有三尺多长,它抖了抖肩,身后的一对翅膀骨架顺势展开。 确实是一对翅膀骨架,骨架上没有一丝血肉和皮毛,形色枯白的,却能有力的展开。窥窳的眼睛不再发光,反倒是它的额头,一颗发展白色光辉的珠子嵌在了它额骨之中,好似还长着上下眼皮,再看它胸膛,随侯珠吊坠已经不见。 第83章 听字门的合神 “这……这是?”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却被一声惨叫震得心底发寒,转头看向身旁一侧不远处的宁子初已经被一只枯白的大手给抓住了身体。大手的手指如弯曲的竹竿,从宁子初的双臂和双腿边上穿过,紧紧的勾住他的身体,宁子初的身体被大手捏得就快变了形,他痛苦的喊叫声传遍洞穴的每一个角落。 大手源自再次蜕变肉身的窥窳,那是它的左手,就在它蜕变完成之后,宁子初的蓝月飞刃还在不停的劈砍在它的身上,只是此时的窥窳,肉身虽然消瘦,却变得坚硬无比,蓝月飞刃砍在它的身上,就像砍到了一根金刚柱上,劈砍之间,彼此发出金属的撞击之声,但也仅此而已。也许是厌烦了,窥窳半开的双眼微微向左朝宁子初看去的同时,它的左边身体的一部分突然以喷射的方式迅速延伸出一条白色的物体,宁子初在惊讶之余,也只能干瞪着射向自己的白色物体,因为他根本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蓝月飞刃,当我和他都看清那是窥窳的左手之时,宁子初已经被窥窳死死的抓在手中。 蓝月飞刃在宁子初的一声声痛苦的惨叫中消失无影。我早已被当时的场景吓得双腿发软,心中的求生欲让我不敢动弹半步,生怕自己的行为会引起窥窳的注意。洞穴之中突然响起双弦合奏之声,远处的南宫萍和南宫蒲怀里的南宫藜同时演奏出马鸣风萧的旋律,听着虽苍劲有力,可曲调之中,即使是我这样不懂音律的人,也能明显听出这两个女子想尽力隐藏在旋律之下的虚软。 两人的乐曲成功引起了窥窳的注意,它的左手将宁子初一把甩出,我看准时机,朝着宁子初被掷飞的方向追去。 “过来吧你!” 我边喊着,边用蒲扇挥出一道隔岸摘桃,在宁子初就要撞到一处石柱之时,把他拉回到自己身边并将他抱住。 我:“我去,宁队长,你可够沉的……” 宁子初一口老血吐在了我的脸上,我打量了他身体一番,这才发现他的双臂和两条大腿都已骨折。他手里的灯变化成乘黄,乘黄对我“哼~”的一声,我猜它是让我把宁子初放下,连忙配合它把宁子初放在地上。乘黄低头舔舐着宁子初身体上的各个伤口。 宁子初艰难的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我,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对我说道: “沈……沈放,快……快去南宫蒲那边,南宫萍和南宫藜打算合神,他们那边需要人守着……守着肉身……快去!” 我转头看向南宫三人组那边,发现南宫萍独自一人漂浮在半空中,她赤着脚,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广袖长衫,看着像个古人或是一位清修的羽士,乌黑的头发随风飘逸,露出她淡雅恬静的面容,她的嘴似乎在对着地面上的窥窳吟唱着什么,可惜我此时因高原反应耳鸣得愈发厉害,完全听不清她到底在唱的是什么。 奇怪的是,南宫萍身体随着韵律的波动竟泛起一道道涟漪,让她看起来就像水中的一个倒影,而那地面上的窥窳正愤怒的捂着耳朵,纵身一跃,凌空冲向南宫萍,可南宫萍只是微微侧身边躲过了窥窳,我注意到她的双脚不是悬吊着的,而更像是踩在空气中一个看不见的平台之上。 窥窳在落下的一瞬间,双腿就像没有了骨头一样盘在了一根石柱之上,它的双手露出锋利的尖爪,手臂再次以喷射的形式将带着尖爪的双手刺向站在空中的南宫萍。而那南宫萍身子轻易地左右转身,竟能全然躲开窥窳那势如奔雷的连续进攻。 不止如此,窥窳那伸缩迅猛的双手将洞顶上的岩石劈下大片,陨落的碎石竟没有一块能砸中南宫萍分毫。就在南宫萍轻歌曼舞的躲避着窥窳的进攻之时,我发现窥窳的肉身竟然凸起数根经络,在看这个怪物的表情,似乎南宫萍的歌声让它痛苦万分,可即便如此,窥窳依旧迅捷的伸缩着双臂朝南宫萍疯狂的发起进攻。 正当我对此时的场景感到震惊之时,洞穴之中,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吟唱之声,紧接着是岩石的崩裂声,我看到窥窳双腿盘卷着的石柱轰然倒塌,顷刻间,窥窳迅速收回双腿,它停止了对南宫萍的攻击,转而对着倒塌的石堆飞出一腿,它的腿跟手臂一样,伸缩自如,细长的左腿迅速伸长对着断裂的石柱横扫而过,将堆叠的石堆踢飞的同时,在石堆的上层扫出了一个平面。 南宫藜从石堆后方露出半个身子,她此时穿着一件……红色的运动服? 应该是运动服,一整套的那种,双肩到手臂两侧以及腿部两边都有两条白色纹路,看着挺复古的。而南宫藜的长发却变成了蘑菇头,看着之前也要年轻一些,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南宫藜脸上写满了稚气与叛逆,她嘟着嘴低声吟唱着,曲调与那南宫萍明显不同,可嗡嗡的耳鸣让我还是听不出她在唱什么。紧接着,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那南宫藜脖子向右一歪,另一个头颅从她的左边肩膀探出,这个头颅长发遮盖住了面庞,看着恐怖至极。 这个头颅并没有出现多久,随着南宫藜突然变化曲调,长发头颅突然消失,窥窳眼睛一瞪,即刻侧身一个躲闪,在它的身后,那个长发的南宫藜穿着同样的复古运动服出现在窥窳的身后。长发南宫藜伸出自己的左手,我看到她的左手拿着一支降魔杵形状的物件。就在窥窳躲闪开的一刹那,长发南宫藜迅速伸出手中的降魔杵刺向前方,虽然刺空了,但一道急促奔涌的无形力量将窥窳原先站着的位置冲出了一道锥形的缺口,飞溅的碎石甚至嘣到了我这附近。 窥窳伸长自己的左手插向长发南宫藜,站在半空是南宫萍见状突然俯冲直下,一手抓住窥窳的左手,两只手触碰的一瞬间,迸发出浑厚的钟声,这钟声带着强劲的声波力量如扑向悬崖的海上巨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我的双腿都被震得跪下,连忙用双手捂着耳朵。 窥窳试图用右手抓住悬浮在起一旁的南宫萍,结果又来了一阵剧烈的音波力量从它身后传来,并将其推向前方数米,而它的身后留下来另一个全新的锥形浅坑,短发南宫藜右手拿着降魔杵出现在浅坑边上。 随后,两个南宫藜手持降魔杵冲向窥窳对其进行左右夹击。窥窳一手应对一人,面对两个南宫藜势如奔雷的狂袭,它的两只利爪竟能够各自攻守,其手臂伸缩速度之快,已经产生了重影,而它的两只眼睛也能配合这两只手臂左右分离,各自观战。 反观那两个南宫藜,降魔杵的攻势虽猛,可她们的每一步行动,每一个招式,在其变换施展的前一秒,窥窳似乎就已经有所预料,它的利爪总能在两人的降魔杵砸中自己身体之前,提前以利爪扫开,锋利的尖爪刮在南宫藜们的降魔杵上,以至火星四溅。 飘在半空的南宫萍趁着窥窳此时中门大开,立马右手握拳,两脚凌空一蹬,一记飞锤朝着窥窳的胸膛冲去。只听一阵巨大的轰鸣钟声从战场上传来,声音之大,震得我脑仁都快蹦出头颅,即使是我眼睛眯着,也还是被这声波之力震得血管发疼。 再睁开眼,看见窥窳那如鹤足一般的左脚高高抬起,鹰爪似的脚板施展开,南宫萍那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捶在窥窳的左脚脚板上。而那两个南宫藜,此时又变成了一个,双首同身,两个脑袋被窥窳变形伸长变大的左手死死的扣在掌心。 我看到窥窳的两边眼角流出了血泪,耳朵也滴着血珠,可它还在微笑,笑容之中,透着一种古怪的傲慢与自负。 宁子初见状赶紧催促着我道: “还愣着干啥!快……快去……咳……” 一口淤血从宁子初口中喷出,接着他眼睛一闭,晕倒在地面上,他身边的乘黄还在为其舔舐着他身上的伤口,我知道,有这只神兽在,宁子初肯定是死不了,可他让我去南宫藜那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放,你快看!” 靖仔的声音出现在我脑中。 “哪儿?看哪儿?” 我问道。 “哎呀,就是那儿,蒲大少那儿!” 我眼睛连忙扫视南宫蒲,发现窥窳已经将两个南宫藜的脑袋朝远处一甩而飞,它的左脚不经意的向前一抻,其地面顷刻间卷起飞沙走石,南宫萍的拳头连同她的整个身子就在风沙扬起的片刻之间被窥窳一脚踹飞 。 就在这时,靖仔在我的脑中大声提醒道: “快过去,南宫蒲那儿,那边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守得住!” “南宫蒲那儿到底有什……” 当我看向南宫蒲那儿才发现,此时的南宫藜依旧靠在他的怀里,可怕的是,南宫藜的五官竟然消失了,而她的双手还在拨动着阮琴的琴弦。再看南宫蒲身后不远处的南宫萍,她的脸变成了一个鹅蛋,光溜溜的,本来甜美和蔼的五官也不翼而飞,可她还在演奏着二胡的乐曲。我又看了看双头南宫藜被窥窳扔飞的方向,那个南宫藜正踉跄的站起身来,在看被窥窳踢飞的南宫萍,她并未因此而摔到地上,而是在空气中三步一蹬,两步一爬,再次凌空悬飞。 师父向来不喜欢和听字门的人打交道,所以他从未对我说过听字门的引虫师都是怎么合神的,就从眼下看来,似乎更像是元神出窍。 窥窳也意识到了两个女人本体的存在,它转头看向南宫蒲,右脚一震,红色的长发高高飘起的同时,其整副躯体顿时如疾风般瞬移,到了南宫蒲跟前之时,长发才刚刚倾落而下。窥窳右手轻轻举起,就快指向南宫蒲的身体时,眨眼间高速变长延伸,可当它的右手拍空间尽头的石柱之上后,我和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南宫蒲早已将南宫藜的肉身带用子埙瞬间转移到了南宫萍肉身的身边。 “白痴!你这样是不是让它把你们仨一锅端掉!” 我站起身大骂南宫蒲后,左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右手持蒲扇将我呼出赤沙火香悬浮在扇面之上,当我将体内全部的赤沙火香都用内息尽数提取完后,左手给打火机打出火苗对准窥窳身后 ,右手拖着沉重的蒲扇,在调动了大量的内息灌入右臂之后,脚板在地面踩实了,持扇的胳膊抡圆了那么一扇! 大量的赤沙火香在经过火苗的一瞬间迅速被点燃,当所有的赤沙火香都被点燃后,香尘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凰飞向窥窳。 这次的火凤高翔与刚刚不同,这样的火凤凰才是这一招的该有的本来面目。硕大的火凤凰凌空俯冲,照亮了大半个洞穴空间,炽热的气流席卷整个场地。火凤凰的鸟喙眼看就要撞到窥窳,可惜动作太慢,因为被窥窳早早发现,它身体向左微微倾斜便横向瞬移到了十米开外。 我用蒲扇艰难的操纵着火凤凰再次高飞,一个大转弯后,贴地飞行朝窥窳冲去。窥窳移动速度极快,它总能在我对它发起又一轮进攻之时灵活躲过,我甚至觉得它能更早的预判火凤凰的行径,之所以总是在最后关头才躲开,完全是想戏耍我一番罢了。 可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至少这样可以吸引住窥窳,让它暂时无法打南宫萍和南宫藜肉身的主意。而双头南宫藜则趁势又一次分裂成一长发一短发两个分身,她们拿着降魔杵的同时,长发南宫藜竟潜入地面,眨眼间化身成短发南宫藜的一个影子,当短发南宫藜拿着降魔杵刺向被我逼至一处石壁之下的窥窳时,虽然攻势被窥窳在石壁上借力弹弹跳避开,但藏在影子之中的长发南宫藜就在此时突然从影子里冒出,她嘴里吟唱着我听不清歌词的歌曲,左手握着降魔杵对着身体刚落地的窥窳,朝着窥窳的脑袋就是奋力一砸! 几根红发落下,窥窳用自己伸长的双臂将自己整个身体拉到了一处空地之中。 洞穴中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敲钟声,当南宫萍凌空一掌刚好击中窥窳后背并将其朝前方推进的同时,我的火凤凰垂直飞下,一切只在顷刻之间,火凤凰便将窥窳整个吞没在炽热的火焰当中。 第84章 缺氧的战斗 汹涌的热流烤得我的眼睛又干又疼,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确认窥窳确实被困在了火海之中。赤沙火香的火焰会附着在异虫的皮肉上,以它们的血肉为燃料,一直烧至它们化为灰烬才会熄灭。 南宫萍和南宫藜的合神跪倒在地,她们合神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波纹的形态愈发明显,我猜她们两个的合神状态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此时我头疼欲裂,四肢感觉像是绑上了铅块儿,又或是地心引力此时加重了?总之,我的腿是挪动不了半步,手也得咬紧牙关用尽吃奶的力气才能勉强抬起。我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去呼吸,闭上眼睛让自己努力忘记身体上的疲劳与疼痛,内息,再调动一次内息,并将内息灌入右手臂,能灌入多少算多少…… 再来一次,风舞红绸! 我用发抖的右手握着蒲扇原地转身一周,对着火焰的方向一个横扫,一个小型龙卷风快速贴地飞起,席卷地面上的沙石撞入火海之中,立刻将火焰吸入风旋里,火龙卷迅速升腾,火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洞穴。 就在炽热的气流灼烫着我的皮肤之时,火光“嘭”的一下熄灭,洞穴顿时暗了下来,热流不再,空间温度骤降。我感觉自己的肺仿佛被无形的设备给抽干了,又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双手从我的胸膛插入到了我的肺里,在胸腔里狠狠的揉搓着我的两片肺叶。 空间中的氧气在大量流失! 还是大意了,不该用风舞红绸,如今的空间里,氧气所剩无几,缺氧又加重了我的高原反应,现在不只是头疼,我感觉全身上下都在抽搐和剧烈疼痛,我双膝再次发软,瘫在了地面上。口中咳出一股腥咸的热流,鼻子好像也在流血…… 空气中,我隐约闻到一股烧焦皮肉的气味正在朝我靠近,我吃力的抬起头,视线已经模糊,似乎看到一个焦黑的身影,头上的犄角说明了它的身份,它低着头看向我,额头的那只随侯珠做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开合着眼皮。我还想朝它挥出一扇,可发觉右手里空空的,看来靖仔也撑不住了。 焦肉的气味使我感到恶心,此时,一只焦黑褶皱的手死死的扣在我的脑壳上,将我一把提起,我的身体早已痛得麻木,即使是被窥窳如此屈辱的抓着,内心里也已经毫无波澜…… 在迷糊的视野之中,一张发出焦腐气味的嘴缓缓撕扯着张开,对我说道: “一点儿,你们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就能把我杀了,来呀,再来,杀了我,再来!再来!” 窥窳摇晃着我的身体,它嘶哑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我看着南宫萍和南宫藜,她们的合神已经消失,南宫三人组模糊的声音都已趴在地面上,身体大幅度起伏着,还伴随着咳嗽与呕吐的声音传来。 窥窳握着我的头颅,将我拽到它的面前,用它那发着恶臭的嘴舔了一下我的脸颊,接着对我说道: “我给足了你们机会,没想到你们就这点能耐,看着吧!我要你们都看着!” 说完,窥窳把手从我的脑袋上一把松开,我瘫倒在地,看着它朝着高台走去,一步步登上台阶…… 地面突然在微微抖动,我看到一道奇怪黑色的气流从我进入洞穴的路线飞来,滋溜一下钻入我的鼻孔,肺部的收缩感和剧痛顿时消退大半,不仅如此,我感觉空气中气流速度在加快,洞穴中的氧气也在逐渐增加。 我看向来时的路,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缓缓朝我们走来,他好像背着手,其身上又冒出四股黑色气流,气流好似蜂群,以锥形飞向高台,高台上的窥窳还差一步就能蹬顶,这几缕黑色的气流汇聚在一块儿,绕着窥窳的身体,将其围在了气流的中心。 窥窳伸出右手试图去触摸这股黑色气流,可它的指尖刚刚碰到气流的,我就听到它发出痛苦的叫喊声,于是它举起右手,我看到它的指尖露出了浅绿色的骨头。 “狼王!是狼王!” 南宫蒲激动的嘶喊道。 随着吸入身体的氧气越来越多,我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南宫蒲说的没错,那个朝着我们走来的小老头,确实就是赤裸着上半身的狼王。 我撑着身体站起来,看着狼王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他说道: “老爷子,您怎么……才~来~啊!” 狼王的三角小眼睛斜视着我,他的脸拉得长过长白山,冲我责备道: “还嫌我来得慢!你们几个小东西,哪儿不好玩儿,偏偏来这个鬼地方,又是高山又是高原的,我老头子一个,平时蹲个坑久了眼睛都满是金星,如今还要费劲跟着你们来这破山头,这一路上又是骨坛又是眼戳子,还差点吸入一大把黑瘤子的粉尘,能赶到这会儿来到,已经够意思了!哎~我这条老命都快被你们几个小猴崽子给折磨没了,这倒好,还嫌我老头子来得慢!” 我边听着狼王唠唠叨叨,边上前扶着他,假装给他捶个背,按个摩,哄道: “狼王来了就好,您是狼王嘛,这点小事儿难不住您,小的我刚刚也是看见救星您才激动得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小的是个屁,您这么大腕儿,不会和一股屁计较的,嘿嘿……” 说完,我掏出火机给叼着香烟的狼王给点上,狼王深深吸了一口烟,许久才吐出烟气儿,差点把我呛个半死,他说道: “看你刚刚的身上,准是嗅字门的,你们呀,招式挺多,就是样样痛,样样松,嗐!不过看你刚刚还挺会动脑子的,敢跟这东西四两拨千斤,有点胆子,滚吧,老爷子我来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我听闻立刻朝南宫蒲他们那边跑去。只见那窥窳努力展开枯白的双翼,高高展开的骷髅翅膀瞬间将围着它的黑气流给撑散。 窥窳都上高台顶端,它额头上的随侯珠光芒突然变亮,随着随侯珠亮度的提升,它的身体又百会穴开始由上而下的重新长出皮肉,就连红色的长发也如雨后春笋那般迅速生长出来,一眨眼的功夫便触及它的腰后。 狼王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到地上,对着窥窳从嘴里吐出一股白色的气流,气流化作一只巨大的狼凌空高翔,接着,这只香烟做的狼张开大口,俯身冲向高台上的窥窳。 面对烟雾巨兽的袭击,窥窳的翅膀快速扇动,高台之上生起阵阵急促的气流冲向这只烟雾巨狼,片刻间,烟雾被气流冲散,烟雾分化成数十只小狼从天而降,跳到了高台上。窥窳是身子很快就被狼群所包围,从远处看去,只能看见狼群的撕咬,却是完全看不见窥窳的身影,就连水晶棺的光线也只剩下几缕能穿过狼群的缝隙照射而出。 拥挤的狼群一直冲到了高台后方,水晶棺的光源渐渐明亮,狼群的撕咬声突然变得嘈杂混乱,数秒过后,高台后方又恢复到了一片死寂。几条苍白的物体从高台后方一跃而过,跨过水晶棺,对着狼王所站之处一顿猛扎。 狼王依旧背着双手,他那罗圈的双腿竖起了脚尖,顺着窥窳双臂疾风骤雨般的攻势,碎步后撤,左右挪移。说着也奇怪,就这么看着,明明就是窥窳那伸长的双臂进攻速度更快,好比是厂房里不停发动的缝纫机,以胜过了闪电的速度扎在了地面上,溅起一片片碎石之花,而狼王那对略微弯曲的小短腿不过是在地面上简单的上下左右跳动纵横,却能在窥窳的双爪离自个儿脚指头不到一寸的距离时,完美的避开窥窳每一次的攻击。 看到这完全不合理的一幕,我不禁揉着眼睛问道: “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南宫萍艰难的坐在地上,看着我的困惑说道: “那可是狼王,这么大的岁数,什么没经历过,这步法,我看着,到有几分像是西南毒家的躲风闪雨。” 兴许是那狼王上了年纪,脚下的躲闪速度竟然愈发迟钝,眼看窥窳的双爪就快扎中他,可窥窳的进攻突然停了下来,它的双爪深陷在岩石地面之下,双臂嘎吱嘎吱作响的同时也在迅速缩短,窥窳的身体被其双臂拽到了高台上空,它的双脚分裂成八条腿,以狂风暴雨的攻势冲向狼王。 窥窳的八条腿从空中的八个方位扎向地面,狼王此时已全然成了四面楚歌的西楚霸王,只能直面窥窳八条腿如流星坠落的般的攻势,他双手放下,也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那从高处冲自己袭来的鹰爪腿,不到一眨眼的时间,狼王所在的地面就被窥窳的八条腿扎得泛起石沫烟尘。 飞溅的碎石块朝我们所在的地方胡乱射来,我一把将南宫萍揽在怀中,我已管不了在另一端宁子初和奥托,情况紧急,自然是保护女士优先,我闭着眼睛,感受到数枚飞来的小碎石块儿划破了我身上多处皮肉。 待尘埃落定,我们发现窥窳站在狼王所在的位置上,而狼王却不知所踪。窥窳的肉体在一点点溃烂,它就像一个快要融化的怪异蜡烛,身上的血肉都在化为脓水往下流淌。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窥窳痛苦的仰着头,它的嘴已经长到了最大,可嘴角还在开裂,一个肉蛋从窥窳的嘴里逐渐变大,直至撑破它的下巴,等到肉蛋从窥窳那没了下巴的嘴里冒出大半个,我才看清,那其实是狼王蜷缩着的上半身! 狼王慵懒的伸展着自己的身体,关节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他的身体覆盖了一层深绿色的黏液,看得我直反胃。待到狼王将上半身彻底舒展开后,窥窳的胸膛和后背同时发出“啪”的一声后,都由内而外的破裂开,露出了狼王穿着深蓝色裤子的双腿。 狼王撑着窥窳的半个头颅跳到地面上,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还无波澜,面对着正在一点点融化的窥窳,狼王的目光只关注在自己的身体上,他似乎也很嫌弃自己身上的黏液,只见他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他的身体有冒出一股古怪的灰色气体,谁是气体,其实细看之下更像是飞起来的一撮颗粒,这些颗粒像蛇一样在狼王身上由上而下攀爬了一圈又一圈,随后沉落在地上,再看狼王,他的身上已经干净如初。 就在狼王给自己打扫卫生的同时,窥窳的肉身已经几乎全部化为了满地脓水,而它的整副骨架却还在站立着,额骨上的那颗随侯珠,依旧发出淡淡的白光。 狼王伸手想把窥窳额头上的随侯珠抠下,他的指尖刚刚触碰的那颗发光的珠子,窥窳的骨架就抖动起来。窥窳的脚骨像树根一样快速在地面上延伸出一条条细长的趾骨,它的脊柱也在变长,后背上的那对翅膀骨架完全展开,一根根翼骨快速变长并向空间的各处延伸,此时的窥窳,更像是一棵骷髅大树。 狼王见状即刻后撤,而窥窳的那一根根翼骨竟开始膨胀变形,呼吸之间,它的每一根翼骨就变成了一个个人类的上半身骷髅,挥舞着双手朝着狼王袭来。 狼王倒也没慌,眼看着这些骷髅嘴里喷出白色的光线射向自己,狼王的移动速度明显加快,难以置信,一个小老头竟能徒步横向从石壁上走过,又能两脚一蹬,三步一跳,穿梭在石柱之间,那些个骷髅朝他射出的一道道白光,在触碰到空间的各处时,瞬间将岩石化为粉末。 “快看,狼王的身体!” 南宫蒲喊道。 我起初又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几十个骷髅都在各自追踪一个狼王,对的,每个骷髅都对面,都有一个狼王在前方躲闪逃跑。 “好家伙,这老头儿竟然还会分身术!” 我感叹道。 只见南宫藜强忍着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道: “你们都看错了,真……真正的狼王……在……在那副骨架后边……” 我们转头看向窥窳变成的骨架大树,发现那里也有一个狼王,他又背着手,抬头欣赏着这棵怪异的大树,随后伸出右手,朝大树打了个响指,大树的地面便开始升腾起一片紫色的烟雾,当烟雾将大树给完全包裹住时,所有在追击狼王分身的骷髅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了黑色的灰尘。 狼王又打了个响指,紫色烟雾变成了紫色的雨水从空中降落下来,雨停雾散后,那棵怪异的大树也已全然消失在了洞穴之中。 第85章 骷髅的骗局 随着紫色的烟雾随风消散,地上的黑色沙尘逐渐显现出来,这个怪物三次变化,折腾了我们这么久,终究是化为了灰烬。那些由翼骨变成的半身骷髅,也尽数散落成一地黑色的尘埃。 狼王的各个分身随即化为数缕肉色的风沙飞烟,陆续钻进他本尊的身体里。 “结束了?它就这么死了?” 南宫蒲不可思议的问道。 南宫萍轻轻推开我的身体,她带着淤青的脸上冲我露出了习惯性的甜美笑容,我一时间脸庞发热,才反应过来现在人家已经不需要我这样抱着,于是连忙抱歉着将她放开。一开始我还不敢看南宫萍的脸,生怕看到的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直到不经意间看见了她的笑容,我隐忍着的胆颤之心才得以放松下来。 南宫藜也是一样恢复了自己的五官,她的腰部有着十个孔洞,南宫蒲用自己的外套捆在了南宫藜的腰上,勉强止住了流血。狼王走到南宫藜跟前,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对着南宫藜搓了一下,一小撮颗粒状奶白色粉末分成十缕钻进了南宫藜腰间的外套里,本来还满头大汗的南宫藜,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她吃力的朝狼王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洞穴之中,响起微弱的竹竿敲打之声,我听过一次,那其实是骨头在敲击之下所发出的声响。 “在那儿,高台上……” 南宫藜颤颤巍巍的指着高台顶端说道。 我们朝高台看去,发现一个正在逐渐粉碎成黑色粉尘的半身骷髅,一只手拿着随侯珠,一只手晃晃悠悠的攀爬到了高台顶端,它“咯咯咯”的诡笑了几声后,爬到了水晶棺的上头。骷髅高举着拿着随侯珠的手臂,看样子是想把珠子拍进水晶棺材板上。 “不好!快……”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狼王以瞬步到了高台之下,他向着高台伸出右手,其掌心迅速隆起一个鼓包,鼓包撑破手掌上的皮肤,冒出一条黑色的物体,那物体看着向是一条黑色的大肠,顶端则像是一朵红肉色的昙花花蕾,黑色物体朝着高台快速延伸变长,就在半身骷髅就要把随侯珠拍在水晶棺材板之上时,黑色大肠及时张开了花蕾,露出数根红肉色细丝缠绕在半身骷髅的手臂上,将那半身骷髅拿着随侯珠的手臂整个从骷髅身上扯下,没了手臂骷髅霎时间化为了随风飘散的黑色尘埃。 狼王操纵着那条黑色大肠收缩回自己的右手掌心里,他抖了抖右手,将那只骷髅手臂化作的黑色粉尘散到地面上,然后拿起随侯珠,他拿着这颗发着白色光辉的珠子,本来波澜不惊的慵懒眼神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狼王将随侯珠拿至眼睛跟前,我看到他那吊三角的眼睛里,不知不觉之中开始闪烁着贪婪的神色。 “不好,不好,不好,可别整出什么别的事儿来……” 我在心中不停念叨着。 眼看狼王似乎被随侯珠给深深吸引住了目光,我忍不住冲他大喊一声: “喂!” 就这么一声,狼王那拿着随侯珠的手里在我呼喊时同一时间飞来一束白光,光线恰好射进了我张开叫喊的嘴里。本能使我将其咽下,说来也奇怪,像荔枝那么大颗的珠子,吞咽的时候,我却并不感觉到不适。 南宫蒲看着我咽了咽口水,问道: “好吃吗?” 我擦了擦眼角莫名流出的泪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既尴尬又担心的看着狼王,生怕他因为随侯珠离开了他的掌控而迁怒于我们,可那狼王看着到没啥在意,他只是搓着自己的下巴,疑惑的看着我,而他的眼神里,已无贪婪之色。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走去扶起奥托,宁子初在乘黄的舔舐下缓缓苏醒,乘黄再次变成了他手里的灯。 狼王走到宁子初跟前,对他问道: “你是望字门的?” 事到如今,宁子初也只好点点头承认。 狼王接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宁子初看着狼王,目不转睛的回答道: “楚元化。” 狼王就这么看了宁子楚许久,我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万一狼王认出眼前之人就是曾经参与抓捕自己的宁子初,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谢天谢地,狼王没认出宁子初,他转身走向我们,说道: “我过来的那条路,凭你们几个现在的状况肯定是下不去的,咱们快点动身去找别的出路。” “那他们呢?” 南宫蒲指着还跪在地上的那群外国雇佣兵问道。 狼王看了看那群雇佣兵,说道: “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是负责来救你们的,赶紧走!” 南宫蒲没有动身,他皱着眉头,目光还停留在那群雇佣兵身上。搀扶着南宫藜的南宫萍见状也停下了脚步。 狼王抱怨着叹了一口气,嘴里骂道: “一群小娃崽子,没一个省心的……” 随后,我们跟着他走到雇佣兵跟前,狼王蹲下来,对那十多个雇佣兵来了一番望闻问切,又是掰开下眼皮,又是扇嘴巴子,挨个检查完后,他起身说道: “咱们走吧,这些个老外,魂可都没了,没了魂,他们迟早就是个死,带出去也无济于事,还有,这里煞气极重,他们这些人终究会被煞气吸食成干尸,咱们再不走,也会因为吸附太多煞气得一辈子大病。” 在从南宫蒲那得知了奥托是从钻地龙打的盗洞钻进来的之后,我拍着奥托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还不停对他问道: “奥托!奥托!醒一醒,告诉我们盗洞在哪?说了再睡!” 狼王走到我身边,他伸出右手,并竖起食指对着奥托的鼻尖,我看到他食指的指甲缝里冒出一缕白烟,烟雾分成三缕,分别钻进了奥托的鼻腔里和两只耳朵里,不一会儿,奥托便睁开了眼,但他的双眼无神,面部僵硬,他一把推开了我,身体站得笔直。 狼王斜过头问我道: “你们刚刚说他叫什么名字?” “奥托。” 我回答道。 于是狼王对奥托问道: “奥托,快告诉我,你进来这儿的盗洞在哪里?” 奥托指着他和南宫三人组来时的路说道: “盗洞,坍塌了……” 听到奥托的回答,我不由得心中一凉。 狼王得到奥托的回答后,冲奥托打了个响指,奥托再次闭眼倒下,我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奥托的鼻孔和耳朵里,缓缓冒出白色的烟雾。 “还有路。” 宁子初说道。 宁子初转头看着我,我的大脑飞速回忆,终于想起他说的路指的是哪儿。 我:“也许还真是有一条路可以试试。” 我指着与南宫藜他们来时的路,然后又转头指向那条路隔着高台的另一侧,继续说道: “这里若是真的按着心宿阵所排列,那么那边应该还有一个炼尸炉,如今三只异兽都死了,那边说不定能出去。” 南宫蒲:“可如果那边也坍塌了……” 我:“事到如今,也只好赌一把了。” 南宫蒲摇摇头,叹道: “真不知道为什么总要跟着你赌博。” 说完,我们即刻动身,刚走到高台附近,我们就听见高台之上突然出现砖石移动的声音。 狼王三两步跳上高台顶端,只见他大声喊道: “坏了!水晶棺里的东西想出来!” 狼王边说着,边冲我们伸出左手,那条黑色的大肠形状的东西又一次从他手里窜出,黑肠子飞到我跟前,在我跟前身体上绕了几圈之后,用力一拽,把我托到了高台顶端之上。 这时的我,终于看清了水晶棺的全貌,这幅棺材玲珑剔透,水晶的质地就如同山川溪流里的水流那般清澈,从各个角度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杂质,棺上刻着古怪的符号,看着不像是之前见过的古突厥文,在棺盖是中心,有一个太极形状的凹槽,凹槽边缘一周刻有数道沟壑,这些沟壑像树根一样以辐射状路线延伸至整个棺材之上,细看之下,凹槽上半部分的沟壑以顺时针方向分布,而凹槽下半部分的沟壑则以逆时针方向分布。在水晶棺里,我并没有看见尸体,里面装满了血红色的液体,一股渗人的腐败恶臭从棺里冒出,那些液体不停的冒着气泡,似乎正在沸腾,这些液体是半透明的,在水晶棺里的液体中心,好像漂浮着一个发展青蓝色光芒的火苗。 狼王看着水晶棺里的红色液体,对我说道: “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狼王:“这是红煞血尸,看样子,这是要醒了……” 我抖着嗓子冲狼王问道: “狼王……你抓我……是因为我肚子里的东西与这红煞血尸有关?” 狼王看着我,目光里透着杀气,他说道: “算你小子脑子还算灵活,对,我们都错了,刚刚那半具骷髅故意装做把珠子拍在棺材的样式,就是吸引我们夺下珠子,小子,你跟我说实话,那颗珠子到底是个啥?” 我此时也不好再隐瞒,实话实说道: “那颗珠子,是……随侯珠……” 狼王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我预料当中的那种惊讶,他看着我,“嗯”了一声,接着说道: “随侯珠,确实可以克制这副水晶棺里的红煞血尸,可惜错过了时机。” 狼王说着,脑袋看向洞穴上空,又说道: “若这里真的是按着心宿阵所做,此时的心宿,应该在这上头,错过了放置随侯珠的最佳时机,气煞已到极致,水晶棺里的东西,就快成形了……” 狼王的黑色肠子并没有从我身上松开,于是我说道: “额……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快走吧!” 我的身子只是稍微动了动,黑肠子顿时收紧,狼王看着我说道: “小子,委屈你了,虽然说现在就算把随侯珠放回到棺材板上,应该也没什么用了,可老头子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狼王指着我的肚子,继续说道: “你现在好比是一个丹炉,老头子我教你一招内修小天地之法,算了,我还是直接用蛊将这种修行之法种进你的脑子里,你就像做梦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看见刚刚那个奥托没,种了蛊之后,你就跟他刚才差不多。” “那……然后呢?” 我确实没有听懂。 狼王把目光移到水晶棺上,说道: “你小子算是走了运了,这副水晶棺应该就是古籍里所记载的阴阳换尸棺,我会把你放在这个棺盖上,让你的血一点一滴,慢慢地流到上边的太极血槽里,放心,有了我教你的修行吐纳之法,再加上你自己调动内息运用,你体内的血液是一时半会流不完的,看这血槽的流向形似阴阳,上半部分应该可以让你的血液流到棺材里边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既然已经吃了随侯珠,血液里必然带有这宝贝的灵气,灵气会跟着血液流到棺内,据我所知,随侯珠属于纯阴之灵物,正所谓同性相斥,你的血液一旦流进棺内,大概率会排斥棺内的血尸煞气,趁着血尸还未成形,这些血尸煞气会被你的血液顺着水晶棺下半部分的血槽反向推到你的体内,常年累月,你就能将水晶棺里边的血尸煞气全部吸入自己体内。” “还长年累月!” 听完狼王的话,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狼王又将黑肠子再一次收紧,他语气愈发低沉: “小子,我愿跟你费劲说这些也是看在你们嗅字门上一代掌门沈平凡的面子上,也算是让你明白明白,这一切都是命数,你救了我们,也算是积了下辈子的福报。” 我还是心有不甘,冲狼王问道最后一个问题: “那等我吸收完了这水晶棺里的血尸煞气之后,会怎样?” 狼王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其实我也不懂,阴阳换尸棺之在少数修仙古籍里有过记载,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娃娃,如今也只记得这东西是用来尸解成仙用的,刚刚跟你说的换血之法也是从棺材上的纹路也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结论,要是你真能吸收完这棺里的血尸煞气,我猜要么你能成仙,要么你能成魔,最次也能变成活死人。”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真是欲哭无泪,于是边挣扎边骂道: “老东西,快给你爹松绑,老子我这辈子还没当够凡夫俗子,成啥仙,成啥魔,快把这黑肠子给你爹我撒开!” 狼王并没有因为我的撒野而焦躁,他说道: “撒开,好,好,我之所以把你拉到这儿,就是因为你现在体内的随侯珠让你肉身散发灵气,你看看这水晶棺里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成形,就是因为你暂时你克制它,你要是跑了,一旦红煞血尸成了形,咱们几个都活不成!” 眼看狼王指着我的右手又冒出白色烟雾来,我闭着眼睛,屏气呼吸,心中尽是不甘,我能感觉到白色的雾气正在缓缓靠近我的五官,回想起这一年多来的种种经历,师父的仇我还没机会报,还没来得及孝顺自己爸妈,还有自己至今还是个黄花小子,恋爱都没谈过,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我一阵怒火涌上心头,破口大喊一声: “我不要!” 正当我歇斯底里的呼喊之时,我的耳边突然听到起一声熟悉的怪兽吼叫,紧接着,我感觉黑肠子正在渐渐松开我的身体,待到我喊得眼冒金星停下之后,睁开眼,看见狼王的那双小眼睛瞪得像俩乒乓球,他嘴唇微微颤抖,再看那副水晶棺,里面的红色液体已经变成了火海。 第86章 永远的等待 水晶棺里的液体燃起青蓝色的火焰,洞穴里的温度开始回升,狼王还在吃惊的看着我,他嘴唇抖得很厉害,说话的语气毫无掩饰的流露出内心的怯懦。 “你……这声音……错不了……你是他的儿子,噢,难怪!” 狼王的语无伦次让我再次蒙圈,也许,他看出了我的身份。 我突然感觉自己脸上瘙痒难耐,于是本能的上手抓挠,可抓着抓着,就听见纸皮撕裂的声音,“咔嚓”几下后,我感觉自己的假脸上浮隆起,手指随即将其抠破,一张发黄的薄纸从我脸上剥离,形如枯叶缓缓的飘荡到了地上…… 狼王将黑肠子收回到自己的左手掌心,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纸片,对我说道: “是女丑教的教主做的吧?” 我尴尬的点点头。 狼王看着我的眼睛,又伸手捏了捏我的两只耳朵,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 “嗯……果然,耳廓和瞳孔,必然是父母相传,呵!没想到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亲眼见证,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呵呵……” 狼王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这笑把他的五官都挤到了一块儿,看着就像个过了期的包子。 随着狼王笑声越来越大,我看到他的脚下影子里渗出黑色的沥青状液体渐渐爬到他的身体上。黑色液体伴随着他的笑声,由下而上将他全身包裹,狼王的身体一点点矮下来,就像融化的雪堆,化作一摊黑水,黑水又变成了影子,影子顺着高台上的石砖,钻进了石砖直接的缝隙里。 狼王的笑声在影子完全钻入石砖缝隙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高台之上,如今只剩下我和水晶棺。水晶棺里的液体还在燃烧着,我看到棺材上开始出现吸入发丝的裂痕,靠,难不成这棺材会爆炸不成? 我赶紧用纵云飞梯跳下高台,下边的几人一脸疑惑,南宫蒲还想问我什么,可我来不及解释,背上奥托后,我只管叫唤他们往我刚刚说的路线赶紧跑。我们沿着路线跑了大概十多分钟,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一股灼热而汹涌的气浪追着声响将我们推倒在地。 空气中浮现着一股奇怪的焦臭味儿,闻着像是干燥的药材被点燃了,又苦又涩。好在我们只是被气浪推倒,身上并无大碍,起身之时,发现路上的环境变了样,脑子缓过神后回头一看才发觉,这气浪居然把我们往前方推飞了有三十几米远! 南宫蒲摸了摸自己屁股,又将南宫藜扶起说道: “好家伙,沈放,你这是给我们都买了高铁票啊!” 奥托也在此时醒来,他也是万幸,躺平这么久,身上也没什么大伤,只有一些碎石飞溅时划过他身体导致的小伤口。奥托看着我皱着眉头问道: “你……你是?” 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转头想向众人求助,却看到大伙儿的假脸正陆续从各自的脸皮上剥离下来,见状我只好对奥托瞎编个回答: “朋友,你终于醒了,我们是一支自然科考队,之前在这个洞穴里迷了路,就在我们刚刚寻找出路的时候,看见你躺在了地上,看你这身着装想必也是登山之时,在这儿迷了路,索性就把你给带上了。” 奥托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痛苦的伸了伸懒腰,嘴里念叨着: “登山?迷路?我……我不记得了……只记得看见一片白雾……然后……然后好像睡着了……” 奥托看到了我腰后挂着的砍刀,于是问道: “你怎么会有我父亲的刀?” 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在卧马小栈跟他说过的话之后,我搀着奥托,大家共同往前方走去,自从上了卧马山上之后,竟显是一个接一个的环迎我们,如今这条洞穴通道如此安静,反倒使我有些不适应。 “这条路看来没走错,我听见风声了。” 南宫萍说道。 我看到南宫蒲和南宫藜也互相认可的点了点头,于是调动了一下内息激发嗅觉,嗯,确实闻到一股与洞穴气流味道不相同的气流正如潺潺溪水飘向我们所在之处,是一种森林里的泥土气息,还有树木的木头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不对,不只有外来气流的清香,还有,还有一种气味,是……植物的花香,对的,这种带着花粉的甜腻香气,一准是某种植物的花香。和之前闻到的幽罗花香不同,这种植物的花香十分明显,类似姜花的香气,但是比起普通的姜花,在香气上要浓郁几十倍,好在单凭香味来说,这种花香应该是无毒的。 继续走了半个小时之后,花香的出处有了结果,那是又一个宽敞的洞穴,而且这个洞穴里的空气给人的感觉是又暖又湿润,与之前那个摆满酒坛的洞穴不同,这里的地面堆积着一大片软而厚实的褐色泥土,在泥土之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像是芋头叶一般的植物,虽然看起来像芋头叶,但是植物单株的体积要比普通的芋头高大得多,看着就像芭蕉树和芋头苗劈了腿所杂交出来的奇葩。这种植物的主干顶端,长着一根花束,看着就像一个大红色的火炬,近看之下才发现,这些火炬形的花朵其实是由一层层的红色小花所组合而成,每一朵小花都只有一片水滴形的花瓣,一丝丝蛋黄色的细小花蕊把小红花们的花心装得满满当当。 洞穴里的空气被这些怪异植物的花香所彻底浸染,甜腻的香气虽然没有毒素,但是如此之浓烈,闻久了我都觉着有点晕乎乎。 “这……到底是芭蕉还是芋头?” 南宫蒲一只手捂着鼻子问道,他的眼睛已经被浓烈的花香熏的眼泪直流。 同样捂着鼻子的南宫藜说:“看样子应该是尸香魔芋。” “这个不是尸香魔芋。” 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感谢孙三师叔,感谢他的地下室,在那段被九先生关在地下室里特训的日子里,为了环境疲劳,也为了分散肉体上的痛苦,我经常在夜里翻阅孙三师叔放在地下室书架上的各种文籍中有很多文籍都是古代的志异文献,而这些文献大部分都记载这古今中外的各种异兽珍禽和奇花异草,我仔细观察了眼前这种植物许久,确信自己确实在孙三师叔收藏的一本文献里看到过。 “我在一本叫《海国杂闻记》的宋朝古籍里见到过有关这种植物的相关记载,这是种植物生长在东南亚一个岛国的原始森林里,当地人叫它波纳多卡,汉语意思是森林里的恶毒美女,这种植物的花香来自它的花粉,花粉和花香本身是无毒的,但是这种浓郁的香味会吸引很多原始森林里的动物来舔食她的花蜜,这不仅能帮助它传粉,而且它的花蜜还是一种特效麻药,一旦舔食过量就会导致舔食花蜜的动物醉倒在这种植物的根系附近沉睡过去,最终这些贪食花蜜的动物会因为长期在睡梦中导致无法饮水和进食而死去,成为这种植物生长所需的肥料。” “《海国杂闻记》的作者是一个出海贸易的宋人客商,据他记载,他曾亲眼看见岛国的当地居民用这种植物的花蜜涂抹在他们的箭头上以帮助他们打猎,当地人还告诉作者,这种植物最可怕的地方其实是它的果实,它的果实会从树的顶端冒出,就像一串串红色的葡萄,并且还会散发一种具有诱导作用的香味,致使路过的动物将果实吃下,果实里富含细小的黑色种子,一旦果实被动物嚼开并吞下,这些细小的种子会寄生在动物的消化系统里,以宿主的体液为食,十天之后,大量吸食宿主营养的种子就会快速发芽生长,它的根系会从宿主的肛门冒出,当它们枝干撑破宿主的胸膛伸展到外边之时,这些可怜的宿主也就没救了,《海国杂闻记》的作者给这种植物取了个生动的名字,叫魅魔蕉。” 听了我的话后,本来还想凑近魅魔蕉看花的宁子初立马退回到我们这边,他的脚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险些摔到地上。我拿着电筒往绊着宁子初的地面照去,却看到一只从泥土里伸出来的骷髅手掌。 我不由得大喊一声:“我靠,这里到底还有完没完!” 大伙拿着手电筒在洞穴里四处巡视,发现在这松软的泥土地面上,有着大量的骷髅手脚从泥土中伸出,奥托从他的背包里拿出工兵铲,在一处离我们最近的一株魅魔蕉树下挖了半尺,我们看见就在他所挖的泥坑里,层层堆积着一大片的人骨 奥托挖出几根人的指骨找着电筒光下看了看,然后震惊的说道: “天啊……这……有老人……有小孩……男人女人都有!” 南宫藜轻轻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南宫蒲,她看着这些白骨和魅魔蕉,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 “看来这里也是一个炼尸炉。” 宁子初拿着手里的灯照向洞穴顶部,对我们说道: “嗯,确实有很大的煞气从洞底升起,一直往我们过来的路线飘去。” 我想起在水晶棺那边,穆洁说过她曾经在森林里吃过一种红色的果实,当时她的描述我没太在意,如今想来,她所说的很有可能指的就是这种魅魔蕉的果实。 南宫萍:“看这些白骨都被魅魔蕉是根系捆得紧紧的,应该都是生前被喂食了魅魔蕉的果实。” 南宫蒲原地跳着说道: “这土也是够奇怪的,又软又暖和。” 我蹲在地上看着这些泥土,地面上有不少虫子在泥里翻爬,我捏着一小搓土闻了闻,这种褐色土质所散发的特殊气味很快就让我一下子就意识放在到手里的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土。 “这土里有人气味。” 我继续说道: “我猜这土可能是用活人的肉和内脏发酵而成的。” 南宫萍看了下我,眼神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她说道: “我记得父亲说过,古代有一些花匠为了讨好爱养花的达官贵人,专门制作出一种用来种植珍贵花草的制肥方法,就是将活人赶到一个铜制的大球里,然后抽干球里的空气,待到活人因缺氧将死之际,把人取出,生刮他们皮肉和内脏,放入特制的地窖之中发酵几年甚至十几年,这些皮肉和内脏就能逐渐变成一种黑褐色的肥料,这种肥料会持续发热很长的一段时间,据说就算是在这些肥土里插上一根枯枝,它都能重新长出叶子,生出根条来。” 南宫蒲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的土,吐槽道: “我去,真恶心!” 一个黑影在灯光的照射下,穿过一片魅魔蕉之间,使我被吓得一激灵。 宁子初朝黑影掠过的地方看去,我看到他的双眼闪过一道紫色的光。他将手里的灯往我们前方的路面照去,灯光也变成紫色的,光线铺满路面的同时,也照到前方的一株魅魔蕉的树干上,一个人影在那树干上清晰可见。 人影继续在魅魔蕉之间游走,我们几个跟着宁子初以及他的紫色灯光一路追踪着人影的走向,走到洞穴中心位置的时候,一株高大的魅魔蕉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而那人影也映在了树干上,人影的右手往下指着树根,我们发现了一把民用的老式双管猎枪。奥托上去捡起了那把猎枪,在仔细检查了一遍猎枪之后,他激动的对我们说道: “这是……这是我父亲的猎枪!” 人影左手慢慢变长,然后向下延伸,无声无息的爬到了我的身上。 “在你身后!” 南宫蒲冲我惊呼道。 我双手慌乱的摸着自己的后背,身子原地转个不停,企图将人影的手从自己身上摆脱掉。宁子初见状正准备将他手里的灯变换颜色,却被南宫藜所制止,她走到我身边,双手把住我的双肩,又冲我呵斥了一声道: “别在瞎费力气了,我们见过他,他不会害咱们!” 说完,南宫藜又扭头鄙视的看着南宫蒲,批评他道: “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个啥!” 宁子初这时开口说道: “小放,刀,他指着你手里的刀。” 猎枪、刀,这两个东西只能让我联系到一个人,那就是奥托的父亲,旦增。 “谷依!” 奥托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句后,便抱着猎枪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一时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本想对奥托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十分虚伪,索性和其他人一样,就这么安静的陪着他…… 我就这么看着奥托,看他跪在地上用自己民族的语言和他的父亲倾诉了许久,奥托的哽咽之声渐渐收敛,他站起身,指着那个树上的人影,我们看到人影顺着魅魔蕉半隆出地面是树根,钻进了地下。 奥托拿着工兵铲在影子消失的地面上奋力的挖了起来,我们见状也用手在泥土里扒拉,这种用人肉和内脏做成的泥土松软至极而且这片泥土里没有白骨堆叠,即使是用手,我们几个挖土的速度也不比奥托拿铲子挖土慢多少。 几分钟后,那株魅魔蕉的树根下边就被我们几个挖出了一个大坑,坑底没多久就塌陷下去,露出了一个一人宽的黑窟窿。窟窿里边吹来清凉的微风,带出了外界淡淡的自然清香。 奥托指着大坑里的窟窿,语气坚定的对我们几人说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父亲跟我说了,从这里可以爬出去。” 说完,他就咬着手电筒,毫无犹豫的跳进泥坑里,然后爬进了黑窟窿里边,很快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当中。 宁子初把灯光变回了橙黄色,我们几个即使不用各自的技能也十分相信奥托的话,于是陆续跳进泥坑里,爬进了窟窿…… 在泥窟窿里没爬多久我们几个便从出口里钻了出来,出口之外是一个正方向的小空间,三十多平米的样子其中地面和三面墙壁都是青砖砌成,剩下的一面对着东南方向的墙壁已经坍塌,轻柔的清风从坍塌处的顶端吹进空间内。 我们走上坍塌的墙面处,宁子处爬到坍塌墙面顶端的右边角落,他把手里的灯对着这片角落,灯光变成了红色的,一声烈阳炮的巨响过后,那处角落的碎石块便被赤红的烈阳炮打成了灰烬,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大口子,温暖的阳光从上方照了进来。 奥托依旧是第一个钻出洞口,我们紧跟其后,当我感受到阳光照到了我疲倦的脸上之时,我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了几分钟自己重回山外世界欣慰感。 等我睁开眼后,发觉原来自己站一块大石头上,这里一片乱石堆叠,缓过神来之后,发现这里竟是马腚眼上的乱石堆! 此时的太阳刚刚升起,远方的天地交汇之处,橙红色的朝霞染透了半边天。我们顺着来时的路,回到卧马小栈的后门时,已是正午,太阳当头照,此时的卧马小栈又来了一波新住户,我们彼此苦笑着,看到小栈后门边上站着奥托的妻子迈雅和他的母亲阿如娜,奥托冲不顾一切的冲向迈雅和阿如娜的怀抱之中,三人互相用民族语言倾诉和哭泣了许久。 之后,奥托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耳环和猎枪,阿如娜将耳坠戴着自己左边的耳朵上,然后从自己儿子奥托手里接过猎枪,我走上前,将砍刀也还给了阿如娜,迈雅有些疑惑,但阿如娜只是看了看我,并没有说什么,接着,她嘴里碎碎念的转过身,缓步走进卧马小栈,一直走向远方…… 我们在卧马小栈的住所里待了休息了大半天,该吃吃,该喝喝,紧接着南宫萍的刚刚充好电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短信,她看完之后告诉我们,她父亲南宫浪告诉她,狼王已经早早把我们的房车开到了卧马小栈下方路口,这个狼王,还真是个怪老头。 我们又在卧马小栈买了点吃喝以及一些用品之后,下山看见房车确实停在了路口旁边,于是我们没再多停留,宁子初开车,我们几人再次启程,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星宿海巨碑村。 第87章 喊开火 我们的房车沿着国道开了整整两天,不知是狼王的蛊增强了我们的吸氧量还是说我们已经适应了高原上的环境和气压,总之,这两天我们待在房车上的时光里,头疼耳鸣都在渐渐消退,只是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南宫藜,我们之中,她受伤最严重,腹部上的伤口虽然因狼王施蛊为其止血而得以延缓,但这两天下来,南宫藜的伤口并没有明显的愈合,反而开始发炎流脓,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的伤势又加重了她的高原反应。 房车里唯一懂医学的成员是南宫萍,她日以继夜的为南宫藜清理伤口,房车里提前准备好的各种医疗药物南宫萍几乎给南宫藜用上了,目前也只能达到让南宫藜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程度。南宫藜的伤情让我们在路上的心里沮丧了不少,彼此间的话语也少了很多,而一路上的沉默又让我们思想沉重了不少,导致我们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 一直到了第三天,因为在狭小的空间里待的太久,大伙儿都想出来房车外边去透透气,于是宁子初把房车停在了在国道附近的一个镇上,我们也顺便下车找了一家饭馆点了些吃的。 这个小镇的位置在甘肃、青海、西藏三个地区的交界处,远处是一片高大险峻是雪山,路边则是一片麦田和蜿蜒的溪水流淌,我猜若是在旅游的旺季,估计会有不少的自驾游旅客经过小镇,如今虽是八月,可高原地带上的气温已经略有寒意,天空总是下雨,还会不时地飘下些许零落的雪花。饭馆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婶儿,看见店里来了客人,本来慵懒的脸上立刻挤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看老板娘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又看见她并没有穿着和镇上居民一样的民族服饰,于是问了她才知道,原来她是闽南人,因为几十年前的一次旅游爱上了这里,更爱上了这里的一个本地男人,所以选择留了下来,结婚,生子,现在女儿在南方读书,老公本来是这里的医生,前几年她丈夫去附近的村庄问诊,结果那个村庄发生了山体滑坡,她丈夫为了救人而牺牲,永远被埋在了大山之下。老板娘说这件事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悲痛,只是眼神里充满了遗憾和怀念,这让我想起了卧马山下的阿如娜。 我们在老板娘的店里点了些酥油茶和牦牛肉以及青稞粑粑,虽说有些吃不惯,但与其待在车里吃罐头和泡面,这里的食物吃着显然更新鲜。店里只有我们这一桌客人,老板娘也没打算打扰我们,菜上齐后便识趣的回到了后厨。其实她在不在我们身边,我们都彼此都没什么想说的,正当我们都埋头吃饭之时,坚决不让南宫萍喂食的南宫藜被酥油茶呛了一下,她咳嗽的时候撑开了少许腹部刚刚缝合好的伤口,这使得她痛苦的低吟了一声。 虽然南宫萍检查了南宫藜的伤势后,冷静的连说两声,“没事儿,没事儿”,可我们几个男人都已经没了胃口,不约而同的呆坐着,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南宫藜竟主动跟我说起话来。 南宫藜:“沈放,你和狼王在洞穴的高台上到底上发生了什么?” 其他几人一脸吃惊的看着我,虽说被南宫藜这个大美女主动“搭讪”确实让我心里偷着乐了几秒,但是高台上的事情是否应该告诉南宫藜以及其他几人? 犹豫了片刻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对大家坦诚相待,于是,我边喝着酥油茶,边跟大伙儿慢慢诉说了一番我和狼王在高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看来我的经历倒也挺下饭,听完我的话后,包括南宫藜在内,大伙儿竟胃口大开,把桌上的食物吃个精光。 “阴阳换尸棺,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东西……隔!” 南宫蒲打着饱嗝说道。 宁子初边擦着嘴边说道: “我倒是听说过,很久以前听江淮吴家有人跟我提过一嘴,阴阳换尸棺确实是用来修仙的,只是这种修仙方法邪得很,棺材本身是用昆仑山上的万年冰晶所做,里面要灌满修行者人生中所有的至亲、至爱、至尊、至欲、至恶以及至恨之人的血液,并且血液是要这些人是自愿奉献,不可强求,修行者需寻找一处风水阴阳颠倒之地,将那阴阳换尸棺放置在其中,然后再躺于棺盖之上,修炼一种逆行气血之法,便可与阴阳换尸棺交换血液,若能因此斩尽三尸,修行者便有机会尸解成仙。” 我听完宁子初的话后,内心大为震惊,不禁问道: “要这么多人的血,还得人家自愿奉献,这不扯嘛,再说了,修仙之人不应该多做好事,积善行德才是正途吗?” 南宫萍微笑着对我说:“自古以来,修仙者不计其数,上至黄帝,下至平民,为了成仙可谓是煞费苦心,若是正道走不通,难免有人会另辟蹊径,找点邪路子,这样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并不罕见,我们这行也有不少为了成仙而走上歪路的人,我以前出勤的时候就碰到过好几个呢,邪呼程度不亚于阴阳换尸棺。” 我:“那么,制作阴阳换尸棺的那个人呢,那个修行者,按着窥窳的意思,它也是偶然在卧马山发现这口棺材的嘛。” 南宫萍:“不好说,也许修行失败,破了功,死了或者跑了都有可能。” 南宫蒲看着我问道: “按着狼王的说法,你小子说不定能成仙啊,你就不想?” 我捡点餐盘上的牦牛肉渣,边吃边说:“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心中无佛无仙,只想着白吃白喝,最好啥也不用干。” “谁说不是呢!” 宁子初和南宫蒲不约而同的回应道。 大伙相视而笑,可轻松的氛围很快就被南宫藜所打断,只见她双手扶着桌子,低着头,身子越抖越厉害。 南宫萍看了看南宫藜,摸着她的额头紧张的对我们说道: “不好,小藜发烧了,在这个地方感染发烧,那可是会要命的!” “快,咱们带她去医院!” 我跟着大伙起身说道。 南宫蒲背着南宫藜,在咨询了一下饭店老板娘后,我们便带着南宫藜去往镇上的卫生所。镇上的卫生所条件有限,那儿医生也只能帮助南宫藜清理伤口,面对她无法愈合的伤势,医生也是既疑惑又无奈,只好给她吊先着滴点消炎。 “看来,那怪物的手指怕是带着毒。” 南宫蒲坐在南宫藜病床边说道,这小子虽然引虫的能差了点,但却是一个很看中情义的人,他比南宫藜大两岁,平时在生活中都是南宫萍和南宫藜让着他,可遇等到这两个女人需要他的帮助时,他就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娇气,任何苦活,累活他都不介意为她俩承担,如今看见南宫藜因发烧导致自身神志不清,他不时的为南宫藜换洗毛巾压着她额头,为她退热。 我看着南宫藜憔悴的面容,说道: “莫不是狼王的蛊?” 宁子初却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我没看见南宫藜身上有任何毒气浮身,至于狼王的蛊,早在我们从卧马小斩下来之后,就已经从我们身体里飘走了,不过南宫藜身上的蛊,倒是一直在她身上,多亏了狼王,若是没了他的蛊,南宫藜怕是连前两天都挺不过。” “对了,果儿姐去哪儿了?” 我这才发现南宫萍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病房。 宁子初看着病房的门口说道: “应该在卫生所的大门口附近。” 出于好奇,也是因为不喜欢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儿,我走出了病房,刚走到卫生所的大门口,就看见南宫萍站在卫生所外边看着镇上的路面发呆。 我以为南宫萍是因为担心南宫藜的身体而忧愁,于是走上前去,打算跟她聊会儿,缓解一下她的焦虑。 “果儿姐,你这是看啥呢?” 我问南宫萍道。 南宫萍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表,视线又移回卫生所前方的路面,嘴里还小声的说道: “快了,应该快到了……” 就在南宫萍自言自语之后不久,我看到一辆布满沙尘的黑色大吉普径直开到了卫生所门口,从大吉普是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他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脸上带着一副大墨镜,还挂着白色口罩,身穿白色体恤衫,外加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后背背着一个大得夸张的深蓝色旅行背包,一条军绿色的户外长裤搭配一双卡其色大皮靴,我虽看不到这人的脸,但从他双手的古铜色肌肤以及他给人整体的气质上来判断,这人无非就是一个常年沉迷自驾游的旅友。 眼看那男子走向卫生所,南宫萍一脸吃惊的冲他问道: “老韩?怎么会是你!” 老韩看了一眼南宫萍,用低沉的声音问她道: “在哪儿?” 南宫萍平复了片刻心情之后,表情又变回了之前的那种冷静,她回答道: “在病房里。” 男子没再跟南宫萍说什么,而是大步走向卫生所,我和南宫萍一路跟着他回到病房。那个叫老韩的男子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南宫藜后,轻柔的走到南宫藜的床前,他摘下鸭舌帽,脱去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肤质粗糙,胡须凌乱的脸。 这老韩看着岁数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估计他经常在户外奔波,所以显得比同龄人沧桑了些。南宫蒲看了老韩半天才认出眼前之人,于是他忍不住大喊一声: “你是……喊开火!我的老天爷,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老韩走近南宫藜的病床,把自己背上的大背包轻轻地放在床尾靠着,南宫蒲愣了一下之后,立马从凳子上起开,并把凳子让给了老韩。不过老韩并没有打算坐下,他怜惜的看着病床上的南宫藜,那张粗糙的脸上布满了柔情。 南宫蒲见状识趣的抽身离开南宫藜的病床,然后用眼神示意宁子初还有我以及南宫萍暂时离开病房。 我们走到卫生所的院子里,一起晒一会儿太阳提提神。 我迫不及待的问南宫萍道: “果儿姐,那人你从哪儿叫来的?” 南宫萍看着湛蓝的天空说道: “是我发短信通知父亲,请他派个医生过来的。” 我:“那这老韩来得也够及时的,还那么精准的来到这个小镇,还能清楚的找到这个卫生所。” 南宫萍抬起左手的手腕,看着上边的户外电子表说: “我父亲在我的手表上安装了卫星定位,咱们出发前,父亲就跟我商量好了,一旦咱们几人受了伤,就让我第一时间告知他,润丰医院在大江南北都有外聘行(xing,第二声)脚,也就是游走在社会上给布衣治病的的江湖郎中,只要咱们有需求,父亲就会联系离我们最近的行脚过来支援。” 我问南宫萍:“那这个老韩,你们之前就认识?” 南宫蒲抢着回答道: “岂止是认识,这个老韩可是小藜的初恋情人!” “啥?南宫藜竟然还会对男人动凡心?” 我吃惊的叹道。 南宫蒲:“岂止是动凡心……” 南宫萍想拦着点南宫蒲,但此时南宫蒲的吃瓜心态显然被我勾起,他不顾南宫萍的阻拦,凑到我和宁子初身边,继续说道: “这个老韩,本名韩烎,烎字是上边一个开水的开,下边一个火焰的火,所以以前在院里,大伙儿都管他叫喊开火,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他以前的脸蛋,长得比女明星还漂亮,据说他因为这副脸蛋,从小没少被人欺负,为了不再让人欺负,他在十四岁时加入了地方帮派,当上不学无术的混子,因为长得太像娘们儿,所以他出去干架的时候都带着墨镜和口罩,他出身武学世家,对敌人下手时那叫一个狠。” 南宫蒲看着病房的门口,生怕里边的韩烎听到他说的话,发现病房门口没什么动静儿之后,南宫又继续八卦道: “他还因此进过少管所,在那里边蹲了几年之后,他父母生怕他出来再惹出什么乱子,费了大劲儿才找到了尝字门的长老何纯,在何纯父母的多次恳求之下,何纯才收下韩烎为自己徒弟,这何纯师叔本就是一个药武双修的高手,韩烎从此跟着他走南闯北,修行药武双修之术,多年后韩烎出师,到了院里工作,常年的修行本来已经磨平了他的顽劣心性,所以刚来院里那几年,他算是本本分分,由于容貌的关系还吸引了不少女同志的注意,一时间成为了院草,直到他遇见了小藜,小藜是澜叔叔的大宝贝儿,她的婚事大伙儿都知道……” 南宫蒲偷摸斜视了一眼南宫萍,发现对方已经走出卫生所大门外发呆,于是更起兴的说道: “李涵章是澜叔叔钦定的未来入赘女婿,这是院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再加上五门之间有规定,彼此门人不可通婚,可那韩烎偏偏不信邪,非要想方设法的追求小藜,没想到不到半年时间,小藜就被这货追到手了,一开始两人还是地下恋情,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两人处了两年多之后,还是被澜叔叔发现了,澜叔叔没有声张,而是联合尝字门一通拆散了韩烎和小藜,至于怎么做到了,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总之,我之后再也在院里见过韩烎,只是听我爸提起过,韩烎已经被院里开除,又被尝字门废了修为,至于他后来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竟然还能在这儿碰见他。” 听完南宫蒲的话,本来还装淡定的宁子初绷不住了,他惊讶的说道: “我一直以为喊开火是被调到南部分院去了,没想到他和南宫藜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我嚓,今儿还真吃了个大瓜。” 南宫蒲见自己的八卦得到了回应,兴致更佳,他低声对我们说道: “这儿事儿就连我们听字门的人也没几个知道,你们可把嘴闭瓷实了哈,别把我给出卖了,他俩还有很多事儿呢,我记得几年前……” “差不多行了,你没听见嘛,老韩叫咱们过去。” 南宫萍边敲着南宫蒲的后脑勺,边打断南宫蒲的话,催促着我们回到病房里。 回到病房后,我看到韩烎正在把一个像是音乐节拍器的东西和一些银制的小瓶子装回到一个金属质地的白色箱子里,在把箱子收进自己的背包之后,韩烎开口对我们说道: “小藜……藜小姐是因为在七轮之中的脐轮受损的情况下,强行开启合神,这不仅加重了脐轮的伤势,还伤及精魄,万幸精魄并未受损,只是她现在这个情况是不能在这个卫生所里待了,你们带上她,跟我一块儿离开镇上。” “那离开镇子之后呢,要去哪儿?” 南宫萍问道。 韩烎背上他的大背包,面对着病房门口说道: “跟着我,一块儿去到雪木村。” 第88章 修养之所 南宫藜感觉自己沉重多日的身体突然轻盈了许多,她感觉身上凉凉的,梦中的刺痛感也荡然无存,她抿了抿嘴唇,觉着嘴里好像还含着一颗药丸,这颗药丸所散发在她口腔里的药味着实浓重,不仅如此,药丸还使得她的整条舌头都是苦涩的味道,她的眼角被这苦味刺激得眼泪直流。南宫藜睁开眼睛,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她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这张木床是由一根根原木以榫卯结构拼接而成的,上边铺着又软又厚的羊绒毯子。 南宫藜把身上的牦牛毡子掀开,她挪身坐在床边,抬手吐掉了嘴里的药丸,另一只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在确认自己并不是在梦中之后,她环视床边一周,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正待在一间小木屋里,屋内是火塘正在缓缓燃烧,木香之气给她带来了些许安全感,这时,木屋的门突然“嘎吱嘎吱”的打开,一身影走进木屋,他提着一个铁桶,用一种南宫藜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对南宫藜说道: “这颗定魄丹制作成本可高着呢,我费力不少精力才炼成,你可别浪费了。” 此话一出,南宫藜心中顿时收紧了一下,她瞪大了双眼,随手扔掉药丸,不顾身体的虚弱从床边站起,踉跄地走向门口。当门外的阳光照亮韩烎那沧桑的面庞时,南宫藜嘴角颤抖,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泪痕一道道划过她脸颊上的高原红。南宫藜走到韩烎跟前,看着他历经风霜的脸,伸手轻轻抚摸着韩烎腮帮上的胡须,扎手的胡子根让她确信自己此时绝不是在做梦。 “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留着胡子的模样……” 南宫藜看着韩烎那深情的双眸说道。 韩烎笑了笑,他左手轻轻抓住南宫藜那抚摸着自己脸颊的右手,对南宫藜说道: “你还是那么美,可我,你看,是不是老了很多?” 南宫藜摇了摇头,说:“不,不老,这样挺好的,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你……” 南宫藜口中酸涩,她终于忍不住一头扎进韩烎的胸膛上狠狠的哭上一番,她的双臂紧紧的抱着韩烎,两只手在韩烎的背上又抓又打,嘴里更是带着娇喘对韩烎骂骂咧咧: “你这个混蛋!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当初说好的,要是被发现咱俩就都自废修为,当个普通夫妻一块儿过日子,你倒好,说消失就消失,你就不管我后来是死是活嘛,你个懦夫!” 韩烎右手放向装满牛奶的铁桶,他也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着南宫藜,这些年,有太多的事情埋藏在他心里,可他都不能说,至少不能全说给眼前之人…… 雪木村其实离之前的镇子不远,开车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路程,只是这路况着实让人心烦,不仅泥泞不堪,而且有几段路就是简单在山腰上凿开半个口子才修建成的马路,路面的另一侧就是万丈悬崖。感谢宁子初的车技,让我们有惊无险的跟着韩烎的车来到了雪木村。 到了之后,我们发现这里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来客,路边林立着各种名称的药材铺,来往的买药卖药之人互相叫价,空气中更是充斥着复杂的药材气味。 韩烎让我们徒步把南宫藜带到一间修建在山脊上的小木屋里,那是他的临时住所。据他在上山时所说,其实这个村子早在几年前就因为雪崩被掩埋了大半,幸存的村民都被当地政府搬迁到了别处,本来应该成为一个荒村的地方,却因为山上珍贵药材众多,吸引来了不少采药人和药商到此聚集交易,久而久之,这里逐渐有人修建宿舍和餐馆提供给各方来客,雪木村如今也就变成了一个大家默认的药材交易市场。 南宫蒲背着南宫藜走进韩烎的小木屋,他小心翼翼地把南宫藜放在一张木床上,我们跟着韩烎走进木屋,看见他从木屋的货架上拿下一个红木匣子,他把匣子放在南宫藜床边的一张小木墩凳子上,然后利索的打开匣子,我看到匣子里装着一排排粗细各异的黑色针管,南宫萍转身将我和南宫蒲、宁子初哄出屋外,说是有她和老韩两人在屋内就够了,然后一把将木门关上。我们三人也不好打扰,只能坐在屋外的草地上,呆呆的看着村里的风景。 我躺在草地上,不耐烦的看着手表,从上午十一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小木屋的门才慢慢打开,走出来的是南宫萍,我们三人起身去向她询问南宫藜的病情,南宫萍解开自己新冲锋衣上的拉链,让吹来的清凉山风给自己消消汗,停顿了许久之后,南宫萍才开口说道: “连续扎了二十一根乌萃针,算是把她的脐轮暂时稳住了气血,幸好老韩这儿有一颗定魄丹,给小藜含住了,现在只能靠小藜她自己,看她挺不挺得过。” 听完南宫萍的话,我是糊里糊涂,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也不敢再多问,南宫萍自己的脸色也不太好,我能闻得出她身上还来自她自己的伤口上的血腥味儿。 没过多久之后,韩烎也从木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得出南宫萍身上也带着伤,想要帮她治疗一下,于是他让南宫萍进到屋里,又告诉我们对面山头后边有一处温泉,有治病的功效,只要我们到山下问一下在山脊脚下的药商们,就能知道温泉的具体位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和南宫蒲、宁子初便按着韩烎的话,到山下询问了一个药材商,那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平头男,他穿着一件骚气十足的红夹克,配一条卡其色的西裤,右边胳肢窝还夹着一个小皮夹,可谓是一副乡村小老板的经典装扮,小老板当时正和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黑色西装男谈着生意,西装男梳着一个三七分小分头,脚下的黑皮鞋擦得光亮,可是西装里边的衬衫明显已经由白变黄,估计他也就这一件贵衬衫。 两人为了买卖吵得正憨,被我们三人突然打断后,都同时愣了一下,之后红夹克指着正对着韩烎小木屋对面的山头,用很重的当地口音说道: “你们到那上边去,山下有修好的梯子,上去很方便,梯子的第一个拐弯处有牌子,上边用汉字和箭头指好了温泉方向,你们去到就会懂了。” 我们没敢打扰别人继续谈生意,于是照着红夹克的话,我们几人横穿雪木村儿过,来到了另一边的山脚下,山下果然有梯子,就是简单的把泥土修凿而成的阶梯,能勉强容纳上山和下山的人擦肩而过。我们顺着梯子刚上山没多久,我的嗅觉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硫磺和金属的气味,还有不断从山上飘下来的暖湿气流,我没泡过温泉,但和师父在东北洗过澡堂子,除了气味有些刺鼻之外,这股潮热之气确实挺像澡堂子。 还没到阶梯的第一个拐弯处,宁子初就告诉我们这山上确实有温泉,因他看到为山头方向,带着水汽的热流正在滚滚升起,这和他以往泡了野温泉很相像。阶梯拐弯处确实有一块插在山崖边缘的木牌,上边用黄色的油漆歪歪扭扭的写着“温泉,往上两百米”,汉字下边还写上了当地民族文字,我们三人不想再费时间,于是都用上了内息,用上各自的门派的步法,打赌看谁能先达到温泉处。 宁子初的猿行术可谓是一马当先,他毫不费力气的穿过一连串下山的人群,转身挪步之间轻柔灵敏,当被他经过的下山之人发觉有人在自己身边掠过之时,宁子初早已穿过了层层人海,一路飞蹬,到了高山之上。南宫蒲见状亦不甘示弱,他的金豹游山最适合在这种空间狭小并且地势险峻的山路上施展,本就是他的看家本领,在此时运用起来更是如鱼得水,他没打算与下山人群擦身而过,而是三两步登上阶梯另一端的崖壁上,将自己藏身于山崖上的树林之中,翻转身姿穿行于山林之间,下山之人只当是一阵逆行的疾风淌过山崖,殊不知是那南宫蒲正在以山豹似的身形,四肢并用的一路奔驰而上。 见这两人都拿出了各自门派的绝学,我的竞比之心顿时燃了起来,这里不适合施展起来大开大合的纵云飞梯,但燕影飞步都是能玩儿上一段距离,虽说燕影飞步移动速度不及纵云飞梯,但这可是山路,还是高海拔地区,前面这两人虽然启始速度快,气势也强盛,但我嗅字门的优势不再速度而是耐力,嘿嘿,我以燕影飞步极速穿过一串串上下山的人群,紧追前面两人。 不知是这些时间所历练是结果,亦或是吃了那随侯珠的缘故,我的内息损耗比之前少了许多,要是要是卧马山的事情发生在半年前,我此时体内顶多只剩下六成内息,可如今,我发觉自己中丹阳里的内息不减反增,这让我又惊又喜,不管那随侯珠是否有啥副作用,之所以怂恿南宫蒲和宁子初和我一块儿比赛登山,也是为了测试我体内的内息是否稳定,此时看来,我的内息不仅还在自动灌满,就连我的燕影飞步也比往常快捷灵活了至少几倍,我搞不懂缘由,也暂时不想懂,既然内息富裕,那就玩儿个痛快! 我加快脚下步伐,将身形隐于风中,周围人群的移动速度正在我眼前逐渐变慢,我一步步逆行而上,轻松的躲闪着行动慢如蜗牛的人群,内息灌如双腿使我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脚步也是愈发轻盈,踏过之处甚至都没来得及留下痕迹,我一路飞奔,但也不敢冒进,努力的控制着呼吸的频率,靖仔在我脑海中像个老头子一样念念叨叨,不停的提醒着我不要玩儿脱了,千万提防高原反应,不过很快,他的话就灵验了,本来还跑在我前方的南宫蒲先败下阵来,他玩儿太疯,结果忘记了此时还在高原上,于是晕晕乎乎的从崖壁上跳下来,扶着崖壁,努力晃着眼冒金星的脑袋。 这货没那么脆弱,估计几分钟后就能恢复正常,所以我没打算停下来等他,而是大步向上冲去,两百米,终点很快就在眼前,那是一片开阔的山间谷地,宁子初已经坐在谷地路口一个刻着“温泉”二字的木牌下边,他虽喘着粗气,但看上去但是挺轻松,我早就预料到对于身经百战的他来说,这点小游戏根本难不住他,于是双手合十,佩服的走向他所在的位置。 十分钟后,南宫蒲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垂着自己的腰,硬解释说是自己腰疼才失手了,我和宁子初冲他点头表示理解,反正他自己信就好。 路口有两条分叉路,之前的刻着“温泉”二字的木牌上,有两个互相相反方向的箭头,左边写着男,右边写着女,意思很明显了,于是我们一路往左很快就到了男士温泉专区。 这座山并不高,但是山上的温泉倒是多得很,可以说是十步一坑,三十步一洼,我们都不想和陌生人一块儿泡,索性走远一些,找到了一处小水洼后,大伙儿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然后来了个“噗通”三连发,陆续跳进了温泉之中。温泉里的硫磺味和矿物质的味道确实有点熏人,但暖和的水温瞬间化解了我们身上的疲劳,来泡温泉之前,韩烎给了宁子初一块儿药包,手上大小,看着更像一个香囊,说是泡温泉的时候扔进温泉中,可以起到给我们的伤口消毒以及去血化瘀的作用。 我们试了一下,药包浸到热水里那一刻,清香的药味很快就中和了温泉本来的熏人气味,我们感觉身上又暖又痒,着实有点飘飘欲仙,大脑瞬间放空了许多。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果儿姐刚刚说的乌萃针是个什么东西?” 我闭着眼睛随便问道。 南宫蒲懒羊羊的回答说:“乌萃针其实咱们院里也有,就你爸的南部分院据我所知也在研究,乌萃针,共有七十二针,每一针的粗细长短都不一样,咱们这个职业,最容易损伤体魄,而体魄又藏于七轮之中,乌萃针是采用自中亚地区的乌钢金所铸,研磨之后又沁入了特殊的药水,用来专门治疗七轮受损,体魄受伤的引虫师,甚至还能为其重塑体内的小天地,在这整个引虫师行业里都知道,只有润丰医院的乌萃针,最是了得,所以既然韩烎是润丰医院的行脚,又有医院里的乌萃针,那么你就放心吧,小藜肯定能好起来。” 宁子初也说道: “乌萃针可不好制作,会用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个韩烎之前在院里我就听说过,说他尽得何纯毕生所学,在院里就是异象检测部的一把好手,林笑笑可看重他了,没想到,如今他会是这样的结局。” 提到这,我们几人又沉默了,我猜想,五门之间约定的那条彼此门人不可通婚的规定,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五门为了守护好各自门派的秘术才制定的,但是院里的引虫师有男有女,共同工作难免生些情愫,想必像韩烎和南宫藜这样的事情,很可能一直以来都有发生…… 韩烎的小木屋住不了我们这么多人,我和宁子初、南宫蒲只好住在山脚下的房车里,趁着南宫藜还没苏醒,我们三人时常去泡温泉,有一次,我们刚刚入水,忽闻山间传来清亮的歌声,是女子在唱歌,听着可不止一人,我们问了问来泡澡的红夹克才知道,歌声来自女子温泉专区,当地的女性有个传统,每逢农历初一开始,总是会聚集在一起唱上个三五天的山歌,有时在谁的家里,有时在田里,有时也在温泉里唱歌。 我们听这歌声,清亮温柔,不时的带着几分俏皮和娇羞,想必应是少女所唱,又得知是在温泉里唱歌,大伙儿心里多少有点骚动起来。 我和宁子初赶快起身,简单擦拭身体后,穿上衣服就准备下山,可南宫蒲确是一脸红晕,他死活不远起来,我的嗅觉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热流正在冲向他的下三路,于是和也看明白了的宁子初对视了一眼,彼此偷笑着先行下山。 回到小木屋后得知,南宫藜已醒,刚刚泡了温泉的南宫萍也匆匆赶了回来,我们三人正好撞见韩烎和南宫藜正在门口打情骂俏,只好偷偷撤到一边,我问到南宫萍: “果儿姐,你回来时看见蒲大少了吗?” 南宫萍摇摇头。 我接着问到她:“那你刚刚听见那些当地女孩唱山歌了?” 南宫萍皱着眉头说道: “听是听到了,确实好听,可是那不是女孩儿唱的,都是一群老太太,最年轻也得六十多了吧……” 我们几个刚聊完,就看见南宫蒲晃荡着身体走过来,看他脸色发青,眼皮坠地,估计是发现了山歌的奥秘所在。 宁子初见状走上前对南宫蒲问道: “喂,蒲大少,山歌好听吗?” 南宫蒲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虚脱似的坐在一块石头上。 我憋着笑意,接着宁子初的话又对南宫蒲问道: “那山歌好看吗?” 南宫蒲听了我的问题,脸上突然青筋暴起,然后一弯腰,噼里啪啦的吐了一地…… 第89章 不速之客与无奈的感情 雪木村的秋夜,寒风凛冽,红夹克在自己家的药材铺里来回踱步了一整晚,他烦躁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山寨劳力士,上边显示此时已是凌晨五点,红夹克心里琢磨着这块儿大金表是不是坏了,怎么走字儿速度比平时慢了这么多,他不时地走出药材铺的门外,双眼焦急的瞻望着从村口通来的小路。 “要发财了,要发财了……” 红夹克内心不停的躁动着,由于这几年当地政府严厉打击对雪木村附近山峰相关滥采滥伐珍稀药材的行为,包括他在内,驻扎在雪木村里的许多同行,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红夹克不是本地人,早些年他得知雪木村不仅药材资源丰富而且因为雪崩导致此地已经变成“三不管”之地,他才变卖了家当,从川北来到此处扎根,为了忽悠外地药商,他还学了一口本地口音,起初这里的生意确实红火,可一朝政策下达,自己差点赔得连裤衩都不剩,还欠了一屁股的烂债。 高山上的秋夜冷得刺骨,红夹克忍不住又回到铺子内的暖灯旁取暖,他的手掌刚刚回血,就听见铺子的门被外人“咣咣”的敲个不停,红夹克的屁股像触电了一样,“噌”的一下子跳起身子,一步当两步走的跨到大门跟前,耳朵凑在门缝里,谨慎的压着嗓子对门外问道: “朱哥,是你吗?” 只听铺子门外的人停止了敲门,小声而又燥怒的回应道: “没错,就是你朱爷爷,妈的,磨磨蹭蹭,快点开门,想冷死你爹是吧!” 红夹克利索的把门打开,先前的那位黑西装就是他口中的朱哥,雪木村里的同行都认识他,一个来自东北的药材商,这人不仅酒量大,还满嘴跑火车,大伙儿都管他叫朱老吹。这个朱老吹对村里的人可谓是一句实话没有,还经常拖欠款项,所以雪木村里的其他人都不愿跟他做生意,要不是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如意,红夹克才不想跟这个老油子有什么交际,想来也可笑,自己前几日竟然被这个老油子给忽悠懵了,信了对方的鬼话,在朱老吹一分钱没付给自己的情况下,自己先交付了一大批药材给他,这倒好,人家现在赖上了。 朱老吹一把撞开红夹克,他大步走进药材铺,站在暖灯前“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红夹克看见两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也跟着朱老吹进了药材铺。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偏瘦,一米七几的个头,长得其貌不扬,标志的大众脸,也许是想突出个性,他故意把自己的寸头染成了红色,女的倒是个大高个,体态肥硕,个头看着有一米九多,五官其实长得挺漂亮,高挺的鼻梁,一双大眼睛,宽大的脸上竟长着一张红丹小嘴,要是瘦个五六十斤,应该是个大美人儿,估计是为了配合她身边的男子,女人把自己的一头长发都染成了蓝色,自古红蓝配,红夹克猜想这二人多半是两口子。 朱老吹暖够了身子之后,走到那一男一女身边,对红夹克介绍道: “这是你刀子哥和钉姐。” 红夹克客套的向那两人打了声招呼,又端来三杯雪针茶递给他们,朱老吹毫不客气的接过茶杯,而那两人却不为所动,红夹克无奈的笑了一下之后,便把剩余的茶杯放在了就近的茶几上,就其实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两人是谁,但他注意到那名叫钉姐的女人,左手一直提着一个黑色皮箱。 朱老吹一眼便看出红夹克的心思,于是他对刀子哥和钉姐说道: “那天,就是我和他看见的那三人。” 钉姐从衣服外套里边掏出一台手机,点出一张照片后,又把手机屏幕伸到红夹克眼前,问道: “那三个人里边,有他吗?” 红夹克凑近手机屏幕仔细看了看,然后连忙点头说道: “有他,绝对有他,我就算是瞎了也能把他给认出来!” 红夹克又跟刀子哥和钉姐细说了这几天的自己的监视情况,之后钉姐将手里的提箱放在茶几上,打开之后,红夹克看到了提箱里边装满了钞票,心中大喜,连忙对着那对男女鞠躬道谢。 刀子哥和钉姐走出药材铺,此时天已微亮,他们发现朱老吹并没有跟着他俩出来,于是刀子哥关上了药材铺的大门,他们听到屋内的两人正在因为分钱的事情而吵个不停,但是几分钟之后,争吵声随即变成了攀爬与跌倒的声响,还有屋内某些物品倒塌的声音,屋外的那两人又等了几分钟,直到屋内彻底安静了,刀子哥才开口说道: “这次的毒,能处理干净吗?” 钉姐点着头说道: “道上的新货,放心吧,再过一会儿里边就只剩下血水的痕迹。” 刀子哥打开药材铺的大门,露出一条门缝来瞧了瞧里边,然后满意的关上大门,跟钉姐一块儿离开了药材铺…… 自从南宫蒲那天从温泉场回到韩烎的小木屋后,他就再也没和我们一块儿去泡温泉,身上馊了干脆就煮水洗澡。南宫藜的身体也在韩烎和南宫萍的照料下慢慢恢复起来,她整日整夜的粘着韩烎,也不管我们这些电灯泡的感受,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是个十足的冰美人,没曾想,冰美人也有融化的时候,虽说我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但看见这爱情的滋味儿如此之有魅力,日后的我一定要尝一尝! 刚刚过了白露,早上的气温冷得让人发抖,我和宁子初走出房车时,发现南宫蒲已不在车里,这已经是这几天的常态,他小子一准是到韩烎的小木屋里为我们做早餐去了。果不其然,当我和宁子初到了小木屋之时,南宫蒲刚刚炖好了的火腿松茸汤,于是我迫不及待的盛了一碗给自个儿,趁汤还冒着热气儿,嘴巴顺这碗边滋溜了一口,嗯!这滋味儿,鲜掉眉毛!浓厚的肉汤里有着松茸的山珍香气,火腿又使得汤头的变得醇厚,如此佳肴,喝上三大碗也不嫌多! 其实南宫蒲这人吧,虽说当引虫师的资质差了点儿,但没想到他竟有着出色的厨艺,韩烎的小木屋条件简陋,但他从山上采来的山珍可多了,南宫蒲将韩烎储存着的熏腊肉和山蘑菇以及野菜做成了一道道可口的佳肴,或炖或烤,或炒或煎,再配上在雪木村里买来的走地鸡蛋,手艺可不输轮胎店里的大厨。 据南宫蒲所说,他自己从小就好吃,也爱研究就吃的,所以在网上学了不少国内外的烹饪手法,只可惜生在南宫家,命中注定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在这个行业里施展拳脚,说完之后,我看到南宫蒲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的不甘心。虽然南宫藜和南宫萍对南宫蒲的人生以及南宫家的各种束缚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但我和宁子初还有韩烎在听了南宫蒲的心声之后,无不为他感到可惜,我更是在心里叹息道,他的出身还真是枉费了他的好厨艺。 吃饱喝足之后,南宫平照旧轰我和宁子初、南宫蒲离开小木屋,她则要和韩烎一块儿为南宫藜诊治。我在小木屋外简单活动活动以消消食,最近泡温泉上了瘾,昨天在得知南宫藜这两天就能跟我们重新启程之后,我几乎一天泡三次温泉,看今天南宫藜那冷艳的模样重新回归到了大伙儿的视线当中,我估计离开这里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去泡个温泉,有谁一起?” 我向宁子初和南宫蒲问道。 南宫蒲一听泡温泉三个字,立马背对着我,假装啥也没听见。宁子初则是泡腻了,平时他就总说我是个澡腻子,先前好几次都是拉着他一块儿泡的温泉,这次他吃的太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点都不想动了。 成,那我自个儿享受去了,正想下山,就听见小木屋里传来一阵女子撒泼的叫骂声,紧接着就是各种东西倒塌滚动的声音,等屋内安静下来之后,小木屋的门才慢慢打开,韩烎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背着一个竹篓,腰上插着一把镰刀,我看到他身后,屋内的南宫萍把南宫藜揽在怀里,任由南宫藜抱着自己放肆的哭泣着。韩烎没有回头,他看见我要去泡温泉,于是对我说他自己要去温泉山那边采药,顺便也去泡个温泉,让我跟他一块儿过去。 到了温泉山后,韩烎并没有着急去山里采药,而是和我一起去泡了温泉,由于是早晨,雪木村里的人都在山下忙活,所以这个时间段是我最喜欢的泡澡时光,今天的温泉场内更是清净,走进来一路,都没看见除了我和韩烎以外的第三人,就连之前总能遇见声称自己喜欢早晨泡个澡的红夹克,今天也没见着,于是我和韩烎选了个最大的温泉池,准备泡个痛快。 由于我的八卦之心已经躁动了一路,终于在温泉里忍不住对韩烎问道: “刚刚,你们俩,吵架了?” 韩烎并没有避讳这个话题,他把身子靠在池子边的岩石上,看着清晨蔚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许久之后才缓缓吐出,然后说道: “她始终不明白,不管怎样,我跟她都是不可能的。” 其实刚刚我跟韩烎一块儿下温泉池子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他的肚脐位置上,以肚脐眼为中心,围着一个像是淤青一样的圆形图案,直径大概有十五厘米左右,上边都是些类似符箓的符号,乍看倒有几分像是个大铜钱印记。 韩烎指着我的右手臂,他的视线落在了我右手臂上的困虫咒印上边,他说道: “那个就是困虫咒印吧,我之前在院里听说过,据我所知院里可没几个愿意去尝试,你也算胆子大了。” 我低头看着水面苦笑了一下,内心的无奈在我脸上表露无遗。 韩烎:“其实,你的事情我最近也听说了一二。” 他继续说道: “你体内的那颗丹,既是灵魄丹,又是丹鬽,这确实挺罕见的,就算山鬼不抢,也会被其他的布衣觊觎。” 既然韩烎提到灵魄丹,我不禁向他问道: “这灵魄丹,真的那么好?真有人会相信吃了这颗丹药就能成仙?” 韩烎一只手从水里抬起,他的掌心朝上,五指合拢,试图把水抓到手里,可那温泉水还是顺着他的指缝流回到了温泉里,韩烎看着掌中流失的热水,他问我道: “你可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去买彩票?” 我对买彩票这种事情向来不感兴趣,于是冲他摇摇头。 韩烎笑了笑,说道: “大概是六千万,而全国的彩民则有两亿左右,这世上总会这种人,他们会为了自己内心那不着实际的欲望而花费出自己的半生,甚至是一生的时间、金钱和体力去将其实现。” 韩烎用温泉里的热水洗了洗脸,然后继续说: “长生不老,羽化成仙,听着是多么的诱人,而对于那些方士、炼气士来说,这种永生的欲望会让他们欲罢不能,长此以往,他们便会成为这种欲望的奴隶,为了长生不老,为了成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此去修炼丹石,去隐洞修行,更有甚者,就算让他们去杀妻食子,他们也会在所不惜,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们的来说,诱惑力亦不亚于毒品对瘾君子的吸引。” 韩烎又把视线放在了我手臂上的困虫印上,他说道: “我知道你的合神就是丹鬽,它想出来就让它出来吧,这儿会也没其他人。” 我举起右手,靖仔出现在我的掌心上,他顺着我的手臂坐在了我的右肩上,叹道: “啊~这里真舒服……” “韩兄,你怎么知道靖仔想出来?” 我问韩烎。 韩烎指着他自己肚脐附近的图案说道: “看见这个了吧,这是常字门的截神咒印,其实五门都有各自的截神印,清理门户时,就会用上它。” 我想起南宫蒲在镇上的卫生所里跟我们说过,韩烎因为和南宫藜的事情,被尝字门废了修为,看来这个截神咒印就是他修为尽失的证明。 韩烎低头看着他自己的截神咒印,说道: “之后我研究了这个咒印很久,连同咱们这行所有的符箓和咒术都琢磨了一遍,才想明白了一点,截神咒印是将引虫师体内的合神异虫连同内息一起,彻底封印在七轮之中的一轮里,除非引虫师死了,不然他体内的合神将永远存与他体内,可偏偏又用不了,内息也用不了,这样也就成了一个废人。” 我故意避开一部分话题,对韩烎说道: “你研究过咱们这行的符箓和咒术?难怪,看来你刚刚看出了我困虫咒印的变化,所以才知道靖仔想出来,是吧?” 韩烎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不顾靖仔的抗拒,用手压着他的小脑袋,试图将他泡在水里。 想到刚刚哭泣的南宫藜,我又问韩烎道: “其实,以南宫藜的脾气,她应该是愿意自废修为跟你一块儿过日子的,你就不想?” 韩烎看着天上飞过的大雁,说道: “当然想过,从我被尝字门赶出来那一刻开始,就想过,但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疑惑的问道。 韩烎闭上眼睛,冷静的对我说: “小藜的父亲在我被赶出尝字门后不久就找过我,若是我真想带小藜远走高飞,小藜父亲一定会先我一步把小藜的心智剥夺掉,让自己女儿下半辈子都变成一个植物人,另外,我师父何纯也会将我体内的合神彻底从我身上剥离,我死了不要紧,关键是我的合神也会因此被废掉几百年的修行,甚至也会跟着我一块儿殒命,我不能这么自私。” 听了韩烎的话,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干涉别人的婚姻自由,五门有时候还真是操蛋。 第90章 水锋刀(上) 太阳此时已经高升,高原地区的早晨冷得夸张,我看了下手表,还不到八点,一般到了中午,温泉场里的人就会多起来,韩烎穿好了衣服,准备往山上走,一个人泡澡就没意思了,我索性也起身让靖仔回到我右臂里,然后打算回到房车里睡个回笼觉。 刚穿上裤衩,我便感觉到一股妖风从一个个温泉池子的水面极速掠过,虽然风速很快,但诡异的是被这阵风吹过的水面竟都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妖风沿着每一个温泉池子的边缘或起或沉的绕着我和韩烎,很明显,来者不善…… 我立刻调动内息以激发嗅觉,鼻腔里的每一根嗅觉神经都在寻找着妖风的行踪,奇怪了,温泉里除了我习以为常的硫磺味儿和金属味儿以外,空气里的味道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修炼嗅觉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真几次嗅不到敌人的时候,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 韩烎靠近我,手中紧握镰刀,他问我道: “找到了吗?是什么东西?” 此时的我依旧在用嗅觉搜寻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温泉本身的刺激性气味,空气中有泥土味儿、草木味儿、活跃的鸟虫之味儿…… 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我心里开始焦虑不安,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噌噌”直冒。韩烎见状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道: “小放兄弟,越是这个时候,咱俩越不能慌,越不能乱。” 韩烎左手捏着我的两边脸颊,把我的头拧到他对面,说: “看着我,看着!不要怕,不能慌!” 尽管韩烎嘴上一直提醒着我要保持冷静,但他的脸上却早已冷汗直流。 “开火兄弟,要不,你自个儿先洗把脸,冷静冷静?” 韩烎发现自己装逼被我看穿,脸上尴尬一笑,咽了下口水后,他解释道: “兄弟,我现在的身手可不如以前在院里,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半路出家,但想必应该比我的本事要好些,你先靠我近点儿,有什么情况,小弟我就得靠你罩着了……” 我靠!你还小弟,老子我才二十多岁,你个大胡茬子都三十多了,这时候竟然比我还怂,你要我罩着,那我找谁罩着? 我看着韩烎满头大汗,在他额头中间有一颗汗珠莫名停止了往下滑动,不仅如此,这颗汗珠里边似乎还藏着一粒小黑点,这颗小黑点在汗珠里灵活的飘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我本想凑近韩烎脸上看仔细点,未曾想,就在我的脑袋准备靠近韩烎那张胡茬乱飞的糙脸蛋之时,我感觉到了韩烎身体上散发的气息正在变得的凌乱,而他额头上那颗汗珠里的黑点突然从汗珠里迸射而出。 我感觉到眼前黑了一下子,身体歪扭的倾往右侧走了几步,短暂黑幕从眼前消失后,我眼睛里金星满天,刚刚要不是韩烎的左手往我脸上用力一拍,从而带动我整个身子及时闪避开那颗黑点的突然袭击,我此时的眉心怕是早已被那颗小黑点给打穿到了后脑勺。 我即刻转身的同时唤出蒲扇,黑点已经消失,就在黑点消失的大致方向上,那里的温泉水面妖风再起,我不顾韩烎的劝阻,紧追上去查看这股妖风,发现这风急促地掠过一个个温泉池子的水面,没过多久它便沉于一个小水池里。我跑到这个小水池旁,对着池子使出大风式第十一路,枯水断流! 我右臂由上而下,持扇子朝水面拍出一道波状气流,这道气流的力道不算猛烈,当气流撞向池子的水面之后,温热的水面被镇起层层涟漪,然后我持扇的手往天上大力一提,这个温泉池子里的水顿时跟着我蒲扇高举的手臂,往上径直升出一根粗壮的水柱。 水柱升到空中五丈之高,我持扇的手臂往右横指向另一个温泉水潭,水柱的顶端也随之弯下,接着,整根水柱都跟着跟着我手臂变化的移动方向,冲向蒲扇所指的另一个温泉水潭之中。此时的小水池子已经见底,清澈的浅水之下,泉眼还在平静的冒着小水泡。空幽的山里之中,莫名响起一个男人尖锐而猥琐的嘲笑声,这笑声回荡在温泉场里,仿佛是有人拿着一只麦克风,故意在这山野之中放肆的嬉闹。 我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惶恐,眼珠子配合着脑袋在四周扫视个不停,在那悠悠蒸汽之中,并无第三个人的身影,而我的鼻子更是没有寻到一丝一毫敌人的气味痕迹。 当我还在用蒲扇扇开遮挡着我视线的温泉蒸汽之时,韩烎突然在我身后大喊道: “小心!你右边那个池子!” 我转头看去,只见那个刚刚被我引水灌注大池子,水面正卷起一阵小旋风,旋风夹带着蒸汽钻入水中,我想走进去仔细查看一下,可内心的又这时犯了怂,反而退后了几步,幸亏我这么做了,就在我后撤到了第二步时,眼前的那个水面突然窜出一个物体,那物体黑如墨,形如烟,快如风,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出一道刺眼的光泽。 只见那物体尾部托着一条水线,直冲我的胸膛,好在刚刚退后那几步及时拉开了我跟这个物体的距离,尽管这个物体的移动速度已经胜过奔跑着的烈马,但我早在靠近这个水潭之时就已经将内息灌入自己双腿之中,随时准备逃离,所以就在黑色物体离我的胸口还有不到七寸的距离时,我双腿在地面上向左一扭转,力道带动腰身也跟着转过去,惊险的躲过了黑色物体的致命突袭。落地之时,我看到那个黑色物体一头钻入我身后的温泉池子里之后,我感觉自己右边肩膀有股热流淌出,我转头查看,发现右边肩膀上多了一道细长的伤口,看着像是被刀片划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东西在飞向我身后的温泉池子之前,曾与我右边肩峰擦边而过,其攻击速度之快使我肩上的剧痛后知后觉。 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自己肩上的伤口,只听韩烎在我身后的右侧大喊道: “沈放!小心后边,在你四点钟方向!” 我即刻转身,看见自己四点钟方向上的温泉池子里又泛起了那种涟漪,我正想用狭路一刀斩劈向池子,手刚要用力,结果却看见这个池子里窜出的黑色物体竟径直冲向还在傻站着的韩烎。 我挥手摇扇,将蒲扇指向离自己脚边最近的水池,以枯水断流从池里抽出一条水柱,再操纵这条水柱弯腰,让其以弧形路线从右向左射向韩烎。我发现那个黑色物体速度比刚刚攻击我时似乎慢了些许,就在黑色物体离韩烎的脑袋还有不到三寸距离之时,弧形水柱正好将黑色物体横向推开,短暂的清脆撞击声过后,水柱散落,黑色物体又一次的在我们眼前消失无影。 可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刚刚稍许放松不到两秒,黑色物体就从韩烎身旁是池子里再次窜出,直冲韩烎胸口撞去。 “喂!” 这东西的突然袭击使我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向韩烎发出提醒。只见韩烎双脚灵活的扭转,就在黑色物体即将撞向他胸口之时,他的身子侧身转动,从我这边的角度来看,那个黑色物体几乎是贴着韩烎的胸口一跃而过。我正要担心韩烎胸口是不是被黑色物体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却发现韩烎此时已经与那黑色物体纠缠到了一块儿。 那个黑色物体不停的从韩烎附近的各个水池里窜出窜入,目标很明确,就是韩烎这个粗糙男,黑色物体的每一次攻击,都对准了韩烎的胸口、脖子和脑袋,这就是冲着拿他命来的,而那韩烎,此时的闪躲身法灵活得简直像一条鱼! 只见那韩烎,双脚前一秒还碎步如急雨,下一秒变转换步法,大步扭转身子,凌空翻身后又四肢平稳落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看黑色物体从他身后的水面窜出,冲向他的屁股,可那韩烎此时就像变成了一只大蛤蟆,他的抓在石头上的双手红得发紫,嘴里大口吞下一股气,两条腿运劲膨胀,形如火锅里的牛蛙腿,就在黑色物体即将触碰到他之前,他四肢突然垂直发力,他原本爬在石头上的整个身子得以猛然腾空,就在他脱离大石头的一瞬间,黑色物体带着托尾的水线,从他的腹下飞过,落入到了前方的大池子里。 韩烎极速降落的身子依旧保持蛙形,当他的双腿最先落到大石头上的刹那,韩烎再次双腿发力,仰头凌空后翻,他的双手拍在了身后池子边缘的两块鹅卵石之上,这恰好躲过了那个黑色物体的又一次冲向他脑门的突袭。韩烎倒立着的身子,随着双手的向前一翻,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块大石头上。 黑色物体没有放弃对韩烎的追击,它不停的从各个水面窜出,进攻速度虽没有多少变化,但突袭频率却显着增长。黑色物体似乎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它的攻击目标完全变成了韩烎,而那韩烎也不再怕的,他化身一只大蛤蟆,四肢并用,在各个池子边缘以及地面上上下翻腾,左右跳跃,还不时的爬向附近的树上,当黑色物体将树冠砍下之前,他早已四肢发力,跳到了我的身边。 “我靠,老韩,你这是蛤蟆功啊?” 我惊叹道。 韩烎此时与我背靠背,黑色物体见突袭已经不再见效,于是在砍下树冠后便冲入离那棵可怜的树最近的水池里,没了动静儿。 确认此时还算暂时安全之后,韩烎在我身后说道: “嗐,沈兄眼力了得,这确实是蛤蟆功,我家族太爷爷乃是少林俗家弟子,离开少林后,他南下鹰潭,在那里闭关三年,结合少林功法自创了这套蛤蟆功,凭借这套蛤蟆功,我太爷爷在当时得以入朝为官,他杀过太平军,打过洋鬼子,乱世之中得以全身而退,全得益于这套功法,如今传到我这代,才学得不到七成,算是糟践了。” 韩烎话音刚落,我就看到黑色物体从我前方高能池子里窜出,毫不客气的朝我脖子冲来,好在我早有准备,早早就将内息灌入右臂,对着冲我得来的黑色物体,我持扇挥手扇出一个球形气弹,这是小旋风式第四路,空波弹! 当空波弹与那黑色物体对直相撞的一瞬间,黑色物体自身发生爆炸,只不过它的爆炸没有产生任何火花,而是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炸出水花四溅,滚热的温泉水飙我一脸,把我脸蛋烫得通红。我还没来得及抚摸自己的脸庞,就听见韩烎在我身后用镰刀砍着什么,虽不敢回头去看,但镰刀所发出的金属碰撞之声响彻山林,其实我不用去看,光听从韩烎方向传来的水花声就能知道,定是那黑色物体又开始对韩烎发起一轮轮的突袭。 黑色物体不时的进攻我和韩烎,我们一个用蒲扇操纵水柱,一个用镰刀挥舞,成功挡下了黑色物体的一次次进攻,黑色物体见我们两人的防御牢不可破后,索性从一处池子里飞向我和韩烎头顶上方的高空,然后自爆,到处飞溅的热水烫得我俩原地抓狂,地面上顿时升腾起浓厚的蒸汽云雾。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韩烎突然低声说道。 “什么?” 我疑惑的问他。 韩烎揉着自己被烫得有点发肿的脸,身子靠在我的背上说道: “这应该就是江淮吴家的七大绝学之一,水锋刀。” 我听说是江淮吴家,心中疑惑更深,于是继续问韩烎: “江淮吴家?你跟他们有仇?” 韩烎激动得咳了几声,说道: “我能跟江淮吴家有仇?能跟吴家有仇的绝不会是我这样的小人物,我看呐,这个吴家的人八成是冲你来的。” 成,想必也是为了什么鬼灵魄丹,如今不仅有山鬼盯上我了,还惹上了四大家族之一的吴家,我现在是身子滚热的,心底是拔凉的。 浓雾之中,一个人影从我和韩烎的眼前闪过。 “沈放,小心点,他好像冲你来了!” 韩烎的提醒刚被我听见,那个人影便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我看到他手上拿一把刀状的物件,直插我的心口。幸亏我闪得够快,一个下蹲,侧身避开了那人影的手中刀,可我这样根本来不及提醒韩烎躲开,只见韩烎向他自己前方趴下,四肢再次化身蛤蟆腿朝前方纵身一跳便是三米开外。 当我回过神来想寻找人影时,发现那人影已经消失在了迷雾之中。紧接着,人影三番五次对我和韩烎搞突袭,他的刀法凌厉,下手快而狠,就是总感觉他的攻击方位不太准,难道说他在雾里的眼神也不太好? 面对人影没完没了的雾中突袭,靖仔渐渐没了耐性,他在我脑中大骂道: “沈放!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你的御风之术呢?在龙鳞谷白学了?白吃那么多辣玉米片,你个废物!” 这个小东西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在我又一次躲开人影的一招上步撩刺后,我让韩烎用镰刀掩护我,然后我持扇向前三个大步一跳,冲向空中,就在我空中看见韩烎的镰刀接连挡下了人影对他的连环武花飞劈后,我从空中垂直落下,中丹阳将内息大量灌入右臂,手臂持扇抡圆了连续由后往前大力回转,蒲扇因此扇出一道道强劲有力的狂风。这一阵阵狂风随着我的手臂扇向地面,一波比一波强,一道比一道狂,打得每个温泉池子水面高溅浪花,被大地方向回弹的气流又冲到天空,把温泉场里飘荡的浓厚蒸汽吹散无遗。 当我落回地面之后,看见韩烎左臂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在韩烎的前方不到一丈的距离,一个三十多岁的红发寸头,红寸头的双脚站竟在一处温泉池子的水面上,他脸上的笑容又邪又狠,其左手掌心之上漂浮着一个黑色的球体,球体只有一个苹果大小,且并不圆润,虽然色泽像某种黑色的金属,但悬浮着的状态更像是水滴。 红寸头左手突然抬起,将黑球朝我和韩烎扔来,黑球化为一条锥形水箭高速飞行,意欲刺向我的眉心。我看到眼前一只手臂挡住了我的视线,韩烎右手紧握镰刀,就在黑箭刺即将接近我躯体的前一刻,挥刀将黑箭挡下,黑箭瞬间化为点点黑水,滴落在了我和韩烎附近的池子里。 再看那个红寸头,他的左手掌心上再次出现了一个新的黑球,他身子前倾,双腿摆出一个弓步,左手再将黑球丢出,黑球飞向我和韩烎的途中,分裂成了十支黑箭,眼看黑箭就要把我俩扎成马蜂窝,我突然感觉身后“嗖嗖”飞来一群什么东西,只见眼前涌现一片点点金光,这些金光精准的插向每一支朝我和韩烎飞来的黑箭上,耀眼的金光熄灭后,黑箭已经消失无影。 宁子初拿着灯,从温泉场的入口缓缓走来,他抬起拿灯的右手,他的左手往右手灯罩上那么一拨,数十根落蕊流星便闪烁着金光刺向了红寸头。 第91章 水锋刀(下) 红寸头看见宁子初的到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都怪那个红夹克,这老东西对人物外貌特征的所能运用的形容词少得可怜,红寸头虽然知道红夹克所说的有三人,应该其中两人就是保镖,谁曾想到这保镖里头的其中一位竟是自己的老熟人,宁子初。 红寸头快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看着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宁子初,故意用调侃的语气对宁子初说道: “哟!子初表哥,别来无恙啊!” 听到红寸头说出“表哥”二字后,宁子初本来冷静的脸立刻阴沉起来,他没有回应红寸头,而是从我和韩烎跟前走过,然后走到我俩之前泡澡的温泉池子旁,蹲在那儿把我放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的捡起。 “表哥?” 我疑惑的看着不远处的宁子初。 韩烎向我解释说:“你还不知道吧,宁子初的母亲是江淮吴家的长女,身为长女,三十多年前本该嫁给咱们引虫师行业里的名门望族,结果她却在结婚前夜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吴家手下一同私奔了,这事儿在当年可是闹得沸沸扬扬,院里的也是无人不晓,而且据我所知,宁子初这个吴家外戚的身份,还是吴家在几年前,因为有老周的斡旋下才勉强承认的。” 怪不得那天在公羊家的花鸟市场里,宁子初能如此轻松的带着我们去吴家的店铺里吃东西,我还记得当时所有的伙食店里可都是免费送的,没想到我这个小老百姓还能认识一个贵族外戚当朋友,以后还要多点占宁子初的便宜尝尝。 红寸头见自己热情的“问候却只得到了宁子初的冷漠,嘴里不屑的憋出一个“切!”,然后他左手掌心再次朝天,在那掌心之上,渐渐从空气中吸纳来一颗颗小黑水滴,黑水滴聚少成多,转眼间,水滴们就组合成了一颗乒乓球大小的黑球悬浮在红寸头的左手掌心之上。 我见状大喊道: “坏了,他又要来!” 话音未落,一支黑箭已经朝着我和韩烎飞到来。我还没来得及施展招数格挡,黑色的飞箭已经快要插进韩烎的胸膛,就在箭头离韩烎的胸口还有两尺距离时,我看到我和韩烎的前方突然显现出十八颗发着银白色光芒的嗜血十八星。 极速飞来的黑色的飞箭正好与其中一颗嗜血星相碰撞,两者碰撞所产生的小型爆炸顿时产生连锁反应,其余的嗜血星也随之爆炸,一连串的银白色火云恰好挡住了红寸头的视线,我趁机用蒲扇使出枯水断流将身边一处小水洼里的热水抽出,在银白色火云还未消散之际,对着红寸头挥出一扇,被我操纵的水流化身一条细长水柱朝红寸头所在的方向射去。 当小水洼里的水都已经被我扇向红寸头时,我听到水流砸击到了地面的声音,却并未感知到红寸头的气息收到丝毫波动。就在银色火云带着黑色飞箭消失在空气中之后,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武器对撞的声响。转身看去,发现红寸头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我和韩烎身后,他的左手拿着一把全黑的环首弯刃刀准备刺向我的后背,可他的偷袭却被同样突然瞬移到我和韩烎身后的宁子初所成功阻拦,只见宁子初嘴里横咬着他自己的灯,他的左手抱着我的衣物,右手则拿着一把镰刀将红寸头打算刺向我的黑刀格挡死死的格挡住。 韩烎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上空空如也,本来还拿在右手上的镰刀此时莫名其妙的转移到了宁子初的右手里。红寸头和宁子初彼此以刀格挡,两人互不相容,两把刀在两人的运力互搏揉推之下,刀刃都纷纷嘎吱作响。 我看着宁子初手里的那把镰刀黑身白刃,普通至极,于是不放心的问韩烎道: “老韩,你的那把镰刀够结实嘛?” 可我等了好一阵也没听到韩烎的回复,转头看去,发现这货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我用鼻子嗅了嗅,寻这韩烎的气味,追踪到他此时已经以蛤蟆身形趴在了离我极远一处温泉边的上,见我已经发现了他的动向,立刻来上一招蛤蟆上树,四肢并用,三两下便趴到了离他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上,躲在了茂密的树叶之中。 实在想不通,这货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南宫藜为他要生要死的,再说了,他不是没了内息嘛,动作怎么还这么利索? 宁子初一只手拿着镰刀格挡着红寸头的黑刀,另一只手把衣物朝我扔来,嘴里说了一声: “滚远点!” 我抱着衣物,以轻功脚踏温泉,大步一跨,两步当成三步走,边蹬边跳着来到韩烎所在的树下。眼见韩烎趴在树枝上,怕得只冒汗,我忍不住吐槽道: “你个喊开火,有这么好的体力,逃跑都不喊我一声?” 韩烎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颗棕色药丸塞到了自己嘴里,口中含糊的说道: “还好当年老恩师出手留情,给我留了三成内息,如今我天天都要吃自己炼制的育息丸才能将内息养在上半身的经脉之中,虽说如今能用得上的内息不多,但拿来逃命还是足够的。” 韩烎将育息丸咽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里连说了几个“好苦”,接着擦了擦嘴唇,继续对继续说: “我那把镰刀确实就是一把普通的镰刀,你刚刚没看到宁子初挡下雾家小子那一刀时,他手里的那把镰刀已经崩刃了吗,虽说宁大队长那也算是总院保安部里的一大干将,但他要是再这么跟吴家小子耗下去,我看悬。” 宁子初手拿镰刀,不停的与那红寸头手里的黑刀来回推揉,一次次卸掉了红寸头黑刀上的杀气,为了不让红寸头得以抽身,宁子初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红寸头的右臂肘关节处,双脚的脚尖死死的顶着红寸头的双脚尖上,不让其有机会发力。 韩烎看到红寸头被宁子初锁住了架势,又话锋一转,佩服的说道: “还得是宁队长,这招吴家的锁千杀用得巧,用得妙啊,好一个四两拨千斤。” 毕竟我也算是武术世家的后代,早在幼年之时,我爷爷就教了我许多嗅字门的外加招式,当时年纪小,学起来也不认真,爷爷只好一边教我拳脚,一边则告诉我武学修行的门路要领,时间久了,我对武学的悟性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一定的见地。刚刚韩烎口中的“锁千杀”,应该是宁子初以自己手脚之劲封住了红寸头的四肢发力点,使得红寸头即使想运气打出下一招也无处发力,这跟太极宗师杨露禅的那一招“鸟不飞”使鸟儿在掌中飞不起来是一样的原理。 我注意到红寸头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打着赤脚,眼看他的黑刀和身段都被宁子初锁得死死的,本以为宁子初不久能耗尽他的气力,让他放下屠刀,未曾想,红寸头双脚突然从脚底开始,不停的有水珠从地面爬到他的脚上,一滴滴从脚板到脚背,从小腿到腰身,再到布满全身,很快,覆盖他全身的水滴瞬间汇聚到他的左臂之上,然后沿着他的左臂奔涌到他黑色弯刀的刀身,紧接着,红寸头大喊一声: “噫~呀!” 黑色弯刀上的水霎时间从刀刃处喷射而出,将红寸头的刀与宁子初的镰刀彼此弹开,红寸头趁势挥刀,他刀刃上的水流化作刀罡一道,以月牙之形,凌厉之势,朝宁子初砍去。 韩烎见状激动的说道: “我靠,这是浪中藏月?原来这一招是这么使的,这个吴家小崽子,对自家人竟然还这么狠!” 宁子初右手紧握镰刀抵挡着这道以奔流之水潮所成的凶烈刀罡,他的双腿膝盖略弯,两只脚板死死的顶在地面上,生生被红寸头的这到月牙刀罡往后推了五六米,宁子初若再往后一步,他就会掉进身后滚沸腾着的热水池子里。 一声短暂而清脆的金属断裂之声过后,从宁子初所在的方向上,飞出一块黑东西,这东西旋转着朝我和韩烎飞来,发出“嗖嗖”两声后便劈到了韩烎所趴着的那棵树的主干上,我凑近一看,发现是韩烎的那把镰刀上的半块刀身。紧接着,巨大的水流泼洒之声从宁子初那儿传来,我转头看去,发现宁子初竟用自己身体硬扛红寸头的月牙刀罡,那刀罡劈断了宁子出手里的镰刀后,继续砍向宁子初的胸膛,宁子初口中刚刚还咬着的灯已经消失不见,此时他的身体上好像被一层青绿色的水流所包裹,这层水流正以反引力的方式在宁子初身上循环流转,所泛起的层层波澜将那道砍在宁子初胸口上的月牙刀罡瞬间冲碎,散落成满地水花。 韩烎看到宁子初身上的水流,情绪更加激动,他拍着树枝大声说道: “绝啦,绝啦,宁子初这个吴家外戚竟然会吴家的绝技,水华衣!” 我有些受不了韩烎一惊一乍的现场解说,于是问韩烎道: “你不是刚刚说过,宁子初的母亲是吴家长女吗?那宁子初会吴家的技能也是在情理之中啊,你至于这么激动嘛?” 韩烎还在兴奋用手拍着树枝,他低头看我说道: “你是有所不知,吴家向来都是重男轻女,吴家的绝技虽然后代子孙无论男女都能学,但是每项绝技却只允许家中男丁学全所有招式,而吴家传女子所学,在每一项绝技上都会故意缺那么一两招,不仅如此,待到吴家女子出嫁之时,在其结婚前夜,吴家长老便会废掉自家女子的修为,以防止吴家之学流传与外姓之中,宁子初既然会吴家绝技,这就说明他母亲并没有被废除修为,你说这让不让人惊讶?” 从战场上飞来的一道水花打断了我和宁子初的谈话,宁子初笔直的站在原地,他的身后就是滚烫的温泉,红寸头拿着他的黑色弯刀在宁子初身上疯狂的劈砍,可宁子初面不改色,躯体任由红寸头的黑刀看来,却始终不动如山。红寸头的黑刀在宁子初身上挥砍下的每一刀,都被覆盖在宁子初身上的水华衣通通挡下,并回弹出四溅的水花。 红寸头见自己手中黑刀在宁子初劈砍身上无果,便他收回了持刀的左手,与此同时,黑刀重新变成之前的黑色球体悬于红寸头左手掌心之上,但黑球没多久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黑色莲花贴在红寸头的左手掌心之中,随着红寸头嘴里爆出一句: “杀!” 他的左手一掌拍在了宁子初的左胸心口之上,这一掌似乎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流在红寸头和宁子初周围扩散开,吹到我面上时,竟然冰冷刺骨,再看宁子初,他的水华衣从他心口处开始凝结片片冰霜,红寸头这一掌,仿佛给宁子初身上带来了天寒地冻,冰霜从宁子初的胸口迅速蔓延开来,一眨眼的功夫,穿着水华衣的宁子初便被红寸头的一记寒掌给冻成了一座人形冰雕。 韩烎摸了摸自己那刚刚被寒气刺激到的脸颊,叹息道: “哎!可惜了,宁子初要是把水华衣学全,应该就能让自己的身体带动水华衣自由移动,也就不至于会被吴家小崽子那一招寒水莲风掌给冻成一个雪人。” “他还没死……” 我说道,虽然宁子初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但我依然能从冰层里嗅到宁子初的生命气息,并且,我还能感受到,宁子初的生命力还愈发的蓬勃。 而那红寸头并没有得意多久,只见他看了一眼被他冻成冰雕的宁子初,眼神里带着一丝震惊,他迅速后撤一跳,与宁子初拉开了五六米远的距离,站在了一处温泉池子的水面之上。就在红寸头后撤一跳的同时,宁子初身上的冰面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当红寸头双脚落到水面上之时,宁子初便已将身上的冰霜尽数抖落,当所有冰霜都被他抖落一地之后,短暂封闭在寒冰里的宁子初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红寸头满脸凶恶,他从自己左手掌心重新唤出黑色球体,并把球体随手一掷,扔到了他脚下的温泉里,他脚下的温泉迅速泛起波澜,这波澜随着那股熟悉的妖风一路传到与他与宁子初之间的每一个温泉池面上,当波澜传到了宁子初身后的温泉水面时,我清楚的看到一条黑色的怪鱼突然冲出水面,这鱼看着像是一条大鲤鱼,只不过与普通的鲤鱼相比,这条大黑鱼的鱼头上长着一对水牛一样的犄角,这对犄角和那条鱼自个儿的鱼尾那么长。那条牛角怪鱼张开大嘴,露出它那双下两排锋利的尖齿准备朝着宁子初的后背狠狠的咬上一口,可宁子初却不为所动,他眼睛盯着红寸头,目光冷漠中带着嫌弃,就在大黑鱼的一口尖牙离宁子初的后背还有不到一寸的距离时,宁子初的左边水潭里突然泛起层层涟漪,在那同心圆的涟漪中心,一条青绿色的龟形生物突然窜出水面,它那头缩在它自己那青绿色的龟壳里,露出了三条细长的尾巴,带着迅风之速冲向大黑鱼,并将那条大黑鱼撞向宁子初身后右侧的地面上,两个生物同时落地,撒成了一片水花。 水花分叉成一黑一绿后,又分别向红寸头和宁子初飞去,各自落入他俩的左手掌心之上。红寸头的左手再次悬浮起那颗黑球,而宁子初的左手掌心之上也悬浮起一个青绿色的球体,大小跟红寸头手上的黑球看着差不多。 红寸头和宁子初两人同时将各自左手掌上的球体扔到离他们最近的温泉里,本来还幽静的温泉场内顿时吹起一阵大风,这风左右来回吹动着,温泉场里的各个池子不断的窜出一黑一青两个神秘生物,它们在红寸头和宁子初两人的操控之下,互相碰撞,发出响亮的刀剑拼搏之声。红寸头操纵这大黑鱼不断从大小各异的温泉池子里窜出突袭宁子初,可他的每一次突然进攻似乎都在宁子初的预料之中,那条大黑鱼总是还没来得及接近宁子初,就被宁子初的三尾青龟从另一个角度刚好的池子里飞出,并用那坚硬的外壳全数挡下。 红寸头索性收回大黑鱼,让其回到自己左手变成黑色弯刀,他踩着脚下的温泉水面瞬步飞奔,身后带着飞溅的水流,持刀砍向宁子初。宁子初也将他的三尾青龟收回,将其化作一把青色横刀握于左手,红寸头毫不客气,对着宁子初的头就是一刀力劈华山,宁子初举刀横挡,然后顺势后撤三步,推开了红寸头的弯刀。 红寸头嘴里“呀!呀!”的喊个不停,他那刀以缠头裹脑之势,对着宁子初就是一顿连劈,宁子初左手横刀以迅雷之速左右挥扫,将那红寸头的凶狠刀劲横向泄去。两人刀法快似风,猛如雷,挥砍劈扫之间,震出一道道刀罡之力散向四周,惊起温泉场内各处池子浪花翻滔。红寸头的浪中藏月随着他手中的黑刀混乱扫向宁子初,宁子初并未躲闪,而是以刀相抗,将那滔天的浪潮月牙劈砍成漫天水花。 红寸头心中不甘,他绕着宁子初转起圈来,他身后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引力将他经过每一个水池里的水流抽离带,并托于他的身后。红寸头带着一条水流做的绸缎绕着宁子初,迅速将宁子初包围起来。我和韩烎看不到水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里频繁传出刀锋相击之声,之后红寸头大笑道: “宁子初,你从你母亲那儿所学的不过是吴家的皮毛,老子今天就替吴家废了你这个丢人的外姓杂种!” 红寸头癫狂笑声突然停了下来,只见那不停旋转高升的水墙之外,空气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的水珠正悬浮在空中凝聚在一起,转眼间,由无数水滴组成的一只比这高山上的树还巨大的手臂插进了水墙之中,水墙瞬间爆炸,巨大的水流冲向我和韩烎所在的方向,吓得我立马顺着树干爬到韩烎身边。 待水流平息之后,我和韩烎看到那只巨手凌空高举,紧紧将红寸头攥在手里,宁子初则站在巨手下方的温泉旁,他的身上没有沾上一滴水,眼神里充满着愤怒。红寸头被巨手攥得发出痛苦的喊叫,宁子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巨手霎时间化作从天而降的水流,落于地面,回流到了各个温泉池子里。 红寸头也因此被狠狠的摔到了一个温泉池子中,他嘴角还在流着血,但眼神里依旧透着顽劣和不甘。宁子初走到红寸头跟前,蹲在温泉边上,对他问道: “谁派你来的?” 红寸头没有说话,宁子初于是伸出左手手到了温泉之中,温泉水突然旋转起来,宁子初把手收回,我好像看到他的左手掌心也有一个莲花形状的青色印记。水面旋转了几圈之后,本来温热的温泉水突然凝结成了一块大寒冰,而红寸头的下半身全被寒冰所封住,完全动弹不得。 “说,谁派你来的!” 宁子初愤怒的质问道。 红寸头痛苦的叫唤了几声之后,大喊道: “死婆娘,还不动手!” 难道说,红寸头还有帮手? 红寸头的呼喊回荡在山林之中,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穿过层层树冠照在地面上,我和韩烎四处张望,并没有发觉任何异象,可我的鼻子却闻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气息,这气息带着浓烈的杀气,隐隐浮现在我和韩烎的周围。 此时的安静格为异常,要是往常,这时的温泉场里应该来人泡澡了,可现在不仅没有外人到来,就连鸟叫声也没有。诡异的寂静之下,一片落叶飘到了我的右手手背上,我刚想抬手将落叶抖掉,可手刚刚抬起,落叶就变成了一枚银色的钉子,并且插进了我手背之中。 第92章 追魄钉 这根银色的钉子大概有两寸长,它的三分之一深深的扎进了我右手的手背里,剧烈的刺痛感促使我赶紧用另一只手攥住钉子头,试图将其一口气拔出。可我的左手刚刚触碰到钉子的顶端,这枚钉子竟开始自动往我手背的深处下陷,之后钉子尖直接戳破了我的掌心而出。 霎时间,我的右手掌心鲜血淋漓,伤口的强烈疼痛让我依旧想要把钉子给拔出来,当我正要继续拔钉子时,韩烎却抓住了我的左手,他对我劝阻道: “别碰!你没看到钉子上的咒印了吗?这东西是被人下了咒的!你越想拔它,它就往你肉体里扎得越……” 一道旋风席卷着数十片落叶吹向我和韩烎所在的树冠上,打断了韩烎的话语。我和韩烎见状即刻左右分离,跳到树下,落地时后,我抬头看见那些被风吹到树冠上的落叶均已变成了插在树枝上的银色钉子,好险,若是反应再慢一点,我恐怕已经变成了人肉筛子。 我感觉到自己右手上的伤口正在迅速收紧,我咬着牙抬起右手,看到钉子上确实有着一排竖着书写的咒印,深蓝色的,看着像条小蛇,而我的伤口此时正在向钉子收拢,仿佛我的手此时有了自主意识,并且正在试图与钉子生长到一起。突然,我的右手自己抬起,手掌指向山林高处,与此同时,山林高处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拖拽着我的右手臂,这股力量我越是与其抗衡,它就越强大,靖仔从手臂里伸出几十根红丝想要缠在旁边的树干上为我出力,我生怕手臂因此被这股力量所扯断,只好劝其收回,而我自己也只好放弃与这股力量的抵抗,脚底一松,被这股力量一路托入深林之中。 这股神秘力量一路将我托至这座山的高处,快到山顶之时,这股力量突然松懈,把我拽到了山顶下方不到百米的一处山脊之上。由于氧气的减少,这个山脊上头并没有多少高耸的云杉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草地和小型灌木丛,刚刚那位股力量消失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块儿巨大且软绵绵的黑色石头上,待我起身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块儿石头,而是一个大个胖娘们儿穿着一袭黑风衣站在我的面前。 那胖女人留着一头及腰的亮蓝色长发,本来标致的瓜子脸被撑得又肥又宽,不过皮肤倒是挺白皙,即使是站在高山上,她还穿着鞋跟高得夸张的红色高跟鞋,我倒是有些好奇她是怎么上的山? 我踉跄的退后了几步,那胖女人右手轻轻抬起,手指朝着我勾了一下,我的右手便拽着我的身体,将我托到了那女人面前。胖女人看上去并不凶狠,她那一看就是人工割出来的双眼皮之下,一双大黑眸子平静的打量着我的全身,我仿佛就是一件挂在专柜里的名牌包包,正在无奈的等待着这个“女顾客”的挑选。 “你就是沈放?” 胖女人问道。 我没有犹豫,直接回答她道: “啊不,我叫韩烎,韩是韩信的韩,烎是上边一个开枪的开,下边一个火焰的火,你也可以叫我喊开火。” 胖女人把她的右手高举过头顶,我的右手也跟着她的动作,不听我使唤的高高举起,而我的身子则被我自己的右手拽离了地面几米。胖女人的另一只手从她的黑色风衣里边好像掏出了什么东西,她把那东西放到手里揉搓了几下,然后用她的右手操纵我的右手从我的脑袋上揪下几根头发递给了她。胖女人的右手揉搓着我的头发,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和那卖药的拿我的头发手感一致,错不了,就是他……” 胖女人说完,右手操纵着将我的右手垂下,我的身体也随之从空中摔了下来。胖女人蹲下身子,她用手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说道: “小子,识趣的,就乖乖听你钉姐姐的话,我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要不然,钉姐姐我很乐意扒光你的衣服和裤子……” 我的老天爷啊,我可不想自己存了二十几年的元阳被这个胖娘们儿给夺走,可若是这样能活命,实在不行吃点肥腻的也是无奈之举。 胖女人随手从旁边的小灌木里折下一根树枝,转眼间,这根树枝就变成了一根两寸长的银色钉子,她看着我,继续说道: “然后姐姐我就用这些钉子,在你身上多扎出几个窟窿眼儿,我想扎哪儿,就扎哪儿,呵呵……” 胖女人拿着钉子,用钉子上边的尖头在我脸上轻轻地来回划拨,想扎哪儿就扎哪儿,这听着可不像是假话,我被她的话和手里的钉子吓得直咽唾沫。 胖女人拍了拍我的脸,起来转身朝她自己身后走去,她的右手还操纵着我右手背上的钉子,将我拖拽着跟在她身后。也许是太得意,也许是她体型太胖,在她穿过一片灌木丛时,她那胖得似莲藕的小腿不小心被一棵灌木的树枝划破,小腿上边快要被撑得透明的黑色丝袜“噌”的一下炸开,白皙的皮肤瞬间被伤口上的鲜血所染红。 那胖女人“嗷”的叫了一声,几乎同一时间里,我感到右手上的伤口好像正在松弛,我左右摆动了一下右手,发现上边的钉子也开始摇摇晃晃,于是我趁那胖女人检查她自己腿上的伤口,无暇顾及到我时,用牙齿咬住右手背上的钉子,并快速将钉子拔出,然后吐到了地上,钉子掉落地面后,瞬间变回了落叶。我没功夫思考这其中的奥秘,连忙起身朝反方向逃跑。 我边用轻功踏过一大片绿地,边调动内息大量灌入我的双腿,也管不了体内还有多少内息,总之能跑多远跑多远,能跑多久跑多久。 当我即将钻入通往山下的丛林时,身后一阵凉风吹过,十几颗钉子从我身后掠过,径直扎到了我前方的树木上,被钉子扎中的树木主干开始互相互相弯曲交叉在一块儿,形成一堵围墙,挡住了我前进的路线。 身后轻微的血腥味儿说明了胖女人正在逐渐向我靠近,我唤出蒲扇,强忍着右手掌心传来的剧痛,转身就是一扇横扫,大鹏冲天刮起地面的泥草撞向紧追向我身后的胖女人,那胖女人本已朝我射出的十来根钉子,此时均被我的大鹏冲天反冲回到她身前,胖女人也是吃了一惊,眼看自己的钉子就要戳中自己,她脚下一震,臃肿的身躯竟平地而起,腾空直上三丈之高,那十多根钉子从她脚下飞过,扎在了她身后的草地之上。 趁胖女人还没落地,我朝着她所落下的方向,连发三个空波弹,移动目标总是难打中,好在这女人体积够大,尽管她及时用双臂交叉在胸前企图挡住我的攻击,但三发空波弹还是有一发击中了她的肚子。被空波弹击中神阙穴的胖女人同时也被空波弹往后推了三四米才落下,穿着恨天高的她,鞋跟被她的体重彻底压断,她东倒西歪的控制着自己不倒下,我则挥扇朝地面左右拍出两道贴地风,这两道弧形贴地风朝着胖女人身体两侧疾速飞去,所过之处,草木尽被风劲所收割,不过眨眼之间,两道贴地风已经即将撞向胖女人的双脚,胖女人脸色爆红,她费劲的弯曲双膝,运气周身,虎躯一震,朝自己前方凌空一翻便落到了我的跟前,就在她落下之前,我看到那两道贴地风互相交汇,把胖女人的高跟鞋剪成了碎皮条。 可惜,真可惜,我还是第一次对人使这招大风式第十三路,青蛇刮地镰,心中无杀意,出手必犹豫,当胖女人跳到我面前的前一秒,我全身竖起鸡皮疙瘩,大脑神经绷得紧紧的,心中不停的大喊千万次道: “能行,一定能行!” 胖女人肥硕的身躯还是落到了我的面前,大地也为之震动,就在她赤裸的双脚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她的脚下传出两声“嗖嗖”的风过之声,我感到自己脚下被两股烈风吹过,紧接着,胖女人痛苦的发出了我预料当中的刺耳尖叫。胖女人抵着双下巴,弯腰看着自己脚下,刚刚那一秒,她的两只脚掌像是被数十把小刀片胡乱划割了几十下,肥胖的双脚被鲜血染红,看着与那刚出锅的红烧猪蹄倒是有几分神似。 大风式讲究的是大开大合,历练人心的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而小旋风式讲究的是迅猛灵活,攻守兼备,不仅有逆风斥旋那样的防御身法,也包含着巧施暗器的诡谲秘术。就在刚刚,那胖女人纵身一跳,躲过了我的青蛇刮地镰的时候,我在懊悔之余,右手也没闲着,用残留在右手之中的内息,悄悄持扇朝着自己双脚前方的草地上扇出两道若有若无的清风。这两道清风并没有吹向四周,而是在落到草地的那一刻,变成了十多个荔枝大小的风球,这些风球在地面上宁静的自转着,就是为了等待胖女人的那双大脚,当胖女人的一双大脚一落地,风球们一碰到她的脚板就会瞬间爆裂,一道道高速飞散的气流宛如一把把无形的小刀在胖女人的双脚上毫无章法的飞速切割。 小旋风式第十六路,暗栽风花。 其实这招还能更狠一些,但我确实不想杀人,再加上之用了手臂上的残留内息,所以这招暗栽风花,我只施展了其三成的水平,但也足够了,胖女人蹲下身子,,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她的双手被肚子隔开,摸不到自己的双脚,就她那双脚,怕是一时半会动弹不得,趁现在,换个方向赶紧逃。 我刚想活动身子,便发觉后背一阵剧痛,钻心的疼痛几乎布满了我整个后背,我把左手伸向自己后背一摸,我操!指尖未碰到后背,就先摸到了一排排坚硬的钉子头,我也只不过是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几根钉子就奋力的往我后背上的皮肉深处钻去。揪心的痛苦使我眼泪止不住的自动从眼角流出,双膝也跪倒在草地上,双手抓着地上的草皮,发泄着剧痛带来的无助感。 胖女人坐在地上,看着我的狼狈模样发出“咯咯咯”的嘲笑声,接着,她看着我说道: “哟!怎么还给姐姐我跪下了呀?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呀~” 她的话刚说完,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从她身上传来,我仰头看了下她,发现坐在草地上的胖女人,原来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玫瑰红色的宝石戒指,胖女人把戒指上的宝石掀开,露出里边用金戒指框着的奶黄色药膏,她左手捏着兰花指,用小指头在药膏上抹上一圈,然后吃力的挤着肚子上的肥油,将药膏涂抹在她的两只脚丫上。 几秒之后,胖女人那双大脚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止住了流血!之后她站起身,对我说道: “你呀!有点意思,能给姐姐下套的人可不多,今儿个就饶了你吧,乖乖跟着钉姐姐走,姐姐保证不再用追魄钉扎你。” 胖女人话刚说完,我便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再伸手轻轻去摸,那一排排钉子已经不见了。我双手撑着腰缓缓挺起身子,胖女人见状立刻抓着我的衣领口,拽着我一把提起,她一只手拍着我的脸说道: “嗯,长得还算白净,身材也还行,小东西,就是这么摸着都能感受到你体内的浑厚丹气,等一下……” 胖女人皱了一下眉,又在我身上来回摸索了一下,然后说道: “不只是灵魄丹,还有……两个……还有两种力量,哈哈哈哈,发了,我要立功了,哈哈哈,让你那个老婆娘看不起我,老娘我这次指定能加入山鬼!” 那胖女人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了许久之后才拽着我跟她往山脊上远处走去。刚刚胖女人提到了山鬼,看来多半我是要被她带去给山鬼立功,完了,这次我指定是要完犊子了…… 正当我心底拔凉之时,天空突然传来机械躁动之声,一个黑影带着一阵大风飞来,我抬头一看,竟是一架直升机! 只见那直升机悬浮在我和胖女人前方的天空下,缓缓降落。一个穿着户外装备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从直升机上下来,然后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同样户外装备的一男一女,从三人的面相可以看出,应该是一家人。那三十岁的男子径直走到我和胖女人跟前,我注意到胖女人脸上充满了惊讶,然后嘴里颤抖着对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说道: “澎勇哥,你怎么找到这儿?” 那个叫澎勇的男人面如黑铁,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胖女人的问题,而是反问她道: “戚梦兰,我弟弟呢?” 原来胖女人名叫戚梦兰,名字倒是挺好听,就是跟她的外形不是很匹配。 戚梦兰咽了咽口水,她对着那个叫澎勇的男人含糊其辞的说道: “你弟弟,澎坚他……他……他在……他在哪儿都和你们家无关!” 我看到戚梦兰右手偷偷折断了一根在她身边的一根灌木的树枝,然后对着那个叫澎勇的男人挥手一甩,树枝立马变成了一根钉子直戳向澎勇的眼睛,而那戚梦兰则趁机转身以轻功逃离。就在戚梦兰的钉子快要扎到澎勇的一只眼睛之时,我看到澎勇的脸上不时泛起轻微的水色波澜,那根钉子刚碰到澎勇的眼睛,就被澎勇脸上的一阵波澜给轻松弹飞。 我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去,只看到澎勇身后的那一男一女分开两路朝戚梦兰追去,两人大步向前,脚尖着地,几步蜻蜓点水的轻功步法形似那云中飞雁,转眼间便将戚梦兰左右包围。这一男一女左右各伸出一只手按压在戚梦兰的肩膀上,瞬间,从他们三人处袭来一股寒流拂面,只见那戚梦兰全身僵直,黑色的风衣上冻满了冰霜,一男一女抓着戚梦兰的肩膀,将其带回到澎勇的面前。 澎勇看着那一男一女,脑袋往后扭了扭,示意他俩把戚梦兰带上直升机,然后走到了我跟前,他也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对我问道: “你就是沈放,对吧?” 我觉得此时说谎已经没有意义,于是点了点头,没曾想,这个澎勇竟对着我就是一掌,我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瞬间覆盖满我的全身,顷刻间,我全身被一层雪白的寒霜所封住,僵硬的杵在地面上。 “你……你弟弟……红寸头……” 我吃力的扯着嘴唇说道。 澎勇看着我,脸上露出富有深意的微笑,他对我说: “找他只是顺便的事儿,找到你才是最主要的。” 说完,他一把抓住我已冻成冰柱的脖子,把我托到了直升机里。这个直升机看着可不像是民用的,里边比想象中宽敞,澎涌将我一把甩到机仓内,被冻麻得我没有感到丝毫疼痛,然后澎勇坐在我跟前,示意驾驶员重新起飞,我看着舱门渐渐关闭,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绝望。 第93章 吴家的外人 宁子初或许自己都没想到,这辈子到目前为止使用猿行术最拼命的一次,竟是为了一个让他倒霉透顶的男子,他在云杉林木之间穿梭跳跃,即使是山里的猕猴群见着了,也得给他让路。宁子初的还调动一部分内息到自己双眼,此时他的眼睛,双眸清如那山中源泉,眼睛被他自己极速攀跃飞奔时撞出的气流刺的又干又疼,但他的眼皮不敢哪怕眨一下,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山峰附近的山脊之上,就连此时在树木间四肢并用着翻爬所使用的猿行术也不过是二十多年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罢了。 就在宁子初用寒水莲风掌困住了他的其中一个表弟,那个红寸头,吴澎坚,他其实并不想在见到吴家的任何一个所谓的亲戚,一个他都不想见!但也许这就是命,宁子初在见到吴澎坚的那一刻,自己也认了,看来他这辈子都逃不掉与吴家打交道的命运。 身为吴家长女,宁子初的母亲为了逃避吴家的婚约而与宁子初的父亲宁克刚在结婚前夜私奔,他母亲知道吴家的人不会放过他们两个亡命鸳鸯,所以在隐姓埋名的时候,他母亲便和他父亲刻苦钻研数年,终于根据吴家的控水术,创造出了全新的三种的控水之法,克吴三技。由于这三种技法是专门针对吴家的技法,所以宁子初答应过他自己母亲,吴家的术法和克吴三技他宁子初这辈子都只能对吴家人用,除此之外,但凡有需要施展引虫之术的时候,都必须运用他自己拜师望字门之后所学到的。 宁子初已经好久没有对吴家人使用克吴三技了,应该有几年了,自从老周帮他们宁家兄弟调教了他们与吴家的恩怨之后,吴家的人再也没有谁再去找他们麻烦,之后他全身心的投入在院里交给他的各项任务当中,恨不得借此将吴家的控水之术永远埋在自己脑子深处,再也不用想起。可就在刚刚,在温泉场内,面对那吴澎坚的挑衅之时,宁子初再一次克服内心的厌恶,用吴家的控水术与之对抗,其实就吴澎坚那两下子,他宁子初一技水锋刀足以将其降服,但吴澎坚的那些话彻底激怒了宁子初,尤其是那句“外姓杂种”,这几个字将宁子初隐忍多年的怒火瞬间从心里倾泻而出,所以在吴澎坚使出水锋刀的一招水锋滔天将他层层围困在漩涡之中后,面对漩涡内不时窜出来的水波飞刃,宁子初毫不犹疑的使出了可吴三技之一的悲天水犹寒。 此招式可将方圆五里的水分汇聚到宁子初自己身边,然后再化作千条手臂,这些手臂被他父母称作寒水大悲手,可由宁子初随意变化大小和数量,当这些水分组成这些悬空的手臂之后,宁子初便可以根据吴家术法的缺陷,让这些手臂从外到内将吴家术法彻底破解。吴澎坚自以为练成了水锋滔天就能打败宁子初,可这红寸头在宁子初眼里不过是一时的小人得志而已,对付这个叛逆街溜子,宁子初仅仅只是召唤了一只寒水大悲手便破了吴澎坚在水墙里的宫位,并将其轻松抓住。 宁子初咬紧牙关,终于穿过了最后一层云杉木林,我被那力量拽走得太快了,速度远胜于他的猿行术,他刚刚冻住吴澎坚不久,就听见了我被钉子刺穿手背所发出的叫喊声,可当他转头朝我看来时,我早已经被那股神秘力量拖至山林深处。此时宁子初如此确定他自己所追寻路线没有错,是因为这一路上他都能看见我所残留的些许丹气,他庆幸自己是望字门的人,要是五门的其他人,不一定能像他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发现我丹气的残留。 可就当宁子初冲上山脊之后,我早已消失在了山脊的草地上,只有那高高飞起的直升机盘旋在山脊上空,带着嘈杂的机动声,直升机很快就飞过了山峰的另一头…… 宁子初和韩烎回到了小木屋里,顺便还带上了被他刚打昏不久的吴澎坚,等到韩烎从屋里翻出绳索将吴吴澎五花大绑的坚捆好后,他愤怒的将一盆冷水泼到了吴澎坚的脸上,冰冷的水流立刻激醒了这个红寸头。韩烎将一块儿写着“水源已被污染,请勿靠近”的木牌子摔在吴澎坚跟前,吴澎坚看见屋内还有三个人,他们都冷漠的盯着自己,吴澎坚认得出其中一个女的就是五门七杰之一的南宫萍。 宁子初捏着吴澎坚的脸颊,他眼睛紧紧的盯着吴澎坚的眼睛,他最冷酷的口吻对吴澎坚说道: “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撒谎,我立刻就能察觉,你不是善使水锋刀吗?信不信我把你的手脚全冻死,再当着你的面挨个捏碎!识相的就老实交代!” 宁子初说完话,就伸出自己的左手,他把掌心翻到吴澎坚面前,吴澎坚看到宁子初的掌心上,一个冰晶组成的青绿色莲花正在慢慢成形,这吓得他赶紧调动内息想要施展水锋刀企图割断绳索,但他感觉自己的中丹阳好像被堵住了,无论自己怎么运气,内息就是无法从他自己的中丹阳里调出,他那如同便秘的表情很快就被韩烎所察觉,韩烎撤开吴澎坚胸前的衣扣,指着吴澎坚的胸口说道: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内息调动不出来是吧?呵呵,你的膻中穴和神府穴都被我用封元针截住了经络,所以你也别在这费劲儿了,你现在啥招都用不了。” 眼看宁子初就要将他的左手拍在了吴澎坚的双脚之上,吴澎坚先前还死拽死拽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无助的甩动着自己的双腿,想要躲开宁子初的寒水莲风掌,跳动挣扎的身体震得小木屋直晃动。就在宁子初的左手碰到吴澎坚脚尖的那一刻,这个红寸头终于怂了,他闭着眼睛,带着哭腔大喊道: “我交代,我交代,你……你们总得说说……到……到底要我交代什么吧!” 宁子初收回他的左手,对吴澎坚问道: “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 吴澎坚把脑袋扭到一边,眼睛垂低着看向地板,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被父母教训的大孩子,他嘴里嘟囔的回答道: “没人派我来,我自己来的。” “自己?!” 宁子初冲吴澎坚吼道,并且他再次对吴澎坚举起了左手。 吴澎坚惊慌的交代道: “还有……还有一个人跟我一起……” “说!” 宁子初这一吼,不仅震住了吴澎坚,还把屋内的其余四人也吓得一哆嗦。 “戚美兰!还有戚美兰!” 吴澎坚颤抖着身子,大声回答道。 宁子初左手掌心上的莲花冰霜渐渐融化,他用自己冰凉的左手拍打在吴澎坚的脸上,边打还边说道: “你还真把你那胖媳妇儿给捎来了,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其实吴澎坚娶了戚美兰这个胖媳妇儿这事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在引虫师行业里传开,吃瓜群众们都很疑惑,这吴家三房的二公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大胖娘们儿? 吴澎坚注意到宁子初身后的南宫蒲和韩烎偷笑着互相交头接耳,尽管这种情况在吴家他早已司空见惯,但此时他心里依旧有一万个羊驼奔跑而过。自从他向吴家公开自己的对象是戚美兰后,他感觉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他和戚美兰,但他早已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娶戚美兰,哪怕因此会被吴家从族谱里抹掉,他也无怨无悔。 “所以,是吴澎勇派你们两夫妻来这儿抓的沈放?” 韩烎问吴澎坚道。 吴澎坚听到这里竟有人提到自己哥哥吴澎勇,心中不甘的说: “怎么,在你们眼中就非得是他才可以为吴家做事?” 宁子初用手捏着吴澎坚的脸颊,询问道: “这么说,那架直升机是你让吴家派来的?那为什么直升机只接走了你媳妇儿和沈放,却把你落下了?” 吴澎坚听到宁子初的话,吃惊得瞪大了双眼,他反问宁子初道: “什么直升机?戚美兰去哪儿了?” 小木屋里的众人皆被吴澎坚的疑问弄得云里雾里,但宁子初却从吴澎坚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于是他继续对吴澎坚说: “看来你和你媳妇儿这次根本不是在为吴家做事,那架直升机我见过,就是吴家的,而且我百分百确定,沈放和你媳妇儿就在那架直升机里边!” 吴澎坚被宁子初的话震惊得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他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瞪大的双眼呆呆的看着地面。许久之后吴澎坚才缓过神来,他冲着宁子初大声嚷着,嘴里唾沫横飞: “乍我!就凭你也敢乍我,哼!有什么招尽管使,来!冲你爷爷身上尽管使!” 宁子初站了起来,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唾沫,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身对其他人说道: “咱们不必在这货身上浪费时间了,南宫蒲、南宫萍,你们两人先开车去咱们必须要去的地方,韩烎、南宫藜,你们先在这儿看着这小子……” “那你呢?” 南宫蒲问宁子初道。 宁子初走到小木屋是门口前,说: “我大概能猜到沈放被带到哪儿了,我过去看看。” “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南宫蒲担心的问道。 宁子初转头对南宫蒲笑了笑,说道: “那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 南宫蒲咬了咬嘴唇,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朝着宁子初所站着的地方凑近了两步,他说道: “行!我跟你……” 南宫蒲话还没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南宫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拽回了他原来站着的地方,南宫藜走到宁子初跟前,对宁子初说: “你少看不起人,我跟你去!” 宁子初看着南宫藜,他心里有点吃惊,他看了看紧跟着南宫蒲身边的南宫萍,本以为应该会是她站出来提出跟随自己一块儿去才对。 韩烎走到南宫藜身后,但他没有将南宫藜拽回去的打算,而是对宁子初说道: “没办法,那我只好也跟你一块儿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不是?” 南宫蒲指着吴澎坚对众人问道: “你们仨去找沈放,我和果儿姐去该去的地方,那这货呢?” 宁子初无所谓的对南宫蒲说:“他就留在这儿就行。” 南宫蒲:“就这么渴死?饿死?” 韩烎看着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的吴澎坚,说道: “我会给他吊上一大瓶营养液,水流慢慢滴,应该能活个两天,拉屎撒尿是管不了了,让他就地解决拉倒,我还会在他体内放点东西,可以作为要挟吴家的筹码……” 宁子初利索的打开小木屋的门,嘴里简单的说了一句: “成,就这么办。” 然后带着众人准备离开,只留下韩烎在屋内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他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 “嗯……应该在这儿,我记得是放在这儿了,别急哈,吴家少爷,一会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可能之后会有点难受,不过忍忍你应该就习惯了……” 不一会儿之后,韩烎从小木屋角落里的一个柴火堆里翻出来一个木头箱子,箱子上面没有上锁,他打开箱子,从里边拿出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边好像有一只又像蝈蝈又像蜘蛛的虫子,这虫子的六条长腿上下不停的在瓶内刮蹭着,使得瓶子因此发出难听的刺耳之声,虫子的头部咧着嘴,张开一对大鳌钳齿正对着吴澎坚。 韩烎将装有虫子的玻璃瓶凑到吴澎坚脸上,他对吴澎坚说道: “这虫子叫做将军蝗,属于外国友虫,我一会儿把它塞到你菊花里,你放心,我先给你吊点滴,在药水里,我会加点好东西,之后再把这虫子塞进你菊花里边,因为药水里的药物作用,虫子会在你体内暂时性休眠,别怕哈,一点儿也不疼。” “那……那它会休眠多久??” 吴澎坚惊恐的问道。 韩烎:“大概两天吧,最多三天。” 吴澎坚:“那……那……那它醒了之后呢?会干啥?” 韩烎将装着将军蝗的玻璃瓶拿在吴澎坚眼前晃了晃,然后诡笑着说道: “总之,够你爽的!” 韩烎说完话后就一只手拿着玻璃瓶,一只手抓着吴澎坚的裤腰带,准备将吴澎坚的裤子给扒下来。韩烎的举动可把吴澎坚给吓坏了,吴澎坚疯狂的扭动着身子,左右摆动的屁股躲避韩烎正在扒他裤子的手臂,恐惧占满了他的内心,赶走了他最后的理智,他带着哭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哭出声来。 韩烎一巴掌扇到吴澎坚脸上,怒骂他道: “你他娘的别蹭来蹭去的!是男人就要硬到底,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怂样,恶心!” 南宫蒲见状也走过去给韩烎帮忙,两人不顾吴澎坚的绝望挣扎,三两下就把吴澎坚的外裤和秋裤给扒个精光,露出一条印着一个大红心的粉丝裤衩。 也许是此时的狼狈彻底击碎了吴澎坚最后的心理防线,从小到大无论他吴澎坚怎么作妖,那些追随吴家的人都会毕恭毕敬的叫他一声澎坚少爷,可就在他自己的裤子被当众扒下那一刻,吴澎坚感觉自己尊严尽失,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学走路时摔倒的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嘴里还委屈的说道: “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呜呜……呜呜……” 宁子初重新走进小木屋,他示意韩烎和南宫蒲走开,而他自己则蹲在吴澎坚跟前,然后用最无情的口吻的对吴澎坚说道: “整件事情,从头说。” 可现在的吴澎坚,早已经泣不成声,他纵使是想开口,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嘴里嘟嘟囔囔的嚷着,鼻孔还吹着泡泡。南宫萍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拆开后她抽出一张纸巾,走到吴澎坚旁边,弯腰给他轻轻擦拭脸庞,边擦还边露出温和的微笑,接着,南宫萍叹了口气,她对吴澎坚说道: “小弟弟,你这又是何必呢,瞧你哭了,行,哭出来总比憋着舒服,说吧,只要你说出实情,我们保证不为难你。” 南宫萍擦拭吴澎坚的纸巾透着微微花香,而南宫萍那温柔的口吻和和蔼的微笑就好像三月春风,彻底融化了吴澎坚那叛逆的内心。 吴澎坚咽了咽口水,又咳了几声,情绪渐渐平复后,他开口说道: “五天前,一个外号叫朱老吹的报刊亭来到我们的地盘上,指明要见我妈和我大哥,干报刊亭这行的,基本上都是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一见到我妈和我大哥,开口就要两百万,还是现金,说是自己有一个消息,绝对合我们家的胃口,我之前和我大哥见过他一次,虽然这人油滑得像条鲶鱼精,但消息还是可靠的,而且他知道我们家需要什么,所以我妈毫不犹豫,当场就给了他一箱子钱,朱老吹拿到钱后,对我妈和我大哥说,那个被灵魄丹寄生的沈放,如今就待在雪木村,估计没几天就要离开,让我们家尽快派人来这儿找到他。” “你们找沈放干嘛?为了灵魄丹?” 南宫蒲问道。 吴澎坚自嘲的怪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那不然呢?还能是为了什么?吴家共五家分房,我们三房世代都是负责炼制丹药的方士,长生不老也好,羽化成仙也好,都是我们这房是最终目标,如今让我妈知道了有这么一块儿肥肉快到自己嘴边,她还不高兴坏了?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妈立马想派我大哥他们出发去雪木村,可我大哥偏偏当时还在闭关炼丹,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所以我就和我媳妇儿自告奋勇先过来了。” 宁子初听后问道吴澎坚:“沈放怎么说也算我们院里的人,而且还是我们沈副院长的宝贝独苗,你们也敢动手?” 吴澎坚:“呵,要不是你们院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还把沈放给跟丢了,我们家也不会有机会现在把他给逮着了,你也知道,吴家做事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到后来生米煮成熟饭,你们知道了又能怎样?” 南宫藜听了吴澎坚的话,心中有些疑惑,她问吴澎坚道: “你们是江淮吴家,这里可是大西北,直升机能飞回江淮?” 吴澎坚说道: “我们三房在阴山那边有个基地,已经好几年了,这是不公开的,对外人绝对保密,估计你们院也不知道。” 事情已经基本清楚,宁子初还是决定自己动身去阴山的吴家基地,面对南宫藜他们的反对,宁子初说道: “你们南宫家毕竟是和吴家齐名的四大家族,要是跟我一同去吴家,惹出什么事端,对你们南宫家和院里都不好,我毕竟和吴家沾些关系,这吴家的一些规矩我比你们清楚,我带着吴澎坚一块儿去,把握更大些。” 宁子初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于是,韩烎当起了房车司机,带着南宫三人组先行出发去往巨碑村,而宁子初则带上吴澎坚,开着韩烎的大吉普,又逼着吴澎坚当向导,一脚油门,直奔阴山而去。 第94章 困仙房 由于我的身体渐渐被冻得僵硬,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减弱,虚弱感愈发明显,我好困,好困,我的眼皮无法闭合,因为上边的冰霜封住了眼睑肌肉,我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本该让人烦心的直升机旋翼嘈杂的机动之声上,至少耳朵还好使,还能证明我现在还活着。 我不知到底飞行了多久,飞行了有多远,我熬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度过了整整一年。渐渐的,我感觉这架直升机开始降落,然后舱门再次打开,几个黑影走了进来,我感觉自己好像快不行了,心跳慢得像个蜗牛,就连灵魂似乎也在缓慢的离开这副躯壳…… “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醒?我睡着了,还是昏了? 我迅速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二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光源是一个悬浮在天花板中间位置的红色光球,柚子大小,地面非常软和,上边和四面墙和天花板上都刻画着细细的线条,这些线条很奇怪,地面上的线条和天花板上的线条都呈螺旋状辐射向四周的墙面延伸,地上的线条是逆时针螺旋,天花板上的线条是顺时针螺旋。就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处角落内,戚美兰坐在地上,我和她都换上同款衣裤,摸着像是丝绸做的睡衣。 戚美兰把脑袋靠在墙上,她的睫毛又长又弯,一看就是假的,此时戚美兰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她的眼神似乎已经把我的皮肉筋骨都给全部看穿。 “冻傻了?美国队长?” 戚美兰对我说道。 我起身看着戚美兰,问道: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和你一块儿呆在这个鬼地方?” 戚美兰伸了伸懒腰,然后无所谓的说道: “我们这是吴家,准确的说是吴家三房偷偷在阴山边上修建的基地里。” “基地?就这么点地方?” 我打量着房间里的四周,这个小房间竟然也有资格被戚美兰称作基地,我听着实在觉得可笑。 戚美兰扶着墙角,费劲儿的起身说道: “当然不止这么点儿,这是基地里的困仙房,专门为了拘禁人员修建的,怎样,看着是不是很像审讯室?” 我从小就遵纪守法,连校规去都没违反过,什么审讯室,我更没见过,我走到一处墙壁边上,触摸着上边的线条,和地面上的一样,墙壁上的线条也像是刻上去的,但明明这地面,这墙上都是软软的,不过手感摸着不像是海绵,更像是胀呼呼的水床。 戚美兰看着我这个好奇宝宝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于是略有嘲讽的对我解释道: “呵!你还真稀罕这儿,我跟你说吧,这里是吴家专门为了关押能人异士所修建的,看见那个光球了吗,那是一枚定神丹,这可是吴家三房的招牌丹药,只要这东西还发着热,发着光,咱俩的元神就会被彻底困在这儿,就算是神仙,进了这地方也没法子再出去,所以被吴家称作困仙房。” “元神?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元神?” 我吃惊的看着戚美兰问道。 戚美兰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冲着我挥了挥手,我看到她那又白又肥的手臂在她的挥动下,晃出了三个重影,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或者真的是被冻傻了,于是走进戚美兰跟前,仔仔细细的看来一遍又一遍她正在挥动着的左手。确实,我确实眼没花,这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真的,我扇了一巴掌自己,不疼,但是能摸着脸上肉,而我的手臂也在我的动作下分出了三个重影。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无法想象这一切,嘴里惊叹道: “疯了,一定是我疯了!” 戚美兰重新坐回地面上,就在她坐下的过程中,她那宽大的三重身影恍恍惚惚的掠过我眼睛。 我也坐到了地上,看着自己晃晃悠悠的三重身影,一会儿分开,一会儿重合,捏着皮肉却一点儿也不痛,我不禁问道: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戚美兰摇摇头:“这地方只是把你的元神困住了,之所以我们的身体会出现三重影子,那是因为人的元神本就是由三魂所凝聚而成,这间困仙房其实是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中,你可以理解为梦境。” “那,我们的肉体呢?” 我继续问戚美兰。 戚美兰看着悬浮在天花板上的定神丹,说道: “还能在哪儿?老地方,只能是在吴家的冻魄棺里呗。” 我躺在地面上,不爽的吐槽道: “我操!老子都还没活够,这吴家就把老子放进棺材里了?” 戚美兰苦笑着对我说:“小子,那冻魄棺听着很唬人,其实就是个深度睡眠舱,你现在感觉累不?”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然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并不耐烦的对戚美兰说: “你看我现在这样,像是累吗?老子只想出去!” 戚美兰把脑袋再次靠在墙壁上,她说: “别费劲了,刚刚我说过,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出不去,姐姐我顺便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精力旺盛,说明你的元神还算稳定,要是你感觉到了疲惫,那就要小心了……” 我:“感到疲惫,什么意思?” 戚美兰眼神斜视着我,说道: “要是连元神都感到疲惫,那只能说明你的体魄正在受损,说白了就是你的肉体上的生命体征正在慢慢减弱,当你的元神想要睡着的时候,那我就要跟你说拜拜了。” “死?老子要死?我操!” 我愤怒的对着天花板上的定神丹,转身就是一招回旋踢,没曾想,那定神丹竟把我的脚力如数反弹到了我腿上,这反击来得太快,我一下子没站稳,被这股反馈回来的力量径直推到了身后的墙壁上,紧接着,我感到刚刚踢到定神丹的那条腿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灼烧感,我掀开裤脚一看,踢中定神丹的小腿上有一大片皮肤被烫得又红又肿,钻心的剧痛顿时让我感觉窒息,腿上的创伤仿佛要把我活活疼死。 戚美兰见到我如此鲁莽,不禁大笑道: “哈哈哈哈,小子,你要么是被吴家的寒水莲风掌给冻傻了,要么就是天生的蠢逼,那定神丹对咱俩现在来说,那可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小子还敢踢一脚,哈哈哈哈,元神受到的痛苦,比肉体上的痛苦要强烈百倍!” 可是这种痛苦只持续了大概一分钟,也许是一分钟,总之很快,我的小腿就愈合如初,就连上边本来被烧焦的腿毛也重新恢复原貌,仿佛刚刚的痛苦不过是我的错觉,从未真的发生过。 困仙房里,不分昼夜,我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疲惫和困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是这么“大”字形躺着,戚美兰没有再主动跟我什么,我们两个就这么一直沉默着,但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即使我不用眼睛去看她,也能感觉到她一直在不时的盯着我,而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总是充满着渴望,这种渴望并不是男女欲望的躁动,这很难解释,简单点说,她就像一个潜伏在商场人群里的小偷,而我就她这次的“狩猎”目标,尽管已经被我所察觉,但她依旧在等待时机对我下手,可问题在于,我此时还有什么值得她下手去偷的? 最终,这种明知在心的尴尬和别扭促使我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 “你到底想干嘛?!” 我坐起身来对戚美兰问道。 戚美兰对我的质问毫不意外,她扬起眉毛,脸上露出略带满意的神情,也许她一直在等我向她提出这个疑问。 “你不奇怪吗?” 戚美兰说道。 我:“奇怪什么?” 戚美兰笑着说:“我刚刚说过,可以把这困仙房当成是个梦境,那你做的梦,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梦里?” 戚美兰的话一下子就把我给问懵了,这个胖女人说的对,我的梦里,为什么会出现她,而不是其他人,要是南宫藜和南宫萍出现在这困仙房里,那我还真不想出去了。 “所以,你是真实的吗?” 我试探性的向戚美兰问道。 戚美兰走到我的跟前,然后蹲下,把她自己那张大脸凑到了我眼前,说: “你说呢?不是你梦到的我嘛,姐姐我原来在你心里有这么重要嘛,呵呵,是不是想把姐姐我带进你的春梦里?” 我被这大胖娘们儿的话吓得连忙后退,她此时要是想对我做点什么,那我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戚美兰被我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她双手抱着自己肚子,仰头着头,笑得口水都已从嘴角流出,等笑够了之后,她才说道: “哎呀,你这个小弟弟,还挺单纯,行,你把姐姐我逗得那么开心,姐姐就跟你说说,我为什么会和你一块儿待在同一个困仙房里。” 戚美兰就地坐下,她双腿打坐,双手抱月贴在丹田处,然后闭上了眼睛,我看到她的嘴正在代替鼻子呼吸,呼吸的频率也与常人不同,时快时慢,时多时少,就在我对戚美兰为什么突然打坐入定而疑惑不解之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三魂从元神上大幅度分裂后又震动着重合,这顿时让我感到头晕目眩,一直到我的三魂重新组成元神并且不再震动之后,眩晕感才慢慢消失。 我揉搓着自己的脸庞,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直到眩晕感消失后,我才发现,困仙房里的定神丹,之前是冒着红色的光,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光芒变成了粉红色的。戚美兰缓缓睁开眼,她伸了伸懒腰站起身,然后对我说道: “欢迎来到我的困仙房。” 我好奇的看着房内发着粉红色光芒的定神丹说道: “你的困仙房?这不就是换了盏灯嘛?” 戚美兰走到定神丹下边,她双手叉着腰,欣赏着那颗悬浮在房间天花板上的定神丹说道: “每个被吴家关在困仙房里的元神,在其房内的定神丹所发出的光芒都不一样,我猜这应该是和元神有关,你房间内的定神丹发出的是绯红色的光,而我房间里的定神丹则发出死亡芭比粉的光芒。” 戚美兰口中的死亡芭比粉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在我眼里就是深颜色的粉红罢了,反正单从这个困仙房内的光线色泽来说,让人感觉腻得慌,再加上这困仙房本来也不大,使我感觉戚美兰的困仙房特别像是在街头巷尾里经营偶尔能见到的,那种不是用来洗头的洗头房。 “你在我俩的困仙房内随意穿梭,不怕被发现吗?” 我问戚美兰。 戚美兰坐在定神丹下,盘着腿说道: “吴家发现不了,我之前说困仙房像梦境,其实准确的说这里是我们每个人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做为引虫师,你应该进入过自己的凌虚还神吧?” 我点点头。 戚美兰:“人的精神世界分为内景和外景,凌虚还神在人的内景之中,而这困仙房则在人的外景里,但是不管是内景的凌虚还神,还是外景里的困仙房,都只有当事人的元神自己能感知到其中变化,现实世界里的他人是无法从当事人的肉体上察觉到任何异常的。” 我见戚美兰如此熟知这困仙房的事情,还能自由穿梭在我和她的困仙房之间,于是问她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这困仙房的事情,还有,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可以自由穿梭多个困仙房里自由穿梭?” 其实我也不指望戚美兰跟我解释什么,我只是出于好奇,本能的说出自己的疑问罢了,本来我问完戚美兰之后就打算继续躺在地上发呆,没想到,戚美兰竟主动跟我说起了她的过往…… 只见戚美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口对我说道: “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姐姐我跟你聊会天。” 戚美兰学着我之前的懒样,大字形躺在地上,对我娓娓道来: “我本是一个小有名气是布衣方士,方士你懂吧?,求道修仙者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简单点说,外采精矿灵药入炉炼丹者是为方士,内聚天地灵气与自身小天地者是为炼气士,我们家世代都是布衣,传到我这代已是第八代,老祖宗个个身手不凡,为后代捞了不少钱,到了我这辈,家底也算殷实,本来我也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布衣引虫师就好,靠着家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子过得挺滋润。” “可命运使然,日子过得越舒服,就越会遇到大麻烦,老天总是公平的,对我也一样,一场大病,我在国外医院待了整整一年,之后,虽然病是痊愈了,可这身体,呵,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想当年,老娘我的石榴裙下,不知拜倒过多少美玉郎,如今,却变成了人见人厌的胖婆娘……” 戚美兰逐渐哽咽,我最怕女人哭,所以没敢看她,许久之后,戚美兰清了清嗓门,继续说道: “为了恢复原来的样子,我四处求医,办了不知多少张健身卡,一切一切,全都无果而终,还花光了自己的全部家当,没法子,我只好学着古人,求仙问道,当上了方士,我也不怕跟你说,为了炼丹,老娘我杀过不少异虫,人我都吃过!只要能恢复到从前,我什么都敢做!” 戚美兰越说越激动,她索性站起身,看着我继续说刀: “很快,我就闯出了名堂,当然,也上了你们院里的通缉榜单,好在我行走江湖,从来都不张扬,易容术不比女丑教那帮怪胎差到哪儿去,没人知道,人人闻风丧胆的钉子婆儿其实就是姐姐我,呵呵” 戚美兰强颜欢笑说:“也是缘分吧,让我跟吴老二相遇,我可没对他动过什么手脚,还是他追的我,这布衣界里谁不知道,吴家三房那是顶流的方士家族,能嫁入他们家,对我今后的修行绝对有好处,我们不顾他母亲和兄弟姐妹千方百计的阻拦,毅然决然的结了婚,本来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我也为他吴家炼丹出了不少力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以为他母亲也该消停消停了,可一如豪门深似海,他母亲那老妖婆,隔三差五就找我茬儿,不管我为吴家做什么,她总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吴家的家法,那花样多的是!其中最狠的就是这个困仙房” “在这里,我们没有娱乐,没有消遣,静得可怕,这也还好,关键是时间,这里我们能感受到的时间流逝要比真实世界慢的多,我数过,这里的八万六千四百秒,相当于外边的一分钟左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里正好相反,在这里,陪伴你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寂寞和空虚,不仅如此,当你得以从冰魄棺里释放出来后,肉体也会受损,若是没有得到吴家的丹药治疗,虽死不了,但也会落下个终生残疾。” 说到这儿,戚美兰语气变得娇作起来。 “还是吴老二待我好呀!每次从冰魄棺出来,他都早早偷了几颗丹药喂给我吃,我在吴家基地整整三年,被关在冰魄棺整整三十六次,每一次从冰魄棺出来,吴老二都会给我带上丹药,一次没落过,有时,我还看到他脸上带着伤,一定是为了给我偷丹药,被他那老不死的母亲体罚了。” “这吴家基地里有很多的炼丹和修行之法门的书籍,吴老二房间里就有很多,我可以随意翻阅,看得多了,我便开始学着书籍里的秘术修行吐纳之法,本来也就随便玩玩而已,有次,我的元神又被关进这困仙房,闲着无聊便打坐修行吐纳入定之术,结果我发觉元神晃得厉害,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别人的困仙房之中,我反复试炼,不断改进吐纳入定的窍门,久而久之,我便能依靠这种法子穿梭于多个困仙房之中……” 戚美兰说完话之后站起身,她走到我身边,然后闭上眼睛,我感觉到她的呼吸再次以嘴代替鼻子,频率又开始发生变化,一阵严重的眩晕感过后,我发现自己和戚美兰来到了一间发这淡绿色光芒的困仙房之中。这间困仙房里有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子正在盘腿坐在地上,他穿着跟我同款的睡衣,一看见戚美兰便激动的起身向戚美兰打招呼,戚美兰对老头子笑了笑,然后又闭上眼睛运行吐纳之术,再次严重的眩晕感过后,我和戚美兰来到了一间定神丹发着紫色光芒的困仙房,这间房的一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女孩,不到十岁的样子,长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看到戚美兰的到来,女孩子那张本来冷漠神伤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戚美兰和抱着女孩儿,对她诉说着自己最近在外边世界的所见所闻,之后女孩儿看着我,用她那冰冷的苍白的小手扯着我的衣角,向我问起各种外边的事情,我坐着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又和戚美兰一同跟女孩儿戏耍了很久很久,之后戚美兰跟女孩儿告别,带着我回到了属于我的那间困仙房里。 戚美兰坐在困仙房里对我说道: “像这样的困仙房还有很多,他们大都是被吴家人出于各种强行关进来的,噢,那个女孩除外,她是吴老大的女儿,吴源彩,她得了一种罕见病,只能在困仙房里续命,估计这辈子都得待在房子里边。” 我看着戚美兰,感觉虽然戚美兰这个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女魔头,但在她的眉宇神情之中,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与常人无异的温情。 “你之前抓我时,是为了向山鬼邀功?” 我问戚美兰道。 戚美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回答我说: “对,老娘我在这吴家三房待腻了,乏了,山鬼我早就想加入,正愁没法子,如今碰到你这块大肥肉,能不想试试嘛!” “那你说我身上还有两个,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继续问道。 戚美兰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反问道: “你小子,自己体内有什么会不知道,少在这儿给我装傻充愣!” 要说我体内有什么,在我的理解范围内,无非就是丹鬽靖仔还有随侯珠,可戚美兰说了“还有”,那就是说,我体内还有第三种东西,这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联想起靖仔说过,我体内有一种力量,他一直想要了解,难不成戚美兰口中的“还有”,除了随侯珠以外,还说的是这个? 戚美兰把脸凑进我跟前,她盯着我,绕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说道: “算了,事到如今,无所谓,小弟弟,姐姐带你再去其他困仙房转转。” 我实在是受够了那种眩晕感,连忙退后摇头表示拒绝,可戚美兰此时兴致正盛,她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眩晕感很快传遍我的全身,紧接着,一声撼天动地的兽吼声从困仙房里传出,吼声消失后,我的眩晕感也随之消散,我发现房间里的定神丹还是发着绯红的光芒,周围也并没有出现第三人,再看戚美兰,她眼睛瞪得凸起,嘴巴惊讶的半张开,似乎是被那一声兽吼吓破了胆。 戚美兰用她那还在颤抖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又咽了下口水以克服自己内心的波澜,待她呼吸平复之后,她才磕磕巴巴是对我说道: “有……有东西……就在……那儿……” “就在哪儿?” 我不解的看着戚美兰,此时,我被她的慌乱失神着实吓到了。 戚美兰退后了几步,然后颤颤巍巍的抬起右手指着我的额头,说道: “在……就在……你的内景里……” 第95章 性光和神秘女人 我本以为,那次从我元神的身上所发出的兽吼声会把戚美兰给吓跑,可事实恰好相反,这一声吼叫虽然一开始着实把戚美兰给吓了一跳,但从那之后,戚美兰就再也没离开过我的困仙房,我体内的那只生物彻底勾起了这个胖娘们儿的好奇心。在困仙房里,我们都不会疲倦,不会困乏,那胖娘们儿就这直勾勾的盯着我,无论我是在房内躺着,还是来回踱步,亦或是飞檐走壁,她的目光都从未在我身上移开过,这期间,兽吼声总会不时的从我身上传出,每当兽吼声出现时,戚美兰就会一种夸张的惊喜表情,就像一个拿着彩票看着电视发觉自己中奖了的彩民一样。 终于,反反复复出现的兽吼声,还有戚美兰那眼神和惊讶的表情,我实在是看腻了,于是在又一次兽吼出现之后,我暴怒的冲向戚美兰,对她大骂道: “胖婆娘,你他丫的到底想怎样,你不是跟我说你吃过人吗?来,干脆你一口把我给吃!天天被你盯着,不是被你烦死也得被你腻死!” 我的话语并没有在戚美兰的大脸上激起一丝波澜,她平静的看着我,脸上渐渐流露出一种戏谑我的表情,她对我说道: “小子,要不,我走?” “走!赶紧滚!” 我终于等来了她要离开的信号。 戚美兰突然笑了几声,然后扶着墙站起身,在滑稽的伸了伸懒腰之后,她说: “小弟弟,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要是走了,也许就再也不回来哦!” 我迫不及待想要赶走她,于是对她背过身去,不耐烦的催促她说: “赶紧滚,赶紧滚,少在这里恶心我!” 即使此时我正背对着戚美兰,我还是能感觉到她正在一步步地朝我靠近,她的胸“嘭”!一声撞到我的背上,差点把我给推倒。见我被她撞得踉跄的往前滑了两步之后,戚美兰猥琐的娇嗔了一下,然后说道: “小弟弟,姐姐我要是走了,你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解那吼叫声是谁发出来的了哦,呵呵!” 戚美兰的话成功勾住了我的心,我尴尬的转身看向她,但不敢看她此时盯着我的那双蛤蟆眼,我对她问道: “这么说,你有办法帮我查清楚那兽吼声的缘由?” 见自己的话对我起了作用,戚美兰得意的摇摇头说: “兽吼声我不能帮你查清楚,但我觉得那只在你体内乱叫唤的动物多半是藏在了你的内景之中,我可以把我的呼吸吐纳入定之法教给你,这入定其实就是一种内练修为的方法,也就是静功,咱们的精神世界,无论是外景还是内景,其实都能通过入定让自己的意识进入其中,而外景与内景本就相连,再加上我俩现在就是以元神的状态存在于外景里边,这使得你一旦能入定便可自由出入于属于你自己的内景和外景之间,那不就有机会找到在你体内吼叫的那只动物了嘛。” 原来戚美兰想要的是这个,她可是想要拿我向山鬼邀功的人,信得过吗? 戚美兰看出了我的顾虑,她学着我在困仙房里来回踱步,边走还边对我说道: “我呀,什么时候能从冰破棺里醒来还不知道呢,即使现在想从你身上捞着点好处,那也得有法子啊,你放心,我就是想知道,你身体里的那两股力量到底是什么,醒来之后我不敢保证对你怎么样,但是现在,我帮你确实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而已。” 听到戚美兰的话,我反倒觉得可笑起来,于是大笑道: “你少来这套,你对困仙房这么熟悉,谁知道你还留有什么后手,若是你在教给我的入定法门里掺杂了什么手脚,然后再逼我教出什么来,我岂不是叫天应,叫地不灵?” 戚美兰停下脚步,她翘着手看着困仙房里的定神丹,沉默一阵之后,她开口说道: “你我此时都只是元神,元神你懂吗?说白了就是鬼,如今外边世界发生什么,咱俩谁也不知道,吴家人若是真想在你肉体上动个刀子,扒个皮,剌块儿肉之类的,你现在是感觉不到的,除非,你快死了,你的元神就会疲惫,当你的元神睡着了之后,你也就彻底凉凉咯!” 我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戚美兰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其实就算她不说,当她之前跟我解释困仙房和冰魄棺的时候,我就已经清楚,如今的我,早就成了吴家刀俎上的一块鱼肉,他吴家人想要对我身体剌个皮,剐块儿肉,那确实是易如反掌,所以,戚美兰刚刚对我说的,都是些废话,但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思考片刻之后,我才清楚,戚美兰刚刚所说,其实是话里有话,她的话明面上是在说我,实则是在说她自己,依她之前跟我说的话,若是真的,吴家如此不待见她,如今又把她给关进了冰破棺,那么天知道吴家这次会把她关多久。她口中的吴老二,指的应该就是和她一块儿来温泉场抓我的红寸头,从直升机里下来的吴澎勇八成就是红寸头的大哥,这个吴澎勇连自己弟弟都懒得搭理其死活,又怎会在乎这个大胖弟媳要不要苏醒,如此看来,戚美兰其实对自己下半辈子都会被困在这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许,她教我入定之法就是想让我在调查清楚兽吼声的出处之后,告诉她一声,就这么简单,只为了打发枯燥寂寞又半死不活的日子罢了。我跟她同是天涯沦落人,生死都已经不又自己所控,还担心她对会我能做什么干嘛,再说了,我体内的这股力量,我确实很像知道是什么,如今有机会去了解,我应该高兴才对,管他今后的是死是活呢! “吐纳入定之法,我该怎么做?” 我问戚美兰。 戚美兰微微一笑,然后让我跟她一块儿坐在地上盘腿打坐,她将她的一只手掌压在我的天灵盖上,然后轻声慢语的对我说道: “吐纳入定之法共有行、立、坐、卧四种方式,咱们不必全学会,如今我只教你打坐入定即可,你跟着我所说的,双唇闭合,内舌反卷,以舌尖底面顶住上颚,触发天池穴,以防漏神漏气;两耳排除外界一切干扰,达到万籁俱寂,只听呼吸于体内之声,即凝韵听息;眼皮自然下垂,直至双目微闭,含光内视;心要静,外事都绝,无以忤心,万念俱灰,不动妄想,须臾不替,妄念皆可灭,唯不灭慧心……” 戚美兰说的方法玄乎得很,现实哪有那么容易办得到,而且兽吼声时不时的打乱我的修行节奏,使得我入定的过程难上加难。好在困仙房里仿佛有用不完的时间,而身为元神本体的我亦拥有着近乎于无尽的精力和体能,我不断重复着戚美兰教给我的入定法门,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我却始终看不到她所说“性光”。 “起来!” 戚美兰突然大声对我呵斥道,她的语气就像一个发现我在课堂上睡着了的班主任。 我从小就被班主任批评惯了,听到如此熟悉的呵斥声,我脑子一激灵,竟然本能的站起身来。 见我听话的站直身子后,戚美兰用她那粗壮的手一个劲儿往我脸上招呼,我脸上传出的“啪啪啪”的响声甚至震动了整个困仙房,虽说元神之间的打闹并不会感到痛,戚美兰那几下子力道之大,打得我脑袋直迷糊,不仅如此,戚美兰手掌抽着我的耳光,嘴里也不闲着,对我骂道: “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脑子就是不灵光呢?这一天天的净想些啥?叫你静下来怎么就这么难!” 我就知道自个儿会被戚美兰这么说,没法子,从小到大我的浑身上下都能达到自律,唯独脑子,总是停不下来的东想西想,所以我在学校,上课从不认真听讲,在家里,爸妈对我的批评,我也是常常左耳进右耳出,时间久了,我就会把用胡思乱想当做所有人批评和吐槽我时的耳塞,全然投入在自我的内心游戏里。 如今,我体内的东西总是不安分的叫唤,这更使我心烦意乱,跟着戚美兰打坐时,我一想到入定之后,就有机会在我自己的内景里找到这怪物,内心就会自动泛起涟漪,靖仔、狼王还有戚美兰,他们都对我体内的怪物所感到震惊,想必那东西绝对不是凡类,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内景之中?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瞬间把我从杂乱的思绪中带回到困仙房里。 戚美兰背着双手,看着困仙房里的定神丹,沉默了一阵之后,她对我说: “我一直觉着,这定神丹的光线颜色,大概率和我们个性和欲望以及情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我的房间里的定神丹光线现在是粉红色的,其实一开始并不是,而是黄色的,有次吴澎坚把我从冰魄棺里释放出来,我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颊,知道他又是因为我被他母亲体罚了,就在我与他的双眼对视的那一刻,我仿佛沉浸在了一片柔情的海洋里无法自拔,也不知为何,从那以后,我的元神再次进入困仙房时,里边的定神丹所发出光芒不再是黄色的,而变成了一种亲切的粉红色。” 戚美兰之后又对我疯狂输出她与吴澎坚之间的恩爱往事,我听着实在恶心,但却也从戚美兰的话里渐渐明白一点,这困仙房虽然困住了我的元神,确困不住我的思绪,困不住我的渴望,我看着那枚发着绯红色光芒的定神丹,脑子飞快的运转,思考着自己的什么经历使得这枚丹药所发出的光芒呈现出这样的红色? 是自己本来平静的教师生活被靖仔的出现所打破?还是因为跟着师父游历之时看见的种种奇闻异事所震惊?亦或是龙鳞谷的风波皆因我而起?还有师父,师父和嗅字门的同仁都因我而死…… 不对,都不对,红色,绯红色,代表的不是恐惧,也不是血色,是……是靖仔!是我第一次看见靖仔时,他的红丝被我的血液点燃时所发出的火焰之色!从那以后,但凡靖仔使用我的血液点燃他自己的红丝,红丝上的火光就会发出这般耀眼的绯红色。 我明白了,这绯红色的光芒是在告诉我,我从未因为生活中改变所抱怨,也从未在成为引虫师的历练中所退缩,我不是不在乎生活中的一切,而是知道,活着,万事皆为命数,都是命中注定。我家族四代都传承着克制阴邪之物的血液,这是弘毅刚正的传承,不管我是不是引虫师,都不会流动在遗忘家族血液里的这份勇敢和本真,我不后悔自己能成为引虫师,也许我在内心里早就想要当从事这个行业。 师父和师兄弟的仇,我肯定要报,但这不是我如今跟着宁子初、南宫藜他们奔波的唯一原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驱杀恶兽,是我作为引虫师本就该担当的责任,五通神,我必杀之!四空老怪,我必降服之! 我从新在地上打坐,凝韵听息,含光内视,不动妄想,不灭慧心……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渐渐的,我看到眼前又一个金黄色的光点,它就像一簇在雪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在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微微的跳动着,我看着火苗,发觉它的存在竟与我的呼吸密切相关,我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于是我开始用嘴代替鼻腔呼吸吐纳,果然,当我用嘴开始呼吸时,眼前的火苗也开始舞动起来,我反复的改变着吐纳间是呼吸停顿频率,知道我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吐纳法门之后,我看见那金黄色的火苗也随之变成一束温和的金光,我大胆用口鼻反复交替呼吸,时而口吸鼻呼,时而鼻吸口呼,一股股温暖的气流从我的体内升腾,又慢慢的滑落到我的丹田,并逐渐将其灌满。 当我感到气流彻底灌满了我的丹田之时,我看见眼前的金光分化成了七彩霞光,这绚丽的霞光映满了我的双眸,又渐渐汇聚成一个同心圆,我感到同心圆的中心,有一个白色的光点,我越是想看清那个光点,那个光点就变得越大,最后光点变成了一片白色的光幕,这片光幕很快消散,待其彻底消失之后,我发觉自己竟站在了一片荒山废墟之中,而我眼前,站着一个熟人,那便是人形公孙靖。 他还是老样子,清瘦的身形,穿着朴素的广袖长袍。公孙靖脸上略待惊讶的冲我招手说道: “沈放,你怎么来这儿?”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现在这里是黄昏,晚霞将这片废墟的西边染成了一片橙色光辉,我的脚下,白骨成堆,这不是荒山,而是一个用人骨堆砌而成的尸堆! “这儿是哪儿?” 我惊恐的看着脚下的尸骨说道。 公孙靖一手拍在我的肩膀上说: “不会吧,是你把我从凌虚还神带到这来的,不是吗?” “什么?” 公孙靖的话把我问得云里雾里,他抓着我的肩膀,带着我转了个身,然后指着天空中的数点繁星说道: “呐!就是那一颗,在咱们头顶上的那颗星星,就是你的凌虚还神,我就是在那儿听到了你的呼喊,刚回过神,我被一股力量拉到这儿了。” 我跟着公孙靖,仔细在尸骨堆上边走边查看着,发现这座尸骨堆是呈圆圈形堆砌而成,白花花的一片,在尸骨堆的中心,有一个凹坑,看着像是陨石坑,可坑里好像站着一个人。 当我朝那人看去时,他也在呼喊我的名字: “沈放……是你吗?”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立刻躲到了公孙靖的背后,公孙靖胆子倒是很大,他拉着我,一步步沿着白骨下滑到坑里,我尽量让自己不去听那脚下白骨之间撞击的“咚咚”声,跟着公孙靖,一路滑到了大坑的底部。 站在坑底下的,是一个女人,看样子应该不到三十岁,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看着像是孕妇装,但是她体态纤瘦,面色苍白,显得很虚弱,她把长发盘于头顶,发髻上插着一根款式简单的玉簪,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开,她脸型优雅,秀气的轮廓线条宛如是由那画师随性挥笔之下,一气呵成的一般,娟秀的鼻梁下边,双唇红粉娇嫩。 我看着那女子赤裸着双脚,虚弱的身体似乎就快倒下,但是出于内心的防备,我并没有主动去搀扶她,而是对她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女子看着我,双目含情,她轻轻的对我说道: “我?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 “你什么意思?!” 我立刻警觉起来,生怕这女子还有这一片尸骨堆就是戚美兰的一个陷阱。 那女子身体僵硬的站着,公孙靖想要走进她,可他的脚刚朝女子迈去,他的半个脚掌变化作了一片血雾,公孙靖脸上并没有感到痛苦,他将自己的脚收回去的一瞬间,他的脚掌便恢复了原样。 “这姑娘是被某种封印术禁制在这儿。” 公孙靖对我说道。 我学着公孙靖,朝那女子伸了一下手,就在我的指尖快要触碰到那女子之时,我的整个手掌都化作了一阵血雾,我即刻将手收回,看到手掌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问那女子道: “你说我跟你长得像?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拍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的说道: “我!我是你母亲啊,小放!” 听到女子的回答,我心中大怒:“笑话!我母亲是省农业厅的退休干部,你少在这故弄玄虚,说你到底是谁!” 我的这一声怒吼,震得尸骨堆差点倾倒,那女子脸上先是震惊,然后她低着头,身上莫名的抖动着,然后突然仰头大笑道: “你小子,真觉得那女人是你亲妈?” 我的底线就是自己的家人,听这女子如此轻浮的嘲弄我和我的老娘,我顿时火冒三丈,嘴里朝她蹦出两个字: “妖妇!” 顿时,那女子脚下突然冒出几之骷髅手臂,这些骷髅手臂紧紧的抓住她的双腿,我看到她的腿在被骷髅手臂抓住的地方,冒出了怪异的灰烬火光。女子被骷髅手臂抓得哇哇大叫,她跪在地上,自言自语的求饶道: “我错了,我错了!” 就在女子对着什么道歉求饶之后,她脚上的骷髅手臂又陆续收回到了坑底。 女子艰难的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脸上重新露出轻松的表情,她对我说道: “逗也不能逗,真没趣儿,好吧,我确实不是你母亲,但这副皮囊,确实是你生母的样子……” 我不想再听她说什么生母之类的话,于是继续对逼她问道: “你到底是是人是鬼,还有,这里到底是哪儿?” 女子摸着自己的脖子,上边还一圈红色的痕迹,她看着公孙靖说: “小小炼气士,竟然还先研究我?呵呵,多亏了你,让沈放斩断了那条封印他记忆的链子……” 女子又转头看向我说:“怎么样,是不是整晚整晚做一样的梦?猫狗的叫声,那些小孩儿的嘲笑,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对你责备喝歧视。” 她的话再一次的震惊到了我,我正想继续问她一些事情,可此时突然脑子一阵接一阵的眩晕,耳边不停的听见公孙靖对我的呼唤,可就是无法看去周围的景象。 在眩晕之中,我听到女子还在说着话: “你呀,死不了,我已经炼好一件宝贝,暂时借你一用……” 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已经无心去思考,紧接着,眩晕使我眼前一黑,在睁开眼,我已回到了自己的困仙房之中。 “你见到了?” 戚美兰对我说道。 我起身想看她在哪,发现戚美兰蹲坐在困仙房的一处角落里,她的眼皮已经挡住了她一半的眼睛,而她的脸上显得疲惫不堪,面容也憔悴了不少,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我走到她跟前,催促她不要睡着: “起来!不要睡!赶紧起来!” 我试图伸手去将她扶起,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上握着一样东西,是随侯珠,此时的随侯珠光芒内敛,我张开掌心,看到随侯珠悬浮在我的手上,它冒出的一波又一波如火似烟的光辉包裹住了我的元神。 “戚美兰,你快看!” 我低头看向戚美兰,却发现此时的墙角下,早已经空无一人。 我握着随侯珠,感到那些悬浮在我元神身体表面的灵光气流靖从我的头部无端延伸到那枚定神丹之上,一眨眼的功夫,灵光气流便将那枚定神丹给彻底包裹起来,困仙房里的绯红光芒逐渐暗淡,待红色光芒彻底被随侯珠的青绿色光芒所代替后,我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然后,一股呛鼻的寒流窜进我的鼻腔里,惹得我咳嗽不断。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空间里,空间上的盖子好像炸碎了,我从空间里坐起身,看到原来那个小空间其实是一口用白玉质地材料所制作的棺材,呸!真他妈的晦气!想必这就是冰破棺,我站起身,连忙从这破玩意儿里抽出身来。 我看了看自己右手,没错,随侯珠还握在我的掌心,再看看四周,这里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地窖,地窖里整齐排列满了一列列是冰魄棺,这里的温度阴凉,我身上还穿着去泡温泉时的衣裤,也许是因为我的冰魄棺被随侯珠烧坏了的原因,地窖里警报四起,我踉踉跄跄的顺着地窖里的路走到了一处十字路口,这里十分宽敞,至少有一个城市广场大小,那里站着五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手上拿着一把弯刀,吴澎勇站着女人旁边,他手里也拿着一把弯刀,红寸头吴澎坚蹲在地上,他身上鲜血淋漓,怀里还抱着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的戚美兰,宁子初站在三人的对立面,他左手拿着温泉场里那把青蓝色的横刀,右手拿着一把翠绿色的双脊剑,他目光深邃,眼神坚毅,可他的身上的多出来的伤痕,多得像一幅疯狂的油画。 第96章 闯阴山(一)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宁子初的大吉普里播放着由内蒙本地歌手所翻唱的古代歌谣《敕勒歌》。天上飞的永远比地上跑的速度快,直升机只需要六个小时就能到达的目的地,宁子初和吴澎坚开车用了两天一夜亦尚未到达阴山附近,直到今天早上,宁子初他们的大吉普才刚刚进入内蒙境内。 阴山人人知道,却总会有人忘记,阴山指的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几千年来,这片山脉之下,先后有荤粥、土方、鬼方、林胡、娄烦、匈奴、鲜卑、突厥、回鹘、党项、契丹、女真、蒙古等北方游牧民族,在这里繁衍生息、游猎驻牧。要不是吴澎坚爆料,谁能想到世代一直生活在江淮水乡的吴家人竟会在大西北的山脉之中修建自家基地。 公元一九一三年,吴家老太爷,一代引虫富商吴涌毅于一天夜里赫然辞世,从那以后,吴家就分成了三房宗亲,偌大的吴家为何分裂,引虫行业里众说纷纭,其中传得最多的说法是,吴涌毅的三个儿子从小就性格各异,吴涌毅根据他的三个儿子品性的不同,将自己的三个绝技分别传授于他的三个儿子,他的本意也许是觉得,仨儿子各有所长,那彼此间便没有了利益争端,还会因此互相依靠,这样一来吴家日后也就能团结一心。于是,大少爷学得引虫擒捕之术,负责奇珍异兽的贸易;二少爷学得引虫设备的研发制作,并负责经营和贩卖引虫装备;三少爷学得引虫材料的丹药炼制,负责行脚药铺的运作。 可没曾想,自一九一二年之后,吴家的大少爷和三少爷就因为报国理念不合而早早分了家,唯有恪守本分的二少爷留在吴家照顾其已经重病缠身的父亲吴涌毅。吴涌毅驾鹤西去之后,他的三个儿子也就彻底决裂,他们各自带着吴家一门绝技自立门户,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极珍院的协调之下,吴家的三房宗亲时隔七十多年再次相聚,在极珍院多次的斡旋过后,吴家的三房宗亲终于握手言和,三房宗亲与江淮共同重修祖房,重建宗庙,同守家规,共称吴家子弟。虽然如此,但其实吴家的三房宗亲也就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表面上彼此和和气气,实则依旧各自为政,如今的吴家虽然说是四大家族之一,但远没有其他三个家族团结。 吴家三房世代炼丹,是个方士家族,据吴澎坚所说,其父亲吴潮山十五年前因为一场炼丹炉爆炸事故,导致其重伤而亡,从那以后,其母亲藜芳远便当上了他们三房家业的负责人。为了复活自己丈夫,藜芳远派人四处搜寻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直到十二年前,吴澎坚的大哥吴澎勇于阴山附近寻得一份炼丹方,据说是秦朝着名方士卢生和侯生隐于山林时所悟,他们的母亲藜芳远对此深信不疑,得到丹方后即刻炼丹,可她动用人力物力,耗时两年而无果,索性直接让家族搬到这阴山之下,从此在那儿修炼丹石,只为炼成那能让她丈夫起死回生的仙丹。 早在车子开入草原的前一天,宁子初就将吴澎坚手上和脚上的绳索给解开了,就连他胸前的那几根封元针也从他身上一根根的拔掉,这是宁子初和吴澎坚彼此商量好的,也是吴澎坚愿意给宁子初当导游的原因。 “你不怕我就此跑了?” 两人停车在国道边上的草地休息时,吴澎坚问宁子初。 宁子初把车座压到最低,他闭着眼睛,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你走吧,想走随时都可以,我保证绝不拦着。” “那要是我一会得找机会,在你睡着的时候给你来上一下子,你也不介意?” 吴澎坚继续追问道。 宁子初听完吴澎坚的话后,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惬意的看着车窗外的蓝天和草地,一群又肥又白的绵阳恰好从车外跑过,等到羊群里的最后一只羊从宁子初的视线里消失后,这位老司机才慵懒的开口说道: “吴家三房宗亲虽然看家本事各有所长,但控水之术的传承其实都一样,你的水锋刀练得不错,至少是我见过的吴家人里,使得算拿得出手的。” 吴澎坚一开始并不清楚宁子初为什么答非所问,这时候谈什么水锋刀?思绪飞转片刻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这个吴家的外姓人,其实是在鄙视自己,宁子初的话明面上是在夸奖自己,实际上却是在讽刺自己,就算他吴澎坚的水锋刀使得再好,也伤不着他宁子初半点! 想明白之后的吴澎坚气不打一处来,他看了看宁子初车窗外,那边不远处有一条河,吴澎坚早就知道这里的地形,他故意引宁子初往这边开,就是为了让车子靠近这条小河,有了水,就有机会施展控水术,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宁子初根本不在意他这点小聪明,身为极珍院总院保安部里的一员猛将,宁子初的战斗经验远比他吴澎坚这个富家少爷强得多。吴澎坚从未真的杀过人,他的控水术大多时候都是跟自家基地里的手下过过招罢了,戚美兰知道吴澎坚喜欢说一些血腥的话,所以故意把毒晕朱老吹他们给说成是将他们化成脓血,吴澎坚最吃这一套,如今面对宁子初,吴澎坚第一次感到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无助感。 吴澎坚怂了,他差点儿忘了宁子初跟全体吴家人的仇恨,也才想起来,八年前,宁子初只身一人便把远在江淮吴家的大房宗亲们一个个的都给打得趴下求饶。还有温泉场里的那次,宁子初其实可以直接施展那只巨手将其轻松拿捏,却偏偏也用水锋刀跟他比试了几个回合,如今想来,宁子初根本不是在搏命,而是在嘲笑他吴澎坚,更是在玩弄他吴澎坚,宁子初这么做,就是在等自己的使出那招水锋滔天,宁子初就是想让他吴澎坚在最得意之时将其一招降服,那只巨手本可以可以杀死吴澎坚本人,却在他最绝望之时放他,他人虽活着,杀宁子初之心却已荡然无存。 “切!” 吴澎坚假装不屑的把头扭到自己车窗外,纵使他心中有千万个不甘,此时又能如何,打又打不过,逃也不一定逃得掉,算了,算了,回到基地再说。 在吴澎坚的导引下,宁子初开着大吉普驶离国道,一路扬尘,日夜赶路,于第三天清晨到达阴山山脉西北,乌拉山大桦背峰之下。就在大桦背峰脚下,一个厂房的大铁门赫然伫立在车头前方,铁门上边用铁皮焊着八个汉字“阿泰苏如葡萄酒厂”。铁门外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他们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看见宁子初的大吉普朝酒厂驶来,便早早站在铁门前,挡住了想要开车进入厂内的宁子初,一开始,宁子初朝那两名大汉亮出那枚天吴玉佩表示自己也是吴家人,可这两人并不领情,他们似乎不会说汉语,看见玉佩后也没有任何谦让的举动,而是对着宁子初一顿霹雳吧啦的说着宁子初听不到的语言,死活不然他将吉普开进酒厂,直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吴澎坚朝车窗外探出脑袋,和那两人用同样的语言认真的交流了一番过后,这两人才缓缓打开铁门,允许宁子初将车开入其中。 酒厂内设备齐全,也有不少工作人员在在厂内忙活着各种事情,这样看着,酒厂确实像那么回事儿,可吴澎坚却对宁子初说道: “这里原本确实是一座葡萄酒厂,只是生意一直不好,母亲见这里于卢生、侯生的炼丹之所乃是同一条地脉相连,于是便把这里买下,又扩大了地下酒窖的面积,使得酒窖得以通往卢生和侯生的炼丹房,三房的工作人员大都在地下工作,不过表面上还是会有一些员工运作酒厂,以掩人耳目,即使是吴家的大房和二房,也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有个基地。” 酒厂表面的员工看见有陌生车辆进入厂内,个个盯着车子看,眼神里充满着警惕。酒厂里很安静,也没什么人出来阻拦宁子初的车,吴澎坚指挥宁子初把车停在一处停车场内,当他俩刚一下车,立马有三五个蓝领人员走到他们跟前。 就在宁子初本以为他就要在此跟吴家开始交手时,吴澎坚竟然为宁子初开脱,他向这几个蓝领表示,宁子初是自己表哥,而宁子初也再次向众人亮出天吴玉佩,可没想到,这些人似乎并不在乎吴澎坚是谁,更不在乎宁子初是什么人,他们之中的带头人在吴澎坚说完话后,听了一下手里的对讲机,然后伸手指向宁子初的眉心,宁子初看见那人的食指突然变黑,一眨眼的时间,那人的手指便瞬间延长,直戳向宁子初的眉心。 宁子初早已防备,他早早就看到这几个蓝领身上都散发着猩红的杀气,必然是来者不善,于是就在这些蓝领的带头人手指戳向他的那一刻,他的双脚以闪电之速疾步后撤,接着一个侧身闪躲,看着那人发黑的食指将其身后的吉普车后视镜戳成了满地的玻璃碎片。吴澎坚看准时机撒腿就跑,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停车场里。 那个带头蓝领没有停下,他的两只手迅速变得枯黄,指尖长出利爪,只见他脚下一震便冲到了宁子初跟前。宁子初早已将内息灌进全身,他使用猿行术在车辆之间翻转攀爬,蓝领头子的利爪一次次划过每一辆车的车皮,刮的车子“咯咯”作响,几乎每一辆车,都被这个蓝领头子撕开了几处铁皮。可蓝领头子的手上并没有沾到半滴血,因为他压根抓不到此时已化身为大猴子的宁子初,蓝领头子愈发急躁,他的出手逐渐变得杂乱,宁子初眼见时机已到,他一边在车辆间跳腾着躲避蓝领头子的追击,一边在不知不觉之中窜回到韩烎那辆大吉普车尾边上。 宁子初能感觉到,蓝领头子的双爪就在自己身后,他没有害怕,而是抓着大吉普的车尾箱门,他从车尾玻璃窗那看到蓝领头子挥舞着利爪朝他袭来 “三步……两步……一步……半步!” 宁子初在心中默念着自己与蓝领头子的距离,当蓝领头子双爪飞舞,直冲宁子初心口扎去时,宁子初突然打开大吉普的车尾箱门,里边三个灌满了水的塑料桶在自己抖动了几下之后,竟都同一时刻爆炸,飞溅的水流自行回合成一个漩涡钻头,以江海翻滔之势冲向蓝领头子,蓝领头子的身体顷刻间被水流淹没并推向远处,再撞翻了几辆小车之后才被水流甩出。 剩下来的那几个蓝领看见自己的带头人竟被水流冲得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纷纷被吓得双腿发抖,就在他们打算逃跑之时,他们的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抓住他!要活的!” 几个蓝领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冲向宁子初。他们从腰间抽出一根像是警棍的一样的棍子,然后将棍子指向宁子初,棍子朝向宁子初的那一端像花朵似的张开,接着就是几个雪白晶莹的物体从棍子上头射出,这几个东西穿过大吉普的车头玻璃,穿过车内空间刺向宁子初。宁子初从停在大吉普后边的车子前窗看到此时朝他飞来的,是一个个尖锐的冰锥,于是他立刻后仰一跳,几个后空翻落在了一辆车子的车顶上,躲过了这惊险一击。他抬起左手,掌心对着满地的流水,地上的水面突然化作千百滴小水珠悬空而起,宁子初大手一挥,上千水滴汇聚成十五只透明的手臂,这些手臂和常人手臂大小一致,它们悬空排列,手成掌形,以雷霆之势陆续朝那几个蓝领拍去。 那几个蓝领吓得赶紧拿棍子朝从天而降冲他们飞来的手臂射出几个冰锥,这些冰锥虽然能把其中几只手臂打成水花,但子弹有限,还是有五六只手臂击中了他们,水做的手臂击中这些人的瞬间,带着骨折之身化为了飞溅的水流,那几人被这势不可挡的攻势打得连连倒下,地上的流水带着腥红的血色,流淌一地。 宁子初走到那几个蓝领跟前,他弯下腰,从其中一人腰间抽出一台对讲机,对着对讲机里面的人轻蔑的说道: “小婶子,你就这么招待你家亲戚?” 宁子初知道对讲机里的人肯定听到了他的话,只是故意不做声罢了,于是他不慌不忙的走出停车场,果然,迎面而来的,是一群吴家的蓝领手下,他们一个个排列整齐,将宁子初死死的堵在了停车场的入口。 第97章 闯阴山(二) 吴澎坚一路飞奔,即使是在自家基地,他心里也不敢有半点松懈,毕竟他不久前才见识到了宁子初的本事,所谓的克吴三技,只是一招,自己便败下阵来,纵使心中百般不甘,又能面对如此恐怖的能力,自己也只能屈服。吴澎坚回想起自己八岁习武,十岁便已学会吴家七绝之一的水锋刀,尽管如此,他的母亲藜芳远依旧认为他天资愚钝,只因为除了水锋刀,吴澎坚其他六绝无一样学得像个样,他从小便活在自己哥哥和妹妹的阴影里,只有他三房家里的二叔,自己父亲的亲弟弟吴潮林对他吴澎坚最好,他二叔的那句: “人一生只要能最好一件事,并把这件事做到极致也就是值了!” 一直都是吴澎坚的座右铭,多年来紧记二叔的教诲,一直苦练水锋刀,如今的吴澎坚,单在自己三房的亲人之中,论水锋刀谁更狠,谁敢搏命,他吴澎坚若敢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这些年替母亲做事,他总是全力以赴,他的水锋刀在布衣界虽谈不上让人闻风丧胆,但好歹也算是小有名气,直到他遇到宁子初,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都不过是儿戏罢了,自己的水锋刀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吴澎坚越想越气,却又只能怪自己,他的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打斗之声,他知道,母亲发现他带来的是什么人了,母亲可不像二房当家吴潮岱那样有个甘于当和事佬的好脾气,八年前的那场宁吴之战,他母亲也参与了,由于没在场,结果如何他一直都不敢问,但从那天起,吴澎坚就总觉得母亲只要谈到宁子初,眼神里就止不住的溢出杀气。这下倒好,自己还把吴家的仇人给带来了,还是外人无人知晓的秘密基地,吴澎坚心里清楚,自己离又一次的家规伺候不远了。 “美兰!先去救美兰!” 吴澎坚在自己心中无声的喊道。 吴澎坚的大哥吴澎勇在不救自己的前提下,还把自己媳妇儿给带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大哥和家里的其他人一样,都瞧不上他吴澎坚的媳妇儿,他也不只一次偷听到他大哥吴澎勇要戚美兰消失的话语,如今吴澎勇不声不响的带走了戚美兰,估计又是想法子把戚美兰关进冰魄棺了,如今自己又把宁子初给带回了基地,母亲说不定逮着这个理由让戚美兰在冰魄棺里待上一辈子! 不行,得尽快救出媳妇儿! 吴澎坚脚下飞步,几分钟时间就跑进了酒厂的主体车间里,这间厂房表面上是一个酿酒车间,其实底下有一个巨大地下空间,这个地下空间四通八达,是根据原本酒厂里的酒窖所扩建而来的,吴家三房里的一切业务,基本上都在这个宽大的地下空间里运行。吴澎坚趁着车间里的其他人不注意,打斗到了一个酿酒箱边上,这个酒箱看着和普通的金属酒箱无异,圆柱形,高五米,直径六米,底下有一个单间房门,吴澎坚对着门有规律的敲了几声,门便自动往内打开,吴澎坚溜门内,一道旋转而下的楼梯出现在他的脚下,他熟悉的顺着楼梯下到地下空间里,可他刚从楼梯口出来,便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堵住了出口。 “吴澎娇,识趣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开!” 吴澎坚冲那女孩儿大声呵斥道。 这个名叫吴澎娇的女孩儿是二叔吴潮岱的女儿,别看她外表肤白貌美,喜爱把头发扎成两个丸子,说话故意娃娃音,实则是一个极其腹黑,做事心狠手辣的小恶魔。吴冷娇穿着一件白色体恤衫,外搭一件粉红色的连体背带裤,看着也就不到二十的样子,脸上红扑扑的,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似友善而天真的望着自己的二堂哥,夹着娃娃音对其说道: “二哥,乖乖回自个儿房间睡觉,别给婶子惹麻烦,走,我带你回房间,嘿嘿!” 吴澎娇伸手想要去拉吴澎坚,可吴澎坚一把甩开她的手,冷漠的看着吴澎娇说: “丫头,你最好还是别挡我的道,不然……” “不然怎么?” 吴澎娇也不再对吴澎坚装可爱,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暗,嘴角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她后退了几步,好让吴澎坚从楼梯口出来,然后用一种阴声怪气的口吻对吴澎坚说道: “二哥,你真以为这些年你的水锋刀练得足够好了?你就不觉得是大伙儿都在让着你?呵呵,你呀你,就是婶子太宠了,天天把你当宠物养,让你真觉着自个儿屁大点的本事就天下第一,也好,是该让你好好清醒清醒了……” 吴澎娇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一把黑色的飞刀直扎向自个儿脑门儿。吴澎娇没有躲,而是屏气凝神,迅速收集空气中的水分包裹着身体,就在那把飞刀快要插进吴澎娇是额头之时,吴澎娇操控水珠形成的紫色水华衣成功将飞刀弹开。 飞刀被吴澎娇的水华衣弹飞后,迅速恢复成一颗黑色的小球,飞回到了吴澎坚的左手掌心之上。 眼见老二对自己来真格的,吴澎娇并没有感到吃惊,她反而兴奋起来,因为她终于逮着机会可以教训教训她这个恃宠而骄的二哥了。 吴澎娇从屁股裤兜里掏出一台对讲机,然后朝着对讲机里边问道: “打成重伤,保证死不了,可以吗?” 对讲机里传来了一声:“嗯……” 得到了允许之后,吴澎娇笑的更加怪异了,本该可爱的脸上,此时充满了狰狞,犹如一只看见了猎物是野猫。吴澎坚知道,他的这个堂妹只有在被吴家允许,才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而她每次暴露出她那癫狂的本性,都只为了一件事,纵情杀戮! 吴澎坚感到周围杀气腾腾,他提着气,自己给自己壮胆,决定先下手为强,说时迟那时快,吴澎坚将左手掌心上的黑球朝着吴澎娇的脸上扔去,黑球飞行的同时迅速分裂成数支黑色的飞箭朝这吴澎娇的脸上射去。 与此同时,吴澎坚侧身闪跑,以弧形路线冲向吴澎娇,他看着那些被他操控的飞箭一支两支的都被吴澎娇的水华衣所挡下,这如他所料,吴家七绝之一的百步封喉箭,吴澎坚向来使得不好,此时向吴澎娇施展也不过是为了吸引这女人的注意罢了,吴澎娇毕竟是吴家女辈,一旦开启水华衣,她便动弹不得分毫,吴澎并不指望靠着那几支飞箭来攻破吴澎娇的水华衣防御,他紧盯着那些不吴吴澎娇的箭雨,直到最后一支飞箭也被吴澎娇的水华衣挡下之后,吴澎坚与他的这个堂妹已经之剩下三步的距离。 吴澎坚看准时机,他把左手举得高高的,恰好接住了最后一直被吴澎娇所弹飞的箭羽,黑色的箭羽一触碰到吴澎坚的双手便重新变成了那把黑色的弯刀,吴澎坚握紧弯刀,脚下跨出两步的同时运行内息蓄力于全身,当他手里的弯刀与吴澎娇已经不到半步距离之时,吴澎坚拿着弯刀的左手对着吴澎娇的身体纵向就是一劈! 一道浪中藏月如沧海横流一般冲向吴澎娇,距离如此之近,吴澎娇虽早已察觉但也来不及反应,尽管她自信自己的水华衣能抵挡住吴老二的这一招突袭,但她还是被这激荡的水浪刀罡向右侧推行十多米远。 吴澎坚看着被自己的浪中藏月所推飞的吴澎娇渐渐被如月牙形状的纵向波涛所淹没,他突然有些后悔,毕竟是自家人,要不是刚刚被这小妮子给激怒了,自己对她下手也不至于这么狠。吴澎坚没再多想,他看了看周围,地下基地通道繁多并且还没有指向牌,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会记不住各个方位的路线,他飞快的回忆起这里的地形图,在确认了冰是就在自己右侧方向之后,他立刻扭头就跑。 吴澎坚刚跑没几步便感到后脊发凉,一股汹涌的杀气直逼他的身后,他抬头看向的头顶,发现上空的气流乱得急躁,刹那间,十几只紫色的飞箭飞到了他的头顶,如嘈嘈急雨坠空而下。吴澎坚被这些疾速落下的飞箭逼得只好连连后退,这吴澎娇的百步封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每支射到地面的箭羽竟都能深深插入石质的地面半寸之深!而且那吴澎娇似乎算好了吴澎坚的移动方向和速度,当吴澎坚碎步后撤之时,每一支紫色的飞箭都不偏不倚的射到了他那赤裸的脚尖前,与他的指甲盖擦边而过。 吴澎坚觉得这是吴澎娇在戏耍自己,于是重新把握在左手掌心的黑色天吴玉佩变作弯刀,回首就是一记横斩,果然,吴澎娇就在他的身后,这女人右手也拿着弯刀,并且纵刀于胸前,用刀刃将吴澎坚的横斩稳稳的抗下。吴澎娇的弯刀起初并没有吴澎坚的长,看着更像一把单锋匕首,可随着吴澎坚身后的紫色箭羽化作点点水滴飞回到吴澎娇的刀身上之后,吴澎娇的弯刀开始渐渐变长,等到她的弯刀形态与吴澎坚的黑刀不相上下的时候,吴澎娇咧嘴坏笑了一下,然后双手紧握刀柄,弓步向前一推,一道紫色的浪中藏月从她的刀锋爆裂而出,她以招还招,用浪中藏月砍向吴澎坚。 吴澎坚没想到这丫头的浪中藏月力道竟如此凶猛,尽管他双脚四平八马的踩在地上,但还是被这股翻滚的浪潮向后推移二十多米,他感觉脚底发烫,刚刚为了逞强才单手握着刀柄,此时被这由浪潮形成的刀锋震得左手虎口又酸又疼。 吴澎坚双手持刀,他运足力气长喊一声: “呀!” 手中弯刀顿时被两条水流像蛇攀老树似的缠绕起来,随后吴澎坚振臂一挥,紫色的浪中藏月被吴澎坚那用水流漩涡所加强的刀刃瞬间劈断,一时间,场地水花四溅,如大浪拍崖。吴鹏坚强忍着双手的疼痛,他握紧着手里的刀,就在水花当他视线的那一刻,吴澎娇突然从水花形成的水幕里破面而出,那女人的紫色弯刀刺破水幕,直奔吴澎坚的心脏而去。 就在吴澎娇的刀尖离吴澎坚的心窝不到半尺之遥时,吴澎坚即刻转手,迎着吴澎娇的刀锋,横刀挥砍,惊险的挡下了那女人歹毒的偷袭。 兄妹两人以刀互搏,吴澎娇招招狠毒,每一次的挥刀都直冲吴澎坚的要害,虽然彼此刀法相同,但招式往往由心而生,吴澎娇身上杀气正盛,她的刀法不仅凌厉,在其攻势上比之吴澎坚更是灵活迅猛。吴澎坚没想到他的这个堂妹对自己出手竟毫不留情,虽然自小跟她关系就好不到哪去,但好歹也是亲戚,自己还是她二哥,可此时的吴澎娇,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势必要将自己吃入口中! 吴澎娇越打越兴奋,她与吴澎坚的刀锋互相拼搏时,两人的刀罡之气乱舞于四方,地面上被那一道道犀利的刀罡劈砍得一片龟裂,吴澎娇大笑道: “二哥!两蛇攀峰玩得不错嘛!再来!再快点!” 吴澎坚双手指尖缝里不断的渗出血滴,他在暗自庆幸着,若不是在自己的弯刀上施展了一招两蛇攀峰以加强了刀身的坚韧度及威力,自己手上的这把刀怕是早被这狂妄的小妮子给砍崩了。此时的吴澎坚只能勉强持刀防身,他被吴澎娇逼得步步后退,但他心里没在怕的,他在等,等这疯女人彻底投入到只攻不守的癫狂之中,杀气能刺激人的体能,亦能乱人心智,吴澎娇心智若乱,哪怕只是一瞬间,那吴澎坚便有机会翻身一博。 果然,吴澎坚的步步败退让吴澎娇愈发的得意,吴澎娇加快的挥刀的速度,她感觉自己愈发的亢奋,其双手筋脉血管凸起,体内不断的供应着内息于四肢之中。渐渐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的血丝几乎要贯穿她的眼白,吴澎坚知道,这是杀气乱心的征兆,于是,他故意放慢挥刀的速度,他的刀法仅仅只是放慢了那么一刹那,他便感到自己胸膛突然剧痛万分,他知道,翻身的时机到了! 吴澎坚右手紧紧抓住吴澎娇那已经插入到自己胸膛的那把紫色弯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刀尖还在往自己身体的更深处刺去,皮肉断裂之声在这寂静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显。吴澎坚口吐鲜血,他被腥咸到血液呛得咳嗽了几声,右手还在死死的抓住插在胸前的刀背上,他听得出,自己的这个无情的堂妹此时气息已经被杀气彻底迷乱,他故意让右手松懈几分,吴澎娇果然将刀柄更加用力的往自己堂哥胸膛推去。 “机会到了!” 吴澎坚心中大喊。 他的左手将自己的黑色弯刀变回圆球,又迅速将圆球融入到他的左手掌心里,化作雪白的莲花图腾,趁着吴澎娇杀心乱神的这一刻,吴澎坚左手拍出一掌,恰好打在了吴澎娇刺向自己的右臂之上,只见一股刺骨寒气顷刻之间便将吴澎娇的右臂给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这股寒气一直蔓延至吴澎娇紧握刀把的手上,同时也把吴澎坚胸膛上那血流不止的伤口给冻成了一片红色的冰霜。 被寒水莲风掌冻给冻醒了的吴澎娇看着自己已经变成了冰柱的手臂,震惊得放声大叫,刺耳的尖叫声几乎要把吴澎坚的耳膜给穿破。吴澎坚站稳双脚,他双手把着吴澎娇那把还插在自己的胸膛的那把弯刀,然后咬紧牙关快速将身子往后一撤,伴着冰面破裂之声,吴澎坚总算是把身子从吴澎娇的弯刀上抽离出,他用左手迅速在自己胸膛拍了一掌,用冻结的寒霜封住了伤口上的血流,吴澎坚没敢过多停留在原地,他喘着粗气,迷迷糊糊的分辨了一下周围的方位,然后转身准备朝着吴家冰室走去。 可他的脚还没迈出一步,就听见吴澎娇在他身后发出诡异的笑声,吴澎坚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这个堂美像是要发疯,眼前的吴澎娇笑的身子一个劲儿抖动着,她那被吴澎坚冻结的右臂正在缓缓开裂,吴澎坚看到了之后,赶紧提醒吴澎娇,他说道: “别想着运气震碎你手臂上的冰霜,除非你想下半辈子变成杨过!” 吴澎娇此时还在笑着,她似乎根本听不见吴澎坚的话,只见她左手按在右边的肩膀之上,然后浑身运劲一震!她右手臂上的冰霜顿时碎裂一地。吴澎娇痛的脸上胀红,她看着自己发紫肿胀的右臂嘶哑的笑着,然后左手从屁股裤兜里掏出一颗红色药丸,这颗药丸微微的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黄色火光,吴澎坚看到那颗药丸后,脸上大为震惊,他立马对吴澎娇说道: “妮子!别!别吃那颗燃魄丹!” 燃魄丹是吴家修炼的一种禁药,人一旦服下这种丹药,体内会加速新陈代谢,丹药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人的体能,还可以暂时修复肉体上的创伤,但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服用燃魄丹的代价就是任由这枚丹药燃烧自己的七魄,最终,人服用燃魄丹之人会因七魄受损,彻底成为一个残废的疯子。 吴澎坚奋不顾身的将吴澎娇扑倒在地,他双手抓着吴澎娇的左手,用尽全力不让着小妮子继续自残。他们兄妹两人此时是一个体能虚弱,一个只剩一条胳膊,两人的抗争不相上下,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吴澎坚感到自己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别扭的张开嘴,一只将军蝗竟从他嘴里一跃而出,“啪”一下跳到了吴澎娇的脸上,天底下有哪个女孩儿不怕虫子?吴澎娇也不例外,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吓得直打滚,只见那只将军蝗迈着它的大长腿,三两步就跳到了兄妹两人互相抗争的手上,一口咬掉了那枚燃魄丹,然后“噌噌”两下,下落到地面上,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自己的燃魄丹竟然被一只臭虫子给偷了,吴澎娇放声大哭,她疯狂的在吴澎坚的身下挣扎扭动,活像一条上岸的鱼,吴澎坚听得出,她这堂妹的气息已经恢复如初,神智也逐渐清醒,于是他朝着吴澎娇的脑门,对头就是一撞,吴澎娇就这么被自己堂哥用脑袋给敲晕。 吴澎坚艰难的站起身来,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只虫子是什么时候进入到自己体内的,想起当初在小木屋里,那个叫韩烎的男子对自己所说的话,吴澎坚不由得菊花一紧,他管不了那么多,事不宜迟,找媳妇儿要紧,可他看了看自己胸膛,伤口上的冰面正在融化。 “哎要是自己把寒水莲风掌学得更精一点就好了……” 吴澎坚叹息道,他看了看周围,决定先去吴家药房偷药止血,这活儿他从小就熟悉,娶了媳妇儿之后,偷药这事儿更是成了他除了水锋刀之外,最拿手的本事。 第98章 闯阴山(三) 吴澎坚坐在医药房里,这里离刚刚的地下基地入口有些远,来医药房的路上,他胸前伤口上的冰霜一直在融化,红色的血水在他的脚下画出了一条鲜艳的红线,伤口上的剧痛他可以忍受,可失血过多导致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吴澎坚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熟练的在这四通八达的地宫里行走着,虽耗费的时间确实长了点,但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吴澎坚还是顺利的来到了医药房仓库的后门。 “一号仓……二号仓……八号仓……” 吴澎坚看着整齐划一排列着的仓库,心里默数着上边并未标明的仓库号,毕竟都是是后门,他只能靠自己的经验去辨识眼前的每一个仓库,终于,吴澎坚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第十三号仓库。由于这个地下基地本就是以炼制丹药为主要用途的,所以这里的药房仓库里堆放的药物基本上都是些炼制丹药所要用到的药材和矿石,不过,这第十三号仓库有些特殊,这里边存放的,都是些炼制失败的丹药,虽然这些丹药炼制失败了,但本是还是具有研究的价值,里边有很多丹药虽未达到应有的成果,但也是难得的珍品,药效也能达到成品差不多一半的水准。 吴澎坚看着十三号仓后门的九龙锁,这锁头是吴家的专属设备,开锁困难程度即使是十个老锁匠一块儿在这门前琢磨几十年也未必能打开,可吴澎坚却有一门拿手绝活,他那左手上的黑色玉佩化作一把三寸长,两分宽的开锁刀,他小心翼翼地将开锁刀的尖端插入九龙锁的钥匙孔里。若是往常,吴澎坚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就能轻松将九龙锁打开,可过多的失血让其视线出现了重影,手也逐渐麻木不听使唤,他不停的尝试着将开锁刀的刀尖插入钥匙孔里,可每一次都会差偏,他的呼吸愈发凌乱,半个身子都已经被鲜血浸湿。 正当吴澎坚好不容易把刀尖插入钥匙孔而感到高兴时,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好像多了一个人,吴澎坚警觉地转过身,看到他的二叔吴潮岱正站在他的身后。吴潮岱头发花白,胡子也已经有几根白的,他嘴里叼着一只石楠烟斗,不慌不忙的从自己裤兜里掏出火柴来,当着吴澎坚的面划着火柴点燃烟斗,然后自在的抽了起来。 “二叔……二叔救救我……” 吴澎坚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但他没得睡多久,胸口上的伤口很快就将他疼醒了。他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身处十三号仓里边,他的二叔吴潮岱正坐在离他不远的一个木头货箱上边抽着烟。吴澎坚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上边已经被缝合的细细的,而他自己此时正躺在十三号仓的地地面上。 吴澎坚的这个二叔向来孤傲,平时更是话少得可怜,但这人其实外冷心热,尤其是对吴澎坚,那是格外的优待,吴澎坚从小到大每次闯祸,吴潮岱都能及时发觉,然后想尽办法替他这个侄儿兜着。吴澎坚想到自己刚刚才和自己二叔的女儿打了一架,还把对方的右手给冻废了,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儿,他吞吞吐吐的对二叔吴潮岱坦白道: “二叔……刚刚……小娇她……嗐……要不是她真把我给逼急了,我……我也不至于……不至于……” “放心,我不怪你。” 吴潮岱直接打断了吴澎坚的话,他继续对吴澎坚说道: “你小子的寒水莲风掌还是我教的,有多大威力我还不清楚?就你那两下子,小娇的还手废不了。” “那……我媳妇儿……美兰……” 吴澎坚虚弱的问道。 吴潮岱站起身,他把叼在嘴里的烟斗拿下,然后走到吴澎坚跟前,对他说道: “孩子,二叔真搞不懂,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哎!二叔知道你向来不听劝,但二叔还是想跟你说一句,孩子,澎坚,算了吧,别在和你母亲对着干了,行不!” 见自己二叔顾左右而言他,吴澎坚知道,一定是自己母亲黎芳远趁着这次机会,准备狠狠重罚戚美兰,吴澎坚不顾伤口上的疼痛咬牙站起身,他在十三号仓库里四处搜寻着可以治疗各种伤病的丹药和药粉,在把自己裤兜,衣兜都给塞满了之后,吴澎坚径直走向十三号仓的后门。吴潮岱早已在门前守着,他面目冷漠,嘴里重新叼着烟斗,吴澎坚左手唤出自己的黑色弯刀,灰刀指向吴潮岱道: “二叔,让开,我不怕死,但死也要和美兰死在一起!” 眼见吴潮岱依旧悍然站在门前不为所动的抽着烟,吴澎坚对其毫不客气的斩出一刀浪中藏月,然后一边冲向仓库后门,一边手持弯刀左右劈扫出两条蛇形水流凌空射向吴潮岱。吴潮岱面对即将到来的三道水锋刀罡,并未动身躲避,他双手插兜,身上立刻被淡蓝色的水华衣所包裹,吴潮岱还在悠哉悠哉的抽着烟,任由吴澎坚用尽全力劈砍而出的浪中藏月和青蛇入海击打到了自己的身上,与之前吴澎坚碰到过的水华衣不同,吴潮岱的水华衣在触碰到三股水流刀锋的一瞬间,便将这些滚滚激荡的水流刀罡给尽数吸收,呼吸之间,三道狂奔的水流就这么一滴不剩,全部融合到了吴潮岱的水华衣之中。 吴潮岱抖了抖身子,水华衣顿时化作一阵浓厚的白色蒸汽,蒸汽越来越多,很快就填满了整个仓库。吴澎坚没打算放弃,他握紧弯刀冲向仓库后门,对着仓库的后门,他高高举起左手上的弯刀,若是吴潮岱还堵在门前,他准备给对方来个大的! 正当吴澎坚跑到仓库后门前之时,他发现门前已无人阻拦,并且后门已经被人打开,吴澎坚激动的推开门,可他大步一迈走出仓库后,却发现门外也是一片白色的蒸汽,蒸汽在吴澎坚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便开始聚拢的一个人影手上,那是吴澎坚一眼就认识那人影就是二叔吴潮岱。当蒸汽全部被吴潮岱拿在手里的烟斗吸收完之后,吴澎坚惊讶的发现,眼前的环境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里不再是仓库后门,而是变成了冰室的大门入口! 吴澎坚深吸一口凉气,叹道: “莫非……这一招就是二叔的海蜃所具有的威力?” 吴潮岱的合神兽是海蜃,这是吴家都知道的事情,但吴潮岱把海蜃炼到了什么程度,又炼出了什么花样,却都没人知道,因为吴潮岱平时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太过低调,就连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平时也对其知之甚少。 “这是我的蜃海沉浮……” 吴澎坚身后传来她他二叔的声音,他转身看去,二叔吴潮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吴家三房宗亲有一个共识,也是家规,那就是吴家子弟均不可自行修炼专属秘术,否则,一旦被发现,吴家不仅会被废掉其修为,还会将此人从吴家族谱里彻底抹去,之后再逐出家门。吴澎坚此时心中是又惊又怕,他没想到自己平时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二叔竟敢违逆家规,私自修炼专属秘术,吴澎坚看着他二叔吴潮岱,他那红得扎眼的头发里不由自主地流出一滴汗珠,滑过他的额头,他抖着胆子向吴潮岱问道: “二叔,你就不怕……” “吴家的家法?” 吴潮岱料到自己侄子会问自己什么,他走到吴澎坚面前,微笑着对吴澎坚说: “咱们吴家的家法确实吓人,别看二叔一把年纪了,怕还是会怕的,可家法不是说得很清楚嘛,一旦被发现,废其修为,消其族名,逐出家门,我这不是也还没人发现咯?” “二……二叔……我不是人啊?” 吴澎坚谨慎的问道。 吴潮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严肃看着吴澎坚好一阵子,他的双眼好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水窝,让人永远都猜不透。吴澎坚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他看着吴潮岱把自己叼在嘴上的烟斗拿下,然后用手缓缓举起烟斗,只听“嘭”一声,吴澎坚摸着自己额头顶,他的脑袋被吴潮岱的烟斗敲出了一个大包,疼得他是一脸的蒙圈。 吴潮岱把烟斗叼回到自己嘴里,然后双手抓着吴澎坚的双臂,帮他把身子转回到冰室门口。 “你妈还在里边等着你,快去吧!” 吴潮岱说完便一掌拍在吴澎坚后背上,把吴澎坚直接推到了冰室的门内。 这山脉到走势历来与地脉灵气有关,而地脉灵气亦有阴阳之分,地脉灵气根据不同山形的风水变化也会随之或聚或散,聚地灵阳气之山穴常年含育地暖之风,反之,聚拢地灵阴气的山穴无论山外四季如何,洞穴内始终会被凌寒之气笼罩,吴家的这个冰室便是建在了阴山山脉的阴气地脉之上,这里已被阴寒之气孕育万年,冷若寒冬。 吴澎坚虽然赤着脚,但他根本没在意冰室地面上的逼人寒意,自从他听到他二叔跟自己说了他的母亲已经在冰室内等着他后,他的心里可是既无奈又无助,他自幼不受母亲疼爱,他也不知为何,他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冷漠,这种冷漠就好像自己根本不是那个叫藜芳远的女人亲生的一样。吴澎坚不喜欢自己这个陌生的家,可自己若是离开了吴家的庇佑,又能干嘛呢? 吴澎坚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冰室的中央,一排排白色的冰破棺整齐的排列在四条路口两旁,一列列安放着通向每条路的远方。吴澎坚的母亲藜芳远已经站在冰室中央的十字路口中心等着他。藜芳远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她看到吴澎坚到来后,并没有对其多余的问候,而是招手示意让吴澎坚来到自己身边。 吴澎坚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母亲想干嘛,这种教诲这些年他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了。吴鹏坚抬起头,在冰室的上空,一个白点正缓缓降落而下,渐渐的,白点变成了一根粗大的,质地白如玉的柱子落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心位置上。 这根柱子高尺九尺,直径有五尺之宽柱子并不是圆的,而是六边形的,每一个纵向的平面上都刻着一组咒术符文,冰室已经冷得彻骨,而这根白玉柱子却散发着更为冰寒的阴气。 藜芳远痴迷的看着这根柱子,她对吴澎坚说道: “老二,你爸在里边住了多久了?” “又来了~” 吴澎坚低头小声的抱怨着。 这根柱子其实是一个炼炉,名叫六合寒火炉,是吴澎坚的母亲黎芳远在其丈夫,也就是吴澎坚的父亲吴潮山因意外去世后,专门修铸的,黎芳远把吴潮山那并不完整的尸体存放在六合寒火炉里,这炉可根据天地六合之时,自行运转,汲取万灵生机于内。黎芳远相信,此炉可阻断自己丈夫的六道轮回,让其魂魄常留于炉内,而她便有机会找到让其丈夫死而复生到办法。 “说!” 黎芳远见儿子如此对自己以及自己丈夫不敬,心中大怒。 吴澎坚不服气的低头斜视着地面,嘴里不情愿的说道: “十五年零一个月。” “是五千五百零六天!” 黎芳远及时纠正了吴澎坚的说法,她已经被自己的这个儿子气得脸上横肉凸起,于是她对着吴澎坚的脸,毫不客气的来上了一巴掌,然后捏着吴澎坚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抬起看着六合寒火炉,平静的说道: “重复一遍。” 吴澎坚眼睛里泪水不由自主的打转转,他哽咽的说道: “是……是五千五百零六天……” “跪下!” 黎芳远对儿子命令道。 吴澎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以为自己母亲是觉着宁子初是自己带来的,连忙解释道: “妈,我被那姓宁的,还有他的同伙威胁,他们拿虫子塞进……” “够了……” 黎芳远打断了吴澎坚的话,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六合寒火炉,沉静了许久,然后开口说道: “孩子,你可知道戚美兰是什么人?” 吴澎坚依旧低着头沉默着。 “她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钉子婆!” 黎芳远愤怒的说道。 吴澎坚听了黎芳远的话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只是这么一直低着头。 黎芳远转头看向自己这个儿子,眼神里闪出一丝惊讶,她恍然大悟道: “你早就知道了……” 看着这个从小就不走寻常路的儿子,黎芳远已是厌倦了对吴澎坚的责骂。 “也好,起来吧。” 黎远芳让吴澎坚站起身,这一举动着实让吴澎坚感到意外,按着往常的话,他至少得在这六合寒火炉跟前跪上一天,今天母亲怎么突然对自己大发慈悲,还是在知晓了戚美兰的真实身份之后,吴澎坚心里不安的泛起了嘀咕。 “天赐良机,如今让我们家得到了灵魄丹,呵呵,这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黎芳远自说自话着。 看着自己母亲这些年痴迷于让自己父亲复活,又屡屡失败,吴澎坚终于忍不住对母亲说道: “妈,你真觉得大哥带来的那个什么丹方真能让人起死回生,这怎么可能呢!” 黎芳远抚摸着眼前的六合寒火炉,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丹方是真是假,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不在乎,起死回生,这难道不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吴家的三房,不想大房家族有那么多的人脉,也比不上二房家族那么有钱,炼丹在这个世代成了被人耻笑的一件事,可他们家族只会这个,吴潮山为了壮大三房,没日没夜的专研着羽化仙丹之术,其实即使没有那次的以外,吴潮山那每况日下的身体也撑不了多少年,唯一有机会达到修仙标准的配方也在那次意外之中被烧毁。黎芳远心想着,若是自己真能让丈夫起死回生,这配方定能在日后成为壮大他们家族的光明大道,他们不再需要在其余两房面前低头哈腰,要是能在海外成立自己的势力,那即使是极珍院,对他们家又能如何? 黎芳元丛道袍黎拿出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与罗盘不同的是,上边不仅刻着天干地支和八方卦象,指针更像钟表,里边的齿轮正滴答滴答地上下配合运作,带动着三根指针周而复始地转动着。 吴澎坚看着他母亲手里的古怪怀表,嘴里细细的吐出了三个字: “天命钟……” 黎芳远看着自己儿子,那张僵冷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她对吴澎坚说道: “机缘到了。” 黎芳远话音刚落,吴澎坚感到周围的温度正在迅速升高,不仅如此,吴澎坚看到冰室里的寒气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成六股白色的风雾,这六股风雾犹如六条成空翱翔的白龙,不约而同的汇集到了六合寒火炉的六个刻着咒术符文的棱面之中。 随着冰室内的万年寒气大量的吸附到六合寒火炉中,此炉开始发出怪异的蓝光,蓝光渐渐变得鲜明刺眼的同时,冰室内的温度也跟着愈发灼热,吴澎坚被热得满头大汗,他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脱掉,可依然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被高温烘烤得滚烫发红。 “母亲!” 吴澎坚热的实在难受,他想拉着自己母亲跟自己离开冰室,可他母亲黎芳远依旧只是痴迷的看着还在吸附寒气的六合寒火炉。 吴澎坚看着四周的冰魄棺,棺体正在发红发热,有的甚至开始燃烧起来。吴澎坚顿时被吓得大惊失色,难不成,母亲是想拿这些冰破棺里的人给六合寒火炉当柴烧?! “美兰……美兰!” 吴澎坚慌乱的在十字路口来回张望着,上百口冰破棺,他的媳妇儿又能被关在哪里?若是换了他人,怕是早就乱了心神,但吴澎坚却有办法找到戚美兰,吴澎坚张开嘴,他伸手从自己后槽牙的牙床缝里拿出一颗胶囊。这颗胶囊里装的不是氰化物,吴澎坚拆开胶囊,从胶囊里拿出一枚细小如绣花针似的钉子,他将这枚钉子放在掌心,小钉子迅速转动起来,然后钉子尖指向吴澎坚右侧那条此时被他母亲所挡住的通道。 这枚钉子是戚美兰专门炼制的,为的就是一旦自己又被关进冰魄棺,那吴澎坚便可通过这枚小钉子找到自己所在。吴澎坚看着自己掌心的钉子所指的方向,撒腿就跑。 眼见自己儿子不顾自家大事去找那不讨喜的胖媳妇儿,黎芳远朝着吴澎坚奔跑着的背影大声吼骂道: “你去找她吧!有了媳妇忘了娘,信不信,即使是你一会儿找到了她,也只能抱回她一摊骨灰!” 即使自己母亲话已至此,吴澎坚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他此时已经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救出自己的爱人。 冰室里的温度已经高得可怕,六合寒火炉还在吸附冰室内的寒气,黎芳远也已经汗流浃背,但她依然矜持着,她的心激动到了极点,脑子里不断闪回着自己与吴潮山的种种过往,还有对吴家三房未来事业的各种无尽展望。 “快了……我们一家就快团聚了……” 黎芳远在嘴里不停的重复着。 一道清水凝聚的剑气从冰室的入口一闪而过,这股剑气寒光凌厉径直插入到了六合寒火炉的一侧炉面上,在炉面上劈出了一道半寸深,五尺长的剑痕。 黎芳远看见自己的宝贝丹炉遭此破坏,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她转身看向冰室入口,直接迎面走来的,是她的大儿子吴澎勇和小女儿吴澎丹。 “澎勇,小丹,赶紧让开!” 黎芳远对着儿子女儿大喊道。 可这两兄妹走路已是艰难,他们身上尽是刀伤剑痕,血流不止,吴澎勇搂着自己妹妹,对着母亲嘶哑的喊了一声: “母亲,不要……不要这样……放了我女儿吧!” 黎芳远此时已是离弦之箭,没有了退路,她表情迅速恢复宁静,看着自己这双儿女在了路边。在吴澎勇和吴澎丹身后,一个男人矫健的身影从冰室外缓缓走来。 宁子初左手拿着横刀,右手拿着长剑,他赤着脚,跨过吴澎勇和吴澎丹倒下的身躯,朝着黎芳远所在之处一步步走去。 第99章 闯阴山(四) 宁子初左手横刀紧握,他抬腿踩过一副副倒在他脚下的身躯,走到了酒厂的主路上,他的身后,那些被他手下留情所击倒的能人异士还在痛苦的呻吟着。宁子初虽然答应过他父母,吴家的东西只能对吴家人用,但这些投靠吴家胡作非为的门客自然也应该算做是吴家的人,所以刚刚宁子初在施展水锋刀时,心里没有丝毫顾忌,这些人是有些能耐,但比起四空老怪、狼王,还有这些天所遇到的各种怪物来说,真不算得了什么。 宁子初右手擦了擦自己嘴角上的血渍,身上的伤虽然都不算重,但就刚刚那一场以一敌十的战斗中,还是给他的肉体造成了不少的创伤。宁子出扫视这周围的一切,他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闪出了一抹黄色的亮光,此时的酒厂,在他的眼中到处都散发着各种各样的生机灵气,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是由人所遗留的。 世间万物皆有气,气与气之间还会彼此相连,一个人所做出的某种行为,或是一句话,或是得到了某样物品,又或是遇见了什么人,都会牵连出世间各种气的联系,以此引发出多米诺骨牌效应,人们做出的行为是因,所得到的际遇是果,这就是气运。 宁子初师从望字门,此门派专练望气之术,这么多年以来,宁子初早已习惯记住每个人身上所独有的气。每个人身上的气往往会因为个性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颜色和势头,南宫蒲生性闷骚,但做事从不冲动,对在意之人总是以忍让为主,他身上的气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黄色,势如初沸之水,微微升腾却不躁动;韩烎本性重情,甘愿为南宫藜和自己的合神兽牺牲前途,但常年的社会沉浮使得他内心里又有着圆滑不羁的一面,这使得他的身上的气是橙红降的,势如清云出岫,似升非升,似降非降。 早在宁子初把吴澎坚抓住之后,他就对吴澎坚身上的气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吴澎坚这个红寸头,表面上顽劣,看谁都是一副不放在眼的样子,似乎谁也不服,但是就上,其内心极其的幼稚,很需要一个长辈来作为他的依靠,因此他的身上的气呈现出一种淡淡红色,犹如初开的桃花。 宁子初在酒厂里四处观察,目光一寸一寸的搜寻着周围的一切,终于在一个厂房门前发现了吴澎坚的气所遗留在地面的痕迹。宁子初刚想朝那个厂房走去,迎面又赶来了一群蓝领员工,他们都是吴家的门客,各个身怀绝技,一看见宁子初,他们纷纷摆出架势准备与其开战。 蓝领之中,首当其冲站出来的是一个身形似熊的大胖子,这人头圆,脸圆,身子圆,留着一嘴的络腮胡子,看着像是狗熊成精似的。大胖子先是重重地迈出一步,地面顿时一片震动,然后身子一抖,竟凭空跳起五六米,对着宁子初就是一招超人拳。 这一拳,携风走石,如流星陨石从天而降,拳头尚未落地,狂烈的拳风却已迎着宁子初之所在,从天上压来。宁子初淡淡的看着那从天而来的一拳,他左手握着的刀化作一个水球极速环绕在他的身边,等的就是那一拳的到来。 大胖子的拳头刚准备碰到宁子初的便感到自己的手似乎撞到了一个坚硬无比的墙壁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大胖子那庞大的身躯又一次腾空而起,不过这次,他以一个壮观的抛物线精准的砸到了自己那群蓝领的同伙当中。 那群蓝领被这突然其来的“人肉陨石”砸得一个个人仰马翻,其中却有一人稳当的站这东倒西歪的人群之中,此人身形如松,双腿笔直的矗立于地,似乎纵使此时地动山摇,也惊动不得他半分心神。宁子初看见此人身上所散发着的棕色之气,如江河层层波涛般奔流不息,心里顿时多出了那么一丝的警觉。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在他身上的尘土飞扬起来的一刹那,此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宁子初眼睛吃惊的瞪了一下,未等他呼出一口气,他便看到一阵杀气席卷着沙尘迎面朝自己奔来。宁子初迅速气运丹田,他的双腿还没来得及扎好马步应敌就感觉到自己用来防身的水锋刀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四五个铁掌瞬间拍碎,若不是他及时将双臂交叉护在了胸前,他自己的心肺怕是早就被那人给乱掌拍成了烂泥。 虽然宁子初硬是用肉体生生接下了那人的朝自己招呼而来的所有掌法,但还是被那人用乱掌将其拍退了十几米。当宁子处与那人周围的风沙落尽之时,宁子处突然感到自己气血上涌,紧接着一口老血吐在了地上,那人看见自己能把宁子初打伤,脸上很是得意,心里想着自己精练十几年的掌力,对方即使能接下,也要被其掌中雄厚的内力给震伤体魄,但他依旧对宁子初敢于直接硬扛他的掌法而他感到由衷的佩服。 怎料,宁子初那带着血丝的嘴竟发出“咯咯”笑声,那笑声明显充斥着对眼前之人的嘲讽之意。此时,那人的双手还拍打在宁子初交叉在一块儿的前臂之上,那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掌湿漉漉,冰凉凉的,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双掌一直拍在了宁子初收缩在双臂上的水华衣里,之前的数十掌的力道全都被宁子初手臂上的水华衣给卸尽了大部分的威力。 宁子初吐下一口带血的唾沫,平静的对眼前之人说道: “八臂惊风掌,惊风鬼司徒潇潇的看家本事,你是他的徒弟?” 那人见自己的本事已被宁子初看穿,赶紧企图将自己的双掌收回,可不管他如何使力,他自己的双手却怎么也无法从宁子初手臂上的水流护腕里挣脱出来,不仅收不回来双手,还越用力,手掌就越往宁子初手臂上的水华衣里下陷而去。 “克吴三技!” 那人惊呼道。 宁子初边咳嗽边嘲笑着说:“克吴三技,你还排不上号,这是小爷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新玩意儿,有趣不?” 宁子初调动内息,当大量的内息灌入到他自己的双臂之中后,他双臂上的水华衣开始高速旋转,宁子初运出黄庭之气贯通全身,接着立刻弓步一震! 大量的水流从宁子初的手臂上的水华衣里奔涌而出,狂奔的水流顷刻间将那用掌之人弹飞回那群蓝领之中,那群蓝领里,有几个人刚刚从大胖子的身下挣脱出来站起身,结果又被一股带着“人肉馅”的水流给击飞了十多米远,纷纷叫苦不堪。 其余的蓝领重新摆好架势准备于宁子初开战,宁子初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身上散发着各种各样的气,或如烈火升腾,如如涓涓流水,看着都不是三两下就能打发的主儿,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 “还是有钱好,能雇来这么多人替自己家里卖命。” 这些蓝领纷纷亮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冲向宁子初,宁子初左手掌心向上,那枚青绿色的,雕刻着天吴的玉佩重新被数十点水滴重新聚拢成形于其掌心里。宁子初看着那群即将冲到他跟前的蓝领,将玉佩化作一颗青绿色的圆球,然后大力抛向天空,霎时间,几十支脱弦飞箭以大雨磅礴之势从天上射下,地上奔跑着的那些蓝领们之中,不少人因来不及躲避而纷纷中箭倒地。 不过那些侥幸自己没中箭的蓝领们仗着己方人多势众,趁着宁子初还没时间亮出新招式之时集体将其围在垓心之中。宁子初并没有害怕,他只是重新将水华衣包裹全身,在水华衣的波澜还未漫延至下巴的时候,宁子初突然仰头朝天大喊一声: “是时候了,还不快点出来?!” 只见其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刮起阵阵寒风,围在最边上的蓝领们陆续发出惊恐的惨叫,围在里边的蓝领们脸上更是又惊又怕,他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身后,却只看到身后的同伙早已蜷缩在了地面上,他们的手筋脚筋都被利刃所割断,那惨状就像一群被下了药的耗子,剩下的那点力气,只能供他们半死不活的哀鸣。 正当这些蓝领们一脸懵圈的左顾右盼之时,其中一个围在中间的蓝领突然低头对众人惊呼道: “快看,脚下,在咱们脚下!” 蓝领们纷纷低头看向自己双脚,他们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已踩在了一滩黑色的油污之中,这油污又黑又亮,而且还泥泞不堪。蓝领们本想把自己双脚从油污里拔出,却发现自己双脚早已失去了知觉,那些黑色油墨似乎有着思想,正沿着蓝领们的脚踝缓慢的往他们的腿上爬,这种麻痹的感觉随着油墨在皮肤上的攀爬而迅速从蓝领们的双脚传到了他们的两条大腿上,只是一口呼吸的时间,这群蓝领便被油墨给彻底包裹尽了全身,一时间,宁子初的周围敌人都变成了一尊尊黑色的诡异雕像。 当那些黑色的油墨快要流到宁子初的双脚之时,宁子初右脚猛的在地上一跺,一股浪花从他脚上的水华衣里震出,以同心圆的方式传播到四面八方,激荡的水流将围在宁子初四周的“黑色雕像”往外推送出去,也顺带把地面上的黑色油墨给冲散开。 待水流停下后,宁子初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水华衣,两个男子从他的左右两边走来,他们的左手掌心之上都漂浮着一个小圆球,左边男子手上的圆球是白色的,右边男子手上的圆球是玄色的。 宁子初看了看自己左右,说: “吴澎瑜,吴澎孝,大房没人了吗?怎么现在处理家务事都要二房的人出了?” 右边的吴澎孝开口说道: “二房也是吴家的一份子,家中既然出来这档子事儿,二房亦有职责清理家务。” 宁子初笑了笑,其实他心里清楚,身边的吴澎瑜和吴澎孝也清楚,现在吴家大房权利最大,他们跟海外组织的生意越做越大,为了开拓海外市场,他们甚至还以为极珍院换取海外情报为条件,让极珍院默许他们家在海外的各项经营活动,如今的吴家大房,早已掌控了吴家三房宗亲的业务人脉,甚至还安插了不少自己的暗桩在其余的两房之中,他们想要打压吴家的谁,那都是分分钟的事,所以明面上,吴家的三房宗亲都要以吴家大房,吴家的家规也是由大房当家吴潮亭监管,吴家任何人若是犯了错,均由其派遣吴家人上门处理。以往吴潮亭都是派遣大房自家子弟,可自从二房从吴潮亭那接过不少生意后,大量的二房子弟就成了吴潮亭的舔狗,为了换取更多的生意,二房的人不惜为吴潮亭做出一些得罪自家人的事情,今天清理家务的这两人亦是如此。 早在丛小木屋出发前,宁子初就打电话联系了吴家大房的当家吴潮亭,在简单的阐述了吴家三房现在所做的事情之时,吴潮亭在电话里全程莫不知声,在听完宁子初的报告后,吴潮亭便果断的挂掉了电话。虽然对方一字没跟自己说,但宁子初笃定吴潮亭不会放任三房在炼丹这件事上胡作非为,宁子初在赌,这是事关自己命运的一场豪赌,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宁子初看了看酒厂的周围,越来越多的吴家子弟来到了酒厂,有些他还是认得的,大都是吴家二房的人,站在他左边的吴澎瑜对他说道: “潮亭世伯交代过,叫你只管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他只管教育自家人,其他的事情,他管不着,其他人的死活,他也不想管,但今天之事,你万不可牵扯到吴家。” 宁子初听了吴澎瑜的话,顿时因吴家的虚伪与傲慢感到恶心,他没有跟吴澎瑜和吴澎孝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径直走向留着吴澎坚气息痕迹的厂房。 厂房里的酿酒设备倒是齐全,有的甚至还在运作之中,浓郁的葡萄汁气味充斥在厂房里 就是宁子初沿着吴澎坚的气息走到一处蒸溜箱面前时,有两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宁子初虽从未亲眼见过他俩,但八年前的那本族谱名册已经让宁子初大致猜到他们应该是谁。 这两人,男的叫吴澎廉,是吴潮岱的大儿子,女的叫吴澎丹,是死去的那个吴潮山的小女儿。这两人看来并没有打算和宁子出废话,因为宁子初看到这对堂兄妹的双手掌心之上已经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莲花。 “哎~” 宁子初短叹了一声之后,伸出手指朝那两人勾了勾,示意让他俩尽管放马过来。 吴澎廉和吴澎丹立刻会意,他俩左右分路,身形犹如两道疾风,他们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一片白霜。 宁子初再次将水华衣收缩到双壁之上,以刚猛迅捷的拳法带动双臂高速旋转的水流,处惊不变的格挡下了吴澎廉和吴澎丹分侧两边的凌寒一掌。吴澎廉和吴澎丹即使是中间隔着一个宁子初,他俩也能默契的同时运气一推,更加冷冽的寒气分别从吴澎廉和吴澎丹的掌力之中喷涌而出。 宁子初的水华衣本来还能抵挡住这兄妹两的一招合击,如今他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两人竟然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不仅如此,他俩的内息正也随着他们各自的掌力大量的往外喷泄。 “这俩小年轻,吃什么,这么多内息?” 宁子初在心里疑惑的问道,他双臂上的水华衣正这在被这对堂兄妹的寒水莲风掌一寸一寸的冻结。 不能再扛了! 宁子初在自己双臂即将被完全冻结之前,他迅速抖动着身子,运劲化去双臂上的掌力,就在他双臂上的冰霜破碎的一瞬间,宁子初躬身一仰,往后跳开五六米,顺利避开了吴澎廉和吴澎丹两人企图趁势加强的掌上寒流。 未等宁子初双脚踩稳地面,吴澎廉和吴澎丹两人便带着寒气扑到了宁子初跟前,他们一人拍掌,一人挥拳,之后又变化路数,左边伸一爪,右边戳一指,招式瞬息万变,顿时让宁子初感到自己不是在跟两个人搏斗,而更像是自己在一打四。只是短短三四个回合,宁子初便已感到天寒地冻,整个厂房似乎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变成了数九寒冬,而他的脚下更是遍地冰霜。 吴澎廉和吴澎丹招数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频繁,虽然他俩都觉得己方武力已占上风,可总觉得自己的双手并没有触碰到宁子初肉身哪怕半寸。他俩所练的,是黎芳远专门创造出来的阵法,潜龙戏莲,此阵法本来应该需要四个人配合才能彰显出其阵法应有的威力,但吴家三房人丁稀少,吴家晚辈之中,吴澎勇个性孤傲,不善亦不愿与人合作,吴澎坚个性顽劣,天资更是愚钝,至于那个吴澎娇,就怕她练着练着,把自家人都给干掉了。 所以到如今,此阵法也只能由吴澎廉和吴澎丹施展最为默契。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每一招都扎实的打了出去,应该每一招都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宁子初的身体上才对,可是为何?为何总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一股清流所卸去。 吴澎廉和吴澎丹心里同时出现这个疑问,但两人又觉得此时己方气势如此之足,主动权也在自己手中,断不可太过犹豫。这两兄妹虽还在加强攻势,凌冽的寒风吹过了厂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厂房内的一切设备都被冻上了一层厚厚冰霜。 “不对,不对!” 吴澎廉大喊道,他渐渐感到自己的手愈发滚烫,他感到眼前的宁子初不仅没有被他和吴澎丹的阵法所压制,反而越打越起劲儿,而宁子初的身子也是越来越热。 还没等吴澎廉想明白宁子初用的到底是什么招数,只听厂房内突然惊现一声惨痛的尖叫,吴澎丹跪倒在地,她的左手抓着她的右手,而她的右手此时似乎被开水烫过,变得又红又肿,还长出了水泡。吴澎廉也只是分了一下心神,他就感到自己的双手就被两只强有力的手所趁机抓住,顿时,他的双色滚烫难耐。 “啊!” 吴澎廉大声而无助的叫喊了一声,随后他也跪倒在地。 “怎么会!” 吴澎廉不甘心的抬头看向宁子初,只见此时的宁子初,身上竟多出了六只手臂,这多出了的六只手臂都是由水所形成,关键是,每只手臂竟然都在滚烫的翻腾着气泡。 其实吴澎廉只看到了宁子初身上的大概变化而已,那六只手臂,其实是悬浮在宁子初的身边,并没有与其肉身相连,这便是克吴三技之一,悲天水犹寒的其中一招,怒海金刚手! 以内息烧热寒水大悲手,惩戒的是吴家的无情无义,对付寒心之人,非炽热之手段而不可行。 宁子初虎躯一震,散去周身热气,热水组成的手臂顿时化作一片云雾之气。宁子初赤着脚,一步步漫过那被其烫伤两兄妹,此时这两兄妹还是不甘心,他们踉跄的站起身,同时向宁子初身后投放出几十支百步封喉箭,可宁子初明明已经发觉到了他俩的偷袭,却没打算躲避,反而继续往前方走去。 那几十支飞箭全都准确的插中了宁子初的后背,可就在这些飞箭刺中宁子初的一瞬间,吴澎廉和吴澎丹看见宁子初的身体竟突然爆炸,化作了一股白色的雾气。 “这……这是?” 吴澎丹看到眼前这墓,是既惊讶又害怕,虽说吴家确实有雾化分身之术,但据吴澎丹所知,也只有潮字辈儿的吴家人还能练出点样子,宁子初一个外姓人,竟能也能施展此等吴家秘术,不可思议,此人功力,深不可测! 宁子初此时已经找到了蒸溜箱底下的那一扇隐藏门,他用水锋刀将门一斩而开,露出了里边的螺旋楼梯,宁子初用猿行术,连跑带爬,三两下便穿过了楼梯的出口。宁子初没有着急在这片底下宫殿里探寻一番,而是缓缓走到了离楼梯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在那里,宁子初没有料错,吴澎勇左手拿着绿色的弯刀远远的站在空地上,已等候他多时。 第100章 闯阴山(五) 吴家三房的子弟,吴澎坚、吴澎廉之流,宁子初都并没有放在眼里,要说这吴家三房谁还有点能耐,自吴潮山死后,只有三人还算有些手段,那便是吴潮岱、黎芳远,以及眼前的吴澎勇。 宁子初边向吴澎勇,左手里的玉佩顿时化作一把横刀。据宁子初的了解,这吴澎勇生性冷傲,平时很少主动与他人交流,但却是一个吴家少有的天才,他五岁学习控水术,十一岁时便已经完全掌握了吴家七绝,至于三房的炼丹术,吴澎勇更是痴迷,就在他完全掌握了吴家控水术的第二年,他便投入到了自家炼丹术的修行之中。 炼丹之术不仅需精通太乙玄学,还要对天地变化,风雨时节有着精准的了解,炼丹炉的制造、药材精石的采集萃取、用何种燃料烧炉以及火候如何控制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方士都要有熟练的掌控,一般的方士,从学习炼丹术到成功炼成第一颗丹药,全过程至少需要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略有小成。可那吴澎勇十二岁修行炼丹之术,九年后他便可以自己熟练的闭关炼丹,仅一年之后,他已修炼出第一颗丹药,吴澎勇不仅是吴家罕有到天才方士,就连是现存其他的方士,也不得不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 宁子初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但双眼深邃,气质孤冷的男人,心中不由得提高了对他的警惕。此人虽然看着清高傲慢,但他身上所散发着的气,颜色却是一种如黎明黄昏之边的橙黄色,气势如高扬之旌旗,滚滚磅礴。 “这人,可不好惹……” 宁子初在心中暗自的说道。 “你最好上去看看你自家的场地,二房今天可带来了不少人。” 宁子初先开口说道,他心里想着吴澎勇作为三房的嫡长子,不可能不顾自家地盘的安危,放任二房子弟在自己头上拉屎。怎料,那吴澎勇听了宁子初的话后,并没有任何迟疑,脸色依旧冷得吓人,只是他左手上的淡蓝色弯刀似乎握得更紧了。 看着眼前固执的拦在自己前面的吴澎勇,宁子初抱着试探性的口吻再次说道: “真不让?” 吴澎勇还是这么手拿弯刀站在前方,看似他此时身形如钟,雷打不动,但宁子初看得出他身上的气正愈发沸腾。世间万物,不管是人或是禽兽,若是对其他生灵动了杀心,身上的气就会变得躁动,杀心越重,那气的势头就会愈加沸腾,如杀人犯,那身上更是杀气腾腾,更有甚者走过的烛光、火堆都会因他身上的升腾杀气而有所颤动,就连苍蝇毒虫都不敢靠近,此时的吴澎勇,已经近死于此。 宁子初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吴澎勇走去,可刚走到离吴澎勇还有十步之距时,宁子初的脚尖前方突然被一道横斩而来的无形刀罡截断了前进的步伐,在那处地面上砍出一条细长平整的裂缝。宁子初看着吴澎勇手里的弯刀,还是那么捶指向地面,不像是刚刚有挥动过的样子,于是,宁子初继续迈出一步,可他的脚刚一落地,又是一道犀利的刀罡横斩在了其脚尖前方的地面上,地面上的石板又多一条平整而细长的裂缝。 宁子初看着地面上的刀痕还隐隐散发着残留的杀气,心中对眼前的吴澎勇又多了一份敌意。宁子初以弧形路线冲向吴澎勇,随着他步伐的临近,飞到他脚下的刀罡杀气也更加的频繁和凶猛,宁子初加快了脚步,那刀罡之气更是来势汹汹,尽管他的眼睛紧盯着吴澎勇的身子,从未松懈过一丝一毫,可还是没看清那吴澎勇是如何挥刀的,眼前的吴澎勇,明明就杵在那儿,一动未动过。 “不对,不对,他动了,他一定是动了,只是……他不在那儿!” 当宁子初一步步躲过那如疾风骤雨般向自己袭来的刀罡之气,终于冲到了吴澎勇面前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个东西,根本不是吴澎勇本人! 这假人身上虽散发着活人才有的杀气,但活物之气本就可以留于环境之中,精通炼化之术的人,还可以将自身的气聚拢于某种容器之中以作为自己迷糊敌人的一个分身和陷阱,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容器只能流失气息,却不能自行生成气息,但凡流失气息过半后,望气之人就很容易分辨初其真假,那假人此时便是如此,只是,宁子初发现得太晚了,怪只怪宁子初自己太过在意吴澎勇的杀气,却全然忽略了对眼前吴澎勇本人是真是不是假的分析。 当宁子初离假吴澎勇还有三步的距离时,那假吴澎勇突然转身看向他,然后身体突然膨胀爆炸,一股炽热的气流夹带着无数风刃刀罡向四周瞬间扩散,宁子初来不及将水华衣包裹完全身,只能勉强将水华衣化作水盾挡在自己胸前和四肢,可那股狂烈的热风劲道实在太大,那炽热的气流仿佛是千军万马,硬生生将宁子初推出了十米开外。 宁子初感觉在自己落地的那一刻,身上的水华衣瞬间破碎,散成了一地的水流。再看假吴澎勇所站之处,一颗半透明的丸子悬浮在半空中,几秒钟之后又消失在了地宫里,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轻慢而稳实的脚步声。吴澎勇傲慢的把自己下巴高高抬起,他双目垂视,轻蔑的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宁子初,嘴里嫌弃的吐出了一个“切”字。 宁子初躺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摸着自己的胸脯,在庆幸自己身子确实没受什么重伤后,他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 “亢龙有悔,确实大意了……” 吴澎勇没打算和这个吴家的公敌闲聊些什么,他左手举起弯刀,对着宁子初的脖子挥出一刀砍下! 一声清脆响亮的金属碰撞之声传遍地宫八方,吴澎勇眼睛惊讶的瞪了一下,只见他手里的弯刀,刀锋离宁子初的脖子还有不到半寸的距离,一把青蓝色的双脊长剑悬于宁子初的胸前,此剑虽未被宁子初握于手中,亦未上阵征伐,但剑锋之上却早已萦绕着一股隐忍不发的剑气,好似那雨后青云环绕山巅而行,那把剑的剑刃的一侧刚刚竟自动地挡下了吴澎勇那寒光隐现的刀锋。 吴澎勇本想抽回弯刀准备趁势再砍宁子初一刀,可这思虑刚滑过他自己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抽刀,那把青蓝之剑却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吴澎勇杀心的变化,就在吴澎勇准备变换攻势的前一刻,悬于宁子初胸前的青蓝之剑竟然自动抖了抖自己剑身上的剑气。那把剑只是那么抖了一下,吴澎涌便感到那剑身上的剑气气顿时聚拢于剑刃之上,然后以犹滔天之浪,决堤洪流之势,撞在了吴澎勇的刀锋之上,一时间,吴澎勇的神思尚未没反应过来,等到自己意识到剑气已势不可挡之时,那股奔涌而来的剑气已经将吴澎勇连刀带人一道,推飞至几丈之远。 吴澎勇憋住口鼻,内运一口气,硬是在落地之时摆正了自己的身体,双腿铁马扎步踏于地面之上,惊险之余,他发现自己握刀的左手还在抖个不停,虎口更是被那股强势的剑气震得生疼。宁子初缓缓起身,他刚刚虽护住了自己的要害,但还是被几道炽热的刀罡急流割伤了右臂和左腿,他摸了摸身上的伤口,好在伤口都不算深,于是他缓了口气,右手臂横展而开,嘴上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 “来~” 那把青蓝之剑刚刚还悬于他的胸前,此时一听到召唤,便迅速以乘风于落叶之形飞到了宁子初的手中。 吴澎勇眼睛一眯,腮帮鼓得胀红,随之嘴里蹦了出三个字: “秀水剑……” 听到有人叫出来秀水剑的名号,宁子初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久都没听到有人惊叹自己的秀水剑了,上一次还是八年前,若不是答应了自己父母,克吴三技只能针对吴家人施展,宁子初是真想寻遍天下高手,试一试这秀水剑法能否助自己登上秘术高峰。 宁子初注意到刚刚假吴澎涌所在之处尚有丹气残留,而那吴澎勇本尊的腰间又别着一个二八身到老藤葫芦,心中立刻就明白了,这吴澎勇是想以丹术对付自己,企图以剑走偏锋之路,避开自己的克吴三技,于是,宁子初便迈着谨慎的步伐,一点一点靠近吴澎勇。 那吴澎勇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老葫芦,又拔开葫芦塞子,只见那葫芦竟然自己抖了抖葫芦身子,然后从顶端的口部冒出一股深紫色的烟雾,那紫色的烟雾很快就遮住了吴澎勇的身子,紧接着,吴澎勇藏在这股烟雾之下开始朝宁子初奔袭而来,在这一过程中,躲在那团烟雾里的吴澎勇每前进几步就裂出一个带着紫色雾气的分身停留在原地,随着吴澎勇不断变化着他奔袭的路线,他分裂出来的烟雾分身也越来越多,这些烟雾分身们很快就将宁子初给团团包围住。 当宁子初的目光还在紧紧的盯着这些让其眼花缭乱的雾团分身时,其中一个雾团分身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宁子初先发制人,右手立刻挥出迅雷一剑,剑末之上,一道如白虹贯日的剑气直冲半空,一跃而进那股腾空的烟雾分身之中。宁子初的剑气刚一刺入那股烟雾里,那股烟雾便瞬间挥散无余,一穿而过的剑气射入地宫的穹顶上,硬是在穹顶的石壁上劈开了一道裂痕。 就在宁子初剑指半空的同一时间,宁子初感到一阵滚滚杀气直逼自己身后,惹得他后背竖起一片鸡皮疙瘩。 “不对,那是假象,在身后!” 宁子初立刻反应过来,他持剑翻臂于背,以一招苏秦背剑迅速挡下了吴澎勇从其身后偷袭的那一刀。 宁子初即刻转身,怎料那吴澎勇见到宁子初准备对自己出剑还击,又是躲回到了云雾之中,重新绕着宁子初快速移动,留下一个个紫烟云团。随着云团越来越多,吴澎勇不时的从其中一个里随机窜出偷袭宁子初,他的招式刁钻得很,专门对着宁子初目光所及之外挥刀砍刺,虽都是水锋刀法,可吴澎勇的刀法比之他弟弟吴澎坚要之狠辣数倍。 宁子初虽能以剑术将吴澎勇的突袭尽数挡下,但此时已身处被动之势,再这么下去,体力迟早耗尽,如此多的迷雾分身所形成的阵法,眼睛根本来不及全部注意在内。宁子初越打虚汗就越多,很快就浸湿了衣服,就连脚底也不时的打滑。 正当宁子初刚挡下前一秒的偷袭,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股诡异的紫烟迎着宁子初的正脸就是一扑! 紫烟逼得宁子初连连后退,结果已大汗淋漓的双脚使得宁子初瞬间重心不稳,仰头摔了个四脚朝天。紫烟乘胜追击,直扑宁子初的身子,就在紫烟快要吞下宁子初的整个身子之时,宁子初嘴角咧开一笑,然后朝天抛出了他手中的剑,那把青蓝色的剑直冲地宫上空,然后又掉头直下,一下分裂成了三十二把飞剑,每一把飞剑都自寻路线而飞,所过之处,必将那一团团紫烟云雾挨个刺破,一时间,三十二把飞剑在宁子初周围交错纵横的飞过,形成了一个以飞剑高速穿越所叠加编制的球形剑阵。 当其中一把飞剑将漂浮在宁子初身前的紫烟一穿而过时,宁子初立马拍地而起,结果那股被刺破的紫烟竟突然冒出数十道水流做的月牙刀风如乱舞之蝶朝着宁子初所在之处喷涌而出,那一道道弯月牙儿似的刀锋疯狂地朝着宁子初挥砍而来,可宁子初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慌之色,他似乎早有预料,顺着那些凌空乱舞的刀风之气,以猿行术飞跃翻腾,轻松的穿过其中,随后,宁子出勾了勾左右手指,那漫天的飞剑顷刻间,全都调转了脑袋朝下,一道道剑锋如落雨繁星而下,宁子初只是打了个哈欠的功夫,三十二把飞剑便已经将那些水做的月牙儿斩得一干二净。 待到周围杀意全无之后,宁子初再次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飞剑们听话的汇聚到其掌心之中,重新变回了那一把锋藏含光的双脊长剑。 “水锋刀法,蝶舞飞花,够吓人的。” 宁子初自言自语道,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接着说: “亏你想的出,竟然把刀罡早早藏于丹气之中,那些偷袭都是自动的,若是我主动刺破云团,也随时会得到刀罡的突袭而已,还真是攻也无奈,守也无奈。” 见自己的话无人回应,宁子初挥剑横扫出一道剑气打在了吴澎勇最初躲在云团的位置上,剑气一触碰到地面,地面立马冒出白烟,随后隆起一个大包,大包慢慢变成人形,渐渐显现出吴澎勇的样貌来。 宁子初看了看吴澎勇腰间的葫芦说: “幻身丹,好手段,加上刚刚的火影丹和紫云杀心丹,你一共使了三颗丹药,你的葫芦里还有多少,够用嘛?” “放心,够你受的!” 吴澎勇说完,随即拿出自己腰间的葫芦,从葫芦里倒出一枚玫瑰红色的丹药,趁宁子初还没在意,他将那枚丹药当做暗器朝着宁子初就是一扔,那枚丹药在半空中突然加速,直冲宁子初心窝而去,宁子初收剑之后以后后仰下腰,他的下巴与那枚丹药还有不到半寸距离相对而过,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后传来,那枚丹药将宁子初身后的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 吴澎勇没打算给宁子初反应的时间,他迅速从葫芦里倒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丹药丸子攒于手中,然后一边变化着步伐路线,一边朝着宁子初挥洒着各种性能的丹药。 宁子初不断躲避着挥洒如雨的丹药,那些药丸子,有的能原地爆炸,有的可雷劈电闪,还有的飞至半路就炸出一阵狂风袭来,这还不止,吴澎勇撒出的丹药更多的是毒丹,五颜六色的毒素飘洒在地宫之中,宁子初即使已经把猿行术运用到了最快最敏捷的程度,但还是被几抹丹毒烧坏了衣裳和裤子。不过宁子初并没有使用秀水剑,而用是左手唤出了青蓝色的横刀,他一边上下翻腾,一边持刀对着不断朝自己飞来的丹药劈出蝶舞飞花,数十个水做的月牙儿顿时漫天飞舞,把那一枚枚大小各异的丹药一颗不剩的斩成了两半。 吴澎勇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炼制而成的丹药不仅派不上丝毫用场,还被刚刚自己才使过的刀法尽数砍碎,心中顿时是又气又羞。如今的吴家三房已是没了回头路,光宗耀祖就差那临门一脚,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把宁子初这一干人等挡在自己脚下。吴澎勇从葫芦里倒出一枚翠绿色的丹药,犹豫了几秒之后,他拿起这枚丹药,准备塞进自己的嘴里,怎料宁子初不知何时已冲至自己面前,那宁子初趁吴澎勇不注意,右手用剑尖精准挑飞了吴澎勇手指间夹着的丹药,这可把吴澎勇气得满脸通红。 可是吴澎勇还没时间发牢骚,宁子初的剑已经一招一招的朝自己劈来,吴澎勇只好以左手唤出弯刀防身。说着也奇怪,直到与那宁子初靠得如此之近时,吴澎勇才发现,原来宁子初的秀水剑根本就没有剑刃,可这把没有剑刃的长剑上,却始终萦绕这一股忍而不发的剑气。 不仅如此,那宁子初的剑法乱的诡异,看似毫无章法,可每一招,每一势似乎又是早有准备。吴澎勇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这宁子初到底是要干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挥刀愈发的笨重,一开始吴澎勇还以为是自己运用丹术过多,导致体力下降太快,可很快,吴澎勇渐渐便发现,宁子初的无锋之剑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第101章 闯阴山(六) 吴澎勇手上的刀在与宁子初的博弈之中变得愈发的沉重,他本以为是自己过度使用丹术所导致内息大量消耗而使得自身体力快速下降,可以他前跟着自己父亲吴潮汕经历了那么久的地狱式训练,有一次命都快没了,也从未像此时这样觉得自己的弯刀竟会如此之重。尽管吴澎勇也知道自己的每一次挥刀都比上一次出招时笨拙了许多,但似乎宁子初全然不在乎,以宁子初那凌厉刚猛的剑法本就可以早早破了吴澎勇的防御,可吴澎勇发现宁子初却对自己的防御漏洞视而不见,只是一股脑的对自己的正面盲目进攻。 “疯子,他到底要干嘛?!” 吴澎勇觉得宁子初必然是在憋着一个大招等着招呼自己,他也想转守为攻,可宁子初的剑法一直压制着吴澎勇的步伐和双臂,使其无法有任何机会得以变换招式。 修行刀剑之人,出招时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就是剑点和刀步,所谓剑点即持剑者挥剑的前一刻要确定自己的剑锋对敌人目标之间的直线距离,然后以最适合的路线和角度刺出那致命一剑;而刀步则是持刀者在出刀的那一刻,双脚不仅踩地要稳,步法也必须配合刀法同时做到快、准、狠,以双腿运劲带动全身,最终将全身之力汇于手臂之中,才能砍出那最要命的一刀。 可宁子初此时此刻已占尽先机,他在挥剑劈刺的前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下一次出招时的剑点,同时又以以最快的剑速封住了吴澎勇的刀步。 “明明剑法如此犀利,为何不给我来一个痛快?” 吴澎勇此时觉得自己正被宁子初羞辱,心中大怒,他调动大量的内息灌于自己的左臂之中,将两蛇攀峰一扫而出,可这两道蛇形水流却在触碰到宁子初的剑锋之时,瞬间化作一片微雨而落,再看宁子初手中之剑,那无锋之剑上,剑气竟变得比之前更加的浑厚。吴澎勇顿时在心中惊呼一阵,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宁子初的无锋之剑不是用来杀他的,至少现在不是,宁子初手里的这把剑,虽剑身无锋,但却能吸收对手的杀气,然后再把杀气化作萦绕在剑身之上的剑气,对手与其过招时,若是杀气越重,那萦绕在无锋剑上的剑气就会随之越来越重! 既有剑气,何需锋刃,纵是无锋之剑,如今那潜龙在渊的剑气随时都能离剑一出,到那一刻,剑气足可杀人! 想到这儿,吴澎用才知道: “这宁子初是故意让我看到他的秀水剑是如何克敌的……” 若是再继续与之博弈刀剑,最终自己的杀气只会白白给对方储存更多的剑气,可若是就这么认输,心中又是百般不甘。 吴澎勇心乱如麻,他虽想继续以弯刀防身,可那刀,此时仿佛已有千斤之重。时机已到!宁子初一剑青龙探海挑落吴澎勇手中的弯刀,这一刻,吴澎勇其实已无丝毫意外,当他完全接受了宁子初那秀水剑的奥秘之时,他便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可这种无痛无痒的败仗,真不知是羞辱还是无奈,直到宁子初将秀水剑顶在他的咽喉之处时,吴澎勇还是搞不清,在这场对阵的最后,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主动认输。 “输了,我还是输了……” 吴澎勇闭上眼睛,平静的等待着宁子初对自己的处决,他嘴中还在呢喃着: “三房……三房本可以光耀门楣……” 怎料,宁子初剑锋一转,用剑身一剑拍在了吴澎勇的脸上,吴澎勇小心的睁开眼睛一丝缝隙,他惊讶的发现宁子初已收剑。 “你……不杀我?” 吴澎勇试探性的问宁子初。 宁子初将手里的剑随手抛开,那秀水剑竟自己倒悬于半空,紧紧的跟着宁子初。宁子初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把手伸向吴澎勇讨要道: “喂!你的葫芦,有没有啥疗伤的药,塑效的最好。” 吴澎勇看着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脸上是一圈又一圈的懵,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态,竟然敢跟对手讨要疗伤的药?疯了吧? 见吴澎勇还杵在原地傻愣着,宁子初指着吴澎勇别在腰间的葫芦,说: “我知道你葫芦里不仅有魔心丹,疗伤的药,里面肯定有……” 吴澎勇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被宁子初一剑挑飞的那颗魔心丹,于是他问宁子初道: “你知道那是魔心丹?” 宁子初边喘着粗气,边检查着自己身上那些被几十枚漫天飞舞的丹药所弄出来的伤,他语气平常的对吴澎勇说: “你说你们三房,好好的炼丹,多少布衣想着要你们的丹药疗伤,我听说润丰医院这些年可是高价收购你们的丹药啊,你妈和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正路不走,非要往邪路上靠!” 听到宁子初竟然胆敢评论起自己的母亲,吴澎勇再次唤出弯刀直向宁子初,可坐在地上的宁子初根本不在乎,他就这么看着吴澎勇的眼睛,一直看着…… 环境里此时安静可怕,宁子初和吴澎勇两人都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许久之后,宁子初“呵!”的笑了一声。 吴澎勇也跟着笑了一笑,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但此时此刻的他,心里竟对眼前这个吴家的公敌没有了一丝恨意和敌意。 “你说的对,我们家这是何必呢……” 吴澎勇也坐在了地上,他从腰间的葫芦里倒出一黄两白三颗丹药,然后递给宁子初,说道: “黄色的那颗现在吞下,白色的那两颗捏成粉末抹在外边的伤口上,然后内息运遍一个小周天。” 宁子初立刻吞下黄色的丹药,然后照着吴澎勇的吩咐将剩余的两颗白色丹药捏成粉末,陆续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看着宁子初如此听话的照做,吴澎勇突然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不给他几颗毒药,可这种想法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了一两秒,然后便荡然无存,他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还真是可笑。 吴澎勇站起身,他又从葫芦里倒出一粒橙红色丹药,他把这颗丹药扔给了宁子初,然后说道: “你要是找到了你想找的人,就给他服下这颗丹药,冰魄棺至阴至寒,在里边待久了会伤到身体内的阳火,这颗储阳丹可以护生阳气,修养七魄……” 吴澎勇的话还没说完,宁子初便看到吴澎勇右臂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利刃所斩开了一道口子,眨眼间,吴澎勇的右臂血柱横飞。宁子初看到吴澎勇的伤口上,散发着阴阴白白的杀气,立刻明白了偷袭之人是谁,他察觉到周围气流突然躁动起来,于是赶紧起身将吴澎勇扑倒在地,就在宁子初和吴澎勇同时落地的那一刻,宁子初又感知到了两股阴寒的杀气在自己扑倒吴澎勇时从他后背一跃而过,还刮烂了他的后背的衣料。 在躲过了第二次偷袭之后,吴澎勇推开宁子初,他并没有开启水华衣,而是将自己的玉佩化作悬浮于左手掌心之上的圆球,对着地宫的入口方向将圆球大力掷出,几十支百步封喉的利箭凌空而过。离弦之箭飞远之后不久,在其飞过的方向突然也飞来了同样数量的白色飞箭,宁子初和吴澎勇连忙大步后退,谁知,飞箭落于地面之后,箭头一碰到地板上就突然消失无影,紧接着,宁子初和吴澎勇便感到周围的气流正在加快流动,然后变成一个旋风之墙将他俩迅速包围在风墙之内。阴诡寒风之中,夹带着数不尽的细小冰晶,在地宫的灯光照射之下,发着萤萤白光,席卷之势好似那大浪淘沙一般。 吴澎勇从葫芦里倒出一颗白色丹药,捏碎后抹在了右臂的伤口上,然后撕开了自己的衣角,从衣角处拉出一条布来包扎伤口。看着这股围着自己高速旋转的寒风,吴澎勇并不陌生,这东西,早早他就会了,但他不得不承认,施展这一招数的那个人,但就这一招来说,确实比他厉害些。 “七绝之一,万刃冰岚……” 吴澎勇说道。 宁子初也不是没见过这招万刃风岚,但他心中恼火得紧,于是,他冲着刚刚白色飞箭射来的方向大声骂道: “二房的人,吴潮亭不是已经跟你们说好了,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你们刚才瞎了,竟然连我也偷袭!” 声音传远之处,缓缓走来一个男人,是吴澎孝,此时的他得意背着双手,像是一个刚刚路过此地,来看热闹的陌生人,脸上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猥琐表情。 吴澎孝走到万刃冰岚外围,傲慢的说道: “宁子初,我知道,我的万刃风岚是困不住你的,你想从这儿离开那是你的事儿,但是他……” 吴澎孝指着被困在万刃冰岚里的吴澎勇,继续说道: “澎勇堂哥,大伯父吴潮亭说了,你们三房的子弟全部都要被废除修为,还要挑断手筋脚筋,之后才能被带回江淮祖屋。” 吴澎勇听到这些话,心里并没有任何意外,但身为吴家三房的嫡长孙,面对任何风浪都不能失了体面。吴澎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平静的看着吴澎孝,说了一句: “随你便。” 在得到了吴澎勇的回复之后,吴澎孝却并不着急对其做点什么,而是悠哉的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鼻头,对吴澎勇说道: “不过,我可以放你走,条件就是你必须把你们家之前得到的那个卢生与侯生共同研制的丹方交出来,交给我。” 吴澎勇听了之后,竟大笑起来:“你们二房啊,我还真以为你们就是大房养的狗而已,没想到还是对你们主人有二心嘛,想要那个丹方,哼,不可能!” 虽说吴家二房的子弟这些年确实甘愿当大房的狗,这是整个引虫师界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被人当面这么羞辱,换做是谁都不能接受,当然也包括吴澎孝,刚刚还故作高傲的他,此时脸上挂不住了,他面目狰狞的看着吴澎勇,然后大喊一声: “大哥,带过来让他看看!” 只见在吴澎孝身后,又走了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吴澎廉和吴澎丹,他们此时的上半身分别被一种黑色的,油亮油亮的绸缎给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脖子以上部位,他俩身后的吴澎瑜右手牵着两根细细的黑绳,黑绳的另一端分别链接在吴澎廉和吴澎丹身上的绸缎里。 “乌云披纱,都是吴家的人,至于吗!” 吴澎勇气愤的喊道。 吴澎孝猥琐的笑了笑:“都是吴家人?你们三房这些年独来独往,给吴家又带来了多少好处?现在就是你们报效吴家的时候,说,那个丹方在哪儿?!” 眼见吴澎勇还是闭口无言,吴澎瑜拽了拽自己手中的两根绳子,紧接着,吴澎廉和吴澎丹脖子下方的绸缎便开始像液体一样缓慢朝他们的头部方向蔓延。 吴澎丹立马害怕得大哭起来,娇嫩的面庞顿时被泪水给浸得又湿又红,站在她旁边的吴澎廉则紧张得口齿不清,他磕磕巴巴的对吴澎勇大喊道: “我死就死吧!大哥,无所谓,千万不要便宜了二房这些狗腿子!” 吴澎瑜听到了“狗腿子”三个字后,本来还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被怒火烧红,他将手里的两个黑绳子用力一提,吴澎廉和吴澎丹身上的黑色绸缎开始朝着他俩的身体上下蔓延,数秒之后,这两兄妹就被黑绸缎给包裹成了一个只有头颅还露在外边的黑色蚕蛹,不仅如此,黑色绸缎还在不停的收紧,疼的吴澎廉和吴澎丹两人嗷嗷的叫个不停。 可即便如此,吴澎勇依旧是一言不发,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从他的眼角漫出。宁子初看了看身旁的吴澎勇,又看了看正被吴澎瑜折磨着的吴澎廉和吴澎丹,他低下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哎!这就是吴家……” 之后,宁子初伸手让跟在他身后秀水剑飞回到他的右手之中,然后抬起头,就在他抬头看向吴澎孝和吴澎瑜的一瞬间,在万刃冰岚的外围,突然出现了八只以水滴所组成的手臂,这些手臂凌空指向万刃冰岚,随着宁子初左手缓缓抬起,然后一握拳,八只寒水大悲手顷刻间以奔雷之速插入到了万刃冰岚之中。 八只寒水大悲手逆着万刃风岚旋转的方向,集体高速倒转,不过眨眼之间,吴澎孝的万刃风岚就被八只寒水大悲手给拧散成了一片落地雪花,八只寒水大悲手也随即化作一地四溅的水花。 “宁子初,你最好不要添乱!” 吴澎孝对宁子初呵斥道。 宁子初手持秀水剑,轻蔑的看着吴澎孝说道: “不然呢?” 一只手臂拍了拍宁子初的肩膀,吴澎勇走上前来,他已唤出了弯刀握在左手,宁子初立马就动了,他识趣的退到吴澎勇的身后站着。 一场吴家子弟的厮杀就此展开,吴澎勇手持弯刀高高举起,对着吴澎孝劈出一漫天蝶舞飞花。吴澎孝将手里的白色玉佩化作圆球含在口中,之后迅速后撤,尽管已经极速反应,但还是被几片月牙儿给割伤了身子,他看到吴澎勇竟然无视自己而冲向吴澎瑜,愤懑的纵身一跳,从嘴里喷出一股凶猛的寒风,千万点冰晶利刃藏于此风之中,与那股寒风一道冲向吴澎勇身后。 眼看吴澎勇疯了似的朝自己迎面冲来,吴澎瑜并没有躲避,因为自家弟弟吴澎孝的拿手绝活万刃冰岚就要快将吴澎勇吞没,若是吴澎勇想躲开,那自己再带着那俩人质趁乱闪开就好,根本不在怕的。 怎料,那吴澎勇根本不打算躲避身后即将追上他的那股万刃冰岚,而是不顾一切冲向吴澎瑜,就在他离吴澎瑜只剩三步的距离时,万刃冰岚还是将其彻底吞没。吴澎瑜虽被吴澎勇那视死如归的劲头着实吓到,但毕竟自己有惊无险,他刚想松口气,却发现眼前的风墙里,一个人影正在迅速向自己靠近,于是吴澎瑜赶紧拽着两个人质后退,可他的脚才往后退了两步半,万刃冰岚的风墙里便冲出来一个人,吴澎勇浑身的红色伤口犹如一副毕加索的画作一般,他双目凸起,弯刀紧握在手,脚步在冲出风墙的那一刻,大力一冲,一道闪电掠过吴澎廉和吴澎丹,锐利的刀锋带着一丝丝寒意压在了吴澎瑜的脖子上。 吴澎勇身上的血犹如黄梅微雨一般点点滴落,他用刀架着吴澎瑜的脖子,威胁着吴澎孝赶紧退后,然后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那么嘶哑,眼前的吴澎瑜说道: “放了他俩,快点!” 吴澎瑜听话的放开了他手中的两根黑色的绳索,他确实有点害怕,但他的手上,依旧有着与吴澎勇谈判的筹码。 吴澎瑜举起双手,但他表情依旧冷漠,他对吴澎勇说道: “杀,来吧,杀呀,你不敢,这吴家谁不知道,我的乌云披纱早就练到了心神合一的境界,现在就算我是两手空空,也能将眼前的乌云披纱操控自如,呵!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弄死这两人,有种你就挥刀,看看咱俩谁出招速度更快!” 吴澎孝眼见吴澎勇不敢杀吴澎瑜,得意的表情再次挂在脸上,他虽然身上带着伤,好在都不致命,他偷偷伸出左手唤出白色玉佩,然后将其化作一把雁翎刀,对着吴澎勇的后背准备偷袭,可就在他准备冲向吴澎勇之时,一股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白色雾气挡住了他的视线。 宁子初看着那股雾气吹来,然后雾气一点点将吴澎孝吞没,白雾之中,吴澎孝竟然没有似乎动静,白雾很快就蔓延到了吴澎瑜的吴澎勇那边,宁子初此时既然已经唤出了秀水剑,那便已经不能再动用内息使用望字门的瞳术,他也不知道白雾到底是何物,只是觉得这雾气至少对他自己并没有任何恶意。还没等宁子初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白雾就瞬间散去,而等到雾气彻底消失之后,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宁子初一跳。 只见那吴澎孝和吴澎瑜此时被乌云披纱背靠背的捆在了一块儿坐在了一个中年男人脚下,但他俩并没有挣扎,而是惊恐的看着地宫的四周,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什么别过来,别杀我之类的呢喃之语。吴澎廉和吴澎丹身上的乌云披纱却已经消失,吴澎廉由于伤势过重而晕倒在地面上,吴澎丹搀扶着满身伤痕的吴澎勇,这两人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异口同声的说道: “二叔!” 吴潮岱嘴里叼着烟斗,细细的抽着,他没有理会吴澎勇和吴澎丹,而是走到了宁子初跟前,在打量了一番宁子初之后,对他说道: “八年前,咱们见过,不过那时候我可没出手,还记得吗?” 宁子初将秀水剑收于后背,然后礼貌的点了点头。 吴潮岱对着宁子初亮出了他的右手手掌,他的掌心渐渐显现出一个朱砂红颜色的篆刻印记,上边印着一句七言律诗“丹青不知老将至”。 诗句出自杜甫的《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印记则是出自着名篆刻大师吴熙载所作,但凡有布衣手掌之中能调动内息显现出刻着这句诗句的篆刻印记,便能说明此人必是受聘于院里的暗桩。 宁子初没说什么,毕竟此时无声胜有声,但他看向吴潮岱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吴潮岱收回手掌,他走到自己儿子吴澎廉身边,将儿子扛起,然后一步步走向通向地宫的楼梯口。 吴澎丹搀扶着吴澎勇,身受重伤的两人走到宁子初跟前。吴澎勇从葫芦里倒出一些疗伤的丹药灌入自己妹妹吴澎丹口中,可到他自己要吃药之时,却发现葫芦已空。 “无所谓了。” 吴澎勇说道,他看着宁子初好一阵,然后才对其说道: “走吧,我们带你去冰室。” 第102章 闯阴山(七) 吴澎勇和吴澎丹互相搀扶着,两人都是一身的伤,但由于吴澎勇冒险硬破万刃冰岚,他的身上的伤比他妹妹吴澎丹严重的多,一路上,吴澎勇都在努力的保持清醒,尽管他已经用内息收缩伤口止血,但毕竟那么多的伤,堵得一个也会漏掉一个。宁子初紧跟着吴家兄妹俩后边,对于眼前两人的情况,他也无可奈何,起初,他也劝过吴家兄妹先去地宫里的药房疗伤,本来这两人也答应了,可他们三人刚想改变路线就感到地宫环境里的温度正在逐渐升高,水分也在缓缓流失,吴澎勇说这是冰室里的六合寒火炉到时间启动了,他也没想到此丹炉的威力如此之大,在这样放任不管,整个地宫怕是都会燃烧起来。 吴澎勇更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母亲和弟弟的安危,还有他的女儿,这孩子的命真苦,母亲因难产而死,三岁时又被发现患有罕见病,本来这孩子是活不过十岁的,可吴澎勇为了延续这孩子的生命便将其放在了冰魄棺里,这么多年,他一直期待着自己母亲黎芳远能成功炼成那起死回生的仙丹,那样的话,自己父亲可以重生,自己的女儿也有机会被治愈。可直到刚刚,宁子初的无锋剑还是把吴澎勇给打醒了,他这么多年奋不顾身的付出,不惜代价的去完成的事情,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小时候想成为一个方士的初衷,吴澎勇小的时候曾养有一只细犬,这只细犬几乎无时无刻不陪伴着他的成长,直到他十岁那年,吴澎勇在亲自埋葬了因年迈体弱而老死的爱犬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时间对世间生命都是不平等的,那是他便有了一个目标,一个在旁人看来可笑至极的理想,他要天下生灵寿命平等,更要让世间万灵万寿无疆。 可如今的他呢,为了自己的父亲和女儿,他违背家规祖训害了多少人,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生命的鲜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开始,他也曾受到过良心的谴责,可时间长了,他也渐渐被起死回生的幻象所迷惑,“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句话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吴澎勇的座右铭,每干一件罪恶之事,吴澎勇都会听到自己的内心里回荡着这句“毒鸡汤”,久而久之,他真的相信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到刚刚,宁子初一剑挑掉吴澎勇手里的魔心丹,吴澎勇才发现,自己为了起死回生的美梦竟然愚蠢到了什么地步,一旦服下魔心丹,他不是没见过,吃下魔心丹的人从此会变成什么,此丹药可是无解的,一旦他真的服下,也就等于亲自毁掉自己往后的生活,就算那一战他胜了,也只能当一只可怕的怪物度过短暂的余生。 葫芦里的那颗魔心丹不是吴澎勇炼的,而是他的母亲黎芳远交予他的,真可笑,一个母亲竟然为了复活自己的丈夫,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 “三房,还是父亲吴潮山在世时的三房吗?我们都成了什么……” 吴澎勇此时终于清醒过来,他放弃了治愈自己的机会,与吴澎丹一道坚持给宁子初带路,事到如今,恐怕只有这个吴家的外姓公敌才有可能了断吴家三房这些年所种下的孽缘恶果。 途径之路上,总有一些二房的人像吴澎瑜和吴澎孝那般碍事儿,不过这些人的本事也就是那样,比不上吴澎瑜和吴澎孝,宁子初对他们根本不屑于用克吴三技,他左手唤出横刀,三步一招蝶舞飞花,两步一刀浪中藏月,如同用扫帚扫虾米似的,给自己和吴家兄妹开出了一条清净的道路。 到达冰室的入口时,里边传出来的热量已经烤得宁子初他们眼睛干疼。吴澎勇咬着牙,他和吴澎丹互相搀扶着继续带着宁子初往冰室里边走,当他看见自己母亲黎芳远头顶前方悬浮在半空的六合寒火炉已经开始高速自转而冰室里的冰魄棺开始燃烧起来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母亲非要把自家基地修建在这个地宫里,为什么这些年所抓来的人母亲都要求自家的人必须把他们放在冰魄棺里,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些人给六合寒火炉当柴烧! 吴澎勇瞪大了眼睛,他惊恐的看着远处那一排排正在陆续变红然后燃烧起来的冰魄棺,顿时眼泪鼻涕止不住的奔涌而出,他对着冰室内破声嘶喊道: “母亲!母亲!彩儿……彩儿!” 过于激动的吴澎勇由于心神不定,内息也破了功,身上的伤口就像那一个个山涧泉眼,破体而出的血液似涓涓细流从他身体各处的伤口里流淌而出。 吴澎勇抱着已经哭成泪人儿的吴澎丹,他转头看着站着其身后的宁子初,虚弱的抬起他那被血液染红的右手指着冰室里的六合寒火炉,对宁子初说道: “那……那便是六合寒火炉……你……你赶紧……只有毁了这个丹炉……这里的所有人才有救……赶紧……你赶紧劈开它!” 吴澎勇依旧强迫自己抱着吴澎丹往冰室里边走,他要亲眼看见六合寒火炉被毁掉。宁子初没有丝毫犹豫,他右手紧握秀水剑,一只脚对着地面震地一跺,待到身子凌空而起三丈之高时,他纵壁一剑刺向冰室,此时的秀水剑,剑身之上剑气盈满,随着宁子初这一剑刺出,秀水剑的剑气瞬间脱刃而出,势如那划过苍穹的飞星,带着凛寒杀机冲入冰室,刹那间便将那正在高速自转的六合寒火炉劈开了一道五尺之长的大口子。 只见那六合寒火炉果真因自身破损而开始减速,宁子初从已经虚脱倒在地上吴家兄妹身体上跨过,一剑指向站在六合寒火炉下方的黎芳远。 眼看自己心爱的丹炉竟然突遭毁坏,黎芳远顿时暴怒,她从道袍里拿出自己丈夫的桃色玉佩,将其变作一把弯刀握在手中,对着宁子初的中门纵刀一劈! 一道火光从黎芳远的刀锋里喷涌而出,所过之处残炎尽染,宁子初也是第一次见到火做的浪中藏月,连忙用左手横刀也劈出同款招式,企图以水克火。可他万万没想到,那黎芳远所劈出来的火月,竟然将他的水月瞬间蒸发,炽热的环境甚至容留不下一缕水雾。看来,黎芳远已经把吴家的控水之术加以改造,宁子初故意再次用水锋刀试探黎芳远,看看她的用火变化出来的水锋刀法到底有和吴家的秘术有何不同。 于是,宁子初大步冲向前方,试图快速拉近与黎芳远的作战距离。黎芳远也看出了宁子初的目的,她不停地用手里的弯刀朝不断靠近自己的宁子初劈砍出数道火光。耀眼的赤火刀罡一次次从宁子初眼前闪过,宁子初步如风雷,他没打算用步法来躲避那烈火狂烧的刀罡,而是以直线距离冲向黎芳远的同时,直接用手里的秀水剑格挡下所有的刀锋火光。 宁子初每用秀水剑挡下一道黎芳远朝自己砍来的刀罡,都能清楚感受到在这些刀罡之中均灌满了凶狠十足的杀戮之气,这不禁让他感慨道: “小婶子真是一点都不给彼此的血缘一丝的情面啊!” 眼看宁子初就要冲到自个儿跟前,黎芳远却并没有任何惊慌,她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闪烁着诡异的萤萤之光。就在宁子初的剑首即将触碰到她的中门之时,黎芳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不仅如此她还展开双臂,试图迎接宁子初那致命的一剑穿心。 宁子初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此时极其不合常理的举动,心中大呼道: “坏了!一定有诈!” 后知后觉的他,这才想着收回手里的剑,可惜为时已晚,他的攻势犹如离弦之箭,进时猛烈,退则后路全无。用剑者,本就只进不退,宁子初心中一横,索性用力一剑刺入黎芳远的胸膛之中,看对方到底该如何应对。 怎料,被剑穿过胸膛的黎芳远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反倒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享受宁子初的秀水剑刺入她体内时所产生的那本不该有的快感。宁子初刚想抽回手里的剑,却发现刚刚还被自己刺伤的黎芳远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他手中秀水剑的剑身上竟然没有挂着一滴血,更诡异的是,他刚刚明明是瞄准了黎芳远所在之处冲去的,可此时的自己却莫名其妙的站在了六合寒火炉的左侧,面对着他的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冰室通道。 “这……这是?” 宁子初瞬间想起了八年前那场在吴家江淮祖屋的战斗,一开始的守门之人便是吴潮山,当时对方正是用了这种迷乱自己方向感的怪异法术,困住了他多时,后来宁子初只好闭上双眼,暂时放弃了自己的视觉,用秀水剑感受对方那最纯粹的杀气变化加以应对才将吴潮山打败。 想到这儿,宁子初闭上了双眼,他静静感受着手里的秀水剑对四周杀气的变化感应,此时的黎芳远,已经消失在了宁子初的身后。 宁子初想转身,却感到自己脚下突然泞泥不堪,他低头一看,本来还微微滚热的石板路面上,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滩乌黑的沼泽。宁子初用剑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确保自己并没有中幻术,可脚下那不知如何形成的黑泥沼泽却不打算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沼泽就像一只长相怪异的野兽,正在饥饿的吞噬着宁子初的下半身。宁子初紧张的看向周围,他并没有发现黎芳远的身影,但对方那得意的笑声却已传遍了冰室的四面八方。 区区沼泽又岂能困住他宁子初,宁子初对着沼泽边缘的地面,左手挥出一刀,右手砍出一剑,硬是用那刀罡剑气把自己从黑泥沼泽潭里给拔了出来。 正当宁子初因自己的双脚成功踩回到地面上而感到庆幸时,黎芳远突然凭空出现在了宁子初的右侧,宁子初用余光刚扫视到这个老妖婆,便忍不住朝其奔袭而去,同时用手里的秀水剑朝对方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这道剑气似雷光闪电,黎芳远一时间躲闪不及,被剑气瞬间斩伤了上半身,可黎芳远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痛苦,剑气刚斩到她的身体,她便又消失在了宁子初的视线当中。 而宁子初的身体上,突然被无数条细长的红色荆条所捆绑缠绕起来,他越是挣扎,荆条上的勾刺便越是刮得他皮开肉绽,宁子初抛出水锋刀,然后凭借意识凌空操控飞刀陆续割断这些困住自己身体的每一根荆条。随后,黎芳远又一次出现在了宁子初的视线当中,她背着手,就站在宁子初的眼前,不到十步的距离。 看着满脸得意的黎芳远,宁子初心中疑惑丛生,刚刚的沼泽,还有数不尽的荆棘,他都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杀气,这,到底是什么妖邪之术。宁子初决定投石问路,他不停的朝黎芳远杀去,然后又亲眼看到黎芳远一次次的消失在自己跟前,紧接着,迎接自己的便是那刀山火海,飞沙走石,前一秒,滔天巨浪即将把他吞没,下一秒,万丈深渊就等着他迈出那一脚。 既然不是幻术,那只有一种解释,宁子初收回差点迈向悬崖的右脚,他原地在地面上跳了跳,结实的石板路面让其心中顿时醒悟,真可笑,使他自己陷入迷惘之中的,正是他宁子初自己的心神执念。自从宁子初到院里工作之后,他每一次的行动几乎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执行的,从外勤到卧底,从保安部队长到如今独闯阴山,还有八年前的那次战斗,他好像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生死,可正是这种思想,才让其此时困于黎芳院的阵法当中。 宁子初闭上双眼,心里不停的念叨着: “我不杀,我便不死,我不杀,我便不死,我不杀……” 来如来,去如去,似来而未来,似去而未去,他二叔宁克柔,也就是了白大师两年前曾到院里看望过他,临走之时,对他的说的,正是这句话,当时宁子初,根本无心悟禅,而此刻的他,似乎已经从这句话中,懂得了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宁子初站在原地,改变呼吸,凝神入定,这一次,他暂时放弃的,不是自己的视觉,而是自己长期依赖的真实感,是那目光所及之处的意识。 杀气虽无,杀心依旧。 渐渐的,宁子初以性光为通道,进入到自己的神智外景之中,那里是一片无尽的草原,而宁子初果然在这里看到的黎芳远。这里的黎芳远,依旧是一身仙风道骨的装扮,她微笑着看向朝自己迈步而来的宁子初,脸上没有了那古怪的狰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宁子初莫名温暖的慈祥感。 宁子初走到黎芳远跟前,嘴里“切”的一声,然后说道: “我够笨的,其实你一直在等着我杀你,是吧?” 黎芳远一言不发,她还在微笑。 宁子初于是不屑的继续对黎芳远说道: “吴澎勇、吴澎坚、吴澎丹,还有你自己的亲孙女,付出这么多,你真的相信你终究能得到你想要的?” 黎芳远的眼眶尽管依旧充盈着热泪,但她还是甘愿固执的强忍着。一把弯刀凭空出现在她的右手,黎芳远趁着宁子初还没注意到,右手暗暗的发力,对着宁子初的腹部就是一刀。一股阻力挡住了黎芳远的弯刀,宁子初睁开眼,现实之中,黎芳远也是拿着弯刀捅向了他的腹部,而他却十分淡定,因为秀水剑早已被他御剑悬空,剑身刚刚好挡住了黎芳远企图刺杀宁子初的那把弯刀。 “怎么……怎么会……你怎么知道……” 黎芳远此时是又气又疑,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钻研了将近十年的阵法,宁子初是怎么看穿的? 宁子初右手轻轻抬起,秀水剑随之一震,阵阵剑气以石破天惊之势朝黎芳远之所在震慑而开。黎芳远吃力的双手持刀挡住那奔如奔涛之形的剑气,直到她后撤到了六合寒火炉边上之时,她才勉强护住了自己的肉身。黎芳远的双手被宁子初的剑气震得又红又抖,她刚想再次使用那种阵法还击,可这次宁子初没给她机会,黎芳远一抬头,数十把秀水剑已经悬于其身体四周,每一剑都指着她的要害。 黎芳远心中依旧不服,她咬着牙对宁子初说道: “就算你这样,你也还是杀不了我,不但是杀不了我,你还会……” “还会什么?” 宁子初打断了黎芳远嚣张的话语权,他走到黎芳远面前,对她说道: “还会遭受惑心之罪,对吗?” 看着黎芳远吃惊的表情,宁子初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继续说: “你可以入定看看自己的外景,我给你这个机会。” 黎芳远没有照做,其实她即使不入定也能感知到自己的外景,这是她身为方士几十年所修炼出来的本事,就在刚刚,她心中已经凉了大半,因为她发觉到自己的外景心神,也被几十把和这里一样的飞剑给彻底封住了去路。 宁子初打量着自己的飞剑们,边看边说还道: “六殒惑仙阵,原来是这样,我曾听一个炼气士谈起过这个阵法,须以自身六腑炼为六颗内丹,是为六颗惑仙丹,再以闭仙决运作内丹布阵,将敌人的心神与体魄同时引入阵中,若是敌人执念不放,那便会便永远困在这迷阵之中,遭受无尽的六种折磨,刚刚那六次陷阱,就是那六颗内丹所为吧,你一个方士,却干起了炼气士的活儿,这可是丹术门派里的大忌!” 黎芳远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嘴角微微颤抖,但她那不甘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黎想了一好会儿后,黎芳远还是选择了开口: “就算你知道六殒惑仙阵的事,那也没用,除非你就这么一直困住我的心神和肉体,不然,我还是有办法乱你另一种执念,若是想杀我,哼!你就永远别想找再到那个毛头小子!” 宁子初摇摇头:“你想让我再起执念,那你也太小看我了,难道你还没感觉到吗,你的六合寒火路转起来可是越来越慢了。” 黎芳远这才想起自己那宝贝丹炉,她抬头看向六合寒火炉,发现那道被宁子初砍出来的裂缝此时已经被这个丹炉自动撑开,由于六合寒火炉吸收了太多的地宫寒气,它此时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漏气轮胎,随时发生不可逆转的结果。 黎芳远疯狂的大喊道:“死吧!要死一起死!你想唬我?呵呵!就算我功亏一篑,这个炉一旦爆炸,咱们全都玩完!” 宁子初想要唬住黎芳远停下六合寒火炉的套路还是被黎芳远给识破了。此时的黎芳远狂笑不止,她心里清楚,仙丹若是炼成,那一切的牺牲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的,若是功败垂成,大不了就是一死,还能拉上眼前这个垫背,也不亏! 正当宁子初与黎芳远僵持不下之时,冰室左侧的路口突然飞来一片蝶舞飞花,一道道月牙刀罡都准确无误的劈砍在了六合寒火炉之上,一时间,白玉质地的丹炉被损毁严重,自转速度也愈发慢了下来。冰室内的温度开始下降,一个精瘦的红发男子后背背着一个胖女人,正迈着吃力的步伐,朝宁子初和黎芳远走来。 “吴澎坚!你这个不孝子,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黎芳远大喊道。 吴澎坚放下戚美兰,他蹲下身,把戚美兰抱在怀里,此时的他,根本不在乎毁了六合寒火炉到底是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他只是受够了自己母亲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让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人命的代价。 吴澎勇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看到此时的场景,他赶紧走到他母亲黎芳远身边,对他母亲说道: “妈,当初我研究制作六合寒火炉时就发现了,六合寒火炉若是之破除炉壁上的咒印,这个丹炉是不会爆炸的,但是它会停下来,当初为了给家里留下一条退路所以才瞒着你,放手吧,妈妈,我们家为了那个丹方,为了父亲,付出真的太多了,我累了,澎坚和澎丹也累了,大家都厌倦了,咱们家是时候该放手了!” 黎方远自以为对六合寒火炉眼研究得已经够透彻了,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儿子竟然瞒着自己如此大事,心中更是悲愤不已,可此时此刻,自己又还能说些或者又做些什么呢? 正当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之时,六合寒火炉右侧的道路里,突然传来一声短暂炸响。这声炸响过后,冰室内所有的冰魄棺都突然停止的燃烧,本来已经发红了的棺材,此时全都变回了洁白无瑕的原貌。 数把飞剑缓缓飞回到宁子初的右手之中,汇成了一把剑,众人看向六合寒火炉,这个没了燃料的丹炉停止了旋转,炉内的寒气四散而飞,待所有的寒气全都排出炉内后,白润的丹炉突然化作满天白沙纷然飘落于地。 第103章 闯阴山(八) 我看着这满地的白沙,又看了看宁子初他们,想必不久之前这里应该是有过一场恶战,黎芳远(事后我才知道黎芳远就是她)跪在地上,她弯腰抓起一把白沙捂在自己胸口,紧绷着的面庞终究还是撑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地宫,吴澎勇跪在他母亲身旁,他把弯刀变回了玉佩,又一把扔在了地面上,之后抱着他母亲也放声大哭起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这母子俩哭着哭着,感觉他俩比前一分钟时看到的样子要苍老了许多。 宁子初走到我跟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指着我握在手心里的随侯珠问道: “不会是你拉出来的吧?”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赶快把随侯珠收好,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间我也不懂该把这颗发光的珠子往哪儿藏才好。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我感受到手心里的随侯珠震动竟开始高速震动,珠子里所冒出的那似火的光芒也变得灼热起来,珠子的高温和震动很快就冲破了我的手掌所能忍受的极限。忍无可忍,本能使我不由自主地将随侯珠扔在了地上,可这颗珠子刚碰到地面的白沙,珠子附近的白沙竟然好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疯狂地往随侯珠上扑,随后,我们几人脚下的白沙也感应到了随侯珠的存在,纷纷朝那颗珠子聚拢。 一转眼的功夫,那颗随侯珠就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白色沙球,这个白沙球一开始还是无声无响的待在原地,不久之后,我听到一个极其类似心跳的声音开始丛沙球里边传出,随着这种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白沙球的表面渐渐变得光滑圆润。 黎芳远被这一幕彻底吸引住了,她在自己儿子吴碰勇的搀扶之下,走到了球体跟前。黎芳远用手轻轻抚摸着她面前的这个球体,嘴里还在小声的念叨着什么,随后她看着球体对众人说道: “这是石卵丹胚。” “是什么呸?” 我疑惑的问道。 黎芳远没有出声,吴澎勇转身对我和宁子初解释道: “石卵丹胚,乃是天地间一灵物得养于裀褥之中所形成的一个地灵胚胎。” 我:“裀褥?被子吗?” 吴澎勇:“不是,裀褥又称作鳖裙,指的是一种地形,这种地形出现在风水穴之前,地势平坦,土质松软,树木茂密,我们这个地下基地上方的另一端,还有山洞,那里便是卢生和侯生的修行之所,我们家修建这个基地之前,我曾和二叔一同来那考察过,这那里,我们不仅发现了一副丹方,发现那个山洞其实就是一个裀褥,这个裀褥可以通往一个宽大无边的地穴,就是我们此刻所站着的地方,我们家的基地正是在这个地穴的基础上所修建的。 ” 宁子初走到球体前,他看着球体的表面正在变得越来越透明,于是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大圆球正在孕育一个地灵胎?” “可以这么说……” 黎芳远替吴澎勇说道。 一听到“地灵胎”这个词,我顿时明白了这些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所谓地灵胎乃是藏于龙脉山穴之中孕育万年而成的一枚灵胎,由于最先发现在昆仑山之中,故又称之为“昆仑胎”。由于这个灵胎万年育化才形成,所以天知道这灵胎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不过大多数人都能觉着遇见地灵胎定能交上好运,甚至还有人相信,若是以结印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刻于地灵胎之上,说不定还能逆改天命,总之,关于这东西说什么的都有。 正当所有人都在看着这枚石卵而惊叹之时,石卵却突然凌空漂浮起来,整个石卵开始在半空中,随着那个愈发明显的心跳声膨胀、收缩,并且还还会发出像是活物呼吸时所发出气息声,这感觉就好像有个生物正在石卵里边睡着了一般。 心跳和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大,球体表面渐渐出现多处凹陷,凹陷处看着很是不规则,而且每个凹面大小各异,更奇怪的,是这种凹陷所出现的孔洞会伴随着石卵呼吸和心跳的节奏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黎芳远看着这个悬于半空的球体,嘴里小声数着: “一……二……三……四……” 在重复数了几遍石卵上不时出现的凹孔之后,她激动的看着石卵大声说道: “九窍八孔!是九窍八孔!” 不只是黎芳远,吴澎勇也在一旁惊叹得目瞪口呆,我转头向身旁宁子初问道: “这九窍八孔又是什么?” 宁子初:“所谓七窍流血的七窍,就是指生物的眼、耳、鼻、口这七个部位,一般的话像猪啊、牛啊、羊啊当然还包括咱们人啊可不只有七窍,因为咱们身体上的生殖孔道和肛门也各算一窍,合为九窍,但鸟类则不同,古人认为羽虫一类的的生殖孔与排泄孔只有一处,古定义它们没有九窍只有八窍。” 听了宁子初的话,我则有些不耐烦道: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这石乱,为什么一会儿九窍,一会儿八孔?” 宁子初摇摇头:“这我哪懂,长这么大,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碰见这样一个玩意儿。” 这时候,躺在不远处的吴澎丹也已经早早苏醒了,在听到了我们这些人的谈话之后,她走到我们身边,对我和宁子初解释道: “九窍八孔乃是地灵胎开始发育的征兆,就像我们方士修行之时所要练习的吐纳之法一样,这枚石卵正在自己摸索着属于它自己的吐纳法门,一旦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呼吸之法,就会进入成形的阶段,可按照古籍的记载,从石卵形成到变化出九窍八孔,至少也得几千年的时间,可眼前的这枚石卵,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石卵在其自身的呼吸之下,质地越发的透明,透过它的外表,可以看到装在它内部的那颗随侯珠正在朝外界发着渐渐明亮的青白色光芒。 黎芳远终于转过身,她径直走向我,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激动的问道: “小子,你快说,刚刚从你手里掉出来的那颗珠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了不再惹出其他事端,我之后故意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胡乱说道: “我哪儿知道,不是你们把我抓来的嘛,我醒来之后手里就多了这么一个物件,我还想问你们是咋回事儿呢!” 其实我这么说也不算撒谎,我在温泉场休息得好好的,确实是他们无端把我抓到了这儿,而我也确实不清楚我自己内景里的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随侯珠重新交到我手里。 可黎芳远毕竟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要多得多,我这两下子语言艺术,一下子就被她给识破了。由于没有得到让她满意的答复,她捏我的手劲立马加重了许多,宁子初见状将手里的横刀架在了黎芳远的脖子上,而吴澎勇则拖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身躯抬手举刀对着宁子初,本来还算平静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黎芳远指尖发力,她的指甲顷刻间便插进了我的皮肉里,疼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就在这时,我突然闻到一股奇香,这香味儿闻着不像花香,也不是什么草木之气,更像是一种肉香,还真不是我饿了,这肉香可不是炖肉之类的气味,而是像是人的体香,要是说得更贴切一些,就是十岁以下孩童身上才有的那种稚嫩香气。香气的来源其实很明显,即使不调动内息,我也能闻得到,不光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能闻得到,因为这种近似于体香的气味正是从那枚石卵传来的。 “爸爸,爸爸抱抱……” 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孩子的声音,我听见过,于是我寻着声响四处张望,结果却发现那孩子就在我的身后的道路上站着。那是吴澎勇的女儿吴源彩,孩子穿着已经黄色的公主裙,拖着自己瘦小的身躯,笨拙的朝着我们走来。 吴澎勇激动的冲向自己女儿,此时的他已经许久未见自己女儿,于是他顾不上用集中精力自己的内息止血,直接将女儿抱进了自己那血淋淋的怀里。 “彩儿,你怎么……你是……怎么自己跑出来的?” 吴澎勇激动的口齿不清,他轻抚着吴源彩那虚白而消瘦的面庞,尽管他那颤抖的手已经感受到了女儿带给他的真实触感,但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冰魄棺若不是他们三房的人在外界用咒印开启的话,任由谁都不可能私自开启冰魄棺,更不用说是被关在里边的人了。 宁子初看到这父女相拥的一幕,不由得问我道: “你还记得,是谁给你们开的棺吗?” 我一脸蒙圈的看着宁子初,摇了摇头,思考了片刻之后,我只好悄悄的跟他说道: “我觉得,应该跟随侯珠有关,至少我能出来的原因应该是这样。” 我看着那个依旧悬浮在半空中的石卵,这个大白球还在一会儿九窍,一会儿八孔的呼吸着,而球体的质地又比之刚刚透明了许多,如今已经能清晰的看见被球体包裹在其中心的随侯珠。不仅如此,那石卵球体的内部,好像还多了一样东西,看着像是一个黑点,大概有人的拳头大小,形状类似动物的肾脏。 “成形了,成形了,哈哈哈,真快!” 黎芳远大笑道,现在这女人根本不在乎周围又多了谁出现,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孙女,她的眼睛,已经被那颗石卵深深的吸引,此时的她已经无心继续逼问我那个发光的珠子到底是为何物,而是放下了紧抓我脖子的手,双目痴迷地走向石卵。 “宁队长,你看见没,石卵里边,好像长出了一个小东西。” 我问宁子初道。 宁子初放下手里的横刀,转身看向石卵,然后说道: “确实,好像……怎么说呢……你吃过活珠子不,这石卵里边的东西,看着倒是挺像一个生物的胚胎。” 吴澎丹看着那石卵,脸上的震惊这色更重了,她想努力控制住自己抖得夸张的嘴唇,但无济于事,只能磕磕巴巴的说道: “是……地……地灵胎!太快了……发育得太快了,本该……几……几万年才出现的景象,如今……只用了不到……不到……二十分钟!” 当我们还在看着石卵,纷纷沉迷于感叹着这一异象变化速度竟如此之快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尖锐惨叫瞬间把我们惊醒。声音很明显是吴澎勇发出的,只见他面目赤红,痛苦的仰头哀鸣,他那跪在地上的身体攀附着被无数条像是树根似的肉色物体,那些“树根”的贴着吴澎勇肉体的部分正在不停地跟随着石卵的呼吸所膨胀收缩。再看他搂在怀里的吴源彩,那黄色公主裙里边的躯体不再是之前那般消瘦苍白,而变成了接近于半透明的粉嫩肉色,就连她身上的血管,每一根,每一丝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孩儿的脸被她父亲的身体所挡住,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却能清晰的听见从那女孩儿吴源彩身体上所发出的吮吸之声。 我看到那些攀爬在吴澎勇身上的那些树根,和吴源彩的皮肤一样粉嫩似婴儿,根须上的血管正在一张一合的吸收着吴澎勇的血液,而那些根须的主人,女孩儿吴源彩身上所发出的吮吸之声也变得愈发的贪婪。 “大哥!” 吴澎丹和吴澎坚异口同声的朝吴澎勇大喊道。 吴澎坚放下戚美兰的身体,和吴澎丹一起跑到他们大哥吴澎勇身边,他们朝吴澎勇怀里看去,眼睛都被所看到的景象吓得半凸起,嘴也张得老开,我虽看不到这两人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想也能知道,肯定是吴源彩正在一点点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当肥料吸收掉。吴澎坚和吴澎丹合力费了老大劲儿才把将吴澎勇父女分离开,可惜已为时过晚。 我凑近一看,吴源彩的脸变得极其扭曲,就像一张沾了水之后又被揉搓一团的纸巾,她全身粉嫩透明,无数的根须从她的体内长出,刺破了她的裙子,又扎在了她父亲吴澎勇的怀里。而那吴澎勇,他的上半身,脖子以下全被无数根粗细各异的肉色根须吸食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干瘪的腹部更凸显那一条条隆起的肋骨显得格外的诡异恐怖。 尽管吴澎勇已死,但他的女儿吴源彩还在试图长出更多的根须攀附到吴澎勇身上。看着自己兄长就这么惨死,吴澎坚和吴澎丹是又气又悲,他俩合力用水锋刀斩断了连接吴澎勇父女之间的根须,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在吴源彩身上长出的那些根须,早已蔓延到了我和宁子初的脚下,这些根须不停的生长着,然后又竖向半空,全部扎进了石卵之中。 吴澎丹拿着弯刀朝着地面疯狂的劈砍,一条条根须被她哭喊着斩断,没曾想,失去了对石卵供养之后,已经变成怪物的吴源彩突然趴在地上,然后四肢发出骨折般的“嘎吱”声,随着声响的消失,吴源彩趴在地上的身体变得像一只长相怪异的蜥蜴,她扭曲变形的脸扫视着周围一圈之后,她的嘴巴突然张开,大开的红口甚至撑破了左右两边的脸颊,肥大的舌头吊在嘴巴外边,哈喇子顺着舌尖流了一地。此时的吴源彩,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她疯狂的冲向离自己最近的吴澎丹,身上也随着长出更多的根须。 吴澎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即将吃掉自己的怪物,可是自己的侄女,纵使自己生命临危,但还是无法朝着自己的血肉之亲挥出弯刀,无奈,可此时就算她想跑,也来不及了,无奈的她只闭上双眼。一道热血喷到吴澎丹的脸上,吴澎丹感觉自己并没有多出新的伤痛,于是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的二哥吴澎坚站在自己前方,而那扑向自己的吴源彩,此时头颅已经飞到了冰室的另一端,而吴源彩那刚刚已经站起身就要扑向吴澎丹的身躯,由于没了头颅而仰身倒下,奇怪的是,这一副无头躯体即使是没了脑袋,她的身体依旧在胡乱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死去。 我被眼前看到这一个个怪异的震惊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我的鼻子闻到了大量的陌生人正在走进冰室之中,转身看去,只见二十多个手拿雁翎刀的男男女女正在急匆匆的朝我们这边赶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身着军绿色的户外服装,看着有一五六十岁的男子,虽然此人的脸上已是沟壑纵横,但他身形挺拔,个头高挑,干练而夹白的短发梳得倍儿平整。这人把左手上的橙色雁翎刀扛在自己左肩,双目傲冷的看着我们,然后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之后便径直走到我们几人跟前,那人看了看石卵,又看了看痴迷于石卵的黎芳远,然后冷笑一声,对黎芳远调侃道: “呵!弟妹,这就是你炼成的仙丹?这么大一颗,你一个人吞得下吗?” 那人见黎芳远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于是转身看向吴澎坚说道: “小子,你大哥呢?” 吴澎坚同样没有理会那人,而是走向戚美兰所躺着的地方,将其扛起,然后无视所有人的存在,一步步朝冰室的出口走去。 眼见两人都不给自己面子,那人将自己手里的雁翎刀变成了一段乌黑油亮的绸缎,然后对着吴澎丹一甩,用绸缎的一端将吴澎丹死死裹住,再用绸缎将吴澎丹整个人拉到自己跟前,对其问道: “小侄女,那么你跟伯父说说吧!” 黑色绸缎在吴澎丹身上越收越紧,尽管这使得吴澎丹痛苦万分,但这个女孩儿依旧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一道寒光闪过,吴澎丹身上的黑色绸缎被宁子初用横刀展开,宁子初走到吴澎丹身边,将其搀扶到我这儿,宁子初让我看好这女孩儿,而他则用刀指着那位自称伯父的老男人说道: “吴潮柏,二房是没人了吗,怎么把你给捎来了?” 第104章 闯阴山(九) 事后我才从宁子初那儿得知,眼前这个叫吴潮柏的老男人,是吴家二房如今当家的吴潮桦的亲二哥,吴家二房原本的当家是他俩的大哥吴潮松,两年前,吴潮松被山鬼成员所杀,吴家二房的当家之位便落到了吴潮桦手中。 之所以为什么不是身为哥哥的吴潮柏做二房当家,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他这个人的人品实在太次,不仅吃喝嫖赌样样沾,还经常盗取自己企业的资金出国挥霍,之前还当过外国敌对势力在我国境内的眼线,被院里的伙计抓到之后,又将其关在北部分院整整八年。据说被放出来之后,由于被吴家全体人员排挤嫌弃,他开始沉迷于各种丹药毒品的炼制与吸食,因此还练就了一身妖术邪法以报复吴家,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吴潮柏都没闲着,而是在外边招兵买马自立门户,想尽办法把吴家和院里搅得不得安宁。 后来是在院里的默许和撮合之下,吴家大房、二房和三房全体子弟联合,才将吴潮柏等一伙恐怖组织给彻底捣毁,吴潮柏则被大房当家吴潮亭带走,从此不知踪影。 吴潮柏此时并没有被宁子初手里的横刀所吓退,反而有趣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敢于正面怼他的年轻人,看着宁子初那张严肃的脸,吴潮柏放声大笑: “像!还真像!不愧是吴潮莲的亲儿子,你这假仁假义的骚模样,和你那老娘还真是如出一辙啊,哈哈哈哈!” 在场的人,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吴潮柏在故意激怒宁子初,我担心的看着眼前的宁子初,祈祷着他千万不要冲动,好在宁子初并没有被这种愚蠢的激将法所动摇,他反倒收回了指着吴潮柏的横刀,示意我和他赶紧离开这个地下基地。眼见自己的嘲弄并不能刺激到宁子初,吴潮柏这小人在我们走向冰室出口之时,索性对着我们的身后搞起了偷袭这一套。 “小心后边!” 吴澎丹在我们身后大声提醒道。 其实我早就在经过吴潮柏时,在他的身上闻到了那一股突然泛起的腥臭杀气,当吴澎丹朝我和宁子初大喊一声的那一瞬间,我左手抱着宁子初的后背,然后双腿向着前方一蹬,带着宁子初一道往前方的地面扑倒而下,我俩倒下的同时,我感受到了一道凶狠的刀罡之气在我的后脑勺上方不到半寸的高度之上极速掠过,随后就听到堵在冰室出口的那群吴潮柏的手下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声惨叫。我抬头看去,五六个来不及躲闪刀罡飞过的小子,被刚刚那道刀罡劈得皮开肉绽,他们的伤口之中还冒着奇怪的黑气,如同他们的皮肉正在被无形之火灼烧一般。 “操,好毒的刀法!” 我不禁感叹道。 反观宁子初,他不仅没有被吴潮柏的偷袭所吓到,反而还笑着看着我说道: “你小子老实交代,韩烎是什么时候把他的蛤蟆功教给你的?” 我知道宁子初是在夸我,于是我故作镇定的说道: “嗐,什么教不教的,只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幸好管用。” 一声女子的尖叫响彻地宫,我和宁子初起身看到吴潮柏的右手竟朝吴澎丹喷出一股泥绿色黏液,这股黏液将吴澎丹的身体紧紧包裹着,吴澎丹的身体似乎被这股黏液烧着了,不时的从黏液之中透出一股黑烟。 宁子初见状立刻朝吴潮柏抛出水锋刀,一道锐利锋芒从吴潮柏的右臂飞闪而过,水锋刀斩过吴潮柏的右臂之后,发出了响亮的一声,这一刀虽未伤及那流氓分毫,但好在宁子初的刚猛刀锋还是成功将吴潮柏的手臂弹开。我奋力跑回头,想要救走吴澎丹,可到了那女孩儿跟前才发现,她的身体早已被那股酸臭的黏液腐蚀殆尽,空有一稚嫩的头颅睁着一双冤屈的眼睛看着地宫的上空。 而那吴潮柏看着自己侄女的死却还是一脸无动于衷,我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伸手唤出蒲扇,对着前方的吴潮柏大力扇出两个空波弹。吴潮柏虽看不见我的风球,但却能感知到有两股杀气腾腾的气流正朝他冲来,就在两个风球即将击中他的时候,吴潮柏立马侧身疾步,使得风球从他身体的一侧飞过,打中了后方的几个冰破棺之上,把棺体打出了几道裂痕。 吴潮柏没想到我竟然不怕他,他的眼神先是吃惊,而后很快变成了兴奋,他朝我张狂的大笑起来,只见他右脚往地上那么一跺,衣角微微上扬,一阵杀气朝我迎面扑来之时,他的刀口便已经挥到了我的脖子前。正当我心中寒意四起之时,凌空一把飞剑突然在我眼前横穿而来,并将吴潮柏的雁翎刀利索地挡于我身前两寸之处。 宁子初左手持刀向我走来,他右手对着吴潮柏伸出剑指,悬浮在我胸前的飞剑突然得到感应,剑身凌空一震,分裂出另一边飞剑径直戳向吴潮柏的胸口。吴潮柏被飞剑逼得连忙后退,他左手的雁翎刀突然由棕色变成了赤红之色,随后他右手一把抓住飞剑的剑身,其右手手掌顿时血光四溅,可手掌的剧痛却并没有让吴潮柏感到恐惧,他的脸上反而尽显得意之情,宁子初紧追吴潮柏不放,他右手剑指大力一推,远处的被吴潮柏抓住的飞剑立刻感应的宁子初的剑意,剑身顿时散出一股波纹形的清白剑气,这股剑气气势磅礴,呼吸之间便已将吴潮柏的右手掌给斩成了一地碎肉。 可是那吴潮柏并没有退缩,反到大笑不止,宁子初的又操控刚刚悬浮在我身前的那把飞剑一通刺向吴潮柏,两把飞剑左右开弓,目标直指吴潮柏的咽喉和心脏。怎料,那吴潮柏本已残废了的右手竟然突然自行炸裂,手之中喷涌出一波泥绿色的黏液,吴潮柏操控着这滩黏液悬于自己身前形成一个怪异的盾牌,将宁子初的两把飞剑挡于身外。 宁子初心头一紧,急忙操控着两把飞剑飞回到自己身边。那吴潮柏发觉宁子初放弃进攻司机之后,便迅速把身前的绿色液体往他自己右臂伤口处收拢,转眼之间,一只崭新的右手便被那些恶心的绿色粘液重新塑造出来。 看着这恶心又惊奇的一幕,我不禁向身旁的宁子初问道: “宁队长,那老头的手臂是怎么回事,看着怪埋汰的。” 宁子初将两把飞剑分护在我左右,然后对我说道: “我也不清楚,但看着倒是挺像被太岁寄生的样子?” 我:“太岁,噢……确实有点像在卧马山闻到的穆洁身上的那股气味儿,不过,这气味儿好像比穆洁身上的更浓厚。” 吴潮柏没给我和宁子初闲聊太久的时间,他的右手突然分裂成五条长如藤蔓的绿色手臂,并且每一只手的掌心上都长着一张尖牙利口,吴潮柏左手挥刀朝着宁子初劈出了两道奔涌向前的浪中藏月,我跟宁子初见状连忙左右分离闪避开,可我的脚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前方有几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那两人应该也是吴家的子弟,因为两人的手里各自握着一把雁翎刀,一个手里的刀白如玉,一个手里的刀黑中带红,这两人同时用的刀尖朝我胸口刺来,他俩离我距离实在太近,我一时间来不及用蒲扇扇出风阵,情急之下,我迅速调动内息,对着那俩人的脸蛋大力喷出一股杏黄雄香。 虽然师父教导过我,嗅字门的香尘不能随意对普通人使用,但此时情况紧急,再说了,吴家人也不是普通人,应该不算违反门规。有着漫天金黄色的香尘做掩护,我赶紧调转步伐从杏黄雄香的烟尘里撤出,仔看刚刚对我搞突然袭击的那俩人,此时被我的香尘呛得鼻涕眼泪哗啦啦,也都怪我,刚刚的杏黄雄香确实浓了点。可我并没有得意多久,吴潮柏所带来的马仔可真不少,刚刚那两个只不过是想抢头功,其他马仔眼见机会到了,便不再甘于只是守卫冰室出口,他们挥舞着各自手中那些个奇形怪状的武器,准备随时给我来上那么一下子。 随着那些马仔脚步的逼近,一时间,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项羽在世,如今不仅是四面楚歌,眼前的似乎更有百万敌众,他们眼神里都充满着加官进爵的渴望,随时准备着将我的身躯分尸殆尽。 也罢,置之死地而后生,活路是自己闯出来的! 对着这帮乱舞群魔,我呼出一大波胶蓝寒香于蒲扇之上,迎着敌众,向前拉进距离,然后抡圆了胳膊大力迎敌扇出一招十步寒霜,只见那淡蓝色的寒流疾风形成一堵围墙巨浪,在那群敌人肆无忌惮朝我奔袭而来之时,恰好于他们迎面相撞,蓝雾之中,他们的呼啸之声渐渐消失,我心中顿时放松了些许,赶紧对着宁子初大喊道: “宁队长,快过来帮我杀出一条血……” 我的话在我眼睛找到宁子初后立马吞回到了肚子里。只见那宁子初,一边操控着凌空七把飞剑朝吴潮柏的五只怪手劈砍而去,一边还要挥舞着左手的横刀,奋力抵挡住那来自吴潮柏雁翎刀下的狂烈劈砍。 “我是顾不上你了,你自己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儿!” 宁子初冲我刚喊完,我便看到了又一波人群跨过一副副刚刚被我冻僵倒下的躯体,朝我这边冲来。 “沈放,别愣着啊,快出招,快点!” 靖仔不停的在我脑子里劝导着我不要放弃,可看着眼前那即将到来的新一轮群魔乱舞,我心里一下子慌了神,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阵轻快的弦乐之声突然响彻地宫,那些朝我冲来的敌人在听到乐曲之后,大部分人的眼神变得空洞失神,这曲调我太熟悉了,是听字门的定身曲,可奇怪的是,这一次的定身曲竟然对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紧接着,一个轻盈飘逸的身影穿过层层人群,之后一跃而起,落在了我的面前。南宫萍怀中琵琶声声悦耳,她那标志性的红粉圆脸和友善的笑容瞬间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可即便南宫萍的定身曲能演绎得如此精准,但还是中敌人之中,还是藏有几个高手,他们冲破了定身曲的束缚,继续朝我和南宫萍冲来。 其中有三人最是怪,其一是一光头独眼龙扯边跑还边撕掉自己的上衣,原本肉色的皮肤突然变成了暗灰色,手指变得奇长且扭曲,指尖利甲交叠,更夸张的是他的舌头,又长又厚,形似红毯,从嘴里冒出,托在了地上,就连身子也被舌头压弯。其二是一个壮汉,他手拿两个骨朵锤,那锤头形似獠牙野猪头,并且还是活的,乌黑的铜皮猪头长着大嘴冲我发出凶狠的吼叫声。还有一个大高个子,长得虎头虎脑,我可没有夸赞他的意思,他是真的长着一张老虎脸,身躯却和常人无异,只是手掌比之普通人则要肥厚到多,他身披道袍,手脚都长着弯锐利爪,白净的皮肤上,有着一道道黑白相间的虎斑。 “长舌的那个,莫不是傲因?还有这边这个,人虎是吧?” 我自言自语道。 这三个怪人不仅完全无视了南宫萍的定身曲,更是跑得最前面。眼看三人之中的壮汉就要把那手中的猪头锤砸到我的头顶,地宫之中又响起另一丝竹之声,随着那新曲调愈发清晰,我感知到一道急促的气流正在朝我靠近,眼看那壮汉的锤子就要落下,那股无形的气流竟在紧要关头撞向壮汉那高举双锤的双手,紧接着,那壮汉就好像突然没了力气,双手把锤子往上空一抛,身子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我急忙躲开那从天而降的大锤头,看见那些还在往前冲来的人群之中,不少人和那壮汉一样,突然瘫软在地,随着那新出现的曲子渐渐与南宫萍的定身曲两相匹配,南宫藜从人群中凌空一跃而下,她那张冷脸并没有多看我几下,而是立马转身面对那些还在莽撞袭来的敌人,继续用她那宝贝阮琴弹奏起揉筋曲。 眼看定身曲对独眼龙和虎头人已无效,南宫萍立刻变换曲调,琵琶旋律变成了犀利的风刃曲,一道道无形之刃随着滂沱疾雨曲般的旋律斩向敌人。眼瞅着来支援我的三个人都已顾不上我的活路,我紧张的四处张望,琢磨着要从哪儿溜走更合适,一只手臂拍在我的肩膀之上,把我吓得直哆嗦,转头看去,结果我的脸却被韩烎脸上那密密麻麻的大胡茬子胡子给扎得又痛又痒。 韩烎警惕的看着四周,他对我说道: “小子,你现在可是唐僧肉,在场的个个都想在你身子上咬上一口,识趣的,你最好立刻调动内息灌于全身,以此为能量动用自身小天地蓄力于丹田,然后跟紧我,我怎么跑,你就怎么跑,我怎么跳,你就怎么跳,明白了没?!” 我利索的冲韩烎点了点头,然后紧跟着他的步伐,不时在一波波人流之中翻越而出,照着韩烎的蛤蟆功,我在其身后有模有样的学着。不得不承认,嗅字门的两路轻功,纵云飞梯适合在宽阔之地施展以达到翻山越岭之行径,燕影飞步小巧灵活,善于跟敌人周旋躲闪,守时突袭,攻时待守,但如若论起逃跑,韩烎的这套蛤蟆功还真是更胜一筹,这套功法使得我四肢并用,可在地上奔跑,亦不妨碍在石壁上攀爬,就算突遭袭击,也可以即刻改变路数,在躲避敌人进攻的同时,以敌人的身躯为跳板,借力逃生。 我跟韩烎眼瞅着就要到通往达冰室出口的路面,结果从冰室出口处,又来了一波新的敌人,如今面临前后夹击之势,也只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于是我使出吃奶的劲头,呼出所有的赤杀火香汇于蒲扇之上,然后朝天一扇,一股红尘直冲地宫上空,随着我的蒲扇一扇而下,赤红的香尘立刻调转方向对着新一波的敌人一冲而下,顷刻间,飞流直下的红尘分裂成了一群红色的飞雀,成百上千的红雀如枪林弹雨一般飞速冲入敌群之中。 被红雀击中的敌人,身子顿时冒出灰白的烟气,他们的衣服被化作雀鸟的赤沙火香瞬间点燃,由于我裤兜里的打火机不知丢在了哪里,所以我没在呼出香尘之时,将香尘点燃,但刚刚这招火雀飞云足以让赤沙火香以雀形在空中高速飞行的过程中逐渐闷烧,在香尘附着在敌人身体上之后,对敌人产生灼烧的效果。 果不其然,一众敌人均被我的赤沙火香闷烧得衣服着火,但即使如此,也阻挡不了这些已接近与疯狂的人群朝我奔来。 “完了,这下我成你的垫背喽~” 韩烎摊开双手,无奈的看着正在朝我和他冲来的敌人。看着前后夹击的敌人们,我的心也是彻底凉透。 正当我绝望之时,我听到悬浮在半空的那枚巨大的石卵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我,那声音越来越清醒,像是一个男人所喊,不仅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每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纷纷转头看向那枚石卵。此时的石卵,其内部的那个胚胎又发育了好多,有过石卵半透明的外表,能明显的看到其内部的那个胚胎已经长出的双手双脚,还不时的在抖动着身子。 所有人都沉迷在这神奇的一幕之中,吴潮柏也不在与宁子初继续博弈,他朝着自己马仔高声命令道: “来几个人,把这大石疙瘩给我从空中拽下来!” 众人纷纷朝着石卵抛处锁链和绳子,集体喊着“一二三”,试图将这枚石卵给拽到地面。可这枚石卵就好像已经镶在了无形的空气之中,任由众人如何拉拽,愣是一动不动的悬浮在半空。 突然,数道血光飞溅于石卵表面,刚刚还奋力拉拽绳索的人们一个个在哀吼之中倒在了血泊里。 我和韩烎站在人群的外围,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可不就之后,可怕的一幕发生了,我们周围的冰破棺开始陆续炸裂,从棺里走出来的,不再是肉体凡胎,而是一个个面目扭曲,皮肉透明的,身躯生长出无数根须触手的怪物。这些怪物疯了似的冲向人群,见人就扑,被它们扑倒的人,很快就被这些怪物插入其身体里的根须吸成人干,而这些怪物每吸完一个人的血肉,就会自动停止行动,然后在其自身的脑袋上会蹦出一条粗壮的触手,这条触手不停的朝着石卵延伸,等到成功插入到石卵之中后,便开始不断的为石卵输送养分。 随着自动爆炸的冰魄棺不断增多,从棺里走出来的红尸也越来越多,韩烎用蛤蟆功弄死了几个后,发觉到冰室深处的揉筋曲和风刃曲所传来的声响正在变小,于是转身就往冰室中心跑去。 我本以为失去了韩烎的保护,这些红尸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朝我扑来,可奇怪的是,红尸们似乎根本发觉不到我的存在,它们一次次与我擦肩而过,扑向我周围那些企图趁乱抓走我的敌人。 “沈放……沈放……过来……” 那个呼唤我的男人一定就在石卵里边,既然红尸并不能对我造成威胁,我索性转身跑向石卵下边,想要弄清楚呼唤我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在石卵之下,除了一堆已经被红尸吸食干瘪的尸体之外,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自始至终都对周围无动于衷的黎芳远,这女人似乎疯了,她虽仰头看着石卵,可她双眼无神,神情呆滞,像是没了魂儿一般。 “来了?” 石卵里的那个男人对我说道。 我:“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那些红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石卵里的人笑了笑,然后语速缓慢的对我说道: “你问这么多问题,我也不好立马解释清楚,要不,你进来跟我聊聊?” 我的好奇心已经被那人完全勾起:“进来?进到石卵里?怎么进?” 那人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了一声: “抬头看过来。” 我找着他所说,抬头看着那枚石卵,渐渐的,我看到一个淡黄色的光点出现在我眼前,那是……性光? 光点越来越大,很快就盖住了我的双眼,我突然感觉身子无比的轻,待到光点消失之后,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以后码头边上,清凉的水涛拍打在岸边,此时的天空,星光璀璨,码头周围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气灯孤零零的放在码头边缘,那也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沈放……沈放……” 那个男人还在呼唤着我,声音是从水的的另一边传来的,借着地上的气灯光亮,我隐约看见,从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艘小船正朝我缓缓驶来。 第105章 闯阴山(十) 小船越划越近,上边站着一个人,我本以为是那个呼唤我的人,可等到小船即将靠岸时我才发现,掌船的是一个女人,而这女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吴家三房的当家黎芳远。小船轻轻靠在码头边缘,黎芳远没有下船,而是站在船上,静静地看着我说道: “来了,你想不想去见他?” 在气灯的照射下,我看到眼前的黎芳远与冰室里的并没什么不同,我奇怪的是她所在的船上可没有任何光源,在黑夜下的这无边之水上,她是如何仅靠着一根撑船的竹竿就能确认船只航行的方向的?还有,这到底是哪?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又是谁?” 我问黎芳远道。 黎芳远脸上依旧冷冷的,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星空,然后对我说道: “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熟悉?” 我学着黎芳远那样抬头看向夜空,当我看见玄色的苍芎之上,那无数颗正在璀璨闪烁着的银河星辰,心中的豁然开朗,于是我开始激动自言自语: “这,这是内景,我正在内景里!” 黎芳远转头看向我,淡淡的回答道: “对,是内景,看来你确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傻。” “呵~” 听到这老女人的回答,我着实有些尴尬,可即使我知道了这里是内景,那这里到底是谁的内景,属于我的?还是属于黎芳远口中的他? 这时候我发现,黎芳远的眼神里不仅仅只有冷漠,她那双深邃的双眸里,似乎已经看穿了我刚刚所有的想法和疑问,却又偏偏不回应,我觉得这只有一个原因,这女人是想让我知道,她没资格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若是我真的执着于那一声呼唤的来源,只能到她的船上去,让她带着我,乘船而行,也许那个“他”就在水面的另一端。于是,我拿起地上的气灯,两步跨到小船里,黎芳远见我已上船,便示意我坐在船头的位置,然后她双手熟练地掌控着手里的竹竿往码头边上的阶梯位置一推,小船便轻轻地开始滑向远方。 我:“黎女士……” 黎芳远:“叫我羽士。” 我:“噢,这位羽~士,眼下这里是海还是江河?” 黎芳远微微笑着说道: “这里……是无尽的思绪……” 我低头看着船下的水面,微冷的清风不断拨弄着清澈的水流,而水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兰,水里很静,静得我能感知到水中应该是没有任何活物的。小船航行了许久,许久,黎芳远一直没有停歇,她只管拿着手里的竹竿为我掌船,我若不跟她说话,她便不会对我主动开口,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跟她说的,问她的那些问题,她也只会给我我一些摸不着头脑的回复,这漫长的旅途实在无聊,安静的环境之中,只有船下的水流之声可以跟我说说话。 就在我看着水面发呆之时,清澈的水面在气灯的照射下映出了我的倒影,若是寻常的水中倒影,我倒也不觉得稀奇,可眼前的这个倒影,映出来的却是我过往的回忆…… 成百上千的红尸在冰室里不断地将活人扑倒在地,用身上的那密密麻麻的根须吸食着凡人的血肉…… 在温泉场里,宁子初用他那凭空出现的水流之手生擒吴澎坚。 南宫蒲面色发青的从山下走来,因为偷看了辣眼睛的画面而狂吐不止惹得我和宁子初捧腹大笑…… 小船越往远方划去,水中的倒影就越清晰,在水面上,我所有的回忆倒叙而来。 卧马上,窥窳在我们的攻击之下,连续变化三次形态,差点把我和宁子初以及南宫藜他们一块儿弄死,还好有狼王前来支援,还有那滋溜一下飞进我嘴里的随侯珠。 双鹰村里,我和南宫藜被那个怪异的通道弄得头晕目眩,那公羊家的祖宅里,女子的惨叫声,仿佛就在耳边。 那拦路的四空老怪,还有师父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以及龙鳞谷众同门的尸体…… 我被这些画面吓得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可即便如此,水中的倒影记忆依旧没有停止出现,我坐到小船的中心,捂着耳朵努力不去听那些来自水面上的,各种回忆里的声音。内心的愧疚油然而生,胸口也开始莫名的沉重酸楚,我蜷缩在小船里,把自己脑袋塞进交叠的双臂里边,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就是这般叛逆,温热的泪珠一部分倒流于我的口腔之中,但更多的泪珠却伺机从我的眼眶之中逃出,泪水滑过我的下巴,不停地打在船板上,发出了那恼人的滴答声响。 爱逞强,爱装无所谓,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招牌标签,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干净了,可如今想来,有些事情,你越是费力去掩饰,别人就看得越清楚。师父和同门的仇,我何时才有本事去报,嗅字门的叛徒又是谁,如果那天我没去上山找学生,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一个又小又圆的拳头猛的打在了我的后脑勺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感瞬间打散了我凌乱的思绪。抬头看到靖仔站在我的肩膀上,他气鼓鼓的叉着腰,冲我大骂道: “你小子还真是怂包他妈给怂包开门,怂到家了!怎么滴,现在后悔就那些学生了?后悔加入嗅字门,后悔当引虫师了?我他娘的寄生在你身体那么久,都还没抱怨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牢骚!” 我揉了揉被泪水冲得发肿的双眼,对靖仔说道: “貌似现在发牢骚的那个人是你吧!” 话刚说完,靖仔的小拳头又飞来两个打到了我的脸颊上,此时的他气还没消,于是继续对我谩骂道: “你看看你,受伤时有父母陪着,之后又有师父带你历练,还有宁子初、南宫蒲、南宫藜,他们此时来救你,真的只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吗,你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注意到,黎芳远看到靖仔的出现却并不感到意外,此时的水面,回忆之声已经停歇,我躺在小船里看着天生的星星,靖仔则躺在了我的胸前,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靖仔彻底气消之后,他才愿意重新开口对我说道: “我身为公孙一族的嫡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身体也是瘦弱多病,父亲早就想要把世子之位让给弟弟了,其实我真的无所谓,可是,若是没了那世子之位,我在公孙家便再无立锥之地,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争,无论是谁,我都要去讨好,为了稳固地位,我不惜常年征战杀伐,我知道这都不是我想要的,可只要能活着,活得有尊严,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我喜欢看见别人笑,看见别人为了我的光彩而笑,而不是嘲笑,我知道这样活着很累,到了白头之年,我才发现,自己大半辈子竟都没做成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甚至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说,可笑不,所以我想再活一次,活的越久越好,我一定要过上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我打断了靖仔的话,对他说道: “所以你选择当一名炼气士,企图返老还童,企图长生不老,对吧?” 靖仔听了我的话,嘴里叹出了一口长长哀怨之气,他没再说什么,我也没想再搭理他。可不久之后,水中又传来了人的声音,是一群孩童的嬉闹玩耍之声,我好像听见过,这些声音兴许是来自我的那快要遗忘的童年里。 我看到水面上十来个孩围着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一个个正伸着小手指着背带裤小男孩,不停的冲他大喊: “怪物!怪物!怪物!” 小男孩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个不停。随着那群孩子嘲笑之声愈发嚣张,背带裤男孩的哭声也越来越大,男孩哭着哭着,声音竟慢慢变成了一种野兽的低吼,那男孩突然放开了捂着自己脸蛋的双手,结果露出来的,是一张红面獠牙,面目狰狞的兽脸,就连那男孩的蘑菇头,也变成了金色的鬃毛朝着天空竖立而起。 那群孩子看到这一幕,立马被吓得眼泪鼻涕往外窜,边哭喊着要妈妈,边拽着各自的裤子四散而逃。 之后水面的倒影再次变化,画面中又是一群人,不过这次出现的都是大人,这群成年人把我家里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满脸怒火的指着我父亲大声谩骂,嘴里蹦出的词汇是一个比一个脏,而我父亲则对着眼前的这些人挨个的点头哈腰的道着歉,直到这些人把我们家的八辈祖宗全都问候了十来遍之后,他们才解气的踹门而出。 靖仔指着水面中那个躲在我父亲后背的那个男孩,说道: “那个小鬼头,我看他那个怂样,应该就是你,对吧?” 我:“应该是。” 靖仔:“应该?” “我不记得了……” 我努力的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按理说水中倒影应该就是我的回忆,看我当时的个头,大概是五六岁左右,可在我的印象里,五六岁时候的我从未被哪个同龄人欺负过,除了学业太差经常被班主任找上家门以外,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更不可能长着一张怪兽的脸。 水中画面一转,又是我的小时候,大概也是五岁左右,还是那套蓝色背带裤,那时的我正站在一个职工宿舍的楼下,这里我好像有点印象,宿舍楼下有人养有一群鸡鸭,这些动物见着我,就像见到豺狼虎豹,发了疯似的四处飞奔,就连路过的几只野猫见着我也撕扯着喉咙转身逃跑。几个小男孩正好从宿舍楼道里走出来,他们看到这一幕后,又开始冲我大喊: “怪物!魔鬼!丑八怪!” 其中一个男孩的怀里抱着一只狗崽子,那小东西眼睛一瞅到我就突然惊恐的扭动着身子想要逃跑,奈何那男孩把它搂得太紧,狗崽子为了挣脱男孩的怀抱,只好对着那男孩的胸口大咬了一口,痛得那男孩哇哇大哭,狗崽子则趁机溜走了。 之后小船每划过一段距离,水面上就会出现一段我从未有过的怪异回忆,这些回忆大都是我被其他动物所恐惧而由此引发的各种邻里矛盾,还有我父亲向各种指责我的人不停的道歉之声。这些声音和画面搅得我心神不宁,我捂着耳朵,不耐烦冲向掌船的黎芳远问道: “黎……额,羽士,还有多久才能到?” “到哪儿?” 黎芳远反问道。 我:“难道你不是带我去找呼喊我的那个男人吗?” 黎芳远低声笑道: “我有说过吗?” 操,不会是中计了吧? 我立马起身让靖仔变成蒲扇,可靖仔却摇头对我说道: “不行,我做不到,这里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生物的内景,在这里边咱俩是使不出真实世界里的招数的。” 无奈,我只好壮着胆子走到船尾,对还在撑船的黎芳远呵斥道: “老婆娘,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你到底要把我带去哪儿!” 我边说边朝着黎芳远挥舞着拳头示威,但愿能有点效果。 可那我从黎芳远那冷漠的脸上并没有察觉到她因此而感受到任何威胁,而是依旧摆弄着手中的竹竿插进水里,带动着小船继续航行。 “你到底要把我带去哪儿?” 眼看装大个儿没用,此时我语气变得谦和起来。 黎芳远:“你想去哪儿?” 我:“我哪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黎芳远:“连你自己想去哪儿都不知道,可笑,可悲……” 我被黎芳远的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时,站在我肩膀上的靖仔对我提醒道: “沈放,也许这女人的意思是说,要你自己现想一个你此时此刻最渴望去到的地方。” 有道理,可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赶紧回到现实之中。 对,回到现实。 我闭着眼睛,在脑子里不停的重复着“回到现实”这几个字,可没几分钟之后,靖仔就把我拍醒了,这招没有用,我和靖仔还是被困在小船里继续航行。 “你为什么想回到现实?” 黎芳远突然问道。 我:“因为不想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黎芳远:“这么说,你觉得你的现实生活一定很快乐?” 我:“呵,至少一年多以前是的。” 我话刚说完,便感觉到脚下的船板突然停止了一直以来的左右摇摆,我低头朝脚下的船板看去,发现船板已不知踪影,此时的我,正站在一条平坦的水泥路面上。水泥路的周围都是高五层左右的旧式商品房,这是我熟悉的一个小区,也是我本来记忆中,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我和我爸妈都生活在这里,省农业厅生活区。 从小区里阳光正媚,熟悉的芒果树还是那么茂盛,小区院子里那熟悉的泥土气味儿,楼层之间能隐约听见左邻右里的闲聊话语,还有小孩子们嬉笑声,水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去,黎芳远已撑船远远离开。 “靖仔,你说,她要去哪儿?” 靖仔摇摇头。 这时,一个期待已久的男人声音从小区里传来: “其实,她本可以离开,可她却甘愿留在这里……” 我猛的看向小区里边,发现一个穿着丝绸质地,白衣白裤的中年男人正从小区里向我走来。这人长得高高瘦瘦的,六十多岁的样子,外貌看着倒是很普通,若是他没有这一个鹤立鸡群的大高个,怕是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你是谁?” 我问那男人。 男人一只手搓着下巴,撕开了片刻之后,他说道: “怎么说呢,以这副皮囊的样貌来说,你可以叫我吴潮山。” “你就是地灵胎,对吧?” 我没耐心听眼前这人故弄玄虚,所以直接戳破了他那故意给自己营造出来的无聊神秘感。 “嗐,你这人,好生无趣!” 地灵胎笑道。 “所以,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问地灵胎道。 地灵胎转头看着我生活过的那个小区,然后对我说道: “要不,进去走走?” “走就走!” 我故意撞了一下地灵胎的肩膀,径直走向小区里。 一路上,地灵胎都在跟我闲聊: “b栋三单元的李婶儿最近儿子娶媳妇了,c栋二单元的老王,刚刚和邻居老陈下象棋输了之后,一气之下竟然把棋盘都给掀了,这也能理解,这老头,已经连续输棋整整三天了,还有那a栋一单元的孙阿姨,今天早上她女儿就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了,好家伙哈尔滨工业大学啊……” 其实地灵胎跟我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都是我刚刚到乡镇当老师的时候,第一年暑假回家时所了解到的场景。可奇怪的是,我听地灵胎这么诉说着我当年的所见所闻时,心里并不感到意外,反倒有一种深厚的安逸感。 我一边听着地灵胎对我回忆的诉说,一边看着这熟悉的环境,我感到自己仿佛正睡在一张硕大无比的软床之上,真想这样一直睡着,永远不用起来…… “噢,对了,沈放,你的家在哪栋楼?” 地灵胎问我道。 对,我的家在哪儿,明明记忆中就在这个小区,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天空之下,传来了我父亲对我的呼唤: “沈放,沈放,赶紧回家!” “老爸!老爸!妈呢,她在哪儿,你又在哪儿?” 我像个走丢的孩子,对着天空大声呼喊着一遍又一遍,可父亲的呼唤却未回应我的疑问。 我心中顿时感到惊慌,撒腿就往每栋楼里跑去。 “不是这里,也不是这里……” 我并不感觉到疲累,但那种无家可归心慌却不停的骚扰着我的心神。 当我摔倒在小区的路面上时,才发现是靖仔伸出几百条红丝捆住了我的手脚,他不停的在我耳边大声喊着: “沈放,你冷静点,这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地灵胎正站在我身前,低声说道: “这里的真假有那么重要吗?” 地灵胎指着小区里的人和草木,继续对我说: “这人,这树,这草地,还有这些楼房,有哪一点不是你熟悉的,这里的一切都来自你自己的回忆,是你最喜欢的那部分回忆,真也好,假也好,只要过得舒坦,管他那么多呢!”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沈放,你不要听他的,赶快给我冷静下来!” 靖仔不停的收紧红丝,试图让疼痛感把我唤醒,可我就像一个熬了三天大夜一般,在不知不觉中感到疲惫,只想着快点睡着。 “沈放!” 靖仔突然放开了捆在我身上的所有红丝,我以为自己自由了,却感到体内突然炽热无比,皮肤也开始变得像烧红的铁板一般,我在燃烧,我在燃烧! 我惊恐的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可这毫无意义,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我感觉自己的就快要融化了,我想要向四周的邻居们求救,但这些人却好像根本看不见我,只管着在自顾自的忙碌着眼前的事情。 “靖仔,你想干嘛?” 我问靖仔,但没得到他的回答。随后,我发觉身上的火焰变成了青白之色。 我见状大声惊呼道: “这……这是随侯珠的火光!” 这时,我发现那个自称吴潮山的地灵胎已经不知所踪,随后我听见小区入口的铁门所发出的关闭之声,跑去看时,才发觉,地灵胎已经用一根粗大的铁锁链把铁门牢牢锁死,原来他是想把我困在小区里,而他,此时已得意的站小区铁门之外。 我刚想用滚烫的双手去抓住铁门上的钢条,却感到脚下的地面正在自行移动,水泥质地的路面突然变成了传送带,把我一个劲儿的往小区里边拖去。天空突然变成了血红之色,道路两边的草木变成了一只只摆动这百支虫足的蚰蜒精,楼房则变成了融合在一块儿,变成了一头巨大的兽形窥窳 ,更可怕的是小区里的人们,他们脸上也不再随和,此时的他们,变成一具具干瘪的黑色焦尸。眼看这些怪物都不约而同的朝我冲来,我只好不停的挥舞着燃烧着的手脚,对怪物们是能锤则锤,能踹则踹,怪物们一碰到我肉体便瞬间燃烧起来,呼吸之间,被我点燃的怪物就化作了一片灰尘吹向血色的天空之上。 “这些怪物干嘛非得自杀呢?” 我疑惑的发着牢骚,双脚不停的朝小区铁门跑去。 靖仔大声对我说道: “你还没发现吗,这里跟之前的困仙房是异曲同工,这里不仅是地灵胎的内景,还是他的小天地,他之所以想着把我们困在这里,是要把我们当药引,好让他修炼内丹!” “那咱们身上的这火,是不是来自那颗随侯珠的?” 我问靖仔。 没想到靖仔竟然冲我大声骂道: “你这个傻缺,怎么还不明白,你和随侯珠早就融为一体了,之前你扔掉的那颗,只不过是随侯珠在你肉体上凝结出来的一股灵气罢了!” 我对着怪物们连踢带踹,拼命的往小区铁门方向跑,可脚下的路不停的往后移动,任由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还有那些前仆后继的怪物们,似乎怎么也烧不完。 随着体力大量的消耗,我突然想起戚美兰所说过的,一旦在困仙房里感到疲惫,那就危险了。于是我学着韩烎的蛤蟆功,四肢并用的跳到一个个怪物身上,趁着怪物还没被我身上的火焰还没被我彻底烧尽,以这些怪物为阶梯,疯狂的向前奔跑。 就在我即将看到小区铁门之时,却听到站在铁门外边的地灵胎对我说道: “沈放,你这是何必呢,好好想想过往的那些美好,只要你思绪往回倒那么一会儿,在这里,你想怎么生活就能怎么生活,你已经很累了,费这些劲儿又能得到什么?” 靖仔生怕我再次被地灵胎的语言所蛊惑,不停的提醒我道: “沈放,不要听他的,日子只能往前看,这脚下的路,必须往前走!” “烦死了,我知道!” 当下的我,已经彻底清醒,什么过往的美好,什么轻松的日子,人这一生,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自己,只要自己想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要回头,也不能回头,走继续往前走,走! 我疯狂的朝着小区门口奔跑着,那些被我点燃的怪物化作一阵又一阵的白灰在血色光芒之下四处飞扬,我的生活,我自己来决定,我要走的路,没人能够阻拦! 我朝着铁门外的地灵胎,奋力嘶吼,双手双脚顿时感觉有使不完的气力,随着一道青白火光从我的身后喷射而出,我变成了一枚勇往直前的炮弹,瞬间冲破了小区的铁门,刹那间,我一只手抓住了来不及反应过来的地灵胎,火焰很快就在他的身上迅速蔓延,眨眼间,地灵胎那吃惊的表情就被我身上的烈火所掩盖,我感到周围变成了一片白光,身体又一次变得轻盈,带光芒消失后,我察觉到自己好像从什么地方掉落下来,被摔得腰酸背痛。 其实时才发现,我正站在冰室的中心,那些红尸,没了,只剩下一片红色的液体蔓延至我的脚踝。在红色液体之上,漂浮着一具具露出白骨的尸体,虎头人,傲因,都已成了浮尸。 而那枚石卵,不见了,吴潮柏躺在红水里,喘着粗气,他的那只太岁变成的右手还在自动竖立着怪异的蠕动。宁子初坐在一具胖子的尸体背上,飞剑悬在他的身后,南宫萍一手撑在宁子初肩膀,任由脸上的汗水滴在脚下的红水之中,南宫黎从远处朝我走来,她在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对我说道: 沈放,“你现在是人是鬼?” 第106章 青白之火 酒厂里大多数吴家三房的门客都已瘫倒在地,剩下那些清醒的也都被捆上了绳索,我在酒厂里没再看见吴澎坚和戚美兰,至于黎芳远,我们几人准备走出地下基地的冰室时,我才想起她,这个女人的神智即使是在石卵破裂之后,也依旧没能从内景之中醒了,无论你跟她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只是那样痴呆是看着石卵原本所在的半空中。我们几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酒厂外,那酒厂的厂门外边,南宫蒲开着房车,早已等候我们多时。 “什么?我是从石胎里生出来的?” 我坐在房车里,不可思议的喊道。 房车已经开上了国道差不多有整整两天两夜了,在车里,我陆续听着宁子初、南宫萍还有南宫藜向我诉说,在我进入地灵胎的内景之后,冰室里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我并不只是心神进入到了地灵胎的内景之中,就在我的神智被性光所引导之时,靠近我头顶的石卵表面突然长出一条沾满透明黏液的白色触手,那条触手直接把我卷起,然后塞进了石卵内部。那之后,冰室里的红尸行动起来就变得更加凶猛,就连宁子初和吴潮柏也只好放下干戈,共同应对这些不断朝他们扑来的疯狂怪物。随着这些红尸从人体中吸食的血肉越多,它们头上触角便给石卵供应更多的养分,久而久之,白玉质地是的石卵就被成百上千的红色触手给完全掩盖。 就在石卵还没完全被红尸所触手掩盖的时候,宁子初他们看到,我已经完全被困在了石卵内部,而养育在石卵中心的那个胚胎也已经发育成了接近于成年人的形态,可怕的是,宁子初即使是透过那半透明的石卵表面,也能看得出来,那个胚胎的外形,竟然和我长得十分的相似!从高矮到胖瘦,胚胎都与我如同孪生兄弟一般,之后胚胎的身外更是长出了和我穿着一样的衣服,疯了,这听着真是太疯狂了! “你们两个甚至还在石卵里打架。” 南宫萍说道。 可就在红尸们的触手完全遮盖住石卵的不久之后,这枚石卵就突然燃烧起来。 宁子初从房车里找到一个打火机,他打着火苗对我说道: “点着石卵的那种火,光芒是青中带白的,说是火,但又像是烟或者说是干冰喷雾更形象一些,不过是啥,总之,非常热,然后很快那些火焰就顺着触手蔓延到红尸群体之中,所有的红尸都开始燃烧,青白色的火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奇怪的是,这些火焰并不会伤害到我们几个,就连吴潮柏也没有被这火光所灼烧分毫,他的那些幸存下来的手下见状立马就逃跑了。” 宁子初看着打火机上燃烧着的小火苗,对我继续说道: “那时的场景,太壮观了,只是这种景象只维持了大概十秒钟,然后,噗!” 宁子初把打火机上的火苗吹灭,然后说: “十秒之后,火焰全熄灭了,待最后一点火星消失在我们眼前后,我们这才发现,冰室的地面上,全是猩红色的液体。” “然后呢?” 我问宁子初。 回答我的人是南宫萍: “那个石卵也被火烧得黢黑黢黑的,看着像个大黑皮蛋,渐渐的,我发觉石卵好像不再呼吸,但是这东西差不多被烧成了一块碳,我们也看不到你情况如何,紧接着就是一声爆炸,石卵自己突然炸出一片水花,之后我们就看到你从石卵里掉了出来。” 听到南宫萍的话,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虽说手感还是那样,不胖不瘦,平平无奇,但心里总感觉有些别扭,脑子里更是疑问丛生,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之后,我在车里跟宁子初他们详细说了和戚美兰被关在困仙房的事,以及从地灵胎的内景里逃生的经过,当然,其中关于我在船上狼狈哭泣以及那突然变成兽脸的童年记忆,出于对自身尊严和身世隐私的顾及,我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密。那宁子初和南宫萍作为院里的骨干,那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当听我说着那些怪异的经历,并没有感到有多震惊,他俩还会时不时代向我提出他们自己的各种看法,倒是那南宫蒲,这货听得实在太入迷,导致他开车时有好几次驶离公路边缘,直接冲进了外围的戈壁之中。 宁子初听完我的经历后,一脸严肃的皱着眉毛对我问道: “所以说,你体内有个女人,她帮你炼化了随侯珠,使得随侯珠已经彻底融进了你的身体里,而你在内景之中的身体所产生的火焰,就是来自那随侯珠的能量?” 我:“对,也不全对,之前在卧马山你也见到了,我体内的合神,就是靖仔,是可以通过提取我的血液然后灌注在红丝之中燃烧的,只不过那时的火焰是红色的,我觉得后来的青白色火焰应该也跟靖仔有关,对吧,靖仔,靖仔?” 奇怪,自从我得以从石乱之中逃生到现在,靖仔就没再理会过我,记得刚坐上这房车开启旅途那会儿,这家伙总得兴奋得看向车窗外边,激动的问这问那,想现在这样叫唤几遍都不出现也不回应的情况,我还真没碰到过,一时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也许你的合神实在太累了,你先给他多一些休息的时间吧。” 南宫萍识趣的给了我一个台阶下,我也只好就坡下驴的应和了几句。 “停车。” 宁子初突然对司机南宫蒲说道。 南宫蒲把房车开离了公路,停在了路边的一处梭梭草堆旁,之后宁子初让我跟着他下车,让我再次点燃身体给他看看。我闭上眼睛,用尽便秘时才会的气力,又将内息贯通全身,可即使是我的脸已经被憋得爆红,脖子上青筋也跟着暴起,身上愣是没出现半点变化,别说是火星子了,就体温也没提高多少。 “你是不是还忘了啥步骤,比如调整呼吸,内炼丹气啥的?” 南宫萍问道。 我努力的回想自己在内景之中的画面,可那就像一场让我疲惫不堪的噩梦,如今我是真的想不起来,召唤那青蓝之火点着我自己到底缺少什么步骤。 我在梭梭草堆之中,反复憋了好几次,就是没有任何变化,我甚至还用上了戚美兰所教我的入定之法,结果我不仅没见到性光,反倒差点被突然经过我身边的一群野驴给踩死。 “不搞啦!爱咋咋咋滴!” 我累得躺在了沙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是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考上了重点大学,可就是找不到录取通知书了,你说咋整。 宁子初也跟着坐在了地上,他离开酒厂时,顺便拿走了吴澎勇腰间上的老藤葫芦,又去了趟地下基地里的药房,往葫芦里塞了一大堆的丹药,还给我和南宫萍、南宫藜她俩都仔细敷上了用来疗伤的药粉,结果南宫蒲看上的那葫芦,宁子初送给了他,如今他一有空就抱在怀里盘来盘去 一辆旧吉普从远处开了过来,韩烎和南宫藜下车走到了我们几人身边,这对小蜜罐,自从离开酒厂之后,大半的时光都是共同在那辆吉普里度过的。 “怎么就停下来了?是沈放哪不舒服?” 韩烎问道。 宁子初跟韩烎简单解释了一下后,韩烎撮着他那凌乱的胡茬子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他在我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把着我右手上的脉,对我说道: “沈放,你有没有修炼过内丹法门?” “没啊,刚刚宁子初也跟你说过了,我只会戚美兰教过我的吐纳入定法门。” 我回答道。 韩烎站起身,双手叉腰道: “那就对上了号了,沈放,戚美兰教你的东西可不只能帮你入定,据我所知,绝大多数的丹派,不管是方士还是炼气士,都有着各自独到的吐纳气息之法,这种静功可不是单单能让你进入自身外景和内景已探寻心神所归、解开意念所执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这种丹术法门能让炼丹之人得以感知到自身的小天地和外界的大天地之间的联系。” 我听着韩烎所说,感觉自己还是似懂非懂,不只是我这样,旁观群众如宁子初他们也是不知韩烎到底想说什么。 看到众人全都一脸茫然,韩烎伸手向宁子初借了一个打火机,他把打火机示意给众人看到,然后说: “你们看,这打火机就如同是人的身体,火机里的油胆装着火油,而一个人可以将内力存储在黄庭里,内力可与咱们这行的内息不同,所谓内力,乃是民生根本之气力,练家子有练家子的内功修行之法,让黄庭可以储存内力,咱们也有,丹派之人也有,黄庭即为丹田,而丹田便是育养内力之源泉,可光有内力还不够,如何才能使用内力呢?你们看,打火机肚子里有一根油管,油管可以把火油吸上来,碰碰到火星子就能点着,而我们人呢,那就需要用上人体内部的大小周天,人们体内的人体的大小周天也是可以做到提取内力炼化周身的,好比是一根油管,至于炼化的结果嘛……” 韩烎把打火机打着火苗: “炼化的结果方士和炼气士各有不同,方士是先服丹药提升内力,然后再通过吐纳之法让内力运劲大小周天以达到炼化自身体魄的目的,而炼气士则不借助外界丹药,他们把自身肉体当做了炼炉,他们会长期修行吐纳功法,有时也会借助外家招式加以增强内力,直到他们找到了适合让内力运行大小周天的呼吸法门,那才算是正式踏入了修炼内丹的旅程,就如同这打火机,要想打着火,不仅仅是吸上火油,还要懂得扭转火轮的节奏,这样才能打出火星子,火星子好比是正确的吐纳之法,用打火机的方法对了就能让火星子碰到油管上的火油,炼气士只有找到了正确的吐纳之法才能在大小周天调动内力的时候,让天地之精气进入体内,以达到提炼内力,体魄结丹的目的。”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你说的这么复杂,其实意思就是我已经懂得了方士或者炼气士的炼丹吐纳之法对吧?” 韩烎笑道:“可以这么理解,我觉着吧,介于戚美兰之前就是一个方士,而吴家的丹术也方士的丹术,那么戚美兰教你的,应该也是方士的吐纳之法,” “所以呢” 一直站着韩烎身边的南宫藜问道。 韩烎一手搭在南宫藜的肩膀,说道: “沈放会的若是方士的吐纳之法,那他一定得通过吃什么丹药才能吐纳运行大小周天之际,借以自身肉体发动那种火焰。” 我激动的一拍肚皮,恍然大悟道: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那颗随侯珠就是我服用的丹药,所以在地灵胎的内景之中,我才会点燃火光!” 说罢,我立刻盘坐于地,怀中抱月,调整好呼吸后便试图开始入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我即使是坐得双腿发麻也还是无法看见星光,更不用说点燃青白之火了,真搞不懂,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南宫萍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子看着我,说道: “小放,按你刚才在房车里的说法,其实那青白色的火光并不是你释放的,应该是你的合神,靖仔所为,不是吗?” 我:“也对!” 南宫萍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我不停的在脑海中呼唤这靖仔,可这小子就是不愿回应我,我清楚的感知到这货就是在呼呼大睡。一气之下,我只好来点硬的,我伸手开启困虫咒印,唤出了蒲扇,我手里拿着蒲扇,不停的对着蒲扇喊道: “靖仔!公孙靖!丹鬽!” “叫什么叫,你个杂碎!到底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蒲扇发出了靖仔的声音,能听见这货的牢骚,我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些许。 我:“靖仔,你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见你这么嗜睡。” 靖仔用惺忪疲惫的语调说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特别的累,自从把你带出石卵之后,就很累,很困,可能……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别烦我,我要睡了,蒲扇轻点用,别再搞醒我……” 蒲扇又变回了原来的安静状态,也许,靖仔为了救我,对自己做了什么,靖仔刚刚说他感到疲惫,这又让我想起了戚美兰当初说的话,我的心不由得开始对靖仔的现状而感到担忧。 “靖仔?” 我对着蒲扇轻声问道,可没再听见靖仔的声响,反倒是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声驴叫。 “在那边,离咱们也就两百米左右!” 南宫蒲指着吉普车右边方向的一片戈壁滩说道。 我们顺着驴叫声走了过去,从气味上判断,这头驴也是野驴,而且它气息之中带着恐惧的味道。 不过,刚走了五十多米,宁子初就为我们揭开了谜底,他顺着驴叫声,指着前方的跟我们说道: “大家走路小心点,我先走在前边,前面有一滩流沙,说不定附近也有,那头野驴就是掉进流沙里了。” 果不其然,当我们踩着宁子初的脚印走到驴叫声的来源地时,确实看见了一头小野驴掉进了一滩流沙里,它越是挣扎,流沙就往下漏得越快,很快,小野驴的半个身子几乎都陷到了流沙里边。 其实,我也知道,在这片戈壁荒漠上,像眼前的这种情况想必并不罕见,可小野驴的哀鸣声还是触动了我那一时心血来潮的怜悯之情,于是,我往蒲扇上呼出了碧清伏香,然后以一招“牵丝动全身”拴住小野驴,往后连挪了七步,成功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从流沙里拽了出来。 秋天的西北,无论从哪儿吹来的风都是又干又冷,还夹着细沙粒儿,就一只小动物搞得我吃了一口沙,呛得直咳嗽。我看着小野驴得救之后,便急匆匆朝之前那群野驴离去的方向跑去,心里顿时燃起了一阵满足感,正当我望着小野驴远去的背影而感慨得意之时,却听到了身后的南宫蒲发出的一声惊呼: “沈放,你的手!左手!” 我疑惑的举起自己的左手,看到我左手食指指尖上,一个小小的青色火苗正在微微燃烧。我跟围观的其他伙伴一样,惊讶看着指尖上的火苗儿说不出话来,不久之后,那南宫蒲再次喊道: “我!我的葫芦!” 我们集体看向南宫蒲,发现这小子双手盘着的老藤葫芦竟然开始自己莫名摆动起来。我想走近南宫蒲以看仔细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我越是靠近南宫蒲,他手里的葫芦所发出的动静就越大,当我离南宫蒲已不足三步之遥时,南宫蒲再也压不住他手里的葫芦,那葫芦的龙头塞子“嘭”!的一下自己打开,一枚白色的丹药从葫芦里自动飞出,径直落入我的左手指尖的火焰之中,被火焰烧个精光,那青白色的火光则因此瞬间变成了银白之色。 韩烎走到我跟前,他一把抓住了我还拿着蒲扇的右手,他握着我的右手亮在我的眼前,说道: “呐,你的手,看见没,食指和中指,指甲缝里流血了。” 我一个大胆的想法窜入我的脑子里,于是我收回蒲扇,把自己那受伤的右手手指放在左手食指上的白色火焰顶端燎烤了一下,突然感觉右手指头暖暖的,伤口还有点痒,紧接着,我看到伤口竟渐渐地止住了流血,裂口也开始慢慢愈合。 第107章 朋友多了路好走 房车又继续行驶了四天,如今的我们,都已习惯了住在车子里,即使是偶尔路过一些小镇或者村子,也没打算在村镇里留宿。一路上我们都能看见开着房车去旅行的陌生人,上至年过花甲的夫妻,下至大学毕业的朋友,虽然大伙都是萍水相逢,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的大自然环境中,彼此遇见总是感觉格外的亲切。 离开青海省的玛朵县时,我们在国道边上的一个湖泊旁停车歇脚,在那里,我们遇见了一群集体开房车远行游玩的驴友。这些朋友当时正在做烧烤,见到我们的到来后,便热情的邀请我们一块儿吃午饭。其中一个叫黄义云驴友,虽然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早已聪明绝顶,两年前他曾经自驾游去过星宿海,在得知我们也要去星宿海后,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羊肉串对我们说道: “星宿海那地方的路况的不太好,你们可要去的话可得悠着点。” 可当我们向黄义云提到巨碑村时,他却告诉我们他从没听说过星宿海那里有这么一个村子。不仅是他不知道,这群驴友没一个听说过星宿海里还有个巨碑村,其实他们没听说过巨碑村,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因为这一路上,我们都在打听巨碑村所在的具体位置,可无论是当地居民还是过往游客,在听到我们的疑问之后,全都无一例外的冲我们摇了摇头。 高原上的秋天,天气变化比南方的冬天还频繁,天空刚刚还是艳阳高挂,这不还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乌云便从湖泊对岸的雪山之巅上急匆匆的飘了过来。转眼间,湖泊附近的气温便急转直下,冰冷的雨水夹着雪花乘风而落。于是我们只好躲回到房车之中,现在我们几个都已经基本适应了高原上的环境变化,就连高原反应也减弱了许多。 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儿,我开始在车内反复尝试再次点燃手指上的青白色火苗,可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从那天过后,我却再也没有在指尖上打着过一丁点儿的火花。不仅是今天,这几天我都在重复尝试着点燃那藏在我身体之中的青白火光,手指、脚趾我都试了一遍又一遍,还呼出了六种含香用蒲扇轮流测试,但最后的结果却全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会不会是你用力过猛了,或者呼吸的方法不对?要不你叫靖仔出来试试?” 南宫蒲抱着葫芦坐在车里的沙发上看着我,这几天里,就属他对我最好奇,一发现我又找机会尝试让身体制造出青白之火,他就啥也不干了,专门守候在我旁边,抱着个葫芦,时刻期待着我唤出火焰之后,会从他的葫芦里吸走哪个丹药。 不过他等来的,是我的又一次失败。 我:“要是我能叫出靖仔,还用得着费这老大劲儿?” 这几天靖仔醒来的时间是越来越少,就算是醒了,靖仔对我也是爱答不理,顶多也就因为起床气而冲我发几句牢骚,我问他的问题,他也总是含糊其辞,若是我执着追问他,他就开始对我骂骂咧咧,等到他骂累了,就搪塞我几句玄而又玄的话语,然后接着呼呼大睡。 眼见我又没点着火焰,南宫蒲抱着葫芦,一脸失望的看车窗外的湖泊发呆。 “你怎么就这么爱盘这葫芦呢?” 我问南宫蒲道。 南宫蒲一手把葫芦抱在怀里,一手拿着一张棉布(其实房车里的急救箱里面放着的止血棉布)在葫芦上又抹又盘的,他看着窗外的雨夹雪,略有所思的对我说道: “我的母亲,她去世前最爱玩的东西就是葫芦,小时候,我记得老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葫芦藤,年年春天就开出一朵朵白花,可好看了,到了夏天,各种形状的葫芦挂满屋檐,《葫芦娃》都看过吧,每次我在院子里一抬头,看见那一个个蹲在屋顶瓦片上的小葫芦,耳边总是会不自觉的响起那片子的主题曲,等到葫芦都长大了,母亲就会拿着竹梯子爬山屋顶,把上边的葫芦全摘了,然后那红绳子绑成串儿,挂在房间门口晒,但她总是只挑那个被晒得最红葫芦把玩,一年玩一个,什么八宝的,独把的,蚂蚁的,她都爱,等到来年种子发育,长出新葫芦后,她就把前年盘好的葫芦放进自己床边的那个玻璃柜子里摆着看,我记得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床边的柜子里就已经摆满了各种形状的葫芦,真的,再也装不下去了,我后来也劝她,再玩一个就够了……” 南宫蒲没再说下去,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早就红了,我曾听宁子初说过,南宫蒲的母亲好像早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也是,毕竟谁有胆子敢去打听南宫家的事情。谁家没点伤心事,南宫蒲没打算再说点什么,我也就没再跟他聊,狭小的房车里,其余几人,包括韩烎都已经睡着了,只剩下我跟南宫蒲坐在车头的位置上,听着滴答的雨落声,发呆了许久。 雨下了很久,也洗干净了天空,到了夜晚,一轮弯月牙从湖泊对面的山峰缓缓升起,车外的空气干爽怡人,我们跟着那群驴友一起点燃了一个高高的篝火,大伙儿围在火堆边上坐下,吃着被火堆烤热的牛肉罐头,听着其中一个驴友拿着吉他自弹自唱。火堆烤的人暖暖的,睡意在我的脑子里渐渐变浓,正当我准备回房车休息的时候,刚刚还在打着电话的黄义云突然走到我们这伙人跟前坐下,然后笑着对我们说: “诸位,你们要去的巨碑村,我帮你们打听到了,村子确实坐落于星宿海那边,但是具体的位置很偏僻,了解这个村子的外人真是少之又少,今天我发动了我旅行界里所有的朋友圈,到处帮你们打听了一遍,这也才刚打听到,我的一个驴友,叫谭明,几年前曾到这边自驾游,在攀登一座雪山时不小心摔伤了,辛亏他的藏族朋友同时也是他的导游,名叫丹巴,把他背下了山,回到民宿后又帮他请来了一位老藏医给他疗伤,他在民宿里整整待了一个月才恢复,在那段日子里,老藏医隔三差五就到民宿来给我朋友问诊,两人很快就成了忘年交,人呐,一旦年纪大了就爱讲故事给晚辈听,老藏医也不例外,刚刚我朋友跟我说了,关于巨碑村的事情,他曾听老藏医说过。” “关于巨碑村的什么事?” 我好奇的问道。 黄义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谭明没跟我细说,在电话里他只说了关于巨碑村的事情当初也只是当做一个志怪故事听着来解闷的,具体内容他也没太记得多少,只记得那个故事挺长的,听着也玄乎,刚刚他帮我们联系到了他那位的导游朋友丹巴,就在都拉县,也许丹巴能帮上你们的忙,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找丹巴问问。” 都拉县离玛朵县很近,早上黄义云坐到我们的房车里当起了人肉导航,他似乎很熟悉这一带的路线交通,所以在他的指引下,我们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便把车子开到了都拉县境内。我们的房车刚开进都拉县,黄义云就开启了社交达人模式,时不时地下车向当地人打听各种情报,他其实也只会说汉语,遇到无法用汉语沟通的人,他便开始手舞足蹈的朝对方比划来比划去,方法虽然费劲儿,但对他确实是好用,我们就这么跟着黄义云在都拉县里走走停停,最后还真让这家伙给找到了丹巴。 丹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藏族男人,和这里的其他本地人一样,虽说只是一只脚刚踏入中年时光,但容貌却早已被这高原上的日夜风霜雕琢得又糙又黑,唯有一口大白杨显得格外醒目。由于常年当导游的缘故,丹巴见到我们之后格外的热情,他本想带我们去他家里做客,但巨碑村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太重要了,所以在我们婉拒他的盛情款待之后,丹巴带着我们离开了都拉县,直奔一个叫松加的乡镇。 据丹巴所说,当年那个叫谭明的驴友,在雪山上摔伤之后,便留在了松加乡的一个民宿里养伤,这一路上,丹巴都在不停的打电话帮寻找那位谭明口中的老藏医,直到我们抵达了那家民宿之后,他才终于找到了老藏医的下落。 “你们要找的那位老藏医叫多吉,他这几天在巴罗乡问诊,明天才能来到这边,要不你们先在这里住下等等他?” 丹巴用友善且带有不明显的试探性语气对我们说道。 宁子初冲着我们微微使了一下眼色,然后说道: “行,那我们这几个今晚就都住在这家民宿了。” 我们立刻会意的集体点了点头。 丹巴脸上顿时笑容灿烂,他马上叫来了民宿老板,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汉族人,单身主义者,五年前因厌倦了都市里的白领生活而独自来到这里开起了民宿,从这位女老板那富态的身形上我们一看便知,她在这里的生活还确实挺滋润的。 女老板得知我们要入住她的民宿后,立马帮我们收拾好了房间,虽说她身形圆润,但手脚却极其麻利,民宿里的一切事务几乎都是她亲力亲为,包括了给旅客做饭,尽管民宿里的体力活不少,但她在工作中却从不显得狼狈,反倒是能从她的一言一行里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气质。 这还是我们离开吴家酒厂之后第一次住民宿,环境确实挺不错的,民宿的房子是由杉木和大石块儿组建的,即使没有风吹过,我们在房间里也能闻到一股淡淡木香,民宿的室内装潢是全套的藏式风格,这几天我们见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倒是饭菜有些特色,女老板也是见多识广的主儿,她用当地食材搭配中外融合的烹饪手法,把午饭和晚饭坐得既精美又好处。本就喜欢研究美食的南宫蒲一到吃饭就兴奋,对着老板娘的每个菜品是又闻又看,眉头皱了许久之后,才把食物吃到肚子里,把我和宁子初、韩烎三人看得忍俊不禁。 丹巴之前说老藏医多吉要第二天才到,但却没说是什么时候,我们就这么等啊等,直到从早晨等到了日暮,结果等来的,都是被其他导游带来的游客,这些人里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别说老头儿了,这大半天里,我连一个生面孔的中年人都没见到。 我们几个人都以为老藏医怕是忙忘了,只好再住一天等等,于是我们到了晚上九点便各自回房间休息,可我的眼皮刚有点发沉,耳朵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是宁子初,不仅有他,我们这一行人全被丹巴给叫醒了,丹巴用他那带着口音的汉语告诉我们,老藏医刚刚打电话给自己,说他所乘坐过来的班车爆胎了,这大半夜的,车子一时半会可修不好,若是我们等他等得着急,干脆就开车去接他过来。 话不多说,韩烎开着吉普,搭上我和宁子初以及丹巴一同去接老藏医多吉回民宿。吉普在黑夜里行驶了差不多快三个小时才到达班车抛锚的地点,那是一辆样式很老旧的小型班车,这辆班车就停在公路边的沙地上,车灯还亮着,但车内却空无一人,车头左边的轮胎已经被拆下,就放在路边,备胎也已经安装好,韩烎走进班车内,发现车子还能启动,驾驶座前的油表显示车子油箱里还装着大半桶的油,就连每个座位都还是热乎的,车上的行李也都堆放得很整齐。 丹巴拿手机拨通了老藏医的电话,可对方的手机铃声却在班车周围响起。我顺着手机铃声找了一圈,终于在班车的车尾底下发现了老藏医的手机。 这诡异的情况着实有些渗人,看得丹巴紧张的拿出佛珠念起了藏文佛经。 丹巴见我们还执着于在这辆班车周围搜寻线索,于是赶紧对我们劝说道: “我们……还是先回民宿吧……” “不应该先报警吗?” 我说道。 丹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用他那愈发颤抖的声调对我们说道: “这里太偏僻了,最近的派出所远在五十公里外的松加乡,就算警察来了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他们怕是……也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丹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疑惑的问道。 丹巴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对我说道: “这辆班车上的人,怕都是被女妖巴姆掳走的!” 丹巴看着我们几人脸上毫无波澜的神情,失望的低头叹道: “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以前也不信,之前我都是听同行谈起过,深夜的车祸,人全没了,谁也找不到……算了,这对你们来说确实很荒谬,走,我们回去吧……” 丹巴的话没头没尾,听得我云山雾绕,韩烎从班车上走下来,他跟宁子初交头接耳了几句之后走到了丹巴身边。 韩烎引导着丹巴,手指着公路黑暗的远处说道: “丹巴,你看,公路那边那个,是那位老藏医吗?” “哪里?哪里有人?” 丹巴顺着韩烎所指看去,他拿着电筒,眯着眼,看着韩烎所说的方向好一会儿,我注意到韩烎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他趁丹巴还疑惑的看着公路远方的时候,拿着银针对着丹巴的脖子后边猛地一扎,丹巴立刻双眼失神,然后昏倒在地。 我把昏倒的丹巴扛到了吉普车里,冲车外的韩烎抱怨道: “我说韩烎,你这是干嘛?” 韩烎指着丹巴的脖子后边说:“没事儿,我只是扎了他的安眠穴,银针不拔,他就可以多睡一会儿。” 我:“我是说,干嘛要这样?” 韩烎指着自己身后还在班车附近东瞧西看的宁子初:“呐,这都是他让做的哈,想问什么就去问他。” 我关上吉普车的门,走到宁子初身边,正想打算问他点什么,就看见宁子初唤出了他的宝贝灯,对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把灯放在了地面上,他的灯刚在地上放温,本来橙黄色的灯光立马变成了紫色,班车附近的沙地上,在那紫色的灯光照射下,显露出一片凌乱的脚印,这些脚印都是从班车上走到沙地的,看脚印的形状,感觉车内的乘客似乎正在逃跑,紫色的灯光不仅照出了沙地上的脚印,还有班车表面上的各种手印,以及像是血渍的痕迹。 看着这些手印脚印,我不由得惊叹道: “我去,这是遇到劫匪了?” 宁子初弯腰拿起灯,然后顺着脚印消失的地方看去,我也跟着他看,发现他所看的,是隔着公路对面一片黑暗的荒地。 “宁队长,你在看啥?” 宁子初抿着嘴,他眉头紧锁的对我说:“你有用内息闻到什么吗?” “闻过了,啥也没闻到。” 其实早在我发现班车里没有一个活人之后,我就调动内息把班车的车里车外都闻了一遍,确实没闻出什么奇怪的气息。 得到我否定的答案之后,宁子初说:“确实,我也没看到什么。” 我:“所以呢?” 宁子初看着公路对面的那一片黑暗,说: “所以,我们可能真的遇见妖魔了。” 第108章 兄弟单位 “妖魔,嗐,咱们还见得少吗?” 我不以为然的说道。 宁子初:“你过来。” 宁子初让我跟他一同转身走回到班车附近,他把他那盏发着紫色光芒的灯照往地面上的脚印照去,又叫我自己打开手电筒,然后,他把手里的灯从地面上挪开,让我用手电筒照在地上,结果,地面上的那些凌乱的脚印不见了。 我看着平坦的地面,说道: “我记得,在卧马山,那个生长着魅魔蕉的洞穴里,你也用这种紫色的光线照射出了一个鬼影。” 宁子初脸上露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对我说道: “紫色也许是这世间最有趣的颜色了,在一天之中,一般只有黎明和黄昏两个时间段,天空之上才会出现紫色的霞光,那是天地之间,阴阳交替之时才会出现的光彩,万物生灵皆会吸附七色之光,玫瑰吸红光所以为红色,草地吸绿光所以为绿色,但是在生灵的弥留之际,求生欲会将其身上的活气沾染到其身边一切所能接触到的物体之上,一般人肉眼看不到,但我手里的紫灯却能照映出来,因为那时的活气,只吸附紫色的光。” 我关掉手电筒的灯光,看着宁子初继续用紫色的灯光照射在那辆空无一人的班车上,于是问他道: “这么说,这些手印脚印,都是将死之人留下的,那你觉得他们都去哪儿了?” 宁子初眼睛紧紧的盯着这辆班车,他手里的灯光突然变成了微微黄色光芒,不出我所料,宁子初的双眸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模一样的黄色光辉。 “就像你什么都没闻到一样,我也什么都看不到。” 宁子初说道。 我双手叉腰,叹了口凉气:“所以说,老藏医他们是遇到你口中的妖魔了?” 这时,韩烎安顿好丹吧之后,走到了我和宁子初跟前,在听到了我们谈起“妖魔”时,他说道: “传说中打劫夜行路人的妖魔,我只听说过一种,叫巴姆,是个女妖,专吃活人,尤其是小孩儿,她们白天是娇媚女人的模样,看着和普通人无异,甚至还会干农活,做买卖,到了夜里就会变成妖魔危害百姓,后来萨迦法王将其降服,并镇压于庙宇之中,由僧人日夜诵经看守,但有些地区的人也会供奉被镇在庙宇之中的巴姆,他们称其为拉姆,也就是女神的意思,视其为财神,据我所知,这一带地区确实是有镇压巴姆的寺庙,也有供奉拉姆的信徒。” 听了韩烎的话,我心中疑惑更甚:“既然已经被镇压了,那又怎么会跑出来呢?” 韩烎苦笑道:“巴姆不是一个,是一类厉鬼的统称,如今这个年代,被人们遗忘的庙宇数不胜数,说不定,是哪座庙宇过于陈旧且又无人看守,所以被镇压在其中的巴姆得以逃脱,也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我刚想开口继续追问,但韩烎看出了我心中向问出的问题,于是他抢先一步对我说道: “咱们引虫师的工作虽然看着挺玄乎,可世间之大,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祸乱人间的,更不只有异虫,那些个邪呼事儿,有些咱们能解决,有些咱们可真没招儿,之所以宁子初和你现在都感知不到这个巴姆的痕迹,那便说明咱们的能耐虽然能够驱引异虫,但却对付不了她,这种妖魔,还需另寻高人才行。” “可你们怎么就能确定,现在这些人,这些乘客,就一定是被你们所说的那个女妖巴姆所害呢?” 我问出了心里最后一个疑问。 宁子初表情凝重,他语气严肃的说道: “我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十年前,那时候我刚被院里分配到外勤部不到一年,当时带我的前辈叫路良,也是望字门的,和我一起跟着路良前辈出外勤的还有一个女孩儿,叫何清清,触字门的,虽说她年纪比我还小点儿,可已经跟着路良执行任务两年了,这姑娘虽然名字好听,却是个假小子,头发剪得比我的还短,平时总是穿一身军事风格的服装,还喜欢在胸前挂一副美式狗牌,跟我说话三句里边两句半待脏字儿,呵,真服了她了。” 宁子初淡淡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有一次,外勤部收到了一个来自藏北地区导游的信息,说是在一条国道附近发现了三辆空无一人的越野车,经那位导游之后的调查得知,这三辆越野车本属于一群自驾游出来玩儿的驴友们的,按照这些驴友原来所约定的行程,他们应该早在五天前就已经开到甘肃境内了才对,可如今三辆车里却空无一人,更奇怪的是,那个导游在三辆空车里所释放的怪哉虫,并没有把瓶子里的酒变黑,因为这些虫子的卵在碰到空车的瞬间便破碎了,事情听着确实蹊跷,部里派了我们组过去调查。” 宁子初眼睛依旧盯着眼前的空班车,在黑夜的荒漠里听人说恐怖故事,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期待着宁子初能继续诉说他的那段诡异经历,可等了很久,我感觉自己都快被夜里的西风吹给吹干了,那宁子初一直却闭口不言。 “后来呢?”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宁子初咽了咽口水,思考片刻之后,他说道: “总之,那次出勤任务并没有完成,而且只有路良和我两人回到院里报到。” 我:“那何清清呢?” 宁子初语气悲凉的叹道: “不见了……” 我:“不见了?什么意思?” 宁子初:“不见了就是不见了,院里之后也派了其他部门的人去找她,三个月内搜寻了她八次,可都没发现她的一丝线索,之后院里也只好认定她为失踪,并且放弃了对她的继续搜救。” 宁子初拿出手机,然后打开短信窗口给我和韩烎看手机里的一条来自当年何清清发给他的短信,短信所记录的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半,短信上的内容只有短短十个字: “你们快离开这里,是巴姆。” “这是我收到何清清给我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 宁子初把手机收回到裤兜里,我跟韩烎惊恐的看着彼此,那条何清清发给宁子初的短信,其内容足以让我和韩烎此时两人瑟瑟发抖。 正当我胆子还在发着抖时,我闻到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两股新的气味。 “有人来了,应该有二十个” 我紧张的提醒着宁子初和韩烎,并打开手电筒的灯,把灯光往班车所开来的方向照去,发现一个小小的光点正在朝我们这边飞速而来。随着光点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看到那个光点其实是一辆旧式的军用大卡车。 最后,这辆飞驰过来的卡车停在了班车旁边,从卡车后边下来了十多个僧侣,这些僧侣刚下车就走到班车附近,然后开始不约而同的绕着班车念诵起了我们听不懂的经文。卡车的车头位置下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老僧侣,女的很年轻,看穿着就知道她和这些僧侣一样都是藏民,高原上的紫外线特别强烈,把女孩儿的脸晒得又黑又干,其脸上的高原红更是又大又厚,女孩儿跟身边的老僧侣走到我们跟前,两人私聊了几句之后,女孩笑着用她那不太标准的汉语对我们说道: “是极珍院的朋友?” 宁子初警觉的把自己手里的灯藏在身后,女孩看到之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她用藏语对身边的老僧侣说了些话之后,老僧侣便转身走向班车那儿,原地站着看向班车,然后跟着其他僧侣一起念诵起了经文。 女孩儿朝我们几个又走近了几步,她主动对宁子初伸出手,用着比之前更加铿锵有力的声音对我们说道: “你们好,我是七零九所的,你们可以叫我雪莲。” 听了女孩儿的自我介绍之后,宁子初并没有任何动作,我注意到他藏在自己后边的那只持灯的手,此时握得紧紧的。 见我们听了自己的介绍依旧不为所动,女孩从藏袍里拿出一张金属卡片,她把卡片递给了离她最近的宁子初手里,宁子初让我把手电筒照近些,好让他看仔细手里的卡片,我看到这张卡片是银灰色的,上边凹印着大写的三个数字: “七零九” 卡片背面印着一个奇怪的徽章或者图腾,看着向一个球,球里有一棵树,光线太暗,我实在没怎么看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怪异的图案实在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详细形容。宁子初拿着这张金属卡片反复看了看,然后将卡片还给了那个叫雪莲的女孩儿,然后伸手跟女孩握手说道: “原来是兄弟单位的朋友,雪莲同志,你好,你好。” 宁子初跟雪莲握完手后,便把我们刚刚的所见所想都毫无保留跟雪莲详细说了一遍,雪莲听完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辆班车,然后对宁子初说道: “非常感谢你给我提供的宝贵信息,你们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你们可以放心,那个叫多吉的老先生,我一找到就通知你们。” “等一下,你有你的事情,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那就是找到藏医多吉,所以你们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必须加入,不过,雪莲同志,也请你放心,属于你们的工作,我们绝不会插手,我们执行自己的任务时,也保证不会给你们增添任何麻烦。” 雪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们,她那坚毅而又清澈的眼神,似乎随时都能看穿我们的谎言,正当我担心宁子初的谎言还能坚持忽悠雪莲多久之时,班车方向的诵经之声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又传来了老僧侣呼喊。 雪莲扭头用藏语回复了老僧侣一声,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 “行,看在咱们都是兄弟单位的份儿上,我暂时同意你们的请求,希望你们能履行你们刚刚的承诺,不过,我也要向你们声明一点,接下来的任务,要是你们一定要坚持跟着我们一起行动,那等我们的任务完成之后,关于你们的的事情,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都必然会向七零九所上报,若是你们不想这样,那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听到雪莲说要将我们的事上报后,我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儿,刚刚的谎言果然还是被这眼前的个女孩儿给看穿了,所为上报单位,那是人家现在在给我们台阶下,如今看来,寻找老藏医多吉的事情,我们是没法继续了。 “行,你上不上报那是你的事,我们保证履行刚刚的承诺。” 宁子初直截了当的对雪莲说道。 我跟韩烎在宁子初说完之后,立刻冲雪莲点了点头,同时也不约而同的努力控制着各自的面部表情,尽可能不让雪莲从看出我们的脸上看出我们有任何心虚的迹象。 见我们答应的如此爽快,雪莲也没再跟我们废话,而是在转身走向那群僧侣的同时,背对着我们简单明了的说了一句: “那请跟紧了。” 雪莲和那群僧侣一个个略过班车,集体走向公路的对面,奇怪的是,无论是雪莲还是那群僧侣,他们的身上都没有携带任何的照明设备,却能清楚的在黑夜里分辨出他们要走路线。看着雪莲和僧侣们就快完全穿过公路离开,韩烎决定留下来照看丹巴,而我和宁子初则拿着电筒,紧紧地跟随在那群僧侣后边。 这一路上,僧侣们都在不停地念诵着经文,这神秘而低沉的诵经之声听得我是一时清醒一时迷糊,为了提高注意力,以防什么妖魔鬼怪在黑暗之中搞突然袭击,我只好跟宁子初说起了悄悄话用来提神。 “宁队长,雪莲所属的七零九所,是个什么单位?” 我问宁子初道。 宁子初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他那发着橙色光芒的灯,他的眼睛在朝周围扫视了两三遍之后才跟我解释道: “七零九所成立的时间比我们院还早,据我所知,这个单位的任务挺繁杂,其中之一就是委派相关工作人员去调查在国内各地出现的、一切不可解释的现象,以及消除这类现象所给社会带来的危险和隐患,哦,对了,有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院在成立之初属于这个单位的一个下属机构,直到六十年代才从中独立出来,由于极珍院和七零九所在许多任务上会有所交际,所以我们双方的人员通常在遇见时,彼此都会成对方为兄弟单位。” 活久见了,本以为引虫师、极珍院已是世间罕有,没曾想,国内竟还有一个七零九所,更没想到的,是咱们这行办不了的事,七零九所的人却能办成,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和宁子初跟着那个叫雪莲的女孩儿以及那群僧侣共同在荒漠沙地之中走了有半个小时,忽然看到前方有一片星火亮光,僧侣们念着经,不急不慢的朝亮光走去,我俩见状也紧跟其后。众人奔着亮光又走了大概不到二十分钟才发现,原来这片亮光来自一个小村庄,此时已是深夜,可村庄里灯火通明,村里的人就像是在白天一般的忙碌着,真搞不懂这是什么习俗,虽说都是些当地常见的农活,可明明都是白天的活,干嘛非得在大晚上才干? 眼见雪莲和僧侣们陆续走进了村子里,我也想跟着进去,可身边的宁子初却将手一横,拦住了我去路。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我问宁子初道。 宁子初什么也没说,但在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紫光之后,心中顿时不由得紧张起来。宁子初咽了咽口水,要我跟在他身后,一同走进了这个诡异的村子。 宁子初和我刚一走进村子里,就发现本来团结整齐的僧侣们此时四散到了村子各处,雪莲也不知踪影。村子里人看着与常人无异,可能是许久没见到陌生人的原因,村民们一看见我们到来,就热情的向我们送来各种吃的,有热腾腾的酥油茶,也有刚做好的糌粑,说真的,这大晚上的,又在寒风之中走了这么久的路,我确实是有点饿了,一个老奶奶的酥油茶都快递到了我的嘴边,要是再不接着,我既对不起我的胃,也对不起老人家的一片好意。 我的手刚准备接过老奶奶手里的酥油茶,宁子初却一把抓住了我伸出来的手,而他手里的灯此时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宁子初高举着手里的灯,金光瞬间以波形朝着四周一闪而过,我揉了一下眼睛后,发现刚刚那些热情围着的村民,此时全都被宁子初的金光给驱赶而逃,他们的脸上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那老东西的茶碗,你没碰到吧?” 宁子初问我道。 我:“没有,啥也没碰到。” 宁子初:“你看看你的手,自己检查一下有什么异样没?两只手都检查一下。” 我把电筒咬在嘴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遍自己的双手,然后对宁子初说道: “没什么异样,还是老样子。” 在得知我没出意外之后,宁子初警惕的看着四周那些村民,对我说道: “这些,都不是人……” “什么?!” 宁子初这番话吓得我本能唤出了蒲扇来给自己壮胆。 我一边把身子靠近宁子初,一边小声对他问道: “你怎么发现这些都不是人?” 宁子初拿他手里灯,弯腰照着我跟他的双脚,在橙色的灯光下,映出了我俩的脚下的影子。 宁子初看着那些村民,对我说道: “你看他们,他们的脚下,有影子吗?” 我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村民们,发现虽然村里此时灯火阑珊,地上却没有映出任何一个村民的影子。于是我调动内息,闻了一遍附近的气味,可啥也没闻到,我的意思是,这房,这人,这路面,这村里的一切,竟然啥气味都没有,既没有村子里应该有的气息,也没有任何活人的味道。 第109章 女妖 尽管村里的这些“鬼”刚刚被宁子初的灯光所驱赶走了一部分,但很快又有一波“鬼村民”朝我们走来,他们的手里依旧捧着各种食物递到我和宁子初的面前,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刚刚那位群村民言语热情,而眼前的这些人,言语间流出的,尽是哀求之情。宁子初只好一遍又一遍的从灯里释放出金光以驱赶这些村民,可无奈的是,这些“鬼村民”是赶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很快,我和宁子初就被这些村民们给堵在了村口的路上。 正当我俩无可奈何之时,从村里传来的诵经之声愈加清晰,僧侣们那浑厚而低沉的嗓音让从他们口中念诵出来的藏语经文听起来仿佛是来自天际。随着僧侣们的诵经之声越来越大,那群围在我和宁子初周围的村民全都开始捂着耳朵,慌乱的四散而逃。 我和宁子初互看一眼对方,然后同时往村里边继续走去,没走多远我们就看到,那群僧侣集体站在一座小山丘下边,他们闭着眼睛,口中的诵读之声不停,手里的念珠也转个不停。我刚想朝僧侣们走近一些,突然,我看到这群僧侣的背后,一个跟着母亲逃跑而失足摔倒的小男孩儿正趴在地上哭泣,那孩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摔倒,出于本能,我立刻弯腰想要扶起他,可突然感觉脖子后边的衣领被人用力提起,我这才清醒过来,连忙配合那人站直身子,转头一看,原来是刚刚不知所踪的雪莲。 雪莲没像僧侣们那样念诵经文,她皱着眉头看向我,略有责备的对我说道: “你怎么搞的,看不出这小鬼是故意的吗,幸亏我及时发现,不然你今晚绝逃不掉被巴姆吃掉的命运!” 听完雪莲的话,我后边不由得直冒冷汗,再低头看去,发现那趴在地上的孩童竟变成了一副残血的白骨。宁子初走到我和雪莲跟前,他说道: “我曾听闻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女游客来到青藏地区旅游,一天傍晚,她私自离开旅游团,来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转悠,在村里,一个老奶奶热情的送给她一块儿牦牛肉干,女游客拿着牛肉干走回旅馆,在回去的路上,一个经过的僧侣看出了她的异样,于是劝她将手里的牦牛肉干扔掉,女游客不解,僧侣只好抓住女孩拿着肉干的手,拨开她的手掌,结果女游客看到自己的掌心上,竟然多出了一个怪异的符号印记,僧侣跟女游客说,她是被女妖巴姆给迷惑了,接受了巴姆的礼物之后,夜里就会被巴姆吃掉,于是僧侣带着女游客来到寺庙里,与寺庙中的众僧侣一起围着女游客,为其念经驱邪,那天夜里,庙宇里紧闭的房门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敲个不停,直到黎明才停歇,由于要赶飞机,女游客不顾僧侣们的阻拦,执意离开了寺庙,天亮后,导游才发现女游客一夜未归,而在女游客的房间里,人们发现女游客前一天所穿的衣服竟整齐的铺在了她房间的地板上,人们看着地上那套衣裤和鞋子,那感觉就好像女游客穿在衣服里的肉体在某一时间里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 宁子初的故事吓得我赶紧检查自己的双手,直到我看到自己的双手从指尖到手腕,还是原样无异,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之后,雪莲指着僧侣前方的小山丘说道: “你们看。” 顺着雪莲所指的方向,我看到那座小山丘正在缓缓崩塌,我刚想后退,可宁子初却用手撑住了我的后背,面对即将坍塌的山丘,他去冷静地说道: “别着急,你先看清楚。” 随着小山丘的塌陷,村里是建筑也跟着小山丘同时崩塌,村里顿时扬起漫天沙尘,不久之后,一阵莫名的清风拂过,所有的沙尘被这股清风尽数卷走,空气重新变得干净,可环境之中,一切都变得暗淡下来,阑珊的灯火不见了,四散而逃的村民也不见了,只在荒地之上,留下了一地残缺的白骨。至于那座小山丘,待其表面的沙土消散之后,露出的却是一座陈旧的寺庙。 雪莲带着我和宁子初走到寺庙门前,我看到庙门早已被人从外部暴用力打开,陈旧的藏式庙宇里,布满了尘埃,古旧是木头气味和隐隐散发的霉味儿说明这里已经许久没来过信土,应该早已被人们遗忘多年,寺庙里,摆放着各种面相诡异的雕像,这些雕像身上的着色早已暗淡,看着应该全都是女性模样,只是所有雕像上的面容皆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更奇怪的,是这些雕像的眉宇间,全都透着一股令人心颤的鬼魅。雪莲没再允许我跟宁子初往寺庙内部继续探寻,我们身后,那个老僧侣把我们带出了寺庙,他跟我们说了一大段藏语,雪莲在一旁不慌不忙地给我们翻译道: “大师的意思是叫你们站着庙门外边,闭上眼睛,无论听到什么,闻到什么,又或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触摸自己身体,都不要睁开眼,也不要离开原地,一直等到他允许才行。” 雪莲翻译完后,老僧侣拉着我的手,让我和宁子初站在那群面对这寺庙大门的僧侣背后,又对着我俩念诵了一大段经文才重新走进庙中。随后,我和宁子初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紧接着,我听到雪莲跟我们说: “不管感知到了什么,记住没有大师的允许,你们两个千万别睁开眼,要是感到害怕,那就把经文听进心里,记住了,未经允许,千万千万别睁眼,也不要离开原地!”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就这么闭着眼睛杵在原地,听着宁子初的呼吸声和前方僧侣们的念经之声,努力让自己什么也别想,又深呼吸几次,尽可能的平复自己那颗跳得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脏,这一年多里,怪物是见得多了,但要说鬼怪妖魔,我还真没相信过,此时此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那脑中的恐惧到底是来自对雪莲和僧侣们的信任,亦或是来自平时常见的那种本能对未知危险的担忧,说到底,我还是不太相信,世界上会真的有所谓的妖魔吗?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彻底颠覆了我对世界最初的认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听不懂的经文并没有让我心静下来,反倒让我我开始逐渐不耐烦起来,渐渐的,我发觉那经文之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的嘈杂之声,那声音像是一个女人在哭泣,转而变成了野兽般的呼喊,接着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后,我听到寺庙的那两扇木门好像有人在不停的敲打和碰撞。 我紧闭着双眼,努力的强迫自己把所有的听力都集中在僧侣们所念诵的经文之中,可越是这样,我的心就越乱,那急促而凶猛的敲门声,还有寺庙内那不断变化着声调的诡异叫声,均使我养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份恐惧释放到了极点。 就在这心烦意乱之际,空气之中,突然飘来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是汤,是我妈刚刚炖好的,热气腾腾的花生猪脚汤,还有刚煲好的米饭香。 “小放,还愣着干啥,快点过来吃饭,噢!先洗手,快去!” 是母亲的声音无疑,但我心里清楚,这一定就是幻觉,尽管汤和饭的香味是那么真实,母亲的声音,明明就在身边,每次寒暑假我回家时,我总是能在打开家门的那一刻,闻到我妈做好的一桌饭菜的香气,还有我爸抱着雪娘子对我爱理不理的说一句: “在单位的工作,都还顺利吧?” 我刚想到这里,就在耳边传来了老爸的声音: “小放,帮我把放在书房里的猫粮拿来,没看见雪娘子饿了么?” 关于父亲的幻觉还真是说来就来,这种感觉太真实了,仿佛我就站在自己家里,都是幻觉,一定要坚持住! 我使劲儿的拧着自己大腿上的肉,一阵阵传到脑中的痛觉使我清楚何为真实。可很快,那妖魔就看透了我藏在内心里的那份软弱。幻觉之声从一开始的家庭温暖,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个惨叫声: “小放,快来救妈妈,妈妈好痛啊!” “沈放,师父我好热,快点……快点帮我扑灭身上的火……” “你和我们都是同门,凭什么只有你受到这么多优待,凭什么要我们为你付出这大的代价!” “我,我们,也想活着!” 那股本来让人松懈的饭菜香气,也在这一阵阵呼喊和责骂声中,变成了浓厚的血腥味儿和焦臭味儿。 我越是捂着耳朵,这些惨叫声,谩骂声就越是清晰响亮…… “怪物……怪物……怪物……” “哈哈哈,狗头!你是一个狗头怪物!哈哈哈……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你能不能管好你儿子,要是他还是隔三差五就弄伤我们家孩子,信不信我立马就宰了你们父子俩!” 又是那些我从未经历过的记忆,这一次比之前在地灵胎的内景里见到的还要多,那个孩子,这些人口中的小怪物,真的是我吗?还有这些记忆,为什么我以前从未想起过一丝一毫? “实在不懂教育孩子就把他送人,何必养着一个不爱说话的小怪物……”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官也不知道是咋混上去的,呵!” 终于,随着这些传入我耳中的谩骂之声愈发难听,我内心的恐惧逐渐转变成了一股怒火,骂我可以,骂我的家人,那就真的触到我的逆鳞了! 我睁开眼,冲着眼前的一片虚无放胆的大声呵斥道: “你们够了!有种的就尽管冲我来!” 可当我视线渐渐清晰之后,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吓软了。我的身边,宁子初不见了,僧侣们也不见了,此时的我不知为何竟站在了刚刚的寺庙里,庙里就我一个人,当我抬头迷茫的四处张望时,却发现庙里的那些神秘雕像的脑袋靖全都冲着我,之前雕像脸上那一抹神秘的笑容,如今都变得扭曲的狰狞,一个女人,不,是数个女人邪魅的笑声在寺庙里无休无止地回荡着。 我被吓得连忙后退,正想转身朝门外走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正被一双冰冷发蓝的而纤细双手给抓住了脚踝,我越是想挣脱,那双困住我脚踝的双手就抓得越紧实,于是我想对着门外呼救,可嗓子即使快要被我扯断,也愣是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双双抓住我四肢、双肩、腰下和脖子的冰冷双手,还有一股熏得让我眼泪直流的腥臊恶臭。寺庙里不仅仅充斥着熏鼻的臭味,还有我的身后,一股阴冷的气息正缓缓地朝我的后边扑来…… 正当我陷入绝望之际,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正在逐渐变暖,变热,眨眼间,青白火光迅速包裹住了我的整个身躯,而那些执着于抓住我的一双双鬼手,在火焰触及到其手指的那一瞬间,便开始痛苦的抖动,随之松开了我的身体。尽管有青白之火护体,但我仍能感知到,在我的背后,那一片阴冷却依旧猛烈的向我袭来。 我带着一身青色火光,奋力的冲向寺庙的大门,就快到达庙门之际,一只厚重的老手从庙门外边,顺着门缝伸进庙里,然后准确无误的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口,随着那只老手带着我的身子往庙门外边一拽,在我成功离开寺庙的那一刻,我身上的火光也随即熄灭。待我感知到双脚重新踩在沙地上时,发觉脑子晃了晃神,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神顿时清醒,此刻的我,竟然已经站在了寺庙的背面。 我知道是靖仔又一次出手救了我,于是问他道: “靖仔?你什么时候醒的?” 过了大概两三秒之后,我的脑中才传来靖仔那慵懒的回应: “你小子可真是欠揍,真不知道你是前世到底积了多少德才让你这一世能遇见我这么个贵人,算我求你了,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有点胆魄了,别~再~打~扰~我~睡~觉,听到没!” 一顿起床气发泄完,靖仔顺带打了个哈欠后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我缓过神来,发现这庙宇的后方,竟然躺着一个个普通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汉人也有藏民。他们全都闭着眼睛,昏迷不醒。我蹲下身子,检查着离我最近的一个藏民男子,摸着他的颈动脉,发觉还有跳动,不只有他还安好,我对着地上的百姓,一个个的检查了一遍,发现他们都还活着,而且并无大碍,他们总共三十五个人,这和那辆班车的载客人数正好匹配,莫非这些人就是被巴姆掳走的那群乘客? 我调动内息,仔细闻了闻这些人所散发的气味,可以确定,这些人身上的味道与那辆班车里残留的气味基本一致。这时,雪莲跟着老僧侣走到了我跟前,他俩神秘兮兮的交流了几句之后,雪莲对我说道: “还不明白吗,快谢谢大师!” 她的话说无头无尾的,我一时半会不懂为何意,老僧侣和蔼的向我伸出手,我看到他的那只苍老而厚实的手掌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救我一命的,正是眼前的这位老僧侣。想通后,我连忙用双手握住老僧侣的手,一口气对他说了十几个“谢谢”,等到我把感激之言说完,老僧侣才平静的对我说了一番话,由于是藏语,我只好耐心的听他说完之后,再麻烦雪莲又翻译一遍给我听。 雪莲:“大师说,你不用感谢他,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他反要感谢你,就在刚刚,庙前的僧侣之中,有几个年纪小的终究因定力太弱而被巴姆所惑,若不是你将那妖魔及时驱赶,这里的所有人怕是都要遭殃。” “我驱赶走的?”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老僧侣。 老僧侣应该是猜到了我的回答,他冲我笑了笑,他看着我的那种眼神,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很难形容,简单点说,就是那目光看着既神秘又慈祥。 寺庙门前的诵经之声已经停下,宁子初也走到了寺庙后边,他看了看我,得知我并无大碍之后,他没多说什么,而是低下头扫视着地上的人群。此时,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开始慢慢苏醒,我这才想起来,若是这些人果真是之前的乘客,那藏医多吉说不定就在其中。于是,我也跟着低着头,目光在往这些目光呆滞的人群里扫来回扫视,这里的老人可不少,谁又是那个老藏医呢? 老僧侣转身走回庙前,雪莲没跟着,她的手指着紧挨着寺庙后院墙壁边上的一个老者说道: “你们要找的藏医多吉,他应该就是。”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 宁子初很冷静,他依旧用带着警惕的口吻质问着雪莲。 雪莲倒是没太在意,她解释道: “多吉在这一带是很有名的藏医,他的医术非常精湛,这里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跟我们解释完后,雪莲朝着靠在墙边上走去,在她跟那位刚刚苏醒的老者聊了几句之后,老人家缓缓站起身,走到我和宁子初跟前,然后他用着蹩脚的汉语对我俩说道: “我,我就是多吉。” 第110章 多吉的故事 我和宁子初找到多吉之后就一路走到寺庙门前,之前的那群僧侣此时围成一团,我看到其中有几僧侣蹲下身子,他们怀里抱着自己的同伴,而那些些躺在同伴怀中的小僧侣,有的失去了双目,有的双耳被割,更多受伤的僧侣失去了舌头,只能看着同伴含糊不清的叫喊着,其中一个小僧侣面色苍白,大概也就十岁左右,他面色苍白,上半身不受控制的疯狂颤抖着,而他的下半身,没了,准确来说,是这孩子腰部以下竟不翼而飞,只有一个鲜红的大口子在喷涌着鲜血,不久之后,孩子停止了颤抖,抱着他的同伴悲伤的为他合上了双眼。惨状远不止如此,还有几个僧侣在庙门前互相追逐,他们双目失神,双臂高举,在奔跑的途中一会呼喊,一会大哭,一会又大笑不止,显然是疯了。 老僧侣和雪莲走在我们前面,老僧侣无奈地摇着头,又跟雪莲说着些什么,雪莲目含热泪却没滴下,只是在和老僧侣是交谈之中,她的声音渐渐哽咽。 我本想叫多吉去帮忙医治那些受伤的僧侣,可多吉却拒绝了,他看着我和宁子初,用汉语说道: “我们走吧,这里的孩子,他们的六根应该是被妖魔被夺走了,我帮不了他们。” 不久之后,我们看到一辆军用卡车朝着寺庙飞驰而来,车里下来了十来个人,看穿着可以知道他们都不是军人,他们的穿着也不是统一的制服,而是各色各样的户外服装,看着就像一群游客,或者某个科研团队的成员。这群人一一下车就有好像事前约好了似的,立刻分成三两个一组,在寺庙周边拿着一些形状怪异的器械四处探测,其中有一个年纪偏长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户外冲锋衣,脸上的表情比他的穿着色调还要暗冷。男人把雪莲拉到一边跟前交谈了几句,这期间,男人不时的转头看向我和宁子初,然后有冲宁子初点了点头,交谈结束之后,雪莲朝我们走了过来,微笑着跟我们说,七零九所的领导已经我们带着多吉离开这里了,同时,她也友善的说明,今晚的事情,领导已经同意她在之后上报单位,尽管我的心中对她的决定是一万个拒绝,但出于对她和僧侣们的感谢,我和宁子初对雪莲的决定也只好同时也只能表示尊重。 之后我和宁子初带着老藏医多吉回到了公路旁,车里的丹巴早已苏醒,由于丹巴坚信班车里的人已经全被巴姆吃掉,他的精神上多少有些激动和恍惚,韩烎只好不停地跟丹巴聊天以平复对方的情绪,直到丹巴看见多吉平安归来,丹巴的心神才逐渐冷静下来。为了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和宁子初跟丹巴解释说,刚刚是由于班车发动机出了故障,所以司机带着乘客们到附近的村落里求援去了。 好在多吉并不清楚自己之前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也许是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对于自己的遭遇,多吉并没有过多的执着,所以对我们的说法,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其实倒也不是只有他这样,那群被救的乘客全都不记得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有趣的是,他们几乎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生了梦游,只有司机隐约记得自己刚刚在开车时,好像远远看见有一个穿着古怪服装的女子当时正站在路边,还朝他招手示意要上车,但他也只记得这么多。 回到民宿时,已是凌晨三点半,多吉毕竟年事已高,我们收拾好一间自己的客房给他休息,至于还在亢奋之中的丹巴,韩烎也只好给他扎上一针让他也去见一会儿周公。我们所有人全都挤到了南宫萍和南宫藜的房间里,等我和宁子初把班车和巴姆的事情跟南宫藜他们说完(当然,对于我自己的事情,我还是选择了暂时对所有人保密),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发白。 南宫蒲盘着怀里的葫芦,被巴姆的事情吓得额头冷汗直流,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幸亏当时自己没跟去。南宫藜看着挂在窗沿上被晨风吹响的风铃,心事重重的说道: “这只是开始,父亲曾在藏区历练多年,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起过由于这片土地上的所见所闻,其中有很多事情,我记得父亲说过,即使是对于我们引虫师来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南宫萍倒不是很在意南宫藜刚刚所说的,她更多担忧来自于我和宁子初、韩烎口中的所提到的七零九所,她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对我们说道: “这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七零九所的人,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一旦七零九上级所收到了那个雪莲的报告,知道了我们几个人的行踪,难免会通知咱们院里,之后咱们的行动,怕是只会越来越麻烦。” 尽管我已经疲倦不堪,两只眼皮更是有千斤之重,但我还是跟大伙儿一块儿强撑着,到早上八点,多吉睡醒后,我们也没等到他把民宿老板娘端来的早餐给吃完,就一窝蜂挤到他的房间,请求他尽快诉说关于巨碑村的事,还好此时的丹巴也醒了,有他帮忙翻译,那多吉诉说他的事情也就变得更加轻松。 那是大概五六年前的事情,多吉在星宿海临近的一个镇子上出诊。那座镇子多吉已不是第一次去,由于镇子所坐落的地方天气恶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至少有两百多天都在下的雨,所以镇上的老年人,多半都患有风湿一类的疾病,多吉每年几乎都要去那座镇子出诊七八回。 那天,多吉记得那是汉族农历临近雨水节气前的两天,他冒着大雨来到那座镇子,其实星宿海那片地方,每逢春季雨水总是下个没完,而在那个时候也是镇上风湿病人病发的高峰期,即使没人通知他去镇上,多吉也早已经习惯了在春季时节到那座镇子上去看望一下他之前诊疗过的病人。由于需要治疗的病人较多,多吉在那个镇子上待了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巧合的是,雨是没完没了的下,他的工作也是没完没了的干,这期间,有过一连好几天,多吉几乎都没怎么休息,他自己都快累得要看医生了。 后来他实在是累得不行,精神也开始疲倦,再这样下去他也怕自己会给病人做出错误的诊疗,往常他去各地出诊,一般都会住在当地的卫生所,当地的工作人员为此也不会说什么,那次也不例外,于是他回到了镇上的卫生所,躺在病床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就在多吉睡意正酣时,一声巨响彻底惊醒了刚刚还在梦中遨游的他,多吉惊恐的从卫生所里的病床上坐起身,震耳欲聋的响声吓得他冷汗直流,心跳快得就像随时都会爆炸似的,多吉看着微微发亮的窗外,又看了看房间里的时钟,才发现他自己竟然从前一天的傍晚睡一直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多。 看着窗外已经停雨,回想刚刚的那声巨响,多吉这才反应过来是雷声,他刚想明白这点,窗外突然大亮,几秒之后,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而降,夸张的是,这雷声之大,竟然将病床边上的几扇窗户玻璃都给震裂了。多吉捂着耳朵看向窗外,不久之后,又是一道惊雷冲破苍穹而下,他在心里数了数,那天凌晨,天空中打出的雷电前前后后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次,房间里的所以窗户,玻璃碎裂一地,一直到东方亮起朝霞时,雷电才完全停息。多吉来了这个镇子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烈的雷电天气,等到天亮透了之后,多吉走到街道上才发现,原来不只是卫生所,整个镇子,每家每户,窗户上的玻璃全都碎了,街道上到处都是莫名其妙死去的家禽和野鸟,街头巷口,站满了收拾一地狼狈的居民。 多吉发觉自己头顶暖乎乎的,抬头一看,被乌云遮盖许久的天空,此时湛蓝无比,太阳已经高升,温暖的盛春阳光慷慨的挥洒在镇子上的每一处角落,本来潮湿发霉的环境,顷刻间被温暖的春阳烘得又干又暖。在多吉的印象里,这个镇子从未在这个时节里有过这么灿烂的太阳,不只是他这么惊讶,就连当地的居民也是头回遇见,直到他当天出诊时,一个比他年纪还稍长一些的老爷子在聊起当日的阳光时,心里担忧的对跟他说道,在老爷子小的时候,听长辈提起过星宿海一带,每八十年就会出现几天剧烈的电闪雷鸣的黑夜,名叫“雷夜”,雷夜过后,这一片地区总会晴上那么几天,但这种美好的时光非常短暂,雷夜过后,太阳就会被神灵收回,之后的日子,伴随这百姓的,是乌云盖顶,暴雨洪流。 老年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听了老爷子的担忧,多吉不敢在镇子上再多待,于是当天诊疗了几个病人之后,多吉就回到卫生所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正当他刚到镇上的出口时,却看到一群人正站在路中央围坐一团,人群之中不时的传出几个人痛苦的哀嚎,出于直觉,多吉猜到想必又是有采药人在山上采药时摔伤了,多吉挤进人群里,果真看到了两个蒙古族小伙子一蹲一坐的待在人群中心,他们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而且满身伤痕,脸蛋几乎快被血渍完全遮盖,其中,那个坐着小伙由于伤势太重,没多久便晕厥了,多吉连忙跟围观的热心人一块儿抬着两个伤员去卫生所。 经多吉检查发现,这两个男孩儿身上多处骨折,而且浑身都是被树枝割裂的伤口,这种情况在采药人行业里其实并不罕见,星宿海那边珍贵草药不少,但绝大多数的草药都生长在环境恶劣的地方,所以采摘起来相当危险,但是面对药商的高昂价格诱惑,还是有不少采药人会铤而走险,可观回报的代价当然就是采药人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些年多吉给不少采药人诊疗过,有的采药人为此落下了终身残疾,多吉也亲自送走了不少采药人。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虽说伤势较重的一个估计以后都得拄拐行走,但好歹两人算是保住了命。 不过,多吉在跟镇长的交流得知,这两个孩子应该都不是本地人,因为整个镇子都从未有过蒙古族同胞在此定居,无奈之下,多吉只好又当医生又当爹,没日没夜的照料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由于多吉并不会蒙古语,镇上也没有会蒙古语的人,所以多吉跟两个孩子的日常交流只能靠彼此都不太通畅的普通话,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起初,两个孩子话都不多,也不爱笑,这在大灾大难之后的幸存者里边很常见,多吉并没有多在意,可奇怪的是,每逢雷夜,这两个孩子就恐惧至极,雷光一闪一鸣,都能吓得两个孩子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哀求着什么,一喊就是一夜,直到白天才勉强睡上几小时。也许多吉无微不至的照料打动了两个男孩儿,渐渐的,两个男孩儿慢慢开始对多吉产生了信任,也不再排斥外人的到访,久而久之,伤势较情的男孩在基本痊愈之后便主动跟多吉聊起天。 多吉得知,这两个蒙古族小伙子都来自内蒙边境,是一对亲兄弟,因为听说星宿海附近有珍贵草药采摘,所以为了补贴家用,两兄弟跟着另外两个采药经验丰富的长辈一块儿来到这边采药。一开始这四个夜没打算在星宿海多停留,因为采药人都知道,这里不仅山珍繁多,野兽也多,还有流传着各种各样诡异的传说。 四个人在星宿海周边逗留了差不多十天,收获确实丰富,一天早晨,正当他们准备打道回府时,却发现他们帐篷外边原本的草地在一夜之间竟被数条宽窄不一的河流给围成了一个孤岛。诡异的情况还不只是如此,男孩儿他们发现,随着草甸周围的河水不停高涨,数条河流汇聚成了一条长河,而他们搭帐篷的草甸竟然像一条小船一般被这条大河一冲而下。 男孩儿他们只好站在草甸上,他们向天祈祷着草甸能在顺流而下的时候,路过某个村头部落,兴许他们就能得救。可男孩儿他们整整在草甸上漂流了一天一夜,河流所经过的地方,却全都是荒无人烟的沼泽和山峦,直到第二天的早晨,草甸停靠在了一处山风脚下,那里有个简陋的码头,男孩儿几人连忙从草甸下到码头之上。这个码头像是镶在山脚似的,尽头是一条青藤编织的软梯,一直通到山峰的至高处。 男孩儿他们沿着青藤软梯一路攀爬,穿过山腰间的云雾直达顶峰,山巅之上,环境豁然开朗,那是另外一个草原,脚下的土地,柔软而平坦。软梯的末端有一条清幽小路,男孩儿他们顺着小路走了没多远就走到了一座村庄里,村庄里的房屋看着很古老,样式像是汉人的古代阁楼,村里人看到有外人到啦,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瞧着男孩儿四人,这些村民很奇怪,他们穿着的衣服很像电视剧里的古装,头发很长,而且是绿色的,一直长到了脚后跟,村民们的样貌美得惊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全都长得肤白貌美,即使是男人也长着一副犹如美娇娘一般的面容,这些村民冲着他们说着奇怪的语言,这种语言听起来有点像汉语,却又和现在的汉语有着很明显的不同,男孩儿两兄弟上过几年学,勉强能有几句汉语跟村民们交流上。 男孩儿几人从村民们的口中基本得知,这个村子名叫“巨碑村”,村子里的居民已经在这个村子居住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村民里有一个美丽的女人邀请男孩儿几人来自己家里做客,在女人家里,女人用一个水晶盘子给男孩儿他们端来了四个拳头大小的果子,那果子的形状看着像蜜瓜,薄薄的果皮摸起来的手感很柔软,果皮本身看起来是铁黑铁黑的,但又发着神秘的七彩光芒。由于在草甸漂流的过程中食物不慎丢失,男孩儿几人也管不上那么多,拿起果子就啃,奇怪的是,那些果子刚碰到他们的嘴唇就自动吸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本来还饥肠辘辘的四人瞬间感觉活力倍增,疲劳感一扫无遗。女人留下男孩儿他们四人在自家住下,可到了晚上,男孩他们却发现,所有的村民似乎并不打算休息,村民们集体排着队,整齐划一的一步步走向村庄的深处。出于好奇,男孩儿他们偷偷跟着村民行动的路线走去,村子的后方依旧是一片草原,在草原的尽头,是一片森林,男孩儿他们跟着村民走进了森林里。 虽说是夜晚,可村民们一路上并没有携带任何照明光源,但也不需要,因为在那个森林深处,有一个七彩的光源在为所有人指引着道路,森林里不仅有那束神秘光芒,还生长着各种珍贵的草药和奇花异草。等到男孩儿他们跟着村民后头来到目的地后,他们惊讶的发现,那指引他们的七彩光芒竟来自一棵巨大的神树。这个树十分高大,主干高耸,树冠穿过了其他树木的树顶直通云霄,树干和树枝看起来就像翡翠一样晶莹碧绿,树叶有紫有红,看着犹如宝石一般,更神奇的,是树枝和叶子之上,都悬挂着那种散发着七色光芒的果实,而森林里的七色光正是来自于这果实身上。 村民们跪在神树前,不停地朝我神树膜拜,嘴里还念念有词,男孩儿他们注意到神树的主干之中,好像有一条裂缝,里边似乎隐隐散发着一股烟火香。四人之中,一个采药的长辈终究抵挡不住神树果实的诱惑,竟趁着村民们不注意,从神树最弯树枝上,偷偷摘下了一颗七色果实,但哪有小偷能在主人眼皮子底下犯事还不被发现的道理,就在那人从神树上摘取果实的下一秒,他的举动就被所有的村民所发觉。 这些村民顿时暴怒,随着每个村民心中怒火的增长,他们的模样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他们看起来不再那么美艳动人,反倒变得尖嘴猴腮,勾鼻大耳,看着活像一只只老鼠精。男孩儿几人见状撒腿就跑,愤怒的村民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兄弟俩不敢回头张望,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尖锐凶狠的嘶吼声,男孩儿几人唯一的出路只有连接悬崖的那副青藤软梯,眼看他们就要达到软梯边缘,可愤怒的村民们实在太多,为了掩护男孩儿他们逃跑,那个偷摘果实的长辈只好将果实交给男孩之中的哥哥,然后独自一人拿着砍刀阻挡即将到来的上百村民。 男孩儿他们三人强忍着悲痛,迅速沿着青藤软梯爬下悬崖,他们几人刚下到码头,发现河水已经干涸,正当他们沿着干枯的河床逆行回去之时,一块血肉从天而降,落到了他们眼前,那是他们同伴的尸体,那个偷神树果实的长辈,他的尸体残缺不全,眼珠子和四肢都已不见踪影,肚皮也被破开,肠子外露散了一地。 男孩儿他们三人吓得闭着眼睛就往前冲,也不知他们跑了多久,天反正是亮了,周围的草地上,浓雾蔓延。雾气之中,他们几人好像看见前方有一个人正朝着他们走来,剩下来的那个采药的长辈主动走上去想要朝那人求助,可此时雾气变得更加浓厚,兄弟俩人突然听到长辈在前方传来的惨叫声,还有不停重复着叫他们不要过来,赶快逃跑,兄弟两人手拉着手,在雾气之中像无头苍蝇那样胡乱逃命,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待雾散去后,天空顿时暴雨雷鸣。 兄弟两人在暴雨下继续逃命,可一道道雷电却从天生劈下,一次次阻挡住了兄弟两人的去路,哥哥一不小心拉着弟弟甩入身边的一条河中,待他们醒了时,发现自己已搁浅在一处河岸的浅滩之上,而不远处有一股人烟气息朝他们飘来,顺着那股人烟,兄弟两人一瘸一拐,来到了那座镇子。 第111章 雷击之地 “那两个蒙古族男孩儿后来怎么样?” 我问多吉。 丹巴翻译道: “两个男孩痊愈得差不多后,镇长通过镇上的派出所联系到了他俩的家乡,后来镇上的民警开车把兄弟两人送回了老家。” 南宫蒲叹了一口气:“太荒谬了,但愿那两人回去之后不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多吉之后又提到,在那两个男孩离开镇子前,他跟那两个男孩打听了到他们之前采药的路线,在之后的几年里,多吉每逢来到这个镇子,都会走到镇子前方的那条河流岸边,为的就是按着两个男孩的路线逆行河岸而上,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多吉反复寻找着那条能通往巨碑村的路线,终于在五年前的一个早晨,多吉也坐上了一块儿自动漂流的草甸,来到了那个山脚下的码头,在码头的悬崖峭壁上,多吉确实看到了那条通向山峰顶端的青藤,但恐惧又让他在此时变得胆怯,多吉没有勇气顺着青藤往悬崖上爬,而是一直坐在码头边上,等着河水退却之后沿着干枯的河床走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回了通往镇上的河流,然后又沿着这条河流走了两天一夜才回到镇子上。 多吉的房间里,大伙伴们全都莫名的沉默不语,毕竟这个故事太过荒诞,一时貌美一时丑陋的怪人,长得像宝石一般的神树,还有那发着七色光芒的果实,听着就像翻版的孙悟空偷蟠桃,换做是谁都很难相信,可这偏偏又是关于去往巨碑村唯一的线索,我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全都表露了出对这个诡异故事的质疑。 对于普通人丹巴来说,这个就是一个老人家吸引他人注意力的小故事,在我们一同吃早餐的时候,他还一度以为我们几个是什么志怪小说的作家,专门来这边采风收集灵异资料的,为此他不停地提醒着我们千万不要冒险踏入星宿海。要不是为了解脱,我只想回家睡觉,听了多吉的故事,我是对找到巨碑村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尽管已经熬了一夜,但我们大伙还是不肯睡觉,吃完早餐之后,我们又挤到南宫藜和南宫萍的房间里,继续商量着关于巨碑村的事情。 南宫蒲不停的在手机上查阅着有关巨碑村的资料,结果和之前一样,一无所获,随后他抱怨道: “我说怎么来的时候在地图上啥也找不到,这么扯淡的村子,能怎么去?” 我转头看向宁子初说:“宁队长,老藏医的故事,你怎么看?” 宁子初看着已经窗外远处壮丽的雪山美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反而南宫藜用充满着质疑的口吻跟大伙儿说道: “别的不说,一个采药的长辈,单凭着一把砍刀就能阻挡上百个长得跟妖怪似的村民,这不就是瞎扯淡嘛!” “谁说不是呢!” 南宫蒲附和道。 南宫萍:“可这是我们唯一能了解到的,关于巨碑村的线索,就算不信,咱们还能有别的招儿吗?” 这时候,韩烎却打破了僵局,他在当众接了一个电话后说道: “是一个润丰医院的行脚打来的,院长刚刚收到的消息,沈放在这边的消息,已经在布衣界传开了,现在有不少布衣正在往咱们这边赶来。” 宁子初转身看向我,他严肃对我说: “咱们可就剩下这一条路了,走不走,完全取决于你,唐僧肉。” 宁子初这一本正经的笑话彻底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还真是跟西天取经没什么两样,既然事已至此,不取到真经对于我来说就只有死路一条,宁子初也好,南宫三人组也好,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陪我走到这一步,即使是面若寒霜的南宫藜,虽然嘴上对我说的话十句有九句都带着锥刺,但如今还不是为了大伙儿冒险至此,罢了,退无可退,那就只好绝处逢生。 “去,我去!” 我大声说道。 宁子初看着我的眼睛说:“真的去?不是在骂人?” “我去!真的去,去巨碑村!” 我壮着胆子大声向其他人确认道。 当我说完话后,看到众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就像当初老爸等着我自己做出修行的决定一样,也许眼前的这几个家伙早就已经下定了,他们定会决心会护送我去到巨碑村,只不过这段路途必然相当艰险,要是藏医多吉所言真的属实,那巨碑村定也是一个险恶之地,出于对我的尊重,这条路是否继续,宁子初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把最终选择的决定权全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走到房间的窗户边上,双手把着窗沿,远处的雪山之上,一群候鸟掠过山顶。临近中秋,高原上的气温是一天比一天低,冷酷的北风反复拍打在我的脸上,而我偏要逆风而望,窗外的冷冽反倒使我愈发清醒,我看着已经被薄云遮盖起来的太阳,坚定的说道: “即使老子真是唐僧,那也要当一个取得真经的唐僧!” 当天下午,我们给了丹巴一笔酬劳,告诉他之后我们会离开这里继续旅行,但没告诉他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丹巴走后,我们立马去问多吉是否愿意带我们去巨碑村,并对他提出了丰厚的报酬(全由南宫蒲埋单),没想到多吉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直以为没人会相信他那关于巨碑村的故事,而他也没有勇气去证实,如今竟然有人愿意让他带路去往那个神秘的地域,他感激还来不及,顾一直用蹩脚的汉语对我们说:“不要钱,不要钱!” 打铁趁热,第二天一早,我们把房车留在了民宿,又联系的黄义云,麻烦他开车把我们几人带到多吉口中提到多次的那个镇子,托甲镇。 据多吉所说,去往托甲镇的路况极差,我们的房车根本无法通行,于是我们只好求助于民宿老板娘,还好老板娘是个热心肠,她帮我们联系到了一个常年去往托甲镇的货车司机,那司机的大货车恰好能把我们几个塞进车里。去往托甲镇的路况实在恶劣,几乎都是凹凸不平的泥路,秋季的高原,阴晴不定,我数了一下,这一路上天空下了至少五次雨,这使得前方的道路变得更加泥泞,坐在车尾后边的感觉就像是坐在一条在大海中漂泊的小船里,肚子随着车轮一致的翻滚着一遍又一遍,但就我和南宫蒲,前前后后都不知趴在车尾吐了多少回,就连一向淡定的宁子初也在这颠簸的路途上,面色发青的抱着头,整个一副半昏迷的模样,全程只有多吉一人相安无事,他七十多岁的身板没想到竟然如此硬朗。 在把早餐以及前一天晚上吃东西全部回馈给大地之后,卡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托甲镇。由于我们几人全都重度晕车,多吉只好暂时带我们去到镇上的卫生所短暂休整,而他则趁着自己有空,打算到镇上的病人家里做个回访。晕车最严重的南宫藜,则再一次躺在了病床上,韩烎和南宫萍在陪在她身边,宁子初则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呼呼大睡。 我不喜欢卫生所里的消毒水味儿,于是和南宫蒲一道在镇上的街道里瞎晃悠,这里的人文气息以及新鲜的空气反倒使我更快速的从晕车的后劲儿里挣脱出来。托甲镇和这一带上的其他镇子看着没什么不同,镇上以藏民和回民居多,各民族和谐暂居于此,使得这里的生活文化更加的多元, 镇上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建筑,虽然说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特别,但若在房前屋后多逗留一会儿就会发现,这里几乎每一栋楼房的窗户都有破损,不只是窗户,还有很多楼房的屋檐和砖墙上都有烧焦的痕迹,屋檐是木质的,所以看得出有些楼房的屋檐不久前经过了翻修,已经看不到烧焦的痕迹,但砖墙上的黑色焦痕却很难消除,这些砖墙上的焦痕很奇怪,它出现了状态并不是一大片,而是一条一条的印在了墙上,看着就像树枝或者藤蔓的影子一般。 有些楼房上的焦痕看着已经很久了,有些则还很新,甚至于连南宫蒲都能闻到焦痕上边的那股微微带着硫磺气息的烧焦味儿。在一处楼房后边的小巷子里,我们两个看到这条巷子里所有的楼房砖墙上都印着这种神秘的焦痕,其中一栋楼房的墙后边,生长着一棵老树,这棵老树已经被一股力量从中间离开,烧焦的伤口两侧此时重新生长出了新的枝丫。 “这里的雷击这么频繁吗?” 我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南宫蒲也是一脸的惊讶,他走到老树跟前,用手轻轻触摸着树干上的黑色裂口,不由得惊叹道: “好家伙,就是现在我也能想象得到,那次的雷声肯定大的惊人!” 我和南宫蒲在镇上随便买了一些吃的回到卫生所,跟宁子初他们边吃边说着之前我和南宫蒲所看到的情况。韩烎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看着南宫藜病床侧面的一扇窗,说道: “你们看见没,这扇窗连玻璃都没有,上面是用农业大棚塑料布钉上的。” 南宫蒲:“这镇上有很多窗户都这样,上边的玻璃应该是被雷声震碎,玻璃窗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算是稀罕玩意儿,价格想必也很贵。” 韩烎看着窗外的天空,苍炉刚刚放晴没多久,此时又飘来了层层乌云。 “这地方,也不像是雷区啊……” 韩烎撮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宁子初走到病房另一处窗边,他看着窗外的环境许久,之后转身对大伙儿说道: “虽不是雷区,但气场很奇怪,整个镇子里,都漂浮着一股怪异的气。” 我内息触发了一下嗅觉闻了闻病房里的空气,个人感觉和卫生所外边的气味没什么两样。 “我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我说道。 宁子初的眼睛闪过一道黄色的光,他走回到我们跟前,说: “你闻不到很正常,因为这股气并不是什么异样的东西,看着应该是一颗颗很小的水滴,很像南方森林里常见的瘴气,但这里是西边,高海拔,低气温,按理说不应该有这种湿瘴之气,而且……” 宁子初从屁股后兜里拿出手机给众人看,我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一直在闪烁个不停,于是我们也跟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结果每一台手机都出现了同样的故障。 宁子初看着自己手机上一闪一闪的屏幕说道: “只有磁场被带电粒子干扰才会出现这种电子设备故障,也就是说,漂浮在镇上的那层看不见的气瘴,应该是一种透明的,带着电离子的气云。” 南宫藜已经基本清醒,听到我们的对话,强撑着身子起身说道: “是……是雷瘴……” “雷瘴?” 除了宁子初和南宫萍,卧们其余的三人全都异口同声的对南宫藜发出了疑问。 南宫藜接过韩烎递来的热水喝了几口,她刚想跟我们解释,却又因为心急而被水呛到了喉咙,坐在病床上咳个不停。南宫萍抚摸着南宫藜的脑袋,温柔的说道: “还是让我来说吧。” 于是,南宫萍向我们做出了关于雷瘴的解释: “就像刚刚宁队长所说的,雷瘴是一种气云,一般会出现在磁场异常的区域,具体成因不明,但据院里的研究人员对雷瘴的长期研究发现,雷瘴的形成往往和一个地方的风水气运有关,其常常浅浮于地表,无色无味,据目前所知,应该对人体本身没什么危害,但在阴雨天里,雷瘴覆盖区域内的雷击现象所出现的几率会比普通地区高得多,但雷瘴也不是一年四季都会出现,这还要看其所覆盖区域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变化而定。” 南宫藜拨开韩烎捋顺她后背的手臂,争着补充道: “我父亲分管的西部分院附近也时常会出现雷瘴,为此他还派过分院里的工作人员就近去调查和研究雷瘴的具体情况,刚刚果儿姐所说的雷瘴资料就是出自西部分院的调查报告所得,其实,雷瘴在各地都有出现过,但唯独西北高原地区的雷瘴最与众不同,这片地区的哪个地方一旦出现了雷瘴缩,那这雷瘴笼盖这片地区的时间要比其他被雷瘴笼盖的时间久得多,而且这里的雷瘴浓度也要比其他地区高,若是人吸入了过量浓度的雷瘴,虽说不会因此被毒死,但却会加大其在雨天里被天雷击中的危险几率。” 听了南宫藜的话,我和南宫蒲已经韩烎连忙咳嗽,想着能不能把之前吸入肺里的雷瘴尽可能的吐出来。看着我们滑稽的反应,宁子初带着嘲笑的语气对我们说道: “没用的,这里到处都飘浮着雷瘴,除非你们打算不呼吸,不然怎样都会把雷瘴吸进身体里。” 这时,多吉回到了病房,他满脸悲伤的对我们说就在前两天夜里,一个病人家里的儿子从县城刚回到镇上,结果刚打开家门就被雷击中,在家人的眼中瞬间烧成了碳,多吉还说,最近这一两年里,雷夜已不局限于春季,几乎每个月总有几天的雷夜,雨天也比之前频繁得多,镇上有不少人在夜里被雷劈死,如今一到夜里,镇上就没人敢出门。多吉还说道,托甲镇的名称来自于藏语,意思是来自天空中铁,意指天雷的力量。 为了调整好状态去面对接下来的旅程,我们决定暂定留在托甲镇上的卫生所休息整顿一晚,时间刚入傍晚,雨就开始下个不停,而且随着夜色渐深,雨势更是只大不小,到了子时,磅礴的大雨还频繁的夹带着电闪雷鸣,银白色的电光照亮了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多吉,我们几人基本上都没法入眠,不过,大伙儿也没打算再聊啥,因为谁说了什么,都会被那震耳欲聋的雷声给彻底遮盖,我只好呆呆的躺在床上,看着一道道闪电把天花板照得暗昧不定。 也许是雷声太大的原因,靖仔也在此时醒来,在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他从我手臂冒出,然后坐在我的胸口上看着被电光照的透亮的病房说道: “道家有一咒术,谓得雷公墨箓,依法行之,可致雷雨,祛疾苦,立功救人,是为五雷天心正法。” “靖仔,你在说个啥?” 我问道。 靖仔躺在我身上,他学我看着天花板,继续说: “我刚刚说的,是道家的五雷正法,乃是雷法之一,修道之人,若是能修成此法,便可引雷救世。” 我:“大晚上的,你说这个又是干啥?” 靖仔:“沈放,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这夜里的电闪雷鸣,更像是有某个人或者某种力量刻意而为所致吗?” 还没等我理解清楚靖仔所说的话,一道耀眼的电光照进病房,随后,一声巨雷之响滚滚而来,病房里的窗户玻璃几乎都被这声剧烈的雷鸣给震成了碎片。 第112章 狼狈为奸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几个人在托甲镇上采购一些物资准备启程,也许是被雷夜折磨惯了,镇上的百姓并不像我们这般无精打采,纵使前一晚雷雨交加个没完,新的一天到来后,百姓们还是该干啥就干啥,毕竟日子总得过下去,只是这镇上的街道不出所料的一片狼藉,许多楼房的墙壁上又多了几道雷击所导致烧痕,痕迹上边还散发着一股新鲜的焦糊味儿。 前方路途遥远,不宜采购太多东西,一来耽误行程,二来会加重行动的负担。接下来的路况更加糟糕,车是开不进去了,于是我们在多吉的帮忙下,租了两辆用驴拉的木车,好在韩烎曾经养过驴,知道如何赶驴车,算上多吉,两个“司机”也就凑够数了。我们坐在驴车上紧跟着多吉的指引,沿着托甲村前方不远处的河流岸边一路逆行而上。 头三个小时,天空格外的晴朗,驴车虽然走得慢,但没有了坐汽车时的那种让人抓狂的颠簸感,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多吉还讲了几个他以前的小故事给我们解解闷,故事的内容无非都是一些什么遇见野兽怎么逃跑,看见了夜叉训鬼魂之类的,真不真实我可不敢打包票,但多吉要是汉语再好一点,绝对能当一个出色的说书人。我们刚想感谢老天爷的慈悲,结果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离开了河岸,我们的驴车行驶到了一条非常不起眼的小路径上,路上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偶尔能看见一些小型灌木,风景是真的美,可路也是不好走。 这条小路顶多只有一米多宽,看着不像人工所开之路,从路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车辙痕以及驴蹄子印记迹来看,这条路应该是由常年来往而过的驴车所压出来的,据多吉所说,他所知道的,至少在三百年前这一带就经常有采药人出没,这条小路在这几百年来,就是过往此地的采药人专用的“官道”。雨势虽然不大,但是路面上的泥土很快就被雨水所浸透,坑坑洼洼的路面扽得我们的屁股在车后边一会儿高起,一会儿低落,要不是我屁股肉还算厚实,估计尾巴根儿早就被这路面给磕碎了,我苦笑着抬起头,往阴霾的天空看去,对苍天不由得感叹道: “还真应了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雨势在三个多小时后褪去,天空又开始渐渐放晴,多吉看着我们脸上已显出疲惫之相,遂决定暂时停车休整,我脱掉闷气的雨衣,和大伙儿一块儿坐在一片青苔丘原之下,吃点牛肉干果腹,为了减轻行装,我们没有带饮用水上路,此时的身体已经几个小时没有摄入水分,脑袋都有些疼起来,多吉见状随手从一块大石头上扒下一块儿青苔,然后双手像拧毛巾那样,把青苔里的水分挤到自己的嘴里,我们有样学样,也在自己周围的石头上扒下一块儿青苔,然后用力一拧,一股清澈甘甜的水流顷刻间涌入我的口腔之中,这水我闻得出,比市面上能买到的还要干净,而且有一个淡淡的草野清香,清凉的水露瞬间唤醒了刚刚还困在疲惫之中的我们。 南宫蒲也是过于贪恋青苔水,一连扒下了好几快青苔,使劲儿往自己嘴里挤出水来喝,结果没等到一个小时,他的膀胱就存满了尿,为人脸皮还薄得要命,非得跑得远远的才能方便。我们本来已经准备再次启程,结果这货上完小号上大号,可我们一连等了半个小时还没见南宫蒲回来,大伙儿开始担心起来。 “应该就在东北方,我去找找看。” 南宫萍说道,她对南宫蒲的生活向来如同母亲一般的关照,我们也没打算拦着她,可南宫萍刚准备动身,我们就听到东北方向传来了南宫蒲的呼救声: “救命啊!快来人,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救救我!” 呼救声确实离我们不远,即使是不用听字门的方法,我们也很快就找到了南宫蒲,此时他的整条右腿几乎都陷进了一个沼泽潭里,看见我们赶来后,南宫蒲红着眼眶大声高喊,那呼救声比之前遇见的野驴还大,我们手拉着手搭成人链子,最前头的当然是南宫萍,她紧紧的抓着南宫蒲的左手,多吉则站在最后头,这泥沼确实有劲儿,要不是看着还有多吉这个普通人在场,我都想动用内息了,不过,我已经感知到,为了救南宫蒲南宫萍和南宫藜确实都动用了自己的内息,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救成功将哭哭啼啼的南宫蒲救了上岸。 韩烎一屁股坐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喘着大气对南宫蒲埋怨道: “蒲大少,你小子以后有什么屎尿屁都给我憋着,这还没到巨碑村呢,老子就差点被你虐死!” 南宫蒲清了清嗓子,他故做镇定的指着沼泽旁的一束花说道: “这花挺香的,所以我才蹲在着花旁边拉屎,没想到蹲着蹲着,脑袋就晕乎乎的,然后身子也变得软软的,我想站起来,结果身子开始不听使唤的往后仰,然后脚就不知不觉的踩到了沼泽里……” 我看着南宫蒲所指着的花,那是一簇长在沼泽边缘的野花,叶子趴在地上,五六根细长的花竿子竖得高高的,竿子顶端的花朵有点像绣球花,但没那么大,也是由几十朵小花组合而成,最顶端的花朵是深粉红色的,长得偏下是花朵颜色则渐渐变淡,最下端的花几会都是白色的,这些花看着确实还挺好看的,随着雨后清风的拂过,阵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多吉看到这株花后,解释说这种花叫“日加”,毒性非常大,无论是野兽还是牲口都不敢吃它,一吃必死,但是这种毒草的根却可以入药,而且这种花的花香人若是闻久了脑袋就会发晕。其实在多吉介绍这种花草之前,我已经差不多知道了这是什么植物,这都多亏了老爸书房里那些千奇百怪的书籍,多吉口中的“日加”翻译成汉语就是狼毒花,顾名思义,狼吃了这种花,它也得毒死,这种花的根部不仅可以入药,早在唐朝时期,文成公主入藏后,她带领着当地民众一块儿研发,终于摸索出了用狼毒花的根茎为主要原料所制作而成的纸张,这种藏族纸张至今仍是制作藏传佛教经书的原材料。 整顿休息加上救援南宫蒲,前前后后终究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再次启程已是下午,刚刚回暖的气温随着太阳的西偏而开始缓慢下降。还没回过神来的南宫蒲坐在驴车上抱着葫芦发着呆,高原上的氧气含量本来就不浓,刚刚那次“拔河”又让大伙耗费了些许力气,于是,我们几个就这么坐在车上也能睡着。 等我醒来时,天色已入黄昏,前方的苔原边际之上一片晚霞红光。由于苔原地区环境湿度偏大,又找不着干牛粪和枯枝当燃料,我们只好抱团取暖,从托甲镇出发之前,我们带上了几个手电筒,还有自热暖水袋,此时也得以即将派上了用场。眼看这太阳即将被地平线吞没,四周不时的飘来狼毒花的花香,这气味闻久了确实感觉身子发软,我们本想继续赶路,可两头驴却突然“呼哧呼哧”的叫唤个不停,任是多吉和韩烎如何抽打,两头驴子就是不再走了,甚至还想掉头往回走。 动物的感知能力远远不是我们人能够比拟的,我们这几个人都修炼过专属于自己的感知力,都能察觉到这两头驴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它俩变得焦躁不安。 “有东西过来了,还不少!” 南宫蒲紧张的说道。 南宫藜侧耳倾听周边之后,谨慎的对我们说: “是犬类,听着像狗,很大的狗。” 就在南宫藜说完话不久,两头拉扯大驴彻底罢工了,我们不给它俩回去,那它俩就干脆杵在原地不再动弹。 此时的夕阳之下,有个影子正站在前方,宁子初拨开我和南宫蒲,眼睛看着那个影子许久,他说道: “是獒,一条藏獒。” 只见那只藏獒趴在我们前方的路面上,看它的样子,像是受伤了,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给伤着了? 帮我们赶车的多吉走下车,我和宁子初一块儿跟他走上前去查看,眼前的这只藏獒头大如狮,体型就像一头小牛犊,它的毛色发灰,深灰蓬松的皮毛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奇怪的紫色光泽。这只藏獒就这么趴在路面上,嘴里“咕噜咕噜”的低吼着,皱皱巴巴的大脑袋无精打采的垂在地上,向上反卷着的长尾在它看见我们到来之后就不停地左右摇晃。 我看着这只大獒犬,疑惑的说道: “正所谓十犬出一獒,这么壮硕的藏獒,怎么会出没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怎料,等多吉看清眼前这只藏獒后,吓得他连忙后退,两只老手拉着我和宁子初就往驴车方向跑。 我看着多吉一脸惊恐,于是担忧的向他问道: “多吉爷爷,怎么了,这狗的主人会很难搞吗?” 多吉已经来不及用汉语跟我们解释,只是边拉着我们逃跑,边念念叨叨着一些我和宁子初都听不懂的藏语。反倒是宁子初,在和我一块儿跟着多吉往回跑的途中,他不时的回头看向那只藏獒,之后他跟我解释道: “我看,那只藏獒浑身散发着一股野兽气息,这可不是家养的猫狗身上会有的。” 多吉突然停住了脚步,前方的两头驴叫个不停,空气之中,狼毒花的香气愈发明显,随着天色将晚,我才感觉到,我们所在位置的空气里,不只有狼毒花的气味儿,浓郁的花香之中,还隐藏着一股野兽才有的骚臭味儿,准确的说,是一群狼的气味儿,而且,离我们很近。 宁子初迅速扫视着苔原的四周,说道: “狼,应该有十只,它们够聪明的,全都懂得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那些长满了苔藓的石头后边,而且成八字形阵容埋伏,如今我们已经进了它们的口袋,再想逃怕是难了。” 宁子初话音刚落,我便看到小路两边的青石后边,有不少灰色的东西在移动,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上套,这些狼也不需要继续隐藏埋伏了,纷纷从石头后边走出来,它们那冷酷的双眸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和贪婪,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由于这群狼成八字形布阵,我们越是往驴车方向赶路,那边方向的狼就越多,而且,我已经听见南宫萍和南宫藜的丝弦之音从前方传来,估计她们那边也已经中了狼群的埋伏。 “我操,挺贼啊,懂得先引诱,再切割,最后方便前后夹击,这群狼的智商,不亚于一支特种部队。” 我既害怕又佩服的说道。 “当心!” 宁子初突然大喊一声。 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了身后有一个巨物正在迅速向我后背冲来,我即刻往前方倾倒身子,双手配合弯曲的双膝匍匐于地,身形呈蛙式,稳趴在地面上,一只黑灰色的巨物在我趴下的一瞬间,从我的后背跃过,跳到了我们前方。 那只大藏獒拖着它那硕大的脑袋,在我们挡在我们前方,凶狠地冲我们龇着一口尖牙,恶心的哈喇子顺着它的牙缝像漏水的管子一样滴滴答答的流到地面上,满脸褶皱的大脸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憨态可掬的假模样。 见藏獒偷袭不成,几只狼便开始带头偷袭我们身后,宁子初即刻唤出他的灯来,转身对着凌空而来的两只狼就是一记横鞭。发着黄色光芒的长鞭先后扫过那两头黑狼的脑袋,直接将它俩的鼻子打开了花,宁子初甩鞭的余劲更是直接将那两头狼先后扫飞到了一旁的地里。 众狼看见刚刚那两只受伤的黑狼被宁子初的长鞭打得嗷嗷叫,却并没有理会,偷袭不成,那就集体上,群狼跳进路中央,彻底将我和宁子初以及多吉给包围在了一起。眼看狼群就要发动集体突袭,我赶快唤出蒲扇,可这才想起来,杏黄雄香和赤沙火香早在吴家地宫里就用完了,事到如今,来不及想太多,眼前又要三只狼张着大口冲着我和多吉的脖子咬来,我大臂一横,扫出一道千波荡,无形的飓风直接把那三头狼吸进气流里,待气流撞到地面后又把那三头狼反向弹到了空中再狠狠摔回到地面,直接将这几只畜生活活摔死。 可我光顾着自己,却忘了顾及多吉,几只狼看着多吉是一个老人,想着把多吉当软柿子捏,一股脑儿地往多吉身上扑,本以为多吉一个老人家,这回怕是凶多吉少,没想到,多吉也是老当益壮,他手拿一杆皮鞭,对着那几头狼就是一顿乱抽,把那几头狼打得是满脸血光,吓得这几只畜生缩头夹尾左右窜逃。 多吉一马当先站在我前面,帮我挡下在狼群,宁子初也背在紧紧的贴着我的后背,他背对着我,一边向前仆后继的狼群甩着鞭子,一边推着我的后继让我和多吉努力往驴车靠拢。我是受不了像小鸡仔那样被保护着,宁子初还好说,多吉这么一个老人家,我哪有脸让他守护我,于是我推开多吉,对着前方的冲来的狼群呼出一股胶蓝寒香,再用蒲扇一挥。 十步寒霜,十步以内,万物皆可冰,淡蓝色的寒尘化作层层冰霜,将七八头黑狼冻在了路面上。 趁着躲在路旁两侧的狼群还没来得及赶来支援,我背着多吉纵身一跳,跃过那几只被我冻成大冰雕的狼,撒腿往驴车方向跑,宁子初紧跟其后,我的千波荡配合着他的光鞭,合力将挡在路面上的狼群们尽数击退。二胡和阮琴的旋律愈发清晰响亮,有了听字门揉筋曲的掩护,我们三人终于在同一时刻与南宫藜他们汇合。 “那只藏獒呢?!” 宁子初问道。 他若不说,我都快把那只大獒犬给忘了,也对,它刚刚不就挡在我们和驴车之间吗,这会儿功夫怎么就没影儿了? 正当大伙儿都为那只藏獒的去向不明所感到疑惑之时,众狼突然集体后退,但我看它们转头离开时的样子可不像是害怕了。狼群们很快就没了踪影,此时天色也彻底暗下,我们打开露营灯,如今的苔原之上,漆黑一片,远处的狼叫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我们本想着继续赶路,可一股浓厚的骚臭味儿却提醒着我,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我们的驴车还没走多远,小路两旁的黑暗之中就出现了几只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这几只眼睛不是狼眼,它体型的比狼更大,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藏在暗处的野兽就是刚刚那只藏獒带来的援兵。 “妈的,老子受够了!” 我嘴里咬着手电筒,不耐烦的冲进苔原之中,宁子初也紧跟我而来,光靠嗅觉,我已知道那些藏獒都藏在了哪儿,于是我关掉电筒,闭上眼睛,打算仅靠呼吸去判断藏獒们的方位。 我:“左边十点钟方向两只,右边两点钟方向也是两只,身后四点钟方向,宁子初,你那儿是不是有三只?” “嗯,是三只。” 得到了宁子初肯定的答复后,我心里顿时踏实许多,看来不把自己置于死地,还真不能激发出自身的潜能,如今我的嗅觉,就算是地面上有一只虫子放了一个无声屁,我也能清楚的闻到。 我振臂一挥,把两个空波弹扫向前方,黑暗之中,如我所料的响起阵阵犬吠哀鸣。藏獒们眼瞅着埋伏已经无效,立马低吼着冲向我们,它们体型虽大,但身手却很敏捷,致使我之后的几个空波弹都没打中它们。但我没在怕的,来吧,来得越近越好,我估计放慢进攻的节奏,引藏獒们与我尽可能的拉近距离,当它们离我足够近时,就能踩到我提前撒在脚边附近的暗栽风花,瞬间爆炸的风球飞舞出无数细小的无形风刃,把藏獒们的大爪子切得皮毛横飞,血肉模糊。 但这些藏獒就像是疯了,它们全然不顾自己爪子的痛苦,依旧一副扭曲狰狞之相,自杀式的朝我的喉咙扑来。我只好呼出碧青扶香于扇面上,对着东倒西歪朝我冲来的藏獒们随手一挥,一张青色的大网将藏獒们一个不剩的全部罩下,这张青色的大网在抓住猎物之后便迅速收紧,网中的藏獒们挣扎了几下之后,便乖乖的瘫软下来,关键时刻,碧青七式里的一网群魔看来还是很好用的。 转身再看宁子初,他的脚下,全身被他的光鞭打伤的藏獒,藏獒们一个个皮开肉绽的躺在地上,痛苦的抖动着身子。黑夜里,狼毒花的香气愈发浓郁,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双膝也开始发软,幸好宁子初及时搀扶住了我,当他拿灯照了一遍地面后,紧张的说道: “不好!我们中计了!” 我依着宁子初的灯光,看到我们四周的地面上布满了一大片的狼毒花,并且所有的花朵都是被外力从远处采摘而来的。再看身后,驴车已经被新一批的狼群围死了,南宫藜和南宫萍他们正在弹拨着琴弦拼命地抵抗企图将他们扯下驴车的野狼们,而其中一头驴已经被狼群咬死。黑暗之中,一只只目露凶光的野狼正朝着我和宁子初步步逼近。 宁子初拿灯指向远方,灯光恰好照在大概两百米外的一个石头上,在那石头上边,站着三只狼,其中两只体型健壮的狼并排站着,在这两只狼中间,站着一只雪白的狼,说白狼是站着恐怕不太准确,因为这只白狼前腿是搭在左右两只狼背上的,看着更像是被那它身边的两只狼搀到了石头上。 宁子初盯着那只白狼,说道: “你看,那只白狼就是这群畜生的头头,它就是狼狈为奸里的狈,它的前腿奇短,无法自己行走,但智商却极高,我们所中的圈套,应该就是它设计的!” 眼看狼群就要靠近我和宁子初,如今我也只好搏一搏,于是,我对宁子初说道: “宁队长,你还挺得住吗?” “嗯,还行。” 宁子初继续说道: “沈放,我知道你们嗅字门非常善于控制呼吸,一旦咱们打开一个突破口,麻烦你先帮我顶住,我去把那只……” 我没耐性等宁子初说完计划,我也知道他想干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一点,傻子都能想明白。 三步纵云飞梯,我直接冲到狼群之中,狼群们马上就知道了我要做什么,为了守护它们的王,它们放弃了先前准备好的包围圈,集体朝我扑来。逆风斥旋成功挡下第一波狼群的扑杀,但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狼过来支援,就连刚刚还在偷袭驴车的野狼们也放弃了对对南宫藜他们的进攻,转向我这边袭来,而这也是我想要的。 寒雪飞星不够,那就再来两个一网群魔! 一时间,黑狼们有被网住的,有被冻住的,剩下来的野狼们依旧对我不依不饶。待我感知到这支狼群里的野狼已经基本全部把我当做唯一目标后,我一边朝狼群扇出大鹏冲天,一边冲宁子初喊道: “趁现在,宁子初,你还等什么!” 话刚说完,我即刻呼出玄夜隐香包裹全身,黑夜之下,关于我的一切生物信息全都被玄夜暗香彻底遮盖,我匍匐于地,努力让自己像一个没人形的黑影,偷偷从狼群之间溜走。 不远处的宁子初,凌空冲向那只白狼,眼看自己主人即将遇到危险,白狼身边的那两只大狼对着宁子初,无畏的迎面扑去。宁子初趁机从灯上拨出一缕落蕊流星,数十根金光飞针扎入那两只大狼的口鼻眼睛之中。两只大狼瞬间失去了辨认方向的能力,头朝地,同时摔了个狼吃屎,之后更是变成了两只无头苍蝇,在地面上乱跑乱撞。 宁子初三两步跳到石头上,一脚踩在那只白狼头上,白狼顷刻发出求饶的哀嚎声。听到白狼投降指令的狼群们只好灰溜溜的跑到石头下方,它们垂着耳朵,趴在地面上,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凶狠劲儿。 我以为宁子初会因此放掉白狼,没曾想,宁子初一甩光鞭,将鞭子死死的捆住那只白狼的脖子,然后用力往上一提,一口鲜血从白狼嘴里喷出,白狼死在了石头上。狼群见状纷纷仰头哀嚎了,哀鸣之声响彻荒野,许久之后,狼群们并没有打算复仇,而是挨个走向了黑夜深处之中。 我散去身上的玄夜隐香,走到石头上,看着那头死去的白狼,我问宁子初道: “宁队长,难道你就不怕这些狼日后会找你报仇吗?” 宁子初又在白狼的尸体上甩了几鞭子,雪白的狼皮被打得翻卷而开,宁子初将狼血抹在自己脸上,然后告诉我: “呐,你也抹点,只要咱们身上有了这股狼血的气味儿,其他的狼就会觉得我们是不可冒犯的强者,它们也就不敢再来找咱们的麻烦。” 第113章 雾中奇遇 宁子初扛着那只被他称作狈的白狼和我回到了驴车上,大伙儿听了他的嘱咐,纷纷在脸上抹上白狼的血。路旁不少被我们打死的野狼尸体,刚刚那些逃走的野狼们在远处的黑暗之中为自己牺牲的同伴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说来也奇怪,刚刚主动偷袭我们的藏獒们反倒还没死,它们本想着继续攻击我们,但我们身上的白狼血腥儿又让它们望而却步,只能在路旁恶狠狠地冲我们龇着尖牙,发出低沉的怒吼。 现在只剩下一架驴车可以用,让一头驴拉七个人确实是有些为难它,速度慢是慢了些,但好歹是还能用,南宫蒲看着路旁的藏獒们,有些害怕的说道: “都藏藏獒是藏民们最忠诚的朋友,这次藏獒怎么会和狼群待在一块儿,难道它们疯了吗?” “疯了,它们是疯了……” 多吉说道。 我本想听他解释解释,但他的汉语实在很难听懂,再加上刚刚那场遭遇着实是给他吓得不轻,导致他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而且很多词语他又习惯于都用藏语代替,所以听得我是一会儿在云里一会儿在雾里。不过在我们整顿好行装再度出发之后,南宫藜却对那些野藏獒与狼为伍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十犬一獒,十獒一青,青獒是把众多藏獒关进一个犬舍里,不给它们投放任何食物,这些藏獒为了生存,就会在犬舍里互相残杀,一个月后,能在犬舍里最后存活的那只藏獒,就是最好的品种,让其繁殖出来的后代,就是青獒。” “所以刚刚那些是青獒?” 我问道。 宁子初很快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对,青獒我见过,背上的毛色黑亮,肚子和四肢的毛色则呈金黄,不像我们刚刚看见的那些,狗脸也没那么丑。” 我看着南宫藜脸上得意的表情,知道她是在故意吊我们的胃口,目的得逞之后,她才故作傲慢的继续对我们说道: “着急什么,我可没说刚刚那些是青獒,这青獒固然凶猛,但在高原上,还有一种獒犬,比青獒更凶猛更残暴,那就是鬼头獒,都知道藏獒忠于藏地牧民,它们帮助牧民们看家护院,还能充当牧羊犬,三獒顶一虎,所以高原上那些渴望偷羊吃的狼群们最怕碰见藏獒,但万物总是既相克也相生,有些狼会在藏獒产崽儿后,偷偷进入牧区把还未开眼的小藏獒掳走,一般掳走母的,然后把犬崽儿们带回到狼群里,用狼奶喂养,这些母藏獒与狼一块儿生活,长大之后心性自然似狼,因此它们只会和狼群里的公狼交配,其生初来的崽子,毛色似狼,体型如獒,别的藏獒凶起来那是狂烈,而这些流着一半狼血的野藏獒要是凶狠起来,其状态接近于疯魔,不过它们毕竟不是狼,就算是生活在狼群里,也只能充当狼群社会之中最低等级的先锋角色,狩猎时往往干着最危险的活,可到了分肉的时候,却只能吃些残羹剩饭,由于这种獒犬体型硕大而且样貌丑陋,又有着看似疯癫的习性,人们便把这种獒犬呈之为鬼头獒。” “这个想必又是澜叔叔跟你说的吧?” 南宫蒲说道。 南宫藜:“嗯,我爸之前曾带人偷偷潜入一个狼群之中捕获过几只小鬼头獒,本想着把它们带回到分院里驯养以作为日后看院门用,可这些小鬼头獒和狼崽子没什么两样,任你怎么呵护也终究是养不熟,还咬伤了几个员工,而且丢失了鬼头獒的狼群更是没日没夜的埋伏在院子周边叫个不停,最后,我爸也只好把这些小崽子们放回到了狼群里。” 南宫藜说完话后,突然默默低下了头,大伙儿都知道,想必她是又想念她的父亲南宫澜了,如今她这么执着非要跟着我去巨碑村,其最大的动力就是她父亲失踪前对她嘱咐的最后一句话: “带着沈放,去找了白大师。” 但愿一切的谜团和大伙儿们的窘迫都能在巨碑村里得到解答和脱困。 有了狼群暗中嚎叫的提醒,我们没有了丝毫的困意,于是我们坐着驴车星夜兼程,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停下来。 离开了苔原之后,我们到了一处小山岭,驴车没法拉着我们这么多人在山路崎岖的地方爬行,我们几个男的只好下车,跟着前方的驴车一路攀登。山岭上的路虽然难走,但是风景还真是非一般的壮美,从山下望去,可以看到地方的地面上分流出来的小型河流和溪川密集得惊人,看着就像大地母亲那凸起的皮肤上,千万年来不停流动着的血脉一般。 山岭上的景色也是一边独好,天寒雨多的季节虽然恼人,但是却神奇的养育着山岭上的众多植被,尤其是难得一见的高山大花杜鹃,我平生之中,还从未见过这么高大的杜鹃树,漫山遍野的杜鹃挂满枝头,或粉如佳人,或红如焰火,亦有白如玉雪的,本该是春季盛开的花卉,却偏偏在盛秋时节的高原里争相绽放,甚是奇艳。 当我们都沉浸在赏花是雅趣之中时,驴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任是多吉如何拽拉,驴子就是不肯继续往前走。 “奇怪,这附近也没狼啊?” 我疑惑道。 多吉指着前方的杜鹃森林小道说: “前面的路,虫子多,这些虫子会跳到人的身上,吸血,虫子太多啦,马、骡子还有驴都不愿走这里。” 说完话后,多吉抚摸着驴子的脖子和脑袋,嘴上跟驴子说着什么,然后又从驴车上木药箱里拿出一把像是草料一样的东西投喂给驴子吃,吃了草药的驴子渐渐平复了情绪,多吉让南宫藜和南宫萍跳下驴车,告诉我们所有人接下来的一段路都要步行,而多吉自己则拉着驴子走在了最前面。 林子里的这段路看着没什么特别,就是湿气大,泥路难走,到处都散发着草木青苔和植被腐烂的气味。可我们走着走着,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周围的植物之中,总有着一股奇怪的腥臭味儿,这种气味一开始很淡,我们越往林子里走,这种腥臭味儿就越浓。 林子前方的路上雾气弥漫,雾气最浓的时候甚至于我们低头都看不清自己的双脚。当我们走出杜鹃岭后,多吉停下了驴车,跟在驴屁股后头的宁子初指着突然转身脱起了衣服,吓得南宫藜连骂三声臭流氓。 “宁队长,你这是……身子痒?” 我问宁子初。 宁子初边脱衣服边着急忙慌的指着背后的驴子说道: “你们看那头驴……” 我们这时才发现,那驴子身上,莫名多出了几十个肿块儿,一个个肿块还在驴子身上恶心的蠕动着,细看之下才明白,这哪儿是什么肿块儿,明明都是蚂蟥!吸饱了驴血的蚂蟥肥得像鸡蛋一样大,我们赶紧就地脱起了衣服检查身体,而南宫藜和南宫萍则跑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互相检查。 可说来也奇怪,南宫蒲、宁子初还有韩烎和多吉,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蚂蟥在吸血,尤其是南宫蒲,他的一边屁股上,一趴着三只比鸡蛋还大的蚂蟥,还是韩烎帮他一个个摘下来的,可唯独我的身上,是一只蚂蟥都没找着。 “会不会是钻进去了?” 南宫蒲看着我,嫉妒的问道。 韩烎则盯着我的下半身附和道: “蒲大少,你指的是前边还是后边?” “我去你俩大爷的!” 我慈悲的朝着南宫蒲和韩烎的屁股各赏赐了一脚,他俩不但不觉着疼,反倒杵在原地,同时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多吉帮驴子和他自己都摘完了蚂蟥后,他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包泥黄色的粉末,让宁子初他们抹在被蚂蟥咬过的伤口上,硬币形状的伤口立马止住了血。韩烎本想拿着一些药粉送去给小树林里的南宫藜和南宫萍,可当他走到那俩姐妹说好的地点时,却没看见她俩,韩烎刚想呼喊南宫藜的名字,一只纤纤玉手却捂住了他的嘴巴。 南宫藜从韩烎的身后将其抱住,她捂着韩烎的口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别出声,这附近有某种生物,刚刚它一直盯着我和果儿姐。” 之后,南宫藜朝着一旁的云杉树上指了指,韩烎抬头看到南宫萍两腿高高地踩在那棵云杉树的树枝上,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朝着四周滋溜滋溜地转个不停。很快,就连韩烎也察觉到,在这片浓厚的雾气之中,有着一个沉闷而轻巧的脚步声不时地回荡在树林之中,紧接着,一个头戴绿色帽子形状物件的巨大身影在韩烎前方隐约闪过,那东西看着应该是一个人,只是身材特别魁梧,高度至少也得有两米,身上好像还披着一个宽厚的斗笠,那人似乎感觉到了自己附近有其他人存在,于是他迈着谨慎的步伐,在雾气之中四处张望着。 在韩烎眼里,这个离自己不远的大块头,其走路的姿势实在怪异,因为大块头每挪一步,看着都像是快要摔跤一样,而且一走一行,看似很笨拙,却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甚至于比一片落叶飘到地上的声音都比他的脚步声要更大一些。韩烎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腰后拔出一把镰刀,双脚蓄力,他高举镰刀,随时准备着将手上镰刀向前砍去。 庆幸的是,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韩烎他们附近兜兜转转,徘徊许久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潜入森林之中。 在走出杜鹃岭时,我实在是无法相信,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头戴帽子,身披斗笠的大块头在森林里瞎逛,于是我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会不会是什么野人啥的?” 韩烎捋着下巴上的胡子说道: “你别说,我还真觉着那东西确实有点像人们常说的野人,那体格子,走路踉踉跄跄的,常人哪会有这种姿势走路。” 多吉听了我们半天的讨论后,他却给出了一个让我们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不是夜帝(当地人对雪人、野人的称呼),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有过夜帝出没,刚刚那个东西,可能是头人面熊。” “人面熊?” 我们几个异口同声的说道。 即使是刚刚对鬼头獒侃侃而谈的南宫藜,在听到“人面熊”三个字时,也是一脸的疑惑。 多吉赶着驴车重新回到平原处,此时的路好走了许多,地面上的苔藓和草丛杂生,我们走起路来感觉地面软乎乎的,就像走在一张巨大无边的地毯上。待驴子适应了新的环境,不需要多吉照看之后,多吉才开口解释道: “人面熊,不是说它长着一张人的脸,这种熊懂得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它的皮毛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披着一件大斗笠,它最喜欢吃人的肉,一旦它发现有人经过它的领地,它就会将树叶草木混合泥土捏成一顶帽子,然后戴在自己的头上,再时不时地出现在人们出没的小路附近,若隐若现的,让一些人以为是遇到了同伴,等到那些人靠近人面熊后,就会被人面熊当口粮吃掉!” 听到多吉这么一说,我们不由得后背发凉,幸亏刚刚的那头人面熊没有发现韩烎他们,不然估计又是一场人与动物的恶斗。 “都说咱们人类是地球上的主宰,怎么还会有动物专挑人肉吃呢?” 南宫蒲问道。 这个问题,我还是略懂一些道理的,我爸是一个猫奴,尽管我们家里只养着雪娘子,可老爸总是会打着和老友聚会的旗号,去到猫友家里撸别人家的猫,我爸虽然喜欢猫,但他对饲养宠物却有着独到的见解,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人与宠物之间的爱恨情仇,本身又是畜牧专家出身,所以从小老爸就教导过我有关人与动物的独特关系,于是我说道: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会吃肉的动物,都有一种特殊的现象,那就是会用自己的味觉来试探眼前的生物是食物还是天敌,一旦它们吃过了一口敌人的血肉,尝过了敌人的滋味儿之后,就不会再害怕对方,即使是我们日常的生活之中所饲养的宠物也是如此,有些猫狗不管你养活得多好,一旦它尝过了咬你的滋味儿,尤其是舔到了你的血腥味儿,那它以后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你顺从,有些甚至还会主动攻击你,我猜这种人面熊之所以钟爱人肉一定是源于它的祖先曾经过吃过了不少的人肉,再将如何捕猎路人的经验传授于同类,长此以往,千年训导,再加上这一带一直有采药人和马帮出行,能作为食物的人肉来源不断,这就形成了这种生物所特有的饮食规律。” 我们行至中午,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有些许散去,但路况的能见度依旧不算太高,回暖的气温使得我们才意识大伙儿到竟然已经一天半的时间没有休息过,于是我们索性让多吉把驴车随便往路边一停,大伙拉紧防风衣,照着透过云雾的阳光睡上那么一两个小时的午觉。 多吉刚把驴车拉停,我们就听见某种动物的啼叫声,这声音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可一旁的韩烎很快就反应过来说这声音就是人面熊的呼吸声。在得到南宫藜和南宫萍的点头确认之后,我们只好无奈的赶紧动身离开,在之后的路程里,人面熊的气味一直伴随着我们的脚步,大伙儿松懈没多久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宁子初的眼睛不时的闪现出黄色的光芒扫视着雾里的四面八方。 拉车的驴子走到一处横穿我们眼前的小溪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嘴里“哼哧,哼哧”的叫个不停,我们的视线穿过层层迷雾,隐约看到在前方的小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溪流。 “是两头熊。” 宁子初眼睛盯着溪流说道。 南宫藜刚刚本想抢答,结果却被宁子初截了胡,于是只好不服气的补充道: “是两头小熊崽,最多不超过一岁!” 我注意到韩烎跟大伙儿看着小溪的时候,他的嘴唇在不自然的抖动着,恐惧的气味一丝丝的从他的身上飘到我的鼻腔之中。 虽说雾气确实阻碍了我们的视线,但光听声音就知道小溪里的那两头小家伙是没打算给我们让路了。宁子初只好走到驴车前面,试图看清那两头熊崽子到达想干啥,可当宁子初试图淌过溪流时,雾里是熊崽子却突然冲他凶狠地吼叫起来,见宁子初没有丝毫退意,其中一头被激怒的熊崽子干脆冲出迷雾,它张开大嘴,举起熊爪,肥硕身子凌空一跃跳里水面,就往宁子初身上扑去。 宁子初见状即刻后仰身子,准备往后撤退,眼看那头小熊崽子就要扑到他的身上,我感到一股急促的气流飞过我了肩膀一侧,一道黑风朝宁子初飞去,随后一声哀嚎从前方传来,韩烎非出去的镰刀不偏不倚,正好砍在了那头企图攻击宁子初的熊崽子脑门上,那头熊崽子一头摔倒在了小溪的岸边,脑浆很快就染红了岸边的鹅卵石,熊崽子痛苦的低吼了几声之后就彻底断了气儿,另一只小熊崽子被吓得撒腿就跑。 宁子初蹲下身子,他抚摸了一下那头熊崽子被镰刀砍成两半的脑袋,他从熊脑袋上拔出镰刀,又悲怜地帮熊崽合上了双眼,然后起身就冲韩烎跑去,二话不说就给了韩烎一记响亮的耳光。韩烎愤怒的扯着宁子初的衣领大吼道: “狼崽子,你他娘的忘恩负义是吧!刚刚可是我救了你!” 宁子初一把推开韩烎,他高举着拳头就想揍往韩烎脸上招呼,南宫藜见状迅速跳下马车挡在韩烎身前,我本以为南宫藜会为了维护韩烎而与宁子初闹翻,至少也得打上一架,可南宫藜却背对着韩烎,口吻严厉的对他说道: “开火,你惹给大伙儿祸了,知道嘛!” 未等我捋清楚啥情况,驴车后方便传来了一声震天撼地兽吼。 第114章 雷河的指引 兽吼声之大,竟能把其四周的薄雾震开了一个口子,雾气就好像是被那头野兽卷起了珠帘,野兽的庞大身躯也得以显现而出。那是一头体型硕大无比的棕毛人面熊,这头怪兽已经跟了我们一路,很显然,刚刚韩烎杀死的想必就是它的孩子,此举彻底激怒了这头熊母亲,它甩掉了自己头上那顶用草木和泥巴捏成的帽子,抖动着一身的肥膘凶狠的朝我们冲来。 南宫萍跳下车,向众人大喊道: “跑,散开跑!” 随后,她拉着还坐在驴车前面的多吉一块儿往雾里撤,眼看人面熊就要爬上驴车,惊恐的驴子挣脱掉缰绳之后便跑进了小溪里,就在人面熊爬上车子的那一刻,大伙儿成功从原地四散开,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面熊由于扑了空,只好把一腔的怒火发泄在了车里,它那双比脸盆还大的熊掌几下功夫就把那辆木架子驴车给拆散成了一地柴火棍。人面熊缓缓走向那头小熊崽的尸体旁,温柔的舔舐着小熊尸体上的伤口,又用它那轮胎般大的脑袋顶了顶尸体的肚皮,在确认自己的孩子确实已经死去了之后,人面熊母亲仰头朝天嘶吼了许久亦未停下。 此时的我们都已站在了溪流之中,看过影视剧的都知道,嗅觉越是灵敏的动物,就越是无法靠鼻子追踪趟过河流的猎物,这条溪流虽然不算宽,但河床却比比我预想的要深得多,我们几个全部都站在溪流中央的各处,极速流淌的溪水冰了无比,我的双脚上的皮肉仿佛是在被无数的寒锋冷刃搜刮而过,没几分钟的时间,我便感觉双脚渐渐发麻,眼看那头人面熊摇晃着大脑袋朝水面走来,生理上的本能使我的双腿不受控制颤抖,一来是水面实在太过寒冷,而来是那头人面熊离我已不到两米,强烈的求生欲促使我不停的想要转身逃跑。 靖仔偏偏在这时醒来,他在我的脑海里紧张的催促着说: “沈放,杏黄雄香,快点,快,快,快!” “你以为我不想啊?!” 我内心里牢骚不断:“杏黄雄香早就已经用完啦!包括赤沙火香,现在胶蓝寒香和碧青扶香也没剩多少,现在不可得能省则省,天知道巨碑村那儿还会遇见啥?” 我的双脚已经麻木,再加上刚刚和靖仔说话又分了心,脚丫子一下子没坚持住,整个身子“唰!”的一下躺在了河床里。水花飞溅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人面熊的注意,它拍打着水面冲我扑来,虽然这些日子见到了不少奇形怪状的生物,亦跟着一众引虫师屡次遇险,但我还是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离死神是如此的接近,这一瞬间心中已被恐惧彻底占满,脑子也随之宕机,看着人面熊那硕大的身影把天空中照下来的光芒都给遮盖,我不仅没有选择逃命,反而还傻愣愣的闭上了眼睛,甘愿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那头人面熊就要用爪子拍向我的脑门之时,一记光鞭精准地打在了那头人面熊的口鼻之上,直到炽热的熊血溅在了我的脸上,我才意识到自己得救了,于是趁着人面熊被宁子初的光鞭打伤之际,连忙调动内息用撑在水中的双臂把自己的身子像划船那样往后方边划拉几米,再强撑着身子站起,转身就往溪流的对岸跑去。由于双脚已经发麻,深寒的水面又泄去了我双腿大半的气力,致使在水中奔跑的我在动作上还不如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敏捷,要不是宁子初在我身后用光鞭驱赶着那头人面熊,我怕是在就被那怪物塞进了牙缝儿里。 就在我即将到达对岸之际,气象突然骤变,天空渐渐乌云密布,东南的湿润气息带着暖风将溪流岸边重重迷雾顷刻吹散。瓢泼大雨转眼落下,跑到对岸的我成功与众人汇合,我站在溪流岸边看着宁子初挥舞着光鞭企图吓退那头人面熊,可失去的骨肉的母熊又怎能就此罢休,它执着的甩着双臂,不断的朝宁子初身上的各处要害招呼而去。 多吉看着肚子面对人面熊的宁子初,感叹道: “这个小伙子还是太温柔了……” 其实我们也已经察觉到了,尽管宁子初不停的用光鞭抽打着人面熊的躯体,但他的每一次挥鞭都可以避开了那头人面熊的要害部位,甚至连挥鞭时的力道都远不如之前对付狼群和鬼头獒时那么凶狠。我们也知道,他这么做只是想要把那头人面熊母亲驱赶离开,而不是想着把对方杀死,可如今雨势磅礴,尽快离开才是要紧,于是,重新感知到脚丫子还在的我又返回到了溪流之中,我唤出蒲扇,配合着宁子初的鞭法,不断地朝人面熊的身上扇出空波弹,众人拾柴火焰高,得到我的配合后,宁子初成功将人面熊一步步逼退回溪流对岸。 也许是身体上真的疼痛达到了使母熊也害怕的程度,到了岸边的人面熊母亲在面对我和宁子初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狠劲儿,它仓促舔舐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伤口,对着地面低吼了几声然后,走到自己孩子的尸体旁,用受伤的鼻子嗅了嗅尸体上的气味儿,趁着那头人面熊沉浸在悲痛之中,我和宁子初赶快转身淌过溪流与众人再度汇合。 大伙儿看着那头母熊始终不愿离开自己的孩子,心中的悲凉感油然而生,唯独韩烎,他满脸怨恨是看着对岸的母熊,嘴里朝着母熊唾骂了一声: “畜生就是畜生,大的小的都一样,活该这下场!” 也不知是不是那头人面熊母亲听懂了人类的语言,总之,在韩烎对其辱骂完之后,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母熊突然挺起身子,朝对岸的我们大声怒吼起来,我们被吓得赶紧后撤,可那头母熊似乎又一次被激怒,它拖着流血的身躯两腿直立而起,这时我才明白,人面熊原来真的能像人那样直立行走,直立步行的人面熊母亲大步流星的走进溪流之中,看着至少也得有三米多高,宁子初重新唤出灯上的光鞭,我也紧握蒲扇,与他一同挡在众人面前准备应敌。 就在那头人面熊即将走到溪流中央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随之从九天之上垂下,闪电不偏不倚,恰好击中了那头人面熊,刚才还凶狠无比的人面熊,不到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一堆漆黑的焦肉,随后,又有数道闪电从乌云压顶的苍穹劈在了溪流周围,辛亏我们的衣裤鞋子都是良好的绝缘体,于是,在大雨之下,我们大伙儿就地蹲在了草地上,等待着天空再次放晴。 可大雨过了许久亦未见有减弱之势,淋雨倒还好说,可总有闪电从天空劈下,伴随着刺眼电光和震耳雷鸣的,还有逐渐浓厚的各种烧焦气味儿,其中包括有焦肉味儿,也有不少草木灼烧的气味儿,即使大部分焦烟碳尘已被雨水冲刷到了溪流里,但鲜明的烧焦味儿还是熏得我鼻子直发痒。雨下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慢慢停歇,带着电荷的乌云渐渐散去之后,天色已是近黄昏,我们浑身势头,我感觉到自己就连腚沟里都沾满了水,驱邪的红裤衩贴在下边实在难受,我谨慎的站起身,发现自己明明一步也没迈,却感觉周围的环境竟然一直在移动,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蹲的太久导致脑袋有些眩晕,可直到我低头才发现,原来是我脚下的草甸竟从原先的草坪上分离出来,如今像一条阿拉丁飞毯一般漂泊在了刚刚那条溪流里。 不只是我站在了漂到溪流里的草甸上,其余的众人也都是如此,我们隔着溪水彼此相望,大家都是一脸懵圈。几张漂泊在溪流之上的草甸之中,唯有南宫蒲和南宫萍以及多吉三人脚下的草甸最为宽大,他们三人手拉手,陆续把我、宁子初、韩烎以及南宫藜一块儿拉上了他们所在的草甸上。我们顺着溪流直下,发现原先的小溪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条宽大的河流,之前周围的那些小河小溪此时也已经与我们草甸之下的这条河流融合到了一块儿。 我们本想咨询多吉是否该重新上岸,可多天的疲惫加上刚刚又淋了大雨,本来年事已高的多吉身体被彻底击垮了,他蜷缩在草甸上,浑身打着寒碜,脑门更是烫得吓人,其神智也已经处在了半梦半醒之中。韩烎在帮多吉把了脉之后,从南宫蒲那拿过葫芦,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葫芦上头竟隐隐刻着细细的线条,韩烎一只手转动着葫芦,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在葫芦的肚子上,上下左右的捋了半天,然后又停止了对葫芦的转动,他用右手食指按在葫芦的肚子一侧,他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了几句咒语,随后,韩烎那只按在葫芦肚子上的食指在葫芦肚子上由上而下的那么一捋,葫芦的上头的龙头塞子“嘭!”一下自动打开,之后韩烎从葫芦里倒出一颗深棕色的丹药,并把那颗丹药塞进了多吉的口中。 韩烎用同样的方法又捋了葫芦七次,然后从葫芦之中倒出了七颗朱红色的丹药,他挨个把丹药分到了我们的手里后,先自己吃下,又把一颗丹药塞进多吉的口中。我们见状也都把丹药吃下,这小药丸的味道可真够怪的,先入口时苦涩难当,滑入舌根后又渐变甘甜,咽下去的瞬间又感觉辛辣无比,不过越怪的药,效果越是显着,刚吃下红色丹药没多久,我便感觉有一股暖流正顺着六腑蔓延至全身,很快,我本来还冰冷发麻的手脚就变得又红又暖,纵使依旧周身潮湿,却已不觉寒冷。 宁子初调亮了他手中的灯后说道: “辛火丹,辛亏我往葫芦里塞了不少这种丹药,这地方又湿又冷,雨天又多,有这种丹药防身,至少能保障我们都可以抵抗寒瘴,不会被邪风趁虚而入。” 我看着多吉面色缓和了不少,于是问韩烎道: “开火,多吉怎么样了?” 韩烎又给多吉把了一次脉,又翻开多吉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回答道: “老头子身子挺硬朗,平时应该也吃过不少强身健体的草药,现在不过是多余疲劳又受了点寒,没多大事儿,放心吧,只是,看他这样,估计得睡上几天。” 草甸顺着河流越漂越远,我们的行李都落在了之前溪岸边的驴车上,如今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宁子初那盏放在草甸上的灯,好在老天眷顾我们,雨过天晴的夜空之上,一轮凸盈月高挂于星河之边。 此时的氛围有些尴尬,宁子初和韩烎始终不愿搭理对方,为了改善这种僵硬的气氛,我先开口对韩烎问道: “喊开火,你也是引虫师,对五虫的了解应该比我更多,咱们谁不知道,人若是身在野外,那千万不要挑逗任何动物的幼崽,尤其是虎豹熊狼的幼崽,咱们更是惹不起也惹不得,之前在岸边的那个情况,以宁队长的身手,分分钟能摆平那头小熊崽,你又何必非得砍死那小东西。” 韩烎动了动刚坐下来的身子,南宫藜的左手压在了韩烎的右腿上,温柔的对韩烎说了一句: “开火,别,不至于……” 韩烎冲南宫藜笑了笑,他轻轻拿开南宫藜的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脱下了右脚上的靴子,当他拿下脚上的袜子后,我们惊讶的发现,韩烎的右脚的脚趾只有拇趾和食趾还是他自己的,剩下的三个趾头连同几乎半个脚掌都是硅胶所做的假肢。之后,韩烎又拉开了他自己的外套拉链,掀开已经贴在他身上的体恤衫,露出了他胸膛上的四道深深的爪印疤痕,他眼神低沉的说道: “刚被逐出尝字门那几年,我心中很是不服,什么狗屁五门之约,狗屁,简直就是狗屁!虽说师父封印了我体内的合神兽,但庆幸的是他老人家还是给了我一丝运用内息的机会,于是为了能解开封印和神兽的咒印,我差不多走遍了全国,跟不少布衣方士学习丹术,又翻山越岭的找草药,凿精石,整日整夜的炼制丹药,可无论我花费多长的时间和精力,炼出来的东西都对我身上的咒印毫无作用,那些年的我真的很颓废,除了试吃丹药,就是抽烟喝酒,舌头也因此渐渐失去了味觉……” 说到这儿,韩烎张嘴伸出自己舌头,又将舌头卷成了莲花状,他苦笑的看着我们,继续诉说: “有一次,我在新疆阿勒泰山脉一带采集草药,路途之中从一个报刊亭那里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在阿勒泰的一座山上,有布衣曾在山里发现了一头罴,那头罴还差点把那布衣给吃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脑子的神经顿时兴奋起来,因为我当时一直在炼制一种丹药,所需的其中一味药就是罴的胆囊,那是我摆脱身上咒印的最后希望,于是在即刻动身去往那座山,在那座山上,我从初夏一直找搜寻到了深秋,呐,就是搜寻到咱们现在这个时间段,渴了和山穷水,饿了吃野兔也果子,眼看就快大雪封山,可我却连罴的影子都没找着,直到中秋,没错就是中秋节的当晚,我在帐篷外正赏着月亮,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山崖上,有个巨兽正在吼叫,那叫声可与人面熊不一样,听着更像是一种动物的低语,于是我走到那处山崖附近,看见一个大黑影,非常大的黑影正看着月亮膜拜,可这里是大西北,没听说过有黄皮子拜月,再说了,这么大的身影,怎么看也不像黄皮子,细看之下,这分明就是一头大黑熊的身影,我偷偷的地爬到山崖…… ” 故事推进到了关键时刻,韩烎却突然停止了诉说,他一个劲儿拍打着自己的后脑勺,懊恼的低着头,说着:“悔啊,悔啊……” 南宫藜捋着韩烎的后背,她目含泪光的看着大伙说道: “让我来说吧,等开火上到山崖,却没有看见那头罴,反而看见了……呵……我,一个假的我,一个裸体的替身,是那头畜生变的,开火被它吸引到了林子里,幸亏开火在林子里碰见了润丰医院的一个行脚,叫杜扬,正是他及时叫醒了开火,要不然……” “要不然我的心肝早就被那头怪物给一爪掏掉了。” 韩烎摸着自己胸膛上的爪印,接过了南宫藜的话,继续跟我们说道: “杜扬拉着我就往山下跑,可那头怪物速度实在太快,我只好一边跑一边回身踢它,第一脚踢在了熊脑袋上,第二脚踢到了熊爪,第三脚……” 韩烎看着自己残缺的右脚脚掌说:“成功给那东西喂了口夜宵,要不是杜扬随身装备够多,他把所有装备都用上了,还负了伤,在成功弄瞎了那怪物一只眼睛后,我和他才成功跑下了山,后来我就住进了润丰医院,再后来,我也成了医院的一个行脚,日子算是安稳了下来,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我恨,恨那头罴,恨所有不愿臣服于人类的畜生,也恨所有的熊!” 韩烎闭上眼睛以平复自己一时的激动的心情,渐渐地,他脸上的怒火又恢复到了原本平静,看着我们一个个在听完了他的经历后全都沉默不语,韩烎挤着脸上的皱纹对我们自嘲的笑道: “呵呵,很变态,对吧?” 一时间,我也不懂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很后悔,刚刚不应该向韩烎提出任何疑问,毕竟过去了就过去了,宁子初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韩烎拿着葫芦,打开葫芦的龙头塞后,他告诉我们,这个紫皮葫芦上所刻着十二个符箓,可根据葫芦里的丹药所具备的各种药性而将所需的丹药从葫芦里召唤而出,随后,韩因又捋了一下葫芦的肚子,一边念着咒语,一边从葫芦里倒出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焰并不大,但其悬浮在草甸中央,既可以照明,也可以给我们烤干衣服,甚是好用。 在这团丹火的照射下,我注意到眼下的这条河流表面似乎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和之前的迷雾不同,这层漂浮在水面上的雾气在丹火的照射下折射出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颗粒,看着比海岸沙滩上的沙粒还要细小,随着草甸越漂越远,河水表层上方的颗粒雾气也愈发明显。 南宫藜趴在草甸的边缘盯着那些雾气观察许久,然后说: “这是雷瘴,咱们脚下的这条河也许正在通往雷瘴的源头。” 宁子初站起身,他拿着他的灯在河水表面一边照射一边跟大伙儿说道: “这里的水脉交错相通,眼下的条河兴许就是托甲镇镇子前方那条河流的主要源头。” 夜色已深,多吉的体温依旧没有下降,好在我们可以聚拢在丹火旁取暖,草甸随着缓慢流淌的河水漂泊着,我看着火光,睡意渐浓…… 我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耳旁的一声惊呼给震醒了,猛的起身一看,此时天已发亮,众人都已苏醒,包括多吉,我看到大伙儿都不约而同的朝着河流前方望去,眼神里充满着惊讶,南宫蒲更是激动的指着河流前方放声惊呼。我顺着大伙儿的目光也向着河流前进的方向看去,结果也跟大伙儿一样,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震给惊掉了下巴。 只见大河奔流的正前方,一座巍峨的高山赫然耸立,这座山作为大河的分水岭,将河水斩成了左右两路,两条河水绕山而流,使得大山看上去就像一座孤岛。草甸顺着河流漂泊,我们离那座高山越来越近,这座山下宽上窄,山脚似圆墩,山顶却如剑峰,整个山势大致呈圆锥形,与这片广袤无边的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数条宽窄各异的江河溪流环绕在这座孤山的四面八方川流而过,看着既突兀又壮观。 第115章 巨碑村 草甸渐渐漂到那座山的山脚之下,也许是天意,我们的草甸恰好被山脚下的巨石所挡下,正如多吉所说,山脚下确实有三级石头台阶,台阶之上是一个平台,大概有五十来平方,平台由石板铺成,由于多年没人途径,石板之上已长满青苔。我跟着大伙儿一块儿从草甸跳了下来,登上台阶到达平台,看到崖壁上的爬满了粗细各异的墨绿色藤蔓,这些藤蔓看着像是从崖壁上的石缝里长出来的,平台的尽头依然是石壁,石壁之上应该在之前有个山洞,因为石壁最底下的石头堆明显是人为叠加在那儿的,应该是为了堵塞住之前那里的山洞入口。 在山洞入口的石头堆里,几条手臂般粗的墨绿藤蔓从石缝之中挤出,它们互相交织,形成了一条直通山巅的阶梯,不过和卧马山洞穴里的那个软梯不同,这条藤蔓云梯死死的趴在崖壁上,看着倒是和热带地区里生长在旧房檐上的寄生类榕树有几分相似。 我们准备照着多吉口中的故事那样,顺着藤蔓爬上山顶,可是多吉拒绝了,毕竟他年事已高,身体又尚未完全恢复,尽管从他疲倦的眼神里能看到他对山顶世界好奇与渴望,但对于一个老大夫来说,没什么比自己先好好活着以便继续救死扶伤更有意义,于是,我们尊重多吉的决定,让他留守在平台上,韩烎把自己的镰刀交给了多吉,又从南宫蒲的葫芦里倒出几颗能暂时补充体能的丹药交给多吉备用,之后我们几人便顺着藤蔓陆续往山顶上爬去。 山势虽险,万幸的是天空此时大晴,早上的雾气被明媚的阳光一扫无遗,我们都是引虫师,只要调动内息就能比常人更有气力,爬起藤蔓来也会更有力道,山崖上除了藤蔓,还长这各种怪异的草本植物,其中,有一小草长于青苔之中,外形看着挺像秋海棠,但比之秋海棠,这种植物的体型更肥硕,叶子也更圆。在我前方的韩烎见到这种草后,先是惊呼一声,然后从崖壁上采下了一片叶子,放进自己的嘴中细嚼慢咽起来。 我看他痴迷的嚼着野草的叶子,于是问他道: “喊开火,你是不是饿疯了?” 韩烎没着急跟我介绍,而是又摘下几片那中草的叶子传递给爬在藤蔓上方的其他人,然后才对大伙儿说道: “各位,这种草药叫做杜衡,若是将其采摘下来再佩戴在马匹身上,能让马儿日行千里,人若是将其叶片含于口中咀嚼一分钟左右再吐掉,可以在数秒之内迅速提升自身的体能,但切记不要咽到肚子里,否则,会导致我们出现严重的心率失常。” 我照着韩烎的嘱咐,将杜衡的叶子含于口中咀嚼起来,这东西吃起来感觉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微酸,还有一股子冲鼻的青草味儿,估计也就是马爱吃,杜衡的叶片挺肥厚,嚼起来“嘎吱嘎吱”的,而且有很多水分,韩烎多次叮嘱我们,杜衡叶子里的汁液一定不要咽下,到了山顶就连汁带叶一块儿吐出来。随着我的咀嚼,杜衡汁液很快就充盈里了我整个口腔,我忽然觉得自己抓在藤蔓上的双臂已不知在何时褪去了之前攀登山崖时的疲惫和酸麻,不仅如此,我双脚的脚板底下莫名生起两股清凉之风,这两股风轻轻地顶在我的涌泉穴上,推动着我的双腿往山顶的方向上升。 我试着用类似蛙泳的移动方式,双手紧抓藤蔓向上攀爬,双腿配合着双臂的移动而往上凌空蹬踹,有了脚底清风的推动,现在的我在山崖上爬一便胜过刚刚费劲攀登四五下,整个身体好似悬浮在没有万有引力束缚着的外太空一般,若不是我在每一次攀爬时紧紧地抓住崖壁上的藤蔓,估计我早就随风飘向荒野去了。不只是我这样,其余几人更是如此,有了杜衡的加持,大伙儿向山顶攀登的速度比之前快上了好几倍,尤其是爬在最上方的宁子初,在杜衡的辅助下,宁子初的猿行术简直是如虎添翼,他只需要将手指轻轻的勾在藤蔓上,其整个身子就能轻轻松松地被他的指力推向高处七八米,远远看上去,宁子初的身形活像一只大猿猴,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觉着宁子初这是猴子找着家了。 我们越往这座山越往高处行进,山势就越陡峭,而且随着我们离山顶越近,崖壁上的藤蔓就变得越少。本来预计要至少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在奇药杜横的帮助下,到达山顶却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可等我们到了山顶才发现,险峻的山巅后边,是广阔无垠的草地高原,与山下河流纵横的荒野不同,这里草木葱郁,鸟语花香,仿佛是上天私藏在星宿海里的秘密花园。 待宁子初望向草原远处的眼睛里闪烁完一阵金黄的光芒之后,他告诉我们东北方向的天空漂浮着一团七彩之气,那是祥瑞灵物所特有的灵光,于是我们将含在嘴里的杜衡叶子和其汁水随地吐掉,跟着宁子初一道往七彩灵光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我们看到高原里长满了奇花异草,有吃了就能乘空飞起的蕨类植物掌中芥,有漂满整条溪流水面之上的都夷香,其形状类似一株株兰花,还有只需要其一小片叶子就能毒死一村老鼠的红叶毒草无条。 阳光温和的照耀在高原上,从远处忽然飞来一大群黑色的鸟儿,这些鸟大概有鸽子大,其羽毛看似黑色,但在折射了阳光之后却有反出一种紫红色的光泽。 “是玄鸟,看它们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野兽给惊到了。” 南宫藜刚说完,我就闻到了一股血肉腐臭许久才会有的气味儿,那是食肉野兽才会有的气息。 “有野兽,吃肉的那种,离我们这儿越来越近了!” 南宫蒲看着那群玄鸟飞来的方向,紧张的提醒道。 其实早在南宫蒲提醒我们之前,我便已经察觉到了一头大概有野狗大小的异虫正在朝我们步步逼近。 “在那儿,你们应该也能看得到。” 宁子初拿灯指着玄鸟飞出来的那片草丛说道。 起初,我只看到宁子初所指之处有一个小黑点儿,但由于这个黑点儿离我们略远,我并没有看清那是个啥,不过可以确定那股腥臭味就是从黑点儿那顺着风飘到我的鼻子里的。我们跟着宁子初向那个黑点儿走去,而那个黑点儿也在缓缓朝我们拉近距离,就这样走了五分钟后,我们看到那个黑点儿原来是一只皮毛乌黑的狐狸,这只狐狸嘴里叼着一只雪白的兔子,也许是未见过我们这些“外来物种”,它站在原地,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我们几人。与九先生有着九条尾巴不同,这只狐狸的尾巴只有一条,但它的这条尾巴又大又肥,看着像个寿桃形状的大气球,尾巴上边的皮毛蓬松如草,正随着草丛里的蓬草一块儿随风左右摇摆着。 南宫萍走到宁子初身旁,见狐狸并无恶意,她用自己那双大眼睛盯着这只狐狸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然后迟疑的说道: “这只狐狸……莫不是……传说中的玄狐蓬尾?” 一听说是传说中的玄狐蓬尾,我们其他几人也凑上前去,争先恐后的想仔细看看这个稀罕玩意儿。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高原的远处传来,一大群一大群的鸟儿从草丛里飞向天空,我们眼前的玄狐蓬尾也被这阵骚动所惊,它抖动了一下自己身后的那条大尾巴,趁我们不注意便钻入周围的草丛里,眨眼间便消失无影。 就在玄狐蓬尾跑走之后,一阵低沉的兽吼穿入我们的耳边,这声音,去过动物园的都能听得出,应该是来自于一只老虎或者狮子,介于咱们的国土范围内并没有狮子在野外活动的记载,此时的真正低吼大概率是一只老虎。宁子初紧握手中的灯,南宫萍和南宫藜即刻唤出乐器,三人以三角阵形将我、南宫蒲以及韩烎围在中心,随时准备着那只野虎的到来。 看着大伙紧张的神色,我心中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几位,至于嘛,咱们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就是老虎吗,咱们分分能摆平不是?” 站在我一旁的南宫蒲听我说得如此轻松,立马呵斥道: “臭小子,你懂个屁,先是玄鸟,又是玄狐蓬尾,如今又听到了虎叫声,动个脚指头我都能想得到,这不是普通的老虎,而是一只玄虎!” 被南宫蒲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玄鸟,玄狐蓬尾,还有玄虎,这里是什么地方,还用得着想吗? “这里……这里难道说就是……幽都山!” 我激动的抖着嗓子说道。 韩烎带着笑意回应道: “这也不一定,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咱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异虫,古籍里也不都说是这山那海才有的,结果却都出现在了人类现实生活中的各处地方,所以说即使我们看到了玄鸟和玄狐蓬尾,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上一只玄虎,但这也不能百分百说明咱们脚下踩着的就一定是幽都山,可就另一方面来说,咱们刚刚看见的那鸟、那狐狸,估计就算是五门之中的掌门和长老怕是也没几个见过,正所谓不怕敌人难对付,就怕对敌情一无所知,倘若真是玄虎正在埋伏咱们,咱们这几个可没人知道那东西有什么能耐,该怎么对付,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一缕黑色的烟气从草丛里穿行而出,那缕黑烟在我们周围飘飘荡荡,紧接着,又有更多的黑烟窜出草丛,它们汇集在一块儿,绕着我们几个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随后一股急风将这阵黑烟揉成一团黑云,黑云不停的从草丛里汲取更多的黑烟,急风突然散开,并且卷起地上的泥沙吹向四面八方,狂烈的沙尘瞬间扎得我眼睛睁不开,但很快,这阵风就停歇下来,黑云霎时间变成了一只浑身冒着黑烟的大猫从空中跳到我们跟前。 与其说这只大猫是浑身冒着黑烟,倒不如说它就是由原先的那些黑烟组合而成的,这只大猫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它的眼睛死死躲盯着我们几人,一双兽眸反射着淡淡的蓝光,其眼神里充满了恐怖的戾气。大猫的脑袋低垂着,小时候去动物园时,我记得那里的老虎在准备扑食饲养员放进其园子里的鸡鸭的时候就是这种姿态,想到这儿,我全身的皮肤都不自觉的竖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草丛里的野草被风吹得沙沙响,大猫突然朝我们发起了突袭,它纵身一跃而起,直接往我所在的人群中心里扑。宁子初对着凌空飞起的大猫横扫一道光鞭,大猫瞬间被鞭子打散成一片片黑色的烟云,随后又重新组建成野兽的形态一头扎朝我和南宫蒲扎来。 “哎哟我去!” 我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唤出的蒲扇,只是见到这只黑色的大猫即将把我的脑袋咬掉之际,连忙朝着大猫胡乱扇出一阵大风,大猫的肉身被我扇的的风道吹散,我趁势又对着眼前的黑烟扇出几招大鹏冲天,数波狂风将这团黑烟吹向远方,这下子黑烟已无法重新恢复成刚刚的野兽状态,我们见状赶紧往前方逃走,可大伙儿还没跑上几米,那让人心寒的兽吼声就在我们身后传来。 “我操,这怪物难道是打不死的?” 韩烎一边跑一边吐槽道。 南宫蒲更是对韩烎埋怨道: “你这家伙,刚刚也不多采点杜衡备用,这下可好,也不知咱们要跑到什么时候!” 一波波腥臭味儿带着怒火的气息从后方飘来,不用想抖猜得到,那只玄虎是彻底被我惹怒了。 这时,天空突然阴闪下来,抬头一看才发现,一团黑烟笼罩在我们几人的上空,随后又汇聚在我们前方,重新变成了一只拦路的玄虎。 “分开跑!” 宁子初大喊道。 于是,我们几人在毫无商议的情况下分成了两队左右窜逃。那只玄虎在我和南宫蒲南宫藜身后紧追不舍,我们根本来不及一边逃跑一边施展身手,只好将内息灌入双腿,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随着我们越跑越远,我发觉脚下的草丛愈发稀疏,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变得坚硬,渐渐的,原本松软的泥土变成了遍地的鹅卵石,随后,一条小河横在了我们面前。这条河虽然看着不算太宽,目测也就七八米的样子,但是水流出奇的湍急,眼瞅着玄虎在我们后边追来,它的爪子打得草丛啪啪啪作响,如今我们三人要么是背水与玄虎一战,要么趁着玄虎未到索性冒险过河,要尽快二选一才行。 忽然,南宫蒲指着河岸的左边大声喊道: “你们看,在那边,那边有个人,他在河里,对,就在河里!” 我和南宫藜顺着南宫蒲所指看去,确实发现有一个人正站在河里,大概离我们有差不多五十多米远,河水漫过了那人的胸膛,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惬意的摆动着其埋在水里的双臂,激其一大片水花,看着像是在洗澡。 我们见状赶紧朝那人跑去,等我们跑到那人跟前才发现,那人原来是个女孩儿,长着一头翠绿的长发,全身皮肤雪白,面容姣好,看着我们到来,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后便冲我们甜美的笑了笑。非礼勿视,我赶紧拉着南宫蒲一块儿转过身子以免失礼,可没想到南宫藜此时却说了一句: “别瞎转,看清楚点儿,这人是个男的!” 我和南宫蒲不约而同的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又同时转过身子朝那人看去,确实,其雪白的胸膛上,平平无奇,更重要的是,他的喉咙处明显凸起着一块男人才有的喉结。 “我去,竟然是个假娘们儿……” 南宫蒲略有失望的说道。 那人见我们几人愣着不动,索性游到了我们跟前,他赤身裸体的走上岸,吓得南宫藜立马红着脸转身看向草丛。这人看着有一米九几高,一身的腱子肉,但是并不像健身房里的那般壮硕得夸张,而是更有东方审美的那种线条感,这人除了有一头翠绿的长发和翠绿的眉毛以及睫毛之外,身上再无其余毛发,浑身光溜溜的,下身一条白龙更是看得我跟南宫蒲心中都有些妒忌。 绿发人刚想开口问我们什么,玄虎却已在这时跑到了我们的身后,绿发人并没有感到惊慌,反而从我们几人身边穿过,直面那只怒火中烧的玄虎,只见那个绿发人一步步走向那只玄虎跟前,然后,他的一只手按在了玄虎的脑门上,本来还一脸怒相的玄虎突然变得乖巧起来,它就像一只见到了主人的大猫,趴在河岸边,任由绿发人在其大脑袋上轻轻的揉撸了一番,我还注意到那个绿发人似乎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声音很小,就像在跟眼前的玄虎温柔的诉说着一些悄悄话一般。 几分钟过后,那只玄虎便舒服的晃动着大尾巴,钻进了草丛里。绿发人转过身,他注意到南宫藜一脸红润不敢直视自己,于是他随意的从身旁的草丛里拽我一把发黄的野草,然后简单的编织了一下,将野草编成了夏威夷草裙的样式围在了自己的腰下。 我回想起多吉的故事里,巨碑村里住着一些头发翠绿,男女都面容娇媚的村民,于是我尝试指着对着绿发人说道: “巨碑村?” 绿发人眉毛迅速上扬,他微笑着重新走到河流之中,然后回头看着我们,朝我们摆了摆头,示意我们跟着他,我们三人便跟着他一块儿走到河里,河水并不冷,水最深处也就一米五几左右,我们跟着绿发人上了河对岸,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泥路,就当我们有些疲倦之时,一块儿大石头竖立在泥路的边上,上边用楷书刻着三个大字: “巨碑村。” 第116章 绿发人 我和南宫蒲、南宫藜跟着那个绿发人一同又向前走了十分钟之后,一个中式建筑风格的村庄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与托甲村的那种藏式风格房屋所不同,巨碑村坐落在一个山丘的阴面,那里的房屋全都是用杉木所建,一座座小木屋错落有致的矗立在山丘的北坡上,看着倒是有点像南方的苗寨,村里的人和我们的“导游”一样,无论男女,一个个都是长着拖到地面的绿色长发而且面容娇媚,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用树叶或者野草编织而成,基本上只能达到遮羞的程度。 村民们看到我们的到来,却并没有多好奇,一个个的都比较慵懒,或是卧地而睡,或是靠在自家门前发呆,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彼此之间的交流非常少,即使是有两人在路上相遇,他们连招呼都不会打,甚至于彼此都无眼神上的交流,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句村民们的说话声,他们的语言听着挺奇怪,说是汉语吧,不太像,更像是某种带着汉语口音的方言,只能大概听出一两个词语,如:不用,不需要,挺好之类的。这时,我注意到这些绿发人的房子,基本上是每人一套,房屋很小,而且只有一层,里边空荡荡的,没桌没椅,没床没被,甚至都没有一副碗筷和一盏油灯。 “这里的人到底靠什么生活?” 南宫蒲一边偷看每座小木屋里的状况,一边说道。 带我们进村子的那个导游让我们走进他的木屋里,这座木屋坐落在半山腰上,直到我们走进木屋里边,我才注意到这里的木屋看似简陋,实则是运用了精细的榫卯结构拼搭而成,木料与木料之间的契合度看成完美,虽说一套房只住一人,但却完全能承受得住至少五六个人的重量,我尝试着在木屋里跳了跳,整座木屋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真是绝了,难不成这里的人,个个都是鲁班在世? 绿发导游在把我们三人带进屋后,他便转身走出木屋,我们也不懂到底要跟他说什么,只好在木屋里暂时休息整顿一下,按照多吉的说法,再加上刚刚感受到的村里方言,我觉得也许我们跟绿发人之间用汉语是很难交流的,索性不管那么多,他爱去哪儿去哪儿,无所谓。 可不久之后,那个绿发导游就领着一个男孩儿重新走进了木屋里,那男孩儿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尽管也是一头绿发,且穿着野草编织的草裙,但面容比之其他村民来说,更像普通人,男孩儿的个头应该有一米七五左右,绿色的长发贴到了屁股上方一寸多的位置,面相平坦而圆润,眉毛还是黑色的,看着阳光而俊朗,并没有其他村民的那种偏向于女人相貌。 男孩儿简单跟那个导游聊了几句之后,便走到我们跟前,他用着带有浓重内蒙口音的汉语对我们说道: “外来人,族长让我翻译他的话给你们听,他刚刚说,欢迎你们来到巨碑村。” “族长?” 我指着男孩儿身边的那个导游问道。 绿发导游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弟弟,那你又是谁?” 南宫蒲问那男孩儿。 男孩儿露出灿烂的笑容,开朗地介绍自己道: “我叫沃斯,只是巨碑村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 听到那那个叫沃斯大男孩口音如此浓重,我便用之前跟导游乌恩其学到的一句蒙古语向沃斯问候道: “三白诺。” 听到我会用蒙古语问候自己,沃斯感到有些惊喜,他满脸笑意的看着我问道: “三白诺!朋友,你会说我的语言?” 我:“嘿嘿,一点点,沃斯,为什么你们的族长要找你给我们当翻译,难道说这里的村民也都是蒙古族的吗?” 沃斯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这里只有我是蒙古族人,其他的村民之前大多是汉族人,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其他民族的同胞,村民们平时很少交流,当彼此需要用语言交流时,大家所说的语言被称作官话。” 听到沃斯的说法,南宫藜不解道: “你们平时很少交流?那你们靠什么生活,这一路上我可没看见有什么农作物,村里也没听见有牲口的动静。” 沃斯听完南宫藜的疑问,脸上原本开朗的笑容变成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并没有着急回答我们的问题,而是和身旁巨碑村族长眼神短暂的交流了一番,随后解释道: “要不你们猜猜看,我们的族长已经掌管这个村子多久了?” 我看到那个长着一脸女人相貌的族长看着岁数也不大,顶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于是大胆地说道: “应该有十年了吧?” 结果我的答案却引得沃斯一阵大笑,他强忍着笑意对身旁的巨碑村族长翻译了一下我的话,随后,族长也放声大笑起来。 我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不懂眼前这两人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沃斯见状连忙解释道: “真对不住,你,我的朋友,你对时间的衡量实在太短浅了,哈哈,这不怪你,我这么说吧,我们村里,年龄最小就是我,十七岁,但除了我以外,这里的其他村民,最年轻的也已经一百七十五岁了,而最年长的就是我们族长,今年已经整整四百岁了!” “什么?四百岁?!” 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南宫藜瞪着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巨碑村族长,不可思议的说道: “可这……这怎么可能呢!你们村长看着也不像王八变的!” “小藜,别瞎说!” 南宫蒲赶紧把南宫藜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略有怂意的看了看族长和沃斯,好险,这两人在听到南宫藜的话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的神情。不仅如此,族长也并没有在意我们是否沃斯的话,只是转头看向房门外,然后用眼神示意一个站着门外的女村民端着一个白玉盘子走进屋内,那盘子上头放着三个奇怪的半圆形球体,这个球体本是是黑灰色的,但却在光线并不充裕的木屋内,反射出柔和的七彩光辉。 想必这就是多吉故事里所说的那种神奇果实,族长接过女村民的白玉盘子,将其端到我们三人面前,然后用着轻柔的声音对我们说出了一个清晰的汉字: “吃。” 我用内息闻了闻那玉盘上的三个果实,有些清淡的香气,三分似含笑花,三分像晚香玉,还有一份水蜜桃的果香,这美妙的香味搭配着果实表面如云彩般的飘荡的七色光芒,给我的感受竟然是毫无违和感,此时我的脑子里有不停的有个声音劝说着我把其中一个果子给吃掉,这种果子给人从感官到心理的震撼感,的确神奇。 终于,我内心的防备被果实彻底击溃,双手忍不住的朝果盘伸去,就在这时,靖仔突然醒来,他在我脑海里大喊道: “沈放,不要伸手去拿,冷静点,这东西不是什么好果子!” 靖仔的声音好似一盆从头淋到脚的冰水,瞬间把我激醒,我转头看向左右,发现南宫蒲和南宫藜也被那三个果实所诱惑,眼神痴迷的朝族长手上的白玉果盘伸出了双手。我赶紧让靖仔从右手指尖处伸出几根细细的红丝,并将红丝沿着南宫蒲和南宫藜后背,扎到他们脖子后边的风池穴上,平日里刺激这个穴位可以提神醒脑,用红丝刺激的话,那更是效果加倍,果然,被我刺激了穴位的南宫兄妹得以成功从果实的诱惑当中挣脱出来,他俩同时收回了双手,又都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庆幸,随后,我便代表自己和他俩,跟族长说道: “非常感谢你的款待,但我们很好奇,您这个盘子里端着的三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巨碑村的族长转头看向沃斯,沃斯立马会意道: “这,是琼露,凡人食之,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能重塑容颜,长期服用,便可达到不老不死的境界。” 听着沃斯对果实的解释,我感觉到实在可笑,即使如今我因为灵魄丹的事情而变成了一块儿人见人抢的唐僧肉,但我的内心却始终相信,在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妙药,若是有人说有,那一定是哄骗人的鬼话。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族长也好,沃斯也好,他们对我们三人都还是客客气气的,况且,刚刚族长还帮我们赶走的玄虎,怎么说我们也得礼貌些,于是我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这也太客气了,可这么宝贵的东西,我们几个外人怎么配享用,嘿嘿,再说了我们一会儿就离开了,当然,心意我们定是收下了,惭愧,惭愧,你们还是这些琼露还是留着给村里其他有需要的人更好,这样我们几个凡夫俗子的内心也会好受一些。” 见我们不愿吃下所谓的琼露,族长,刚刚女子以及沃斯明显都有些不高兴,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刚刚那个还貌美如花的女子,脸上突然变得扭曲和狰狞,但这种变化很快就从她的脸上消失,再转眼看去,那女子依旧是肤白貌美。 族长面容上的不悦只停留一小会儿,为了不让我们察觉,他很快收敛的脾气,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和蔼而平静,他看了一眼沃斯,杵在一旁的沃斯会意的点点头,然后从族长手中接过乘着琼露的玉盘,又将玉盘随手放在了屋子里的一处角落,就这么放在地上,随后沃斯对我们说道: “既然你们不想长生,族长也不会勉强各位,也罢,那就先把琼露放在这里,你们好好休息。” 巨碑村的族长听到沃斯说完话后便和之前端玉盘的女子一同转身离开木屋,我本以为沃斯也会跟着族长走,没想到他却留了下来,于是我问道: “沃斯小兄弟,看这木屋也就只能容纳三四个人,我们在这儿休息,那族长睡哪儿?” 沃斯笑道:“这是我的房子,你们尽管在这休息,没关系。” 南宫蒲看了看木屋里的环境,满脸疑惑的问道: “可这里顶多也就够我们三人休息,你怎么办?” 沃斯看着南宫蒲,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他回应道: “我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都不用睡觉,而且这木屋也不是用来居住的……” 南宫藜试探性的继续问沃斯道: “你们不睡觉?那是不是也不吃东西?” 沃斯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只在嘴角留下一抹似笑非笑的微表情,他说道: “我们只吃琼露,像我,每闭关一个周天就要吃上一次,由于我修行还浅,所以需要一年闭关一次,而琼露,至今我已吃过六次,吃过琼露后,我就不会再感到饥饿、口渴,也不再畏惧寒暑,更不会再感到疲惫,渐渐的,也就不再需要睡觉了。” “那这座木屋,还有这里的木屋,不是用来居住的话,又是用来干嘛的?”我扫视着木屋的上下左右,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沃斯并没有回答我关于木屋的疑问,这很奇怪,他刚刚是故意告诉我们知道木屋不是用来休息的,却又故意不解释木屋的具体用途,如此吊我们胃口,我的心中感到了少许的不安。 此地不宜久留,好在不管是族长还是沃斯,他们都并没有阻挡我们走出木屋,于是我们以想在巨碑村里瞎转悠为借口,在村子里寻找那位宁子初的二叔,了白大师。可这个村子是建在一处山坡上的,这个山坡地势又陡峭险峻,所谓的村里小路,完全就是山坡上那些长期被人从草丛里走出来的细小山路罢了,走起路歪曲蜿蜒,还十分的湿滑,走在小路上,往下看去便是万丈深渊,我们在巨碑村里四处搜寻也没看见一个秃驴,只好硬着头皮沿着小路一路向下走去,可南宫蒲却在这时一脚踩空摔倒,他的整个身子就卷成了一个肉球往山下滚去,幸亏在草丛里冒出了个沃斯,他一把将南宫蒲的裤子后腰带抓住,他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扽,南宫蒲便被他拽到了自己身边。 南宫藜一边帮南宫蒲拍去身上的尘土,一边检查着南宫蒲的身子,生怕她这个废物哥哥出什么意外,嘴里还生气的抱怨道: “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要是你在这儿出了什么意外,别说你爸了,就是果儿姐也不会放过我!” 我走到沃斯跟前,连忙跟他道谢,可他却说道: “天都快黑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沃斯老弟,你开什么玩笑呢?现在顶多不过正午……”我话没说完,便看到此时的太阳确实已经西垂至西边的一座山峰上,再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上边显示此时的时间是十八点零五分。 “这……怎么可能呢?” 我惊讶的看着手表,又对着手表拍打了几下,确认手表里边确实没有进水,再转头看着南宫蒲和南宫藜,他们兄妹两人的手腕上也都带着户外电子表,兄妹两人彼此对照了一下时间,随后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点了点头,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我看着即将被远处山峰吞下的夕阳,心中不停的回想着我们几人从爬青藤到被玄虎追击,再到我们几个来到巨碑村,前前后后应该不超过三个小时,而从屋屋里走出来,在巨碑村四周寻找了白大师时,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现在的时间顶多也就是正午,实在想不明白,此时怎么就变成傍晚了呢? 沃斯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这让我想起了子非,可相比之下,子非给我的印象好多了。天色渐渐暗下,沃斯却并没有阻止我们的意思,他转身走回到草丛里,离开之前他只说了一句: “这里到了晚上最好还是不要乱走,因为有些东西就喜欢晚上出没,它们可比你们了解这里……” 沃斯话音刚落,我便闻到一股腥儿,这是爬行动物的气味儿,并且我感觉到,这股气味儿是从我脚下传来的。 “小心,你脚下!” 南宫藜冲我大喊道。 我低头一看,一条只有食指粗,但少则也有两米长的黑蛇已经盘至我的左边下,这蛇的鳞片甚是奇怪,它全身鳞片的成菱形,每一片都有小拇指甲盖大小,并且统一朝后方翘起一个尖角,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类似金属一般的光泽,不仅如此,那条黑蛇还极速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让身上的鳞片发出一种渗人的沙沙响动。 我即刻呼初芸白净香护体,可那条蛇的反应快上我好几倍,由于感应到了我准备用药香驱赶自己,本来还是试探性吐着信子的黑蛇瞬间被我激怒,它张开雪白的大嘴,露出了两颗细而尖利的毒牙,对着我的小腿一接近闪电一般的速度上来就是一口,紧接着又马上在我小腿的另一个角度咬上了两口。 伤口上瞬间传来火烧般的剧痛,就在那条黑蛇咬上我小腿的第三口时,我抬起左腿,往山坡下方连甩三下…… “我去你大爷的!”终于在我左腿的奋力甩动下,成功地将那条黑蛇甩下了山崖。南宫藜和南宫蒲见状赶紧跑到我身边,南宫藜扯下自己靴子上的鞋带,将我的小腿扎紧,然后张嘴准备对着我的被黑蛇咬伤的地方吸出毒血,但我却阻止了她这么做: “别,不要这样,刚刚那条黑蛇,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玄蛇,我们对它的毒性一无所知,你若是把毒血吸到了嘴里,保不齐也会中毒。” 南宫蒲看着我受伤的小腿开始肿胀发黑,急他是满脸通红,他想打开自己别在腰间的葫芦,却怎么也打不开。就在这时,沃斯突然从草丛里重新走了出来,他的双手端着之前看见的那个白玉盘,盘子上头的三颗琼露依旧发着迷人的七色光芒。沃斯端着盘子走到我们跟前,说道: “吃了它吧,只要你吃了琼露,你的蛇毒能化解……” 第117章 玄蛇与被遗忘的记忆 看着沃斯果盘上那三个七色斑斓的怪异果子,我的内心动摇了,被玄蛇咬伤的左腿此时变得又冷又痛,并且这种痛已经达到了钻心剐骨的程度,不仅如此,随着蛇毒在我左腿血管里渐渐扩散,我能感觉到这种剧痛正在一步步朝着我的上半身蔓延,我害怕了,与这段旅程之前的恐惧所不同,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竟如此的相近,想到这儿,我的开始不自觉的朝沃斯的果盘伸出一只手。 就在这时,靖仔的声音再次在我脑海里出现,他反反复复劝阻着我不要去吃琼露,可强烈的求生欲使我的大脑几乎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你这废物!真麻烦!”靖仔大骂一句之后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看了看身旁的南宫蒲和南宫藜,这两兄妹此时也已经被白玉盘上的三个神秘琼露所吸引,面对我上的伤势,他俩也变得无可奈何。 “也罢,那就试试看!”我一咬牙,在沃斯端着的白玉盘上抓起了一个琼露,这东西的手感很奇怪,刚看到的时候我以为手感应该像气球或者海蜇之类,可等我抓在手里才发现,这感觉,就好像抓着一个泡沫,就像洗衣机在运转时所排出的泡泡,小时候最喜欢那这些泡泡捧在手里玩,而眼下琼露给我的手感和那些泡泡几乎一模一样。 我刚要拿起琼露,突然感觉脚下伤口痒痒的,低头一看,左腿被玄蛇咬伤的六个孔洞上面竟燃烧起青白色的火焰,随后一旁的南宫蒲大喊了一声,他的葫芦再次被我的火焰所遥控,打开了龙头塞子,从葫芦肚子了飞出了三颗浅绿色的丹药,这三颗丹药平稳地飞到了我的伤口上,当我伤口上方的火焰烧把三颗丹药成了粉末后,青白色的火光顿时变成了浅绿色,而我左腿上的疼痛感竟开始慢慢消退,发黑的左边小腿也慢慢变得红润,肿胀的病症也开始消退。 “呵,真不好意思!”我轻轻把琼露放回了白玉盘中,然后尝试活动活动左腿,嗯,已经基本没事了,尽管还是有点痛,但应该并不妨碍行走,浅绿色的火焰随之消失。见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化解了玄蛇的毒素,沃斯本来平静的脸上突然变得扭曲,他端着白玉盘,一步步后退到了草丛里,目光中透着一股邪魅,很快我们便知道了这个小男孩到底要做什么,只见草丛之中钻出来数十条玄蛇,这些黑蛇在地上游走的速度极快,不到一眨眼的时间,我们三人便被这群黑蛇给围得个水泄不通。 于是我赶紧调动内息,再次呼出芸白净香,又用蒲扇把香尘扇动成白色龙卷围在我们三人四周,也许是蛇毒伤未清得彻底,我的内息在体内的运转总是断断续续,这使得芸白净香所形成的风尘白帘变得十分脆弱,起初还能抵御几次蛇群的进攻,但是随着内息的运转量愈发减少,风尘白帘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南宫蒲唤出子母埙,对着满地毒蛇吹奏起阵阵灵曲,此曲时而高亢轻快,时而低沉绵长,给人感觉空幽之中又带着几分灵动。地上的玄蛇听到曲子后,明显减慢了朝我们三人爬行的速度。我看着这满地的黑条子,它们嘴里发出的“嘶嘶”听得我浑身寒毛集体立正,玄蛇们用力的抖动着自己身子翘起的鳞片,好像是想要把南宫蒲所吹奏的这个曲子给摆脱掉,看来这曲子会给玄蛇带来某种攻击效果。 “藜大小姐,你也赶紧啊!”我转头催促另一旁站着的南宫藜,可此时的南宫藜,其看着前方玄蛇的双眼恐惧得瞳孔放大,脸上更是暴汗如雨,而她的嘴唇正在夸张的抖动着,手也在抖个不停。 我见状索性一手拉着南宫藜的左手,一手拽着南宫蒲腰间皮带,趁着玄蛇们的移动空间变得松散稀疏,赶紧朝着山下窜去。可山坡上的小路实在难走,要不是我们三人都会点轻功,以我们下山的速度,常人怕是早就十足滚下山崖,可即便是我们运用了内息以脚踏青石,步行草尖,下山之路依旧艰险,因为山路两旁的草丛里不停地窜出玄蛇,一般来说,蛇是不会主动攻击比自己体型大的多的动物,可这些玄蛇看见我们就好像见到了十辈子的仇人似的,它们一条条都竖挺着脑袋,张这大嘴露出毒牙就要往我们身上扑,还好南宫蒲的曲子对这些毒物依旧奏效,有了这种旋律的保护,玄蛇们每次一扑到离我们还有三寸的地方就会被一种只有它们才感知到的力量给弹飞。 但我们的运势在逃命的途中并不是一直都那么好,当我们跑到临近山脚时,山路却出现了断层,蜿蜒的小路赫然断开,而前方竟是一个断崖山沟。这片断崖离地面至少还有十五六米的高度,眼下我的内息还是无法持续输出,看着这么高险的地势,我打心底发虚,因为我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顺利施展纵云飞梯,一旦失误,我即使是不死那也会把腿摔断,我倒不是怕这个,而是不想拖累身边南宫兄妹,也不知是不是玄蛇残留在我腿上的毒素作怪,看着眼前的断崖,我双膝发软得厉害。 可偏偏就在危机关头,南宫蒲却停止了子母埙的吹奏,我本以为他想把我们仨传送到山下,可这小子猛的眨了几次眼睛后,我发现他脸蛋憋的赤红,东倒西歪的状态看着就像个喝了二斤的酒鬼,他眯着眼睛对着我吐槽道: “妈的,在高原上吹埙就是费劲儿,搞得我脑子现在……现在晕晕乎乎的……” “就差这么十来米就能到山下了,你小子赶紧把我们弄下去啊!”我捏着南宫蒲的脸蛋左右晃了晃,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样能帮助他多吸收点氧气,让他快点清醒,可我都快把这货的脑袋摇断了,看他的表情却似乎是越来越迷糊。 眼看玄蛇们就要追上我们三人,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自己的左手被南宫藜的右手抓得生疼,刚想对这娘们儿骂上几句,可南宫藜却一把撒开我的手,转身对着山路上的玄蛇皱眉怒视,没过多久,我便感到周围的草丛里渐渐发出窸窸窣窣的躁动声,转眼间,成百上千只蝗虫从山路两旁的草丛里飞窜而出,它们的拍打着翅膀,发出刺耳“嗡嗡”声,像一个个敢死队员,集体朝着蛇群俯冲而去。一部分蝗虫趴在玄蛇身上疯狂的撕咬着其身上的鳞片,另一部分的蝗虫则横挡在我们跟玄蛇群之间,形成一道虫子堆叠而成的围墙,完美的阻挡住了玄蛇对我们三人的进攻路线。 看到这如此惊奇的场面,我才想起来南宫藜不仅是一名引虫师,还是一名昆虫遣虫使,幸亏咱们身处野外,草丛里的蚂蚱飞虫多得数不胜数,这给足了南宫藜操纵这些昆虫的机会。趁此时机,我在周围四处张望,想着另寻一条能通向山下的路径,可慢慢恢复一些神智的南宫蒲却拽着我的胳膊说道: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没事儿,你就是有点缺氧,赶赶紧跟我一块儿想法子逃啊!” 我不耐烦的安慰着南宫蒲,可这小子却指着背对着我俩的南宫藜继续说道: “不是……你不懂,这丫头不能使用太久她的遣虫使天赋,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样?”我一手捏着南宫蒲的脸蛋追问道。 南宫蒲转身对着南宫藜,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南宫藜的背影,手晃晃悠悠地指着南宫藜,想说什么又说不清楚。 不过不用等南宫蒲解释啥,我已经知道了南宫蒲的意思,我走到南宫藜身边,看到她的眼睛、鼻子、耳朵以及嘴巴都在流淌这细细的血线。来不及多想,我唤出蒲扇,将自己呼出的大量胶蓝寒香全部扇向眼前那道虫子围墙上,一只只正在叠罗汉的虫子们被我那冰冷的香尘成功冻成了一道大冰墙,我趁机吵着南宫藜的脖子后头用力敲了一下,还好,我尚能把这个硬颈的美人儿打晕,于是我后头背着南宫藜,一手拽着南宫蒲,闭着眼睛努力调动身体里的内息,并将内息打量灌入双腿和右手臂上,然后纵身朝往断崖方向大步一跳…… 靖仔在我们仨即将掉到地面时,及时提醒道: “沈放,就是现在!” 我当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我握紧蒲扇,对着地面大臂一挥!大鹏冲天恰好击打在了前方的地面上,反向的作用力如我预期的那般将我们三人往后凌空推动了一段距离,当我的双脚的脚后跟触碰到身后的崖壁时,再以纵云飞梯用力往崖壁上一瞪,离地面的五米多距离顺利让我用轻功平稳落下。 可我没得意多久便感觉肺部一阵胀痛,紧接着,一股老血从我气管里喷咳而出,沿着口腔直接泼到了地面上。 随着山路上的冰墙破碎,成百上千条黑色的长蛇从断崖上飞身而下,漫天的蛇雨眼看就要落在我们三人身上,一个发着黄色光芒的身影从我们身旁的草丛里突然窜出,宁子初高举着手中的灯,其灯里发出的刺眼黄光芒高射万丈,好似一把金光具伞一般完全盖住了我们上方的天空。数以百计的玄蛇被宁子初手里灯罩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照射到的一瞬间便开始燃烧,还没等到落下,蛇群已化作一片白灰飘散于空中,而更多的玄蛇则被这金光所驱赶,它们就像躲在黑暗里的妖怪,见不得一点正道光辉,宁子初的金光所盖之处,没有一条玄蛇敢于靠近,眼看追击无望,玄蛇们只好转身爬回到了山涧的草丛之中。 “你小子……怎么才来……”看到宁子初及时赶到,我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我感觉自己双脚一沉,整个身子便扑到了地面上。 我没有昏倒,只是觉着自己身子虚得厉害,所以只好坐在地上让自己能够缓一缓。此时的南宫蒲已经清醒了不少,他不停的拍打着南宫藜后背上的几处穴位,南宫藜闭着眼睛,其呼吸渐渐由气促变得平缓。为了防止又有什么怪物会攻击我们,我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才发现宁子初又不见了,为此我刚想询问宁子初,却看到宁子初从他刚刚跑出来的草丛里再次冒出,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不仅有他,还有被他死死抓住的沃斯。 此时的沃斯手里空荡荡的,刚刚被他当做宝贝的白玉盘和那三个琼露异不知踪影。尽管已经被宁子初逮住,可沃斯的脸上却静如止水,仿佛即使现在就天崩地裂都不会使他内心惊起一丝波澜。 “沃斯,你的琼露呢?” 我问沃斯。 沃斯眉毛轻轻扬起:“吃了,我吃的,琼露不能浪费,一颗琼露只能在一个白天里维持神力,天黑后它就会消散于天地之中。” 我注意到沃丝的头发变得比白天时更长,翠绿的发尖已经触及到了膝盖后边,沃丝的双手已被一个银白色的光环紧紧的扣在了一起,在光环的光线照耀下,我看到沃丝的皮肤变得更白,皮质看着也更薄了。 宁子初指着我们刚刚跳下来的地方,对我说道: “之前我和韩烎、南宫萍走散了,用内息搜寻了老半天才发现这条山路,刚想沿着山路爬上去,就看见你们仨从上边跳了下来,身后是一大堆的黑蛇。” 我拍着沃斯的脸,问宁子初道: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小子的?” 宁子初:“这个绿毛身上散发着一种七色光芒的气煞,大老远我就能看到,我见他躲在草丛里偷偷窥视你们,所以就把他拽了出来,说来也奇怪,这货竟然全然不反抗,噢,对了,不只是他身上冒着这种气煞还有,你们跳下来的那座山坡上也是冒着这种七色的气煞,而且还更浓烈。” 我把我跟南宫蒲、南宫藜之前在巨碑村里的前前后后都和宁子初快速的说了一遍,宁子初听完之后看着满脸平静的沃斯说道: “小子,你认识藏医多吉吗?” 沃斯一听到宁子初提起多吉的名字,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他看着宁子初反问道: “你认识多吉?藏医多吉爷爷?” 噢,蒙古族,男孩儿,得到了宁子初的提醒,我才把眼前的沃斯与多几故事里的那两个采药少年联系起来,于是我对沃斯说道: “沃斯,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你们都是采药人,是吗?” 沃斯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感受到他在回忆,这可真别扭,自己的兄弟还需要努力动脑子才能想起?难不成沃斯是失忆了吗,可如果失忆了,那他为什么又能记住当年救过自己的多吉? 只见沃斯抬头看着天空,嘴皮子微微地一张一合,说道: “查干,对,我曾经是有一个哥哥,他叫查干……” 南宫蒲和南宫藜也被我们的对话所吸引,南宫蒲搀扶着南宫藜走到我和宁子初跟前,他问沃斯道: “曾经?你哥哥他怎么了?” 沃斯眼睛闭上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睁开,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我发觉他的脸比白天看到时明显变化了许多,看着好像更……怎么说……应该是更娘了,沃斯没有回答南宫蒲的问题,而是转头问宁子初道: “你真的认识多吉爷爷?” 宁子初不慌不忙地向沃斯重复了一遍多吉的故事,沃斯听完时,一轮圆月已经高升在了东方的天空上。 沃斯看着远方的圆月,他从围在腰后的草裙里掏出一把四寸长的蒙古小刀,他把出刀鞘,盯着银质的刀刃看了又看,然后说道: “感谢哥哥查干、叔叔朝鲁、舅舅策勒格日,要不是他们,我又怎么会得到永生……” 沃斯右手拿着小刀朝着自己左手腕上用力一划,我本想阻止,却看到沃斯手腕上那被小刀割开的皮肤里,竟然没有一丝血色,伤口之下,干白的肌理和筋膜就这么敞开着,从其血管里流出来的,是白如乳汁的粘稠液体,可没多久的功夫,沃斯手腕上的伤口就渐渐自行愈合,之前被小刀割开的地方,上边甚至连疤痕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是查干送给我的小刀,我连这个都快忘记了……” 沃斯看着小刀说道。 宁子初看着沃斯的头发,他伸手在那男孩儿的头发上胡乱拨了拨,随后对我们说道: “这小子的脑袋上长着的可不是绿色的头发,看着更像是一种菌丝,我猜他应该被某种真菌寄生了。” 我看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南宫藜问道: “藜大小姐,你们听字门有没有什么能唤醒人深处记忆的法子?” 南宫藜看了看我,随后走到沃斯面前,她轻柔的抚摸着沃斯那渐渐女人化的脸颊,樱红的小嘴对着沃斯哼起了一首旋律清幽的歌谣…… 这歌谣听着让我回想起母亲在我小时候睡觉上,把我抱在怀里,用手温柔的拍打着我的后背,当时母亲嘴里好像也哼着类似的旋律,总之,听起来安逸得让人发困。 南宫藜的歌谣并没有吟唱多久,也就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随后她便停止了演唱,再看沃斯,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无神,含着泪花的眼眶里,双眸充盈着往日的情感,我们看着都知道,这孩子,应该是想起什么了。 第118章 苏醒的沃斯 南宫藜拉着沃斯的手,让那男孩儿跟自己一块儿坐在地上,她温柔的看着沃斯,轻轻地用手把沃斯刚刚被宁子初弄乱的头发捋拨平整。沃斯看着南宫萍和善的面容,他那充盈着泪花的眼眶竟不自觉的流下滴滴咸水珠儿。如今天色越黑气温就越冷,宁子初选择了为我们“站岗”,而我和南宫蒲也一屁股坐在沃斯旁边,希望通过这种温热的“人情味”以融化藏在他内心里那被某种力量所冰封的人性。 南宫藜轻抚着沃斯的脸颊,让自己的手掌慢慢拭去沃斯脸上的泪水,同时以最平和的语气向沃斯问道: “沃斯弟弟,是不是想跟我们说什么?没事儿,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慢慢来,慢慢想,不说也没事儿……”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平时说话像刺猬一样扎人的南宫藜竟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沃斯左右看了看我们,然后低头凝视着自己握在手里的小刀,说道: “是想起一些事情,其实也不算是想起,这些记忆一直都在我脑子里,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记忆,这些经历在我的认知里已变得毫无意义,它们只是附着在我身上的尘埃,抹不去,甩不掉,但也无需理会,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不再怀念过去,也不再想念往日的亲友,虽然偶尔也能想到过去的某个瞬间,查干第一次带着我骑马,我第一次自己放羊,我和查干一块儿逃学去看博克比赛,呵呵,我的心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激动了。” 我看着沃斯那满头的绿发,心中生起了一种推断,于是我问沃斯道: “沃斯,你不是和查干一起回内蒙了吗?为什么你又会出现这里,还变成现在这样,还有,查干他也在这里吗?” 沃斯揉了揉自己湿润的眼眶,然后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小刀说道: “那年我和查干确实回到了内蒙,查干跟我说,叔叔和舅舅的事情一定不要跟别人说实话,否则所有人都会把我们当做疯子,于是查干和我只说了我们采药遇到了野兽,叔叔和舅舅为了救我们牺牲了,由于这种事情在采药人行业里不算罕见,所以家里人很快就相信了我们的说法,也并没有再追问我们什么。” “本来事情就这样过去,我和查干也都老老实实会去上学,不再去采药,可是这种安稳的日子不知为何让我感到了厌恶,查干也是这样,不仅如此,我们两个的肚子好像永远也吃不饱,家里的手抓肉根本不够我们吃的,学校里的饭菜更是填不饱肚子,于是我们两个经常偷偷逃学在街上找吃的,有一次,我们两人把一家店里的烧麦全都吃完了,付账的钱不够,只好让我们爸妈来解决,哎,终究是免不了一顿打,但是我们都觉得无所谓,不仅是吃不饱,我们还不怎么想睡觉,不睡觉还不困,更不累,到后来我们两个就完全不睡觉了,到了晚上就偷跑初帐篷外边看星星。” “爸妈也带我们看过心理医生,我的班主任帮联系的,得到的诊断就是什么幸存者创伤后遗症,狗屁!莫名其妙的,查干跟我商量了之后,我们决定假装自己是正常人,正常饮食,正常作息,但都是假装的,这种日子简直是一直煎熬,不仅要忍着不吃太多东西,还要憋着一身的力气躺在床上发呆,时间久了,我们就感觉很麻木……” “麻木?什么意思?” 我问道。 沃斯微微皱了下眉头思考了片刻才说道: “嗯……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之后的日子,我们吃什么肉都没了滋味,倒不是失去了味觉,而是再肥美的羊羔肉吃到我们嘴里也没有了心里上的快感,草原上的野花和牛粪两者的气味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好恶之分,这种感觉,很奇妙,而且还不只于此,我胆子小,性格怂,在学校没少被块头大的男孩欺负,可后来的我,任由那些小恶霸怎么蹂躏,我都不觉得疼,身上没流出一滴血,连皮肤上的淤青都没有,我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反正等他们他们欺负够了就行,渐渐的,我发现自己身上的毛发正在一点点脱落,很快,我连头发都少了一大半,身上的皮肤也是越来越白,还很透,透得能见到皮肉下边的血管,查干也是这样,父母担心我们得了什么病,带我们看了不少蒙医,也就是我们当地的医生,可吃了不少药我们也不见好转,后来又是我的班主任家访之后决定要带我们去县城里看西医……” “诊断的结果是什么?” 南宫蒲急切的追问道。 沃斯摇摇头:“没去,我和查干都没去,在得知第二天就要去县城看病之后,我和查干连夜就离开了家,我们一直跑,不停的跑,从深夜跑到了白天,翻山越岭,越跑越有劲,根本不觉得累,如果跑厌烦了,那就躺在草地上一起发会呆,就这样,我们整整跑了五天,直到第六天的晚上,那天的夜空没有月亮,草地上黑的很,只有我们手里的电筒还发着光,躺在草地上发呆了好一阵子之后,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向我们走来,于是我们立刻站起来,倒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回家了,那个人一步步朝我们走过来,我们也一点点朝他靠近,面对面时,我们才看清,那人的头发是绿色的,又绿又长,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下身穿着一个简单的草裙,我们很快就明白了来者何人。” 我:“巨碑村的村民来找你们了?” 沃斯点头道:“嗯,准确来说是族长找到了我们,看见他时,我突然在心里有了一种归属感,于是当时我便下定决心,不管族长带我去哪儿,我都愿意,不只是我这样,查干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我们两个跟着族长来到了这里,巨碑村,族长不介意我们来个是外来人,他亲自为什么修建丹室,又传授内修丹法给我们,教我们如何长生,还有琼露,这是我这辈子品尝过的最美味,最美好的仙品,日子久了,我们的头顶也渐渐长出了绿色的毛发,对往日的记忆也变得冷漠,甚至我们兄弟两个在彼此的心里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很奇怪,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很难形容,明明知道眼前人就是自己的哥哥,但就是……就是不再重要了……” 南宫藜抚摸着沃斯的头顶问道: “那你哥哥查干后来去哪儿了?” 也许刚刚南宫萍的歌声彻底唤醒了沃斯的人性,所以当沃斯再一次听到有人提前自己哥哥查干时,他那颗被蒙蔽多年的心终于破防,于是他蜷着身子,把头埋在双膝上崩溃大哭起来,边哭还边说道: “呜呜……查干不该违反这里的族规,他不该像叔叔那样去偷神树上的琼露!” 我:“查干偷了琼露,所以被巨碑村的村民惩罚了?” 沃斯带着哭腔说道:“嗯……那是一个朝拜夜,我们跟着族长和其他村民一道去朝拜神树,祈求神树降下琼露,赐福村民,琼露对我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之前有好几次朝拜我也有自行摘下挂在神树上的琼露的念头,每次在对着神树朝拜时,看着树上的琼露,我的心总是痒痒的,可查干终究还是没忍住,九十九次的朝拜,他还做到一半就站起了身,也不顾其他村民的劝阻,直接爬上了神树的树杈上……” 南宫蒲紧张的看着沃斯:“所以,查干后来怎么样?他吃到琼露了吗?” 沃斯边哭边说道:“他在树上还没吃到琼露,身子就突然长出了大量的绿毛,这些绿毛把他和神树的树干缠得紧紧的,很快查干就和神树融合成了一体,直到现在。” 沃斯说完话后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他猛然站起身,转头看向刚刚太阳落下的山头,紧张而惊恐的喊道: “坏了,坏了……” 由于沃斯过于激动,他嘴里一直说的都是蒙古族语言,我们一时半会也不懂他是怎么了,随后,沃斯指着他看去的那个山头,结结巴巴的跟我们解释道: “那里……神树就在那里!今天是十五!是朝拜夜!族长和……和其他村民一定已经赶过去了,我不该……我不该跟你们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 听到沃斯语气转变如此之快,南宫蒲明显不高兴了,他说道: “喂!你小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就是一棵破树吗?在这抽什么风!” 没曾想,沃斯听到南宫蒲的话,脸色大变,原本那张稚嫩懵懂的面庞突然变得狰狞而扭曲,不仅如此,他双目暴凸,鼻子变得尖而下垂,耳朵就像西方神话里的精灵那边又长又尖,白皙平滑的面部因愤怒而变得粗糙,乍看之下,此时的沃斯就像是白雪公主她后妈一样丑陋。 沃斯一把抓住了南宫蒲的脖子,我看到他那纤细手指的指尖竟迅速长出了一排深紫色的尖甲勾爪,变了样的沃斯凶恶而沙哑的声线朝南宫蒲呵斥道: “不许你对神树不敬!你这蝼蚁,敢对神树不敬,我现在就扯开你的喉咙!” 南宫藜走到沃斯背后,一把将其抱住,那首温暖的歌谣再次由南宫藜唱响,美妙的旋律很快平复了沃斯的情绪,沃斯那张因愤怒而变得丑陋的脸蛋重新变回了原先的俊美模样。沃斯缓慢地松开了抓住南宫蒲脖子的那只手,然后迷茫的揉搓着自己的脸蛋发愣,我猜测,也许连沃斯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刚刚那是怎么了。 南宫藜放开了沃斯,她的歌声在不知不觉中停歇下来,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急弦高亢的二胡之声从远处传来。 南宫蒲揉着自己脖子,一边咳嗽一边指着西边说道: “是果儿姐,在……就在那个山头!” 南宫藜眉头紧锁的看着矗立在西边的那座山,说道: “这是断邪曲,果儿姐应该遇到麻烦了,咱们得赶紧过去。” “沃斯,你可以带路吗?” 我问已恢复理智的沃斯道。 沃斯咽了咽口水,似乎有点害怕,他思考片刻后恢复道: “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但那边可没有路,至于你们能不能顺利到达,我可不敢保证。” 我看了看此时我们几个所在的位置其实就是一条从巨碑村通下来的小路,这条小路链接着附近的其他山头,于是我对沃斯问道: “难道不是从我们现在脚下的这条路过去那边的吗?” 沃斯摇摇头:“不是的,村里没有一条路能通往神树所在,族长说过,神树不会主动垂怜凡人,若是想要得到神树上琼露,就必须学会对神树表示敬畏。” “怎么表示敬畏?” 南宫蒲问道。 沃斯平静的看着我们,说道: “你们如果真想过去,那去就知道了。” 我们跟着沃斯重新走上通往巨碑村的那条山路,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由于刚刚才经历过在山路上被成百条玄蛇围攻的场面,此时再次走到这条山路上,我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生怕草丛中又窜出几条长虫偷袭我们。好在这一路上来,小路两侧的草丛安静的出奇,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回到了巨碑村。 奇怪的是,此时的巨碑村里竟然没有一个村民,之前的那个族长也不见了踪影,一整个村子空荡荡的,一栋栋所谓的丹室此时看着就像一座座野坟头,再加上巨碑村里没有一盏灯火,给人感觉仿佛是一座鬼村。 “村民们人呢?” 我问道。 沃斯走在最前面,他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我们说道: “刚刚我说过了,今天是朝拜夜,族长带着所有的村民都往神树那边去了。” 空无一人的村子安静得让人发怵,整个环境里甚至没有一丝风吹过,大晚上的也没有任何的虫鸣声,唯有从远处传来的依稀能听见的二胡弦乐萦绕在耳边。 沃斯带着我们径直走出了巨碑村,此时横在村头的那条小河水位暴涨,流速也变得湍急,我本以为沃斯是要让我们跟着他一块儿淌过小河,可并非如此,沃斯竟走到河中心,游起了蛙泳,他一路逆流而上,还不时的回头看看我们。我这才发现这条小河确实是由西向东流的,事不宜迟,我们几人陆续跳入河中以蛙泳姿势一路逆游,紧紧地跟在沃斯后边。河水并不是很冷,反而有点暖暖的,但奇怪的是,在游泳时,我裸露在水面上的肢体部分总感觉痒痒的,这种痒与平常被蚊子咬到后的瘙痒还不一样,感觉像是小时候打开旧电视时,手在电视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所感受到的微微刺痒,同时一排排的汗毛也不由自主的竖立起来。 南宫蒲:“这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我和并排一起游水的南宫蒲互看了一眼,彼此的感受已心领神会,就在这时,宁子初却警惕的对我们低声说道: “不要说太多话,呼吸也要放慢点,这里,这条河的水面上漂浮着浓度极高的雷瘴,比托甲镇里头的雷瘴浓度高得多,要是咱们过量的吸入,之后万一遇到雷暴天气,咱们得估计全玩完。” 听到宁子初的话后,我们只好几个保持沉默不再闲聊,大家伙都是练家子出身,若是换做平常,那要想改善呼吸节奏对我们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现在身处高原,还不得不逆流游泳,这下要放慢呼吸频率,那可老费劲儿。放慢呼吸之后,我们游泳的速度明显落后游在前面的沃斯,不知道这小子知不知道这条河有雷瘴,但看他在水中轻松自在的样子,怕是他根本不在乎以后会不会被雷劈死,也罢,他此时把我们远远抛在后头,想要大声提醒他的话着实耗费氧气,人家现在可是长生不老,怎么会怕遭雷劈? 我们逆流而上,游了大概三十分钟后,来到了一处沼泽平原,河水在这里慢慢变浅,于是我们一步步走出水面,这时我们才发现,原来刚刚那条小河的源头竟来自这片沼泽之上,这片沼泽地里有着成百上千个大小不一的泉眼,乍看之下,这些泉眼最小的只有一分钱硬币那么窄,最大的也就一个拳头宽,清澈透明的泉水从一个个泉眼里奔涌而出,顺着地势由高到低汇聚在一起便形成了一条小河。 我们跟着沃斯走进沼泽之中,看到这些泉眼的边缘上,生长着一圈圈怪异的晶石,这些晶石形状上看着很像天然水晶或者石英岩,但却是黑色的,而在这些黑色的水晶主体结构上,还附着着一层或蓝或黄的金属物质,蓝与黄搭配着乌黑透紫的晶体,显得既诡异又华丽,要是有哪个矿石收藏爱好吃来到了这里,怕是要激动的走不了路。 沃斯带着我们边走边欣赏着这一片沼泽上的奇异风景,夜空上,银白色的朗月高挂于苍庐,一群玄鸟从我们眼前飞过,黑色的羽毛在皎白的月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中劈到了一只玄鸟,可怜的小家伙一眨眼的功夫便被雷电烧成了八分熟,之后随风吹落于我们眼前,还冒着烧焦的热气儿。 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天空中又是几道闪电劈下,最远离一道我们有一百来米,最近一道只和我们相隔不到五米。我们都被吓得不敢动弹,唯有沃斯还淡定的走在最前头,听见我们都没了动静,他才停下脚步,然后面无表情的对我们说道: “你们怕了?这可才是第一个劫难……” 第119章 天雷 我们就这样愣杵在原地,看着沃斯在雷霆霹雳之下,一步一个脚印地往远处的山头走去。 南宫蒲吃惊的看着沃斯远去的背影,不解的摸着自己后脑勺吐槽道: “这人疯了吗?这一路噼里啪啦电闪雷鸣的,就不怕被劈……”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一道紫电从天而下,径直落在了沃斯的脑袋上,当我们才反应过来时,却发现那孩子竟然已被天雷烧成了两瓣,可发黑的焦肉很快就自行脱落,露出了一大片一大片新鲜的骨肉,像牛奶一样的雪白的粘稠液体不停的从肉里渗出。随后,沃斯已分成了两瓣的身体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拼接,而那些白色的粘稠液体此时就行黏在沃斯伤口上的口香糖,硬是把沃斯左右两边的的躯体拉紧收拢,就这样,沃斯的身体在隐隐作响的雷鸣声中愈合如初,只是草裙已被雷火烧成了灰烬,而赤身裸体的沃斯就在一片沼泽地里奇迹般的重生了。 “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大声的惊叹道。 沃斯回头看了我们几人一眼,之后便转头继续向前走去。就在我们看着他再次走远时,又是数道闪电从天空劈下,闪电在轰鸣声中,落在了我的周围不到两米的地面上,地上的苔藓被雷火烧得焦黑,沼泽里渗出的水份也被烧的直冒白烟,即使是穿着靴子,我也能感觉到地面上传来的雷光余热。 宁子初让我们扔掉身上携带的所有金属物品,包括手机、电筒、登山杖和登山凿等等,将这些东西有多远就地扔多远,随后他蹲在地上,在离我们最近的小泉眼旁边观察了好一阵才站起身对我们说道: “这些生长在泉眼周围的是煤精石矿,上边还附生有一些蓝铜矿和愚人金,我猜这里应该有一片煤炭的矿石脉,同时还有不少的铜铁矿物深埋在这片地面以下,这些东西都是天然的引雷物。” 我在读大学时曾经选修过两年的地质学,虽说当时在课堂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但多少还是听了几耳朵的课件内容,刚刚宁子初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我还是发现了这片沼泽的蹊跷之处: “宁队长,你说的很对,煤矿带确实是有很大概率会引雷,但问题是煤矿往往不会和铜矿以及铁矿(愚人金其实就是黄铁矿)一同伴生,眼下这里的煤精石竟然能附着这么厚的一层蓝铜和愚人金,这不就很奇怪吗?” 宁子初原地思考了片刻,随后再次蹲下身子,用手在刚刚的泉眼里抠下了一块儿煤精石,他站起身将煤精石矿拿到我们面前说: “沈放,你说的怀疑是对的,确实是我大意了,这些矿石只是简单的陷在了泉眼周围,愣眼看的话会以为是天然生成,实则都是人为插进这些泉眼边上的,还有……” 宁子初拿着矿石的手指着之前我们游上岸的那条小河继续说道: “你们看,从这些泉眼里流出的水基本上都汇聚在了那条河里,我猜啊,这条小河就是托甲镇前那条大河的源头之一,想必这也是托甲镇常年笼罩着雷瘴的主要原因。” 南宫蒲吃惊的环顾四周,看到一个个泉眼边缘上都插满了各种形状的煤精石矿,由衷的感叹道: “这里有那么多泉眼,若每个泉眼边缘都插上这种石头,我去,那得多少人,多干久才能干完?” 远处山头上的二胡声依旧阵阵传来,南宫藜心中担忧得紧,听我和宁子初叨叨叨的瞎聊个没完,她显然已经不有些不太耐烦,于是她双手叉腰对我们催促道: “你们聊够了没,这些破石头是不是人为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也不看看沃斯都快看不见了,赶紧的,马上赶路!” 说完,南宫藜便准备大步向前朝沃斯追去,可她才抬起一只脚,只听“咔嚓”一声雷鸣,一道黄色的闪电垂直落在了南宫藜面前一米多远的地面上,吓得南宫藜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额头更是冷汗直飙。 南宫蒲赶紧把南宫藜拉到自己身边,看着那块刚刚还翠绿翠绿的苔藓地转眼间便被烧成了一片焦炭,他抖着嗓子说道: “这……这可怎么走啊?” 宁子初的双眼又发出一抹金黄色的光芒,在他用自己那双“金光眼”在我们周边扫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对我们说道: “有了!万物相生相克,还真是这天底下永远不变的真理。” 我们三人都清楚定是宁子初发现了什么宝贝,于是赶紧催他把话说清楚,于是宁子初扔掉煤精石,用满是淤泥的手指着正西北方向上离我们大概有一百米的一处草丛说道: “去那儿,我们去那儿就有办法避雷了!” 南宫蒲看了看那片草丛,本来满怀希望的神情突然暗淡下来,嘴里嘟囔着: “说得轻巧,咱们现在是一步都不敢迈,还怎么跑那么老远?” 宁子初伸手向南宫蒲要来其腰间别着的老藤葫芦,然后像之前韩烎那样捋了捋刻在葫芦肚子上的细小符箓,嘴里像是念着什么咒语,他的咒语刚念完,葫芦的龙头塞子果然“嘭”的一声打开,随后宁子初在从葫芦里倒出了一枚柠檬绿颜色的丹药,他拿着丹药对我们说道: “这是龟息丹,吃了可以在一个小时内最大限度的降低食用者的心率和呼吸频率,本来我把这颗丹药装进葫芦里是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可以让大伙先装死再说,尤其是你,沈放,说白了这也就是主要为你准备的,如今倒成了咱们越过雷区的重要道具。” 宁子初将龟息丹握在掌心,然后握拳捏成碎末,他把龟息丹的碎末倒入自己口中一点,然后对我们说: “来,你们每人吃上一点,然后马上调动内息,把内息灌进双腿,能灌多少灌多少,有了龟息丹的药效,我们可以尽可能的降低在呼吸时所吸到体内的雷瘴和煤炭粉尘,这样可以提高我们不被天雷击中的保障系数,然后,大伙儿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一直跑到那个草丛。” 听了宁子初的话,我们也只好壮着胆子试试,不管草丛里到底有什么,宁子初若是没有把握绝不会让我们这么冒险,我信他,南宫蒲和南宫藜也一样,于是我们也在宁子初掌心上捏了一撮龟息丹的粉末放进嘴里,好家伙,这药丸子苦得厉害啊,尝起来像是十斤的黄莲浓缩液抹在了我的整条舌头上,苦得我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我闭着眼赶紧把药粉和唾沫一块儿咽下喉咙里,随后便感觉到自己原本紧张得“嘭嘭”直跳的小心脏突然放慢了数倍,就连呼吸频率也变得缓慢了许多,呼一次气可以十来秒都不用吸回去。远处的天空中又有数道闪电劈下,我们事不宜迟,各自将内息灌入自己的两条大腿之中,用上各门派的看家本领,跟着宁子初就往草丛方向冲去。 只见宁子初先是一个弓步向前,然后双膝弯曲,一个弹步起跑便跳向前方十几米,猴子上树怕是都没他那么快,而南宫蒲和南宫两兄妹则直接用上金豹游山步,两人疾步向前冲去,时而左右分开,时而交错而过,速度直追宁子初,而我本想用纵云飞梯,可这这种轻功更适合大步登天,脑子思考了不到一秒钟之后,我决定还是用上韩烎的蛤蟆功,这功夫用来逃命那是一绝,于是我身子前倾,四肢趴地,内息涌上手脚,丹田聚气,向着前面三人跑去的方向大步一跳,两步一蹬,在后头紧追不舍。 虽然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但宁子初却并不是直线推进,他小心翼翼地尽可能避开路惊之处所有的泉眼,左跑五六米,右冲七八米,以曲线的方式稳步向前。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南宫蒲和南宫藜要选择交错而行,原来他们都清楚奔跑时要避开泉眼,毕竟这片沼泽地里的每一个泉眼几乎都被人为的插入了煤精矿石,所以这些泉眼必然是最容易引雷的,幸亏我还算有点脑子,看懂了他们三人的小聪明,于是我照着宁子初的脚印线路一路冲锋,果然,那些天雷大概率都劈在了贴近的泉眼周围,好几次,这些雷离我就不到半米的距离,吓得我是心惊肉跳,若不是龟息丹的作用,我的心怕是早就撞破胸膛,跳出体外。 不过,龟息丹的作用只有那么几分钟,就在药效快要用完之前,我们四人全都顺利跳进了草丛里。这个草丛看着和其他地方的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个草丛里还长着几株高有一丈多的红色植物,这种植物看着有点像被染红了茎干和叶子的蜀葵,叶子形状像桑叶,宁子初在其中的几株红色植物上摘下了几片红叶,然后又分别递给我们一片,他说道: “这个就是嘉荣草,吃了它的叶子就可以避雷。” 嘉荣草?我脑子里转了许久才想起来,《山海经·中次七经》里确实有过它的相关记载,说它高丈余,颜色赤红,虽然看着华而不实,但食之者不霆,也就是人吃了这种草就不会被雷劈的意思。 “我操,还真有这种东西啊?真的假的?吃了就能避雷?” 我一脸怀疑的问道。 听到我的疑问后,南宫蒲和南宫藜都笑了起来,我从这两兄妹看过来的眼神里,感受到了诚意满满的嘲讽。 宁子初看着他自己手里的叶子解释道: “天生万物,必然是相生相克,毒蛇出没的地方就会生长有结蛇毒的七叶一枝花,阴冷潮湿的东北山头,偏偏就有补足气血的人参,还有能增强人体心肺功能的冬虫夏草,就长在咱们大西北的高原里,这可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这世间的一切就像是被设计好的,每一寸土地上的一丝一毫都始终保持着一种平衡,就像现在这片雷区,虽然危险,但化解危机的方法却也就在片地带里,呐,就是它。” 宁子初没再解释什么,他在说完话之后就直接把嘉荣草的红色叶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南宫蒲和南宫藜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手里的叶子喂进到嘴里。南宫蒲见我拿着嘉荣草的叶子时还是犹豫不决,他便一边嚼着嘴里的叶片一边对我说道: “我自幼就听浪叔叔说过,西方有七度灶,东方有嘉荣草,都是能辅助人类躲避雷暴的奇珍,为此浪叔叔还经常高价从采药人那里收购不少的嘉荣草叶子,尽管这东西平时用不上什么,但由于这也是上好的炼丹制药的药引,社会上可有不少人争着抢着买都不一定买的到,没事儿,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草,但我相信浪叔叔,所以这东西一准有用!” 行吧,现在这种情况,不信也得信,于是我也把叶子塞进到自己嘴里,小心翼翼的慢慢咀嚼起来,嗯?味道还行,淡淡青草味,略有点细渣,还有点甘甜,也许是刚刚的龟息丹实在太苦,所以此时再吃嘉荣草,明显觉得口腔里甜爽多了,但现在可不是品尝野味儿的最佳时候,周围的雷声虽然有所减少,但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天降大雷,既然大伙儿都相信吃了这种红色的叶子就能避雷,那还是抖着胆子赶紧试试吧! 我们刚想走出草丛,却听到草丛深处一片骚动,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禽类才有羽脂味儿从草堆里飘来。我们迅速聚拢到宁子初身边,正想唤出蒲扇,一只大鸟猛然从草堆里飞出,这只野鸟怎么说也得有一只秃鹫那么大,全身羽毛呈黑褐色,在它的双翼之间还长着一只竖直于天际的第三只翅膀,更奇怪的是这只动物竟然还长着三只脑袋! 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时,我注意到这只三头大鸟的其中一只脑袋上还叼着一片嘉荣草的叶子,由于一开始它飞得太低,其长在肚子下边的六只怪足还差点碰到了我的头顶,当它展翅高飞后,一阵急风气流被它的大翅膀拍得刮地而起。 南宫蒲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不满的说道: “呸!呸呸!真晦气,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这东西自古就是一种不祥征兆,靠,真他妈的倒霉! ” 与南宫蒲的一脸嫌弃相比,一旁的南宫藜显得要淡定得多,她抬头看着已经高翔远去的大鸟,平静的说道: “嗯,三头,三翼,六目,六足,是????无疑,哼!这有什么可怕的,据说吃了它的肉,人就可以不知困倦,更不用睡觉,这有多好。 ” 我和南宫兄妹跟着宁子初一起走出了草丛,但是我们并没有着急去寻找沃斯,而是来到了一个小泉眼旁边,眼前这个泉眼虽然只有苹果大小,但是其边缘上插满了煤精石,想必其引雷的概率将会很大。果不其然,我们四人才杵在泉眼旁不到三分钟,天空中有两次电光落到了泉眼附近,不过全都神奇的避开了我们几人,之后我们又在泉眼旁躲站了一会儿,又是三道闪电劈下,最近的一道闪电离我只有半步的距离,我们几人依旧毫发无损。 南宫蒲见状激动的大喊道: “避开了,全都避开了!” “趁着嘉荣草还有药效,赶紧跑!”宁子初边说边转身朝沃斯之前离开的路线跑去,我们三人紧跟其后。 这片沼泽地其实不算大,只是一路上电闪雷鸣确实吓人,也影响了我们奔跑的进度,说来也奇怪,这天明明晴朗得很,怎么就一直打着雷呢?这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雷鸣电光每一次都巧妙的避开我们的奔跑路线,真不知道是我们幸运,还是那个嘉荣草真有这种神奇的避雷药效。 我们大概跑了有二十分钟才穿过那片雷鸣沼泽,远远的看见沃斯正盘腿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他的脸朝我们跑来的方向望了许久,看到我们成功越过沼泽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庆幸之色。我们来到沃斯跟前之后,他才从石头上跳下来说道: “这里是长生道场,可长生之法有违天数,修行此道之人必遭天谴,所以若想长生,须避天劫方可。” 南宫蒲听完沃斯的话,心中窃喜,他向沃斯问道: “这么说,我们躲过了天劫,现在可以长生啦?” 沃斯脸上淡淡一笑:“长生之路有三劫,一为天雷劫,二为阴火劫,三为赑风劫,三劫若能都躲过,才有资格长生。” 我听到接下来还有两次所谓的“劫难”,心中顿时布满寒霜,可南宫萍的二胡旋律愈发急促,怕是遇上的大麻烦,眼下不管遇到什么都得挺过去,于是我问沃斯: “那接下来的阴火劫,在哪儿?” 沃斯转身指着前方山脚下的一片黑色的荒地说道: “就在那儿,阴火会烧尽一切其所能触及到的活物,它烧的不只是皮肉筋骨,还有三魂七魄,你们可得小心了……” 第120章 阴火 我们很快就跟着沃斯来到了焦土边缘,这片地方堆满了各种已经碳化的骸骨,有的骨头看着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小腿,看着有我的腰粗,有的骨架还算完整,面前看出其生前应该是某种山羊,像这样的骸骨还有很多,根本数不尽,但更多的尸骸都已焦黑残破,在焦炭之下可以看到这片地区的土地的真是泥层其实是一大片白色的沙土,只是被上边厚厚的焦尘给几乎全覆盖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一股恶心烧焦味儿,味道非常浓,以至于我即使调动了内息也几乎闻不到什么别的气味儿。 南宫蒲看着焦土之上一片荒凉,略有松懈的问道: “阴火呢?烧完啦?” 沃斯在地上揪起几根野草抬手往焦土之原抛去,就在墨绿的野草落到这片焦土之上的前一刻,漆黑的土地突然烧起一小片半透明的火焰,这种火焰看着很像是酒精点燃时那种状态,只是酒精火焰的顶端一般是红紫色或者蓝色,而眼前这隐隐之火的顶端却闪耀着一种诡异翠绿色,这绿火越烧越旺,转眼间便把还没掉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小撮野草给烧成了灰烬。 “这……这是……?”看着眼前如此惊诡的一幕,我被震惊得一时间竟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只是看着焦土上的那一团渐渐熄灭的绿火,心中不自觉生的生起一股凛冽的寒意。 沃斯抬起脚大步跨进焦土之原上,翠绿的火焰在他的脚下猛然升起,没等他走出两米,他的身体便已经被火焰全然覆盖。可沃斯并没有被这些阴火所屈服,他的姿态依旧冷静,两只脚不急不慢地在漫步这片焦黑的土地上,还不时的抬头瞻望前方那座弦乐之声响彻四方的山头,看着似乎还挺自在。可在我们眼中,沃斯的身体在被火灼烧得一点点变焦变黑,待其身上被火烧焦的皮肉从他的身体脱落之后,又露出了崭新的雪白肌肤,然后新的皮肤又被火焰烧焦,接着又脱落又生长出新的肌肤,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我们看见沃斯一步步走出焦土,他已全身焦黑,可他只是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其焦黑的皮肉尽数从他的躯体上尽数脱落,露出了雪白矫健的新肉体。 我用力眨了几次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沃斯确实还活着,他也确实走过了这片地狱之原,只是他的样貌相比之前,要变得更加的女人化了。 “疯了……简直是疯了!” 南宫藜皱着眉头感叹道。 宁子初蹲在地上观察着眼前的焦土好长一段时间,然后他站起身,将自己手里的灯甩出一条光鞭,宁子初握着逛鞭对着前方的焦土甩了两鞭子,顿时打得焦土飞溅,淡淡的翠绿色火光闪烁不停,我们看到宁子初的两鞭子硬是在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交叉印子。在这两道印子之下,灰白的沙土全然裸露而出,这时,我注意到在这些灰白色的沙土里边,好像还埋藏着一条条手指粗细的黑色蚯蚓。 宁子初又在地面的印子上甩了几鞭子,焦土上再次闪照出刺眼的火光,火光熄灭后,灰白的沙土被宁子初打开了一大片,我们这时才清楚的看到,埋藏在这片沙土之中的,并不是黑色的蚯蚓,而是某种植物的藤蔓或者根系。宁子初咽了咽口水,又擦了一下自己太阳穴上的汗珠,然后抬起腿,对着前方地面上的藤蔓,准备迈出一步。 “宁队长,你没事儿吧?难道你也想变成焦炭?” 看着宁子初准备冒险走进焦原,我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宁子初转头看了看我,然后抬头看着天空叹了口气道: “哎,妈,我这也是没法子,您当年要我发过的誓,我现在只能违背一次了……” 自言自语完后,宁子初拨开了我的手,然后我看到他的左手竟不停的冒出冷汗,冷汗越来越多的附着在他的左臂上,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陆续飞过我的指尖,低头仔细看去才发现,我们脚下附近的泉水竟然自动升起一粒粒水珠,这些水珠仿佛是被宁子初的左臂所吸引,一粒粒排好了队伍飞到了宁子初的左臂之上。 南宫藜将我拉到一旁,她看着宁子初不断凝聚着水珠的左臂,对我说道: “这是吴家的控水术,看来宁子初是想动用吴家的法子带我们走出这片鬼地方。” 南宫藜话音刚落,只见宁子初左臂上的水珠已全部汇聚在了他的左手掌心之中变成了一个水球,随着水珠越来越多的被宁子初唤到了他自己的手臂上,水球的体积也越来越大,不过呼吸之间,宁子初掌心所控的水球其直径已有两米多高,随后,宁子初对着一旁的苔原地面上将水球甩下,硕大的水球在接触到地面的刹那间化作了一头透明的异兽。这头异兽身形像鹿,只是与平常在动物园里见到的梅花鹿相比,它的头上却有着两对犄角,此异兽通体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白色光辉,其身子挺拔,气质空灵,脑袋不时地朝地面垂下,用地上的石头摩擦着自己的四只大犄角。 南宫蒲看着异兽惊呼一声:“我去,诸怀!” “个屁!”南宫藜狠敲了一下南宫蒲那本来就没多少智商的后脑勺,紧接着,她一脸鄙视的看了一眼南宫蒲,随后看着眼前的这只异兽解释道: “诸怀的身形像牛,水牛,而咱们眼前的这个,身形似白鹿,头上长着四只像梅花鹿角一样的犄角,这明显就是夫诸!” 听说这只异兽就是夫诸,我赶紧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泉眼,还好,这些泉眼并没什么变化,于是松了口气问道: “见夫诸不是会意味着有大水将至吗?怎么也没见这些泉眼有什么动静?” “有我在,这里发不了大水,放心吧!” 宁子初边说边走到夫诸跟前,夫诸见他到来便朝着他伸出脖子,宁子初用手轻轻抚摸着夫诸的脖子,夫诸的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等夫诸享受够了,宁子初在其高高竖起的大耳朵旁悄悄耳语了几句,随后夫诸便径直跳到了焦原里的白沙之上,它的蹄子踏实踩着裸露在白沙外边的黑色藤蔓,一步步惬意地往焦原深处走去。 看着夫诸的四只蹄子都没出现翠绿色的火焰,我激动的大喊道。 “没有着火,没有着火!” 宁子初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指着夫诸踩过的白沙土壤对我们说道: “你们看到我的小白留下了脚印没?” 我和南宫兄妹低头看向宁子初伸手所指之处,看到的那个被宁子初称作小白的夫诸刚刚所走过的地方,确实留下了一个个蹄子形状的小水洼,于是我们三个纷纷朝宁子初点了点头。 宁子初对着离自己最近的小水洼左脚大步一迈踩了进去,小水洼不算深,也就将将淹没到他脚踝处,接着他的右脚也迈进前方的另一个水洼里,看着宁子初一步一个小水洼缓慢的走进焦原里,我的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别烧着,千万别烧着……” 我在心中祈祷着。 宁子初大概踩着水洼走了十来米,一直都到夫诸小白身旁,他回头看向我们,朝我们振臂高呼道: “没事儿,这法子能行!” 看着宁子初如此自信,我咬紧牙关,提气挺胸,决定当第二个吃螃蟹的人,于是我顺着宁子初的步伐,闭着眼睛右脚一迈便在了水洼里,嗯,隔着靴子也能感觉到水面冰冰凉凉的,水底有些软,但能走得动,顺着蹄子印,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走到宁子初身边,南宫蒲和南宫藜见状也紧跟我们的步伐两脚踩在水洼里走了过来。 见我们三人都顺利的跟上了自己,宁子初抚摸着夫诸小白后背,举其右手上的灯,示意我们的看向白沙外边的焦土,这时我们看到,在一堆堆发黑的焦炭残骸之中,盛开着一朵掌心大小的红色花朵。花朵看着很像扶桑花,花瓣红得耀眼,花心则是黄灿灿的,奇怪的是这些花朵除了一条细长的黑色花茎之外,并没有长出一片叶子。这花朵色彩之鲜艳,即便是借着淡淡的月光,我们几个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宁子初举着灯在我们周围照了一圈,我们看到其灯光所照到的焦土上,这样的红色花朵零星的散落在各处。这些娇艳鲜红的花朵基本都躲藏在黑色的焦炭残骸之下,看着就像躲在闺房里,羞于见人的红裙姑娘。 “你们觉不觉得,这花……看着倒是有点像牡丹?” 南宫蒲说道。 宁子初把灯光打在那株离我们最近的红花上,他说道: “这花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火育金丹,那一种生长在极端环境下的花卉,此花的花瓣如赤火般红艳,可花心却金黄耀眼,看着就像孕育在火焰里的一颗金丹一样,人们便把这种奇花异草称之为火育金丹,据说是太上老君在天上无意之中从袖里掉落了三颗金丹,这三颗金丹因此落入人间尘土之中,变成了三朵奇艳神花,有方士相信,若用此花的花蜜作为药引来炼制丹药,定会事半功倍。” 南宫蒲听完宁子初对火育金丹的解释后,激动得一拍脑门一跺脚,恍然大悟道: “我去,火育金丹!这东西我听小芽儿说过,好像是浪叔叔的办公室里就有一盆火育金丹,一开始小芽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出于好奇,他偷偷查阅各种资料研究后才发现,火育金丹只生长在丹炉炼烧之后的灰烬里,据说是古代的一为方士在炼制丹药时发生了意外,无意之中发现丹炉底下的丹灰里竟然诞生了这种植物,火育金丹虽然长得娇艳,但是却毒得要紧,它会把自己的根系浅浅的埋藏在丹灰之中,这些根系若是触碰到了任何一种活物,就会释放一种富含磷粉的黏液喷射到活物的身上,这种毒液一旦成功附着在了活物上,那会比烧热的沥青还难缠,并且一遇到空气就点燃,直至把活物烧死成灰后火焰才会熄灭,而这些灰烬便成了滋养火育金丹最好的肥料。” 我看着这一朵朵美艳动人的红色花卉,谁能想到如此阆苑奇葩竟然是一个蛇蝎美人,我本能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看到自己的半个靴子还埋在水洼里,胸前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我向宁子初问道: “宁队长,你是怎么知道你的夫诸能够克制火育金丹的?” 宁子初摇头冷笑一声后,说道: “我这也是赌一把,只是曾经听一个吴家的长辈说过,火育金丹的根既是它的捕猎法宝,也是它的命门所在,只要能用水把它的根系打湿润,那它的根系在短时间内就没办法分泌毒液,谁能想到这辈子还真能碰到这种植物,也没个经验啥的,只好尝试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舍命搏一搏看看,如今看来,咱们的运气都不算差,至少这法子到现在为止还算管用。” “那请吧,继续开路呀!” 我催促宁子初道。 可宁子初却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 “不行了,开路只能你们来,我的乘黄脾气傲娇得很,一旦被它发觉我动用了体内其他的合神兽,它是绝不会同时听我使唤的。” 宁子初一边用左手撩开自己衣服,露出伤痕累累腹肌,一边跟我们解释道: “你们看,我在吴家地宫里受的这些伤,乘黄是一点都不愿意为我治疗,这还不是因为我动用了玄龟和夫诸嘛,不过这家伙最近的脾气算是好多了,至少现在还愿意保持灯的形态给我们照路,要是换做以前,嗐!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我只好走到夫诸身边,然后唤出蒲扇,对着前方的枯焦荒原大力扇出一阵烈风,风力刮地而起,力道直冲前路,将其所能触碰到的一切残骸灰烬全数吹飞,露出了一条接近四十米长的灰白大道。宁子初见状赶紧轻拍夫诸的后背,夫诸立马动身朝着前方被我吹了灰烬的路面走去,其走过之处,其身后又一个个蹄子形状的小水洼,接下来的路程,我对着焦原不停扇动蒲扇,所生成的气流将地上的灰烬送上夜空漫天飞舞,地上裸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灰白沙土,夫诸在沙土上活泼的跳来跳去,我们便踩着它留下的小水洼一路推进。 就在我们即将走出这片焦灰荒原之时,数点蓝色荧光从前方的动物残骸里窜出,这些像鬼火一样的蓝光飞快的升上天空,我刚想调动内息给大伙儿扇开一条路,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异现象吓得一个踉跄,结果那只玄蛇毒素还没清除干净的脚一时间无力站稳,直接踩在了水洼外边的地面上,又偏偏踩中了火育金丹的根系。翠绿的火焰瞬间在我的靴子上燃起,本来还清凉无比的脚步霎时间灼热难耐,我抬着脚,想把靴子甩掉,可鞋带扎得实在太紧,干甩根本脱不下来,眼看皮靴子就要被绿火烧透,我恨不得拿刀想把自己的这只脚给砍下来。 宁子初见状从夫诸背上捋出一波清水聚于掌中,然后对着我高高抬起胡乱飞踹的脚丫大喊道: “冷静点儿,别乱动!” 说完,他将自己掌中的水球扔到了我那即将布满绿火的靴子上,可这些水即使已经扑到了火焰上,也无法将这些邪火熄灭。宁子初没有放弃,他有从夫诸身上捋下几次水球,对着我的靴子又是一波连环炮,火焰终于被拍小了不少,但始终没有熄灭,就在这团绿火就要烧到我脚丫之时,宁子初从手里朝我甩出一个篮球大小的水球,这个水球与之前的不同,它直接包裹住了我的整个脚掌和小腿脚踝,翠绿的火焰在水里持续燃烧,水球渐渐沸腾,宁子初指挥夫诸朝我张嘴喷出一道水柱,这条水柱持续直接打在了我包裹着我脚掌的水球上,不断的给水球降温,数秒之后,火焰终于被夫诸的水流所熄灭。 这前后一切都只发生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险情不仅我使惊魂未定,就连其他三人也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大眼瞪小眼,我转头再看自己的脚丫,皮靴子彻底烧没了,羊毛袜也是千疮百孔,我动了动自己脚指头,还行,烫伤是肯定的,但至少都没被烧熟。 我小心翼翼地把脚踩回到水洼里,想起刚刚那见点蓝色的亮光,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嘴里大骂道: “我操!刚刚那些个鬼火呢,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要是再让我看见,非把它们扇成碎末不可!” 南宫藜一脸嫌弃的看了看我,然后指着南边的几块焦木堆叠的顶端说道: “呐,在那里,有本事你就过去,少在这里鬼喊鬼叫,烦人!” 我看着那些大块儿木炭的顶端,好像站着几只老鼠大小的生物,宁子初那灯照过去后才发现,那是几只长得像翠鸟一样的小型鸟类,它们鸟喙又长又红,其身上的羽毛比翠鸟羽毛要蓝得多,也亮得多,尤其是在这月光下,它们的羽毛所折射出来的光芒在拍打起飞时,像极了传说中的鬼火。 我:“这地方水都没多少,没想到还会有有翠鸟原因栖息于此……” 南宫藜嘲讽式的轻哼一声后,说道: “那是鴖, 此鸟喜欢在灰烬里筑巢,它们不惧怕火焰,人若是能将它们养在身边,就能防御火烧。” 南宫蒲贪婪的看着那几只鴖说:“要是能抓回来,咱们走出这里也不至于费这么老大劲儿了……” “算了吧,也走出来了。”宁子初跟着夫诸走出了焦原,我们也紧跟其后。 焦原之外已是山脚,山脚下长满了一大片很像是南瓜藤一样的植物,只是相比之后者,这些藤苗没那么粗壮,叶子也没那么厚实,这种植物的叶片底下还挂着果实,一颗颗黄色的果实又长又尖,顶部还微微卷起,看着有点像辣椒,或者……某种动物舌头? 沃斯正坐在这片怪草上边看着天空,见我们来了便站起身笑道: “来了?来了就好,走吧!”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朝草丛里走去,宁子初低头看着这些野草所结的果实说道: “这是条草,这种草所结的果实人若是吃了,便不会迷惑……” 草丛里突然有些异动,黑暗中,一只猼訑从草堆里跑出来,它嘴里细细德嚼着条草的叶子,其长在背上的眼睛冲我们神秘的眨了眨,随后跑向了山里。 第121章 赑风 我们在这片长满条草的地方走了有十多分钟,条草长势茂盛,草丛里浓密的茎干和叶片占尽了地面,我们的脚几乎可以多少能碰到地面。由于之前被火育金丹的阴火烧坏了一只靴子,为了防止满是条草的草丛里又有什么毒物正在埋伏,我只好解开外套,脱下穿着里边的体恤衫把我裸露的拿只脚丫给包裹起来行走。 南宫蒲低着头,眼馋的看着脚下那一大片条草上所挂着的黄色果实说道: “不是能消除迷惑吗?要不,咱们就吃点这种果子……” 说完,南宫蒲便弯腰想去摘草里的果子,结果走在后边的南宫藜发现后,抬脚就往南宫蒲的屁股上踹去,毫无防备的南宫蒲因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而摔得个狗吃屎,他起身就想责骂南宫藜,我之后站在这这两兄妹中间,在确保他俩被我隔开后,我对南宫蒲劝说道: “你小子还是冷静冷静,动动脑子想想,这从古到今,除了《山海经》外,还有有哪部资料有记载过条草果实?” 我看了看沃斯和宁子初以及一脸傲娇的南宫藜,他们没有一个人主动回答了我的问题,当然,南宫蒲更是傻缺般的摇摇头,于是我继续对南宫蒲说道: “你看,既然如此,谁能保证吃了这这种果实不会产生副作用?所以啊兄弟,咱们还是勒紧裤腰带,再忍一忍。” 宁子初见南宫蒲对我的劝导依旧无动于衷,他只好走到南宫蒲跟前,伸手从南宫蒲的腰间拿下葫芦,再捋了捋葫芦肚子上的符箓刻印后,从葫芦里倒出四颗橙色丹药,然后把其中三颗丹药分到了我和南宫兄妹手上,他拿着自己手里的那颗丹药对我们说道: “这是六腑聚阳丹,是用三百斤黄精一颗千年何首乌等药材在日食的时候放入丹炉中炼制一个小周天所得,吃的时候调内息于脾胃之中,可提神醒脑,增强体能。” 宁子初说完便和我们一同把六腑聚阳丹吃下,当我按照宁子初所说调动内息于脾胃之中时,顿时感觉丹田处有一股暖流分上下两路漫进我的全身,丹药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回味略有些涩和甘甜而已,但吞下之后,在内息的辅助下,药效来得极为迅猛,数秒之后,我发觉身上的疲倦感确实减轻了不少。本来还吊着个脸的南宫蒲也不再任性,大伙儿跟着沃斯继续前行。 既然已经走出了焦原,宁子初便召回了夫诸,我注意到他手里的乘黄灯顿时亮了不少。夜色渐深,南宫萍的二胡旋律依旧不停息的从前方的山头传来,这促使我们必须加快步伐赶去支援。 临近山脚时,地面上的条草数量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奇美的树林。这里生长着的树与普通山林里的大有不同,树干光滑透亮,像是有一层包浆,木质表面的纹路带着一条条纵向交错的暗红色纹理,看着很像是南方家庭里时常能见到的那种被人为精细打磨过的红酸枝家具材质,树叶形状像鸭掌,叶子又大又厚,几乎快要完全遮住天。更奇怪的,是这种树所散发着的气味儿,不酸不臭,清新怡人的木香之中,夹带着一丝丝甜香气息,不管这是什么怪树,但有一点我敢肯定,这种植物大概率是无毒的。 南宫蒲走到一棵较矮的怪树旁,伸手从一支快要弯下地面的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被摘下的叶子在其断口处流出了琥珀色的粘稠汁液。南宫蒲这小子也许真的是饿疯了,竟然张嘴就把那片树叶的断口处一口含住。 “你小还真是饥不择食,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 虽然我嘴上还在逞能,但看见南宫蒲还是被饥饿所打败,我持续抵抗饥饿的意志力也在减弱。 正当我饥饿难耐时,却看到刚刚还谨慎小心的南宫藜竟也从那棵怪树上摘下一片,吮吸起叶子上的汁液来,然后宁子初也跟着摘下树上两片叶子对我解释道: “这种树是白?,它的汁液吃起来不仅甜如蜜,而且可以有效消除食用者的饥饿感,要不你也试试? ” 宁子初说着说着便张嘴把手里其中一片白?叶子上的蜜汁都嘬进了口中。 “刚刚的条草果实不敢吃,那怎么这个你们就敢?” 我问宁子初道。 宁子初嘴上叼着叶片,发音含糊的说道: “白?虽然少见,但是南部分院还是能时常派人外出采购得到,院里的一些医疗药品里就含有白?的树汁,我曾经在其他地方也见到过,放心,这能吃。 ” 听到宁子初自信的回答后,我接过宁子初手中的叶片,本想也尝尝这种甘饴密液到底是啥滋味儿,可一阵穿林凉风却把我手中的叶片高高吹起,我借着月光朝那片飞向树林高处的叶子看去,发现从我手里夺走叶片的,不是风,而是一群小虫子,这些虫子大概也就比蚊子大点儿,呈苹果绿的颜色,一只只星星点点的藏于风中,借着风力把叶片围在中心,飘飘荡荡地飞向远方。 不仅是我手中的叶片被虫子偷走,宁子初、南宫蒲和南宫藜,他们手中的叶片也被这群躲在风里的贼给抢走了。南宫蒲嘴里吧唧着蜜汁的余味儿,一脸不甘的看着那些被风裹着的叶片,说道: “我靠,这里竟然连蚊子也那么爱抢食!” 沃斯抬起自己的右手,呆呆的看着几只停留在他指尖上的小虫子,宁子初走上前,拿灯在沃斯的指头上照着说: “这可不是蚊子,而是仙蜉蝣,它们只在夜间出没,是炼丹的上好药引,这种虫子痴迷于月光,在满月之时就会成群飞向天空,它们生于水中,也死于水里,我猜这附近应该有一个乘接无根之水的湖泊或者池塘供它们栖身。” 我们一路追踪着那群仙蜉蝣走上了山里,从山脚一直到山腰上,这里都生长着不少的白?,穿过一层层白?山林之后,山腰处有一个高台平原,这里植被稀少,而且果然有一个宽大的湖泊,湖边大都是矮短的野草和石渣碎片。我们看到一群群从林子里飞出来的的仙蜉蝣借着风力集体飞到了这片湖泊的中心处,形成了一个像龙卷风一样的巨形圆柱体,这个回圆柱体正对着一轮满月,由湖泊中心直通天际,其场面之壮观着实让我们这几个“外来户”纷纷都惊掉了下巴。 正当我想跟着沃斯走向湖泊时,宁子初却拉住了我的手,他说道: “先别过去,别忘了之前天雷和阴火,谁知道这里还有什么怪事发生,等沃斯那孩子过去了再说。” 看着沃斯一步步走向湖泊,我问道: “宁队长,你怎么就能肯定这里一定会有什么古怪?” 我的疑问也得到了南宫蒲的认同,听我说完话后,他也好奇的等着宁子初的回答,但是回应我们的,却是南宫藜,她走上前来,看了看前方的沃斯,又左右张望了一下湖泊的情况后,说道: “你们往地上看,地上的碎石块儿明显是被人翻动过的,这么一大片地方,地面全都被翻动过,不奇怪吗?还有……” 南宫里蹲下身来抓起一把地上的黑褐色泥土,继续说道: “这里的土质非常肥沃,按理说不应该只长这么点野草,白?树到了这里就不再生长了,这点更奇怪。 ” 南宫藜刚跟我和南宫蒲解释完,宁子初就指着走在前方的沃斯,语气严肃的说道: “你们看,那小子走到湖里了!” 只见沃斯淡定的一步步走到湖泊边缘,湖水逐渐漫延到了他的双膝处,紧接着,本来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泛起了波澜,飞旋在湖中心上边的仙蜉蝣也开始躁动起来。湖面的涟漪渐渐变得强烈,一层层银白色的浪花朝沃斯冲去。沃斯继续朝湖里迈步,一波激荡的水浪朝他脚下冲来,沃斯大步跨过水浪,随后,沃斯停下了脚步,他好像踩在了什么东西上边,接着他搭乘着一种神秘力量漂于水面直奔湖泊对面的山峰脚下而去。 “他脚下搭着的是什么?” 南宫蒲吃惊的问道。 “冉遗鱼。” 宁子初和南宫藜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回答道。 宁子初把灯照到湖边,又调高了光源的亮度,随后我们看到,在这片墨黑的湖面上,沃斯的脚下踩着一个生物隆起出水面上的背部,由于光线太暗,我只能勉强目测出这个生物背部露出来的部分应该有一米多长,半米左右宽,上边的鳞片有银杏树的树叶大小,大致呈元宝状,其颜色看着好像是一种水墨般的青蓝,顶端还长着一排暗红色的背鳍,照此估算,这只被宁子初和南宫藜称之为“冉遗鱼”的生物躯体的长度至少也得有两米多到三米,另外,在沃斯的身后,一条估计有一米多宽的棕红色大鱼尾不时地露出水面。这只水生物在湖里的游速极快,不过一分钟的多钟的时间便乘着沃斯向前方游了五六十米,百来米开阔的湖面,沃斯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便到了对岸。 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冉遗鱼随即回游到了湖里,随着它渐渐潜游到湖底,湖面上的浪花越来越小,不一会儿,湖面又恢复到了起初我们见到时的平静画面。沃斯到了湖泊对岸后并没有回头,而是顺着山峰脚下的一条通向山顶的简陋石阶一路直上,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上的树林里。 “我们不会也要踩着一条大鱼过去吧?” 南宫蒲略有怀疑的问道。 “不用。”南宫藜简单的说了一句后,伸出一条手臂指着湖面,随后,一小团由仙蜉蝣组成的“云朵”从湖中心的圆柱体上分离出来,径直飞到了南宫藜伸向前方的掌心里。 南宫藜把这团仙蜉蝣操控成一个悬浮在自己手掌上的球体,然后对我们说道: “一会儿我用再弄来更多一些的仙蜉蝣,然后……” 南宫藜边说边操纵着自己手上的球体落于离地面上方十来厘米的高度上,球体转眼间变成了一块儿转头的形状,南宫藜一只脚站在“转头”上,得意的笑道: “就这样,一步步过去,慢是慢了点,但至少管用。” 说完后,南宫藜跳回到地面上,组成砖头的仙蜉蝣突然四散奔逃,一股狂风从右边方向莫名生起,并迅速朝南宫藜袭来,宁子初眼疾手快,即刻抓住南宫藜的腰带,将她拽回到我们身边。狂风来去匆匆,在吹过南宫藜之前所在之处后,一头往湖岸的左边方向撞去,转眼便消失无影。 这时,我闻到地面上的泥土气味突然变得浓重,低头看去,刚刚被那股狂风吹过的地面,竟翻起了一条长长的泥痕,泥痕上边的泥土碎石全被重新翻动了一遍,原本住在泥底下的小虫子一只只正着急忙慌的钻回到地里。我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泥土闻了闻,嗯,上边残留着一股凶兽的苦臭气味儿,于是我起身向宁子初问道: “那东西,你看清楚了吗?” 宁子初眯着眼睛看向刚刚那股狂风所吹过的湖岸左边,压低了嗓门说道: “嗯……看是看到了,可是移动速度太快,没怎么看清,体积应该比鬼头獒大一点,像是……” “闻麟,是一头闻麟。” 回答我们的,竟然是南宫蒲。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南宫蒲道: “你是听到什么了?” 南宫蒲:“嗯,听到了,在我很小的时候,老爸就逼着我不停的听一些异兽呼吸声和心跳声的录音,到如今我依旧还在听,估计听了不下一万遍,刚刚那东西肯定是闻麟,准没错。” 我偷偷转头看了南宫藜一眼,南宫藜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蒲哥说的没错,这种训练我们听字门打小就要做,的确是闻麟。” 我拍了拍南宫蒲的肩膀赞道: “行啊蒲大少,可是之前你的耳朵怎么没那么灵?” 南宫蒲拍掉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他没吭声,低头看着地面,眼神明显在回避着我们所有人。 凡人各有伤心事,对别人的过往,我从不好奇,自然也不会去过问,但另一方面,若刚刚的那阵风真是闻麟所致,那可不好对付,闻麟是一种风兽,所过之处必刮大风,有些地方还会奉其为四十八位地仙之一,相传它和另一种风兽山挥乃是死对头,两者相逢必有一战,所斗之处更是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妖风怪力可刮尽乾坤。 宁子初尝试着把脚朝树林外边的泥沙地迈去,刚走了没两步,一阵狂风顿时从湖岸左边吹来,这真气流夹杂着无数碎石片和泥沙,好似一个自动旋转着的水泥搅拌机直冲宁子初而去。当滚尽泥沙的风球快要撞到宁子初时,隐藏在空气中的嗜血十八星突然爆炸,宁子初趁机倒退三步回到了我们身边,嗜血十八星爆炸所产生的强大热浪与风球相对撞,彼此间互相抵消掉了大部分斥力气流,溅起地面一片泥沙碎石。 我赶紧唤出蒲扇把飙到我们方向的泥土石块儿用力扇飞,待尘埃落定后,我们看到湖泊旁,一头野猪形状的怪兽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们,这头猪怪身体呈姜黄色,头尾却雪白的眨眼,大长嘴两边往外龇着四根朝天卷曲的大獠牙,背上的鬣毛看着像一根根黑色的钢筋,身上的皮毛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 看着闻麟,我惊叹道: “我靠,这闻鳞怎么看怎么像是金华两头乌跟东北黑野猪杂交的。” 也许是我饿得发昏了,以至于我看见了闻麟能联想到肉食。 那头闻麟的眼睛布满血丝,它的一只前腿刮了刮地面,一股急促的气流顿时在它脚下升起,眨眼间,闻麟的整个身体就被这股气流所卷起的飞尘走石所包裹起来。只见这股力量如滚滚波涛汹涌而来,大家伙只好本能的各自施展轻功原地散开。 就在大伙跳离原地的下一秒,这股球形旋风便横冲直撞地冲到了我们原本所站在的森林边缘里,直到把那一带的树林尽数拧断才停歇,原本郁郁葱葱的一片白?林,转瞬之间化作了一片狼藉。大量的树木主干被拧断,大量的白?汁液顺着树木的断口喷涌而出,风球散去后的地面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古怪痕迹,这让我想起了上个世纪末在西方世界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麦田圈事件”。闻麟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在荒地的中心露出了它那雪白的大脑袋。 我独自站在白?的另一端,通过天上的圆月可以判断自己所处之位乃是东北偏北的一方。宁子初站在我的左边方向不远处,而南宫蒲和南宫藜则离我的右边还要远一些,大致站在了西北方向。 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闻麟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若不能共同出力将其降服,我们怕是很快就会被它各个击破。 思绪尚未捋清,那闻麟已再次化作一团风球气势汹汹的朝我这边冲来。宁子初横穿过一层层白?树林来到我身边,他二话不说,抓着我的手就往西北的方向跑去,幸亏我也不笨,宁子初的手刚碰到我,我便立刻会意,双腿灌满内息跟着他一块儿大步冲向南宫兄妹所在之处。 我们四人刚刚集结,看到又是一片森林被那头闻麟所破坏,白?汁液的浓郁甜香弥漫在湖泊四周。宁子初眼睛紧盯着远处的闻麟说道: “果然,以湖泊为中心,大致上有一个直径八十米左右的圆形的结界法阵,法阵把这头闻麟死死的困在了白?林与湖泊之间,估计就是为了养来看门用的。 ” 我:“看来闻麟就是沃斯口中的赑风,可这东西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了,刮起的怪风破坏力更是惊人,我们现在连躲都费劲儿,这要怎么避开它到湖对岸?” 只见宁子初听了我发的牢骚后并没有迟疑,他把右手上的灯变作了一团橙黄色的光球悬浮在自己胸膛前,这个光球分出两股如火一般的气流覆盖在了宁子初的左右掌心上,随后光球迅速变小扎进了宁子初的左眼之中。 宁子初的双臂好似被火焰包裹,他的左眼冒着橙黄色的光辉,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说道: “躲是躲不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咱们自己把它给抓住!” 第122章 山巅神树 宁子初只身走向湖泊,他的双臂此时缠绕着两股荧荧火云,橙黄色的火光愈发耀眼,宁子初闭上自己的右眼,其睁着的左眼冒着亦闪耀着同样颜色的光芒,这种光像烛火那般向着他的眼眶外边延伸,似乎是在持续燃烧着。当宁子初两脚迈入湖泊边上的泥滩后,闻麟顿时有了感应,这头异兽从树林里迅速窜出,它的四只蹄子在地面上轮流跺了跺,又摆动了数下身子企图甩掉刚刚在林子里沾染上的甜腻汁液,不过这种甜汁太过粘稠,刚刚它制造出来的风驰电掣又给自己身上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泥土和木屑,此时的闻麟看起来就像一团恶心的大泥球。 闻麟发现宁子初竟然无视自己而一步步朝湖泊靠近,顿时大怒,它嘴里发出猪叫般的兽吼声,随即在自己周围卷起一波泥浪风沙极速冲向已离湖边不远的宁子初。 “小心!” 我忍不住朝宁子初的身后大喊道。 可无论是面对闻麟的突袭还是我的提醒,宁子初似乎都无动于衷,他背对着我们三人,像是聋了,不管我们怎么大喊让他注意,他都全然不顾即将冲撞到他的那股闻麟泥风。也许是因为裹挟的泥沙树枝过多,闻麟这次所制造出来的风球在移动之时逐渐比之前明显缓慢了许多,但想偷袭此时执着走入湖里的宁子初来说,这速度已足够快了。 眼看宁子初就要被这个硕大的泥球风团给撞到,我惊恐的闭上了双眼,可我的眼皮刚合上,就被一波晃眼的光芒映红了眼窝,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剧烈的轰鸣声,疾风将沙尘扫向我的脸颊,扎得我是满脸刺痛。我小心的慢慢睁开双眼,发现我和南宫兄妹身上全被刚刚的那阵妖风给扑上了一层泥沙。 “抓着了!” 南宫蒲指着湖泊大喊道。 只见湖泊岸边,宁子初将身子骑在了闻鳞身上,他那燃烧着火云的双臂死死的箍着闻麟的脖子,被困住了移动能力的闻麟此时更像一头待宰的野猪,它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企图将骑在自己背上的宁子初给甩下来。宁子初用尽吃奶的力,双臂紧紧的抱着闻麟,奈何满是泥土的闻麟身上实在太黏滑,再加上这头闻麟在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下,甩动身子的力道越来越大,还唤起了一阵妖风将自己和宁子初卷向了半空中。 这妖风力道实在惊人,硬是将宁子初和闻麟朝天上飞去老半天才停息,看样子,闻麟是想与宁子初来个玉石俱焚,他们同时从天上坠落,起初,宁子初还是不肯放开闻麟,可就在他俩即将掉落的地面上时,宁子初果断放弃这种死磕的法子,即刻松开双臂的同时,右掌猛然朝闻麟的背上拍去,闻麟本想用四只蹄子平稳着地,却被宁子初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给直接拍到了地面,好似一颗陨石一般,在地面上活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坑,而宁子初则借着这一掌拍在闻麟身上的力道,凌空翻身一跃而下,双手撑地后,一招怪莽翻身踩在了地面上。 宁子初那只发着火光的左眼盯着闻麟砸出的坑洞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洞内突然升起一条旋风巨龙,这条邪风妖龙竟能折腰转向朝宁子初扑去。这股妖风里裹挟着大量的湖边碎石,我刚刚看过,这些小石劳子大都呈刀片状,宁子初要是被这股怪力所吞噬,怕是会被其搅成一地碎末,估计就是他的连骨头都会被搅成细细的渣糠。 眼看这条怪风妖龙就要将宁子初吞没,宁子初脚下突然金光一闪,身子转眼间便冲向天空,形如利箭飞向妖风后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妖风因无法及时改变方向而笨重的扎向地面,地上顿时泥尘飞扬,沙土四溅,可这软湿的土地也逐渐将妖风的劲道给尽数卸下,漫天石劳子如冰雹般从高处落下,我们三人见状赶紧后撤二十米,我更是躲在一个树下,只探出半个脑袋来观察战况。 妖风刚刚平息,宁子初便纵身跳入泥坑里,就在他跳入泥坑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的左臂上刚刚已无火光,可在他跃入坑洞的过程中,他左脚下的那股金色火光再次顺着他的身子移动到了他的左臂之上。随后,坑内泛出闪烁不定的金色光芒以及闻麟的奋声嘶吼,我们三人看不到战情,但我能明显感受到愈发明显的血腥味儿和刺鼻妖兽苦臭。 “这是宁子初的合神吗?” 我自言自语的问道。 回答我疑问的,是久未吭声的南宫藜,她看着坑里闪出的光芒,缓缓开口道: “不全是,严格来说,这叫半合神。” 我:“半合神?合神这种秘术难道说还能打折?” 南宫藜嘴里发出“嘻”的一声嘲讽了我一下,然后说道: “半合神是望字门所特有的一种秘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望字门的引虫师虽然招数多得天花乱坠,但是他们从不轻易施展合神,具体原由他们从不向外人提起,我们其他人也只是出于对望字门的门人长期观察之后得到一种推论,这望字门所要修炼的是双目,目所连之丹阳乃是上丹阳,这上丹阳可是人体千万条筋络血脉起源之门,若要修行上丹阳,想必定是凶险万分,还有以上丹阳存内息来合神,那更是难上加难,稍有差池,估计会是非死即残,所以望字门的前辈才想出了半合神这个法子,只运用一般的上丹阳调动内息合神,虽威力不及正常的合神,但却要稳当得多,平日里只要多加苦练,半合神力量也可以不亚于全合神。” 南宫蒲在听完南宫藜的话后,也在一旁补充道: “没错,像五门七杰之一的段云霆和陈秋荻,他俩就都是望字门的门人,我听说院里可从没有几个其他门派的引虫师见过这两人在出任务时使用全合神,就连望字门的许多同门也只见过他们两人的半合神。” 南宫藜:“陈秋荻是个技术宅,总院异象监测部里的实验室就是他的老家,此人很少露面,但段云霆就不一样了,在他还没有晋升为特级引虫师的时候,我曾经跟他一块儿出过外勤,那天清晨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依旧感到震撼无比,年纪轻轻便能把望字门的体术九臂撼乾坤修炼到如此境界,当今整个望字门里,除了其掌门萧悦之外,门内怕是也没几个了,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天赋着实招人嫉妒和羡慕。” 我们几个刚聊不久,泥坑里突然发出剧烈的响动,数秒过后,宁子初右手单臂高举已没了气息的闻麟,左脚发着金光从坑里跳出落在了我们跟前。宁子初将闻麟丢在了我们脚下,随后宁子初手臂和脚上的火光开始渐渐熄灭,与此同时,他的左眼也恢复到了原来状态,我看到他的左眼球里血充盈得吓人,宁子初闭上了他的左眼,重新睁开右眼低头看着不再动弹的闻麟,对我们说道: “它没死,不过暂时是醒不过来了,这头小怪物,长得皮糙肉厚的,还裹着一身污泥,肉里的穴位我跟它斗了半天才找到,不好弄,另外……” 宁子初拨开闻麟身上的泥垢和草木,露出其姜黄色的身子,继续说道: “你们看它身上的皮毛,一根根像钢针一般坚硬柔韧,扎得我浑身刺挠,正常情况下的闻麟,皮毛不应该如此,咱们眼前的这一头,应该是被人炼化过的,而且……” 宁子初弯下腰,用手在闻麟的那个宽厚的大肚皮上来回拨弄了几下,继续说道: “这头闻麟应该在不久前受过伤,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但它的内脏摸着已经有多处破裂,要不是这伤势让它的控风术弱了几分,我也很难逮着它。” “炼化?什么意思?”南宫蒲试探性的用自己脚尖踢了踢那头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闻麟,他看向闻麟的眼神里俨然还留有几分对这头猛兽的恐惧。 宁子初:“一种丹术,叫炼灵术,方士和炼气士两派都有各自的炼灵法门,可将天下五虫炼化改造,邪门儿得很,尽管这种丹术是院里明令禁止的,但是布衣界里总有些不安分的人出于某种目的偷练此术,据我所知,院里的外勤几乎每年都能抓到几个偷偷炼化异虫的布衣。” 我对什么丹术、炼灵术并不是很感兴趣,见到宁子初在跟我们说话的同时,他刚刚闭上的左眼眼角处正不停地流出血泪,这个时候,南宫藜伤势初愈,南宫萍正遭遇敌情,我身边还有战斗力的同伴可就只剩宁子初比较可靠了,我心中祈祷着这小子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不测,于是关心的问道他: “宁队长,你的眼睛,左眼,还好吗?” 被我提醒了之后,宁子初才反应过来自己左眼流出的血珠已经快划过他的颧骨,他故作不在意的用手指擦去血泪,随后再次唤出乘黄灯,我注意到此时的乘黄灯,亮度明显暗淡了少许。 宁子初右眼半眯着检查了一下自己握在右手里的灯,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对我们说道: “半合神总要付出点代价,不过才维持了三五分钟,眼睛应该没什么大碍,估计到天亮就好了。” 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南宫萍的奏乐旋律愈发的急促,山头上的浓密森林之中,一种和琼露一样的七彩光芒透过层层树冠以放射状照向四面八方,我们几人心中一紧,估摸着怕是要出什么事儿,于是我们赶紧走到湖泊岸边,在确认岸边再无危险之后,南宫藜闭上眼睛,半分钟过去后,还在湖中心盘旋的仙蜉蝣们分离出了一大团嫩青色的“云彩”朝我们飘来。 当这朵云彩快要飘到南宫藜跟前时,云彩突然分裂成了几十个悬空于湖面高空上台阶,这条台阶在仙蜉蝣群的右边陆续相接,组成的半座横跨至湖泊中央部分的断桥。南宫藜缓缓睁开眼,然后抬脚走上台阶,我们三人则互相对视了一番后,还是选择相信南宫藜,跟着她一路登上这半座“拱桥”。走到快一半时,我听到自己脚下的湖泊传来阵阵水浪声,低头看去,发现几条长得像蛇颈龙一样的冉遗鱼正在湖面来回游动,有的还伸出长得像蛇一样的细长脑袋朝我们这边看,虽然走在前边的宁子初明确说过这种异虫并不会主动害人,但看着如此这般庞然大物成群结队的漂浮在湖面上,我和南宫蒲在震惊至于,心里都难免有些胆怯。 当南宫藜走到断桥的尽头后,她再次闭上双眼,我们赶紧停下脚步,随后,一群群仙蜉蝣从我们身后飞过,又一只只听话的落在南宫藜脚下,重新组建成通往湖泊对岸的另外半座断桥。就这样,我和宁子初、南宫蒲脑袋对屁股,一脚一个蜉蝣台阶,紧紧地跟着南宫藜走到了湖泊对岸。 湖岸对面的山路根本就算不上路,只是山壁上自然形成的石头隆起看着略像台阶罢了,还不如南宫藜的虫子台阶看着稳当。我们走到山壁之下,忽然,我闻到一股略微腐臭的气味儿,顺着这种臭味儿我们在山壁下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头刚刚死去的闻麟,这头闻麟的肚皮已经破裂开,里头的肠子、心肝破肚而出,死相看着极其恶心。 南宫蒲搀扶着又一次因施展天赋而虚脱的南宫藜,看着那头死掉的闻麟说道: “这死状应该是断肠曲导致的,看来是果儿姐……” 被他搀扶着的南宫藜也附和着点点头。 我和宁子初分别施展纵云飞梯和猿行术先一步登上山头,南宫蒲背上南宫藜后,咬着牙使出金豹游山,摇摇晃晃地跟在了我们后边。上到山崖上后,我们看到沃斯坐在草地上等候我们多时,他的眼睛又开始有些失去神色,看来南宫藜的“药效”正在沃斯身上逐渐消退。 南宫藜逞强着走到沃斯面前,沃斯缓慢站起身,南宫藜轻抚沃斯脸颊,在这男孩儿的耳边低声吟唱了几句,沃斯的眼神里再次燃起了人性光辉,他拉着南宫藜,带着我们一路往山头走去。山头上长满了云杉树,树林深处,那种七色光芒比之刚刚要更加强烈刺眼,没走多久,我们便听到此起彼伏的人声在光芒之处传来。 “是族长他们,每逢一年之中的这一天,族长就会带着大伙儿一块朝拜神树。” 沃斯说道。 这时我才想起来问沃斯道: “沃斯小兄弟,你在这里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了白的和尚?” 沃斯想了想,随后对我说道: “了白……没有……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我们村里里的人,除了我,其他人从不提自己的名字,彼此间也不怎么称呼对方的姓名,我来这儿这么久,甚至都不知道族长叫什么,只是单纯的叫他族长而已。” 听到沃斯的回答,我的心里凉了一大半,难不成狌狌骗了我们?那这趟冒险岂不是成了屎壳郎遇见窜稀的,白来一趟? 不知不觉中,我们跟着沃斯走到了七色光的发源地,那是一株主干粗壮的大树,说是树,也就是从上边的树枝叶子能辨别出来这东西应该是一棵树,但是它的树干看着就行一座塔一样,又宽又壮,整棵树呈翠绿色,质地通透,看着犹如缅甸出土的帝王绿翡翠一般,树叶则是洁白如玉,形状更似玉雕,树冠上的枝条如柳条般垂落,枝条上不仅长有树叶,还挂着一颗颗一串串被沃斯称作“琼露”的七色果实,树上成百上千的琼露集体发出的七色光芒照亮了四周,这应该就是沃斯曾多次提到的神树。 在这棵神树周围,我们看到巨碑村的族长和村民一个个瘫倒在地上,他们有的像山下的那头闻麟那样肠穿肚烂,有的则是四肢扭曲,手脚互相交错打成了一个结,乳白色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而在这些村民中间,我们发现南宫萍和韩烎正站在一块儿,看到我们的到来,南宫萍并没有着急停下二胡的演奏,反而边拉着二胡边冲我们大喊道: “你们怎么来了,走!快走!赶紧离开这儿!这些东西都不是活人,是僵尸!” 南宫萍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地上的巨碑村民竟然一个个的歪七扭八站起身,他们的肉体就像走过三劫的沃斯那样,迅速被白色的粘稠血浆收紧,破裂的肚皮转眼间恢复如初,被南宫萍的揉筋曲给扎成死结的四肢,被他们的主人用力扯断撕开后,又被白色血浆重新缝合。 我们在震惊之余,看到包括巨碑村族长在内的所有绿发人,原本姣好的面容此时竟变成了面目狰狞的“老鼠精”模样,族长转身看向我们,随后,他面色僵硬的用左手把自己刚刚脱臼扭曲的下颌骨“咔嚓”一声掰正,他右手高高举起,招揽着村民朝我们张牙舞爪的冲来。 第123章 又一个仙房 眼看这群绿发妖怪就要扑到我们几个的脸上,南宫藜立刻唤出阮琴,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迅速拨弄了一段玄音,十多个绿发妖便应声倒地,同时,我还注意到他们的身上都出现了莫名的肿块儿。一波又一波的绿发妖在南宫藜的琴音之下,身上纷纷长出了怪异的肿包,随着南宫藜琴声的旋律逐渐激扬,绿发妖身上的肿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看着就像被某种毒虫蛰到了一般。 南宫蒲见我有些疑惑,便对我解释道: “小藜的合神兽是矫虫,她的阮琴有一种技能,那就是将矫虫的刺毒转化为琴弦乐曲,只要她愿意,她的阮琴想蛰谁就蛰谁,正所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在她这儿算是表现得最淋漓尽致。” 身体因肿包太大太多而无法行走的绿发妖们再一次倒在了地上,南宫萍和韩烎大步飞星地来到我们身边,她告诉还在弹奏阮琴的南宫藜千万不要停下演奏,否则这些绿毛妖怪便又有机会能重新修复他们自己的身体。我把沃斯拉到身后,避免他也遭受到跟他的村民们一样的下场,沃斯看了看这些同伴,眼中并没有多少同情的色彩,之后他便转头看向那棵神树,顺着他的眼神,我看到神树上的几根粗壮的枝条形状极为怪异,看着有点像一个个人俑,有的好像还微微的朝树外伸出手臂,结合沃斯刚刚查干的经历,我估计这些人俑应该都是曾是活人,并且其中一个就是查干。 看着满身伤痕的韩烎与南宫萍不知为何在此,我问他俩道: “你们两个之前都去哪儿了?又是怎么找到的这里?” 南宫萍紧盯着躺在地上挣扎的绿发妖们说道: “咱们被玄虎追散后,我和韩烎就迷失了方向,之后在草丛里又遇到了几只难对付的异虫,等顺利摆脱这些异虫后,我们两个才发觉到太阳已经西斜,顺着太阳下方看去,我们便发现了这座山头,还有怪异的人语声,出于好奇,我们两个就这么一步步走到这儿……” 韩烎看着我们一个个的都没什么损伤,便有些意外的问我们道: “天雷,地火,还有那头闻麟,你们都通关了?” “嗯。” 我和宁子初、南宫蒲同时应道。 韩烎一脸不可思议的发出一声感叹: “我去,行啊,这三劫阵可不好破,你们不会是开挂了吧?” 我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着的绿发妖们,苦笑道: “嗐,别提了,要不是咱们几个今日运气正盛,怕是一关都过不了。” 趁这些绿发妖此时因肿胀的身体而无法站立起身,韩烎弯腰从其中一个绿发妖的头上揪下了几个绿发,他双眼痴迷的看着手中的绿发老半天,眼珠子都挤成了斗鸡眼,随后,他扔掉手中的绿发,直起身子,皱着眉头对我们说道: “其实说他们是僵尸是有些过分了,但眼前的这些东西,确实已不是正常人,他们头上的毛发其实是某种真菌的菌丝,你们看这些人流出的血,他们体内的血液已经被这种真菌所融合,真菌液代替了他们原本的血液来维持着他们体内器官正常运行,随着体内的真菌液越来越浓稠,真菌微生物群逐渐开始侵蚀和改造这些人的身体,尤其是他们的大脑及神经,久而久之,这些人就变成了一个个绿毛妖怪。” 韩烎说着说着便发现了我藏在身后的沃丝,韩烎本想走来看个究竟,可沃丝明显被韩烎刚才的给吓到了,看着韩烎朝自己伸来的手臂,沃丝愤怒的冲韩烎露出了凶恶的面相,我感觉转身安慰沃丝,这孩子看着跟我之前所带班级的孩子差不多大,脾气也差不了多少,班级里每次有学生闯祸或者被欺负,都是我安慰的,我一只手抚摸着沃斯的后脑勺,一只手轻拍沃斯的后背,嘴里轻轻地安慰他道: “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好人,不会伤痕你的,我保证……” 重复了数遍之后,沃斯才渐渐冷静下来,丑陋的恶脸也在我安慰声中,慢慢变回了原本的俊俏模样。 在我安慰沃斯期间,宁子初和南宫蒲一个人一句跟韩烎、南宫萍解释着沃斯的来历,韩烎听完后,让沃斯在这群绿发人里指认出谁是族长,沃斯指着离我们脚下最近的那个绿发人,说就是他,韩烎走到族长身边,看着族长扭曲挣扎时朝我们我们露出的恶丑之相,韩烎蹲下身,稀奇的叹道: “哼,活了四百多年,扯淡的吧!” 这时,我注意到南宫萍眼睛一直在盯着离我们不远处的那棵所谓的神树,于是我问她道: “果儿姐,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起初,南宫萍只是冲我敷衍的笑了笑,随后,我看到天空中的一束月光温柔的洒在了神树的树干上,神树被月光照亮的树干部分竟然缓慢分开了一个梭形的裂口,裂口里好像还闪烁这荧荧灯火,紧接着,一种淡淡的木檀香味从神树上的裂口处细细的飘到了我的鼻腔之中。 “有诵经声。” 南宫萍警惕的说道。 宁子初也注意到了神树上的裂口,他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些惊讶,而更多流露出的,是一种对不情愿。 正在大伙儿的注意力都被神树所吸引时,南宫藜的琴声竟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一口鲜血从她的樱桃红唇里吐到了巨碑村的族长脸上。没了南宫藜的旋律压制,在场所有的绿发人身体全都开始快速消肿,韩烎及时搀扶住南宫藜后,发现她的腹部已经开始渗血,韩烎大惊道: “不行,小藜的伤口开裂了!” 眼看一个个绿发人又一次站起身,纷纷露出恶相朝我们扑来,宁子初抽出光鞭挡在了我们前方,那些企图攻击我们的绿发人在宁子初的光鞭打击之下,开始一步步后退,可南宫萍见状却说道: “这样没用,他们疯了,而且肉体可以不停的再生,我跟韩烎在这儿被他们缠住了大半天,不管我们击倒他们多少次,他们都能满血复活,烦人得很!” 尽管南宫萍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再次唤出了二胡,随即演奏出柔筋曲与宁子初一道并肩作战。韩烎则守护在伤口血流不止的南宫藜身边的,他手握镰刀不停地朝企图攻击他俩的绿发人挥砍过去,那些已经疯了的绿发人被韩烎砍得断手断脚。 这时候我怎么能当怂蛋,于是我唤出蒲扇一步步靠近韩烎,帮助他把前仆后继而来的绿发人尽可能的扇飞。南宫蒲搀扶着南宫藜,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在南宫藜腰下以为其暂时止血,站在最前线的宁子初背对着众人高喊道: “蒲大少,你的子母埙一次到底能传送几个人?” 南宫蒲愣了一下后,立马回复道: “包括我在内,两个,就两个!” “那就多带一个!把沈放和南宫藜都带上!” 宁子初大喊一声后,便更用力地朝绿发人甩打出光鞭。 “我……我试试!可……要把他俩带去哪儿啊?” 南宫蒲此时紧张得脸蛋通红,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可我知道,于是我在挥扇之余,脚步一点点地靠近他说道: “就去神树那儿,不管怎么样,咱们先进去再说!”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大家伙护送我一路而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若是此时我还装大个儿逞能,那才是白痴行径,树洞里的诵经之声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管怎样,进去了才知道结果如何。 “他们怎么办?” 南宫蒲看着宁子初和南宫萍他们,南宫萍在发现了南宫蒲担心自己的眼神后,她强挤出微笑言道: “小蒲,你就听宁队长的,带上沈放和小藜到神树那儿,这些绿毛怪也就难缠点,但其实他们赤手空拳的,根本没什么大的威力,放心,我们应付得来!” 听完南宫萍的话,我身边的韩烎也是苦笑着点点头,可这时候南宫藜却不愿意了,毕竟她的爱人韩信此时除了手上的一把镰刀之外,啥秘术可都不会,她眼睁睁的看着韩烎随时可能在此处牺牲,她又怎么会情愿,于是她抱紧了怀中的阮琴,大步一迈冲点最前方弹奏起了她的矫虫毒曲。南宫藜边弹奏着阮琴还边任性的说道: “我不去,让蒲哥带着沈放那小子去就行,我留下来!” 宁子初没有理会南宫藜的回应,我看到他的握着光鞭的手正在发抖,并且他挥打光鞭的动作明显比刚刚缓慢笨拙了许多,面对这一大群长牙舞爪的绿发人,宁子初似乎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就在他想着再次对着冲上前来的绿发人抽鞭而下时,他竟然脖子一仰,摔倒了。 那些绿发人见状表情变得更加丑恶癫狂,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挤到宁子初跟前对其伸出利爪。我立马冲到宁子初身边,横扫一道烈风直接将来者尽数腰斩,当我搀扶起宁子初后,才发现他的左眼还在不停流出血水,宁子初咳了几声,几滴血珠应声从其一边嘴角滑出,他嘶哑的说道: “操,乘黄还是不能容忍我体内的玄龟和夫诸,半合神之后,体内的三只异虫又他妈打起来了……” 南宫藜和韩烎两人挡在了我和宁子初身前,只听南宫藜在前方强忍着痛苦对我说道: “沈放,你跟着蒲哥,带上宁队长,一块儿进树洞里,一定别犹豫!就这么做,听明白了吗!” “行!” 我迅速回应了南宫藜后,用蒲扇扇开一群群绿发人,掺着宁子初冲到南宫蒲跟前,此时的南宫蒲只身应对十多个绿发人,他用子母埙吹奏而出的风刃曲将数个企图抱住他的绿发人斩断了手筋脚筋,可就凭他的曲子,怕是撑不到多久,于是我在用蒲扇扫清他身旁的敌人后,并没有在他那里停留,而是让他跟着我一道清除干净通往神树方向的大片绿发人。南宫蒲的风刃曲对着神树方向大声奏响,一道道无形利刃径直冲向前方的绿发人,我顺势横扫一波大鹏冲天大力以推送无形利刃,两种风刀互相加持,地面上顿时泛起滚滚烟沙,大批大批的绿发人在触碰到这股巨浪狂风的一刹那便被斩成了不规则的肉块儿。 其他的绿发人看见自己的同伴竟遭如此待遇后,纷纷转移战线朝我们三人这边冲过来,趁着满地的肉块儿还没来得及复原,南宫蒲将子埙往神树方向用力扔去,并对我和宁子初迅速说道: “咱仨必须手拉手,马上!” 说罢,南宫蒲的右手一把将我的左手拽住,我收起蒲扇,右手连忙抓住宁子初的左手,此时的宁子初已经昏昏沉沉,嘴角不停的流出更多的血水。当子埙停留在离神树还有五六米距离的半空中后,那种熟悉的压缩感瞬间充斥我的全身,就在我的左右手都被两人握得生疼的一瞬间,我眼前一黑,一秒过后又眼前又一亮,我们三人便已向前移动了二十多米。 韩烎、南宫藜还有南宫萍三人奋力阻挡着成百号绿发人对我们的这边的进攻,我转头看到南宫蒲的一个鼻孔正流出深红色的血液,看来这种瞬间移动对他负荷实在太大,不过南宫蒲并没有打算停下来,他咬着牙,朝神树方向再次扔出子埙,我们三人亦再次向前方瞬移十米。藏在神树附近的绿发人从树林里陆续跳出企图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可南宫蒲带着我们又在一连瞬移了三十多米,每次瞬移结束后,南宫蒲的鼻血就会流得更多,但他依旧没有停下,眼看越来越多守护在神树周围的绿发人即将抓住我们,南宫蒲大喊一声: “走你!” 他手中的子埙精准地扔进了神树上的树洞里,我再次眼前一黑,随后,视线被一种温和的霞光所穿透,视觉恢复的一刹那,我看到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树洞内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洞内宽阔空幽,四面八方都飘荡着一种神秘而美丽的霞光云彩,好似山峰之上,日出之时,万道金光散在云海之中一般。这里完全听不见外边的琴弦之声,也没有绿发人的吼叫,安静之余,清晰能听到某个人正在端坐于洞内的某处念经诵佛。 诵经之声仿佛能渗透进入到我的脑海里,即使是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这隐隐絮絮的声音依旧能在我的脑子里回荡。我捂着耳朵看到南宫蒲亦是如此,但他并没有捂着自己的双耳,他擦了擦自己的鼻血,抬头看着漫天云霞的同时,嘴唇抖动着说了些什么,反正我是根本听不清。 正在这时,一只虚软的手掌突然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中一惊,转头看去,发现是一旁的宁子初正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志,借助我的身体强撑着。他把嘴靠在我的一只耳边,声线低沉的对我说道: “走……再往前走一段……” 照宁子初的话,我们三人又往树洞内步行了许久,这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灯油香,诵经之声无处不在,我和南宫蒲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唯有宁子初,尽管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此时的他已经痛苦到了极点,但他还是选择动用内息触发视觉,他的双眸闪耀着淡淡金光,正好能与洞内的霞光遥相呼应,我和南宫蒲在他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诺向洞内的更深处。 洞内似乎存在着某种力量,我们的手表全部失灵,我和南宫蒲都带着电子表,表盘的显示屏上只有三段横着的直线,而宁子初的野战复古表则是三根指针疯狂旋转。也不知我们仨走了多久,只觉得越往洞内移动,四周的云雾就越多,其实细看下来,萦绕在洞内的都不是雾,它们更像是宇宙星辰所散发出的光辉,好比是太空望远镜所拍摄到的深空星云在时光里缓慢移动中的形象。 突然,南宫蒲先停下了脚步,他满脸震惊的指着前方的道: “佛光,那是佛光!” 是佛光,我也同一时间看见了,一轮圆形的七彩光晕若隐若现的漂浮在前方的云雾之中,大学毕业前夕,我与班上的几个同学一起组织了一场攀爬峨眉山的毕业旅行,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我们睡在山上的在第二天的早晨,一轮佛光在太阳破云而出的十分钟后,出现在了一座山峰的顶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佛光,尽管心里清楚这一定是某种可以解释的自然现象,但心中依旧是止不住的为之感到震撼。 “没什么,自然现象罢了,冷静点……” 我故作镇定的安慰南宫蒲道。 宁子初踉踉跄跄的走上佛光前,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然后说道: “这也不一定,距今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一个傍晚,敦煌莫高窟的一处山头突然闪现金光,其状如千佛,这次佛光显现是明确记载于官方史料之中的,一般来说,你提到的自然现象大概率出现在早晨或者中午,而敦煌莫高窟的佛光明显不具备自然佛光形成所应该具备的各方面气象和地里条件,如今对其成因依旧是众说纷纭……咳咳……” 宁子初弯下腰,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看到有一点点血液正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到地面,一种他说不出的极端痛苦驱使他双膝跪地。宁子初浑身发出剧烈的抖动,嘴里不断的哀嚎着: “眼睛……我的眼睛!” 我和南宫蒲紧张的蹲在他左右,南宫蒲从腰间拿出他的葫芦,他本想拔出塞子倒点什么丹药给宁子初疗伤,可这葫芦只认符咒,若是不懂其中的解咒之法,这只葫芦的龙头塞子就会像被焊在了葫芦嘴上一般,任由南宫蒲如何龇牙咧嘴的用尽蛮力也是无可奈何。 正当我和南宫蒲一脸茫然而不知所措之时,我好像隐约听到洞内出现了除我们三人之外的第四个人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就在佛光漂浮的方向上,一个赤脚僧侣正缓缓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透过层层云雾,僧侣的面容逐渐清晰,细看之下可以知道,此人是一个中年男性,大概有五十多岁,身材消瘦,个子不算高,僧服有些邋遢和破损,和尚的面容略显憔悴,胡子更是比韩烎的还要凌乱,但他看向我们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慈祥,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他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一样。和尚一只手伸向宁子初,从理智上,为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我本该阻止,但不知为何我却没有阻拦,任由这个和尚将自己的右手手掌盖在了宁子初的天灵盖上,数秒之后,宁子初的身体便不再颤抖,他的双手迅速松开脸颊,抬头看向那个和尚,眼神里略有惊奇的说道: “二叔,原来你真的在这儿……” 第124章 神树里的坚守 “了白?您……就是了白大师?” 我有些怀疑的问道,毕竟眼前这位和蔼质朴的中年和尚与我心中塑造了千百遍的那个引虫大宗师有着千差万别。 了白脸上留着淡淡的笑容,他弯腰扶起宁子初,用手轻轻地拍去宁子初身上的仆仆风尘,我看到宁子初的脸上并没有久未遇见亲人的那种激动,反倒是流露出几分尴尬和疑惑。也许了白也发现了,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问我们道: “躲避三劫,累坏了吧……” 我和南宫蒲叹着气的同一时间朝了白点了点头。 了白轻声言道:“凡尘俗世本就是虚妄,长生不老亦不过是徒劳,这里的人始终不明白,他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可笑,可悲……” 我:“这里的人?大师,这里的那些绿发人真的活了很久吗?” 了白双手背过腰,仰头大笑片刻后,带着尚未完全忍住的笑腔说道: “哈哈哈,对,对,对,他们是活了很久,但我说的他们,并不是你想的他们。” 我和南宫蒲蒙圈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听不懂,眼前这位和尚到底在说些什么,而愣了许久的宁子初此时终于回过神,他听到了白的话后,对我和南宫蒲解释道: “我二叔的意思是我们刚刚碰到的那些村民,其实已经不是人了,他们的躯壳已经被某种力量操控了许久,这种力量一直在借助这些村民肉体活着。” 听到宁子初的解释后,我和南宫蒲才恍然大悟,韩烎之前就说过,霉菌已经占据这些村民的身体。 “霉菌!真的是霉菌?” 南宫蒲激动的脱口而出道。 了白叹了口气,说道: “劳烦三位施主跟我来……” 说罢,了白便转头朝远处的佛光走去。 我们三人紧紧地跟在了白身后,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费那么大劲,差点连命都快没了才找到的这个和尚是为了什么,于是我一路小跑追到了白身边,急切的向他问道: “了白大声,我……我叫沈放,我体内的灵魄丹是我的合神,您能帮我安全剥离吗?” 了白并没有看我,他的眼睛神光内敛的看着前方的佛光,随后说道: “不能,实在抱歉,沈施主的困扰,贫僧无能为力……” “什么!” 我震惊的停下来了脚步,一路以来坚守的信念就是为了找到眼前这个和尚,可却对我说无能为力!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于是挡在了白面前,愤怒的问道: “你不是引虫师吗?,你不是红叶禅师的徒弟吗,难道他没有传授你有关的秘术?” 可了白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波动,他依旧平静地对我说: “我的确是引虫师,我的师父也的确是红叶禅师,但在师父从未跟我谈起过他懂得施主你所说的那种秘术。” “操!我操!屎壳郎遇见窜稀的,还真是白来一趟!” 我疯狂地原地打转朝着四周谩骂道,就快失去理智的我甚至还想对着了白脸上来上一两拳,可南宫蒲及时拽住了我。 宁子初走到了白跟前,还是有些不甘心是问对了白问道: “二叔,真的?沈放的事情,您真的无能为力吗?” 了白没有直接回答宁子初,而是走到我面前,他双手合十,平静的对我说道: “沈施主,师父知道你终有一天会来找他,你若想解开心中疑惑,还请你随我再走一段路。” 此时的我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听这些满是云里雾里的话,心中的牢骚止不住的往外吐槽: “心中疑惑?我有什么心中疑惑你们师徒又怎么知道?老子只想彻底摆脱这惹人烦恼世道!” 了白依旧没有生气,他在“噢”了一声后,转身继续走向佛光处。 “沈放,跟上去还是回头?” 南宫蒲拍着我的肩膀,问我道。 看着了白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已是心乱如麻,此时回头,也许还要面对那群疯了的绿发怪人,但至少能跟大伙儿打个痛快,万幸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一条通往外界的出路,若是跟着了白继续往树洞内走去,真能解开我的心中疑惑吗?还是又一个无休无止的难关?疑惑,我他妈的有什么疑惑?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时,宁子初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把我往了白那里带去,边走还边说道: “走!继续走,事到如今,该面对什么咱都得面对,这两个多月的时候大伙儿跟着你四处闯荡,不就是为了现在吗,眼看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容不得你犹豫!”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宁子初,只是任由他带着我一路小跑追上了白,南宫蒲则在后头慌慌张张的跟着,直到我们仨跟着了白停下脚步,才发现原来佛光发源之处,端坐着一个老头,不,应该是是一个很老很老的和尚。 老和尚脸上沟壑纵横,消瘦的身体上攀爬着数百条细如发丝的深绿色根须状物体,透过这些绿色的根须,可以看到老和尚的皮肤暗淡而黝黑,长长如瀑布一般的白胡须已经托到了地面上。老和尚的眼睛似睡非睡的眯着,好像在打盹儿,但嘴里却着不停的喃喃自语,那诵经之声,正是从他干裂的口唇间徐徐传来。 南宫蒲想看清老和尚身上的都佛光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他刚迈出一脚,却意外撞到了一个物体,我们三人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樽端坐着的人形玉雕,玉雕白中带绿,水润透光,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个僧侣形制,那玉雕也是长须托地,目似半睡,面容慈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眼前那位老和尚的雕像,可一拿老和尚的脸型与这玉雕一对比,发现两者有着明显的不同。 南宫蒲惊讶的伸着手指扫视着我们四周的地面,大声说道: “你们看,这里……这里也有!” 只见老和尚周围,布满了大小几乎一致的十来个玉雕,这些玉雕都是一副年迈僧侣打坐念经的模样,只是每个和尚的面容各有不同,但他们的神态却都出奇的一致。 了白双手合十,嘴里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随后,他从僧袍袖口里拿出一串念珠,了白边转着念珠,边对我们说道: “这些都是已经圆寂的前辈。” “圆寂?这些玉雕……都曾是活人?” 我一脸震惊的问道。 了白看着地面上的玉雕尸体,继续对我们说道: “我所出家的清流寺,乃由是唐朝僧人善无畏与其弟子共同修建,就建在长江的一条支流边上,清流寺历代主持和弟子都是引虫师,明朝万历十四年至十九年,长江流域接连五年发生洪涝,过百万人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洪灾停息后,清流寺一众弟子与百姓一起清理江岸上的淤泥沉积时,竟在江岸上挖掘出一根巨大的金属柱子,这跟柱子色泽油黑,躺在淤泥里的长度至少有六十米,柱体需要十个人才能合包起来,金属柱子上还栓着比人腰部还粗壮的铁链子,只是铁链已经断裂,天知道这条铁链的另一半连接着什么……” 了白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思考片刻后,他继续说道: “当时的清流寺主持法号施如,他在看到这跟金属柱子的那一刻便已明白,那是镇压灵兽用的金刚柱,淤泥之中,施如依稀能感受到那只灵神巨兽所残留的恐怖气息,想到前些年连年洪涝,施如坚信定是与那灵兽有关,如今镇压灵兽的金刚柱已断,待到当灵兽重获自由之时,便是千古江山浪海滔天之时,到那时,死去的生灵只会更多……” “于是,施如和当地官民合力将这根金刚柱抬到了岸边后,便带着一部分寺内弟子顺着长江逆流而上,他们走遍了长江上游的每一条支流,花费数载光阴只为去追寻到那只灵兽潜藏在水中的气息,就这样,多年之后,施如他们一行人一路来到了星宿海,发现我们脚下的这座山。” “施如等人登上山后,发现这里因灵兽身上的灵气而滋生了众多奇花异草,也吸引了众多奇珍异兽到此栖息,山的中央位置也是灵兽气息最浓之处,那里长着一棵琅树,琅树枝如翡翠,叶如玉,琅树因长年累月吸收灵兽之气,已在树干上生出了仙房,为能继续镇压灵兽,施如在弟子们的协助下,攀爬到了琅树后边的山崖上,以山崖作碑,在上边凿刻下了当年善无畏在镇压巨蛇时所施展的三千经文,随后施如进入的琅树的仙房之中,终日念诵镇兽经文以镇压这只灵兽,而跟他一块儿而来的弟子们在仙房外日复一日的守候这他……” “随施如一块儿前来的寺内弟子之中,有一个法号叫空莲的和尚,空莲在清流寺出家以前,曾是一名方士,他的师父蓝衣大仙因嘉靖皇帝的驾崩而失宠,被内阁朝臣赶出了皇宫,没了靠山,空莲和他师父在京城内被痛恨他师父的百姓追着打,他师父仙逝后,空莲无依无靠,为躲避百姓的打压,空莲便来到了清流寺出家为僧。” “空莲见山中尽是物华天宝,又不甘于终生守候于琅树前,遂趁师兄弟们不注意之时,在山中施咒布阵,以琅树为炼炉,妄图学自己曾经的师父蓝衣大仙那样,再造不死仙丹,可当时的空莲终究只是徒劳,清流寺的师兄弟们在发现空莲的行径后,合力将其赶下了山,离开星宿海后,空莲便云游四海,四处搜寻炼丹之法,直至明天启五年,垂垂老矣的空莲因方士之名而得皇帝召见入宫,当时的皇帝明熹宗朱由校因一次出游落水而得了重病,在奸宦权臣魏忠贤的蛊惑下,皇帝下旨命人在王恭厂内修建观落丹房以供空莲炼制丹药为自己的皇权续命。” “当时的皇帝,病情是日俞严重,魏忠贤担心东林党人借机发难,救主心切的他不顾空莲所炼仙丹未成而强命其将丹方调成仙方灵露饮献于皇帝,以求加宠,而皇帝在长期服用此丹药后,病情却只重不轻,空莲看出皇帝气运将过,天命难违,担心自己会成为魏忠贤的替罪羊,遂刻意在王恭厂内布下诡阵,致使当时的王恭厂发生惊天爆炸案,顷刻间,京城之中天摇地动,数以百计的人因此家破人亡,就连皇帝之子也因此殒命,空莲则趁乱逃出了京城。” “虽然仙丹未能炼成,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空莲假借皇权得以收集到了大量的丹术仙方,空莲想到自己远在星宿海大山上的师兄弟们多半已经老死,于是他决定返回山中,企图借助那里的天地仙灵以再造仙方灵露,可当空莲回到山中后,却发现这些和尚虽然都有成了暮年老人,但他们和自己一样,依旧精神抖擞,体质清健,而他们的师父施如大师则依旧在琅树的仙房里念诵镇兽经咒,回想起自己当年曾经在山中为炼丹而布下阵法,想必定是那阵法改变了这里的灵瑞之气的风水走向,致使这些长期守候与琅树旁的和尚们也得到了续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空莲心中再次兴奋起来,于是他开始蛊惑山里的师兄弟,让他们配合自己修炼丹药以求永生,而这些和尚大多担心自己死去之后,主持施如无人守候,随渐渐答应了空莲的要求,合力为他制造丹药而重新布阵,终于,空莲在众人多年的努力之下,将仙方灵露升华成了凝聚在琅树上的琼露,他和师兄弟们更是在服用了琼露后,纷纷得以返老还童,不仅可以不眠不休,不不吃不喝,而且体力惊人,精力旺盛,甚至连容貌都愈发俊美,这一度让空莲等人兴奋不已,空莲更是被曾经的师兄弟们奉为了仙人崇拜,可世间哪有完美之事,凡人做任何事情以图回报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长生不老这等有违天命的事情,所要付出代价更是不由得他们去后悔。” “随着服用的琼露越来越多,空莲他们在体型上开始变得不阴不阳,毛发脱落后,头上长出了绿色的长毛,而他们的心神亦渐渐堕落慵懒,他们不再看重彼此间的情谊,人性也逐渐丧失,久而久之,除了空莲之外,其他人逐渐变成了一副行尸走肉,空莲定是在穷露中动了手脚,以至于唯有他尚能保持三分人性,在他的带领下,众和尚在山中建起了村落以供各自修行丹法,空莲将此村落命名为巨碑村,也而他则成了村中族长,施如虽在琅树仙房之中,但通过仙房里的琅树根须,他亦能感知洞外风云,于是,施如通过这些琅树的根须在山里施以咒法结界,让这些绿发之人无法走出山外半步。” “可也许是机缘,或是命数,从此以后,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因各种奇遇而来到山中,他们在空莲等人的诱惑之下服用了琼露,随后便成为了空莲他们的一份子,不过也有例外,明崇祯十一年,一个藏族少年和他的父母在星宿海采药时误入山中,他的父母在空莲诱惑下陆续变成了巨碑村的一员,可他却在施如的指引下进到了仙房里,藏族少年天赋灵根,禅意悟性极高,施如便收他为徒,赐其法号念一,施如传念一佛法和引虫之术,当时的施如虽得琅树灵气而续命数十年,但终究逃不过命数之尽,他提着一丝气息,用琅树根须为念一开辟了一条避开了巨碑村的险径小路供其下山,念一在下山前,其师父施如在自己的袈裟上写下血字引荐书并交给了念一,让念一在离开了星宿海之后,即刻去往清流寺,并把自己的袈裟血书示于寺内众人一看,那念一定能成为清流寺的主持,待念一成为了主持寺内事务后,须在三年内为施如在外界寻得一名骨相与施如相像之人,并收其为徒,秘传其引虫之术,诉其天机,让其只身前来山中接替自己继续镇压灵兽。” “念一说到做到,离开了星宿海后,念一在清流寺众人的见证下,展示出施如的血字架势,随后,在寺内众僧的一致推举下,念一当上了清流寺的主持,眼看三年期限将至,念一四方迅游,终寻得一名骨相与施如极为相像的男孩收做了自己的弟子,此弟子在学得佛法及引虫之术后,只身来到山中,成功接替了施如的位置,而施如则随之玉化圆寂。” 说罢,了白指着地上一樽玉雕说道,这便是施如。 我们看着这尊慈目善眉的老和尚玉雕,很难相信这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白游视着地上的的玉化像说道: “从此以后,每隔一甲子,清流寺主持就要选出一名骨相与上一代镇压灵兽者骨相吻合的弟子,命其避开巨碑村,走山后小路入琅树仙房接替对方终日念经镇兽。” 南宫蒲蹲在一樽玉化像前,略有疑惑的问道: “一会儿灵兽,一会儿巨兽的,还能泛起滔天巨浪,这么厉害的异兽,那我们刚刚过来时怎么没看见?” 了白脸上淡淡的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哈?” 南宫蒲一脸不解的站起身。 我和宁子初相视之后,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我对南宫蒲解释道: “地球上最大的影子就是夜晚,只是我们身处夜间所以没有发现,同理,我们现在就站在那只灵兽的身上,当然也就看不到它。” 南宫蒲听了我的话后,下巴都快掉到肚脐眼上,他磕磕巴巴的叹道: “这……这么大的异虫,那……那会是……什么东西啊!” 了白手里转着念珠,平静的说道: “是鼋,这座山其实就是一只尚未完全苏醒的上古大鼋。” 第125章 等来一个圈套 “我滴妈,这座山原来是一只大王八?” 南宫蒲边原地跳高,边感叹道。 了白听到后嬉笑道: “大鼋可不是乌龟、甲鱼这等凡物,万种鳞虫尊其为高祖,古人亦视其为神,大鼋背可驮高山,足可翻江海,常栖息于江河古道之中,每隔千年便要顺着河床爬入海上,再隔千年又会返回江岸之中蛰伏,每次往返,必将引起千万水脉洪潮翻涌,洪水会跟着大鼋一路奔去,所经之处都会被洪流吞没进而化作一片泽国,古代的皇帝和高官相信,若能困住一只大鼋,让它在自己死后驮着刻载着自己丰功伟绩的石碑,那自己的功德必将荫泽后代,血脉延绵万年长,更有甚者会不择手段抓住只大鼋,再剖其腹,挖其内丹,以图炼制长生不老之仙药,眼下这只大鼋已昏沉数百年,曾有古代高人在大鼋沉眠时用八根金刚柱将其困柱,八根金刚柱将大鼋经脉封住了大半,致使大鼋暂时忘却了自己需要苏醒的时间,可随着其中一根金刚柱的崩断,这只大鼋渐渐有了苏醒之相,好在自明万历年间起四百多年以来,历代清流寺高僧都以龙八子负屃?为合神兽,对大鼋施以镇兽咒印并长期坚守于山中,这只大鼋才能一直保持着半醒半睡之态,一直维持到今日。” “所以,了白大师,准备轮到你来镇守大鼋了吗?” 我问了白道。 了白听后笑眯了眼,他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揉着自己的光头,他走到红叶禅师跟前,然后蹲下身,神秘的看着口中念诵着经文的红叶禅师,回答道: “我?呵呵,我可不配,清流寺主持静檀虽然已经为师父选好了与其骨相相吻合的接替者当弟子,但那孩子不可能来这儿了……” “二叔,你什么意思?” 宁子初突然警觉起来。 了白起身背对着我们说道: “那孩子,我已经杀了……” 我:“什么?!” 了白冷漠的回应促使我本能的唤出了蒲扇,空气之中,一股隐隐而发的杀戮气息在不知不觉中飘入到了我的鼻腔里。 了白突然转身,此时的他虽然脸上依旧挂着一抹微笑,但比之刚刚,神情明显诡异了许多,他看着我们淡淡的说道: “不过你们放心,我师父才来这里镇守不到四十年,这只大鼋还没那么快苏醒。” “二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管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宁子初还是选择把他手里的灯变成了光鞭。 了白并没有被我们此时的架势所吓到,他背着手,淡定的转着手里的念珠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南宫澜为什么让他女儿坚持把沈放带到我面前?他三弟南宫浪为什么跟你们说我能在确保沈放存活的前提下,将沈放体内的合神兽从他身体里剥离?” 了白的话已经说明了他早已知道我会来找他,或者说,我来找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和南宫家共同设计的,但是我还是想让他亲口说清楚,于是我问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和南宫家所布的局,我就是一个引虫界里的二流货,想抓我,你们分分钟能办到,何须这么大费周章来给我下个套呢?” 了白在玉化像前来回漫步,态度很是悠哉,他看着这些玉化像说道: “小伙子,你把自己的本事看得太低了,极珍院想保你,不单单只是因为你是副院长沈焕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你体内的那股力量,那才是我们想要的。” 我大声怨道:“嗐!灵魄丹,灵魄丹,又是灵魄丹,南宫澜也好,南宫浪也罢,费了那么大劲儿结果还是为了这个!” 怎料,了白听后竟捧腹大笑起来,高亢的笑声甚至一度盖过红叶禅师的诵经之声,了白边笑边说道: “哈哈哈,你啊你,你们啊,还真以为那颗丹鬽是灵魄丹啊?可笑,可笑,灵魄丹千古以来,不过就是一个传说,谁也没亲眼见过,虽然总有人声称自己炼成过灵魄丹,但旁人细究之下便能发现那些人不过都是在自吹自擂罢了,丹鬽就是丹鬽,在这片土地上,自先秦到明清,修仙炼丹的方士和炼气士多得数不胜数,他们死后,有部分尸体内的丹气会因风水变化而化作丹鬽,据我所知,你们院里处理过很多次嘛,所以这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灵魄丹,哼,即使是真的有这种灵丹妙药,那也不会是你体内那个!” 靖仔在我进入到琅树仙房前就已经醒了,我本以为他在听到了白的话后定会跳出来说些什么,但这货此时竟然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沉默。既然了白他们布下此局并不是想要得到我的合神兽,那只能是为了别的了,随侯珠的力量是我在来这儿的路上才获得的,应该也不是他们想要,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一样东西了,我内景之中的那个女人! 了白深邃的眼神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我的心思,他挪步走到我的跟前,南宫蒲和子初立马挡在了我前面,南宫蒲这家伙,经历了这些之后,看来胆子可大了不止一点点。不过,了白并没有真的想对我做什么,他也没多看南宫蒲和宁子初一眼,他的双眸就好像射出了两条无形的锁链,死死的插在了去的身上,他虽没有看我身前的这两人,但却对他们蔑视的说道: “你们两个站在哪儿都没用,贫僧奉劝二位还是识趣点好,有时候,惜命也能算是功德一件。” 此时的宁子初眼睛里充满着愤怒的同时,也充盈着泪水,也许他无法相信自己的亲人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阴谋家,却又预感到他和了白之间今晚终有一场搏杀。 宁子初手里的灯突然消失,他的右眼发出熟悉的金光,双臂也再次被金光所缠绕,他强作镇定的对了白说道: “二叔,别,真别逼我!” 了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身上,他冷漠的回应道: “子初啊,算了吧,离开这,以你的能力一定能离开这座山,离开了之后,先想办法避一避,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安排出国,你是个人才,到了国外,一样会受到重用。” 宁子初并未因了白的话而退缩半步,一旁的南宫蒲在听到了了白的话后对其破口大骂的啐了一句: “呸!狗汉奸!原来你个死秃驴居然敢和国外那些组织有勾连!狗日的!” 南宫蒲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向我们的右方飞出去了十几米。我看到南宫蒲后仰着头躺在地上,他胸口上的衣服破开了一个口子,口子呈手掌形状,裂口的边缘有着明显的焦痕,南宫蒲裸露出来的皮肤被某种力量烧得紫红,痛得他双眼暴凸,但他却没叫喊出一声,而是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怒视着了白。 了白微微转过身,嘴里发出傲慢的一声“哼~”,随后对南宫蒲说道: “南宫家历来是人才辈出,没曾想到了南宫涛这一代,竟然生出了你这么个废物,院里院外的谁不知道,你蒲大少爷就是南宫家乃至听字门里的一颗老鼠屎,你不配让我再出手,谢就不必了,抓紧时间赶紧滚吧。” 南宫蒲没有屈服,他朝着了白所站着的方向吐了一口鲜红的唾沫,随后又对其骂了一声: “狗汉奸!” 了白眼睛一眯,一丝杀气从他的神情里往外渗出,随后,他转着念珠的那只左手突然抬起,在他的食指指向南宫蒲的那一刻,我看到一缕白光从了白的抬起手掌的掌心里甩出,如飞剑一般朝南宫蒲的眉心刺去。 就在白光快要击中南宫蒲的脑袋时,南宫蒲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金光,宁子初挡在了南宫蒲的面前,他的双腿摆出铁马架势,那冒着金光的双手掌心相对,空掌接下了那一道白光剑指。了白这次是下了狠手了,我本以为是宁子初一双掌接住了了白的剑指,但下一秒当我看到宁子初脚上的鞋突然冒出金光随后迅速爆裂,而他的脚背开了数个小口子时,我才明白,了白射出的剑指力道并不是被宁子初强行收纳,而是宁子初在双手触碰到剑指气力的一瞬间,用手上的金光将这一招的七成力道引于自身躯体之中然后迅速从脚下排出。 宁子初松开双手,他的右手好像捏着什么东西,金光从他的双脚又回到了他的手掌之中,了白见其竟能接下自己一招,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刚刚那张僵冷的脸一下子又挤出了之前那种虚假的微笑。了白看着宁子初,微微点头赞道: “九臂撼乾坤,孩子,你使得不错,如今练到了第几臂?” 宁子初举其右手,手指捏着一颗念珠示于了白眼前,说道: “我天资愚钝,至今才练到第七臂。” 了白听宁子初说完后,他轻轻抬起自己拿着念珠的右手,我看到他手里的那串念珠确实少了一颗,并且那剩余的十七颗念珠并不是用绳子相连,而是如磁铁一般整齐有序的互相吸引在一起连成的一串。宁子初手里的那颗念珠在感受到了了白的召唤后,即刻飞向了了白,在其离开宁子初手指的一刹那,其力道狠狠地割破了宁子初的指间。这颗念珠的飞行速度极快,我用肉眼几乎看不见它在飞行过程中的轮廓,但却能看到念珠身后拖出了白光长尾,乍看之下,宛如一颗流火飞星。 念珠归位后,了白又开始平静的拿在手里转动着,宁子初看着自己右手指间上的鲜血,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怒火和疑惑,他问了白道: “二叔,你的鹿蜀呢?” “炼化了……” 了白无所谓的说道。 宁子初听后勃然大怒,他手上的金光火云顿时光芒四射,可他却没有再质问了白任何事情,双手握拳,让金光射向地面,随着如水面的地面不停的翻滚移动,两只人一般大小的金光大手从了白脚下左右两侧的地面里冒出,两只大手互相合拢,势要把了白拍于掌心之中。 了白没有在意,他在两只大手即将把自己包住的前一刻,双手合十,然后右脚在地面上迅捷一跺,身体随之立刻后退了两米多远。宁子初没有停下,他用同样的招式数次对了白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但每一次两只大手就快要抓住了白之时,了白都能在眨眼之间完好无损的躲开追击。就在了白又一次躲避开地面突然冒出的两只大手时,他没像之前那样等着宁子初下一次的进攻,而是以雷霆之势冲到了宁子初跟前,他可以对宁子初出手,而是慈祥的抚摸着宁子初的脑袋,嘴角微微扬起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听到这个定会生气,毕竟那只鹿蜀可是你爸在他死前传给我的,但是孩子,物要尽其用,我当初只有把它炼化成一坨肉才能引出十八只祸斗,要不你看……” 了白把自己手里的念珠亮到宁子初面前,继续说道: “这串念珠,十八颗珠子就是那十八只祸斗,这些孽障把一个小镇上的化工长给烧成了一堆黑碳,我再晚去一会儿,整个镇子怕是都要被它们给烧没了,祸乱人间的畜生,如今成了我静心养神的宝具,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这时,我突然听到南宫蒲大骂一声: “胡扯!杀了人还敢妄想自己能积功德,疯子,可笑至极!” 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我都不知道,南宫蒲是在什么时候偷溜到了我的后边,这小子,逃命的功夫还确实是了不起。 不过这次了白没有理会南宫蒲,而是转身看向我,他转着念珠对我说道: “沈放,我确实不会你以为的那种剥离合神兽的秘术,但是你放向,你体内的那颗但鬽,我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要做的,是彻底解除藏在你体内的封印。” 虽然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震惊道: “你是想要那个女人?!” 了白听到了我的话后,突然大笑不止,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笑道: “哈哈哈,你……你竟然会认为她是一个女人?该不会……” 了白的笑容突然凝固,他面色清冷的对我说: “噢~对,也对,我猜,她八成是变成了那个女人对吧?织田美秀。” “你说她是谁?” 我疑惑的问道。 了白再次故弄玄虚的回避了我的问题,他的左手缓缓抬起,一道刺眼白光从他左手的手掌拍出,正中打在了宁子初的心窝方向,强劲的掌力将宁子初直接打飞出去,但宁子初没有像南宫蒲那样倒下,而是双臂交叉叠于胸口前,在被了白击飞的过程中,他顺势将了白的打在自己双臂上的掌力从双脚引出,宁子初身体所退之处,两脚在地面上竟划出了两道带着血色的深坑沟痕,可即便宁子初化去了了白一部分的掌力,他依旧是被这一掌打出了至少十米的距离。 没了宁子初的守护,眼看了白就要走到我跟前,我数着他的步伐,一步,两步,三步…… “快了,就快到了,来吧,再过来一点儿就好!” 我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终于,当了白离我已经不到两米之菊时,他的一只脚成功踩到了我提前布置好的暗栽风花上,顷刻间,数十个小风球如点着的鞭炮一般接连引爆,无数的细小风刃在了白的脚下迅速刮起,他脚上的僧袍顿时被卷起的风刃搅成一片迎风飞舞的布渣。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却无丝毫得意之情,因为了白那深埋在千万风刃之中的脚,除了布鞋被风力割成了碎末之外,他脚上的皮肤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伤痕。于是我赶觉后退几步,这才发现,原来了白那只被风刃正在切割的脚背上,一抹淡淡的白光正在为他的脚迅速挡下所有朝其劈砍而来的风刃。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了白抬起那只被念珠保护好的脚,用力往地上一跺,我之前在地面上布置好的暗栽风花就在他脚丫落地的一瞬间尽数被其所震散无踪。了白没有停下脚步,他边走向我边对我说道: “听说是你看破穿了四空老怪的破绽,后生,你果然和你爸一样聪明,可惜啊,也就到这儿……” 说罢,了白收回脚下的念珠,他把自己的右手开掌朝上,那一串念珠突然从他的掌心漂浮而起,然后开始以逆时针的方向转动起来,随着念珠自转速度越来越快,念珠串逐渐变成了一轮白色光环,了白右手一抬,白色光环被起隔空隔空抛起的过程中,竟自行分裂成了六个一模一样并上下连贯排列的光环,并且每个光环都在悬浮空中的同时,高速自转着。 了白看着自己所施展出来的秘术,自言自语道: “身为棋子,甘愿潜入清流寺苦等几十年,就是为了学会这个,没想到今日还真的能派上用场,不亏,不亏……” 眼看了白就要过来,我自然是不甘投降,于是呼出所有的胶蓝寒香于蒲扇之上,然后对着了白走来的方向纵身一跳,手中的蒲扇被我扭得旋转起来,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冰寒风球,就在我准备落下的前一秒,我抓紧蒲扇对着了白油光锃亮的大秃顶一抡而下,凌冽的寒风夹杂着冰晶碎片高速朝了白头上压下,只见了白冷静的抬头一看,淡蓝色的风团如泰山压顶一般,气势浩荡的将其全身压盖,我虽看不到淡蓝色的烟雾之中的具体情况,但我心里清楚,此时冰雾之中有着成千上万个锥形冰晶似大雪风暴那般随风狂烈奔腾,它们在会风暴停息前,在了白身上切割出数不尽的伤口,而这些伤口又会因为环境里的急冻气流而冻伤甚至崩裂,以便达到对了白的身体成功造成成二次创伤的效果。风波倒在地面的一瞬间,满地冰霜迅速凝结,就连我也感觉再后退十来米,不然自己的脚丫怕是也会被这满地的细尖冰晶扎破了脚心。 胶蓝舞香第五式,八方凌寒。 但凡用到一招,前一秒纵使是暑日当空,一波寒云下来,敌人连同其所在之处也必然会被冻成数九寒冬。 成功施展出八方凌寒之后,我迅速从了白所站之处身后跳下,趁着寒云烟尘尚未散去,我拉着南宫蒲再跑去宁子初那儿,打算带着这两人往琅树仙房入口处逃去。 可一切都是徒劳,我们仨还没多走几步,了白已破尘而出,只身拦在了我们面前。他的身上,有三颗念珠像卫星一样环绕着他的身体高速的循环往复,了白拍了拍僧袍上的冰霜,惬意的将环绕着自己身体上的三颗念珠收回,然后再次变成六个悬浮与他右手手掌之上的白色光环,他边朝我们走来边说道: “小子,八方凌寒练得可不怎么够火候啊!也罢,不用再费力气了,一切很快就能结束……” 第126章 正面硬刚 看着了白拦住了我们三人的去路,宁子初只好站出来,他跟我们两个说了一个“滚”字后,便把我俩一掌推开左右,自己只身大步冲向了白。了白将手里的白色朝我离开的方向抛去,六个光环似无人机一般高速向我飞来,宁子初双脚突然变化步伐,身子在金光下一闪飞过,再次挡在了我的面前,当他左脚上的金光重新回的他手上的那一刹那,他双手变出了四只光做的手臂,这四只手臂与宁子初的后肩相连接,面对即将砸到自己身上的六只光环,宁子初迅速挥动起自己的六只胳膊,成功在那六只光环即将高速冲击自己身体之前尽数抓住。 了白见状双手合十,然后一个弓步向前朝宁子初冲去,他的移动速度疾如风雷,须弥之间,已来到宁子初面前,了白合十的双手突然展开,被宁子初抓住的六只光环立马听到了了白的召唤,它们在宁子初手上开始发出高频率震动,企图以此从宁子初手中挣脱,很快,宁子初自己的双手就被两个光环震动鲜血淋漓,他身后的那四只手臂在光环是震动下渐渐变得透明,随后便炸成飞溅的火星。 已有四只光环飞回到了了白右手的手腕上,唯独宁子初手里的那两只还在被他死死的抓住,尽管宁子初的双手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所染红,但宁子初依旧不甘就此放弃,眼看他就快坚持不住,宁子初索性把双手抓着的光环当做指虎用,挥起双拳朝着了白的秃驴脑袋上打去。宁子初双拳对着了白的脑袋使出了双峰灌耳,他手中的光环却在离了白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还有半寸距离时猛然停下,任由宁子初如何使劲儿,两只光环愣是没有给宁子初一丝机会让其砸在了白头上。 终于,宁子初的双手在两只光环的强烈震动之下,无奈的选择了屈服,只听宁子初咬着牙大喊一声: “咦~呀!” 他的双手在松开两只光环的瞬间,光环所产生的冲击力便把他的双臂迅速弹开,而他也随之被这股力量所推出数米。但宁子初始终没有从我前方移开,转头侧对着我,用唇语对我说出了两个字: “时间……” 我即刻领会到他的意思,他想要我帮他拖延住了白,好给他有时间准备。于是我没有犹豫,就在我眼神回应了白的一瞬间,我将内息灌满双腿,从宁子初的头顶高跃而过,手中蒲扇已盛好一团青云,就在我即将撞到了白之时,南宫蒲在仙房的另一侧吹起了揉筋曲,尽管揉筋曲是无形无影的,但了白似乎能察觉到揉筋曲的攻击路线,他见状迅速后撤,这给了我时机一跃而下,趁着了白还没走远,我以燕影飞步疾步向前,手中蒲扇对着了白立刻挥出一条青藤困住了他的腰身。 机不可失,南宫蒲的揉筋曲开始陆续对了白发起进攻,就在了白为忙着躲避南宫蒲的攻势之时,我顺势碧青伏香配合燕影飞步在了白周围毫无规律可言的胡乱奔走,每一次与了白擦身而过的瞬间,我便趁其不备,用碧青伏香化作粗细不一的绳索将他的手脚、胳膊、大腿等等,能绑的都绑住,直至将了白用碧青伏香包成个大粽子才停下。 我喘着粗气,手里的蒲扇扇面上,一个悬着的青绳连接着眼前青色的“大粽子”。南宫蒲的揉筋曲还没停下,我听到粽子里头传来一阵阵筋骨断裂的“嘎吱”声,心中是既紧张又兴奋。 “成了?真能成吗?” 我在心中反反复复问自己道。 只见被青色线条包裹而成的大粽子之中,一颗念珠突然从粽子内部飞射而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使我躲闪不及,我脸颊擦皮在与念珠擦皮而过之时,被其割破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在粽子上的那个被念珠刺破的裂口里,一只手指从之中伸了出来,这只手指在撑大裂口之后,又一只手指从裂口里向外伸出,两只手指彼此反方向使力,不过一会儿便把粽子的外衣撕裂成了两半,露出了了白在粽子内部那副扭曲的身体,此时的了白就好像一个被人胡乱揉搓之后的湿纸巾,身体上的每个部位都被拉长变形,甚至错位,他的变成了s形,脑袋夹在了一只胳膊的腋下,双腿交叉成了麻花一般,两条胳膊缠在腰上,与他的腰一起似乎打了个结。 我看到了白那颗夹在自己腋下的光头正对着我笑,立刻被他吓得急忙后退。了白就这么看着我,然后身体一步步“嘎吱嘎吱”的恢复了原状,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向还在吹这揉筋曲的南宫蒲,干瘪的嘴嫌弃的对南宫蒲说了一句: “乱耳杂音,甚是拙劣!” 话音刚落,了白已冲至南宫蒲跟前,眼看了白的手快要掐到南宫蒲脖子,南宫蒲见状一边吹着母埙,一边把子埙朝我所在的方向一扔,瞬间移动顿时生效,南宫蒲成功把自己传送到了我身边。 “蒲大少,赶紧合神啊,我帮你守着肉身还不行吗?” 我看着朝我们走来的了白,着急的对南宫蒲说道。 怎料南宫蒲却是一脸的尴尬,他没有吭声,只是他的耳朵已经红得发胀,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货和我一样,并不会合神,这下麻烦大了。 这时,我身后感觉莫名炽热的,一道道姜黄色的光芒从我和南宫蒲后方射向前方。宁子初合神将成,我必须想办法继续拖延了白一段时间才行,于是,我对南宫蒲说道: “蒲大少,宁队长合神快成了,你赶紧退到他身旁守着。” “那你呢?” 南宫蒲皱着眉头对问我道。 我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浑身清爽自在,看来仙房里的空气要比外界的清新得多,停顿数秒后,我对着双手呼出两股急促气流,并用漂浮在双手上的内息将这两股气流缠于手上,随后对南宫蒲说道: “我去会会这个秃驴,你看好宁子初,若是直到我倒下站不起来后宁子初还没合神成功,你就赶紧跑,听清楚没有!” 我见南宫蒲还是一脸愣的看着我,只好对其大骂道: “废物,还不快滚过去!” 南宫蒲虽然当引虫师天资是差了点,但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我呵斥他的真是目的,可他并没有听我的话,而是径直走向了白,同时背对着我说道: “你小子少逞能,了白的目标本来就是你,你还想着肉包子打狗,还是你守着宁子初吧,接下来的活儿,我来干试试。” 说罢,南宫蒲从衣领内部拿出一个黑绳子绑着的小葫芦吊坠,这个吊坠我在和他一起泡温泉时见过,当时没太在意,以为不过是他家里为了给他出门在外驱邪保平安而佩戴的朱砂葫芦,没曾想,南宫蒲打开了葫芦塞子之后,仰头闭上眼睛,然后从葫芦里倒出一股发着紫色光辉的液体,他让液体顺着引力倒到自己额头上,紫光液体沿着宁子初的额头迅速覆盖到他的整个面庞,并且这个小葫芦里的紫光液体比我预想的要多的是,只有半截小拇指大小的老皮葫芦,此时就像一个被打开栓头的水管,大量的紫光液体几乎是以喷涌的方式流淌到南宫蒲的脸上。 很快,南宫蒲的皮肤上便布满了这种发着紫光的怪异液体。了白看到南宫蒲身上的异象之后,顿感不妙,于是他大步流星向前,右手抛出一轮光环企图对南宫蒲进行试探性的攻击。我看见满身液体的南宫蒲面对了白的攻势却纹丝未动,心想其多半是尚未准备好,我随即看准时机,对着那轮飞向南宫蒲的光环大力推出一掌,尽管我的手掌在打中光环的一瞬间,顿时被光环高速震动的气力弹开,掌心更是被震得酸痛万分,幸运的是,在掌上风力的加持之下,这一击成功将光环打飞。 了白右手抬起,亮出手腕,收回刚刚的光环,正所谓打铁要趁热,打人要趁早,此刻的我,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之下,只好选择与了白来场狭路相逢的一战。说来就来,我再次深呼吸,呼出气息到双手之上,努力将内息灌进双臂以操控手臂上的气流,使之如发动机涡轮一般绕着我的双臂极速自转,这一招便是随风聚形,是嗅字门一切外家招式的基本运行姿态,只可惜我修行资历太浅,只能做的将气流暂时聚于双臂的程度,事实已无法改变,如今就算是临阵磨枪,也得与恶敌一搏! 于是,我对着了白步走龙蛇,趁其尚未行动,索性一鼓作气,先发制人,龙蛇游身之法使我身形不定,机不可失,我率先朝着了白打出三掌,掌力化作三道烈风拍向了白脑袋、胸口和丹田,若是这三招能打中了白,多少可以暂时封住他小天地里的内息运行之道。 “三星追月……” 了白沉吟一声后,整个身体立刻向右倾斜,在躲过我三掌的同时,双手化作龙爪式,斜身侧步奔来,他的指尖枯劲有力,目标直冲我的咽喉命门。我料定了白此时身形已成离弦之箭,招式既出必然难以及时收回,于是我刻意放慢步伐,待片刻之后,了白的枯爪已近我身前三尺,随后我即刻挪步转向,在避开了白双爪的同一时刻,蛇形转步,腰身如莽,绕至了白右侧臂膀外围,对着了白的太阳穴,我右手以腕为拳,长鞭展臂对其穴位一锤抡去。 可了白的却早已洞察到我的招式变化,他本已伸直的右手竟能以奔雷之速及时收回,身形即刻转攻为守,企图一把抓住我已出招的右手肘腕。只见了白手力迅速化刚为柔,拍在了我的肘腕之上,我心头一紧,却已不能回头,了白此招乃是一记擒拿手,擒拿的关隘在于一个“拿”字,被对手以擒拿之势拍到身体并不会有己身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若是允其指尖就此发力,那就算是神仙也会被其死死拿捏而动弹不得半分。 于是我立马放松肩膀以抽回右手,而藏于腰后的左手此时以得到机会化掌为刀,趁了白右手已松,腋下为空之时,一刀刺去。了白见状极速后撤,同时以左手成掌,对着我的膻中穴门猛力一击,幸得我右手反应及时,以手臂为盾护在胸前,内息灌于臂中,加大环于前臂的风力气流,顺势挡下了白的这一掌。了白被我的臂上风力退几步,随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中丝毫无碍,于是边叹边笑道: “袖里藏刀,呵,似攻非攻,看似只攻不守,实则是步步为营,你每出一招都在逼我与你硬碰硬,其实就是想随机应变,及时转佯攻为防守,小子,你这两下子,还真有点你爷爷沈平凡当年的影子,你若是能早修行十年,应该真能跟我过上几回合……” 了白甩了甩衣袖,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的六个光环竟不知在何时以少了一个,了白一个俯冲冲我又甩出一个光环,我被吓得连忙后退,可此时我的身体就好像被了白偷偷埋了追踪器一般,被这个光环一路追,任由我怎么躲闪,却始终甩不掉它,我索性不再躲避,于是大步冲前数米,随后转身,右手对着飞来的光环,大力拍出一掌烈风。可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被了白的光环套住了手腕,手臂竟变得酸麻无力,臂腕上的风旋也早已不见。 “糟了!这东西能封住经脉!” 我在心中暗自大喊道,回想这只手臂定是在挡下了白那一掌时,被他套上了光环。 眼看光环将撞到我的脑袋上,我只好以左手甩出一掌风劲,暂时将光环打飞。这只光环偏离轨道十多米后,再次对我发起了追击,我只好大胆一搏,转向朝了白跑去,并且边跑边呼出大量气息附着于左手之上,并用尽大量内息将掌上风劲化作利爪模样,对着了白那冷清无情的脸直戳而去。 了白眼睛微微瞪了瞪,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面对着我的攻势,他没有选择后退,而是伸出右手,迎面对我的左手利爪大力拍出一掌。我见到后立刻左手化爪为掌,往了白脚下拍去,了白尚未预料到我的突然转攻,两脚急忙就撤,我在自己手掌打在地面所产生的反作用力之下,纵身跃至高空,跟在我身后的光环躲闪不及,径直撞向了白的身上,一时间,了白已顾不上我,只好伸手收回光环,我则趁机翻身跳至了白身后,随即再次以左手之上的烈风为爪,对着了白来不及转身的后背疯狂抓上千百回。 怎料,我在了白后背不停勾抓的爪力根本对其产生不了半点伤痕,了白的后背硬如钢铁,我的每一击都好像打在了一辆装甲车之上,久攻不克之下,我的指力也随之变得疲软下来。见我攻速已逐渐变慢,了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抓住了我的左手,他的右手力道并不大,但其手腕上的一个光环却迅速顺着他的手掌位移至我的左腕之上,霎时间,我感觉自己的左手立马变得软弱无力,掌上的风劲也随之散去。 了白见状便松开了他拿捏着我左手腕上的右手,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双手疲软酸麻,肺经脉络好像被一股高墙所堵住,内息也随之被困在了中丹阳之中无法运行。不仅如此,我的嗅觉也渐渐变得麻木,呼吸开始愈发的急促起来,两只手腕上的光环更是越收越紧,几乎就快陷入到了我的肉里,手掌也因气血不通而逐渐红肿难耐。 手上的剧痛感使我浑身难受,我到双膝已经发软,但我就是不愿跪下,更不愿跪在了白跟前,就算是死,爷爷我也要站着死! 了白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点头说道: “行,骨头够硬,像个汉子,不过你的嗅觉灵根已被我的祸斗灵珠给彻底封住了,你越是想调动内息,两只手就会越痛,噢,就算你选择了放弃挣扎,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还是会逐渐蔓延到你的这两条手臂之上,不久之后,你身上的每一个肺经脉络就会一个接一个的爆炸,直至全部炸完为止才会停下,痛,确实很痛,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会随着你的死亡而消失,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害怕,相信我,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了白说完之后,又在我的两只脚踝之上套下光环,这两只光环刚套进我的脚踝便开始迅速收缩,强烈的挤压感伴随着筋骨渐渐扭曲的声音而愈发明显,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埋藏在两腿之中的肾经脉络穴位传进脑中的强烈刺痛感,紧接着,我便感觉到耳朵开始出现细小鸣叫,随着手脚上的痛感开始愈发钻心,我逐渐模糊的意识终究还是迫使我跪倒在了了白的面前。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宽厚有力的手臂把我一把提了起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南宫蒲,此时的他,脸上和脖子上布满了紫青色的线条,起初我还以为这些线条是南宫蒲身上的血管,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些附着在他身上的紫色线条竟然会在他表皮上蠕动,并且渐渐分裂成类似忍冬藤一般的花纹。 “听得见吗?” 南宫蒲问我道。 我勉强还有些许听觉,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还能听懂一点。” 南宫蒲把我推到了他的身后,随后背对着我大声说道: “要是我额头上长出了两只犄角,那不管结局如何,你能跑就赶紧跑!” 随后,我感觉自己左脚脚踝有些发热,低头一看,原来是左脚脚踝之上,有一团青白火云正在炙烤着套在上面的光环所至。趁着左脚还有些力气,我一瘸一拐的拖着疲软的身躯一点点后退。 了白看着眼前的南宫蒲变得如此怪异,心中顿时疑惑不已,可此时对于他来说,离完成任务还有一步之遥,他没得选,只好将两个光环重新化作三颗念珠并操纵着绕其周身,然后大步冲刺向前,对着南宫蒲就是一拳罗汉晒尸。 南宫蒲见状立马双手交叉护住胸前挡下了了白的突袭,随后,他后边突然冒出数只细长的紫色手臂,并在伸向前方的同时,迅速抓住了了白的双手肘腕,南宫蒲随即一声呐喊: “呀!” 只见他腰身一挺,随即迅速侧步转身,其数只正擒住了白两边肘关节的细长手臂顺势将了白狠狠地甩向了远方数丈。 了白急忙翻身落地,他那张本来僵冷的脸上突然变得震惊万分,只见他右手化作剑指,操纵着一颗念珠附于指尖之上,再以疾风之速朝南宫蒲射去。南宫蒲并没打算回避了白的这一击,而是选择了正面迎上,就在那颗拖着银光长尾的念珠快再次要击中南宫蒲的胸膛之时,南宫蒲的胸前突然又冒出了两只紫色的手臂,并以迅捷之势及时将那颗念珠手于双掌之中。 那两只紫色的手臂就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它们像布条似的将自己一层层互相交叠以包裹住那颗念珠。可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南宫蒲胸前的那团紫色布球突然开始变得焦黑,如同是被一种无形无光之火所点燃,紧接着,在南宫蒲发出了一声怪异而低沉的哀鸣声后,他的那两条交织在一起的诡异便被烧成了一个黑色煤球而坠落到地面上。这个画面很奇怪,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没看见南宫蒲的嘴巴有丝毫动作,可刚刚那种渗人的怪叫却又明明是在他的身体里发出,奇怪,奇怪得很。 可了白看到后并不感到意外,他收回了藏在那对焦肉里的念珠,脸上依旧感到有些震惊,趁着我的听力还有几成,我伸长了耳朵听到,了白对南宫蒲说道: “千魂罗刹?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敢炼化这种邪术……” 第127章 千魂罗刹 千魂罗刹?这是什么秘术? 虽然我从未听说过,但从南宫蒲此时的状态以及刚刚他对我的提醒来看,想必这种秘术施展出来应该是要付出某种代价的,不然南宫蒲这小子怂了一路,怎么到了现在才想着动用此术应战。 了白见南宫蒲的后背又多伸出了几条柔软如藤蔓一般的手臂,眉心一皱,身上的六颗念珠重新串成串戴于右手腕上,脚下一震,身子便向前飞出十来米,与此同时,他的右突然抬起,并疾速朝着南宫蒲所站之处猛然拍出一掌。这一掌,力道可谓是惊风动雷,在拍向南宫蒲身上的那一刻,气势犹如一股翻天巨浪,随时可以将南宫蒲的单薄躯体给彻底吞没。 南宫蒲依旧没有选择闪躲,他的眼神此时充满了杀气,只见他双眸朝着了白一瞪,其身后便有五条紫色的手臂快速向前伸出,这些手臂在伸向了白的同时,彼此互相交织成麻花儿状,眨眼间,五条手臂汇聚在一起,组合成了一只聚手并且五拳相抱,直面迎击下了了白的这一掌。 五拳顶一掌,在拳掌相碰撞的那一刻,仙房中顿时发出一阵巨响,随后我便感到有一股强劲的气流从这两人的方向奔流而来,有力的拍在了我的脸上,待气流平息后,我才意思是到这应该是因为了白的掌力被南宫蒲的五只拳头硬生生的卸去了大半的力道,而这些掌力在卸去之时便化作了无形的涟漪向四周扩散所致。回过神后,我看到南宫蒲的五个拳头已被了白击碎了三个,剩下的两个拳头则也被了白的这一掌震崩了一半多,又是几声诡异的哀嚎从南宫蒲的身上无端发出,听着让我感到愈发的惊悚。 在这几声哀嚎声中,南宫蒲快速地将他的这条粗大的“麻花”臂膀收缩回体内,而在同一时间里,我看到了白的再次抬起他的双手,其指尖化作勾爪,大步一冲,准备直击南宫蒲的面门。南宫蒲见状连忙小步后撤,其肋下又有一对手臂破衣而出,了白的双爪势如奔雷,对这南宫蒲的面门就是一连串横扫勾捎,南宫蒲肋下之手快速应战,但与了白的强硬攻势所不同的是,南宫蒲的这两只手臂看似柔软,实则柔韧至极,面对了白的迅猛进攻,这两只手不停地延长和收缩加以应对,竟能尽数接下了了白的所有爪劲,无论了白如何变换攻势,硬是近不得南宫蒲身体三步以内。 可尽管如此,南宫蒲肋下长出的这一霜手臂在为其抗下来自了白的所有伤痕之后,亦被了白所毁,了白的爪攻还在继续,南宫蒲在回收他的两只手臂的同时,又在其自身肋下长出四条手臂加以继续应对,并且,每当南宫蒲的“鬼手”被了白所毁坏之后,这些受伤的手臂都会发出无尽的哀嚎,同时南宫蒲都亦能再长出新的“鬼手”来代替之前报废的那些以持续为自己的防守进行支援。 了白见自己的直面强攻始终无法致使南宫蒲破防,便开始变换策略,只见他脚掌一挺,身子突然朝着南宫蒲所站之处向前倾斜四十五度,以对手为中心,身形似陀螺一般环绕着南宫蒲再次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了白绕着南宫蒲打转的同时,其双手或呈掌法或变爪式,对着南宫蒲的身体不停地变换进攻招式,以图攻破南宫蒲身上所不断冒出的,并且还越来越多的怪异“鬼手”。 尽管南宫蒲身上数十只鬼手犹如几十个忠诚的手下,为南宫蒲挡下了了白的所有招式,但却也在不断的被了白所损耗,不仅如此,由于了白的进攻迅猛至极,速度也越来越快,久而久之,其强烈的攻势逐渐胜过的南宫蒲鬼手的生长速度,随着一阵惊雷动雨般的震动响彻仙房,了白的迅捷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南宫蒲的心窝之上,强劲的掌力致使南宫蒲拖着数十只细长的鬼手接连飞出三丈之外。 我看到这儿后,心中顿时是又惊又怕,惊的是南宫蒲如此诡异的招数却还是被了白打得败下阵来,怕的则是我已远远察觉到了了白此时不知为何已是怒火冲天,而且他的身体似乎覆盖这一层狂烈的热流,他的身体在热流的折射下微微变得扭曲。只见南宫蒲再次站起身,他的胸前有新长出来的四只鬼手稳稳交叉在一起,从而成功护住了自己的心脏,只是了白的这一掌威力实在是惊人,南宫蒲胸前的四只手臂刚刚长出不仅,便为了他的心脏而折损掉落。 南宫蒲用自己的真手擦了擦鼻孔里流出的鲜血,他那苍白的嘴唇也跟着抖动了几下,好像在说……般若……掌?莫非,了白刚刚的掌法正是佛家武学之中最刚猛无双的掌法,大般若掌?! 及时了白真的会那大般若掌,南宫蒲也没在害怕,他双手捋顺丹田气,双腿屈膝一挺身,内息和气力同时运劲周身,他后边又再长出数十只全新的紫色手臂并不断朝着他的身前延伸,南宫蒲挺直了腰板,操纵着那几十只手臂亮出手掌,如蟒蛇过江一般弯绕而行,尽数打向了白。 了白抬头一看,漫天的紫色手掌从天而降,以万箭齐发之势朝着了白力压而来。了白随即向天一指,绕着他身上飞行是六颗念珠全数朝着南宫蒲的紫色手掌们打去,这些念珠在飞在半空中,行动速度快如流星,我只能看到一条条发着银光的细长尾巴在仙房的半空里极速地来回穿梭,南宫蒲的紫色手掌一大多半还未落下便以被那六颗念珠击落,并且在其落下的过程中,又被一种无形无影的怪火烧成了一块儿快儿,一条条漆黑的肉碳。 尽管了白的念珠为其挡下了绝大多数的紫色鬼手,但还是有不少的漏网之鱼得以躲过念珠那闪电般的攻势,并朝着了白的身上拍去,了白施以拳法迎击,他的拳法大开大合,对南宫蒲的鬼手便是一通横捶纵劈,以拳还拳,以掌还掌。可即便如此,了白依旧还是被南宫蒲的几只鬼手给打到了要害,不得不退了几步以求自保。 可了白的身体我刚刚攻击过,形容其体魄是硬若磐石那是一点都不为过,我看得出,南宫蒲刚刚的鬼手掌法其实就是对着了白的大般若掌法来了个照猫画虎,有样学样,虽说也是有些力道,但有形而无神,有力而无意,故而这些鬼手在运用大般若掌法以牙还牙的打到中了白身的上后,也只是能达到逼退其后撤几步的程度罢了,再加上了白又练就了一身横练气功铁布衫,想要攻破他的防御,更是难上加难。可正所谓两拳难敌四手,了白见“对手”既然如此之多,索性双手合十,站在原地开始闭目养神,任由南宫蒲的鬼手学着他的掌法随其身体进行疯狂的还击,了白的身体却始终是纹丝不动,稳若泰山,哪怕是他的一根脚趾都未曾因南宫蒲的攻击而再挪到一分半寸。 不行,不能就这样下去,我看着南宫蒲的鬼手在打向了白身体之后,立刻就被了白身体上的铁布衫以反作用力的方式将鬼手全数震碎,这种飞蛾扑火的还击手法再这样下去只会继续伤痕到南宫蒲。不过,我记得宁子初有一次跟我谈论起铁皮金刚刘顺一时说过,这施上所有的横练气功,除了不漏金身之外,其余功法无论怎样修行,修行者都会在运功之时出现一个漏洞,也就是罩门,这是横练气功的唯一缺陷,也是其唯一的弱点,眼前的了白,体魄并未因他的功法而呈现出不漏金身的金色光泽,也就是说,他所练的功法,八成也有罩门存在,可又那会在哪儿呢? 我盯着一动不动的了白看了老半天,眼睛都不舍得眨上一下,生怕自己会错过任何线索,终于,就在我的眼睛被泪水腌得酸痒难耐而落下的前一刻,我才发现了白的脚上的布鞋顶端有一个破洞,他的一根趾为了防止被南宫蒲的鬼手推动而死死地往地面上抠,也因此变得如火一般赤红,莫非,了白的罩门就是他的两只脚掌? 于是我顾不得想那么多,只好抱着站在刀尖上赌一把的心态,对南宫蒲大声提醒道: “南宫蒲!是脚,脚掌,他的涌泉穴就是他的罩门!” 我的脑袋虽然是转向南宫蒲所站的地方大喊,但眼睛却悄悄的斜向了白看去,果然,起初我对南宫蒲提到了白的“脚”和“脚掌”时,了白脸上的神色是依旧清冷如水,可当我说出“涌泉穴”三个字后,了白的两根眉毛突然朝着眉心微微皱起了一下后又迅速恢复了平整,了白的微表情彻底出卖了他自己,没错,就是那里,确定了之后,我继续对南宫蒲大喊道: “南宫蒲!只攻他的涌泉穴,准没错!” “明白!” 南宫蒲大喊一声,他的额头顿时长出一只如恶鬼一般的尖角,紧接着,他的身体各处开始冒出成百上千只紫色的鬼手朝了白延伸而去,这些鬼手不停的模仿着了白刚刚所使过的掌法、拳法和爪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毫无章法可言的对了白进行群起攻之。 所谓乱拳也能打死老师父,南宫蒲的鬼手虽说只能模仿了白功法的那么一两成威力,但其毕竟在数量上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纵使是西楚霸王项羽,在面对十面埋伏之时,也只能是隔江兴叹。尽管南宫蒲的一只只鬼手或被了白的六颗念珠所烧,或被其铁布衫的防御所震碎,但南宫蒲的身体还在不停的长出新的鬼手加以持续支援,千百只鬼手将了白彻底包围,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鬼手将了白的身体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隐隐之中,我好像听见这些鬼手不仅在落败毁坏之时会发出可怕的哀叹之声,就在它们围攻了白的时候,便已经在嘶哑的低吟,这声音不仅像冤魂的哀鸣,也像妇孺的哭泣哽咽,更像是黑暗之中的某些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总之,你若是越仔细去听就越感到这声音愈发的恐怖阴暗。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只要肯打磨,也能变成绣花针,了白在南宫蒲鬼手的持续反击之下,他的身体还是被动的往后挪动,眼见有机可乘,南宫蒲操纵着数百只鬼手紧紧的抱住了白,企图想通过运用蛮力把了白“连根拔起”。了白深知自己罩门已被发现,故而拼死把自己的脚板压着地面,在鬼手之间的缝隙中,我看到了白突然睁眼,他纵身一跃而起,几百只鬼手被其高速弹射而出的身体给尽数戳断,在空中翻滚一周之后,了白在半空中瞬间转向,往南宫蒲本尊所在之处一头扎去。 南宫蒲被了白此举吓到来不及反应,连忙使唤远处的鬼调头手回防,可为时已晚,了白犹如一颗划破天际的陨石,极速落下的同时,他体表所冒着的热流因为开始变得明显,与此同时,我发觉自己的被迫套在左手上的光环在不知不觉中莫名消失,抬头一看,原来这个光环已飞向了白,在看了白,此时的他顿时变成了九颗念珠护身环绕,南宫蒲的鬼手调头返程还没到半路,了白那光溜溜的大脑袋已经重重的砸到了南宫蒲额头上,若不是南宫蒲的额头已长出一只尖长的犄角为其护住了他自己那颗头颅,此时的他怕是已经被了白的这招飞火流星给砸得脑花铺满一地。 即便如此,了白还是把南宫蒲给撞飞了几十米,我注意到了白的两只脚心上,好像多出了两个红点,在回头看他原先死守着的地面,竟然多出了两个窟窿,原来仙房里的地面也是土做的,南宫蒲之前的蛮横攻击其实只是假象,为的就是迷糊住了白,然后再操纵两只鬼手偷偷挖掘两条隧道以攻向了白的脚底,只可惜鬼手的力道不够,不仅没能击破了白的罩门,反而还让了白将计就计得逞,转守为攻,对其来了个突然袭击。 了白在南宫蒲身上借力翻身落下,然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南宫蒲,只见南宫蒲额头上的犄角竟开始燃烧,与之前那种无影之火不同,此时的南宫蒲,其犄角上的火焰呈现出一种鬼魅的翠绿色,随后,这种火焰竟无端传至南宫蒲的身上的每一只鬼手上,火焰给南宫蒲带来了一种强烈的痛苦,他即刻轨道在地,可他的眼神之中却自始而终都透着一股强横的不屈和倔强,这与他往常给我的印象全然相反,前后之间,恍若两人。 了白站在南宫蒲跟前,他的嘴唇在动,可耳鸣使我此时的听力正极剧下降,只能勉强辨认出了白提到的“三千魑魅魍魉”、“使用之人必遭折寿”之类的字眼,我猜,他所指的正是南宫蒲所练的千魂罗刹,随后,在了白大声对南宫蒲说了一句“恶孽除,狱火不熄”之后,南宫蒲犄角和所以鬼手上的翠绿火焰在顷刻间烧旺如山。 我见状便想起身支援南宫蒲,可我的双脚被光环锁得实在是毫无气力,只好用一只刚刚自由的左手撑着身体,担心的注视着南宫蒲。忽然,一道金色的闪光从我的眼前飞过,然后落在了南宫蒲与了白之间,待金光逐渐暗淡少许之后,我才看清,原来那道金光竟然是合神之后的宁子初! 我在庆幸之余,看到宁子初的样子发生了惊天变化,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只狐狸,身上也长出了一层厚厚的姜黄色的毛发,腰后驮着一条长长的狐尾,后背两侧肩胛骨附近还长出了两只枯枝状的物体,要不是这怪物身上还穿着宁子初的衣服,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便是合神后的宁大队长。 宁子初走向南宫蒲,然后伸手利索地折断了南宫蒲头上的那只正在变长的犄角,随后,南宫蒲鬼手上的翠绿火焰顿时熄灭,但这些鬼手也随之变成了一地黑渣。怪火熄灭之后,南宫蒲也昏倒在了地面上,了白看着眼前的宁子初,竟还能露出和善的笑容,他好像朝宁子初说了什么,宁子初听到之后勃然大怒,就连其身上的姜黄色毛发都激动得一片片的竖立成针尖一般。 宁子初展开双臂,他身上的皮毛瞬间变成金光四溢的云彩将其肉体紧密包裹,随后,宁子初脚步一挪,身体瞬间变成一道金光朝着了白冲去。了白虽然能用双手抵了住金光,脚下却被金光退后了十多米,就连布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磨破了鞋底,紧接着,宁子初化身而成的金光变成了朝阳般的赤红色,这红色的光辉眨眼间便已脱离了其所覆盖着的金光,化作一个硕大的光球将了白撞飞的同时还发生了剧烈的自爆。 一波刺眼的红色光云消失之后,了白的僧袍已被烧得稀烂,他拖着略带烧伤的身体,垂头于地,狂笑不止。宁子初却没给了白喘息的机会,待他身上的金光再次暗淡些许之后,他的右手中竟多出了一把发着寒冽蓝光的双头大刀,宁子初脚步一闪,矫健的身躯拖着一条金光长尾,纵身挥刀朝了白砍去,了白见状立马行气于周身,硬化皮肉筋骨,以铁布衫硬扛下了宁子初的雷霆刀势。 眼看自己的刀法对了白无用,宁子初随即改变策略,只见他带着一身金光后撤一跳,落地的同时,他把手中的那把双头蓝刀奋力朝了白甩去,双头大刀在脱离宁子初掌控的一瞬间,便开始像螺旋桨一般朝着了白高速旋转而去。了白眼睛一瞪,双脚迅速后撤的同时,连忙后仰身子的弯下腰,可蓝色光刀并没有像了白预想的那样顺势从了白的脸之上飞过,而是在飞到了白脑袋上空的瞬间,突然从刀身炸裂出数百道的银白色光芒,眨眼间,蓝色的光刀也像之前的红色光波那样发生了自爆,刺眼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千万只同一时间打开的镁光灯相机,恍得我的眼睛生疼流泪。 先是加强版的烈阳炮,后是藏了嗜血十八星的蓝月飞刃,原来望字门的合身竟能随手改变他们掌灯的各种招式想到这儿,我心中不由得为之感到震惊万分。 第128章 决战仙房 了白从银白色的光雾中缓缓走出,他的僧袍已经被嗜血十八星烧得破烂不堪,身上的多处也有着不同程度的灼伤,与他身上的烧伤所不同的是,他的左眼竟被蓝月飞刃划破了一刀,刀痕由眉骨纵穿眼窝直至颧骨,鲜红的血色浸染半张他那苍老的脸。 这么说,了白的罩门根本不在脚心,而在双眼?看来刚刚了白脚趾处的破绽是他故意让我看到的,这个秃驴,心思果然缜密。 了白的铁布衫罩门已破,纵使他再想运气行功硬扛,内息也只会顺着他左眼上的刀伤而泄露。于是他索性扯下身上的破烂僧袍,露出一身结实硬朗的肌肉,随后,他操控着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十二颗念珠停滞在半空中,接着了白仰头一声高吼,十二颗念珠顿时化作十二束白光扎进了了白周身上的十二处穴位当中,也许是使用这种秘术过于痛苦,了白的脸极力的颤抖着,脑袋上的青筋和血管暴凸得吓人,好似随时都会迸出表皮,左眼上的鲜血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身蛮力而加速往伤口外喷流。 宁子初那一双紧盯着了白的狐狸眼见状立马瞳孔收缩,顿感不妙之后,宁子初再次唤出蓝光大刀,他脚下一震,挥刀砍向了白。了白的身体突然烧起一阵翠绿烈火,这妖火虽然烧得狂妄,但了白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被妖火焚烧,反倒了赋予了了白的躯体一种鬼魅的光泽,见到宁子初大刀纵劈将至,了白双手呈掌,大开大合,顺势一招空手接白刃,将宁子初的蓝光大刀死死的夹在两掌之间。 尽管宁子初紧握刀柄的右手奋力的想把刀刃收回,到了白的双手好似一滩沼泽一般,宁子初越是用力,他的刀刃便被了白夹得越紧,纵使宁子初的手中虎口已被自身气力磨得鲜血淋漓,但依旧无法将大刀从了白的两只手掌中成功拔出,我仔细看去,发现了白的身上的翠绿火光好像有一种起伏不定的波澜,正顺着他的双手传至他的两条大腿之上,我感觉了白定有后手反击宁子初,遂赶紧对宁子初大喊道: “宁子初!小心了白的双腿!” 我话音刚落,便发现了白两腿上的波澜已传至他的双脚,见自己的招式被我看穿,了白便毫不掩饰的抬起右脚,宁子初低头看到了白右脚上的火焰被那种诡异的波澜拱得愈发旺盛后,连忙用双手握住刀柄,在其大力折断被了白夹住的白刃后,便极速纵身挑起,而就在他纵身一跳的刹那间,了白抬起的右脚往地上大力一跺,其脚踏入的地面上即刻迸射出一条硕长的火舌,这条火舌入日冕一般朝宁子初原先所站之处飞滚而去,火舌所过之处,地面上顿时化作一片翠绿色的火海。 宁子初在空中落下的瞬间,其身体再次化作一道金光穿梭至了白身后,在其重新恢复人形的同时,他高举右手呈拖天之势,右手掌心迅速膨胀出一个紫色的光球,光球越长越大,就就在这个紫色光球快要接近卡车轮胎大小时,宁子处腰身一转,顺手将掌心光球甩向了白。了白转身大步冲向前光球,对着飞奔而来的光球抬起左腿凌空一记回旋踢,他脚上的翠绿火光再次喷射出一条巨大的火舌,顷刻间将宁子初的紫色光球给彻底吞没。 可光球并没有就此被了白击破,而是在了白的翠绿火焰之中继续膨胀,随后迅速爆炸,并从火焰之中飞射出成千上万根发着橙色光芒的落蕊流星集体刺向了白。上万根落蕊流星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径直扎向了白,而是瞬间将了白重重包围,又如风暴龙卷一般将了白裹于风暴的中心。 不过,如此震撼的场面在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后,宁子初的飞星风暴便开始渐渐缩小,又过了不多一会儿后,风暴已收缩至了白的双手之中,并被了白在两个掌心所吸收,了白左手上的火焰又开始泛起波澜,不过这次的波澜并没有传达至他的双腿,而是尽数流传至他的右手掌心,了白右手上的火焰也因此再次烧旺,随后,了白用右手对着远处的宁子初打出凌空一掌,此掌力立刻化作一只巨大的绿火手印朝宁子初砸去,宁子初刚想动身躲闪,却发现了白向前一跃,跳进了那只掌印之中,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宁子初仰头朝天,从满是獠牙的嘴里吐出三束黄色光线,这三道黄色光线从天而落,垂头化作一个手臂粗细的三步旋光护盾,罩住了宁子初的身体。宁子初本想硬抗了白的火光手印,可当那只巨大的手印快要接近宁子初时,只听“嘭!”的一声,手印竟奇迹般的消失在我和宁子初的视线之中,可还没等我的脑子反应过来,手印又突然出现在了我个人的头顶之上,巨大的火光手印好似一片火烧苍穹,快速的朝我下压而来。 此时的我以被这惊恐的场面吓得愣在了原地,可即使是我想逃跑,我的一手一脚也还在被了白的光环所套着,从而毫无气力可言,我就像一只软脚虾一般蜷缩在地面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宁子初见状果断散去三步旋光,我看到后则闭上了双眼,手印上的火焰那灼热的气流已传至我的全身,可我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愈发炽热,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睁眼往上看去,发现我面前确实燃烧着一层火光,只是这层火光并非翠绿色的,而是我熟悉的青白之色,再看我的左脚,青白之火已将光环彻底包裹,看来,又是靖仔救了我。 “靖仔,是你吗?” 我在心中问靖仔道,但是并没得到靖仔任何的回应,反而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脚踝处好像被人一手抓住了,转头看去,宁子初那张狐狸脸正盯着我看,他的尖嘴微微咧着冲我大喊道: “没用的废物!赶快给我出来!” 虽然声音还是宁子初自己原本的味道,但是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我们几人舍生忘死那么久,我还从未听到过宁子处骂谁,纵使之前韩烎犯了错惹怒了人面熊,我也只是看到宁子初二话不说就往韩烎脸上一顿胖揍,却未曾见他对韩烎破口大骂,我心里清楚,宁子初这种闷骚的性格是不会随意向外人暴露出自己的情绪和想法的,所以我可以确定此时眼前这人,肯定已不是宁子初本尊。 但眼下还是先活命要紧,于是我一只手用力,助推着自己身体让宁子初往外拉,直到我成功逃脱后才发现,那层青白色的火光已消失,了白的大手印也不见了,随后,我感到胸前被人拍了一掌,整个身体随之往外推后了十多米,原来是宁子初为了让我躲开即将冲我们飞来的火光手印而将我推离原地,至于狐狸宁子初,他并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唤出蓝光大刀,对着火光手印发起一连串转身武花,飞旋的刀刃在宁子初的身子周围升起一层刀罡气旋,将那撞来的火光手印纵向劈成了两半。 了白不在手印之中,火光手印在被宁子初劈开之后便已熄灭,随后在地上变成两滩大片的绿色液体,这两滩液体突然开始沸腾,绿色的气泡之中飞出十二个绿色火球,这些火球在仙房的天空集体转圈飞行了一周后又集体落到仙房的一处地面上,重新组合而成了了白的新躯体。 宁子初持刀在手,大步一迈便已冲至了白跟前,只见那宁子初故技重施,抬起刀刃对着了白紧闭着的双眼一记横扫而去,了白眉头微皱,他身子虽未动一分,但脚下却已碎步后撤。宁子初目光坚毅,见了白试图与自己拉开距离,他便疾步紧追了白不放,手里的双头蓝光大刀更是冲着了白的双眼方向不停的挥劈横斩,其刀法寒光凌厉,虽说舞的是把大刀,但在两头刀锋随着宁子初的手腕大开大合之余,又可以配合宁子初身形的绵身缠绕之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此粗中有细的刀法,我思来想去许久才明白过来,原来此时的宁子初用是吴家的水锋刀法配以克吴三技中的秀水剑身法,二者合一,打的就是一个乱中有序,似刚而柔,似柔而刚,好手段,好刀法! 面对宁子初的狂烈刀法,了白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他迎面对着宁子初展开双臂,一时间,他的身体突然被绿火彻底吞没,宁子初及时止步收刀,他恐了怕是白又要使出什么新手段,遂加快脚步后退。果不其然,那堆翠绿色的火焰之中,突然蹦出十二只火猴子,这十二只猴子通通身披绿火盔甲,各自的手上都拿着一件形态各异的兵器,我仔细看了一下,猴子们的手里攥着的兵器里,有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长棍短鞭杀手锏,还有一个猴子的双手里紧握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这十二只火猴子步履风行,呼吸之间,便已将宁子初八面包围。持枪的火猴决定先发制人,于是它都着长枪,以一招白蛇吐信刺向宁子初的咽喉,宁子初挥刀横斩,挡下长枪后,以刀锋紧贴枪杆之上,顺势斩向火猴子的持枪先锋手。火猴子见状快速抽枪,后退之余,它用双手压着枪头坠于地面,拖枪转身几步之后,收枪回身,扭步回旋,对着宁子初的心窝刺出了一记回马枪。 宁子初眼神一惊,即刻仰身下腰躲过火猴的枪头,与此同时,手中的双头大刀顿时脱手自转然后飞向持枪火猴的脑袋,攻守转换皆在须臾之间,持枪火猴来不及躲闪,只见它看着朝自己飞来的蓝月飞刃,无奈的脖子一僵,脑袋则随即搬了家。没了脑袋后,持枪火猴的身体和它手里的长枪便化作一团翠绿烈火悬于半空,不再发生变化。 其他火猴子看见自家长枪兄弟首当其冲成了炮灰,纷纷举起自己的武器朝宁子初砍去。宁子初化作金光极速穿越在猴群之中,便能看见一只手臂或以掌式或以拳姿,在截下火猴子的进攻同时,又顺势向其发起猛烈回击,金光之下,宁子初的行径可谓是攻防难料,打得火猴子们是措手不及,久而久之,便有数只火猴子败下阵来,尽数都化作了一团悬空火球。 可剩下来的火猴子却格外的难缠,尤其是那只手拿青龙偃月刀的,其刀法迅猛狠毒,其挥刀之时,总能精准预判到宁子初的金光所行之轨迹,以提前转换刀法加以应对,好生了得,其他的几只火猴子见状便不再独自进攻,而是不约而同的开始对宁子初施以佯攻的方式来配合那只火猴的进攻。 也许是少了两个光环约束的原因,我感到耳鸣比之前减弱了许多,更重要的,是我的嗅觉也得以恢复不少,我伸长了脖子闻了闻仙房里的气味,味道的确比之前刚进来时要复杂了许多,南宫蒲昏倒的地方飘着一阵阴冷的恶臭,化作金光的宁子初那儿则有着一股干净清新的气息,但占据整个仙房之中最主要气味的,是那十二只火猴子所散发出的类似火药和臭氧一般的怪异味道。除此之外,在仙房里还飘荡着一种特殊的气味,宁子初身上有,那十二只火猴子的其中之一也有,这种气味很难形容,那不算臭,也不算香,即使是我调动了内息,也只能隐隐约约闻到,可细闻之下又是啥也没闻着,不过,这种气味我并不陌生,那是引虫师成功合神了之后,其身体上所散发出来的特殊气息。 但这就是更奇怪了,宁子初已经合神,他身上有此气味儿我并不会感到意外,可火猴子里头怎么也会有这种气味儿?这实在是让我费解,因为据我所知,在国内所有的引虫师门派和组织里,五门之所以能立威于众人,是因为唯有五门的前辈们能先于他人而领悟出了合神的要隘,并成功修炼出了属于五门各自的合神秘术,这使得五门得以利用合神对其他门派产生有力的威慑,也正因为如此,五门才有资格联合成立极珍院,且能顺利管理整个引虫师行业。 了白既然是一名清流寺的和尚,就算他是引虫师,也不可能会合神,可那种气味儿如此明显,事实是骗不了人的,莫非……,算了,想不了那么多,趁我嗅觉已恢复得三成,赶紧提醒宁子初要紧,于是我冲宁子保护大声喊道: “宁子初,那十二只猴子其实就是了白的合神,他的本相定藏在其中一只猴子体内!” “看到啦!” 金光里的宁子初大声回应了我之后,开始快速在猴群之中来回折返数次,随后,我看到宁子初在金光里猛然伸出一掌,这一掌形同剑芒,带着万丈光辉拍在了那只拖着青龙偃月刀的火猴子脑袋上,这只火猴立马被宁子初一掌拍成了火球。 不对,这小子打错了,在那只火猴化作火球之后,我依旧能闻到其余的火猴子里还散发着那股合神的气味儿,宁子初这是怎么搞的? 我的思绪还未捋清,便看到一只手持长剑的火猴子趁宁子初肉身露出金光之际,一剑突刺其背,怎料,宁子初身上的金光突然强烈万分,耀眼的光芒几乎填满了整个仙房,一秒之后又突然暗淡下来,我揉了揉眼睛,黑幕消失后,我看见战场上又多了四个火球,宁子初身披金光的同时,右手以剑指刺中了那只持剑火猴的左眼,但他却并没有赢,因为他的腹部也被那只火猴用剑刺穿了前后。 持剑火猴从宁子初的身体里拔出手里的长剑,宁子初的鲜血随着剑锋的拔出而向外喷涌。我强撑着身子站起,想凑近点看清楚情况,发现宁子初的剑指并没能刺中那只火猴子的眼睛,并且,他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回了人形,随着火猴子把长剑从宁子处的身体里彻底拔出,宁子初也因失血过多而散去了合神状态,轨道在了火猴子面前。 火猴子见状便散去了周身火焰,它的身体也渐渐变回了衣衫破烂的了白和尚,了白蹲下身,抬手轻抚着宁子初的脸颊,随后轻声说道: “没事儿,我拿捏好了分寸,你死不了,先别着急活动,好好睡一觉,一会儿我就带你离开这里,过几天就好……” 说完后,了白便站起身,挪步向我走来,宁子出眼神迷离,尽管受了重伤,他的一只手还是揪着了白的僧袍不放,嘴里虚弱的喊着: “不行……不行……” 了白皱着眉,他抖了一下身子以甩开宁子初的手,随后低头垂目的看着宁子初,用充满着嫌弃的口吻对其谩骂了一句: “闪开!畜生!” 这时,我注意到,尽管宁子初的身体已恢复了本来面貌,但他的双眼却还是如同狐狸的眼睛一般。 甩开了宁子初的手后,了白一步冲至我的面前,他把右手上连着着十二颗念珠的手串,再次变成四个白色光环并陆续套在了我的四肢和脖子腰身之上,当最后一个光环准备套在我的额头上时,了白突然停了下来了,只见他的身体不知在何时竟被数十只紫色的鬼手给缠住了,了白越是挣扎,这些鬼手的力气也就随之更大。我转头看向南宫蒲,发现他竟以顽强的意志力在地面上匍匐而来,他的后背还在不停的长出紫色的鬼手并延伸至了白身上,而南宫蒲的额头,另一只全新的尖角已经缓缓长出。 “冥顽不灵!” 了白看着身上的鬼手大骂一声,随后他愤怒的将手中最后一个光环甩向了南宫蒲。 “不要!” 我瞪大了双眼大喊道,看见光环快要击中南宫蒲的额头之时,宁子初撑着鲜血淋漓的身体跳至南宫蒲跟前为他将光环挡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一时间,血光四溅,我感到脸上一热,一股血腥气味直冲我的鼻腔。 了白先是一惊,紧接着便用脚一跺地面,他的身体突然快速震动,而南宫蒲的鬼手便也因此被一只只的震碎。了白身上的震动波就像一种无形的波浪,在震碎鬼手的同时,其力量也沿着这些鬼手传至南宫蒲的身上,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南宫蒲身体便被了白的这种诡异招数给震伤了肉身,一束束红色的血柱冲破了南宫蒲的衣裳飞射向四周。 “混蛋!” 我心中的怒火顿时爆起,左脚一热,顿时周身被一层黑色的火焰所包裹,随着我身上的黑色火焰愈发猛烈,我感到箍在我身上的那五只光环开始渐渐松动下来。 了白见我身体异象丛生,连忙从宁子初的胸前召回那第六只光环,并迅速甩至我的额头之上,我的身体顿时感到有一股洪流在我的周身不停的翻涌奔腾,五脏六腑更是如撕裂一般痛苦万分。一个女人的笑声在我的脑海里愈发清晰,是她,尽管肉体已经被了白折磨得生不如死,但理性还是让我清楚的认识到,那个藏在我内景之中的女人,她似乎随时在准备着从我的体内挣脱而出。 “沈放……沈放?” 靖仔突然呼喊我道。 我咬着牙连忙回应道: “靖仔……我感觉……我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靖仔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 “沈公子,谢谢你,让我在这一年之中感受到了这个新世界里的一切善恶,我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到老了才想着自己荒废了半生,无休无止的修行也只是为了能有一个重新活一次的机会,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也好,这样也好……” 靖仔莫名其妙说完之后,我大脑突然涌现出一大堆奇怪的知识,可这些记忆全都是与内炼丹气有关,这根本不是我所有的,那只有一种可能,靖仔正在把他身为炼气士的一切传授给我,难不成,他要……? “不行,不可以,咱俩的事儿还没完!” 我不停的摇头,企图阻止靖仔的牺牲,但为时已晚,我本就和靖仔二心一体,所以我能感觉得到,靖仔正在我体内一点点融化,随后,一股热流迅速灌满了我的全身经脉之中。 “沈放,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我也不就会死……” 靖仔的话语渐渐声希,我舌根一阵酸麻,先是师父和同门师兄弟,再到宁子初、南宫蒲,最后是靖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愤怒的情绪已彻底代替了我的悲伤,我感觉体内的丹气似乎可以操纵我此时周身的黑色火焰,随着我一声怒吼,六只捆着我身体的光环尽数被我烧化成粉末,十八只祸斗的哀嚎之声响彻仙房,此时的我,感觉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看着一脸震惊的了白,我没有留情,大步一冲,一记重拳直击他的心窝。 第129章 黑火下的真相 我这一拳打得了白是措手不及,这人一直心性高傲,也许他早已对我有过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在独自面对我时才会对我如此轻视,从而在看到我身体出现异象之后,了白也没有提前做出任何防备,致使我得以有机会出其不意的对其发起突袭。 不过,了白毕竟也算是块儿老姜,即使是没有提前设防,他也可以仅凭着肌肉记忆也能即时收拢双臂,右肘外翻为盾挡下我的拳头。了白的袖口顿时冒出黑色火焰,他见状便急忙甩起衣袖以迅速袖上黑火,待火焰熄灭后,了白抬起右臂,我看到他的手臂此时红肿不堪,像是中毒了一般。 “玄蛇毒?莫不是那随侯珠的青白之火此时吸收了我左腿上的玄蛇之毒才变成了这般黑色模样?” 我在心中念叨了一句,本想等着靖仔给出答案,可这才想起,靖仔已不在了。越想越气,我再次通过调动内息以运转体内丹气,炽热的丹气很快得以充盈周身,致使我体表上的黑色火焰得以愈烧愈烈,看见了白还活着我就来气,遂使出蛮力,三步一跳,对着了白当头就是一掌。 面对我的再次进攻,了白的身体再次发生了高频率的震动,我的手掌刚碰到他的天灵盖,便感觉的一阵强烈的撕裂感传遍我的全身,了白的身体一甩,便将我的掌力尽数反噬于我的右臂之上,我也因此被推飞一丈之远,幸亏我及时把手臂收回,不然还没等我身体落到地面,这只手臂估计早已折断。 “是异虫,了白身上还有异虫!” 我重新摆出架势的同时,亦闻到了了白身上有一股新的合神兽气息,这个老秃驴,果然还留有后手,顾不得那么多,揍他便是! 我带着一身的黑火步走游龙,绕着了白的四面八方一顿输出风凌掌,这招暴雨雷霆,老子早就想使了,带着满腔的怒火,我尽情的通过掌力发泄而出。了白迅速以罗汉拳回防周身,尽管他使出的罗汉拳劲道刚猛凌厉,使我的掌罚始终无法破其中路,但我打在他身上的每一掌都能点着他的身体,顷刻间,了白的身体便已布满黑色的火苗,我见状即刻收功后撤,发现了白的身躯已成功被黑火所吞没。 可我不敢大意,这老秃驴能挺过南宫蒲的千魂罗刹和宁子初的合神,天知道他的命能有多硬,于是我再度运转丹气,凌空飞身,对着身下的了白,奋力劈出一掌乌云盖日,巨大的掌印带着燃烧着的黑火如大厦将倾之势往了白头顶压去。一瞬间,我看到了白那满是黑火的脑袋上突然冒出一只巨大的犄角,这只犄角形似弯月,长度已超五尺,只见了白一抬头,其头上的那只犄角便刺破了我的掌印,黑色的火焰也随着掌力的消散而熄灭。 随后,了白的身体又开始发生强烈的震动,他身上的黑火在这种高频震动之下逐渐减弱直至熄灭。这时我才发现,了白的眉心之上,好像长着一只琥珀色的犀牛角,而他的身体之上,有一层漂浮在他体表半寸之外的半透明护盾,正是这层护盾所发生的高速震动为其挡下了他自己身上的所有黑火以及我的风凌掌。 “又是合神!” 我惊讶道。 只见了白眉心之上的犀牛角渐渐长长变粗,他身上的那层半透明的护盾愈发明显,随后变成了灰白之色,看起来就像漂浮在他身上的一套厚重的怪异盔甲。了白双手呈拳,转身抡垂甩臂冲我打来,其拳风如万道波澜,滚滚将至。此时回防已为时过晚,于是我即刻化掌为刀,以飞翎掌刀之法冲向了白,此招是运用内息将空气流动环绕于双手之上,然后以手为刀,以掌为刃,劈砍对手,要是能通过合神,此招威力可以翻十倍不止,不过如今没了靖仔,我只好以黑火为风,对着了白就是一番硬碰硬。 手刀与鞭拳对碰的一刹那,我感到双手就像砍在了一根钢柱之上,任由我如何劈砍,愣是斩不断了白身上的那一层盔甲护盾。当然,有了黑火的加持,我的手刀亦比往常狂猛数倍,纵使只是血肉之手,但化作刀形亦能劈出迅猛刀罡,了白的护盾虽说厚实,但也不是固若金汤,虽说了白的拳法收放自如,攻防兼备,但毕竟他以经历了两场恶战,所以我发现随着我跟他纠缠的时间越久,他的招式便出得越慢,既然切不开他的中门,那就只杠他的拳头!只要我对着一处地方劈砍,定能斩裂,于是我把周身之力尽数使在了对了白的双拳之上。 在过招的过程中,了白逐渐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他开始转换功法,以擒拿代替拳掌,企图想在我破其盔甲之前,率先将我分筋错骨。 “又来!” 我大声呵斥一声,随即后撤三步,丹气协同内力灌满双手双脚,然后匍匐于地,趁了白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我双腿发力,双臂冲前,纵身一跃,即刻抓住了白的双手。了白这才明白过来我这是随机应变,以锁其双手,于是立马甩臂以求挣脱,我死死的抓住了白的手腕上的盔甲,纵使是了白将我的身体胡乱甩动,我亦可以通过双腿凌空蹬踹,以达到借力化劲的目的,此时的我,俨然是一只癞蛤蟆上树,任由狂风暴雨摧残,愣是死也不撒手,我看了白能耐我如何! 了白见自己双手被我彻底锁住,眼神之中顿时流露出一丝慌乱,而他手腕上的盔甲明显出现了裂痕,我明白,机会到了!我即刻运用大量的黑火烧燎了白的双手,了白越是挣扎,我便越能借其力道,以蛤蟆功反其力道将其缠住,再顺势狂烧他双手上的盔甲。了白索性停下脚步,试图再次震动身体以求挣脱我的束缚,了白双手上本已开裂的盔甲,在他的操控下开始高速震动,而上边的裂痕也随之愈发明显,我咬紧牙关,强忍着手上撕裂般的剧痛,紧紧地抓住了白的双手,终于,了白在他自己的惊慌之下,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巨响充斥在仙房之中,漂浮在了白双手上的那层厚实的盔甲瞬间破裂,裂痕顺着了白的身体四处蔓延,眨眼之间,了白的怪异盔甲便如浪催之堤,崩溃而破,随后,盔甲碎片还未落在地上便化作缕缕白光飘散无遗。 没了盔甲的庇护,了白的身体迅速被黑火所覆盖,我咽下口腔里反出的鲜血,双手抓着了白手腕,用尽全力将黑火烧至了白的双臂之上。了白顿时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他的手臂不仅被黑火所炙烤,还不停的被玄蛇毒液所侵蚀,双重伤痕之下,了白为了保命,竟在其双臂上的黑火快要蔓延至他的全身之时,强忍着痛苦运气震断了自己的双臂以求逃生。 随着了白因失去双臂而倒地,我身上的火焰也渐渐变回了之前的青白之色,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也许是运转丹气的手法尚未纯熟,此时的我感到疲惫不堪,身上的青白之火也开始慢慢熄灭,但我心中的怒气可还没因此消除,于是我走到了白身边,抬起右手握拳,对着了白的心窝准备给这个奄奄一息的秃驴恶僧来上个最后一击。 可正当我握紧拳头之时,仙房之中突然回荡起一个老者的徐徐之音: “施主,恶业已除,又何苦揪着嗔念不放,孽徒已无还手之力,我愿为施主罚他留守在此,终生悔过……” 我转头巡视四周,发现对我说话的老者原来就是一直被我忽略的红叶禅师,看着红叶禅师悲怜的神情,我却并未被他的话所说服,了白伤害南宫蒲,伤害了宁子初,还想害死我,如今就连靖仔也没了,要我就这么放过他,没门儿! 这时,我脑袋里突然出现一种声音,这声音是一个人低沉的吟语: “杀!杀了这个人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就该血偿!”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师父?但这怎么可能呢?! “师父,是你吗?师父?” 我在心中暗念道,可那个声音却没有回应,只是不停的怂恿我杀掉了白。而我的心也因此被这个声音撩拨得如乱麻一团,正当我快要对了白出手之时,我看见了白躺着的地方突然冒出数根翠玉般的触手,这些触手快速将了白的腰身卷裹而起,随后,红叶禅师的声音再次出现: “沈施主,你与其放纵恶念,倒不如先去救人……” 红叶禅师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宁子初和南宫蒲还躺在地上命悬一线,于是我赶紧跑至两人身边,然后再次运转丹气于右手掌心之上,青白之火迅速被我点燃于手,我脑子里那个恶念般的杀戮之声还在不停的蛊惑着我去杀掉了白,我只好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着: “先救人……先救人……先救人……” 我把右手掌心移至南宫蒲腰间,他别在腰间的葫芦立马自动撑开了自己的龙头塞,掌中的火焰顿时如我的第二双眼睛一般,将葫芦里的丹药种类以画面的形式传送到了我的脑海之中。与此同时,靖仔的记忆不停的在我脑子里翻阅着各种书籍资料,引导着我快速分辨出葫芦里的丹药药性。 “在哪……在哪……” 各种各样的丹药从我的意识里的画面中不断地掠过,育元丹、固髓丹、定魂丹…… 不对,都不是…… “有了!” 我忍不住大喊一声,因为在一堆药性各异的丹药之中,我找到了两颗塑魄丹,在靖仔的记忆中提到过一本《指玄修气录》,里边明确记载了有关塑魄丹的药效是止血塑魄,修复伤者经脉,有定气悬命的效。我撑着愈发疲软的身体,再次运转丹气操纵手中之火,引出葫芦里的两颗塑魄丹,粉蓝色的塑魄丹一随之从葫芦口中飞出,并径直飞入我的掌中之火里,青白色的火光立马变成了淡蓝色,我展开手掌,将火焰按压在南宫蒲那满是伤口的的后背上,淡蓝色的火焰很快就铺满在了南宫蒲的整个背上,我看到他背上那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伤口开始缓慢收缩,流血也渐渐止住,在温暖的淡蓝色火焰的炙烤下,南宫蒲的那些伤口慢慢变干,随后转换成一个个惊人的伤疤。 南宫蒲动了动身子,闭合着的眼皮里,两颗眼珠子滋溜滋溜开始的转动,嘴里还嘟囔了一句: “疼……痒……好痒……” 见到这塑魄之火对南宫蒲起了效果,我连忙抬手转身,把火焰压在宁子初腹部的伤口之上,宁子初侧躺在地上,淡蓝色的塑魄之火从宁子初后背的伤口一路穿行而过,又从宁子初腹前的伤口钻出,又铺在了宁子初刚刚被了白的光环所砸伤的胸口之上,我的手通过火焰感知到,宁子初身上的皮肉之伤正在愈合,但他胸前被光环所打断的肋骨却无法被我的火焰所修复,不知是我此时的青白之火运用得尚为熟练的原因,还是了白的光环破坏力确实太大,总之,无论我如何加大青白之火在宁子初身上的力度,他胸口上断裂的肋骨就是无法恢复如初,而宁子初本人则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无奈,我的体内开始快速下降,见宁子初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我本想加大力度再试试帮他修复肋骨,可那青白之火却突然莫名其妙的熄灭了,并且只要我打算通过调动内息来带动丹气的运转,我的肺就会自动挤出体内的氧气,致使我的整个胸口就好像被一个巨人所攒在手心里,不停揉捏那般痛苦。 随着我一口红血从口中吐出,这种痛苦也快要提升到了我了我能忍受的极限,不行,我还不能这样死去,大仇未报,我现在哪儿有脸去见师父,我索性咬着牙,将身上的痛苦咽下,既然有个设局的参与者在此,是该跟他好好聊聊了。 此时的了白虚弱的躺在地上,他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被那种墨绿色藤蔓所缠绕包裹,唯有光不溜秋的脑袋还留在外边,我走到了白跟前,蹲下身审视着他,这个秃驴,即使已经是命如悬丝,其眼神里还依旧流露着一股傲气,我拍了拍了白的脑袋,对他说道: “还活着?行,那就老实点儿,好好说说这一切吧!” 了白在听到了我的话后,慢慢扬起他干裂的嘴唇,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不想说?没劲儿说?成,那我说,你听……” 了白不屑的抬起他的额头,诡异的笑容依旧顽固的挂在他的脸上。 我:“你是山鬼的人。” 了白用轻蔑式语气回应道: “哼,还不够明显吗?” 竟然肯搭我的话,行,算开了个好头,于是我放着胆子继续说道: “我猜,这一切应该是从那只朱獳被你们劫走开始的,我曾试图用神游香将那只异虫收为自己的合神兽,我想,当你们的人将其劫走之后,定是从它那儿得知了我体内的那个东西,或者说,是知道了那个你们寻找多年的东西原来藏在我的体内,所以你们才想方设法的想抓到我…… ” 听到这儿后,了白脸上轻蔑之色变得更加的明显,他在冷笑了几声之后,回应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到底是怎么个想方设法的?” 我“切”的一声,礼貌的回应了一下了白那张傲慢固执的脸,随后说道: “首先,你们肯定在院里安插了内奸,这让你们能及时掌握到我的去向,当然,我估计老周也猜到了院里现在不干净,所以在他怀疑到你们劫走朱獳可能会发现我的那个秘密后,就没打算把我留在总院,老周甚至都想过没把我关在暗塔里,天知道你们在院里安插了多少你们的人,又或者是策反了多少院里的人。” “不管怎样,院里肯定是不安全的,那干脆就把我交给嗅字门,老周此举并不是因为他确信嗅字门的龙鳞谷有多安全,而是觉得只有是把我交给了嗅字门,那即使是我真的在龙鳞谷被你们抓走了,噢,不对,哪怕只要是你们能找到龙鳞谷,不管你们在龙鳞谷里做了什么,那都不算是院里的责任,这样一来,一旦你们山鬼真的能找到龙鳞谷,老周便能以此为由调查嗅字门甚至是整个院里的所有人,二来也能找到理由将我带到只有他才知道的地方去。” 听到这儿,了白收敛了一些脸上的笑容,见我突然停止了话语,他的嘴里不情愿的扯出了两个字: “继续。”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过你们还是猜到了老周计划,为了能阻止老周名正言顺的带我去一个连你们都没把握发现我的地方,你们实施了一个三步走方案,第一步,趁老周他们还没能确定你们的目标就是我的时候,你们故意对西部分院发起了一次攻击,这样既能分散院里的注意力,也能让院里误以为你们的目标就是那些被封印在西部分院里的异虫。” “第二步,在老周他们忙碌于派人调查西部分院的时候,你们又派出了五通神打闹龙鳞谷,目的是为了让五门之人相信,山鬼就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极珍院也好,五门也好,哪儿哪儿都有你们的人,以便让老周临时决定把我转移走,这时候你们的机会就来了,四空老怪拦路打劫不过只是你们有意指使他的佯攻罢了,就算我资历尚浅也能看得出,这老怪物要是真的出全力跟我们几个动手,那我们肯定早就没命了,你们之所以要四空老怪对我们出手,无非就是想等……” 我转头看向微微有些苏醒的南宫蒲,然后说道: “等南宫家的人来救我,这样就能让我顺理成章的来到润丰医院,那地方高手如云,又有各种怪异的生物和设备做掩护,我猜就算是院里真的派人过去调查,也很难发现到关于我的任何线索,然后你们再借南宫浪之口告诉了我们关于你,了白的线索。” “这最后一步,当然就是引我们来这儿,至于你们为什么会在选择这个地方给我设套,我暂时还弄不清楚,不过这条路程你们一定计划了很久,为的就是确保我在来这里的路上不会被院里的人发现,公羊家、卧马山还有吴家三房的地宫,这些经历估计也都是你们精心计划好的,以保证让我们能相信这一切关于你的线索都是自己争取而来的。” 了白脸上已笑容全无,他用自己那双半开半合的眼睛直视着我,目光深邃而神秘,他对我说道: “你小子不愧是沈家的后人,脑子是真够清醒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竟然还能以当局者的角度分析出我们的大致计划,他说的没错,你很有趣……” “他?他是谁?” 我紧张的问了白道。 了白闭上了双眼,在痛苦的咽了一下口水之后,他说道: “其实,我们也不是样样事情都能计划得百分百准确无疑,就好像你刚刚身上的那种怪火,就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至少,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听道了白顾左右而言他,这更加勾起了我对了白口中的那个“他”的兴趣,于是我把身子靠近了白,严厉的对他审问道: “了白!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成什么样儿了,还在这儿跟我弯弯绕,山鬼不过是一个恐怖组织,你这样为他们,他们真的在意吗?值吗!快说!你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了白再次冷笑了一下,随后我看到他的脑袋渐渐开始玉化,一眨眼的功夫,了白的脑袋便被藤蔓彻底玉化,随后,藤蔓开始在了白身上松懈开,并迅速缩回到土里,在看了白,此时的他,身体已全然化作了一樽无手玉像。 紧接着,了白的眉心突然冒出一缕白色的光辉,光辉如细雨一般从天而下,落在了白身边后,变成了一头犀牛形状的异兽,与犀牛不同的是,这头异兽的鼻梁前长着三只纵向排列的犄角,最前头的犄角长有两尺,后两个犄角依次变短,并且这头异兽的后腿只有一条,全身上下都披着一层青灰色的厚实甲皮,看着好似青铜铸造的一般。 “这……是一头青兕?” 我心中疑惑道。 这时,红叶禅师再次开口对我说道: “沈施主,青兕会陪我在此镇守大鼋,咱们有缘还会再见,如今的琅树仙房外又是一番新天地,而大鼋亦有异动,还请施主尽快带着宁施主和南宫施主速速离开此地。” “大鼋有异动?什么异动?” 我话音刚落,就感到脚下传来阵阵浮动,势如地震一般。 见我还没听劝,红叶禅师催促道: “大鼋已苏醒五成,身子愈发猛壮,贫僧需借助青兕之力方有机会继续镇压此兽,尔等速速离开!” 红叶禅师刚说完话,我便看到他的天灵盖上突然冒出一股青蓝色的光云,这捋云烟在红叶禅师的脑袋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化作一只龙兽龙尾,身形似虎的神兽冲上了仙房上空,随后,守在了白玉化像边上的青兕也踏空而行追随刚刚那只神兽凌空而去。 “是负屃…… ” 南宫蒲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这着实把我吓得一激灵。 我转身看去,发现南宫蒲扛着还在昏迷之中的宁子初,直愣愣的站着我的身后,南宫蒲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对我说道: “走,咱们先出去再说……” 我见状连忙帮忙着南宫蒲搀扶起宁子初,三人动四腿,一步当做两步走,一瘸一拐地朝仙房出口走去。 第130章 院里来人了 一轮干净的朗月西斜于天际,于金鼓擦了擦脸上的汗后,他手里拿着电筒回头招了照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不由得叹了一口凉气,心想若不是崖壁上攀附着数量众多的根须藤蔓可让自己在攀岩时做为阶梯一用,仅凭自己的体力着实是爬不上来的。虽说崖壁上还长着能让人脚下生风的杜衡草,但以往的外勤数次经验都在告诫于金鼓,保险起见,在野外还是不要随便食用奇花异草。 于金鼓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穿过层层芦苇和芒草,他故意把行走时的动静儿搞得很大,为的就是能通过身上的触觉来感知自己周围的一切生灵,并且,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路还能让自己的其他队友及时发现自己的所在方位,省的自己还需要花力气去找他们。于金鼓越往目标地点前进,他的触觉在野草上所感知到的生物痕迹也就越多,而这些生物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之前未曾见过和触摸过的,而由此所产生的未知感也让他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恐惧。 深夜的草丛里不时的传出各种鸟叫声,紧接着,一只犬形的大东西从于金鼓的眼前横窜而过,这东西的全身黑漆漆的,身后还拖着一条又肥又大的尾巴。 “是玄狐蓬尾,这异虫果然和情报里说的一模一样……” 于金鼓自言自语的继续走着,忽然,他听到在这片山里的某处,正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阵旋律高亢的弦乐之声,于金鼓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是听字门风刃曲,不过,此时的他可完全没兴趣去赏析这种旋律的优美,加之他自己在北部分院任职前,也曾是一位院里的外勤工作人员,当时他的身边就有很多听字门的战友,每当在执行任务之时,于金鼓若是远远的便听到有听字门的搭档手持乐曲演奏起这种曲子,那即使是他还未赶到战场,他也知道,定是听字门的搭档在战场上遇到了某个强大且难缠的对手。只是相对于之前的听字门门人所演奏出的风刃,此时的旋律听着明显是更加的精妙绝伦,毕竟是南宫自家的人所演奏的,其手法那自然是要比之其他外姓门人要纯熟得多,所以于金鼓对此并不会感到有任何意外。 于金鼓在草丛中大步行走的同时,还不停的用手去触摸草丛里的各种植被,随着他的指尖所触摸到植被叶片一片比一片的湿润,于金鼓知道,此时的他已经离水边不远了,如果情报足够准确,那他再往前走个五六百米,应该就能遇到一条小河。果不其然,于金鼓越往前走,脚下的土地便越泥泞,十多分钟过去后,潺潺的水流声渐渐盖过了远处风刃曲的声响,突然,一声狮虎般的吼叫从草丛前方传来,这兽吼响彻云霄,瞬间打破了黑夜下的静默氛围,于金鼓心中先是一惊,一秒过后,他便本能的把电筒从右手换到了左手里,再让自己的右手伸出食指,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划拉了几下,他的指尖便在空气之中划拨出道道发着朱红色光亮的奇怪符文,这些符文交错叠加在一起,随即变成一只红杆白毫的大白云毛笔,徐徐飘落到于金鼓的手里。 于金鼓左手拿着电筒照向前方的草丛,右手轻轻抬起手肘,指尖紧紧的拿捏着毛笔,时刻准备着对着前方随时会突然冒出的东西画出一道符箓来。他这架势一直维持到他成功走到河边,一朵乌云从他眼前窜上天空,乌云飞升之下,一男一女站在小河边上,男的大概三十出头,身材高大且硬朗,皮肤黝黑,脸上颧骨高耸,鼻梁直挺,一双黑眼珠小而有神,女的年纪稍长,年纪大概五十左右,留着一头大波浪卷发,虽说已是天命之年,但风韵犹存,身姿曼妙,脸上淡雅的妆容更是给她的娇熟美貌来了个锦上添花,这两人若无其事的看着终于到来的于金鼓,轻轻呼了口气,女的率先开口对于金鼓说道: “小于啊,山下的符咒阵法,你们这么快就布置好了?” “布好了,布好了!” 于金鼓说完,感觉把脖子向右一弯,脸颊压在自己的右边肩膀上,狠狠地擦了擦汗,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那七根半的金刚柱还没找到具体位置,眼下这只大鼋已经开始苏醒,如果不能顺利找到那些金刚柱并施上封印咒,我估计大鼋最多也就再睡十年时间便会彻底醒来,到那时……” 于金鼓话刚说到一半儿,三人的脚下的土地便突然发生剧烈的震动,小河水面顿时泛起层层激荡的浪花。 震动很快又停息下来,女子接过于金鼓的话说道: “到那时,这只大鼋必然会依据自身习性东出入海,这里是长江之源,大鼋东行定会使得长江及其支流洪水泛滥,这将会比九零年的那场洪灾更加可怕。” 于金鼓听女子说完之后,他那肥胖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一九九零年夏季的那场洪水他从小便听说过,还有院里的那些资料也都记载有,这些资料详细阐述了那一年,长江因洪灾导致南方多个省份浮尸遍野,家破人亡,想起那些各种记录在案的照片画面,于金鼓胃里的酸水顿时就顺着他的食道往上反。他把毛笔往空中一抛,毛笔瞬间变成一缕红光消失在了黑夜当中,然后,于金鼓右手捂着嘴,咽了咽刚刚反上来的胃酸,随后对女人说道: “萧悦师叔,正事儿要紧,要不,咱们还是早点赶路吧!” 这萧悦,萧大美女,之前提到过,她可是望字门当今的掌门,极珍院副院长,东部分院的院长,平时主要是负责东部分院的导游培训工作,如今院里指派她亲自来大鼋山执行任务,着实是让于金鼓赶到了几分意务。萧悦见于金鼓这么不经逗,便略带不满的对于金鼓批评道: “小于啊,你现在也是能扛起北部分院大梁的人了,这心理素质怎么还这么差呢,回去了我可要和你师父顾良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不要之锻炼你的引虫之术,还有适当磨炼一下你的心性才行。” 于金鼓从小就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并且一紧张就爱出汗,为此他时常会受到他人的嘲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早已习惯了,至于萧悦的话,于金鼓也听得出那不过是萧悦的玩笑之词,这女人向来说话如此,整个院里都知道,再者,于金鼓的师父顾良那可是老周在触字门里最信任的师弟,而顾良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专家,纵使萧悦真的想向顾良吐槽于金鼓一点儿什么,她也绝不会真的去做,所以,于金鼓并没那么在意萧悦刚刚所说,但又不敢对其不敬,只好装作一副谦逊模样,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对方。 站在他们一旁的男人则根本无心听于金鼓和萧悦他俩闲聊,他蹲在小河边上,用手里的碗从河里舀上一碗水,然后从嘴里伸出舌头,再把舌头插进碗里的水中,几秒之后,舌头缩回到他的口中随后,他起身把碗里的水重新倒入河里,边咂咂嘴里的余味儿味儿边移步走到附近的草丛旁,折下几根野草放进嘴里嚼巴嚼巴几下后又吐了出来。 此人便是尝字门掌门梁显诚的嫡传大弟子,同时也是五门七杰之一的崔本源。萧悦亲自赶来大鼋山确实是于金鼓没有预料到的,但能在大鼋山碰见崔本源,于金鼓却并不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因为五门之人谁不知道,尝字门崔本源,向来都是有仇必报,平时若是得知自己的同门在工作蒙受了不白之冤,他定然会出手相助,为了同门,崔本源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而且他总喜欢用拳头解决来问题,院里除了他自己的同门,其他人可每一个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为此他可得罪了不少其他门派的引虫师,包括很多布衣组织也都明确对自己的手下说过,见若是平时有幸碰到崔本源,无需顾及任何规矩,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逃跑时撒腿跑,本来以崔本源的能力,他完全可以调任到其他部门当个组长、队长之类的小官,可正因为他那随性的脾气和江湖般的为人处事手法,院里只好把他长期留在外勤部工作。 此次任务,关崔本源同门苏饶之死,而且这次任务与山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身为尝字门的大弟子,崔本源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不停的向老周提出过申请调查相关事项的要求,可都被老周以时机未成熟为由予以拒绝,如今能来大鼋山公干,想必也是他对老周软磨硬泡得来的结果。崔本源除了有着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豪迈个性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每驱引一次异虫,就会在异虫原先所在地方仔仔细细检查数遍之后才放心厉开,于金鼓看着此时的崔本源在草丛里搜索了一番之后,嘴里又好像嚼着什么,便好奇的问他道: “崔师兄,刚刚那朵乌云,是你驱赶走的吧?那是个什么异虫?” 崔本源吐掉嘴里的绿色东西,在河岸旁四处扫视了一周之后,才开口回答道: “那个是玄虎,看着挺唬人的,其实比邻居家里的猫还怂,我都还没怎么使劲儿,那东西便化作一股黑色的云气逃走了。” 等崔本源把河岸周围都彻底检查了一遍之后,萧悦和于金鼓才敢提出离开。三人边听着远处山峰上传来的风刃曲,边各自施展轻功加快行程。 萧悦的猿行术真可谓是一马当先,她身子朝前方微微倾斜,四肢如野兽一般前后配合,疾步似风雷,一眨眼儿的功夫便冲向了小河的源头上方。 崔本源手中的白玉瓷碗在其右掌之中快速自转,随后,一碗淡蓝色的液体盛满在碗中,他端起瓷碗将里边的神秘液体一饮而尽后,瓷碗突然在他的手中消失,崔本源弯腰俯身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之后朝着前方一个大跳,整个身子便顺势飞跃而出十几米才落下,崔本源化身一只大袋鼠,只不过跳出几步的功夫,便已直追萧悦身后。 于金鼓已有多年没有执行过外勤任务,见前面二人动身速度如此之快,心里再次紧张起来,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从脸颊上滑落而下。他再次用右手食指在空中划拨出红色符号,符号又一次叠加在一起变回一只毛笔落在自己右手中,随后,于金鼓将毛笔的笔尖对着双脚上鞋头横扫出两滴红色的墨水,这两滴红墨水垂直滴落在于金鼓的鞋尖上的一瞬间,顿时化作两道符箓盘踞在于金鼓的鞋子上。 于金鼓把电筒咬在嘴里,然后笨拙地摆出一副起跑的样子,他谨慎的瞧了瞧萧悦和崔本源已经远去的方向,确定好方位之后,于金鼓前脚一蹬,臃肥的身躯顷刻间便被他脚下的一股风力向前推进了五六米,于金鼓一只脚刚落地,后一只脚又接着向前方大步一蹬,于金鼓后仰的脖子都还没缓神过来,而他自己的整个身子却又一次朝前方跃出了十多米。于金鼓就这么一连飞跃两百来米之后才重新见到崔本源那渺小的影子,这风行咒虽然好使,但是可不好控制,作为于金鼓在触字门里最后一个学会的符咒,于金鼓整整修行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彻底掌握好,每次不得已使用风行咒时,于金鼓总是要在内心做上几百遍心理建设,但这一次,于金鼓却没有时间想太多,因为,有一个人,一个他并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救的人,在等着他的支援,想到这儿,于金鼓立马调动下丹阳里的内息,并将大量内息灌于自己双腿之中,随后,他那被汗水润透的嘴唇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口中低沉的吟念出一段段的声调高低难测的咒语,霎时间,于金鼓的双脚即刻卷起两股狂风气云,随着于金鼓两脚卖出的步伐频率逐渐加快,这两股云气也随之越卷越大,最后,这两股气云已经大如车胎,且已足够将于金鼓的双脚直接抬起,犹如哪吒脚下的风火轮那般,带着于金鼓一路风驰电掣,直冲长着琅树的山峰而去。 第131章 拦路人(一) 于金鼓踏着脚下飞云,好不容易才追上萧悦和崔本源两人,前方是一片星宿泉眼,天空明明晴朗无云却又不时的从九霄之上劈下几道闪电下来,于金鼓心里清楚,根据情报,想必前方便是天雷阵,于金鼓加大了内息对脚下风行咒的输出,他双脚所踏之飞云顿时加快了自转速度,于金鼓身子前倾,一个弓步冲向前方的天雷阵。 怎料,快到阵前之时,萧悦和崔本源却突然停了下来,于金鼓看到这两人的对面正站着一个穿着藏袍且身形有些岣嵝的老头,顿感情况不妙,遂急忙抻直双腿“急刹车”,由于之前于金鼓移动得太快,如今这么一个突然“刹车”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好在他肥胖是体型压住了他自己脚下的云气,而他脚下的云气也因此被压得紧贴地表,并且硬生生的在地面上刮出了两道深深的勾痕。 于金鼓先后转了转自己的两只脚踝,在确认没有扭伤之后,他才轻轻松了口气。于金鼓迈着谨慎的步伐,一点点靠近崔本源,于金鼓本想开口问崔本源拦路者为何人,可他的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崔本源反问对他率先发问道: “于小胖,之前你们在山下有没有简单情报里提到的那个藏医老人?” 于金鼓皱着眉,他眼睛紧盯着对面的那个老头,略有磕巴的回答道: “没……没有,根据情报,我们一行人在山下快速找寻了一圈,结果是一个人影都……都没发现,如今大鼋山异动频发,我也只好安排大伙儿先布阵要紧。” 萧悦在听完于金鼓的话后略带笑意的称赞于金鼓道: “很好,你做的很对,凡事都要分个轻重缓急,再说了,若是一条普通人的命,那确实要值得我们重视,但若是一条恶鬼的命,那就没什么所谓了。”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对面那个老头听的,而那老头在听到了萧悦的话之后,也会意的冷笑了一声。 萧悦见状提高了声调,用略带嘲弄的口吻对那老头说道: “寒虫君,你这蛇皮假面做得可真不赖啊,有没有想过改行当个化妆师之类的,有的话,我一定带姐妹帮衬。” 老头叫自己的身份已被萧悦识破,遂双手伸向脑后,指尖在脖子后边抠开一层皮,然后双手像脱衣服似的从自己脑袋上扯下一层假皮子,露出了一张面容清冷俊俏的男子本相。在看此人手上拿着的那张假皮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分明就是一张布满细小白色鳞片的蛇皮! 于金鼓看着眼前这人从一个年过古稀是老者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俊朗青年,心中不由得大为震惊,他暗自叹道: “在这世上,没想到竟还有人的易容术能与女丑教的相媲美,高人,真是个高人!” 崔本源侧头向于金鼓问道: “小胖,这个寒虫君,你可认得?” 于金鼓看着对面的那位冷面横眉的年轻人,同时脑袋则飞快地翻阅着自己在北部分院曾看到过的各种院里记录在案的社会危险人员资料,寒虫君,资料里好像还真是有记录过这么一号人物。 寒虫君,山鬼成员之一,其本名不详,性别不详,年龄不详,相貌亦不详,于一九九六年,协同山鬼有关人员准备香港实施刺杀某重要政治人物行动,虽寒虫君等人在实施刺杀任务的行动过程中,被极珍院外勤部驻港工作组配合总院特派人员联合侦破并成功阻止,但寒虫君却在残忍杀害我方多名工作人员后顺利潜逃,在二零零二年辽东空难危机以及二零零七年泰国曼谷爆炸案中,极珍院的对外协调部和外勤部在通过和多方部门努共同力及配合之下,均在案件调查中发现了寒虫君及其党羽均参与并起到主要作用的相关线索,二零一一年十一月三号,寒虫君被极珍院列为a级通缉犯。 于金鼓在北部分院时,经常需要面对和看管数量众多的,常年被关押在北部分院牢狱里的各种引虫师犯人,尽管这些人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辈和十恶不赦的人渣,但好歹他们都已经被关在了至少有三重咒印编制而成的结界牢房之中,并且他们身体还被三十三根寒骨闭元针封住了小天地,如今已是形同废人,监管这些犯人,于金鼓平时只需要把自己伪装得足够冷酷无情便可。但此时于金鼓眼前的这位寒虫君,那可是被院里追捕多年而依然潜逃在外的危险人物,于金鼓从未参与过抓捕犯罪引虫师的相关工作,此时的他,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汗水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浸透了他的后背。 见寒虫君没有再作出任何回应,萧悦转头看向崔本源,态度严肃的对崔本源说道: “小源子,我记得你师兄汪澄玉就是在洛杉矶追捕山鬼头目海公子时,被寒虫君杀害的,对吧?” “永不会忘!” 崔本源咬着后槽牙龇出这四个字,于金鼓注意到,自从崔本源在听到萧悦指出眼前的这个冷面少年就是寒虫君时,崔本源的脸那是一秒比一秒的红,怒火那更是一层又一层的叠加在他的脸上。 听到崔本源的回答后,萧悦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她那修得妩媚而精致的眉毛,她探出头,眼神跃过崔本源,看向此时已经紧张异常的于金鼓,对他说道: “小胖啊,我看那这里就交给小源子吧,咱俩还是继续赶路要紧。” “啊?”于金鼓脑袋愣是放空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其实萧悦的决定他是最赞成不过,只是出于谦逊,于金鼓还是决定先故作担忧的问一问崔本源才好,不然,要是自己就这么撒腿跑了,那得自己有显得多怂。 “崔本源,崔师兄,你先冷静冷静,要不咱一块儿把他给收拾了!” 于金鼓故作坚毅的说道。 崔本源抬起右手,伸出拇指抹了抹自己那上下两片红发紫的嘴唇,随后说道: “不用,你们赶紧走吧,这里就交给我,老子今天晚上就要让这混蛋血债血偿!” “成,像个爷们儿!” 萧悦话音刚落,她的整个身子便化作一道嫣红色的光芒,于金鼓看着红光,眼睛刚想眨一下,却这束红色光芒异绕过了拦在前方的寒虫君,像一支飞梭的光箭一般,疾速扎进了天雷阵之中。其速度之快,行动之迅捷,就连还在拦着路的寒虫君都不由得惊叹到撑大了一下自己那双孤傲的眼睛。 眼见萧悦已走,崔本源便开始烦躁的催促还傻愣着在原地的于金鼓道: “小胖!赶紧走,你留在这儿只会给老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走!快走!” 于金鼓咽了咽口水,看着远方已经进入天雷阵里的萧悦正以红光之身巧妙的闪过地面上的一个个泉眼雷池以躲避天雷的袭击,心中不由得为之感到震惊,本就反应慢半拍的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狠狠地削了一下,疼得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身旁的崔本源高举着自己的右手,握着拳头随时准备着再给他于金鼓来上一下子。崔本源凶狠的咧着嘴,对着于金鼓大声呵斥道: “走不走!老子情绪刚刚上来,别他妈扫老子的兴致,滚,赶紧滚!” 说完后,崔本源一脚踢到于金鼓那肥润的屁股上,催促着对方赶紧离开。 “我去!行了,行了,知道了,我马上走,行了吧!” 于金鼓一边擦着被崔本源喷满了唾沫的大脸蛋子,一边又用毛笔在自己的鞋头上甩下两滴红色墨珠,这两滴墨珠在碰到于金鼓鞋子的一瞬间,便很快又变成了两路条纹状的符文,新的符文以极快的速度彻底覆盖住鞋子的旧符文上。风行咒再次启动,于金鼓顿时脚下生风,旋转的旋风气流把于金鼓整个身子抬离地面一掌之高,顺着萧悦是行走路线,于金鼓前脚一迈,身子便已掠过寒虫君的肩膀,径直冲向天雷阵。 于金鼓眼看自己就要一脚踏进天雷阵中,可忽然感觉自己后脊发亮,回头一看,一条红如铁锈一般的巨形蚯蚓竟从于金鼓身后的地里一头窜粗,这条蚯蚓目测至少也得有三四米长,人的腰身那么粗,蚯蚓见于金鼓的行动速度已经放慢,便把它那尖锥脑袋对着于金鼓的身子像花瓣一样均匀的裂开四片,从里边露出一个消防喷头似的黑色孔洞,这个黑色孔洞周围长满了交织如网的紫色血管,于金鼓边跑边回头看着这条怪异的大蚯蚓,随着黑色孔洞上的紫色血管快速收缩,于金鼓渐渐感到自己手臂和脸上的皮肤好像正被一种无形的物质轻微灼烧,刺激得他的皮肤是一阵一阵的瘙痒,再看那条大蚯蚓,其头上的黑色孔洞在血管的快速收缩之下,变得愈发肿胀,紧接着,一道橙色的火光突然从大蚯蚓头上的黑色孔洞里飞射而出,直击于金鼓的后背而去。 于金鼓赶紧回过头来,赶紧加快脚下风速以求得以靠速度挣脱这道火光的追击。可纵使于金鼓已经把自己脚下的风行咒提升到了最大限度,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股炽热的能量正在朝他一步步地靠近,正当于金鼓感到自己的后背的衣料快要被那股热量点着之时,只听一阵清脆响亮的碰撞之声从于金鼓耳后传来,声响停息的一瞬间,于金鼓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正在快速降温,皮肤上的刺痒感也在逐步消失,于金鼓再转头看向身后,发现一只洁白的瓷碗正凌空挡在他自己的后方,碗身垂直,碗口精准的罩住了那道火光。 眼见崔本源已经出手,于金鼓的小心脏暂时从嗓子疼滑到了领子口,他赶紧加体内内息对双腿的输出,其脚下的风行咒即刻卷大片起飞沙走石,乘着于金鼓那臃肿的身体,顺着先前萧悦留下的脚印飞速追去。 崔本源操控着远处的瓷碗右手臂已伸到最直,手掌也张开到了极致,他咬着牙,手臂上的肌肉暴起,无论那条大蚯蚓朝着瓷碗射出多少的火光,可小小的瓷碗却愣是只装了不到半碗。 寒虫君左右抻了抻脖子,锈红色的大蚯蚓即刻钻回了地底下。崔本源对瓷碗勾了勾手指,瓷碗便自动回旋着飞回到了他的右手掌中。崔本源看了看碗中的红色液体,随后立马端起碗将液体一饮而尽,之后他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嘴,用充满着鄙视的口吻对眼前的寒虫君嘲讽道: “就这点味道?毒也不够浓啊!小子,你的本事不会都是吹出来的吧?” 说完,崔本源迈着缓慢的步伐,假意走向天雷阵。 寒虫君双眸斜视向崔本源,浅薄的嘴唇依旧是没蹦出一个字,只是崔本源的脚下,泥土突然开始翻动起来,三条被某种东西条翻开的泥痕以螺纹状结构绕着崔本源为中心,逆时针方向快速移动。 崔本源咂吧了一下自己的口舌,感觉到口腔里的苦辣味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逐步递增,于是他将手电筒插在腰间,又把手中的瓷碗甩出,洁白无瑕的瓷碗在西垂朗月映辉下,显得更为皎洁,瓷碗绕着崔本源的身体飞速打转,崔本源低头看到地上的螺旋纹路正在逐步向自己脚下逼近,他见状抬起右脚朝地面上一蹬,整个身子便垂直朝夜空飞去。就在他双脚飞离地面的几乎同一时刻,地面上的三条螺旋纹路突然炸裂,三条锈红色的大蚯蚓从地面破土而出,它们一条条都伸直的身子,尖头脑袋纷纷冲着腾空而起的崔本源像花儿一样裂开,露三个黑色的孔洞,随后,三道橙黄色的火光直冲天际,又汇聚在崔本源的身上。 可这三道火光还未触碰到崔本源的肉身,便被环绕在崔本源身边的白玉瓷碗给尽数挡下并收入碗中。 一时间,夜空之下,火星四溅,崔本源破空而出,如高山滚石之势一脚砸向还杵在原地的寒虫君。寒虫君脸上没有一丝惶恐,他只是冷眼看着朝自己飞驰而下的崔本源,然后一只手轻轻抬起,随后,离他的脚前一尺开外的地面上又有两条红色的大蚯蚓从地里钻出,不过和崔本源身后的那三条大蚯蚓不同,寒虫君身前的这两条大蚯蚓并没有冲崔本源喷出火光,而是在各自在尖脑袋上伸出一根细长的金针,这两根金针足足有三尺多长,尾粗如竹筷,头端则尖锐如麦芒,两条大蚯蚓头顶金针,同时对着正从夜空中落下的崔本源径直扎去。 崔本源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眼看两条大蚯蚓头上的金针就要戳到他的身子,崔本源提气上涌,嘴上裂出一丝缝隙,随之一道赤焰火流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这道火流势如天瀑,于夜空之中飞落而下,目标直指还在地上纹丝不动站着的寒虫君。 寒虫君眉毛一皱,神色亦被崔本源的舍命突袭所惊出一阵波澜,连忙用双手操控身前的那两只大蚯蚓转头回防,只见那两条红色的大蚯蚓脑袋一弯,就在崔本源的口中火流就要吞没寒虫君之时,即刻在寒虫君头上交叉成一个穹顶护盾,挡下了这凶悍的一击。崔本源这一招以命换命着实疯狂,凌空之下,全然放弃防守,在预判到敌方必然留有后手的前提之下,依旧选择只攻不守,看就看自己与对手之间,到底是谁先认怂。 “怂货!”崔本源心中对寒虫君臭骂一声,随后仰身向后一翻,便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寒虫君身前。可他的双脚才刚刚站稳没多久,先前的那三条大蚯蚓立刻转头,它们纷纷合上自己的尖头脑袋,同时又伸出一根根尖锐的金针,边抖动着肥壮的躯体边挥舞着寒光闪烁的金针,对着崔本源就是一痛狂轰滥炸。 面对眼前这一只只形状恶心的怪物,崔本源是三步一翻身,两步一筋斗,高大的身体竟能如那林中深鹿,莲中鲤鱼那般,一次次灵活的穿梭在凶悍的险境之中,又一次次地顺利摆脱大蚯蚓们的蛮横追击。随之之前的两条蚯蚓也加入到了战场,地上的泥土被大蚯蚓们不停的翻动着,好似沸腾一般,眼看这些怪物的进攻是愈发的狠厉,崔本源边躲避这数根金针的刺杀,边大胆的张开双臂,随后大喊一声: “散!” 一声令下,原先还环绕在崔本源身边的白玉瓷碗瞬间拉大了与崔本源的距离,拉开了距离后,白玉瓷碗便开始化作一道流星,飞速撞击着那些紧追崔本源不放的大蚯蚓,清脆的撞击之声胜似君王宴会之上的钟磬玄音,而白玉瓷碗每在大蚯蚓身上撞击一下,便会自动分裂出另一个新的瓷碗来,大蚯蚓们越密集的进攻崔本源,被它们撞到的白玉瓷碗便分裂出更多的瓷碗,一分二,二生四,四分六,须臾之间,崔本源的白玉瓷碗已经分裂出了布天盖地的分身来为其遮挡住大蚯蚓们的猛烈进攻。 “烦死啦!” 崔本源朝天大吼一声,随后他停住了脚步,再次展开双臂,牵引着他的身躯随之一震,漫天飞舞的白玉瓷碗迅速朝外部扩散,势如千军万马,将那五条大蚯蚓愣是向外撞退了十余米。趁着这五条怪物还没来得及调转脑袋再次发起进攻,崔本源大步一跳,直接蹦出了五条大蚯蚓的包围圈。 随着崔本源的双脚重新落地,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那成千只击打着五条大蚯蚓的白玉瓷碗即刻飞向崔本源,当第一只白玉瓷碗平稳落在崔本源的掌心上之后,其他的白玉瓷碗竟开始直接往崔本源的右手掌心上撞,而它们撞到崔本源掌心上的一瞬间,又与之前的那只瓷碗重新融合为一体,在一阵镇清亮的撞击声结束后,崔本源右手掌心上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只白玉瓷碗,而这只瓷碗里,不多不少的盛着一碗六分已过,七分未满的红色液体。 崔本源眼睛盯着已经将五条蚯蚓收拢到自己身边的寒虫君,抬起右手就将白玉瓷碗里的红色液体一滴不剩的干掉,随后一把扔掉瓷碗,瓷碗在空中飞行了一会儿之后便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于黑夜当中,而就在白玉瓷碗消失的一瞬间,崔本源的腰后,竟长出一条长满黑色鳞片的细长尾巴,于苏饶的尾巴相比,崔本源的这条仙尾只有一成人的手臂那般粗,黑色的鳞片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波波紫色的光辉。 崔本源将右手平于胸前横展而开,让他身后的那条仙尾像蟒蛇缠树一般迅速缠绕在他的右手臂之上。崔本源的仙尾很快就将他自己的右手臂环绕包裹得严丝合缝,而这条仙尾攀附在崔本源指尖的部分则伸出一把像锥枪一样的尖锐犄角,这只犄角呈白色,白如雪,洁如玉,有七寸之长,在月光之下渐渐变形成一把无柄之剑链接在崔本源的右手之上。 寒虫君见状则双拳紧握,他藏在藏袍里的脚急促的动了几下,随后,在他的藏袍地下,九条锈红的大蚯蚓撑出地面,将寒虫君高高抬起两丈多高。直到这时,崔本源才看清楚,眼前的寒虫君所操控的,根本不是什么大蚯蚓,这些长满了红色粗大鳞片的东西其实是九条巨大肥硕的蛇尾! 崔本源大笑了几声,然后一边挥动着右手上的乌鳞长剑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九尾蛇!原来这畜生的合神兽是一条九尾蛇!呵,有滋味儿,果然有滋味儿!” 说着说着,崔本源一剑指向被九条蛇尾抬到高空的寒虫君,大步冲刺而去,月光之下,崔本源的乌鳞剑剑锋之上,一股凌厉剑气脱剑而出,对着寒虫君的眉心飞刺而去。 这一剑飞过之处,可谓是风卷寒光,杀气汹涌,剑锋已出便势要尝到敌人皮下腥红方可罢休! 第132章 拦路人(二) 崔本源的乌鳞剑气眼看就要刺入寒虫君的眉心,寒虫君见状连忙操纵脚下两条蛇尾猛然钻出地面交织成护盾立于自己身前,崔本源的剑气在刺中这两条蛇尾的一瞬间,两条蛇尾即刻被剑气打散,寒虫君只好又操纵六条蛇尾互相交叉成三个护盾以阻挡剑气的进攻,乌鳞剑气飞过之处,三层护盾陆续被其冲散,与此同时,崔本源的这一招剑气的力道也因此被逐步的抵消殆尽。寒冲君见危局已过,便得意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可脸上皮肉扬起之时,寒虫君却突然感觉到眉心有一阵难忍的刺痛,他抬手摸了摸,感觉手指沾上边一抹温热的湿气,再看手指,苍白的指尖已被鲜血染红。 寒虫君心中一惊,随后,一股羞愤的怒火从他那蛇眸一般的双眼里射出,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崔本源,寒虫君双拳紧握,藏袍之下的锈红色蛇尾顿时舞动起来,这些蛇尾集体攻向崔本源的同时,或张开尾尖露出黑色的孔洞,或从尾尖露出寒光闪闪是金色锥刺,面对横冲直撞而来的崔本源,蛇尾们四条远攻,四条近战,攻防兼备,转换有序,搅得地面沙土沸腾。虽然寒虫君已用数条蛇尾将崔本源围攻在了离自己两丈之外的包围圈里,但他的心神里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看到自己前方的战地上,崔本源仅凭一把温润如玉的长剑便能轻松挡下蛇尾们的狂烈攻势,只见那崔本源,右臂已合长剑融为一体,面对着诡异舞动着的蛇尾们,他面不改色,眼神刚毅,前一秒才横剑截断三条蛇尾的金刺突袭,后一秒便纵身跃起,又从夜空中一跃而下,已一招贯通乾坤,破开三条蛇尾的火光交汇,待到他重新落地之时,那三条蛇尾的火光毒流已是耗尽,而他的白玉长剑却在吸附了三股火光之后,变得赤红灼热,寒虫君立马让六条蛇尾将崔本源八方之路迅速拦截,企图用金锥刺将崔本源扎死,崔本源见状却大笑一声道: “哈哈哈,狗东西,若想困死你爷爷,那你还嫩点儿!” 说罢,崔本源横剑转身一周,紧接着,一道火光粼粼的剑气热流顿时从崔本源的长剑剑锋里脱刃而出,势如万里波涛,竟将六条蛇尾尽数横腰斩断。而就在这六条蛇尾倒下之际,又有两条蛇尾以雷驰之速后继而来,它俩伸出金锥刺,分路一左一右,直击崔本源此时敞开着的胸膛中门。 崔本源目光紧盯向其攻来的两条蛇尾,双脚迅速后撤,长剑剑锋对着两根紧追者自己不放的金锥刺左右扫动的同时,一路用剑法缠着着两条蛇尾,让它们无法抽身回防,待到蛇尾已伸至极限时,崔本源剑锋一抖,两条蛇尾上的金锥刺在恍惚之间便已被其剑刃所斩断。崔本源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后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此时的他,冲锋衣已经烂成了一张挂在他身上的破布,在他那满是旧伤的硬硕体魄上,又增添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和大片大片被烧红的皮肉,崔本源面不改色的扫视了一眼自己满身的新伤后,便抬头对着寒虫君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七年前,崔本源还是一个中级引虫师的时候,他在众同事严重伤亡的险境之下,仅凭他自己一人之力,便成功将凿齿封印,也是在那之后,崔本源便得以被院里破格提升为特级引虫师,成为五门七杰之一。 这些年,崔本源在执行每一次外勤任务时,几乎都是舍命相搏,越是危险的任务,对他来说便越是钟情,他喜欢那种游走在生命边缘的刺激感,也喜欢那种破除万难之后的愉悦之情,而更重要的,是他总觉得,只有把自己身处于危险之中,独自面对强大的对手,那么自己才有可能在引虫之术上,更上一层楼。崔本源喜欢自己身上的伤痕,它们就像一篇篇写满了惊险刺激的日记,不停的鼓励着崔本源,山外还有山,人外还有人,天外还有天。 崔本源抿了抿嘴,一股浓厚的辣苦之味覆盖在了他的整条舌头上,身上的伤口更是有着一阵阵的如火烧虫咬般的灼痛,这让他明白,九尾蛇的蛇毒正在一点点入侵他的身体,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尝字门的绝活,藏浊炼魄,这一秘术可将引虫师体内的毒素炼化至他们的仙尾之上,为他们所用,但是要尽快使用,不然仙尾里的毒素储存的太久,就会反噬引虫师自身。崔本源立即调动自己养在中丹阳里的内息,让内息以最快的速度贯通自己周身,将自己体内的九尾蛇毒裹挟到崔本源的乌鳞仙尾之中,其手中白玉长剑的剑身顷刻间就被九尾蛇毒给沁染得乌黑油亮,剑锋之上还缠着一股形似火蛇的赤火剑气,崔本源一剑当空,脚下步走流星,其杀气充盈的剑锋再次朝寒虫君刺去。 寒虫君嘴里嘶哑的低吟了几声,嘴角在不知不觉当中竟流下一条血线,眼看崔本源已持剑冲至自己面前,寒虫君脸上不怒反笑,或许就连他自己也快忘记了这种被敌所伤的感觉了,口中的血腥味愈发明显,而崔本源的剑已离自己不到三尺远,这一切这反倒使得寒虫君的那颗沉寂许久内心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看着剑指自己的崔本源,寒虫君笑着咧开自己细薄的嘴唇,从嘴里发出的嘶嘶声逐渐化作了两个字: “也好……” 说罢,寒虫君甩起双臂上的长袖,两只袖口之中,顿时窜出数条五颜六色的毒蛇,这些毒蛇吐着信子集体攀附在崔本源的剑身之上,崔本源本想用剑气震开这些毒物,可他刚想发力,就看到这些攀附在自己剑上的毒蛇竟集体拧在了一起,活像个彩色大麻花一般,紧紧的缠住了崔本源手中的长剑。崔本源越是想用力拔出长剑,这些蛇就会集体合力把崔本源的长剑缠得越紧,不仅如此,这些蛇还不停地试图沿着剑身往崔本源身上爬去。 崔本源怒视着自己手臂上的毒蛇,大喊一声: “破!” 一时间,一股乌黑的螺旋形剑气从崔本源手中的长剑上震射而出,犀利的剑气带着阵阵九尾蛇毒,将缠绕在崔本源手臂上的毒蛇斩成了数段肉块儿,并在掉到地面的同时,又被九尾蛇毒侵蚀成灰。 崔本源甩了甩自己剑锋上残留的蛇血,一个大步便冲至寒虫君面前,寒虫君虽深知自己刚刚的突袭必然是困不了多久眼前之人,但没想到对方竟能如此之快的脱困,一时间,他亦只好快速后撤的同时,从双袖口中甩出更多的毒蛇以做掩护。可同样的招数又怎么可能再一次围困住崔本源,崔本源快速挥舞着手中长剑,其剑法之快,已可分光斩岚,将寒虫君数次从袖口中甩出的毒蛇,给尽数斩杀殆尽。 眼看崔本源的凌厉剑锋已朝着自己步步逼近,寒虫君一面操纵着袍下蛇尾藏在土里的部分灵活闪避,一面从袖口中伸出苍白的双手,并崔本源即将持剑刺向自己心窝之前,双臂发力,让两只手臂快速生长出一片片粗大的红色蛇鳞以化作护手盔甲挡在胸前。这些鳞片足有指甲般宽大,胜似铜皮铁甲一般厚重坚硬,崔本源持剑劈砍在这些蛇鳞上时,感觉自己像是劈在了一辆武装厚实的装甲车一般,剑锋每砍击在蛇鳞一下,都会震崔本源的虎口又酸又麻。 “小小蛇鳞能奈我何!” 崔本源剑锋一转,再次用剑刃震出一波带着五花八门蛇毒的剑气斩向寒虫君,寒虫君双手呈拳,对着正面袭来的蛇毒剑气直线一步冲拳,当寒虫君的双拳与崔本源的剑气两两相撞的一瞬间,寒风骤起,泥沙飞溅,一股强波残流顷刻之间向四面八方冲散而去,惊起远处草丛阵阵鸟群逃命高飞。 再看寒虫君,此人双眼无神,整个身子直愣在原地,崔本源的白玉长剑从他的眉心一路斩过寒虫君的气海,活生生的把对方劈成了两半。可崔本源见状心中却无丝乎快意,因为在他的剑穿过寒虫君身体的一刹那,那空洞的手感便已经让他早早明白,眼前之人,不过只是一层假皮罢了。 一阵夜风轻轻拂过崔本源的脚下,寒虫君那副倒在地面上的尸体竟被风轻轻吹起,好似凉张干瘪到蛇蜕,顺着风力诡异的飘向夜空。而就在这层蛇蜕假皮被风吹走的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到的崔本源的耳中。 “师弟,还记得我吗?” 崔本源心底一惊,抬头看向前方,只见在天雷阵的边缘上,正站着一位故人,那是一位与崔本源年纪相仿的男人,但与崔本源粗旷的气质所不同,眼前这人,长着一张标致的小脸蛋,穿着一身精致的深灰色西装,脑袋上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脚下一双棕色的厚底皮鞋被擦得油光锃亮,这个小伙子的皮肤虽然白净,但个子却不高,大概也就一米六八的样子,一双神色温和的大眼睛被一副银色的细框眼镜装饰得斯斯文文。崔本源激动看着眼前这人,他的嘴唇和脸颊不停的颤抖着,为了能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所想之人,崔本源边走向对方,边用左手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还没走几步,崔本源便听到对方那人用着熟悉的语气对自己开玩笑道: “呵呵,怎么?这么久不见,把师兄都给忘了,臭小子!” 崔本源听到之后,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清了清嗓子,往地上吐了口血唾沫,再后退了两步之后,崔本源快速转身并朝着自己后方一步飞冲横扫一剑,这一剑势如山川崩流,厉满天地乾坤,剑刃横飞如芒,一记斩向藏于崔本源身后已久的寒虫君。可眼前的寒虫君,竟然也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模样,再看他的面容,与刚刚那人并无异处,可崔本源认定了此人就是寒虫君,因为他的舌头早早就品出了对方身上所散发的那种九尾蛇毒气味,纵使他变作了自己师兄汪澄玉的模样,那也迷惑不了他崔本源些什么,因为他和同门之间的那些出生入死的情义是永远无法被他人所复制的。 假冒汪澄玉的寒虫君鬼魅的笑着,尽管他被崔本源的剑刃给逼得步步后撤,但他脸上却无丝毫怯意,因为不管崔本源上当的时间有多短,此时的寒虫君,藏于体内的八条尾巴都已经长好了。不过寒虫君并不打算像之前的那样光靠蛇尾发起进攻,好不容易才遇见能和自己过上几招的对手,此时的他,更想和对方多玩玩儿,于是,寒虫君继续保持着崔本源的师兄汪澄玉的模样,又从自己身后的西装里伸出一条长满褐红色羽毛的“仙尾”并对着崔本源白玉长剑纵向一劈,成功挡下了对方这杀气充盈的一剑。 “钦原仙尾?!”看到眼前的对手不仅能模仿自己师兄汪澄玉的模样,还能使用他的仙尾,崔本源的心头顿时火冒三丈,他收起长剑,让剑身收缩回缠绕在自己右臂上的仙尾之中,随后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那件一件破烂不堪的冲锋衣和里边的衣物,露出了满是伤痕的健硕身姿,崔本源咬着牙,目光凶悍,他对着眼前的寒虫君微微弯下腰,又拍了拍手掌,缠绕在他右臂上的乌鳞仙尾立马分裂出一条新的分身缠绕在崔本源的左手手臂之上。 两条乌鳞仙尾紧紧的包裹着崔本源的双臂,并且还深陷进了崔本源手臂上的皮肉里,与他的双臂合为了一体。崔本源抬起自己的双手,此时他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臂好似被嵌入了百斤铜水铁石一般沉重,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崔本源紧握着自己被黑如钢铁的乌鳞所包裹着的双拳,对着身前站着的寒虫君怒笑道: “小子,既然你想玩儿,爷爷我就陪你玩玩儿!” 说罢,崔本源率先开始发动进攻,他挥舞着双拳对着寒虫君就是一通电闪雷鸣般的抡锤扫鞭,拳风所到之处,劲道更是震起层层风波。面对崔本源的疯狂袭击,寒虫君冷静操纵着仙尾左右拦挡,一时间,褐红色的羽毛漫天飘荡,寒虫君得意的看着眼前已被自己彻底勾起怒火的崔本源,得意的笑道: “没想到,你和你师兄一样的难缠,当初我们的人在数量上三倍于他,都能被他逐个击破,我见他如此身手,也是佩服,本想就此作罢,便打算留个假人给他拿回去邀个功,没曾想,他也是根倔骨头,非要缠着我不放,我与他一连战了数十回合,到最后,他的膝盖都快被我打碎了,可就是不愿倒下,硬得很,呵呵,没办法,我只好把他给撕碎了,再用他的那只剩下半张破布的西装给包扎好,又给你们送了回去,怎么样,我的手法还算工整,他的尸骨,你们之后应该是能拼接完整的,对吧?” “老子今晚就要把你撕碎!” 崔本源面色通红,脑袋上和脖子上的血管青筋连环暴起,他一把抓住了寒虫君的仙尾,另一只手以奔雷之速朝着寒虫君的脑袋就是一圈,这一拳出拳之快,已到了能一臂分化成四手的程度,寒虫君再次从后背裂开一道缝隙,以金蝉脱壳之法,将自己的本体从假皮里快速蜕出,致使崔本源这一拳硬生生的把假皮打成了满地碎片。可事情还没完,只见成功逃脱的寒虫君嘴里突然发出蛇鸣般的嘶嘶声,刚刚那张假皮上残留的仙尾突然翘起,漫天飘舞的羽毛顿时像是接受到了命令一般垂直于半空,然后立马变成深褐色的金属质感,随着那根假仙尾的操纵,无数根金属羽毛开始集体扎向崔本源。 崔本源瞪大了双眼,心中暗自大惊一声: “是汪师兄的万羽飞鸿!” 于是,崔本源连忙抬起双臂护住上身,并用力鼓起自己双臂上的肌肉,其镶嵌在双臂之上的乌鳞铠甲顿时膨胀成两个爪形的大护盾,即刻为他挡下数以千计的飞羽利刃。 可还没等漫天的飞羽落完,崔本源便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竟然开始疯狂的翻动起来,他低头一看,一只青鳞利爪突然从他的脚下地面里破土而出,对着崔本源的咽喉径直扎去。崔本源来不及震惊,他双脚一蹬,带着自己的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而那只利爪也拖着寒虫君的细长身姿从地里窜出,直追崔本源而去。 崔本源这才看清寒虫君的新长相,此时的寒虫君不再是刚刚那副汪澄玉的扮相,而是变成了一个略有秃顶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略瘦,穿着一件花衬衫,搭配一条蓝色大裤衩,脚下一对人字梯格外的醒目,这人崔本源亦不陌生,那是多年前在曼谷爆炸案中不幸遭遇刺杀而亡玉京堂前掌门,凌盛豪。那年崔本源跟随院里伙计一同出国去曼谷以带回远洋多年在外的凌盛豪,可刚他们一行人刚找到凌盛豪,便在曼谷遭遇了爆炸,凌盛豪也因此死在了那场爆炸之中,事后经院里调查才知道,那次的爆炸事件正是寒虫君所为。 尝字门的秘术不多,他们入门之后大部分时间会沉浸在仙尾的修炼当中,仙尾炼成之后,经门里师父同意,徒弟们便会出行拜访各个布衣门派,学习对方门派的外家武学归为己用,而大多数立足于社会上的布衣门派多半都会给尝字门一个面子,传授几手自家武学给尝字门的弟子,这样一来也算是和尝字门拉近了关系,背景自然也就硬气了许多,崔本源当年便是拜访了玉京堂,从而学会了该门派的看家武学,蛇影鬼手和心意游龙剑法,而他在玉京堂所拜的师父正是银蛇玉女凌妙然,也正因为如此,院里才派他带队出国去寻找凌妙然的父亲凌盛豪,未曾想,自己却将此事办砸,为此,崔本源曾多年不敢踏入玉京堂半步。 寒虫君之所以化作凌正豪的模样,无非是想让崔本源回想其当年的失职心生内疚,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旁人,这招扰乱敌人心智的法子或许能够奏效,但他太不了解崔本源了,此人虽重同门情义,但心理素质足可谓是坚如磐石,这等奸邪鬼魅之计,不仅不会击垮崔本源,反而会激发出崔本源对战敌人时的亢奋情绪,不克敌寇,誓不罢休! 崔本源放弃双臂护盾,任由残空飞羽划破自己的躯体,他在半空调转身子,对着下方紧追自己的寒虫君猛然挥出一拳打到对方的手心之上,刹那间,两人混作一颗坠地流星,直冲地面压去。临近地面之时,寒虫君打向崔本源的那一爪即刻收回,落地的一瞬间,寒虫君顺势一个空转后翻跳至天雷阵边缘,而崔本源则一拳打在了地面上,硬是在地上砸出了个大坑。 崔本源从坑里跳出,一脚落在寒虫君跟前,寒虫君顿时伸出双臂与崔本源纠缠互搏,两人步影连环,彼此手臂推拿拉送之间,互相化劲卸力,一手呈拳,一手化掌,彼此来回转换攻防架势的瞬间,暗藏着无尽的鬽影杀机,共同游走在天雷阵的边缘地带。不过,崔本源和寒虫君的蛇影鬼手各有千秋,互不相让,纵然是两人之间,一面雷声轰鸣,一面寒风凛冽,均无法扰乱彼此一丝一毫的武道心境。 就在崔本源与寒虫君博弈蛇影鬼手却难分伯仲之际,崔本源突感自己体内莫名上涌一股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火炉之中焚烧着一般,遂用目光扫视了一下自己身上又多出的数道伤痕,才发现,那寒虫君在与自己比划招式之时,竟偷偷通个在指尖发力,朝自己的伤口里投放了大量的九尾蛇毒。崔本源心中大骂寒虫君卑鄙龌龊的同时,也因自己的一时气涌导致自己对敌人大意而懊恼,但他没有因此而乱了心神,眼看天雷阵里,电闪雷鸣加剧,崔本源强忍着体内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死死的缠住寒虫君的双臂,与此同时,他脚下一挪,腰身一挺,带着寒虫君一同甩进天雷阵之中。 崔本源紧紧的揪住寒虫君的双手,两脚踩在一潭雷池之中,眼看他们四周雷电交加,崔本源大笑道: “哈哈哈,小子,爷爷我今儿个就要尝尝,这电烤蛇肉到底是个啥滋味儿!” 寒虫君抬头看着黑如油墨的天空,那一声声雷鸣确实把他给吓唬住了,于是他打算旧计重演,蜕皮逃生,怎料,崔本源早已料到他这一企图,遂就在周围劈落而下的雷电不断靠近两人之际,崔本源极速调动中丹阳里的内息,在寒虫君准备脱离假皮那前一刻,崔本源从口中喷出一股胶漆红毒,直击寒虫君的面部。寒虫君太过在意将至的天雷,全然忘却了对崔本源的防御,当他反应过来之时,一股如飞箭一般的红色毒汁已射到他的左眼之上,寒虫君急忙蜕皮后撤,跳回到天雷阵外,露出了一副穿着黑色长衫的岣嵝老头模样。 寒虫君用皱皱巴巴的手捂着自己的左眼,血液顺着指缝不停地渗出,他剩下的那只眼睛恶狠狠是看着还杵在天雷阵里的崔本源,嘴里发出毒蛇般的嘶吼声,随后便转身跳进不远处的草丛之中,没了身影。 崔本源嘴里不屑地发出“切”的一声,他体内的蛇毒尚未除净,内脏依旧痛的厉害,他边揉着肚子,边冷静的从雷池里跳出,周围的雷击打得地面噼啪作响,崔本源却站着地上,伸出舌头尝了尝空气里的味道,简单的说了一句: “果然有雷瘴。” 随后便顺着萧悦和于金鼓留下的足记,大步向前跑去。 第133章 拦路人(三) 于金鼓站在阴火阵前,他擦着脸上的汗,看着已经冲出阴火阵且准备登上山林的萧悦那红光一闪的背影,心中是既无奈,也没辙,谁让人家是副院长又老前辈呢? 萧悦和于金鼓从天雷阵出来后,远远就看到有个山鬼拦在了他们前方,于金鼓斜了一眼自己刚刚好不容易才追上萧悦,只见萧悦身影红光飞闪,毫无在意地从那山鬼的身边飞驰而过,她冲进的阴火阵的同时还留下一句话语给愣在她身后的于金鼓道: “小胖,赶紧把这货收拾了,我在山上等你哈!” 此山鬼是一个男性,个子不高,看着应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专业的户外服装,其身材也算矫健,皮肤晒得略黑,宽大的肩膀上顶着一颗圆不溜秋的秃顶脑袋,头发也被修的极短,而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人长着一副天然的笑面,淡而细长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一直眯着,无论你从哪个角度去看他,旁人就是见不着他的眼珠子。 于金鼓咽了口唾沫,心里自言道: “薄眉细眼不见眸,笑里藏刀鬼见愁,看这人的面相便可知,此人定是一个难缠的笑面虎……” 那人看了于金鼓一眼,又回头看着已经远去的萧悦,嘴里叹道: “想不到,区区小事你们院里竟然会请得动望字门的掌门亲自过来……”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带着笑意的嘴唇继续扬动着道: “看你身上的气息,阁下应该是触字门的弟子,对吧?” “嗯……额,对,那又怎样?” 面对敌人的惬意问候,于金鼓此时的反应却是极度的紧张,尽管已是秋夜,可他身上的汗水却不停息的往身外窜,对方山鬼看到这一幕,嘴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明显,并且还对于金鼓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别那么紧张,我也不是非要夺你的性命,我就是听闻,触字门里的米不难,乃是你们门派后生里的第一高手,我早就想向他领教一番,敢问,阁下可是米不难?” 于金鼓清了清嗓子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视着对方摇摇头。 山鬼皱起一边眉毛,不屑的看着满脸通红的于金鼓,对其嘲笑道: “嗐!那没意思,你走吧,回去歇一歇,顺便换件衣服,饿了再找妈妈喂点奶给你,瞧把你给吓的,出这一身虚汗,估计你现在怕是裤衩都湿透了,恶不恶心!” 眼前的山鬼当然不是第一个嘲笑于金鼓的人,一直以来,于金鼓一紧张就容易出汗的老毛病可没少被他人调侃,这让他从小就有些自卑,他的父母都是南海渔民,读的书不多,捕鱼工作甚是辛苦,所以他们望子成龙的欲望极其强烈,而于金鼓本身又是他们家里的独苗,所以自小于金鼓在读书上就被父母寄予厚望,但生活总有事与愿违的时候,由于于金鼓那容易紧绷的心态,导致这小子总是会在考试时发挥失常,成绩自然也就不会理想,随之而来的,就是家长会之后的一度辱骂和毒打,可这又加剧了于金鼓的紧张心态,易出汗的毛病则是一年比一年严重。中专毕业后,于金鼓除了书法还行以外,可谓是一无是处,他索性在一所书法培训班工作,但因为总是在教学的过程中紧张的时候语无伦次,纵使他书法再好,也没几个家长愿意把自家孩子交给他培训,所以在培训班里待了大半年后,于金鼓便被无情的辞退了。之后的于金鼓,由于害怕失业而被父母责骂,只好在在外漂泊打工,从后厨洗碗到运输泔水,从餐饮外卖到快递小哥,于金鼓因为害怕与人交流,所以只敢也只能做一些活多话少的工作,虽说日子过得苦了点,但好歹不用回家。 这种略带窘迫的日子于金鼓过了一年多,直到有一天,他在送了一天的快递之后回到出租房,却发现门前站着一位高个子中年男人,这人身高至少两米,身材纤瘦,瘦骨嶙峋的大长脸上带着一副黑边圆框眼镜,头发已经花白,一嘴的杂白的长须快要贴到自己胸前,灰色的羊毛大衣里边,是一身精致的英伦风格深蓝色西装,看着既高级又显眼。那人自称顾良,他手里拿着一幅字,那正是于金鼓在书法培训班工作时留下的作品,顾良笑着对于金鼓说自己十分欣赏于金鼓的书法造诣,愿收下于金鼓当自己的最后一个徒弟。 起初,于金鼓只当是自己遇到了骗子,没怎么搭理顾良,只管随便应付了几声之后就把自己反锁进了房间里。可这个叫顾良的男人几乎天天都会在于金鼓下班之后在于金鼓的出租屋前礼貌的等候这对方,并且每次都会跟于金鼓好说歹说一番,直到一个月后,于金鼓因自己的一次失误而在运输快递的途中发生了车祸,结果不仅自己好不容易挣的工资全搭给了顾客,自己还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月,由于没钱缴费,于金鼓本想偷偷溜出医院,没想到顾良又找上了自己,他不仅帮于金鼓缴清了医疗费用,还替于金鼓偿还了所有的工作赔偿,但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于金鼓必须拜自己为师。 没辙,对方已然是自己的债主,于金鼓只好照做,拜了顾良为师。从此以后,于金鼓便踏入了另一个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在触字门修行的过程中,于金鼓的紧张情绪时常使得他在修行时大汗淋漓,致使同门的耻笑之声此起彼伏,但于金鼓的师父顾良曾跟他说过,像于金鼓这样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人,那干脆就不要控制,只要实力允许,管他对方不是看透自己了,能杀照杀。从那以后,于金鼓便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也不再在意别人是如何嘲笑自己的缺点,因为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修炼,他无怨无悔的日夜修炼,只有能把自己的能力修炼到足够强大,就没人会再去嘲弄自己的缺点,毕竟,人在失意之时,自己无论做什么,在别人眼里也只有一身的缺点,而人在得意之时,自己的一切缺点却又成了别人眼中那所谓的,独一无二的特点。 所以在面对眼前山鬼那恶意的嘲讽之时,于金鼓并不在意,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山鬼,随后一改之前慌张的语气跟对方说道: “我接到的任务里并没有明确说过需要缉捕你这样的人,你如果识趣的话,最好还是赶紧滚蛋,回去以后就跟你们的头头海公子说是因为自己无能所以才被院里的人打伤逃走的,毕竟你们山鬼的人这些年被院里搞死搞残的也是不少,算不上是什么新鲜事,所以这么说也这不算丢人,噢,对了,回去之前记得先想个法子把自己搞残,记住,要越逼真越好,当然,要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那你现在马上跪下来求我,我也是乐意帮忙的。” 听完于金鼓的反讽后,那山鬼顿时收回了嘴角上的笑意,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他盯着于金鼓的那双小眼睛眯得只露出一条又黑又细的裂缝,显得既阴险又猥琐,嘴里狠狠地扯出了两个字: “找死!” 说罢,山鬼从右边衣袖里甩出一支银白色的钢笔状物体至地上,银白色的物体径直插入土中之后,地面上突然垂直钻出一杆黑黄交融的齐眉棍,山鬼右手挑起棍棒,三步步一跳,冲至于金鼓前方,对着于金鼓的脑袋,当头一棒劈下。怎料,当那山鬼一棒打在于金鼓脑袋山时,于金鼓的身体即刻化作一团五彩烟尘消散于深夜之中,山鬼心中一紧,深知自己中了计,嘴里大喊一声: “残影咒!” 可山鬼刚想收回手中大棒,却突感自己脚下泥土不知何时已变得无比软滑泥泞,山鬼没曾想,自己刚刚那一跳,竟把身子扎进了一滩泥沼之中。山鬼眼珠子滋溜转了一圈,才发现于金鼓已挪着肥胖的身躯往阴火阵里闯去,眼看自己的身子正在一点点被泥沼所吞食,山鬼一阵恼怒涌上心头,于是他双手持棍,一棒砸在了泥沼边缘的地面上,这强劲的一棍不仅在地面上打裂一道深入地下五寸的口子,其产生的反冲力更是直接将那山鬼带出了泥沼。 来不及停歇,眼看于金鼓就要闯入阴火阵,山鬼右手拽着混金棒的一端,对着于金鼓奔跑的方向大力一甩,混金齐眉棍立马朝于金鼓飞旋而去,于金鼓回头一看,一根化作飞盘一般的混金飞棍正朝着自己的脑袋疾速砸来,棍子所发出的嗖嗖之声听着犀利而刺耳,于金鼓见状赶紧停下脚步,他直面朝自己飞旋而来的棍棒,手中毛笔飞快的在空中画出一道丹书符箓,发着红色光芒的符箓形似一堵龙纹高墙,飞棍砸在高墙的一瞬间,即刻被这堵高墙反向朝山鬼弹射而去。 山鬼疾步冲向于金鼓,顺势抬手接下飞驰而来的棍棒,于金鼓见状连忙持笔朝着山鬼袭来方向地面撒出两股朱红色的墨汁,两股分开左右落入地面,顿时变化成数条细长且发着光的红线,这些红线互相串联交织,在山鬼挥棒而来的一瞬间,将地面上的泥土、草木和沙石柔和在一块儿,变作来两只身形矫健且符咒布满全身的细犬朝山鬼咬去。眼看两只细犬张着大嘴冲自己咬来,山鬼转手挥棒,对着两只细犬就是一顿横扫竖劈,可这两条细犬不仅行动迅猛,其身姿更是灵敏过人,无论是山鬼如何舞弄手中棍棒,愣是找打不着那两条细犬是要害,还反被细犬的咬伤数次。 恼羞成怒的山鬼在后撤的途中,突然大喊一声: “裂” 只见山鬼声音落下之际,他的双手突然将棍棒抛向空中,混金棍棒在飞向高空的同时,即刻分裂成两根一模一样的齐眉棍,山鬼双手凌空摇摆,手指像是在操弄着某种看不见的按钮,顷刻间,那两根从高空坠落而下的棍棒就像被遥控了一般主动分开,追击起那两条细犬。山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他右手掌心对向地面,地里顿时又冒出一根混金棍棒升到他的手中,山鬼擦了擦自己嘴角上的口水,持棒高喊,疾步冲向于金鼓。 于金鼓深呼出一口气,连忙又用手中毛笔朝着地面撒下数滴红墨水,这些墨水在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瞬间与地面上的土壤和草木变化作一个个身上写满咒印的泥人,诡异的泥人脸上并无五官,却能清楚的辨别出即将朝它们进攻而来的山鬼,于金鼓嘴里念念有词,泥人里面挥动着拳头朝着山鬼冲去。山鬼见状立马对着眼前数十个泥人扔出手中棍棒,飞旋的棍棒在打烂了几个泥人之后,瞬间分裂成了十多根棍棒,这些凌空武动,将一个个朝山鬼攻来的泥人给尽数打成了一滩烂泥。 山鬼回头,看见先前的那两条细犬也已经被自己的棍棒打成了一地泥沙,遂扬起眉毛,高举右手,前前后后十多根棍棒即刻飞到他的右手上空,山鬼抬起头,随意挑选了一根棍棒,拿下之后,武动了几下,随后迈着不快亦不满的步伐,向于金鼓走去,他每移动一步,其头上的十多根棍棒亦悬空跟随,山鬼翘起自己一边嘴角,满脸拽相的看着不远处傻站着的于金鼓,说道: “小胖子,想不到你会的咒术还不少嘛,连这巫山傀儡术都给你玩得溜溜的,可惜啊,你纵使能操纵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 “是吗?” 站在对面的于金鼓面对步步紧逼的山鬼,不仅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反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山鬼看见于金鼓傀儡已没,却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顿时觉得对方有诈,可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实在是为时已晚,直接山鬼的身后,那些刚刚被他打散的泥沙木石,竟变作无数手臂顺着地面游走至他的脚下,这些泥手就像数十个恶鬼阴差,一碰到山鬼的双脚就用力的把山鬼的两条腿往地底下拽。 山鬼低头看着这些诡异的泥手,顿时感到心中一阵寒凉上涌,他拼命的用手中棍棒往地上的泥手戳去,试图以此摆脱掉这些难缠的怪物,可他手中的棍棒每戳烂一只泥手,就会有更多的泥手从地里伸出来,前仆后继的朝他身上抓去。随着从地里冒出的泥手越来越多,山鬼愈发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松软,他本想抬腿挣脱掉这些怪物,可脚下使出的力道尽被不断下陷的地面所卸去,惊慌失措的山鬼被眼前的窘境所吓得满头大汗,于金鼓则不慌不忙的走到他的身边,低头讽刺山鬼道: “咦?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太虚了?要不,回你们金公寨,叫你们当家的给你下点药补补?” 山鬼见于金鼓已看出自己的师从何派,遂更加愤怒的举起手中棍棒朝于金鼓打去,可此时的山鬼,其双膝已被数十只泥手拖进了流沙似的地面里,任由他怎么使劲儿挥打着棍棒,可就是够不着于金鼓一份半点儿。 眼看局势翻转得如此之快,于金鼓索性戳破眼前山鬼的真实身份,对其说道: “你就是谭云义,对吧?” 山鬼听到谭云义三个字后并没有直接回应,但他那双充盈着怒火的小眼睛却不自觉地瞪了瞪于金鼓,如此明显的微表情等于是直接告诉于金鼓他说对了。 极珍院里有五门,望、听、尝、触、嗅,而在布衣行当里则有金、木、水、火、土五大门派,金指的是东南金公寨,此门派可追溯至自两宋时期,门人拜齐天大圣和通天大圣为祖师,门内弟子以善武棍棒和苦修横练气功而出名;木指的是赣中杏袍会,派内弟子善以引虫之术炼制药膏药粉,又深谙奇珍异草的采摘和培植,国内的引虫杏林无不敬其三分,就连国外亦有大量引虫组织争相与其交易,南部分院和润丰医院则长期与杏袍会有着常年不断的业务合作;水指的是岭南灵泽社,灵泽社本名灵泽宫,派内弟子不仅擅长御水之术,而且对水经川流、气象预测、航海浪潮都有着秘而不传的精准掌控之法,不仅如此,灵泽社的人还极为擅长引驱和驯养水中灵物,这在整个布衣行当内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火指的是火神宗,严格来说,火神宗其实不是一个传承秘术的门派,而是一个善于控火之法的引虫师们共同成立的俱乐部形式的组织,其门内之人,各个都有一套独门独道的御火之术,由于火行之法大多是把危险的双刃剑,所以这些控火引虫师们为了能更好的监管彼此之间的御火之道,才共同成立了火神宗;土指得是九龙坤舆门,此门派虽也有善于控尘土之法的引虫师,但最主要的,是门内弟子均各个擅长堪舆天下风水,精通二十四山吉凶定位,据说是成了者是一群明末清初的风水引虫师,其祖师们曾是朱家王朝的御用风水家,落魄之后加入了红门、天地会等反清组织,民国之后流落到了九龙城寨,于是共同利用堪舆风水之术作为营生,成立了坤舆门,门内弟子有不少乃是国内外大富豪们的专门风水师,他们大多遵门派规矩做人做事,长期给坤舆门提供资金支持,因此也使得坤舆门成为布衣五大门派里边最富有的门派。 于金鼓通过刚刚的战斗中分析得知,他眼前已经被流沙吞没了半个身子的山鬼,八成就是金公寨叛徒谭云义,金公寨分为左寨和右寨,左寨传授武棍弄棒之功,右寨则传授横练皮甲之法,左右寨徒从不互传门术,这谭云义本是左寨门人,却心生贪念偷学右寨功法,大寨主发现后,命其师父废其修为,可谭云义却早早察觉寨内异动,决定先下手为强,不仅杀了自己左寨的师父,还大闹金公寨,在残杀了多名寨内弟子后,谭云义逃出了金公寨销声匿迹,院里也曾派人对其进行过抓捕,但始终无法找到他的踪影,之后便有传闻,说他已加入了山鬼,如今看来,传闻已成事实。 于金鼓站着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谭云义的整个身子被自己的施展的阴沙咒所吞噬殆尽,他深呼一口气,在嗓子眼儿上头支棱了老半天的心才敢缓缓放下。可于金公还没等到自己的小心脏还没滑进喉咙根,他便发觉那些悬浮在流沙上空的混金棒并没有落下,而他的双脚也感受到了地底下有一阵剧烈的异动传来。于金鼓心头一紧,立即朝身后撤退十多米,只见眼前的流沙突然快速旋转起来,数秒过后,流沙突然朝地表喷射而出,随之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乌黑的身影,那身影在空中一个翻身,快速落到地面上,于金鼓瞪大了眼睛,他把绑在自己额头上的户外照明灯直射在那个身影之上。 只见他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满身由无数条金黑相间的金属丝线交织包裹起来的人体,那人体的头部,一张苍白的蛇皮从其脸部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张被黑色的猴脸面具遮盖着的脸,那面具凹目塌鼻,嘴上獠牙外露,全然一副狰狞凶相,而躲在猴脸面具后边的是一双目露凶光的红丝小眼。谭云义右手棍棒紧握,左手轻轻抬起,一指朝天,霎时间,悬浮在空中的数十根混金棍棒便齐刷刷的朝于金鼓疯狂的砸去。 于金鼓见状立即对着从天而降的棍棒们大笔一挥,一个发着红色的圆形咒印即刻在他头顶上空浮现,不过这个圆形咒印并不是一张护盾,而是一个风眼,咒印浮现半空的一瞬间便化作了一股强劲的飓风将一根根飞向于金鼓的混金棍棒给尽数反向吹飞。 第134章 拦路人(四) 数十根棍棒被反向吹来的飓风凌空推向谭云义,而满身乌金线甲的谭云义见状却并没有选择躲避,他的右手持棒高高举过头顶,棒头对着漫天朝自己砸来的棍棒们大臂一挥,划过夜空的数十根棍棒顿时被谭云义所遥控,纷纷有序地落到谭云义的头顶上空,并紧紧跟随着谭云义的行动路线,时刻悬空而动。 于金鼓心中顿时惊起一阵波澜,紧张的暗自说道: “不好,是金公寨的落棒阵!” 次阵法乃是金公寨左寨的看家本领,武者可将手中棍棒复制出最多七十二根,并靠着内息悬空操弄其中的七十一根,只要手中棍棒不断,悬空飞棒就不会落下,武者每武弄一下自己手中的棍棒,其头顶上空的悬棍亦会随之挥动,纵使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己身亦能有万夫莫敌之勇。于金鼓深知,一但谭云义跟自己的距离得以拉近,那么对方头顶上方的悬棍必然会将自己包围,到那时,自己即使能防御住谭云义手中棍棒是进攻,那也难以躲避那漫天悬棍的群殴。 面对步步紧逼而来的谭云义,于金鼓赶紧操纵脚下风行咒快速后撤以拉大与谭云义的距离,与此同时,于金鼓再次持笔对着地面一路挥洒红色墨水,数十滴红色墨汁在渗入地表是一瞬间,便以红光线条柔和泥土草木而变作了一个个泥人傀儡。于金鼓一边后撤,一边用手中毛笔操纵着傀儡们对谭云义发起进攻,满身咒印的泥人傀儡们在于金鼓的操控之下,迅速将谭云义围在垓心,谭云义见状即刻用手中棍棒指挥头顶悬棍对泥人傀儡们发起反击。 不过,谭云义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棍棒虽说威力刚猛,却并不能向之前那样轻松把傀儡打回成烂泥,谭云义那双躲在猴脸面具下的小眼睛悄悄一眯,发现眼前的这些傀儡们,不仅身上被施展了巫山傀儡术的咒印,而且在其身体各处还被施加了其他的咒语,谭云义自幼只对舞刀弄棒感兴趣,从未深入了解过符箓咒术,但他那被内息触发感知力的鼻子却清晰的闻到了这些傀儡身上,那股好似钢铁一般的金属气息,于是他一面挥动棍棒以作防御,一面将自己芝麻般大小的黑眼珠子对着周围滋溜开转,没想到,还真给他发现了端倪。 只见那些正在围殴谭云义的泥人傀儡们上空,一条半透明是银色物体正在绕着泥人傀儡和谭云义自己来回盘旋,谭云义不知那为何物,但他心里清楚,只有毁了那东西,这些傀儡才会变得跟刚下那样松软。可话虽如此,自己眼前已被傀儡们包围,无论是手中棍棒还是头顶悬棍,都已无暇顾及其他,而这些傀儡们也根本不会给自己机会毁掉那条银色物体。 恼怒之下,谭云义大吼一声,随即抛出手中棍棒,那根棍棒在脱离谭云义手心之时,即刻分裂出十多根新的分身悬空加入战斗之中,而谭云义则身手随意挑选出一根棍棒归自己与泥人傀儡们搏斗之用。 于金鼓见状心中顿时生起一团疑云,心想自己刚刚在操纵傀儡们围攻谭云义的同时,还在垓心之上布下了亢金咒,只要此咒不破,自己泥人傀儡外表便会比铁甲钢盔还坚硬,纵使他谭云义的落棒阵能以一敌百,那也难逃泥人傀儡们那固若金汤般是包围圈,就算傀儡们打不死谭云义,那也足以将对方耗死在垓心之中,只可惜自己必须不停的低吟咒语,无法离开傀儡三丈以外,不然自己好不容易施展而出的这些傀儡和亢金咒便会自行瓦解,所以说,那谭云义此时及时凑齐了七十二根棍棒,又能怎样? 未等于金鼓想明白谭云义这是为何,那谭云义自己便已给出了答案,只见那谭云义手中棍棒被他武动得转起阵阵风威的同时,其悬空在他头顶之上的也随之转动起来,纷纷化作圆形飞盾集体绕在谭云义周围,叠加而起,高速环绕。霎时间,泥人傀儡们的垓心之中,一个巨大的风墙旋涡平地而起,反向将泥人傀儡们集体吞噬。 于金鼓眉头紧锁,他嘴里依旧振振有词的吟念着咒语,心中则始终坚定的念道: “没用的,只要我的亢金咒不灭,任他是狂风暴雨还是地动山摇,也破不了我的傀儡阵法!” 可事实却完全出乎了于金鼓的意料,只见那狂烈的风墙里,刀兵碰撞之声此起彼伏,突然,风墙被一股黑色的力量瞬间突破,那谭云义只身硬是撞开风墙,带着一身残缺的乌金丝甲跳在了于金鼓七步之外,他手中紧握一根混金棍棒,其棍棒的两端已是被烧得暗红透亮,而谭云义那只紧握棍棒的右手,亦被棍棒灼得滋滋作响,一股鲜明的焦肉味儿徐徐飘至于金鼓的鼻腔之中。 于金鼓满脸震惊,心跳顿时加速,看着眼前这半疯半魔的谭云义,于金鼓不由得暗自吐槽道: “好家伙,竟然敢于硬碰硬,先用风盾纠缠住泥人傀儡,好让自己得以腾出双手,再舍命破风而出,要不是有那一身乌金丝甲护体,这货怕是早就被他自己操弄起来的悬棒风盾给搅成了碎片,这也太鲁莽了,太疯狂了,这人真是个疯子!” 谭云义藏在那半张猴脸面具之下的脸上已满身伤痕,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上方的鲜血,随后露出一抹鬼魅的笑容,只见他握着棍棒的双手是一手先锋一手后发,摆起阴阳持棍的架势,脚下一步当先,大步冲向于金鼓并高举棍棒砸去。谭云义这一下来势凶猛,于金鼓一时已来不及躲闪,只好抬起左臂,以肘为盾,直面硬扛下谭云义的一招力劈华山,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传遍荒野,于金鼓的左手肘部成功接下谭云义的这一棒,谭云义看到,于金鼓的整条左臂之上,满满刻画着一大片由一条条银蓝色光辉线条所勾勒而成的龙纹咒印。 于金鼓口中横咬着毛笔,双手亮出龙纹蓝光咒印,迅速挡下谭云义接踵而至的数招棒法,他庆幸到好在自己在出发之时便在双臂之上施下了亢金咒,不然就谭云义这几下疯魔棍法,早就已经将自己打成了一坨软面团。眼看自己的疯魔棍法竟然被于金鼓那铁皮铜甲一般的双臂通通挡下,他兴奋的冲着于金鼓大喊: “懂了!懂了,我早该明白,这是星宿派的亢金咒,痛快,痛快,小胖子,看我不把你的双手打烂!” 谭云义说得没错,于金鼓刚刚所施展的亢金咒以及他双臂上的亢金咒都同属于星宿派所有,但与武侠故事里的星宿派所不同的是,这里提到的星宿派乃是布衣行当里的咒术门派之一,触字门的历代祖师爷们游走江湖上千载,收集整理了这世上数十个咒术派别的秘术并加以精进,虽说尝字门的咒术源于多个江湖派别,但被尝字门改进之后的咒术其威力却胜原门派数倍,纵使这些门派弟子心中有千百不服,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如今,这些尚存于世的咒术门派引虫师们若是有幸在外边见到了尝字门弟子,都得尊对方一声师兄弟以示敬意。 不过,谭云义只说对了一半,于金鼓能与他缠斗数回合而不落下风,不仅是因为其双臂有亢金咒的防护,更重要是于金鼓练就了一手炉火纯青的青龙盘云手,尝字门的引虫师均痴心于符箓咒术的研究,却不善于修行练家招式,纵观整个尝字门,其外加招式无非三板斧,那便是青龙盘云手、一十八路摘星追月点学指法和三十六路铁捺铜勾判官笔法。这三路功法里,以青龙盘云手力道最为致命,其招式结合了擒拿、爪法、拳法和掌法,看似刚猛一拳,可在与敌人对弈的一瞬间却又变得柔韧绵绵,趁敌人在面对招式的突然变化而不知所措之时,又以柔劲化作刚劲突袭之,刚柔之间反之亦然,其招式不仅刚柔相济,而且刚柔难测,路数更是变化万千。 于金鼓武学悟性不及他的咒术天资,尝字门的三路功法,他也只学得全青龙盘云手,但武艺从来不在学的多,而在学得精,苦学五年,终悟得青龙盘云手的武道真谛,如今在尝字门的后辈之中,能与其过上两招青龙盘云手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可谭云义是棍法不仅迅猛霸道,而且其棍棒好似磁铁一般,不停的追踪着于金鼓的双臂,让于金鼓一时间根本无法躲避谭云义手中棍棒的追击。 一阵巨响从天雷阵方向传来,于金鼓心头一紧,也不知那崔本源的身手能否收拾得了寒虫君,且于金鼓深知自己的亢金咒在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谭云义那威慑八方的疯魔棍法给打碎,于是他一咬牙,放胆展开双臂,诱使谭云义放弃了之前的棍法“哪吒闹海”左右纵扫之,致使谭云义以为自己已将于金鼓中路切开,兴起之下纵棒砸向于金鼓的脑袋,于金鼓眉毛上扬,嘴角微翘,见时机已到,便迅速收拢双臂,双掌合十,顺势将谭云义那力破千钧的一棒死死夹于双掌之间。 这一棒的威力之大,在于金鼓接下之后,敌我之间顿时震起一阵波澜。于金鼓鼻血直流,夹着混金棒的双手被这一棒打得血液横流,谭云义见状得意的咧嘴狂笑,张狂的笑声不停地回荡在这一片荒野之上,可他刚想拔出被于金鼓夹在手中的棍棒,却发现,于金鼓双手此时就好像长在了棍棒上面,任由自己如何发力,就是无法将棍棒从于金鼓手中拔出一分半寸。 谭云义慌了,而于金鼓的眼神却变得愈发坚毅,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刻画在自己双臂上的亢金咒正在逐渐消失,但他没有胆怯,反而调动大量内息灌于双手之上。就在亢金咒即将消失至自己手掌之际,于金鼓那张咬着毛笔的嘴里突然大声念出振振咒语,紧接着,他那夹着混金棒的两个掌心里突然爆发出两股急促的苍色电流,两股电流奔涌相撞,在彼此交汇的一瞬间,化作一个苍色狼头,不到眨眼之间,狼头便在棍金棒表面一闪而过。 只听“嘭”的一声,苍色的狼头便将紧握棍棒另一端的谭云义即刻弹飞,带着一股浓重的烧焦气息,谭云义便像一辆失控的赛车似的,径直扎进其后方的风墙之中。 于金鼓没敢马上松懈,他从嘴边拿回毛笔,随后持笔尖对着风墙上空盘旋着的亢金咒,隔空写下一个银光四溢的符文,于金鼓手笔的一瞬间,这个符文便化作一条白龙飞至风墙上空,于上边的亢金咒融合归一,紧接着,亢金咒即刻显现出来,变成一条细长白龙并一头扎进风墙之中。就在那条白龙完全钻进风墙之后,谭云义所创造出来的便风墙顷刻爆裂,一时间,荒野里风起云涌,草木横飞,待气流停息之后,在风墙消失的地方,谭云义以大字型倒在了地面上,他身上的乌丝金甲已经破烂不堪,唯有脸上的猴相面具还残留着那么三分之一。 于金鼓小心翼翼地走到谭云义跟前,他一脚踢开掉在谭云义身边的混金棒,混金棒即刻便被云金鼓踢成了一地金属碎末,里边露出了一根银色的钢笔状物体,于金鼓捡起那根小棍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塞到了自己的裤带里,随后低头审视着躺在自己脚下的谭云义,此时的谭云义已经不省人事,对于金鼓更是毫无威胁可言,于金鼓弯下腰,用手按在谭云义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在确认谭云义还活着之后,于金鼓起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想总算是搞定了,于是,于金鼓在谭云义胸前画下一条锁头模样的咒印,咒印成形瞬间,里面复制出数十个同样的咒印符文覆盖住谭云义的全身,这是尝字门的束妖咒印,一旦施展,可镇妖一甲子的岁月,唯有尝字门弟子才能解除。 于金鼓看着自己还在冒着烟的两个掌心,自言自语道,在星宿二十八咒之中,这奎木苍雷咒他自己还是头回对人施展,幸亏有效,若不然,自己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将眼前的这只疯猴子给降服。于金鼓再次把笔尖对着天空比划了几下,一道红光符文形如丝带,勾起一阵清风,符文丝滑的乘风而去,飞向了夜空之中。 “你是在通知加下面的人?” 崔本源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人于金鼓一跳,于金鼓转身一看,只见满身伤痕的崔本源赤裸着上半身站在自己面前,那满脸的血渍也不知道擦一擦,大晚上的,吓得于金鼓身子一激灵,后背更是冷汗直冒。 “哎,对,这里的情况总要实时汇报一下,对了,你那儿刚刚什么情况,你也简单说一下,我一起汇报得了。” 于金鼓强装镇定的对崔本源一本正经的说道。 崔本源粗人一个,能用行动解决事情他基本上都不会用到嘴,所以在跟于金鼓阐述自己刚刚和寒虫君的交手过程时,总是磕磕巴巴,讲到情绪激动之处时,崔本源更是亢奋的手舞足蹈,对着于金鼓上下比划,于金鼓也只好尽可能的拉开与崔本源的距离,以免被对方的唾沫喷到脸上。 待到于金鼓拿毛笔隔空再次画出一道符文随风传送出去之后,他跟崔本源走到阴火阵边缘,于金鼓本想用辟火咒附着在自己和崔本源身上以防御那生长在阴火阵的里育火金丹,可崔本源却嫌于金鼓勾勒咒术时更是婆婆妈妈的,太过麻烦又耽误时间,遂把自己的仙尾脱离右臂伸展而出,然后对着前方的阴火阵一甩,崔本源那条长满了乌鳞甲片的仙尾顿时将阴火阵里那沉积多年的灰烬土壤地面给抽出一条笔直的沟痕,由于崔本源的仙尾收放过于迅速,致使那阴火阵里的育火金丹都来不及点燃火焰,还反倒被仙尾劈开了一条道路的同时,裸露出了躲藏在地底下那盘根错节的根系。 崔本源指着沟里的育火金丹根,干脆利落的对于金鼓说道: “呐,想个办法,把这些花根都给弄湿,咱们再踩着这些根系走出去就成了!” “好办法,好办法……” 于金鼓一面敷衍的夸赞着崔本源,一面赶紧对着天空画出一道好似蚯蚓一般的蓝色咒印,紧接着,这个咒印便开始朝着阴火沟壑上空漂浮而去,而这个咒印每凌空移动一寸,便对地面下起一寸的绵绵细雨,生长在沟槽上的育火金丹根系则逐渐被雨水打湿。 “这是轸水咒?嘿嘿,还挺管用的嘛!” 说着说着,崔本源用力拍了拍于金鼓以对其表示赞扬,只是,他不知道,于金鼓也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体力也是勉强尚存个五六成,他这一拍,可差点把于金鼓给拍吐血了。 于金鼓嘴里念着咒语,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带着崔本源踩在阴火阵的沟槽里,一步步走出了阴火阵。 在上山的途中,崔本源也是饿了,在他认出山林里生长着一大片的白?树后,便抬手就拽断一根树枝,吮吸起里边的蜜汁来。 “来,尝尝,这味儿还行~” 崔本源一边嚼着白?树枝,一边大方的将一根新拽断的树枝递到于金鼓嘴前,于金鼓假客气真尴尬的摇了摇头,婉拒了崔本源的好意,他本想提醒崔本源对野外生物还是多提防为妙,可又想到对方可是尝字门里数一数二的后生人杰,什么奇花异草他没尝过,根本用不着自己瞎操心,于是便自顾自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继续跟着崔本源登上山去。 当他俩顺利来到赑风阵前时,发现正如情报所说,这里确实有个湖泊,湖面中心上空,大群大群的仙蜉蝣还在如龙卷风一般集结盘旋。在湖泊的岸边,萧悦正伸着懒腰,做起了养生操来。于金鼓和崔本源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儿,纷纷用电筒一照,发现萧悦脚边,三只长得像猪的异虫正躺在地面上,它们的身体虽然完整,但身形却的不自然扭曲着,肚子也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干瘪,四肢则明显有着多处骨折。 “萧师叔,这几头异虫,是闻麟?” 于金鼓问萧悦道。 “嗯,这里本来有四头,不过有一头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剩下的还有一头也明显受过伤,对付起来没什么难度,只不过……” 萧悦欲言又止,于金鼓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往林中的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同时,崔本源伸出舌头则尝到了湖边附近的确还残留着曾有某个引虫师的气息,不过,既然萧悦没再说下去,于金鼓和崔本源便也不好再追问对方什么。 “嗐,也没啥!” 萧悦话刚说完,她和于金鼓、崔本源便发觉山顶上的乐曲竟不知为何停止了演奏,而在那层层树冠里头,七色的光芒却变得愈发耀眼。 三人不敢在湖边多做停留,萧悦依旧是一马当先,她再次化身一道红光,纵穿湖面,踏水而行,一时间,湖面惊起一条白浪。崔本源蹲在湖边,他用手指沾了沾湖岸边的水,然后又把手指按在舌头上舔了舔,之后起身对于金鼓说道: “湖里确实有东西,是冉遗鱼,尝这味道,大概有十条。” 于金鼓在听到崔本源的话后却并没有多少惊讶,因为来时的情报已经说明了大鼋山这里的主要情况,他走到崔本源跟前,将手中毛笔抛至湖水当中,数秒过后,一条海豚大小,鳞片呈辰沙红色,背上长着一对鹤羽白翅的大鱼浮现在了于金鼓毛笔落水之处。 崔本源看着浮现在湖面上的文鳐鱼,傻笑着说道: “嚯!于小胖,原来你的合神是文鳐鱼啊,嘿嘿,长得还怪很快的!” “它可不只是好看那么简单……” 于金鼓边抚摸着文鳐鱼的脑袋,边温柔的说道,他的手指在文鳐鱼的身上轻轻地划拨着,而那条文鳐鱼则安逸的享受着于金鼓的宠溺,舒服的伸展着自己长在背上那对洁白无瑕的大翅膀。 这似乎是一种交流,而文鳐鱼则明显明白了于金鼓的想法,于是它掉头沉入水里,又不时的从远处的湖面一跃而起,并展开翅膀贴着水面翱翔一番后又一头跳进湖里,就这样大概过了有个三两分钟,文鳐鱼再一次游回到于金鼓所在的湖边,并奋力从水中窜出,拍打着翅膀飞到了于金鼓的右手掌心上,重新变成了一支红杆白毛的大白云。紧接着,湖面突然泛起层层波澜,十条冉遗鱼横穿在湖面上,它们纷纷拱起自己蛇形的鱼背,头尾相连,组成一座浮桥。于金鼓和崔本源两人先后踩在浮桥上,冉遗鱼的后背湿滑无比,他俩小心地迈着步伐,一点点朝着湖对岸走去。 第135章 仙房外的战争 南宫藜和南宫萍站在仙房外,她们怀中的阮琴和二胡双弦合鸣,音律快慢有秩,或婉转如山野小路,或奔放如高山流水,操控着一阵阵带着无形利刃的旋律朝着已经疯魔了的绿发人们劈砍而去。琅树之下,又是一片断臂残躯,看着地上层层交叠的绿发残体,南宫姐妹两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每一次“清理干净”这些怪物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又会被自身流出的白色黏液重新缝合,南宫姐妹强撑着疲惫的身躯,长期持续调动内息,致使她们除了听力以外的感知能力都在下降,致使她们两人身上虽已伤痕累累,却又感知不到多少痛处,同时,两人也不记得,她们已经是第几次将这些绿发妖怪给斩成碎尸了。 南宫藜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韩烎,这货还没顶过绿发妖们的五轮进攻便已重伤倒地不起,韩烎除了握在手里的镰刀之外,从衣服到皮肉,都被绿发妖们撕扯得血肉模糊,就连南宫藜也是一时分不清,韩烎那覆盖这暗红血污的身上,到底哪些是衣裳,而哪些又是其外翻皮肉。南宫藜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阮琴,她迅速摸了摸自己肚子上刚刚缝合没多久的伤口,发着缝线早已开裂,鲜红的血液浸得她的手指又暖又湿,南宫藜将手指上的血渍抹在了自己衣服上,随后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南宫萍,虽说对方身手确实胜过了自己,但经历了如此多次的拼杀,又是以少敌多,就算是南宫萍,她也已经尽显疲态。 听字门的引虫师,合神之后,三魂会进入到自己合神兽的身体之中并与其再次融合,而其本身的体魄则失去了一切感知和意识,因此听字门的弟子若想合神,是需要有一个信赖的人守护在自己体魄身边的护法作为护法,才敢进行。南宫藜和南宫萍彼此对视了一眼,深知对方在没有护发站身边的情况下,都没法使出合神,其实她俩也知道,就算使出了合神,以她俩如今的身体状况,又能维持得几轮与这些绿发妖进行的几乎无休无止的对抗。 南宫藜和南宫萍还没有机会喘上几口气,被白色黏液缝合起来的绿发妖们又开始一个个从地面站起身来,他们看着就像刚刚睡醒一般,陆续慵懒的睁开自己的双眼。南宫姐妹刚想奏起弦乐,却发现这些绿发妖却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样急于对她俩发起进攻,反而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情愿的伸着懒腰。正当南宫藜和南宫萍对此而感到疑惑之时,谜底却很快就解开了,只见在这群绿发妖之中,那个满脸红色血污的巨碑村族长不慌不忙的从其中穿行到最前方,他缓慢的张开嘴,从嘴里伸出一条深红色的长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附近的血渍,又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尝了一番,随后,族长睁开双眼,用一种压抑着内息某种欲望的印忍语气对南宫藜和南宫萍说道: “这血汤,绝摆,绝摆,好久都没醒得那么透彻了,我得谢谢你们……” 难以置信,一直沉默寡言的族长,如今却突然说起了话,南宫藜听得出,这个族长的所说出的语言听着和现在的普通话已经相当接近,只是还是伴随着一些明显的金陵地区腔调,对此,南宫萍对巨碑村族长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族长笑了笑,随后双手合十,对南宫姐妹两人恭敬的鞠了一躬,说道: “失敬,失敬,小僧法号空莲。” “你是个和尚?” 南宫藜一脸怀疑的盯着眼前这个自称空莲的绿发妖问道。 空莲谦逊的点点头,随后眼神紧紧瞄着南宫藜继续说道: “我已昏睡不知多久,若不是你的血,我怕是醒不了了。” 说着说着,空莲又用手指在脸上抹下一片血渍含入口中,在其细品一番后,咧嘴笑着说: “好摆,姑娘,你的这一身热血汤,小僧这就要了去!” 说罢,空莲突然操弄其他自己的头上长发,将那一丝丝翠绿的头发迅速延长,这些绿色的长发很快就与空莲身边的同类头发互相交织融合,空莲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好似一个喝醉酒了的疯子,他僵直的站在原地,可头上的绿发却能像海胆身上的毒刺那般自主活动,操纵着那些巨碑村的村民们像提线木偶似的开始笨拙移动,集体朝着南宫藜走去。 南宫藜和南宫萍立马再次警觉起来,她们刚想拨动丝弦,却发现这些被空莲操控着的绿发人正在一点点变形,他们的骨头发出折断般的脆响,身子也逐渐变得扭曲,本就已经丑陋不堪的外表则愈发显得像一只鼠形怪物,皮肉也变得瘦骨嶙峋,四肢平行且指尖修长锋利,那张如老鼠精一般的脸,好像一坨被人用石头砸烂了的蜡像,五官扭曲,脸上的皮肉坍陷,目光呆滞,耷拉着像个破布口袋似的的嘴里,哈喇子如瀑布般垂流到地面上。 突然,空莲的头发开始迅速抖动起来,而被他头发牵动着的绿发妖们则四肢扑在地上,在痛苦的挣扎了几分之后,绿发妖们便四肢并用地朝南宫藜所在的方向疯狂地跑去。南宫萍见状立马挡在了南宫藜前边,她迅速拉奏起怀里的二胡,阵阵藏在风刃曲里的利刃如江河奔流的涛涛浪潮一般,冲向已经没了人样儿的绿发妖们。一时间,绿发妖们的那瘦骨如柴的躯体被无形利刃给劈砍得四处开裂,可奇怪的是,与之前的情况相比,眼前这些绿发妖,身子不再流出那种白色的粘稠液体,里边的骨肉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南宫萍的风刃曲每砍中一个绿发妖,便能清晰的看见这些怪物的体内已经没有了五脏六腑,此时的绿发妖们已经是形如空壳,动如僵尸。 不仅如此,眼下的绿发妖们,并不打算独自进攻,他们互相抱团,皮肉交融,像变形金刚一样共同组合而成一个体型庞大的怪异生物。只见南宫姐妹眼前的这个怪物,形似一条臃肿的蠕虫,身披一层厚重的绿毛,肚子下边的百足则由成百上千只皮包骨一般的手脚所组成,再看那虫子的头部,那是由上百个长着恐怖模样的绿发妖们所叠加而成的菊花状脑袋,这些绿发妖们那集中在一起的身体集体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口子上的皮肉和筋骨交错相连,竟长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空莲就躲在那只怪物的身后,用他那翠绿的头发操纵着这只体型庞大的蠕虫怪兽朝着南宫藜扑去。 南宫藜也是吓傻了,她那红唇小嘴张得老大,此时的她,就好像一个误闯进在铁道上的孩子,痴傻的看着一列火车朝着自己呼啸着飞驰而来。南宫萍则死守在南宫藜身前,她以虎绕山林步配合风刃曲,试图将那怪物纠缠住,随后更是曲调一转,演奏起听字门的看家曲目,《万丈天波》。 此曲一出,旋律高亢空灵,在那音律之中,有着一座接一座的无形大山从天而降,一次次的压在了那只大蠕虫的躯体之上,无形大山每压中大蠕虫一部分身躯,便会把它的躯体死死的钉在地面上,呼吸之间,南宫萍已将五座大山精准的压在了大蠕虫的后背,一时间竟让其动弹不得一分半点。空莲见状连忙加速操弄自己头上的翠绿发丝,其头发牵连至大蠕虫的部分则开始催促大蠕虫挣扎自己身体的幅度。 若是在两个多月以前,南宫萍的万丈天波足以轻松镇压一头妖级异兽,但此时的南宫萍可谓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再加上这一路以来,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再操心着南宫蒲和南宫藜的安危,每逢入夜,她的心就会紧张得睡不着,生怕又有什么她无法预知的危机突然出现。南宫萍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她在被南宫家完全接纳并改姓南宫之日起,她便下定决心,自己此生只为南宫家而存在,因此,在踏上这段旅程时,她便无时无刻不在调动内息以触发听力,没日没夜的提防着这段冒险之旅里的每一寸天地。 可正因为如此,此时的南宫萍,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身心俱疲,而直到眼前这一刻,南宫萍才发现,由于自己的体能大不如前,导致万丈天波竟然变得如此的脆弱。至于万丈天波这套功法,此功法乃是听字门三大最难修炼的功法之一,不仅旋律演奏起来难度极大,而且丝弦也会因为音律的高频率变化而随时都很有崩断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这套万丈天波功法需要使用者高度集中注意力,万一出现分心或者弹错某个旋律,很有可能会将旋律之中的无形大山压到自己和身边伙伴的身上。南宫萍感觉到,自己用万丈天波所召唤而来的五座压在蠕虫怪物身上的无形大山已经快要被那蠕虫怪物挣脱坍塌,可仙房里还未传来她想看见的动静,为此她只好再继续硬撑下去。 眼看那只蠕虫怪物就要掀翻所有压在它自己身上的无形大山,南宫萍徐徐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南宫藜,她态度冷静地对南宫藜说道: “小藜,你现在还能坚持吗?” “嗯?”南宫藜被南宫萍这突如其来的问候给唤醒,这才缓过神来,她发抖似的摇了摇头,快速让自己的心神恢复到正常状态,随后对南宫萍回复道: “能……能,果儿姐,我来助你!” 说罢,南宫藜立马抱紧自己怀里的阮琴,也弹奏起了万丈天波,天空中又飞来两座无形大山,这两座无形大山歪歪扭扭地飞到那蠕虫怪物的背上,并笨拙而狠重地压在了之前已经镇在那只蠕虫怪物背上的三座大山上,山上叠山,此时的蠕虫怪物又被压得挣脱不开,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南宫萍却突然停下了二胡的演奏,还没等一旁看愣了的南宫藜向她问出疑惑,南宫萍自己却很快给出了答案。 只见南宫萍将二胡化作一缕悦耳音律收回到耳朵里边,随后伸出左右手,她强忍着剧痛,用左手从右手掌心里抽出一把玉骨短剑,钻心的痛楚让南宫萍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她没有停歇,当那把玉骨短剑彻底从右手掌心把出的那一刻,南宫萍一招仙人指路,大步朝蠕虫怪物方向刺去。南宫藜本以为南宫萍是想将那只蠕虫怪物劈成碎片,五马分尸,可没曾想,南宫萍竟然一剑冲进了蠕虫怪物那张形如布袋的大嘴里! 蠕虫怪物一口将南宫萍吞下,它紧闭大嘴,随后开始疯狂地摆动着自己那庞大而怪异的身躯,而站在那只蠕虫怪物身后的空莲见状则笑得更加癫狂,他边笑边说道: “哈哈哈,蠢货,真是蠢货,你们眼前此物这便是我的炼炉,被其吞噬的万物皆可被我炼化为己用,我正愁该怎么用它把你们两个吃掉,没想到那个傻姑竟然会蠢到自己跳进我的炼炉里,真是傻到了极致,也好,本来她的手段就更厉害些,如今我先炼化了她,再炼化你!” 空莲边说边加快操弄着自己那满头的绿色发丝,随后,空莲头上的绿色发丝竟开始发出耀眼的七色光芒,这光芒顺着空莲的发丝一路传送到那只蠕虫怪物身上的绿毛上,感受到七色光芒传至体内的蠕虫怪物挣扎得更为剧烈,而缝合在蠕虫怪物身上绿发妖们则痛苦的发出此起彼伏的哀鸣之声,那一声声哀鸣软绵抽搐,好像一群来躲在鬼门关里的恶鬼,正在遭受着无边无际的折磨。 南宫藜此时的内心已经寒到了底,她那一双纤纤玉手被阮琴的丝弦拨弄得血丝直流,而由于极度的紧张,她腹部上的伤口已经开裂了七成,炽热的血液就像溃坝洪流,止不住的往她身体外边倾泻。尽管自己已经倾尽全力去演奏着万丈天波,但南宫藜的那两座无形大山还是变得摇摇欲坠,她不停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果儿姐没死,她不会死,果儿姐肯定没死,她一准没事儿!” 可即便如此,眼见南宫萍进到那只蠕虫怪物肚子里以后便再也没了动静儿,南宫藜还是忍不住的爆发了自己积蓄依旧的负面情绪,冲着蠕虫怪物大声呼喊道: “果儿姐!” 一时间,从南宫藜眼角里滑落的泪水迅速与她嘴角上的血珠交融,化作一颗颗朱红色的珍珠坠流在她那葱白的锁骨上,聚成了一潭玉泉。 随着一声失控的断弦之声从阮琴上崩裂而出,南宫藜的那两座无形大山终究还是崩塌了,以此产生的连锁反应使得之前压在蠕虫怪物身上的另外五座大山在顷刻之间也随之崩塌了其中三座。刺眼的七色光芒几乎覆盖住了琅树的四面八方,南宫藜感觉自己突然变轻了许多,此时的她觉着眼前那绚烂的七色光芒扰得她脑袋是一阵阵的发晕,一时间,南宫藜膝盖一软,无助的瘫在了地面上,她侧身爱抚着躺在她身旁的韩烎,撩拨着对方的满嘴胡须,又无奈的看着着漫天的彩光,叹息着自己这满腔的壮志终究难酬,她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心里也已经幻想出了千百种被空莲折磨的恐怖画面 “来吧!” 南宫藜悲凉的抽搐着继续说道: “横竖都是一死,该来的总会来!” 突然间,天空竟暗淡了下来,七色的光芒就好像被那无尽的黑夜吸收一般,了无踪迹,南宫藜揉了揉自己那充盈着泪花的眼睛,发现眼前的蠕虫怪物正在痛苦的扭动着,一声声空灵跃动的玉笛玄音从蠕虫怪物的身体里传来,紧接着,蠕虫怪物开始夸张的拱起背来,伴随着鬼魅的玉笛声和一阵阵蠕虫怪物身上的绿发怪物所发出的哀鸣,蠕虫怪物的身体瞬间从其身体内部炸裂出几道裂痕,数道凌厉的剑其从蠕虫怪物内部射出。随着蠕虫怪物体内弹射而出的剑气越来越多,呼吸之间,剑气便把那畜生给斩成了一地碎片。 南宫萍双脚踩在一片片绿发妖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之上,这些尸块儿不再像之前那样布满白色黏液,它们干瘪枯黄,好似腐木落叶一般。南宫萍一步步走向对面的空莲,她每踩一脚在那些碎尸上,都会不费吹灰之力之力的将尸块儿碾成碎末,而站在南宫萍对面的空莲,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自己的炼炉就此化作灰烬,他那鼠妖般怪异的面容愤怒的扭曲着,在仰天长吼一番过后,他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一股难闻的腐肉气味从他身体向周围迅速扩散,而空莲的身体本身,则变得更像一只豹子或者狮子一类的形态,后背上的脊柱更是隆起了一排粗状的尖锥破皮而出,他的大嘴咧得撕开了腮帮,露出一条暗紫色的细长舌头,双手双脚则夸张的张开着,形同兽爪一般,翠绿色的长发更是覆盖住了空莲的全身,让他完全失去了人的模样,而彻底变成了一只再也没有了理性可言的野兽。 南宫萍没给空莲这头怪兽反应的时间,她一剑飞刺,直击空莲的眉心,怎料空莲反应迅速,弯身一个贴地俯冲,直冲站在琅树旁边的南宫藜而去。 南宫萍见状即刻转身回击,可为时已晚,空莲那条暗紫色的长舌头已经伸至了南宫藜脸上,南宫藜恐惧的闭上了眼睛,却发觉自己的脸蛋并没有被空莲所舔舐,于是她缓缓的睁开眼,发现一个壮硕的身影正挡在自己身前。之见那崔本源赤裸着上身,身后的乌鳞仙尾紧紧的缠绕在他的右手臂上,崔本源双手攥着空莲那条伸出口外的长如丝带的舌头,抡膀挪步大力一甩,便将空莲抛至了十几开外的地面上。 再看崔本源,他竟将空莲的舌头从对方的嘴里给硬生生的拔了出来,暗紫色的细长舌头好似一条怪异的带鱼,舌根处则不断地流出白色的粘稠液体。失去了舌头的空莲还没来得及感受痛苦,身影成光的萧悦则将自己的身躯化作了一把嫣红色的光刀,眨眼间便在空莲那高高隆起的脊椎刺骨上劈开了三两刀,并干脆利落地斩断了空莲的四肢,大股大股的白色粘稠液体从空莲身上的伤口里流淌而成,他那满头发着七彩光芒的头发也在霎时间暗淡了下来。 紧跟两人身后而来的于金鼓则小心翼翼的跑到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空莲身边,他手持大白云,迅捷地在空莲身上写满了朱红色的复杂咒印,这些咒印发着炽热的朱红色光芒,就像一张大网一般,将空莲的身体迅速束缚收拢,很快空莲就放弃了挣扎,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渐渐止住了白色液体的流失,不久之后,他便晕厥了过去。 南宫藜深深叹了一口气,欣慰的对崔本源他们说道: “好险……幸亏你们能及时赶来……” 南宫萍见状却紧握玉骨短剑,直勾勾的杵在地上,干裂的嘴角抿着,大眼睛瞪着,却是一言不发,萧悦则缓缓走到南宫萍跟前,她看着南宫萍,嘴角微微笑着,亦是未开口对其说出一个字,顷刻间,一股莫名的杀意笼罩在两人之间,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就连在地上搬家蚂蚁群,在撞见了她俩之后,都纷纷选择绕路而行。 崔本源守候在南宫藜身边,他踢了踢躺在南宫藜身旁的韩烎,南宫藜见状却毫无反应,随后,崔本源对还闭着双眼的韩烎大声喊道: “喂,差不多得了哈,装得还挺像,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乖乖跟我们回院里,老实配合院里作调查,否则的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只见刚刚还昏迷不醒的韩烎在听了崔本源的话后,那双藏在眼皮子里边的眼珠子迅速转了几下,随后,他握在手上的那把镰刀竟脱手而出,冲着崔本源的脖子上劈去。眼看那把镰刀冲着自己的咽喉就要劈来,崔本源即刻仰身后翻,一个筋斗躲过了韩烎的飞刀突袭,假睡已久的韩烎则趁势一个怪莽翻身站起身来,他右手操控着凌空飞转的镰刀掉头回转至自己手上,之后,韩烎迅速躲在了刚刚站起身的南宫藜身后,并将镰刀的刀刃紧紧的贴在了南宫藜的脖子上头以示威胁众人。 一时间,崔本源一行人立马不敢在妄动一分,只好站在原地等着韩烎提出要求。可韩烎却把那满是胡茬儿的嘴压在南宫藜的耳边,对其说道: “看来,你一早就知道了那个信息是假的,对吧?” 南宫藜没有说话,但她的眼中却泪满眼眶,韩烎见南宫藜没有回答,却也不想再多追问,他紧握镰刀的刀柄,对站在前方的崔本源和于金鼓威胁道: “退后,你们都给老子退远一点!” 崔本源不屑的低沉一声,之后跟着于金鼓一块儿向后撤退了几步。 “再退!快点!” 见对方只是敷衍几步了事,韩烎发疯了似的冲崔本源和于金鼓大吼道。 无奈,崔本源和于金鼓只好照着韩烎的话不断的往身后撤退。 韩烎侧着脸,亲吻了一下身前的南宫藜,悄悄对着南宫藜密语了几句后,握着刀柄的手用着一股巧劲儿,在南宫藜的脖子上抹下一道细细的口子,鲜红的血液顿时从南宫藜的脖子上流出。 “韩烎,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吧!” 崔本源愤怒的大喊道。 韩烎邪魅的冲众人笑了一下,随后一把推开南宫藜,并持刀对着众人,迅速往琅树仙房洞口之处后撤。 “韩烎!” 于金鼓见状大喊一声,只见那韩烎,僵直的站在琅树仙房的入口,眼神一愣,只身扑倒在了地面上,而在他的身后,三个青年踉踉跄跄的朝着仙房洞口里,互相搀扶着走出来。 第136章 莫名逃脱的人 中秋将至,于小倩这几天不仅要接待各色病人,还要与润丰医院的其他医护人员一同给每个来医院问诊就医的布衣们分发月饼,忙得她是晕头转向,但要是说在润丰医院里只是从事这样的体力活和技术活,于小倩根本不会有任何抱怨,她本就是杏袍会的成员之一,又是正牌本科医学院护理学专业的大学生出身,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自己也会看不起她自己。已是黄昏,于小倩在给科室的病人分发了最后一份月饼之后,回到护士站前,她松了松筋骨,试图抖掉这几天不仅疲劳,不过无济于事,因为与自己的业务工作上的压力相比,更让她紧张的,是这么多年以来的隐秘战线工作。 护士站里的小姑娘们嬉笑着讨论下班后的生活,而于小倩则婉拒了大伙儿的聚餐活动,她忍耐着藏在自己心神之中的烦躁与不安,屡次假装不经意的查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又余光悄悄斜视了一下周围的同事,发觉大伙都没表现出对自己的关注后,这才微微放下她那颗烦躁的心。 “说好了是中秋的前一天,今天应该会有消息才对……” 于小倩内心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挂在护士站上的圆形钟现实此时已是傍晚六点,下班时间到了,小护士们一个个有说有笑的离开护士站,唯独于小倩以自己还有资料没写完为由,留在了科室里,就在她在与来换班的同事们闲聊几句之时,一个身材高大,年龄不过三十来岁的男性医生从其他科室走来,于小倩见到那医生后,她那颗刚刚松懈的心立马又变得警觉起来。只见那医生温和的与护士站里的小护士问候几句之后,很自然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于小倩,并微笑着对她说道: “哦对了,小于,你之前说的那家你老乡开的卖东北特产的商店,现在还有五常米卖吗,我买几袋回家尝尝鲜。” 于小倩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她坐在椅子上,故作镇定的放下手边的活儿,抬头看着那位男医生回复道: “哦,有的,有的,我前两天才买了一袋五常市大米回家自己吃,快过节了,现在去店里选购产品的话据说还有优惠呢,你要买的话可得赶紧,这几天去店里的人可多了,我去的时候都要排队呢。” 男医生听到于小倩的话后略微收敛起了一点自己脸上的笑容,就在他与于小倩交流的同时,他的右手则自然的按扶在护士站的站台前,于小倩不时的用余光偷瞄那位男医生的右手,对方的小拇指有规律的在站台上敲打了几下,动作很轻柔,常人更是难以察觉。男医生在和于小倩简单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而于小倩的心却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期待了整整一个白天,此时终于等来了她渴望了五年之久的信号。 就在那位男医生离开于小倩她们科室的半个小时后,护士站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可把一旁正值夜班的小护士给着实吓了一跳。于小倩淡定的拿起电话,而电话里头则传来了医院保卫科科长老覃的声音,只听那老覃在电话里略喘着粗气,并且声色慌张的对电话另一头的于小倩说道: “极珍院又来人了,看样子这次他们是来动真格的,我们的人是拦不住了,嗐,也不敢拦不是?他们带队的头头刚刚发话了,叫我们医院里的全体工作人员,立马到楼下大厅集合,所有科室,所有部门,我劝大伙儿还是积极配合为好,听到电话的通知后,赶紧到一楼大厅里集合。” 于小倩放下电话后便和身旁的小护士一同乘电梯来到了一楼大厅,现在已是夜班时间,每个科室里的值班人员都不多,但大伙儿在接到了老覃的电话通知之后,基本都选择了乖乖配合,所以电梯里集满了各个科室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达到一楼大厅后,于小倩他们看到一群穿着同款黑色西装的人员堵在了一楼大厅的入口,这些黑衣人神色冷漠,手里则拿着一个像是电筒一样的照明装置,并且每个人手里的照明装置顶端,都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 “都是望字门的人……” 于小倩听到身后的同事们正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些黑衣人的身份后,她自己本身却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和好奇,因为这些人,正是她所招来的。 七年前,于小倩在自己堂姐于小娜的介绍下,与极珍院里的一个年轻男导游靳伟杰相识,由于兴趣相投,品性相通,于小倩和靳伟杰很快就陷入了热恋之中。当时的于小倩正在面临着南部分院的入职考核,而靳伟杰则因为工作需要四处奔波,两导致两人总是聚少离多,可两人的恋情却并没有因此而降温,一年之后,靳伟杰大胆的向于小倩提出了求婚,可正当两人准备选日子领证之时,于小倩却偏偏收到了靳伟杰因公殉职的噩耗。 失去了恋人的于小倩变成了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她放弃了南部分院的入职机会,整日整夜的堕落在酒吧、夜店之中,持续不断地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感官和记忆,短短数月时间,于小倩便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腐化成了一个连其家人朋友都开始嫌弃她的女酒鬼。 就这么自甘堕落半年后,于小娜找到了于小倩,那时的于小倩,租房里堆满了各种空酒瓶,不到五十平的空间里无处不充斥着酸腐的酒精味儿,每天都醉成烂泥的于小倩,就连她的家人和朋友都懒得来看望她。而这次于小娜到啦,却告诉了于小倩一件事,她的爱人靳伟杰,正是在调查润丰医院的院长南宫浪的过程中不幸被歹人所害,极珍院怀疑此时与南宫浪以及山鬼有关,因此打算能安插一个人到润丰医院当暗桩,于小娜试问自己的堂妹于小倩是否愿意协助极珍院调南宫浪并成为那个暗桩。于小倩在看到了自己堂姐带来的种种有关靳伟杰遇害的资料后,毅然决然的同意了这门工作,一年后,于小倩顺利入职润丰医院,并且一干就是五年。 可这五年来,于小倩除了自己作为护士的本职工作以外,并没有得到极珍院里任何指示让其冒险调查南宫浪,直到半年前,她才知道,原来润丰医院里可不止她一个人是极珍院里的暗桩,除她以外,一个叫路瑾的男医生也是自己的同行。而在这半年里,于小倩协助路瑾把大量有关润丰医院和南宫浪的有关信息传送给极珍院,尽管在每次帮助路瑾传送信息时,于小倩都迫切想知道自己爱人靳伟杰的死是否真的与南宫浪有关,但她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因此对于润丰医院里的一切工作,于小倩都只能默默执行,不向路瑾做过多追问。 今天,直到今天,于小倩终于等到了自己任务的结局,就在早上,于小倩在来润丰医院的路上收到路瑾的暗号信息,在信息里路瑾告诉于小倩,今天必须盯紧南宫浪的一切动向。南宫浪虽贵为润丰医院的院长,但他每天依旧会在于小倩的科室问诊查房,这一天,于小倩绷紧了自己所有能用的上的脑神经,在工作之时,牢牢的监视着南宫浪的一举一动。半个小时前,路瑾在护士站对于小倩所说的暗语,其意思就是在询问于小倩南宫浪的动向,而于小倩亦用扶在电脑桌前的右手小拇指敲击出来的信号告知了路瑾自己所监视到了一切情况: “院长,在三十六楼已停留超过三个小时,未发现任何异动。” 于小倩在得知路瑾也是极珍院里的暗桩的同时,也才知道原来润丰医院的各处,都被路瑾偷偷放置了微型摄像头,并且路瑾还教会了于小倩如何通过自己的手表上的镜头转换,以操控这些微型摄像头进行对南宫浪的监控。这一天时间里,于小倩看向手表的眼睛,都快瞎了,却也不敢松懈,如今,她的尽职尽责终于让她等来了极珍院的人。 黑衣人群之中,有一部分直接忽视了大厅里的医护人员,他们自觉分成了两队人,一队坐电梯上了楼,另一队人则走进了楼梯口,堵在门口的黑衣人当中,有个青年男人率先走出了队伍,他走到所有医护人员面前,略有威严的大声说道: “诸位,我叫童仁,是极珍院对外协调部社会调查科三队的队长,我知道在场的各位一定是不会欢迎我们的到来,但我们此举绝对不是为了针对润丰医院,只是在最近院里对贵医院的相关调查中,我们发现贵医院的某些人员在未经院里允许的情况下,从事了一些不符合规矩的活动,因此今天我带队前来,是依照院里的相关规定对贵医院进行一次特例调查,按照我得到的,来自院里的指示,润丰医院里的一切工作人员和就医病人,必须一律配合我们进行相关调查,所以麻烦各位先跟随我们的工作人员暂时离开这里,积极配合调查,辛苦各位了,还请多多体谅。” 童仁话一出,拥挤在大厅里的医护人员们顿时躁动起来,其中一个中年女医生更是不满的对童仁抱怨道: “体谅?配合?在这儿的谁不知道,一旦被你们社会调查科的人带走,整个人就会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谁都没法联系到本人,鬼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你们放出来,你说,我们怎么体谅?怎么配合!” 此人的话立马就在人群之中引起了连锁反应,大伙儿纷纷开始抱怨起来,场面随时都有可能失控。就在这时,童仁偏偏走进到人群跟前,他伸手指向刚刚那个女医生,对其大声呵斥道: “赵莉萍!一九七三年十一月二十五号出生,四川人,于一九八七年拜引虫师方觉为师,合神兽是壁鱼,一九九五年在医科大毕业后,入职润丰医院,在担任异虫寄生病理科主任医师期间,长期利用职务之便,在实验室盗取病理样本然后高价贩卖至境外,现在是润丰医院的副院长,主要负责管理润丰医院的后勤工作……” 童仁边说边拨开医护人群,大步走到赵莉萍面前,此时的赵莉萍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那一番傲慢跋扈的模样,她低着头,眼神怯懦的看着童仁,其窄小的脑门上早已是汗珠淋漓。童仁盯着赵莉萍看来许久,其双眸好似一对锐利的鹰眼,目光如炬,其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股压迫气息更是让在场的众人感动无比的窒息,就连心胸坦荡的于小倩见到童仁这一幕,心中也莫名升起一阵慌乱。 “上来俩人!” 童仁目光紧盯着赵莉莉说道,紧接着,围堵在大厅门口的黑衣人队伍里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员,他们动作利索地来到童仁身边,童仁随即转身离开的同时,抬手对跟来的下属简洁的说了一声: “带走。” “是!” 两名黑衣人下属铿锵有力的回应了童仁之后,立马一左一右架起赵莉萍的俩胳膊就往门外拎,只见那赵莉萍,在被两个黑衣人带走之时,已是双膝发软,浑身颤抖,也不顾在场有多少人,鼻涕眼泪稀里哗啦流了一脸,凌乱的哭嚎声响彻云霄。 童仁杀了一鸡,自然是镇住了眼前的这一群猴子,一时间,大厅里的医护人员一个个都变得沉默不语,于小倩注意到,人群中的某些人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做贼心虚,汗水把穿在身上的白大褂都给染透了,还有不少人甚至在捂着嘴偷偷哭泣,看来这润丰医院虽然说名声在外,但在里边干活儿的,可不是个个都有一副坦荡心肠。 童仁一声令下,围堵在大厅门口的黑衣人开始陆续带着润丰医院的工作人员们走出大厅,于小倩自然也是被两个黑衣人带离,她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掌心,此时的掌心虽然空空如也,但是只要她调动内息运行到右手掌心之中,就会显现出“丹青不知老将至”的字样。正当于小倩一只脚准备迈出一楼大厅的门口时,她感觉到了楼上突然出现了一阵阵躁动,随后,有几个黑衣人从一楼的楼梯口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其中一人神色紧张的冲着站在大厅里的童仁大喊道: “队长!三十六楼……三十六楼有……有……山鬼!” 那名黑衣人喊完话后就晕倒在了大厅里,于小倩挣脱身边黑衣人的束缚转身走入大厅,俯身查看起那位晕倒的黑衣人,童仁见状没有阻止,在于小倩确认对方是因为中毒所导致的昏迷后,她忍不住对童仁亮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童仁见状只是简单的瞄了一眼,随后对于小倩简单的说道: “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不!” 于小倩亢奋的站起身,她压抑着久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一份激动,用颤抖的声线对童仁说: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今天去必须要亲眼看见南宫浪被抓住!” 说罢,于小倩撒腿就往楼梯口跑去,其余的黑衣人见状想跟上去阻拦于小倩,可童仁却抬手示阻止了他们,而就在于小倩跑进楼梯口不久,童仁便带着一队人马也走进了楼梯口。 于小倩调动内息灌进自己双腿,她在楼梯上两步一迈,三步一蹬,以平生最快的行动速度爬上了润丰医院的三十六楼。三十六楼是润丰医院的高层行政厅,南宫浪的办公室也在设在了这一层,当于小倩走到三十六楼的门口时,看见这里躺着满地的受了伤黑衣人,她立马伸出左手,并对着左手掌心吹了一口气,当她的这口气飞至她自己的左手掌心之上后,起掌心上立马变化出了一条层叠有秩的红色绸缎。 于小倩左手对着三十六楼的入口一挥,其手里的红绸缎便即刻丝滑地飞入门内,在确认门内没有危险之后,于小倩左手一收,红绸段便再一次收拢回到她的左手之中。于小倩小心翼翼地走进三十六楼的大厅,里边除了躺着满地正在痛苦哀嚎着的黑衣人外,她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这反倒让她心生恐慌。 于小倩左手紧紧攥着红绸缎,一步步走向南宫浪的办公室,那是三十六楼里最左边的一间大房间,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门窗紧锁,因为南宫浪虽贵为润丰医院的院长,却不愿放下对医院病人的临床问诊,因此他在平常的工作中总是待在各个科室里于科室的医护人员共同探讨医学,只有在午休和处理一些文件之时才会走进这间办公室,只是这几天里,于小倩在对南宫浪的监视时发现到,南宫浪待在自己办公室的时间,明显比之前要久得多,而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还通过自己的手表看到南宫浪正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电脑。 于小倩咽了咽口水,她那攥着红绸缎的左手止不住的发抖,尽管谁都知道南宫浪并非引虫师,但于小倩每次看到他,总感觉对方的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寒意,纵使对方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蔼的笑脸,却也遮盖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彻骨的寒意。突然,一只血手抓住了于小倩的脚踝,于小倩先是一惊,立马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满脸血污的黑衣人在抓住她的脚踝同时,虚弱的对她说道: “别……别去……走……快走……” 于小倩蹲下身子查看那人,发现那人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劈开了胸前肋骨,鲜血止不住的往体外流,没多一会,那个满脸血污的黑衣人便在于小倩的眼前一命呜呼。 于小倩叹了一口寒气,她壮着胆子站起身,继续往南宫浪的办公室走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于小倩抛出红绸段推开房门,迈着谨慎的步伐,她一点点走进了南宫浪的办公室。 于小倩在润丰医院工作了五年,却从未走进过南宫浪的这间办公室,这里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简约,极致的简约,没有那种庞大的热带鱼缸,也没有啥写着“大展宏图”的大鹏山水油画,白净的腻子墙面搭配着大理石纹的地板砖,室内放置着一组棕色的皮沙发、一张玻璃茶几以及一张不大的办公桌和一张转椅,仅此而已,看着更像是一个刚创业不久的公司办公室。 尽管这间办公室的外边躺满了不少伤亡惨重的黑衣人,但办公室内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被办公桌当着的转椅背对着于小倩,她能感知得到椅子里坐在一个人,但气息却明显不是南宫浪…… 于小倩对着转椅抛出红绸缎,红绸缎在接触到转椅的瞬间便紧紧地缠住了转椅的一只扶手,于小倩左手抓着红绸缎,将转椅用力迅速一拉,眼前的景象立马吓得于小倩花容失色。 只见那张转椅之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给于小倩长期合作传递消息的路瑾,只是于半个多小时前的路瑾相比,于小倩眼前的路瑾已经失去了双眼,他的眼窝血红而空洞,满是血污的嘴夸张的张得很开,里边却没了舌头,还有路瑾的双手双脚,像是被某种力量给硬生生的折断了里边的筋骨,软绵无力的耷拉在椅子外围,而更可怕的,是路瑾的大腿上堆放着一堆肉,那不是别人的肉,而正是路瑾自己肚子里的肝胆和肚肠,还有两个暗红色的肾脏。 路瑾的肠被人刻意围成了一个花篮,而他的肝胆肾脏都被装进了这个恶心的花篮里,可即便遭受了如此待遇,路瑾竟然还没死,他也感知到了有人来到了这间办公室,那张失去了舌头的嘴不停地冲于小倩吼叫着。于小倩右手捂着嘴,可一股恶心还是冲破了她的掌心吐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老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 “姑娘,你别乱来,我就不会杀你……” 于小倩吃惊的直起身子,只见天花板上不知何时从吊灯的缝隙里坠下来几根小拇指粗细的铜皮天罗,这些铜皮天罗都已经被人血染得鲜红,而食堂里的老刘的声音则顺着铜皮天罗的尖端传送至办公室内: “姑娘,院长待你不薄,真搞不懂你怎么和路瑾一样,都选择了当内奸,来了也好,就算你不来,我也能查到谁是叛徒,到时候照样饶不了你。” 于小倩擦了擦嘴角上的酸水,她没有被老刘那几句话吓到,毕竟在她答应极珍院到润丰医院里当暗桩后,她每天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死,对于现在的于小倩来说是最不值得去恐惧的事情,于是她装着胆子对老刘反讽道: “呵,老刘啊,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刚刚不是说不杀我吗?” 怎料吊灯的缝隙里又钻出几根带血污的铜皮天罗,老刘那诡异的声音也随之而至。 “你这丫头,我说不杀你,可没说饶你,若能让你生不如死,那对我来说才过瘾咧!” 说罢,铜皮天罗们开始缓慢的朝于小倩伸展而去,于小倩见状赶紧朝着铜皮天罗抛出红绸缎,看似柔软的红绸缎却利如刀刃,把攀附在天花板上的铜皮天罗一根根的切割下来,可铜皮天罗却并没有被于小倩斩尽杀绝,于小倩的红绸缎把铜皮天罗斩得越多,那些铜皮天罗就越会在自己的断口面上分裂出更多的触手,不一会儿的功夫,整间办公室里便几乎爬满了这种怪物的触手。 于小倩被越来越多的铜皮天罗逼得往门口步步撤退,可她刚想转身离开,却发现办公室大门早已被数十条铜皮天罗的触手所叠加封锁。伴随着老刘那邪魅的笑声,于小倩逐渐深陷绝境,正当于小倩声嘶力竭的挥舞着手中的红绸缎,对铜皮天罗做最后的抵抗时,她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所蛮横的撞开,大片大片的铜皮天罗断裂在地面上,童仁带着一众黑衣人手持望字门的灯具,集体对着南宫浪办公室里的铜皮天罗发射出数十个烈阳炮,烈阳炮在射向室内的一瞬间,铜皮天罗瞬间就被烈阳炮的炽热火光所烧毁,而童仁则趁机一把抓住于小倩的右手,奋力将于小倩拽出了南宫浪的办公室。 可铜皮天罗并不会就此被烧死,它们的迅速褪去被烈阳炮烧焦的表皮,重新长出新的触手,童仁见状却没有丝毫退意,他大步跑进南宫浪的办公室,并把路瑾连人带椅子一同推出办公室,随后他发觉转椅原先所在下方的地板上,有一块儿地板砖明显感觉是空洞的,童仁命令身后的黑衣人们不要停止发射烈阳炮,而他则一脚踹开地上的空洞地板砖,就在那块地板砖的下方,童仁看见有一个直通楼下的通道。 童仁跳下通道,他只身一人顺着通道里狭窄电梯进入到了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童仁具经验推测得知,这里应该是润丰医院的秘密地下室,他顺着地下室里的路面一路直行,一直到他走到一堵墙对面,墙上有一个指纹锁,看着这堵水泥做的墙,童仁无奈的冲着墙根踢了一脚。 第137章 国外的重逢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日本也过咱们的中秋节,不过与咱们街头巷尾会挂上灯笼不同,这里的人则会在房门屋檐上插上一种芒草(据说有些地方插的是稻穗),日本京都的早晨比我们来得早一些,虽说只是临近秋分,但这里早上的气温还真是冷得吓人,我打开窗,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这是我来到京都的这些日子里,最喜欢做的事情,混了二十多年的日子,直到这几天才发现,原来阳光也是有味道的,当深橙色的光芒温柔的洒在我的脸上之时,一股温暖的温和气息就会悄悄然地熏至我的鼻腔之中,那味道,好安逸,好舒适,让我又有了之前的慵懒欲望。 自从跟着崔本源和于金鼓离开了大鼋山后,院里就安排他俩带着我离开了祖国,我们三人坐上了一辆私人客机,划空而行,直奔日本,落地京都。说实话,我要是能当一辈子乡村老师,那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片陌生之地,我对日本的印象并不好,虽说小时候也常看他们的动漫,长大后也会偶尔研究一下他们的男女混合式摔跤动作片,但也就仅此而已,对他们的敌意,那我是刻在我基因里的,好在我现在是住在京都的一条唐人街里,这里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华人华侨,走在店铺楼舍里总能听到来自祖国各地的方言俚语,听着既属性又陌生。 这里我们叫唐人街,但当地人则称之为新京极通,听着怪怪的,而我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建筑风格古朴至极的三层小木屋,一楼是一个中华料理店,由一对华侨夫妻经营,男的叫杨柳青,女的杜子娟,这都是四十出头的样子,栋楼是院里出钱买下的,夫妻两人是院里的人,他们可不是暗桩,而是实打实的总院对外协调部驻外小组人员,也就是大伙儿理解的特工,所谓的中华料理屋也不过是他们的伪装场所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俩做饭的手艺那确实还不错,来这里就餐的客人每天都挤满了屋内,而且大多数都是回头客,这在忙忙碌碌的京都城里可不容易轻易做到,顺便八卦一句,这杨柳青和杜子娟那可是名正言顺的真夫妻。 杨杜夫妻俩平日里都在一楼餐屋里忙活,二楼是他们的私人空间,我和崔本源、于金鼓住在三楼,这座木屋从外边看着很像咱们的唐朝楼阁,青黑色的瓦片盖在高高翘起的屋檐上,木制结构的房体隔音效果并不好,即使是关着室内的门,也能听到楼上楼下的脚步声,哪怕是一只猫不经意的路过,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楼下各种来往餐客的繁杂话语声以及各种料理食物的敲打声,这里的人很少在外边吃早餐,所以每逢午餐和晚餐时间,楼下的喧闹声音总是让我心神不宁,那些用日语脱口而出的嬉笑怒骂,就像一朵阴魂不散的乌云,顽固的飘荡在我的头顶,就算是大被盖过头,那也挥散不去。 因此导致的失眠让再加上身处异国他乡,还有每天还要被崔本源和于金鼓这俩保镖看的死死的,都致使我变得愈发烦躁,情绪也漂浮不定,唯有当每天清晨的朝阳照在我的脸上之时,那股温暖的阳光之味才能让我感到些许自在。 来到京都已有十来天,在崔本源和于金鼓的监督之下,我的活动范围主要就是在这座木屋里,偶尔能出去走走,但也只局限于新京极通的部分区域,这里很繁华,街边的商铺卖的都是一些中国特产以及被当地人根据日式风格改良过的中华物件,而生活在这里的华侨华人则以闽南和潮汕及伤害地区的人居多,作为南方人的我来说,饮食上也还吃得惯,偶尔来顿拉面之类的换换口味,我也能接受,但寿司和刺身啥的实在吃不惯。 今天是中秋节的前一天,我伸了伸懒腰后,准时听到了杨柳青的敲门声,我跪坐在地上,轻轻推开房间的拖拉门,杨柳青头上扎着一条蓝色方巾,身上也穿着一身日式的厨师服,他是广东人,微胖,与他的日语相比,他的普通话口音实在是重,听着都有点日语味道,不过他是个老好人,平日里不管见到谁都是一脸笑呵呵的,对我也是不例外。我们三人的一日三餐都是杨柳青准备的,每天早上七点,杨柳青街道都会准时带一份早餐送到我房间门前,早餐嘛,有时候是一碗馄饨配一份小笼包,有时候则是一份肠粉配一碗豆浆还有一根油炸鬼(广东话,意为油条),馄饨自然是猪肉马蹄馅的,而肠粉是内馅则经常更换,身在国外,能有口家乡的东西吃已是万分感激,总之,我是吃不腻的。 我礼貌的问候了一下杨柳青,接过早餐后,杨柳青便在杜子娟的催促之下连忙下楼忙活,和杨柳青相比,身为湖南人的杜子娟则脾气火爆,她个子虽然娇小,但嗓门却是异常的高亮,纵使楼下的食客之声已经嘈杂至极,也还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各种话语,对客人时自然是开朗礼貌,但对我和崔本源、于金鼓则时常摆着一副臭脸,于金鼓更是在每次见到她时,害怕的赶紧躲开,也许不是针对我们,而是她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不过也还好,她从未对我们仨人抱怨过什么。杨柳青曾偷偷跟我说过,他和杜子娟刚刚结婚没多久就被院里委派到了京都,背井离乡,一走就是十年,虽说为院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那是无怨无悔,可这十年以来,院里只提供资金让他们待在这里做中华料理的同事,随时接待院里的同事,却没再分派过其他的任务给他俩,杨柳青还好说,可杜子娟是个痛快人,她想要的是那种能建功立业的大任务,她可以为了院里出生入死,但却偏偏要在这里默默无闻的当一名接待员(指的是驻外小组人员中,主要负责接待其他同事的工作人员),久而久之,自然是怨声载道,可即便如此,杜子娟也只敢在夜里和同在一个被窝的杨柳青吐吐槽罢了,天一亮,他俩该怎么忙活就得怎么忙活。 由于三楼只有一间房,所以只好委屈崔本源和于金鼓跟我同住,室内有些拥挤,崔本源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便外出不见了踪影,而于金鼓每次都会睡到八点多,并且在手机里的三个闹钟都响完了才会发着起床气醒来。杨柳青今天送上来的早餐只要两份,都是玉米猪肉馅的肠粉,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肠粉并没有搭配小笼包,取而代之的是一白一绿的两串糯米团子,两份餐盘都有,每串有三个,据杨柳青解释说,这种食物叫做月团子,是这里的人每逢中秋节必吃的点心,特地嘱咐我们尝尝。 现在才七点出头,一旁的于金鼓还在打着呼噜,由于只有一个浴室,且还在二楼,所以我早早就刷好牙,洗好脸,眼下精神得很,肚子更是饿得直交换,三两下便将肠粉吃的干干净净,至于那月团子,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白的是红豆沙馅,绿的是抹茶,味道都是微甜,和咱们的糯米糍或者驴打滚其实差不太多,但没后者可口,我反正是不感兴趣。 只是一想到中秋节,难免勾起我对夏芸的回忆,还有那天晚上和她在别墅屋顶上吃月饼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哎,只可惜,佳人已逝,往事如烟。食物不能浪费,我只管把剩下的月团子当五仁月饼吃掉,这东西又弹又黏,若是吃快了,还挺难下咽,正当我差点被噎死之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的楼道传来,我闭上眼睛,将卡在喉咙口的月团子生生咽下,只见崔本源急匆匆的拉开房门,于金鼓“嗖”的一下赶紧起身看向崔本源,并连忙对他问道: “谈妥了吗?” “谈妥了,终于他娘的谈妥了”! 崔本源喘着大气一屁股坐下身去,端起肠粉碟子就把里边的肠粉往嘴里塞,这可把于金鼓给馋坏了。 听到崔本源说了之后,我的心顿时紧绷起来,这些天崔本源和于金鼓从未跟我说过院里要他俩带我来日本到底是为了啥,只是他俩总是不时的会有其中一人在早上神神秘秘的外出,并且直到夜里才会回来,崔本源今天只出门了三个多小时便赶了回来,想必定是找什么人商谈什么重要的事情,看着窗外渐渐高升的太阳,我隐隐觉察到自己应该又要面临一番新的挑战了。 一个小时后,我的话便应了验,崔本源和于金鼓带着我走出小木屋,一辆小面包车正停在木屋的门前,等车子右边驾驶座上的玻璃窗摇下来之后,我看到了一个熟人,总院异象监测部的顶梁柱,林笑笑。 “哈喽,沈家大少爷,咱们又见面啦!” 林笑笑咧着嘴冲我笑道。 我没敢吱声,毕竟上次跟林笑笑见面之后的经历,我可不是很愉快,索性在崔本源的催促之下赶紧上车。 爱出国旅游的人都知道,京都是日本着名的古都,带有唐朝风格的古建筑随处可见,透过车窗,我对这座本来就陌生的都市可谓是更加陌生,车窗外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竖立着的广告牌上写着的都是日语的片假名,虽说连看带猜也能看懂那么一两层意思,但心里反倒是更加想念起自己的家乡来。京都山区较多,车道甚是拥挤,路线看着也复杂,致使刚刚吃饱的我渐渐开始有些泛起了阵阵困意,可偏偏在这时,沉默许久是林笑笑却开始边开车边八卦起来。 “哎,对了,沈放,你想不想知道南宫藜他们怎么样了?” 林笑笑的话一出,在车后座上的崔本源和于金鼓顿时警觉起来。 大鼋山一战过后,于金鼓便唤来一辆直升机将我们几人一块儿带走了,直升机停在了托甲镇附近,随后我便被于金鼓和崔本源两人带上了一辆皮卡,之后应该是到了内蒙境内,皮卡停在了一个机场里,在崔本源于金鼓的护送之下,我马不停蹄就上了一架私人客机里,之后就到了日本京都。我对南宫藜和南宫蒲的最后记忆停留在了托甲镇边上,我好像看见他们也坐上了一辆皮卡里。至于南宫萍,我和南宫蒲搀扶着宁子初走出琅树仙房之后,便没再看见她,据萧悦所说,南宫萍在和她简单交手几招过后便趁机逃走了,不懂怎么说,我总觉得萧悦的这个说法实在是太潦草了,没什么说服力,可奇怪的是当时也在场崔本源和于金鼓却偏偏证实了萧悦的说法,算了,越想越头疼。 我心里虽担心南宫藜的安危,但我记得在大鼋山上,于金鼓及时用咒印给南宫藜脖子和腹部止住了血,而我当时也查看过南宫藜脖子上的刀伤,伤口细长,深度却很浅,韩烎对南宫藜下刀的时候,巧妙的避开了她脖子上的大血管和动脉,不得不承认,这个叛徒的刀法比我之前所认为的要精湛得多,这混蛋,还真是深藏不露。南宫藜的事情我不想表露得有多操心,但对于南宫蒲,我心里却更是在意,这小子,在去往巨碑村的一路上总是表现出一副废物模样,可在关键时刻却偏偏是他和宁子初一起救了我,虽说万幸我们仨都活着走出了大鼋山,但了白在仙房里曾说过,千魂罗刹,必将折寿之类的话,想起这个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向林笑笑打探道南宫蒲的消息。 “那个,南宫蒲,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问林笑笑道。 见自己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林笑笑得意的笑道: “他呀,哎,怎么说呢……” 见这女人调皮的卖起了关子,崔本源反倒是不耐烦了,他冲林笑笑呵斥道: “你这小丫头片子,要说就快点说,这慢慢悠悠的是想急死谁!” 林笑笑听到后不仅没有收敛那顽皮的笑意反而还笑得更加灿烂,她边笑边说道: “嘿嘿,好好好,我这就说嘛……” 离开了拥堵的都市主干道后,林笑笑把车开向了城外,随着窗外的房屋渐渐变矮,变得稀疏,林笑笑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她一改之前那调皮开朗的语气,对我们说起了关于南宫蒲的近况。 “南宫蒲那小子在大鼋山时,动用了一种邪术叫……” “千魂罗刹。” 我抢先一步补充道。 崔本源和于金鼓略有吃惊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因为我能说出千魂罗刹而感到惊讶,而是因为他们也没想到南宫蒲竟然会此术法。 林笑笑对着车头上方的后视镜看到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秘,随后她继续对我们说道: “没错,千魂罗刹,严格来说这种秘术不算是引虫术,而是一种巫术,具体怎么施展反正我是不清楚,我猜啊,院里也对其有所了解的人也不多,你们在托甲镇分别之后,南宫蒲和南宫藜就被院里的专人所带走了,我也是来到京都的后才打听到他俩的一些情况,南宫藜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在南部分院多休养休养几天就好,至于南宫蒲,哎,我只打听到这小子至今还被关在暗塔里,不过在暗塔里负责看管南宫蒲的叫楚楠,这人我熟,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他才告诉我,南宫蒲目前状态良好,但还没有达到被允许释放出来的标准,不过我估摸着南宫蒲在暗塔里应该没少接受到一些检查和治疗,暗塔里的医疗手段和可与咱们地表之上的不同,你们还是少打听点为好。” “谁打听了,这不是你跟我们说的吗?” 崔本源对林笑笑吐槽道。 而在座位一侧的于金鼓则面色凝珠的对我们说道: “千魂罗刹,我了解一些,那确实是一种巫术,据说是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掘开下葬寡妇的凶墓,开棺剖腹,在其肚子里灌入由三百个活人胎婴炼制的尸油,再敞开墓穴十天,到了第十一天清晨的时候,棺内将会尸骨无存,满满一棺里都是紫黑色的油状液体,据说那是尸油所招来的三千魍魉,它们痴迷于棺内尸油的味道,纷纷被尸油所困,最终与尸油融合为一体,变成了鬼油,只要在身体上抹上这种鬼油,那人就会立马被鬼油里魍魉俯身,也就变成了所谓的千魂罗刹,这东西就像兴奋剂,能使人力大如牛,行动迅猛,但使用者必然会被附身的魍魉吸掉元阳,最终……” 于金鼓咽了口口水,没再说下去,我也不想再听,此时的我,除了满心的内疚,还能说什么,只好祈求院里能治好南宫蒲,千万别让他死在我前边。 聊着聊着,时间已是正午,林笑笑把面包车开进了一座山里,京都三面环山,本就是个盆地,这里的山川绿化保护得不错,我让于金鼓打开车窗,让这山中松柏的清香得以透至车内,以缓解内心的紧张和焦虑,自从我在琅树仙房的门口给了韩烎一掌之后,就感觉中丹阳里的内息越来越少,而我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漏气的轮胎,内息几乎每天都在泄露。 算了,不想提这事儿,我也不想知道这辆车到底有开到哪里,于是我对林笑笑问道: “林笑笑,那你知不知道,宁子初现在怎么样了?” 林笑笑听到后,她那张冷静的脸上再次绽放出开朗的笑容,她得意的说道: “呐!我就知道你会提到宁子初,嘿嘿,我聪明吧!” 我干笑了一声以表示赞赏,随后林笑笑说道: “宁子初嘛,萧副院长把他接回到了望字门的大本营去疗养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啊,就他那只合神兽乘黄的脾气,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身子还回给他。” “什么意思?” 我疑惑的追问道。 林笑笑并没有着急回应我,反倒是坐在我身边另一侧的崔本源开口对我解释道: “小沈啊,你入行尚浅,五门的很多事情你怕是都不太清楚,我来跟你说道说道,这五门的合神之法呀,门道各有不同,彼此也是绝不外传,但时间久了,五门之间还是会或多或少互相了解到彼此的一些有关信息,其实说白了,五门各派的合神都各有优劣,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各不相同,好比我们尝字门,合神之道是将自己七魄中的一魄供给体内合神兽作为养分吸食,在通过体外汲取天地之灵化为汤药灌于肠胃之中以给合神兽提供滋润,使之甘愿在合神之时化作仙尾,代价嘛自然是一魄受损,随之而来的是合神解除之后总会出现各种病痛,嗐,习惯就好,只要我们不死,合神兽就会帮我们修复体魄,然后周而复始。” “而望字门的合神则不同,他们是通过在合神之时封存自己的三魂于自己的内景之中,然后将自己的肉体毫无保留的交给自己的合神兽附身,让合神兽的三魂占据引虫师身体的主导地位,代替其掌握凡人肉体,这样的好处我猜是可以让合神兽更好的施展出自己的大衍漏策,代价自然就是引虫师会暂时性的失去意识,任由自己的合神兽肆意使用自己的肉体,直到对方玩腻了才会把凡人之躯归还给引虫师。” “噢……还真够荒谬的……” 我听完之后忍不住吐槽道。 林笑笑听到后笑的更加开朗,她说道: “呵呵可不是嘛,好在我是触字门的,当初我可是差点就加入了望字门,幸亏后来我反悔了,嘿嘿,好险,好险。” 面包车开进山林后,大概行驶了半个小时,随后前驶入了一座英式庄园里,建筑风格和园林设计让我联系到了一部叫《唐顿庄园》的英国剧,可与后者相比,眼前的这座庄园感觉已经荒废许久,庄园内的花圃里杂草丛生,而庄园内的别墅看起来就像一个闹鬼的欧洲古堡,不仅墙上爬满了藤蔓,还不时的从破旧的窗户里飞出几只野鸟,奇怪的是,在这么一个废弃庄园里,竟然站立着数十个神色严肃的人,他们有男有女,年龄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不等,他们一个个的围在庄园里里外外,看似严肃的外表下,却对我们开进庄园里的车视而不见。 林笑笑把车子停在了城堡的大门口,守卫在城堡门口的两个人立马走过来为我们打开车门。下车后,我看到从城堡里走出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我的父亲沈焕,女的则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白相配职业裙装的中年女性。 “老爸,你怎么在这儿?” 我问父亲道。 父亲却没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伸手向我介绍起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女子。 “沈放,这位是八户千惠,千年京的执行副指挥。” 对方是日本女人?这让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她问候,怎料,八户千惠却是善解人意的先用中文向我问候道: “你好,沈先生,我是八户千惠。” “噢……你好,你好,八户女士,我就是沈放……” 我慌慌张张跟八户千惠握了手,随即便被父亲和八户千惠带进了城堡里,崔本源和于金鼓、林笑笑则紧跟其后。 城堡里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由浅褐色的大石头堆砌而成,然后就大的夸张的吊灯,总而言之,就跟大伙儿相像当中的那种哈利波特式的建筑差不多,我这里不再作过多解释。 当大伙走到城堡一楼的大厅后,我发现这里也跟之前的海滨别墅一样,封死了窗户,空荡荡的厅内没有摆放任何家具,而地面上、墙壁上以大及天花板上都写满了某种咒术符号,五颜六色的,这些咒术好似一条条怪异的蚯蚓,在天花板上和地板上,分别围城了一个大圆圈,而圆圈里边则是一张阴阳图。 我转头问于金鼓道: “于小胖,这也是你做的?” 于金鼓摇摇头,他一边扫视着这满屋子的符文,一边低声说道: “这些不是我们的东西,而是日本的一种阴阳术。” 又是旧别墅,又是怪异的咒术符文,这些场景促使我忍不住对父亲问道: “老爸,你到底想怎么样?” 父亲用日语和八户千惠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示意众人离开,唯独留下我和他在城堡大厅里。 待所有人都走出城堡之后,母亲从大厅边上的楼梯道小心翼翼地从楼上走下来,她平时很少穿裙子,可今天却偏偏穿了一件奶白色的连衣裙,看着非常美,不过即便是她在脸上画上了淡淡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在那铅华之下的憔悴面容。父亲见状便关上了大厅的门,满是咒术符文的门板在关闭之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长命锁式的锁头,把大厅内的两木门给彻底锁上,随后,父亲和母亲则同时走到了我的身边,父亲摘下自己的木框眼镜,又清了清嗓子,冷静的对我说道: “小放,想必你已经见到过你体内的那个东西了,对吗?” 我:“嗯,那个女人。” “女人……哼!” 父亲略带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对我说道: “不管那东西在你的内景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记住,千万不要相信那东西对你所说的任何话,它也不是人,更不是女人,而是一头猛兽。” 我听到父亲的话后,顿时感觉后脊发凉,我想问清楚藏在我内景之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又张不开这张嘴,恐惧,我此时的心里只有恐惧,于是我看了看母亲,祈求在她身上获得一些安慰,可却发现母亲的眼眶早已湿润,而那红肿的眼窝则说明了她这种情绪已经在短期内出现了不止一次。 “振作点,小子,你是个爷们儿!” 父亲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呵斥道,随后他双手紧紧抓着我的双臂,在沉寂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 “小放,我跟你直说了吧,被封在你体内的,乃是一只金毛犼。” 第138章 凡尘往事 “金毛犼?能吃龙的那个?” 我不解的问道。 父亲:“嗯,它确实是能吃龙,这也是它会在你体内的间接原因,来,咱们坐下聊。” 说着,老爸便和老妈一块儿坐在了大厅的地板上,我见状也跟着他们席地而坐。 父亲摘下眼镜,把它放在自己白色衬衫前面的口袋里,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块千年不换的海鸥牌钢链表,随后说道: “时间还早,咱们可以慢慢说……” 父亲温柔的看了看憔悴的母亲,把母亲的一只手一把拉到自己大腿上紧紧地握着,然后转头看向我,用极其冷静的声音对我诉说道: “一九八七年,一次出色的卧底行动让院里成功捣毁山鬼的一个主要据点,更重要的,是在那次行动之中,我们还顺利抓获山鬼当时的头目织田诚一以及追随于他的众多山鬼主要成员,一时间,山鬼组织因失去了领导者而四分五裂,这些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不再像以前那样有组织的实施犯罪,行动也变得杂乱笨拙,使得我们后来的一年之中,不费吹灰之力便抓获一批又一批的山鬼,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敢骄傲,更不敢懈怠,因为在与山鬼博弈了几十年的过程中,我们深深的了解到,这个组织就像一只蟑螂,哪怕是被摘了脑袋,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但像当时那么好的时机,也许转眼即逝,为了能一举歼灭山鬼,那年的我们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行动,为此可累死了不少伙计,在我们一年多的强硬打击之下,山鬼组织的残余势力可谓是潜逃的潜逃,隐蔽的隐蔽,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院里再也没收到过任何有关山鬼的活动情报,大伙儿也终于能歇一歇。” 说着说着,父亲的目光渐渐转移到天花板上,他看着天花板中央上的那幅阴阳图,继续说道: “但我们还是太大意了,山鬼根本不是一只嗜血食肉的臭虫,准确的说,这个组织就是一团怎么也杀不完的病毒,两年多后,院里收到了一份来自国外战友豁出性命才传送回来的珍贵情报,通过这份情报,我们才知道,一个叫海公子的人已经成功继任为山鬼的新头目,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他便将山鬼的残余势力重新集结整合,一开始,我们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只想着如何计划新的行动以捣毁该组织并抓获海公子,可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那么简单,就在我们还停留在对全新的山鬼组织进行调查的阶段之时,一场灾难的发生,让我们后知后觉到,卷土重来的山鬼已经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只新的十足的恶魔猛兽。” 父亲站起身,双手背在腰后,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他低着头,静静地思索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 “一九九零年夏天,山鬼成员在其头目海公子的指使之下,引三条蛟龙、五百小蛟入长江流域,导致一整片长江干流地区连续发生七起特大洪峰过境,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长江流域四省受灾,大片土地化作泥海汪洋,上亿亩良田受损,无数的百流离失所,伤亡者更是不计其数,院里的出动了八成的人,在灾区前前后后忙活了整整一个多月,最终以殉职了二十三人的代价也只封印了不足一百条蛟,而那三条大蛟龙更是不知所踪……” 父亲背对着母亲和我,面对着一扇被木板封得严丝合缝的落地窗,故意拉高了声调以示冷静地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山鬼的事情,自然只有山鬼最清楚怎么解,于是当时的常务副院长,噢,也就是你爷爷亲自带着我们亲自去到北部分院,并叫来被关在那里的织田诚一,向其询问化解这次危机的办法……” “织田诚一既然是山鬼的前头目,那他又怎么可能会帮咱们?” 我一脸不解的问道。 父亲依旧背对着母亲和我,在沉默片刻之后,他说道: “对付织田诚一,我是没法子,你爷爷也没有,但有一个人有……” 我既紧张又不安的追问道: “是谁?” 父亲没有开口回答我,反倒是坐在我身边,紧紧挨着我的母亲用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对我说道: “是你的母亲……” 我心中顿时一紧,似乎预料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又不想面对,我没敢看母亲的脸,也不敢听母亲的即将开口的解释,只好强迫自己把视线和注意力全都放在父亲那孤寂的背影之上。 母亲抬手抚摸着我的后脑勺,就像小时候那样,使我慌乱的思绪瞬间获得了慰藉,一阵阵暖意从我的胸膛里流出,并在不知不觉中,滋润了我的整副躯体。 母亲一边抚摸着我的脑袋,一边温柔的说道: “孩子,没事儿,妈妈慢慢跟你说……” 我听得出,母亲已经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正常,更冷静,但是那微微颤抖的声线,不仅在拨弄她的泪线也在刺痛着我的心扉。我在心里无数遍的祈求着母亲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可最终母亲还是选择了开口,她用她那愈发颤抖的声音,对我说道: “刚刚你爸提到的那次捣毁山鬼窝点的卧底行动啊,少说了一点,那次行动的卧底,正是你的爸,你爸潜伏在山鬼三年,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好在那次行动非常顺利,不仅你爸得以从山鬼里边抽离出来,还得以以到省农业厅当一个假领导休整休整,我也是在那时认识你爸的……” 说到这儿时,母亲的语气变得平和了许多,她用温柔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我父亲的背影,随后继续说道: “当时我大小也是他名义上的领导,虽然心里是仰慕他的,但也是矜持了很久才敢壮着胆子主动去追他,可你爸这人啊,你也知道,闷骚得很,呵呵,我费劲吧啦的追了他大半个月,有一天下班,你爸主动找我说要请我吃饭,我可高兴坏了,晚上回家,我换上衣柜里最好看的一条蓝裙子,穿上久违的高跟鞋,早早就到他宿舍楼下等他,我记得那天晚上吃的是四川菜,嘿嘿,你爸知道我喜欢吃辣,可等吃完了饭,我俩在公园里散步时,他却跟我说他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哎哟,当时我一听,那个心呐,就好像被针扎了几千下,我看得出你爸当时想跟我说声对不起,但我没给他这个机会,憋红了脸,转头就跑,回到家的时候,脸上的妆都被泪水打花了,丑的要死,呵呵,哎……” 母亲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叹气道: “说来也惭愧,我也是院里的暗桩,一个布衣,专门负责看管你爸的,却偏偏爱上了他,烦死了,你爸也很坦诚,他之后又主动找了我几次,把他在山鬼的那些经历毫不保留的,一股脑全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原来你爸当时的爱人,就是织田诚一的养女,织田美秀……” “织田美秀?!” 母亲说出的这个名字使我震惊万分,回想起在大鼋山上的琅树仙房里,了白就对我提到过这个名字。 母亲笑着看了看我,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说穿,她抚摸着我的后背,继续诉说道: “其实说到织田美秀,还跟咱们沈颇有渊源,她本是一名日籍华裔,祖籍姓谭,是沈家以前的管家,老谭的曾孙女,洪灾那年,织田美秀已经怀上了你,织田诚一看在自己女儿已经怀孕的份儿上,才肯开口跟院里说了一个化解洪灾的法子。” 此时的我已经满头大汗,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其实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可父亲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转过身,他接过母亲的话,继续对我诉说道: “这个法子就四个字,魃铃御犼。” 我:“什么御什么犼?那是什么东西?” 父亲走到母亲和我跟前,他重新坐下来,盘起腿,神情就像一个准备给晚辈讲故事的老者一般,轻声细语的说道: “太岁之中,有一种极为罕见的品种,它们只生长在皇帝的陵寝之中,附棺椁而生,三寸大小,状如一对银铃,左边的色泽红中带紫,质如婴肌,干爽温和;右边的色泽白中透绿,质如水晶,湿滑寒凉,是为皇陵太岁,由于生长有这种太岁的皇帝陵寝的天空之上,总会飘盖着一层紫色的云烟,故这种太岁又得名紫云太岁。” “取皇陵太岁,分开一二,将红铃置于女魃百会穴处,同时将白铃置于站在棺前的四柱纯阳男的头顶,待皇陵太岁的红铃和白铃都开始生根附生于双方宿主之后,便可将魃魄置换于四柱纯阳男的体内,随后让此人摇其项上白铃,犼闻之即来,四柱纯阳男以白铃之声可御犼食蛟龙。” 我:“皇陵太岁,听着就罕见,还有女魃,旱魃已是难寻,女魃岂不是更难找。” 父亲边点头边解释说:“你说得没错,这两者都罕见,皇陵太岁还好说,一九八一年的时候,七零九所收到消息,说是最近几年有渔民时常在南海西沙群岛附近捕鱼时发现有鬼船出没,而有些渔民更是在见到鬼船之后莫名在渔船上失踪,七零九所听闻之后即刻派人去往西沙群岛作调查,结果他们在那附近的海里发现了一艘元末明初时期的沉船,并且在沉船里还发现了一具密封完整的棺椁,当他们打开棺椁时,发现棺材板上竟然生长着一对皇陵太岁,洪灾那年,你爷爷得到了上级允许,在与七零九所沟通之后,得到他们的允许,从他们的仓库拿带回来了皇陵太岁。” “但女魃一时间实在无处寻,这些年,院里和七零九所但凡在哪里发现有尸变的情况,都会第一时间派人前去销毁尸变的尸体,那几年,僵尸,旱魃,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女魃了,但也不是完全没辙,你母亲,噢,你的生母,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那是一个记载在《妖典》里的秘术,一种炼尸的办法,那就是取八千枉死的人尸,于太阴不现之夜堆积成一座外高内陷的尸山,之后在尸山的内凹陷之处放置一副白毛尸的空棺,让一个四柱纯阴之人躺于棺中,子夜之时八千冤魂必然会被棺椁所引而绕棺哀鸣,与此同时,尸气亦会由高处流至棺内,至此使得棺内之人会被冤魂缠身,尸气附体,身上腐烂,皮肤长出白毛,形如旱魃,此法便是化尸术。” 我:“这个四柱纯阴人,应该也不容易找到啊!” 父亲擦拭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这个不难,你生母就是。” 我:“你是指织田美秀?” “嗯”,父亲眼神逐渐变得温和很多,他微笑着对我说:“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你的亲生母亲就是织田美秀,其实如果不是发生这么多事情,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这些往事,但事到如今,你必须挺直腰板给我好好听下去。” “我懂,老爸,你继续说吧。” 父亲都已经说到份儿上了,我要是再逃避,又能逃避得去哪儿呢,这里是日本,外边由一个叫千年京的组织成员层层把守着,这里的一切事实都在对我告示着一件事,沈放,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把眼下的这些事情给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父亲深深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问题的关键就是那八千个枉死之人的尸体该上哪找,时间紧,任务重,当时的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父亲眉头迅速皱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反感之色,就像吃了一口苍蝇,父亲清了清嗓子,说: “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放任灾区的一部分,一小部分,让其被洪峰摧残,不派人去救援,谁也不派,任其之中的百姓家破人亡,这样以来自然会有很多人因此含冤而死,积攒八千亡魂,只需要一个镇子,不半个镇子的牺牲……” “所以,你们真的这么做了?” 我心生寒意的问道。 父亲双手撑在地板上,后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阴阳图,平静而简单的说出了两个字: “做了。” “那之后呢” 我继续追问父亲道。 父亲没有开口,他只是这么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仿佛那上边有一个正在播放电影的巨幕一般,母亲见状则替父亲说道: “后来,院里组织了一支捞尸队,在那个镇子的各个村子里四处捞尸,最后,院里在那个镇子里整整捞出了九千七百多具尸体,院里把这些尸体按照《妖典》所说,堆成一个空心凹陷的尸山,至于白毛尸所长眠的棺材,对院里来说不难找,这东西本就是方士炼丹的时候最喜欢用的丹炉之一,随便找个记录在案的方士征用一下就行,就在那个镇子附近的山丘上,子夜十分,织田美秀在院里人员的护送之下,躺在了尸山中心的棺材里,而你老爸,本就是四柱纯阳男,你师父骆达拿来皇陵太岁,并将其一分为二,待到织田美秀肉身腐烂,皮肤长出白毛之时,骆达将红铃放在她的头顶,之后又把白铃放在你老爸的头顶,很快,你老爸的身上便也长出白毛,而织田美秀身上的白毛却在一点点蜕化,你老爸抖了抖脑袋上的铃铛,没事发生,之后,又抖了抖,还是什么都没发生,直到他头上的铃铛响足了九十九次,我和院里的其他人看到,一只挥着翅膀的狮子形怪兽从天而降,它浑身披这金灿灿的长毛,既像狮子,又像麒麟,体型足足有大象般大小,一张大嘴看着能一口吃掉三个人,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左右摆动,扇出阵阵风旋,还有它的四肢,在其爪掌之上和肩胛之上,都烧着一股赤红的火光,远远看去,就好像一条条敦煌飞天一般的飘逸丝带,众人都在近乎,那就是犼,而那只犼一步步走到尸山下,它闻了闻那个棺材,随后便走到你老爸跟前,温顺的卧在地上,你老爸二话不说,一伸腿就跨到了金毛犼的背上,在你老爸的一声声铃响之下,金毛犼跳出尸山,其肩胛骨两边的红色火光顿时化作一对红光翅膀,带着你老爸径直飞行了天上……” “那之后呢?”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听入迷了。 父亲重新把头摆回正,随后说道: “七天,我在金毛犼的背上整整骑了七天,当时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催促着那只金毛犼赶紧吃完所有蛟龙,而那只金毛犼也没没有令我失望,两百多条小蛟,还有那三条大蛟龙,在短短数天之内,都被它吃得精光,而它与大蛟龙搏斗时的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可当我骑着金毛犼回到尸山的时候,织田美秀却已经奄奄一息,她的身体腐烂得太厉害了,还有那些冤魂,它们趁你生母肉体损伤之时,大量钻入她身体里,致使她头上的太岁开始腐败掉落,我的头上的太岁也是如此,金毛犼因此也变得逐渐不受控制,千钧一发之际,你生母强撑着身体醒来,她凭借自身高深的引虫之术,使得金毛犼成为了她自己的合神兽,既然她体内有了金毛犼,缠身的冤魂自然四处逃散,就这样,洪水渐渐消退,你生母的身体则一天比一天虚弱,在老周等人的努力之下,她身上的腐烂速度虽然有所减慢,但却无药可解,眼看你即将临盆出生,而你生母的身子已经满身驱虫,腐烂恶臭,当时你生母最担心两件事,一是你,她知道自己没法陪伴你长大,但却希望你能在父母双全的日子里健康成长,于是我答应了她,娶了你现在的母亲为妻,而你母亲也答应了你的生母,定会把你养大成人,第二件事,就是那只犼,若是你生母趋势了,那它必然会重获自由,到时候,若是趁机被山鬼所俘,那定成大患,于是在你生母在分娩你的过程中,让我们叫来了红叶禅师,在她把你生出之后,即将殒命的那一刻,将金毛犼封印在你的体内,红叶禅师照做了,而你生母也确实在将你顺利产出之后不久便死去。” 第139章 再入内景 听完父亲的故事,我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一个个疑惑从我的心中生长而出,我想冲父亲问个清楚,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此时的城堡大厅,我们都很安静,太阳光从被木板密封的窗户缝隙里透进来,大厅里的空气就好像凝固了,时间也是如此,我多想和父母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直到永远。 可父亲终究还是开口了。 “小放,尘现在还有时间,能想问什么尽管问,你放心,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我思索半天后,终于把心中的各种疑问通通捋顺,随后对父亲问道: “八千多人,你们牺牲了八千多人才召唤来一只金毛犼,这么疯狂的做法,当时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吗?” 父亲深深叹息了一声,随后说道: “有,当然有,毕竟这种以小换大的方法怎么可能人人都能接受,当我在院里提出这个建议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表示了反对,但你爷爷的语言魅力向来高级,他只用了一个下午的会议时间,便成功说服了院里八成的员工,可尽管如此,五门之中依旧有不同意这种做法的人存在,就拿我们嗅字门来说吧,孟明旭他爸孟钢就率先表示反对,当他得知我们已经开始行动,默不作声的放任蛟龙洪峰过境那个小镇时,他便带领嗅字门的一些支持他的师兄弟们一同去到那个镇子里对镇子上的百姓们实施了救援,可蛟龙弄水又岂是寥寥几人可以抗争得了的,一场洪水下来,孟钢、卫青桐、石在先等十一人就此牺牲,而他们的尸首连同镇子上的百姓一起,都被洪水吞没殆尽,他们的确是条汉子,更是英雄,可歌,可泣!” 父亲的语气愈发的激动,随后他看向一脸吃惊的我,闭上眼睛短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注意到父亲的眼眶红了,但是却没有一点儿泪花,也许这些年他都在为当年院里的这个决定而内疚,我能想象到这么多年来父亲受到了多少误解,多少批判,怪不得孟明旭在龙鳞谷时处处与我作对,我理解父亲,也不怪孟明旭他们,白驹过隙,沧海横流,这世间的是是非非,还是留给后人评说吧。 为了化解此时略显凝重的氛围,我再次主动开口向父亲问心中的疑惑: “那为什么一定要把金毛犼封印在我的体内,这天底下的引虫高手这么多,谁的资质不比当时还是婴儿的我强?” 面对我的这个问题,父亲没有一丝迟疑,但他只是简单的回复了我三个字: “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父亲:“我们真的不知道你生母为什么非要让红叶禅师把金毛犼封印在你的体内,但这是她当时唯一的要求,我们就照做了,而且她在弥留之际时,对我说过,你若是发现了自己体内有一只金毛犼,那就让我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把这只金毛犼收做你自己的合神兽,她还说,你以后自然会明白这其中的一切原由。” 我:“让我收服金毛犼作为我合神兽,这个我能理解,与其天天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哪天就被某个觊觎金毛犼的歹人给宰了,倒不如让自己变强,毕竟只有自己才能做自己永远的守护者,但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我来日本有什么联系吗?” 父亲一边点头认可我的看法,一边对我说道: “如今不只是山鬼,整个布衣行当都已经知道了你体内有一只金毛犼,院里现在暂时还不干净,把你在留在国内实在是太危险,于是我们向国外十二个与院里有过合作的相关组织发出过保护你的请求,虽然这十二个国外组织均向院里表示,愿意暂时收留和保护你,但他们却也借此时机,向院里提出各种不合理的要求以作为回报,思来想去,院里决定把你先暂时送到日本这边,一来我们近期的确和日本的千年京有着一份长期合作项目,对此我们可帮着千年京捞了不少好处,把你送的这里,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还我们一份人情了。” “二来是最近这几年,千年京明面上时常和我们进行友好合作,可实际上却和他们干爹在背后对我们搞了不少小动作,而他们父子俩的计谋十次有九次都被我们抓个正着,话说千年京的那个干爹确实不靠谱,每次被我们质问时,都会把其中的大部分责任推卸到了自己干儿子那儿,不过这也使得我们手里拽住了不少千年京的小辫儿,所以说这次把你送来京都,量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毕竟他们就干的那些事儿,一旦被我们曝光,那等于是把千年京的裤子当着世界众国家的面直接脱下,够他们臊的。” “这第三嘛,是因为山鬼本就和日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就目前来说,我们还没有掌握实质证据足以坐实这千年京与山鬼之间的关联,但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两者肯定有联系,可越是这样,我们把你送来反倒是越安全,毕竟山鬼可是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认定的恐怖组织,要是你在千年京的保护之下还会被山鬼所伤害,那千年京等于是向世界宣布自己无能的同时,也让世界上的其他组织有理由怀疑千年京与山鬼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他们,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千年京他干爹做不出,他们更不敢这么做,可即便如此,我们和千年京还是进行了多次的商谈才谈拢这次的合作内容。” 听到这儿后,我略有烦躁的吐槽道: “老是千年京,千年京的,老爸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个千年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 父亲笑了笑,随后说道: “嗐,应该早点跟你说这个,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只是我们国家的领土范围内有各种奇珍异兽,那其他国家和地区里也有,因此,既然我们国内有极珍院负责驱引异虫,那国外的其他地方也会设立相类似的组织来管理他们领地内的各种异虫怪兽,美国有帝王组织,英国有大地之母,挪威有猎怪骑士团,俄罗斯有钢铁之城,而日本嘛,自然就是这个千年京。” “这京都在日本古代被称作平安京,乃是千年前百鬼夜行之地,早在那个时候,京都就出现了不少会伏妖驱魔的阴阳师,明治维新之后,这些阴阳师的后裔在日本内阁的推动和资助之下,纷纷聚集在京都,他们在京都共同成立了这个叫千年京的组织,在这个组织里是阴阳师们精通各种阴阳术和式神法术,并全都发誓终生为日本天皇效力。” “切,恶心,听着就像神风敢死队。” 我一脸不屑的说道。 听到我的吐槽,我父母都笑了出来,这种一家人开怀和谐的氛围,我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过了。 短暂的笑声渐渐停歇后,父亲脸上的神色再次严肃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随后迅速站起身,同时也示意我一同站起,母亲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后,父亲对我说道: “小放,要不是那颗丹鬽影响了你的内景,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现你体内的秘密,更不会在成为一名引虫师的路上不停地向前冲,爸知道,这很累,也让你很疑惑,但你已经长大了,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事实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勇敢的去面对,有些困难看似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只要我们大胆的伸腿迈去,那你就会发现,什么困难坎坷都不过只是一条小溪那么浅罢了,好孩子,无论怎样,爸妈都会陪着你,保证让你平平安安的回国,你年纪也不小了,回去之后,我和你妈立马给你安排一门亲事哈!” “这时候说这个干嘛~” 我一脸尴尬的嘟囔一句,父母见状也相视一笑。 于是我向父亲伸出手,可父亲却微笑着问道: “要什么?” “神游香啊!” 我大声回应道。 怎料父亲竟冲我摇摇头,随后解释道: “小放,我记得你在飞来日本的飞机上,有被子非做过一次体检对吧?” 我:“是啊,他跟我说我中丹阳里的内息由于被靖仔的丹气所扰,导致内息外泄,还跟我说目前暂时还没法子没止损内息。” 父亲:“那你现在感觉自己中丹阳内还有多少内息?” 我闭上眼睛调动了一下内息,发觉此时的我,内息已经所剩无几,于是我无奈的回答父亲道: “大概……最多四成吧……” 可我话刚说完,就看到父亲伸手就对着我的心口拍出一掌,眼看父亲这一掌携风将至,我见状连忙右手握拳迎击,这一拳在脱膀而出的一瞬间,拳峰顿时闪出一阵耀眼的青蓝火光,对着父亲的掌心直线一击,正面硬扛下父亲的风凌掌。 一时间,巨大的撞击声顿时在城堡大厅里反复回响起来,而父亲的这一掌虽被我成功挡下,却也被其强劲的掌力推出原地三米多远,再一抬手,我发现自己右手是又麻又痛,手臂更是酸爽至极,但这点伤,我倒还能承受,可怕的是,在我回过神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中丹阳里的内息已经尽数耗尽,紧接着,我的肺叶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一口红血从我的气管里强涌而出,并顺着我的口腔直喷到地板上。 “咳咳,老爸……你这是干嘛啊……” 我一边弯腰朝地板上咳着血水,一边疑惑的质问着父亲。 母亲见状连忙的小跑过来,轻轻地将我搀扶起身,心疼的用手在我的后背慢慢地捋顺着我的气息。渐渐的,肺叶的痛感在缓慢消失,我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我的五脏六腑里循环往复,我转头看向母亲,发现她的手在我的后背拍打着数个穴位,她的手法不快不慢,不重不轻,而母亲的手每敲打在我后背上穴位一次,就好像打开了我体内的暖流开关一般,使得那股流窜在我身体里的暖流不仅愈发明显,而且愈发有力。 “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嘛啊?” 看到正在甩着自己手臂的父亲,还有帮我拍着背的母亲,我的思绪已经彻底凌乱。 “你小子,手劲儿现在是真不小!”父亲揉着肩,走到我的面前,他继续说道: “现在你再感受一下,体内还剩有多少层内息?” “托您的福,现在是一点儿都没了!” 我冲父亲老抱怨道。 父亲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并且在我抱怨完后,他还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据子非对你的检查,我们可以认定,你在离开大鼋山的时候,你体内的丹气就在不断地将你体内的内息往外排泄,若是你再继续强行守住自己的内息,只会使得丹气和内息在你体内不停的相互排斥,最终伤到的还是你自己,现在好了,内息耗尽,丹气灌满周身,若是其他的引虫师,耗尽内息恐怕早就没命了,可你不同,没了内息的你,反倒是被这股丹气吊住了命。” 听完父亲的话后,我走到一堵墙对面,抬起左手对着墙面用力拍出一掌,手掌重重的打在了墙面上,虽然激起一阵回荡在大厅的声响,可墙面却依旧是完好如初,再感受一下自己的中丹阳,此时已是空空如也。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凉的叹道: “完了,我再也不是引虫师了……” 母亲走到我身边,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安慰道: “傻孩子,这只是暂时的。” 母亲话音刚落,只见她把我拉到她面前,用她那只食指上戴着白色玉戒指的右手轻轻按在我的头顶。当母亲那温暖的掌心压在我百会穴的那一刹那,空间顿时发生变化,大厅不再是大厅,此时此刻,漫天星辰,我站在海边,脚下是一片柔软的沙滩,母亲依旧是穿着一身白裙子,身姿笔挺的站在海岸线上正对着我,海浪反反复复拍打在沙滩上,发出阵阵轻柔悦耳的声响。 “老妈,你这是……我这是在……你的内景里?” 我语无伦次的向母亲问道。 母亲微笑着走到我面前,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肩膀,对我慢声慢语道: “傻孩子,这里是你的内景。” “我的内景?” 我一脸诧异的转头扫视这周围的一切,沙滩、大海、无边的星空,这里的确似曾相识,好像……地灵胎也曾带我来过这儿…… 既然这里是我的内景,那眼前的母亲又是不是真的? 我对母亲投去怀疑的目光的一瞬间,母亲立马便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她用手指狠狠敲了敲我的脑壳,冲我埋怨道: “臭小子,也就一年多没见,怎么?现在连你老妈子都不认识了?” 母亲的手劲儿看似很大,其实敲在我头上时,我几乎感觉不到太多痛楚,从小到大,我一旦惹祸了,还没等父亲冲我发难,母亲就会率先用手指敲我的脑壳一下以示惩罚,我们母子俩心意相通,她敲得狠,我装得像,两人互相一配合,我再一哭,一唱一和之下,老爸也不会再对我说些什么,若眼前只是幻象,那母亲的手劲儿肯定不会那么真实,眼前的女人,是我的母亲没错。 “可是,老妈,你现在又怎么会在我的内景里?” 我问母亲道。 母亲看着自己那戴着白玉戒指的右手,感叹道: “哎呀,这么多年没动用过内息,没想到自己还真是宝刀未老,行,你老妈子我还有点儿用。” 说罢,母亲主动伸手拉着我,让我和她沿着海岸线散起步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光着脚的,温暖的海水一波接一波的拍打在我的脚背上,给我的精神传送这阵阵松懈的快感,渐渐的,我感觉眼皮愈发的沉重,困意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变得浓稠。 “小放,别睡,千万别睡!” 母亲突然的提醒,使我顿时回过了神,我看着母亲,发现她正在严肃的看着我,见我已经睡意暂消,她便对我说道: “小放,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跟你说说,我杨家的事情,你给我听好了,千万别睡着,在这儿睡着了,你很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听见吗!” 母亲严厉的话语,使我不敢在有丝毫的分心,一直以来,母亲在我的心中都是一副慈母模样,如今表情这么严肃的母亲,我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于是我连忙点点头,又急促深呼吸几次,让盘踞我在脑子里的瞌睡虫全都顺着我呼出的气体排出体外。 母亲见状咯咯笑了起来,笑声之余,她一改之前的刻板模样,重新以温柔的语气对我诉说道: “你妈我祖上来自四川,本姓李,一千多年前,家族改姓了杨,你外公给我取了一个晴字,是希望你妈能永远保持着一颗阳光乐观的心,但是啊,孩子,要知道,你才是妈妈的太阳,你和爸爸就是妈妈的天……” 说着说着,母亲眼角渐渐流出了泪水,我帮母亲擦了擦滑落到面颊上的泪珠,母亲则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用哽咽的声音对我说: “咱们杨家也曾一度是比肩布衣界四大家族的大家族,奈何家道中落,仇家又多,活到新世纪是杨家人,已经所剩无几,我们世代相传着三门绝学,一叫开天目,练成之后,可随意进入他人内景,亦可洞穿天下五虫,如今妈妈我能来到你的内景之中,用的就是这招秘术,二叫韩卢相术,这韩卢啊本是一只战国时代的良犬,后来古人逐渐把各种良品善犬都称之为韩卢,而我们杨家就是相犬御犬的行家里手,凭借这韩卢相术,我们杨家不仅善于驯养各种良犬,更善于驾驭潜藏在这世间的各类异犬灵兽。” 母亲话刚说完,我便听到这夜空夜空之下,突然回响起一个女人尖锐的笑声,这女人的笑声如大海浪潮绵绵不绝,扰得我心神不宁。 母亲看着天空,声音严酷的对着漫天星辰大喊道: “是你,我知道是你,既然你知道我也来了,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好好见上一面?” “呵呵,好呀,正合我意……” 那女人用空幽的声线回应道。 紧接着,我感觉大海在退潮,沙滩在变硬,低头一看,原先的沙滩已经变成了满地的白骨,大海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围成高墙的白骨堆。 第140章 三车之力 与第一次在内景里看见织田美秀时不同,此时的织田美秀,虽说相貌是依旧美丽,但状态上却比之前精神许多,脸上也焕发着奕奕光彩,本来弱不禁风的身子,现在也滋润丰满了不少。我注意到织田美秀的脚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应该是一朵红色的云气。 织田美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薄唇紧闭,口中却哼着小曲儿,而她看向我们母子的眼神里,充满着挑衅。母亲并没有被织田美秀此时的气势所威慑到,她冷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古怪女人,用带着嘲笑意味的话语跟对方说道: “金毛犼,变作她的样子,很有趣吗?” 虽说我已经知道了眼前的织田美秀其本相乃是一只金毛犼,但在心里依旧是无法将两者联系到一块儿。 金毛犼听到母亲的话后笑意更浓,随后她一只手指着我,开口说道: “不是我要变成这副模样,而是他的父亲让我变……” 母亲突然沉默不语,她眉头紧锁,拉着我的手比之前力气大了不少。 金毛犼见状则继续对母亲挑衅道: “呵呵,妒忌吗?你嫁给沈焕几十年,却始终代替不了织田美秀在沈焕心中的位置。” 突然,母亲松开了我的手,她只身一人走进金毛犼的面前,她们彼此距离之近,双方的鼻尖都快碰到了一起,我本想提醒母亲,金毛犼的脚下有禁制咒术,可刚准备开口,却看到母亲的脚在踩入金毛犼脚下的红色云气之中后,并没有被禁制咒术所吞噬掉腿上的皮肉。 我也尝试学母亲那样朝着金毛犼走近些,结果却在金毛犼的脚下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靖仔的味道,丹气的独特药香,我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冲着金毛犼大声喊道: “原来,你之所以会主动将被你炼化后的随侯珠交给我,就是想通过随侯珠吞噬掉公孙靖,你知道公孙靖是个炼气士,他定能懂得如何运转随侯珠的丹火,一旦他敢动用这股丹火,就会被这股丹火所反噬,最终也只能化作丹气并与随侯珠的丹火融合在一块儿,这样的话,你就能通过全新的力量挣脱封印,对吧?!” 金毛犼并没有直接回应我,而是冲我鬼魅的笑了一声,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畜生!” 我一边冲着金毛犼大骂一声,一边抬起拳头就像对其脸上招呼一拳,虽说非到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大女人的,但这东西只是变成了女人的模样,又不是真娘们儿,打它,我是一点也不会手软,更不会有一点犹豫。 可母亲一转身,直接抓住了我的拳头,她和蔼的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并在对我说了一声“听话,咱不着急”之后,便再次转过身看向金毛犼,我注意到母亲的眼神与往常十分的不同,那双清澈的双眸里,没有了平时的那种亲和感,反倒是充斥着一股杀气,对,没错,就是杀气,这种气息极其浓厚,却又隐而不发,即使是我,在感受到母亲身上的杀气之后,也忍不住打了一下冷颤。 就在我以为母亲即将对金毛犼做出什么暴力的举动时,母亲却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得是这么的灿烂,笑声之中透着一种释怀和嘲讽,强烈的笑意使得母亲的眼角挤满了鱼尾纹,她就这么看着金毛犼,对其嘲笑道: “刚刚还觉得挺像的,可凑近一看啊,你一点都不像她,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沈焕心中的她是怎样的,所以你怎么学都学不像,不仅不想,还越看越丑……” 说着说着,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随后,母亲用着冰冷的语气继续对金毛犼嘲讽道: “畜生就是畜生,怎么装都成不了人!” 金毛犼瞪大了双眼,很明显,母亲的这几句话彻底刺痛了金毛犼的逆鳞,只见那金毛犼怒气攻心,满脸爆红,对着母亲发出一声震天响地的兽吼,我捂着耳朵,看到母亲面对着金毛犼的怒相却依旧风平浪静的站在原地,彻底被母亲激怒了的金毛犼不停地朝母亲张牙舞爪,却因为禁制犹存而无法逾越而出,随后母亲回头招我过去,我刚走到母亲身后,只见母亲突然侧身展开左右手,右手一指弹在金毛犼的眉心上,左手一指弹则在了我的眉心上,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移动,我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个火车月台上一样,愣眼看着时空如列车一般,在我面前快速飞流而过。 接着又一个突然,时空停止了流逝,我发觉自己走在一条小巷里边,周围都是青砖瓦房,直到我渐渐冷静过后才明白,这里竟是我儿时住过的地方,一个国营饲料厂的生活区,父亲曾在这里当过科长,我五岁以前,曾和父亲一块儿住在这里的一间平房里,奇怪,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还有,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母亲那时在哪儿? “小放~” 母亲的声音在不经意间浮现在去耳边,我四处张望,却又看不到她,眼前只有高耸的房屋墙壁,而且巷子里的墙壁似乎会生长,它们越来越高大,巷子里的路也越来越长,直到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缩小,衣服也变成了童装,这才意识到,原来真正在变化的人,只是我而已,是我在逐渐变回儿时的模样。 当我完全变成自己五岁的样子之后,母亲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的耳边: “小放,守护好你手中的光……”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不知在何时竟自动掌心朝上的叠加在了一起,左手在下,右手在上,而在右手掌心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小光球正在掌心上方漂浮着,看着就好像一盏开在夜路里的微弱路灯,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 这光球实在太过脆弱,我身子稍微一动,它便会出现剧烈的闪烁,哪怕是我喘气略微大了点,光球都有可能会随时被我的气息给吹灭。看着自己手心捧着的细小星光,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无助感顿时占领了我的整个心扉,我不停朝着头顶那窄如缝隙的天空高声呼喊着母亲,起初,母亲没有回应,不甘心的我只好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停地冲着天空持续的呼喊母亲,并问她,我手里的星点光芒到底是什么? 稚嫩的童声在小巷之中久久回荡着,就在我快要声嘶力竭之时,巷子的一声兽吼差点把我吓哭,而就在兽吼声消失在巷子里的一刹那,母亲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的耳边,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中略显紧迫,她对我说道: “小放,别怕,妈妈就在你的身边,你要慢慢的,守护好自己手心里的光,慢慢的走出巷子,你要记住,在你走出巷子前,自己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不可以让手心里的光熄灭,直到走出这条巷子!” “嗯!” 我勇敢的应了母亲一声,随后便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里的光球往巷子的前方走去。 一开始,巷子里还算较为亮堂,可当我决定迈步向前方移动之后,巷子里的光线就逐渐的暗淡下来,还没走到十步,整个巷子仿佛进入了午夜一般漆黑孤寂,唯有我手上的光球可以勉强照亮我脚下的石板路,并且我发现随着我不停地开始移动脚步,兽吼声的出现次数就变得频繁起来,一声声兽吼好似打雷一般从天外天传到这条愈发狭窄难走的巷子里,而巷子里的路也在这时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蜿蜒。与此同时,我发觉自己自己每走一步,体内的丹气就会像水一般不停地流动荡漾,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溢出我的体内。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象,她用带着疲倦和窘困的声音,环绕在我耳边说道: “小放,你边走边按照我说的方式改变你自己的呼吸,先吐后纳,长吐短纳,一吐二纳,一吐三纳……” 我照着母亲教我的吐纳之法,迅速改善着我的呼吸节奏,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发觉体内的那股丹气竟然开始随着我的吐纳变化而开始有规律的顺着我身体里的经脉开始流淌,先是黄庭,再到膀胱经,丹气每加速流动一次,我手心里的光球就变得越亮,可当丹气流到我尾骨上的尾闾穴时,却突然变得拥堵起来,无论我如何遵照母亲所叮嘱的吐纳方式去呼吸,也无法使得这股丹气冲破尾闾穴。 正当我因为丹气淤堵在尾闾穴而感到焦虑之时,巷子周围的环境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平房砖墙不见了,地面变得像船板一样起伏不定,我小心的呵护着手心里的光球,看到四周的环境变成了一个公园,我穿着一条蓝色的背带裤,带带的站在公园里的一个沙池里,一群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手拉着手把我围在他们中央。我记得他们,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他们也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自己的朋友,他们经常叫我怪物,叫我丑八怪,我自己知道原因,所以我不恨他们,但是我却很害怕他们…… 这群孩童围着我不停地转圈,他们的脸正冲着我笑着,但那不只是顽皮的笑容,一个个的粉嫩的小脸上,流露出更多的,是视我如异类般的嘲笑。羞辱之声此起彼伏,我努力让自己不去听,不去看,可我感到脚下的泥沙正在不停的泛起涟漪,手上的光球也差点被我弄掉,丹气在尾闾穴上愈发淤堵。 母亲的声音再次出现,尽管她声色更显疲倦,但她还是依旧耐心的用最温柔的话语对我进行引导: “小放,别怕,走,大胆地往前走,他们拦不住你,但别走太快,让丹气一点一点地顺着尾闾穴流出,不要在意他们的,这世间的一切横眉漠眼,不过都是如同蚊蝇扰耳了,你异于我,所以你浑浊,我异于你,所以我清醒,大家彼此彼此,小放,你又何尝不是在背地里嘲笑这些孩子?” 是啊,这里的一个个,谁的心里没住着鬼?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都是半清半浊。想到这,我也笑了,我指着眼前的这些孩童,放声嘲笑着他们,我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渐渐的,这些孩子的眼神变了,他们在害怕,害怕我随时会说出他们的不堪,可我始终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笑着往前走去,这些孩子生怕我会撞到他们,纷纷撒手逃窜。我脚下的沙池变成了一条起伏不定的沙路,我放慢了呼吸,也放慢了脚步,再试图让那股丹气在我体内排好队,然后一丝一丝的往尾闾穴里冲开。 路是一条上坡路,当我心中不再胆怯,不再犹豫时,脚下的路便开始变得平稳许多,步伐不能快,气息亦不能乱,当一缕缕丹气都顺利冲破尾闾穴时,我才发觉自己脚下的路已经变成了一条街道…… 现在是傍晚,天空灰蒙蒙的,街道上满满的都是赶着回家的人,此时风很大,准确的说是大得吓人,路边的广告牌被大风吹翻了不少,还有不少路灯被这场大风吹弯了腰,塑料袋满天飞,谁家的衣物也随风飘上了高空,我走到一个旧式职工楼宿舍的楼道门口,楼道里的一阵吵闹声所吸引。 “老爸,给我点钱,我早上都跟同学说好了,今晚过生日我要和他们去外边吃” 我听得出,这是我的声音,是刚刚变声的我。 “你小子还有脸跟我要零花钱?你看看,你看看自己这次的模拟考才多少分!好家伙,要不是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你们年级早就已经发成绩了,老师是不是叫过你拿试卷回家给家长签字?你怎么说的,你竟然说你爸我住院了,老子我住院了我自个儿怎么不知道!” 是我老爸的声音,这错不了,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十二岁,父亲因为得到了单位提拔而调到了省首府工作,我们全家也因此搬到了这里,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眼下的这段剧情还会继续。 “你给不给!” “不给!你小子今晚也别想出去了,老实点给我回房间反省去!” “我反省你大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捎带一声关门的巨响,十二岁的我从五楼一股气跑出了楼道。当十二岁的我用那双满是泪花的眼睛与此时还是四五岁模样的我四目相对过后,我在一瞬间长大了,现在,变成了是我站正在楼道门口…… 母亲正站在楼道外边,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女士西装,垫肩很高的那种,一头乌黑的波浪长发被大风吹得凌乱不堪,其左右手都拎着重重的塑料袋子,一手拎着我最爱吃的水果,一手拎着一盒玩具飞机,母亲笑着看向我,好像正准备对我说什么,可此时的我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想见,索性直接撞开母亲,顶着大风,径直往街道跑去。 也不知为何,我无论往哪里跑,风都会逆着我的路线吹来,而且我离家越远,风就越大,我拉开校服拉链,把右手收在怀里,努力不然光球被风吹灭。我好像跑了很久,一直跑到天色渐暗,又下起了小雨,已经累得不行,却偏偏听到母亲在后边追了上来,我回头一看,母亲跑到了我身后,那双她最宝贝红色的高跟鞋都快被她跑坏了,父亲则跟在她的身后,看到父母这般狼狈,我的心中顿时酸楚万分。 眼前的母亲泪流满面,她没有开口,可她的声音却又萦绕在我耳边…… “小放,这世间没什么遗不遗憾的,之所以我们会后悔,是因为我们都太贪了,贪喜,贪利,贪笑,贪福,可万物都是缘去缘来,得到了,是因为缘起,得不到,是因为缘灭,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你只管往前跑,互呼吸两段变三段,别耗尽气息,但也别过于谨慎,大步向前,使劲儿往前跑,不要回头,千万别回头,你放心,爸妈都在。” 泪水已经涌到了眼眶边上,但我还是决定转身向前冲去,照着母亲的说法,步伐由小步变大步,呼吸由两段变三段,逆风而行虽说艰难,但我体内的丹气却在此时加速流转,当大量的丹气冲过我后背夹脊穴之时,打在我脸上的疾风也随之变弱,跑着跑着,我把右手从校服里拿出,光球已经变得比之前大哥好多,现在看起来就像一盏台灯。不过多时,天空乌云已散,一轮弯月当空挂,飓风扑面变成了清风徐来,我跑得比之前快上许多倍,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直到我再次跑到了金毛犼所在的白骨山下。 脚下的白骨变得滚烫万分,母亲虚弱的趴在地上,而金毛犼还是那副织田美秀的模样,它的神情趾高气昂,一只脚正踩在母亲的脸上,母亲的侧脸被金毛犼死死的压在地面的白骨上,母亲的脸被灼热的白骨烙得滋滋作响。 我看着母亲浑身都是烫伤的疤痕,那条白色的裙子也被烧成了破布,金毛犼伸出手指朝我勾了勾,眼神里充满着挑衅,母亲则冲我摇摇头,示意我感觉离开,可她的眼神,正在一点点变得黯淡。一股怒火顿时让我失去了理智,我大喊一声: “金毛犼!” 随后,我一手护着光球,一手抡起拳头就往金毛犼冲去。 明明我与金毛犼也不过只有一丈之遥,可无论我如何使力奔跑,就是无法拉进自己与金毛犼的距离。金毛犼见状冲我露出奸恶的笑容,它那无尽的笑声反反复复回荡在整座白骨山上,满腔怒火的我只好无奈的仰头怒吼,却又顿感身心俱疲。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眶,我隐约看见被金毛犼踩在脚下的母亲好像在开口说话,尽管金毛犼的笑声如此刺耳,但母亲温柔的语音依旧能传入我的耳中。 “小放,不要生气,也不必动怒,怒火会扰乱你的心神,导致你心肺受损,绛宫破裂,这是金毛犼的阴谋,你这般失去理智也正好是它想看到的,冷静,你要冷静,这里的一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你自己的有心神虚实可被你自己所控,你若求真,便可得真,你若求假,便可得的假,捋顺心境,就趁现在,化怒火为动力,一鼓作气,将你的丹气冲过玉枕穴!” 母亲的话铿锵有力,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我大口呼吸数次,以最快的速度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脚下的白骨竟自动变冷,而金毛犼的笑声也在消失,母亲和金毛犼所在之处的白骨堆正在下陷,好似她们的脚下有个漩涡一般,就在她们被白骨堆彻底淹没的前一刻,母亲冲我露出了一抹微笑,我冲母亲点了点头,白骨随之将她们吞没,紧接着,在母亲和金毛犼消失的后方,白骨堆隆起一座高山,就在丹气冲过我脑后玉枕穴的一瞬间,我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手脚亦变得温暖无比,我又变回了成人的自己,看着不远处的白骨高山,我抬起腿就往山上冲去。 山峰虽然高耸陡峭,但我却未曾想要停歇,我每往山上跑出一步,就能感觉到体内的丹气在回流到我的五脏之中,先是心,之后是肺,然后是肝脾,最后是肾,丹气一路顺着我的膀胱经流向肾经,眼看就要登顶,我索性四肢并用,加快力度直冲顶峰! 就在我到达山顶的一刹那,我手里的光球突然自动膨胀起来,它飞离了我的右手掌心,直冲上天,在它冲破漫天星辰的那一刻,天空突然被光球的黄色光芒所渲染,温暖的黄色光线好似朝阳,毫无保留的挥洒在这个世界里。抬起头,享受着这阳光般的温暖,可此时的空间再次发生了变化,我又回到了那条最初的小巷,眼下这里光得透亮,我顺着巷子一路向前,走到了我儿时的家门口,父亲正拉着儿时的我,也站在门口,他们都看不到现在的我,为我的旁边,一个女人正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走到他们面前,女人看着很年轻,很美,是那时的母亲,母亲走到儿时的我面前,蹲下身子,试图将我抱入怀中,儿时的我见状却害怕的躲在了父亲的身后,母亲露出亲切的笑容,她用那带着白玉戒指的手抚摸着我的小脑袋,而当下的我注意到母亲的那枚戒指在发光,一种白色的光,看着很舒服,儿时的我表情一愣,随后主动投入到了母亲的怀抱里,叫了对方一声: “妈妈。” 紧接着,我看到母亲回过头看着当下的我,对我说道: “小放,小放,好了,可以了,醒醒,快醒过来,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房间里,被子铺在榻榻米上,这里应该是一间公寓,木质结构,是典型的日式村屋,母亲正坐在我的旁边,她把身子靠着墙,脸上白得吓人,身上还在不断的冒着虚汗,我赶紧起身抱着母亲,母亲眼睛半睁半闭,她好像想对我说什么,可苍白干裂嘴唇却说不出半个字。只见她抬起右手,对着身后的墙壁敲了敲,墙壁的一侧突然打开,原来那是一道拖拉门,随后有一个女人从房间外边走来,女的看着也很年轻,顶多不过三十,相貌俊美,个子不高,穿着一套和服,头发打理得很日式。女人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母亲,母亲冲她人点了点头,随后那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头冲着房间外边,用流利的中文说道: “进来吧,赶紧送出去。” 不一会儿,房间外边传来阵阵脚步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分别把搀母亲和搀扶起身我,他俩一路带我们走出木屋,我看到外边已经入夜,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照在森林里,这里好像是一家风吕民宿,但是却没有一个游客,路面上空荡荡的,屋子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皇冠商务车,里边同样是人高马大的司机打开了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便和母亲一同被塞进了车里,带之前那两个大块头也上了车之后,司机一踩油门,车子如便如贴地飞行一般飞驰而去。 第141章 折返 虽是夜里,但车子却没有开灯,好在月光够亮,车上的司机也不算完全摸着黑驾驶,我坐在车子后座上,一只手给母亲枕着头,一只手为母亲擦拭着脸上的汗。其实母亲已经很疲倦了,她的眼皮已经将她的眼睛盖住了八成,但她还是在强撑着,在她看到车子成功开出森林之后,母亲才虚弱的对我说道: “小放……手……你的……手……” “没事儿的妈,我的手不麻,你累了就快休息休息。” 我强忍着泪水,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坚强一些。 母亲无力的摇摇头,她看着我为她不停擦拭汗水的左手,声音极其柔弱的说: “看看,让我看看你的左手……” 直到我坐上了车,才发现自己左手上不知何时竟戴上了一串白润透光的玉珠串,我抬起左手,将手臂举至母亲眼前,母亲奋力抬起自己右手,抚摸着我手腕上的玉珠串,其眼神变得愈发放松,我注意到,原本戴着母亲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戒指已经不见了,糙黄的指节上,只留下一圈淡白肤色的印记。 我疑惑的看了看母亲的没了玉戒指的手指,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珠串,问母亲道: “老妈,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指了指自己前方座位后背上的袋子,喉咙嘶哑的说道: “糖……奶糖……” 我赶紧伸手从那个座位袋子里掏出一包大白兔奶糖,并快速拆线一颗奶糖慢慢送进母亲的嘴里。 母亲满意的含着奶糖,一侧的腮帮被糖撑得鼓鼓的,她用眼神示意让我也吃糖,我听话的吃了一颗,糖是甜的,很甜,但我的心却是酸苦的,十二岁那年,我因被父亲责骂而赌气跑出家门,那天傍晚是台风天,我撞到了楼道口上的母亲,之后母亲在街上找我的过程中遭遇了车祸,一辆三蹦子违章赶路,在撞倒母亲后逃逸,母亲在坚持找到躲在一家蛋糕店避雨的我后才去的医院,她那天断掉了三根肋骨,大脑也收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从而导致味觉神经失灵,从那以后,母亲便再也尝不出任何滋味儿,不管是什么珍馐美味,在她嘴里也如同嚼蜡,但她总喜欢在嘴里含上一颗大白兔奶糖,说只要自己心里是甜甜,那嘴里的糖就是甜的。 数滴眼泪从我的眼眶里逃出,我嚼着糖,不抚摸着母亲愈发变冷的脸,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只希望母亲能好起来,只要她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不停哭泣的我,母亲强忍着自身的虚弱冲我笑了笑,说道: “傻孩子,妈没事儿,妈只是后悔,后悔没能早点想通,早点去当你的妈妈……” 随后,母亲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继续说道: “你别怕,金……毛犼……已经转移到妈妈体内了,妈会把它封印在自己内景里,你现在……体内有……天狗护体,它曾经是我的合神兽,现在……它是你的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要让金毛犼作为我的合神兽吗?” 我发现父亲和母亲对我另有计划之后,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激动。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紧紧抓住我的手,直到车子开进市区,再进入到一座空荡荡停车楼里,车子在楼内不停的开,直到半楼层的半中央才停下,这一层的停车场内,还停着一辆同款商务车,四个男人站在车外,其中有两人站在最前面,带头人那个看着有五十左右,穿的西装革履,夹白的胡子修得整齐而精致,愣眼一看,还有几分像小罗伯特唐尼,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也穿着一身名牌西装,个子不算高,看着像个小大人。 我走出车门,看着第二辆车的那些人打开车门把母亲带上车后立马关上了车门,我立马也跟到了第二辆车旁,却被那个带头的大叔给拦了下来。 “什么意思?” 我冲他问道。 那人没理会我,而是转头对身边的那位小大人命令道: “小萌,你去把沈放带回到属于他的那辆车子里。” 小大人本想带我坐回到之前的车子里,但被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再迅速审视了他一番之后,对他问道: “你是南宫萌?” 小大人尴尬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然后不屑的“嗯”了一声。 我转头看向带头那位大叔,对他说道: “那看来您就是南宫涛前辈了。” 大叔扬了一下眉毛,然后礼貌的对我微笑的回应道: “没错,我就是总院对外协调部主任、驻外联络中心总指挥,南宫涛。” 我:“南宫主任,南宫总指挥,麻烦您老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看着母亲后座边上的车窗一点一点关闭,我变得逐渐烦躁起来。 南宫涛在示意自己身后的手下回到车里之后,对我说道: “只能跟你说,院里还有你父母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安危以及确保金毛犼不会被歹人所利用,你需要做的,如果你还把自己当做嗅字门的人,当做院里的引虫师,那你最好配合我们的工作,老老实实回到你的车里,你放心,你母亲会直接被送回国内,而小萌他们则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一避。” “什么?你们是要把我和我妈分开?那我爸呢?他现在在哪儿?” 我情绪变得愈发的不稳定。 南宫涛一边转身坐回到自己身后的车里,一边摇下副驾驶的窗户跟我说: “你先坐回自己车里,要是有什么要求那就直接跟小萌提。” 顺着副驾驶的窗子往车里探去,发现原本坐着母亲的后座上,换做了一个满身缠绕着黑色丝绸状布匹包裹着的人,见到这一幕后,我的情绪彻底爆发,不停的扒拉着车窗企图阻止车辆开走,可那车子的马力十足,在被车子短暂的拖拽了五六米后,我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被那南宫涛他们的辆车狠狠地甩飞了出去。 南宫萌走到我身边,他的皮鞋擦得锃亮,我甚至能从他的鞋头看见自己那狼狈的脸,南宫萌双目微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我,冷冷地说道: “起来吧,自己坐回车里,有什么话咱们上了车再说。”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停车场上方的暗淡灯光,说道: “你们要把我送到哪儿?” 南宫萌没有理会我,而是转头走向刚刚搭乘我和母亲进来的那辆商务车,我愤怒的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绕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衣领大声嚷道: “你们……到底……他妈的要把我弄去到哪个破地方!” 南宫萌那淡漠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他的嘴巴明明没有动,但他的声音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先坐上车,我再说最后一遍,要什么话到车里再说。” 南宫萌的声音消失在我脑中之后,他的眼神故意朝不远处站在车外的那两个壮汉身上挪了挪,似乎在暗示我,他也在接受着监视,于是我双手松开南宫萌的衣领,配合着跟他一块走进车子里。 重新坐回到车子后座上之后,我等了很久车子才出发,京都的夜里到处都是霓虹灯,看着一个个广告牌和招牌上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日文,我突然感觉无助至极,回想刚刚南宫涛的话,对方只说了会把母亲带回国内,却并对我没有明指明过,我的确切去向,看来他是在暗示我,院里并不打算把我带回国,说不定会把我扔到世界上的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孤苦伶仃的度过余生……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抬头看向车头前方的后视镜,发现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南宫萌此时正在看着我,紧接着,他的声音便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一个小时后,车子会经过一个地下隧道,到了隧道里边你再用心神跟我对话。”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静静地看着路上的异国行人和车辆,坐等一小时的无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感觉在车里每等上一分钟都像是过了整整一天,直到我看见隧道的那一刻,心情才突然紧张起来,就在我们车子完全驶进隧道之后,南宫萌声音立马在我脑海中再次响起,他冷静的说道: “车子开出隧道需要五分钟,你只有这五分钟时间可以向我提问,抓紧时间。” 我听闻后连忙用心神问南宫萌道: “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南宫萌:“福井县。” 我:“之后呢?” 南宫萌:“我们会送你到一处海岸码头,那里停泊着一艘巴拿马籍的货轮,里边都是我们的人,他们会护送你到北美。” 我:“那我妈呢?” 南宫萌:“我爸会护送她回到国内。” 我:“那你们是不是打算把她也关在总院的暗塔里?” 南宫萌:“我不知道,我们驻外联络中心的人没有一个知道。” 我:“那我爸呢?” 南宫萌:“被抓了。” “被谁抓了?” 我激动的问道。 南宫萌:“可能是山鬼,也可能是千年京的人。” 我被南宫萌的话给搞懵了,一时间脑子僵住,竟也不懂该继续向他问些什么。眼看车子就要开出隧道,南宫萌见我不再向他询问,反倒主动继续对我说道: “你们闭关的那座城堡本是一个着名日商的别院,因为闹鬼而荒废,事实上,据我所知,这座别院的主人是因为和千年京有合作才把它送给了千年京,千年京为了防止有外人私闯进入,所以才对外声称院子里闹鬼,所以,里边的阴阳术阵并不是为了镇压恶鬼用的,至于山鬼的偷袭,其实院里早就收到了风声,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父亲和院里的高层早早就制定好的计划,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隧道外边的灯光渐渐清晰,而我的思绪也在和南宫萌的对话中逐渐的捋顺,于是我看了一眼守在我旁边的壮汉,南宫萌突然警觉起来,他赶紧对我提醒道: “你最好老实点,车上的这两人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对内息的感应极其敏锐,若不是这条隧道内部含有丰富的矿物成分可以暂时干扰他俩的感知力,我才不会跟你闲聊这么久!” 我低头看着母亲送给我的玉珠串,大脑快速翻阅起公孙靖留存在我脑海中的记忆,各种各样的炼气资料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我眼前。 《存神炼气铭》……不行……《定心固气》……不行……《太清调气经》……也不行……有了!《西蜀玉鼎九转元阳功》!好功法! 我快速浏览了一下此功夫前篇数章内容,得知练成此功之后,可剥尽后天群阴,尽显先天之阳,内丹秀成之后,可达万劫不灭的境界。虽说要想达到万劫不灭,至少也能修行上百年,但我现在暂时不需要,只需能通过此功法运转体内丹气以为我所用就好。于是我闭上眼,照着《九转元阳功》里边的内容,再次使得丹气顺着膀胱经流过尾闾、夹脊、玉枕三穴,从而穿过肾水经流转全身,短暂的几分钟运转时间,丹气便得以在我体内快速提炼,我感觉自己的经脉,肌理暖热舒畅,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正在积聚在我的中丹阳里,随时等着我的释放。 车子已经有大半开出了隧道,我再次转头看向身边的壮汉,并对他说道: “喂,大块头,听说你感知内息的能力很强哦,是不是真的?” 壮汉没有理会我,而南宫萌那双吃惊的的眼睛却已经印在了车头的后视镜中,眼看车尾就要从隧道里开出,我突然对扯内众人说道: “喂,你们知不知道,一架车子里,最软的玻璃是哪块儿?” 就在车子后尾箱彻底驶离隧道的那一刻,我就中丹阳里的丹气灌满全身,然后大喊一声: “就是后车窗!” 我的身体突然燃起青白之火,绑在身上的安全带瞬间被我烧成灰烬,我仰起头,双腿运力,以蛤蟆功的一招玉蟾揽月,冲破后车窗,纵身翻出车外。 一声声刺耳的车笛声从我耳边飞驰而过,我看到一辆卡车迎面朝我冲来,我跑向卡车,就在卡车即将撞向我的前一秒,我双腿一蹬,只身跳到卡车的车头之上,未等南宫萌等人反应过来,我便以卡车为跳板,以火光之形跳入隧道出口上方的山林之中。 我不停地按照《九转元阳功》的气息运行之道,调动着体内的丹气,身体就好像充盈着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索性不再瞎跑,直接施展纵云飞梯穿梭在层层林木之间。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梦里,可以永远这么跑下去,且永远都不会感觉到累,该不是这就是一场梦吧? 正当我始终分不清眼前的逍遥是真是假之时,包裹在我身上的青之火突然熄灭,我眼前一黑,顿时感觉浑身剧痛万分,五脏六腑如同被放进了绞肉机一般,就连呼吸无法进行。在剧透的折磨之下,我逐渐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就那么一瞬间,痛感荡然无存,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早已浸湿了我的脸,我慌乱的摸了摸自己身体,没缺胳膊也没少一条腿,五官也都还在,最重要的……噢……两圆一直……嗯,还在。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一点,我站起身,月光冷冷的照在我的身子上,也照亮了我眼前的路,顺着山林,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阑珊明媚的人文灯火,追着灯光,我走出了山林,在横穿一条空荡荡的马路之后不久,我走到了一处拾荒人的领地,这里应该是城郊边界,在互相交叠的高架桥之下,看着是一片废弃的楼盘荒地,数十顶破破烂烂的帐篷散落在地面上。我谨慎地从帐篷之间走过,看到一个接一个神色呆滞的流浪汉正在帐篷外自顾自的发呆,我不怕他们,但也不想惹事,其中有一个满脸污垢的流浪汉满脸凶恶的朝我走来,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一把螺丝刀,就在那名流浪汉举起螺丝刀试图戳向我之时,我本能的朝他身上拍出一掌,这一掌带着火光,直接打在了那个流浪汉的胸口之上,硬是把他打飞了出去,其他的流浪汉见到后,纷纷慌乱起来,这翻到让我心生恐惧,我拍了拍自己的身子,撒腿就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直到我重新回到都市到街道上,我才慢慢静下心来,再一看手表,吃发现自己竟然又跑了快一个小时,我没有手机,不知道这是哪儿,走在深夜日本的大街上,我感觉就连空气都是那么的苦涩,此时的我,找不到家人,更回不了家,只好无助的坐在一个便利店到门口。 一只狸猫悄无声息的从光影相交的街道深处走到了我的脚边,它把脑袋蹭到我的脚踝上,好像已经认识我很久似的,我把狸猫抱到怀里,突然想念起还住在家里的雪娘子。狸猫在我怀里蹭了蹭,随后重新跳到地面上,我以为它想离开,却发现它在走向街道的同时,还不时的回头看向我,这时,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 “沈放,我是你母亲杨晴的合神兽天狗,你可以叫我碧霄,跟着我,我能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听闻之后立马起身走到碧霄跟前,抚摸着它的脑袋,仔细打量了它一番,所说我早有听闻天狗虽叫狗,但形似狸猫,但眼前这个,明明就是一只狸猫,真是不可思议,我把碧霄抱起,开口对它问道: “碧霄,你知道我想去哪儿?” 天狗碧霄扭着身子示意我把它放下,随后它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脑海: “跟着我,我带你去。” 碧霄一说完,扭头便走,我只好乖乖跟在它的身后,一个异乡人,在深夜的街道上跟着一只狸猫走过一个个街区,一家家店铺,掠过一个个神色各各异的路人,直到天快变亮,我已身心俱疲,却看到碧霄竟把我带到了一条街道的路口,而这条街道的路口上立着一块红色的日式牌楼,牌楼上头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新京极通” 第142章 整理思绪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新京极通的路上绕了又绕,以防这里已经被什么人监视,此时的我,嗅觉已经大不如前,深入引虫师的世界一年多,我的鼻子早已习惯了那种长期萦绕鼻腔中的各种味道,刚来新京极通时,我还特别留意了这里的各种气息,人的,物的,活的,死的,可当我再次踏进这条唐人街时,整条街道上的气味对此时的我来说可谓是淡薄如水。 跟着碧霄,我走到了中华料理屋门前,此时一楼的窗户已经亮起了灯,我看了下手表,已是早晨四点半,一阵晨风吹来,冷得我打了个寒颤,刚想敲门,却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日语的呵斥,错不了,是杜子娟的声音,虽说我也不懂她在说啥,但能听见自己人的声音,心里多少好受很多。 “我,沈放。” 我对着大门谨慎的低声喊道。 大门迅速被人拉开,杜子娟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在确认的确就是我之后,她立马叫我进到屋里,我转头看向门外,发现天狗碧霄已不见了踪影。见竟然我自己一人回到了料理屋,本来还在厨房里忙碌的杨柳青连忙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搀扶到三楼,当杨柳青拉开三楼房间的门后,我看到于金鼓和崔本源警觉的站着看向我,而林笑笑则躺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我注意到于崔二人的身上都包扎着绷带,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医药箱还放在房间里,满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药粉的气味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于金鼓一脸吃惊的看着我说道。 杨柳青对屋内的人比划了一个“嘘”手势,随后于金鼓和崔本源立马把我搀到屋内,我看得出杨柳青不敢惹事,在把我带到三楼屋内后,他便赶紧下楼,一刻都不敢多待。林笑笑成功被于金鼓吵醒,在乱发一通起床气之后,才懒洋洋的起来,这个女孩儿对我突然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她熟练的从医疗箱里拿出各种怪异的设备,仔仔细细的帮我检查了一遍身体,在这期间,于金鼓和崔本源两人对我则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直到林笑笑确认我就是沈放以及身体并无大碍之后,于崔两人看我的眼神才略有松懈。 随后,林笑笑从楼下端来杜子娟刚刚做好的云吞面,我也顾不上这碗面有多烫,囫囵三两下便将云吞和面条都倒进了自己肚子里,待我彻底缓过气来之后,才把自己几个小时前的所见所闻略有保留的告知了房内的三人。 “真搞不懂你,明明可以在北美的安全屋里好吃好喝伺候着,怎么非得来这么一处?” 于金鼓满脸怨气的说道。 我靠在一堵墙下坐着,看着窗外微微亮起的晨光,回应道: “没找到我老爸之前,我哪也不去,所以麻烦你们老实告诉我,在我失去对外的感知力之后,城堡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了我的问题后,三人面面相觑,但又一致选择了保持沉默,我见状便继续说道: “其实你们不说,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出我老爸并且弄清楚发生的这一切,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如今我会的,你们未必清楚,我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得过你们,但我一定能确保自己可以不被你们逮住,为此也许还会有人流血,对于这个,我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所以即使你们不愿帮我,也请你们不要妨碍我,为到我达目的,我是不介意跟任何人交手,但说真的,我确实不想为难你们。” 环境里,大伙儿都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林笑笑才故作委屈的开口说道: “好吧,好吧,我认输,真是受不了这种氛围,沈放,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于金鼓一听林笑笑竟然会妥协于我,脸色立马严肃起来,他紧张的看向林笑笑,提醒道: “林笑笑,别忘了院里的规定!” 怎料,站在一旁的许久的崔本源却拍了拍于金鼓的肩膀,对其说道: “小胖,你先把房间隔音。” “崔大个儿,你怎么也……!” 于金鼓一脸意外的看向崔本源,明显是没想到就连他也开始动摇。 可崔本源把自己粗大的手臂稳稳的压在于金鼓的肩膀上,压沉了声音再次对其说道: “小胖,想把房间隔音,动作利索点!” 于金鼓看着正冲自己吐舌头做鬼脸的林笑笑,又看了看崔本源那张快要顶到他鼻头的大脸,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声,随后便召唤出他的那支红杆儿大白云,持笔抬手对着他身后的墙壁写下了一道形似湖水涟漪的红色咒印,当于金鼓把咒印写好之后,这个咒印便真的如水中波纹一般开始在墙上扩散,波纹越传越大,很快,整个房间的墙壁、地板、天花板以及门窗都被这一道道红色的波澜所流传而过,一眨眼的功夫,咒印连同波纹都便消失在了墙壁之上。 看着我一脸不解的模样,林笑笑对我解释道: “这是希音咒,可以把室内的声音最大限度的对外弱化,以到底隔音的效果。” 布好咒术之后,于金鼓冲崔本源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崔本源见状便召唤室内的所有人坐下,随后对林笑笑说道: “行,你说吧。” 林笑笑故意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早在来京都前,我就收到了上级的情报,说你沈放在京都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被山鬼发现,并且有很大几率会被山鬼偷袭,因此,领导给我的命令是一旦在京都遭遇山鬼袭击,先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带山鬼撤离战场之后,及时对我方战友进行救援,就在八个多小时前,山鬼果真对之前那座城堡发动了袭击,我发觉之后连忙把自己藏好,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我才回到城堡里边,发现千年京的人死伤过半,于金鼓和崔本源不知所踪,还有,城堡一楼的大门被撞开了,大厅了,你和你的父母也都不见了,说真的,当时我确实有些害怕,第一反应就是先回到这儿躲一躲,我刚回到这家料理屋,就看见崔本源和于金鼓也已经回到这里了,之后就是看见你也回到这儿,呐,我就知道这么多,现在可是全部都告诉你了,你可别搞我哈。” 我把目光转向崔、于二人:“那你们二位当时是什么情况?” 崔本源捏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我收到的命令是尽可能的在山鬼来袭时保护好你和你父母,可如果真的抵挡不住,那就跑,有多远跑多远,你呢,于小胖?” 崔本源边说边看向身旁的于金鼓,于金鼓再次无奈的点点头道: “我得到的指示也差不多是这样。” 我盯着崔、于二人身上的绷带和脸上的伤看了好一会儿,于金鼓注意到之后,他对我解释道: “一开始我们和千年京的人还能顶住,可来袭城堡的山鬼人数太多,千年京的人很快就死伤了一大半,到后来,就我、崔大个儿还有八户千惠还有力气守在城堡门口,直到千年京的人几乎都快被团灭了之后,我俩才撤离。” “那八户千惠呢?” 我问道。 三人冲我摇摇头,于是我再次问道: “那你们有谁知道城堡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亦再次冲我摇摇头,我见状只好低头沉思道: “这么说,院里早就料到山鬼会来……” 于金鼓听闻后,连忙解释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身上有什么,那几乎都不是秘密了,山鬼竟然已经觊觎已久你的金毛犼,一旦有机会那肯定会出手,院里只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概率预测而已。” 于金鼓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可林笑笑听闻之后却鄙视的笑了笑,而她的笑声则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院里的确早就料到昨天晚上山鬼的行动,因为如果真如于金鼓所说,那院里必然会防范于未然,委派更多自己人来守护那座城堡,而不是只派来眼前这三个,还有南宫涛和南宫萌他们,从他们的态度以及行动来说,很明显也是在院里的计划当中。由此可以得出,在城堡里时,父亲对我说织田美秀想要金毛犼作为我的合神兽,那定是假话,从我塔进城堡的那一刻,父亲、母亲还有院里,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我体内的金毛犼给置换出来,在这一过程中,院里同意让千年京保护做护法,那纯属幌子,还有于金鼓,从刚刚他看见我进房间时的反应,说明他早就知道了我会被送到哪儿,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一场局,一个大局,而要完成这个局,势必是要牺牲我父母以及我,难怪,当时我在城堡大厅见到我父母时,他们那怪异不舍的眼神,如今想来,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什么等回去了给我介绍对象,那都是骗我的鬼话,想到这儿,我不禁感觉一阵心寒。 见我突然一声不吭,崔本源反问我道: “沈放,你刚刚说你是在一个风吕民宿里醒来的?” “嗯。” 此时的我根本无心再和他们再聊下去。 崔本源皱着眉,他低头思索道: “难不成,那座城堡里有什么密道?” 他的疑惑马上就被林笑笑所否定:“不可能,沈放他们进入城堡之前,我亲自去里边检查过,没发现里面有任何异常,更没发现里边什么秘道,沈放,你再说说,你是从哪儿回来的,不用你说出什么街道名称,你就简单我们说说,你一路走来这儿见到的各种印象深刻的建筑就行。” 听完林笑笑的话后,我努力的让大脑快速回忆了一番之前路过的各种画面,各种各样的高楼大厦,一些我能认出来的日本明星广告牌,还有傻子都能认出来的公交路牌。于是,我把我所记得的画面一五一十,连说带比划的全都告知了大伙儿一遍,在这儿过程中,林笑笑一直闭着眼睛,直到我说完了之后,她才睁眼开口道: “岚山温泉。” “什么?” 我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林笑笑也看着我,她笑着说道: “我推测,你醒来的地方,大致应该在岚山温泉一带。” 我注意到,在林笑笑说出她的推断之后,林笑笑和崔本源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移到了于金鼓身上。 “你俩……这是干嘛?” 我疑惑的问道。 林笑笑的眼睛依旧注视着于金鼓,她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对我说道: “日本,京都,岚山温泉,风吕民宿,会说中文的女人,这五个线索连在一起,我只能联系到一个人……” 林笑笑笑故意没把话说完,而此时的于金鼓,脸已经红到了耳朵眼儿。 崔本源是个直肠子,他没兴趣话里有话的调戏于金鼓,而是直截了当的对我说道: “我知道,岚山温泉附近,的确有一个于小胖的熟人,她叫奚瑶,是于小胖的朋友。” “朋友?这么巧吗?” 看着林笑笑如此有趣味的调侃着于金鼓,我也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见于金鼓依旧是不吭一声,崔本源便继续不识风趣的对我解释道: “据我所知,奚瑶是坤舆堂的人,我听说前几年她嫁给了京都一个叫花开院雄一的日本阴阳师,夫妻俩如今好像就是在岚山温泉附近开有一家民宿。” 中秋的晨光已经变得有些耀眼,时间不等人,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叫奚瑶的女人,事不宜迟,我简单感谢了一下屋内三人之后,便想起身离开,怎料在走下楼的时候,林笑笑却拦在了我的面前,她用手指压在自己唇边,比划了一个“嘘”,紧接着,我听到木屋外边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坏了,看来杨柳青和杜子娟还是把我的消息通知了院里,这下麻烦了,事到如今,我只好硬闯出去。 刚想运转体内丹气,林笑笑却唤出她自己的一支紫杆细毛的短峰毛笔,然后打开房间门,对着空气写下了一个紫色的怪异圆形符文,紧接着马上拉上房门,对我说道: “呐,来不及解释了,咱们得想办法,赶紧从这儿逃出去。” 崔本源有些心急,走到窗前,试图从窗户跳出去,可当他正想动身时,却伸手摸到窗外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我好奇的走到窗户前,也试着伸手触摸窗口外边,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然在空气中触碰到了一层薄薄的网状物,崔本源见此暗骂了一句: “操,怎么连我们也防着!” 几辆车子停在了料理屋楼下,我们听到楼下传来阵阵日语的交谈声,于金鼓见状惊慌一句道: “糟了!不是咱们的人,楼下那俩口子怕是叛变了!” 随着脚步声此起彼伏的传到楼上,我们为今之计也只有突破房间窗户的防御机制以跳脱,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其身边的他人是否有什么办法,只好立马运转体内丹气,对着窗户随即奋力拍出一掌,青白色的丹火在手掌触碰到网状物的那一刻脱掌而出,瞬间点燃了网状物,火焰在窗户前成功烧出了一个火环缺口,眼看楼下的人已经发现了异常,我们赶紧顺着这个缺口,陆续跳出屋外,并各自用着独门轻功,快速踩过数个屋顶的砖瓦脱逃…… 中秋已到,京都的大街上挤满了人,我是身无分文,登上上飞机之前,我的手机也被院里的人给没收了,如今穷光蛋一个,好在其他三人身上还带有几个钱儿,我们四个现在坐坐地铁,然后是新干线,之后是公交车,难以置信,于金鼓的日文好得出奇,一路上都是他带着我们前行,要是不说,我真他妈怀疑这小子其实是个小八嘎。 一晃眼已是下午,我们四个从死贵死贵的出租车上下来,直达目的地岚山温泉,导游依旧是于金鼓,他熟悉的带着我们走进山林小路,在这期间,林笑笑故意把我拉在队伍的最后边,开始对我八卦起了于金鼓的红尘俗事。 林笑笑努力压低了嗓门儿,把我拽到她的嘴边,滋滋有味儿的说道: “沈放,我跟你说哈,你知道于金鼓和奚瑶是怎么认识的吗?嘿嘿,几年前,于金鼓被委派到外地公干,结果任务出了岔劈,于金鼓受了重伤,好在当时他的师父顾良在布衣界人脉够广,他马上联系了坤舆堂的朋友对于金鼓出手相救,而坤舆堂当时派出的支援,就是奚瑶。” “之后于金鼓就和奚瑶成了朋友,当然也许在奚瑶的角度,她是真的把于金鼓当朋友,但院里谁都看得出,于金鼓这货绝不是只想和奚瑶当朋友那么简单,可也不知为何,之后我们听说奚瑶嫁到了京都,再之后,我们有好一阵子都没见到过于金鼓,随后便听说他被调去了北部分院,而且还是他自个儿提出来的调动申请,哎,到这时候,我们才知道,看来这小子被爱情伤得可一点儿也不浅啊。” 于金鼓突然停下脚步,他一脸怒气的看着我和林笑笑,大声抱怨道: “你们俩啰嗦够了没!” 林笑笑调皮的悄悄推开我,故作委屈的往前方走去,我则尴尬的对于金鼓解释道: “于小胖,可不是我想听的哈,我也啥都没聊。” 崔本源本来也想凑过来跟我八卦几句,如今这样,他也只好当个老好人,连忙说几句客套话缓和气氛,于金鼓脸蛋憋得通红,他也没想说什么,转头指向对面我略有印象的一片木屋,说道: “不用继续走了,就在前边。” 就在于金鼓话音刚落之时,林子里突然传来阵阵骚动,即使我已经嗅觉失灵,也能感知得出,有人来了,而且还来了不少。众人即刻摆好架势严阵以待,结果却等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呐,还真被我找到了……” 只见杨柳青一脸得意,迈着小步慢悠悠地朝我们走来。 第143章 民宿前的围堵 杨柳青是崔本源的师兄,见到自己同门前辈今时今日竟然背叛师门,背叛祖国,崔本源顿时升起满腔怒火,他大步走向围堵在风吕民宿前方路口的杨柳青,对其大声的责问道: “杨柳青!你这是做什么!” 杨柳青没有理会正向自己走来的崔本源,而是对其身后的我们说道: “你们不用过来了,后边的是一家空店,院子里除了一地落叶以外,啥人也没有,念在大伙儿都曾是同事的份儿上,只要你们不妨碍我抓住沈放,并且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我保证绝不阻拦。” 林笑笑斜了一眼我这边,随后转头对其另一边是于金鼓小声说道: “要不,咱们就信他一回?” 于金鼓先是瞪了一眼林笑笑,然后一脸杀气的冲着杨柳青问道: “奚瑶他们呢?孩子呢?你到底把他们一家人给怎么了!” 杨柳青低头冷笑了一声,随后对我们几人讥讽道: “蠢货,一群蠢货。” 只见他说完话后没多久,其脚下的土地便开始传来阵阵躁动,突然,一条蟒蛇从杨柳青脚下的地面破土而出,这条蟒蛇看着至少有成人小腿粗细,身上的鳞片色泽木黄,大如硬币,那蟒蛇的行动速度极其迅猛,眨眼间便已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缠绕在了杨柳青的两条腿上。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东西鬃背,狮尾,尖如锥子的脑袋看着似蛇也似龙,这才明白过来,那哪儿是什么蟒蛇,分明就是一条螭龙! 那木色的螭龙捆着杨柳青的双腿,一路顺着对方的身子往上爬,随着螭龙在杨柳青的身上越爬越高,那条螭龙的脑袋上竟慢慢长出了犄角来。面对这一幕,杨柳青起初也是被吓得一身冷汗,可他越是挣扎,那条螭龙就把他缠得越紧,同时,螭龙的身子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粗变大,脑袋也越看越像真正的龙。 这时,我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呢喃细语,顺着声音探头看见于金鼓一手持笔,一手作出一个结界指印,嘴里正在念念有词的低吟着什么。于金鼓一边念着咒语,一边谨慎地朝着杨柳青走去,我注意到,于金鼓每走向杨柳青一步,那缠绕杨柳青身上的螭龙就会变大一点。我想跟着于金鼓走上前去,可林笑笑却伸手拦住了我,她一脸严肃的对我说道: “你就别过去添乱了,师弟使的那是星宿二十八咒之一的角木攀天,对方越是挣扎,其身上的咒语就会越强大,最终会由莽变螭,再由螭变蛟,然后彻底吞噬掉敌人的血气,并将其彻底拧碎,不过由于这个过程很漫长,敌人的痛苦也将持续很久,因此我们触字门的人一般都是在审讯战俘时才会施展此咒。” 于金鼓朝着杨柳青越走越近,而此时的杨柳青,已经被其身上的角木蛟捆得快要窒息,他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扭曲,而愈发无力的他也只好无奈的跪在了于金鼓面前。于金鼓面色赤红,太阳穴上更是青筋暴起,随着他吟诵咒语的声音逐渐增大,缠绕在杨柳青身上的角木蛟也渐显龙形,只见那条龙蛇以杨柳青的躯体为山,缓慢地扭动着身姿,就在它即将把它的身子缠到杨柳青的脖子之时,角木蛟的头上已经长出的一对又粗又尖的犄角。 我不停的转动着身子四处观察,奇怪的是刚刚在林中躁动的声响此时却已消失,虽说正值下午,可眼前的森林却静得夸张,无风吹,无草动,就连那些林中生灵也在此刻选择了沉默,环境越是安静,我的心就越不安,生怕自己一时放松了警惕,结果突然有什么东西就会趁机从林子里窜出来偷袭,就在我心神不定之时,却看到崔本源竟然突然对着于金鼓的大脸蛋狠狠地打了一拳。 于金鼓显然被崔本源的突然一拳给打懵了,他摸着自己的肉脸蛋子,两只大眼睛既愤怒又吃惊的瞪着崔本源,他刚想破口大骂,却看到崔本源走向杨柳青跟前,他看了一眼杨柳青那虚弱无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杨柳青的额头,又把那根指头塞到自个儿嘴里嘬了嘬,随即连忙后撤到我们身边大喊一声: “不对,这人不是杨柳青!至少……他不是活的!” 还没等我们理解清楚崔本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场局势就发生了扭转,只见那杨柳青一改之前那唯唯诺诺的虚弱状态,反而发出一种莫名的讥笑,他低着头嘴里的唾液因为笑声而止不住的往地上垂下数捋丝线。角木蛟此时把自己的脖子伸得高高的,眼看它那已经成形的龙头对着杨柳青的秃顶脑袋贪婪的张开了大嘴,于金鼓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变化手印结界以接触咒语,可惜为时已晚,就在角木蛟化作绿色烟云消散之际,杨柳青突然抬杠头对着我们猥琐的笑道: “你们看,我装得像吗?” 就在杨柳青话语落下的一瞬间,杨柳青的身体突然爆炸,可那炸裂之象却并无一丝半点的火花,而是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一股剧烈流动的黑褐色烟雾。又大又浓的黑烟很快就将山林小路上的天地所笼盖,伴随着杨柳青那奸邪的笑声,我们眼前的光线变得愈发暗淡。 我紧张的朝站在自己身旁的林笑笑看去,发现林笑笑面露惊恐,眼睛瞪得又圆又突,嘴巴也在颤抖中张得大开。我对着林笑笑喊了几声,可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于是我伸手去拉她,却发现她的手变得冰冷湿滑,掌心里不停地冒出冷汗,身子就像抽筋那般僵直紧绷,不只是她这样,于金鼓、崔本源亦是如此,不管我如何对着他们的耳朵呼喊,又或是拉动他们硬杵在原地的身子,都无法将他们的心神拉回到现实之中。 呛鼻的烟雾愈发浓烈,我感到自己的肺部就像在被火烧一般灼热刺痛,随着这种痛苦的感觉逐渐强烈,我俯身一咳,一股带血的黑烟随之从我的气管里喷射而出。紧接着,我感到左手传来阵阵暖意,抬手一看,原来是白玉珠串正在被青白之火所燃烧,随之而来的,是天狗碧霄的声音出现在我脑的脑海之中: “沈放,接住了!” 青白火光突然变大,并带着玉珠串脱手而出,在耀眼的火光燃烧之下,珠串变成了一长枪落入我的手中,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枪沉得出奇,青白色的火焰被聚集在了一尺长的枪头之上,七尺多长的乌金长杆握在手里是又韧又硬,我只好咬着牙,双手奋力地抓住枪杆也才能面前把这杆枪撑稳在地面上。 “碧霄,你这是干什么” 我紧张的问道。 只听那天狗碧霄沉着的说道: “你听好了,左手阴握枪尾,右手阳握枪身,步伐要稳,一线之间,可进可退,腰马合一,两脚为根,以腰动身,以身动臂,以臂动腕,以腕出枪,这第一式,飞火流星,先打七寸” 我照着碧霄的所传授的枪法,腰身一抖,急进一步,脱枪而出直扎天际,出枪之时,枪头火光万丈,仿佛可将这儿暗淡乾坤烧成灰烬。于是我抛枪而出,青白火光闪过之处,枪头尽可刺破黑烟,火焰将黑烟迅速烧化,天空再次出现,万物出晴,我飞出的长枪则一头插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接枪!” 碧霄喊道。 我对着插在地面的长枪伸出右手,长枪即刻感应到我的意念,立马自行从地面拔出,迅速飞回到我的手里。而在刚刚枪头插入的地面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窟窿正在不停地吸附着环境中残留的数缕黑烟,当黑烟都被窟窿吸附完之后,黑烟又从窟窿里喷涌而出,化作了一个男人,杨柳青。 只见这个秃头男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左边肩膀,我注意到上边血流不止,应该是被我的枪所扎伤的,趁热打铁,我立刻双手持枪指着杨柳青,准备一举将其拿下,杨柳青见状连忙嚷嚷道: “喂,喂,喂,你若是杀了我,就永远都别想知道你父亲还有奚瑶被抓到了哪儿!” 杀机最怕犹豫,可杨柳青的话却成功的乱了我的心神,就在我放慢进攻的脚步之时,两把飞镰从两侧树林里飞出,随即俯冲而下,对着我的双腿劈来。 碧霄见状大喊:“速速后撤,枪头神龙摆尾把它们打飞!” 危机时刻,我连忙照着碧霄的说法一边后撤一边坠下枪头左右扫开两把飞镰。只见那两把飞镰似乎听到了某人的召唤,同时飞到了一处树林之中,随后从那处树林里,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儿,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印着《海贼王》路飞的黑色体恤衫,与他那条深绿色运动长裤搭配起来看着很是不协调。男孩冲我调皮的笑了笑,随即双手握着镰刀一路急冲而来。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男孩的忍者飞镰虽说看着顶多只有一尺长,但在男孩儿的飞舞之下,好似两股利刃疾风,打在我的枪上时,犹如子弹一般猛烈,震得我双手生疼。我照着碧霄所传授的枪法,尽可能的与那男孩儿拉远距离,并以枪头扫之,步伐以虚盖实,晃动枪身,防守之余,借佯攻以待突袭。可那男孩儿明显也不是吃素的,他看得出我是在寻找时机转守为攻,便以疾步追之,手中飞镰快如闪电,企图顺着我的枪身劈砍至我的手指上以卸掉我手中长枪。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男孩儿手里的飞镰其刀刃看着不像金属做的,其质感略有透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似风似水,正在刀身里边快速地流动不停。眼看男孩儿的飞镰就要砍到我的右手手指,我赶紧照着碧霄的要求,收枪转身假装逃跑,然后立马仰头下腰,再快速回身击出一记回马枪贴脸飞刺出,直击男孩儿胸膛。男孩儿显然没想到我会来上那么一下,杀气正盛的他根本来不及躲避我的突然袭击,即使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回防,但还是被我一枪刺中了他的右臂,男孩儿嘴里怒骂了一声“八嘎”,随即冲我抛出一把飞镰,我早已料对方肯定会趁机来上这么一下子,于是我立刻拖枪后撤躲避飞镰的袭击。 待那男孩儿抛出的两把飞镰都已被我成功躲避开之后,我快速端起长枪,对着男孩刺出一记白蛇吐信,直戳其咽喉。男孩儿连忙唤回飞镰以图挡下我的枪头,我心中暗自大笑一声: “小样儿,还不是被我骗到了!” 随着我枪身一抖,带火的枪头即刻坠到男孩脚尖,对着男孩儿的双脚,我刺出枪头就是一通乱扎,男孩儿被我这架势吓得连忙后退,由不甘心的男孩儿企图再次对我抛出两把飞镰,我则先发制人,对着他的眼睛抖起火光枪头,一时间晃得他眼睛找不着北。 “好机会!” 我心中大喊,迅速调转枪头刺向其咽喉,男孩儿怒吼一声: “撒!” 随即他的身子生起一阵旋风,这阵旋风力道也算强劲,愣是把我的枪头弹飞,并及时逮着机会拖着男孩儿撤离了十多米远。 我知道事情还没完,因而就在男孩儿后撤之时,我发觉杨柳青已不见踪影,不仅如此,森林之中,又走来了两个人,看他们的穿着,应该都是僧人,一个身材魁梧,身材淡绿色僧袍,头上盘着发髻,脖子上挂着的那串佛珠一颗颗看着有都比我拳头大,而另一个面容俊朗,身穿一袭黑衣,朴素的斗笠之下,藏不住一头黑色长发,他手里那种一杆日式禅杖,看着像是铜质的,应该不轻。 大块头僧人用他那拉面碗那么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刚刚那男孩儿肩膀,示意他往后退,随即便朝我走进两步,我见状连忙端好长枪,可脑子还没回过神,就看见一个大拳头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我赶紧动用燕影飞步做出躲闪,可那大块头僧人的进攻速度快得吓人,他出的每一拳都几乎快要贴到了我的身体,纵使我能勉力躲避他的拳头,但也能感觉到他那击中我躯体的拳风好似一只大锤,砸得我皮肉一阵生疼。 被大块头僧人逼得愈发烦躁的我只好大吼一声: “你爷爷的!” 随即转身准备再来一次回马枪,可我刚把枪头回身插去,却发现有一股力量以迅雷之速堵了我的长枪,定神一看那个头戴斗笠的僧人竟用一只左手稳稳的抓住了我的枪头,只见他手心一用力,我的长枪即刻被她孽断成了两截。 我立刻运转丹气于双手掌心,两手顿时生出青白火焰,虽说身体又开始莫名产生剧痛,但已顾不得那么多,趁敌人正是得意之时,我抬起双手对着黑发僧人就是一套连环掌,可那僧人的身体就好像落叶一般,能借助我的掌力飘荡躲闪,我越是奋力进攻,他便躲得越快,直到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疯狂地用风凌掌拍在大块头僧人的身体上,这感觉就像在试图撼动一座高山,纵使火光四溅,也无法将那庞大的身躯击退半步。 突然,我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随后身子便开始发软,肉体上的痛感也在消失,可肌理却变得又麻又僵,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针麻药那般,明明神智是清醒的,却如何也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大块头僧人把我扛在其肩膀上。大块头僧人与那黑发僧人以及双手拿飞镰的男孩儿用日语简单的聊了几句,又看了看还在原地不动的崔本源三人,接着便扛着我往森林里边走去。 第144章 奚瑶的线索 于金鼓正趴在一艘小木筏边上,身旁坐着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和服,乌黑的长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又柔又亮,女子天美是看着于金鼓,脸上笑得正灿烂,撩得于金鼓心中激痒难耐。海上的咸咸的暖风吹得于金鼓昏昏欲睡,他和女子一块儿躺在了木筏上,一起看着天上点点星辰,两人都没有聊任何话题,只是这么静静地躺着,尽管于金鼓的脑子里已经闪现过一万次冲动,但他还是选择了矜持,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就连他自个儿也想不起来了。 女子突然坐起来,俯身撩拨木筏边缘外的海水,眼神也越显迷离,于金鼓感觉到有一股难以启齿的快感涌上心头,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坐起身来的同时又伸手抚摸上了女子的乌黑长发。女子见状却没有回避,更没有不悦,反而很享受的转头看向于金鼓,两人对视一笑,此刻已是春意无边。于金鼓想要将女子揽入怀中,却感觉木筏之下的海面突然泛起了剧烈的波澜,海面渐渐变红,好似有一滴硕大无比的红墨水在悄无声息之间滴入了海水之中,转瞬间便将墨蓝的海水染成了一片腥红。 女子想要转身抱住于金鼓,其身后的海水中突然冒出一个赤裸着身体的男人,那男人全身皮肤白得透明,就连皮下的血管都能清晰看见,他迅速将女子抱住,还没等于金鼓反应过来,便已将女子连同他自己一道仰身坠入了水中。于金鼓惊恐的爬到木筏边上,他发现女子掉进了一个宽大的红色旋涡里,于金鼓伸直了双手想要够着那女子的手,可始终无法触碰到女子的指尖,女子害怕的冲于金鼓又哭又叫,眼神中充满着哀怨,似乎在抱怨于金鼓为什么不用尽全力去守护她。 于金鼓看着女子那满脸泪水的粉白玉面,心中无比自责,他哭着跳入漩涡之中,想要和那女子殉情,可当他的身子没于红色海水之中后,却发现女子已不见了踪影,海面此时腥臭刺鼻,似乎有无数的腐肉被融化在了这一片红色的海水之中。于金鼓疯狂地在水面上挣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木筏被冲进了漩涡之中后迅速被急促旋转的水流碾成了碎片,心中又恐又哀的于金鼓不愿就此死去,他不停地朝水面游去,却看到水面上有两个人影,随着于金鼓离水面越来越近,那两个人影也变得逐渐清晰,那是一男一女,他们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于金鼓心中充满着好奇,他奋力朝那两人游去,可就在他快要摆脱漩涡,游上海面时,那一男一女突然俯身朝他探出脑袋,那是两颗干瘪枯黄的头颅,形似干尸,男的那个不停地辱骂着于金鼓愚蠢,丢尽了他们家族的脸面,女的那个则边哭边对着于金鼓抱怨道为什么于金鼓不能体谅他们的辛苦,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努力读书,让他俩过上好日子,为什么总是出这么多汗…… 于金鼓看着已经变成干尸的父母依旧对自己万分不满,心中顿时被怨愤和恐惧所填满,他冲着干尸父母大声嚷嚷,却发觉自己的舌头根是又酸又满,发不出半点声响,突然,他感到水中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一边脚踝,慌乱之下,于金鼓只好疯狂地蹬踹着自己的双腿以求逃生,可那只手变得愈发有力,竟能将于金鼓整个拖入水中。窒息感瞬间压得于金鼓喘不过气,憋气到了极限的他忍不住大口呼吸了一下,这才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正躺在地面上,林笑笑坐在他身边,一脸疲倦的看着他,林笑笑也和于金鼓一样都喘着粗气,好似共同跑了一场马拉松一般,于金鼓坐起身,扫视了一下周围,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一片山林之中,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连忙撑着身子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秋风一吹,冷得他连打了三声喷嚏,与往常的着凉所不同的是,于金鼓的三声喷嚏,从鼻孔里喷出的并不是鼻涕,而是三捋黑色的烟气,以及数滴鲜血。 林笑笑狠狠地拍了拍于金鼓的大屁股,对其吐槽道: “小胖,你也太难唤醒了,说!你刚刚是不是你做春梦了?” 于金鼓尴尬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刻意岔开话题对林笑笑反问道: “师姐,是你接解除的幻术?” “不是我还会是谁?” 林笑笑边说边又趁机拍了一下于金鼓的屁股,随后从自己领口掏出一个小型香囊,香囊做得很精致,是青花色的布料上锈着金丝云锦纹,她对于金鼓解释道: “这是我出发前在总院办公室里捎来的,冉遗鱼的鱼鳞香,可消除梦魇,化解幻术,可惜就是带得少了点,不然老娘我早就醒了,还用耽误这些功夫……” 于金鼓感觉自己的两片肺叶此时又痒又痛,想咳又咳不出来,他只好不停地捋着自己的胸口以顺一顺气,待心神稳定之后,他才察觉眼前的山间小路上只有崔本源、林笑笑以及他自己,于金鼓顿感大事不妙,于是他赶紧对林笑笑问道: “沈放呢?” 林笑笑噘着嘴,用委屈吧啦的眼神看着于金鼓,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另一旁还蹲在地上检查着脚印的崔本源则搭话道: “应该是被抓走了,暂定还不懂是哪方的人干的。” 于金鼓心中一紧,对着空气连骂了几声“操”,他现在是懊恼不已,明明只需要打个电话通知院里派人来中华料理屋把沈放接走,自己就能拍拍屁股走人,这下可好,鬼使神差的跟着沈放那个小混蛋来到岚山温泉这边,还因此连累了奚瑶夫妻俩,如今想想就来气。 “沈放,你他娘的就是不老实,等我把你逮着,非要在你身上刻下一万个咒印来折磨不可!” 于金鼓越骂越激动,情绪上来之后,于金鼓一时怒火攻心,忍不住对着地面呕出一块黑血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 于金鼓捂着嘴,看着地上的黑血说道。 林笑笑倒也不嫌弃,她伸出一根手指,弯腰在地面上捋下一抹刚刚于金鼓吐在出来的黑血块儿,然后揉捏着手指解释道: “是烟烟罗,一种日本妖怪,形容柴火炊烟,人若是误将其吸入体内,便会产生梦魇幻象,它能唤醒人们心中的恐惧,使人的意思长期滞留在噩梦之中,想想刚刚的遭遇,看来杨柳青已经是背叛师门,重修日本阴阳术了。” “狗日的叛徒!” 崔本源破口大骂道,他起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 “崔大个儿,你要打给谁?” 林笑笑拦下崔本源问道。 崔本源对林笑笑的疑问反倒不解,他双手叉着腰,满脸疑惑的反问林笑笑道: “还我要打给谁,这还用问嘛,当然是跟院里汇报现在的情况啊!” “不行,暂时还不能跟院里说!” 于金鼓也拦在了崔本源面前阻止道。 “理由呢?”崔本源此时明显不高兴了,三人好一阵子都在互相对视,却又谁都不说话,场面一度变得紧张,直到林笑笑服软并对崔本源解释道: “我们是跟着沈放一块儿从中华料理屋逃出来了,按照沈放的说法,他是违抗了院里的命令逃回的料理屋,我们本来就是被派来保护他以保证他能完成院里制定的计划的,现在反而都跟着他来到这儿,还把他给弄丢了,你说院里会怎么想?如果杜子娟也被策反了,那她完全能在我们逃出中华料理屋的时候,来个贼喊捉贼,反诬我们是叛徒,如今沈放也不见了,院里本身也在调查内鬼的事情,这时候要是如实汇报院里我们当下的情况,大概率我们会被调回总部,然后被暂停职务,等着每天接受各种审查。” 崔本源在听了林笑笑的解释之后是一脸的不屑,他说道: “嗐,不就是画梦椅嘛,老子从曼谷回去之后就坐过,碍不着什么事儿,之后只要睡几天就好了。” 可于金鼓却叹道: “大个儿,哪儿有那么简单,咱们几个修行时间也不短了,画梦椅这种东西对付像沈放那样乳臭未干的愣头青还行,对付咱们,还是弱了点,我之前在人事调查部干过一段时间,知道那里的手段,倒不是怕哈,就是觉得这样回去太窝囊。” “可不是嘛!”林笑笑连忙搭茬儿道: “我明年就要升做异象监测部是三室主任了,现在还在考察期间,我可不想这个时候自己的档案上出现什么污点,老娘我在总院当牛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儿哈!” 直道这个时候,崔本源这个直肠子才明白眼前这俩人到底想表达什么,他拍着自己的后脑勺,恍然大悟道: “明白了,明白了,你们不就是想着靠咱们三个重新找到沈放嘛,行,我同意了,下次有什么想法你俩就直接说,大爷我脑仁儿回路短,听不得那么多弯弯绕,可话又说回来,咱们现在又该上哪去找沈放那小子?” 林笑笑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看于金鼓,而于金鼓则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盯着地面上的打斗痕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说道: “先去民宿里边瞧瞧。” 奚瑶夫妻所开的民宿并不大,是花开院家族的里最小的一个房产,本来比较陈旧,但奚瑶夫妻俩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这里改造成了一个恬静舒适的小天地,虽然来这里居住的旅客并不多,但细水长流,并且还有着固定的回头客常年光顾。 于金鼓带着崔、林二人来到一间木屋的会客间,自从得知奚瑶嫁来日本之后,于金鼓就时常会来这里做客,为此他还自学了日语,奚瑶和花开院雄一两人对待于金鼓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这让于金鼓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对奚瑶的爱慕之情,可直到于金鼓看见原本清雅恬静的风吕民宿如今是一地狼藉,空无一人,难免心生落寞,其实就在他踏入民宿的时候,还曾幻象过奚瑶能想之前那样站在门外对其笑脸相迎,如今他却只能面对现实,站在房间里睹物思人。 崔本源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同时不停地用手指摩擦着四处的墙壁和家具,再把手指塞进嘴里嘬了又嘬,随后又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边吐他还边说道: “呸,呸呸,这味道,古怪的很,和咱们国内的很不一样,恶心,呸,太恶心了!” “我看你才恶心!”看着崔本源这么不讲个人卫生,随地吐口水,林笑笑连忙捂着口鼻后撤。 于金鼓虽然也躲着唾沫横飞的崔本源,但为了找到奚瑶和沈放,他也在调动内息触摸着房间里的一切,他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把这家民宿的各个房间都摸了个遍,就像崔本源刚刚的那样,于金鼓的指尖触觉一直在告知他自己,这里的感觉和国内的很不一样,虽说确实能感知到有人和灵物来过这里,但却和国内的那些异虫在环境里遗留痕迹的触感完全是两回事儿,他也说不准是什么人,什么东西袭击了这里。 于金鼓顺着指尖的感觉,一路追踪到奚瑶夫妻是房间门前,他站在门外迟疑了很久,尽管他的指尖告诉他,这里残留的异常气息最为浓郁,但要他主动走进这间房,于金鼓的心里总觉得很别扭,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他和这间房间的门之间,对着房门,于金鼓愣是迈不出一步。就在于金鼓在是否走进奚瑶夫妻的卧室而犹豫不决之时,崔本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开挡在房门前边的于金鼓,利索的拉开了这间房门,于金鼓正想对此朝崔本源发几句牢骚,可房内的场景却很快吸引住了他。 只见这间只有三十平的房间里,虽然也被外人搜得乱糟糟,但榻榻米上却覆盖这一层隐隐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术士才能察觉,是一种术,只有术士才能化解。于金鼓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里指南针模式,在找到房间的东南方向后,他蹲在房间的东南墙角,右手快速做出手印结界,再以剑指戳到地榻榻米上,高声念道: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咒语念毕,于金鼓剑指在榻榻米上大力横拨而过,这一瞬间,于金鼓的指尖竟在榻榻米上割出一道白色光线,光线随着于金鼓的指尖移动,很快就分裂成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这个裂口不断扩张,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已开裂至房间的四面八方,直至到了各个墙角才消失消失。白光消失之际,也带走了房间之中的术,房间的本貌则得以显现在三人眼前,只见那房间里摆设已全然不同,而整间房从墙壁到衣柜,再到各种摆设,全都写满了黑色的毛笔字,字迹形如蚯蚓,断断续续,又互相勾连,组成了一条条如细锁链一般的阵型,这些锁链文分做了上下两端,上端集结在了天花板中心,下端集结在了榻榻米中心,两个中心点上都画着一副阴阳图,如此熟悉的画面让众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和那栋城堡别墅大厅里一模一样的阴阳术阵。 林笑笑看着这满屋子的咒术符文,一脸茫然的向于金鼓问道: “我只记得沈放他们之前所待着的城堡大之所以有这种阴阳术,是因为那里被传闹鬼,所以千年京才派人这种用术法将恶鬼封印在了城堡的大厅里,可这里为什么也会有一样的阴阳术,额,是一样的,对吧?” “嗯,一样的。” 于金鼓也是在房间里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之后才敢肯定下来,但他看着看着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于是他不停地在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终于让他在房间的一幅壁画上发现了端倪。 这幅画是一幅描绘着一座大厦的油画,只有五六寸的大小,就挂在门口一处储物柜的旁边,一开始房间里的布局被遮掩之前,这堵墙上还没有这幅油画,直到于金鼓破解了房间里的术后,油画才显现出来。画中的大厦看起来很普通,并没有任何的艺术美感可言,据于金鼓所了解,奚瑶夫妻俩一直向往着远离都市的田园般生活,而在他们的私人空间里却挂着一幅都市大厦的油画,这显然有蹊跷。当于金鼓几乎要把脸都贴在了这幅油画上之时,他发现房间里的有一段咒术符文从大厦的旁边纵行穿过,而大厦的玻璃窗却正好倒映出这段符文的影子,于金鼓看到,反映在大厦窗户上的符文影子竟然是实打实的中文,于是他激动的喊道: “找着了,找着了,好办法,好办法!,原来是这样,奚瑶,还真有你的!” 与金鼓的话可把站在一旁的崔本源和林笑笑给听蒙了,本就没什么耐心的崔本源干脆一把将于金鼓从壁画上挪开,然后把他用力拉到自己什边对其问道: “你小子在这打哑谜呢?赶紧的,快说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 于金鼓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失态了,于是他赶紧用衣袖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汗水,然后对崔本源和林笑笑解释道: “刚刚之所以我们进屋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是因为奚瑶在这里施了一层地灵术,这是他们坤舆堂的拿手绝活之一,施术者可以通过操纵地脉灵气以暂时改变一处地方的风水布局,这种术叫坤势百变,可以让一栋凶宅里的凶秽暂时被镇压,也可以暂时化解一户人家的风水煞气,我听奚瑶说过,其实这种术完全可以永久镇压凶宅,也能完全为户主及其家人挡下半生煞气,之所以只用做暂时效果,是因为这样才能吊住那些财大气粗的回头客,坤舆门嘛,向来是财字当先。” 于金鼓又指了指房间里的阴阳术符文,然后继续说道: “你们看,这些阴阳术符文很明显是按照房间里的布局所书写的,随所以只要利用坤势百变将房间的家具摆设布局改动一下,就能很好的将其彻底隐藏起来。” 林笑笑听完于金鼓的话后,思绪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于是她向于金鼓问道: “你说的坤势百变我是不懂,但刚刚进屋确实察觉到了里边的气息异常,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奚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城堡和这里的阴阳术阵都是同一种的话,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于金鼓指着房间里的那幅油画,说道: “你们看吧。” 说罢,崔本源和林笑笑一高一矮的蹭到油画上边看了半天才同时惊呼道: “噢,看到了,看到了!” 只见那幅油画里的大厦窗户上,倒映出符文里的中文字迹所显示的是一句话: 斡旋天地,移星换斗,回天返日,振山撼地,炁神合一。 崔本源和林笑笑大眼小眼的看完油画上的那一行字迹,随后于金鼓解释道: “这是坤舆堂的另一绝技,扭转阴阳,这是一种传送术,至这种术坤舆堂的人具体是怎么运作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猜沈放应该就是通过扭转阴阳来到的这里。” 崔本源听完于金鼓的话后,一拍脑门,大声叹道: “嗐,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沈放还有奚瑶他们,什么坤势百变,什么扭转阴阳,现在对我们又有什么用?” 于金鼓见自己刚刚分析被崔本源数落得一无是处,脑袋一热,大骂道: “我当然也想找到沈放和奚瑶他们,这不是就地发现什么就说什么吗?既然你觉得我说的是废话,那好,你来,你来给咱们想法子看看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操!”崔本源大骂一声,他这人的性格就像一只非洲蜜獾,你越是怼他,他就越横,就在于金鼓和崔本源剑拔弩张之时,还在盯着油画看的林笑笑却突然开口说道: “我觉着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那里是哪里?”崔本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见林笑笑这么一说,立马就被对方勾走了注意力,而一旁的于金鼓也连忙看向林笑笑,期待着对方的回复。 林笑笑颜色的指着壁画,说道: “这里,我以前也去过几次日本旅游,这家酒店我曾经住过,好像是叫康莱德,那里的性价比很高,住宿费三天只要一千多人民币的,不过是在东京,京都的乡村民宿里竟然挂着一幅描绘着东京一酒店的油画,这也太不寻常了,我觉着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事到如今,三人已没了回头路,既然发现了唯一的线索,那还等什么,三人只好即刻下山,动身前往东京。 第145章 无尽古城 我的此时身处内景之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帮日本人把我带到一个旧式宫殿之后,便把我关在了一间榻榻米房间里,每天开始不停地派人在我身上施展各种咒术,我听不懂他们这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大致推测到,应该是想通过某些咒术从我身上剥离出什么东西,傻子都能猜得到,不就是下从我这剥离出金毛犼嘛!尽管他们用了多种咒术,还换了几批专家,但就是没法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这些咒术施展在我身上时,有的很痛,有的很痒,有的又酸又麻,还有的就像给了我几拳,剩下的就如同是数枚鸿毛落在身上一般,毫无杀伤力。 在这期间,我在房间里一点一滴的学习着《九转元阳功》,之前练的是第一层,可以增强体魄,也许是靖仔的丹气或是随侯珠丹火的加持,使得我在修行《九转元阳功》时格外顺利,第一层很快就学满了,之后便是第二层,随意入定内景,至此,我便时常把心神转移到内景之中解解闷儿。内景的时间比外边慢上很多,或者说这里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永远的星辰,永远的海岸,但至少比在外头好受得多,和我一起在内景里的,还有天狗碧霄,踏现在是一副少女模样,长得娟眉秀目,唇红齿白,穿着一身白色的广袖长裙,和碧霄一块儿待在内景的时光里,我听它说了很多有关我母亲以及我父亲的事情。 据碧霄所说,我母亲是杨家所剩无几的后人,杨家当年盛极一时,到了衰败的时候,却只有仇家最多,打打杀杀数百年,到如今,万幸人们已经渐渐遗忘了这个引虫师家族。在城堡大厅里的时候,母亲对我说了一个谎,杨家其实不止开天目和韩撸相术这两个绝技,其实还有第三个绝技,那就是《玉虚十三式》,这套武学是以合神兽化为武器,分作上下两部分,上部包含了枪法、剑法、斧法和棍法,每种武学套路各十三式,全部练成之后才可以练下部武学,刀法十三式。此功法刚强凶狠,路线宽广,招招玄妙,同时也由于套路复杂,修行难度很大,从而导致习此武学之人修行耗时过久,普通人若想练成全套《玉虚十三式》,少则十年,多则三四十年,因此杨家到了后来,大多数后人也只学得会上部的其中一二种功法。 就像九先生世代守护着孙三师叔的家族,碧霄亦是杨家世代相传的合神兽,且只有杨家嫡系方可传承,因此对于杨家的种种过往,它最清楚,也看得最透,它跟我说,它也曾劝说我母亲修行全《玉虚十三式》,但母亲却只学会了《玉虚十三式》上部之一的棍法十三式,倒不是母亲天资不够,而是母亲觉得这《玉虚十三式》也和天下武学一样,都是杀戮之技,多学无益,再者杨家祖上正是因为修行了《玉虚十三式》横行江湖,才结交了众多仇家,所以她只愿浅学其中一二,以做防身之用。 “碧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她跟我说,杨家只有两门绝学呢?” 我问碧霄。 碧霄看着漫天星辰,漫不经心的说道: “早在院里制定出那个计划后,我便跟她聊过,希望她把杨家的三门绝技抖传授于你,但她当时就表示了反对,理由是她觉得你一旦发觉自己会被长期软禁在某个国外的安全屋后,定会感到厌烦和不满,若是在学会《玉虚十三式》,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端,这样对你,对院里都不好。” “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嘛……” 我不满的悄悄嘟囔一句。 温暖的海风吹的我昏昏欲睡,碧霄赤着脚,跑到海岸线上,快意地踩踏着海水。 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和母亲一块儿来的,自从母亲成功将我体内的金毛犼与她的天狗碧霄互相置换之后,我便想起了很多童年时候的事情。那些被其他孩童欺负的种种,父亲一人将我抚养长至五岁,那时候我因为时常被其他孩子激怒而显露兽相(金毛犼之相),为此,其他家长总是好来我们家找麻烦,都是父亲忍气吞声的去应付,直至母亲的到来,她不仅开启天目进入的我的内景,修改了我的记忆,而且还给我的身体多加了一道咒印,使得我的心性变得不再那么冲动,杀心掩埋,自然兽相不出。 我走向碧霄,跟着它一块儿踩着岸边的浪花,问道: “我妈,她把你置换到我的体内,这也是杨家的秘术吗?” 碧霄仰头朝天,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算,也不算,准确来说这是一种传承,是只有杨家嫡系才会的一个技能,为的就是在杨家嫡系后代之中,将我永远的传承下去,而被置换走的那个合神兽,将会代替我去陪伴上一代的杨家当家,直至对方死去。” “死去?什么意思?” 听到碧霄这么一说,我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 碧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海的远方,任由海风吹拂着它的脸庞,说道: “这种置换之法叫做车转三重,意思是以内息为动力,将施术者和被施术者彼此的内景相连,然后让被施术者的内息冲破自身尾闾、夹脊、玉枕三穴,使之内息由膀胱经游走至肾水经一轮回,以此带动施术者的内息也能冲破自身的尾闾、夹脊、玉枕三穴并在膀胱经和肾水经得以游走一圈,由此使得彼此之间就像自行车上的两个齿轮,内息相连,带动双方三穴流转,流转三轮之后,彼此的合神兽变会得到置换。” 碧霄转头看向我,眼神深邃无比,它继续说道: “可你体内的金毛犼,并非你的合神兽,不过经你父母多年的研究发现,红叶禅师当年把金毛犼封印在你体内的这种手段,本质上属于一种强行合神的方法,只是你与金毛犼彼此都没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我走到碧霄面前,紧盯着它的双眼,执着的再问道: “碧霄,不用这么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是想知道,我妈会不会因为这次与我置换合神兽而出什么事,她的身体状况,她的健康,才是我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 碧霄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又低头叹了口气,思虑了许久之后,它才说道: “如果是以前,杨家当家因为传承而施展车转三重,那在成功之后,上一代人也就只剩一年半载的光阴可活,但你不同,你体内的没有内息,你母亲与你在车转三重时,你是用丹气代替的内息,并且你的丹气还在车转三重的过程中,在你母亲体内流转了一遍,这便在一定程度上,滋养了你母亲的体魄机能,如果你父亲对你体内丹气的研究理论是正确的,那么你母亲最多还能活三年。” “三年!才三年!那三年之后呢,那只金毛犼会怎么样?” 此时的我,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 碧霄淡淡的说道。 我:“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为我妈续命?” 碧霄摇摇头。 我:“是不是可以通过车转三重,让我将你重新置换到我妈体内,以此换回她的本来寿命?” 碧霄又摇了摇头,它说道: “车转三重是回不了头的,每一次都只能转给下一个全新的人。” 听到了碧霄的回答,我立马瘫软在了地上,我感觉到海水正在变冷,但我此时的心很明显更冷。 我躺在沙滩上,看着渐渐暗去的星辰,突然听到自己的耳边响起阵阵刺耳的声音,这声音扰得我烦躁难安,碧霄见到后,它俯身看我道: “看样子,他们又换新花样了。” 入定内景最怕心境被乱,一乱便会苏醒,等我睁开眼,发现在房间里多了两个入,一个是之前把我打到发麻的黑袍僧侣,另一个是一女人,她那甜美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招人喜欢,南宫萍此时站在我面前,她的脸凑的很近,鼻头都快贴到了我的脸上,像是在我身上闻着什么,好一阵子之后才退后几步,对黑袍僧侣用日语说了几句,黑袍僧侣捏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后走出房间。 “果儿姐,狗话说得很溜啊!” 我讽刺道。 南宫萍没有生气,她那标志性的假笑总能完美的掩盖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自从上次在大鼋山上,她顺利在萧悦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之后,我便在没见过她,据于金鼓他们所说,院里虽然已经对南宫萍对外发出的通缉令,但始终都没有掌握到关于她行踪的任何有用信息,如今在日本能再次见到这个神秘女人,着实让我有点小惊讶。 南宫萍拍了拍我的肩膀,故意调高了声调对我说道: “你这小嘴,还是那么溅,我觉着你还是少说点话更招人喜爱。” 我注意到南宫萍的眼神有那一瞬间看了看刻画在这个房间天花板上有古怪咒印,那咒印看着像几百条黑色蚯蚓勾勒连接而成的一只眼睛,当我被那黑袍僧人第扔进这间房间的时候,就猜到这个咒印八成是用来当监视器用的,看来南宫萍的意思,是让我跟她说话的时候留点心眼儿。 此时的我,双手双脚都被一种泡了药的麻绳困得死死的,这种麻绳很奇怪,它似乎能抵消掉我身体上的动能,使得我越是挣扎,体力消耗就会越大,自然也就越累,所以,我现在索性也懒得动了。南宫萍收敛少许她的笑容,她一屁股坐在地面上,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干坐着,看着我,这间房的地面上也有黑色的蚯蚓文所勾勒的咒印,形状像个大手掌,南宫萍坐在这个大手掌的中指尖上,而我则被困在了大手掌的掌心之中。 我和南宫萍对视了老半天,随后南宫萍突然喷口而笑,并对我说道: “哎呀,实在是太不习惯和你待在这种氛围里了,别扭死,算啦,直说了吧,我千里迢迢赶来这里,是来免费给你当翻译的。” 我:“给我当翻译,什么意思?” 南宫萍站起身,再次凑近我又看了半天,然后又一次破口大笑,横飞的唾沫使我瞬间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凉意。 “喂喂喂,注意点卫生行吗!” 我对南宫萍嫌弃的抱怨道。 南宫萍还在捂着嘴大笑,而她的另一只手则冲我不停地左右摆动,表面看着像是说她实在忍不住大笑,但我觉得她的真实意图,是在暗示我,少说话,让她先说。南宫萍边笑边说道: “你现在……活像只被抓了的大蛤蟆,要是把你放了,说不定一噗通就钻水里去了!” “你有完没完!”对于南宫萍这莫名其妙的调侃,我着实有些不耐烦了。 南宫萍突然收起了笑容,她看着我,表情诡异道说道: “你变了……” 我没兴趣再和她聊上什么,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南宫萍扬了扬眉毛,随后转身对门外说了几句日语,拖拉门很快就被打开,黑袍僧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在他用着非常温和的语气与南宫萍聊了一会儿,南宫萍转头对我说道: “这位是下野乌羽先生,他可是千年京驻京都小组的骨干,今天千年京的高层想要见你,下野先生是专门过来给你松绑的,你最好老实点儿。” “狗日的,狗汉奸!” 我在心里暗暗骂道。 下野乌羽没有看我,而是一脸傲慢的拿起他的禅杖,对着我手脚上捆着的麻绳敲击了几下,还边敲边念叨着什么咒语之类的,紧接着,麻绳里面松懈开,温暖的血液立马在我的手脚处回流开来。我松了松手脚,下野乌羽试图伸手将我搀扶起身,这让我恶心至极,我一把甩开他的狗爪子,强行站起身,下野乌羽满脸怒火的要揍我,南宫萍见状立马上前阻止,下野乌羽傲慢的“撒”了一声,随后走出房间,南宫萍则问了我一句: “自己走,不要紧吧?”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应道: “爷爷我好的很!” 南宫萍微笑了一下,随后用眼神示意我跟着她一起走出房门,这是我第一次走出这间房,房间里虽然没有灯,但奇怪的是里边亮堂得就像白天一样,再加上我的手表啥的一早就被这里的人收走了,以至于我在房间里边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再看房间外,还是那一排排并列的房门,看着像是某家装修成江户时期风格的酒店。房间外的走廊很狭窄,另一侧是一片大白墙,墙上啥也没有,倒是天花板上,漂浮着一列日式白灯笼,这些灯笼并不是挂在天花板上的而是就这么漂浮着,就像升气球那样,灯笼里边的火光微微闪烁着,看着心里暖洋洋,可看久了,又感觉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丝恐慌。 正当这种恐慌渐渐在我心中增大之时,南宫萍敲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还边敲边对我提醒道: “别老盯着上边的这些灯笼看,那是一种日本鬼怪,叫作灯无荞麦,普通人看上一眼都会心慌,看久了还会给人招来霉运,它们时常在雪夜里出现,灯光能幻化出一个面馆,专门吸引那些夜不归宿的游人和酒鬼朝它们走来,这些人最终都因此会迷失方向,引祸上身。” “我操!”听了南宫萍的话后,我赶紧闭上眼睛,随之以《九转元阳功》运转了一下体内丹气,提了提神。 我感觉下野乌羽带着南宫萍和我在这条满是房间的走廊里走了很久,直至走廊的尽头,那是一堵墙,同样也是啥也没有的大白墙,下野乌羽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白色的日式符箓,他将符箓贴在了我们面前的这堵墙上,符箓很快就燃烧起来,待这张符箓烧烬之后,我们眼前的这面白墙便随之由左向右移动起来,也以此打开了墙后边的一条新的通道。 那是一条阶梯,很高,很远,也很窄,每次只能容纳一个人前进,阶梯上头也漂浮着一列灯无荞麦,下野乌羽走在最前边,接着是南宫萍,我犹豫了片刻,刚想回头,下野乌羽便背对着我用日语大声说了一通,南宫萍则也背着我同声翻译道: “不要回头,也不要想着往回走,除非你想被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东西夺走你的魂魄。” 听南宫萍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感觉到身后凉凉的,小时候偷看的那些日本恐怖录像立马浮现在我眼前,我忍不住打了个寒碜,连忙跟上前边的两人。 又窄又长的楼梯我们真的走了很久,灯无荞麦的荧荧灯火照亮了整条阶梯,我尽量不不去抬头看这些长得与灯笼没什么两样的妖怪,同样也不敢回头,因为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反正总觉得后边有什么东西跟在我,那东西似乎一直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从未停下跟踪我的脚步,可当我仔细倾听时,却又之能听到下野乌羽、南宫萍还有我的脚步声,这种感觉很渗人。 终于,我们三人走到了阶梯的最顶端,那是一间房门,与之前的日式拖拉门不同,这间房门是一扇普通的单开门,奇怪的是这扇门上并没有按照钥匙孔,也没有门把手。下野乌羽敲了敲那扇门,门内传来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随后下野乌羽用日语谦卑的问候了一下门内的那个男人,这那个男人礼貌的回应了一声之后,房门竟缓缓地自动打开,下野乌羽带着南宫萍和我走进这间房,我看到里边就是一间普通的书房,三个暗红色的五层书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有欧美的,有中文的,当然也有日文的,门内书架前方,放着一张大大的原木办公桌,一个眯眯眼的地中海小老头,穿着一身淡灰色西装,正坐在桌子后边,翻看着一本日本书籍。 小老头看着我的到来,立马起身走到我面前,热情的示意我坐在一个靠窗的皮沙发上,我看到窗外是一片林园景观,正值盛秋,日本红枫的渐变色叶子配合着石泉流水,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小老头让下野乌羽走出房门,门房自动关闭之后,小老头给我和南宫萍端来了他亲自沏好的茶,茶香很浓郁,有点类似抹茶的气味,但是更加醇厚,在南宫萍的翻译之后,我得知这是日本的玉露,这茶我听说过,出口到咱们国家的价格贵得要死。出于戒备,我没敢喝茶,小老头看出了我的谨慎,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正襟危坐的对我介绍了一番,南宫萍则一直担当着我的同声翻译: “沈桑,我叫吾良滑,是千年京的东京总干事,我代表我们组织,为我们之前对你的粗鲁行为做出最诚挚的道歉。” 吾良滑对着我,低头用中文说了一句: “对不起。” 随后继续说道: “沈桑,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掌握了关于你体内神兽的相关资料以及你之前在中国的种种经历,我们非常欣赏你的胆识和才华,也为你在中国所遭遇到的种种不公待遇所感到愤懑,像你这样的人才,理应受到最人道,最合理的运用,我们千年京对外来人才向来都是秉持着包容、尊重的态度,因此,我现在对沈桑你做出真挚的邀请,希望你能以同样包容的胸怀接纳我们千年京,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我们一定会给你提供最优越的工作岗位和最舒适的生活待遇,当然,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为你提供最便利的,修改国籍的渠道,让你尽快成为一个最纯粹的大和子民。” 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轻轻地拿起放在我跟前茶几上的茶杯,闻了闻所谓的,名贵的玉露茶香,然后又把茶杯放回到茶几上,转头对吾良滑说道: “好茶!” 吾良滑表现的很有耐心,他礼貌的点了点头,我则继续对他说道: “吾良滑先生,此时此刻,是不是我向你问什么,你都会如实回答我?” 吾良滑:“当然!” 我:“我父亲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吾良滑故作悲伤的说道: “很抱歉,据我所知,你的父亲沈焕应该是被来自你们国家的恐怖组山鬼所抓走的,相关线索,我们也在努力追查之中,不过,我相信,如果沈桑你能加入到我们之中,相信在你帮助下,我们的人很快就能掌握到你父亲的具体下落。” “你是在威胁我?!” 我愤怒的站起身呵斥道。 吾良滑并没有对我的行为而感到惊讶,他把他那双细长的小眯眯眼挤得只露出一条缝,脸上依旧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奸滑表情,他故作叹息的对我继续说道: “看来你和我一样,都视自己的家人为财富,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家人的,如果他们敢,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终生懊悔的代价,而我也看得出,你同样是这样的人,父亲是一个男人成长的榜样,想必你的父亲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一定对你付出了无尽的关爱,沈桑,难道你不希望他能平安的回到你的身边吗?” 我将怒火连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随后又再次坐下,并继续对吾良滑问道: “我被你们关起来多久了?” 吾良滑:“不久,两天而已。” 我:“那你们为了从我身上剥离出金毛犼,又使了多少种办法?” 吾良滑:“到目前为止,应该是十一种。” 我:“那有用吗?” 吾良滑:“很遗憾,毫无作用。” 我冷笑一声:“那你们为什么不用那些能杀死我的方法试一下?” 见我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吾良滑不再以假笑示人,而是神色阴森的看着我说道: “这种方法我们还是有的,只是,我们确实很珍惜你的才华,让一个人才残忍的殒命,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听到吾良滑竟能如此装逼,我忍不住大笑道: “行,行,行,小老头儿,你还挺能装啊?哈哈,什么人才,我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你们不就是担心,若是我死后也无法解除封印,反而毁了金毛犼,又或者导致金毛犼暴走,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是吧?日本小老头儿!就你们这点小诡计,还有脸在你爷爷我面前装什么逼,狗日的!” 说完,我看了下坐在一旁的南宫萍,并严肃的叮嘱她道: “甭客气,给我一个字一个字,一五一十的翻译给他听!” 南宫萍意味深长挑了挑眉毛,随后对吾良滑翻译了我刚刚所说的话,在听完南宫萍的翻译后,吾良滑的脸色渐渐变得僵冷,他冲门外大声喊了一声,随着房门的打开,下野乌羽走进房间,吾良滑先是对南宫萍道了声谢,随后指使下野乌羽带我离开房间,当我走下楼梯时,好奇的对南宫萍问道: “我说,吾良滑那个小老头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南宫萍并没有回答我,我跟着她和下野乌羽一路顺着阶梯往下走,不久之后看到,阶梯的尽头又是一堵大白墙,下野乌羽再次从他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一张白色符箓,当他把那张符箓贴在墙上并燃烬之后,白墙缓缓移动开,露出了里边的新世界,一个被黑烟笼罩的古代街道,里边充斥着各种诡异的声响,有叫喊声,有哀鸣,有某种物体敲打所发出的声响,可奇怪的是,这条街道上我却并没有看到一个行人。 下野乌羽一把将我拽进街道里边,墙壁再次缓缓关闭之前,我紧张的向南宫萍问道: “这里……这里他妈的是什么地方?” 南宫萍在墙壁合上之前那一秒,冷冷的对我说道: “这是平安京,无尽之城。” 第146章 预料之外的新任务 余金鼓、崔本源和林笑笑三人从岚山温泉出来后,裤兜里只剩下几个钢镚儿,余、崔二人的行李包里还有几个钱,但都放在了中华料理屋里,如今的情况,他俩也没法再回去拿,财政重任只好落在了林笑笑肩上。 好在三人兜里的钱集体凑起来还能坐上一次地铁,大家决定先去林笑笑的住所暂时休整一下。来到京都以后,林笑笑一直都住在一家名叫京都柏悦的酒店,这里离京都着名寺庙清水寺不远,地段清净,装修奢华,一晚的价格比崔本源和于金鼓两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还要贵,于金鼓看着林笑笑住的如此豪华,心中顿时酸溜溜的,他坐在林笑笑房间里的软皮沙发上,满脸不甘的对林笑笑埋怨道: “不公平,真是不公平,凭什么我跟老崔只能和沈放挤在一间小破房里熬日子,而你却能在这地方潇洒,院里给每人的差旅费难道不应该平均分配嘛!” 正在卧室里泡着按摩浴缸的林笑笑在听到于金鼓的话后,大笑道: “哎呀,这你就不能怪院里了,毕竟这间房的钱可是老娘自己掏腰包出的,就院里给的那点差旅费,也就够在这里住半天,还不容易来外边转转,老娘我才不想窝在那些小破店里受委屈。” 崔本源把林笑笑房间里的冰箱翻了个底朝天,不到十分钟,冰箱里边的零食基本都他一个人扫荡一空,这可把于金鼓给馋坏了,崔本源嘴里塞着一大块儿巧克力和几块儿曲奇饼干,嘟嘟囔囔冲卧室里的林笑笑大声问道: “那么贵的地方,你也舍得自个儿花钱住?你个小丫头片子咋这么有钱呐?” 林笑笑从浴缸里慵懒地站起身,穿上浴袍后,她嬉笑着走出卧室回应道: “小女子幸运,老爹去世后还给我留了一份儿财产,算他有点儿良心,他给的这些钱,够我下半辈子吃好喝好了。” 于金鼓默不作声,作为林笑笑的同门师弟,他对眼前这个正喝着小红酒的女子却不算很了解,他只听同门师兄弟说过,林笑笑是个私生女,父亲是一个华裔企业家,她母亲是她父亲的一个秘书,尽管两人虽然相差三十多岁,但还是由同事关系发展成了地下恋人,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两人恋情终究还是被男方的正宫娘娘逮着了,不过,对方没哭没闹没上吊,而是给了林笑笑母亲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并让她母亲回国。几年前,林笑笑向院里请了几天假,回来之后,她便大方宴请同门诸位,并在酒桌上公开承认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还说她继承了她父亲的一部分财产,当上了一个小富婆,于金鼓迷迷糊糊记得那晚林笑笑喝了很多酒,纵使在场的同门师兄弟都被她灌倒了,可她还在喝,还边喝边笑,那笑声,一直持续到天亮。 重任在身,三人不敢懈怠,在林笑笑房间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他们便动身前往东京,坐新干线到东京无疑是最方便的,尽管人多得吓人,但越是人多,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反倒是越安全,因为不管是千年京还是山鬼,大概率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们三人怎么样。两个多小时的拥挤车程终于还是熬到了头,到了东京,已经入夜,大半天的时间里面,三人经历了一个接一个的事情,身心多少都有些疲惫,走在异国都市的马路上,三人的心里都有些落寞。 “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 崔本源抬头看着渐渐升高的圆月说道。 于金鼓摸着自己又空了的肚子,一听崔本源说起今天是中秋,脑子便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和夏芸、沈放一块儿在海滨别墅里吃月饼和烧烤的休闲时光,如今,一个牺牲,另一个失踪,而他,却在即将失业的边缘里游走着,看着由红变白的月光,于金鼓心里生出一阵心酸,他咬着牙,嘴里暗暗的骂道: “沈放,老子认识还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看我找到你后怎么收拾你!” 康德莱酒店是东京的名店,打车坐一阵子就能到达,可到了酒店门前,于金鼓、崔本源和林笑笑三人却犯了难,偌大的酒店,目测至少也得有上百间房间,而奚瑶留下的线索,又是指向哪间呢? 崔本源双手叉着腰,仰头看着酒店大声呵道: “操!大不了大爷我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找,总能找得到!” 于金鼓斜视了一眼崔本源,嫌弃的说道: “办法倒是个办法,咱们不吃不喝的的话,到大后天晚上应该能排查得完。” 林笑笑听后先是笑了几声,随后仰头看着酒店分析道: “你们还记得,奚瑶夫妻房间上的那幅画吗?扭转阴阳的咒印,第一个字落在了这家酒店的哪一层的窗户?” 于金鼓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道: “斡旋天地,斗转星移……斡旋的斡字……落在……七楼!是七楼!” 林笑笑:“那咱们就先去七楼碰碰运气。” 对于林笑笑死推测,崔本源却有些怀疑,他说道: “那几句咒印,有好些个字,凭啥就认定第一个字就是线索,万一是最后一个字呢,或者中间几个字?” 听崔本源这么不认同自己的想法,林笑笑立马拉长了脸,她不悦地回应崔本源道: “那行,你去最后一个字那一层找,我和于小胖到第一个字那层找,到家一上一下,到中间那个字的楼层回合,这总行了吧!” 这时,被两人夹在中间的于金鼓却眼神坚定的抢话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七楼,咱们都去七楼看看再说。” 林笑笑故作委屈的说:“我也想呀,那人家崔大个子不是不信我嘛,哼!” 对于林笑笑的演技,崔本源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已经打算好从咒语最后一个字的楼层去往上排查,可他刚想走进酒店,却被于金鼓给拉了回来,于金鼓对他劝说道: “哎呀老崔,崔大个儿,你又不懂日语,我是担心你自个儿出行动的话会出什么乱子,到时候我和师姐都来不及赶去支援,你就先听我的,咱们就去七楼试试,我还是有点把握的!” “你有把握?” 崔本源和林笑笑两人异口同声的冲于金鼓问道。 于金鼓将二人拉到酒店一楼大堂,对他俩解释道: “是这样的,林师姐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奚瑶是金眸女官李艳阳的第十三个徒弟,这奇女子半辈子也就收了十三弟子,奚瑶辈分最小,性格也和善,所以她的那些师姐们各个都喜欢她,而其中最疼她的,要属她的五师姐张杏花,而奚要对我说过,张杏花这个女人最喜欢的就是七这个数字,好像是因为她们师父对张杏花说过,其五行缺金,须日后补足,数字之中,七便属金,从此以后,张杏花干什么都会算准其中的命数七才会动手,扣子只系七个,鞋子只穿三十七码,每天七点钟起床,水杯只倒满七成,就连名字都改成了七个比划的字,听着都有些强迫症了,所以如果她住这里的话,当然大概率也会只住在七楼。” 林笑笑想了想,然后说道: “这么说,奚瑶留下的线索很有可能指向的是她的五师姐张杏花?” 于金鼓微笑道: “就像你说的,碰碰运气呗!” 三人一拍即合,挤进了酒店的电梯,坐上七楼,既然张杏花干什么都数到七,那就简单了,三人直接走到门牌号七零七七的房间,随后于金鼓按下门铃,用日语说了一声: “客房服务!” 房间里果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其同样用日语傲慢的回应了一声: “搞错了吧?我可没叫客房服务!” 于金鼓悄悄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用谦卑的语气对房内的女人说道: “张女士,这是我们酒店的免费餐饮服务,今天是我们酒店的周年庆典,所有vip客户都会得到我们酒店谢礼服务,你当然也不会例外。” 于金鼓的话多少带有些赌的成分,而在他说完话后,房间内沉默了许久,就在崔本源和林笑笑都觉得于金鼓赌输了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一双种了美式睫毛的眼睛目光犀利的从门缝儿里探出来。好在林笑笑在走出电梯时,悄悄给他们三人身上画出的幻视咒,让他们看上去身上确实是穿着一套服务制服,而就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崔本源和林笑笑便已经迅速从于金鼓左右撤离,林笑笑看着于金鼓走进房门,房门随之关上,大概过了五分钟后,房门再次打开,于金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房间外的走廊,然后用眼神示意崔本源和林笑笑进屋。 这是一间高等商务间,崔、林二人进屋后,看见于金鼓干杵在一个金皮沙发旁边,而沙发上正半躺着一个身穿玫瑰金软丝睡袍,身材高挑,年龄大概五十来岁的女人,女子虽然已到天命之年,但举止优雅,风韵犹存,一头栗黄的卷发铺于玉乳之间,散发着隐隐约约勾人魅惑,皮肤更是白得发光,一双杏眼迷离,中宫亦是葱鼻高挺,红唇似火,半开半合,看着崔本源倒是心中一阵颤痒,心里忍不住的大赞道: “好一个熟透了的骚娘们儿!” 张杏花似乎对三人的来访并不感到有多意外,她甚至都不愿多看他们几眼,只是在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威士忌。林笑笑见状则侧头对于金鼓问道: “小胖儿,你刚刚有说明我们来这儿的情况吗?” 于金鼓摇摇头道: “我只是说了我的身份,还有和奚瑶的关系,刚想说明来这儿的意图就被她制止,然后她还让我叫上你们也进到房间里来。” 三人不知所措的看着张杏花,只见对方把手中酒杯里的冰球摇得叮当响,接着便将杯中烈酒干脆利落地一口灌进肚中,随后对三人说道: “就你们仨?” 于金鼓点点头。 张杏花放下酒杯,随后重新恢复在沙发上的半躺姿势,漫不经心地说道: “去吧,你们都走去卧室里边看看。” 于金鼓他们也不知张杏花是何意,可眼下也只好按照对方的意思,先进卧室里瞧个究竟。可等于金鼓三人进了卧室,只看到床边粉色幔帐下,衣服凌乱满地,各种冲鼻的香味弥漫在房间之中,有香水味儿、香薰味儿,还有各种护肤品和精油的气味儿混杂在一块儿,熏得是于金鼓和崔本源嗓子燎痒,眼泪直流。于金鼓他们刚进到卧室没多久,就已经被冲鼻的香气所熏得想立马掉头回撤,可客厅里的张杏花却在此时却冲着卧室大声喊道: “衣柜,打开最大那两扇门!” 林笑笑先行一步,她眼馋的看着各种铺在地上的名牌衣服和包包,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踩在所剩无几裸露而出的地板上,打开床边衣柜的两扇大门,起先,林笑笑的眼前除了各种大衣和你裙子之外,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直到她费力拨开这些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的衣服之后,才发现衣柜下边有个暗阁,当她推开暗阁后,一个铜黄色的保险柜显现在林笑笑他们三人面前。 “看见了吗?” 张杏花对着卧室里边的几人问道。 林笑笑见状连忙回应道: “见着啦,可是,秘密是多少啊?” “你们自己想!” 张杏花语气微醺的回答道。 自己想?啥意思?该不会是这个女人认错人了吧?也许她根本就不是张杏花,只是喝多了,错把于金鼓三人认成了别人?想到这里,于金鼓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伙眼神一愣,之后便是尴尬的杵在原地,半天都不敢吱声。 说来也奇怪,客厅里的那女人却又一次掐准时机对于金鼓他们说道: “我就是张杏花,这间房是老周,周同路开的,我跟他也算老相识了,他跟我嘱咐过,若是你们三人真的找到了这儿,就让你们仨自个儿打开保险柜。” 张杏花的话就像一句熟悉的谜语,既让于金鼓三人肯定了他们此前对张杏花的判断,又让他们陷入了迷茫的旋涡。什么叫让他们自个儿打开保险柜,老周这是什么意思,玩儿他们呢?还是故意惩罚他们三个?于金鼓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打开这个保险箱的密码呢? 听完张杏花的话后,于金鼓无奈的倒在了床上,摆烂式的瘫在上边不愿动弹,而本就已经不耐烦了崔本源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操!”的一声朝衣柜里的保险柜踹了一脚,转身就想走出卧室,可林笑笑却一把拽住了他,林笑笑脸蛋憋得通红,眉头皱得都快连在了一块儿,在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林笑笑开口对于金鼓和崔本源说道: “我记得,我在接到这次任务后,老周曾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一趟,他的办公室我那天还是头一回去,嗯……说来也奇怪,老周一个劲儿的跟我嘘寒问暖,还拉家常,聊八卦,我当时就感觉莫名其妙,之后也没再吩咐什么,只是在我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朝我问了一下当时的时间,我当时还纳闷儿呢,老周办公室里虽然没有挂钟,但我记得他左手手腕上总是戴着块儿北京牌的老式钢表,老周想知道时间,应该不至于还要问别人吧!” “时间!老周也问我了!” 崔本源激动的说道: “我也是在接到这次任务之后,老周还来外勤部找过我,哎呀,他那小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啥这个那个的,跟我瞎聊了一大通,搞了半天我也不懂他要干嘛,最后也是问了我一下时间才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林笑笑和崔本源不约而同的看向于金鼓,于金鼓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也对二人说老周曾到北部分院找过他,具有聊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巧的是,老周在临走之前也顺口问了一下于金鼓当时的时间。 “你们还记得当时的时间吗?” 于金鼓问崔本源和林笑笑两人道。 林笑笑回想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嗯……好像是……下午三点半……” 崔本源则抓了抓自个儿脑袋,皱眉锁目的回忆了大半天才回答道: “噢……我想起来了!是早上,早上的九点十分,对对对,是九点十分……我操!” 于金鼓对老周来那天更是不会忘记,因为那天是奚瑶的生日,他按照往年的习惯,正准备请假外出给奚瑶邮寄一套对方最喜欢的陶瓷茶具作为礼物,可偏偏那个时候,老周却来了,还给他下了这次行动的命令,所以那天的时间,他又怎么会忘呢? 于金鼓故作思索的捋了捋自己鼻梁,然后说道: “我的是中午十一点十八分,准没错。” 崔本源在听到于金鼓的时间后,兴奋的就像个孩子,他抖着身子对于金鼓和林笑笑分析道: “有了,有了,时间是密码,数字是按照早上、中午和下午排列,这不就解释得通了嘛!哈哈,这老周,小心思还挺多!” 其实还没等崔本源说完话,林笑笑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扭动起保险箱上的密码锁,再尝试了第二遍之后,保险箱被她成功打开,只见保险箱内,整齐的放着一个掌心大小,方形的,黑色天鹅绒材质的珠宝盒以及一封还未拆封过的信件,而信件上赫然写着三个隶书大字“先看信”,字迹刚劲有力,笔触流畅如水,很明显,这三个字定是老周写的。 崔本源从林笑笑手里夺过信件,这其急急燥燥的胡拆一通之后,万幸里边的纸张还算完好无损,信中也是老周的笔迹,上边寥寥数笔写道: “诸位骨干,见信如见人,若是计划失败,吾令各位速将信封旁的珠宝盒送予屋内高人,其得到盒中物后,定会助各位一臂之力,切记不可独断行事,亦勿要将盒中之物私下处分,违令者,日后定会追究其相关责任,阅毕后请立即销毁此信,吾祝各位行动一切顺利!” 信件内容话里有话,却又点不破,道不明,看得崔本源脑子是一会儿云,一会儿雨,他拿着信件正反左右看了又看,不禁怀疑道: “这是老周写的嘛?那他写这些个过字到底是是啥意思?” 林笑笑从崔本源手里抢回信件,她迅速将撕成碎片之后,一股脑都扔进了卧室厕所的马桶里冲掉,而于金鼓早在看到信上字迹后,便已很清楚断定,那信上字迹确为自己师叔老周的,所以他并没有阻止林笑笑销毁信件的行为,他果断地从保险柜里拿出那个珠宝盒,在思想斗争了一番过后,于金鼓还是觉得不打开这个珠宝盒,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照着老周的指示做就对了。 于是,于金鼓拿着珠宝盒,径直走出卧室,此时张杏花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半睡半醒的喝着酒,于金鼓礼貌的将自己手里的珠宝盒放在张杏花前方的茶几上。张杏花那本来已经快要垂下的眼皮顿时睁得老大,她迅速拿起珠宝盒并打开看了一眼,双眸立马提起了精神。 “死鬼,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张杏花说着,招手唤来林笑笑和崔本源二人也来到客厅,然后她自己跑进卧室,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张杏花从卧室里端来一个青铜色的金属盆,她费劲儿的把金属盆放到茶几上,于金鼓三人注意到,这个脸盆大小的金属盆边上,有着一圈圈像是罗盘二十四山一样的阳刻图文,盆内则积着一层厚厚的白灰,三人嗦了嗦鼻,均闻到盆内白灰里似乎飘着一股奇香,像是某人的体香,也像炖肉之类的味道。 崔本源挑了挑眉,嘴里砸吧几声过后,低声自语道: “嘶~这白灰的味道……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啊?” 张杏花见状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一边小心的放置好金属盆,一边对崔本源他们解释道: “能对劲儿嘛,这里边装的是胎灰。” 于金鼓紧张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连忙问张杏花道: “胎灰?胎儿的灰?什么动物的?” 张杏花用自己的睡袍擦拭仔细的擦拭着金属盆的周边,在确认金属盆被她清理得焕然一新后,她略有吃力的双手撑着腰,说道: “这是我的看家宝贝,灰里可都是秘方,见着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可以跟你们透露一点儿,这灰里掺有人胎的灰,也有其他动物的胎灰,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都来点儿,反正管用就行。” 于金鼓曾听说过,在华北一带曾经流传过一种秘术,以人胎灰来做香,据说可以让人暂时看见原本看不见的脏东西,但就人来说,年龄在十岁以前的儿童,他们的眼睛至纯至精,因此可以在不加外助的情况下看见一些异常事物,而腹中胎儿正出于三魂未定,七魄未全之态,最能感应阴阳,以活胎做法,可养小鬼,亦可所胎香熏目以暂开阴阳眼,想必这盆中胎灰,其施法原理应该大致类同。 张杏花先是对着盆又唱又诵的念叨了一遍咒语,随后对于金鼓等人说道: “说吧,你们想知道谁的下落?” 于金鼓连忙抢着说道: “我们想知道沈放现在的下落,还有……还有奚瑶的下……” “奚瑶很安全……” 张杏花没等于金鼓说完就插上了这么一句,在看见于金鼓抱着怀疑的态度,她还补充一道: “既然你们能来到这儿,说明奚瑶没事儿,不仅她没事儿,她丈夫应该也没事儿了,说不定他俩现在已经坐上了飞离日本的飞机,到哪儿逍遥去了,好的很,用不着你们瞎操心。” 于金鼓见自己被张杏花塞住了话,脸上上一顿赤红,即使他视线已经紧盯着茶几上的金属盆,他也能够感受得到来自身边崔本源和林笑笑那向他投射而来的嘲笑目光。 “就沈放?” 张杏花向眼前三人确认道。 林笑笑:“嗯!就沈放!” 张杏花对着林笑笑伸出一只手,像是要跟对方索要什么,见林笑笑没有反应,她又以同样的姿势冲于金鼓和崔本源索要道: “拿来啊!” “拿啥?你到底想要啥?那珠宝不是都给你了嘛!” 崔本源边挠头边说道。 张杏花到还算有耐心,她翘着手,打量了一下眼前三人,然后解释道: “哎呀,也怪不得你们,这样,我跟你们说清楚点儿,要想用我的方法找人,首先就是要给我那人的一件物品,什么衣服啊,裤子啊,鞋子啊,甚至是对方的口水、用过的纸巾都行,最好是最近的,你们得给我,我才能用我用得着这地灵盆帮你们找人,不然,咱们这买卖就甭想谈。” “切,不谈就不谈” 林笑笑边说边伸手从茶几上准备拿走珠宝盒,张杏芳见状连忙按住林笑笑的双手,并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皮笑肉不笑的对林笑笑他们说道: “哎,哎,哎,我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你们也得容我想想嘛!” 张杏花走到林笑笑三人跟前,脑袋像警似的这这三人身上东凑凑,西瞧瞧,然后这于金鼓的衣领上,找到了一根短发,她把这跟头发拿到自己眼前,直到她那俩眼珠都给挤成了斗鸡眼,她才开口道: “成,有这跟头发就成!” 张杏花把这跟头发放进金属盆中,在她又吟唱了一段新的咒语过后,那跟头发竟然在盆内自燃了起来,淡淡的火光转眼即逝,随后,金属盆罗盘般的盆沿开始自动扭转拨动,盆内随之升起一阵七彩云烟,在张杏花那声情并茂的吟唱之下,盆内的彩烟徐徐升至客厅的上空,随即化作一片滚滚流动是云雾,这云雾渐渐变得清澈,好似一面镶嵌在客厅天花板上的倒映的镜子,只是镜中之人并非客厅里的诸位,云雾甚至都没映出这个客厅,众人抬起头,看见云雾里倒映而出的,是一条日本建筑的室内走廊,走廊上空飘荡着一个个白色的灯笼,走廊的一侧并列着一排排房间,随着一间房门缓缓被拉开,一个黑袍僧人走之中走出,在张杏花加大了咒语的吟唱声调后,众人看见房间里,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捆着麻绳的年轻男子正闭着眼睛,坐在一个手掌印图案的咒语阵中心打着呼噜酣睡。 第147章 平安京之夜(一) 下野乌羽彻底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门消失了,我走到门消失的地方,地面上,空气中,全都没有了门的痕迹,听着从各处传来的诡异声响,心中顿时生出沉重的无助感。南宫萍说这里的平安京,可父亲之前说过,平安京就是京都的古称,既然二十一世纪的京都就在门外边,那么这里难道是一个复古风情街? 我被自己的愚蠢给逗笑了,这怎么可能呢!那个叫吾良滑的老狗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免费请我来旅游观光?回想起刚刚南宫萍那冷酷的眼神,她说这里是无尽城,听她的语气可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算啦,管他呢!贝爷教过咱们,迷路的时候最好的求救办法就是待在原地不动,再说了,那个青袍大个子把我从岚山温泉那边扛走的时候,他和他的同伙可没敢动于金鼓几人一根毫毛,倘若于小胖他们真的没有再被敌人所俘虏的话,应该会想办法来救我,总之,老子现在不想动了,啥平安京,啥无尽之城,也就天黑一点儿,暂且熬着再说。 于是我躺在这条古代大街上,看着天空上飘浮不定的薄云,发起了呆。我本想睡一觉,却又怕这里真有什么东西会趁机逮着我当晚餐,况且这些渗人的诡异声响让我感觉自己正身处游乐园的鬼屋之中,哪儿还有心思打瞌睡。 我仰着头,看见天空中突然被一团白绒绒的大球所遮盖,起身一看,原来是一只大白猫,我正好奇这小毛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没想到那白猫这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碧霄的身音出现了: “小子,我感觉这地方总飘着一股凶煞气息,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你真的确定就这么干躺着啥也不做?” 我看了下左手,手腕上的白玉珠不见了,这下确信自己没被什么东西所迷惑,眼前的白猫就是天狗碧霄。我抱起碧霄,疑惑的对它问道: “我说碧霄,你明明就是一只猫,怎么就被世人称作天狗了呢?” 碧霄没有理会我的话,它润滑的身子一扭便从我的双手里挣脱出来,四条猫腿蹭蹭几下就跑向了前方,还不时的回头催促我道: “我感觉有东西冲这边来了,你最好跟我先离开这儿。” 自从耗尽了内息之后,我便失去了之前的灵敏嗅觉,一年多以来,我已经习惯了用嗅觉判断一个人、一件事和一个地方的好坏,所以在听到碧霄的提醒之后,我还是会下意识的动一动自己的鼻翼,直到闻道鼻腔里的气息还是那么寡淡如水,我才落寞的起身跟随天狗而去。 没了灵敏的嗅觉,我变得草木皆兵,走在这条阴暗的街道上,总感觉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盯着我,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就像自己整个人在赤裸着游街一般。没走多久,我便发觉脚下的石板路变得越来越凉,再走几步,脚下石板就已经冻成了寒冰一般,而且还湿漉漉的。 碧霄的脚步逐渐加快,可越来越湿滑的路面却变得格外难行,我努力的跟着碧霄后头,纵使已经很小心,可还是连续扑了几次街,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碧霄从一团白球变成一个白点,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操!这猫不猫狗不狗的小畜生,也不知道等等我!” 我发着牢骚再次站起身,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来到了一条狭窄的巷口之中,我还以为自己又进入了内景,连忙扇了自己两巴掌,麻辣的痛感让我瞬间清楚此时并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在内景里。狭窄的路面依旧是铺满了歪七扭八的石板,不过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冰,脚踩上去的感觉也干燥很多,少了些许寒意之后,我胆子也变得大了一点儿,平安京的夜里带一轮弯月,银白的月光照亮了我眼前的小路,我深呼吸一口气,边缓缓吐出,边一点一点地往小路的前方挪着脚步,与之前的街道所不同的是,这条小路里安静得出奇,可以那些怪异的声响,什么都没有,两道大白墙之间,只有我一个正在移动中的活物,仿佛时间已经在这里凝固,在这里走久了,我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血液流穿耳中鼓膜的声音。 但随着我往小路里越走越远,发现这里除了弯弯绕绕之外,似乎根本久没有尽头,不仅如此,我感觉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偷窥着我,我心慌了,不断地回头查看,却又只看见一片冷漠的寂静,于是我开始调头往回跑,可这里几乎前后都一个样,一样的石板路,一样的白墙,一样的无休无止。我壮着胆子继续往乱跑,可发觉这里哪儿哪儿都一样,之前的入口不见了,出口似乎更不可能出现。 我索性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冷静……先冷静一下……” 我不停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努力的让自己那烦躁拨动的思绪平静下来。待心率降下来之后,我看着眼前的路和围墙,断定自己大概率是遇到鬼打墙了,趁还没出现什么妖魔鬼怪,我迅速回想着老爸的书房里是不是有几本关于日本妖怪的书籍。 “有吗……有吗……有……有!” 我激动的站起身,想到自己确实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过一本讲述日本妖怪的书,好像还是手抄本,更像是某人的日记,至于是什么看的,已经不记得了,书名就更记不起来,只记得书里记录了上百种关于日本历代妖怪的详细描述和绘画,书里……书里确实记载有一种妖怪是会鬼打墙的,叫……叫什么……涂壁! 对!就是涂壁,书中记录说,涂壁会把自己融合到一堵墙上,然后给路人制造以后无限无止的迷宫以围困路人,同时,它还会不时的从墙上探出双眼窥视迷茫的路人,听起来还挺萌的,而破解它的方法也很简单。 我走到墙边上,随后运转丹气形成青白丹火生于右脚之上,对着墙根大力一踹! 只听一声低沉的哀嚎从墙面传出,一双乒乓球大小的圆眼珠子从白墙上冒出,正痛苦的滋溜溜地转,我正想对着墙根再踹一脚,那俩眼珠子见状赶紧顺着墙壁迅速移动,不一会儿的功夫,俩眼珠子便消失在了墙壁上,我突然感觉脚下石板又变得湿漉漉,冰冰凉的,再一回头,我已站在了那条小路的巷口,另一旁的街道上,已经下起了淅淅小雨。 碧霄还是不见踪影,我也不敢再走进巷子的小路里,只好冒着雨一路前行。还没走多远,我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窸窸窣窣地歌声,声音好像来自一个女人,我害怕得撒腿就跑,可我越是跑,身后的歌声就越清晰,女子唱的是日语,我虽听不懂,但能感受到藏在歌声旋律之中的无尽哀怨。 雨水越下越大,我看到街道两旁的屋内灯火随之歌声的到来而熄灭,雨水很冷,冷得彻骨,仿佛每一滴落在我身上的雨水都能渗入到我的灵魂深处,也许在淋一会儿雨,我连魂魄也能被冻成冰。我试图走到路边的屋檐去避雨,可奇怪的是,不管我多努力的朝路边的屋檐靠近,就是无法拉近自己与屋檐之间的距离,反而发觉自己的体力正在被这大雨一点一滴的慢慢消耗。 我从身后传来的歌声判断,那女子已经离我不到三步的距离,尽管我知道不该回头,但强烈的恐惧感和不安终究还是战胜了我的意志力,当我朝身后徐徐转头查看那歌声的来源时,看到一把已经打开了的红色油纸伞正悬浮在我后方,我转身走向雨伞旁,早已被大雨淋湿的我此时内心突然极度渴望躲在这把油纸伞底下,脚亦不自觉地朝伞下迈去,被雨浸得发白的右手更是忍不住地抬起想要握住油纸伞的伞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我脑子里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儿理性还在努力的告诫着我自己,千万不要走进这把伞底下,这一定是个圈套,于是我退后了一步,试图通过运转丹气,让身体产生丹火以取暖,可我现在全身都已湿得通透,身上刚刚漂浮起一两个火苗子就被雨水扑灭。之前在中华料理屋的时候,我也曾尝试过在沐浴的时候点燃身上的丹火,不管淋在身子上的是冷水还是热水,都不影响我身上产生丹火,可现在的雨水却能将丹火轻易浇灭,这让我几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我投降了,寒冷使我颤抖个不停,迅速下降的体温正在既侵蚀着我的肉体,更消磨着我的意志力,恨就恨自己早前过于急功近利,《九转元阳功》第一层根基还没扎稳就开始修炼第二层,这下可好,体魄不仅还没壮起来,还被这大雨近乎击垮。当我一只脚迈进红色油纸伞下时,脚背上的皮肤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宜人的暖意,于是我开始放着胆子躲进伞中,半个身子瞬间便感受到了这股暖流的重新滋润,我正准备伸手把住雨伞悬浮在半空的把手,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孩犀利的呵斥。 当我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无端将一个穿着鲜红色和服的女子揽在了怀中,雨还在下着,可那边悬浮在街道上的伞却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子很软,皮肤白的吓人,她好像在发抖,凌乱长发下边的那张脸深深的埋在我的右边胸口里,阵阵哀怨的歌声正是从她这儿传来,可她并不是刚刚呵斥我的那个人,同样是女人,但呵斥我的那个女孩儿,声音明显更有活力。 我本想推开躺在我怀中的那个女子,却感觉她就像一棵老藤一般,已经将我紧紧地缠住,不仅如此,我越是想推开她,这女的就越是抱我抱得更紧,唱歌的嗓门也越来越大声,歌声里甚至还出现的愤怒和哭泣般的抽搐,虽然我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能感觉到她好像在等什么人,也许是等了太久,却始终没有回应,心中的哀愁逐渐变得愈发浓厚,哀怨也逐渐变成了愁与恨。 随着女子抱着我的双臂在我身上越勒越紧,我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消耗,本来还能直挺着的膝盖也不知怎么得开始发软,脊梁骨也在女子的歌声中变作了面条那般棉柔,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我怀里的这个女妖怪大量吸食,尽管我还想着挣扎,可随着体能的外泄,我的双手变得软麻无力,精神也开始逐渐萎靡。正当我绝望之时,一阵带着黄色光芒的疾风裹挟着一个紫色的身影从我的身边扫过,我能感觉到这阵疾风之中,似乎有一道利刃从我的胸膛横穿而过,一时间,我以为自己被杀了,因为身子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是卸下了什么,低头一看,刚刚还死死缠住我的那个红衣女子竟已人首分离,碗大的伤口里没有冒血,甚至都没有肉,苍白的皮肤之下,是如同深渊一般的无尽空虚,女子的身体从我身上缓慢滑落,而她的脑袋就像一个自动从树上掉落下来的熟透果实,滚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脚下,停下之后的脑袋正直勾勾的看着我,藏在长发之下的,是一张苍老枯黄的脸,那凸起的眼珠充满了怨气,瘦骨嶙峋的老脸因狰狞的神情而变得恐怖。 这颗脑袋被刚刚那个紫色的身影踩在了脚下,此时天又晴了,月光从乌云里缓缓露出大半身子,重新照亮的地面,而街道两侧的房屋也再次亮起了灯火。光明回归街道,我看到一个穿着忍者服饰的小个子女孩儿一只脚正踩在红衣女子的头颅上,她左手提着一盏灯笼,右手拿着一把像是单锋戟样式的长兵器。兵器的利刃上写满了黑色的符文,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由于光线的限制,我觉得她的实际年龄可能更小,娃娃头的发型配着一张娃娃脸,可神态却凶狠得厉害。 女孩儿将红衣女子的头颅像足球那样踢到半空,然后举起兵器对着那个头颅就是一记横斩,头颅被破成两半的瞬间,发出了尖锐的叫喊声,痛苦的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紧接着,头颅便化作了一片水花,溅落到街道上,而那没了头颅的红衣身躯也随之在石板路面上融化成了一滩清水。 此时的我依旧冷得直哆嗦,女孩儿提起兵器扛在其小小的肩膀上,略有警惕的走到我跟前,奇怪,刚刚那么大的雨,女孩身上确没沾上一滴水,她踮起脚尖,高举着灯笼,仔仔细细的审视了我好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随后对我说了一句日语。见我没反应后,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女孩儿的个头目测也就一米五六左右,要想摸着我一米七八个头的脑袋,着实还是有点费劲儿,见我脑袋没发烫,她又说了几句日语,我左右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女孩儿有些生气,粉扑扑的小脸蛋因此还鼓起了一侧腮帮,她摆了一下脑袋,示意我跟着她一块儿走。 嗐,难得遇见一个人类,管他是敌是友,总比我一个人在这里瞎逛强,我没兴趣想太多,先跟着女孩儿,看她会把我带去哪儿再说。 嫌我走得太慢,女孩不时的回头催促着我,小丫头片子的,脾气倒是还挺大,她不仅脾气大,那小胳膊小腿还走得挺快,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女孩儿便又把我带到了那个潜伏着涂壁的巷子口。于是我赶紧对着女孩举手比划,试图想告诉她里边有妖怪,可我费劲吧啦的对着她比划了大半天,却只换来了她的几声充满鄙视的嘲笑。 女孩儿笑声过后,对我不屑的“切”了一声,然后扛着她的大枪(也许该称作大刀,管他呢!),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往巷子里进,无奈,我也只好继续跟着。不过女孩儿并没有在巷子里走多远便停下了脚步,她从衣服领口里边拿出一张白色的符箓,然后像下野乌羽那样把符箓贴在了墙上,随后女孩儿对着墙念了几句咒语,符箓立马就燃烧了起来,待贴在墙上的符箓燃烬消失之后,墙壁上随之长出了一双大眼珠子。 女孩儿对着那对大眼珠子说了几句话,大眼珠子听了之后,斜眼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埋怨,它对着女孩儿左右摆了摆眼珠子,似乎是不同意对我怎么样,小样,我就要看看,你一堵破墙除了会玩儿迷宫之外,你还能做什么,要是敢对我耍什么花招,老子就一脚把你的墙根活生生踢出一个狗洞! 女孩儿转身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为涂壁教训我,但她也没说什么,回过身后,她拿起手中的武器,指了指涂壁,涂壁见状明显害怕了,连忙将双眼缩回的墙壁里,紧接着,墙壁出现了一道门,就是那种电视上常见到的,日式居酒屋的拖拉门,门边上还挂着一个绿色灯笼,灯笼上还写着“焼鸟”二字,这让我确信门里边就是一家居酒屋无疑,不过,当女孩拉开门的那一刻,里边的场景着实让我长了见识,我想了很久该怎么形容,直到我想到了一部日本电影,我才反应过来,这家居酒屋里的画面,简直就是一部《千与千寻》。 第148章 平安京之夜(二) 女孩儿带着我走进这家居酒屋,走道上头也飘荡着大量的灯无荞麦,我听到身边两侧的屋内充斥着各种醉意熏陶的放声歌语,这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每一个隔间里边的人似乎都沉浸在放纵的歌舞之中而不能自拔,其实把这里的客人形容是人着实是鲁莽了,因为我只能透过走道两侧的门板看到他们的影子,虽然门板之中确实有很多能看得出是人形的影子,但却也有不少影子我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不管是人是鬼,这些在居酒屋内的客人似乎对这里很满意,至少,从他们手舞足蹈,醉语呢喃的状态来看,今晚应该是过得相当尽兴。 屋内走道上总会不时地走来几个浓妆艳抹的歌姬和艺伎,这些女人一个个都行色匆忙,她们并没有在意我这个陌生人的到来,虽说偶尔也有三两个在与我擦肩而过之时,惯性的打声招呼或是在不小心撞到我时说声“苏已嘛塞”,但大多数都只会全神贯注的抓紧时间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包房里,找到那个属于雇主的那间,我注意到,由于这些歌姬和艺伎走得实在太过匆忙,以至于她们藏在花裙子底下的躯体总是掩不住的露出,那并不是我所期待的雪白肌肤和美妙玉足,而是各种兽足、触手、鱼鳍、以及一根根蜡白的骨头。 女孩儿走到一处账房前,这里的空间是六角形的,账房设置在这个空间的中心,六个墙根下都设有一个拖拉门,六道门不时的随着六堵墙轮转着,从各个门内走出各色穿着日本服装的妖怪和它门帘揽在怀中的妓女,其实走出来的也有普通人,只是那些妖怪长得实在太过醒目,使得我早已忽略的这里也有人,而不管路过账房的是妖怪还是普通人,他们都早已酒意酣浓,对无端出现在账房前的我和女孩儿毫不在意。账房的前台后边站着一个老女人,她也穿着日本传统的和服,浓厚的粉底白得就像京剧里曹操,五道门头沟下边,是两条蚕豆形状的黑色眉毛,一双快要睡着的眯眯小眼神挂着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一张龅牙大嘴上抹得鲜红,宽大的嘴角硬是把鼻翼两侧延伸下来的法令纹给撑得成了一个大八字。 老女人一只手撑着自己的短下巴,手指上头的黑尖指甲至少也得有一寸长,她的另一只手正不情愿地拨动着前台上的算盘,除此之外,老女人的第三只手从她背后的袖口上伸出,清点着后边储酒柜上的空酒瓶子。女孩叫了那老女人一声,老女人回应女孩儿的同时却并没打算抬头看对方,女孩儿把兵器搭在前台边上,又把手里的灯笼毫无顾忌的放在了老女人打着算盘的手边,然后踮起脚尖,一双粗短粉白的手紧紧地趴在前台上,好像是对老女人说了什么,老女人在听了女孩儿的话后,费劲儿的抬起她那满头发饰的大脑袋,紧接着,她那藏在背后的第四只手缓缓弯到头前,并对着我煞有介事的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之后她把女孩儿放在算盘边上的灯笼收于自己脚下,又无所谓的低下头,我看到她那刚刚还在清点着酒瓶子的手轻轻敲打了几下放在酒柜上的八个酒瓶子,看着就像在弹奏乐器。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敲打声此起彼伏的出现和消失,女孩儿脚后边的木地板突然塌陷,碎木块儿在凹陷之余又互相融合,重新组成了一道通往底下的阶梯。女孩一只手拿自己的兵器,一只手拉着我一块儿顺着阶梯往下方走去。这条楼梯很陡,也很斜,尽管楼梯上头也飘荡着一排首尾相接的灯雾荞麦,但我和女孩儿越往下方走,楼梯周围的光线就越昏暗,同时,随着我们越走越远,从楼梯下方飘来的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就愈发浓烈。就在酒味儿最熏鼻之处,楼梯也延伸到了尽头,一道拖拉门杵在前方,女孩儿不耐烦的拨开飘在门框上面的灯无荞麦,对着门大声喊了几下,门内很久便传来一个酒鬼的醉声醉语,女孩儿笑着对门内的酒鬼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拖拉门徐徐打开,嘈杂的喧嚣声也随之从门里冲了出来。 见门已打开,女孩儿得意的回头冲我使了一下眼色,我随之跟着女孩儿一块儿走进了门内,门内的空间其实和普通的居酒屋没什么不同,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这里比普通的包间大上许多,看着至少也有一间ktv的总统包间那么大,而且里边坐着的,有一半都是怪物,它们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其中,一个满身长着棕红色毛发,脖子上顶着一颗卡车轮胎那么大脑袋的猫脸胖子几乎霸占这里三分之一空间,至于剩下来的那一半嘛,看着应该是人,而其中坐在尊位上的,应该是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大叔,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日本浴衣,头顶微秃,喝的紫红的脸上写满了霸道二字,而他衣领出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是一大片的红绿色刺青,这让我不禁联想起小时候时常在电影里出现过的日本山口组。 女孩儿用自己的兵器戳了戳地板,兵器瞬间化作一道白光缠绕在女孩的脖子上,又在下一瞬间熄灭,然后迅速凝固成一条长方形的铜色挂坠。山口大叔这才点头允许女孩儿来到自己身边,女孩儿见状便灵活地从一个个妖怪和人之间穿梭而过,来到山口大叔身后,她斜眼看着我,对着山口大叔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山口大叔睁开微醺的眼皮,对我开口用口音浓重的中文问道: “中国人?” “啊?”听了太长时间的日本鸟语,大叔这突突如其来的一句中文搞得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于是我迅速调整好状态,回应道: “对,中国人。” 见我有些吃惊,大叔从桌上拿出一个酒杯,命身边的人在斟满杯中酒后,他用手指对着酒杯一弹,酒杯如同子弹一般朝我射来,幸亏我从进入居酒屋起,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面对如此突袭,我顺手便接住了飞来的酒杯,尽管刚刚被淋成了落汤鸡,身上到现在还冷得微微发抖,但一路上我都在运转着体内的丹气,有了《酒转元阳功》第一层的加持,我的手劲此时还算稳当,至少,酒杯里的酒水只撒了一丢丢。众人见状大笑不止,而山口大叔则点了点头道: “年轻人,身手还需要多练练。” 我看得出山口大叔是想要我把酒喝掉,由于我实在太冷,也顾不着嗅字门关于学徒禁止饮酒的规矩,更没心思去想这酒里是不是加了料,趁着自己装逼还没露馅,只好先干为敬。一杯酒水下肚,暖意游遍全身,我看到自己身上本已湿透了的衣服就在我喝掉杯中之物的那一刻,化作湿气缕缕排出了我的体外,衣服也重新变得干爽暖和。 “好酒,谢谢。” 我故作镇静的回应道,随之将酒杯朝山口大叔投去,大叔没有感到意外,直到酒杯快要击中他胸膛的那一刻,他才迅速抬手把酒杯接住,又命人把酒杯斟满,自己再拿起间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对我说道: “我告诉你,你来的这个地方,叫平安京,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 大叔:“看来千年京的人挺看重你,这里的很多人直到很多年以后不明白自己到底身处何处,朋友,你叫什么?” 我没有回答大叔的问题,而是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大叔立马会意,于是他开口道: “我叫八户英男,是这家店的老板。” 见对方已经率先自我介绍,我才回应道: “我叫沈放。” 可我刚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后悔了,现在人人都把我当做一块儿唐僧肉,我还这么自报家门,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更何况在这个鬼地方,我不仅是孤立无援,要是等会被眼前这些东西给分了吃,我那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在八户英男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并没有任何异动,而是继续对我问道: “所以,你是引虫师?” 虽然我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但也不知为何,我并不想对眼前的这个陌生日本大叔撒谎,而是直说道: “以前算是,现在我也不懂还是不是。” 八户英男满意的点点头道: “实话,刚刚的酒是我酿的,你喝了,若是你对我说谎,你的心脏就会撞破你的胸膛,它会像刚刚的酒杯那样飞到我手上。” 我操,真他妈后悔,老子刚刚就不该装逼喝了那杯马尿! 但在此时此刻,我不能怂,目前看来,这个叫八户英男的的男人似乎还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我索性继续装逼,对他说道: “酒不错,还有吗?” 八户英男听后大笑,而其他人也随之谄媚的跟着大笑起来。待八户英男笑累了之后,他说道: “年轻人,有胆量,不过胆量不是这样用的,你只有喝了我的酒,才有资格留在这里跟我说话,在我这儿,你要知道,有些请求不可以提,有些请求不能提,否则……” 八户英男指着那个猫脸胖子说道: “我会让他把你烤成一串又一串,给我下酒吃掉……” 我对八户英男的危险并没有什么感觉,反正我也没打算留在这里,自然不会对他提什么请求,因此我没打算继续看他在我面前装叉,一声“谢过”之后,我便准备转身离开可偏偏在这时,八户英男却说对我提醒道: “离开,没人会拦着你,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我从不会接纳一个人两次,离开了这里,我和我的人从此以后都不会帮助你在平安京里生存下去,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切!我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吃惯了中国菜,喝不惯日本酒,我就不信,那吾良滑会在得不到我体内金毛犼的前提下,允许这里的什么人或者妖怪搞死我。 “你不会死!” 八户英男见我已经背对着他后大声喊道: “但是,如果你没有灯笼,你在这里将会寸步难行,你将每天都会被这里鬼怪所骚扰,折磨,你会生不如死,你的引虫之术不像我们的阴阳术,你们的,会消耗,在这里,你们的玄能会消耗得更快,等到你们的玄能都消耗完了之后,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最后,你们将会彻底成为这里的一部分,永远活在这无间地狱之中!” 我确实被八户英男的话给镇住了,到不是怕他,也不是怕这地方,而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吾良滑那老头会放心把我扔在这儿,如果八户英男所说属实,那吾良滑那老东西就是想让我在这里受尽折磨,以试图让我屈服于他,屈服于千年京,如若不然,大不了让我好尽内息,被这里同化成一个妖怪,或者活死人什么的,这让到头来还是会为他所用。 八户英男走到跟前,我看到他双手都拿着斟满了酒的酒杯,他的眼神虽已沉醉但却不失城府,八户英男将其中一杯酒挪到我跟前,说道: “你姓沈,又曾经是引虫师,那么,你的父亲,是不是叫沈焕?” 我没出声,但眼神确实出卖了我,八户英男那好似狼一般的眼神看了我很久,随后,他露出一抹难以琢磨的微笑,并笑着对我说: “我和他是老相识啦,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我很喜欢,叫不打不相识,我和他就是如此,我们总共交手了三次,他的能力、胆识还有智谋都让我深深的感到佩服,他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你以为那是一种愚蠢的冲动,但不是,等你才明白他的图谋是什么时,其实你早已经无力回天了。” 八户英男边说边示意我看向身后的酒桌,我转过身,看到八户英男指着一个人类,那是一个女人,她身穿粉色和服,看相貌应该四十来岁的样子,面相硬朗,眉宇之间,有这一股藏不住的杀气,但她有一半的脸被长发所遮掩,八户英男用日语命令她撩起长发以向众人亮出她的脸,女人没有由犹豫,当她撩起长发的那一刻,我看到她刚刚那一半被头发遮住的脸看着就像被烧成了焦皮枯骨一般漆黑枯瘦,上边只有干瘪的肌理和褶皱黑枯的皮肤,她没有腮帮,雪白的牙齿毫无保留的从牙床里露出,眼皮也没有了,空洞的眼窝配合这另一侧的好眼睛正盯着我,好似一个被仇怨填满了的无尽深渊。 八户英男:“她叫加藤樱子,我的手下,当时我们的计划被你父亲还有你们的组织所破坏,她的脸就是你父亲的杰作,其实责任在我,但她却为我顶了责任,于是在十五年前被吾良滑贬到了这里,坦白地讲,我很欣赏你父亲的这种手段,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或者说是老人和小孩,只要是敌人,他从不手软,只可惜,我们注定是两个阵营上的对手,而不能成为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笑,我们家以前可是打鬼子的,八户英男一个日本鬼子还敢妄想和我父亲称兄道弟,听着真是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 我实在不想再听眼前这人继续酒话,于是对他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八户英男收起他的笑容,眼睛突然眯了起来,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吾良滑那奸邪的模样,该不会他们日本人在给别人耍心眼的时候,都是这副嘴脸吧?八户英男朝我又走近了一步,他那两片薄而浅的嘴唇冲着我似动非动的抖动着: “加入我们,成为我的部下,我给你灯笼,让你可以在我们的庇护下,在平安京里畅行无阻!” 我“哼”了一声,不屑的回复道: “既然你跟我父亲交过手,那你应该清楚我们沈家的脾气,所以,八户先生,你觉得自己的这套说词对我能有多大的说服力?” 面对我的嘲讽,八户英男却没多少在意,他将自己左手酒杯里的干脆利落的灌进自己肚子里,在一副痛快淋漓的表情过后,他说道: “我只需要你做成一件事,只要这件事情做成,之后不管你是否愿意留在我们这里,我们都视你为朋友,只要你还在平安京,我们将永远庇护你,如何?” 八户英男边说边把他右手上的酒杯挪到我跟前,说实话,我心动了,但出于之前那杯“吐真酒”的缘故,我并没有敢伸手接过八户英男手里的这杯酒。八户英男见状有些无趣的“嗯~”了一声,之后二话不说便把杯中酒干掉,就在他走回酒桌的那一刻,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于是我对他大声说道: “什么事?” 八户英男背对着我,但我从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一个个的脸上,看出了那种诡计得逞之后的嘚瑟样儿。八户英男转过身,他那红的发紫的脸上强行挤出一层恶心的假笑,他对我说道: “我现在问你,你是否真的愿意为了办成那件事?” 为了能在这里暂时生存下去,我只好先委屈自己,于是我冷静的说道: “愿意。” 八户英男扬起他的眉毛,然后将右手上的一个空酒杯用指尖出其不意的弹到我的胸前,他指尖的发力速度比刚刚快上了好几倍,致使我根本来不及去反应便已被酒杯所击中,但我没有感到丝毫的痛,那酒杯就好像空气一样,毫无知觉的进入到了我的胸膛里,随之,我的胸膛出现一股暖流,但很快,这股暖流就变成了剧烈的灼痛,我惊慌的撩开体恤衫,看到自己的胸前膻中穴的位置上,多了一个烙印,上边是一个平假名的日文,看着很像咱们的繁体字,我低头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服”字。 第149章 平安京之夜(三) 在我胸口上的“臣”字烙印很快就冷却成了一个疤痕,八户英男命身旁的加藤樱子从领口掏出一只竹杆毛笔,加藤樱子伸出舌头,将毛笔放在自己舌苔上滑了一下,随后,八户英男叫我站着别动,好让加藤樱子把我的嘴掰开,用那支沾了口水的毛笔在我的舌头上来来回回写下了点什么东西,我感觉又恶心又痒得难受,数秒过后,加藤樱子收起毛笔,用那只正常的眼睛看着我,说道: “听得懂我的话吗?” 她说的是标准的中文,不像八户英男那般夹着明显的日本口音,于是我点点头,加藤樱子转身面向八户英男,依旧用中文说道: “可以了。” 说完,加藤樱子重新坐回到了八户英男身边,并习惯性的主动为八户英男斟酒。这时我发现,刚刚室内众人嘈杂的日语喧嚣,如今竟然都改成了中文版的,可更奇怪的是,明明看这些人和妖怪的口型,他们说的应该还是日语,但不知为何,他们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之后,却都变成了中文的,不过他们的语气、音调都没变,这感觉就像在看一部身临其境的译制片,只是不知道配音演员此时藏在了哪里,竟能如此精准的为我提供这般出色的同声翻译。 八户英男边喝酒边跟我解释道: “这时加藤的独门绝技,我一直没学会,从现在起,你说的,我们能听懂,我们说的,你也不用在找翻译,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派人配合你完成。” 说罢,八户英男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直到他看见刚刚带我来到这儿的那个短发小女孩儿正坐在包厢的一处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吃着提灯烤串,八户英男把女孩儿带到我的身边,并向我介绍女孩儿道: “她叫花开院柚里,这次任务,由她配合你完成。” 向我介绍完女孩儿后,八户英男低头冲花开院柚里耳边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便让花开院柚里带我离开了包间。在往回走的路上,花开院柚里一直没有跟我说话,其实我还是很期待,在不用翻译的情况下,这个女孩儿到底会跟我说些什么,可这一路上,花开院柚里却完全没有理睬我,她既没有跟我说什么,更没有多看我一眼,这种尴尬而冷漠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我跟她重新走回到居酒屋的账房前台。 花开院柚里对账房后台的老女人说道: “三井婆婆,八户先生的意思,这小子的房间,费用就先计在八户先生的账上,所以,还请您给这小子开一间普通房,实在麻烦您了!” 三井老太婆依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依旧如之前那样拨动着她的算盘,她在听了花开院柚里的话后低沉的“嗯”了一声,随后便用身后的一只左手敲了敲酒柜上第三层(酒柜一共六层,六纵)最左边的一支空酒瓶,紧接着,被她敲过的这支酒瓶突然飞到了我面前悬浮着,三井老太婆没有看我,但她不耐烦的对我催促道: “赶紧的,伸出手来,哪只都行,记得掌心要向上” 于是我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悬浮着的酒瓶立马飞到我的左手掌心上头,然后,我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酒瓶肚子里,出现了一波透明的液体,这波液体在酒瓶肚子里头,由下而上逐渐灌满整个酒瓶,接着,已经被液体灌满了的酒瓶子自动往我手心里倒出液体,我闻得出这是米酒的味道,随着酒瓶自动将冰凉的米酒在我的左手掌心上倾倒干净之后,我感受到掌心上好像多了一个什么东西,硬硬的,扁扁的,抓起来一看,竟然上一把黄铜色的钥匙,长短在两寸左右,钥匙还栓这一条细细的绳索,绳索上挂着一张一寸左右的小木牌,小木牌上边写着这四个黑色的毛笔字迹,内容是“三楼六室”。 酒瓶在完成任务之后,自己重新飞回到了酒柜之中,三井老太婆边打着算盘边对我说道: “随便对着这里的一处墙壁,将钥匙插入墙中,接下来的事情傻子也会清楚该怎么做,去吧!” 花开院柚里拉着我对着三井老太婆鞠了一躬九十度的躬以道谢,这突如其来的礼貌差点让我闪着腰,随后,我跟着花开院柚里来到账房边缘的一堵墙前,这墙下的拖拉门不停的开了又关,来来往往一群又一群的妖怪和人类,花开院柚里没理会这些酒鬼,而是从我手中一把抢过钥匙,利落的把钥匙插进了墙之中,紧接着,一扇单开木门出现在了墙上,花开院柚里扭开钥匙,木门则随之打开。我跟着花开院柚里走进房间,看到那是一间布置极其简单的小房间,很日式,进门的右边是一个不足三平方的卫生间,走过之后,是一张单人床,白色是被子,床单和枕头都整齐码放好了,床的左边是一个原木色的正方形床头柜,上边放着一盏深绿色的台灯,不过我注意到,者盏台灯的等罩里头,并没有安装灯泡。床的右边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书桌,旁边摆着一张小转椅,房间里没有衣柜,也没有窗户,好在悬浮在房间天花板上的,不是灯无荞麦,而是一团散发着橙黄色光芒的火苗,有橙子大小,火苗不仅照亮了整个房间,还给室内带来了恰到好处的温暖。 花开院园里关上门,她惬意的躺在床上来回翻滚了几下,看着就像一只神情安逸的猫咪,随后她坐起身,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 “嗯……可以跟你说说你的任务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答应了八户英男要为他完成一件事,但他好像并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一个灯笼,于是我率先一步对花开院柚里问道: “灯笼呢?你们先给我灯笼再说。” 花开院柚里抿了抿嘴,说道: “灯笼,我会给你的,但在此之前,你需要清楚了解一下你的任务是什么……” 没办法,如今当了别人的牛马,除了听话,我还能做啥,于是我坐在书桌旁边的转椅上,耐心听着花开院柚里对我任务的诠释: “我们需要你为我们盗取一件兵器。” 我:“兵器?什么兵器?” 花开院柚里:“大通连” “大通连……” 我搓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儿,“大通连”这三个字就好像有某种魔力,瞬间让我触发了我大脑里一些关于高中时候的回忆,记得那个时候,我懒得不行,最烦的课程就是需要活动身体的体育课,所以每逢体育课,我都会偷偷溜到学校综合楼里的图书室,把自己的脸整个埋在某本书籍里悄悄打个盹儿。不过偶尔我也会真的看上一两本感兴趣的书籍,记得在一本叫《田寸草子》的日本书籍里好像确实记载过这么一把刀,嗯……对了,这把刀应该属于一个叫大岳丸的日本妖怪,大岳丸与玉藻前、酒吞童子共称为日本三大妖王,他随身配着三把武士刀,分别是小通连、大通连和显明连,三把刀合称为三明之剑,据说可有呼风唤雨,召雷弄火之神力。 我:“大通连,我听说过。” 花开源柚里好奇的冲我眨了眨眼: “你听说过?你一个中国人,竟然还懂得我们的日本的文化传说?” 我从花开院柚里的话语里明显听到了地域歧视的味道,于是我略有愤懑的对她解释道: “切!我们中国人向来不吝啬于了解他国之文化,我们的胸怀远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宽广得多。” 花开院柚里不屑的闭上眼睛,后脑勺一倒,直接躺在了床上,她说道: “我没兴趣了解你们中国人的胸怀,我只想告诉你,你,必须成功偷到那把刀。” 听到这儿,我实在疑惑不解,既然已经聊到了这个话题,那我便不客气的问道: “你们这么多人,想必也是人才济济,为什么要我去偷刀呢,更何况还是大岳丸的刀,你们怎么能确定我就能偷到那把名叫大通连的刀?” 花开院柚里看来早已料到我会提出这个疑问,她双手枕着后脑勺,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那一小团火苗,说道: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的味道?” 我闻了闻自己的两侧胳肢窝和衣服的领子口,除了发咸的汗臭味儿以外,我没闻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花开院柚里看着我这般紧张,笑着说道: “听说你们的引虫师的嗅觉很灵敏,我现在告诉你,我们的嗅觉也不差哦!” 花开院柚里腰身一挺,迅速站起身,她走到我跟前,小脑袋瓜子才到我下巴附近,她在我胸口周围闻了又闻,鼻子都快戳到了我的乳头上,弄得我是既尴尬又别扭。在把我的上半身都闻了个遍之后,花开院柚里才退后几步对我解释道: “就是这个味道,就算是被雨女浸湿了过,你身上的这种味道还是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 “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花开院柚里把我的好奇心撩得痒痒的,她可真会卖关子。 只见花开院柚里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胸前轻轻戳了一下,之后把手指放在自己嘴唇边边,又用挂在她脖子上的吊坠牌在她的那根手指的指尖上划拉了一下,她的指尖顿时冒出缕缕淡灰色的熏烟来。不过,这烟闻着却并没有什么味道,也不熏人眼睛,花开院柚里盯着自己指尖的烟气,对我说道: “这叫返魂香,平日里如果他人有需要,我们阴阳师会点燃这种香料,让一个死了三天以内的鬼魂暂时返回这个秽土人间一趟。” 返魂香我知道啊,龙鳞谷,孙三师叔的地下实验室里就有,不多,大概也就香水瓶子那么大的玻璃瓶里装着半瓶,淡棕色的,瓶口上的塞子堵得很紧,反正我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拔了半天也没成功,至于花开院柚里所说的,返魂香的招魂作用,我国早在《十洲记》里便已有相关记载,不足为奇。 “可我身上怎么会有返魂香的味道呢?” 我反复闻着自己的手臂说道。 花开院柚里嫌弃的看着我说:“这是一种交易,整座平安京其实就是一个大监狱,作为一个关押着阴阳师和妖怪的监狱,平安京在你踏入的那一刻开始,便会在你不知不觉中,吸取你体内的玄能,再偷偷将平安京自己的玄能换到你的体内,我们称之为暗能,久而久之,你就会成为平安京的一部分,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到那时,即使你已经得到滑头鬼吾良滑和吾良瓢父子开恩,拥有了重回人间的自由,你也不可能,当然也不愿再离开这里,只能在这个无间地狱之中,永生永死。” “所以要想在平安京里堂堂正正的活着,保持着本我,就要守护好自己身体里的玄能,在这里,守护自己玄能的方法只有三种,一、与你在这里所见到的,所遇到的角色厮杀,只要你能成为活下去的那一个,你的身体就会自动吸收被你杀掉的那个失败者的一部分玄能,不过他并不会因此死去,在平安京,没有滑头鬼父子的允许,谁也不会死,被杀者会重生,重生后,他体内的一部分玄能会被平安京替换成暗能,他也就离被平安京同化更进了一步,因此,这里的很多阴阳师和妖怪便一个个的开始互相抱团取暖,他们纷纷组建其属于自己的杀戮阵营,对其他人和妖怪进行永无休止的杀掠,这其中,最大的杀戮阵营当属大岳丸鹿鸣组。” “二、加入茨木童子的阵营,自从茨木童子被吾良瓢打败之后,他也被关进了平安京,但他是一个甘愿屈服于强者的妖怪,吾良瓢之所以没杀他,是想让他成为这里的一方势力,尽管被吾良瓢所打败,但茨木童子毕竟也曾是一个百鬼妖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因此,很快这里的一大部分阴阳师和妖怪就被他的强大实力所屈服,成为了他麾下一员,吾良瓢允许他挑选真心悔过的人和妖怪重回人间,这让大量的阴阳师和妖怪甘愿成为了他的走狗,同时,茨木童子那只被吾良瓢重塑的右手可以赐予这里的人和妖怪暂时不被平安京大量吸收玄能的能力,这使得他的部下几乎全都对他忠心耿耿。” “三、加入蛤蟆神麾下,只要为蛤蟆提供一部分玄能,这个玄能可以是你自己的,也可以是你吸收他人的,你就可以从蛤蟆神这儿得到一个灯笼,就茨木童子的手一样,灯笼同样可以减少你体内的玄能被平安京吸收的量,只要有灯笼在,你就能自由的行走在平安京的夜里。” 我:“可这和我身上有返魂香的味道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 花开院柚里三两步走到房间的书桌旁,她一屁股坐在书桌旁边的转椅上,像个孩子一样转动着转椅对我说道: “在平安京,不管你身处哪一方阵营,你都难免遭遇杀与被杀的风险,即使侥幸逃过一劫,想必也会受伤,肉体一旦受伤,同样也是会被平安京将你体内的玄能置换成暗能,虽然没死掉所置换的那么多,但也不能忽视,毕竟受的伤多了,体内的玄能自然也会被平安京蚕食殆尽,所以,我们需要返魂香,这种香料在这里,可以治愈我们身上因杀戮而造成的伤痛,作用妈,就像补轮胎用的胶布,嘿嘿。” 我:“可我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返魂香?” 花开院柚里神秘的笑了笑,然后对我说: “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吗?平安京就像一个肖申克监狱,有监狱自然就有在监狱里做交易的角色,就像故事里为安迪提供模特海报和锤子的瑞德那样,平安京里也有这样的商人,他们大多是茨木童子的人,可以通过某种渠道,从外界获得包括返魂香在内的各种物资,然后出售给这里牢犯。” 我:“干嘛这么麻烦,你们直接投靠茨木童子,不就有了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了吗?” 这个问题在无意之中激怒了花开院柚里,她再次站起身,一脸不满的冲我嚷道: “离开这里的机会?呵!别痴心妄想了,从你踏入平安京那一刻开始,你便彻底失去了后半生的自由,那些投靠茨木童子的阴阳师和妖怪,他们只有在滑头鬼父子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会被假释出去,然后,他们会被命令去执行各种非人道的任务,为那个叫千年京的组织抗下所有肮脏的罪责,一旦外界发现这些丑事是他们做的,千年京会像好人那样把他们重新捕获,再向公开处死他们,就算任务完成了,他们也没被发现,从千年京那里得到的奖励也不过是在外边放纵那么三两天,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然后像一堆肠道里的污垢那样,等待着主人的再次排泄,即便如此,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听那些侥幸回来的人说过,千年京让他们执行的任务,是他们这一生中,再遇到的最残忍,最可怕的事情。” 我:“这么说,你是蛤蟆神的人,我还以为你们和茨木童子阵营会是敌人,没想到你们还会跟他们打交道。” 花开院柚里那张娃娃脸突然神色黯伤,她说道: “一开始我也我不知道是这样,曾经,我也想过去投靠茨木童子,直到一场战乱的发生,我遇见了曾经的好友,我把他从茨木童子的阵营里救了出来,被假释的这些事情已经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他告诉我的。” 我:“所以,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充当了你们的物资?” 花开院柚里一改之前的悲伤情绪,再次对我笑道: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那么,我的任务到底该怎么执行?”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我立马警惕的站起身,花开院柚里则走到房门前,对着门外的那个人问道: “是豆狸先生吗?” 门外传来一声孩童般的回应: “是在下。” 花开院柚里打开房门,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白色日本服装的浣熊,正像人一样直立站在房门前,它礼貌的冲花开院柚里和我鞠了一躬,然后说道: “柚里酱,沈先生的灯笼已经差不多做好了,还请麻烦你们二位现在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我问那个豆狸。 豆狸依旧礼貌的回答道: “当然是去不落不落先生的作坊那里。” 第150章 平安京之夜(四) 我跟着花开院柚里走出房门,外边依旧是居酒屋的账房中心,花开院柚里和那个叫豆狸的小家伙一同到三井老太婆那里取回了自己的灯笼,之前被花开院柚里带到居酒屋的路上,由于我才遭遇到了女鬼而惊魂未定,所以一直没注意那小女孩儿的灯笼到底长啥样,现在看来她和豆狸的灯笼都是一样的黄色灯罩搭配着一根棕木灯杆,造型古朴而简单,灯笼里,暖而亮堂的小小烛光着在活泼的跳动着。豆狸提着自己的灯笼,迈着小腿,不快不慢的走在我和花开院柚里的前边,穿过一条悠长的居酒屋走廊,豆狸在走廊尽头的一面白色墙壁上,贴上一张符箓,待符箓燃烬后,居酒屋的大门缓缓出现在墙上,当我们三人从居酒屋的大门走出去之时,我发现外边的街道已不是我之前和花开院柚里进来时的那条小巷,这里的街道更为宽敞,各色人穿着日本服装的人和妖怪频繁往来于此,而他们的共同之处就在于这些人一个个的手里全都提着一盏黄灯笼,平安京的夜还是那般漆黑,但这些灯笼就行一个个落入凡尘的星宿,在街道上聚少成多,将这条人潮拥挤的街道修成美妙的灯火阑珊处。 走上街道之后,豆狸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这里似乎只有我还没有灯笼,这让我多少会缺乏一点安全感,于是我也跟着加快步伐,像个生怕自己会和和父母走丢的孩子那样,紧紧地在花开院柚里后边。豆狸带着我俩走到一个门外挂着挂着一盏深橙黄色大灯笼的作坊前,门前的木头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 “竹寺提灯” 豆狸举止礼貌的敲了敲作坊的门,门后很快就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一个只比豆狸高一点儿男孩儿提着灯笼出现在我们面前,男孩的外貌看着像个人类,外形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头上盘着发髻,身穿一套日本传统的白色僧袍,给我的感觉多少有点像长出了头发的一休哥,但他脸上的那腥红的肤色却向我暗示出他的身份绝不平凡。男孩儿快速的扫视了一眼我们三人,在对豆狸鞠了一躬后,他回复那个豆狸道: “豆狸先生,你来了。” 豆狸回敬了红脸男孩时说道: “打扰了,我受八户先生的委托,带着他的臣下,沈放先生前来贵店暂配灯笼。” 红脸男孩儿用略带羞涩的眼神看了一下我,在被我发现之后,连忙低下头恭请我们三人进入店内。进店时,花开院柚里对我介绍那男孩儿道: “他叫提灯小僧,是被无端杀害的无数儿童之怨念聚拢于灯笼之上而变成的妖怪,听着虽然很恐怖,其实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他总是会出现在夜里,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提醒那些深夜未归的路人夜行时要小心,他的话都是真的,所以当他真的出现在你身旁提醒你要小心前方的路时,那就意味着你将会在不久之后行程里遭遇危险,其实他本不来到平安京,但在很久以前,不落不落曾经在一个阴阳师手里解救过这孩子一次,因此,为答谢不落不落的恩情,提灯小僧从此终日守在不落不落身边,即使在不落不落被千年京的人关进平安京时,他也依旧是无怨无悔的追随对方于此。” 提灯小僧把我们三个带到店内的前台前,店里飘荡着一个个白色的蜡烛,蜡烛的狐狸头形状的烛火照亮了店内的每一寸空间。大概五十多平的店内空间里,摆放着高矮各异的货架,在货架上,放置者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各种款式的灯笼,但这些灯笼都并没有被点亮,在提灯小僧的呼唤下,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从店内后房的帘幕里走出来,这人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灯笼罩,灯笼罩是写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的毛笔字“笑”,我感觉灯罩里边应该是没有脑袋的,因为透过灯罩,能看到一簇鹅蛋大小的烛光正在里边跳动着,那妖怪佝偻着腰,以免自己的灯罩脑袋撞到店内的货架顶端,他那瘦如竹竿儿的身上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和服,和服最近我已经看腻了,但颜色如此深黑的款式,我还是头一回见,这套和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全是黑的,看着简直就是一件夸张的夜行衣,这个妖怪不仅穿得黑,就连他露出来的手和木屐上的脚丫也是都是黑的,感觉应该是戴着某种套子,质感不像皮的,也不像橡胶的,感觉又薄又平滑。 豆狸对着灯罩妖怪鞠了一躬,并一脸敬意的对其说道: “不落不落先生。” 原来这个灯罩妖怪就是不落不落,早在来这儿的路上时,花开院柚里就跟我介绍过,不落不落是一团妖火,形如灯笼,可幻化成一只火狐狸,在平安京,不落不落是蛤蟆神阵营里其中一个灯笼制作者,也是最好说话的一个,来他店里的光顾的几乎都是回头客。不落不落看见我们的到来,连忙说了三声“欢迎,欢迎,欢迎”,他似乎对我很是好奇,灯笼脑袋朝我看了很久,灯罩里还传出几句极致温柔的自言自语:“噢……感觉确实不太一样,是个好材料……” 为了观察我,不落不落的腰板夸张的弯曲着,我感觉他灯罩上,那个诡异的笑字似乎会伴随着灯笼内的烛火像心跳节奏那般跳动。直到花开院柚里硬挤到我的面前,踮起脚,冲着不落不落打招呼,这个言行怪异的妖怪才反应过来,连忙向花开院柚里问候了几声,期间还不时的像个长辈那般抚摸了几下花开院柚里的小脑袋瓜子,也许是花开院柚里提醒到了他,我是来干嘛的,不落不落在我们附近的货架上左右看了看,之后又穿过我们身边,在货架上的灯笼里仔细挑选了一番,随后,他从我左边一个货架的顶端角落里,选出了一盏质地纯白的灯笼,他将灯笼礼貌而小心的交到我的手上,我拿着灯笼的灯杆,发现这盏灯笼不仅灯罩的颜色于花开院柚里的不同,就连灯杆的材质也和她的不一样,这不是棕木做的,把灯杆拿在手里的感觉很坚硬,玫瑰红一般的木质上分布着细长的深棕红色年轮纹路。 不落不落见我接过他手里的灯笼时,表现得有些迟疑,于是他低头冲我解释道: “樱花木做的灯杆,质地细密,防火性良好,还很美观,不是吗?” 我:“可是,为什么没有点亮呢?” “啊,你说这个……” 不落不落起身四处呼唤着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提灯小僧,在不落不落那严厉的召唤声下,提灯小僧才在我们身后的一处货架角落藜偷偷探出身子来,他似乎很害怕我,因为他那充满着胆怯的眼神总是会不时的落在我的身上。不落不落让提灯小僧去拿勺子给他,可直到不落不落不耐烦的冲提灯小僧呵斥了第三声之后,提灯小僧才把注意力从我身上拉回到他的工作当中,一路慌慌张张地跑回作坊后边,又慌慌张张的双手捧着一把细长的小勺子来到不落不落跟前。 这把勺子大概有一尺来长,质地像玉一般柔润,泛着一片渐变的绿色,看着很细,也就比牙签粗点,末端的勺子头给我的感觉更像耳挖,水滴状,又尖又窄。不落不落发着牢骚从提灯小僧手里夺过勺子,他将勺子头的一端指向我,语气重新变得平和: “会有一点儿痛,忍一下就好了。” 说完,他便拿着勺子,朝我的额头中心迅捷利落的刺了一样,一阵揪心的刺痛瞬间从我的额头传遍我的全身,疼的我眼泪都快下来了,这种疼痛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在其转瞬即逝之后,我回过神来看到在不落不落手中的勺子里,好像盛满了一勺子的灰蓝色液体,这种液体看起来很烫,灰蓝色的烟不停地从勺子里头液体表面蒸发而出。不落不落既小心又着急的把勺子迅速转移,灯罩脑还不停地袋絮絮叨叨,自言自语道: “要小心……要小心……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满……总之……千万别撒出来……” 我看着不落不落把勺子里的液体沿着我手里的灯笼顶端倒进灯笼内,目测这液体的质感就像一滴蜂蜜,在不落不落将其从勺子里倾泄落下之时,这滴液体竟垂拉出了一条细腻绵长的丝线。带不落不落将液体全部倒进灯笼内之后,灯笼里的烛火也随之被点燃,那是一种淡黄色的明亮光辉,其亮度要远强过花开院柚里和豆狸他们手中的灯笼烛光,略微耀眼的光芒将一旁的豆狸吸引到我的灯笼前,他羡慕的看着灯笼里的烛光,感叹道: “真美啊,果然还是第一次的灯笼最明亮,我都快忘了,自己手里的灯笼是不是也曾经这么美好过。” 不落不落则对我提醒道: “你的灯笼是以你体内的玄能作为燃料的,它不能被风吹灭,不能被水浇灭,更不能被人为的毁坏而灭,灯笼里的烛火一旦因外力而熄灭,那么再次点燃它会消耗你加倍的玄能,亮度也会随之降低,不过,就算你一直将自己手里的灯笼呵护得很好,它也还是会逐渐消耗殆尽,你要在它完全熄灭之前,来到我这儿,我会重新点亮它,但这样同样会消耗更多你的玄能,当然了,这样的方法总比你去厮杀他人所消耗的玄能要少得多,而且,单纯为了吸收对方的玄能而厮杀,就算你能吸收对方大量的玄能,这些玄能也会被你消耗得非常快,如此一来,你只能越杀越多,越杀越频繁,才能在这黑夜里苟活,同时,受伤也会泄露你的玄能,伤势越重,玄螚泄露得也就越多,何必呢!呵呵,所以,相比之下,你最近还是拿好你的灯笼为上。”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灯笼,脑子以是一团乱麻,不落不落把我说的一愣一愣,让我感觉自己始终会被这个世界所吃掉一般,越听越无助。很快,店里又来了新客人,不落不落已无心搭理我们,连忙去迎接新来的顾客,而我只好跟着花开院柚里以及豆狸他们离开了的这家灯笼作坊,走出店门之时,提灯小僧追到了我们后边,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担忧,他正想开口对我说些什么,却被店内的不落不落那刻薄的呼唤声给召回了去,这让我顿时心中一紧,联想起花开院柚里之前所说的话,提灯小僧怕不是想提醒我,前方的路有危险? 嗐!自从我胸前被八户英男烙下“臣”这个字之后,我便已经做好了随时遭遇危险的准备,再说了,大跃丸可是三大鬼王之一,要从他身上盗取大通连,这无异于是剪老虎须,能不危险吗?拉倒吧,既来之则安之,毕竟出去的法子我目前也没见着,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 豆狸带着我和花开院柚里挤过层层人群,然后来到一处墙壁面前,他从领口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样式和我房间的那把差不多,在他把钥匙插入墙中之后,一扇全新的拖拉门就此出现在墙壁之上,门前没有绿色的灯笼,说明门内并不是居酒屋。豆狸拉开墙上的门,一股浓郁的酒香随之飘出门外,我闻得出,这酒香说明,屋内的酒水和八户英男之前喝的,绝对是同一种,想必这里应该是一家酒坊。 我和花开院柚里一同跟着豆狸走进酒坊,和不落不落的灯笼作坊相比,这家酒坊明显要比前者宽敞得多,各种妖怪在里边忙碌着各自的事情,或是运酒,或是搬行酒糟,又或是战战兢兢的看管着蒸馏桶下豆狸的柴火,他们根本没空理会我们三个,厚重的酒味儿不断地刺激着我的嗅觉,我感觉再在这里傻站一会儿,我可能都会醉倒在地板上。豆狸则把我和花开院柚里带到一个小房间里,房间确实不大,也就三十平左右的样子,里边站着三个男人,目测这三个应该都是纯人类,两个白种人,一个黄种人,白种人一高一矮,矮的带着一副金属框眼镜,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高的满身肌肉,胸肌比我的屁股都大,两只手臂上的二头肌在体积上更是都快赶上我的脑袋大了,而站在他们一旁的那个黄种人,看着格外的冷静,小模样长得白白净净,丹凤眼外加高鼻梁,看着应该是带有高丽血统,也许是觉得自己颜值不低,这小子的神情格外的高冷,下嘴巴一边撅得老高,估计是有些嫌弃和我们几人站在同一间房间里。 这三人跟我一样,应该都是新来的,因为他们手里的灯笼都是白色的,而且其灯笼内的烛火亮度跟我的灯笼一样明亮,不过,真正照亮这间房间的,是悬浮在天花板上的那一团橙红色火球,形态和我房间里的那个差不多,应该有柚子大小。豆狸轻轻将房门关上,然后对着火球打了个响指,火球突然跳动了一下,紧接着,我手里的灯笼以及那三个新人手里的灯笼全都同时化作一缕火光,从我们的手上脱掌而出,像一颗火流星一样迅速飞到了那个火球之中,并与火球融合成了一体。 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个小白脸哔哩吧啦的冲着豆狸乱骂一通,虽说我听着都是中文脏话,但从他的口型上,我还是看到了“啊西巴”和“思密达”的礼貌口吻。花开院柚里走向我们四人,她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诡计得逞四个字,她得意的对我们说道: “要想让灯笼重新回到你们手中,从现在起,照我说的做!” 大块头明显不愿接受来自一个小女孩儿威胁,他莽撞地挪动着身子,像一座大山一样走到花开院柚里的面前,用低沉的嗓音对着花开院柚里反向威胁道: “小东西,你最好把原本属于我的灯笼还给我,不然,我马上就把你的小脑袋捏碎!” 花开院柚里扬起她的小眉毛,然后转头看了看此时站在她身边的豆狸,豆狸双手合十后又拍了拍手,伴随着掌声而来的,是我胸口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与之前不落不落用勺子戳我额头的那种刺痛所不同,此时来自我胸口上的痛苦不是刺痛,也不是酸痛或者其他的什么疼痛,这种折磨人的感觉很难形容,只是大脑认定这就是痛苦,并且,这种痛苦好似无休无止,仿佛时间都在此时此刻停了下来。 我强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看到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大块头已经瘫倒在地,他的嘴角还吐着白沫,而身边的另外两个新人,则痛苦的喊叫着,他们剧烈扭动的身体就像掉进了热锅里的两条泥鳅。我看着花开院柚里,痛苦的摇摇头,汗水不停地在我的皮肤上喷涌而出,意识也开始出现模糊的征兆。 花开院柚里点头示意了一下豆狸,豆狸再次拍了拍手,我胸口上的痛苦赫然消失,全身通畅无疑,就好像刚刚的煎熬从未发生过一样,大块头这下老实了,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走回到之前的位置上,活像个被驯服了的大狗熊。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豆狸打开房门,一个拿着米黄色油纸伞的鸟头人走进房间,那妖怪的鸟头上长着深蓝色的羽毛,一张深黄色的尖喙看着很像老鹰的,身上则穿一套淡紫色武士服,鸟头人摇了摇头,四片深蓝色的羽毛随之从他的头上脱落,慢悠悠的飘到了他人形的手上。花开院柚里命令我们将衣服脱下,要全脱干净,出于刚刚的痛苦经历,我们四个人只好照做,然后,鸟头人将手里的羽毛分配到我们的手中,花开院柚里见状则再次对我们命令道: “你们,全都把羽毛插在耳朵上,哪边都可以!” 在其严厉的指挥之下,我们四个无奈的乖乖照做,于是,我把手里的羽毛插在了自己右边的耳朵上,就在羽毛触碰到我耳朵肌肤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一股凉风从我的天灵盖直冲到我的脚底板,打了一阵哆嗦过后,我发觉自己的头发变长了,本来的小平头在不知不觉间长发及腰,还有我的胸,莫名其妙的凸了起来,又尖又挺,皮肤也滑了不少,再看看其他三人,我去,矮个子白人一头金发大波浪,雪白的肌肤感觉吹弹可破,一双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妩媚而迷人,还有那个大块头,不见了,眼前的,是一个高挑大美女,棕色的长发半遮在傲人的双峰前,两条大长腿看得我都眼馋,至于那个思密达,俨然成了一会女团的颜值担当,黑长直的头发之下,不再是一张奶狗的小白脸,看着更像是某个韩国女明星,娇嫩的肌肤搭配着他的小蛮腰,谁看了心里不痒痒。 坏了,我的老二不会也! 我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胯下,我操!没了!一点都没留下。 “你们到底把我怎么了!” 我冲着花开院柚里和那个鸟头人大声吼道,不出所料,我连声音都变成了娇柔的娘们儿桑。 花开院柚里鬼魅的笑了笑,随后,她命柚里将房间门打开,两个小妖怪担着担子笨拙地走进房间,他们的担子两头都挂着一个酒桶,酒桶很大,上边没封盖子,但里头都装满了酒,两个小妖怪在战战兢兢放下酒桶后,撒腿就往门外跑。 “你们,进到酒桶里!” 花开院柚里命令我们几人道。 我们都有些犹豫,可看到豆狸又准备对我们鼓掌,我们四个面面相觑,只好无奈的走进酒桶里蹲了下来,好在酒水是温热的,这多少缓解了几分我心中的窘迫,我对着酒面上的倒影,看见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女人,模样嘛,也还算过得去。花开院柚里走到我面前,她捏着我的下巴,仔细欣赏了一下我的新面容,不屑的评价道: “呵!四个人里,就属你长得最丑!” 我操,臭娘们儿,别让我逮着机会,不然,我非折磨死你不可! 花开院柚里在扫视了我们四个“女人”一遍之后,对我们说道: “你们给我记住,我只说一遍,一会儿,只管给大岳丸灌酒,你们的桶里有多少你们就给他灌多少,等到他喝醉之后,他一定会嚷你们服侍他休息,到那时,听我的指令行事,一定要偷到他的大通连!” “那我们的灯笼呢?” 思密达执着的问道。 花开院柚里指了指房间天花板上的火球,威胁我们道: “要想重新得到你们的灯笼,最后不要出任何纰漏和错误,若是想就此叛逃,你们胸前可都有一个臣字,叛逃,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可得想清楚!” 说完,花开院柚里从领子里掏出一把新钥匙,在豆狸和鸟头人陆续离开房间后,她把钥匙插入的房间最后面的那堵墙上,一扇拖拉门缓缓出现,花开院柚里打开门,两个头顶一对尖犄角,皮肤一红一绿的长发獠牙妖怪走进房间。花开院柚里里面对两个妖怪笑脸相迎,两个妖怪看了看蹲在酒桶里的我们四人,随后发出阵阵淫笑,对着花开院柚里连说几声“不错,不错!” 之后,红妖怪从嘴里吐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荷包袋,这个荷包袋鼓鼓囊囊,花开院柚里笑着将这个满是唾沫的荷包袋捡起,在检查了袋子里所穿着的东西后,她对着两个妖怪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嘴更是甜甜的连声道谢。 一红一绿两个妖怪扛起两个扁担,心满意足的挑着蹲在酒桶里的我们,原地调头走出了房间。 第151章 酒吧 于金鼓、崔本源和林笑笑三人看着烟雾当中那个打着呼噜的沈放,都不由得感觉那小子虽说遭遇是惨了点儿,但既然他还有心思睡觉,想必应该也没遭受太多的折磨,但他们三人本就是来监护沈放的,而沈放被抓这个既定事实的出现,无疑是在告诉他们,他们若是就这么回国,等来的可不仅仅只是降职处分那么简单了。 “那个黑衣僧人,你们有认识的吗?” 林笑笑问于金鼓和崔本源。 于金鼓摇摇头。 崔本源双手叉着腰,一边回忆着过往的海外任务,一边对林笑笑回复道: “他叫下野乌羽,千年京的重要成员之一,几年前我和他交过一次手,据我所知,那家伙,不是人类。” 林笑笑耸了耸肩:“嗯~不是人类……这我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早有听闻,千年京的两个重要领导人都不是人类,所以这千年京的地盘里出现个日本妖怪的成员,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于金鼓看着被死死困在千年京某个房间里的沈放,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这下好了,这小子是被千年京抓走的,以他的身份,肯定是被关在某个隐蔽牢房里,事到如今,咱们还能做什么?” 三人彼此相望,各自的眼中都透着“无可奈何”四个字。 突然,一连串的敲门声很快就打破了此时房内的静默,也打断了张杏花的施法过程,张杏花连忙挥对着天上舞着手指,操纵着聚拢在天花板上的烟雾尽快消散,又慌慌张张地将老周送给她的珠宝往睡袍领口里边塞,之后抱起金属盆就往卧室房间里边跑。不过,崔本源他们却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而感到紧迫,因而这敲门声虽然听着没什么特别,但细听之下,三人便已经察觉到,敲门之人的手法是快时慢,明显带着规律,而这个规律,只有院里的人才听得出其中的门道。 “靠,院里还是发现咱们的行踪了!” 林笑笑发着脾气坐在沙发上吐槽道。 崔本源则点头道:“也好,也好,反正接下来仅靠咱们三个,救出沈放的几率那真是比我刮彩票中奖还要小,既然有帮手来找上咱们,总比咱们孤军奋战的强。” 林笑笑拿起茶几上的新酒杯,给她自个儿倒上了一杯威士忌,刚想细细的品上一口,却被崔本源的一根筋思想给逗笑了,她说道: “崔大个儿,你没事儿吧,你真的以为院里的人追上咱们就是为了给咱们增员的?别脑了,你信不信,咱们只要一开门,外头站着的那些人第一反应就是先把咱们仨给制服,之后我们就会被套上黑头套,押送回国,等候你这辈子见过的,最凶神恶煞的前同事对你的最残酷的审讯!” 崔本源:“哼!老子皮糙肉厚,才不怕这些玩意儿!” “你们先别吵了!” 于金鼓不耐烦的阻止了崔、林两人的胡闹话语,他把手按在地上,明显能感觉到敲门的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个中年男人,这种感觉很熟悉,但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于是,于金鼓走到门前,看了一下猫眼,一个身材微瘦,身上衣服略有破损,脸上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他视线中。还没等崔本源和林笑笑问他门外是谁,于金鼓便已经将房门打开,中年男子走进房间,崔本源和林笑笑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那男子的到来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异口同声的对那男子说道: “沈院长!” 张杏花已经把卧室门锁得死死的,至于来的人是谁,她根本不在乎,崔本源走到卧室门前想告诉她“警报解除”,但林笑笑却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拉这崔本源的手连忙阻止他这一根筋下去。 “张大神婆已经走了。” 沈焕站在客厅,自信的说道。 于金鼓关上房门,用最快的语速跟沈焕诉说了他们三人来到这里的前前后后,以及他们从张杏花的烟雾里看见沈放此时处境的事。沈焕很有耐心,他就这么站在客厅,冷静的看着于金鼓的肥嘟嘟的嘴唇唾沫横飞的说着他们的各种遭遇,以及崔本源和林笑笑突如其来的各种插嘴补充。 之后,沈焕也坐在了沙发上,看见茶几上的半杯威士忌,沈焕用带着些许责备的眼神看了看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林笑笑,林笑笑调皮的冲沈焕吐了吐舌头,院里有明文规定,出外勤的职工,无论在什么场合,除非得到上级允许,不然必须滴酒不沾。沈焕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低头看着地板,分析身边三人道: “没想到竟然是烟烟罗,如此说来,夏柳青确实是叛变了,就不知道他媳妇儿杜子娟情况如何。” 于金鼓一脸诧异的看着沈焕,并对其问道: “沈院,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沈放现在的处境吗?” 沈焕靠在沙发上,冷静的说道: “走进这间房间前,说实话,我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但走进房间之后,尤其是听到你刚刚所说之后,我心里多少对沈放已经放心了一些。” 林笑笑瞪大了眼睛,她惊讶的问道: “放心?沈院,您儿子沈放现在可以是被千年京给关了起来,现在千年京的人和妖怪指不定对他动了多少大刑,您竟然说对沈放多少放心了些?沈院呐,你凭良心自己想想,这世上有您这么当爹的吗?” 沈焕没有理会林笑笑的指责,他抬头看向还傻站在原地的于金鼓,说道: “如果照你所说,沈放此时被千年京关在了一个像是居酒屋样式的房间里,那据我所知,沈放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因为以千年京如今的二号人物吾良滑的为人,他在得到沈放体内的金毛犼之前,大概率是不会对沈放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再者,此时关押沈放的地方,我记得是叫富士急,在七十年代,那里曾经是一所位于京都的医院,后来好像是因为非法倒卖人体器官而被当地政府强行关闭,既是医院,又是被这种行径所惩处,关于富士急闹鬼的传闻很快就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千年京则趁机收下这家医院,并把其改造成了一个暂时关押犯人的特殊场所,由于在京都,那里是人人皆知的鬼屋,自然也就没什么人会去那儿,三十多年来,千年京不知在那里审讯过多少个被他们认定为犯人的外国人士。” 崔本源:“那么,沈院,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沈焕没有回答,他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部黑莓手机,半分钟过后,手机响了,沈焕在听完手机里边的人说话之后,伸展了一下腰身,随后对于金鼓三人说道: “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 林笑笑问沈焕。 沈焕走向房门,背对着众人回答道: “去新宿,这个时间去歌舞伎町最合适不过了。” 从酒店出来后,沈焕带着于金鼓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优步车,此时已是深夜,东京的大街上却还零零星星来往着各色路人,各种各样的霓虹灯依旧活力四射的闪烁着,而随着车子离新宿越来越近,在街道上四处游荡的酒鬼则是越来越多。到达歌舞伎町之后,于金鼓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夜生活,尽管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可这里的人似乎已经把时间给彻底遗忘,这醉倒的孤客随处可见,各种奇装异服的路人神色迷离的互相拥抱,这里似乎没有性别,没有节制,更没有甘愿保持清醒的人。 沈焕带着三个年轻人,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上,与这里各种穿着怪异,妆容怪异的本地人相比,沈焕他们则看上去才更像是不正常的。一路上,林笑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这里的各种酒吧招牌,而身材壮硕的崔本源则被一些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路人吃了好几次豆腐(主要是被抹胸和拍屁股),这货明显很少出没于这种场所,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小偷,后来有个穿着一身紧身皮衣人妖用力打了一下他屁股,这小子差点给人脸上抡上一拳,幸亏林笑笑赶紧上前拦着,才不至于出什么事儿,至于于金鼓,小胖非常不喜欢这种场合,周围的人越多,对他的刺激也就越大,随着跟着队伍越走越远,于金鼓因为紧张而流出的汗水则是越来越多,很快,刚刚才没干多久的的衣服上,又被汗水浸透了。 沈焕带这三人来到一处酒吧,和这里的其他酒吧所不同的是,他们眼前的这个,门面虽然不大,但是却左右各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西装猛男,他们长得都差不多,又肥又圆的脑袋上扎着相扑选手样式的发髻,大脸蛋上头长满了胡须,膘肥体壮的身材把西装扣子挤得就快蹦出来,乍看之下,就像两只金刚狗熊,两个猛男见沈焕他们想进酒吧,立刻上前用一只手彼此互相交叉在一块儿以示拒绝。 沈焕摘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把它交到其中一个壮汉手中,并用日语向对方嘱咐了几句,那壮汉轻轻捏着沈焕的金丝眼镜,被苹果肌挤成一条缝隙的小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沈焕那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然后转身就往酒吧内走去。过了不到三分钟后,那个大块头便从酒吧里头走了出来,与之前那凶神恶煞的态度相反,大块嬉皮笑脸的朝沈焕走来,他小心翼翼地冲沈焕展开一只他自己的肥厚手掌,并用友好得接近于谄媚的眼神示意沈焕将放在他掌心上的金丝眼镜拿回去,然后带着沈焕等人一同进入到酒吧里边 与那狭窄的门面相比,酒吧内部的环境可要宽敞得多,当然,和歌舞伎町的其他夜店一样,这里也挤满了各种前来放纵情绪的客人,刺耳的音乐搭配着闪烁不停的灯光,还有那冲鼻的烟酒气息,再加上人群里的狂欢呐喊,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乌烟瘴气,龙蛇混杂。大块头带着沈焕等人费劲儿的穿过层层人群,然后来到一处电机房门口,紧闭的房门挂着一个“立入禁止”的小牌子,大块头对着房门有规律的敲了几声,房门随之被一个穿着类似比基尼服装的金发女郎,女郎身材火辣至极,身上的布料更是少之又少,只能勉强遮住其中的三点,看得于金鼓和崔本源那是两眼发直,还好在林笑笑满脸鄙视的锤击之下,这两人终于反应过来,继续跟着大块头和沈焕朝门内走去。 直到大伙儿全都进入房内之后,于金鼓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电机房,而是一个酒吧里的私密包厢,不过包厢里的环境和外边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在这略微拥挤的空间里,或站或坐,都是女的,准确来说是都是穿着极其性感的美艳女郎,她们全都聚拢在一个男人身边,那男子大概四十多岁,头上扎着马尾辫,身穿花衬衫,衬衫上的扣子早已被解开,露出里边并不算壮硕的小肌肉以及皮肤上边的怪异纹身,下边的裤子却仅剩一条深蓝色的平角内裤,一双日本木屐踩在脚下,其中一条细腿嘚瑟的震着。 “沈撒!”马尾男一脸热情的朝沈焕喊道,他起身走到沈焕身边,一只手指挥着大块头离开包厢,在沈焕冲他耳边密语了几句之后,马尾男转身便冲包厢内的女郎们不停的大声呵斥,不耐烦地催促她们赶紧离开包厢,带女郎们带着怨气撤离干净之后,马尾男利索的把房门关上,并谨慎的上锁,随后,他重新走到沈焕跟前,对着沈焕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礼貌的看着沈焕,用中文尊称对方道: “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先生?!” 于金鼓、崔本源和林笑笑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马尾男惊叹道。 沈焕拍了拍马尾男的肩膀,用日语让对方在包厢里捡起自己的衣物穿好再说,随后转身重新戴上眼镜,对于金鼓三人介绍道: “这人现在的名字叫田中英二,是日本一个黑社会团体里的重要成员之一,他曾经是一个阴阳师,芦屋满道那一支的,当今的日本,阴阳师大部分都加入了千年京,就算不愿加入,那多多少少也会和千年京保持着一定的合作关系,但唯有芦屋满道这一派系的阴阳师敢于和千年京对着干,作为阴阳师派系里举足轻重的一个派别,芦屋满道一派长期与千年京为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一派里的阴阳师们甚至已经另起炉灶,成立了一个庞大的阴阳师民间组织以对抗千年京,只可惜这个组织身后没有靠山,在其成立不到一年后,千年京对还组织发起了全面围剿,这个组织很快变被消灭,组织成员大部分都被千年京所抓获,剩余的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再也不能泛起什么风浪。” “田中英二的父母和兄弟,在那次千年京的围剿行动中被抓了个干净,唯有他潜逃到了韩国,我是在一次海外行动当中,无意间救了他,在院里的默许下,我让其改头换面,以全新的身份返回日本,现在他在这里,借助日本黑帮的名义组建了一只周密的远东情报网络系统,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信息。” 重新整理好衣衫的田中英二走到沈焕面前,其实,他忙活了这么久,也就是在找一条属于他的破洞牛仔裤罢了。田中英二看着于金鼓他们,用蹩脚的中文友善的笑道: “要不是沈先生,我恐怕早就已经死在了韩国的街头,这份恩情,在下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一番客套之后,包厢的门被敲响了,田中英二打开房门,南宫涛带着四名手下气势汹汹地走进包厢,他让四名手下将抬着的一个黑色的密封袋放在包厢的酒桌上,随后南宫涛一把抓住沈焕的衬衫衣领,对其破口大骂道: “沈放那臭小子真不愧是你儿子,他妈的跟你是一个德行,干什么都不按套路出牌,惹出的麻烦更是一个比一个大,奶奶的,这下可好,他一个跟头从车里翻出来,直接把咱们的计划全毁了!” 面对南宫涛的鲁莽指责,沈焕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辩驳,尽管他衣领上的扣子都快被对方的扯下来了,他也只是用那一双冷如寒光的双眼看着对方。 于金鼓本想上前跟南宫涛解释几句,却被崔本源拦住了,崔本源皱着眉,低声对于金鼓说道” “小胖,这下咱们可就别再添乱了,你没感受到吗,这俩领导,内息都涌得厉害,咱们几个最好还是里门近点儿,一会儿要是俩位大佬在这地方干起架来,咱们还得看准时机趁机赶紧逃命。” 沈焕双手紧紧的扣在南宫涛的手腕上,还没等南宫涛反应过来,沈焕便以迅雷之速,掰开了南宫涛锁在他衣领上的双手,汹涌的内息顿时从二人的身上倾泻而出,剑拔弩张的氛围更是压得在场的其他人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就在包厢里的气氛快要紧绷到了极点的时候,沈焕率先开口,打破了包厢里已经凝固已久的时间。 沈焕:“小萌呢?怎么没看见他?” 南宫涛怒瞪的双眼突然松懈下来,在短促的叹息过后,南宫涛说道: “哎,这小子,还是太嫩,眼下的工作他没法继续胜任,我罚他去俄罗斯分部面壁思过去了,老沈,不是我说你,你那儿子就平日里里太欠管教,这事儿你得听我的,待我们把他给救出来之后,你还是把我交给我,让他跟着我在海外多历练历练,相信我,没几年功夫,我定能把他给你训得服服帖帖!” 沈焕苦笑一声:“嗐,可眼下最头疼的,就是在于如何把那小子从千年京的手里给成功弄出来。” 南宫涛拍了拍沈焕的肩膀,然后命手下把刚刚放在酒桌上的黑色密封袋拉链拉开,伴随着一阵细长的拉链声,一副伤痕累累的裸体也随之从密封袋里头露了出来。那是一副女性的躯体,目测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她浑身赤裸,头发和腋毛以及阴毛都已经被剃得干干净净,躯体多处呈现成严重的大面积淤青,被锐器割开的伤口纵横交错,看着就像一张人肉做成的围棋桌子,死者的脸已经被钝器砸烂,脸部特征已经完全分辨不清,看上去是一片血肉模糊而她的手指和脚趾也已经被人切去,四肢更是因为骨折而怪异扭曲着。 尽管凶手用尽了残忍的手法以企图阻止他人辨认出死者的身份,但医师出身的林笑笑仅仅只是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这具尸体,便一下辨认出死者的身份。 “她是……是……是中华料理屋的老板娘,杜子娟!” 尸体被林笑笑辨认出的那一刻,于金鼓心中顿时一凉,看杜子娟那惨不忍睹的死状,身为总院人事调查部曾经成员的于金鼓可以想得出,杜子娟在生前一定遭受了长时间惨无人道的折磨,其痛苦是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 南宫涛对沈焕等人说道: “根据田中的情报,我们是在福冈县的一处废弃楼房顶层里边发现了杜子娟的尸首。” 沈焕弯腰在地上捡起一瓶刚刚在酒桌上被尸体挤掉下来的轩尼诗以及一个酒杯,他冷静的把酒杯斟满,众人立马会意,纷纷捡起掉在地上的酒杯,沈焕将他们的酒杯一个接一个的斟满,众人对着杜子娟的尸体,将酒横倒在地上,这是院里的习俗,凡是有同事殉职,便用此礼节以示哀悼。随后,沈焕叫来一直安静的站着包厢角落里的田中英二,他对田中英二简单的嘱咐来一声: “田中,开始吧。” 田中英二对沈焕点点头,接着对着杜子娟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到包厢里的沙发前,从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内衬袋里拿出一盒精致的银质雪茄盒,他小心的从雪茄盒里拿出一根雪茄,又粗暴的将手里的雪茄掰成了两段,夹在雪茄芯里头的灰蓝色粉末顿时撒出了一部分落在了地面上。 崔本源地哼了一声,警觉的挨着身旁的于金鼓问道: “喂,我说,那个日本黑帮手里的,不会是什么毒品之类的吧?” 于金鼓嫌弃把崔本源推开,并对其解释道: “这你都没看出来,这东西咱们院里也有,那是返魂香啊!” 田中英二绕着杜子娟的尸体走了一圈,期间他仔细地将藏在雪茄芯里的返魂香散在了杜子娟的尸体周围,嘴里亦振振有词的半唱半念着某种咒语,咒语念完之后,田中英二咬破了自己右手食指,并将指尖上的流出来的血珠滴在了杜子娟那凹陷不平的脸上,又用那根手指在杜子娟的脸上写下了一个咒印,之后,田中英二后退了两步,在其展臂高声呐喊过后,围在杜子娟周围的返魂香即刻自燃,灰蓝色的烟雾很快便将杜子娟的实体包裹起来,紧接着,烟雾聚集在实体上方,渐渐化作人形,呼吸之间,一个由灰蓝色烟雾凝聚而成的杜子娟如幽灵状漂浮在众人面前。 第152章 返魂前后 杜子娟双眼微微睁开,嘴唇半开半合的说道: “南宫主任?沈院长?你们怎么来了?” 看来杜子娟的记忆还停留在她身处中华料理屋的那段时光里,南宫涛凑近酒桌,仰头看着杜子娟的灵魂,眼角里流露出了一丝丝愧疚与柔情,他叹着嗓音对杜子娟说道: “子娟呐,其实,你已经死了……” “死了?我已经死了?” 杜子娟有些惊讶,她用自己那神色朦胧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子,然后淡淡的自言自语道: “噢……对……想起来了……我确实是已经死了……” 林笑笑和于金鼓听到杜子娟那凄惨的自语后,纷纷止不住地流下了惋惜的泪水。 沈焕的眼眶也湿润了,他强忍着情绪看着杜子娟,对其问道: “子娟,你可还记得,那天沈放最后一次来到中华料理屋后,你和夏柳青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子娟抬头看着包厢顶上那些已经被田中英二关掉了的聚光灯,静静地回想了好一阵子才再次开口说道: “我记得……我在给沈放做早餐,说实话,看到于金鼓他们受着伤回来,我就已经猜到定是你们的任务出了什么意外,我不敢问,也不想问,这些年,这种事情见多了,也习惯了,只是当时我并没有看见沈放也跟着回来,心想怕是那小子终究还是出了事儿,所以在他回到我们那儿时,我差点以为是见到鬼了……” 杜子娟低下头,她用双手捧着脸,在又一次的努力回想过后,她继续对众人说道: “早餐……是夏柳青送上三楼的……对……是这样……当时已经天亮,我正在厨房里煮着粥,时间有点紧,我心里也很着急,因为,按照往常的话,第一波客人大概还有半小时就要来了,我记得……好像夏柳青给我沏了一杯茶,我不喜欢和日本的大麦茶,只喝家乡的银针茶,口味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但我不懂茶,也对泡茶的门道也不太感兴趣,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夏柳青给我沏茶喝……” 谈到夏柳青时,杜子娟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众人见状均不忍心向她揭露夏柳青已经叛国这一事实,只好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杜子娟自己的回忆。 杜子娟皱了皱眉,表情变得有些疑惑和迷惘,她再次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回忆道: “后来……后来……我好像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儿,那味道很重,熏得我直咳嗽,估计应该是哪个锅子烧干了,不过那气味儿只停留在厨房里大概两三秒而已,再后来……” 杜子娟双手抱着头,她眼睛恐惧的瞪着看向下方,在她漂浮之处的下方,正是她自己的尸体,看见自己那近乎于不成人形的死状,杜子娟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尖叫,凄惨的叫声好似一股悲凉的冷风,吹得听众毛骨悚然,也吹得众人心如寒渊。 南宫涛双手合十,他以最温和的姿态不停地规劝着快要失去理智的杜子娟,可杜子娟那疯狂扭曲的灵魂之躯似乎根本没可能再次恢复冷静。沈唤看着田中英二,用眼神请求着对方尽快想想办法,田中英二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在回魂的过程中,这种情况很难避免,几乎不会有灵魂在看见自己尸体的时候还会保持冷静,所以,阴阳师在召唤灵魂时,都会要求死者最信赖、最亲近的人守在尸体前,因为,只有他们的话灵魂才有可能听得进去,也只有他们才能让灵魂保持冷静,如果杜子娟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彻底失去理智,成为一个恶灵,那样的话,我只能用自己的手段彻底的除掉她。” “除掉她?什么意思?” 崔本源问田中英二。 田中英二叹着气说道: “就是你们中国人所理解的,魂飞魄散,可如此一来,杜子娟的灵魂就再也无法得到超度,更没可能重入轮回。” 林笑笑听到田中英二的话,急得眼泪直流,她无助的冲周围人嚷嚷道: “那也不成啊,大伙儿快想想办法,至少……至少得让杜子娟有个来生呀!”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南宫涛始终保持着冷静,他看着烟雾之中的杜子娟灵魂,在慌乱的人语之中,哼起了小曲儿。这小曲儿并没有歌词,其旋律好似来自九天之上的天鸟鸣叫,听着既空灵又悲伤,刚刚还手足无措的众人在听到南宫涛的曲调之后,纷纷安静下来,空幽的小曲儿就像山谷之中的一阵春雨,细细地滋润着在场众人的心田,就连包厢门外的喧闹杂音也在此刻被南宫涛的歌曲完美的隔绝在了凡尘之外。 至于杜子娟,她在南宫涛歌声的洗礼之下,躁动的情绪开始渐渐冷静了下来,众人注意到,杜子娟那由返魂香构成的灵魂之躯在南宫涛吟唱歌曲之后,变得愈发透明,似乎在那灰蓝色的烟雾之内,有一股明亮的白光正在其中隐隐约约的闪动着。尽管杜子娟已经重新恢复了冷静,但南宫涛却并没打算停下口中的吟唱,趁此良机,沈焕连忙向杜子娟问道: “杜子娟,你还记得,是谁抓了你吗?你在被他们抓住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南宫涛歌声的净化之下,杜子娟的神情变得出奇的安逸,她平静的回复道: “我只记得,一开始我还站在中华料理屋的厨房里,然后是几辆车开来店门口的声音,后来不知为何,记忆中的画面变成了在一座废弃大楼里,我被捆在一栋柱子上,衣服都被人扒光了,我很冷,非常冷,又粗又糙的麻绳捆得我很疼,而我的眼前,站着五六个男人,他们都穿着廉价的西装,长得是人模狗样,一看就是斯文败类,这些男人都是日本人,他们吐口水,一个个猥琐的看着我,还不时地玩弄着我的身体,他们就是羞辱我,但我不怕,这些年,我早已做好了随时为国家,为院里殉职的准备。” 杜子娟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纵使已经化作了一缕幽魂,她生前的那段残忍遭遇还是会让她恐惧得颤抖,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勇敢的继续向众人诉说道: “那些日本人,他们不停地在审问我,我的上级是谁,这是我必须保守的秘密,这么多年来,即使是夏柳青问起,我都没向他吐露过一个字,我知道,他们是想让我叛变,以此反渗透到我们的海外行动系统当中,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说到这里,杜子娟眼神变得十分坚定,尽管沈焕告诉她,她所遭遇的那些细节不必详说,只管告诉他们,那些折磨她的人所具备的具体特征即可,但杜子娟还是详细阐述了她被绑在废楼里的种种情况,包括她是如何一点一点的切掉手指和脚趾,身上的肉又是如何被一块儿一块儿的剜掉,还有那反反复复的轮奸和猥亵,这些过程听得令人发指,在场之人听后无不感到义愤填膺,林笑笑蹲在地上埋头抽泣,崔本源气的一拳打在包厢的一堵墙上,硬生生的将墙面打出了一个凹洞,其中反应最大的,还要属田中英二,他在听杜子娟诉说遭遇的过程中,一连摔烂了好几个酒杯,还不时地将一整瓶轩尼诗灌进自己的口中,嘴里还不停的喊着: “撒!撒!撒!” 沈焕见状便用一只手将田中英二揽住,田中英二用带着哭腔的嗓子对沈焕说道: “当初……当初……我的母亲……还有妹妹……她们……也是受到了这种……非人道的虐待……直至死亡……千年京……那些人……他们都是畜生!” 杜子娟看向沈焕,对其问道: “沈院,是夏柳青出卖了我们,是吗?” “是他。” 沈焕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杜子娟苦笑道: “我真傻,都十年了,我真以为他早就已经不再把我当做他的上级,而是当做他真真正正的妻子,愚蠢,我真是太愚蠢了!” 沈焕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叹息道: “命运如滚滚长河,不是每个人都能固守本我,初心不变。” 之后,杜子娟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番那些折磨她的人的具体长相,于金鼓本就精通书法和国画,他唤出自己的大白云,对着一堵墙,按照杜子娟的描述,画出了那五个罪恶之人的肖像,在得到杜子娟的认可之后,沈焕吩咐田中英二立即派人去调查这几人的行踪。随着返魂香的燃烬,杜子娟的灵魂逐渐变得淡薄,而含在她灵魂深处的白色光辉则变得愈发明亮,田中英二告诉众人,时辰已到,不能在强留杜子娟,沈焕听后朝杜子娟的灵魂走近了一步,他深怀歉意的对杜子娟说道: “小杜,都怪我,没有打理好一切,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都怪我。” 杜子娟看着沈焕,淡淡的笑道: “沈院,缘起缘灭,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你已竭尽所能,而我的孽缘终究会来,相信我,这前前后后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终会得果,现在的我,看到了你们看不到的,我才是真自在,真逍遥……” 杜子娟话音刚落,她的灵魂躯体便迸发出无尽白光,这白光的亮度,甚至超过了太阳,但却没有任何温度,耀眼的光芒很快就填满了整个包厢,随着南宫涛吟唱的收尾,白光也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同时,与白光一同消失的,还有杜子娟的灵魂。 “她是去轮回转生了吗?” 林笑笑问南宫涛道。 南宫涛脸上带着慰藉的微笑,言道: “至少,我可以保证杜子娟不会就此魂飞湮灭。” 南宫涛让他身后的手下重新将装着杜子娟尸体的密封袋拉上拉链,并命他们即刻出发把杜子娟的尸体尽快交付给来日本接应的相关工作人员。 “老沈,你本就是这次行动的第一负责人,你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南宫涛问沈焕。 沈焕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简单的说了一声: “等,现在只能等。” 南宫涛立马会意于是他也走到沙发旁坐下,与沈焕一起,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崔本源用力搓着自己脑袋,蒙圈的向南宫涛和沈焕问道: “我说,二位老大,你们到底在等什么,我们仨就在这儿,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呀,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沈焕先是让田中英二离开包厢,然后又示意于金鼓、崔本源和林笑笑来沙发这边坐下,说如果他们实在无聊就点几首歌唱一唱,于金鼓他们现在哪儿会提得起这种兴趣,林笑笑更是以为这是领导的试探和考考验,连忙挥手表示拒绝。南宫涛见年轻人如今都这么“懂事儿”,索性自己点起歌,嗨唱起来,三个小年轻哪儿见过这情况,毕竟,谁能想到在当前的紧迫状况下,院里的两位大领导竟然还有此等闲情雅致。 南宫涛本就常年在海外奔波,其所会的外语旁人怕是两只手都数不完,如今唱起日语歌来,毫不费劲儿,甚至连日本人那种特有腔调都能学得惟妙惟肖,而沈焕则更是神奇,他侧身躺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竟能在南宫涛的歌声之中,打起来呼噜。于金鼓三人见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干坐在沙发上,尴尬的发着呆,饿了,就让外门的服务员端来些吃的,累了就站起身,在包厢里来回踱步。 几人在包厢里就这么耗了四个小时,直到包厢外的喧闹声都已渐渐停息,田中英二才急匆匆地走回包厢,南宫涛立马放下手中的麦,沈焕也像弹簧那样弹跳着挺起身子看向田中英二,田中英二看着众人,点头说道: “办成了,他就在宝格丽十七楼,高等套房,我的人已经悄悄将房间门反锁了。” 南宫涛看了看他的黑莓手机,然后站起身催促众人道: “走吧,我的人也已经包围那个酒店了,咱们抓紧时间过去。” 田中英二给沈焕他们找了两辆商务车,又应了南宫涛的要求买来几件给换装掩护的高档服装给大伙换上 沈焕和南宫涛带着于金鼓、崔本源和林笑笑一同离开歌舞伎町,坐车去往东京宝格丽酒店。 到达目的地时,于金鼓看了看手表,已是早晨八点,田中英二没有跟来,众人在其手下的带领下,来到了酒店十七楼里的高等套房前。于金鼓注意到,从他们进酒店到如今,酒店里工作人员竟然没有一人前来询问或是阻止他们的行动,而此时给他们带路的女服务员,也都是田中英二的手下,于金鼓那接地气的大脑瓜子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田中英二到底是有着何种神通,竟能连保护客户隐私出了名的宝格丽酒店也能全然掌控。 女服务员敲了敲房门,用甜美的日语冲门内说了一句“客房服务”,门内没有回应,随后,女服务员压低了声音用中文向众人解释道应该是投放到酒里的药物起效了,于是她在沈焕的允许下,用万能房卡打开了房间门,一股刺鼻的酒精气味儿夹杂着各种香水味儿顷刻间扑向众人的脸上,熏得林笑笑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奢华的房间内,洒落着各种酒瓶,衣物和鞋子,众人来到卧室内,两个年轻日本女孩儿正赤裸的躺着床上沉睡着,阵阵酒味儿、香水味儿和烟味儿从她们的身上散发而出,沈焕惋惜的看着那两个女孩儿,摇头说道: “这俩孩子估计也就十四五岁,不仅干了这行,而且还嗑药了。” 女服务员打开卧室里的浴室门,众人看到一个肥胖到臃肿的秃头老男人正赤裸着身体躺在浴缸中,他的手脚已经被女士的内衣捆得紧紧的,肥厚的身体将整个圆形按摩浴缸近乎于填满,胸毛密密麻麻的盖在两个布袋一般的乳房上,乍看之下,就像一只被活抓了的大海象。 沈焕对女服务员轻声言谢后,女服务识趣的离开了房间,并熟练的把套房的房门关闭。沈焕拿着雨水的花洒头,给那胖子脸上狠狠地喷了一脸冷水,胖子被冷水激得立刻醒来,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看向众人,用鸭公般的嗓音不停地用日语质问着众人到底是什么人,沈焕没有回应,而是把花洒的水温调到最高,然后不停地用花洒里喷出的滚烫水流冲刷着大胖子的两腿之间,大胖子痛苦的喊叫着,听着就像过年时待宰的肥猪,炽热的蒸汽迅速弥漫在浴室中,于金鼓被蒸汽熏得喘不过气,连忙走出浴室大口喘息几下再回到浴室当,待到于金鼓再次回到浴室时,大胖子刚刚那傲慢癫狂的语气已经变得软弱了许多,他夹着双腿,边哭边对沈焕求饶这,姿态明显比之刚刚谦卑了不少。 沈焕关上花洒,用日语对胖子说道: “龟田进夫先生,沐浴服务可还满意?” 龟田进夫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沈焕,可嘴里的语气却是懦弱至极,他对沈焕说道: “你们……想要多少钱?” 沈焕冷笑道:“钱?我确实喜欢钱,但你的钱实在太脏,臭如粪便,不配被我花费!” 说罢,沈焕把花洒的水温调到最高,然后再次打开花洒,然后他将花洒头对准龟田进夫的护心毛就是一通乱射,烫得龟田进夫在嚎叫之余,还不停地试图扭动着自己那根本无法动弹的身子,随着大搓大搓的胸毛掉落,龟田进夫也开始翻起来白眼,沈焕将水温又调到最低,没等龟田进夫彻底昏厥,沈焕便用冷水给他滋醒过来。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龟田进夫几乎是哭着问道,他的身体已经被热水烫得比番茄还红。 沈焕放下还在流水的花洒头,开口说道: “两个条件,一、马上给我联系上岗村次郎、土肥健、山本悟石、麻生秀一郎还有小泉尤这五个人,并且以特别行动的名义集体去往东京康莱德酒店七楼七零七七号房间,二、富士急的同行证,五张,半个小时之内立刻派人送到这里!” 龟田进夫在听到沈焕的请求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上被敌对势力所俘,他惊恐的看着沈焕等人,身子止不住的抽搐。 “看来龟田先生是个真男人,不怕开水烫,那好吧!” 沈焕说完便走出浴室,他走到套房的门前,从门的下方的门缝旁捡起数张照片后,沈焕又走进浴室,将照片凶狠地扔到龟田进夫的脸上,龟田进夫看着浴缸里的照片,恐惧的瞪大了双眼,比纳豆还大颗的汗珠从他的秃脑壳排队冒出,顺着他的胖脸一路滴落而下。 于金鼓本以为那些照片大概也就是眼前这个老男人之前和床上那两个女孩儿的激情照罢了,可当他捡起一张掉落在浴缸外边的照片时,他才惊讶的发现,这照片里的内容,竟然是一群男女的中老年人在一个房间里赤裸着身体,与各种肤色并且同样赤裸着身体的男孩儿、女孩儿激情狂欢的画面,而这个大胖子中年男人,同样也在其中,在照片中,他左手抱着一个白人小男孩儿,右手揽着一个黑人小女孩儿,猥琐的看着其他大笑着。 沈焕从浴缸中拿起一张照片用力的怼在龟田进夫的脸上,用冷如剑锋的口吻对龟田威胁道: “这些照片里面的内容,阁下应该不陌生吧,我看阁下在那个俱乐部里玩儿的还是开心嘛,里边可有不少日本的政客和商要,呐,还有几个明星也在其中哦,喂,就是这人,去年我才看了他主演的电影,没想到啊,他也有这种喜好,龟田先生,我听说你为了爬上当今的位置,可是用尽了各种方法啊,所以,你可要保重。” 龟田进夫一脸恶怒,他咬着牙对沈焕斥骂道: “八嘎,你们这些杂鱼,真以为这个就能威胁到我?哈!要是你们敢把照片公布给媒体的话,都不用我出手……” “不用你出手……没错” 沈焕打住了龟田进夫的话,他带着蔫坏的邪笑,继续对龟田威胁道: “不用你出手,那些政要和财阀自然会要办法干掉我,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打算直接把这些照片寄给他们,还有那几个明星,然后在照片上沾满你的指纹,然后在以你的名义向媒体曝光,你说,照片中的这些人,第一时间会去找谁算账呢?” 龟田进夫浑身颤抖得厉害,他的眼角不停地流出泪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促使他当场尿失禁。 沈焕看着赖尿的龟田,嘲讽道: “我听说龟田议员你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女儿,和小二十岁的妻子十分恩爱,噢,对了,你还有三个私生子在国外呢,对吧?” “呜呜……我……我答应……我答应你的请求,可以了吧!” 龟田进夫哭着向沈焕哀求道。 沈焕转身向南宫涛点了一下头,南宫涛立马离开了套房,之后沈焕在房内地毯上捡起一部手机,他放在鼻孔前闻了一下之后,走进浴室,将手机亮至龟田进夫面前,强迫其说出一个号码,并拨通,沈焕将手机怼到龟田进夫的一只耳朵上,龟田进夫识趣的冲电话那头的人发出命令,让其将沈焕刚刚提到的五个人立刻前往康莱德酒店,之后,在沈焕的要求下,龟田再次拨通一个号码,让手下在半个小时之内将五张富士急通行证放至宝格丽酒店前台寄存。 事成之后,沈焕让于金鼓在龟田进夫的大椎穴上刻画一个马蹄形状的红色咒印,按照沈焕的意思,于金鼓所刻画的这个咒印可以短时间内操控龟田的意识,之后,沈焕解开了捆着龟田手脚的女士内衣,被操纵意识的龟田进夫傻愣愣的自己走出浴室穿上衣服,然后又傻愣愣的带着沈焕等人来到酒店前台,在亲自领取五张通行证交给沈焕他们之后,龟田进夫再次傻愣愣的走出了酒店,于金鼓在沈焕的指挥下,给龟田下了死命令,让其一直不停的走,直至绕完整个日本大陆海岸线一圈后才能停下来。 回到商务车内后,忍了一个早上了的崔本源终于憋不住向沈焕问道: “沈院,刚刚那个老胖子是什么人啊?” 沈焕:“他叫龟田进夫,出生在一个阴阳师家族里,不过比起他的宗亲们,此人更热衷于混际政界,作为千年京的政府监管人之一,我们目前也只能从他手上拿到进入富士急的通行证。” 林笑笑:“那南宫主任呢,他去哪儿了?” 沈焕:“我让龟田那个老东西以他自己的名义召集害死杜子娟的那个五个阴阳师去往张杏花之前住过的酒店房间,南宫涛先派人埋伏在那里,等他搞定了那五个人,自然会和我们回合。” 崔本源听了沈焕的话后,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然后说道: “可惜了,老子本来是想亲自解决掉那几个狗日的。” 沈焕:“也不是不行,我一会让南宫涛先不急着把那几个人渣弄死,等咱们把事情全办妥之后,我批准把他们留给你好好玩儿。” 众人重新回到京都时,时间已过正午,沈焕让田中英二的人把车停在离富士急最近的一所便捷酒店附近,几人已经两天多合眼,沈焕命令于金鼓他们必须开房好好休息,可于金鼓感觉自己才刚刚合上眼睛,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他和沈焕在一间屋子里,沈焕警觉的打开房门,发现是南宫涛,只见对方低沉着脸走进房间,忧心忡忡的对沈焕和于金鼓说道: “事情麻烦了,据田中刚刚得到的消息,沈放那小子不知在富士急里边干了什么事情,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已经被吾良滑关进了平安京。” 第153章 酒途遭劫 我蹲坐在酒桶里,扁担的另一端是同样蹲坐在酒桶里的思密达,挑担绿妖怪实在太懒,我和思密达的体格明显比那两个白人娇小,可绿妖怪的行动速度却比前方的红妖怪慢上许多,从它五步一停,十步一歇的态度来看,这货明显是在磨洋工。 不知是不是泡在酒里太长时间了,我感觉浑身都是软绵绵的,脑袋也有点发晕,自从踏上引虫师的修行之路后,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人推杯换盏过,或许是太久没有碰酒精,所以即使是泡在酒里我也已经上了头。我转头看了看扁担另一头的思密达,这娘们儿比我的“酒量”更差,只见仰头朝天,双手自在的搭在酒桶的边框上,憨憨的打起了呼噜,白花花的口水滴滴答答的流到了酒水里,看着与思密达的唾沫交融调和在一起的酒水,我只好对着夜空祈祷,但愿那个叫大岳丸的妖怪平时对食品卫生没有太多要求,不然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我脑子晕晕乎乎之际,空气中一股异香飘进了我的鼻腔里,这气味儿很独特,像花香,又像少女出浴时的体香,闻着让我浮想联翩,闻到这种异香的当然不止我一个,绿妖怪也闻到了,它痴迷的顺着这股香味儿的传播途径,改变了行程,一路沿着香味儿走进了一条胡同里,这条胡同看着非常古旧,斑驳的墙上,漆皮已经大量掉落,地板也长满了青苔,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活物出没此地,这里到处都是蜘蛛编织的蛛网,这些蛛网有大有小,蛛丝有的比头发丝还细,若不仔细看,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着实难以察觉,而有的蛛丝却有铅笔杆子那么粗,起初我看着还以为是这里的胡同街坊在墙顶屋檐附近所私拉乱接的电线,后来想想,这鬼地方哪来的供电公司,借着月光再看一眼,才发现是一只小狗大小的圆腹黑蜘蛛所结的蛛网。 绿妖怪越往蜘蛛胡同里走,那股异香就越浓郁,这气味就好像是一股女性荷尔蒙的浓缩烟雾,越是闻它,我的内心就越是躁动,这种感觉就像有某个性感的女郎在我的心窝里不停地勾撩着,暗示着我尽快扑到她那丰满的怀里,尽管此时我已是女儿身,但但随着体内荷尔蒙的逐渐沸腾,我的身子开始变得燥热,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肤也逐渐变红,变烫。 绿妖怪像丢了魂似的追寻着这股异香,直到它连走带跑的来到一座阁楼前,我看到一个穿着深紫色和服的日本女人正杵在阁楼下的大门前边看着我们。女人看着十分年轻,但浓厚的艺伎妆容掩盖住她的真实面貌,只能凭着轮廓看得出她应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双眸含情,红唇娇媚,身姿更是婀娜,女人笑着看向绿妖怪,勾着葱白玉手,引诱那绿妖怪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前。 绿妖怪看着那女子,两眼发直,妖怪趁着自己还留存的一点神智,向那女人问道: “加贺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那个叫加贺的女子凑到绿妖怪跟前,抚摸着对方那怪异如兽头的大脸,妩媚的说道: “大岳丸将军的命令,酒喝两桶,存两桶,你挑的这两桶酒,我看就存在这儿吧。” 绿妖怪看了看加贺后边的阁楼,有些发愣,疑惑的问道: “可……可大将军之前给我们的指令,是要我们把酒全送到鹿鸣寮,您……您现在让我送到这儿……” 见绿妖怪对自己的命令明显有些怀疑,加贺的眼神变得犀利异常,她阴沉着脸看向绿妖怪,尖而曲长的指甲在绿妖怪的脸上轻轻地来回拨弄,柔美的声线夹杂着丝丝杀意: “你若不信我,可以直接把酒挑到将军那儿,但后果你可要自负哦~” 绿妖怪听到加贺的话后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哆嗦,犹豫不决的它一下子不知所措,只好像个傻子一样干杵在原地不动弹。加贺见状继续对绿妖怪威胁道: “大岳丸的脾气你也很清楚,他眼中只有他自己,还记得杀戮鬼吗?你若是学着跟杀戮鬼一样违抗他的命令,怕是一会儿也会成为他的一道下酒菜咯~” 绿妖怪确实被加贺的话吓坏了,连忙跪在地上求加贺原谅,加贺命其将两桶酒水挑到阁楼里,一股浓郁的酒香顷刻间扑面而来,只见阁楼内修建着多面靠着墙壁而立的货架,每个货架上都放着一桶酒,一桶一桶的酒水垒在墙上,形成了阁楼内的第二层墙,一楼尚且如此,二楼以上想必也都是这般景象,看来这确实是一栋藏酒楼。加贺让绿妖怪放下担子,那酒撂在原地就赶紧离开,绿妖怪照做之后,正准备走出楼内,可刚它转身背对这我和思密达,一只骷髅手臂突然从扁担上空飞射而过,像一把长枪一般径直刺入绿妖怪的后背,并戳破了绿妖怪的胸膛而出,直接给这小杂兵来了个透心凉。墨绿色的血液喷一地,绿妖怪抖了抖身子,直面扑倒在地上,它的身体迅速化作一滩绿水顺着阁楼内的地板缝隙,像油水一般渗进了黝黑的地表之下。 现在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这一切定是一个陷阱,还等什么,我双脚一挺,直接跳出酒桶,这时,思密达也已经醒了,看着那地面上的一滩绿水,以及这个非人非鬼的女子,她立马察觉到了危险,连忙跟着我一道奋力冲向阁楼出口。但这注定是愚蠢且无力的求生方式,浑身发软的我俩跑起步来就像两个作到死的病娇,移动速度只能超过刚出生的蜗牛,所以还没等我们跑上几步,那个叫加贺的女子便已经堵在了出门前,诡笑着展开双臂,轻而易举拦住了我俩的生路。 见已无路可退,思密达咬破自己手指,用指尖上的血液在自己脸上又抹又画,嘴里还半哼半唱着诡异的歌曲,歌声停息的同时,思密达的脸上已经被他用自己的鲜血绘成了一张类似京剧风格的脸谱,他的姿态不再是刚刚那样醉醺醺的,而是跳着怪异的步伐,冲向加贺。随着思密达离加贺越来越近,她脸上的红色痕迹开始在她那赤裸的身体上迅速蔓延,在其雪白的皮肤上勾勒出忍冬藤形状的花纹。 加贺看着思密达,眼神中充满了鄙视,她没耐心等待着眼前这个正在跳舞的神婆对自己随时会发起的突袭,她轻蔑的“哼”了一声,随后,四只骷髅手臂从她的衣领口内瞬间飞射而出,对着还在跳大神的思密达就是一通乱扎。思密达那神神叨叨的舞步没想到比看上去灵敏得多,她那连在唱带跳的步伐,在翻身扭步之间,竟能巧妙的躲过加贺的枯手攻势。 见自己的招式被对方成功躲开,加贺却并没有恼怒,她从前胸,后背,接连伸出多只枯手,这些枯手以包围之势,封住了思密达的所有移动方向,思密达本想跳着舞动,在躲避加贺攻击的同时,趁机顺着路线离开阁楼,可如今路线被对手彻底封死,她也只好被动迎击,只见她加快脚下舞步,双手在拳掌之间快速转换,身姿配合着她嘴里的舞曲上下翻腾,将加贺伸来的枯手尽数挡下。 随着思密达的身手愈发变得敏捷,她身上的花纹也开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加贺的枯手依旧不断地攻向思密达,思密达毕竟只有两手两脚,哪能挡得住加贺那几十只手臂的攻势,就在战况看似一边倒的偏向了加贺,我却发现,尽管思密达一直在不停地受伤,但他身上的伤势却在下一秒之后又不见了,并且思密达似乎也没打算非要单纯用自己的手脚来抵挡加贺的攻击,而她的用一拳一腿也只能挡住加贺的一两只手臂,加贺其余的几十只手臂思密达根本无法同时应对。久而久之,我便注意到,思密达看来是故意放任加贺的其余枯手击中她自己的身体,奇怪的是,思密达身上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多大的伤,相反,每当加贺的枯手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她身上的血色花纹竟在不知不觉间,成功将那一抹腥红偷偷地染在了这些蜡白色的枯手上,而被血色染红了的枯手虽然依然能刺入思密达的身体,但是却不能对其造成实质伤害,因为每当这些枯手的手指从思密达的身上拔出来时,思密达的身上的伤口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不过眨眼之间,思密达的那满身伤痕的肉体便能恢复如初。 随着加贺的手臂已逐渐无法对思密达造成真实伤害,战场上的局势开始发生逆转,思密达不再一味单纯的做出防御,她硬扛着加贺那还在不断增多的枯手,一步步走向加贺。自己的攻击已经对对手无效,加贺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但她还是不肯放弃进攻,其身上冒出的枯手也越来越多,这让我想起来琅树仙房里的南宫蒲,不过与南宫蒲的罗刹手能模仿敌人招式以形成各种变化所不同的是,加贺的枯手看似很强硬,实则其进攻的方式单一至极,从开始到现在,她的枯手始终只能以手刀的形式对思密达开展攻击,面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思密达,加贺的进攻逐渐变得软弱起来。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不想当什么得利的渔翁,只想趁机赶紧离开这里再说,于是我迅速运转体内丹气循环周身以化解渗进身体身里的酒精或着某种毒素,万幸,丹火再次在我身上燃起,随着丹火越烧越旺,我的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体内也开始恢复,各家自扫门前雪,加贺和思密达互殴正欢,我赶紧逃。就差两步就能走出门外,身后却传来思密达的呼救声: “救……救我!” 出于本能,我回头一看,发现加贺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她的身体不再凹凸有致,而是变成由数十个骷髅堆叠在一起的小山,在小山的山丘之上,一副完整的骷髅骨架立于山丘顶端,这个长着一头黑色长发的骷髅怪正紧紧地抱着思密达的身体,其苦白的肋骨和手指及脚趾都已深深地插入到了思密达的肉体里,与此同时,思密达身上的血色纹路却在一点一点消失。 我不想再看思密达那双因恐惧而瞪大的双眼,随即转身朝着门口迈去。 “救我,求求你了!” 我不听,我不听。 “救救我,啊!”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啊……” 伴随着真真皮开肉裂的声音回荡在阁楼内,我的心跳也在一点一点加速,虽然我已经尽可能的说服自己不去听身后思密达所发出的各种凄惨叫声,但那真没什么毛用,小小阁楼,声音的传播比想象得还要快,还有那阵阵血腥味儿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恶臭弥漫在环境中,不停地在强求着我去做那个最愚蠢的决定。 “救……救……” 思密达的声音变得愈发虚弱。 “靠!小泡菜这个绣花枕头,真他妈中看不中用!” 我心中大骂一声后,硬着头皮转身冲向身后的那座尸骨堆,伴随着身上的丹火燃烧,我强行使出纵云飞梯踏上骨山,这些尸骨就像干燥多年的柴火一般,一点就着,我每踏过一副骨架,青白色的火焰便燃烧到哪里,转眼之间,尸骨山便化作了一座青蓝色的火焰山。山顶上的骷髅见状赶紧操纵山下的尸骨为兵,挥手号令着它们成群结队的朝我扑来,可这些小杂兵在我的丹火前,不过是用来给我刷经验的火柴人罢了,纵使它们想阻止我,也无法抵挡得住我身上的熊熊烈火,一旦触碰到我身上的火焰,这些尸骨便会在一瞬间被丹火所点燃,随即化作一片白灰落地。 尸骨杂兵越来越多,被我烧成的白灰也越来越多,失去了尸骨支撑的骨山更是变得越来越矮小,就在我脚下的干瘪头颅快要变成粉末之际,我朝着骨山顶上的长发骷髅伸出一只火光刺眼的手,没法犹豫,我身子一挺,脚下一冲,那只手成功拍在了长发骷髅的头颅上,骷髅那坚硬冰冷的头骨转眼间便被我的丹火点燃,整座骨山顷刻间坍塌,白色的灰烬在阁楼内飘荡得到处都是,我凭借自己身上的火光照亮地面,看到皮开肉烂的思密达整拼着命的朝阁楼门口跑去,我刚想追过去,却感觉浑身突然产生抽搐般的剧痛,仿佛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筋,包裹身体上的青白色丹火也随即熄灭,我跪倒在地,用尽全力向正在前方逃跑着的思密达求救,可无论我怎样呼喊,这臭娘们儿就是不回头看我一眼,像疯了似的跑向门口。 不知是身体过于疼痛还是吸入太多骨灰,我的呼吸愈发困难,但既然敌人已死,这里我片刻都不想逗留,于是我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用尽全力睁开双眼,不让自己昏厥,恍惚之间,我看到阁楼门外好像站着一个人,挺拔的身姿目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大概率是一个光头。就在白色骨灰基本尘埃落定之时,我身体上的疼痛也终于消失,来不及调整呼吸,我已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只见一个穿着白衣僧袍的中年和尚一只手抓着思密达的头,一只手插进了思密达的胸膛,然后双臂将思密达高高举起,在用力那么一扯,思密达就像一只手撕鸡那般被那个和尚撕得身首分离。 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洒了一地,犹如在白色的骨灰铺满的地板上绽放的死亡之花。和尚满脸嫌弃的将思密达的尸首扔在地板上,摇头自语道: “浪费了……” 起初,我还以为是了白又来了,可当那个和尚朝我走近之后,我发现这人看上去要比了白要年长上许多,身上穿的也是日式僧袍,再者就是他脸色发青,肤质枯白,眉目之间并没有生灵该有的那种活力和清澈,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冷酷,就好像他其实并不是人,而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假人。不管怎样,此人一看便知,来者不善,就在和尚离我还有三步距离之时,我一脚扫起一片白灰,扬起的白灰如我所料,恰好挡在了我与和尚之间,趁白灰还能遮住和尚的视线,我赶紧绕过和尚,朝门外跑去,可当白灰落尽之后,一个大圆秃脑壳不偏不倚,正好拦在了我前边,谁能想到,这个和尚的移动速度竟能如此之快,还等我反应过来,和尚那冰冷的手便已掐住了我的脖子。 和尚仔细的打量着我,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见他一口气出到我的脸上,那根夹在我耳朵上的羽毛瞬间被他吹飞,我的男儿只身随即恢复,和尚瞪了瞪眼睛,本来冷如寒冰的脸立马变得怒不可遏,他对着我,大声唾骂道: “骗子!卑鄙的畜生,竟然骗了我!” 难不倒这人便是大岳丸?可这与我所了解的头上长着一对犄角,身上穿着将军盔甲的妖怪之王并不一致啊,况且,我未听说过大岳丸还是个和尚。不过,还没等我思虑整理清楚,这个掐着我脖子的和尚便已经快要把我掐死,若是就这么在这里死了,再复活怕是又要被平安京同化一部分暗能,那离我逃出这个鬼地方是又远了一步,一想到这里,绝望迅速填满了我的整个脑壳。 就在我即将昏厥之际,和尚把我径直朝一处货架扔去,我的身子一撞上货架,就被货架上的某种力量所吸附住,和尚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周围的景象开始逐渐消失,原来一切都是幻象,这个地方本来竟是一个破旧的楼宇,楼宇内并没有什么货架,原本拜访这货架的位置上其实都是蜘蛛网,网内的枚跟蛛丝都有儿童的手臂般粗,那些放在货架上的酒桶此时正念在蛛网上,而里泡在酒桶里的人却早已死掉,这些酒桶里的尸体都没有皮肤,它们的肉都已经被酒水泡的发胀,甚至发白,而酒水也因此变得浑浊发黑。 也许是我的男儿身激怒了和尚,和尚像发了疯似的在楼宇内四处踱步,边踱步还边呐喊道: “命运!命运!我只想集齐一百具处女肉体,为什么就那么难!” 还没被我烧尽的长发骷髅,拖着它的半身躯体,虚弱的抱着和尚,祈求和尚给她一副新的皮囊,而已经失去理智的和尚却把怒火发泄在了长发骷髅身上,他不停地踩踏着骷髅那残破不堪的身躯,并将对方的骨头一根根的用脚踹断。在骷髅的哀嚎声中,一个渺小的身影在楼宇的暗处跳到了我的胸膛之上,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天狗碧霄,就别重逢的我现在是一脸的疑惑,不禁冲碧霄问道: “我说,碧霄,你到底是去哪儿了?!” 碧霄用后腿挠着自己的后背,淡定的回答道: “我就在你的体内,但是我不喜欢下雨,也不喜欢水,所以暂时不想出来。” 我:“那你也先跟我说一声啊!再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的合神兽!” 碧霄眯着眼,不屑的回应道: “错,你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内息,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引虫师,再者,我也没说过我愿意当你的合神兽,不过我答应了杨晴会守护你,那我说到做到。” 说罢,碧霄用牙齿将黏在我身上的蛛丝一根根咬断,可我摔在地板上的声音太大,导致和尚很快就注意到了企图逃生的我。和尚愤怒的朝我走来,碧霄矫健的冲到和尚跟前,像一只护犊子的猫那样扑到和尚的脸上疯狂的挠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我快跑,可失去方向感的和尚此时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他胡乱的挥动着双手,从他的手中弹射出无数道锋利的刀刃朝着楼宇内的四面八方砍去,可当我仔细看时却又发现那些刀刃在砍中物体后,又消失不见了踪影,感觉甚是奇怪。 和尚的刀剑之雨彻底挡住了我的去路,就算碧霄此时依旧缠住了和尚,我也只好躲在一根柱子后边暂时避难。我努力运转丹气,企图让自己再次点燃丹火,可火焰每次刚刚点燃我便开始浑身抽筋,屡次尝试过后,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我也只好选择放弃。我蹲在地上,想着匍匐前进试试,可被碧霄挠破脸皮的和尚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癫狂似的挥舞着双臂,一道道锋利的刀刃砍向房梁,砍向砖瓦,也砍断了一条条粗大的蛛网丝线。 一个个大木桶从半空中落下,楼宇变得摇摇欲坠,我趴在地上缓慢前行,一个木桶滚到我的前方,我倒掉木桶里的酒水和尸体,试图拿着木桶当挡箭牌试试,结果,一只手拽住了我的一个脚踝,我转头一看,是那个长发骷髅,只见它流着泪对我说道: “负心汉,他是负心汉,你……你把这个拿去……” 长发骷髅边说边从自己脊椎里抽出一把七左右长短,样式怪异的椎刺形物件,它把物件递到我面前,对我说道: “中国人,这是我在剥一个中国道士的皮时发现的,你……你拿去……杀了他……是你的话,说不定能做到……”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从长发骷髅手里拿过那个物件,看着有点像个降魔杵,但是没那么多纹饰,外表光滑平整,呈现出木质纹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更像铜铁。我刚想问长发骷髅这到底是什么,却发觉它已化作一滩白水顺着地板缝隙渗入地下。 紧接着,只听碧霄一声呐喊: “小心!” 我在意抬头,发现面目被碧霄抓得血肉模糊的和尚正站在我前方,神色狰狞的看着我,我被吓得连忙后退,就在和尚即将一脚菜在我的身上时,我朝着和尚一把丢出刚刚握在手里的椎刺,面临危险之际,生物的反抗力气当然是最大的,从我手中飞出是椎刺已极快的速度插进了和尚的咽喉处,当和尚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他双目凸瞪着我,随即身体变成了土黄色,之后又变成了一个泥人,最后,和尚的身体如干裂的泥塑一般坍陷,一道寒光从和尚那尚未坍塌的下半身闪出,我看到,一把没了刀鞘的日本刀在和尚那与泥土无异的半身体内露了出来。 我从和尚体内把出刀,锐利的刀锋隐隐透着一股杀气,碧霄转身对我一跳,再次化作一条白玉手串戴在了我的左手手腕上。眼看楼宇即将坍塌,我赶紧带着刀离开,可还没等我动身,一只大鸟从门外飞进来,是那个鸟头人,鸟头人一手抱着我,一手扛起挂着两个酒桶的扁担,在楼宇彻底塌陷之际,展翅飞了出去。 安全撤离之后,鸟头人缓慢降落在绿妖怪误入的胡同口外,它把我放在地上,我看到胡同口里还站着一个人,花开院柚里盯着我手中的刀,惊讶的说道: “你……你怎么会得到蜘蛛切!” 第154章 妖杀枪 “你说这把刀叫蜘蛛切?” 我仔细查看着手里的刀时,向花开院柚里问道。 花开院柚里眼神痴迷的看着我手里的刀,对我介绍道: “这把刀由保卫天下的大英雄源满仲所锻造,本名膝切,与源满仲所锻造的另一把刀髭切齐名,后来源满仲把这两把刀都传给了他的嫡长子源濑光,源赖光曾用髭切砍断了茨木童子的一只手臂,此后髭切也被成为鬼切,至于膝切,源赖光在一次病倒之后,一只土蜘蛛则趁机变化成妖僧模样试图接近源赖光,源赖光将其识破之后,便用膝切把妖僧斩杀,从此以后,膝切便被称作蜘蛛切。” “其实我来到平安京之前就有听说过,蜘蛛切因为沾上了土蜘蛛的血液而被附着了一份妖力,在源赖光死后,它一度曾引妖怪之身引诱他人持刀,而持刀之人多半都会因此死于无休无止的杀戮之中,后来君明火治郎先是夺走了蜘蛛切的刀鞘,又用药酒黄泥封住了此刀,蜘蛛切从此销声匿迹,没想到,此刀原来竟是藏在了这里。” 我一边听着花开院柚里对我阐述的故事,一边打量着自己手里的那把蜘蛛切,此刀外形看着与动漫里头是武士刀没什么区别,虽然小时候看得挺多日漫,但对于这个民族所引以为傲的冷兵器,我确实没多大研究,也没什么兴趣了解,只能凭靠目测来形容,此刀全长大概在五十公分上下,刀尖锐利,刀背略宽,刀刃又长又薄,刀身两侧没有咱们雁翎刀的那种血槽,但是却刻意打制出了两道棱线,我记得好像是叫做镐筋,是用来增强刀身强度用的,刀镡看着像是镀金黄铜做的,刀柄的话,从手感上我可以肯定应该是用鲨鱼皮之类的皮革缠绕而成,色泽是油黑之中泛着哑光,整把蜘蛛切上,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阵阵凌冽寒光,而在刀尖和刀刃之间,我总感觉有着一丝丝的血气在上头似有似无的飘荡着。 我本想解释自己是怎么得到这把蜘蛛切的,但还没等我开口,鸟头人便已经向花开院柚里详细报告了我和思密达前前后后的一切遭遇,这鸟头人身怪物虽然看着像个公的,没想到声线却是出乎意料的娇细,听着感觉像个公公,不过从它的话语里我听出来,这个怪物应该是一开始就在偷偷跟着绿妖怪后边,包括在刚刚的废旧楼宇内,它也通过了隐身手段藏在了楼宇的一处角落里看到了我和思密达的一切遭遇。我看着眼前这个鸟头人以及它别在腰间的雨伞,再加上它有能通过羽毛制造幻象和隐身的本事,这一切信息互相串联在一起,我只能推测出一个日本妖怪,姑获鸟。 “你是姑获鸟?” 我问鸟头人。 鸟头人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我,点了点头,见我能认出姑获鸟的身份,一旁的花开院柚里傲慢而略为震惊的对我称赞道: “了不起啊,中国人,没想到你竟然还了解我们的妖怪,看来你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鲁莽和白痴。” “切,井底之蛙!” 我懒得跟这个小日本妞瞎抬杠,见其如此喜爱这把蜘蛛切,我便打算用此刀跟她做个交易,于是我对花开院柚里说道: “呐,我看得出你想要这把蜘蛛切,我也对你们的武器没什么兴趣,要不然这样吧,我把这把刀送给你,你把原本属于我的那个灯笼还给我,然后再帮我看看消除掉我胸口上的咒印,你看如何?” 花开院柚里和姑获鸟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后她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回应我道: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想要你手里的蜘蛛切,身为花开院家族里的兵器阴阳师,怎么可能不会被这么有名的斩妖之刃所吸引,但把你连人带酒送给大岳丸,那是八户英男的命令,我和姑获鸟都不可能违背,所以你还是省省吧……” “我有说过我不去大岳丸那里吗?” 我迅速打断了花开院柚里的话。 花开院柚里皱着眉,疑惑的问道: “我不理解你说的。” 我:“我会去帮你们偷到大通连,但前提是我得得到我的灯笼,还有解除我身上的咒印,加上这把蜘蛛切,我也送给你,我用两个代价来自己的满足两个要求,不过分吧?” 没想到我的话竟然惹怒了花开院柚里,她扯下自己的吊坠牌,将其变成之前的那个似枪非枪,似刀非刀的长兵器,姑获鸟顿感不妙,连忙跳得一堵墙顶上,它看了几眼花开院柚里之后,叹息着摇摇头,随后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花开院柚里满眼杀气的瞪着我,她那圆润的娃娃脸顿时变得奶凶,只见她咬着腮帮冲我开口道: “从我拿起这把妖杀枪到现在,我从未用它杀过一个人类,即使是如今被关在了这里,我也始终坚守这点,知道吗,你真的很讨厌,因为你,我现在要打破我自己定下的戒律了!” 听到花开院柚里的话后,我知道,眼前这个日本小丫头是想跟我玩儿真的了,不过说实话,她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我还真不好拿捏,但事到如今,总不能先认怂,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子我现在是连条内裤都没有,还怕啥,要不,小爷我就先跟她过两招再说! 于是,我双手紧握蜘蛛切,打算正面迎击花开院柚里的进攻。花开院柚里见状则是脚下一闪,抬起妖杀枪就朝我冲刺而来,其威力势如流星,枪头更是裹挟着阵阵寒风,径直刺向我的心口。我当然是不晓得日本刀的使用门路的,但随着妖杀枪的步步逼近,我也好用本能反应,对着枪头用力挥刀横斩过去,幸苦我的求生欲还算强烈,挥刀速度还是勉强跟上了花开院柚里的出枪速度,这一刀下去,直接将小丫头的枪头成功打偏,我也趁势连忙侧身闪躲。 可我还没有能庆幸多久,就看到数个枪头已经变换方向朝我扎来,不得不承认,花开院柚里的枪法还是有那么两下子的,毕竟就这么一个小个子,竟然能将如此重手的长兵器操弄得这般迅猛,在花开院柚里的快速抖枪之下,妖杀枪的枪头就如同横飞急雨一般朝我的双脚刺去,这是在试图封住我们步伐,甚至是要废掉我的双脚。 既然对手已经这样狠绝了,我当然也不能怯场,就在我连忙后退之际,我赶紧在心中呼唤碧霄求助: “碧霄,碧霄!都这样了,你快点教我《玉虚十三式》啊!” 碧霄轻声说道: “沈放,以你的能力目前还没有资格学习玉虚刀法,这样吧,你暂时以刀作剑,我在你内景之中耍一套玉虚剑法,先照猫画虎边学边用试试。” 碧霄话音刚落,我的脑子便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出一帧祯白衣碧霄在海边武弄剑法的画面,幸亏之前我已经将《九转元阳功》练到了第二层,意识可以随意出入自己的内景之中,于是我照着碧霄的剑术套路,通过意识快速在现实与内景之间来回穿梭,竟也能有样学样的用蜘蛛切武弄起玉虚剑法十三式。这剑法不仅凌厉,而且每一式都可谓是虚实相济,招招都包含着攻与防,只需一念之间,纵使利刃以过枪头,依旧可以在花开院柚里转换攻势之前,提前一步先化攻为防,而当花开院柚里以为我只会死守命门时,我只要刀锋一转,便可化守为攻,打她个出其不意。 起初,我确实可以用蜘蛛切作剑,在十招之内抵挡住花开院柚里的妖沙枪,但自古以来,兵器都讲究是一寸长一寸强,花开院柚里这个小丫头片子,虽然长得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她的枪法那是一个霸道无情,见我竟能拿刀与她过上几回合,她便不再试探我的路数,抡起长枪对着我就是一通狂扎猛扫,一时间,我亦无法突破她枪法的直线对冲,而她的步伐之稳,腰身之韧着实令人钦佩,毕竟在咱们国家,练家子都知道,拳怕少壮,枪怕老郎,要想将百兵之首连得游刃有余,那可得日夜苦练腰身马步,直到把两腿练得如磐石青松,腰身练得似不动高山,才能耍好一杆枪,如此一来,练枪者若是没耐心练个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指望以枪术走江湖,如今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竟能把一杆怪枪刷得虎虎生威,同时,她不仅能在短时间内看清我的剑法路线,还能以最霸道的招式把我的出路锁得死死的,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花开院柚里,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天山童姥? 就在我思绪万千之时,花开院柚里枪头一抖,随即转变步伐以对着我侧身,抡枪转身贴近,势如回旋飞轮,直间将我逼到了一处墙根之前。 “哈哈,原来如此,你所用的并不是刀法,而是剑法!” 花开院柚里大笑着举起枪朝我的咽喉横扫而来,我在与她的打斗之中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往外溢出某种能量,而这些能量绝大部分都通过她的双手传递到了她的长枪之上,这不仅使得她的枪法一次比一次威猛的同时,也让我用蜘蛛切击打到她的枪头时,总感觉在她的枪头上有一股稳而厚重的斥力将我的刀给弹开。就在花开院柚里的枪头即将扫过我的喉咙时,我动用丹气发动九转元阳功第一层以增强体能,大量的空气被我吸入体内,双臂肌肉迅速膨胀,筋骨也得到了短暂的增强,情急之下,我已顾不上考虑应该用哪一招剑法迎击,只管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迅如狂风的枪头,挥刀横斩过去。 一阵短促而激荡的敲击声过后,我感觉双手虎口麻得厉害,再看双手,已是两手空空,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脖子还在,脑袋也没丢,身上更是没有任何血腥味儿,万幸,真是万幸,我长呼一口气,缓了缓心神,这才朝对面的花开院柚里看去,只见那小姑娘嘴巴傻愣愣的张着,两眼怒火外溢的同时却又透着一股子慌劲儿,和我的蜘蛛切一样,花开院柚里的妖杀枪也不见了,但她那一双红肿的双手还不甘的保持着握枪的姿势,我左右查看了一下环境,这才看到我的的蜘蛛切倒插在离我左边两米远的地面上石板缝隙里面,而花开院柚里的妖杀枪则横飞得老远,落在了我右边至少三米开外的地面上。 花开院柚里小脸蛋憋得通红,她咬了咬自己嘴唇,血色很快就从她的唇上渗出,小丫头恶狠狠的对我呵斥了一声: “撒!” 随即她从袖口掏出一张白色符箓,不好,这是见自己的物理伤害没效果,直接给我上法术伤害来了,危机时刻,我只能勉强想出一计求生,就在花开院柚里准备念出咒语的那一刻,我冒险张开双臂,接着两脚一蹬,朝着花开院柚里所在的方向来了一招蛤蟆扑海。这一招效果不错,我以压倒性的体重成功将花开院柚里给扑倒在地,小姑娘冲我怒目圆睁,日本脏话即将破口而出,为了防止她再次念出咒语,我只好委屈自己,用我自己的嘴紧紧堵住她的双唇。花开院柚里在我的裸体之下奋力的扭动挣扎,没法子,我只好试试能不能先把这小东西给憋晕,然后再想想办法拿回自己的灯笼。 “够了,你们两个!” 姑获鸟突然降落在我和花开院柚里身旁,见我没有起身,这鸟人便直接用它的鸟爪将我一脚踹飞,花开院柚里站起身,她羞愤的抱着自己,红着脸用命令的口吻对姑获鸟嚷嚷着让对方将我给杀了。姑获鸟从它后背拿出它的黑雨伞,并将雨伞打开,黑雨伞打开的一瞬间,一件件日常衣物从伞内掉落而出,与这些衣服和裤子一同掉落下来的,还有一盏正发着亮光的白色灯笼。 花开院柚里不解的看了姑获鸟一眼,随即转身跑去捡起自己的妖杀枪,我见状赶紧也跑去把蜘蛛切从地面上拔出,并迅速摆好姿势准备应敌,可姑获鸟却拦住了刚要举枪冲向我的花开院柚里,只见它拦在了我们两人之间,然后开口大声喊道: “八户将军有话让我带给你们两人,不听者,即刻斩杀!” 我和花开院柚里两人均被姑获鸟尖锐的呵斥之声给震住了,姑获鸟抖了抖身子,它身上的羽毛开始从头顶脱落,羽毛沿着它那高大的身姿一路掉落,看着就像一棵怪异的落叶大树,而那些深蓝色羽毛从它身上脱落的同时,其鸟头人的身体竟随之变成了八户英男的模样。 八户英男撑着醉意朦胧的双眼,看了看我和花开院柚里,然后打着酒嗝对我说道: “蜘蛛切是灵刀,它既然认定了你作为它的主人,别人是无法从你这儿将它夺走的,所以,即使你真的把刀给了我们,我们也无法将其留下,但是,你从今以后就跟我干,因为你有了蜘蛛切,便是有了作为我左膀右臂的资格,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武士,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允许你不用再做酒桶里的祭品,赶紧穿上衣服,收好你的刀,从现在起,你就是琉璃番的臣下。” 八户英男把衣服和灯笼扔到了我的脚下,我看着地上的衣服和裤子,发现那并不是我之前所穿的衣服,好在也不是日本的和服之类的,只是普通的一件灰色秋季体恤衫,和一条黑色的运动型扎腿裤,外加一双白中发黄的回力板鞋,也许是幸运,衣服、裤子还有鞋都与我的尺码刚刚匹配,虽说我有《九转元阳功》护体,即使夜色寒冷,我也尚能忍耐,但传说衣物之后,确实心里觉得安稳了许多。我拿起灯笼,仔细查看了一下灯笼的手杆,确认和我在不落不落那里刚刚拿到手时的感觉一样,都是樱花木做的,纹路大致上应该不差,但愿它真的是属于我的那个灯笼。 就在我拿这灯笼照看八户英男之际,我发现他又变回了姑获鸟的样子,刚刚掉在地上的羽毛也都消失了,姑获鸟似乎是在趁我穿衣服的时候,偷偷跟花开院柚里说了什么秘密,看她俩那深不可测的神秘表情,估计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儿,我之后还是多小心一点为好。 刚刚穿好衣服,我便听见碧霄在我的身后呼唤道: “沈放,沈放!” 我转身看去,发现碧霄不知在什么时候又从我的身体跑出来了,它站在我的脚下,嘴里咬着一根短棍,在我灯笼的光照之下,我看到碧霄嘴里咬着的,正是刚刚我杀死妖僧用用的那根椎子。 “快,接着!” 碧霄一甩头,将椎子扔到了我的手上,趁姑获鸟和花开院柚里在窃窃私语之际,碧霄重新化作一串白玉珠串戴在了我的手上,它在内景里对我说道: “这个,是个好东西,叫终葵,可以驱邪镇魔,你好好收着,说不定以后它能够派上用场。” 我:“钟馗?我见过钟馗画啊,我印象中他可不长这样。” 碧霄:“这不是你所说的那个驱鬼辟邪的神仙钟馗,而是终结的终,冬葵的葵,指的是一种木质藤蔓,古人用此木制作傩神面具,后道家子弟用其尖刺制作斩妖除魔的椎刺,也就是你手上拿的这个,终葵百年才长一尺,千年才长一丈,它身上的刺长得就更慢了,你手上的这根终葵椎刺,整整长七寸五分,可想而知,它的本体至少也得年长上三千年,终葵越是年老,它的仙力就越大,所以说,你手中的这个,算得上是个大宝贝,你可得收好了。” 听到碧霄这么说,我赶紧把终葵插在我裤腰带后头,再用衣服给遮好了。 “你在干什么?” 姑获鸟悄默默的走到我的身后说道。 我故作镇定的翻了个白眼:“穿衣服呗,还能怎样,对了,我之前的衣服呢,为什么给我这些别人的旧衣服?” 姑获鸟:“你的衣服太单薄了,而且太脏,这些衣服虽然旧了点,但是干净的,你可以放心穿。” 我偷偷瞄了一眼被姑获鸟挡在身后的花开院柚里,小丫头发现我在偷看她之后,用她那充斥着杀气的眼神狠狠地瞪了我一下,我赶紧把头又缩了回去,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之后,这小丫头估计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有可能想着杀了我,我看我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安全点。 “那现在,你们到底想怎么办?” 我问姑获鸟道。 姑获鸟把落在巷口边上的两桶酒水用扁担挑到我和花开院柚里跟前,然后说道: “你现在负责挑酒。” 还没等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姑获鸟展开它后背的翅膀,朝我扇出一阵微风,威风拖着一根根深蓝色的羽毛贴到我的身上,飞来的羽毛越来越多,很快就将我彻底包裹严实,微微发沉的负重在我的身上转瞬即逝,我知道,我应该是又变了模样,低头打量自己一番,果然,我变成了之前死去的那个绿妖怪,与此同时,我手里的灯笼和蜘蛛切也合二为一,变成了一条扁担。 再看姑获鸟和花开院柚里,两人已经变成了两个娇媚的女子泡在了各自的酒桶里,花开院柚里双手抱在胸前,用像发现了电车痴汉那般的眼神盯着我,鄙视的说道: “你,不许偷看,变态!” “切,说得好像我很想看你这个搓衣板似的,小朋友一个~” 我故意用嫌弃的眼神斜射了花开院柚里一眼,随即挑起扁担。 女人,只要被男人评论胸部就定然会被激怒,花开院柚里这个小姑娘也不会例外,听到“搓衣板”三个字后,小丫头顿时大怒,对我是噼里啪啦一顿臭骂,这一路上,各种日本俚语和脏话词语被她喷了个遍,而我的脸上,更是被她射了一脸的唾沫。在走到半路时,我看到之前那个先走一步的红妖怪挑着两桶酒水,僵硬的站在路上,它和桶内的两个白人女郎一样,眼神都明显的发蒙,像是丢了魂一样。 姑获鸟对着红妖怪他们吹了口气,这口气顿时化作一阵妖风将红妖怪和两个白人女郎吹醒,红妖怪呆呆的摇了摇头,这其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又是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继续朝前方走去,酒桶内的两个白人女郎回头看向了我这边,在发现我这边的酒桶里,都不是之前的那两个女人后,身材偏瘦的那个白人女郎刚想说什么,却被姑获鸟的一个“嘘”的手势给堵住了嘴,两个白人女郎也不傻,立刻明白事情有变化,连忙转过身乖乖在各自的酒桶里乖乖蹲坐好,而我则吃力的挑着两个酒桶,紧紧地跟在红妖怪后边,这一路上,各种妖怪在街道和楼阁里飘荡,它们的身上,散发着各种腐臭味儿和血腥味儿,这里的妖怪和之前在居酒屋里的明显不太一样,虽说都是奇形怪状,但这边的妖怪杀气更重,它们的眼神里充满着魔性,彼此之间似乎永远看不上眼,一路上,妖怪们的吼叫,狂欢与互相残杀从未停歇,石板路上沾染着一层又一层的各种血色,不仅被染得乌黑,而且恶臭难当,到处都是残破的围墙和楼宇,路边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却又在平安京的消化之下,逐渐化脓,给我感觉,仿佛这里才是无间地狱。 妖怪们虽然也觊觎着四个酒桶里的赤裸女人,但当它们看见红妖怪和我时,都立刻选择了躲开,眼神里还充满着恐惧,看来就连它们也知道,要是得罪了大岳丸,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跟着红妖怪又走了许久的一段路,周围的妖怪越来越多,直到一处看似宫殿的大门外,红妖怪才停下脚步,放下扁担歇了歇脚,这里聚集的妖怪最多,从宫殿里传出的声音着实让人震撼,这声音里不仅有歌舞狂欢,还有各种打斗之声,某些人或者怪物的哀嚎和惨叫,腐臭和腥臭味在宫殿前已达到最为浓烈的地步,我也跟着放下担子,看着宫殿前头的一块牌匾上,用血色写着三个大字“鹿鸣寮”。 第155章 千年京与平安京 众人一股脑儿的都窝在了沈焕和于金鼓的房间里,本就不富裕的空间顿时变得狭小了更多,大伙儿谁也没敢说话,就这么站的站,坐着坐,烦恼就是这样,当你以为一切都到了可以解决的时候,就会发现事情的发展总是会远远出乎自己的意料,拥挤的房间里,叹气声和牢骚此起彼伏的回荡着,南宫涛想抽一根烟,沈焕看了他一眼,南宫涛不满的翘着嘴唇把烟和打火机放回了西装内兜里,沉默,还是沉默,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想着能救出沈放的法子,可每一个提案都会在短暂的讨论过后被否决,大伙儿索性都选择了沉默,似乎只要不说话,不出声,就能让自己烦躁的内心好受一些。许久的沉默过后,崔本源搓了搓自己的鼻子,刚刚大伙儿的讨论他其实压根儿就没听明白,于是他不耐烦的大声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就是个监狱嘛,平安京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劫个狱都这么麻烦!” 沈焕:“监狱的话题,我不是专家,于金鼓,你来给大伙儿说说平安京的大致情况。” 沈焕没叫错人,于金鼓的师父顾良本就是一个特殊监狱的研究专家和设计师,身为其徒弟的于金鼓自然是耳濡目染,这也是于金鼓会从总院人事调查部调任到作为北部分院的主要原因之一,作为一个特殊监狱的资深研究者,顾良曾花费多年时间周游各国以搜集设置在世界多个地区特殊监狱的相关情报,并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研究资料,而这份资料的现任保管人正是于金鼓。于金鼓皱着眉头,在其把自己下巴搓红了之后,才开口对众人解释道: “关于平安京的事情,还得从千年京的成立过程说起,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在工业领域上,开始快速发展,工业化的顺利发展又推动了他们国内民众对民主和科学思想的接受,致使阴阳师这一职业开始被人们以封建迷信为由逐渐摒弃,日本那时候的阴阳师多半都是依靠着财阀和贵族的资金支持为生,随着金主们都开始纷纷醉心投资于所谓的日本的帝国军事化发展事业当中,阴阳师们也渐渐失去了金主爸爸对自己的信任与支持,为了生存,越来越多的阴阳师选择从事其他职业谋生,甚至有不少阴阳师开始尝试步入仕途,阴阳师这个职业,也因此逐渐变成了一个对日本民众生活无关紧要的传说。” “可随着一件事情的发生,导致阴阳师这个在日本社会上沉默已久的职业又重新回归到日本民众的视野当中,一九零九年,时任当时日本首相的伊藤博文遇刺身亡,当时对外公开的调查报告说的是其遭受了朝鲜爱国人士的刺杀,但根据我师父多年来所收集到的相关情报和资料来看,伊藤博文的死亡其实带着浓厚的神秘主义色彩,由于他当时是死在了我国东北地区,当时的清政府根据日方的要求委派了当时的京奉铁路总办施肇基来调查此案,可随着案件的调查深入,施肇基察觉到此事并非常人所为,而且还牵扯到了日本政界之间的博弈,施肇基果断将调查的相关事项暗地里转交给日方处理,而日方在研究了施肇基的调查报告之后,决定委任有着阴阳师家族血统的君明一郎作为特派员协助施肇基继续对刺杀事件进行调查,至于调查的真实结果到底是什么,如今我们无从知晓,不过从这件事情过后,君明一郎逐渐得到了日本政界和皇族的青睐,他甚至一度被日本皇室任命为御用阴阳师,而驱鬼猎妖的阴阳师一词也开始在君明一郎的宣传下重新被日本民众所注意。” “在君明一郎的带动之下,大量隐藏在社会之中的阴阳师们纷纷开始重出江湖,他们有的投靠政客,有的投靠财阀,重新做起了驱鬼辟邪的老本行,不过,阴阳师这个行业,既能助人,也能杀人,那些年,苦闷许久的阴阳师们大都急功近利,为了钱,为了权,他们不惜突破职业道德底线,干起了用阴阳术和式神杀人的勾当,雇主一般都是些政界和商界的对手,由于杀人者所使用的都是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诡异手段,日本警方对这一类的案件调查大都毫无头绪再加上与政商大佬有关,到最后也只能随便找个人顶罪了事,悬案也因此开始是一宗接一宗的堆积。” “同行们的疯狂行径终究还是引起了君明一郎的注意,在他的多次恳求之下,日本内阁和皇族终于同意了他组建一只阴阳师组织的建议,于是在日本政府的资金支持之下,君明一郎和其追随者们开始对日本阴阳师界开展了一场统一计划,也就是平安时代计划,这个计划持续了整整三年,在君明一郎的地毯式暴力统一行程下,日本社会上有大量阴阳师被他收入君明家族麾下,一年后,千年京在京都成立。” “那时候的君明一郎和他的家族可谓是在日本阴阳师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来还秉持着灭鬼猎妖为己任的他在权利的诱惑下,也开始转变了心态,那些年,日本的帝国主义迅速崛起,在这些疯狂分子的支持下,君明一郎指使千年京的成员对其他国家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出于院里的保密协议要求,这里详细情况我就不细说了,君明一郎死后,千年京总理事一职便由其嫡长子君明卫担任,千年京在他的带领下,为在日本的侵华战争上做出了不少的罪恶勾当,一九四六年,日本战败,一年后,君明卫神秘死亡,从尸检报告记录来看,君名卫的身上没有任何创伤,化验结果显得他夜没有中毒,但奇怪的是,据传他的面部直到死时还保持着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之后,君明家族的其他成员仿佛也是被按停了命运的开关,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偌大一个阴阳师家族,还是安倍晴明的后代,就此在疯狂中崛起,又在疯狂中陨落。” “千年京之后有好几年都变成了美国帝王组织的一个附属机构,那时的千年京,几乎成了一个摆设,大量的阴阳师为了出人头地纷纷决定离开组织在民间自立门户,直到一九五一年,在其美爹的默许之下,千年京重新回归日本内阁掌控,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些日本政客竟然放心将千年京的总理事一职交给了一个滑头鬼,此妖便是吾良滑,让一个妖怪来管理一个阴阳师组织,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而更加荒谬的是,为了填补千年京岗位的空缺,日本政府竟然同意了吾良滑让妖怪在千年京任职的要求,这个奇葩决定这促使更多的阴阳选择师离开千年京,为了重建千年京的威信,也为了再次统一全日本的阴阳师,吾良滑以贡献出自己的妖库作为监狱为条件,得到了日本内阁的支持,带领着自己麾下的妖怪和堕落的阴阳师们在日本开展了又一场阴阳师统一行动,而这场行动也在后来被世人称之为二次平安世代,这场行动以极其血腥的方式,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迅速重新收编了日本各地的绝大部分阴阳师,而那些不愿屈服的,则被关进了妖库当中。” “大概在三十年前,吾良滑在得到内阁的允许之后,将千年京的总理事职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吾良瓢,而他自己则甘愿退居二线,担任千年京的京都分部总理事,吾良瓢的狠毒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他父亲,妖库在他的管理之下,不仅可以关押日本国内的抵抗势力,还有权力关押国外罪犯和不愿给阴阳师当式神的妖怪,甚至于千年京内的阴阳师若是办事不力,也有可能会被关押再妖库当中,为了扩大妖库的关押容量,吾良瓢多次改造妖库,最终,妖库在他的终极改造之下,变成了现在最臭名昭着的特殊监狱之一,平安京。” 于金鼓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接过林笑笑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后,他继续说道: “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被关进平安京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出去的,更可怕的是,那些因得到了假释而从平安京出来的人,他们似乎更愿意回到平安京里,为了能够回到平安京,这些已经被释放的人可以为千年京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要他们背叛自己祖国,去做那些最肮脏,最危险,最残酷,最不人道的任务,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去执行,并且还毫无怨言。” 听到这儿,南宫涛则开口补充道: “这些年,我们海外行动组抓获了不少叛徒和间谍,经证实,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曾经被关押在平安京,而在被我们抓捕后不久,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到选择了自杀,他们的死法和当年的君明卫很像,身上无伤,体内无毒,还有面目扭曲,之后我一直在关注于搜集有关平安京的情报,据目前我们安插在日本的内线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我们只知道平安京是一个笼罩在永夜当中的一座古城,那里没有边际,里边的犯人鱼龙混杂,唯一的进出口钥匙则牢牢的掌握在吾良滑手中,哪怕是现任千年京的总理事,吾良滑的儿子吾良瓢,在需要把相关犯人关押进平安京时,也都要经过他父亲吾良滑的同意才能获得关押权限。” 崔本源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 “说得这么玄乎其玄,我就不信了,这个叫平安京的鬼地方真的这么屌?是监狱就会有漏洞,越是传得邪乎,小爷我越是想要闯进去看看!” 林笑笑噘着嘴,悲观的叹道: “就怕你是进得去,出不来咯……” 沈焕玩着自己手中的五个富士急通行证,心里想着这些小本本儿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就这样浪费了,太可惜,可如今儿子沈放已经被关在了平安京,就算现在他们能混进富士急,也找不到沈放,看着手中的五个小本本儿,沈焕总感觉应该拿它们做点什么,至少也得废物利用,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于金鼓的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笑笑,你至于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偷酒店里的吹风机!” 林笑笑小心翼翼地将酒店里的吹风机缠好线头收进自己的包包里,面对自己师弟的当面指责,她才不放在眼里,边收拾包包边反驳道: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刚刚试过了,这个电吹风,好用的很,不带回去怪可惜的,我估摸着咱们仨差不多也快到时候被院里给召回去了,既然没时间购物,那总得拿点什么弥补一下吧,再说了,在场的两位领导都能说什么,你在这嚷嚷个啥,切!” 虽说只是来自晚辈的一小段无聊的吵闹,却在无意之间促使沈焕脑中闪现出来一道灵光,他看着南宫涛,说道: “涛子,我记得老周提到过,前两年你院里提供不少关于千年京整治组织内部贪腐问题的相关情报是吧?” 南宫涛:“嗯,对啊,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我当时倒是趁此机会收买了几个他们内部的成员当咱们的内线,不过这些家伙近几年提供的情报都没什么价值,我担心他们是被滑头鬼父子发现之后反向给咱们提供假情报,所以也就只让田中英二看着点他们,没怎么在让他们再提供情报。” 沈焕:“贪腐问题哪儿都有,官做得越大,就越容易犯错误……” 南宫涛在听到沈焕的话后立马支棱起腰板儿来,他严肃的对沈焕说道: “喂,老沈,话可不能这么说哈,当着这三个孩子的面,你给我说清楚,你说这些是在讽刺谁?” 沈焕微微一笑:“嗐,涛子,咱俩谁跟谁,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别瞎想,我的意思是,一般因贪腐被逮着的,多半都是些小虾米和替罪羊,这个情况哪儿哪儿都一样,说不定,千年京内部高层也是如此,丢车保帅嘛,常有的事儿!” 南宫涛眨了眨眼睛,嘴里砸吧两下之后,激动的说道: “我知道了,你是想利用千年京高层的某些把柄,来要挟吾良滑放人,我说的对吧!” 沈焕翘了翘一边的眉毛说:“思路是对的,但来都来了,我想玩儿票大的。” 南宫涛看着沈焕脸上那渐渐流出出来的邪笑,深知他的这个老战友定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他顿时来了兴趣,他一屁股坐在沈焕的床边,挨着沈焕赶紧问道: “玩儿票大的,有多大?怎么玩儿?” 沈焕继续玩着手中的富士急通行证,不慌不忙的说道: “吾良滑也好,吾良瓢也罢,他们毕竟都不是人,那他们的人类手下和同事要挟他们,我很难有把握让这俩父子妥协,再者要是惊动了难免日本政府高层,说不定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不过,咱们可以换个角度去想,要是能挖到有关千年京针对其他国家所实施的行动,以此为礼物,送给相关国家,让其这些国家给咱们出力谈条件,说不定,咱们要办的事儿,就有可能办成。” 听完沈焕的想法,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次不是因为没法子救沈放而烦恼,而是因为沈焕的这个计划实在太夸张,太危险,稍有差池,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国际纠纷,造成得不偿失的后果,但事到如今,在场的众人也不得不承认,沈焕的这个点子的确是一个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法子。 南宫涛也被沈焕的这个“玩儿票大的”给震住了,此时他很后悔因为自己的一时起兴而让沈焕这个老疯子说出这一系列想法,于是他捋了捋自己的鼻子以保持冷静,接着犹豫的说道: “办法嘛,倒是个办法,只是,这其中赌的成分实在太大,再者,我们现在上哪儿去找关于千年京针对别国的行动计划?” 沈焕站起身,看着窗外远处的富士急房顶,若有所思的说道: “事到如今,咱们也只好先走一步算一步看看,事情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南宫涛也站起身:“这样,我先跟院里联络一下,你跟他们详细说一说,看看老周他们对你的法子有什么想法,咱们再……” “咱们已陷入僵局,兵行险着,如今来一剂猛药也许才是好的,涛子,咱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不会不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吧?” 沈焕的三言两语直接将南宫涛堵得一时间哑口无言,其实沈焕的道理也不是真的无法辩驳,只是再这样浪费时间才是最没有意义的,可若是真跟着沈焕这么去赌,说不定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被这老疯子给弄丢饭碗,这下,南宫涛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嘿嘿,听着挺刺激,我同意!” 崔本源举手赞成道,他的这一举动,顿时改变此时僵硬的场面,沈焕趁机向大伙儿说道: “举手是个好办法,这样,少数服从多数,还有谁赞成,赞成者就跟我继续干,不赞成的,你们就当中什么也没发生,我和南宫涛再加上崔大个儿一起去就行。” 南宫涛见自己莫名其妙被沈焕拉下水,连忙对沈焕辩驳道: “喂,你这个老赖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一起干!” 沈焕斜了一眼南宫涛,说:“反正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干,放心,我的功劳里定有你的一份儿光荣,大不了在事成之后我跟院里说是得到了你的帮忙。” 南宫涛被沈焕的话激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脑子里一下子形成了上百个脏字儿,正准备臭骂沈焕一顿,可随着于金鼓和林笑笑陆续举起了手,他的心也渐渐动摇了,于是他长叹一声: “哎,行吧,真服了你这个老六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先说说,咱们先怎么干?” 沈焕走到房间里的一堵墙对面,沉思许久之后,他转身说道: “我想到一个人,咱们可以先从他哪儿入手试试。” 南宫涛”“谁?” 沈焕:“当然是有着一半华人血统的,八户千惠。” 第156章 长白山行动和鬼轮港 八户千慧作为千年京的副总理事,她的私人住宅所在地自然是对外保密的,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论是哪个地方都有买卖秘密到地方,日本也不例外,据南宫涛的调查在靠近鸟取县的境港市,存在着一个鬼市区,叫做暗居,那里隐居着大量的日本妖怪和阴阳师,居民多了肯定就会有买卖,为了谋生,不少妖怪和阴阳师在做起了生意,有合法的,也有违法的,还有不少商贩在哪里售卖违禁品,南宫涛曾经去过那里做调查,据他所说,在暗居里的有着一家专门经营情报的商铺,金语本屋,老板是一个叫做“金鬼”的妖怪,金鬼眼中只有生意,没有善恶,只要客户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能为客户提供他们想要的各种信息,于是沈焕等人跟着南宫涛马不停蹄开车前往境港市。 出于安全的考虑,沈焕等人只好让田中英二帮忙换车和提供大伙儿各自一份儿假身份以方便出行,田中英二让他在京都的线人用一辆丰田霸道替换了沈焕他们之前的商务车,车是一辆好车,只是车内裤空间比之前那辆确实拥挤了不少,境港市离京都最快的路程也得五个小时左右,南宫涛和沈焕只能来回替换当司机以提防疲劳驾驶。在路上的便利店买了点吃食对付一下之后,于金鼓和林笑笑两人终究还是没能撑住眼皮,在车内不知不觉的约上了周公。 在梦中,于金鼓看见自己又回到了海滨别墅,沈放在一旁练着风凌掌,夏芸忙着在烧烤架上烤着满满一大把的肉串,温暖的火光烤得肉串滋滋冒油,于金鼓刚想拿过夏芸递给他的一串烤肥牛,却感觉脑子一阵天旋地转,他猛的摇着脑袋让自己清醒,可刚回过神,于金鼓却发现自己正在坠落,四面八方都是随他一起滚落的石块儿,于金鼓奋力的蹬腿飞行,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飞行速度和方向,很快就撞上在了一处石壁上,撞得很狠,于金鼓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他发现这处石壁似乎是活的,而且已经于金鼓这个不速之客的吵醒,石壁变成了一根横着从山头延伸出来的石柱,不停地上下摇晃着,试图将于金鼓给甩掉,于金鼓从石柱上滚落,他拼命地抓住石柱上的一株小草,就在他大半个身子都吊在万丈悬崖边上时,于金鼓看见石柱的末端正在开裂,裂缝撑掉了大量的碎石,逐渐增大的裂缝慢慢变成椭圆形,一只三层楼高的大眼球从石缝里露出,绿色的瞳孔微微下垂,恐怖的瞪着命垂一线的于金鼓。 “大鼋!” 在于金鼓大喊一声后醒来。 坐在他左右的崔本源和林笑笑看着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林笑笑更是在于金鼓的大肚腩上狠狠地拍了两下,以发泄自己被吵醒之后的起床气。于金鼓有些尴尬,他极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冷静,可由于他的心神依旧因梦境而慌乱,导致他的脸上和胸口上,布满了大量的汗水,这反倒让他看着有些许狼狈。 沈焕在前方副驾驶的位置上转过身,向于金鼓递了一颗绿色包装的硬糖,对其说道: “拿着,这种酸柠檬糖在日本便利店随处可见,酸劲儿大,这么含着不仅可以防晕车,还能提神醒脑。” “谢谢沈院。” 于金鼓其实并不想吃什么糖,但领导的关心又怎么好意思拒绝,于是他只好礼貌的接过沈焕手中的柠檬糖,在沈焕转过身后打算悄悄放进他自己的卡其色夹克口袋里,但本就已经犯困到不行的崔本源却好不识趣的将糖果从于金鼓的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把撕开糖纸,将橙黄色的糖果熟练的扔到了自己的那张大嘴里,别嚼还边说着“领导给的宝贝,可别浪费喽”,他这一低情商举动可算把于金鼓给彻底尬醒了。 离境港市还有至少两个小时的路程,为了缓解枯燥和对于前方未知的焦虑,于金鼓索性壮着胆子向沈焕问道: “沈院,为什么咱们第一步选择找八户千惠下手呢?” 沈焕含着柠檬糖,口音略显含糊的说道: “八户千惠作为千年京的副总理事,其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掌控千年京的海外情报和行动工作,说白了就有一个谍报一把手,十五年前,我们收到情报,得知她的丈夫八户英男带着几个小喽啰,无端出没在我们长白山附近,八户英男来咱们领地搞事情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我们对他的出现自然警觉,当我们的人找到他和他手下的藏身之处后,没曾想,八户英男还是老样子,丢下手下就跑,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招金蝉脱壳他可没少使,而且屡试不爽,他虽然是溜了,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我们还没动手,就发现他的手下竟然全都已经死在了他们的藏身处附近。起初,我还以为是八户英男的这些手下为他们的这次行动保守秘密而自尽,但经过南部分院的伙计对他们的尸检结果来看,这些人死时身体扭曲,面色苍白,内脏以化作黑糊状产黏在一块儿,这些现象无一例外的在说明,这些下喽啰的死,全部源于一种西方巫术,叫毒娃娃,他们生前肯定都触碰过被附了咒语的金银珠宝,施咒者会在他们收下这些珍宝之后,给他们每人制作一个毒娃娃,之后,只要施咒者愿意,这些已经被诅咒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死去,会这种巫术的巫师一般只在欧洲出现,从未听说过哪个亚洲人也会。” “之后据我们调查,死者全都是千年京当时近一年内所在海外招募的成员,他们虽然长着黑头发和黄皮肤,但籍贯却都是欧美人,千年京的海外行动向来谨慎,就其近四十年来针对东亚地区所实施的行动来看,他们都从未敢动用过外籍人士,因为不信任,也不好控制,而那一次行动,却成了一场例外,同时,八户英男当时执行任务的手下还都是一群欧美亚裔,而且还死于一种这亚洲罕见的西方巫术,这很让人不解,除非……” “除非,那次行动八户英男是这千年京不知情的情况下实施的!” 林笑笑机灵的说道。 沈焕沉思了几秒,随后说道: “我们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有趣的是,一个月后,八户英男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东北,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八户英男所带领的队伍里,全都是千年京的直系成员,包括了他的那关系暧昧的师妹,加藤樱子,于是,我们派人跟踪了他们一段时间,但始终找不到他们的窝点,就在我们还在分析这些鬼子的老巢所在时,我们竟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而信上的内容,正是在告诉我们,八户英男他们窝点的具体位置,包括人数,相关成员,全都一字不落的写在了信上,虽然我们也考虑这也许是个陷阱,但我们还是决定去信上所在的地点探测一下,果真如信上所说,八户英男和加藤樱子等人都窝藏在了一个跑山人,事不宜迟,机不可失,我们很快就对八户英男他们采取了围捕行动,但当我们进入跑山人的家里时,却发现里头除了跑山人一家的尸体外,就只剩下加藤樱子一个人还在,看了八户英男又跑了,还让他的小情人给他拖延时间,呵,真是懦夫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加藤樱子还是有两下子的,而且在跑山人的家里,她还提前设下了多个法阵和陷阱,我们用尽了手段,但还是差了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能抓到加藤樱子,结果,哎,还是让她给跑了,但她伤得不轻,我觉得她就算能回到日本,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从那之后,八户英男就再也没有敢来咱们国家搞事情。” 听完沈焕的话后,于金鼓低头沉思道: “一个地方来两次,同一个领头人,两次带的手下却完全不是一类人,这也太奇怪吧,毕竟,就算是耗子,在被主人撵出去一次之后,短时间内那也不敢在回到同一个厨房里偷食吃。” 崔本源心急的将糖果嚼碎后迅速吞下,然后着急的说道: “这还不简单,林笑笑刚刚不是说了嘛,八户英男的第一次行动想必千年京并不知情,他是想在正式任务派发给他之前,先提前带人到长白山搞点什么,结果搞砸了,之后上头又确实把正式任务派发给了他,他担心这些手下在长白山那会发现他之前来过的痕迹,索性当一回搅屎棍,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我们这边,再提前带人溜走,这样对于千年京那边来说,等于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呗,这再简单不过了。” 于金鼓和林笑笑没想到这一路以来,看似一根筋的大老粗崔本源竟然能在此时智商上线,对一起从未参与过的行动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向其投去惊讶的目光。 沈焕笑道:“崔大个儿分析得不错,和我们目前的猜测差不多。” 林笑笑:“那八户英男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涛:“好像是在那场行动过后的一两年,他因某件事情而惹怒了他的媳妇儿八户千惠,被自个儿媳妇儿大义灭亲,这八户千惠的主动要求之下,八户英男成功被吾良滑关进了平安京。” 崔本源:“嚯,还真是个好媳妇儿!” 于金鼓:“可我还是不明白,长白山的这件事情,和咱们去找八户千惠有什么关系?” 南宫涛:“据我的了解,八户英男和八户千惠虽然是夫妻,但八户千惠可是千年京名义上的二把手,而她丈夫八户英男仅仅只是一个番队的队长,两人在千年京的编制上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在千年京平日的工作中,八户英男对他的妻子的指令可谓是言听计从,即使因此受到了不少同事的冷嘲热讽,他也毫不在意,因此,我们认为,八户英男的第一次长白山之行,其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八户千惠的私下指使,其实,美国帝王组织一直以来都希望身为美国籍的八户千惠能在千年京的工作中,能获得更多的权力和权限,对此,帝王组织可不止一次向对千年京施压过,但就目前八户千惠所拥有的千年京权限来看,她除了能掌握海外情报线以外,似乎并没有得到太多其他的实质性权利,这说明吾良滑和吾良瓢两人一直都在防着八户千惠,而我们在千年京里的线人也对此说过,八户千惠其实一直都觊觎着千年京总理事一职,并且对现在自己的有限职权十分不满意,着让我们不得不怀疑,长白山的那此行动,很可能是八户千惠指使八户英男企图在长白山那里得到某件宝物或者获得某种力量,然后以此作为资本,好让八户千惠在千年京得以咸鱼翻身。” 林笑笑:“噢!原来如此,二位领导是想用此事情来要挟八户千惠帮咱们救出沈放,是这样吧?” 南宫涛看了看沈焕,如果沈焕的想法正如林笑笑所分析的那样,那沈焕这个疯子就是在赌,想到这儿,南宫涛那因不安而躁动的内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正在这时,南宫涛的手机响了,那是一条短信的通知铃音,南宫涛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短信,这时一条彩信,他看了一眼之后,便将手机扔到了车厢后座,于金鼓接过手机,看到手机短信上显示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环境是张杏花在康莱德酒店的那间房间,而在房间客厅的茶几上,整齐摆放着五个人男人的头颅,他们的脸上血肉模糊,部分五官也不见了,从他们依旧扭曲的脸部肌肉来看,这五个人死时应该非常痛苦。崔本源和林笑笑也凑近于金鼓看到了那张这手机短信里的照片,三人心里顿时缓出一股气来,看到将杜子娟折磨致死的人如今的下场,车内众人可谓是既解恨又痛快。 众人达到境港市时,天色已近黄昏,为了给疲劳的大伙儿放松一下,南宫涛不时的把车停靠在路边,给大伙儿下车暂时调整精神,以及补充一下体力 。境港市虽然没有京都繁华,但身为着名日漫《鬼太郎》的发源地,这里到处都透露着有关日本鬼怪的文化,各种被动漫化了的卡通鬼怪涂鸦和雕塑随处可见,在一个商业步行街的十字路口中央,一个硕大的鬼太郎铜人标志性的只露出一只呆萌的眼睛,其旁边则立着故事里的大反派,外形像一个长在树干上的饭团妖怪呼子,街道两旁大多是以《鬼太郎》为主题的服装店和手办店,各家店里都挤满了对此感兴趣的游客,甚至连餐厅里的咖啡和蛋糕上边的图案也都被特制成了妖怪的图形,样式虽然独特,但至于好不好吃,那就因人而异了,比如林笑笑挺喜欢一家西餐店里的鬼怪披萨,可崔本源吃着却觉得味如嚼蜡。之后,南宫涛把车停在了一处较为偏僻的立体停车场内,这个停车场规模不算大,也许是远离市区商业中心的缘故,选择在这里停车的车主少之又少,停好车后,南宫涛在车尾箱里打开了一个黑色公文包,并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五顶黑色的鸭舌帽,帽子的款式很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在帽檐上的正中间,用金丝锈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符箓图文,而帽子内部也用金丝锈着上百个比小指甲盖还窄小的蛇形符文,这些符文以帽子顶扣为中心,呈现出放射状分布排列。 林笑笑一眼就认出了这些帽子的来历,她感兴趣的说道: “南宫主任,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些帽子应该就是忘相冠吧?” 南宫涛看样子也是头一回见识这种鸭舌帽,他一边将帽子分给众人,一边解释道: “对,这些就是总院技术研发部正在研发出来的忘相冠,虽然就这么看着的话,感觉和普通的鸭舌帽没什么区别,不过按照陈秋荻和米不难的说法,人只要戴上这顶帽子,那么见过他的人不管是谁,都会这带帽的人离开之后,迅速遗忘掉对方的模样,反正说得是挺神的,这一批是前几天刚刚从总院空运来的半成品,米不难提醒过,这些都是半成品的效用不太稳定,总之,大家还是先戴上试试看再说吧!” 于金鼓仔细的打量着他拿在手里的忘相冠,他的手指细细地在每个金丝符文上都捋了一遍,如此复杂的咒法符文,即使是自己的师父顾良也不一定做得到,而对咒术以如此新派的做法呈现,也只有自己的师兄,米不难才敢于尝试,想到这儿,于金鼓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 众人走出停车场后,南宫涛凭着记忆带着大伙儿在多个街道,一路上,南宫涛都在不停的给下属打电话以确认路线, 虽然大伙儿表面上是一句怨言也没有,但谁都看得出,南宫涛看样子应该带着众人绕了不少冤路。众人就这么跟着南宫涛在境港市的各种街道上,左转右转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直到看见一间夹在两栋写字楼之间的杂货铺时,南宫涛才停下了脚步。从这家杂货铺的装修来看,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商铺作为矮小的日式建筑,却夹在两栋摩天大楼之间,看着显得格外突兀,其挂在门头的湖蓝色招牌上,用片假名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连串白色的日文,众人通过沈焕的翻译得知,这家杂货铺的名字叫做“役小角杂货铺”。 南宫涛警觉的查看了一下杂货铺四周,然后对众人说道: “老沈,你日语比我说得溜,一会儿你和我进去就行,于小胖,你和崔大个儿、林笑笑以扇形分布到店铺外围,半个小时内,如果我们不出来,你们就赶紧回到停车场去把车开走,直接开回东京的歌舞伎町,找田中英二帮忙,清楚了没?” 于、崔、林三人迅速点点头,随后便分散到了杂货铺附近的街道角落里藏了起来,沈焕则与南宫涛一同走进了杂货铺内。 杂货铺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糖果香,铺子里所售卖的东西大多都是日本产的零食以及各种即食便当,从日期来看,所以东西倒是都新鲜,只是,这里的货架高得夸张,货品在货架上堆得像一座座小山,看着难免有些夸张。 “你们想买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铺子里的宁静,南宫涛和沈焕朝一个货架的尽头看去,发现一个穿着黄色日式便装,腰间插着一把短柄斧头,马尾辫染成红色的年轻男子正警惕的看着他们。 南宫涛礼貌的朝男子打了个招呼,随后说道: “前鬼先生,你好,我们两个是慕名前来购买船票的。” 一听是来买船票的,那个叫前鬼的男子立刻提起了兴趣,他带着我们来到铺子里的前台,随后友善的对南宫涛和沈焕说道: “船票最近比较紧张,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一年多来千年京那帮家伙查得很频繁,我们手上的船票也没多少,你们是要哪天的?” 南宫涛:“我们要今天的。” 前鬼:“要几张?” 南宫涛:“五张。” 前鬼做作的摇摇头,带着假模假样的歉意说道: “二位,实在抱歉,今天的票已经售罄了,最快也要后天才有票,要不你们先预订,提前预订的话,我们可是有折扣的哦。” 南宫涛刚想转头跟沈焕商量,可沈焕比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从黑西裤后头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白银质地的怀表,他打开怀表的盖子,将里头的表盘亮至前鬼的面前,南宫涛注意到怀表里的表盘非常特别,里边有着三个转表,快慢都不一样,刻度上头既不是阿拉伯数字,也不是日文,而是各种奇怪的符号,看着就像一个个动作不一的火柴人。 沈焕用流利的日语对前鬼说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地罗表,而是由观勒僧正后人孤海法师所做的精品,孤海法师一生只做了二十四件地罗表,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孤品,若是阁下不嫌弃,可否收下此表,为我们通融一下如何?” 地罗表其实在日本的阴阳师界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东西,其功能和国内的罗盘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一般是阴阳师用来推演一个人的运势和一个地方的风水用的,不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在日本,地罗表做得好的阴阳钟表师很多,但要说这其中谁算得上大师级别的话,还要数孤海法师,其所做的地罗表,是阴阳师界公认的,精准度最高的产品,长期佩戴的话,还有驱邪祛晦的作用,据说君明一郎当年所随身携带的地罗表就是孤海法师的作品,此表曾在几年前,被着名阴阳师柳生重国在一个神秘卖家手里以三万美金的价格所购得。南宫涛是没想到,平时看着最为清廉的沈疯子,竟然随身携带着这等宝物,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想着事情办通之后,一定要向老周报告此事才行。 果然,前鬼一听是孤海法师所做的地盘表,里面从沈焕手里拿去仔细查看,在确定此表是真品之后,他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连忙把自己媳妇儿后鬼从杂货店储物间里叫了出来。只见一个剪着男人头,嘴唇抹着怪异黄色口红,身穿与她丈夫同款蓝色日式便服而且身材火辣的女子叼着一根香烟,懒洋洋地从储物间里走到了前台。 沈焕注意到,这个女子的右手一只抱着一个淡绿色的瓷瓶,即使是在检验沈焕的地罗表时,也没有把瓷瓶放下。再一次确认地罗表是真品后,那个叫后鬼的女子便从瓷瓶里倒出了五张旧式船票,随后不发一言,吊着烟,抱着瓷瓶又回到了储物间里。南宫涛连忙收起船票,前鬼则礼貌地恭送他和沈焕走出了杂货铺。 “不是说好了是去暗居吗,我们现在买船票干什么?” 回到停车场后,林笑笑拿着手里的船票问道。 南宫涛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解释道: “怪我之前没说清楚,所谓的暗居,其实就是一艘船,一艘大货轮,它只在每天晚上八点在境港市的一个废海港停靠一次,那个废弃海港有个名字叫鬼轮港,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咱们得抓紧时间,现在就赶过去。” 由于要赶着蹬船,南宫涛的车开的飞快,差点没把坐在车后的林笑笑给搞吐,幸亏船票背面画着去往鬼轮港的地图,这次南宫涛终于没有迷路,他化身秋名山车神,只用了短短三十分钟的时间便赶到了港口。众人来到港口岸边时,发现这个寂静的港湾上聚集着不少等待着登船的人,他们一个个神色诡秘,而且大都用自己身上的厚重外套和头上的怪异帽子尽可能遮掩住他们的脸,以不让旁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见到沈焕他们匆匆赶来,其他的乘客们也没感到有多少好奇,沈焕他们也没敢多理会这些人,毕竟,想去暗居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彼此之间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更安全。 到了晚上七点五十,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从海上的薄雾里透了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刚刚苏醒的哥斯拉。渐渐的,黑影离港湾越来越近,皎洁的月光将黑影照亮,随着一声声低沉的汽笛声从海上传到港口,一艘锈迹斑斑的大货轮笨重的停靠在了鬼轮港的码头岸边。 第157章 鹿鸣寮 我跟着红妖怪在休息够了之后,一前一后来到宫殿的大门前,红妖怪粗暴的敲了敲血红色的大门,随后黄铜色的门环突然自动震了震,三层楼高的大门缓缓打开,门下出现了一个人影,但是我却没看到人。红妖怪挑战担子踏入门内,人影警觉的迅速滑向右侧的那扇门后,当我也挑着担子走进门内时,花开院柚里低声对我提醒道: “果然,这门口和情报里所说的信息一致,你千万别回头看你身后的门,那门上附着着一个影女,你要是忍不住看了门,就会被她俯身,估计她现在正趴在门顶上边,等着我们回头。” 我好奇问道: “那么,被影女俯身之后会怎样?” 姑获鸟:“没人知道,事情办妥了之后,你可以再次来这里试试,放心,那时绝对不会有人前来阻止你。” 门后是个前院,院内到处都是互相残杀的妖怪,浓郁的酒香从我们这边的四个酒桶里飘出,把众妖怪们馋得直流哈喇子,即使只用眼角边上的余光扫视四周,我也能清楚的看到这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怪们都在蠢蠢欲动的盯着我的两个酒桶,没走多久,一座七层高的楼宇赫然矗立在我的眼前,就在我快要走进这座楼宇的门口时,终于还是有几只妖怪按耐不住酒香的诱惑,张牙舞爪的朝我扑来。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从楼宇大门内忽然吹来一阵凌冽寒风,风力之强,更是将门里头的几只妖怪给吹出了楼内,无数片冰寒的雪花被这股狂风吹打在我的周身,彻骨的寒意让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冻僵,好在这阵风雪刚挤压到我的脚踝时就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我赶紧放下担子,把双脚从雪堆里拔出,原地跳了了几下暖暖身子,惭愧惭愧,白练了《九转元阳功》第一层那么久,结果还是太急功近利,导致自己练得太粗糙,就这么点风雪都受不了。 我再次挑起担子时,发现花开院柚里和姑获鸟都在回头看着什么,我也好奇的回过头,看到一个白发白衣的少年我正站在院落里,这少年看着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从衣服里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状,就好像他的身体是由水晶构成的一样,而那少年的脚下,地面上凝结着一大片厚厚的冰霜,冰霜一直延伸到刚刚试图扑向我的那几只妖怪的身上,它们全身被冰霜所包裹,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这几个妖怪已经被冻成了几座表情滑稽的大冰雕。 花开院柚里略显惊讶的说道: “他是雪童,雪女唯一的孩子,自从雪女被茨木童子抓走了之后,他便带领着雪山组的剩余成员前来鹿鸣寮投靠了大岳丸,如今已是大岳丸身边的两个得利副将之一,失去母亲的孩子没一个心态正常的,我们最好都小心点。” 雪童所到之处,空间里顿时化作一片雪夜,而我和红妖怪还傻傻的盯着雪童朝我们走来,只见雪童不屑的看着我和红妖怪,那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用冷若寒霜的口吻对我和红妖怪简单的说了一句: “你们,跟紧我,若是弄丢了酒水,我立刻把你们冻成冰块儿。” 红妖怪明显被雪童吓得不轻,连忙说道: “是……是……雪童大人!” 我也有样学样的照着红妖怪的怂包语气回应了一句雪童,之后,雪童从我和红妖怪的身边走向楼宇内,当他与我擦肩而过时,其身上所散发的那股寒意让我感觉自己在下一秒内就会被永远冻结住。 与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座楼宇内的结构和之前妖僧的藏酒窝点有着天壤之别,这里的结构看着与其说是一座阁楼,倒不如说是一个宽大的山洞,洞内下宽上窄,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圆锥状,中心上下镂空,每一层楼都是绕着墙壁所建,形似观景台和歌剧院里的二层包间,这让我想起了双鹰村公羊家的药铺拍卖行,只是这里的规模要比后者大上数十倍之多。洞内漂浮着多种颜色怪异的鬼火,它们漫无目的的飘飘荡荡,晃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妖潮拥挤的环境里,不仅吵闹声震耳欲聋,而且弥漫着至少几十种恶臭,这些刺鼻的气味儿积攒在洞内太久,已经互相揉合成一大簇,直往我鼻孔里钻,要不是师出嗅子门,我怕是早就连胆汁都给吐干净了。 这里的妖怪虽然多,但与院子里的妖怪相比,它们的纪律性要高得多,一感知到雪童的到来,立马自觉的陆续给他让了路,雪童带着我和红妖怪沿着底层墙边的一条楼梯往洞上边走去,期间,我低头朝楼下看去,发现楼下的妖怪都在兴奋的聚集在底层中心的一个黑色圆墩形擂台前,擂台上,一个浑身长满诡异绿色鳞片的蛇头人身怪身披简陋甲胄和一个满身鬃毛且同样身披破损甲胄的熊头人身怪正激烈的拼杀着,只见蛇头怪手拿一杆圆头长柄大铁锤,抄起锤子,撕扯着喉咙朝熊头怪的脑袋砸去,而熊头怪也不不甘示弱,它手持一把蜻蜓切,在惊险避开蛇头怪的大锤之后,迅速耍起蜻蜓切劈向蛇头怪,逼得蛇头怪连忙横举大锤格挡回防,两只怪物面目狰狞,武力相当,一时间也是难分伯仲,而擂台下的众妖怪们则是看得激动至极,喧哗之声仿佛能响彻云霄,至于楼上的观众们,它们虽然看着大多也不像人,但却穿着华丽的和服,身旁更是有美人相伴,正一边品着美酒,一边享受着楼下的厮杀,有些妖怪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人类的头颅或是孩童的大腿,正贪婪是啃咬着。 我张望着楼上楼下的众妖,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心中不由得发出感叹: “我的老天爷,《西游记》里的狮驼岭,怕是也不过如此!” 姑获鸟看着楼下的擂台,对我解释道: “长着蛇头的那个,叫野槌,长着熊头的那个,叫比比,它们应该都是来投靠大岳丸的,这是鹿鸣组的规矩,投靠者,其头领必须在擂台赛互相厮杀一番,以杀死对手为胜,胜者则可以带着自己的队伍投靠大岳丸,至于败者的队伍,它们就会被当做食物供众妖吃掉。” 雪童带着我们沿着楼梯一路上到顶层,与楼下不同,顶层是全封闭的,只有一扇拉门微微开着,淡淡的烛光从房间里边透出,雪童恭敬地对着门口说了一声: “将军阁下,酒到了。” 只听房间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 “来了?进来吧……” 雪童轻轻打开房间的拉门,带着我和红妖怪走进房间内,整个房间成圆形,中间镂空了一部分,房间里同样飘荡着黄色的鬼火,各种冷兵器和兽皮散落在地板上,上边还压着各种东倒西歪的家具,看样子这里像是在不久前曾有过一场激烈的搏斗。在房间中心的镂空处边缘,一个穿着精美盔甲的大块头正坐在地板上,一头油亮的黑发几乎遮盖住了他的半个身子以及脸颊,在他的额头处,两只金色的犄角突兀的从头发直接延伸而出,一张脸盆般大的獠牙大嘴正呼哧呼哧的喘着。厚重的盔甲似乎给那人带来了不小的负担,宽大的身形基本都被这副盔甲所包裹,他的腰间左右,挂着三把长短各异的佩刀,刀鞘和刀柄精美绝伦,粗暴的呼吸声在那人上下起伏的身姿下,不断地回荡在房间内,远远看着,这个家伙就好像是由一堆铁甲堆积而成一般。 雪童对着那家伙深鞠一躬,随后说道: “大岳丸殿下,一共四桶,全都由处女浸泡,返魂香浓郁,酒香醇厚,看来他们很有诚意。” 大岳丸吃力的站起身,小山一般的体格几乎占据了房间里的四分之一,他笨拙的走到我跟前,随意的挑了一桶酒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只酒杯,然后从酒桶里舀出满满一杯一杯酒,又走到原来坐着的地方,他没有喝酒,而是把酒杯拿到自己鼻子边上,痴迷的闻着酒香。大岳丸一边看着楼下擂台上的厮杀,一边招呼着雪童来自己身边,这还不够,他还让红妖怪和我也一同过去,我看到比比高举蜻蜓切,在又一次顺利躲过野槌的猛烈一击后,它迅速武动起手中的蜻蜓切,趁野槌不备,对着野槌的长脖子奋力一劈,一片血光飞射四溅,转眼间,野槌的身子虽然还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但它的蛇脑袋却已经滚落到了擂台之上。 全场顿时沸腾起来,在众妖的欢呼之下,比比高举武器,它高傲的抬起它那沾满了鲜血的大脑袋,得意朝大岳丸所在的高处看去。大岳丸此时却表现得十分淡定,他一手把着腰间的一把刀,一手端着酒杯品着杯子里的香气,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们看,没完呢,肯定还没完……” 果真如大岳丸所料,擂台上,比比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全然没有发现在它的身后,那个没了脑袋的身体已经将手里的铁锤举起,就在比比还在抬头向大岳丸炫耀之时,一只大锤突然出现在它的视线当中,没了脑袋的野槌身体高举着手中的铁锤,在比比还没完全意识到死亡的来临时,铁锤已无情的落在了它的脸上,一时间,比比的脑花迸飞,可即便比比的身体已经倒在了擂台上,野槌依旧疯狂的抡起铁锤,不停地朝着比比的身体砸去,直至把对方的尸体砸成了一滩肉泥才肯停下,随后,野槌的脖子伤口处突然冒出十多根血管形状的条形物,这些肉条一直不断的延长到擂台上,并在接触到野槌的脑袋后迅速收缩,然后将野槌的脑袋与它的身体重新粘合。 全场再次沸腾,众妖的欢呼之声比之刚才可谓是更胜一筹,这下轮到野槌抬起得意的蛇脑袋看向大岳丸,大岳丸嘴角略微上翘,其藏在头发里的双眼闪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将手里的酒杯朝楼下扔去,野槌见状双脚一蹬,只身冲向高处,凌空接下大岳丸子赏赐,并在重新落到擂台之上后,当众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在野槌跳下擂台后,黑色的擂台突然长出五官,一张似人似鬼的脸缓缓睁开眼睛,它的嘴在碰到比比的尸体之后迅速张开,犹如一个腥红深渊,将比比的尸体一口吞下,恶心的咀嚼之声即使在喧闹的环境中,也能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一时间,差点让我吐了出来。 雪童在见到之后,对大岳丸说道: “看来大首对今天的食物非常满意。” 雪童说完话后,将一杯盛满酒水的酒杯恭敬的递到大悦丸跟前,大岳丸接过酒杯,他看着楼下众妖的欢呼,又一次把酒杯放到鼻子前品着酒香,并说道: “这个世界上,任何情绪都能伪装,可你就算伪装得再像真的,有一样东西,你永远无法隐藏,那就是你身上的杀气……” 大岳丸把身子缓缓挪向我们几个,头发虽然几乎遮全了他的眼睛,但我依旧能感受到他那锐如剑锋般的犀利目光向我们投射而来,他的大嘴咧着,语气变得愈发威严: “呐,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们还想在我面前伪装多久?” 大岳丸的话犹如一支利箭,冷不防的射在了我的心脏上,看来我们几个的一切伪装都早已被大岳丸那双隐蔽在长发里的双眼所洞穿,想到这儿,我感觉自己再一次变得浑身赤裸,一种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怖气息顿时弥漫在这套房间里。大岳丸把脑袋一转,视线随之转移到我身后的酒桶那儿,我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边,发现酒店里的姑获鸟正以美女之姿,纯情地看向大岳丸,眼神里透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清澈,反倒是花开院柚里,这丫头的演技实在太差,也许是因为过度紧张,她那变了模样的脸蛋再一次憋得通红,浑身的颤抖更是说明了她的心虚,如此看来,八户英男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剑拔弩张的氛围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在我刚刚所放下的扁担那儿,两个酒桶突然爆炸,在酒雾之中,一道蓝色火舌从尚未落下的酒雾里飞射而出,目标直指大岳丸。大岳丸左手一只手紧握腰间一把刀的刀柄,但他看着似乎并没有拔刀的打算,而只是这么冷静的看着那道即将冲到他脸上的蓝色火光,站在他身旁的雪童疾步挡在大岳丸身前,雪童右手握拳,以势如飞雷的力道,一拳打在了那道蓝色火光之上,刮骨的寒意从他的拳峰迅速扩散而出,犹如一汪诡异的冰泉,将无尽的寒风汹涌的朝火光硬顶了回去,酒雾落下之际,我看到原本放置着两个酒桶的位置上,除了站着已经恢复成原本模样的花开院柚里之外,还多出了三个人,不,是多出了三个妖怪。 站在c位的,是手拿黑伞的姑获鸟,它的一左一右均是人身鸟怪,分左边的长得像一只黑羽秃鹫,而右边的一个则像是长着一身黄金羽毛的老鹰。金羽鸟怪见雪童已将蓝火一拳怼灭,随即从它那赤红的喙里骗人呢出一股黑色热流,这股热流看着似油似火,黑得黏稠,形如一只巨手,朝着看似瘦弱的雪童扑去。眨眼之间,雪童便被着只巨大的黑手给盖在了掌心之中,死死的扣住,无法动弹,就在这股黑色热流快要把其所按之处烧穿之际,从黑手的掌心之下,阵阵寒意迅速从里边不断地往外扩散,呼吸之间,滚滚寒潮从黑手掌心里喷涌而出,寒流裹挟着雪白的寒雾迅速在房间的地板上凝结成白霜,似一把铺在地表的巨剑一般,沿着房间里的地板冲向那只金羽鸟怪。 眼看雪童的冰封寒剑就要触碰到金羽鸟怪那枯黄鸟爪上,金羽鸟怪连忙俯身从鸟喙再次喷出黑色热流加以阻挡,一热一寒两股力量互相抗衡,彼此威力相当,一时间战况焦灼,房间的温度更是被他俩搞得忽冷忽热。黑羽鸟怪见状立即从口中喷出刚刚的蓝色火焰以图在黑手之上,增加一层火焰封印,可还没等它的火焰射中黑手,一阵飞雪旋风便以从黑手掌心之下爆裂而出,狂烈的旋风在顷刻之间,便将黑手冻结并撕碎。 重获自由的雪童一只手朝下,不停地对着地面喷射出寒光急流以对抗金羽鸟怪的黑色热流,另一只手朝上,再喷一道寒流以抵挡住黑羽鸟怪的蓝色火光,雪童以瘦小的身姿吃力操纵着两股寒流,虽尚能与两个鸟怪相对峙抗衡,但我看得出,他也只是勉力维持罢了。 一声惨叫吸引住了我,我寻着声音看到先前的那只红妖怪正被大岳丸只手抓着脑袋当做护盾挡在身前,一把黑色的雨伞尖端不偏不倚,正好刺穿了那只红妖怪的胸口,尖锐的伞头穿过了红妖怪的后背,从我的角度看去,目测黑伞的尖端离大岳丸的脸也就只有一两寸的距离。见偷袭不成,姑获鸟果断从红妖怪身上拔出黑伞,红色的恶臭之血如同飞舞的红雨,顺着黑伞挥洒而下,随着红妖怪的一命呜呼,大岳丸无情的将红妖怪的尸体扔下,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刀,粗壮的大脚猛然在地上一踏,一阵狂风吹过,大岳丸如同一座飞速移动的坦克,挥动着手中的寒光利刃,对着姑获鸟的脑袋砍去。 第158章 计划中的意外 大岳丸单手持刀劈向姑获鸟,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姑获鸟双目才看清大岳丸的刀时,对方的刀刃已经劈在了它的头颅上,姑获鸟根本没时间回防,须臾之间,它的鸟头人身便已经被大岳丸一只手拿刀劈成了两半,可就在姑获鸟的身体被刀刃一分为二的一刹那,它的两扇残驱瞬间化作一大片漫天飞舞的深蓝色羽毛。无尽落下羽毛之中,几片羽毛不经意间又变回了姑获鸟,只见它藏在大岳丸身后,手持黑伞,出其不意地刺向大岳丸裸露在盔甲之外的后颈处,就在姑获鸟的黑伞离大岳丸的后颈已不到三寸之遥时,大岳丸顿时察觉不妙,他即刻转身,持刀横扫后方,以迅闪一击将姑获鸟的黑伞给打飞了出去。 姑获鸟见状立马疾步后退,期间,它一只手指向被大岳丸打飞的黑伞,在黑伞尚未落地之前,及时操控黑伞自动撑开,我注意到,那把黑伞的伞棚边缘镶着一圈银白色的利刃,伞棚的伞骨尖头之上,也都是锋利的三棱刺。姑获鸟一边撤退,一边操纵着黑伞飞转着冲向大岳丸,大岳丸双手立刀于胸前,正面迎击黑伞,刀刃在解除到黑伞之时,其刀刃被飞转的黑伞锯得火花四溅,见对手竟能跟自己过上几招,体型硕大的大岳丸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笑容,他双手紧握刀柄,任由手中宝刀硬扛着飞转的黑伞,接着纵刀一劈,一股诡异的飓风裹挟着滂沱大雨从他的刀刃喷射而出,将那把孤单影只的黑伞硬生生的给吹了回去。 姑获鸟用身后双翼回拢在自己身前,逆着风雨冲向前方,奋力抓住自己那把差点被吹飞的黑伞,并以黑伞作盾护在胸前。转眼间,风雨停歇,大岳丸没给姑获鸟收伞的时间,只见他大步一迈,持刀再次朝姑获鸟劈去,姑获鸟只好把黑伞高高举起,吃力挡下大岳丸的刀锋,在成功挡下大岳丸接肘而至的三刀攻势之后,姑获鸟在大岳丸对着自己再次挥出第四刀时,又变作漫天飘洒的蓝色飞羽,大岳丸在蓝羽之雨中愤怒的对着空气挥砍,将他自己的房间各处给砍得四分五裂,而姑获鸟看准时机,再次在飞羽之中出现,打得大岳丸一个措手不及。 可大岳丸的盔甲极其厚重,这些盔甲就好像千年老龟的背上龟甲一般,严丝合缝到守护着大岳丸的躯体,纵使姑获鸟用尽手段,三番四次的偷袭大岳丸,亦始终伤不了对方一丝一毫。反观大岳丸,他不再耗费气力对周围进行无差别攻击,而是只管提刀护着他自己的脖子和头颅,在刀与盔甲的双重加护之下,姑获鸟的进攻反而逐渐变得毫无意义,可即便如此,姑获鸟依旧没有放弃,它不断的在飞羽之中变幻而出,且能在恰当躲在大岳丸视线的范围之外,用黑伞尖端对大岳丸进行刺杀,两者相争,最好的进攻当然就等于是最好的防守,姑获鸟攻势凶猛,纵使暂时还无法攻破大岳丸的防守,那也足以让进攻的主动权牢牢的攥在自己手里,一时间,大岳丸竟也被姑获鸟的进攻给压制得无法动弹半步。 另一边,雪童在一对二的情况下,体力逐渐不支,黑羽鸟怪和金羽鸟怪趁势加大的蓝火和黑热流的攻击,就在雪童准备再次发力时,黑羽鸟怪和金羽鸟怪突然展开各自的翅膀,对着在博弈之中,已经逐渐落至下风的雪童同时震翅一扇,上百只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黑色羽毛和附着着黑色火焰的金色羽毛如枪林弹雨一般集体射向雪童。面对着这般来势凶猛的突袭,雪童心神瞬间慌乱,本能促使他试图变化姿势做出防御,可双手却已无法腾出,只好对着满眼迅如流星的飞羽,从口中喷出一股凛冽寒风加以应对,冰雪寒风虽然成功冻掉了大半的飞羽,却依旧难以覆盖全面,不少“漏网”飞羽在躲过雪童的冰雪寒风之后,飞速直下,其带着烈焰的羽锋如飞刀一般,将雪童那冷白的身体切出了数十道裂口伤痕,终于,雪童因体力透支和烈焰飞羽的攻击下,败下阵来,一声哀嚎过后,雪童迎面倒地,蓝色火焰和黑色热流逐渐将他的身体吞没。 不知不觉中,一只深蓝色羽毛从我的头上掉落而下,我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变回了本来模样,趁着场面一通混乱,我赶紧转身朝房间门外逃去,没走多远,我便感觉到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被姑获鸟变成挑酒的扁担,此时又变回了我的那盏灯笼和武士刀蜘蛛切,我捡起蜘蛛且,发现灯笼已经破损,刚想拿起灯笼,结果指尖刚接触到灯笼,灯笼就在一片飞散的蓝色羽毛之下,变成了一只灯无荞麦,我看着慌张飞走的灯无荞麦,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妈的,八户英男,你他妈的把老子当猴儿耍,老子我不陪你玩儿了! 我愤怒的冲向门口,没曾想,竟然看到两个大白身影早已经摸着墙溜到了门框边缘,是那两个白人,他俩此时也已经变回了男人,大块头走在前边,小个子惊恐的跟在他后头,他俩看了看我,我们彼此尴尬一笑,之后纷纷默不作声朝门口走去,刚打开门,却发现外门的楼梯口已经有不少妖怪在听到房间传出动静之后开始往房间这边赶来,这下可好,想逃也逃不掉了,最先打开门的大块头连忙把门关上,他和小个子一同把门拉上,死只手紧紧的堵着门缝,试图阻止大岳丸的手下闯进来。 门被撞得砰砰响,大块头和小个子吃力的堵着门,眼看木质的拉门就要被众妖怪给冲破,凌空一个大黑身影从天而降,径直朝房间门砸去,我和那两个白人赶紧躲开,黑影落下之时,我们三人才看去那其实是浑身布满刀伤的姑获鸟。短短几分钟时间,姑获鸟的攻势不仅被大岳丸给攻破,还被对方给虐得只剩下半条命,姑获鸟瘦长的躯体在砸到门板后,竟将门板给砸得稀碎,门外的众妖拿着武器想要冲进房内,却被大岳丸的呵斥声给震住了,我转身看向大岳丸,发现大岳丸正手拿双刀,以一敌二,和黑羽鸟怪以及金羽鸟怪搏斗正是激烈,眼看门外的妖怪见状也想进来凑凑热闹,可大岳丸却不悦的大声对它们吼道: “滚,都给我滚开,要是敢打扰本将军此时的兴致,我连你们一块儿杀!” 大岳丸的浑厚嗓音响彻整个鹿鸣寮,吓得众妖怪连忙跑回楼下。 见到姑获鸟已是气若悬丝,黑羽鸟怪和金羽鸟怪索性用尽浑身解数对大岳丸发起誓死不休的进攻,房间之内,火光交错,金色羽毛和黑色羽毛胡乱纷飞,大岳丸一手拿着可以挥洒风雨的刀,一手拿着利刃火烧的刀,正面应敌,刀起刀落之间,攻防灵活转换,纵使对方两人不断地在变化战术和技能,大岳丸亦能应对自如而不落下风,其刀法看似鲁莽疯狂,实则是乱中有序,刀里藏刀,攻势真假难辨,刀锋戾气充盈,刀法在挥砍之中,尽显霸道。 “看那,是花开院柚里!” 小个子白人指着大岳丸左侧腰间说道。 好家伙,我说这个小姑娘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事情都已经发展道这个地步了,她还在想着偷刀,这丫头,真是个执拗的主! 大块头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嘴里抱怨了几句当娘们儿真恶心,之后他看着花开院柚,嘲笑道: “这个小姑娘,真是傻得可以,看来她对大岳丸的三明之剑一点儿也不了解,她之前跟我们说要在大岳丸那儿偷大通连,可大通连明明就被大岳丸拿在手里,而她现在想偷的,其实是小通连!” 大块头刚说完话,我便看到大岳丸在手持双刀砍向两个鸟怪的同时,竟还能分心察觉到花开院柚里的悄然行径,他低沉的“哼”了一声,粗壮的大脚随之抬起,对着花开院柚里的小身板猛然一踹,花开院柚里的手还没碰到大岳丸挂在腰间的佩刀,便被对方像踢皮球那样给踢飞了五六米,直到她那瘦小的身子被狠狠地砸到墙上之后才落下,小小的道服瞬间被她身上流出的鲜血所渲染,而她也因伤势过重而站不起身。 看着越攻越猛的两个鸟怪,大岳丸已失去了耐心,只见他双手紧握双刀,朝天大吼一声,两把武士刀的刀锋顿时卷起一阵烈风云雨和赤红烈焰,面对两个鸟怪的进攻,大岳丸不再考虑防守,他一手纵立刀身,一手横摆刀身,在硬扛下两个鸟怪奋力展翅震出的千百只飞火箭羽之后,大岳丸原地转身挥刀,随着一阵热风扑面,火光与风雨同时出现在房间之中,诡异的力量如同一个巨大的搅拌机,将房间里的一切珍宝和衣物尽数卷起,又随之搅碎,两个白人抱在一块,却还是被这股力量吹到了门旁的墙角下,我把蜘蛛切插在地板上,死死地抓住刀柄,努力不让气流将我吹走,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整个让被吹了起来,在这股激荡的气流的吹动之下,我如同一只在差这航海船头的人皮旗帜一般,单薄的迎接着风雨的摧残。 数秒过后,忽冷忽热的气流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下,更加凌乱的房间内,鸦雀无声,我吃力的撑着蜘蛛切站起身,看到黑羽鸟怪和金羽鸟怪已躺在血泊当中,它们的双腿从膝盖以下都已被砍去,浑身披着数不尽的刀伤,一黑一金两种羽毛散落一地。大岳丸举刀指着两个鸟怪,神色傲慢的蔑视道: “阴摩罗鬼、以津真天,噢,对了,还有你……” 大岳丸把刀锋一挪,刀尖指向房间门口的姑获鸟,继续嘲弄道: “姑获鸟,妖鸟组的三大副将阁下,你们今天在我这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如此视死如归,却还是无法为你们的将军凤凰火报仇,可惜,可笑,可悲,呵呵……” 大岳丸不屑的看了看我和两个窝在墙角下的白人,随后走向身受重伤的花开院柚里,巨大的手掌凶狠的捏着花开院柚里的脑袋,将那个女孩儿高高举起,在仔细打量了一番过后,他看着花开院柚里那吃力撑开的倔强双眸,说道: “我就知道那只蛤蟆是不会这么轻易跟我交易的,原来是想偷我的刀,人类,你不是第一个对我的刀打主意的角色,但却是最愚蠢,最弱小的,从现在起,鹿鸣组正式向琉璃番宣战,而你,小东西,我不屑于杀你,你就好好待在这儿,做我永远的宠物,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花开院柚里用尽力气朝大岳丸的脸上吐了口唾沫,随后对大岳丸臭骂道: “妄想!你这只恶心的臭妖怪!” 说罢,花开院柚里憋红了脸运劲全身,随后,她的胸口上的伤开始加速往体外喷血,大岳丸见状立即将她扔到房间里的一个酒桶中,小个子白人曾在那个酒桶浸泡过,其身上的返魂香大部分已经和桶内的酒水融合,被泡进酒桶里的花开院柚里,其身体上的伤开始在返魂香酒水的作用下缓慢愈合,但她不想这样,在她双手撑着桶沿准备走出酒桶时,大岳丸命令立即重新站起的雪童伸手朝酒桶喷出寒冰之气,迅速将花开院柚里连同酒桶和酒水一起冻结成冰。 “别让她死掉。” 大岳丸严肃的对雪童嘱咐道,之后,他命雪童将我和两个白人带下楼给他的手下玩乐,我拿起手中的蜘蛛切对着雪童,两个白人也摆好了架势准备反抗,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如何真的打算在这儿死站的话无异于是螳臂当车,可我已经想好,先拿两个白人当炮灰掩护我,反正这里已是顶楼,看我用尽全力持刀朝天花板打出一道丹火,看看能不能就此打穿楼顶逃出去。 于是,我砖头朝着身后还傻愣愣杵在原地的两个白人怂恿道: “喂,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这里已是顶楼,咱们想办法把天花板打穿,兴许还有机会出去!” 本来已经打算垂死挣扎的大块头顿时被我的话所忽悠,只见他喘着搭气朝我这边跑来,当我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想干嘛时,大块头在我身后来了个三级跳,笨重的身影从我头顶掠过,就差一点,大块头的手指就能碰到房间上方的承重梁,失败后大块头重重的落在了雪童面前,而雪童则趁机对着大块头的胸膛就是一掌,这一掌,着实打得大块头一个措手不及,宽大的身躯竟被一个小男孩一招打退数米。当我以为大块头就要嗝屁之时,发现他那满是护心毛的胸肌上之时浅浅的覆盖了一层冰晶而已,紧接着,大块头抖了抖他自己的胸脯,冰晶散落之后,我看到大块头的身体开始膨胀,与此同时,他的皮肤也随之逐渐变糙和变厚,其浑身的体毛迅速长长,转眼之间,大块头那更加高大健壮的身体就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棕黑色长毛,就连他的脸也变得像一只凶神恶煞的猩猩模样,大块头缓步向前,其车轮大小的拳头一拳打向雪童脸上,雪童双手顶着大块头的拳头,其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对抗此等重击之下,更显吃力。 不想拼力气的雪童再次从双手掌心操弄出一阵冰寒之力在大块头的拳峰上蔓延,大块头拳头一运劲,附着在他拳头皮毛上的冰霜顿时被他抖落,大块头收起拳头,另一拳对着雪童再次打出。雪童托着伤体惊险躲开大块头的进攻,看过动漫的都知道雪女的厉害,没曾想她的儿子也不是个吃干饭的,即使身体刚刚受到重创,雪童依旧能灵活在大块头的拳峰之间来回穿梭,并从掌心源源不断地对大块头喷出寒冰之力,只可惜,大块头似乎专门克制雪童的能力,他那厚实的皮毛虽然恶臭难当,却能轻松抵抗住雪童的寒气,凝结在她毛发之上的冰霜只需他轻轻一抖便能掉落,伤不了他的肉体一丝一毫,不过大块头也有他的弱点,那就是与雪童的灵敏相比,已变身“金刚”的他显然在进攻的动作及反应上,明显笨拙得多,两个对手各有优劣,相持之下,一时间难分高低。 正当我趁乱想要爬上天花板时,一声惨叫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头一看,小个子不知在何时已经爬上了房梁,他的身体像一只大壁虎一般趴在房梁上,可他的脑袋却已滚落在地板上,也许是死亡来得太过意外,小个子大脑袋在地板上滚停之后,还能看到其上边的表情尚停留在了刚刚殒命的一瞬间惊恐之中,他脖子上的伤口干净利落,在场也只有一人能做的,大岳丸舔着自己刀刃上的血渍,待刀锋被他舔得油光滑亮之后,他出漫不经心的把刀插进刀鞘之中,我趁机顺着墙壁爬上房梁,本想踩着小个子那逐渐融化成血水的身体一脚跳上房顶,却看到眼前闪现出一道寒光,我急忙用蜘蛛切挡在身前,却在抗击之下,从房梁之上震了下来。 我撑着蜘蛛切,不让自己倒下,时刻准备着迎接大岳丸对我的再一次进攻,只见大岳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对我说道: “蜘蛛切?你竟然能杀了他!呵呵,有意思,你很有意思!” 正当大岳丸手握大通连准备再次对我发动进攻时,整个房间突然发生剧烈的震动。 “地震了吗?这里也会地震?” 已经停下进攻的大块头一脸懵逼的扫视着周围说道。 雪童则连忙守护在大岳丸身边,并指着躺在血泊当中的三个鸟怪震惊的喊道: “将军快看,是它们,是它们三个!” 姑获鸟、阴摩罗鬼和以津真天三个鸟怪嘴里陆续喷出三道血柱,这三道血柱以三角形互相交融在空中,逐渐构成了一个人形。 大岳丸惊讶的看着那个即将成形的血人,颤抖的大嘴微微张开说道: “是……是他……这是血祭咒!” 在大岳丸的震惊之中,被三只鸟怪的鲜血所组建而成的血人一手拉着长弓,一手夹着利箭,箭头直至大岳丸的眉心。 房间在强烈的震动下摇摇欲坠,楼下的妖怪们也开始惊慌的躁动起来,眼看整座阁楼即将坍塌,此我的心也紧张到了极点。可偏偏在此时,碧霄却开口说话了: “沈放,沈放,我懂了,那个血人是坂上田村麻吕,大岳丸曾经被他的弓箭射中心脏,那三个鸟人是想召唤出坂上田村麻吕借此封印大岳丸! ” 我:“你现在跟我扯这个有毛用!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逃出去……” 一道灵光从我脑子里闪过,我冒险运转体内丹气,将浑身的青白丹火烧至我手中刀锋之上,就在房间晃动愈发剧烈之时,我奋力冲向血塑成的坂上田村麻吕下方,双手紧握蜘蛛切,在火光的助力下,我用尽全力一跳,被烈火包裹的蜘蛛切横刀斩断坂上田村麻吕那血淋淋的头颅,随着坂上田村麻吕的脑袋与我同时落回地板上,漫天血色化作飞雨落下,姑获鸟、阴摩罗鬼和以津真天顷刻间化点点红色火星,在房间里飘洒消失。 房间里的震动瞬间停止,我看着手中蜘蛛切上的火光由红再次变蓝,心想计划也许真的成功了,于是我信心满满的看向大岳丸,大岳丸冲我微微一笑,一边收回自己手中的刀,一边朝我走来对,并对我说道: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得意的看着大岳丸,反问他道: “满足我两个要求,可以不?” 大岳丸神色威严的冲我点点头:“说吧,我会尽全力满足你。” 我:“一,放我和大块头以及花开院柚里回到琉璃番。” 大岳丸:“可以。” 我:“二,我要你帮我离开平安京,我说的不是假释,而是真正离开这里重获自由,是永远的,堂堂正正的离开!” 大岳丸低头看着我,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我本以为他会找几个理由拒绝我,可他并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半分犹豫,而是果断的对我回答道: “可以,没问题。” 第159章 暗居 暗居号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货轮,船身上下锈迹斑驳,嘈杂而凌乱的机动声响听着就让人感觉不太正常,远看好似一座被人类文明抛弃已久的钢铁荒山,不过,船体庞大的体型和复杂的结构依旧能让登船的人群感受到这艘货轮昔日的荣光。 沈焕等人沿着梯子走进了船舱,在南宫涛的介绍下,大伙儿得知,暗居号的本来确实是一艘货轮,二战结束之后这里便某人被改造成了游轮,而暗居号的船舱一共被分为三层,从上往下分别是凡人区、鬼怪区和船员区,每一层都有一个专门的管理团队来维持本地区的秩序,凡人区和鬼怪区两地的居民在每天午夜零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可以互相来往,早上六点过后,通往两层之间的楼梯将会关闭,而所有非暗居内的乘客必须要在早上六点以前离开暗居。至于南宫涛之前提起过的金鬼,它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作金灵,相传,它的本体是一箱装满了古代金币的随葬宝箱,因为常年吸附墓穴当中的阴魂之气而炼化成妖,金鬼生性视财如命,但却并非守财地主,相反,它喜欢用金钱玩弄人心,遇见它的人会被它询问想从它那儿得到多少钱,随后金鬼就会让向它许愿之人去打到三个对手,并根据对方打到是对手强弱决定给多少钱对方,千百年来,有着大量的求财之人试图通过各种仪式来召唤出金鬼为自己发财,但其中亦有着不少人因为贪财而死在了金鬼为他们引来的对手手中,金鬼则非常享受人们因贪婪而付出的代价。另外,即使是没人召唤,金鬼也会随时出现在某个人的家里,迎接金鬼的人家将会兴旺,而金鬼从谁家离去,谁家就会衰亡。也许是千百年来都在重复着无聊的把戏,近些年来,金鬼换了一种乐子,它在暗居里组建了一个情报买卖机构,专门倒买倒卖关于鬼怪和阴阳师的各种信息,机构在它的经营下,生意好得不得了,据说有时候就连千年京也会来它这里寻求帮助。 南宫涛带来队伍来到凡人区,这里是本地阴阳师和天赋异能的怪人们所杂居的区域,相比之二层的鬼怪区要正常一些,这里的环境看着就像一个金属版到九龙城寨,暗无天日空间中,横七竖八的镶焊着各种金属板,以此构成了一间间大小不一的几何形空房间,刺鼻的铁锈味儿和油漆味儿无处不在,沈焕他们边走边看,发现这里的每一个金属房间里都住着人,他们的穿着虽说没有普通都市里的居民体面,但每个房间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公共路面也都没有人乱扔一星半点儿的垃圾。这里的人们各个都在忙活着什么,毕竟居民绝大多数都是阴阳师,房间里的古怪声响和现象自然不会少,就那南宫涛他们所经过的小路来说,住在这里的人似乎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施展着什么法术,前一秒,一间房突然火光冲天,后一秒又一间房暴雪漫天,各种冲鼻的药味儿和各色烟雾随时都会在前方的某个房间了窜出,虽说这一层居住的都是人类,但他们似乎对外来乘客有着一种出于本能的警惕,这里的人群密度很大,无论沈焕和南宫涛他们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有无数只藏在各个房间门内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们,这让林笑笑感觉很不自在,以她的说法,这整个空间里都几乎住满了偷窥狂和痴汉。不过其他几个男性倒是能理解这里的居民为什么如此神经质,毕竟若不是在外边惹了什么事儿,鬼才会愿意来这艘大破船上定居呢! 出于好奇,于金鼓偷偷看了看一个门缝微开的房间,结果一只沾满了绿色黏液的枯手突然从门缝里伸出并死死的抓住了于金鼓的大肉脸,情急之下,沈焕对着那只怪兽,从嘴里呼出一股赤沙火香,香尘迅速附着在怪手的手背上,受到赤沙火香灼烧的怪手在忍受灼痛好一阵子之后才肯放过于金鼓,将手臂缩回到房间中并狠狠地关上了门。 “跟紧我,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南宫涛不耐烦的冲于金鼓这三个晚辈们嚷道。 沈焕:“老涛,不是说去找金鬼吗,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嘛,直接下二层不更快点儿?” 南宫涛用余光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说道: “你不懂,根据我手下所收集到的情报,金鬼这老妖怪生性多疑,平日里从不轻易见客,除非是由它信任的介绍人带来的客人,它才肯见,就在咱们上暗居之前,我让手下打听到,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一片区域里就住着一个我们刚刚掌握到的介绍人,呐,应该就是那里。” 南宫涛边说边向大伙儿指了指前方铁皮巷口拐角处的一间小铁皮房,这间铁皮房似乎是一家店铺,两张手掌大小的招牌松动挂在门牌上头的钉子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早已残破,招牌上用日文写着三个字,“金之指”,虚掩着的门内透着几抹粉色的灯光,如此环境即便是是林笑笑这一介女子也能立马明白这家店铺是做什么生意的,于是她好奇的把目光投进门缝当中,崔本源连忙拽着林笑笑的领子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并对林笑笑提醒道: “怎滴,你也想被一只怪手摸脸蛋子?” 林笑笑故意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躲在崔本源身后,紧接着,门里头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那女人用日语毫不客气的说道: “本店不接待女客,赶紧走开!” 南宫涛从西装外边的口袋里拿出几个类似石头子儿的东西,在把玩了几下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并推开房间门,礼貌的走进了店铺之中。许久之后,南宫涛从店铺里走了出来,只见他尴尬的再次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搓了搓脸以试图遮掩住自己脸上的不经意流露出道疲惫神色,崔本源好奇的走上前,想问一下南宫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南宫涛此时并不想跟众人解释太多,只见他伸手向大伙儿亮出一枚金色的硬币,随后迅速把硬币放进西装内兜里,简单的说了一句: “走吧。” 之后便背对着众人,大步流星的走出巷子口。 众人走到凡人区的尽头,那时是一个楼梯间,两扇三十多公分后的大铁门重重的压在门框两侧,两个身材高达的阴阳师正守在门口两边,南宫涛带着众人走进楼梯间,在楼梯间里,还站着一个女阴阳师,她身穿黑色长袍,脸上围着紫色面纱,不停地告诫着所有进入楼梯间的人和妖怪,无论人神鬼,来往于楼梯间的乘客必须严格遵守暗居的秩序,排队上下楼梯,有一个长得像牛头的妖怪因为不耐烦于排队,在楼梯间里冲撞人群,试图硬闯下楼,女阴阳师见状立即灵活的穿梭在慌乱的人群中,一只手朝着牛头怪从袖口甩出一张白色符箓,符箓在脱离女阴阳师袖口的一瞬间,化作一只纸做的黄蜂,迅速飞向正准备走下楼梯的牛头怪,两寸多长的蜂尾毒针深深地刺入到牛头怪的颈椎之中,并迅速开始燃烧,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彻船舱,牛头怪的成了无头尸,摇摇晃晃地滚落到去往二层的楼梯上。 鬼怪区的环境与凡人区有着天壤之别,这里住满了你能在影视剧里所能了解的,各种日本当地传说中的妖魔鬼怪,虽然“居民”没有一层的凡人区那么多,环境也没那么拥挤,但本就作为“稀罕物”的鬼怪能如此集中的出现在一艘旧船上,看着实在令人震惊。路面上和各种巷子口里,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垃圾以及排泄物,这使得本就不透气的船舱恶臭弥漫,众人仿佛走进了垃圾场一般,更有一些初来二层的乘客见不到这么恶心的画面,他们的脚还没从楼梯上走下来,便已经被这里的冲鼻恶臭熏得整个身子软趴趴的靠在了楼梯旁,闭着眼睛疯狂的呕吐。大量奇形怪状的妖怪们在它们各自的地盘上忙碌着,不少道路两旁的店铺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怪异商品,打扮得像艺伎的络新妇用白色的蛛丝将一颗颗风干的头颅挂在自己铺内的蛛网上,看着就像一个个外形诡异的灯笼,在它商铺前边,一个长舌拖地的妖怪和一个长得貌美如花,额头上长着一只独角的妖怪正为了抢客而堵在路中央打得不可开交,在大伙儿挤过凑热闹的人群之后,南宫涛跟其他四人介绍这俩妖怪一个是专门推测他人吉凶的赤舌,一个是专门蛊惑人心的山妖觉。 众人继续往鬼怪区的街道里走去,外形长得像极了一个老头子的海座头正坐在路边,沉浸式的弹奏着怀中的琵琶,在他的前方,一个穿着精美红色和服的女妖怪狂骨,在琵琶的优美旋律之下翩翩起舞,看着而她除了脖子上顶着一颗娇艳的头颅外,身体其余的部分都是只是一副白骨罢了,两个鬼怪的诡异舞曲吸引住了不少路人前来观看,旁边的酒铺里,高大的兽人猥裸正郁闷的喝着自己铺子里的药酒,沈焕他们看到,猥裸的铺子内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样式的玻璃酒罐,罐子里浸泡满了药材和动物的内脏,林笑笑憋了一眼他其中一只酒罐,发现里边竟然泡着一整个怪物婴儿,惹得她连说了好几句真不卫生。纵横交错的小路上,有不少妖怪商户为了拉拢客人,纷纷站在自己店铺前,向来往的客人展示着自家的商品,一个长得既像狗又像黄鼠狼的商贩,为了向客人兜售各种魔法宝具,冒险在自己的商铺前频繁展示着自家的法器,一会儿拿着铜喇叭吹出阵阵烈风,一会儿抄起一根烧火棍舞出滚滚火云,引得来往的客人纷纷围观叫好。 “那是彭侯。”南宫涛转头向三个晚辈介绍道: “这妖怪长着五条尾巴,且这些尾巴分别拥有着掌控风、火、水、雷、尘五种元素的力量。” 走在他后边的于金鼓和林笑笑、崔本源三人已经被环境里的各种气味儿和烟雾熏的眼泪直流,耳朵里根本听不进南宫涛一言一语,他们毕竟还年轻,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反观走在他们前面的南宫涛和沈焕则显得出奇的淡定,而且他们两人还边走边悠闲的聊着天。 沈焕:“老涛,有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问清楚。” 南宫涛:“什么事?说吧!” 沈焕:“你为什么要让小萌跟沈放透露了院里的计划?” 南宫涛:“喂!听你这的口气,事到如今,你儿子的事情你是怪上我了?别跟我玩儿什么狗咬吕洞宾,我那可是好心!哎,自从我大儿子南宫蒲在跟你家独苗出去走了一遭之后,心态竟然成熟了不少,都敢用三千罗刹了,也算长了些许胆识,出于感谢,我才冒着违规的风险让小萌向沈放透露了一点儿院里的计划,谁能想到这臭小子跟你年轻时候一样一样,就爱胡闹,结果还搞出这么些麻烦事儿,还要我帮收拾!” 沈焕抬了抬自己的金丝眼镜,皱了下眉头道: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敢给自己孩子用三千罗刹,那东西可是院里严令禁售的,用者必折寿,你允许你儿子用这么恶心的法术,你还骄傲,你是怎么当爹?” 南宫涛双手叉腰,高傲的仰着头,大声反驳道: “切!少在这当圣人,你还敢教训我,你之前可是打算把你自家的独苗亲儿子软禁在北美的安全屋咧!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婆和你儿子如今的情况,可是你当初自己跟老周提出的计划所造成的!再说了,我给小蒲那瓶三千罗刹,里头的剂量我都是亲自把控好的,就他那两下子的使用时间,折不了多少年的寿命,大丈夫,为达目的当然是要付出些代价,这点苦他都吃不了,那以后还怎么接管听字门,算了,我们这边的事情,跟你说了也是白说,装什么旁观者清的,我都懒得理你!” 沈焕无趣的看着周围的妖怪商铺,对南宫涛反讥道: “成,懒得理我,要是你家那位河东狮吼知道了你不仅宝刀未老,还借机在国外乱搞男女关系,你说她会不会提着大刀就赶来日本收拾你?” 南宫涛听沈焕提到“河东狮吼”四个字后,立马慌了神,本就紫红的脸上唰唰冒汗,他故作矜持的向沈焕说道: “你这个老小子,少在这儿拿女人来威胁你爷爷,刚刚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小蒲回到总院之后,我在他衣服里搜出了几颗火山凤仙的种子,这东西在日本阴阳师那儿可是能入药的,所以还值点儿钱,刚刚我就用这些种子当做筹码送给了那女的,这才从她那儿交换出一枚金币,这些年你不在海外工作,都不知道我们在这个岗位里,平日要经受多少诱惑和考验,老子能在这个部门当上一把手,凭的可不只是自家能耐这么简单,当然还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力以及永保忠诚的初心,就你刚刚那一席话,要是被我发现你在老周那里给我打小报告,看我回国怎么收拾你!” 沈焕斜眼看向南宫涛:“噢……原来是火山凤仙的种子啊,看来我确实是来海外干活少了,没想到那种子交易竟然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想必你在房间里一定是很努力的在跟对方讨价还价,不然怎么一走出来,脸上就开始冒虚汗。” 南宫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随后指着前道路的尽头,一座用铁皮钢筋焊接而成且体积宽大的圆拱形屋子说道: “咳咳……那个……额……前边应该就是金鬼的铺子了,咱们得走快点儿……” 南宫涛带着众人来到圆拱屋子前,大门两侧分别站着一个浑身被长毛覆盖着的荸和一个浑身长满尖刺的山颪,见南宫涛他们想进门,两个妖怪立即在门前,山颪更是伸手向南宫涛索着什么。南宫涛冲两个妖怪礼貌的笑了笑,然后从自己的西装内兜里掏出那枚金币,并举止绅士的把金币交到了山颪那尖刺凌乱的手掌上,同时用日语向对方说了一句: “一共五个人。” 山颪那种金币走进了屋子里,没过多久,它又走了出来,在跟一旁的荸耳简单语了几句之后,两个妖怪礼貌的从屋子的大门前挪开双脚,神态恭敬的迎接南宫涛他们五人进入房内。 房间里边很明亮,大量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竖立在屋内,每一根管道上都挂着一个小灯泡,星星点点的五瓦光辉聚少成多,将这个充满着扫博朋克的空间装饰得如银河一般壮观。管道的尽头有一个柜台,柜台前,一个身穿深绿色天鹅绒睡衣,大肚便便的老头儿正对着南宫涛等五人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口中的一颗大金牙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庸俗的光彩。 “欢迎,欢迎各位的到来,不知各位客人们是想来本店交易什么?” 老头儿用着极其油腻的日语发音向众人问道。 沈焕拿出五本富士急的通行证,对老头儿说道: “我们想用这五张通行证,换取一个人的家庭住址。” 老头儿从自己睡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单框眼镜,并将其压在左眼的眼眶上,对那五张富士急的通行证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满意的说道: “非常不错,五张通行证都是真品无疑,各位想知道谁的家庭住址?” 沈焕:“我们想知道八户千慧的住址。” 老头儿扬起了眉毛,嘴里有些吃惊的“嗯~”了一声,随后说道: “诸位可知道八户千慧可是千年京的副总理事?” 沈焕和南宫涛点了点头。 老头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啊~明白了,如此看来五张富士急通行证只够付这个消息一般的价钱,要是诸位真的想知道八户理事的具体住址,怕是还要多付出点代价才行哦!” 南宫涛:“什么代价,你快说。” 老头儿搓了搓他那油光锃亮的地中海脑壳,然后露出虚假的微笑对众人说道: “考验,三个考验,你们要是能通过三个考验,加上这五本富士急的通行证,我就会告诉你们想要的信息。” 南宫涛:“考验?什么考……” “成交!” 沈焕没等南宫涛把话说完,就抢先一步答应了老头儿的要求,气的南宫涛差点儿就当场破口大骂。 见沈焕如此痛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老头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他对沈焕解释道: “虽然现在跟阁下解释已经晚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明一下,但凡答应了我的考验,不管是谁都不能反悔,反悔着,我将诅咒其后半生都会被厄运缠身,另外,我之后也不会再跟他做任何交易,他也休想再踏如暗居半步,你们可得想清楚了。” 南宫涛听到后激动的指着沈焕辩驳道: “你们?哪儿来的你们,明明就是这人自己答应你的!” 老头儿:“你们说的,五个人,一共五个人,我这里的规矩,来多少人就等于是跟多少人做交易,所以,即便只是这位先生擅作主张答应了我的要求的,我也要算作是诸位共同的意愿。” 南宫涛气的背对这柜台,并压低了声音,用中文朝着地面臭骂了一句: “操,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奸商!” 沈焕转身看向于、崔、林三个晚辈,厚着脸盆向他们问道: “我说,你们仨应该没有意见吧?” 于金鼓、崔本源和林笑笑三人全程都是一脸懵,虽然说于金鼓之前一直在把沈焕和老头儿之间的对话偷偷翻译给了崔、林二人听,但是领导已经做出了独裁决策,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领导说的就是对的,领导做出的决策永远是正确的,这句话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职业都能适用,引虫师也不例外。 于是,于、崔、林三人僵硬的冲沈焕点了点头。 老头儿便带着沈焕等五人走进了柜台后方的一个帘幕里。众人进入到帘幕里头才发现,原来里边竟然有一个搏击擂台,擂台上罩着一个八角笼,凡人和各种鬼怪聚集在擂台周围,看着擂台里的两个阴阳师用尽一切技能以试图将对方打倒,场地之中,喧哗之声冠绝于耳。 老头儿转身看向沈焕他们,对他们五人解释道: “我的考验就是你们之中必须有三个人上到八角笼里,只要你们能打倒我派来的三个对手,我就答应告诉你们关于八户千惠的住址,我这里很公平,八角笼里头对决,永远都是鬼怪对鬼怪,凡人对凡人,既然你们都是凡人,我自然会安排三个凡人跟你们决斗,现在这一场决斗还没结束,我给你们一点时间让你们商量是哪三个人上擂台,不过要快哦,我看呐,现在这场决斗应该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老头儿的话刚说完,沈焕他们便听到场地里人声鼎沸,他们和老头儿一块儿把视线转移到八角笼里边,发现擂台之上,已经有一个阴阳师身冒黑烟倒地,一个人类裁判走上擂台对倒地者大声倒数着。 沈焕看着南宫涛,说道: “涛子,你刚刚才忙活完,到这儿就先歇一歇,一会儿我先上擂台,你歇够了再上来顶替我。” 南宫涛听后也同意了沈焕的意见,他说道: “也行,这样,你一会儿先上擂台,我去跟那老头儿说说,能不能就让咱俩上去比划比划就够了,这仨孩子跟咱们两人瞎折腾也不同意,咱就别累着他们了吧!” 于金鼓和林笑笑也算是职场老人儿了,能听不出来他们眼前这俩领导虽说的话里有话嘛!于是他俩无奈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林笑笑上前跟沈焕和南宫涛说道: “二位领导,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二位呢,我们几个小辈儿跟着你们就是想多学点东西,如今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我们三个正好对应那老头儿虽说的三个选手,所以二位领导,你们领导我们三个小辈儿也不容易,就给我们一个表现的几乎好吗?” 林笑笑的语气是又甜又谄媚,给足了沈焕和南宫涛台阶和面子,两位领导听了林笑笑话后,先是故意反驳了几句,之后在林笑和于金鼓等人的积极争取之下,又装作无奈的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四个人有来有回的走完了官场程序之后,才发现崔本源不见了,死四人还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崔大个儿,却看到对方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擂台做起来热身。 “这个崔大个儿,真不让人省心!” 于金鼓一脸不满的看着八角笼内的崔本源说道。 沈焕还想让崔本源下来再商量商量他们的上台顺序,可本就不爱官场奉承的崔本源根本没兴趣配合沈焕和南宫涛演出,做完热身之后崔本源,身子板直挺挺的站在擂台上,在众人的喧闹声之中,他眼神坚定的等待着对手的到来。 第160章 打擂台(上) 崔本源也是太着急,绿袍老头儿都还没给沈焕他们安排对手,他便已经光着膀子跳上擂台,好在老头儿也不在意他的鲁莽,反倒对崔大个儿的决定如此爽快利索而有了兴致,于是老头儿便对这场比试没再做其他安排,直接让本来该上场的对手走进八角笼。 老头儿之前说好了,凡人对凡人,对此他并没有食言,当崔本源的对手走上台时,沈焕他们看到对方的确是脖子上顶着一颗脑袋的人类男子。老头儿向沈焕等人介绍到,崔本源的对手叫吉泽家达,是一位阴阳师杀手,本来也是千年京的成员,十多年前辞职之后,干起了刀尖上舔血的生意,死在他刀下的人足以在阴间组建一支旅行团,其手段残忍,喜好折磨猎物,大多数死者都是被他折磨致死的,有些甚至是因为受不了折磨而只好选择自行了断,这些年千年京一直在缉捕他,可都是被他成功逃脱,本次来到暗居也是为了从金鬼这里打探某些消息的。 擂台上的吉泽家达,看着也就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身上穿着一套廉价的灰色西装,左手提着一个深褐色的皮质旅行包,白净微颓的脸上戴着一副小小的黑框眼睛,气质上斯斯文文,十足一副日本普通上班族的模样,很难想象这人竟然是一位杀手,还是阴阳师杀手。 一声不知从何处所敲的钟声响起后,擂台下,八角笼外的一众人人鬼鬼再次喧闹起来。只见崔本源从嘴里呼出一缕白雾,雪白的雾气飘飘然的聚集到他的右手掌心之上,迅速化作一只白玉瓷碗,崔本源大手一挥,其手中瓷碗顿时脱离他的右手掌心,并以蛇形弧度,高速自转飞向吉泽家达,与此同时,崔本源脚下也没闲着,他两步一个飞蹬,整个身子凌空而起,一双本就有些残破的旧式李宁跑鞋随着他的踏空脚步左右飞出,高大的身躯从空中飞速冲向吉泽家达的一瞬间,其右手已经伸出一拳,径直向吉泽家达的脑门儿锤去。 此时的吉泽家达,眼看瓷碗就要砸到他的左边脸颊,连忙拎起左手上的皮包朝瓷碗甩去,皮包在撞向瓷碗的一刹那便被瓷碗迅速穿破,鼓鼓囊囊的皮包随之四分五裂,可吉泽家达根本没法估计他包里的东西是否安好,因为崔本源的超人拳还差半寸就要打中他那斯文败类的脸蛋上,吉泽家达只好迅速侧身向右闪躲,好在他那双黑皮鞋里的小脚丫还算挪得够快,几个碎步过后,吉泽家达惊险躲过崔本源那势如流星般的一拳,致使来不及刹车的崔本源一拳锤在了八角笼的铁网之上。崔本源那沙包般大小的拳头犹如一辆失控的火车头,硬是把编织八角笼的铁丝网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就在吉泽家达的皮包碎片纷纷飘落到擂台上之时,吉泽家达迅速将身子移动到擂台中心,崔本源继续操控他的白玉瓷碗冲向吉泽家达,一声清脆的叮当敲击声从擂台中心传向四周,崔本源的白玉瓷碗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结果被对方反弹回击向崔本源。崔本源在冲向擂台中心的同时,顺手接回他的瓷碗,可当他的右手重新接住瓷碗的一瞬间,崔本源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他双腿直勾勾的杵在擂台上,右手愈发紫黑,其整个身子如同被人点了穴位一般,僵在了原地。见对手已经中招,吉泽家达这才不慌不忙地从擂台中心移动开,此时的他,左手握着一把一尺左右的肋插短刀,右手握着一把更长些的浪客打刀,两把日本刀都没有安装护手的刀镡,刀柄处也只是用白色的布条紧密的缠绕了几圈而已,粗陋的修饰反倒更能彰显出他手上一长一短两把利刃的杀戮之气,吉泽家达面露诡笑的朝崔本源缓步走来,而此时的崔本源,右手皮肤上的紫黑色已经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整条手臂,并且还在朝着他的胸膛以及脖子渗去。 “不好,崔大个儿中毒了!” 于金鼓紧张的冲擂台大声喊道。 绿袍老头儿似乎猜到了于金鼓在说什么,他津津有味儿的看着八角笼里的擂台战况,煞有介事的说对于金鼓和沈焕他们说道: “哎呀,你们的人可真不小心,吉泽家达的双刀可都不简单,那是他用了鬼缠之术所打造的荼毒之刃,肋差上缠的是鼠蛟,打刀上缠的可是牛鬼,即便只是被他的刀刃轻轻抹了一下,不管被抹到的到底是什么,只要他人肉体触碰到被抹之物,随即就会中毒,这一点,谁也逃不了,据说就连千年京的阴阳师也曾因此被毒死过不少人。” 于金鼓听完绿袍老头儿的话后,本就紧张的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满头大汗的看向沈焕和南宫涛,心中无比期待的着两位领导此时能挺身而出,替崔本源解围,可谁曾想,沈焕和南宫涛却并未理会于金鼓,反倒是冷眼旁观着擂台上已经中毒了崔本源,如普通看客那般,不时的交头接耳讨论着崔本源种的是什么毒。看着两位领导如此没人性,于金鼓只好对着擂台祈祷着崔本源千万别死在这儿,就在他不忍看见吉泽家达举起肋差准备对崔本源进行凌迟而准备闭上眼睛之时,一阵传遍场地的震动过后,场地上响起一片哗然之声,站在于金鼓身后的林笑笑突然用力拍了拍于金鼓的后背,并对于金鼓说道: “小胖儿,你快看,快看崔大个儿!” “师姐,怎么样,他死了没?” 于金鼓闭着眼睛问道。 林笑笑又用力拍了一下于金鼓的后背,说道: “你说什么呢!快睁眼看看!” 于金鼓强迫自己朝擂台睁开一只眼,却看到崔本源完好无损的站在擂台上,他右手臂上的紫黑色正在迅速变淡,而吉则家达不知为何已退至擂台另一端的边缘,其上半身似乎受到了重击,从而重重的压在了铁网之上。在台下观众的激烈欢呼声中,一条又黑又长的乌鳞仙尾从崔本源的腰后横带处伸出,崔本源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在甩了几下之后,他握紧拳头,调动内息将体内毒素迅速逼至自己仙尾末端的白玉剑刃之上,温润澄白的剑刃随即变成了紫黑色,崔本源操纵仙尾如眼镜蛇般高高竖起,剑锋对着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的吉泽家达疾速刺去,这一刺,风驰电掣,剑刃上裹挟的剑气这在毒汁的充盈之下愈发汹涌,吉泽家达身子一颤,眼看崔本源的剑锋就要刺种自己眉心,这才想起自己手上有刀,可相对较长打刀已来不及抬起,剑锋已至自己额头不足半尺,吉泽家达只好立即挥起左手上的肋差将崔本源的剑锋撩刀挡下。 八角笼内,,吉泽家达手持双刀在擂台上来回奔袭,迅如闪电,屡次接下对手那剑锋利刃的劈砍杀伐,而崔本源则以不动如山之的身形挺立于擂台中心,灵活的操纵着自己的乌鳞仙尾对吉泽家达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势,擂台上的两人一静一动,一时间,竟是防退不了攻,攻破不了防。可吉泽家达毕竟干的就是杀戮行当,仅仅一招,他便知晓了崔本源的仙尾长度以及仙尾末端的剑锋尺寸,以至于崔本源接下来的数次进攻都被吉泽家达提前所做出的防御给化解,随着两人功放博弈上的持续较量,吉泽家达渐渐掌握到了崔本源那条仙尾的进攻方式和节奏把控频率,致使崔本源之后无论如何操纵仙尾,也无法攻破吉泽家达的双刀流防御。 久而久之,吉泽家达终于磨乱了崔本源的耐性,就在崔本源操纵仙尾对吉泽家达发起再一次的突击时,其剑锋比之前一轮进攻明显抖了三分,路线也偏了半寸,吉泽家达见自己终于等到了时机,立即放慢脚步引崔本源操纵仙尾扎向他的胸膛,果不其然,崔本源剑锋一转,利刃从吉泽家达的咽喉垂至吉泽家达的心窝。 “愚蠢!” 于金鼓冲着擂台上的崔本源激动的斥骂了一声。 紧接着,吉泽家达一个侧身,将背在身后的左手迅速转至身前,随即将手中紧握着的肋差刀锋朝上一撩,精准的对手将仙尾上的剑锋扫至天上,吉泽家达左手用肋差紧贴崔本源的仙尾下方,以刀锋抵着仙尾黑鳞不让仙尾落下回击,另一只手举起打刀,借以瞬步横刀朝着崔本源的头颅砍去。寸短寸险,崔本源的仙尾此时在吉泽家达的肋差反顶之下,反倒成了劣势,肋差上的刀刃磨得仙尾咯咯作响,刀锋划过之间,火星乍现,吉泽家达右手紧握打刀,寒峰之上,杀气汹涌,吉泽家达面露狂笑朝崔本源冲去,势要拿下对方的项上人头。 面对着对手突然间的转守为攻,崔本源反倒是冷静得出奇,只见他目光坚毅,面如寒铁,就在吉泽家达横刀斩向自己脖子的一瞬间,崔本源身子一挺,其被吉泽家达拿肋差顶着的仙尾突然分裂成两条,瞬息之间,两条仙尾急速收缩,并缠绕在崔本源的双臂之上,仙尾上的乌鳞厚甲沿着崔本源的双肩迅速蔓延,就在吉泽家达的打刀锋刃快要触碰到崔本源咽喉命门处的一刹那,厚重的乌鳞甲恰好将崔本源的脖子所包裹,一阵刺耳磨刀的声过后,吉泽家达的打刀终究还是因破不了崔本源的乌鳞厚甲而只好迅速侧身后退回防。 此时的崔本源,双臂乌甲缠绕,只见他自在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又左右掰了掰自己脖子咯吱两声,接着同凶悍的目光看向吉泽家达,向对方说道: “双刀流,长短配之,攻守兼备,有点意思,可惜你胆识不够,气力欠佳,面对比你冷静的对手,你也只只敢突袭却不敢硬杠,也罢,爷爷我没兴趣继续跟你玩儿了,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也该退场了~” 吉泽家达自然是听不懂崔本源在说什么,不过他依稀能感知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滚滚杀气,说来也奇怪,自己的双刀妖毒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化解,可眼前这个满身肌肉的大块头既然一开始就中了自己打刀上的牛鬼毒,那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呢?这一点上,吉泽家达实在是想不通。再看崔本源,刚刚仙尾分裂之后,充盈着毒素的剑锋也随之开裂,此时已化作覆盖在他双拳之上紫黑甲片。 崔本源舔了舔自己右手拳峰上的紫黑鳞甲,再一口唾沫啐到擂台上,厚实的嘴唇微微张开,对着吉泽家达轻蔑的说了一句: “滋味儿确实够毒,但也就这样了……” 即使是听不懂,从语气上,吉泽家达也能猜出对手是在嘲讽自己,多年以来,来吉泽家达自负自己是日本第一阴阳师杀手,更乐忠于将千年京派来缉捕自己的阴阳师残忍反杀,可如今,眼前这个中国人竟然敢讥讽自己,无知就是愚昧!越想越气的,吉泽家达挥起双刀就向崔本源砍去,其刀刃上的一黄一紫两种毒汁如散盐一般挥落在擂台各处,不少毒汁穿过八角笼散下擂台,不幸沾到毒素到观众无论人鬼,全都发出痛苦的尖叫。沈焕他们见状急忙后撤,期间,林笑笑好奇的看着中毒的观众,以吃瓜般的心态别撤边分析道: “噢!看来紫色毒素可以迅速麻痹他人神经,黄色毒素嘛,好像可以将骨肉融化哦!” 于金鼓根本没心思听林笑笑在那儿凑热闹,他双目紧盯擂台,看到吉泽家达正双刀飞舞的杀向崔本源,而吉泽家达的刀法看似好像主攻打刀的劈砍斩刺,实则强攻之下,全是虚招,真正杀机,实则隐藏在吉泽家达那把一路藏于他自己身后的鼠蛟肋差之上,吉泽此时如此癫狂,不仅是因为他的荼毒之刃对崔本源不起作用,更重要的,是想以狂放之姿让崔本源放松警惕,以掩盖他那深藏在鼠蛟肋插上的浓影杀机。 “崔本源!小……” 看穿了吉泽家达阴谋的于金鼓想要提醒擂台上的崔本源,但却被南宫涛握着嘴制止了,南宫涛表情严肃的对于金鼓说道: “于小胖,说好了一对一,咱可不能作弊,那日本杀手虽然招式阴险,但人家可没有找台下支援,这场比试讲究的就是公平,咱们耐心点儿,崔大个儿好歹也是你们口中的五门七杰之一,咱对他有信心。” 南宫涛对崔本源的判断没有错,擂台上的崔本源,面对着吉泽家达长短双刃的猛烈劈砍,不仅没有选择防守,反而还以蛇影鬼手反攻对手,其被乌鳞甲包裹着的粗壮手臂任由吉泽家达两把刀锋如烈雨般的击打,却丝毫无伤,即便他赤裸的上身也沾染上了不少对手那一黄一紫两种毒素,他的身体依旧刚硬,身为尝字门的弟子,崔本源不到十岁便已尝便百毒,而以六腑为炉,化毒反馈于对手,对崔本源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难事。再者,崔本源的鬼手功法好似两条润透了水气的烂毛巾,死死的缠住了吉泽家达的刀刃,纵使吉泽想要以肋差偷袭崔本源,面对着如此难缠的功法,一时间也是找不到丝毫的刺杀契机。 就在崔本源和吉泽家达在擂台上僵持不下之时,吉泽家达突然仰头高吼一声,随即,他的身体开始一边变黄,一边变紫,就连头发也开始成色分明的变成了黄紫两色,冲鼻的毒臭味儿迅速在场地里蔓延,吉泽家达的身体就像一个即将融化的雪人,不停的往外冒着粘稠的毒汁,此时的他,俨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毒人。 吉泽家达撕扯着喉咙,以近乎于失去理智般的癫狂姿态继续朝着崔本源挥起双刀,越来越多的毒素撒向场地,以致一众观众惊慌而逃。而此时的崔本源依旧冷静,面对着对手正在进行的无差别杀戮,他的蛇影鬼手并未怯场,反倒越攻越猛,越攻越霸道,纵使自己身上已沾满了毒素,他亦不退后半步,更不让对手得势半分。 吉泽家达高举牛鬼打刀,在哑吼一声“八嘎”之后,刀锋对着崔本源的头顶迅速劈下,崔本源右手一抬,直接用空手握住对方的刀刃,炽热而鲜红的血液随即从他的掌心涌出,混合着紫黑色的毒素一并顺着手臂滑落。吉泽家达见状顿时放声大笑,趁着崔本源此时攻势已停,吉泽家达那握着鼠蛟肋差的左手以出其不意的速度捅向崔本源的腹部,面对着对手的阴险一击,崔本源依旧没有选择防守,而是任由吉泽家达的肋差刺中了他的左边腹部。 随着吉泽家达那得意的笑容愈发猥琐,其锋利的刀刃逐渐陷入崔本源腹部近一寸之深。就在吉泽家达认为胜负已分时,崔本源不屑的对着吉泽家达“切”了一声,紧接着,崔本源的左手鳞甲逐渐变黄,还没等吉泽家达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崔本源那包裹着暗黄色鳞甲的左掌便已呈千斤之势,狠狠地拍在了吉泽家达的天灵盖上。 崔本源的掌力重如落顶巨石,这一掌下来,就连擂台都明显震了一震,仿佛整艘轮船都为之左右晃了两下。至于吉泽家达,只见他嘴唇微张,双目失神,本就毛发稀疏的头顶上,深红色的鲜血黏糊糊的顺着鼻梁和眼窝滚落,他的脸在融化,身子也渐渐变软,吉泽家达颤着眼珠子看了一眼崔本源,嘴里一开一合,似乎在说什么,只是声音实在太小太虚,台下众人还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什么,就看到吉泽家达整个身躯已化作一滩肉泥瘫在了之上。 台下观众在愣住了几秒之后,顿时燃起沸腾的欢呼之声,崔本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握着拳头调动内息,将体内毒素迅速用内息转至六腑之中,在张开大嘴,朝着吉泽家达那已经干瘪成皮的脸上吐了一口冒着毒烟黑血。绿袍老头儿满意的让人把八角笼的铁门缓缓打开,崔本源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咂吧着嘴走下了擂台。 第161章 打擂台(中) 崔本源一只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打着赤脚走到伙伴身边,林笑笑利索的从衣服里掏出随身备着的绷带和药品给他处理伤口,看着崔本源腹部上的刀伤并不深,她好奇的向崔本源问道: “我看着刚刚那个毒液人朝你这儿捅那一刀挺用力的,结果才到造出的伤口才半寸深,没想到那东西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儿,哎,害我白操心一场。” 南宫涛听到林笑笑如此无知,便向其解释道: “小丫头,你懂什么,崔大个儿刚刚是用了尝字门的独家秘术闭气收合,在挪开其腹部皮下里头的经络血脉的同时,还加速紧绷了他的八块腹肌,这才夹住了那个日本佬插进去的肋差短刀,不然的话,就刚刚那一下子,常人早就被那日本子给剖了腹咯。” 说完更是佩服的拍了拍崔本源的肩膀,赞道: “崔大个儿,这獬豸已经有五百多年没有给引虫师当给合神兽了,都说它是看透了这浑浊的世道,对人性更是已经心寒,没想到自从它当上了你的合神兽后,竟能和你配合得如此默契,难得,确实难得!” 林笑笑的疗伤手法非常娴熟,三两下便处理好了崔本源腹部的伤口,崔本源见绿袍老头儿还站在他们旁边,随向对方问道: “喂,老头儿,在这儿打死了人,不碍事儿吧?” 绿袍老头儿在听完沈焕的翻译之后,挑着眉毛笑道: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在我这儿,擂台上的生死与任何人无关,也不受任何法律规矩所管控,你们大可放心。” 南宫看着擂台上的正小妖们费劲儿的处理着擂台里头的毒液,略有疑惑的自语道: “这吉泽家达也是个怪人,刚刚身上明明流满了毒液,怎么到头来反倒被自己的毒给毒死了呢?” 林笑笑:“主任,你看错了吧,吉泽家达刚刚是被崔打个儿一掌拍死的呀!” 南宫涛指着已经变成一副皮囊堆在擂台上的吉泽家达,辩驳道: “拍死的?你看看,都成一张皮了,你才跟咱们说过,黄色的毒素可以融化人体骨肉,这不就是现成的证明嘛!” 沈焕看着已经被包扎好伤口了的崔大个儿,说道: “小崔啊,跟大伙儿说说呗!” 崔本源双手叉腰看着擂台,解释道: “那家伙的刀法看似危险,其实并不咋地,不过是全靠他刀刃上的毒素唬人罢了,只是后来他浑身黏糊糊的,确实不好下手,但在我尝遍了他身上每个部位所分泌的两种毒素之后,发现他全身上下,唯有天灵盖上的百会穴最干净,不仅一滴毒液都没有流经那儿,而且也不分泌毒液,所以我才推断兴许那里就是他的罩门命脉,也没敢想太多,只管将毒素逼至掌中,赶紧一掌拍下去试试,结果还真把他给弄死了,具体情况,其实我也没搞清楚,大概是我用掌力把毒素推进了他的天灵盖里,所以才把他毒死了吧,管他呢!” 众人听着崔本源的解释之后也是似懂非懂,总之胜了最重要,在一众观众的喧闹声中,绿袍老头儿再次邀请沈焕他们派人上擂台,于金鼓咽了咽口水,刚想申请出战,结果却看到林笑笑已经抢先一步冲向了擂台,观众们看见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来打擂台,顿时又是吹口哨调戏,又是嘘声满天飞,但即便如此,负面的喧哗依旧没有盖过台下女同胞对林笑笑的加油呐喊。 绿袍老头儿跟手下小妖吩咐了几句之后,对沈焕他们说道: “我说过,我这里很公平,人对人,鬼对鬼,女人上擂台,对手自然是女人。” 随后,绿袍老头儿指了指擂台,八角笼内,林笑笑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笑意之中又带着几分警惕,她看紧盯着正从网笼铁门走上擂台的一个大胸女,其右手在观众们紧盯着大胸女走进擂台的过程中,已经悄然唤出了她的宝具,紫杆短锋笔。 大胸女身上披着一件象牙白颜色的披风长袍,脸上带戴着半张银色花纹的面具,在一众口哨生和猥琐的嚎叫之中,她手捏着兰花指,高傲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风长袍,仿佛是想极力遮掩住长袍里头的火辣身姿。其实细看之下,大胸女露出的半张脸长得也就一般般,但谁让人家有一副让人眼馋的好皮囊呢,纵使其身上长袍已是又长又宽,却也还是掩盖不住她那傲人的好身材,以致台下一众雄性在她走上擂台的一瞬间,便已忘却了台上其实还站着一个女的。 “哼,男人!”林笑笑用鄙视的目光简略的扫了一眼台下的观众,随着开局的钟声响起,她率先对大胸女发起了进攻。 只见林笑笑冲向大胸女的同时,右手执笔对着迎面吹来的气流迅速提笔作画,短锋笔在逆着急促的迎面风上下游走,笔触划拨之处,一条条紫色的墨迹线条随即显现而出并流放着淡雅的光辉,就在林笑笑疾步奔至擂台中心之时,方才成形的紫色仙符顿时化作一道紫色光气射如离弦飞箭一般朝大胸女射去。 也许是林笑笑的进攻过于突然,大胸妹显然还没做足准备,只见她呆呆的杵在原地,瞪直了双眼,任由眼眸被那紫色的光辉所渲染,这才想起防御已是为时过晚,大胸女脚下微微向右挪了还不到半步,紫光之气却已经扎到了她的胸部之中。随着照亮全场的耀眼紫光转眼即逝,众人揉着眼睛往擂台上瞅去,却看到大胸女竟依然毫发无损的站在擂台原地,而她的身前,一只黑色的,身形如狗巨大生物正拦在她的前方,冲着止步不前的林笑笑露出尖利的獠牙,并恶狠狠的低吼着。 沈焕脸上表情凝重,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只黑色野兽身上,神色担忧的对身旁的南宫涛说道: “是犬神,看样子,应该是个大角色。” “犬神?哮天犬那种?”崔本源疑惑的向站在他身边的于金鼓问道。 于金鼓摇摇头,紧张的汗水再次从他后背迸发而出,在冷静片刻之后,他向崔本源解释道: “所谓的犬神,指的并不是某种神犬,而是阴阳师的守护者,是由阴阳师用术法让某种亡灵或者妖怪甚至于神灵所变化而成,通常以犬的姿态出现,是一种专门守护阴阳师的式神,据说犬神姿态越是凶猛,说明其所具备的神力就越是巨大,你看看擂台上那只犬神,大得像一只藏獒,估计威力不小,师姐这下可够呛了。” 崔本源一拍后脑勺,连说几声“难怪”,他看向擂台上神色紧张的林笑笑,说道: “我本以为林笑笑刚刚的紫幽箭咒已是了得,毕竟也是茅山派里数一数二的克敌法咒,据说敌人一旦被此咒击中,就会迅速被紫光吸干精力,林笑笑竟然用它来突袭那女的,其实也算得上高明,我还想着林笑笑这局定能十拿九稳,如今这局面,我还真是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于金鼓手指着擂台,提醒崔本源别再废话。 只见那只黑如暗影的犬神爆吼一声过后,张着大嘴朝林笑笑扑去,林笑笑见状连忙后退,那犬神虽体型庞大,但四肢却出奇的灵活,纵使林笑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在八角笼内奋力躲闪,亦仍然无法与那只凶悍的黑影犬神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沈焕缩了缩鼻孔,随即看向擂台上的依旧没有移动一步的大胸女,接着他略为吃惊的对南宫涛说道: “那女的,她身上的气味儿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啊……” 南宫涛急忙回应道: “你也发现了吧,虽然老头儿已经跟我们说了两次,擂台上是鬼对鬼,人对人,但我总觉着那女的不像是人。” 眼看犬神就要追上林笑笑,沈焕他们都在为这女孩儿担心,尽管擂台上的林笑笑无疑是已经陷入了窘境,但同伴们看到她的神情依旧冷静沉着,这些年林笑笑一直醉心于总院异象监测部的研究工作中,虽说偶尔也会有对加班的怨言,但她却从未在自己的岗位上有过任何的懈怠,各种研究项目也是如期完成,可谓是总院出了名的王牌牛马,但正因为如此,林笑笑已经多年未曾出过外勤,这让于金鼓不由得担心起林笑笑的应战能力。 擂台上的林笑笑依旧在试图摆脱犬神的追击,她在空中大笔一挥,一波弧形的紫色墨汁在撒落于地面的的前一秒,迅速分裂成三段,每一段在触碰到擂台的那一刻都瞬间幻化成了一个林笑笑的分身。在台下众人的惊呼声中,四个林笑笑在八角笼中来回跳跃穿梭,一时间,犬神也分辨不清,这一个个正在灵活移动中的小丫头,到底谁才是本尊。笼中的犬神看着林笑笑们在它的视线里出现后又消失,消失后又出现,久而久之,就连它也开始眼花缭乱,不由得猛摇自己的大脑袋以试图保持清醒。 “小胖儿,这就是残影咒吧!” 崔本源对于金鼓问道。 “嗯。”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姐竟然能在心中准确默出残影咒的咒语,于金鼓是既钦佩又嫉妒,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试炼过多少次默念咒术,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他逐渐看清事实,那就是整个触字门里,包括掌门和诸位长老前辈在内,真正能做到默念咒术且能达到准确无误的同门,不用两只手就能数完,既然大多数同门都不会,自己也就没必要逞能,正是基于有这种自我安慰的存在,于金鼓已经有将近三年的时间未曾再次尝试默念咒术,看到林笑笑身为一个常年的“室内工作者”,如今竟然能熟练的默念咒术施法,于金鼓不由得自觉惭愧。 趁犬神还没看清楚林笑笑的本尊位于何处,四个林笑笑突然在笼内加速移动,就在犬神开始在八角笼内胡乱追赶林笑笑分身之时,其中一个林笑笑突然变换路线,朝着杵在原地的大胸女冲刺而去。面对着林笑的突然袭击,大胸女第一反应便是看向林笑身后的犬神,只是此时的犬神,正被剩余的三个林笑笑用变幻莫测的移动身法给阻拦在了后方,得不到增员的大胸女嘴角微颤了一下,之后,她亦并未被林笑笑的突袭所吓退,反而选择了直面迎击林笑笑的进攻,只见她藏在白色斗篷里的双脚微微一阵,斗篷扬起的一瞬间,大胸女的整个身子便已经冲到了林笑的身前三步之内。 看着对手迎击而上,藏在林笑笑心中那一份躁动也随之被唤醒,于是她执笔转腕,朝着大胸女胸口的方向,凌空画出三道紫光箭咒,三道箭咒迅速化作三道紫气光束,并以扇形辐射的路线高速射向大胸女。怎料,大胸女在面对三道紫光飞箭的袭来,依旧没有做出任何防御,而是在继续前进的同时,接着她突然展开双臂,毫无顾忌地撩开了她披在身上已久的白色斗篷。 正当台下观众都为即将那看清大胸女那两座丰满高山而激动喧哗之时,众人却看到大胸女的斗篷之下,并没有任何肉体,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宛如一个宇宙中的黑洞一般,大胸女双手抓着斗篷,随着斗篷越长越长,竟将林笑笑射来的三道紫光飞箭通通收于黑洞之中,大胸女张开大嘴,嘴角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开裂到她的腮帮,一束刺眼紫光随之从她的腥红裂口里喷射而出,直击林笑笑的身躯。 林笑笑见状急忙停下脚步,但奇怪的是,在她止步不前的一瞬间,从她的身体里竟又分出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分身继续迎着那道紫光而去,紫光在射在这个分身的同时,场地内再次闪烁出一片透亮的光芒,带这阵光辉迅速暗淡之后,犬神已回到了大胸女身边,而林笑笑也只剩下了一个,她的左肩被刚刚反射回来的紫光飞箭所伤,好在有残影分身扰乱了大胸女的进攻视角,这才惊险的躲过了一劫。 “快看!那条狗也伤伤着了!” 崔本源指着擂台上的犬神大喊道。 沈焕他们几人其实在崔本源发现之前,就已经注意到犬神的脖子上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是我们触字门的三十六路铁捺铜勾判官笔法第五式,撒墨横行。” 于金鼓眼眶被噎得满是泪水,林笑笑在擂台上的一举一动,他是一刻都不想错过,刚刚顶着耀眼的强光,于金鼓硬撑着眼皮看到了林笑笑是如何在躲过大胸女的紫光反射同时,及时运用判官笔法转身迎击紧追其身后的犬神,就在犬神也被紫光晃中了眼睛的同时,林笑笑执笔掠过犬神脖子的一刹那,在犬神的脖子上顺势划出了浓重的一笔。 这时,台下场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胸女的身上,谁能想到,在那白色斗篷之中,并没有众人所期待的火辣身姿,所有人看到的,反而是如此怪异的无尽虚空,致使南宫涛大斥一声: “嗐!她果真不是人,看样子,她应该是一个……” “一个式神。” 沈焕抢先一步说道。 于金鼓:“这么说,林笑笑真正的对手,其实一直以来都未曾露面。” 崔本源:“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能是什么妖怪变成的式神?” 其实,这同样也是沈焕他们几人的疑惑,于是这一伙人同时把目光全都转移到了还站在他们身旁凑着热闹的绿袍老头儿身上。老头儿一边悠哉悠哉的看着擂台上的博弈,一边不慌不忙的向沈焕他们解释道: “逢魔时,这个式神正是百鬼夜行里的逢魔时。” 听到是式神竟是逢魔时,南宫涛眼神里掩不住的震惊,他抱着怀疑的语气向绿袍老头儿问道: “逢魔时?那指的难道不是一天里的黄昏和黎明两个最容易见到鬼怪的时间段吗?怎么还成了妖怪,还能当式神?” 绿袍老头儿:“涂壁还是一堵墙呢,不照样成了妖怪,在日本,鬼怪的本相可绝不是你们中国人脑子里的刻板印象。” “你!”见绿袍老头儿如此看轻中国人,南宫涛心中顿时不悦,可他刚想反驳,却又被一旁的沈焕给插了队。 沈焕:“逢魔时,操纵它的阴阳师到底是什么人?” 绿袍老头儿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崔本源:“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 绿袍老头儿:“我只知道这个人自称五月,而且能确定对方绝对是个女人,但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到底长什么样,又有多大年纪,具备什么样的背景,据我所知,即使你问遍了整个日本阴阳界,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明确告诉你答案。” 擂台上,犬神继续对林笑笑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它的脑袋分裂成了三个,四肢变得比人的大腿还粗,身后更是拖着三条长如发髯的尾巴。三倍的模样,当然有三倍的速度,三倍的力量以及三倍的凶猛,犬神庞大的身躯在擂台上上下攀爬、跳跃,所过之处,无论触碰到的是铁是钢,都总能留下一道道深陷的爪痕,仿佛整个八角笼都会随时被它所撞烂。 不过,林笑笑也不是吃素的,早在来到暗居之前,林笑笑便已经在同伴尚未注意之时,提前在她的鞋底画上了风行咒,本来只是打算在关键时刻逃命用的,谁能想到,如今竟然在竞技擂台上派上了用场。可纵使犬神再快也快不过风,但林笑笑毕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体力耗尽的时候,再这样被犬神所驱赶和追击下去,再壮的汉子也会有喘不过气的时候,更何况林笑笑还是个小胳膊小腿的女孩子。 如此一来,时间久了,台下观众自然也会被擂台上的你追我赶所晃花了眼,随着烦躁之声开始在场地内此起彼伏的出现,就连南宫涛也不耐烦的冲擂台上吐槽道: “林笑笑总是在躲,总是在躲,可再这么被狗撵下去,这丫头怕是会吃不消啊!” 可与此同时,一向心急气躁的崔本源反倒冷静得出奇,他挤到南宫涛身边,歪着头对其说道: “南宫主任,你先别着急,你看看,仔细看看,林笑笑好像在八角笼内刻意的丢着什么东西。” 沈焕回头看着于金鼓,用眼神示意对方解释解释。 于金鼓皱着眉,目光紧盯着林笑笑在八角笼内穿行过的每一处角落,神情当中,毫无掩饰的流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他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管道交错的钢铁苍穹,嘴唇颤颠颠的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南宫涛焦急的对于金鼓催促道。 于金鼓目光再次移到了擂台之上,看着还在以风行咒在擂台上疾速穿梭当中的林笑笑,他一边擦着已经流到了下巴尖上的汗水,一边抖着干裂的嘴唇向南宫涛他们解释道: “师姐现在是在布阵,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现在正在擂台上撒铜钱,你们看!” 于金鼓指着擂台,而沈焕也确实闻到了在擂台上渐渐飘来的,愈发明显的铜臭味儿。正当沈焕等人把目光再次聚焦到擂台之上时,犬神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刹住了脚步,在观众的惊呼声中,沈焕他们看到那些被林笑笑撒在擂台上以及八角笼铁网之上的铜钱,竟被一条红色的细线互相串联,从而勾结成了一张挂满铜钱的红色大网,死死的困住了擂台上的犬神。 犬神疯狂地甩动着身躯,唾液垂流的大嘴恶狠狠地撕咬着几根红线,试图用尽浑身解数从红丝网中挣脱出来,可这张大网是又坚又韧,不管犬神是抓是挠,是扯是咬,红网依然能紧紧的封住犬神的所有出路。 林笑笑双腿踏着八角笼内的铁网绕到那个名叫“五月”的大胸女跟前,随后,她得意的看着五月,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捏这毛笔的右手,在空中划拨了几笔红色光线,其身后的红线大网瞬间燃烧起来,红色的熊熊烈火转眼之间便将犬神所吞没,仅仅只是过了数秒喘息的时间,犬神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地尘埃。 “小胖儿,你快跟我们说说,你师姐刚才到底用的是什么阵法?” 南宫涛神色激动的向于金鼓问道。 于金鼓捂着嘴,在他再三确认擂台上的犬神确实已经被赤红色的火焰所烧成灰烬之后,他才垂下双手,向南宫涛他们说道: “茅山派,封魂七关阵。” 第162章 打擂台(下) 林笑笑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被她的阵法毁掉了犬神的五月,只见那五月双拳紧握,面色涨红,羞怒之色溢于言表。就在红网火焰熄灭的一瞬间,五月撩开自己的斗篷,那无尽深渊里随即传来愈发清晰的鬼怪嚎叫之声,林笑笑本以为是那五月要从肚皮里释放什么东西,刚想着退后几步,可这才发现她的身后已经被五月的长袍所包围,再一抬头,擂台上的灯光即将被那如暗海波涛的扑天斗篷所遮盖,须臾之间,林笑笑随即被五月的斗篷所吞噬。 擂台之下,全场观众发出阵阵惊呼,反转又反转的战况,撩得围观者们那躁动的小心脏一波接一波为之撼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林笑笑已经“自寻死路”,擂台上胜负已分之时,绿袍老头儿却不动声色的嘱咐手下先别急着打开八角笼,而在他身旁,崔本源焦急的捶胸顿足,瞪着擂台悲叹道: “多好的姑娘啊,就是调皮了点,这下可全白瞎了,本来也没人叫她上擂台,哎!” 刚刚还震惊得满头大汗的于金鼓见崔本源也跟周围的俗人一般无知的为林笑笑所感到惋惜,不由得一声震怒的对崔本源呵斥道: “崔大个儿,你伸你的那条狗舌头出来好好尝尝这里的空气,我师姐……我师姐没那么容易死,她还在!她肯定还在,你赶紧给我好好尝尝!” 崔本源见状连忙朝着空气伸出舌头,在连续尝了三四回场地内的空气之后,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砸吧着大嘴,带着疑惑对于金鼓说道: “嗯……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林笑笑的味道确实还在,可这味道,既像活的,也像死的,这味道……真是怪得狠……” “呵呵,你们的人,死没死,现在还真不好说哦!” 绿袍老头儿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儿,语气神秘的说道。 “什么意思?” 于金鼓和崔本源异口同声的问道。 可绿袍老头儿只是咯咯的笑了几声,并未作答,反倒是沉默已久的沈焕突然开口对众人说道: “应该是逢魔时的原因,我感觉其本质有点像咱们那儿的阴阳路,林笑笑应该是被带入了逢魔时的本相时空当中,由于这只妖怪本就是一个鬼怪通往人间的通道,从气味儿上自然是死气沉沉,所以当林笑笑深陷其中之后,她身上的活人生机可能被逢魔时所散发的死气所遮盖大半,以至于我们在这儿才会感觉林笑笑此时的气息,既像死的,又像活的。” 听完了沈焕的推测之后,于金鼓那渐渐发凉的心这才安稳了些许,虽说也只是一种假设,但好歹还算合理,于金鼓也只好祈祷着林笑笑真如沈焕所说的那样,还活着。 此时的擂台上,犬神已经没了,林笑笑也不知所踪,唯有大胸女五月岣嵝着站在上边,她的身子微微抖动着,感觉既像是在笑,又像在哭。场地上,观众们因无聊而涌现出阵阵嘘声,南宫涛这才想起于金鼓还没跟他解释清楚,林笑笑刚刚对付犬神的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把于金鼓拉到身边,催促他赶紧解释一下,那封魂七关阵到底是什么。 于金鼓清了清嗓子,冷静了片刻之后,说道: “这是一种茅山术中的镇魂法阵,所谓七关,指的是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这七个关隘在地理位置上与北斗七星中的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所相之对应的,由于环境的不同,加上天穹会随着时间演变而发生斗转星移,所以七关在地面上的位置分布亦会有所变化,从而也就被划分为了七关和小七关,刚刚我师姐所施展的阵法,就是她在确定了擂台及八角笼内与天上北斗七星相之对应的七个小七关所在之后,用触字门的撒墨法将沾过童子眉的铜钱串联在小七关之内,以形成的一种专门镇压怨灵的法阵。” 南宫涛看着擂台上那挂满了铜钱的法阵,不由得感叹道: “哎呦呦,这小姑娘,是啥时候在自个儿兜里揣着这么多铜钱呢,连我都没发现。” 沈焕看了看场地内的上空之后,亦对林笑笑赞道: “更厉害的,是小林竟能在这种不见天日的环境中,准确定位天空星象的位置,这可不是一般的道家术士所能做到的。” 谁说不是呢,可话又说回来,那林笑笑的术法虽说了得,却又有谁能说得准,此时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她,到底在经历着怎样的,让常人难以想象的历练。 林笑笑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发现周围昏暗得厉害,她赶紧在原地活动活动自己的四肢,还好,没缺胳膊,也没少条腿。随着视线逐渐适应,林笑笑发现自己竟无端的站在了一个日本新干线的站台上,站台上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于是她走到站牌上,看着上边的日文,她也是似懂非懂,只能确定站牌上所标明的列车到站时间,是午夜零点,至于这里是哪儿,站牌上没写,而列车将开到哪儿,站牌上也没标明。 林笑笑看了看自己的天美时电子手表,可表盘上的时间变得如秒表一般诡异的快速变动着,林笑笑顿时感觉自己怕是撞了鬼,连忙举起手中的毛笔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写画一个驱邪符咒,并在心中默念道: “邪魔退散,净土无疆,正道昌盛,恶气消散!” 随着咒语的念毕,林笑笑把左手如撒雨一般对着空气挥散一番,一片金色星光从她的掌心飘散而出,林笑笑的头顶顿时照下一道暖色光辉,可星光消失之后,林笑笑头顶上的光芒随即熄灭,而站台之上却依旧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下可有点儿意思了……” 林笑笑壮着胆子自言自语道。 林笑笑打开她她电子表上的照明功能,在确认周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存在之后,她发现站台在通往上一站的方向上,似乎有一个隧道,直觉告诉她,逆着方向走,也许会更安全,于是,林笑笑立即朝着隧道方向谨慎的走去。 还没等她多走几步,林笑笑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性的低沉喊声,由于对方说的是日语,林笑笑也不清楚那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对方的语气听着似乎带有警示的意思,要是换做平常,林笑笑自然会回头看看那人是谁,可眼下这个环境,再加上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嘴里含了一个铁球似的,口音含糊不清,宛如机器人一般,这不由得让林笑笑听得后脊骨发凉。林笑笑紧握着手中的毛笔,不顾身后那人如何劝阻,她只管唤起脚下的风行咒,踏着滚滚清风,林笑笑直奔隧道而去。随着林笑笑离隧道越来越近,其身后那女人的呵斥之声愈发高亢,可吐字亦愈的发含糊浑浊,林笑笑强忍着内心里的恐惧,疾速飞步,径直扎进了隧道之中。 隧道里黑得更厉害,前方的出口上隐隐约约地烁着微光,林笑笑手表上的灯光在这片墨黑的隧道里只能勉强照到她脚下的半尺路面。铺满的碎石渣的路面中央,一条锈迹斑斑的铁轨犹如一条落魄的长龙,孤寂的卧在地面上。 顺着铁轨,林笑笑走着走着,发现似乎有什么人在前方低吟,听着不像在唱歌,而更像是在抽泣或者是……兴奋? 林笑笑警觉的放慢了脚步,她抬起左手,让手腕上的手表灯光尽可能的照亮前方的路,恍惚之中,林笑笑觉着自己好像看到一个小孩子正蹲在铁轨上,那孩子低着头,神色沉浸的玩着铁轨上的石子儿。 不过,林笑笑并没有对那孩子心生丝毫的兴趣,因为就现在这个环境,哪家的傻孩子有这般胆量,敢跑到这鬼地方玩儿。林笑笑举起毛笔,对着空气画出一个紫光箭咒朝那孩子射去,一声哀嚎过后,林笑笑顺着铁轨走到那孩子跟前,等她拿手表上的灯光朝地上打去,心中不由得紧绷了一下,只见灯光照射之处,躺着皮肤黝黑,浑身长着黄色花纹的妖怪,这妖怪长着一个圆肚皮,细胳膊,一双蛤蟆腿蹦跶了几下之后便无力的耷拉在了铁轨上,妖怪的胸口已经被林笑笑的紫光箭咒所射穿,魂自然上已经归了西,林笑笑想蹲下来查看这妖怪到底是什么品种,可她的腰还没弯,便感觉自己踩在铁轨上的脚在震动,不对,是铁轨在震动,林笑笑心中顿感大事不妙,自己怕是中可计,但如今想到已经太晚,随着铁轨上的震动变得逐渐强烈,林笑笑通过脚板上的触感能清晰的感觉到至少已经有二十个生物正在往她这边赶来,而他们所来的方向,正是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出口的隧道前方。 林笑笑第一反应便是赶紧转身,准备往回走,可来自她身后那个神秘女人恐怖呵斥再一次从后方的黑暗之中传来,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 没法子,林笑笑只好硬着头皮面向前方,只见她再次抬手执笔,对着隧道上空的,迅笔画出三道紫光箭咒,当三道紫光飞速朝隧道上方射去的那一刻,几声尖锐的哀鸣如料所至,五六只埋伏在隧道顶上的小妖中招落下,而紫光照射之处,拱形的隧道上头,竟爬满了各种鬼怪。 看到如此毛骨悚然的一幕,林笑笑的后背不由得涌出一大片冷汗,自从当上引虫师后,妖怪她是见多了,可如此一大群外国妖怪如硕鼠臭虫一般聚集在一块儿的场景,林笑笑二十多年来还是头回碰见,更何况还是一群伺机偷袭自己的妖怪。那些爬在隧道顶上的妖怪见自己的埋伏已经被发现,索性摆好姿势准备集体扑向林笑笑,林笑笑见状却并不打算后退,而是把手伸到挂在她自己腰间皮带处的黑色天鹅绒口袋里,用两个手指从中夹出两枚荔枝核大小的金色丹药,趁着这群妖怪还没发出,林笑笑率先一步朝它们甩出金丹,金丹虽然只有两枚,但在触碰到其中两只妖怪的一瞬间,随即迸发出两股剧烈翻滚的波浪形光波,这光波犹如倒立在天空上的泉眼波涛,迅速将隧道顶上的妖怪们给尽数吞噬,不过是一两秒钟的时间,光波暗淡之际,妖怪们已被烧成了落地碳尘。 这净秽丹是南部分院刚刚量产出来的新玩意儿,是根据全真丹法所研制出来的一种驱邪丹药,此丹一旦触碰到邪祟之物,就会瞬间爆炸,其丹内的金光可在片刻之间将一定范围内的邪祟污浊全部清除,只可惜,目前的用法还只停留在当做手榴弹有的阶段,若是能按计划装填在特制枪械当中,那将会大大提高院里外勤人员的工作效率,不过这种丹药只对较为弱小的邪祟致命效果,而在大妖身上,最多也只能造成轻伤。 林笑笑还没喘上几口松气,便感觉到脚下的铁轨从远处传来的震动已经变得极度强烈,几乎整条铁轨都随时会被这种震动所震开所有铆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林笑笑脚下的触感足以让她感知到,就在隧道前方,至少有接近一百只妖怪正在朝她这边赶来!想到这儿,林笑笑连忙从毛绒口袋里又掏出几枚净秽丹,随着隧道前方开始出现凌乱的脚步声,果不其然,一批妖怪拥挤着冲进了隧道之中,林笑笑即刻调动内息于左张之上,脚下随即扭出一个回旋,将左手掌中攥着的五枚净秽丹对着前方正朝着她奔袭而来妖怪们用力甩出,五枚金丹在林笑笑内息的助力下,犹如五颗金光闪闪的子弹,高速射向众妖怪当中,随着五波刺眼的金光陆续在前方炸裂和熄灭,隧道里顿时飘散着一股浓厚的焦臭气味儿。 可即便如此,隧道内依旧侥幸残存着几只体格强壮的妖怪,它们虽身躯受损,但行动能力却尚算完好,隧道里的林笑笑似乎对这些妖怪有着特殊的吸引力,致使这些妖怪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冲向她。林笑笑右手将毛笔用力一抖,毛笔的笔锋突然直挺如锥,眼看这些妖怪已经离自己不足百步之距,林笑笑迅速唤起脚下的风行咒,只见她一个飒步向前冲去,手中的毛笔朝着奔袭过来的妖怪一顿点、刺、挑、戳,其脚下巽风环绕,身形如蜂似蝶,那些妖怪刚刚才被净秽丹炸得体魄残缺,如今哪儿经得起林笑笑的这番折腾,于是,林笑笑在与妖怪们周旋了不过两个来回之后,便将战场轻而易举的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没过多久,隧道内的铁轨便再次震动起来,但这也在林笑笑的预料之内,她明白,自己的对手是想在这里耗死自己,但她可是林笑笑,从小到大,身为私生女的她已不知经历过多少苦难,受尽了多少人的歧视和白眼,这些她都能挺得过去,就眼前的这点困难,她才不放在眼里。就在林笑笑当上引虫石的那一刻,“一定要有一个精彩的人生”就是她刻在魂魄里的,永远的座右铭。 于是,林笑笑将毛绒袋子里的剩余五枚净秽丹尽数朝着隧道前方的出口扔去,又是一群相貌狰狞的妖怪冲进隧道,可它们那扭曲的双脚才踏入隧道内的石渣路面,迎接它们的,却是五道瞬间炸裂的金光,五个金光波澜互相激荡,一众妖怪在来回反弹的光波之中,化作了漫天飘荡的怨气灰尘。至于那些残存的妖怪,林笑笑是一个也没放过,她脚下巽风奔腾,手中的判官笔迎着妖怪们的进攻,翻转穿刺,招招对着这些妖怪的命门就是连续勾拉点戳,再一次,战场重新回归平静。 可这种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接着又是一波妖怪赶来隧道,而林笑笑身后的鬼魅呼喊声也跟着重新响起,恐惧并没有致使林笑笑屈服,她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汗水,咬着嘴唇笑道: “原来是这样,也好,最近吃这么多,正好缺个理由减减肥。” 说罢,林笑笑迅速弯腰在地面上画出一道长约一尺的红色咒印,只见那形如游龙的咒印在林笑笑勾勒完工的一刹那,顿时红光万丈,灼热的光芒如照明弹一般,瞬间照亮了整条隧道,红光燎得隧道痛苦万分,并开始不停的蠕动。可妖怪们却像是已经着了魔,它们不顾红光咒印的光芒威慑,誓死也要冲向林笑笑,那一个个的,神色癫狂,体魄扭曲,仿佛林笑笑身上有着让它们梦寐以求的某种诱惑一般。 林笑笑目光如炬,她左手手指叠加成一个法印,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咒语,只见那地面上的红色光辉随即化作一条火光蟠龙,火龙那如赤阳般的双目怒视着众妖,接着它四爪抓地,一路沿着铁轨冲向妖群之中,一时间,红色的火光填满整个隧道,火龙在重进妖群的瞬间变化作一片火海,这姚光蹈火术已传承过千年,虽只是生成凡火,但对付妖群中的大半杂碎妖魔亦已够用。 可火海之中,有三只身形如人的妖怪却完好无损的从烈火之中走出,它们看着像是两女一男,男的看着像个和尚,两个女看穿着类似艺伎,林笑笑认出那男的应该是妖僧道成寺钟,而其中一个女的,恐怕就是由女囚犯怨气凝聚而成的飞缘魔,道成寺钟到还好说,可飞缘魔本身怨气极重,而妖怪这种东西,怨气越重就会越强大。 林笑笑心中一紧,连忙从一边后撤一边从裤兜里拿出剩余的二十八枚沾上了童子眉的铜钱朝四周抛去。这里毕竟不是真实空间,加上铜钱数量有限,封魂七关阵林笑笑是摆不成了,但恰好手里的铜钱数量倒是足以在周围布下阳雷锁鬼阵,此阵专克恶鬼,可用铜钱在地上摆出二十八星宿图,让铜钱上的余阳之力,暂时凝聚出一股阳雷,致使怨灵恶鬼一时半刻不敢越雷池一步。还会 见路途被阻,三只恶鬼奋力在阵法之中挣扎,林笑笑深知以自己的实力,无法将这三只恶鬼困得太久,但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它们三个,更不是不断朝她冲来的众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手上数了数自己一共退了几步,看着又是一波妖怪从火海中奔来,林笑笑知道自己的阳雷锁鬼阵已维持不了多久,但对她来说现在已经足够。 只见林笑笑先是拿毛笔在自己额头上写下一个金色的咒印,接着又拿毛笔在自己衣领边缘擦了擦,随即一个转身,趁风行咒尚未褪去之际,林笑笑执笔冲向后方。果不其然,在林笑笑的身后,一个身穿古代日本服装的女妖魔托着一张苍白僵冷的脸,正撑着一双鬼魅的双眸盯着她林笑笑,虽说此时的林笑笑心中寒意汹涌,她已猜到对方应该就是那勾起人心恐惧的邪神天逆每,对方虽然强大但她已无了退路,对着那个天逆每,林笑笑眉宇之间的金光神咒瞬间被激发,呼吸之间,林笑笑金光罩体,以一身极阳正气奋力一搏,竟成功将天逆每的身体冲散,而躲在天逆每身后的,正是操纵这一切的阴阳师,五月。 令林笑笑意外的是,一直以来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对手,竟然是一个身形侏儒的老太婆子!只见那五月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会受袭,可她的思绪也只能停留在了这一刻,因为,林笑笑的毛笔不偏不倚,正好刺进了她的膻中穴之中,一股黑紫色的力量迅速在五月那老朽之驱上扩散开,随着五月老脸逐渐便紫,林笑笑感觉周围的环境也在跟着收缩,数秒过后,周围的环境,隧道,车站,渐渐如一张投影巨幕一般被缓缓拉开,收拢,擂台再次出现在林笑笑脚下,八角笼顶上的灯光重新找到林笑笑疲惫的身躯,而五月的斗篷在被一种无形火焰焖烧,转眼间便化作了灰烬,失去了斗篷的庇佑,五矮小苍老的五月无助的倒在擂台上,她那中毒已深的紫色双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老脸,在台下众人的嘘声之中,五月只能无在擂台上羞愤的抽搐,显得既无助又可悲。 胜负已分,林笑笑脸上挤着痛苦的表情走出八角笼,绿袍老头儿一边鼓掌一边对林笑笑连说三声“精彩”,同时,他还吩咐手下拿来一些蛋糕和饮料为林笑笑补充体力。 在擂台被简单的打扫干净之后,沈焕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了于金鼓的身上,于金鼓浑身因高度紧张而颤抖起来,汗水就像雨水一般从他的脸上哗哗落下,他自认为自己不怕困难,也吃得了苦,可是人就有弱点,而于金鼓的弱点,很明显,那就是不喜欢被人注视,更何况这个要在擂台上,接受过百双眼镜向他投来的目光,或鄙视,或嘲笑,那种喝倒彩的画面,于金鼓想想都会心跳加速,可他没得选择,因为绿袍老头儿已经让他的对手上台,那是一个身形瘦小,脸上挂着怪异笑容的男孩儿,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男孩儿的注视着还未走上擂台的于金鼓,似乎在嘲笑这个比自己还大上不少的胖子竟然在此时表现得如此怯懦。 崔本源拍了拍于金鼓的肩膀,跟他粗暴的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语,林笑笑则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朝着于金鼓拍了几下手掌以为他加油打气,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于金鼓最怕的就是他们这样,因为在这种场合里,越是有人为他于金鼓加油鼓励,于金鼓就越是紧张,此时的于金鼓,手脚冰冷,头皮发麻,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潮人海,还有数不尽的各种目光,已经男男女女,人人鬼鬼的唏嘘声,于金鼓感觉后脊发凉,双膝发软,自己整个身子突然轻得厉害,随即眼前一黑,脑袋一仰,倒在了地上。 “我去,这于小胖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这还没上擂台呢,怎么就晕了?” 崔本源一边扛着于金鼓靠在场地内的沙发上,一边吐槽道。 林笑笑迅速检查了一下于金鼓的身体状况,在她为于金鼓把完脉后,对沈焕他们说道: “没什么大事,主要是他太累了,加上刚刚又高度紧张,导致他血糖过低,所以就昏倒了,让他多睡一会儿,接着再吃点东西就能恢复。” 南宫涛看着已经睡死过去的于金鼓,对沈焕说道: “老沈,我看这样吧,就让我上去试试,如何?” 沈焕刚想点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日本男人的声音说道: “你们不用上去了,我的那一份,就让给你们。” 众人回头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日本男人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出现在他们身后。沈焕看着那那个日本男子又看了看那个女的,随后对他俩用日语说道: “雄一还有奚瑶,你们怎么在这儿?” 花开院雄一笑了笑:“沈焕先生,由于时间太紧,我们也只能想到先来这里避一避,过几天就出国,对了,这个事情,我跟南宫先生报告过呀!” 沈焕看了看身旁的南宫涛,南宫涛也点了点头确认了一下。之后,南宫涛对花开院雄一问道: “你刚刚说,把你那份儿让给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搀扶着自己丈夫的奚瑶回答道: “就在昨天,雄一上擂台比试了一场,很幸运,他赢了,本来打算今天再来两场试试的,不过刚刚无意中听到看见你们需要帮忙,我们就打算把之前那场的获胜资格让给你们。” 林笑笑偷偷看了看一旁的绿袍儿老头问道: “还能这样玩儿啊,那……可以吗?” 绿袍老头儿摸了摸自己的秃顶,在思虑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沈焕走到花开院夫妻跟前,心怀感激的向那夫妻俩握了握手,并说道: “感谢,感谢二位的帮助,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二位尽管提出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你们。” 奚瑶用中文对沈焕说道: “沈院长,您可别这么说,院里能出面让雄一彻底摆脱千年京的控制,又出资为我们在北美买了房子,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这点小事儿,何足挂齿!” 南宫涛目光看向绿袍老头儿,向其问道: “怎么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绿袍老头儿先是嘱咐手下小妖赶紧安排一个新对手上擂台,接着从袍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盖了蜡印的信封,并递给了南宫涛,随后对南宫涛等人说道: “拿好了,按规矩,你们必须在走下暗居之后才能打开。” 第163章 重返居酒屋 我右手把刀扛在肩上,紧跟着的前方带路的雪童,花开院柚里和大块头靠在我的左右,一路上,街道两侧的众妖怪们不停地朝我们这边发出怪异的低吼,听着就像变异了的两岸猿声。经历了刚刚的生死关,我的心此时安稳得不得了,因为,在离开鹿鸣寮之前,我已从大岳丸那儿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越狱”计划,这个计划若是真能成功,我将会真真正正的重获自由。 离开鹿鸣寮的地盘之后,花开院柚里代替了雪童的导航位置,独自带领我们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街道上,之后她东张西望的找到了一堵墙,并再次在墙上唤出涂壁,涂壁一看见花开院柚里的身后竟然站着雪童,立马被吓得双目慌神,几次想要把眼珠子缩回墙板之内都被花开院柚里给劝了回来,经过我的一番我根本听不懂的怪异手语和眼神的交谈之后,涂壁终于被花开院柚里所说服,并勉强的打开了居酒屋的大门。 当雪童跟着我们走进居酒屋的那一刻,屋内的客人全都变得警惕起来,随着雪童那渗人的寒气一步步的经过居酒屋的过道,本来还在欢歌艳舞的一间间包厢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股满满的敌意犹如压制不住的泉水,顺着包厢拉门上的缝隙流淌而出。花开院柚里走到三井老太婆旁边,本来还在忙碌的拨动算盘算着账单的三井立马放下自己的四只手臂,在听到花开院柚里要带我们三人去见八户英男之后,三井的老脸上先是露出一抹错愕之情,随后又迅速恢复平静,随着那一声熟悉的敲击空酒瓶的声音清脆响起,账房前边的木板过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掀起来,花开院柚里又一次带着我走下阶梯。 八户英男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到来,我们走到了他的包厢门前,花开院柚里刚想敲门报告,便立马就听到了包厢内,八户英男带着醉意的嗓门对着门外说了一声: “直接进来吧!” 花开院柚里礼貌的把拉门打开,看到八户英雄端坐在酒桌前,有加藤樱子依旧向之前那样陪在八户英男旁边,为他倒酒, 而其他的鬼怪和阴阳师们则整齐的靠在门边两侧,他们的眼神犹如一把把利刃尖刀,紧紧地注视着我们几人在跟着花开院柚里走进包厢之后的一举一动。 见到我们的到来,八户英男缓缓放下酒杯,他的目光从杯中的美酒转移到花开院柚里身上,随即向对方问道: “柚里,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花开院柚里没有说话,我和大块头也没有,雪童见状便走到我们几人前边,对八户英男说道: “我方大将军听闻蛤蟆神有意与我们鹿命组联盟以对抗茨木童子,大将军敬佩蛤蟆神的勇气与胆识,亦对茨木童子在平安京里的罪恶独裁早有不满,本想带领一众战士准备与茨木童子等恶众酣战一番,见彼等亦有此志向,遂一拍即合,顾命在下携阁下将臣回来,以示联盟之诚意,还请阁下即刻上通蛤蟆神吾等意志,若真愿达成联盟,望尽快派兵前往如意岳,与吾大将军一众战士兵锋回合,共伐恶童。” 我去,这雪童也太他妈的能装了,联盟就说联盟就行了呗,拽那么多拗口的词儿有毛意义? 只见那八户英男在听完雪童的话后,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那张红得发紫的脸上刻意挤出了一个虚假而谄媚的笑容,加藤樱子立马会意,连忙为八户英男斟满两杯美酒。八户英男拿起两只盛满酒水的酒杯,起身走到雪童跟前,他先是抬手饮尽其中一杯,又伸手将另一杯递给雪童,可雪童并未有所动,而是用那双蓝如宝石的双眸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油腻而狡猾的中年男人。 八户英男见自己自讨没趣,随即就想收回自己的酒杯,可他这才发现自己递就给雪童酒杯的那只手,指尖已不知在何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随着冰霜在八户英男的手指上迅速蔓延,被八户英男紧紧捏着的酒杯突然碎裂,伴随着一块块儿酒杯碎片的掉落,其中冻结成冰的酒水变得如雪沙一般,轻盈地飘洒在了榻榻米上。 八户英男眼睛一眯,随后笑道: “我素来敬佩大岳丸将军的雄姿和胆识,如今得我等能得将军赏识,实属三生有幸,如今,我们知晓了大将军的志向,更是万分钦佩,但联盟之事重大,我等不敢擅自做主,定要上通神意方可,遂请雪童大人暂时委身住于此处,待我等收到神意之后,便会立即告知阁下,还请雪童大人见谅。” 雪童:“我只是来传话的,阁下的地盘,我可住不惯,如今话已带到,我的任务既已完成,也就不便在贵地久留。” 说完话后,雪童便转身走向拉门处,并迅速打开拉门走上了阶梯,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多留我们一眼,仿佛我们从未存在过一般。雪童走到在楼梯上 其脚步声渐渐变弱,没走几步,他的身体就开始融化,转眼间,雪童便在台阶上,化作了一滩冰水。 “分身……” 坐回的酒桌前的八户英男说道,这时的他,毫无顾忌的露出了他那低丧的本相,他把目光略微斜向了站在离他最近的豆狸那儿,豆狸立马朝着花开院柚里拍了两下手掌,一股剧痛随即传向花开院柚里全身,强烈的痛感致使花开院柚里双膝发软跪地,凄凉的哀叫之声充斥在整个包厢之中,也填满了我的两边耳道。 八户英男看向我和大块头,豆狸正准备对着我们两个拍起手掌,我立马举起右手,手中紧握蜘蛛切,藏在中丹阳内的丹气随即被我唤起并在迅速覆盖全身,腥红的火焰顺着我的手臂一路蔓延到蜘蛛切的刀锋之上,刀刃上的火光渐渐高耸,闪烁出一个身披盔甲的男人手挽弓箭的形象。火光燎的房内炽热难耐,八户英男向豆狸招手,命令对方停止对花开院柚里继续施咒,随着花开院柚里不再哀嚎,我也将身上丹火熄灭。 八户英男看着蜘蛛切刀身上逐渐熄灭的丹火,其神情如我所料那般惊叹,短暂的震惊过后,八户英男也认出了我召唤出的那个火焰男人,他用力的瞪着小眼睛对我说道: “蜘蛛切!果然是蜘蛛切!还有,这是坂上田村麻吕?不对,应该是坂上田村麻吕独创的箭咒封印!快说,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把刀尖杵在榻榻米上,说道: “我怎么会有这个,之后你们家的小柚里会告诉你的,我之所以给你看这个绝技,是想告诉你,现在整个平安京,只有我能制约大岳丸,还有……”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花开院柚里,然后继续对八户英男说道: “你们的计划,花开院柚里已经一五一十跟我说过了,琉璃番的主帅,蛤蟆神麾下共有四大副将,你是一个,那个长着狸猫脑袋的大胖子八百八狸也是一个,然后就是飞头蛮和百百爷,最近茨木童子加大了对平安京里的人和妖怪的屠戮,包括琉璃番在内,不少的妖怪和阴阳师都不堪忍受茨木童子的高压威慑而纷纷投靠了对方的麾下,当起来千年京的傀儡,为了反抗,你们几个副将曾向蛤蟆神提出和杀戮组联盟,共同对抗茨木童子的请求,只是一心安于现状的蛤蟆神并没有采纳你们四个的意见。” “于是,不甘于偏安的百百爷率领自己的部下私下联合几个小规模的杀戮组,对茨木童子一众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击战,只是,茨木童子一方的实力太过强大,不仅反抗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就连百百爷和一些主力干将也被茨木童子副将大天狗所俘,如今就关押在如意岳监牢之中,你们本以为蛤蟆神会因此被激怒,同意你们再次出战的请求,可没想到,蛤蟆神不仅不愿出战,反而还严令禁止你们就此反击,为了逼宫蛤蟆神,你,八户英男这才想到盗取大岳丸佩刀的点子。” “你想要的,是大岳丸的大通连,此刀不仅可以操弄云雨,还能挥刀成雾,若得此刀,便可以让你们在偷袭如意岳时,以浓雾作为屏障,以云雨作为干扰,顺利救出百百爷他们,再者,大岳丸的佩刀出现在你八户英男的手中,还默许你拿着这把刀劫了茨木童子的牢狱,那么整个平安京都会认为,琉璃番已经和鹿鸣组联盟,到时候,你们再宣传两方势力要扛起反抗茨木童子的大旗,号召在平安京里的其他的组织和鬼神也加入到你们的队伍里,那么无论是蛤蟆神和大岳丸都已被你们高高架上,想辩驳也为时已晚,只能任由你们把他俩推上领袖的位置上,我们中国人都知道,团结就是力量,说不定反抗大军一集结,还真能把茨木童子他们给连锅端喽,这样一来,平安京换了主人,你们也就有了跟滑头鬼父子谈判的筹码,谁想在这里称霸,谁想彻底离开这里,只要是胜利了,也许都能实现,对吧?” 我一边揭露着八户英男的计划,一边偷偷观察着八户英男和他手下的反应,每当我说中这个计划里的其中一点,八户英男的手下就会忍不住的躁动一波,至于八户英男本人,他在听完我一口气说完话之后,并没有表现得太多的惊讶,但他在期间不停地频繁推杯换盏却又在无意间表露出了他极力想隐藏着的那一份儿心虚。 八户英男越是心虚,我的心里就越有底,在又干了一杯酒后,八户英男再次把目光移到了花开院柚里身上,他对小柚里问道: “小婊子,你对这个支那男人还真是够坦诚的啊!” 一道刀罡瞬间掠过八户英男的一边嘴角,在轻轻割开了他嘴边皮肤之后,这刀罡径直劈向了八户英男脑后方的墙板之上,并在上边留下了一道深深刀痕。我把刀再次扛在肩膀上,运转丹气于双脚之中,飞步一迈便已冲至八户英男酒桌前,他的手下嚷嚷着试图对我动手,大块头却突然变成“金刚”护在了我的身后,他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整个包厢的一半空间。 豆里企图对我拍起手掌,但我已经把刀架在了八户英男的脖子上,加藤樱子迅速从袖口里拿出毛笔并怼在了我的一只眼睛前。 我:“小鬼子,你刚刚说什么?” 八户英男没有说话,倒是加藤樱子冲我威胁道: “要知道,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至少要在这儿沉睡上十年才会重生。” 八户英男这才眯着他的那双酷似秃鹫的眼睛说道: “杀了你,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的部下会守口如瓶,没人会知道我们之前做过些什么,至于大岳丸,他想做什么都与我、我们无关。” 我就料到这个奸滑的日本狗子会这么说,于是,我对其反驳道: “是吗?大岳丸现在估计已经到如意岳了,他说过,一定会把百百爷他们给救出来,还有,我在来这儿时候,他已经派手下在平安京里到处散布你们琉璃番和鹿鸣组要联盟的消息,并且指明是你牵线搭桥的功劳,所以,不管这次大岳丸的劫狱行动成功与否,茨木童子都认定这是琉璃番和鹿鸣组联盟导致,而你的老板,蛤蟆神,他则会认为,正是你的唆使,在把他架上了反抗军老大的位置,你说,你把我杀了,又能怎样呢?蛤蟆神会就比放过你?我劝你还是祈祷大岳丸这次劫狱行动最好成功,这样的话,你可就是达成两派联盟的大功臣,蛤蟆神为了稳定军心,我猜他想必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说呢?还有……” 我把蜘蛛切稍微抬高,再次让丹火覆盖在蜘蛛切上,然后继续对八户英男说道: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能克制大岳丸唯一的角色,就算我死了又复活,我也还是能克制他,要是你们真的杀了我,不管我要多久才能复活,我都会让大岳丸反杀你们,只要我愿意,我让他杀你们几次都可以,到那时候,你说,你的蛤蟆神还能把你,还有你们部下们留在他身边吗?” 听完我的话后,八户英男那被我划伤的嘴角这才流淌出鲜血来,他的眼角怪异的颤动了几下,随后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 “小子,你和你父亲还真像啊……” 还没等八户英男开口,他的部下便开始愈发的躁动,其中有不少人和妖怪也开始赞同我的说法,纷纷劝说八户英男推动琉璃番和大岳丸的联盟。 于是,八户英男挥手让加藤樱子退下,对我说道: “你的想法,很诱人,至少,对我的手下来说是这样的。” 然后八户英男站起身,用自己衣服的一个袖口擦了擦嘴角上的血,包厢的拉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门外的人焦急的冲着包厢内大声说道: “大人,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鹿鸣组的大帅大岳丸带领一众部下刚刚对如意岳发起了进攻,如意岳监狱被他们冲破,不少我们的兄弟也就此被他们所救了出来!” 情报一经传出,令包厢内的一众将帅兴奋不已,八户英男站起身,看着周围自己的一个个部下都在劝说自己加入联盟当中,八户英男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随后,他冲我伸出右手,用中文的嘴形跟我说道: “年轻人,你赢了。” 之后,八户英男从袖口内拿出一根金色的钥匙,他把身子一侧,试图转身,我赶紧对他说道: “等一下,我的灯笼。” 八户英男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看着悬浮在包厢中央顶上的火球,豆狸立刻对着火球勾了勾手指,一个小火星随即从火球当中分离出来,火星如同一只萤火虫,轻巧地飞到了我的左手掌心上,掌心感受到火星的一刹那,火星光芒迅速变大,转眼之间,小小的火星就变成了一个樱桃木杆子的灯笼。 “还有!” 我再次呵斥住又准备转过身去的八户英男,并用下巴抵了抵自己胸口方向。 八户英男无奈又羞愤的闭上眼睛忍了忍,然后对着我的胸口伸出左手,只见他袖口跟着手掌甩动了几下之后,袖内缓慢飘出一张白色符纸,符纸顺着八户英男的指尖飞到了我的胸口之上,温柔的盖在了我的灰色体恤衫上头,然后慢慢燃烧起来。我低头看着燃烧着的符纸,不仅不觉得灼热,反倒感觉自己胸口变得暖暖的,符纸燃烬后,我感觉之前堵在胸口上的那股气顿然消失,身体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再一抬头,八户英男已经走进了酒桌后边的一道精致的门内,而他背对着我,任由那扇木门自动关上。 我和花开院柚里以及大块头回到居酒屋内属于我的那间房间后,花开院柚里二话不说,直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好在我早有防备,见状便立即躲开。花开院柚里气不过,还想追着我打,却被大块头给拦了下来。花开院柚里带着哭腔唤出妖杀枪,企图对我来真的,我一手放下灯笼,一手扔下蜘蛛切,又叫大块头让开,花开院柚里抬起长枪就要刺过来,而我则冲着她大喊一句: “显明连!你到底为什么要偷!” 第164章 大反攻的开始 如意岳位于平安京的东部边界,是东山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的山峰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孤冷。茨木童子的监狱就在如意岳的山腰处,那里地势险峻,加上山上亦有重兵把守,致使监狱更加易守难攻,而监狱本身就是茨木童子命大天狗派人开凿山峰而修建的,又有长夜林木层层覆盖,所以要想找到监狱的具有地点,也实属不易。 但这次不一样了,早在这次意外发生前,大岳丸就在茨木童子身边安插了一枚棋子,如意岳监狱的位置,其实大岳丸早已知晓,只是,作为自己手里对付茨木童子的一张王牌,大岳丸并不着急出手,而是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实现他心中究极欲望的恰当契机,终于,在平安京那无数个杀戮的轮回之后,大岳丸等到了这个机会,有了琉璃番的支持,有了集体反抗茨木童子的这一共同目标,大岳丸的欲望也即将实现。 长夜林深处,长相酷似蝈蝈的精蝼蛄正带领着一众鬼怪,在如意岳的半山腰上巡逻着,清冷的月光透过层层枝叶流落到精蝼蛄它们的脚下,长期的监管生活让它们的精神状态愈发枯燥,想着其他同僚能服侍在茨木童子左右,尽情的享乐,一些还在巡逻中的鬼怪难免牢骚几句,精蝼蛄又何尝不想调离这鬼地方呢,但茨木童子跟它说过,只要在把手监狱一段时间,对方就会将它举荐给吾良瓢,这样便有了“假释”的机会,比起在这个鬼地方瞎混,外边的世界对精蝼蛄更有吸引力,这样促使它决心再度忍耐一些日子,毕竟监管工作虽然乏味,但好在没什么危险,不需要上阵搏命,因为在平安京被动接受其轮回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如今它在大天狗的领导之下,和黑冢互分左右管理监狱,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是半个“诸侯”了,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呢?于是,精蝼蛄在责骂了几句刚刚抱怨工作的鬼怪之后,便继续闷着头,向前方巡逻。 夜色依旧,但月光却突然暗淡了不少,精蝼蛄一抬头,看到长夜林的树冠上,突然飘来了一阵浓稠的云雾,这里是高山,有云雾其实不奇怪,偶尔还会下点雨,所以精蝼蛄也没当一回事儿,可走着走着,它开始发现,这次的云雾似乎比以往有所不同,长夜林很高,每一棵树至少也有五十米高,所以往的云气很难会下沉到树干的下层,可这次的云雾不仅又浓又厚,而且好似瀑布一般,从夜空上飞流直下,转瞬之间,浓雾便已在山间弥漫,致使精蝼蛄它们的视线渐渐模糊,一时间,它们这些妖怪也慌了神。 正当精蝼蛄还不知这笼罩林间的云雾到底为何时,它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阵阵下雨的声音,随后便是一只妖怪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它猛然回头,发现自己的队伍已经七零八落的迷失在了这一片浓雾之中。顺着脚声传来的方向,精蝼蛄立马转身往回走,可它还没走上几步,就感觉头顶湿湿的,仰头一看,天空竟下起了寒骨大雨,雨水渐渐冲开了林间的一部分雾气,精蝼蛄看到自己的手下竟已无端被冻成了一座座冰雕,着雨水虽寒,但明显还不至于有如此威力,除非…… 一阵寒风从树顶袭来,精蝼蛄再次仰头看去,只见它瞳孔突然放大,如蚂蚱般的双腿连忙往后方弹跳着后撤,就在它即将落回地面的前一刻,数百颗锐如刀锋的冰晶碎片从天而降,势如流星,直插进精蝼蛄原先所在的地面上。精蝼蛄张开大嘴,对着天空吹出一股黑色的泥流,这是精蝼蛄的绝技,恐夜毒幕,敌人一旦被它的这股黑色泥流覆盖,泥流很在很短的时间内渗入敌人的体内,到那时,精蝼蛄想让对方生什么病都可以,而精蝼蛄最喜欢的,就是让对手因病痛的折磨而趴在地上求它杀了自己。 只是这一次,恐夜毒幕在射向天空之后,并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反而是像黑雨般零落而下,精蝼蛄竖起覆盖在它全身之上的墨绿色盔甲,嘴里对着天空,发出“嘶嘶”的怒音,尽管它刚刚的突袭并未奏效,但它依旧能感受到,某个人或者鬼怪,就藏在这浓雾之中,也许对方正躲在某个树林的角落里,偷偷的注视着它,等待着时机随时对它发起偷袭。 想到这儿,精蝼蛄不由得心中一颤,它决心不再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主动出击,于是,它抬起右手,从左边肩甲内拔出一根长长的黑色棍子,棍子的一端镶嵌着一个两掌大小的利刃尖头,精蝼蛄双手握着棍子,然后双臂用力一抖,黑色棍子上的利刃尖头一下变成了三个,与黑棍杆子恰好组合成一个十字架形状的三刃长矛形武器。三尸虫戟,这把武器是由精蝼蛄的傀儡三尸虫所变化而成,被此戟所伤之人,无论伤势轻重,其生死都在他受伤的那一刻开始,永远都会被精蝼蛄所掌控。 精蝼蛄扛起它的三尸虫戟,耐心聆听着附近的一切动静,又是一阵寒风刮过,精蝼蛄迎面挥出一击,一股力量脱刃而出,带着淡绿色的幽幽光辉虫逆风冲向雾层深处,紧接着,是木头断裂的声音随之传来,随着是一棵高大的长夜木轰隆倒下,一条冰做的巨龙从树木倒塌初疾速飞向精蝼蛄,这条冰龙目露凶光,对着精蝼蛄张开尖牙巨口,精蝼蛄举起三尸虫戟奋力向冰龙劈砍而去,锋利的戟刃在冰龙的身上狠狠斩出数道裂痕,可残缺的冰龙依旧负隅顽抗,它凌空扭动着身躯,不断的试图将自己细长的身体缠绕在精蝼蛄的身上,精蝼蛄一面挥舞着长戟劈向冰龙身上,一面对着冰龙吐出恐夜毒幕,几番回合下来,冰龙便被恐夜毒幕黏住了龙头,精蝼蛄趁机挥动三尸虫戟,对着冰龙的七寸落臂一斩,龙头掉落的一瞬间,整条龙身随即化作漫天冰雪。 精蝼蛄没敢松懈,因为它已感觉到前方有一股杀气正朝它汹涌而来,精蝼蛄双手紧握三尸虫戟,身姿紧绷,严阵以待,果不其然,前方的迷雾之中,又有三条冰龙朝它冲来,精蝼蛄一面后撤,一面挥动长戟加以应对。虽说此时是三打一,但冰龙的进攻方式已被精蝼蛄摸透,只见那精蝼蛄双手快速舞动三尸虫戟,以强势的舞花旋风将三条试图靠近自己身躯的冰龙迅速弹开,之后,精蝼蛄趁那三条冰龙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抬手把兵器一转,长戟便被它倒插入地面,紧接着,覆盖着一层厚厚落叶的地面突然开始如江水般浮动不停,就在那三条冰龙调头准备反攻之时,精蝼蛄前方的地面突然窜出三只怪虫,这三只怪虫,一只身形细长,腹下百足连环似蜈蚣,一只圆肚长牙,八只毛脚赛蜘蛛,还有一只头前一对老虎钳,臀上一条倒金钩,黑甲细足,实在一副蝎子相,三只怪虫迎面扑到三条冰龙身上,对着冰龙的身躯就是一顿撕扯勾抓,三条冰龙见自己不敌怪虫们的攀咬,索性悬空自爆,三股寒冰之力在三条冰龙身躯爆炸的一瞬间,从龙躯内喷涌而出,凶悍的寒冰之力顷刻间便将三只怪虫冻僵的同时,也将它们迅速震碎成无数冰晶,透过浓稠的寒雾,落到了地面上。 精蝼蛄持戟注视着迷雾深处,说道: “出来吧,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你的母亲,恐怕也就只有你可以操弄风雪到这个程度了吧!” 云雾之中,一个雪白的身影从林间穿出,即便已经被看穿,雪童依旧面无惊风雨,彻骨的寒意裹挟着滚滚杀气,从他那瘦小的身躯之上漂泊飘出。 精蝼蛄那张怪异的大嘴微微咧开,黑色的毒液从它的嘴角溢出,虽说雪童的实力比起他的母亲雪女稍逊一筹,但确实也是一个难对付的主,索性,精蝼蛄决心先发制人,抬起长戟,大步冲向雪童,只见它横臂一扫,长戟末端即刻被甩出三只大如车毂的妖虫扑向雪童。雪童赤裸着脚板对着三只妖虫大步一踏,地面顿时升起一面冰墙,三只怪虫来不及刹住步伐,只好径直冲到冰墙之上,结果被撞得稀烂。 紧接着,厚重的冰墙突然在中心破开一个裂洞,凛冽的寒风从洞中呼啸而出,所掠之处,尽为冰霜。眼看自己的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寒风所冻僵,不甘坐以待毙的精蝼蛄顶着寒风,逆行而上,它大嘴一张,大量的恐夜毒幕从它的口腔汹涌喷出,转瞬间便将冰墙淹没,可优势并未就此偏向精蝼蛄,冰墙虽毁,寒风依旧,精蝼蛄的恐夜毒幕很快就被雪童的寒风所冻结,黑色的冰块炸裂之际,一个手持白刃打刀的少年从冰尘中飞影而出,他步履生风,身姿裹挟着霜雪,纵刀斩向精蝼蛄。 精蝼蛄抬起长戟横在头前,吃力接下雪童这一刀,强横的刀罡直接将精蝼蛄震退数米。震惊之余,精蝼蛄立马舞动长戟朝雪童刺去,雪童双手持刀,迎敌而上,虽然其手上利刃乃是寒冰所造,可面对精蝼蛄那硕长重锋的三尸虫戟的霸道攻势,却亦能刀刀相迎,招招克制,数回合下来,更是刀刃不崩,一步未退。精蝼蛄见状是既怒又羞,它一面加大力道武动长戟进攻,不让雪童得以腾出空间应对其他,一面不时从嘴里喷出恐夜毒幕加以偷袭雪童,恶臭的黑色毒液在林间四处飞溅,所染之处,草木成碳,泥石尽融,而那三尸虫戟更是在精蝼蛄疯狂挥动之下,生起阵阵利刃风煞,将四面八方的长夜木林斩出一片平地。 可纵然如此,雪童却仍然不退一步,只见他在自己的白色外衣之上凝结出一层晶莹冰甲作为防护,丝毫不惧精蝼蛄的毒素飞射,而手中打刀在他的迅急挥动之下,斩出一道道刮骨寒潮,寒潮载着锐利刀罡,在不断加大的风雪迷雾之中,犹如利刃旋风,硬是将精蝼蛄的进攻给一步步的打退。白刃寒风,冰雪漫天,山林里的气温急剧下降,而本想一鼓作气克制对手的精蝼蛄,体力开始渐渐不支,雪童趁机横刀斩出一股风雪冲向精蝼蛄,并将对方迅速笼罩其中,刮骨的寒风和细如沙粒的冰雪在不知不觉中,透入精蝼蛄的的厚甲之下,将它的活力逐渐带走,纵使它依旧能勉力支持,可手中的长戟挥舞起来明显笨拙了许多,就在精蝼蛄决心拼死一搏之际,一道寒光闪过它的双眼,精蝼蛄顿时感觉咽喉传来一阵剧痛,刚想抬手去摸,脑袋却已滚到了地上。 雪童看着自己手里的打刀上沾染着的黑色毒血,心中顿生厌恶,眼看对手增兵已到,雪童将打刀对着妖兵们甩手掷出,打刀飞出之际,瞬间裹挟雾中冰雪,化作一条长身巨龙,趁妖兵们尚未察觉雪童的位置之时,朝着妖众们张开大口飞去…… 监狱的另一边,战火早已燃起,黑冢手持长刀拦在狱门之前,他的手下,绝大部分都有身首分离,剩余的,则已全然不顾自身的职责,拼命的四处窜逃。黑冢身披一身黑袍,脸上的黄铜色兽头面具已被砍掉了一个眼睛,露出他那扭曲的眼窝和凶狠的目光,眼下,大天狗尚未赶到,而自己派出去寻求精蝼蛄增员的手下也久无音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搭档,多半已经凶多吉少。其实黑冢心中并无怯意,恰恰相反,长期守在监狱当中的生活让他觉得索然无味,心中的杀戮之情已经隐忍太久,而当前自己终于可以尽情的释放内压抑在心里的那一股子血腥味儿,毫无顾忌的挥刀杀伐。 狱门的四周,大量的长夜林木正在燃烧,地面上,尸首被碳火之烤得又黑又脆,已是分不清,哪些是妖的,哪些又是阴阳师的。大岳丸拖着厚重的甲胄,脚踩在火海之中,将已经发焦成碳的尸体们一步步踩碎,他右手拿着小通连,眼神透着一股无情的寒意,缓慢的走向黑冢跟前。黑冢从面具下露的那一只眼睛抖了抖眼皮,他的心中的野兽已经被眼前的敌人彻底唤醒,只见他大步一迈,撕扯着喉咙,挥刀斩向大岳丸。 “无用!无用!无用!” 大岳丸挥动着小通连,对着黑冢大声斥骂道。 纵使黑冢已用尽浑身力气持刀看向对手,却始终无法伤及大岳丸分毫,黑冢双目赤红,心中的杀意已经灌满他的每一寸肉体当中,大岳丸越是强悍,就越能激发出黑冢内心深处的杀气,要是他能将大岳丸斩杀,势必能得到茨木童子赏赐,“假释”,他要的只有“假释”,被关在平安京里实在太久了,黑冢无比渴望回到外边的世界,他太想念女人的头颅,太久没有将那一颗颗可爱的脑袋从一个个陌生女人的脖子上割下,想到这儿,黑冢双手就止不住的颤抖,高亢的情绪终于触发了他的绝技,无尽哀鸣。 黑冢身后,黑色的长袍突然开裂,成百上千条脊椎骨顶着还挂着黑发的骷髅头,诡异的伸向大岳丸,只见那一个个骷髅脑袋上,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酸苦的泪水,枯白的牙齿被颌骨掰得嘎嘎响,一声声哀嚎从这些悲苦的头颅里传出,这些声音积少成多,竟能形成一股强悍的音波,如滚滚浪潮般冲向大岳丸,骷髅头们的哀嚎好似来自无间地狱里的怨灵在吟唱着哀亡之歌,震得大岳丸浑身突发剧痛,盔甲也抖动胳膊不停,僵持片刻之后,大岳丸竟被这韬韬哀鸣向后推得后撤了两步。 大岳丸一边嘴角微微上扬,面对着黑冢趁机挥刀朝他袭来的劈砍,大岳丸强顶着骷髅们的音波攻势,对着黑冢拿瞬间劈下的刀锋举刀拦斩而下。黑冢加快步伐,其身后的上千骷髅头已经泪流成河,哀鸣之声比之刚刚更胜一筹,黑冢挥动长刀对大岳丸发起一顿毫无章法的蛮横劈斩撩刺,无尽哀鸣更是震得火海尸屑一片狼藉,可大岳丸仍旧只是一手持刀,自信以霸道之刀法,硬抗黑冢的双重攻击,双刀之间,刀刃相向,刀锋如星雨坠落般斩出灼目火花。 只见那大岳丸嘴里默默念叨着: “一……二……三……九……十……” 小通连上,火光跃动,数缕火舌随着大岳丸的挥砍,从小通连的刀刃之上脱锋而出,将黑冢那藏于黑袍下的老朽身躯,砍得体无完肤,见大好趋势瞬间反转,气急败坏的黑冢振臂高吼一声,他的后背随着他的怒吼再次开裂,又是过千颗被脊椎骨顶出来的骷髅头加入到了之前的哀鸣之中,刺耳的恐惧之声响彻云霄,甚至监狱之外的长夜木林也随之撼动。大岳丸身上的盔甲被黑冢的无尽哀鸣震得叮当作响,他的一双大脚用力的踩在地面的同时,又迅速插进了地面之下,大岳丸硬顶着黑冢的哀鸣声波,手中之刀火光冲天,面对黑冢对自己再次发起的挥刀突袭,大岳丸举刀高喊: “污浊,于我无力!” 尖锐的刀锋拖着长长的火尾,在劈在黑冢刀刃的一瞬间,便将对方的刀身一记砍下,在小通连的刀刃上喷涌而出的火舌与刀罡合二为一,在黑冢的刀断裂开来的一刹那,火舌对着黑冢的腰身一扫而过,黑冢低头查看,这才察觉自己的上半身已经与腿部分离,宽大的黑袍压在地面的同时,数千个头颅因脊椎骨的断裂而坠落,恍如一棵千年朽木,终究抵不过腐坏的来临,黑冢的两半身体开始融化,平安京夜里的轮回还是到来了,这里的生灵,越是强大,轮回重生所需要的时间就会越长,以黑冢的实力,再次醒来,怕是要等上许久。 大岳丸走到黑冢的上半身前,傲慢的看着黑冢的面具之脸,说道: “能让我防守十招者,在这个世界里可以不多,不错,你应该为此感到荣耀,去吧,再度轮回,下一次重生,希望我们还能打上几个回合。” 随着黑冢彻底消失于地面之上,雪童也找到了大岳丸,他单膝跪在大岳丸身前,祈求大岳丸道: “大将军阁下,你答应过我,会将我母亲从牢狱中救出,望大将军信守诺言。” “起来吧!” 大岳丸命令雪童起身,同时转向如意岳的牢门,他紧握小通连的刀柄,对着厚重的金属大门,左右交叉两刀,一声声刺耳的金属破裂声响过后,牢门被大岳丸彻底劈开,雪童转头向山下大喊一声: “牢狱破!” 随后便迫不及待的冲进监狱当中。 如意岳的山下,鹿鸣组的一众妖魔在听到山腰上的牢狱已经被攻破之后,顿时声势沸腾,然后集体朝着山上争先恐后的爬去。 就在进入牢狱的妖众们陆续将牢里的俘虏释放出来之时,把守在牢门外的大岳丸眉头突然一紧,他抬头看向山巅,果然,在月光之下,一个挥动着一对巨大黑羽翅膀,身材高大的武士,正平稳的降落在如意岳的山顶上,大天狗身穿黄色武士服,赤红的脸上,怒目狰狞的看着山腰上的大岳丸。 第165章 神宫集结 花开院柚里粉扑扑的脸上怒得发红,眼眶里的泪水屡次想要流出都被她强忍了回去,只见她一抬手,妖杀枪的枪头在房间内横扫一大片,在地板和发黄的墙面上斩出一道开阔的裂缝。本就窄小的房间被她这么一闹,顿时变成了危房。 我叫大块头闪开,让我靠近花开院柚里,我知道,眼下的这个氛围,越是紧张,就越要给这个小女孩儿一些压力,已经凝固了的空气为我的逼迫推了一把力。我紧紧的盯着花开院柚里的双眼,不敢有丝毫的分神,房间内安静得很压抑,至少,对花开院柚里来说是这样的,我之所以这么确信这点,是因为,即使我不是听字门的人,也能在此时清晰的听到,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女孩儿那正在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坦白,快点坦白,快了,小丫头,我知道,你就快撑不住了! 终于,在经过短暂思想抗争之后,花开院柚里在留下一滴眼泪的同时,那张被她强行关闭的小嘴渐渐裂开了一条缝。 “我想出去……” 花开院柚里抽泣着说道。 我:“什么?” “我说我想出去!” 花开院柚脸上罗梨花带雨的哭喊道。 在其扑在床上哭了足足五分钟之后,小丫头这才刹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停抽搐着的小脸蛋上挂满了委屈,她嘟着嘴,磕磕巴巴的说道: “这里只有夜晚,没有时间,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关在这里到底有多久了,只记得自己孤军奋战了很久很久,并在轮回重生了五次之后,才加入到了凤凰火的阵营,刚加入的时候,我是真的把队伍里的成员当同伴,无休止的杀戮也因为有了共同的羁绊,而变得越来越有滋味儿,在凤凰火被大岳丸用大通连斩成两半之后,我跟着姑获鸟它们一同投靠了琉璃番,也是因为成为了琉璃番的其中一员,我的心态也从此发生了无法平复的变化。” “琉璃番在平安京里一直保持着比较中立的地位,这让我有了和平接触茨木童子手下的机会,一开始,我是真的死心了,毕竟,人也好,鬼也好,一旦被灌在了这儿,不管你是谁,你的命运从此就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可他说了,只要我想办法配合姑获鸟从大岳丸那儿偷得显明连并交给他,他答应过,一定会让我重获自由。” 我:“你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茨木童子?” 花开院柚里摇摇头,言道: “不,不是他,我说的,是大天狗。” “大天狗?” 我跟大块头一脸震惊的同时说道。 花开院柚里随手拿起床头上的一个枕头擤了擤鼻子(算了,反正我平时睡觉也不怎么用枕头),解释道: “是姑获鸟,它带着我私下会见了大天狗,我们从大天狗那儿得知,吾良瓢与他父亲吾良滑最近在处理平安京的事宜上出现了分歧,吾良滑只想维持平安京的现状,可吾良瓢却想将茨木童子换掉,如今的日本妖界,存在着两大势力,它们分别是玉藻前领导的那须野和酒吞童子领导的大江山,吾良瓢野心很大,他目前的目标就是抓住酒吞童子等众妖,然后让其代替已经变得肆无忌惮的次茨木童子,成为制衡平安京势力的新一代领主。” “于是,吾良飘在未经他父亲允许的情况下,私下与玉藻前见面以寻求和对方的合作,他在玉藻前那里得知,唯一能打败酒吞童子的方法就是引天雷,可若想操纵雷电,为今最快捷有用的方法就是获取大岳丸的显明连,那是一把挥刃成雷的妖刀,只要将此刀盗给大天狗,让其交到吾良瓢手中,作为赏赐,我就能获得自由,就是你之前说过的,真真正正的自由!” 花开院柚里心情有些激动,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之后她睁开眼,伸手对着刚刚被她扔在床下的妖杀枪利索的打了个响指,收到指令了的妖杀枪立即变成一个吊坠并飞到花开院柚里脖子处,寻着绳子自动挂了上去。 紧接着,花开院柚里站起身,她看着我,长叹一声后,说道: “算了,干什么事都会有风险,你救了我,这是事实,我无法否认,而且,现在用你的法子,也许真能让我们离开这个地狱。” 花开院柚里拿起我放在床上的灯笼,在把灯笼递到我手上之后,她说道: “看见灯笼杆连接绳子的末端上有一个凹槽了吗,用你的手指按着那里,心里想着让灯笼变成的某件物品,除了活物,其他什么都行,呐,试试。” 我照着花开院柚里的说法,右手拇指按在灯笼杆末端的那个凹槽上,心里纠结了好一阵才决定让灯笼变成什么,在我确定了之后,灯笼里的光芒突然变大了一下,刺得我眨了下眼睛,缓过神来之后,我感觉右手轻轻的,低头一看,原本攥在手里的灯笼,如今竟变成了一枚徽章,规整的圆形,看着比一元钱硬币大点,徽章上头没有任何印迹和花纹,只有一层半透明是玻璃状盖子,里头的闪烁着灯笼那明亮的光芒,我把徽章别在左边胸口上头的衣服上,徽章里的烛光虽然变小了许多,但亮度却并未就此减弱。 在回房间以前,大块头也在加藤樱子那里重新得回了他自己的灯笼,在我成功让灯笼变形之后,他也有样学样的在床上拿起灯笼并将其变成了一个发光的手环然后套在了他自己的左手之上。大块头打量了一会儿自己戴在左手上的光环,然后微笑着伸手对我说道: “中国人,感谢你的帮助,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你好,我叫格林列夫。” “你好朋友,我叫沈放。” 我握着格林列夫的大手回应道。 就在我和格林列夫互相问候之后不久,房间门外突然传来几声熟悉的敲门声,紧接着,豆狸用它那机械般客气的口吻冲门内礼貌的说道: “柚里小姐,还有沈放先生,格林列夫先生,请三位速速随我到平安神宫门前集合。” 花开院柚罗立即打开房间门,豆狸在确认我们几人都在房间内之后,从它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一把金色钥匙,转身插入房间走廊边上的墙内,随着一扇单开门缓缓被它所打开,冷寂的月光照进门内,我看到在门的另一边,挤满了人人鬼鬼,他们的身上,都挂着一个发着黄色光芒的小物件儿,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是他们的灯笼。人头攒动的尽头,一座规模宏大的古代宫殿赫然矗立在我们眼前。无数个灯无荞麦漫无目的的飘荡在道路两旁之上,幽幽的烛光照在宫殿的绿瓦红墙上,宽大的街道两旁,种满了无花无叶的桃木,寒风掠过之时,恍如站立着一排排枯朽老人。 我们几人跟着豆狸,从一棵大桃树的树干里走出,钻进拥挤的人群里,我们显得是如此的渺小,人也好,妖也好,谁也没有多看我们几眼,有的顶多是在我们不小心撞到他们时,嘴里不经意间我们抱怨几句罢了。我们很努力的从人群中挤进挤出,花了好些功夫才从一众人群和妖怪之中挤到前排的位置,直到走近宫殿前,我才感受到这座建筑的宏伟,宫殿的建筑风格像极了西安复原的唐朝紫薇宫,宫门上下两层,木质结构几乎都呈现出一种暗沉的朱红色,精美的雕窗和屋檐则油上了厚厚的金漆,紧紧关闭的红色大门之上,则刻着三个汉字,“应天门”。 随着几声锣鼓突然从应天门内响起,朱红色的两扇大门被某种力量吃力的推开,五个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身影从门内一步步走出,借着灯无荞麦照在宫门下的光线,我看到应天门下,走在c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健硕的俊美男子,他身穿华丽的紫布金丝和服,乌黑的长发里夹着几缕金色,众人和众妖见到他的到来,顿时不敢吭声,他们挺立着身板,神情严肃的瞩目着这个男子的到来。在这个男子的身后,四个紧紧跟随者他的身影从左往右,我能清晰的分辨出他们分别是脸上醉意全无的八户英男、块头接近一座小山丘的八百八狸、脑袋诡异的悬浮着脖子上头的玉面郎君飞头蛮以及……又一个身披盔甲,脑袋上的羽毛呈现橙黄色的鸟人? “那是兵主部。” 见我没有认出那鸟人是谁,花开院柚里对我解释道: “它是凤凰火麾下的三席,自从百百爷被茨木童子他们抓走之后,蛤蟆神便让百百爷麾下的姑获鸟顶替了对方的位置,成为蛤蟆神的新一代副将,如今姑获鸟和以津真天都轮回去了,再次空缺的副将位置,顺理成章由兵主部顶上。” 格林列夫指着走在中间的那个紫衣男子,对花开院柚里说道: “所以说,那个瘦弱的男人就是你们口中的蛤蟆神?” 格林烈夫个子大,嗓门儿也粗,他这一喊,顿时引来不少琉璃番的成员们那凶恶的目光。花开院柚里见状连忙拉着我们俩躲到前排的一处角落里避一避。 蛤蟆神双目神光内敛,在简单扫视了一遍麾下一众士兵之后,蛤蟆神将自己那薄如白纸的两片嘴唇张到了最大,随后他抬起右手,并将整只手掌插进了他自己的口腔之中,随着他的手臂逐渐用力,一把锐利锋寒的武士刀被蛤蟆神从自己咽喉处逐渐拔出。 花开院柚里盯着蛤蟆神手中的那把血淋淋的打刀,说道: “那是鬼切,渡边纲曾用此刀斩断了茨木童子的一只手腕,在平安京,大伙儿早有传闻说这把名刀就在蛤蟆神的手上,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蛤蟆神高举鬼切,他看着众手下,高声呐喊道: “自由之路,就在此时,推翻恶童暴虐,众生重获自由!” 话语一出,宫门前顿时燃起士兵们的高呼之声,蛤蟆神挥刀指向前方的路,声音洪亮的对着一众士兵高声大喊: “开战!” 琉璃番的士兵们情绪沸腾,压抑已久的杀伐之心呼之欲出,他们异口同声的对着蛤蟆神回应道: “吾神万岁!吾神万岁!” 之后,蛤蟆神唤来豆狸,在其弯腰对豆里低语几句之后,豆里连忙蹦跶着它的那对小短腿跑到我跟前,礼貌的说道: “沈放先生,蛤蟆神大人希望你能上前与他会话,麻烦阁下速速与我前去。” 毕竟人家是神,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跟着小如毛球的豆狸,我一路小碎步走到宫门前,豆狸对着蛤蟆神单膝下跪,而生于人民当家作主国度的我,则向来对这种卑躬屈膝弃之以鼻。 一旁的兵主部见状冲我怒斥道: “放肆!你一个外人,同意让你加入琉璃番已是对你的恩惠,作为琉璃番的一员,你理应立即下跪,并宣誓永远效忠殿下!” 切!我才懒得理会狗腿子的话,看着蛤蟆神,我依旧保持着自己应有的,对奴性的鄙视和无动于衷。 蛤蟆神看了一眼我手中拿着的蜘蛛切,对我说道: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大岳丸麾下有一妖僧乃是妖刀蜘蛛切化身,那个妖僧心中有着执念,渴望着为自己制作一个适宜的刀鞘,为此,他可从我这里买下了不少身涂返魂香的处女以作为炼制刀鞘的材料,谁能想到,妖僧刀鞘未做成,自己却变回了本相。” 我注意到蛤蟆神不时的看向我手中蜘蛛切的眼神,那种眼神总是不经意的透出一股贪婪,不过也能理解,蛤蟆神我曾经听说过,可以理解为是一只吞宝蛤蟆,既然蜘蛛切是一把宝刀,那么它对这个“神灵”自然带有诱惑力,想到这儿,我可得把蜘蛛切拿稳喽,待时机成熟,说不定我可以拿它跟蛤蟆神交换点什么。 八户英男翘了翘一边的眉毛,一本正经的对身前的蛤蟆神说道: “殿下,要不让沈放到我的队伍里来,我向您保证,定会重用于他。” 哈!连我这个外人都能听得出,八户英男这么说定是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儿呢,还想要我跟着他,哼!吃屎去吧! 于是,我对蛤蟆神说道: “蛤蟆神先生,我听说这里的生物不需要睡觉,但我觉得,您的手下也许该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免得再说梦话!” 八户英男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儿,他想说什么,又碍于领导在场而不敢造次,那副怯懦模样,看得我差点笑出声。蛤蟆神嘴角淡淡一笑,随后对我说道: “这样吧,你和格林列夫直接跟着我,你看如何?” “还有花开院柚里也可以吗?” 我追问蛤蟆神道。 蛤蟆神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命豆狸将花开院柚里和格林列夫带到宫门前,并让我们三人跟在他的身后。 一个写着“告”字的灯笼缓缓飘到应天门前,那不是灯无荞麦,因为这盏灯笼发出了不落不落的声音: “黑峡组,猫又,同意与蛤蟆神结盟。” 平安神宫上方的天空,突然浮现出星星点灯的灯光,一盏盏用黑色墨水写着“告”字的灯笼陆续飘到应天门上空,多个不落不落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回荡在桃木林之中: “鳖怪统意与蛤蟆神联盟!” “桥姬同意与蛤蟆神结盟!” “撒砂婆同意与蛤蟆神结盟!” …… 听见如此多的杀戮组势力愿意与琉璃番结盟,琉璃番众士兵更是情绪高涨,蛤蟆神淡淡的说了一句: “时机到了……” 之后,他背对着四位副将,对他们发出了指令: “兵主部、八百八狸听令!” 二位副将立马单膝下跪道: “臣下在!” 蛤蟆神:“你们二位领队即刻前往如意岳,支援鹿鸣组,待那边战事稳定之后,立即与大岳丸等人疾速赶往乌池,截断茨木童子后路!” “得令!” 兵主部和八百八狸起身走出宫门,立马带着各自的人马离开了平安神宫。 蛤蟆神:“飞头蛮、八户英男!” “臣下在!” 这两人也单膝下跪道。 蛤蟆神:“你们两个领队随我共同进攻茨木童子大本营岚山!” “得令!” 随着八户英男和飞头蛮同声应下,蛤蟆神缓步走向前方大道,士兵们见状立马默契的分列路边两侧,而我则和花开院柚里以及格林列夫他们紧紧跟随在蛤蟆神后边,待走到一个红色的大牌坊(事后我才知道在现实世界里,这个牌坊叫做“大鸟居)下边时,蛤蟆上举刀背对众人一声高喊: “随我出战!” 话音一出,其身后立即一呼百应,蛤蟆神将鬼切扛于肩上,对我们几人提醒道: “我可不会为了你们谁而放慢脚步,所以,你们可要跟紧了!” 说罢,蛤蟆神朝着前方纵身一跳,瞬间飞离原地数十米,花开院柚里立即将挂坠变成妖杀枪,疾步跟在蛤蟆神身后,大块头格林列夫则再度变成“金刚”,冲了上前,眼看平安神宫方向的士兵们高喊着冲了过来,我也不敢再继续偷懒下去,只好运转体内丹气,施展《九转元阳功》第一层,脚下纵云飞梯,大步朝前方追去,这一战,生死难料,兴许真会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166章 被诅咒的八户 沈焕一行人走到暗居的甲板上,大伙儿一直认为,公海上的空气闻起来比船舱内舒服多了,沈焕看了看手表,此时已是早晨五点,深秋的海面上,一条细细的橙红色朝霞恰好在海天一线之处缓缓苏醒。于金鼓一手撑着甲板上的栏杆,一手捂在自己额头上,感受着咸滋滋的海风徐徐飘向他自己的脸颊,来自胸口上的沉闷正一缕缕被海风吹散,正在一点点变亮的天空在海上水雾映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宽阔,于金鼓看着天上的飞鸟,忍不住的长舒一口气,自尊,在这一刻暂时得到了释怀。 奚瑶一直守在于金鼓的身边,她那厚实而有力的手掌轻抚着于金鼓的后背,其实于金鼓身体状态早就在一个小时前就恢复了,但出于内心的贪婪,于金鼓一直默许着奚瑶那“肌肤之亲”程度的关怀。花开院雄一此时正站在甲板上的另一侧,与南宫涛以及林笑笑热情的聊着天,于金鼓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着他们在聊什么,当花开院雄一那稳重的谈吐无时无刻不再加深于金鼓的自卑感。 “阿姐,可以了,我现在好多了。” 于金鼓抬头看着天上的飞鸟说道。 奚瑶温柔的“嗯”了一声,她知道于金鼓的脾气,此时的于金鼓,只需要陪伴,却不希望来自任何人的任何一句安慰,奚瑶揉了揉于金鼓的大圆脑袋,然后沉默不语的陪着于金鼓一同看向天空。 在甲板另一侧,林笑笑一直托着花开院雄一聊天,崔本源也凑进他们之中瞎聊着。 “雄一先生,你的中文怎么说得这么好呀,什么时候学的?” 花开院雄一礼貌的笑道: “林小姐,你过奖了,我知道我的中文说得不是很好,刚刚你们之间的交谈,我也是勉强听懂一点点,这些年出于好奇,我一直缠着奚瑶教我中文,只是,我太过愚钝,而且你们的语言实在深奥,多年来,我也只是学得一点皮毛而已。” 崔本源:“已经不错啦,哎,对了,我之前听说过有一个阴阳师叫花开院……什么了来着?嗐!反正是你们家族的,这点没错,他好像也是千年京的一个主力干将,几年前我在德国听说他好像带领一支千年京的队伍企图投靠英国的大地之母,回来被自己同伴揭发,结果又被千年京的人给抓走了,你可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花开院雄一:“噢,你说的这个,我们花开院家族无人不知,花开院柚罗,一个女阴阳师,我们家族里新一辈之中最出色的一个,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花开院柚里,两姐妹都是千年京的成员,作为双胞胎,她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就连出任务也都是一起的,我记得那是十年前,花开院柚罗在和她妹妹在北海道执行任务时突然失踪,事发之后,千年京的人才在北海道的一个未经上报的出租房内发现因不明原因昏迷不醒的花开院柚里,之后的具体情况我们家族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花开院柚里后来被关进了平安京,至于它的姐姐,说也说不清楚她后来到底去哪儿了。” 崔本源:“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脱离千年京的原因?” 花开院雄一笑而不语。 “你哥哥的行踪,你这些年在日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于金鼓问奚瑶道。 奚瑶看着海洋的远处,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她摇了摇头,微卷的长发在海风的拨弄下,性感的飘逸着,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雾也正在缓缓褪去,霞光轻柔的照在奚瑶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恍如仙女。 奚瑶眼眶中含着泪说道: “每年的寒露,我都会买一双他最爱穿的回力鞋,然后扔进海里,因为他是在海港边失踪的,其实吧,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欢这个牌子的运动鞋,而是图省钱,省钱养活我和妈妈……” 奚瑶的眼泪随着海风泥飞向身后,于金鼓习惯性的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纸巾,并熟练的从盒子里抽出一张带着大马士革玫瑰香的纸巾,那味道奚瑶最喜欢的,于金鼓本想替奚瑶主动擦去脸上的泪水,可他刚抬起手,又莫名的愣住,奚瑶发现之后,自然的冲于金鼓笑了笑,同时伸手接过纸巾快速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泪水,这不经意的一连串动作却让于金鼓内心翻腾起阵阵酸楚,所谓的友谊,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却还要假装对方只是朋友,此时的于金鼓,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得很。 早晨六点,暗居平稳靠岸,由于奚瑶夫妻俩暂时还不能下船,沈焕他们只好在与他俩简单告别之后,匆匆下了船。再回到停靠在港口附近的车里之后,沈焕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拿出信封,神奇的是,当时还死死的密封着信封口的那一层棕红色的蜡印,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沈焕迅速打开信封,发现里边的纸张里只写了几个日文平假名: “奈良,伴山别墅,f区域,三排,第十七号住宅。” 众人没敢耽搁,纵使已经疲倦至极,也只好立马开车上路。毕竟,这里离奈良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趁着天刚亮,南宫涛一脚油门,带着众人直接冲出海港。 由于大伙儿都没吃什么东西,出发一个小时后,南宫涛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前,大伙儿各自吃着泡面和三明治,缓了缓多日以来的疲劳,这时,体力逐渐恢复的林笑笑出于无聊,她主动找于金鼓问道: “小胖儿,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今的千年京,已经是滑头鬼父子的天下,那身为阴阳师的八户千惠怎么就能当上这个组织总部的二把手呢?” 于金鼓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摇摇头,而靠在他另一边的南宫涛则开口说道: “这就要说七八户家族了,你们听说过役小角吗?” “我知道!”崔本源举手说道: “这有啥难的,役小角,不就得贩卖暗居船票的那家杂货店嘛!” 崔本源的积极回答呛得于金鼓半瓶乌龙茶都没了,在用力磕了几声之后,于金鼓对崔本源解释道: “咳咳……役小角,本名贺茂役君小角,是生活于日本飞鸟时代和奈良时代之间的咒术家,他是日本修验道的开山鼻祖,更是安倍晴明的师父贺茂忠行的祖先。” 南宫涛边点头认可于金鼓的说法,边补充道: “役小角的后裔贺茂忠行的确是安倍晴明的师父,而贺茂忠行的儿子贺茂保宪则是安倍晴明的儿子安倍平吉的师父,所以说,贺茂家族和安倍家族可谓是有着世交关系,安倍家族到了后来演变为君明家族,而贺茂家族则演变为了八户家族,同为师承役小角咒法派系的两支后代,到了近代却有着天差地别命运。” “之前大伙儿已经知道,君明家族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有了火山爆发式的发展,可八户家族却一直默默无闻,由于八户家族的大部分家族成员早在两百年前就逐渐放弃了阴阳术的修行,导致这个家族一度以普通百姓的身份隐藏于市井之中而不被人所熟知,若不是君明一郎根据族谱和历史记载花费大力气找到八户家族里仅存的一个阴阳师,八户由美,并将其收做助手,估计八户家族早已被时代的浪潮彻底吞没。” “那时的八户由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对此的相关情报可谓是少之又少,但有一个八卦挺有趣,说八户由美在作为君明一郎助手的同时,还是对方的情妇,嘿嘿,真真假假,如今我们也不清楚了,总之,比君明一郎整整小二十岁的八户由美,在君明一郎死后便离开了日本,据说是定居到了美国,有传闻说,君明一郎当时是死在了一所隐蔽的私人公寓里,而那所公寓,正是他与八户由美私会的地方,消息一经传出,可谓瞬间引爆日本阴阳师界,也未君明一郎的死因遮上了一层令人浮想联翩的迷雾。” “有趣的是,据我们的情报线所提供的消息得知,八户由美定居美国之后,很快就和一个旅美日本人结了婚,准确的说是她招了一个男人入赘,但在她诞下女婴的第二年,她的丈夫就遭遇车祸逝世,而八户由美本人也在自己女儿八户静雅二十岁生日的当天因药物中毒而死,这还不是最离奇的,之后八户静雅也是在生下一个女孩儿之后的第二年成为了寡妇,而她自己则死于她女儿十八岁八户千惠生日当天回一场意外坠机,如此巧合换即便是让普通人去猜想也会觉得其中另有蹊跷,而日本的很多阴阳师都认为这是君明一郎给八户家族下的诅咒。” “不管是不是诅咒,总之,到了八户千惠这一代,也许是对诅咒之说抱着将信将疑态度的原因,八户千惠一直保持着单身生活长达三十年,直到一九九八年,八户千惠来到日本,不久之后又当上了千年京的二当家,一年后,八户千惠突然宣布她与天生阴阳眼的武藤英男不日成婚,说白了就是学她的祖母和母亲那样,找了个男人当赘婿罢了。” 林笑笑那塞满了泡面的小嘴鼓鼓囊囊的说道: “既然怕诅咒,那干脆单身一辈子好啦,干嘛还结婚那么麻烦~” 于金鼓放下手中的乌龙茶罐子,问道: “还有,她的身世跟她现在的职位又有什么联系呢?” 南宫涛反问众人:“你们可知道她到现在还是美国籍?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八户千惠,美国人,以凡人的身份在日本当千年京的二把手,凭什么?” 便利店的门口,几人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崔本源率先开口回答道: “所以说,这个八户千惠,其实是美国政局特意安插在千年京的,对吧?” 南宫涛打了个响指,然后指着崔本源夸赞道: “小子,聪明!” 沈焕将手里的咖啡易拉罐远距离投进垃圾桶里,然后说道: “大家都知道,二战结束之后,日本就当了美国的干儿子,当前不仅美军入驻在日本的本土内,日本的政局更是无时无刻不被美国所左右,大局尚且如此,千年京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八户千惠,据院里多年来收集到的,关于她的消息,我们可以确定她就是美国帝王组织安插在千年京的一枚棋子,她在千年京里的所作所为,必定只听从帝王组织的指示,可以说,八户千惠相当于帝王组织的一只眼睛,长臂膀,时时刻刻都在为美国,为帝王组织监视和干涉着千年京里的各种动态。” 于金鼓讥讽道:“呵,以日本当今的身份,即便知道千年京里有个美爹的监视者存在,除了默默接受之外,他们还能如何?” 车子到达奈良时,太阳已经当空高挂,作为日本三大都市圈之一,奈良的城市规模比起京都和境港市要大得多,正是车流量最大的时间段,大伙儿都只能乖乖的待在车里排着长龙车队,伴山别墅又偏偏位于奈良的城郊另一端,南宫涛只好驾车带着大伙儿费劲穿过这座繁华的都市。奈良的伴山别墅是这座城市里的着名富人区,不少日本政商界的名人都在这里买有私宅,据说还有好莱坞明星在这里买下房产用于度假。 富人圈子里的隐私自然比普通人保护得更好,伴山别墅的安保措施是出了名的严谨,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自由出入其中,即便是警察,要想进入别墅区内也得相关部门点头才可,但这点对于田中英二来说,不算难事儿。车子到达伴山别墅附近之后,田中英二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他先让众人换上他从自己车子后尾箱里拿出来的黑色西装,接着对众人解释道: “一会儿,我的人会带你们进入别墅区里面,你们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越是冷静严肃越好,你们记住,你们是特殊部门的人,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什么,要是有人怀疑你们,那就戴着墨镜瞪着对方,相信我,这会非常有用。” 解释完之后,田中英二让沈焕他们跟他换车,而载他过来的那辆全新的高档商务车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身穿同款黑西装,四四方方的大脸上戴着一副大墨镜,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沈焕他们,但没说什么,田中英二催促众人快速上车,并在告诉众人不要向司机多问任何事情的同时,他又再次叮嘱他们一定要按照他刚刚所说的那样行事。众人上车后,方脸司机先是开车绕了一圈远路,半个小时之后才把车开到了别墅小区的大门口。 众人跟着方脸司机下了车,出于安全感的需求,大伙儿都站在了方脸司机的后边,面对警惕走来的小区保安,方脸司机不在怕的,而是言辞犀利的不停呵斥着小区保安,其他的保安顿感不妙,陆续从小区里走出来与方脸司机交谈。于金鼓的小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但正是关键时刻,他只好一只手插进西裤口袋里使劲儿的揪着自己的大腿肉保持清醒,有个保安似乎察觉到了于金鼓有些不对劲儿,他小心地走到于金鼓跟前,仔细打量着对方,站在一旁的林笑笑见状立即按照田中英二说的那样,戴着墨镜瞪向保安,于金鼓这才反应过来,也学着林笑笑的模样,冷酷而严肃的朝那个保安瞪了一眼,果然,那个保安的确被他俩吓得一激灵,连忙对着他俩鞠躬后退。 短暂的交涉之后,保安头头明显被方脸司机的话语给吓着了,在他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了什么之后,一开始那警惕的神情顿时变得软弱恭敬,他连忙让手下打开小区大门,示意方脸司机一伙人赶紧进入小区,方脸司机嘴里抱怨了几句,然后粗暴的撞了撞保安队长的肩膀,带着沈焕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入到了小区里边。 众人步行穿过一栋栋造型雅致的三层别墅,许久之后林笑笑才开口悄悄说道: “感觉好不自在,我发现这里的摄像头可不少,咱们待会还怎么行动啊?” 走在前面的南宫涛倒是很冷静:“放心,我一路上都有听,我们每走一段路,附近的摄像头就会被人为的刻意关掉,田中英二这小子可以啊,到现在我还想不通,那些保安怎么就同意咱们进来了?” 与南宫涛并肩而行的沈焕倒是给出了众人一个合理的推测: “这些年我有听说,日本出现了一个特殊的保洁公司,他们干的并不是家政保姆之类的活儿,而是为政商界的重量级人物们清理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私问题,这个组织的权力很大,很多日本军政领域的部门都得给他们三分薄面,但至于该组织到底是谁成立的,却没人知道,神秘得很。” 众人在聊着悄悄话没多久,就走到了小区内的,f区域,可正当方脸司机打算继续给众人带路之时,沈焕却叫住了他。 第167章 秘密与秘密 “老沈,你发现啥了?” 南宫涛警觉的问道。 沈焕将方脸司机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示意众人掉头离开小区的f区域,在得到南宫涛确认周围的摄像头确实都已经关闭之后,沈焕才解释道: “八户千惠,再怎么说,她也是千年京的二把手啊,可以想象,日本内外有多少想抓住她把柄的人,多少人想找她寻仇,如今她的住所附近如此安静,反倒有些奇怪。” 南宫涛:“这么说,还真是,吾良滑和吾良瓢父子毕竟是滑头鬼,妖魔鬼怪要是想躲起来,法子多得是,可八户千惠只是一个人类,身为阴阳师,为保证自己住所的安全性,应该会在住的地方布下一个预警法阵。” 林笑笑俩眼珠子滋溜溜的转个不停,试图想检查周围是不是真的布下了什么法阵,边检查还边说道: “还好沈院提醒了咱们一下,要不然,我们可真是屎壳郎遇见拉稀的,白来一趟。” 崔本源伸舌头尝了尝小区周围的空气,说道: “啥味儿也没有,这可咋办?” 沈焕把目光投向于金鼓和林笑笑,并向他俩问道: “小胖儿,笑笑,咒术阵法这种事情,还是你们触字门比较专业,来,你俩说说看,对此有什么看法?” 林笑笑摇摇头道: “哎,惭愧,惭愧,我对日本阴阳术有关的阵法可没怎么研究过,还是问问师弟吧!” 于金鼓就知道林笑笑会把重担扔到自己肩上,于是他在斜了一眼自己这位师姐之后,低声说道: “在日本阴阳术中,关于预警防御的法阵多半以结界的方式施展,最出名的当要属德川家族的平将门怨力结界,最常见的则是式神法阵,但就目前这里的情况来看,似乎都不像,前者需要在附近修建七个神社用以布阵,但这里却到处都是别墅,后者我的话,反正我目前就没感受到有任何式神在附近。” 南宫涛:“难不成,是咱们多虑了?” 沈焕看着远处的f区域,三排,十七号公寓,在沉思片刻之后,他说道: “嗯……我觉得,八户钱惠应该不在十七号公寓住。” 南宫涛听后立马震怒,他大骂了一声: “操!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金鬼那老头儿果然耍了咱们!” 沈焕用眼神示意南宫涛不要动怒,他向众人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八户千惠也许确实有一套房子在这儿,也可能确实住在这个小区,但第十七号公寓,她可能并不在里边住。” “所以,你是说,第十七号公寓其实是个幌子?” 怒气渐渐平息的南宫涛问道。 沈焕抬起左手,用手指仔细掐算了一番之后,说道: “八户千惠的父亲是小有名气的美籍华人风水师程万潮,他曾是美国风水协会的副会长,据说他在名声最盛时,还曾为美国的政界大佬算过风水,八户千惠虽然没怎么见过他父亲,但据可靠情报表示,她的母亲却十分相信她父亲的风水秘术,也许她母亲也在她父亲那儿学过几招,说不定也传给了他。” 众人被沈焕的话搅得云里雾里,南宫涛更是耐不住性子的发起了牢骚道: “哎呀,这麻烦,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发现了啥?” 沈焕没说话,而是带着众人绕到e区域的地四排路口,然后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青山解释道: “日本也是一个相信风水的地方,我简略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个小区的布局大致上是按照其后方的山脉所建,形似龙尾怀珠,是个养气运的好地方,而这个风水局的核心区位置就在这一排。” 南宫涛:“可这一排至少二十栋别墅,那娘们儿的老巢,又会在哪儿呢?” 崔本源数了数这排别墅,然后不假思索的说道: “要我看,咱们就去这一排的第十七号别墅那儿碰碰运气得了!” 沈焕听后连忙摇头:“不对,八户千惠绝不会住在第十七号,据我了解,依照八户千惠的生辰八字来说,她的命理属金,刚刚的f区域在这个小区的东面,从方向上来说是五行属木,金克木,对她并没有好处,而e区域位于这个小区的西边,正好对应金属性,十七这个数字本身也属木……” 沈焕一面解释,一面絮絮叨叨的念道: “五、十、十五、二十……” 南宫涛不满的推了推沈焕的后背,一脸不满的抱怨道: “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的还有闲心在这儿对着空气玩十五二十?!” 沈焕嫌弃的瞥了一眼南宫涛,然后对众人解释道: “这几个数字五行属土,土生金,我觉得,八户千惠最有可能就住在这几号别墅的其中之一里边。” 林笑笑:“四栋楼,要不咱们分开去查?” 对于林笑笑的法子,崔本源却坚决不赞同,一向一根筋的他,此时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他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要是八户千惠,我就选第二十号别墅住,这里虽然四通八达,每一排路线都能相连,整体布局呈现一个个‘田’字形,所以说到底,要是某人真在在儿遇到什么危险的话,还是最靠边的房子最方便撤离,你们看,只要她一下楼,驾车靠边上的路线一绕,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小区。” “行,就去第二十号别墅!” 沈焕边说边独自绕到e区域的第五排,众人立马会意,也跟着他一路小跑去到这个区域的第五排路,第二十号别墅下。 南宫涛侧耳听了听这栋别墅,确认里边没人之后,方脸司机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拿出一个像poss机样式的机器,他从这台机器里抽出两根数据线,然后插进别墅门院子大门上的密码锁缝隙之中,十分钟后,院子大门自动打开,面对别墅主门,同样的操作,方脸则之用了五分钟不到便轻松破解门上密码。别墅里边很干净,精致的木质家具和高档黄色真皮沙发可谓是一尘不染,地面上的瓷砖更是光洁得能当镜子用,众人顺着客厅边上的楼梯蹑手蹑脚地爬上三楼,三楼主卧里的窗户恰好对着第四排露线的第二十号别墅的三楼主卧旁边的阳台,尽管两栋别墅相隔三十米的距离,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瞠目结舌。 众人津津有味儿地看着眼前那儿童不宜的画面,崔本源疑惑的问道: “奇怪,在京都那边山野别墅里,我早就已经记住了那娘们儿的体味,为啥直到现在我依旧在空气中尝不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任何气息。” 林笑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画面,并对崔本源解释道: “我觉得那座别墅周围,应该是布下了某种能掩饰自身行踪痕迹的阴阳术阵,各国的特殊人士都研制有属于自己派系独有的反追踪秘术,只是这种阵法估计只在一定范围内才有效,要不然咱们能看到现场直播嘛,嗐,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人家好歹也是一个人物,如今这般遭遇,可不得提前先做好防范,被自家人发现还好说,要是被国外分子逮着了,嘿嘿,那八户千惠不就得改名叫彻底完犊子喽~” 南宫涛在听到林笑笑的话后,更是幸灾乐祸的说道: “嘿,咱们不就是那娘们儿眼中的国外分子嘛,这下可好,还有个意外收获,你们看,好家伙,这不比你们在网上偷偷下载的那些精彩多了!” 于金鼓蹲在窗下,双腿夹得紧紧地,见南宫涛把自己和其他年轻男性混为一谈,连忙自辩道: “南宫主任,我可是从来没看过你说的那些哈,可别瞎说。” 沈焕心中顿时生出一条妙计,他转头用日语向方脸司机说道: “看来今天是用不上我们了,一会儿我们几人想办法出去,你通知英二在派几个过来,别的不需要你们管,在这儿干你们拿手的事情就行,懂了吗?” 方脸司机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明显的坏笑。 奈良伴山别墅占地面积虽然很大,安保措施也够严谨,但对于沈焕这几个“特殊”人事来说,想要不被察觉的离开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方脸司机留守在空别墅内之后,沈焕几人就以轻功悄然登上别墅的房顶,他们就像一个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在一座座别墅的楼顶飞跃而过,在翻过小区用火山石堆砌的围墙之后,沈焕几人直达后山,接着绕山而出,步行回到了奈良市区。 第二天的早晨,正在水床上沉睡着的八户千惠被一声突然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惊醒,自身职业所驯化出来的警觉反应瞬间激活了她的肌肉记忆,她强撑着自己的躯体坐快速坐在床上,在确认别墅内再无动静之后,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浑身的痛楚,她强迫自己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那赤裸的肉体,数十条鞭痕和爪痕就像一张变态的红色怪网,猥琐的罩在她那雪白的皮肤上,其实她对这些伤害早已习惯,相比上一次,这次的虐待已经算轻了。 八户千惠快速从床上下来,随手在地上拿起一件淡紫色的丝绸睡袍穿上,出于提防,她又在自己床头拿出两张阴阳符箓夹在两手的剑指缝隙之间,赤脚走下三楼,前一天被滚烫的蜡油灼伤的脚心此时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被刺激得又痒又痛。八户千惠从刚刚的声响大小上可以判断出,应该是一楼的客厅窗户被人故意砸烂了,住在这里这么多年,这种情况她还是头一回遇见,客厅里的玻璃可得钢化的,其质量甚至能抵御手枪的子弹冲击,如此坚硬的材质是不会被轻易弄碎的,除非,这是她同行的杰作。八户千惠走到一楼客厅的落地窗前,正对着大厅沙发的那一扇茶色玻璃诡异的破了一个足球大小的窟窿,茶几上,一个化妆盒大小,颜色深灰的金属盒子与一堆冰糖大小的碎玻璃碴子一块儿挤在茶几正中央的位置,八户千惠见状本能抬起自己左手,朝那盒子投出手中符箓,在符箓凌空变成一支纸做的苦无之时,她迅速后退到大厅后方的开放式厨房边上躲了起来。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过后,客厅里并未出现她预想中的剧烈波动,不是武器,也没有爆炸,八户千惠小心翼翼地朝茶几方向一步步挪去,刚刚的金属盒子被她扔出的那张符箓砸到了地面上,盒子顶部的盖子被符箓所撞开,十多张照片洒落在地面,八户千惠心头一紧,在短暂的思想斗争结束之后,她还是选择弯腰捡起一张地上的照片,尽管八户千惠已经在拿起照片时做足了心里准备,但当她看到照片上的画面之时,头皮还是如期而至的泛起一阵阵凉意。 八户千惠没敢再看其他照片,她蹲下身子,扒拉起金属盒子里边是不是有她预想的某件东西,果不其然,就在金属盒子的底部,一张发黄是a4白纸粘着一排用不同杂志和报纸所摘剪下来的字符,歪七扭八的字符串联成一句平假名话语: “只需你一人前来,上午十一点,美好花园,1103。” 奈良市有着不少的成人情趣酒店,美好花园便是其中较为出名的一家,其地理位置远离市区,配套设施豪华,在确保每一间房间是装修都有独特情趣主题的同时,还能有长期保持着维持优质的私密性,多年来一直吸引着不少情侣愿意花重金来此消遣一番。 沈焕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这里是一间粉色的sm风格主题房间,甜腻的香薰气味扰得沈焕鼻子直痒痒,而不大的空间布满各种情趣设施更使得他看上一眼就觉得恶心反胃。人类的进化使得自身文明愈发污浊,这是沈焕这些年来对自己职业经历的唯一总结,为了工作,他其实已经不止一次来这种酒店开房,当然,仅仅只是为了工作而已,从小就遵循洁身自好原则的他,从来不会为这世道上的任何一种诱惑而放弃掉他自己的原则,今天,亦是如此。 房间里只有沈焕一人,这不仅是出于保护同伴的安全考虑,更重要的,是要提前布局,保证八户千惠只能一人到来,同时,要是计划出现任何意外,也好让同伴们有机会先行撤离。沈焕看了看手表,表盘上显示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五十八分三十秒,他闻了闻门外,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能不能救出沈放,关键就在此一举,稳住,他不断的在脑海中告诫自己此时一定要稳住! 沈焕看着手表,心中随着秒针默数: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上午十一点整,虚掩的房门被人徐徐打开,不久之后又迅速关上,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黑色大衣,两耳勾着口罩带子和墨镜腿儿的长发女人,迈着轻慢的步伐,一点点走到沈焕对面的沙发上,优雅的坐下。 为防止被他人认出,八户千惠脸上戴着一副足以遮盖她半张脸的超大墨镜,再加上一副遮阳用的白色口罩,神仙恐怕也一时半会认不出她是谁。当八户千惠看清楚眼前之人是沈焕之后,她那深藏在口罩里的嘴压抑制不住的轻叹一声,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后以虚假的冷漠口吻用中文对沈焕说道: “沈院长,我早该猜到,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你了。” 沈焕翘着二郎腿,后背靠着沙发,面对八户千惠的指责,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如之前那样,一只手搭在沙发把手上,慵懒的撑着自己的脑袋。 沉默,持久的沉默让八户千惠很不自在,从沈焕的目光里,八户千惠看到了一种让她极其反感的威胁,有一种说不出的屈服感正在她的内心里迅速萌发,思考许久之后,八户千惠陆续摘下了脸上的眼镜和口罩,露出的雍美面容依旧保持着冷漠。 “满意了吗?” 八户千惠冷冷的说道。 沈焕敲了敲自己一边眼眶上的眉毛,却还是不发一言,有时候,对敌人最好的威胁不一定非得是自己方刻意做出的一言一行,最好的威慑力,也可以来自于一种胸有成竹的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沈焕的默不作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八户千惠,虽然八户千惠知道沈焕要的是什么,但有些事情,即便她是千年京的二号任务,也不敢随意答应。 紧张的氛围不停的填充着这个本就不大的房间,终于,八户千惠只好先选择暂时的妥协,她说道: “沈放的事情,我真帮不上忙,你也知道,在千年京里,我只是名义上的副总理事,据我所知,你儿子已经被关进了平安京,除非那两个滑头鬼父子同意,不然我真的没办法帮你……” “长白山!” 沈焕突然的开口着实把八户千惠给吓了一跳。 “你……刚刚说什么?” 为避免是自己听错了,八户千惠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沈焕。 沈焕目光锐如剑锋的注视着八户千惠的眼睛,用冷如寒霜的口吻继续说道: “八户英男领头的,长白山行动,当时他带领的那几个人,我们查过了,是那时刚刚被你们策反投靠到千年京里的韩国狗同知,怎么,难道说吾良滑和吾良瓢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吗?” “狗同知”,关于其称谓诞生的说法一直没有一个定论,有人说是朝鲜朝时期的事情,一个书生突然宣称自己能跟狗交流,并在众人面前当场展现了他的这一技能,后来那位书生当上了五品同知,人们便称其为“狗同知”,后来,韩国模仿日本千年京成立了一个叫博功堂组织,并在社会上大量召集能人异士,博功堂依照古代传说,设立狗同知职位,并将能与动物打交道的特异人士赐予该官职以示重用。 这回,轮到八户千惠开始了沉默,倒不是她嘴硬,沈焕从她那忍不住惊恐万分的表情里看出,对于长白山的事情,一准与这个女人的私欲有关。沈焕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焦急,他故意看了看手表,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对于八户千惠来说却极具逼迫意味,时间,任何威胁都离不开时间,如果在这么没有结果的周旋于此地,天知道沈焕这个疯子打算拿那些见不得光的照片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想到这儿,八户千惠的后背迅速升起阵阵凉意 ,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她的发际线,从她那精致的脸颊上滑落,终于,内心在经历短暂的纠结与折磨之后,八户千惠只好选择了妥协,毕竟,长白山那次也好,昨天的疯狂也罢,她的这些所作所为,无论是日本还是美国,都不可能容得下。 八户千惠瘫软在沙发上,她无力的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虚弱的说道: “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沈焕站起身,他俯视着眼前的八户千惠,他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利刃,深深的扎进了八户千惠那虚得发慌的心里。无助感瞬间填满了八户千惠的周身,在沈焕那犀利而神秘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此时仿佛衣物全无,只剩下一副可怜的赤身裸体。 “我要一个秘密。” 沈焕低头看着已经毫无防备的八户千惠说道。 八户千惠:“秘密?什么秘密?” 沈焕:“一个足以让帝王组织不得不出面要求千年京释放沈放的秘密,时间还早,你可以仔细想想。” 说完话后,沈焕再次坐下,但他的视线却一刻也没有从八户千惠的身上挪开过。 八户千惠低头沉思了许久,房间内鸦雀无声,安静得甚至能让八户千惠听到沈焕手腕上的手表里,那精细的滴答声。 整整过了半个小时,八户千惠的嘴里却始终没有蹦出一个字儿,沈焕再次看了看他自己的手表,然后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似乎准备朝房间大门走去。 “有……有一个……我想到了!” 八户千惠慌慌张张的看着沈焕说道。 已经面向房间大门的沈焕缓慢转过身,看着八户千惠那张快要被汗水卸掉妆容的脸,他淡淡的笑道: “别着急,八户理事,我洗耳恭听。” 八户千惠摇晃着自己的身子站起身,她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发干的红唇颤抖着说道: “二十年前,在帝王组织的要求,千年京启动了一个叫做‘并蒂莲’的计划,这个计划的目的,是试图将人体如蠕虫一般分裂并迅速分化成两个独立的个体,与双胞胎相比,这两个个体都拥有一样的基因,一样的思维模式,甚至一样的记忆,这可不只是像研制克隆人那样的生物学工程可以做到的,在帝王组织充足的资金支持下,项目在两年后成功让一个女孩儿分裂成了两个完全一样的独立个体,但不知为何,一百个儿童,只有这么一对取得了成功,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我只好先暂时修改了这一对女孩儿记忆,让她们认为自己只是一对普通的双胞胎,并专门找了一家阴阳师家族抚养她们长大,由于项目一直没有得到突破,在得到帝王组织的允许之后,我只好将并蒂莲计划暂时搁置。” “随着那两个女孩儿逐渐长大,我得到消息,她们都成为了出色的阴阳师,于是我用手段将她们招揽到了千年京,以便对她们进行进一步观察,十年前,我在那两个女孩儿身上发现了重大秘密,并蒂莲计划重新启动,研究速度虽然很慢,但阶段性成果却一直呈现递增趋势,就在今年,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你可以想象,一旦这个技术成熟并被美方所掌握……” “那他们想复制谁就复制谁,比如明年六月,在法兰克福召开的西方隐秘世界学术交流会,你们对参会人员使用了该技术,那么一直以来被你们所觊觎的那些欧洲怪物,尤其是被欧洲各组织所长期关押以当做压箱底王牌的,利维坦,尼德霍格,冰霜巨人伊米尔等等,都可以通过被你们掌控的,相关监管人员的复制品而轻松收入囊中,到那是,你们想让哪儿地震哪儿就能地震,想让哪变成下雪哪儿就能回到冰河时代,对吧?” 八户千惠闭着眼点了点头。 沈焕走向房间大门,他背对着八户千惠,说道: “一个小时以内,在m!nara商场五楼电梯左侧西餐厅旁边的储物柜,第十三号柜子,你刚刚说的相关研究资料以及明年的有关计划资料,我要全部。” 沈焕在打开房间大门时,又不忘对还瘫坐在沙发上的八户千惠威胁道: “一会儿做事小心点,别的我先不说了,就凭你昨天胆敢私下与你美爹的敌对分子玩的的那些画面,一旦公开,你觉得你还能快活多久?” 狠话撩完之后,沈焕便利索的甩开房门大步离开。 第168章 岚山之战(一) 与现实中的岚山不同,平安京里的岚山之上没有温泉,也没有鸟语花香,更没有神色惬意的游客,黑夜下的岚山,只有漫山枯木和干裂的泥石,纵使山上只吹来一缕蚊翼寒风,也能扬起一阵乱眼沙尘。蛤蟆神的主力大军已经占领山脚,大量已经殒命的战士尸体在山下堆积成林,残缺的躯体正在不断地陆续融化,腥红的血水汇聚成河,刺鼻的恶臭味儿如油雾一般浓稠,致使我吸入肺中的每一口气都有一种肺管被黏住了的感觉。 混乱的战事已经推进到了山腰处,但由于蛤蟆神的孤军深入,以至紧跟着他的我和大块头格林列夫等人此时已被大量驻守蓝山的妖怪们所包围,其余追随蛤蟆神的士兵已经伤亡过半,蛤蟆神与花开院柚里等人一路杀上山顶方向,我只好和格林列夫等人为他们阻拦后方敌军。如今,我和格林列以及其余琉璃番士兵们都已没了退路,时刻准备着放手一搏,拼死突围。一个个长相扭曲的妖魔鬼怪们将凶神恶煞四个字明目张胆的挂在自己脸上,各种吼叫声中,我们两人被数十个鬼怪围了一圈又一圈。 在持续了数小时的战斗中,我一直运转着《九转元阳功》的第一层,耐力和体力暂时还顶得住,只是,身上的多处刀伤实在是伤剧痛难忍,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遭受如此之多的“物理攻击”,好在《九转元阳功》已经为我尽可能的减少血液的大量流失,为了忘却痛楚,我只好不停地在大脑中反复督促自己一定不要忘记了呼吸。 眼看一众敌人就要冲上来,突然,敌方妖群之中出现一阵骚动,几个小妖被一个红色的高大身影撞开,只见一个高大的女子,身穿红色长袍,黑发垂于地,一张苍白的脸上杀气充盈,那一双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红色双眸诡异的躲藏在眼皮之下半开着,一张圆口红唇看着比血色还要鲜艳几分,虽说也跟咱们一样长着两条胳膊,两条腿,但怎么看都不像人,八成是个妖怪。那妖怪深埋在长袖之中的右手紧握一杆长刀,这刀我看着颇为奇怪,五六尺长的刀柄乌黑油亮,刀刃长约一尺,刀身又扁又宽,笔直的刀背在刀尖处突然弯曲上翘,形似鱼头却又尖锐无比,阴冷的刀身在月光的照映下寒光凛凛。 格林列夫见到此妖有先声夺人之势,立即以他那宽大的身躯挡在我面前,同时对我说道: “小子,她是枫鬼红叶狩,相传这个怪物可是第六天魔之女,曾在日本平安时代搅弄风云,自立为一方势力,带来军队四处厮杀,是个狠角色,我来对付她,你趁机与其他士兵一同突围!” 几只妖怪按耐不住心中的杀意,它们不顾红叶狩的拦阻,横冲直撞的朝我们冲来,我见状连忙举起蜘蛛切准备应对,但没想到的是,那几只妖怪的鲁莽举动顿时惹怒了红叶狩,只见她高举手中长刀,在那几只妖怪离我已不到三步远之际,红叶狩一只脚突然朝前大迈一步,其高大的身躯瞬间化作一股红色飓风向着那几只妖怪扑袭而来,飓风停息之处,寒影刀光如针线一般穿过妖怪们的身体,眨眼之间,这几只妖怪就为它们的鲁莽付出了再次轮回的代价。 就在那几只妖怪身体斩成两截的一刹那,躲在它们身后的红叶狩再次举起手中长刀,红色身影撞破前面的残躯,挥刀跳起身,朝着格林列夫那魁梧的身子径直劈去。格林列夫见状立即鼓起他左手肘部的肌肉,本就健壮的前臂突然增大数倍,就在红叶狩的长刀朝着格林列夫头顶劈下来的一刹那,格林列夫吃力抬起自己左臂,刀锋撞击在长满浓厚长毛手臂上的同时,刀刃火光炸裂,谁能想到,这个大块头的皮毛竟然硬如铁,韧如钢,即便是身上不凡的红叶狩,在被格林列夫挡下这一击的瞬间,身子也不由得震上一震。 趁优势尚在,格林列夫挥拳紧逼红叶狩,其魁梧的身影在月光下犹如一座正在灵活移动的小山丘,而他那迅猛刚烈的拳法更是将红叶狩的行动死死的封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一时间,红叶狩的刀法也只能单一应对格林列夫的进攻,无暇顾及其他。格林列夫一面霸道进攻红叶狩,一面故意莽撞冲散周围的妖兵包围圈,见敌方妖群已渐渐被其扰乱,他背对着我以及其他战友,用力高呼一声: “还等什么,赶快冲!” 我与琉璃番一众残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举起手中兵器冲向已经愈发混乱的敌军之中,随着杀伐的持续,我发觉自己手中的蜘蛛切用起来似乎越来越顺手,我本不是一个惯于杀戮之人,可如今从山脚打到山腰,持刀挥砍敌人的力度以及进攻时的刀距感知,我已几乎达到精准拿捏的程度,不仅如此,还有那心中一直蠢蠢欲动的肆虐杀意,而我将敌人越杀越多的同时,那股杀意犹如一枚恶兽的卵,在血腥之中,卵壳已经的逐渐开裂,一只我也无法抑制的猛兽妖魔,感觉随时都会呼之欲出。 琉璃番虽然一直处于平安京的中立地位,但其中不乏各路高手聚集,这次的进攻,也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机会,阴阳师也好,妖怪也罢,面对人多势众的岚山势力,他们几乎都能以一抵十,在蛤蟆神的指挥之下,大量的岚山主力干将均被琉璃番战士们拦阻于山脚至山腰之间,这也是为何蛤蟆神能带领我们一对单刀直入岚山高处的原因。可即便如此,山中敌军在数量上依旧占据着绝对优势,小妖们还好说,基本都是一些无脑的野兽罢了,尽管它们一个个的看起来都是一副皮糙肉厚的样子,但却没有一个能扛得下我手中蜘蛛切的随力一击,目前为止,让我觉得头痛的,却是同为人类的阴阳师。 一众用来刷经验的小妖相比,敌方的阴阳师们各个都身怀绝技,他们手段毒辣,行事乖张,为达目的,毫无介意自己的兵器在挥动之余是否会伤及到身边的战友。就在我以刀作剑,用玉虚十三式剑法朝着一众妖怪疯狂劈砍出一条血路之时,如我预想的一样,岚山上峰又一次派出了一批阴阳怪气作为支援。敌方带头的,是一个面色清冷阴沉的男阴阳师,他脸上带着一个黑色口罩,口罩上边镶嵌着大量的铆钉和尖针,身上的黑色紧身衣将他枯瘦的体型展露无语,大条大条的铁链缝合在他的衣服上,我甚至怀疑这些金属都已经扎进了他的皮肉里,看着既猥琐又变态。 见我已经冲出了妖怪们的包围圈,变态男那一双快要被眼眶挤出来的金鱼眼可怕的瞪了我一下,紧接着,他张开双臂,形如一只怪异的大蝙蝠,他大步一迈,身形诡异的朝我冲来。眼看自己才勉强得以求生,这下又来一波大的,满身伤害的我多少已经有点吃不消,再加上那变态男的眼神,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我只是本能的与他对视了不到一秒钟,觉得的自己内心莫名涌现出一股恐惧感,各种经历过的恐怖画面像放电影般的投射在我的脑海中,纵使我已经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过往的惊险记忆,但此时的大脑,感觉已经不受我的意识所控,从丹鬽兄妹,到泰风穴母子,再到卧马上奇遇,大量的回忆如潮水般在我的脑海里翻涌。 “沈放!沈放!” 碧霄的声音突然压制着我的思绪,重进我的听觉神经之中,它说道: “不要理会这些,那人,他会摄心术,能唤醒你内心的恐惧,趁他还没过来,你赶快运转《九转元阳功》第二层以稳住心神!” 被碧霄这么一提醒,我才缓过神来,连忙运转丹体力冲三关,靖仔赐予我的丹气在我体内经脉迅速运转一周,一股清流顿时将我的意识洗涤一番,我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在确认蜘蛛切还握在自己右手之后,我顿时信心倍增,小样儿,跟我恐怖屋,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我紧握蜘蛛切刀柄,不顾代价的在体内分出一部分丹气以引出青白丹火缠遍全身,迎着变态男那即将冲来的拥抱,我以玉虚剑法第七式,逆水残阳,朝着变态男的咽喉横刀一斩,火光冲天之际,一颗头颅凌空飞溅,我一脚踢开变态男那满是金属链子的残躯,举起刀,继续朝着相继而来的岚山敌军砍去。尽管我感觉到自己身体又开始一点一点加速疼痛,但现在我杀意正盛,纵使剧痛万分,亦不可就此疲软,玉虚十三式剑法有了丹火的加持,顿时犀利百倍,敌军是阴阳师也好,是鬼怪也罢,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岚山半山腰处,我与琉璃番一众士兵拼死抵御着不断从山顶方向袭来的敌军,身后的格林列夫还在为我及其他战友纠缠着红叶狩,他既已视死如归,我亦不可心生怯懦。面对大量的阴阳师敌军,我加大丹火的燃烧,脚下用燕影飞步灵活翻转于敌军之中,与其余琉璃番众人一道,使出浑身解数以屠尽对手。熟悉的剧痛已席卷全身,可越来越多的敌人也纷至沓来,罢了,来上一招清场试试,我双手紧握蜘蛛切,青白色的火焰形如一朵绽放着的莲花,燕影飞步,流连山峻,我身如火光流星,步履敏迅如山川流水,青白光炎穿梭于敌军之间,也不管那对手到底是伸出了胳膊还是踹起了腿,我是能劈则劈,能砍则砍,对着大波敌军,手腕翻转武刀,火焰似流波蛟龙,带着刀罡之气震出刀刃,管那前方到底是人是鬼,能杀则杀便是! 混乱的战场之中,身穿白服,头上戴着面纱的神秘人突然闪现在人群中,我心中顿时紧绷了一下,立马快速的转动眼睛看向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身影,奇怪,很奇怪,明明面纱人就在附近,可每当我的视线才捕捉到他的踪影时,定睛一看,却又找不到他在我视野当中的任何踪迹,一次又一次,神秘人影不断出现在我双眼的余光当中,可我在一次次寻找当中,都只能换来捕风捉影。 “沈放小心,后边有杀气!” 碧霄在我脑海中大喊一声。 我连忙朝前方大跳几步,随即转身挥刀向后,尽管我还没看清敌人的相貌,但蜘蛛切明显被一把坚韧的兵器猛烈敲击了一下,强烈的震动感顺着蜘蛛切的刀柄传至我的右手壁,幸亏老子如今体格还行,要是换做一年前,就这么一下子,非得把我手掌都得震骨折了不可。来不及多想,我双手持刀,脚下迅速后退三步,再抬头,发现眼前的对手竟是我搜寻许久到面纱神秘人! 那人右手也拿着一把武士刀,样式看着怎么那么熟悉,眯眼一看,不对,神秘让手中之刀,怎么与我手里的蜘蛛切在外形上几乎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呢? 疑惑之余,我发现神秘人的身高以及体型也和我差不多,就连面纱露出的那一双眉宇也是与我同款,看到这一幕,我心中顿感不妙。神秘人双眼紧盯着我,右手刀锋直指我的胸膛,左手轻轻扯下他自己的面纱,接下来的这一幕,让我视觉的神经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强烈震撼。 只见那神秘人的脸蛋与我竟是如出一辙,对方的一颦一笑,身上的微微抖动感,嘴角那不自觉的微翘,和我就是一个模子里咳出来的!不对啊,我还是双胞胎?老爸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我还来不及疑惑多一会儿,神秘人便已经趁我不备朝我挥刀突袭,直到对手刀尖离我眉心已不到三寸距离之时,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举刀防卫,对方刀法迅猛刚强,凌厉之余,又能攻中带守,守时藏攻,不对,这不是刀法,更不是日本刀法,而是……玉虚十三剑! 第169章 岚山之战(二) 神秘人冲我鬼魅一笑,随后一刀斩向我的咽喉,好在我躲闪及时,在对手刀锋离我脖子还有一寸远之时迅速后撤三步。玉虚十三剑的招数虽说是由碧霄直接传送到我的脑海之中,但我毕竟也是第一次使用刀剑,因此,很多时候,在应对敌手时,我脑子虽然能想到运用剑法的应敌之策,可手脚却不能及时施展而出,也因此在碰见高手时,总会自己的身手比对方慢半拍,可如今这人,不仅长得与我一样,其所使用的玉虚十三剑在施展起来竟还要比我更灵活多变,相对于我那永远半上一招半式的身法,这神秘人简直是一个“优化”过的我。 “沈放,你先别想着跑,就这样再跟他过两招看看。” 碧霄似乎已经察觉到了神秘人身上的一些蹊跷。 面对着镜像中的自己,剑法又比我的精妙,在应敌之时,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怵,可碧霄察觉到的,我也在挥刀过招的过程中也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神秘人,一开始还确实很唬人,可打来打去几回合后,我发现,对方的剑法每一招都只能使出一次,十三路剑法都用完之后,对方就会试图收回手中刀,然后寻找机会与我拉远距离。 “懂了,我懂了!” 我在心中暗喜道。 神秘人之所以总是选择迅速进攻,是因为他对我剑法的模仿能力只能局限于一次性,不管是剑法的第一式还是第十三式,他都只能对我施展一次,等十三路剑法都使用完了,神秘人就会选择战略性撤退,然后又等待时机偷袭我,接着再次模仿我的招式,依次循环,发现这点后,我索性只守不攻,伺机而动。 原来如此! 再我横刀于额前,成功挡下神秘人跃步劈下的奋力一击后,我以蜘蛛且的刀刃紧贴对手刀刃,玉虚剑法第三式,青蟒缠藤,以剑缠剑,以刀缠刀,封住对手剑点和步伐,从而达到借力卸力的效果。 果然,神秘人如我所料,从神秘人的身法变化来看,他已经有了试图用这招青蟒缠藤还之我身的意图,但我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就在神秘人开始有样学样的模仿起我的招式之前,我放着胆子大步冲压刀向前,脚下在丹火的加持下迅速前移,时机不等人,我看到神秘人脚下也开始生出丹火,知道不可再与对方僵持下去,说罢,我突然用力推刀,运力从刀刃处震出一波刀罡,突如其来的招式变化全然超出了神秘人的预料,他则因躲闪不及而被我震出的刀罡硬是弹退两步了。好机会,恼羞成怒的神秘人正准备模仿我这招自创招式,我却突然收起蜘蛛切,对着神秘人准备出刀的那只右手,以左手使出风凌掌的第十式,迎敌生风,侧身闪躲招式的同时,剑指看准时机,紧贴神秘人刀身划过,指头在触碰到神秘人手背的一瞬间,左手紧扣对方手腕大凌穴,在手掌感受到神秘人手肘肌理已经开始松懈后,顺势抓住对手肘关节,再以身法绕至神秘人身躯右侧,按着麻筋,拆下他的肘关节,其手中刀便如预料之中那样猛然摔落于地面。 但胜败远没有这么快见分晓,只见那神秘人原本持刀的右手突然扭曲个不停,似有自愈筋骨的趋势,我在看到后连忙后撤,几声清脆的骨头“嘎吱”声过后,神秘人脸上再次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捡起刚刚掉落在地面上的假蜘蛛切,俯身冲刺向我,可我此时却并不打算逃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眼看神秘人就要把刀刺向我的胸口,我迎面横斩一刀,体内运转的丹火迅速缠绕在蜘蛛切的刀身上,形成了一道银白色的火光,我强忍剧痛,朝着前方袭来的神秘人,吃力挥刀震出一记刀罡,带着白色火焰的刀罡在震出刀刃之际,化作一只硕大的,用火焰勾勒而成的大眼睛。这只大眼睛正对着神秘人,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镇住了的神秘人看着这只大眼睛,一时间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是我用丹火吸收到的,刚刚那个穿紧身皮衣变态男所具备的恐惧能力,在此技能的威慑下,神秘人果然止住了脚步,那双像极了我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这只大眼睛,目光呆滞,看样子像是被大眼睛勾走了魂。 神秘的在发呆之余,身上的皮肤开始脱落,当一块儿块儿假皮从他手臂和脖子处子弹剥离落下之时,我看到神秘人藏在假皮之下的真实肉体看着是又薄又白,甚至呢透过他的皮肤,清晰的看到他身体里的血肉和筋骨。随着假皮的加速脱落,神秘人的头发的脸也在一点点崩塌,勾勒出大眼睛的火焰正在逐渐变小,可神秘人的身体却开始逐渐被同样的白色火焰附着,就在我即将看到神秘人的真实面孔之际,大眼睛突然熄灭消失,而神秘人也同时被白色火焰所彻底包裹,转眼间便被烧成了一堆灰烬,而神秘人在看到那只眼睛之后,自始至终都没再挪动一步。 费了老半天的劲儿,这才搞定了敌军两个主力阴阳师,眼看周围的琉璃番众人正在被敌方的阴阳怪气以及妖怪逐步歼灭,我不敢在发愣下去,只好一面持刀挥砍着敌人,一面尽可能的逃离岚山。但随着山上敌军的陆续支援,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此时已无退路可言。单凭玉虚十三剑,根本无法跟随琉璃番一众突围上山,事到如今,我只好再次忍耐剧痛燃起丹火,有了丹火的加持,蜘蛛切明显更加锋利,玉虚剑法施展起来那更是伤害倍增,火光裹挟着武士刀一步步挥砍在敌军身上,我逆风而行,迎敌高攀,硬是杀出一条青白色丹火的血路。 就在琉璃番众人欢呼前进之际,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汹涌的杀气正在迅速朝着半山腰上蔓延。本能驱使我朝着岚山的高处前进,随着后脊梁的发凉,我开始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那阵阵哀嚎声。 “沈放小心!” 是来自格林列夫那粗犷嗓门儿所发出的吼声。 战场上的哀嚎声越来越大,我听得出,受伤的不仅有琉璃番阵营的人,还有哀鸣声很多来自岚山阵营的敌人所发出的,就在遍地哀嚎达到顶峰时,我感觉月光似乎正在迅速黯淡,抬头一看,上千个黑红色的,形如蝙蝠的小东西正在成群结队的从后方天空飞来,其落下之处,犹如一片攻城飞箭,对地面上的一切活物进行一场无差别袭击。 “是叶子,是红色的枫叶!” 战场上的战友和敌人在看见附近的生灵受到铺天盖地的攻击之后,这才纷纷高喊着认出袭击而来的东西,原来竟是一片片最为普通常见的枫树叶子! 红叶,红色枫叶,不用多想,定是那刚刚与格林列夫缠斗一时的红叶狩所搞的鬼! 我加快脚步一路迂回至之前与格林列夫一同突围的地方,却远远看到格林列夫早已经重伤不起,他那粗糙厚实的皮毛上,遍上大小不一的伤口,腥红的血液挂满全身,格林列夫见我返回至他身边,连忙吃力的摇头喊道: “别!别过来!” 见我还是执着向他靠近,格林列夫托起趴地上的大手,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土朝我扔去,沙土才脱离格林列夫的手掌,藏在地面尘土之上的大批红叶突然扬尘而起,将格林列夫的沙土瞬间切割成挫风扬沙。我见状连忙刹住脚步,可这才后知后觉已经为时已晚,看着即将扑到我脸上的成百片红叶飞刃,纵使身体还想后退,目测如此之近的距离,我深知就算如今想逃也已是无用。 看着一大群飞舞的红叶盖满我的视线,我心凉如雪,正想闭上眼睛,却感觉身后传来一股暖流,这温度,应该是丹火,可我此时并未运转丹气将丹火燃烧,此时的这股力量,到底从何而来?没等我多想,我便感觉到身后肩胛骨两侧似乎多了什么东西,青白色的荧荧火光从身后传来,就在漫天红叶即将吞没我的身体之际,身后的这股力量硬是将我向后方拽飞数十米,直到看见那些偷袭我的红叶尽数插进我刚刚所站之处,我的身体才迅速从半空中落下。 我转头努力看向身后,看到自己后背肩胛骨处竟然长出一对由青白色丹火所构成的羽翼翅膀,温暖的火光流转在细长的飞翎之上,在渐渐朗明的月光照射下,显得既秀美又威严。 “碧霄,是你吗?” 我在脑中问道。 内景深处传来碧霄略有吃力的声音: “我虽能御火,但说到底我毕竟不是你的合神兽,没有内息的滋养,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小心!” 又是一大波红叶从天而降,碧霄再次操纵着火翼将我带离地面,直至飞行数十米后才重新降落。见突袭无效,红叶之中,红叶狩本尊从叶幕之中冲出,她双手挥舞着那把古怪长刀,以迅捷威猛之势朝我扫刃而来。 我没法顾及自己身体上的痛苦,连忙挥动手中蜘蛛切对着红叶狩吃力劈出一记火蓝刀罡,烈火加持下的刀罡宛如一轮索命月牙直冲红叶狩的腰身砍去。没曾想,当我的刀罡劈中红叶狩是那看似细柔的腰身后,红叶狩突然化作漫天飞舞的红叶,任由刀罡穿过其中而出,直冲天际。 与之前偷袭我的那些枫叶所不同,由红叶狩所化身而出的红叶群整体形如红绸,势如飓风,以完全违反常理的行动方式飞向我。我一面让碧霄挥动火翼半飞半跳着闪躲,一面随着那群红叶挥刀又是打出几道烈火刀罡加以还击,可无论我如何进攻,这群红叶都能似流水一般任由刀罡从其中穿梭而过却又不留一丝痕迹。 可怕,实在可怕,与之前的变态男相比,这才是真正的恐怖压制,枫叶群不仅对我步步紧逼,藏身其中的红叶狩更是会不时的从其中突然冒出,并试图持刀突袭我。纵使我反应还算及时,纵使碧霄依旧勉力维持着火翼的挥动,我深知此时的博弈,早已被红叶狩占尽优势和先机。 就在我陷入绝望之时,脚下突然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余光对着地面扫视一番之后才发现自己竟已被红叶狩逼至格林列夫身边,看着已经遍地鳞伤的格林列夫,他那依旧倔强顽抗的眼神深深刺激到了我。 “不行,不行,我还不能倒下!” 我使出浑身力气,对着再次从枫叶群中探出半个身子的红叶狩使出玉虚十三式剑法中的地十一招,劈海斩浪,蓝色的火光挟持着蜘蛛切的利刃纵劈向红叶狩,尽管此招还是被红叶狩用刀接下,但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碧霄加大对我身后火翼的大力推动,而这双火翼所生成的力量亦源源不断的推送至我那紧握刀柄的双手之中,蜘蛛切锋利无比的刀刃顿时被烈火所燃烧,反向压得红叶狩寸步难行。 “不够,还不够!” 我冲着红叶狩大喊道。 红叶狩试图再度半半个身子缩回到枫叶群中,但我手中蜘蛛切上的丹火早已顺着红叶狩的怪刀蔓延至她的身上,这火焰是油碧霄所控,其火光好似一只大手,死死的将红叶狩狩的半个身体在攥在手心之中。就在我逐渐占到优势之际,强烈的剧痛已经开始侵扰我的大脑神经,握着刀柄我手逐渐松懈,红叶狩在察觉到了破绽后,持刀用力将我的蜘蛛切弹开,还在燃烧着的上半身再度即将分裂成片片枫叶。 “不行,还不行……” 我颤抖将蜘蛛切插进地面以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着丹火逐渐在红叶狩的上半身熄灭,我心中万分不甘。 就在红叶狩再度化作枫叶群的前一秒,山下方向数百根细如发丝的黑色铁链长钩突然从战局之中飞来,这些铁链长钩一根根插进红叶狩的枫叶群之中,我看得出,红叶狩身上的枫叶有多少,这些铁链长钩就有多少,红叶狩还没来得及挣扎,看似无数的铁链长钩们便已将她的片片红叶撕扯成了漫天落地碎片。随着枫叶被尽数破坏,红叶狩的身体也因此无处遁形,越来越多的铁链长钩接踵而至,将红叶狩钩满全身,红叶狩见状正想发出一声怒吼,可她的嘴刚刚张开,更多的铁链长钩便再次来袭,众铁钩共同合力一拽,红叶狩的身体瞬间被撕得粉碎。 是飞头蛮,看样子他已歼灭山下敌军,带着大部队朝着山腰登来。 红色碎片随风飞舞,一颗发着白光,玻璃弹珠大小的丹丸从红叶狩的残躯里露出,我心中暗喜,这么好的捡装备机会,我可不能错过,趁着飞头蛮拿悬浮在半空的脑袋还没察觉,我强迫着自己挺起身,一步冲向珠子前,在挥刀砍碎后,让刀上丹火将碎片尽数吸收。 第170章 岚山之战(三) “喂,还站得起来吗?” 我蹲下来问格林列夫道。 格林列夫强忍着伤痛用柱子粗的臂膀撑起身,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再次抬起的大脑袋恰好将夜空上的月亮挡住。 飞头蛮带着大部队赶到我们身边,地面上的那数千条铁链长钩在同一时间缩回到他的两只长袖之中,我看到在他那颗悬浮在空中的头颅下边,飞头蛮健硕的身躯上也挂了不少伤。飞头蛮看了看我和格林烈夫,淡淡的说道: “还撑得住吗?” 在看到我和格林列夫同时点了点头后,飞头蛮便不再理会我俩,悬空的脑袋追随着他身体飘向山上,而在他的身后,成百上千的阴阳师和妖怪们在扫清了山腰战场之后,也陆续跟随他朝着山上继续进发。 “想上去,还是趁机撤了?” 我再次问格林列夫道。 格林列夫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在粗略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势之后,他呵笑一声道: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当然要继续!” 行,那我也不必再废话,我把蜘蛛切扛再肩上,发现碧霄的火翼已经消失,就像它之前说的,毕竟不是我的合神兽,能做到这个程度,我已是万分感激,接下来的路,我只能自己去闯。一路上,岚山之上不断的增兵而下,不过大多说些九流之辈,即使我不用丹火,依旧能将敌兵斩于脚下。 在上山的过程中,我发现不管是己方还是敌方,都有大量阴阳师因而体力不支而倒下,我身边也仅剩下格林列夫还在顽强战斗,幸亏《九转元阳功》第一层增强了我的体能和毅力,不然,以我一个凡人之驱,很难赶上大部队前进。 临近山顶,敌军越是反抗激烈,面对即将又一次包围我的敌军,我只好再次点燃丹火于刀身,血红色的丹火随着刀刃扫向敌群,震出的刀罡在火焰的加持下瞬间化作漫天飞舞的红叶,随风飘扬的片片红叶如大海波涛一般冲向敌军,转瞬之间便将大量敌军扫荡一空,腥风血雨过后,一条狭窄的山路从血流成河的地面上展露而出。 原本干裂的山路被无尽的血色所浸透,此时沿路上山,我感觉脚下湿滑泥泞,恶心的血腥味儿几乎填满了我们整个鼻腔,跟随着飞头蛮,我和格林列夫及琉璃番大部队一路杀上山,并成功与其他联盟的杀戮组汇合,岚山的山顶有一座宫殿,与蛤蟆神的平安神宫不同,眼前的这座宫殿看起来更像一座塔,腐朽斑驳的砖瓦勉力支撑着高达七层的楼身,琉璃番和众联盟军将整座宫殿死死围住,而宫殿内,搏斗之声绵绵不绝,此时尽管宫门紧闭,但高手之间的博弈,使得阵阵杀气不断地撞击着宫殿内的一切,而在宫殿之外,敌军依旧负隅顽抗的守护在宫门之前,他们虽然人多,但我们这边的气势明显更强,飞头蛮带着众部下一步步压制着敌军,他从袖口之中甩出的无数铁链长钩操控如蛇一般飞舞在空中,看着局势一边倒的偏向我们,我突然觉得场面上好像缺了点什么,噢!对!有个人不见了! “八户英男去哪儿了?” 我向众人问道。 疑问一传十,十传百,盟军战士们这才和我一样发觉到八户英男已经不知所踪,一时间,场面浮现一阵骚动。 正当大伙儿疑惑之际,宫门突然打开,身穿紫袍的蛤蟆神手握鬼切从宫内缓步走出,花开院柚里跟着他的身后,我有注意到,两人的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蛤蟆神的左手紧拽着一个头颅,当他走向众人后,蛤蟆神高举手中头颅,众人在各自的灯笼和月光下,清晰的看到那颗头颅长着一张亦男亦女的年轻脸蛋,头颅上的长发顺着蛤蟆神的左臂随风飘荡。 “是茨木童子!” 盟军之中有人喊道。 震惊之声一呼百应,在盟军如浪潮般的欢呼声中,围在宫门外边的敌军逐渐放弃了抵抗,他们一个个扔掉手中的兵器,无奈的举起了双手投降。 正当所有人以为反击已经胜利之时,一只黄色的飞鸟从宫殿后方飞来,它盘旋在众人头顶,用尖锐的声音不断重复着高喊道: “乌池盟军受困……众人速速支援……乌池盟军受困……众人速速支援!” 蛤蟆神将茨木童子的头颅扔下宫殿后方的山崖,然后大举刀喊一声道: “杀过去!” 沸腾之声此起彼伏,盟军众人追随着蛤蟆神一道沿着岚山后方的山路一直俯冲而下,前往乌池支援。 在去往乌池的路上,我听花开院柚里介绍道,乌池是平安京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其位于岚山后方五公里的一处长夜林中,一直以来都有重兵把守与此,平日里,只有茨木童子可以通过手中的印章穿过乌池通往外界,其他投靠他的阴阳师和妖怪只能在得到他的盖印之后才能通过乌池出去,而刚刚花开院柚里在亲眼目睹蛤蟆神杀死茨木童子之后,并没有在茨木童子身上找到那枚印章,由她推测,八成是茨木童子在受到反抗军来袭的消息之后,便将印章藏于某地,蛤蟆神嘱咐过她暂时不要公开这个消息,眼下也只好先占领了乌池再说。 可奇怪的是,如果乌池真如花开院柚里所说,有着重兵把守,那为什么此时盟军所到之处,并没有看见一个敌军,甚至于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跟随大部队,五公里路程很快就到达了终点站,在穿过层层长夜林木后,一个开阔无边的黑水湖畔映入我的眼帘,此时的乌池,风平浪静,空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湖边没有一个敌军士兵出现,但有一股血腥味儿若隐若现到漂浮在空气中。湖畔上岸边,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借着月光,我看到上刚刚不知所踪的八户英男。 八户英男双那两把武士刀,他那看着前盟军的双眼神色诡异,不少盟军战士一眼便认出了八户英男双手所拿的,正是大岳丸的大通连和小通连。 “不好,怕是中计了!” 我忍不住冲众人大喊道。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乌池周围的环境却已发生了改变,平静的黑色湖畔周围,长夜林迅速变成了枯木,湖水也正在消失,湖畔逐渐枯竭,碗形的湖畔之上,那些藏在树木后边的敌军士兵突然出现,漫山遍野的敌军将湖畔边缘彻底包围,兵主部挥动着其身后的亮黄色翅膀飞在空中,乌池幻象消失后,无数伪装成乌池山林和湖水的黄色飞羽如一只只山野黄雀成群结队飞回到兵主部的翅膀之上。 八户英男冲着已经慌乱不安的盟军士兵们喊道: “诸位战士,大岳丸、八百八狸、百百爷等一众逆寇已被关进如意岳监狱之中,你们的反抗已经失败,现在放弃抵抗者,茨木童子都会为你们盖上王印,你们想要的重获自由,对岚山来说不是问题,只要忠心于吾良滑大人者,都可以得到满足,否则!” 八户英男右手举起大通连,山上士兵顿时发出威慑吼声,飞悬在半空中的兵主部突然翅膀一震,数百根黄色飞羽飞射插在了最前排盟军的脚下,形成一道鲜明的黄线,在激起盟军一众阵阵惊呼的同时,八户英男语气凶恶的继续喊道: “敢越过黄羽者,杀!” 一个“杀字”,惊动荒野,盟军之中,不少战士正是因为这一个“杀”字而心生退意。 “诸位别慌!茨木童子已死,区区一个阴阳师,一个妖鸟族败类还有这些杂鱼小兵,又怎能奈何得我们,又怎能奈奈何得蛤蟆神大人!” 冲盟军喊话的,是飞头蛮,本来对他他的说词,我也是认同的,可飞头蛮的话音刚落,蛤蟆神与雨花开院柚里就从军队之中站了出来,蛤蟆神的模样逐渐模糊,最终变成一只残缺的左手,而花开院柚里的个头却在不断长高,之后模样也还是发生改变,变得似男,又似女,原本的服装也渐渐消失,赤裸的上半身左边,恰好缺少了一只左手,残缺的左手飞到那人的左臂上,重新与其躯体融合完整,再看那人,长发披肩,矫健的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也只是穿了着一条似灰似黑的裤子,阴阳相合的面容说不清是俊还是美,但这张脸,我不久前才看到过,那正是茨木童子的脸! “茨……茨木童子,茨木童子还没死,我们中计啦!” 也不知是谁发出的这一声哀嚎,顿时造成了盟军里一片剧烈骚动,大量士兵从军队中窜出并向后方逃去。 “可,蛤蟆神又去哪儿了?” 我冲飞头蛮问道。 还不肯相信眼前事实的飞头蛮,面色惨淡,神色纠结,愤怒与困惑毫无掩饰的挂在脸上,漂浮在脖子上方的头颅起伏强烈,只听他大喊一声: “不信,我不信!” 说罢,飞头蛮一脚大胆跨过黄羽界限,但在他的那只脚刚接触到黄羽界限之外的地面时,一道火光从八户英男方向飞来,径直斩断了飞头蛮的脚踝,众盟军战士见状顿时泛起一阵惊慌,就此,更多的士兵就此逃窜离开。飞头蛮痛苦的将断腿收回到黄羽线内,一瞬间,脚踝断口处再次长出新鲜的筋骨血肉,当皮肤也成功生长好之后,一只全新的脚掌在飞头蛮的脚踝处重新生成。 格林列夫:“据说,飞头蛮除了他的脑袋以外,其余的身体组织在受损之后都具备再生的的能力。” 就在格林列夫向我解释飞头蛮的能力之时,猫又等其他杀戮组的头目已经彻底放弃了联盟,他们纷纷带来自己的部下向乌池四面的山峦发起突围,尽管山上的敌军在兵主部的指挥下,占尽了进攻优势,但这求生欲的趋势下,大量的杀戮组成员还是硬着头皮加入到了突围之中。一波又波的盟军战士被敌军杀死,残缺的尸体如泥石般从山坡上滚滚而落,几乎填满了整个干涸的湖床。 求生欲的攒动,使得漫山遍野战火纷飞,兵主部也不得不从半空中俯冲而下,急忙加入到战场当中。飞头蛮不顾八户英男的威胁,再一次跨过黄羽界限外,面对八户英男手持小通连斩向他的火光,吃一智长一智的飞头蛮提前预判了八户英男的招式,就在火光刀锋斩向飞头蛮腰身的前一刻,飞头蛮一只手手用力甩飞袖口,长袖之中,数十条铁链长钩爪于地面,飞头蛮单手攥紧铁链,借力拖拽自己身体甩向湖边一侧,灼热的火光刀锋从他的肩胛惊险擦过,直冲其身后的琉璃番队员,长刃斩过之处,地上裂开一道笔直而焦黑的深沟,而这条沟壑之上,过百名琉璃番战士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八户英男手中的小通连斩成了两半焦尸。 飞头蛮见到后顿时怒火中烧,他一面碎步瞬移,灵巧地躲避着八户英男手中大通连所挥砍而来的滂沱风雨,一面甩动双袖,朝着八户英男所在之处掷出上百条铁链长钩。黑色的铁链长钩如黑夜妖女的鬼魅长发,铺天盖月的冲向八户英男,细而韧长的铁链们几乎已经锁死了八户英男的所以出路,要是被上边的弯钩抓住,然后飞头蛮再用力一撕,八户英男多半会瞬间变成一盘手撕鸡。 可没想到的是,八户英男抬头看着漫天的铁链长钩,脸上不仅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嘴角反而还瞥翘着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眼看上百条铁链长钩就要抓住八户英男,就在铁链即将吞没八户英男之时,八户英男的身体突然抖出一阵重影,其脚下瞬间尘土飞扬,待到扬起的尘土落回地面之际,八户英男的身体却已经出现在了飞头蛮的身边,而其脚下,一道怪异的足记如火车轨迹一般,以弧线形态追随在八户英男脚后。飞头蛮似乎早有所料,就在八户英男拿着小通连朝着他的脑袋劈来的同时,飞头蛮早已趁其不注意,悄然将袖口甩向身后,又一次从袖口冒出的铁链迅速扎向飞头蛮的身后,在小通连砍中他额头的前一刻,铁链迅速将其身体拽退于后方数十米的距离,成功躲过着致命一击。 可飞头蛮刚刚才拉远的战斗距离并没有持续多久,八户英男仿佛有着神助的脚力,斩击仅仅只是落空了不到一秒,其身影便在刹那间追到了飞头蛮三步之前,飞头蛮见状连忙收回之前抛出的所以铁链长钩,试图在八户英男将赤红灼热的小通连砍向他脑壳之前,对着八户英男的后背来上一记背后偷袭。八户英男的视线范围虽然察觉不到任何异动,但两人如此之近的距离,杀气不用感官也能触及得到,顿感不妙的八户英男立马将小通连改为佯攻,趁飞头蛮不备,左手立刻挥动大通连,大通连的刀刃随风生成一波云雨巨浪,以圆环形态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强大的风雨气流不仅将飞头蛮震飞十多丈远,更是将其试图偷袭的铁链长钩弹向地面并深深的陷入干枯的地面当中。 八户英男趁势追击,他一刀风雨,一刀火流,双手左右开弓,以武士二刀流手法配合脚下瞬移步伐,对飞头蛮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强悍攻势,飞头蛮多次躲闪不及,只好用铁链长钩护住悬浮的脑袋,任由八户英男的双刀在其躯体上胡乱劈砍,在伺机而动,趁八户英男杀红眼之际,见缝插针的飞出铁链向对方发起突袭。二人多次攻守多次在瞬息间转换,彼此之间更是能预判对方招式手法,一时间战况胶灼,伯仲难分。 我本以为八户英男不过就是一个巧言善辩,油嘴滑舌的阴谋家罢了,没想到他一副中年之躯,竟能有如此惊人的脚力步法,其实说穿了,八户英男的二刀流看着并不犀利,顶多也就有点唬人而已,但有了这步法的辅助加持,明显凌厉了数倍。 “我去,这八户英男到底使的是什么移动身法?” 我自言自语道。 格林列夫:“嗯……八户英男,之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个男人,会的东西确实很多,但都学不到精髓,没什么大用,唯有这看家本领,甲贺神雷术练得最是厉害,此步法可让其动如烈风,行如雷电,身影难测,攻守相宜,与他交手之时,我多次亲眼见到他用此招式成功脱身,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没等格林列夫跟我闲聊多一会儿,我突然感觉身前有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胆寒之意,有人来了!思绪刚刚想到这儿,却已为时太晚,就在我神经颤抖的那一刹那,一直冷眼旁观着周围这一切的茨木童子已在瞬间移动至我的眼前。 茨木童子眼睛盯着我我手中拿着的蜘蛛切,嘴唇微微抖动道: “蜘蛛切,给我。” 此时的我,大脑已经被恐惧所侵占,根本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妖魔到底想干什么,罢了,这刀,他想要,给他便是,也许是嫌我动作太慢,茨木童子眨眼之间就对我胸口拍出一掌,奇怪,怎么不痛?睁眼一看,发现格林列夫的右侧大手已经挡在我的胸前,茨木童子那只拍出一掌的苍白纤手从格林列夫的右手掌心穿过,如钉子一般从其手背钻出,炽热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直接将我浇醒。 茨木童子瞥了一眼救下我的格林列夫,傲慢的对其歧视道: “外夷畜生。” 紧接着,茨木童子拔出穿过格林列夫手掌的那只手,同时另一只手以迅雷之速对着格林列夫的心窝打出一拳,伴随着清晰的骨裂之声,格林列夫的庞大身躯瞬间被茨木童子一拳击飞了近百米才重重摔落在地面。 “我去你大爷的!” 我怒吼着燃起丹火,挥刀斩向依旧杵在我眼前的茨木童子。 在被我的玉虚十三剑法逼退三步之后,茨木童子右手以剑指夹住了我纵向劈来的蜘蛛切刀刃,他看着我,以冷若寒霜的口吻对我说道: “有意思,竟能使我退守三步……” 茨木童子话音未落,其一条腿已经踹到了我的腹肌上,其强劲的脚力犹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江流波涛,瞬间将我的踢飞。 我也不知自己被踢飞了多远,只记得肚子剧痛万分,在摔倒地面之后,我撑着蜘蛛切站起身,低头一看,发现碧霄化出一对火翼交叉于我的身前,这才挡住了茨木童子那致命一击。随着我重新站起来,火翼也在同一时间里消失,我在脑中焦急问道: “碧霄,你还好吗?” 不久之后,碧霄略有吃力的回答道: “目前……只能到这儿了……” “碧霄?碧霄!” 碧霄再没有回复我,一直以来,我都把它当做靖仔的替代品,可如今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我却不能对它做些什么,要是它就此为我而牺牲,我也会带着负罪感直到入土。 茨木童子脚下轻轻一迈,伴随着一阵凌冽寒风扑面,对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正想放手一搏,天空中突然一物体正在坠落,茨木童子与我共同抬头一看,一个紫色的身影正从天空持刀劈来,强悍的刀罡在劈中地面的那一刻,瞬间便将我震飞,待尘埃落定之后,蛤蟆神手持妖刀鬼切,刀尖指向纹丝未动的茨木童子。蛤蟆神歪头看了一眼摔倒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我,然后转回头说道: “小子,本以为你会死在岚山的半山腰上,没想到你竟能苟活到乌池这,可叹,可叹哉。” 茨木童子双目冷峻,他盯着半路杀出的蛤蟆神道: “喂,这这样可与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可不一样呐。” 蛤蟆神将鬼切扛于肩上,对着茨木童子怒目而视:“蜘蛛切,我的,休想用它制衡我手里的鬼切!” 茨木童子冷笑一声:“杂碎,纵使是你有了鬼切,照样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嘴仗打完之后,蛤蟆神先发制人,只见他挥动着手中鬼切俯身冲向茨木童子,手持刀柄左右舞动,数十道霸道刀罡脱刃而出,势如飓风沙暴般劈向茨木童子。可尽管蛤蟆神手里拿着的,是专门克制茨木童子的鬼切,但其出刀速度却远不及茨木童子的移动身法,说起那茨木童子,真不愧是一代妖将,据说其心高气傲,自认这世间对手无两,唯有酒吞童子才可将他收服,而他此刻的移动速度,不仅远在蛤蟆神之上,甚至都已超过了会使用甲贺神雷术的八户英男! 一个有刀,一个有速度,两人之博弈,惊天动地,茨木童子所过之处,残影飞逝,蛤蟆神刀起刀落之间,刀罡纵横山野,两人实力各有千秋,纠缠不休之际,身形不断地穿梭在山林和湖床来回撕扯,一个是日本百姓供奉的神,一个是让百鬼闻之颤抖的魔,混影如疾风的拳脚与寒光锋锐的刀刃互相交错于月光之下,两者拼杀,各有所伤,其余威之力震于四方,大量敌我阵营的士兵就此被波及殒命,黑夜之中,山林之下,乌池四周,无处不响起阵阵求命哀嚎。 我本以为这亦会是一场难分伯仲的战斗,可一个人的突然杀出,让这一切又发生了惊天反转。只见眼前风雨和火光交错,熟悉而强劲的风力和热流如天外陨石一般出现在蛤蟆神和茨木童子之间的战场当中,将一切杂兵及我和格林列夫一道向外震开,在我第三次摔倒在地面上之后,黑夜重归风平浪静,飞头蛮的脑袋正在乌池血海之中缓慢下沉,八户英男手拿双刀站在蛤蟆神和茨木童子之间,蛤蟆神下半身正在融化,其紧握鬼切的手凌空飞起,八户英男未等茨木童子反应过来,便瞬移至半空,同时右手举起小通连,以发热的刀背对着蛤蟆神紧握鬼切的断手疾速一拍,鬼切在被小通连传导热量发红的同时,带着蛤蟆神的那只断手一同插在了茨木童子的胸口之中,并将其死死地钉在乌池岸边。 第171章 岚山之战(四) 刚刚的一阵风雨火光直接将战场清理了大半,唯有少量的残兵还在与敌人边打边退,八户英男走到我跟前,他宠冲着我猥琐而得意的笑道: “意外吗?” “呸!只敢捡人头的狗东西!” 我冲其骂道。 八户英男听后大笑:“从此以后,在平安京,我说的算!” “蜘……蜘蛛切!” 茨木童子嘴里喷着血嘶吼道。 八户英男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说道: “啊~对,蜘蛛切,天下唯一能解开鬼切封印的兵器……” 原来如此,八户英男这是冲我来了! 只见八户英男双手舞刀,脚下一迈,在神雷术的辅助下,双刀风火交错,八户英男一面癫狂的大笑,一面挥刀径直冲我杀来。好在我早已持刀摆好防御架势,以《九转元阳功》强化自身体魄,硬是咬牙接住了对方这强势的一击。 八户英男对我紧追不舍,纵使我一直以《九转元阳功》第一层持续加持着躯体,却也只能勉强撑住一时半会,于是我决定大胆放慢移动速度,以静制动,只要等到八户英男进攻之时再防守便可最大限度的保存体力。可这老家伙动作实在太快,如今我已失去了敏锐的嗅觉,只能单凭对杀气的感知勉力维持着防御姿态,也许是出于对我的藐视,八户英男对我仅仅只使用双刀流进攻,却并未施展大通连和小通连的风火技能。 即便如此,在八户英男迅猛的攻势下,我也渐渐吃不消,身上一次次的被对方的刀刃所割伤更使我体力开始大量流失,八户英男见状,举手便是一刀,将大通连震出的刀罡快速击打在我的蜘蛛切上,我被这股刀罡之力震得双腿发软,即将倒地之时,又被八户英男的一记小通连闪击,将我胸前砍上了三刀。 “别倒下,不能倒!” 我不停地强迫着自己绝不能倒在鬼子面前,可身上的伤愈发严重,那只紧握蜘蛛切的右手也因伤势而瑟瑟发抖。 “不玩了,到此为止吧!” 八户英男把大通连架在我的脖子上,得意的说道。 自古反派死于话痨,敌人越是得意,就越会放松警惕,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赌一把试试。 “雪童,你的人对吧?” 我问八户英男。 八户英男扬起眉毛道: “嗯?你能看出这点,那还算聪明。” 见对方已上钩,我顺势继续问道: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计划,想在平安京里称王?” 八户英男发出莫名苦笑道: “我,雪女,雪童等等一些人,不过都是滑头鬼的一枚棋子罢了。” 说着说着,八户英男明显把压着我脖子的刀刃松懈了几分,我见状继续追问他道: “那大岳丸呢?” 八户英男脸上露出傲娇的表情:“呵,他,一个空有一副莽撞肉身的蠢货,我们和雪女母子故意做局,就是为了引他来到如意岳,雪女在那里和大天狗共同设置了一个结界,只要大岳丸敢跨入监狱里边,哪怕只是一步,雪女和大天狗就有办法将其冻结三秒钟,三秒,我只需要三秒就能将大岳丸的佩刀全部卸下!” 我:“最先被关起来的百百爷,他也是你的人?” 八户英男:“他不是,但让他陷入牢狱,确实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既然你已经夺走大岳丸的三明之剑,那怎么没见你用显明连?” 八户英男:“显明连,那是我对大天狗的承诺,说到这儿,我不得不提一句,因为你还有你手中的蜘蛛切,使得我们的计划提前了不少,说到底,我还是要感谢你呢~” 我:“花开院柚里呢?” 八户英男猥琐的笑道: “嘿嘿!怜香惜玉?看来你和我一样,也喜欢这种幼女,小子,你眼光不错,小柚里确实是个尤物,这个嘛,谁玩儿谁知道,哈哈哈!不过,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儿罢了,这么大的一场争斗,估计她早就当上了逃兵,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发抖呢!嘿,别急,等你轮回之后,你们在平安京里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我绝不干涉,反正对她我也玩儿腻了,但是,在那之前,蜘蛛切,你必须得给我!” 废话已经聊到了头,然而就在八户英男得意忘形之际,我早已经偷偷强迫自己迅速运行体内丹气,并将丹气调转三关一周,《九转元阳功》第三层,冲关! 我故意举起蜘蛛切朝着八户英男脑袋砍去,八户英男料到我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以求伺机而动,但他自信自己的身手能轻松将我碾压,所以,在面对我的进攻时,八户英男并没有提前做出防备,而是在我的刀刃即将触碰到他的鼻尖之际,才使用甲贺神雷术后撤一步,同时以小通连对我横扫一刀,但这就是我要的,对八户英男的突袭不过是佯攻,在出刀之时,我便已经做好了后退的准备,八户英男横刀斩来,我即刻转变蜘蛛切的刀刃方向,并故意让蜘蛛切于八户英男的小通连刀刃相撞,万幸,八户英男太过自信,直到现在他也未对我施展小通连的火流绝技,刀光闪烁过后,八户英男所震出的刀罡顺着蜘蛛切那狭长的刀锋,一路传至我的双手之上,接着又被我的中丹阳所吸收。 随着中丹阳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感,我深知自己计策已经得逞,我被八户英男刀罡所震退之际,亦是我反向回馈对方力量之时! “老鬼子,看招!” 我大喊一声,同时将储蓄在中丹阳内的那股力量重新顺着双臂经络震出,这股来自八户英男的刀罡之力,随即变成我的刀罡,并通过我的挥刀一斩弹射而出,刀罡所掠之处,遍地飞沙走石,八户英男并未料到我有如此反击之力,震惊、意外,全写在了他的脸上,眼看刀罡就要将其斩成两半,这才想起持刀防守,只见那八户英男将双刀交叉于胸前,刀刃在外的大通连在触及我斩出的刀罡后,即刻射出一阵风雨将这股刀罡之力挡下大半,但由于八户英男回防时慢了半拍,依旧有一半的刀罡力量不仅让其退后了三十步,更是斩到了他的右侧肩膀及手臂之上,血色随着那一阵风雨飘洒向夜空,掠过圆月时,宛如被风折下的一束红色樱花。 尽管已经受伤,八户英男却依旧放肆的大笑,他简单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随后对我说道: “不亏是沈焕的儿子,所作所为,总是出乎常人所料,不过,也就这样了!” 八户英男话音刚落,其身影便已经来到我的跟前,而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他那被热火所包裹着的小通连。 双刀流确实有点东西,但只要我还撑得住,只要我能持刀接下八户英男的所有招式,我就能以力返力,将八户英男的力量尽数反馈,不管是刀法的力量,亦或是大小通连的风火强袭,《九转元阳功》第三层,正是留他之力,还馈于他,不管八户英男对我使用多少次的风雨火光,多少次的凛冽刀罡,我尽数接下便是,尽数以蜘蛛切反射回去便是! 只可惜我已经没了内息,无法将燕影步法发挥到应有水平,而八户英男步履如雷,一时间,其快如巽风的刀法还是将我打得节节后退。 残尸遍野的战场上,被我们二人打得泥沙滚滚,枯木尽削,在与八户英男博弈至乌赤中心时,我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但死我也要拉着眼前这个老鬼子一起死!我将刚刚吃力接下的风雨火光朝反向斩去,八户英男已经渐渐熟悉了我的打法,他在快速躲开我的进攻后的一瞬间便再次挥舞双刀朝我砍出风雨火光,相比之我反馈给他的力量,更是强上数倍有余。 “不能倒,还不能倒!” 此时的我,纯粹靠信念在支撑着肉体。 奈何八户英男这次的刀罡太过强烈,风雨交加,火光灼目,我硬挺着身子板,用蜘蛛切奋力接下这股霸道的力量,强大的风雨火流将我向后退飞了近百米,这次的威力实在太大,而我,也只能吸收个四五成罢了。八户英男没给我喘息的机会,就在我接下刚刚的那股力量之后,又是一道交叉飞来的风火刀罡从远处劈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八户英男劈成两半,火光占满了我的双眼,风雨更是浸透了我的身体,强烈的震动声过后,我感觉自己身上并没有增加更多的伤痛,抬头一看,青白火幕立于身前。 是碧霄,火翼再次被它展开,并被它收拢在我的身体周围。 我:“碧霄,你不是……” “别废话,我撑不了多久,你还不快点想个法子!” 碧霄不耐烦的说道,语气之中,已经尽显疲惫。 “法子?哪儿还有法子?” 此时的我,既无奈,又绝望。 火翼之外,八户英男癫狂的大喊道: “支那小杂种!我看你还能扛多久!” 即便是躲在火翼之内,我依然能感受到八户英男正在外边不断的挥动双刀砍向我,就此产生的剧烈震动将我脚下的土地震开了一道道指缝大小的皲裂,湖床上大量的血液顺着我的脚底流进这些裂缝之中。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只听师父对我说道: “小子,人不只有五感,你要学会感受第六感!” “第六感?师父,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问师父。 “只要你心中有恨,记住,有仇必报,敌人伤我一倍,我伤敌人百倍,只要你能保持这股恨意,就能感受到这世间最强烈的,最痛苦,最可怕的东西,那就是杀气!” 我:“杀气?” 师父的声音还在继续:“国之辱,不能屈,民族之辱,不能屈,八户英男竟敢讽你做支那,此等羞辱怎能忍!还有,我的仇,你还报不报,你母亲杨晴,也还等着你去拯救,你就打算这么龟缩着等死,臭小子,窝囊废一个!” 一股憋屈的怒火顿时在我胸膛蔓延,小鬼子,去你妈的支那!老子没耐心再跟你纠缠,杀,我要杀! 就在我内心的杀戮欲望水涨船高之际,我感觉火翼之外,八户英男的袭击好像停止了,不,停止的不只有他,乌池周围的哀嚎声,窜逃声也消失了,黑,我眼前很黑,我是瞎了吗? “杀气……杀气……杀气!” 师父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中回荡,在他声音的唆使下,我能感觉得到,自己隐藏在内心里的那股血腥欲望即将破壳而出。 突然!我看见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是什么,像平静水面上突然泛起的涟漪,也像一个细长的白色丝线,一根根丝线编织成网,延伸到一个人形的生物上。 杀气,这丝线就是杀气!是来自八户英男的杀气,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开始兴奋,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传遍全身,看着眼前向我延伸而来的白色丝线,我举起蜘蛛刀,刀刃对着丝线一招砍去!在蜘蛛切砍中丝线的那一刹那,我视线中的空间再次回归原来状态,火翼高展而开,我的蜘蛛切,刀刃炽热红灼,刀身环绕着一股云雨之气,接住了,我刚刚接住了八户英男的刀法! 看着前方一脸震惊的八户英男,我放肆的挑衅他道: “来!再来!哈哈哈哈!” 八户英男恼羞成怒,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脚,我注意到,他那赤裸的双脚已经血染淋漓,很好,如此看来,神雷术用的这么频繁,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八户英男高举双刀,其脚下一抹蓝色电光闪过的同时,其身影已经挥舞着双刀流风火朝我劈砍而来。 碧霄拍打着我身后的火翼以加速我的移动身法,我在陆续接下八户英男进攻的同一时刻,也看到了八户英男的杀气所形成的数百根丝线不断地朝我延伸而来,有趣的是,这些丝线每延伸一段距离,就会互相交织成八户英男提前到来这段路程所会有的人形姿态,我恍然大悟,这一个个丝线所形成人形轨迹,不正是八户英男对我的下一秒的进攻路线和方式吗? 好,太好! 兴奋之余,我用蜘蛛切接下八户英男的又一次进攻,碧霄立马心领神会,它挥动着翅膀猛然高飞于夜空。八户英男仰头怒吼一声,其双刀交叉,火光与风雨同生于他的周身,所形成的飓风忽冷忽热,乌池上下,沙石翻滚,枯木折成桩,湖床上的血流泥泽也为之沸腾。 随着八户英男一声呐喊,地面上,火光冲天,风雨逆天而上,碧霄见状不由得对我担心道: “沈放,快走,你扛不住的!” “扛不住也得扛!” 大敌当前,我已顾不得许多,强行命令碧霄挥翅俯冲而下,我双手紧握蜘蛛切,先前所吸收的风火之力从刀刃上炸裂而出,虽说与此时向上袭来的强悍力量相比,渺小了不少,但如果不拼杀一次不试试,又怎能就此论成败! 废话不多说,挥刀砍去! 面对强大于我数十倍的力量,我心中毫无畏惧,蜘蛛切的刀锋在凌冽的风雨中颤抖,火流的热量扑面而来,烧的我眼睛又干又痛,尽管碧霄已经用尽全力拍打着翅膀助我向下继续推进,但我能感觉得到,火翼的力量,正在减弱。 师父的声音:“杀!杀!杀!你要永远记住这种感觉!” 我不愿放弃,也不肯认输,忽然,我感觉自己的右边耳朵泛起阵阵奇痒,一只泥做的蚂蚱从耳洞之中跳到我的手臂上,蚂蚱灵活地在我的双手之间来回跳跃,一直跳至蜘蛛切的刀背之上,眨眼之间,蚂蚱化作一只似龙非龙,似兽非兽的生物攀爬缠绕在蜘蛛切的整个刀身,原本只是打刀的蜘蛛切在那只怪兽的强化下,迅速变化成一把大太刀。 “睚眦,你终于肯出来了!” 碧霄大喊道。 睚眦!这就是睚眦!原来它一直藏在我的右耳之中,一年前我就听师父说过,睚眦可以强化任何一种冷兵器,因为使用之时容易被杀气所吞噬,所以师父一直没在我面前用过睚眦。 被睚眦强化后的蜘蛛切顿时更加锋利强韧,碧霄再次加大了火翼的力量,我紧握加长的刀柄,运行丹气于周身,垂直而下,所过之处,刀锋将风雨火流劈成两半而陨落,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此时已化作一颗流星陨石,坠天之力,势不可挡! 杀!杀!杀~过~去! 火光已彻底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最后的感知,来自双手,掌心好似感觉大太刀切开了什么东西,手感类似切苹果。 风雨停歇,烈火熄灭,视线恢复之后,手中的蜘蛛切已恢复原貌,睚眦重新变成一只泥色的蚂蚱跳回到我的右边耳朵里。我站在乌池边上,旁边躺着被鬼切钉住了的茨木童子,而我的脚下踩着一摊灰烬,大通连和小通连刀插在湖边上,一双布满血痕的脚在乌池的血水之上上下沉浮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恶心气味儿,疲惫感,伤痛感,各种莫名的酸麻感迅速席卷我的全身,死了,我确信,八户英男定是已经陷入到了平安京那来自深夜里的轮回。 第172章 岚山之战(五) 赢了,我赢了! 喜悦之中,内心却又无比寂寞,最终,我还是没能逃出这座无尽之城。 我扛着蜘蛛切,花了点时间才从一座土堆里找到了已经变回人形的格林列夫,在吃力的将其搀扶起来后,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蛤蟆……蛤蟆神……” “是茨木童子。” 格林列夫一只手指着躺在乌池边上的茨木童子说道。 此时的我已经浑身剧痛疲软,身上多处都在流血,全靠《九转元阳功》第一层勉力止住了大部分血液流失。格林列夫和我互相搀扶,东倒西歪地走回到茨木童子身边。 “喂!你什么意思?” 格林列夫问茨木童子道。 茨木童子失神的双眼看向乌池不远处,我记得那是蛤蟆神倒下的地方,茨木童子撕扯着喉咙,痛苦的对我们说道: “蛤蟆神……那只蛤蟆……别让它……千万别让它恢复原貌!” 还没等我和格林列夫理解清楚茨木童子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俩就看见乌池里的血海正在快速流动,不只是乌池这样,环绕在乌池周边的山川上,尸横遍野的枯木林中,无数条血红的溪流汇聚而下,共同流动到乌池当中,而乌池里逐渐积累的血水则跨过了一处岸边,血水化作一条蜿蜒的河流,向着蛤蟆神倒下的地方滚动奔腾而去。紧接着血河奔流的尽头,一个金黄色的巨大山丘迅速隆起,在冷寂的月光照射下,一只大如山峰的金色蛤蟆崛地而起。 金色蛤蟆前肢笨重的拍打着地面,那张宽如山谷的大嘴对着满月缓慢裂开,其长在后背上的众多脓包,甚至都高过了乌池岸边上的一座座山丘!金色蛤蟆的鼓鸣声,响彻天地,不少妖怪和阴阳师见状惊慌而逃。 “我看到了!它没有后腿!” 格林列夫瞪着那只金色蛤蟆大喊道。 茨木童子无力的发出一声“撒!”随后继续说道: “那只臭蛤蟆正在试图与平安京争万灵的夺玄能,这是它恢复下半身的唯一办法。” “切,这与我有毛关系!” 我不耐烦的说道。 茨木童子:“平安京与这里的生灵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生灵死,玄能归于平安京京,而平安京则反馈暗能于生灵以让其复活,以此循环往复,最终,生灵会和平安京融为一体。” 我:“玄能呢?” 茨木童子:“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被滑头鬼父子所盗取。” 我:“所以,蛤蟆神这样夺取玄能,又会怎样?” 茨木童子:“平安京会坍塌收缩,这里的所有生灵,活着的,死去的,正在轮回的,都会被平安京提前融合为一体以修复平衡,最终,我们都会变成这这泥土,沙石,枯木和月光……” 茨木童子把即将流出嘴角的鲜血重新咽了回去,然后继续说道: “更重要的,通往外界的唯一渠道,乌池,将会常年关闭,直到平安京恢复原来平衡为止才会才会再次打开。”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问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我在这儿很长时间了,认识很多你们没发现的古生灵,他们跟我说过,平安京的失衡,很多年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而那个时候,平安京还只是滑头鬼父子的私人妖库而已。” “那乌池,还怎么出去?” 其实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蠢,他可是茨木童子啊,即便他真的知道怎么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又怎么可能告诉我真相? 果然,茨木童子等的就是我这句话,只见他双目微垂,纵使体魄已是气若悬丝,可脸上的神色依旧是神秘莫测,茨木童子用力抬起他的面向蛤蟆神的左手,指着那只大蛤蟆说道: “真正的乌池,就是那只臭蛤蟆的嘴,你只有进入它的嘴中,顺利穿过立在它喉咙里的那扇门,就能彻底离开这里……” “王印,你怎么不说王印?” 我带着怀疑问道。 茨木童子讥笑一声道: “呵!王印,要知道,没有王印才能真正离开这里!” 茨木童子憋着一股气,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紫红,他在对着夜空吐出一波血色的同时,一枚黄铜色,随侯珠大小的印章随着鲜血掉落到地面上,茨木童子被自己吐出的血呛了几声,然后说道: “王印,这就是王印,老滑头鬼的骗人把戏,一旦被王印盖上印记,那你体内的玄能就会迅速被平安京的暗能所替代,从此,你便成为了平安京的一部分,就算暂时离开了这里,不出三日,你就会因为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跪在地上求着老滑头鬼让你回到这个地狱里来,盖上王印,无论你是谁,都不可能再真正重返自由,只能永永远远留在这里,无限的循环下去,这才是无尽之城名字的真实含意。” 信了,我真的信了,茨木童子在说话的时候,我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的一丝针对我的杀气,于是,我转身看向蛤蟆神,此起彼伏的蛙鸣之声,震耳欲聋,绝望与希望交织,愁与乐同时生成于心中。 我:“即便我能进入到蛤蟆神的嘴里,又有什么办法能打开那扇门?这里说到底,还是滑头鬼干得好事,只要他们父子不愿,我又怎么能出得去?” “也不是没有办法。”茨木童子目光神秘的说道: “七十多年前,我在平安京听闻大岳丸对我说过,他的一个部下,曾经穿过了蛤蟆神的喉咙,并用某种方法打坏了那扇门,成功逃出了这里,至今那扇门在被老滑头鬼修复之后,依然保留着一道细小的裂缝,若是能再次将裂缝打开,也许你真的能离开这儿。” 法子,又到了想法子的时候,眼看乌池里的血液就要被蛤蟆神吸附大半,我脑子却混乱如麻,思绪万千亦毫无计策可言,想着想着,也只是空有心中万分焦急而已。 随着蛤蟆神的鸣叫声愈加高亢,我感觉视线突然一阵恍惚,脑子也是又晕又麻,整个平安京,仿佛在地震。 格林列夫焦躁的看着乌池说道: “怎么办,乌池里的血水,已经少了一大半了,眼看就快见底啦!” 我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的茨木童子,对其说道: “所以,你有办法?” 茨木童子脸上露出鬼魅一笑:“有,只要你把出我身上的鬼切,我定能放你离开这里,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靠,我就知道他嘚吧嘚跟我聊这些个,说白了还是想要我解开鬼切的封印,妖的话不能信,魔的话,更不能信!虽说此时的茨木童子依然没有任何对我的杀气,但我的信心是真没底,天知道他们这些妖魔心底里是怎么想的! 怎么办……到底还能怎么办? 天摇地动,精神恍惚,一道淡淡的灯光无声无息的滑过我的双眼,转睛一看,是不落不落! 只见不落不落那黑色身体之上的灯笼脑袋大写着一个“恐”字,飘飘荡荡的游走在我们附近的战墟上,虽听见到我叫他,但他还是故意装作一副聋子模样,脚下更是加快速逃跑度试图尽快离开。不落不落的灯光好比是命运赐予我的灵光,脑子顿时茅塞顿开,我举起蜘蛛切,对着不落不落的前方的路线上劈出一道刀罡,刀罡恰好落在不落不落的两只黑脚前边一寸多的地面上,劈出一道深如指节的沟壑。 不落不落先是身上被吓得一激灵,随后无奈的转身看向我,语气做作的说道: “啊~沈先生,原来是你打败了八户英男,真厉害,真是厉害!” “过来!” 我毫不客气的对不落不落呵斥道。 见不落不落又想装作听不见,我只好对他的脚下再砍出一道刀罡吓唬他,效果很显着,不落不落灯笼脑袋变成了一个“悲”字,屁颠儿屁颠儿游走到我跟前。 “你的分身可以传播到平安京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吗?” 我问不落不落。 不落不落自信的点头道: “当然,平安京里,任何地方,我都能进去,绝无约束。” 我:“能帮我带句话吗?” 不落不落有些犹豫:“我尽量,请问,你想给谁带话呢?” 我:“给这里的所有生灵,人,妖怪都要听到我之后所说的。” 不落不落在听到我的要求后,他的灯笼脑袋上,“悲”字一下子变成了“奇”字,但他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蛤蟆神的鸣叫声愈发强烈,以至于整个乌池空间里,不停地出现间歇性地震。我和格林列夫死死的撑住对方以保持平衡,蜘蛛切也只好插在地上当做扶手。 “我说的,你给我听好了!” 我对不落不落威胁道,不落不落一面惊慌的从灯罩脑袋上不停地拍掉快要遮住其灯笼烛光的泥土和血水,一面敷衍对我回应道: “好,好,好……” 我恼怒的推开格林列夫,大步一迈,一只手紧紧拽住不落不落的黑袍领口,对其愤怒的吼道: “听着,你这个老油条,如果你也想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那就乖乖照我说的做,不然,我就这么拽着你,大不了咱俩待会儿等着一块儿被平安京重启!” 不落不落被我吓得连连点头,灯罩上的字立马变成了一个“惊”字,我依旧不敢松开拽住不落不落衣领的手,这老灯罩,看来还是得用吃硬不吃软的态度对他,这次肯听话。不落不落拍去身上和灯罩脑袋上的污泥,我看到他的灯罩脑袋里边,烛光比之前见到的还要亮,灯罩上的字也变成了一个“醒”字。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你想说的了。” 不落不落平静的对我说道。 在又挺过一阵地震之后,我无暇沉思,亦没功夫整理思绪,只管想到什么说什么。 “各位狱友,蛤蟆神已经现出原形,它势要与平安京争夺这次战场上的玄能,茨木童子说了,蛤蟆神此举,定会造成平安京的坍塌,到那时,你,我,我们,都会提前被平安京融为一体,最终变成一块石头,一粒沙土,一棵枯木,我问你们,你们甘心吗?反正我不甘心,茨木童子已经被鬼切封印,搅动这场战局的八户英男已经被我打败并陷入到了轮回里,大岳丸也还被关在如意岳的监牢里,现在,没人能束缚我们,就在刚刚,茨木童子跟我袒露道,真正的乌池,其实就在蛤蟆神的嘴里,只要我们能成功穿过蛤蟆神喉咙里的那扇门,那我们所有人,无论是谁都可以重返人间,重获自由!而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门,上边其实有一条不起眼的裂缝,那便是平安京的破绽,是滑头鬼父子的漏洞,更是我们的希望!我不记得自己已经在这片黑夜之下待了多少天,你们呢,还记得上一次拥抱阳光是什么时候吗,还记得自己家人、爱人、朋友原本长什么样吗?妖怪也好,人类也罢,谁不想着真正的逍遥?只有活在外边我们才能痛痛快快的生活,有尊严的活着!如果你们也这么想,那么希望你们尽快来到乌池,这里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蛤蟆神,只要将他制服,打破那扇藏在他喉咙里的门,你,我,我们所有渴望自由的人,都可以重返人间,各位朋友,朋友们,想必你们和我一样,已经受够了这里,受够了被滑头鬼父子玩弄自己命运的日子,受够了这毫无尊严的囚禁生涯,那快来吧,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在乌池,这里只有一个敌人,只要你们可能来,那么希望总是有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再恐怖的时光,我们都已经在这里熬过,还怕死?死都死过了!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为何不尝试一把?来吧,让我们一起,共同突破这道限制我们自由的最后枷锁,重归真实,回归逍遥自在!” 乌池之上,哀嚎遍野,蛤蟆神那震天撼地的鸣叫声还在继续,茨木童子没说话,格林列夫也保持着沉默。不落不落灯罩上的字再次变化,一个大大的“敢”字填满了我的视线,他轻轻地拍了拍我拽着他衣领的左手,说道: “就这些?” 我:“嗯,就这些。” 不落不落试探性的继续问道: “不再想想?” 我再次确认道: “就这些,可以了。” 即便我还想再说什么,也确实该为一会儿的拼死省点力气才行。 “你说的很好……” 不落不落面对着我,展开双臂向后退了两步,他的灯笼脑袋不停地分裂出一个个一模一样的灯笼,这些灯笼飘飘荡荡的飞向空中,我注意到,夜空中的每一个灯笼上边,都写着一个同样的字,“愤”。 上百上千个写着“愤”字的灯笼陆续飘向远方的夜空,好似一个个带着奢望梦想的孔明灯,外边的世界,中秋也应该过了,当最后一个“愤”字灯笼从不落不落的脑袋上分裂出来之后,不落不落礼貌的冲我鞠了一躬足足九十度的躬,然后,他的黑色身体渐渐变淡,变得透明,最后消失,这才是最后一个写着“愤”字的灯笼,我和格林列夫以及茨木童子看着这盏灯笼不快不慢地飘向月色暧昧的夜空深处。 不落不落没有逃跑,他的确做到了我希望他做到的,因为我看到很多灯笼在飘到乌池周边的山川之上,而且我还能听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不停地在山林间回荡,但让人心寒的是,战场上的残兵们大多数都选择的落荒而逃,的确,区区一个无名之辈所说的话,又有什么说服力可言?等等,我只好选择再等等。 平安京里只有黑夜,因此在这里很难感受到时间,所以我就算看了手表也是白瞎,但生物钟告诉我,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再次的地动山摇过后,身下传来茨木童子的一声讥笑: “呵!蠢货,就凭你一个不知名人类的几句话语,在这平安京,谁会相信?你还真以为这样就会吸引一群甘心为你卖命的手下?呵呵,看来你还是在平安京里待的时间太短了,呵呵!” “是吗?”我蹲下身去,眼睛盯着茨木童子说道: “趁现在咱们还有时间,要不你跟我们两个聊一下你和蛤蟆神当初的计划?” 茨木童子听到我的问题后,不屑的闭上了眼睛,其实我对自己所问的问题根本不感兴趣,只是,刚刚茨木童子的话确实对我的信心有所动摇,我担心,再听他继续对我忽悠的话,我真的有可能会经不住诱惑而将他释放。 “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等着?” 格林列夫看出了我的担忧。 “不,就在这儿,必须在这儿。”我盯着茨木童子说道: “那这样吧,我来猜猜,其实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外边的吾良瓢想用酒吞童子代替你在平安京的位置了,对吗?” 茨木童子没有说话,但他的眉毛却在听到我的话后,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看来,这个思路是对的,于是,我故意用略有戏弄的口吻,继续对茨木童子说道: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毕竟在这里,你就是王,而王位岂是轻易就能拱手让人的?” “所以你才和蛤蟆神密谋,故意让八户英男等人挑唆大岳丸与琉璃番联盟,在平安京,谁不知道你是滑头鬼父子的走狗头目,不管是想取代你,还是想通过你离开这里的生灵,在平安京绝对占到了大多数,你们就是抓住了这点,所以才制造了这场数万人的大厮杀。” 我站起身,转头看向还在不时发出惊天鸣叫的蛤蟆神:“你们要的就是现在这个局面,蛤蟆神与平安京争夺轮回者的玄能,之后造成平安京坍塌收缩,通往外界的通道关闭,吾良滑也好,吾良瓢也罢,你们就此便可要挟滑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们对于平安京来说的重要性,更让他们明白,在平安京,只能由你们两个才能维系这里的平衡,平安京的王位,唯你们二人才配拥有。” 茨木童子依旧口目不开,只是保持着冷漠无情的模样躺在地上,而格林列夫却有些疑惑:“照你这么说,那茨木童子刚才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蛤蟆神对平安京的影象,这不就是他们两个想要的吗?” 我伸手摸着插在茨木童子身上的鬼切解释道: “因为这个,鬼切,老虎没了爪子,就不再是老虎,毒蛇没了毒牙也不再是毒蛇,被封印了的茨木童子,还能在平安京里当王吗?试问如今他这副模样,谁还服他?自己残了,蛤蟆神那就是一家独大,单凭这一点,茨木大人又怎能忍?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好,鬼王大人,你说是不是?” 茨木童子脸上抽搐了一下,看来,他在憋着一股气,一股被我看穿的羞怒之气,再察觉到我还在看他之后,茨木童子故意挤出一句倔话: “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我只是被封印了,而你,将会成为这里的一粒最微不足道的沙子,永世被这里的人和鬼踩在脚下,记住了,是永世!” 茨木童子冲我发完脾气没多久,随着蛤蟆神的再一次鸣叫,我感觉不仅地表震动得强烈,就连我的脑子也是一个劲儿晕乎。 第173章 岚山之战(六) “乌池,血水又少了三成!” 格林列夫焦躁的指着乌池说道。 “等等,再等等……” 我沉住心说道。 “我听到了,是你的声音,对吧?” 黑夜里,来自一个男人谨慎的声音瞬间激醒了我。 是一个阴阳师,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从他的白色战衣上布满的血渍可以看出,他也是刚刚战斗过的一员。 “我也是琉璃番的,我叫宫本纲野。” 男孩儿指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正在发光的吊坠圆珠子说道。 我冲他笑了笑,同时指着自己胸前还在发光的徽章礼貌的回应了一下。 宫本纲野:“我看到了,八户英男,是你杀死了,对吧?” “嗯”,还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所以我故意不表露自己太多的态度。 得到答复后,宫本纲野憨厚的笑道: “真厉害,我就知道,八户英男这个老家伙终有一天会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来,刚刚的战斗,真是太激烈了,我本来也不看好你,没想到,结果竟是你赢了。” 事实证明,不会夸人还是别夸的好,被宫本纲野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该骄傲还是该尴尬,只好敷衍对方一句: “来了就好,非常感谢。” 宫本纲野拍着胸口继续说道: “我也不管那么多了,你的话,确实勾起了我对自由的渴望,出去,我真的想出去,不管怎样,再最后试一把!” 宫本纲野的话确实让我有点感动,得知是队友后,我真诚的对其鞠了一躬,然后又说了一声谢谢,毕竟,苍蝇腿也是肉。 见我这般诚恳,宫本纲野憨笑着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然后转身对身后战墟大喊一声: “没错,就是这里,就是他!” 宫本纲野话音刚落,其身后的战墟各处,一个个人类和妖怪的脑袋胆怯的从石头和枯木后边探出大半截儿,宫本纲野见状又对着这些残兵挥举双手再次高喊道: “安全,这里安全,乌池边上,茨木童子真的被鬼切封印住啦!” 宫本纲野此话一出,更多的脑袋从战墟各处探出,有的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有的则是把血抹在脸上装死,听到声音后才微微睁开一只眼看过来。 “茨木!茨木童子被封印啦!快回来!” 宫本纲野兴奋的边原地跳着,边冲战墟里的残兵们挥着手。 残兵们在宫本纲野的鼓励下,一个接一个朝我们这里走来,与还在逃窜的士兵相比,眼下朝我们走回来的残兵们在数量上确实不算多,目测大概也就三四十个而已,但我觉得,这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我看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就带着这些人杀过去吧!” 格林列夫的语气愈发急躁。 “等等,再等等……” 尽管我也拿不准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到底对平安京里的人和鬼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但我还是决定再等多一会儿。 零零散散的残兵们纷纷聚拢到我和格林列夫身边,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对于我刚刚所说的,他们还是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怀疑,但他们的眼神,很明显,无论人或者妖怪,都透露着那种对自由的渴望,而我要的,就是这种渴望。 随着蛤蟆神的鸣叫再次加大,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乌池里的血水已经所剩无几。 “看,你们快看!” 宫本纲野指着离我们最近的一座山头兴奋的大喊道。 转头一看,山头之上,星星点点的灯笼带着星星点点的人群正朝着我们所在的地方赶来。他们有的是人,有的是妖怪,与大岳丸和茨木童子相比,这些人都不算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但自由的渴望推动着他们的脚步从山路跑下来。 “还有,还有更多,你们看这些山!” 格林列夫转圈指着乌池周边的山川丘陵不停地大喊大叫。 不落不落的灯笼带领着从平安京各处赶来的人和妖怪,如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希望,聚少成多,化作映天星河,五十个,八十个,一百个,三百个,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赶来乌池的生灵,数量还在增加,甚至于猫又、鳖怪和桥姬也都带着部下先后重返,蝼蚁成群尚可撼动高山,豆点小雨,万滴倾盆也能成河汇海! 悬浮于众生灵头上的灯笼陆续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盏写着“勇”字的灯笼灯笼飘到我跟前,灯笼映在地面上的影子逐渐隆起,然后变成一个不落不落,不落不落向我行了一个优雅的西方绅士礼,随后他便撤进到了众人群当中。 “切,一群蠢货!” 茨木童子看着冲我们赶来的人群,嘴硬的讥笑道。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和妖怪聚拢到我们身边,我才发现,原来被关在平安京里的,并不只有我和格林列夫两个外国人,其中还有很多白种人、黑种人以及看口型就知道不是在说日语的黄种人。 “你,是中国人吗?” 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我朝着人群看去,发现一个身穿黑色运动服,扎着马尾辫的高个子女孩儿正眨着一双大眼睛从人群中挤到我眼前。 “是中国人?还是华人?” 女孩儿执着的问道。 我:“中国人。” 得到我的回应后,女孩儿本来还有些谨慎的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她微笑着说道: “太好了!我也是中国人,我叫苏太和,杏袍会的。” 我跟女孩儿握了握手,在我的徽章照映下,女孩儿的面容渐渐清醒,她看着算不上绝美,但眉宇之间尽显和气,平安京的残酷并没有摧残她那光洁的肌肤,一双透亮的双眸与那天然的笑唇搭配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的协调,即便是她的鼻子不算挺直,但偏偏真是如此,才使得她看起来是越看越亲切,再加上她那清柔的嗓音让人听着实在舒服,促使我对她的警惕心在听到她话语的一瞬间便彻底消散。 杏袍会的来历我是从子非那里听说的,对此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苏太和说她的爷爷是以为旅日华裔,她的父母原本也是,直到多年前回国后才连同她的国籍一起都改回了中国的,但她的爷爷还是选择留在了日本,这次她是回来跟她的爷爷修炼秘术的,没想到吾良瓢竟拿将她关在了平安京里以要挟她爷爷为一个日本政客治病,在这儿她也是吃了不少苦,后来加入到了猫又的阵营,一直算着时间的苏太和说她自己已经在平安京里整整待了半年多。 苏太和一边跟我诉说着她自己的遭遇,一边从人群中招呼不少中国人和华侨、华裔们聚集到我身边,大伙儿操着来自国内天南海北的方言向我问候,听着让我心里泛起不少些酸楚还有感触。 “你……你刚刚所说的……你真的吗?” 一只不知名的小妖怪从人群中探出半个脑袋冲我问道。 “信不信由你们。”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钟就后悔了,因为不少人类和妖怪在听到我如此不负责任的敷衍回应后,纷纷在人群中扰动起来,似有打退堂鼓之意,片偏在这时,蛤蟆神的鸣叫声再次加大,强烈的震动感将我们脚下的大片土地瞬间震裂出一道道深不可测的沟壑断崖,不少没站住脚跟的人和妖怪在还未察觉自己脚下异动之时,便已经失足坠入深渊。大量的生灵就此惊慌而逃,才聚集起来的队伍,转眼间便被恐惧拆卸得四分五裂。 不过多一会儿,就连刚刚还在对我嘘寒问暖的华人们也陆续捂着脑袋窜逃,才在众人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仅仅刚生成一簇火苗,便被可怕的现实所扑面。看着四散而逃的人群,我大脑直发愣,苏太和拉着我的一只胳膊,示意我看向那些还坚定支持我的,包括宫本纲野在内的剩余人群,苏太和眼神坚毅的对我喊道: “沈放,别管他们,千万别气馁,我信你,靠咱们自己也能杀过去!” “好,好,就靠咱们自己!” 我把蜘蛛切从地上拔出,准备带领众人杀向蛤蟆神,正在这时,一旁的格林列夫却突然冲躺在地上的茨木童子喊道: “喂!你想干嘛!” 我低头看去,发现茨木童子对着夜空高举右手,神色难测的对我说道: “闪开点。” 我警觉地将苏太和他们拦在身后并撤了两步,只见那茨木童子的右手掌心突然从内部被一个尖利的物体所戳破,这个物体呈黑色,呈枪头形状,开刃泛着银白色的寒光,从茨木童子那苍白的脸因物体的逐渐向外延伸而愈发痛苦可以看出,这个枪头状的东西,绝非凡物。 枪头渐渐从茨木童子的掌心伸出,然后是象牙白颜色的枪杆,整把枪从其掌心伸出差不多四尺多长后,枪身突然如火箭一般弹射到夜空当中,之后又调转枪头向下飞来。 “闪开,大伙儿都闪开!” 我压着身后还在看热闹的人群,尽可能的将他们推得更远些,以免他们被这把长枪所误伤,长枪如一道坠落夜空的流星,疾速落下之际,不偏不倚,正好扎向乌池里边倒插着大通连和小通连的中间,两只觊觎这两把妖刀的妖怪刚想各自拔出一把刀,可还没等它们的手碰到那两把刀的刀柄,从天而降的长枪已经将其中一只妖怪的身体从头贯穿,眨一波眼的功夫,枪头便已深深的扎进了满血水的乌池之中,而另一只妖怪见到后,吓得是直哆嗦,它连忙收起双手,胡乱寻个方向便落荒而逃。 茨木童子此举一出,瞬间镇住了在场众人,就在所有人为之感到疑惑之时,茨木童子突然转头冲我大喊道: “外夷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待我醒来之后,你最好不要让我在这里再看到你!” 茨木童子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他的身体开始迅速透明,肤色和头发的颜色也逐渐变淡,转眼间,茨木童子就变成了一座平躺在地上的水晶雕像,透过他晶莹剔透的身体,我们甚至能看见鬼切穿过他胸膛的刀身。格林列夫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茨木童子的水晶之身,当格林列夫的指尖触碰到茨木童子的身体时,清脆如泉的叮咚声即便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之中依旧能清晰的听到。 “他这是……死了?” 格林列夫迟疑的问道。 “是闭息沉眠”,苏太和弯腰看着茨木童子的躯体说道: “这是大妖才有的本事,当他们觉得眼下的环境不再适合自己生存的时候,就会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进入类似冬眠的沉睡状态,为了防止被外界打扰,有的大妖还会因此变成一棵树,一间房子,甚至是一座山作为他们的伪装,待到未来合适的时机,他们便会再次苏醒。” “好家伙,他还有这本事!”我看着进入闭息沉眠茨木童子,月光穿过他的水晶躯体,折射出柔和的五彩幽光,看着是那么诡异,却又是那么的美妙绝伦。 “看,那是天沼矛!” 有个红发洋人手指着那杆倒插入乌池的长枪,激动的喊道。 天沼矛是什么,我虽然不懂,但从他的话瞬间就能引起众人惊呼则可以看出,这个叫天沼矛的武器,一定是某种在日本了不得的玩意儿。苏太和也皱眉瞪眼的朝乌池望去,对于乌池里的那东西到底是不是洋人口中的天沼矛,她似乎保持怀疑态度,见我对此一无所知,苏太和便跟我解释道: 天神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奉别天津神之命,持天沼矛以搅拌地面的混沌世界上,矛尖所滴落的一滴水后来变成淤能碁吕岛,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便在此岛结的婚并生下了八岛和诸神,总之,天沼矛是个很厉害的神奇就对了。” 就在众人把目光都投放在乌池之中的天沼矛身上时,大伙儿发现,乌池里边刚刚还奔流不息的涌向蛤蟆神方向的血水,其流速正在明显变慢,没过多久,本来还是一条红色大河的血水河道,须臾之间便缩减成了一条宽不过一臂的蜿蜒小溪。 “是天沼矛,这一切一定是天沼矛的威力导致的!” 红发洋人还在激动的喊着。 不过那杆兵器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天沼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正是因为这杆所谓的天沼矛插入到了乌池的原因,这才及时减少了乌池里的血水大量朝蛤蟆神流去。 第174章 岚山之战(七) “你们还等什么?!” 我冲着众人喊一声。 此刻正是收拢人心最好的时机,于是我举起手中的蜘蛛切,用尽毕生最大的嗓门高喊道: “为了自由!” 果然,此情此景,只要情绪到位,必然是一呼百应,众人高举手臂或者手中兵器,同声高呼三声: “为了自由!为了自由!为了自由!” 我在众人呼喊之际,立马将丹气贯通体魄,蜘蛛切刀柄紧握于双手,集中精力对着远处的蛤蟆神蓄力劈出一记刀纲,刀罡一出,势如虎狼,一乘风破浪之形,劈到蛤蟆神的后背角落上,虽不能说可以伤其几层,但至少也能劈出七分气势,更在其背上留下三分毒汁四溅的刀痕。 众人见状,兴奋之情顿如排山倒海,我手持利刃大步朝着蛤蟆神冲去,难以压抑的杀戮之心使我忍不住大喊道: “纵是神灵,亦非不可杀!” 狠话一出,身后便传来滚滚冲天震地之声势,来吧,命运,我倒要看看,这么大一只蛤蟆,到底能被我们这些人剁出几斤肉! 刚刚的那一刀虽砍中了蛤蟆神,却并没有引起这只庞然大物的任何注意,不过也许是天沼毛节制住了蛤蟆神对玄能的吸收,致使蛤蟆神在当下明显减缓了它鸣叫的频率,如此好的进攻时机,我不肯错过,身后众人更不肯错过,最先赶到我跟前冲杀上来的人人鬼鬼们,一个个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或是日本刀,或是西方骑士剑,我甚至还看到一个五六岁模样,只穿着一条白色屁帘的小男孩儿竟抡着比他身高好几倍的圆球大锤,只见他奶凶奶凶的疾步冲出人群,对着蛤蟆神的左前腿,龇牙咧嘴的砸去。大锤砸得蛤蟆神一只脚趾毒液飞溅,众人见状则是兴奋至极,纷纷挥舞着手中武器劈砍向蛤蟆神。 转眼之间,冲锋大兵们便已经连跑带跳的攀上了蛤蟆神的身上,他们看着就像捕食猎物的行军蚁,一个个拿着手中利刃,冲着蛤蟆神那满是脓包的金黄色皮肤上,饥渴的一顿劈砍。一时间,蛤蟆神那形如高山的身体也忍不住的抖动起来,它试图像甩虱子那样把众人从自己身上甩下,确实有不少战士没来得及反应而被蛤蟆神从高处狠狠摔落,但更多的战士坚持住了阵地,他们继续在蛤蟆神的身上劈砍着,把蛤蟆神身上那些大小各异的脓包戳得一个接一个的破裂,大量淡紫色的毒液喷溅到他们身上,也不知为何,这些攀爬在蛤蟆神身上的士兵,在被附着了蛤蟆神的毒液之后,全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他们双目失神的跪在蛤蟆神的背上,低头看着那些潺潺流动着的淡紫色毒液,脸上露出痴迷而贪婪的笑容,不停地用双手捧其毒液往自己嘴里灌,有的则把毒液盛到自己衣领里边,或是涂抹全身。 沾染上毒液的人和妖怪们,身体开始迅速消瘦,刚刚还为蛤蟆神毒液所痴迷的战士们眨眼间便被毒成一具具干尸,微风一吹,干尸瞬间化作一缕缕粉末随风飘向黑夜。 已经赶到我身边的苏太和见状冲我大喊: “不好,是蛤蟆神的噬贪毒!” “噬贪?什么意思?” 我边跑边问道。 苏太和:“在日本,蛤蟆神是一个许愿之神,日本人相信蛤蟆神可以为自己求得财富,满足欲望,而这一切其实就源自一个贪字,蛤蟆神吸食祈求者的贪婪欲望,再将这些贪欲化做毒素储存在体内,这便是噬贪毒,这种毒能激发中毒之人心中的贪欲,并让贪欲无限扩大,最终,蛤蟆神会将中毒之人的贪婪和生命力一并带走,小心!” 就在苏太和提醒我的一刹那,一大滴毒素冲着我的头顶疾速落下,本能驱使我挥刀将毒液劈开分叉,这才惊险躲开一劫。 “别放松警惕,你看天上!” 一旁的格林列夫瞪大了双眼仰头看向天空说道。 抬头一看,漫天的紫色毒素如飞箭流星一般朝着人群射来,大量士兵来不及闪避,一个接一个沾染上了蛤蟆神的噬贪毒,于先前的中毒之人不同,眼下这一批人在中毒之后,不仅自动放下武器,解开盔甲,更是赤身裸体缠绵在一块儿,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一个个面色潮红,娇嗔吟欢,似有合欢之举,看得我是眼睛火辣辣的疼,想必他们中的,正是贪色之毒。 “早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赶快跟我一起施咒!” 人群之中有术士高喊着带领同行们一起对着继续射来的噬贪毒施念咒语,各种防御咒散发着五光十色的光芒射向夜空,或呈伞状,或呈盾形,或如金云笼罩,或如万字佛光普照大地。众人有了防御,自然是士气更盛,大批大批的术士站出来,对着蛤蟆神投射出各自的看家咒术,这些咒术如同一道道铁链枷锁,将试图挥动前爪以对众人反击的蛤蟆神牢牢的固定在地面上。 “看,它的两条后腿,在这样下去就快完全复原了!” 苏太和看着蛤蟆神的下半身惊呼道。 我:“不行,要想打开那扇门,现在就得冲进这只蛤蟆的嘴里,碧霄!” “知道!” 在碧霄吃力的回应之后,我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暖意,火翼再起,展翅冲向蛤蟆神! 不只是我,不少也会飞行的人和妖怪也加入到了我的空中阵营里,比起在地上奔跑,在空中明显更利于躲避蛤蟆神的毒液攻击,可火翼并非我所控制,本就已经勉力支撑的碧霄,在我即将到达蛤蟆神那张大嘴之际,还是撑不住了,碧霄痛苦的“嗯!”一声,随后,火翼消失,我无奈的从高空坠落而下,眼看一滴毒液就要黏到我的身上,视线当中突然飘来一阵药香,再看上空,一条杏色水袖恰好挡在我的身前,黑紫色的毒液滴落在水袖上,水袖的颜色先是变成了淡粉色,随即又变成了黄色,接着又变成了金色,最后重新恢复成了杏色。我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自己摔在了一片木板上,疼痛之余,我看到一条朱红色的木制拱桥正不断地朝蛤蟆神的嘴边蔓延,大量的战士顺着拱桥朝着蛤蟆神的大嘴继续冲杀而去。 “是桥姬的杰作,你还不起来?” 苏太和一把将我拽起身。 我这时才注意到,原先还穿着运动服的苏太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换上了一件杏色长袍,噢,杏袍会,难怪这么叫! 苏太和见我一脸疑惑,在撂下一句“来不及跟你解释“之后,便拽着我继续前进,一波波从天落下的噬贪毒被苏太和挥出水袖挡下,我明白了,苏太和这身杏袍应该是具备某种可以中和毒素的力量,可即便如此,我从苏太和那渐渐湿透的额头也能看出,此时的她,已经愈发吃力。 临到蛤蟆身的嘴边,苏太和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一滴微小的毒液不慎滴落到她的脸上,她毒液迅速渗透进她皮肤里,而她的瞳孔也因此变成了黑紫色。苏太和停住了脚步,我担心是冲她眼前挥了挥手,原本已经两眼无神了的苏太和突然双手紧紧的掐住我的脖子,不知为何,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全是恨意! 我好不容易将苏太和的双手从我的脖子上掰开,却看到更多的毒素正从蛤蟆神的大脑袋上喷向拱桥,而那些中了毒的将士们竟全都开始互相残杀。正当我手足无措之时,一滴浓厚的毒液即将滴在我的脸上,我害怕的闭上眼睛,却并未感觉到有毒液入侵我脸上的皮肤,微微睁眼一看,一把红伞悬浮在我的头顶上方,红伞看着很熟悉,噢!是那个雨女! 红伞之外,天空下起来小雨,从天而降雨水渐渐把蛤蟆神喷射而来的噬贪毒稀释,拱桥上的中毒之人明显少了许多,我对着红伞,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 随后,苏太和的杏袍又开始像刚刚那样迅速变化颜色,待到长袍重新变成杏色之后,苏太和也重新恢复了神智,她那纤纤玉手用力的揉着自己两边的太阳穴,嘴里连说几声: “荒谬,太荒谬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问苏太和道。 苏太和喘着粗气解释说:“现在这毒就像魔鬼,不只是让你进入幻觉那么简单,还能挑唆你向蛤蟆神倒戈,那些带着权力诱惑的说词,真是太有说服力了……” “不管怎么样,醒了就好”,我拉着苏太和继续前进。 桥尾一路延续到蛤蟆神的大嘴前,蛤蟆神的鸣叫声震耳欲聋,我们剩余的几十个人和妖怪顶着蛤蟆神的鸣叫声波,朝着蛤蟆神的大嘴一跃而起,好在这只蛤蟆的嘴够大,怎么跳,我们都能跳进它的嘴里,这种感觉,真是疯狂至极! 蛤蟆神的口腔呈现出一种恶心的深粉红色,而且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的黏液,蛤蟆神不停地扭动着它的舌头,看来是试图将我们吐出来。 “来!大伙儿砍它的舌头!” 我一边冲着众人喊着,一边用蜘蛛钳胡乱扎着蛤蟆神的舌头。 众人见状也跟着这么做,可是这只蛤蟆的舌头比我们想象的要厚实,任由我们怎么披,怎么砍,都没能对它的舌头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又有人被它用舌头甩出口腔外。 “都闪开,让我来!” 这声音听着耳熟,人群中,我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加藤樱子手拿毛笔,气势汹汹的走到蛤蟆神的舌头中间,只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笔墨纵横,一条细长的黑色符文沿着蛤蟆神的小舌头下方,笔直刻画在蛤蟆神的舌苔之上,加藤樱子端坐在蛤蟆神的舌头上,闭着眼睛念起咒语,原本还在口腔里疯狂搅动着的蛤蟆舌头顿时安静了下来,瞬间老实了的蛤蟆舌此时就像一条被人捞出水面的怪异鳗鱼,不甘的抖动着。 “动作快点儿!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加藤樱子催促众人道。 我们剩余的十多个人来不及对她说声感谢,只好尽快沿着蛤蟆神的舌头根,滑向它的喉咙。 蛤蟆神的咽喉又湿又滑,还恶臭充盈,每滑多久,我就感觉蛤蟆神的咽喉内壁正在加速蠕动,突然,一只只肉色的人手从蛤蟆神的咽喉内壁长出来,接着是人的头颅和上半身,看着就像,人形态时候的蛤蟆神! 这些蛤蟆神的分身冲着我们张牙舞爪,当它们顺利抓住我们的同伴后,便开始疯狂地啃食,我不停的挥动着蜘蛛切砍掉大量的蛤蟆神分身,苏太和则用杏袍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的身子以抵挡蛤蟆神分身的攻击,可奈何越是往下滑去,蛤蟆神的分身就越多,众人无计可施之际,格林列夫突然冲道我和苏太和的身后,他大喊着再次变身,金刚之躯一下子就将蛤蟆神的食道撑大,大量的蛤蟆神分身扑在格林列夫身上,啃食着他那满身伤痕的魁大身躯,我和苏太和则因蛤蟆神食道的扩大而垂直掉落。 “看,门,是哪扇门!” 苏太和指着下方的银色大门喊道。 只见那扇大门形如一个房间的单开门,门上没有把手,而是一只蛤蟆蹲在一潭池水前的荷叶上,而池塘成不规则的圆形。当我和苏太和两人就快撞到那扇门时,我们突然进入到了一个发着白色光芒的空间里,八扇一模一样的银色大门将我们两人围在中心。 “这是保护机制,找那扇有裂缝的!” 我对苏太和说道。 话说的虽然简单,可真要找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这些门不停地围着旋转着,我们越是想凑近看仔细些,这些门就转得越快。 “不能这样白费劲……” 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先冷静。 蛤蟆,池塘,听着,好像是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呵呵……你现在……活像一只大蛤蟆……要是现在把你放了……说不定一噗通就跳水里去了……” 南宫萍!没错,是南宫萍说的!她怎么知道蛤蟆和池塘,她可是五门七杰啊,这么说,如今想来,绝不只是拿我开涮那么简单!对,她是在帮我! “找……找找看,看哪个门上的池塘图案有哪条裂缝!” 我焦急的催促苏太和道。 我和苏太和两人来回查看着围在我们身边的那八扇门,可这八扇门实在旋转得太快,我的眼睛没看多久便晕乎得不行。看着这些一模一样的门在我眼前转来转去,我心中实在烦的厉害,索性直接拽住一扇门的门框试试,可我的手才碰到这扇门的门框,手上的皮肤就被瞬间发热的门框烫得又红又肿,吓得我急忙把手缩到一边耳朵垂上消热,看来这些门都已经被滑头鬼施了毒咒,我刚想到这点,身旁的苏太和却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我转头一看,原来这女孩儿也和我一样,鲁莽的随意抓住一扇门并试图将门打开,可她才把这扇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里边就朝苏太和的脸上吹来一阵阵狂烈的风雪,好在幸苏太和反应够及时,连忙用一只手的水袖遮住了自己的脑袋,看着她那遮挡这凛冽风霜的袖子上正在不停增长的冰晶雪霜,我不敢想象,若是她反应稍吃顿一些,恐怕她那张白净光润的脸蛋就要被这一股冷酷的极寒气息给冻成冰霜,于是我赶紧躲在这扇门的一侧,一脚将门缝踹紧,在确认这扇门已经重新闭合并跟着其他门继续旋转之后,我这才敢帮着苏太和把她杏袍上的雪霜给刮掉。 苏太和:“你让开点儿!” 被门惹怒了的苏太和索性站在中心,然后展开双臂,双手甩出水袖,被甩出的水袖则不停地拍打在八扇门上。 “找到了!” 苏太和右手一抖,一只水袖便死死的陷入到一扇门的裂缝里。这条裂缝大概有五六寸长,且实在太细,细得就像一根牛犊的体毛黏在了门上一样,瞪大了眼睛不仔细看,是根本没法发现。 这扇门似乎有思想,在被苏太和找到之后,它便开始迅速后移,其移动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f1赛车,苏太和的水袖也随之被那扇门给扯开。门还在高速移动中,我和苏太和两人在后边奋力追赶,夸父追日,怕是也不过如此。 “不行,我快没劲儿了……” 苏太和哀叫一声后倒在了地上。 其实不只是她,我也一样,这个白色空间似乎能吸食我们两人的体力,我们越是想奔跑,身体就会比预想的还要累,可希望就在眼前,我绝不能这样放弃! “丹火起!” 我大喊一声,迅速燃起全身丹火,忽然想起自己还留有一招没使,于是我吃力抬起右手,高举被丹火包裹着的蜘蛛切,随着丹火变成红色,一个身披盔甲的红色火人出现在蜘蛛切的刀刃上,只见火人手持弓箭,挽弓拉满弦,一只烈火利箭离弦而出,如一道闪电飞星射中了那扇高速移动中的门,并发出一声如爆炸一般的巨响。 “射穿门缝,一定要射穿门缝!” 我不停地在心中祈祷着。 就在我体力即将彻底耗尽之时,远处的门突然射出万丈红光,红色的火光瞬间填满整个空间,随后,一阵怪异的涡流气旋从门那边生成,并强横的将我的身体朝门的方向吸去…… 第175章 王牌的用法 已是深秋,札幌的黎明格外的冷,一条不知名巷子内的旅馆二楼房间里,吾良瓢端坐在榻榻米上,左手紧握着一把打刀并扛在自己肩膀上,他赤裸着健硕是上半身,在其结实的左边胸肌之上,挂着一道五寸的刀伤,带毒的黑血如一粒粒珍珠从深红色的伤口处不停的涌出,在他的身旁一身黑衣的下野乌翎和一身雪白色和服的雪女正伺候其左右。下野乌翎跪在地上,他手上拿着一块儿丝绸巾帕,正温柔而仔细地为吾良瓢擦拭着伤口,淡蓝色的丝帕每洗舐吾良瓢的伤口一下,黑红色的毒血只需一两秒时间便能将丝帕染浊,下野乌翎只好不停用放在地上的铜盆洗涮着丝帕,而盆里的水,已经不知换洗了多少次。 在日本的常年征战让吾良瓢的身体上疤痕交错,但从小就被父亲灌输武士道精神的他,两百年来从未为自己的生死担忧过一次,为征服而带来的伤痕对他来说是只会激发他的斗志,此时伤口上痛,犹如一个曼妙少女,不断地在他心里撩拨出阵阵快感。吾良瓢的目光不时地朝窗外瞟,尽管此处是千年京的安全屋,但从以往的经历来看,安全屋也不是绝对能保证身处之人能百分百安全,更何况这里可是北海道,酒吞童子的国度,两天前,吾良瓢才与酒吞童子有过一战,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吾良瓢感叹道,毕竟对方可是鬼王,自己带来的部下,无论妖怪还是阴阳师,几乎全军覆没,如今身边,只剩下下野乌翎和雪女二人,就连他自己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不过,猎物越是凶猛,对吾良瓢来说就越有意思。 雪女看着吾良瓢的伤口,既担心又疑惑,她向吾良瓢问道: “大人,既然你已经拿到了显明连,为什么之前不对酒吞童子使用雷击?” “还不是时候,不能让对手看到我们的底牌,切,要不是玉藻前突然反水,我们也不至于此!” 玉藻前毫无征兆的反叛,完全出乎了吾良瓢的预料,本来自己在千年京的势力加上玉藻前的力量,强强联合是完全有机会将酒吞童子极其手上一锅端了,其实玉藻前要是仅仅只是断绝了联盟,到也还好说,可她竟然还将吾良瓢的行踪暴露给了酒吞童子,致使吾良瓢的部下突遭袭击,众人回防不及,几乎全灭,叛徒,可恶,可憎!背叛滑头鬼的,无论是人是鬼,定将遭受滑头鬼的十倍还击!吾良瓢暗暗发誓,他定要玉藻前付出最惨痛的代价,至于酒吞童子…… “快了,酒吞童子,我势必将你关进平安京,到那时,你将永生臣服于我!” 吾良瓢看着窗外逐渐变亮的天空说道。 秋意清晨,巷口不时传来车流和行人的声响,街边两侧种植的银杏树长满了灿黄的叶子,晨风吹过,片片黄叶随风飘进巷子。 “这里已经被我们的阴阳师布下了最隐蔽的咒术,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下野乌翎一边擦拭着乌良瓢的伤口,一边说道。 一片银杏叶飘穿过窗户飘进房间,迎面吹来的清风实在沁人心脾,一种自然的安逸感在三人的心中油然而生。就在叶子快要飘到吾良瓢的脚下时,吾良瓢眉头一皱,左手突然举起打刀,朝着落叶奋力挥去,刀尖触在落叶上,顺着落叶的脉络将其切成两半,落叶掉在地板上,变成了两股褐色的烟雾,两股烟雾徐徐飘向上空,又迅速汇聚在一块儿,当烟雾触碰到房间的天花板时,褐色的烟雾瞬间变成一条攀墙虎,攀墙虎不停地在房间的天花板上分裂,生长,很快就爬满了半间房。 “又是它,木魅!” 雪女震惊道。 吾良瓢双手将身旁两人拦在身后,然后背对着雪女大喊道: “进来!” 吾良瓢身后的影子突然变大,踩在他影子上的雪女逐渐被影子吞没,当雪女彻底被吾良瓢的影子吞尽之后,吾良瓢手上的打刀立马生起缕缕寒烟。再看房间内的攀墙虎,此时有数十根一丛天花板上垂下,它们互相交织,组合成四个藤编的人形傀儡,吾良瓢手起刀落,当他的刀锋斩断其中一个傀儡人的头颅之际,刀身上的寒光冷气顿时从刀刃处喷射而出并瞬间化作无尽冰霜风雪,霎时间,整间房子都被冰雪覆盖,风霜更是撑爆门窗冲向户外。 浓厚的白色寒气布满整条无人小巷,吾良瓢带着下野乌翎从巷口逃出,他们两人趁街上人群尚还稀少,悄无声息地爬上街边一座商铺的高楼顶上,他们就这样,顺着互相紧靠的楼顶,穿越在楼与楼之间以躲避敌人的追击。 “吾良大人,你的伤……” 藏在吾良瓢影子里边的雪女担心的提醒着吾良瓢胸前那又开始流血的伤口说道。 吾良瓢这才重新唤醒自己的痛觉神经,他低头朝着伤口瞥了一眼,果然,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势,此时又开裂了,但他顾不上这么多,因为他的敏锐神经已经感知到其身后追兵将至,吾良瓢向后转过身,发现后边的一座座楼顶已经爬满攀墙虎,而那些攀爬在最前面的攀墙虎此时已交织成一个个藤编傀儡人,正张牙舞爪的冲向吾良瓢他们。 “你先走!” 吾良瓢将身旁的下野乌翎一把推向前方,而他自己则对着后方相继扑来的傀儡人挥刀劈砍过去,几个瞬步夹着刀刃寒光穿梭在一个个傀儡人之中,眨眼睛,寒气便将楼顶的攀墙虎冰封一大片,而那些个傀儡人,则尽被吾良瓢斩成一地木屑断枝。 “大人!” 是下野乌翎的声音,吾良瓢看向前方,心中一紧,原来就在他扫清身后追兵的时候,这整栋楼早已被木魅的攀墙虎爬满,而前方的下野乌翎则被数十个傀儡人所包围。下野乌翎黑衣之下其实早已伤痕累累,为了不让吾良瓢担心,他忍耐了整整三天的伤痛而不露声色,面对准备受到的群殴,下野乌翎身躯一震,后背生出一对长着浓密黑色羽毛的翅膀,下野乌翎一只手伸向自己后背,他从一边翅膀上拔出一根黝黑的羽毛,这根羽毛在下野乌翎的手中变成一把类似日本禅杖的铜制棍棒,下野乌翎双手紧握棍棒,朝着扑向自己的傀儡们横扫一圈,棍棒扫过之处,顿时生出阵阵旋风急流,这阵狂风迅速朝着外界扩散,一众傀儡没来得及躲避便被风力吞噬,随即被旋风搅成漫天飞舞的碎末,可战场并未就此被清空,吾良瓢迅速赶到下野乌翎身边,他们两人彼此将后背交给对方,双方视线之内,又是数十个藤编傀儡人从沿着楼外的墙壁陆续爬上这栋楼的楼顶,无论吾良瓢和下野乌翎如何迎击,这些杂鱼傀儡们似乎怎么也杀不完,危急关头,吾良瓢只好冲紧紧守护在自己身后的下野乌翎命令道: “下野,快进来!” 下野乌翎知道吾良瓢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和刚刚的雪女那样,进入到他的影子里边,但下也乌翎也清楚,这此时的乌良瓢其实也是在逞能,吾良瓢胸口上的伤,乃是酒吞童子所致,虽说吾良瓢在与酒吞童子的对战之中,仅仅只输了这一刀,但酒吞童子的妖力却非其他鬼怪所能比的,这一刀的伤势,足以毁掉吾良瓢一个甲子的修行,因此,下野乌翎深知,若是自己真的进入到了吾良瓢的影子里,势必会加大吾良瓢的负担,而且还会伤及下野乌翎自己和雪女,到那时,即便吾良瓢真能扫清他们眼前的障碍,他们三人怕是也走不了多远,更别说回到东京。 见下野乌翎还没有动静,吾良瓢愤怒的大喊道: “来不及了,快点儿!” 下野乌翎犹豫道: “大人,可是,你的身体!” “快点儿!我命令你就是现在!” “可是……大人……” “现在!马上!” 吾良瓢怒吼的同时,其身后的影子已经迅速扩大,下野乌翎无奈,只好任由吾良瓢的影子一点点将自己吞没。 转眼之间,吾良瓢顿感自己力量倍增,其手中打刀更是立马长长了五寸有余,不仅如此,其刀身之上,还缠绕着一股锋利无比的旋风气流。 “来者……皆杀之!” 吾良瓢脚下瞬步飞流,手上刀刃飞转,风雪搭配着气旋在楼顶上飞旋环绕,风雪平息之后,楼顶上一片狼藉,傀儡人们被吾良瓢全部砍成了落叶残枝,可吾良瓢不敢有一丁点儿的放松,因为他能感觉到,有个大家伙已经爬上了楼顶。 早晨的天空突然暗淡,莫名飘来的乌云遮盖住了吾良瓢头顶上空的大片天空,本来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一时间变得温润潮湿。天空转眼下起了小雨,大量的攀墙虎爬到了楼顶,它们虽从不同的方向攀爬而来,但却不约而同的朝一个方向聚集在一起,随着雨势的增大,一个身高三米,体型魁梧的藤编傀儡人逐渐成型。 吾良瓢并不在乎眼前敌人有多大,毕竟他以往所斩杀过的对手,有的是大块头,吾良瓢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大傀儡人,果然,对方的体内正在聚集一股亮绿色的气体,这些气体正顺着傀儡人身体上的藤编缝隙不断学习往外界泄露,这才是吾良瓢担心的,毒,他的伤口目前最怕的就是毒素的入侵。羞愤促使吾良瓢咧嘴笑了笑,如此看来,酒吞童子势要将自己灭于北海道。 吾良瓢刚想挥刀斩向大傀儡人,可大量的毒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入侵到了他的胸前伤口里,吾良瓢顿时感觉浑身乏力,身后影子突然展开,雪女和下野乌翎从影子里钻出,他们也中了毒,双双吃力的搀扶着吾良瓢,而此时的吾良瓢,神色惊慌,身体开始不由得微微抽搐,伤口边缘上的血管纷纷隆起,血管里的血色开始由红变绿,木魅之毒,就算是酒吞童子,怕是也无解。 面对大傀儡人正在挥动过来的拳头,吾良瓢三人只好强行支撑着各自的身体严阵以待,可是,就凭已经身中剧毒的他们三个,真能顶得住眼前着即将到来的一击吗?就算能顶得住,那傀儡人的下一场进攻,他们也能撑得住?三人同时想到这点,却也是无可奈何。 天空乌云密布,雨势越下越大,一首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笛声隐约传到吾良瓢三人的耳边,吾良瓢深谙乐理,他清楚,此时的笛声,绝非日本本土乐器所能发出的,这旋律宛如大漠上的一只孤雁在万米高空上的寂寞独鸣,又像一个神秘的少女对着黑夜倾诉心中的愁苦,哀怨情郎的不归,曲调时而高亢,时而清脆,异域之风情不言而喻。如此美妙的笛声不仅吾良瓢三人听到了,就连他们眼前的大傀儡人也被那笛声撩拨得如痴如醉,本来举起的双拳也渐渐放下,甚至还随着笛声旋律,笨拙的翩翩起舞。 看着眼前如此搞笑的景象,吾良瓢三人是又疑又惑,但吾良瓢能感觉到,这笛声似乎隐隐夹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他从未遇见过,其势如万马奔腾,又似万刃刀兵,只是目前他尚能分辨出,这曲调里的力量,并没有伤害他和两个手下的意思,而是在源源不断地沁入大傀儡人的藤编躯体里,转眼之间,本来还在痴迷于舞曲之中的大傀儡人,便在卧倒于楼顶的同时,迅速枯裂坍塌,犹如千年朽木,纵有高状之躯,却已经不起半点蝉翼风流,待到所有的木屑尘埃落定之际,一个衣衫革履,头戴黑色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吾良瓢三人的眼前。 “你……你是谁,这么做又是何意?” 吾良瓢吃力的把刀指向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并没有急于自报家门,而是先姿态优雅的将身上的木屑拍掉,之后又不慌不忙的把手中的竖笛状乐器插回到他那深蓝色西装的内衬口袋里,尽管吾良瓢和他们两个手下依旧对中年男人保持着敌对的姿势,但中年男人似乎并不怕吾良瓢他们,他挺直了腰板走向吾良瓢,其头上的鸭舌帽和他那一身布莱尼奥西装搭配得极不协调,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消散,重新展露出来的温暖阳光恰好照在中年男人那被他刷得锃亮的黑色款菲拉格慕皮鞋之上,致使中年男人向前走一步,脚下的皮鞋头就会闪出一段刺眼反光,让人感觉他是既油腻又高傲的存在。 中年男人缓步走到吾良瓢跟前,面对下野乌翎对其身份的严厉质问,中年男人并没有理会,而是礼貌的冲吾良瓢笑了笑,说道: “你好,小滑头鬼大人,我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助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本来就有天生疑心病的吾良瓢,在听到对方所说的日语略微带有异域口音之后,对眼前之人所说的话便更是不信任一丁点儿。 中年男人指了指吾良瓢胸前的伤口,解释道: “你的伤口,毒素入侵得厉害,要不试试这个?” 说着,中年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玻璃试管,里边有几只长得像涡虫的黑体红斑的东西正在恶心的蠕动着。 “这个可以暂时缓解你们几人体内的毒素,虽不能完全清除,但总比现在的状况要好的多。” 中年男人说道。 面对来路不明之人所拿出的怪异生物,下野乌翎更是嗤之以鼻,他伸手到自己后背,并拔出一根黑色羽毛,羽毛变成一把黑刃苦无,下野乌翎用手中苦无指着中年男人威胁道: “滚蛋,赶紧滚,不然,我就跟你在此地同归于尽!” 中年男人面色依旧优雅,面对下野乌翎的威胁,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而是对下野乌翎微笑道: “谁都能想到,双鸦天狗两兄弟,竟然在千年京里各侍一主,看来即便是一卵同胞,在贵组织里也终究会走向分歧。” 下野乌翎在听到中年男人的讽刺之后,羞愤的朝对方掷出手中苦无,就在苦无就要命中中年男人左眼之际,中年男人头部稍微一偏,苦无便直接从他的左耳边飞过,径直插入中年男人身后的楼顶入口铁门之上。雪女见状也想帮着下野乌翎揍眼前的中年男人,可意外的是,吾良瓢却伸手拦住了他们两个。 “那是火斑蛭,你是极珍院的人!” 吾良瓢指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面带微笑,虽说身份已几乎被揭穿,但他却并不感到意外,而是对吾良瓢赞道: “不亏是小滑头鬼大人,在千年京里还得是你见多识广。” 见吾良瓢看着自己的眼神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中年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自我介绍道: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极珍院的人,我叫南宫涛,我现在手上拿着的火斑蛭,是我们专门研究培养出来的,将其敷在伤口上,或者直接吞尽腹中,都可以达到清除毒素的效果,只是,你们现在所中的,乃是木魅之毒,这毒可不好解,但与其在这里等死,我建议你们倒不如试一试这虫子的药效,至少,我能确保你们在使用了火斑蛭之后,可以暂时缓解体内毒素的扩散,各位,你们总得先回到东京才能再想办法吧?” 说罢,南宫涛举起手中的试管,让阳光照进试管内,原本还在活跃中的火斑蛭在被阳光照到之后,开始突然变得慵懒起来。 见吾良瓢眼神里出现了一丝不经意的动摇,南宫涛举起双手,像投降了一遍对吾良瓢等人继续说道: “你们看,以你们如今的状态,我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你们三个,为什么还要帮助你们除掉刚刚那只怪物?合作嘛,我们中国有句成语,叫礼尚往来,要不,你们再想想?不过我可要提醒三位,你们现在的脸上可不是很好,想必木魅的毒素正在你们的体内迅速扩散,怎么样,试,还是不试,可要抓紧时间哦~” 说着,南宫涛慢慢放下自己那只攥着试管的手,并将掌心朝着吾良瓢面前展开,露出试管里边的火斑蛭。 道理倒还是说得通,可真要相信眼前这个外国人的话吗?至少,下野乌翎和雪女都毫无保留的对南宫涛的说辞表示了怀疑。 算了,大不了再废五十年修为! 吾良瓢一把将南宫涛手里的玻璃试管夺到自己怀中,他不顾下野乌翎和雪女的言辞制止,义无反顾的打开试管塞子,并用手抖动着试管,让其中一只火斑蛭抖落到自己胸膛上的伤口里,那只火斑蛭刚爬到吾良瓢的伤口之中,就再次变得活跃起来,它迅速的钻进吾良瓢的伤口里,眨眼间便在伤口内消失的无影无踪。霎时间,吾良瓢感觉浑身痛痒交加,坐立不安,他胸前的伤口正在迅速变得深红,伤口上不在流出黑血,而是逐渐变得干燥。 雪女对着南宫涛伸出一只手,其掌心迅速凝聚一团圆球状的冰霜气云,下野乌翎也拔出两根身后的羽毛,并变作两把苦无指向南宫涛,就在此刻,他们两人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自己的主公真的被眼前的中国人类所欺骗,稍有差池,他们定要拉这这个叫南宫涛的老男人跟自己的主公一块儿陪葬! 面对妖怪们对自己的不信任,南宫涛不为所惧,他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万国表,嘴里清晰的数着: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十秒倒计时结束之后,吾良瓢顿时变得冷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此时伤势已经愈合,但他并没有对南宫涛放下戒心,而是浑身运劲,硬是把刚刚钻入自己体内的火斑蛭从自己才愈合的伤口里给憋了出来。 吾良瓢一脚将已经肥得像个球的火斑蛭踩死,然后冲身后的两个部下简单的说道: “可以一试。” 吾良良瓢说着,示意下野乌翎和雪女将他手中的试管拿走,两人没有办法,只好将信将疑的将试管里的火斑蛭倒入各自的口中,又是一阵痛痒交加过后,两人的毒素也得到了缓解,并学着吾良瓢的办法,将他们体内的火斑蛭吐出,然后再一脚踩死。 “防人之心不可无,道理我懂。” 南宫涛对吾良瓢说道。 “你刚刚说了,礼尚往来,我也懂,不过,你最好说得仔细一点儿……” 吾良瓢把手中的显明连架在南宫涛的脖子上威胁道。 一切都在南宫涛的预料当中,在海外待久了,他愈发感到,除了中国人,其他国度和地区的人是从来不会真的跟你将道德的,更不会跟你讲诚信,恩将仇报的苦,他在海外可吃得多了去了,于是,在面对此时的“农夫与蛇”时,南宫涛淡定的说道: “小滑头鬼大人,你真的觉得,与你们打交道,我会没有留后手吗?” 吾良瓢心中咯噔一下,遭了,自己的身体莫名的发僵,不仅他是如此,下野乌翎和雪女都是如此,很快,他们三人就变得如蜡像一般僵在原地。 见火斑蛭的药效已现,南宫涛便放心的说道: “别担心各位,这种药效维持不了太久,也不会致命,不过,既然小滑头鬼大人想知道什么是礼尚往来,那我便跟你们说说……” 其实,南宫涛对他眼前的三个妖怪说谎了,刚刚进入吾良瓢他们体内的火斑蛭身上,并没有添加额外的毒素,之所以吾良瓢他们的身体会变得如此僵硬,那是因为在南宫涛拿起他的羌笛吹奏之时,偷偷在曲调之中增加了《定身曲》的旋律,这种一乐双音的绝妙技能,可是听字门里最难学的秘术之一,如今会的,只有南宫澜、南宫涛以及五门七杰之一的李涵章三人而已,不过,这门秘术也有一定的缺陷,那就是在主旋律之中加入了次旋律之后,次旋律所独有的力量会因此减弱,就好像此时,《定身曲》的音律虽然早早就已经从南宫涛的羌笛之中传播出来,但定身的效果却发生了延迟,不过南宫涛可不是泛泛之辈,为此他刻意通过与吾良瓢等人的交谈以拖延时间,对于一乐双音这一秘术,南宫涛早已将各种曲调的生效时间拿捏得分秒不差,《定身曲》本身也不是什么难度多高的曲目,对其生效时间的掌控,南宫涛更是了然于胸,这便是南宫涛为什么在面对日本小妖王吾良瓢以及他的随处鸦天狗、雪女之时,总能如此嘚瑟,如此油滑的原因。 南宫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子从吾良瓢的刀口上挪开,在安全退后两步之后,南宫涛从西装的另一个内衬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然后重新开口说道: “这个u盘里边,有着你们千年京三十多个秘密研究项目的相关数据资料,其中绝大部分项目的研究都是由帝王组织直接对你父亲吾良滑所下达的执行命令所致,想必你是不清楚其中内容的,我可以简单点告诉你,这些研究项目,说白了都是让你们千年京当黑手,待到你们把研究成功拱手送给帝王组织之后,他们就会拿着你们的研究成果去世界各地某去不正当利用,当这些研究成果对其他地区的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并被那些地区的人民所发现之后,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黑锅甩给你们。” 南宫涛说完之后,便将手中的u盘扔到吾良瓢的手里。 吾良瓢拿着手中的u盘,心中百感交集,疑惑的冲南宫涛质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南宫涛简单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八户千惠,她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到达你们所谓的北方四岛了吧?” 听到八户千惠这个名字后,吾良瓢顿时后脊发凉,这个自己戒备了多年的人类女性,终究还是叛国了!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想要我怎么样?” 吾良瓢强忍着心中的无比悲愤,对南宫涛说道。 南宫涛收敛住自己脸上的微笑,说道: “我们希望你能将手中的这份秘密公示于忠于你的众多部下之中,他们是信任你的,多年来也一直希望你能做千年京真正的总理事,有了这份资料,他们定会要求吾良滑下野,如此丑闻,想必你们的内阁自然也不会置之不理,到那时,你自然可以真正掌握千年京的主导权。” “我不懂,这对你和你们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吾良瓢问道。 南宫涛:“我们想知道,如果有什么人在被你的父亲从平安京里释放出来时,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他会从中做出什么手脚?” 南宫涛的话无疑是在说,极珍院里有人被关进平安京了,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极珍院的可是狡猾得狠,要想把他们抓住,比徒手抓住一只蝴蝶还难,吾良瓢只记得最近自己父亲确实私下与极珍院有来往,但至于是做什么,他父亲并没有告诉他,而是直接让八户千惠去处理,对此他已是万分不满。 “看来这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难题。”南宫涛略带嘲讽的继续说道: “也罢,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待上几天,噢,对了,但愿酒吞童子他们不会来打扰到各位。” 眼看南宫涛正打算离开,吾良瓢有些慌神,他可以死,但不能这样带着耻辱的死去,他已发誓定要制服酒吞童子,还有玉藻前那个叛徒,他也要收拾,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他绝不甘心! 暂的思想斗争结束之后,吾良瓢还是选择狠下心,于是,他冲着已经背对着自己的南宫涛大声喊道: “高子沼游乐园!” 第176章 铁之法阵 身为滑头鬼,吾良滑本身是不需要睡觉的,他喜欢在办公室的窗户外欣赏园林中的夜色,秋月柔光和泛黄林木互为点缀,寒意凛冽,秋色正浓。 “西风拂须时,感叹深秋者谁子?” 吾良滑对着秋夜朗诵的,是日本江户时代着名诗人松尾芭蕉所作之诗《忆老社》里边,在世人中流传得最为广泛的一句。吾良滑虽不是人类,但千年以来他一直致力于观察和研究人类,从平安时代到江户时代,吾良滑结交了不少日本历代的文人骚客,从贫苦百姓到皇亲贵胄,吾良滑自认为自己早已摸透了人心,但随着时代到变迁,他发现自己对人类世界的看法还是过于局限,借着八户千惠的相关研究,吾良滑对人类以及人类社会有了不少心的认识,这让他一度为之而感到痴迷。 这些年他自认为对千年京,对他的国家付出的全身的精力,他爱这片国土甚至胜过了他自己的儿子,为此,即便是任何不择手段的事情,只要他觉得对这个国度是有价值的,那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做,一切代价,都只为了让这个压抑着军国思想的地域在凡夫俗子的世界里重新释放出来。 “沈放……” 吾良滑眯眼看着月光沉思道。 金毛犼可是个好东西,要是真能让那个支那小子屈服,操控世间的所有龙族便不是问题,到那是,天灾,洪潮,风水气运,尽在他吾良滑一人的掌握当中,想到这里,吾良滑忍不住抬起激动的右手,屈指数着沈放被关在平安京里的日子,嘴里更是难掩兴奋的低语道: “快了……应该快了……” 室内的蓝色座机电话突然响起,常年紧绷的神经让吾良滑顿时感到不妙,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并不假思索的拿起电话。 “摸洗,摸洗?啊……嗦嘎……” 电话的对面,是一个吾良滑暂时惹不起的人类,数十年来,吾良滑一直在为对方以及对方的组织办事,这是一个极好的平台,也是一个跳板,总是一时还需屈服,为了远大的目标,那也是必要的。在恭敬地接受完对方的趾高气昂以及无情谩骂之后,吾良滑冷静的放下电话,他愤怒的闭上眼睛,深叹一口气,试图让心中的怒火尽可能的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几乎已经完全刻在了吾良滑的意识里。待到情绪基本平复之后,吾良滑用手指关节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轻轻地敲了三下,紧接着,他办公室的房门立马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大人,您叫我?” “进来吧。” 吾良滑命令门外之人将门打开,而从外边走进吾良滑办公室的,正是那个身穿青色僧袍的大块头,青坊主。 吾良滑在担任了千年京的总理事后,便大幅度将自己麾下部将安排进千年京里,他是百鬼夜行之首,他的部下自然也都是一些妖魔鬼怪,吾良滑不像自己儿子那样真正亲近于人类,他对人类可谓是极度的不信任,能完全相信的,唯有他自己,至于他的部下们,多少还是能给与三分的信赖。 “我记得,那个叫沈放的支那小子,是你和下野乌羽一起抓住的,对吧?” 吾良滑问青坊主道。 青坊主:“是的,大人。” “行~”吾良滑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们两个一起,将沈放从平安京里释放出来吧!” 听到吾良滑说要释放沈放,青坊主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因为若仅仅只是将沈放“假释”出来,那根本不需要他青坊主和身为鸦天狗的下野乌羽来做这件事,毕竟,吾良滑想要在平安京里“假释”谁出来,那掌握权都在他吾良滑一人手里,如今吾良滑所说的,是“释放”,这是可无罪释放的意思,这种情况虽然青坊主也见证过一两次,但这可不常见,更何况沈坊这小子体内的东西可是各国都在觊觎的,既然千年京已经将沈放拿捏在手里,那为何又要将其释放? 见青坊主的目光中带着疑惑,吾良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好冷静的坐在他自己的办公椅上,对青坊主说道: “去吧,在高子沼游乐园,由你去向下野乌羽传达我的命令,哦,记得带上几个阴阳师以防万一,命令传达完毕之后,你们随时待命。” “了解……” 青坊主对着吾良滑双手合十的鞠了一躬,对于吾良滑的命令,他没说什么,更没问什么,因为吾良滑所说的释放地点已经是在明确暗示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于是,青坊主轻声脚步离开吾良滑的房间,又轻轻地关上了办公室房间的门。 “阿弥陀佛……” 青坊主低声诵道,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不久之后,他又要见证一场人间的悲苦人间怨念。 高子沼游乐园离京都略远,那里早已经荒废许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里在开发之初就被工程队在地面挖掘出大量的尸骸,这些尸骸大都穿着二战时期的军装,身份从士兵到大佐都有,在开发商的坚持之下,游乐园的建设项目如期进行,可随着建设的推进,工地里总是会不时的出现各种施工故障,工人们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死于各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意外事故当中,更加离奇的,是投资这个项目的开房商们竟陆续出现企业破产,股东们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死于暴毙,游乐园项目也因此停工,可事情却远没有结束,随着关于工地闹鬼的传闻在普罗大众之中越传越远,高子沼游乐园也逐渐成为了一个有名的恐怖景点,不少热爱灵异探险的傻子们也因此陆陆续续来到高子沼游乐园体验怨灵带给他们的精神快感。据成功探险回来的疯子们所说,住在高子沼游乐园的时候,夜里时常会有游乐设施莫名启动,或是海盗船,或是旋转木马,设备里传出的音乐也与平常的游乐设备所不同,听着就像是有人在哭诉,梦魇更是伴随着这些人的日日夜夜,即便是白天时的小憩,噩梦也从未放过他们,而他们的梦境也几乎一样,都是和一些二战士兵一块儿被扔进泥坑里枪杀的画面,在那鬼地方待久了之后,还会有探险家们突然失踪,然后又莫名出现在游乐园的某个角落里自言自语,这些人里边也有会摄影的,在他们的相机里,确实发现了不少诡异的画面,有的是半长惨白的脸,有的像有一个旋转木马上正骑着一个小孩儿,灵异的照片难辨真伪,但随着离开该游乐园的探险家们大量出现精神问题,高子沼游乐园也因此被当地政府严令禁止进入。 高子沼游乐园是否真的闹鬼,这个事情很难下定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里其实隐藏着一个平安京的安全出口,就在摩天轮里边的一个包厢内,当那个包厢转至摩天轮的最低点之时,平安京里的一扇银色门户就会在吾良滑的允许之下被打开,而走出之人将会被吾良滑无罪释放,他们于假释之人不同,不会收到吾良滑的操控,其实这个出口的出现并非吾良滑的本意,而是在吾良滑和吾良瓢父子将妖库改造成平安京后就无端出现在了高子沼游乐场里,至于原因,吾良滑多年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正常执行程序上,将被关押在平安京里的人通过该出口无罪释放是没问题的,吾良瓢也正是利用这点,偷偷将自己信得过的妖怪,如雪女和大天狗等,不时释放出来,但吾良滑可是一个滑头鬼,既然是妖怪,又怎会轻易屈服于外界压力,无罪释放也可以做手脚,只需要一个风水阵即可。 在日本,着名的风水阵可不少,有德川家族为了保护自家气运所布置的北斗七星阵,有明治天皇时期,皇族为了压制德川家族的北斗七星阵而布下的五行阵和山手线太极图,在京都一带,更遗留着日本桓武天皇时期为镇压京都污秽怨气所布下的严密风水阵,除此之外,还有其真实性颇带争议的关西五芒星法阵,这些极具日本风格的风水大阵都是由日本历代阴阳师所创,其布施手段主要是通过建设神社和宫殿等手段来施展,进入工业革命之后,也有阴阳师通过设计规划地铁干线来当做法阵以在相关地点布下法阵,在日本东京,从皇居到新宿,有一个利用地铁线路连接起来的太极风水阵,严密复杂地铁线路连接着皇居和新宿之间,形成一个阴阳太极图布局,目的是引天地阴阳之灵气,滋养京都和日本国运,其法阵覆盖范围之大,维持时间之久,在日本所属罕见。吾良滑虽对阴阳师的自以为是向来嗤之以鼻,就比如,他一直认为阴阳术中的“鬼缠”之术其实就是抄袭了他滑头鬼一族同名妖术,不仅如此,在他看来,阴阳师的大部分术法都有抄袭妖怪法术的嫌疑,对此,在吾良滑眼里,阴阳师们不过都是一群盗贼罢了,但对于阴阳师的风水法阵,吾良滑的是另有一种看法,虽说即使吾良滑也不愿承认,但根据日本历代流传下来的文献资料来看,日本的风水术就是起源于中国,只不过,日本的阴阳师针对日本地势、星象和气运,对他们引进而来的阴阳术进行了独特的改造,很久以前,吾良滑对阴阳风水法阵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这种术法类似于结界,对防御他们妖怪可谓是最为有效,为此,吾良滑对风水术进行了尽百年的研究,在担任千年京的总理事后,他奏请上级并亲自在日本多地布下了被他添加了妖术效果的风水法阵,而高子沼游乐园,吾良滑则是在发现那里存在一个千年京的漏洞之后,指挥手下在该游乐园附近以规划地铁干线为结构,布下了一个针对敌人的绝命风水法阵。 夜晚八点半,青坊主收到了吾良滑的出发指令,于是他带着十二个名阴阳师,未等下野乌羽与他汇合,便自己带队先行前往高子沼游乐园,直到午夜十一点十分,下野乌羽才匆匆赶来。 “怎么这么久?” 青坊主对下野乌羽的迟到十分不满。 下野乌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衣袍,心不在焉的解释道: “出了点家事需要处理一下。” 整个千年京里的成员几乎都知道,身为双鸦天狗的两兄弟,下野乌羽和下野乌翎不仅天生性格迥异,在千年京内,两人更是各事其主,哥哥下野乌羽时刻追随着吾良滑,弟弟下野乌翎却对吾良瓢死心塌地。 滑头鬼父子两人平日里总是貌合神离,而在处理千年京的政务方面,两父子更是时常出现分歧,吾良滑做事沉稳老练,但却过于隐忍,大多数时候,千年京里的成员都猜不透他的想法和做法,而吾良瓢则是一番雷厉风行的做派,他做事直接,坦率,而且相对于阴沉的老父亲,吾良瓢更加尊重阴阳师和妖怪的意见,在成为千年京名义上的总理事之后,支持他做法的人和妖怪大有人在,但看似已经半隐退了的吾良滑依旧是千年京实际意义上的掌舵者,千年京里的大多数妖怪也都始终对吾良滑可谓是马首是瞻,于是千年京也因此分成了两派,分别是吾良滑为首的保守派以及吾良瓢为首的激进派。 对于各站一队的双鸦天狗兄弟俩,时常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吵架,有时两人的矛盾还会上升至拳脚相加,这在千年京的成员眼里在就见怪不怪,因此,当下野乌羽支支吾吾的说出他自己的迟到源自“出了点家事”之后,青坊主便再无兴致花时间对下野乌羽进行任何责骂。 时间就这样在尴尬的气氛之下又过去了十分钟,今夜依旧月柔和朗明,高子沼游乐园内并没有任何能用的照明装置,其游乐场附近除了几只流浪猫以外,也并无什么其他凡物出现,等了许久的人,如今连影子都没出现,阴阳师们难免有些不耐烦,一阵秋风扫过众人脚下,青坊主皱了一下眉,看着前方的游乐园入口处,他双手合十念诵道: “阿弥陀佛……” 苦等许久之人,来了。 只见前方,月光之下,一个身穿白色衬衫,下身搭配一条普通黑色西裤,身形健瘦的老男人正朝着众人走来,老男人步履轻盈,步伐不快不慢,他那藏在金丝镜框的双眼略有好奇的打量着高子沼游乐园的四周,其气定神闲的态度,看着就像一个刚刚吃饱了饭,闲暇出来散步的退休干部。小老头儿三七分发型梳得倍儿整齐,纵使有些微秃,倒也能看得过去,来这儿之前,他还特地刮了刮已经长长了不少的花白胡子,脚下的廉价皮鞋早已在他多年的“折磨”之下变得皱皱巴巴,好在还没破口,至少暂时不会妨碍到他接下来的行动。 看见对方是一人前来,青坊主有些惊讶,先前,他已经让跟随自己过来的其中六名阴阳师提前在高子沼游乐园附近设下埋伏,可直到眼前之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外围的阴阳师们都始终没有一个向自己发出有人到来的消息,更没通报对方是否带有同伙隐藏在游乐园周围,对此,青坊主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隐秘行踪的身法,堪称一流。 “阁下可是沈焕先生?” 青坊主向对方问道。 “正是,青坊主阁下。” 沈焕不仅独自一人前来,竟还能识别出会见之人的身份,要知道,青坊主如今游走人间,用的可都是假皮囊,除非有人长了一双阴阳眼,不然要想识破他的身份,一时半会还真做不到,可眼前的这个中国人类,竟然能一语道破他青坊主的真实身份,这着实出乎青坊主的意料之外。 尽管如此,青坊主却没有将自己的内心活动流露于表面,而是用那沉稳的声音对沈焕继续问道: “沈先生可是一人前来?” 沈焕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回应道: “这还看不出吗?当然了。” 见对方果真表明其自身确实是只身赴会,青坊主佩服的笑了笑,随后,其身后的一名阴阳师走到他跟前,提示他,还有三十多分钟便是午夜,于是,青坊主礼貌的告知沈焕道: “沈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启摩天轮,到了午夜十二时整,摩天轮最底下的包厢会重新转至原点,到那时,包厢的门会自动打开,你只需要朝包厢里头大喊心中渴望归来之人的名字,那人便会如愿回来。” 沈焕对着青坊主深鞠一躬,并对其谢道: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青坊主带着沈焕走向摩天轮旁边,然后示意其中一个阴阳师将摩天轮附近的操控设备打开,一时间,笨拙的机械运转之声如老朽咳痰一般从锈迹斑驳的摩天轮里规律性的传出,庞大的有了设备就此顺时针转动起来,沈焕注意道,刚刚青坊主跟自己提到过的,摩天轮上离地面最近的那个包厢,门缝之上有一个蛤蟆形状的银色钥匙孔洞,这地与摩天轮上其他的包厢完全不一样。 沈焕看了看自己的海鸥牌手表,嘴里低声说了一句: “该来了吧?” “还没那么快,沈先生。”青坊主以为沈焕在跟自己说话,可当他看向沈焕时,却发现对方正在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表自言自语。 见青坊主对自己有所误会,沈焕则冷静的向对方解释道: “我是说,这附近的地铁,应该快要穿过这里了吧。” 听到沈焕提到了地铁,青坊主半垂的双眼突然瞪起,莫非,眼前这个中国人已经发现了什么?! “别急,别急。”沈焕看着自己的手表继续说道: “第一辆列车来自由东到西线路,嗯,现在应该到了……” 又过了五分钟,沈焕再次说道: “第二辆列车,应该是来自由西到东南方向的线路……” 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沈焕又说道: “嗯,第三辆列车从东南开往正北方向,分秒不差。” “沈先生,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面对沈焕那深不可测的神情和言语,青坊主心中顿时开始焦虑起来。 过了几分钟后,沈焕抬头冲青坊主笑了笑,然后继续看着手表说道: “等等,再等一下,还有不到一分钟,嗯!来了,第四辆列车,有正北方向开往西南方向,准点经过!” 说完之后,沈焕放下戴着手表的左手,然后右手又指了指还在笨拙转动着的摩天轮,言辞淡定的提醒青坊主等人可千万别忘了时间。可偏偏这个时候,青坊主旁边的阴阳师们却开始焦躁起来,此时的他们,竟纷纷开始对照着彼此手腕上的手表,似乎感觉到有点哪里不对劲儿。 一个阴阳师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走向前对青坊主说道: “大人,感觉……好像不太对!” 的确,青坊主也发现了,滑头鬼吾良滑所布下的铁路法阵,是以高子沼为中心点,让五辆不同班列的的地铁电车按照一定的时间,以逆时针的方向先后绕过高子沼游乐园,而这五辆列车所经过的站点上方,吾良滑命人按照风水术在上边分别建设了一个妖相法庙,每个妖相法庙都如一根木桩,将连接高子沼游乐园附近的地脉灵气死死的堵住,不让其流入高子沼游乐园地下,这样一来,那些原本埋葬在高子沼游乐园地下的死尸怨灵便会冲出地表,怨气和尸气将会污化整个游乐园,而身处此地的人,只要没有携带有吾良滑特制的护身符,都会被这里的怨灵们扰乱个人气运,他们在离开这个游乐园后,不出三日必遭劫难而死,可这个法阵一旦触发,该游乐园上方的天空应该会立马覆盖一层黑红色的淡薄云雾才对,而此时的高子沼游乐园,朗月幽光普照大地,天空周围也是一片风轻云淡的景象。 “看来,第五辆列车晚点了……” 沈焕意味深长的对青坊主等人讥讽道。 “阿弥陀佛,施主,对不住了……” 青坊主低吟一句后,其身后的阴阳师们立刻收到了指令,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凶神恶煞的冲向沈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