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恋爱脑是病,得治!》 第1章 降生 滴———观前请寄存脑子! “她是夜晚降临到这个世界,希望她一生能平安快乐,叫‘晚安’怎么样?” 一个带着眼镜,清隽儒雅的男人坐在小凳子上,眼含心疼的望着床上脸色苍白但精神很好的女人。 “我们家的大功臣,辛苦了,若是疼痛能转移到我的身上,也能让你少受点苦。” 一边说着,一边把女人头下的枕头垫起,让女人靠在枕头上,打开保温饭盒。 热气随着浓郁的香气散开,将男人的眼镜都染上一层薄雾。 因为男人略显滑稽的样子,女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生孩子当然辛苦啦,所以你更应该好好对我。” 见男人一如往常的疼惜,女人笑的明媚幸福。 “结扎手术预约在你做完月子之后,正好不耽误照顾你和孩子。” “爸妈知道吗?” “你放心,都知道。咱妈还说不能让你也遭那份罪,你才怀孕就催着我结扎。” 江明磊笑的无奈,小声嘀咕。 “显得我多不心疼自家媳妇似的。” 秦瑶只静静喝着粥,对于丈夫的碎碎念不做评价。 因为一旦她搭话,局面将变得更加混乱。 女人带笑的眼划过一丝无奈,赶忙换了个话题。 “明磊,我觉得不如把‘安’换成‘宁’,意思也是一样的,安安可以当做小名。” 秦瑶含住递过来的勺子,是蔬菜瘦肉粥。 江明磊轻轻搅拌粥,又舀了一勺,“行,都听你的。” “晚宁,晚宁,她以后就叫江晚宁了。” “刚刚我远远看了一眼,真没想到孩子出生才那么小一点,虽然皱巴巴的,但是随了你的基因,长大了肯定是个可人疼的小姑娘……” “贫嘴,脸还没长开呢,就看到以后了。” “我还真就看出来了……”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女人吃着粥,时不时回他几句,房间里的温情似乎能顺着门缝溢出。 两家老人在看过自家女儿(儿媳妇)生产过后,随着江明磊陪护了许久,才被小两口打发回家。 这粥还是四个老人刚做好不久送来的。 —————— “你看她冲我们笑呢,晚宁,晚晚,这是你的名字哦。” 秦瑶隔着保温箱逗弄女儿,江明磊在一旁笑的相当不值钱地看着母女俩的互动,眼底尽是柔情。 “江先生、秦女士能麻烦你们来新生儿科室一趟吗,我们主任有些事情要向你们说明。” 一位护士将两人带到主任医师的办公室门口。 “二位,首先祝贺你们喜得千金。” 话音一转,医生一五一十的说明情况。 “但是有件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经过仔细检查,令千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之前的产检中并未发现这种状况,着实奇怪。” 医生看着两人显然变得焦虑的神情,用眼神稍稍安慰。 “不过二位请放心,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只要及时进行治疗,后期好好休养,日常生活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主治医生如实说明,后面预知的治疗效果让夫妻俩放心不少。 小小的孩子被推进手术室,不哭不闹,只是冲着父母笑。 秦瑶勉强扯出一抹笑回应,江明磊则是紧握着妻子的手。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像她的名字一样平安无忧。” 话是如此说,眼里的心疼没比妻子少分毫。 “我只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要遭这份罪……” 秦瑶叹了口气,与丈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手术灯灭。 “两位,手术很成功,接下来要让病人好好休养。” 从手术室走出的医生第一时间宽慰焦急等待的两人。 女人紧紧搂着男人,喜极而泣。 —————— 半个月后。 过了初春,天气还有些冷。 江晚宁被裹上厚衣服,戴着毛绒绒的小兔耳朵帽子。 因着身体弱被“全副武装”,太阳暖暖的照在米团子般软糯的小脸上。 秦瑶隔着空气轻轻地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 成年人亲吻婴儿容易把细菌病毒传染过去,况且江晚宁身子骨比平常孩子更弱些。 “晚晚,我们要回家啦!” 江明磊打开车门,护着妻子的头,将母女俩安置好,才从另一边上车。 车子十分平稳,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地朝家的方向前进。 车里的空调温度刚好,襁褓之中的米团子,才跟秦瑶互动了一会儿,便累的不行,躺在母亲的怀里睡的香甜。 车子停在一个种满各式植物的庭院前,正是万物生长的时候,各色的花争相开放,煞是好看。 一棵垂丝海棠开的正盛,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四个老人眼巴巴望着女儿(儿媳妇)怀里抱着的小团子。 “爸,妈,晚晚才睡着,等她醒了,再仔细看吧。” 江明磊看着四位双眼放光的老人,无奈的轻声说道。 “好,磊子你和瑶瑶赶紧把晚晚放到床上好好休息,我们几个这点时间还是等的起的。” “对,亲家母和磊子妈做了些饭菜,你们先垫一垫,特别是瑶瑶,要好好补补。” 江父三言两语就将两人安排妥当,秦父则是在一旁给女婿帮忙,把车上的东西拿回家。 “瑶瑶,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两位母亲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儿媳妇)进了家门。 虽说早在医院就看过宝贝(外)孙女,但是那点时间根本来不及细看,现在如此近距离看到这粉团子,两家老人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江母和秦母坐在婴儿床边的小凳子上,慈爱地看着这个稚嫩的小生命。 “咱们家的晚晚真乖啊,这可比磊子当年可人疼多了,他当年又哭又闹,鼻涕眼泪一把,哪像我们家晚晚……” 江母轻轻摸了摸自家孙女的小脸,“瞧瞧这小脸蛋,又白又嫩,好看的紧。” “这小姑娘听到你夸她,冲我们笑呢,晚晚,看这里……” 秦母手里摇着拨浪鼓逗弄着宝贝外孙女。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很容易就耗尽,没玩一会儿,就吃了母乳睡着了。 客厅。 “晚晚的病究竟怎么样了?”秦父略显担忧的看向小夫妻。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后面需要慢慢调理,我和瑶瑶本来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一个晚晚就够了。” “生孩子的事你们俩自己决定就行,我和你妈,还有亲家他们,你们也知道,一直都是不干预的。 晚晚现在就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心肝儿,我们想了解了解情况,好照顾她。” “晚晚的身体咱们细心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能因为身体缘故,限制她的天性,该让她闹还是要闹的,到时候旁边有人看着护着就行……” 第2章 小姑娘 五年后 “踢高点,再高点,好球——” 阳光正好,几朵云挂在天边,时不时晃晃悠悠飘过来遮两下阳光,又跑开。 几个小男孩在绿茵地上追着一个足球跑来跑去。 “哎——完蛋了——” 一个小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猛地睁大,看着足球快速脱离自己的视线,闯进隔壁院子。 砰——哗啦—— 小男孩耷拉着脑袋,对旁边的小伙伴相当熟练的安排道。 “你们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去看看。” 叮咚——叮咚 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抱着足球站在门口。 沈晏是家里的独苗苗,从小的玩伴也都是男孩子,难得能看见小女孩,况且是眼前如此可爱的小姑娘,瞬间被萌到了。 “这是你的足球吗,给你。” 水润的黑眸就这样直勾勾的望着人,糯叽叽的小奶音又甜又软,像极了他喜欢的大白兔奶糖。 “对不起,我踢球不小心把球踢到你家了,我刚刚听到好像有玻璃碎掉的声音,是不是我弄的……” 小男孩接过球,低头弯腰认认真真道歉,神色懊恼。 “嗯……确实是你的足球把玻璃撞碎了,不过上次我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碎,妈妈也没怪我,所以没关系的。”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努力思考出些话安慰眼前的男孩。 说到没关系的时候还摆了摆双手,摆动的幅度太大,头上两个小辫子也一晃一晃的。 “谢谢你,不过犯错了就是要承担的,我一定会跟爸爸妈妈讲,还你一块新玻璃。” 看着眼前的米团子努力安慰自己的可爱样子,沈晏脸上漾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就是又要惹老妈生气,老妈生气,老爸就会让我面壁思过而已。 这话沈晏没脸和人家小姑娘说。 “你好,我叫沈晏,你叫什么呀?” 抛掉即将要面壁思过的烦恼,不知社恐为何物的沈晏想要和面前的小姑娘交朋友。 “我,我叫江晚宁。”女孩的小手不自觉捏了捏裙子,有些不适应对方的热情。 …… 小姑娘说完后空气陷入了沉默,沈晏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思考如何让眼前的粉团子多说点话。 “你要和我一起去踢足球吗,很好玩的!”生怕对方不信,还自己肯定的点了点头。 “足球吗,我没玩过,妈妈和爸爸说我不能太累着,我可以在旁边看着你们玩吗?” 小姑娘颇为苦恼地说,脸像是包子一样皱在了一起,继而期待的望着沈晏。 “当,当然可以,我踢球很厉害的,不是,我是说你可以站在旁边,看我们踢球也超有意思的,走吧。” 沈·风风火火·晏,牵起人家小姑娘的手就要走。 “请等一下,能让我和张姨说一声吗,我怕她会担心,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我太急了。”沈晏讪讪地放下手,松开般软的小手。 怕人等的急,小姑娘快走进了屋子,不一会儿竟是小跑着出来。 后面跟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沈晏。 语气亲切,笑着对沈晏说,“麻烦你照顾一下晚晚了,玩的开心。” 收到的是男孩认真的回答。 “好啦,我们走吧。张姨,不用担心,我等下就回来。” 这次是小姑娘自然的拉起沈晏的手,示意可以走了。 “哦,好,我们走吧。”两只小胖手互相拉着,晃着晃到了沈晏家的院子。 “沈晏,球拿到了……吗?” 沈晏将左手抱着的球递给自己的好哥们,自顾自介绍。 “左边板着脸的叫裴瑾,右边笑着的叫裴瑜。 别看他俩性格不太一样,但可是双胞胎,我都觉得离谱。” 也没想到小姑娘能不能听明白这复杂的介绍,沈晏把自己的心情都说出来了。 “她叫江晚宁,球就是进了她家,我问她要不要一起玩足球,她说想来看看,你们要是不想,我就……” 沈晏松开江晚宁的小胖手,“你先在旁边玩一会,我和其他哥哥说点悄悄话,一会就好。” 江晚宁乖巧的点了点头,走到旁边打量这个院子。 安置好小姑娘,沈晏把自己的好哥们一把拽过来。 “是我没跟你们商量,我错了,但是我都把人家小姑娘带过来了,再说让人家看看咱们打球也不会怎么样,咱们的足球还把人家玻璃打碎了……” 最关键的是他沈晏还是要面子的,不能在小姑娘面前再丢一次脸。 “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拉着人家小姑娘离开,多可爱的小姑娘,竟然会有人不想和她一起玩,我们俩好可怜啊……” 沈晏还伸手装模作样抹了抹根本没有一滴眼泪留下去的眼角。 裴瑾:…… 裴瑜:…… “我们也没说不同意,你不用装可怜。” 裴瑾看不下去沈晏那副做作的样子,说完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抬眸看了一眼才来的小姑娘,出于好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提醒小姑娘。 “请你往旁边站站,小心别被我们的球砸到了。” “对,你往旁边站站,我哥踢球比较用力,万一砸到你就不好了。 裴瑜有点担忧的看着小粉团子,最后还是不放心,把小粉团子带到一个安全区域,还喊沈晏找了把凳子。 凳子对于小姑娘有些高,不是很好坐上去,沈晏伸手将江晚宁抱到了凳子上,坐好。 小姑娘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三个人踢足球,离地的小腿随着开心的心情一晃一晃的。 江晚宁因为身体原因,进行的运动也只是一些和缓的,跑步算是最剧烈的了,因着对足球充满好奇。 尽管想玩,但是想到爸爸妈妈的叮嘱,歇了心思,只是用眼睛感受这项运动的乐趣。 三人的足球,规则也相对简单随意,就是互相抢球,谁踢进了球门就算赢。 沈晏踢球更加讲究技巧,用巧劲。 裴瑾则是瞄准时机,一击必中。 裴瑜则像是在球场摸鱼,陪着另外两人练球。 “停停停,咱们歇一会儿,裴瑾你力气这么都用不完,我不行了,我看裴瑜也需要歇歇。” 摸鱼摸的欢快的裴瑜:??? “那就歇一会吧。”摸鱼虽然快乐,但是不用动更快乐。 “晚晚,我踢球是不是超酷炫。” 沈晏像个在主人面前嘚瑟的金毛,急等着要夸奖。 虽然看不懂但直觉要顺毛的晚晚。 “嗯……看不懂……但是觉得很棒!” 感觉形容的不够具体,晚晚又补充了一句。 “像爸爸一下把我举起来一样厉害。” 嘚瑟的沈晏:…… 站在旁边的裴瑾:…… 坐在地上休息的裴瑜:…… “啊哈哈哈哈哈哈,那听起来确实很厉害。” 听着小姑娘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形容词,沈晏沉默两秒后立刻不扫兴的表示肯定。 “那我呢?” 小孩子都有莫名的好胜心,裴瑾恰巧被勾起了这种好胜心。 “你?你也很厉害,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厉害了。 对不起,我太笨了。” 刚刚的形容词已经耗尽了小姑娘对厉害的全部认知,如今只能干巴巴的说句厉害。 看着小姑娘皱起的眉头,略显歉意的神情,裴瑾为自己因着好胜心而发问感到懊恼。 “不,你一点也不笨,你很聪明,你现在说不出来,只是因为你还太小,等长大就知道更多了。 你不用什么都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裴瑾用称得上温柔的语气回答小姑娘,可能是头一回这样说话,说完沉默了,开始思考人生。 裴瑜也一脸震惊的望着他平时拽上天的哥哥。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面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心都要化了,语气不自觉变柔,也是相当正常的。 “对,我哥说的没错,晚晚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啊对,他俩说的对。”这是无话可说的沈晏,但不妨碍他积极附和。 “谢谢,你们夸晚晚,晚晚很开心,妈妈说开心要表达出来。” 江晚宁从裙子兜里掏出几颗水果软糖,“这是妈妈做的,很好吃,给你们。” 胖乎乎的小手打开另外三只小胖手,软糖被平稳地传递过去。 “谢谢。”三声道谢同时响起。 “晚晚,该回家吃饭啦,吃过饭你们想一起玩再来,小可爱们要一起来我们家玩玩吗?” 秦瑶下过班后,听张姨说了事情缘由,决定不去打扰自己的宝贝女儿交朋友。 到了饭点,才慢慢走到几个孩子玩耍的院子外,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小孩子的和谐氛围,敲了敲栅栏示意。 “谢谢阿姨,不过我就先不去您家玩了。 我叫沈晏,很抱歉踢球把您家的玻璃砸碎了,晚上我会和爸爸妈妈讲,然后一起去您家赔礼道歉。” 小男孩认认真真鞠了个躬。 “我们也有责任,”兄弟俩异口同声。 “晚上我们也会向爸爸妈妈说明情况,一起去您家,麻烦了。”裴瑜和裴瑾对视一眼,如是说。 “玻璃碎了没关系的,你们没受伤就好,也没到赔礼道歉那么严重的后果,下次再小心些就好了。 不过阿姨还是很欢迎你们来我们家做客的。” 秦瑶笑的温柔,并未责怪几个孩子,只是提醒要注意安全。 在她看来,小孩子犯错很正常,况且弄坏东西谁小时候没干过呢,既然已经知道错了,没必要揪着不放。 最重要的是,自家宝贝女儿有了新朋友,这才是最让她开心的。 “说好啦,我们晚上见。”秦瑶牵起宝贝闺女的小手,示意女儿挥手。 “再见,晚上见。”晚晚挥挥小手和对面的人说拜拜。 三人也挥了挥手,看着两人走远,才互相告别,各回各家。 第3章 互见父母 叮咚——叮咚—— 秦瑶知晓这时来的估计是下午与晚晚一起玩的几个孩子的父母,于是她连忙站起身,和江明磊一起过去开门。 门外几人拎着大包小包,不像普通邻居家的串门,更像过年带孩子走亲戚。 “江先生,江太太,这么晚打扰了。我家臭小子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还有我家两个臭小子。” 两个女人率先发声,十分热情,旁边两个男人则是默默拎着礼物点头陪笑。 “叔叔阿姨晚上好。” 三道童声响起,三张圆润的小脸,挂着大大的笑容,看起来乖巧可爱。 “不打扰不打扰,欢迎来玩,进屋再说吧。” 秦瑶侧身忙着把人都迎进屋子,幸亏沙发够多,不然还真坐不下。 江明磊则是转头走向厨房,端出刚洗好的水果,分给众人,又收到一声声“谢谢”。 “我们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搬到这里住,我和明珠,也就是裴家小子的妈妈,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如今我们三家的孩子成了朋友,也是给我们大人交新朋友一个契机,这下我们三家可以做好邻居。” 沈母顿了顿,看向四个乖巧坐着的小家伙,尤其是中间被围着的小姑娘,看着就天真可爱,十分讨喜。 “再说这几个孩子在一起玩也省的无聊,哦,对了,我听我家小子把你家的玻璃弄碎了,真对不起。 我和他爹已经联系了工人,明天上午十点就给你家换个新玻璃,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时间有冲突的话,我们再改。” 沈母做事风风火火,性格也是开朗热情。 遇到合眼缘的人,相当自来熟,看到沈母也就知道沈晏这孩子随谁了。 “话都被欣悦说完了,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我和欣悦的性子都比较直接。 既然她家给你家换玻璃,那我家就做东,明天正好是周六,一起去我家吃顿饭,不是我自夸,我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裴妈大大方方的邀请,说到做饭手艺,沈母还在一旁不住点头。 秦瑶和丈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高兴。 无奈的是这不容拒绝的架势,高兴的是这两家人热情的态度,他们有了好邻居,晚晚也有了玩伴,不必一人在家里孤孤单单的。 江明磊握住妻子的手,秦瑶连声同意,剩下的就是女人之间的话题。 男人们插不上嘴,兀自互相介绍起自己,时不时看护下一旁的孩子们。 因为相投三家人交往密切,关系也突飞猛进,好的不似邻居,更像亲人。 —————— 两年后。 “晚晚,就要上一年级了,开不开心呀。” 沈母一脸慈爱的看着晚晚,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白嫩的脸蛋,心也快化了。 “我不知道会不会开心,但是我现在有点……紧张。” 江晚宁顿了一下,微微嘟起小嘴,水润的墨色眸子忽闪忽闪,找了个哥哥们教给她的词。 “晚晚不用紧张哦,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妈妈爸爸还有阿姨叔叔讲。 晚晚那么好,你肯定能在新的学校交到更多好朋友一起玩。” 裴母也是满脸慈爱,帮忙整理着小姑娘的衣服。 秦瑶被晾在旁边,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 她正帮女儿扎头发呢,一阵敲门声就来了,果不其然是裴母与沈母。 早在之前知晓晚晚要上小学,两人就嚷着一起送小姑娘,参观她的学校,不过这到的也太早了些吧。 后来的事,不等她做,她们就自顾自照顾起晚晚了。 自从三家人关系越来越好,沈母和裴母俨然把晚晚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那个亲热劲,比对自己儿子还热情。 照这两个母亲的话来说,自家孩子当然也好,但是晚晚,这个小姑娘太招人疼了,让她们母爱泛滥。 沈家与裴家的三个孩子对此毫无怨言,毕竟父母没有真的过于偏爱而忽视他们。 江家父母对他们也相当好,江晚宁自身又那么招人喜欢,爱护妹妹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 一年级是个相当“闹腾”的阶段。 一个个小团子虽然有了幼儿园的上学经验,但一下子离开父母,还是相当不适应的。 开朗的已经开始寻找自己幼儿园时交的好朋友。 腼腆的则是不安的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乖乖等待老师的安排。 晚晚属于腼腆的开朗(?) 尽管紧张,还是很期待新的学习生活,安安静静坐在小板凳上,遇到其他小朋友热情的打招呼,只是拘谨的绽开一抹甜甜的笑。 张甜看着这群可爱的小团子,在还没有经历到小孩子顽皮耍乖的时刻,丢在银河系的母爱突然冒了出来。 至少这一刻,这群孩子是相当惹人喜欢的。 “小宝贝们,大家先找好位置,乖乖坐好,老师给你们讲一下要注意的事情。” 因为家教良好,小团子们立马安静下来,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老师。 呜——心都要化了。 张甜平复心情,用最通俗易懂的话开始讲要遵守的规则。 因为小孩子注意力集中时间有限,尽量用最短的时间,让小团子们听懂,还教了朗朗上口的班规口诀。 时间很快过去,小团子们怀着激动的心,热热闹闹的度过了开学第一天。 到了放学时间,一群小朋友欢快的和老师与小伙伴告别,像归巢的小麻雀投入父母的怀抱。 校门口人流如织,都是来接孩子的父母。 江母也早早等在校门口,看到向自己跑来的宝贝女儿,快走几步,牵住小姑娘的手,适应女儿的速度,慢慢向私家车走去。 在路上,江母详细询问了坐在一旁的宝贝女儿今天上学感觉如何。 晚晚用着自己所能找到的最符合自己心情的词描述。 “我今天过的很开心,同学们都很可爱热情,老师也对我们很好,还学了班规。” “开心就好,我的宝贝晚晚。 妈妈很开心你和妈妈分享你的事情,不过上学时要是有人对你做让你不喜欢或者不舒服的事,你一定要说“不要”,并且告诉爸爸妈妈。 当然,你有除这之外的小秘密不想告诉爸爸妈妈,可以不讲,爸爸妈妈尊重你。” 尽管这些话,在江晚宁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说过,但她还是不放心,毕竟是个小姑娘。 江母生怕自己的女儿受欺负,但没有谁能永远陪着她,呵护她,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她又不想什么事都放不开手,阻碍女儿的成长。 “妈妈,我知道啦。” 晚晚乖巧的点点头,扭着脖子,睁大眼睛看向车窗不断变换的景色。 明亮的光洒在树上,原本绿色的叶子染上阳光的颜色。 光打在江晚宁睫毛上,小脸落下一小片阴影,小姑娘仿佛一个镀金的娃娃。 第4章 长大 转眼,江晚宁大学都毕业了。 她选择了一个在别人看来比较意外的职业——图书管理员。 江晚宁高中学习十分努力,种种因素加起来,她最终考上了一个普通的本科学校。 对于这个结果父母和她都十分满足,一个是把她努力看在了眼里,一个知道自己已经拼尽全力。 当图书管理员是江晚宁的愿望,她虽说不上社恐,但还是不太喜欢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 而且很多职场有着自己的潜规则要遵守,江晚宁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 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妈宝女和爹宝女,工作的地点离家近,工资虽然不高,但也够用。 江父和江母则是一切以女儿的意愿为主,而且能天天见到女儿,他们也求之不得。 每天的工作是不断的重复,时间久了总是乏味,但是书籍弥补了这一缺点,江晚宁在书中看到了广阔的世界。 而且她的生活也不是如此无趣,时不时有些意外惊喜发生。 小朋友来还书时高兴的情绪能感染到江晚宁,借阅人的一个微笑一句谢谢,也能让江晚宁开心一整天。 糟心事也有,不过每天看到爱着自己的父母朋友,烦恼就统统消散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引起江晚宁的注意。 【good good study(4)】 沈晏:我们三个苦命人终于成功完成使命,回来啦!【流泪狗狗.gif】 晚上要聚一聚嘛。【狗狗撒娇.gif】 裴瑾:……忙的话回头再聚也行,看你时间。 裴瑜:我们也不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可爱猫猫头.gif】 裴瑾:【可爱猫猫头.gif】 裴瑾内心:都发表情包,我也不能落下。 一看就是才偷的新鲜表情包。 江晚宁看着屏幕上的可爱表情包,嘴角弯弯。 轻触手机。 江晚宁:我有时间,晚上我跟同事打个招呼,提前换班。 给你们做我的拿手菜,犒劳大功臣们。【狗头叼花.gif】 沈晏:收到 裴瑾:收到 裴瑜:收到 群聊就告一段落。 江晚宁又用手机给同事打了声招呼,下次她提前来换班。 同事欣然接受,江晚宁就开始思考晚上做什么菜。 糖醋排骨是裴瑾喜欢的,辣子鸡是沈晏喜欢的,水煮肉片是裴瑜喜欢的。 这三样是必备的,沈晏和裴瑜更能吃辣些。 准确来说,他们四个人就裴瑾最不能吃辣,江晚宁能吃辣,但不能多吃。 再来个清炒时蔬、凉拌拍黄瓜、番茄鸡蛋汤完事。 想好这些,江晚宁就怀着愉悦的心情静静等待下班。 回到家,江父江母告知宝贝女儿,年轻人之间的聚会,他们就不参与了。 三家父母出去吃烧烤了,让他们四个人尽情聊天,不被打扰。 江晚宁:这确定不是你们为吃烧烤找的借口吗?( ̄^ ̄)ゞ 因为江晚宁身体还是较平常人弱一些,江父江母很少带她吃烧烤一类的不健康食品。 自然也少在她面前吃,馋虫被勾出来了,正好有了这个机会。 江父江母也愉快的出去聚餐了。 叮——咚 江晚宁打开门,看到了三个许久没见的小伙伴。 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们在门口对视了一会。 “我好想你啊,晚晚。终于不是在手机上视频了。” 沈晏一个跨步,想要熊抱住江晚宁。 裴瑾裴瑜熟练的一左一右拉住好友的肩膀,江晚宁也向后退了一步。 笑话,沈晏的熊抱十分闷人,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体验了。 果然刚刚的陌生感都是假象,最后一点感慨也在沈晏的自来熟中消散。 第5章 小伙伴的聚餐 四人的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咱四个别傻站这了,进屋子再聊吧。” 江晚宁把三个像雕塑一样的人迎进了屋子。 “你不是要做拿手菜吗,我们三个帮你处理食材吧。” 裴瑜贴心说道。 裴瑾已经挽起袖子开干。 沈晏也风风火火,走进厨房。 裴瑜:…… 江晚宁:“行吧,既然你们那么积极,帮忙把菜洗洗就好了,剩下交给我。” 四人齐心协力把菜做好端上桌,开始了愉快的用餐时间。 沈晏:“晚晚你做的太好吃了,还是咱们国家的菜符合我的胃啊。” 裴瑜:“确实,我们的胃在外面遭了不少罪。” 裴瑾“嗯”了一声,埋头干饭。 看得出来菜很好吃。 “正好做的多,慢慢吃。” 裴瑾:“我们会吃完的,不浪费你的心意。” 江晚宁:怎么几年不见变憨了。 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说出来就完蛋了,毕竟裴瑾可是这三个人里面最好面子的。 吃完饭几人谈天说地,聊的十分畅快。 “看着晚晚的生活状态,我都想去找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了。” “阿晏,咱俩的追求不一样,我是更喜欢平淡的生活。你也有你的追求,不试试的话,会后悔吧。” 沈晏打起精神。 “你说的有道理,但越长大,我越发现理想和现实差距还是很大的。” “当然啦,无论结果怎么样,我还是会努力去做。” 沈晏的理想是当一名外科医生,也是因着江晚宁的心脏问题。 他对未来本没什么目标,但是他不希望像江晚宁这样可爱的一类人忍受病痛折磨。 倒不是他有多少的奉献精神,只是出于对美好的追求与珍惜。 享受美的同时保护它,这责任感来的霸道却不惹人嫌。 热爱生活的人理应被生活温柔以待,如果命运让他们受难,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缓解一点他们的痛苦。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沈晏本不是个心细的人,更做不到事事冷静处理。 有不少人曾劝他放弃,“你不适合这个职业”。 在经历了种种挫折,他也在与自己作斗争。 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再坚持坚持,这行业少他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也许有人就需要他呢。 “你才开始呢,别说丧气话。” 裴瑾原本静静听他们说话,现在也忍不住插嘴了。 “是呀,这丧气话说的太早了,不聊这个了。” 沈晏放松身体,在沙发上呈现半坐半躺的姿势。 “小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直到长大,现在又可以时常见面了,生活还是要有朋友才更好过。” 裴瑜望着江晚宁。 “确实,没你们几个在旁边耍宝卖乖,还真不习惯。” 江晚宁点点头。 沈宴、裴瑾、裴瑜:这是重点吗?! 几个人又聊了会天就互道晚安,回家去了。 但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生活竟是比电视剧更狗血,也更令人无奈。 江晚宁也为了和他们的再次相遇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第6章 意外发生 早上七点半,江晚宁骑着自己心爱的小毛驴去上班,八点上班打卡,她一般卡着点到。 笑话,谁会对上班有很大热情呀,反正江晚宁已经打算将摆烂贯彻到底。 …… …… 按部就班地度过了上班时间。江晚宁美滋滋地启动电瓶车,毫不留恋的离去。 正要过最后一个红绿灯,意外突发。 碰——— 呲——— 江晚宁只觉得身体一轻,身体在经历剧烈的疼痛后变得毫无知觉。 【嘀——监测到合适宿主,请问是否绑定414系统,进行时空管理任务?】 系统?绑定?时空管理? 江晚宁脑子里蹦出来一堆子问号。 小说看多了,被系统选中了,不会被撞成脑震荡了吧。 【不是哦,宿主。准确来说,你人没了。】 what?我那么个人,就没了?tat 【是的,宿主。你的身体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唉,那绑定你们这个系统,完成任务后,有什么奖励吗? 【宿主完成任务,可以获得时光倒流,避免此次事故哦。】 那完不成任务有没有什么惩罚呢,具体要完成多少任务才能达到目标? 【完不成任务没有惩罚,除非造成小世界崩塌,要负责维修。 具体达成多少任务,这个统子也不清楚,因为目前绑定统子的还没成功的达成目标的。】 啊这,你这听着有亿点点不靠谱啊。 【呜呜呜呜,宿主,美丽善良的宿主,看在统子那么惨的份上,帮帮统子吧。 统子还没体验过完成任务的感觉?_?】 活着在打工,死了还要打工,我不想,你还是找别人吧。 【宿主可以在小世界体验不同的人生,这样吧,如果宿主任务成功,宿主每个世界可以带走一个能力。 宿主最后回归自己的生活,这些技能依旧能保持哦。 况且宿主真的舍得你的亲人朋友吗?】 眼前浮现过诸多熟悉的面孔,她怎么可能舍得。 听着有点心动,行吧,那我努力打工,争取早点回去,家人朋友们等我~ 【呼——】 414系统松了口气,又成功拐到一个宿主。 【嘀——绑定成功】 【亲爱的宿主,我是系统414,请多多关照~】 江晚宁身处一片白色的空间,一只可爱的白猫出现在她的脚旁边。 “这是你的原型吗,好可爱。” 江晚宁抱起白猫就是一顿狂吸。 【不是哦,这是根据宿主的偏好设定的外型。】 “你们这个管理局还挺贴心。” 【主要是因为本系统绑定的宿主没一个能完成所有任务,为了在做任务时,让宿主有愉快心情,做出的改变。】 “你这样说我有些担心,没完成任务的宿主都上哪去了?” 【管理局负责统说我能力不够,安排其他统协助宿主完成任务。】 “那你就相当于新手试炼关卡?” 【虽然这样说有些让统伤心,但也确实是这样。】 在江晚宁怀里的猫猫显得无精打采。 “对不起哈,我主要想了解下具体情况,戳你伤心事了,为了你和我的前途,我会努力完成任务!” 江晚宁用脸蹭了蹭猫脸。 【宿主你真好,呜呜,完不成也没事,还有更厉害的前辈系统带你,一定能让宿主回家的。】 【宿主,现在开启任务还是需要再休息一下?】 “现在开启吧,早做完早回家!” 【好的,进入第一个小世界。】 第8章 阿禾~ 一家人先是在当地的酒店暂住了几天。 等事情办理的差不多,才启程回家。 暂住的这几天江禾讲述了这几年自己的生活。 她被卖到这家当童养媳,因为买方家里的男孩还很小,她就被要求干各种农活和家务。 那个精明的女人当初也是被拐卖到这个偏远角落。 当地的风气就是重男轻女,但是因为女孩子少,想要媳妇就买被拐来的妇女儿童。 女人的丈夫也是个吊儿郎当的酒鬼,每次酗酒,都会耍酒疯,疯狂的打女人。 女人在男人那受了气,不好打自己的儿子发泄,就都发泄到江禾身上。 因此,在江母检查江禾身体的时候,看到她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没什么完好的地方。 背地里又哭了一回。 女人和江禾一样都是被拐卖的可怜人,但是受当地风气的影响,这个可怜人最后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令人唏嘘。 江晚宁听完这些叙述,再看到江禾瘦弱的身体以及身上的伤痕。 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坚强的小姑娘。 虽说一开始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她似乎明白了这个任务的意义。 —————— “阿禾,这个西瓜特别甜,你要不吃点~” “阿禾,这个点心很好吃,啊,张嘴~” “阿禾,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玩吧~” “阿禾……” “姐姐,你要不要歇会儿。” 沙发上一个穿着小黄鸭图案家居服的少女满脸无奈的看着忙来忙去的另一个少女。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脸肉嘟嘟的,肤色白皙,水润的杏眼里满是无奈,嘴唇是健康的淡红色。 这是江家人几个月养出来的成果。 “我不累,你先忙你的事,” 江晚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哦,对,我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是不是打扰你了,等我一分钟,马上就好。” 一分钟后。 江晚宁捧着一个果盘,走到江禾的面前,将果盘轻轻放在江禾面前的桌子上。 “看累了就休息会儿,吃点东西,要劳逸结合。” 穿着猫咪图案家居服的江晚宁顺势坐在江禾旁边。 一双桃花眼,看什么都含情脉脉的感觉,唇丰满红润,嘴角微弯。 冷白的肤色,仿若在发光,身材高挑,又不过分纤细,妥妥的明艳大美人。 外貌是吸引人的一方面,最关键的是江晚宁身上有一种让人亲近喜爱的魔力。 系统跟江晚宁解释过,大概是在原本的世界,江晚宁生活在爱的环境下,培养了接收爱和释放爱的能力。 久而久之自身形成特殊的气质,再具体的系统也解释不清。 而江晚宁则是既来之则安之,也没当回事。 甚至思考指不定哪个世界生活贫困,可以凭借这个特质当销售挣钱。 系统414: 统不理解,但统大为震惊,这种厉害的特质是这样用的? 如果被女主部门知道自家宿主这样用这个能力肯定会气死吧。 “阿禾想好去哪个初中上学了吗?” 江晚宁看着江禾手里的平板问。 “我不想去贵族学校,就去a市的二初行吗?” 江禾有些不确定的问。 江父江母是打算多花些钱,送江禾到贵族学校。 找到自己的兴趣,有个过渡期,适应这边的学习和生活,不必太为成绩焦虑。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个学校就去哪个学校上,你喜欢就好,没必要有什么负担。” “咱们家不是非要我们学习多么好,你看我,我成绩就没多么优秀呀。” “阿禾,你别被网上那么多成绩好的看迷糊了,现实生活中其实没那么多,咱努力了,不遗憾就行。” 江禾回家后按照原剧情做了心理辅导,江晚宁更是咨询心理师,分外关心江禾的心理状态。 凭借她的不要脸,江禾和她的关系一点点亲近起来。 为了让江禾赶上课程,江父江母请了家教补课。 开学江禾就正式上初二了,买江禾那家做的唯一人事便是让江禾上学。 她上了学可以给他们的儿子补课,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家人和人贩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送进监狱好好思考他们的错误行为。 江父江母出钱,将他们的儿子交给他们较为靠谱的亲戚抚养,还出钱供他上学,算是仁至义尽。 江禾也能没有负担的开启新人生。 江禾在父母和江晚宁的关心下,逐渐活泼开朗起来。 心里的伤疤虽没消失,但在一天天变浅,直至彻底愈合。 一天,江禾和江晚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禾去了趟厕所,过了会儿,有些慌张的叫了声江晚宁,“阿姐,你还在客厅吗?” 江晚宁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赶忙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最近很少遇到江禾如此不安的情况。 原是小姑娘身体养好后,来了例假,之前在那个地方,并未有人教过她这些知识。 江晚宁与江母也是忙忘了这回事,还没来得及说。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阿禾,你别慌,我去拿卫生巾。” 看着江禾情绪稳定下来,江晚宁立刻跑到自己房间拿出一包卫生纸拆开,抽出一片,又从江禾衣柜里取出一条干净内裤,就往厕所跑。 一边说一边演示如何使用卫生巾,然后留给小姑娘空间与时间,收拾好自己。 江晚宁在厕所门外等着,看到江禾出来,轻柔的牵着小姑娘的手,将人拉到沙发旁坐着。 自己去倒了杯热水,将杯子塞到小姑娘手里。 “阿禾,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还好,并没有特别难受的地方。” “行,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说,不要不好意思。” 江晚宁看着江禾点了点头,脸蛋还算红润,这才开口跟江禾解释起月经这种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 “阿禾,我很抱歉,没提前和你讲这些知识。” 江晚宁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万一阿禾身边没人,还不懂这些知识的她该有多慌张啊。 望着姐姐愧疚的眸子,小姑娘尤其懂事的握住江晚宁的手。 “阿姐,就像你教我的,人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对我来说,阿姐总是能及时赶到我的身边,阿姐是最好的。” 江晚宁勾起一抹笑,却有些心疼眼前的少女,阿禾啊,还是太乖了。 “有人也会有痛经现象,就是月经期间下腹疼痛,这种情况一定不要忍,该调理调理。 就算没有痛经,月经期间也可能会有腰酸、乏力各种不舒服的感觉,还容易脾气暴躁,这些都很正常,绝对不是你的问题,不必苛责自己。” “无论是来月经,还是去买卫生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这个社会总是有些心思不纯的,拿这件事嘲笑女孩子。 阿禾不必听他们的,若是有人嘲笑你,你也不必在乎,因为无知去嘲笑别人,那些人才是最蠢的。 正常的生理现象不应该成为一种羞耻。” “哦,对了。月经期间最好忌凉的,不要剧烈运动,女孩子要学着呵护自己。” “经期产品有卫生巾和卫生棉条两种,今天教你的是卫生巾的用法。 家里卫生棉条没有了,明天买回来了,再教你卫生棉条怎么用,以后你习惯哪种就多备哪种。” “棉条用法和注意事项稍微复杂些,你多注意些就行。” 江晚宁絮絮叨叨的和江禾说了许久,生怕有什么没叮嘱过的地方,让小姑娘受一点委屈。 毕竟这也是她第二个生活的小世界,遇到的恶心事也不少,走的弯路更不必提。 社会某些不好的风气,还有些社会渣滓的负面影响,她或多或少经历过或了解过,如此便更不愿江禾再经历这些不必要的苦难。 就这般,江禾与江家的关系亲近起来,更是喜欢粘着江晚宁,心底的自卑逐渐消失,更学会了遵从内心拒绝别人与爱护自己。 江晚宁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就如养花,看着江禾健康快乐的成长,她比谁都开心。 这不全关乎任务,而是对一个本该有灿烂人生却无辜遭受苦难的女孩重回正轨的怜惜与自豪。 又过一段时间,江晚宁脑海响起系统的播报。 【嘀——恭喜宿主,女主江禾心结已解】 第9章 平常的一天 “姐姐,我今天交到一个朋友,她真的好可爱,人很热情。” “不过我第一次交朋友,害怕自己做的不好。” 江禾略显激动的跟江晚宁分享自己的校园生活,说到后面,底气有些不足。 人也像耷拉着耳朵的兔子。 江晚宁拉住小姑娘的手,让小姑娘抬头望她。 “怎么会,我家阿禾是世界上最最最可爱,性格最好的小姑娘,和阿禾交朋友的人非常有眼光。” 说着还点点头肯定自己的话。 “噗——” 江禾被自家姐姐的话和动作逗的一乐。 心也被注入一股暖流。 “嗯,我相信姐姐说的话,” “不过,姐姐,你这样捧我,我骄傲了怎么办。” 江禾被江晚宁带的也变得爱逗弄人了。 “骄傲?我巴不得阿禾骄傲,骄傲是小姑娘有自信的表现。” 江晚宁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 行吧,她就不该问,在姐姐眼里,她哪哪都好。 虽然这样的夸奖让人害羞,但是她好喜欢姐姐对她没有缘由的偏爱。 她会努力做到不让姐姐失望的。 不对,是做个自信骄傲的小姑娘。 ( ̄^ ̄)ゞ “都回来啦,我的亲亲宝贝们,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爸爸做。” 江父下班回到家,就是中气十足的一句。 “红烧鱼!” “玉米炖排骨可以吗?”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前面的干脆响亮,后面的轻柔诚恳。 但双方说的菜都是对方喜欢吃的。 “好好好,我先收拾收拾,你们妈妈等下就下班了,正好让她买食材。” 江父换好鞋子,换下西装,拿起电话笑的灿烂。 “亲爱的,麻烦你下班回来去超市买两斤排骨,再买几根玉米,还有一条草鱼,孩子们想吃红烧鱼和玉米排骨,等下看我大显身手。” 交代完事情,江父就走进厨房做准备工作了。 “爸爸,我们来帮你。” 两个小姑娘积极帮忙。 “行,那阿禾把桌子上爸爸刚刚买的苹果洗三个,葡萄洗一半。晚晚负责把苹果切块装到果盘里,端到桌子上,等下想吃就吃了。” 做完这些,两个小姑娘还是眼巴巴看着江父。 江父无奈一笑, 把手里的葱递给江禾,“阿禾帮爸爸把葱剥了吧。” 江父又把冰箱里的菠菜递给江晚宁, “晚晚把这些菠菜洗了,等下做个清炒菠菜,你们妈妈喜欢吃。” 孩子太懂事,江父只能站在门边看她们忙碌,免得妨碍她们。 江父心里感慨, 真是既甜蜜又无奈。 “我回来啦,这是你们要的菜。” 江母提着菜走进厨房。 “老婆辛苦了,孩子们刚刚洗的水果,记得吃。” 江父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袋子。 “她们太能干了,我只能站在一边当吉祥物啦。” 江父无奈摊手。 “我们宝贝女儿们,当然能干啦。好啦,你们做的非常棒,剩下交给爸爸妈妈吧,你们负责吃。” 江母看两个女孩做的差不多了,让两人去客厅等着吃饭。 “记得吃点水果,但也不要吃太多,等下饭吃不进去了。” “好嘞,我们知道啦。” 江母就和江父一起准备起饭菜来。 不一会江母也被赶了出来。 “你爹说他自己就行,让我出来吃点水果。” 江晚宁和江禾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殷勤的给江母喂水果。 “阿禾,晚晚,可以洗手吃饭啦。” 江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老婆,帮我端个菜。” “来啦,来啦。” 江母立马起身,洗个手就去端菜。 玉米炖排骨、红烧鱼、清炒菠菜、番茄炒鸡蛋,四个菜色香味俱全,光看着就很诱人。 两个小姑娘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开饭。 “开饭!” 江母愉快的说道。 “阿禾在学校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还交了朋友……” “晚晚这几天高中生活累不累,还适应吗?” “还好,我这才高一,还能适应过来,据说高二之后,尤其高三才是真累呢。” 江晚宁当然经历过高中生活,不过再经历一次,她真的想哭,怎么完成个任务还要再经历一次高中啊! 晚餐时间在江父江母对女儿们的关心中过去。 “你俩先去洗澡吧,洗完澡,把作业解决掉,阿禾最迟十点半,晚晚最迟十点半都要上床睡觉。” 虽是才开始进入初中和高中,两人的学习压力也不算小。 江父江母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只能在其他方面尽量满足她们。 对于学习他们看的也开,女儿们努力就足够了,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为了成绩什么也不顾。 也正是他们这种态度,江晚宁和江禾对于学习也是主打一个认真态度,剩下靠天。 就是这样的教育理念,因为两个孩子努力,学习方法也正确,最后的结果好的出人意料。 第10章 阿禾的校运动会 “阿禾报了田径比赛?!” 江晚宁一进家门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比赛什么时候,我要去给阿禾加油鼓劲!” 兴奋的声音传进江禾的耳朵。 “也不是什么大比赛,就是校运动会,我报了一百米,想试试。” 说完,江禾白净的脸蛋染上一抹红。 “这是阿禾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怎么不算大事。” 江晚宁边说边上手,轻轻捏了下江禾的脸。 手感真好~ “晚晚说的对,这是大事,到时候爸爸妈妈也去给你加油。” 江母笑容灿烂,温柔的看着小女儿。 “这个星期天下午3点是我报的比赛开始的时间。” “这真是巧了,周六我们周测完,星期天休息一天,也没多少作业。” “就算临时又布置作业,我努努力,早上和晚上加个班,反正作业是永远写不完的,但是阿禾的比赛不能错过。” 说到作业,江晚宁一脸苦大仇深。 ~~~~(>_<)~~~~ “周末我和你们爸爸也正好休息,到时候我俩带着晚晚给阿禾加油。” 江母也捏了一下江禾的小脸。 手感真好~ 江禾则沉浸在一家人要给她加油的快乐中,没注意这些细节。 就算察觉到,估计也只是无奈的任她们捏。 最多忍着羞涩,用脸蹭蹭她们的手。 江晚宁:这谁会不心动啊,反正我是忍不了不捏(?????????) 系统414:9,因为6翻了…… 校运会当天。 江晚宁带上江禾的另一个水杯,里面装上凉白开。 阿禾等下跑完肯定会渴,我真聪明。 又抓了一把昨天买的水果糖塞进口袋。 “爸,妈,我们出发吧!” “好嘞,去看阿禾比赛喽!” 江父冲母女俩招呼。 “你们俩呀,真是一对活宝。” 江母颇为无奈,快走两步赶上两人。 江父左手打开车门,右手护住车门的上沿, 等母女俩都上了车,他打开驾驶侧车门,进车,关门,系安全带,点火,开动,一气呵成。 车子停在校门前的停车位上,江父差点没找到停车位,来看孩子比赛的家长实在太多了。 这个学校的家长们对于自家孩子的校园活动还是相当重视的。 根据江禾早上离开时说的看台位置,三个人顺利找到位置坐下。 天空明净高远,似一块通透的巨大蓝色玉石,几抹薄云是玉石里的棉絮。 初秋的太阳虽没有七八月那般热的让人受不了,但依旧不容忽视。 还好看台是膜结构,顶上有遮阳棚。 开幕式是上午举行,没有江禾,三个人也就没兴趣看,等到江禾的项目要开始,才过来。 “江晚宁同学?” 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惊讶。 江晚宁寻着声音望去。 “宋词?!” 江晚宁也很惊讶,他怎么在这。 宋词是她班里有名的学霸,人如其名,文科很好,次次稳居文科榜单前三。 按他的成绩本可以进文科尖子班,但他说喜欢自己班学习的氛围,死活不肯换班。 又因为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年纪主任也就没再劝了。 但是他却在班里不声不响的,除了出成绩,剩下的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 宋词本人长得很好看,让人忽视不掉的好看。 肤色白皙,黑色的微分碎发遮住额头,一字眉更显得人清秀温润。 一双瑞凤眼,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翘,看起来笑眯眯的样子。 就是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在班里没存在感,在学校更没什么名气。 大概大家都忙于学习,没时间管这些? 江晚宁这样理解。 其实人再忙都有时间吃瓜,越是忙越喜欢吃瓜,主打的就是个报复性吃瓜。 早就有人传高二(7)班有个文科学霸长得很好看,不过宋词太低调了,几乎不怎么出班门,也就没多少人认识他。 班里的人则是对宋词存在感低习以为常,没之前听到成绩排名震惊的感觉了。 因为已经麻木了。 高二(7)班学生:学霸的行为习惯非我们一届凡夫俗子能够揣测的。 无奈摊手。 江晚宁收回飘飞的思绪,冲宋词微笑。 “你也有亲人在这个学校上学吗?” “对,我妹妹在这个学校,上初二,正好今天开运动会,让我来凑凑热闹。” 宋词认真的回答江晚宁,眼底满是笑意。 江晚宁看到的画面是穿着白色体恤衫灰色运动裤的男生冲她笑的颇具感染力。 原来宋词本人很爱笑嘛,还很热心回答问题。 宋词看到的则是穿着条纹短袖,背带牛仔裙的小姑娘笑靥如花。 像朵小花,可爱,喜欢。 红色爬上宋词的耳尖。 热的,肯定是天太热,才不是什么…… 宋词心想。 江父江母都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少年人若隐若现的情愫。 不过碰上自家女儿这种不开窍的,惨喽! 江父江母对视一眼,就明白对方表达的意思。 反正自家姑娘也没开窍,没必要盯着没有的事不放,阻碍孩子们正常的交往。 当然,如果男生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和行为,就别怪他们了。 江父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小子眼光不错,但是觊觎我闺女。 (核善的微笑) “刚刚听晚晚和你打招呼,宋词同学是吧,我是晚晚的妈妈,” 江母冲宋词笑了笑,又指了指江父, “他是晚晚的爸爸,” 江父笑眯眯看着宋词,不过这个笑越看越不对劲。 宋词原本从容淡定,听完介绍后,表情变得有些慌张,连忙打招呼, “阿姨好,叔叔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恨不得给两人鞠个躬。 江晚宁个粗神经的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比赛快开始了,我们看比赛吧,哈哈……” “好,看比赛吧。” 江父江母和宋词附和道。 因为没人说话,空气仿佛凝固。 气氛怎么更不对劲了。 江晚宁在心里叹气,她果然不适合调节气氛。 等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主持人播报比赛项目。 “下面举行女子田径100米比赛,请选手入场,做好准备。” 江禾穿着运动服入场,看向江晚宁坐的方向,冲三人笑了笑。 因为江家三人坐的位置离赛道很近,江父江母也冲江禾笑着挥了挥手。 江晚宁则是用口型说着加油,虽然她不算社恐,但在如此多人面前,也做不到大喊大叫。 江禾转过头,开始做准备。 神情专注,可以看得出她对这场比赛的重视。 砰—— 发令枪声响起。 比赛的选手们如箭离弦。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结束了比赛。 校运会100米分三轮进行:第一轮、半决赛、决赛。 第一轮:共7个小组,每组8个人,各组的前三名再加三名最好成绩晋级,共24名运动员晋级到半决赛; 半决赛:共三个小组,每组8名运动员,各组的前两名再加两名最好成绩进入决赛; 决赛:共8名运动员决出最后名次。 初赛,江禾在这一组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正好进入半决赛。 在半决赛江禾又取得她那组第二名的成绩,进入决赛。 随着江禾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江晚宁早就忘了社恐为何物。 激动的为江禾喊加油。 她随着江禾班里的同学在看台上呐喊。 “江禾,加油,江禾,加油!” 宋词看似在认真看比赛,实际悄悄用余光盯着身旁的江晚宁。 看到她如此激动兴奋,也被这种热情感染。 嘴角翘起就没下去过。 或许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干,只静静地看着她都令人心情愉悦。 江晚宁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亲近。 少年面庞白皙,嘴角微微勾起,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则眼神一直追随着身旁的少女。 少女不停的摇晃江禾同学递过来的拍拍手,神情激动,嘴里喊着加油。 一静一动,一温和一活泼,意外的和谐。 第7章 流落在外女主的姐姐 【考虑到宿主第一次做任务,这个小世界的任务比较简单,解开女主的心结,将女主的生活带入正轨,在这个世界呆够十年就行啦~ 而且这个世界和宿主的原世界没什么区别,相当于平行时空。】 “十年,听着时间有些长呀。” 【宿主加油,你是最棒的!】 “你们这个管理局对宿主的精神激励法需要再培养培养。” 江晚宁双手背在后面,语重心长地说。 【感谢宿主的意见,414这就向上级反馈~】 江晚宁满意的点点头。 “好啦,不耍宝了,麻烦可爱的统子投送吧。” 因为第一次做任务,江晚宁还是比较新奇激动的。 【投送中——】 【投送完毕】 【剧情传输——女主江禾五岁时意外走丢,被人贩子拐走,卖给某农村一户人家做童养媳,在十三岁时被成功找回。 但因农村童养媳生活经历,性格变得内向敏感,虽然也接受过心理咨询,但效果不佳,一辈子都生活在阴影中,郁郁寡欢。】 【宿主现在所处时间点是女主刚被找回,宿主身份是女主姐姐,这个身份是为了任务新加的,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哦。】 【本任务自由度极高,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不会过多干预宿主,有事请呼叫本统,宿主拜拜,414退啦~】 “晚晚,收拾好了吗,我们一起去接阿禾回家。” “来啦。” 江晚宁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去,跟着江父江母坐进自家私家车,就出发了。 车子驶向的地方越发偏僻,江母的眼眶就越红,江父的嘴也不自觉抿了又抿。 江晚宁握紧江母的手以示安慰。 说真的,如果她在这样的地方当童养媳生活8年,性子也会变得像江禾一样吧。 车子停在一个塌败的土坯房前,隔着门都能听见一个女人恶狠狠的叫喊。 “招娣,赶紧来喂猪,你自己吃的饱的很,都忘记猪了,你饿着可没什么事,猪要是饿坏了,有你好看的。” 江父江母赶紧下车,用力敲着木门。 “你们是谁?” 门闪开一道缝,一个眼里闪着精明的女人警惕地探头问。 “你好,我们找江禾。” 江父江母原本心理建设的好态度全被之前听到的那句话摧毁。 江晚宁则是差点没忍住口吐芬芳。 “江禾?你们找她干什么,她现在忙,没空见。” 女人原本看这群人穿着讲究,所以讲话还算客气,但对方如此态度,她也懒得理人了。 “等等,我们有事找她确认一下,这些钱,你看够吗?” 江父拿出一叠现金,在女人眼前晃过。 “够够够,我马上喊她,你们等等。” 女人一把攥住钱,往自己怀里塞,生怕对方反悔,笑眯眯地冲对方点个头,就进屋了。 “招娣,有人找你,赶紧去,别让人等急了,猪等下再喂,现在这个事重要。” 女人拽住要去喂猪的女孩,把她往外领。 拽人力气太大,女孩也只是皱眉,一声不吭地被拖着走。 “阿禾……” 看到江禾,江母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想要伸手拉住江禾,却被女孩灵巧地躲开。 女人拧了一把女孩的胳膊,“你躲什么?” “小孩子不懂事。”女人讨好地看着江母。 江晚宁皱眉看着女人的动作。 “江禾,阿禾,我们有事跟你确认一下,你能离的近一些吗?” 江晚宁怕等下真相说出来,女人不让江禾走,先把女孩哄过来比较好。 江禾望着对面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想亲近。 犹豫了一两秒,江禾慢慢靠近少女。 江晚宁将女孩挡在身后,轻轻揉了揉女孩的胳膊,心疼地望着她。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你其实不属于这个地方。” 江母忍不住轻声说,“阿禾,我是你的妈妈呀,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我对小时候的记忆确实有一些,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属于这里,但是我用了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走不出去,也找不到我的亲人。” 江禾的声音慢慢哽咽起来,“还好你们来找我了。” 江父拍了拍江禾的肩膀,“阿禾,很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江父没说的是这对夫妻经历了多少次失望,江母甚至在经历了多次空欢喜后生病,精神崩溃。 江母看到江禾不再抵触,忍不住弯腰轻轻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 在女儿肩膀旁啜泣。 精明女人看到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能走,她可是我买来的当儿媳妇的,你们是她亲人,有什么证据?” “就算有证据,我辛辛苦苦养了她那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辛苦费总该有吧。” 女人的声音显得咄咄逼人,丝毫不觉得自己买卖人口有什么错。 江父冷哼一声。 “对,你确实有辛苦费……” 女人脸上立马露出夸张的笑容。 “你恐怕不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具体的我会让律师给你结算你的’辛苦费’。” 听完这句话,女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女人强装镇定,“哼,这怎么就犯法了,没了我们家,她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辛苦费大不了我不要了……” 江母激动的心情终于缓了过来,听到对面这样无耻的话,气不打一出来。 “我的阿禾在你家肯定受了不少苦,你的行为动作证明了一切,放心,你们家和人贩子都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江母拉起江禾,催促着江父和江晚宁上车。 “爸,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到时候直接让律师来找他们谈吧,咱先带小禾回家。” 江晚宁看着江禾疲惫的神态,更是心疼。 拉起江禾另一只手, “阿禾,我们回家。” 江父听母女俩都这样讲,再一看小女儿的状态,开着车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第11章 宋词的日记 9月1日,晴 高中开学第一天,事情好多,烦。 但是碰到一个小姑娘,怪可爱的。 和我一个班,嗯,原来开学也没那么烦,突然对高中生活有了些期待。 —————— 9月2日,晴 军训,太阳好大,晒的人难受,烦。 高中生活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但是昨天碰到的小姑娘站在我前面,开心。 突然又觉得可以期待一下下。 原来她叫江晚宁。 很好听的名字,每在心里默念上一遍,就觉得心跟泡了蜜似的甜。 这是魔法吧。 —————— 9月8日,晴 军训完毕,妈妈说我晒的像颗卤蛋,不用剥壳就能直接吃的那种,是颗光滑无比的卤蛋。 妈妈笑的很开心,我只有六点想说。 …… 真有那么黑吗?! 可是小姑娘为什么还白的发光,连阳光都偏爱她吗,根本不舍得晒。 好吧,她好像确实值得偏爱。 但是以后就不能站在她后面了,不开心。 这高中生活不期待也罢…… —————— 10月8日,雨 高中第一次月考,感觉还算简单。 不过小姑娘考完数学后为什么显得如此丧气。 感觉这次数学题目出的挺有水平的,碰到这样有意思的卷子,不应该开心吗? 不理解,但是她不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 —————— 10月10日,阴 九科考试终于结束了,小姑娘似乎对语文、英语、政治、历史这几科比较有把握,因为这几科考完她没有耷拉脑袋,还是笑盈盈的模样。 好看的让人失神。 但是谢骁这个脸皮厚的,看着就烦,考完一直在小姑娘后面叭叭个不停。 有什么好聊的,关键小姑娘笑的还很开心,他说话就那么有意思吗? 不就是地理位置优势嘛。 唉,我也想坐在小姑娘后面。 要是如愿以偿,我立马去学说书,保证说的比谢骁有意思。 —————— 10月12日,晴 成绩下来了,小姑娘自信的那几科果然考的很好。 但就是这个数学,嗯,一定是卷子太难了,出的什么破卷子。 物理…… 出的比数学卷子还烂。 —————— 10月13日,晴 班里按成绩选座位,小姑娘的排名有些靠后,被迫坐在了第二排。 小脸皱的像个包子,可爱。 但是和我隔了好几排,不开心。 谢骁选了个角落的位置,以为同学们都会选择坐前排,空出后排,结果离她更远,脸黑的跟炭似的。 笑死,活该。 —————— 11月13日,晴 又是一月一度的换座位时间, 想坐在小姑娘后面,未能成功预测小姑娘的位置,愿望落空。 生气。 谢狗成功坐到小姑娘后面, 更气了。 笑,笑,笑,还在我面前笑。 坐在小姑娘后面了不起啊…… 嫉妒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我没事,我很好,下次再接再厉。 —————— 11月14日,雨 今天老师讲解卷子,谢狗绝对是故意的,明明都会。 还在小姑娘面前装可怜,忒不要脸。 小姑娘太好骗了,担心。 安慰了他整整两个课间,两个课间,两个课间啊!!! 充分怀疑他这次考试,考的那么低,是故意的。 我下次要不要这么做呢…… —————— 12月8日,晴 文理分科前最后一场考试了,路过小姑娘的位置,她说要选文科,因为喜欢再加上擅长。 真好,我也喜欢文科。 我和小姑娘还是很有缘份的。 —————— 12月15日,雨 分科结果出来了,小姑娘果然选了文科。 开心~ 谢狗还是选了理科。 不得不承认,理科是他的强项,也看得出,他更喜欢理科。 之前还因为选文选理,在小姑娘面前“请教”一番。 小姑娘也看得出他喜欢理科,毫不犹豫劝他选理。 谢狗眼里的不舍好恶心。 还好小姑娘看不出来,还以为他是舍不得班级。 笑死,舍不得大家? 他那眼神可巴不得只盯着小姑娘一个人看。 小姑娘真迟钝,但这是好是坏呢? —————— 1月8日,雪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雪,终于准了一回。 语文课间下起了雪。 还是坐在窗边的同学先发现的。 雪似鹅毛,飘飘扬扬。 才下了一个上午,地面就铺上厚厚的一层。 外面银装素裹,教室里的我们,心也十分躁动。 下午正好是体育课。 从看到雪,小姑娘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忘了谢狗现在的那个班和我们是同一节体育课。 气成河豚,但在小姑娘面前要保持微笑。 但是,还是好气哦。 谢狗居然朝小姑娘扔雪球?! 砸不毁他,我都对不起自己!!! 这是为小姑娘报仇,才不是什么以公谋私。 因为有我的帮助,谢狗被砸的很惨。 哈哈,活该,我的技术还真不错。 小姑娘对我说了句谢谢,冲我笑的很甜。 还盯着我把身上的雪抖干净,免得感冒。 开心的一天。 不过谢狗怎么也上来装可怜,还让小姑娘帮他抖雪,明明他砸我也狠的没话说。 大意了,下回就该学着在小姑娘面前装可怜。 —————— 2月5日,晴 放寒假了,这段时间不能亲眼看到小姑娘了。 还不如上学呢,讨厌的寒假。 寒假怎么有一个月那么长的时间啊! —————— 除夕,雪 骗小姑娘说是群发的新年祝福,成功得到了小姑娘的新年祝福。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你也是,新年快乐!(≧▽≦)” 但能看出来小姑娘真诚的心。 开心!!! 除夕守岁,但我此刻想的却是守着小姑娘一年又一年…… 外面放烟花了,拍些照片分享给小姑娘看看吧。 —————— 2月28日,晴 终于开学了,又见到了小姑娘。 气色很好,脸蛋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寒假过的不错。 不过开学她似乎不怎么开心。 无意间听到她与同桌抱怨寒假短,原来是这样呀,可是我觉得时间好长好长。 她不开心,我也该不开心的,但是见到她,我真的好开心啊! —————— 3月15日,阴 谢狗烦不烦啊,都分科那么久了,还天天来找小姑娘。 生气…… 小姑娘还回回都冲他笑的那么开心。 嫉妒。 —————— 3月30日,晴 年纪主任又劝我进文科尖子班,不想去,想和小姑娘在一个班。 小姑娘在的班就是最好的班级。 找个借口不去,死也不去! 才不要像谢狗一样,每次都要下几层楼来找小姑娘。 坐在座位上一眼就能看到小姑娘的感觉超棒! 换班的话就要像谢狗一样了。 反正老师讲课方式都差不多,在哪学不是学。 —————— 4月30日,雨 为什么每次换座位都离小姑娘那么远, 我要坐小姑娘后面一排啊! 每次都预测错误,我不应该学说书,我应该去跟大师学玄学…… —————— 5月30日,晴 又没预测成功,我的运气就那么差吗? 我要坐小姑娘后面一排,离小姑娘最近的位置啊!!! —————— 6月30日,阴 无论哪位神仙,保佑我下次坐到小姑娘后面一排吧!!! —————— 7月14日,晴 放暑假了,又要好久见不到小姑娘了,难受。 不过暑假时间稍微长些,小姑娘倒是笑的很开心。 罢了,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不就是一个多月嘛,忍忍就过去了。 —————— 8月20日,雨 真服了,就是不让我坐到小姑娘后一排是吧。 (尖叫)(扭曲)(阴暗的爬行) (爬行)(扭动)(阴暗地蠕动)(翻滚)(激烈地爬动)(扭曲)(痉挛)(嘶吼)(蠕动)(阴森的低吼)(爬行)(分裂)(走上岸)(扭动)(痉挛)(蠕动)(扭曲的行走)(不分对象攻击) 再这样我真的要变异了。 平等的羡慕嫉妒恨每一个坐在小姑娘身后的人。 —————— 10月14日,晴 刚周测完,明天周日本可以休息来着。 但是淼淼威胁我,让我去看她们学校的运动会。 她的好同桌兼好朋友参加了田径项目,这是人家第一次鼓起勇气参加比赛,身为好朋友,她要组织很多人给人家加油打气。 身为她的哥哥,当然要去。 ??? 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为我下次能坐到小姑娘后面积德了。 第12章 奇妙的缘分 江禾最终取得女子田径100米比赛第三名的好成绩。 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江晚宁正想拿着水杯过去,就看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飞快朝江禾跑去。 像一只灵活的兔子穿过人群。 女孩子一把抱住江禾。 江晚宁:???!!! 江禾不知道对女孩子说了什么,小姑娘才松开。 江禾拉着女孩往看台边方向走。 走到江家人身边,还没等江禾介绍, “哥,这是我好朋友兼同桌,江禾,她刚刚得了第三名呢,我让你喊加油,你喊没呀?” 宋淼走到宋词面前,一双杏眼满是嘚瑟,可爱但欠揍。 “我……我有认真看比赛,在内心喊了加油。” 宋词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果然指望不上我亲爱的哥哥。” 宋淼一副早已看透的样子,小姑娘故意装作大人模样,失望叹气的样子实在好笑。 江禾望了望兄妹俩,出于礼貌,喊了声宋词。 “我是江禾,宋淼哥哥,你好。” “你好。” 宋词也温和的回了一声。 宋淼切了一声,对哥哥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表示不屑。 江禾被打断的介绍,这才想起来。 “爸爸妈妈,还有姐姐。这是我的好朋友宋淼,就是之前和姐姐提过,初一开学没几天认识的同学。” 江晚宁听完,把水杯拧开,伸手递给江禾。 边回答,“我记得。” 江晚宁又看向宋淼,小姑娘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高马尾随着头时不时晃动,八字刘海显得可爱俏皮,脸蛋圆润,眼睛一笑像月牙儿。 “你好,我是江禾的姐姐,” “之前听阿禾说,你在很多地方照顾她,真是太感谢你了。” 江晚宁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糖递给宋淼和江禾。 宋淼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过糖,嘴角上扬,甜甜的冲江晚宁说, “谢谢姐姐,江禾也照顾了我很多啦!” 江禾的姐姐好漂亮,好温柔,好喜欢和姐姐贴贴,不愧是一家人,都好可爱啊! 宋淼表面看不出什么,内心在土拨鼠尖叫。 宋词在旁边理顺了关系。 内心很是惊讶,这事有些太巧了。 “所以我妹妹和你妹妹是同学,还是好朋友,真是太巧了。” 太棒了,又和小姑娘多了些联系,我承认之前对淼淼说话太大声。 那回去奖励宋淼一套卷子吧,要是不会做,我就一点一点教会她,这次绝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有耐心。 大热天宋淼却觉得背后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吗?” 江禾眼含担忧,望着向来身体素质极好的好友关心的询问。 “没事,可能就是鼻子痒了。” 宋淼不以为然,一个喷嚏而已,也没放在心上。 江晚宁也觉得神奇,“是呀,真是太凑巧了,你妹妹很可爱。” 少女笑靥如花,未曾发现自己也是口中所说可爱的一员。 一行人看了剩下的比赛就挥手告别了。 出了学校,宋词带着宋淼直奔书店,买了宋淼这两天一直挂在嘴边的书,各科还买了一套卷子。 宋淼看到卷子,笑容凝固,声音都有些颤抖。 “哥,你买卷子干嘛,这肯定是你给自己买的吧?” “自然不是为我买的,爸妈不是说你最近成绩有点下降吗,买点卷子做做可能好些,放心,不会的我来教,直到你懂为止。” 宋词冲妹妹笑的“灿烂”。 在宋淼眼里那是恶魔的微笑,宋词的良善分明是鳄鱼的眼泪。 “哥,你别这样,您大可不必如此关心妹妹我的学习成绩,任由我自生自灭就好。” “那可不行,妹妹还是需要关心一下的。” 出了书店,宋淼看着自家哥哥抱着卷子,一脸生无可恋,手里的书都没什么吸引力了。 “哥,你的笑容闪到我眼了。” “我今天开心。” “那能不做这卷子了吗,哥~” “不行,就是因为开心才给你买卷子辅导的,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福气给你吧,我不要!” “我房间里还有一堆套卷子呢,再说初中卷子,我做了也没有用。” 兄妹俩边走路边斗嘴。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宋词房间,书桌前。 宋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精致的日记本,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10月15日,晴 还好答应淼淼去看了校运动会比赛,竟然遇到了小姑娘。 更巧的是,淼淼的好朋友是小姑娘的妹妹。 今天没在小姑娘父母面前表现好,下次一定要改正。 给自己妹妹加油,激动的样子真可爱,完全忘了社恐。 这大概是对在乎人的特殊对待吧,什么时候也能对我有一点点在乎呢…… 今天日行一善,祈祷明天换座位能坐在小姑娘后面。 和上日记本,宋词甚至对着日记本郑重的拜了拜。 第13章 宋词happy 又到了一月一度的换座位时间。 激动“词”心的时刻到了,这一次,宋词终于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 江晚宁竟然成了他的同桌。 要不是时机不对,宋词恨不得给宋淼和日记本磕一个。 连宋词周围的同学都感受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开心。 对此大家给出的解释是: 又学疯了一个,拉出去吧。 (扶额摆手) 江晚宁对此毫不知情,她选择那个座位是因为右边是她之前的同桌。 “晓雪,这道题你会吗?” 自习课,江晚宁愁眉苦脸地做着数学题。 碰到又一道不会的题,无奈只好小声请教同桌。 因为江晚宁已经跳过了所有不会做的题目,把会做的做完了。 没得跳了啊! 赵晓雪仔细看了看江晚宁指着的题目,过了两分钟。 “好难,我也不会……” 赵晓雪小声回答,与江晚宁同款苦瓜表情。 “要不,你问问宋词?他数学好啊。” 赵晓雪灵机一动,“你要是会了,也教教我。” 说着就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行…吧,希望不要因为我太笨,受不了骂我。” 江晚宁的数学天赋是属于那种大多时候,别人讲解的听不懂,遇到数学基础没那么好的,还能把讲解人绕进去。 之前谢骁给她讲数学题,都能被她的理解能力气笑。 虽然次次被气到,还是跟小姑娘说,“不会都找我嗷,我慢慢教你。” 虽然宋词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江晚宁还是害怕,毕竟自己的情况是真的会让人抓狂,还有谢骁那个前车之鉴。 终于,江晚宁还是鼓起勇气。 被骂就被骂吧,弄懂题目比较重要。 “宋词,能耽误你点时间吗,我想向你请教一道数学题……” 原本安安静静几乎与世界隔绝,认真做题的少年立刻抬起头看向女孩,眼神中满含期待,像个在门口等待自己回家,等了许久的小狗。 一定是看错了吧,宋词怎么能是这样的表情呢,他们也不算熟,就算熟了,也不该是这个神情,莫非他喜欢给人解答题目? “不耽误,哪一道数学题,我先看看。” 少年回答的很快,生怕晚一步江晚宁就去问别人了。 他原本还在思考用什么比较自然的方式和江晚宁搭话,这下不用纠结了。 江晚宁把书挪到宋词眼前,指着她画圈的一道数学题。 宋词看了十来秒。 “这道题确实有些难度,你有思路吗,能先告诉我你的思路吗?” “有点思路,我是这样想的……从这我就不会了。” 女孩神情带着想不出题目的沮丧。 宋词顺着江晚宁的思路,想了个方法教她,小姑娘没听懂。少年又着重讲了重点条件,小姑娘还是没听懂。 感受到江晚宁愈发低靡的情绪,连眼皮都耷拉着,少年柔声安慰,“不是你的问题,这个题目本身就有一定难度,还有不同解法,我等下都列出来,一个一个试,看你哪个能听懂。” 试到第三种方法时,效果还不错,江晚宁仿佛一下子顿悟了,眼底的喜悦几乎要溢出。 她看向宋词的眼神满是“大师,我悟了”,亮晶晶的,似天上星子落入眼眸之中。 一道题就在总体来说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解决了。 “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了,我懂了。” 江晚宁难掩激动的心情,辛苦把一道不会的数学题搞懂真的很有成就感,若宋词是个相熟的女孩,江晚宁恐怕真会抱上去使劲贴贴,如今只能用言语表达她的感激之情了。 “不用谢,你可以把我的解题过程遮住,自己在草稿纸上再过一遍,不会的再随时问我,一定要彻底弄懂吃透。” 小姑娘用力的点点头,脑后的马尾随主人动作也快活的摇了两下。 宋词讲题的时候温柔又耐心,现在他在江晚宁眼里多了层滤镜,简直浑身在发着光。 要是宋淼知道江晚宁心中所想。 宋淼:温柔?耐心?喵喵喵,这是宋词,我不信。 江晚宁按照宋词所说,自己又按照正确的思路,演算了一遍。 确定自己会了后,去“扶贫”自家同桌。 “晓雪,我真没想到能有一天教你数学。” 一道数学题就惹得江晚宁感慨万千。 “这说明晚晚更厉害了,终于我的数学也能指望上晚晚了。” 因着上自习课,赵晓雪克制的没有向江晚宁求抱抱,求贴贴。 赵晓雪比江晚宁更开心,赵晓雪就一门数学比较好,剩下的也不算差,但也算不得上好,处于中等水平,平常都靠江晚宁给她补习,加上自己努力,她的其他科成绩都有明显提升。 她也教江晚宁数学,不过小姑娘看起来并没什么太大起色。 江晚宁能学好数学,赵晓雪比本人都开心。 在江晚宁细心讲解下,赵晓雪也彻底懂了,临了不忘化身夸夸小助手,直接将小姑娘夸到害羞。 在讲完题后,宋词一直留心关注江晚宁的一举一动。 看她忙完了,抬头问,“刚刚讲题的时候,我看你画圈的题目还有几道,需不需要我讲一下我的思路?” 江晚宁当然求之不得,不过还是矜持的问了一句,毕竟这是学霸主动要教自己题目,要是被她气到,可不能破防骂她。 “需要,我很需要,但是真不会打扰到你的学习节奏吗?” “不会,我的作业解决的差不多了,帮助同学应该的。” 宋词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慌。 作业剩的不多,晚上回去再花点时间就解决了。 帮助同学确实是应该的,不过他没那么多闲心和好心。 但是面对江晚宁一切都不一样了,时间可以挤,习惯可以改。 没等江晚宁把作业本摆在宋词桌边,江晚宁听到声音从身侧很近的地方传来,“不用麻烦了,就这样讲吧。” 原是宋词轻轻移了一下板凳,离江晚宁近了些,又不让小姑娘有压迫感。 “这道题你有思路吗?” “剩下画圈的题目,我一点思路都没有了……” 江晚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面色羞赧。 “没思路没关系,那我们一起来再看一遍题目。 “……这里你能提取什么有用的条件?” “我觉得这个是有用的。” “那这里呢?” “这个……” 宋词用手指在纸上轻点,江晚宁时不时写下自己认为有用的条件,两人的身子离的越来越近,却没发觉。 “好了,题目看完了,现在有没有思路?” “嗯……还是没有。” 江晚宁更不好意思了,白净的脸蛋上染了一抹红,宋卿白抬头看了眼窗外将天也染红的晚霞。 莫名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宋词看着被一道数学题折磨到垂头丧气的小姑娘,又无奈又好笑。 宋词嘴角又上翘了几个弧度,看向江晚宁的眼神能温柔的溢出水来。 因为两人讨论的声音很小,同学们又在忙自己的事情,没发现神情不寻常的宋词。 费了不少时间,江晚宁又弄懂了三道数学题,这节自习课也算结束了,小姑娘自然的向后小幅度的舒展了下身体,“好了,好了,今天的数学知识学的已经够多了。” “再学我的脑容量就要超载了,经过宋老师的指点,我仿佛打通了数学学科的任督二脉。” 经过这几道数学题的讲解,江晚宁已经把宋词当成了好心给自己开小灶的同桌老师。 少女双手合十,做拜托状。 目光澄澈,就差把感谢二字写在脸上。 宋词见状,轻笑一声。 江晚宁发丝柔软,乖乖的贴着脑袋,没什么炸毛,宋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下想在小姑娘头上轻揉两下的念头。 “好好好,今天就到这吧,再有不会的题目你随时问我,我都有时间,帮助同学是应该的。” “好嘞,感谢宋老师,宋老师是天下最好的同桌……呃……之一!” 江晚宁突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位同桌,赵晓雪,她也是天下最好的同桌,不能厚此薄彼。 江晚宁抱着有福同享的念头,跟宋词打个招呼就去给自己的亲亲同桌讲题目了。 宋词低头做题的期间偷偷看了好几眼小姑娘。 小姑娘的一颦一笑都惹人注目,他心里名为江晚宁的身影愈发清晰。 第14章 谢骁不happy 谢骁按照平时的习惯,横跨好几层楼来找江晚宁。 最传统的蓝白款校服,因为少年修长优越的身材条件穿出了俊朗的味道。 微分前刺发型,将饱满的额头露出,少年剑眉星目,一个男孩子睫毛浓密卷翘的令人羡慕。 虽是单眼皮,但上眼睑轻薄,眼型流畅,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碎星落入眼眸,给原本冷硬的面容增添几分稚气。 谢骁迈着愉快的步伐走到高二(7)班的教室。 天真蓝,树真绿,阳光也刚刚好。 少年抬头往教室里望,寻找小姑娘的身影。 又换座位了呀,原本靠窗的位置最好,一眼就能看到。不过没事,他慢慢找,总能找到。 谢骁的目光又往教室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终于发现坐在第五排的小姑娘,安安静静趴在课桌上睡觉,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个圆润的后脑勺。 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谢骁嘴角翘了起来,眸子也亮了几分。 但随着目光向两边转,少年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 嗯??? 她怎么和宋狗是同桌?! 这狗东西,趁小姑娘睡了,明目张胆的盯着人看,一点也不自持。 虽然,虽然他曾经也这么做过,但那不一……算了,他承认他也一样不要脸。 收回刚刚的话,今天的天气真一般。 原本他只是每天习惯性的来班级看看江晚宁。 看一眼就走人。 有时候江晚宁看到他也会冲他打招呼微笑,不过他停留的时间太短了,小姑娘基本上发现不了他。 但是这一次,谢骁站了许久,久到小姑娘都因为收作业被叫醒,交了作业和赵晓雪小声聊天。 他竟有点冲动的想把小姑娘叫出教室,问问情况。 宋狗不是一直没能和小姑娘坐在一起吗,他俩不是一直隔的很远吗? 怎么这一次让他踩到狗屎运了,不愧是宋狗。 到底要不要把小姑娘叫出来呢,她平时就有点社恐,叫出来所有人都看着她,对她可能造成困扰…… 但是不叫吧,没了解清楚,他心里怪难受的,他不装了,他摊牌,他就是嫉妒的要命…… 谢骁内心的小人做着激烈的斗争。 不知道是不是冤家的心灵感应。 江晚宁没发现谢骁,宋词倒是看见了。 看他那一副眼睛能喷出火的状态,宋词哪能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换位思考一下,他要是他估计也是这副样子。 今天他心情好,就浅浅替小姑娘向谢狗说明一下情况吧。 宋词不动声响的走出教室,看了谢骁一眼,将人带到走廊学生少的位置。 “我们班换座位,江晚宁因为她前同桌坐在我右边空一个位置上,她才选择坐在我旁边的。” “哦,那你肯定很开心吧。” 谢骁看着宋词眼里遮都遮不住的好心情,咬着牙问。 “换位思考下,你要是我,你开心不?” 宋词轻飘飘的回他。 谢骁沉默了。 要是他,他肯定开心,但是现在不是江晚宁坐在他旁边啊,淦! “你好好对她,不准欺负她,她不会的题你要认真解答,不许凶她……” 谢骁整整说了几分钟的“江晚宁同桌”注意事项。 仿佛操心的老母亲,生怕自家崽子受了委屈。 宋词认真的听着,没插话。 喜欢着同一个人,谢骁的心情他能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在追求江晚宁这件事上他是不会谦让的。 笑话,江晚宁只有一个,抢都来不及,还谦让,到时候小姑娘真跟别人走了,他哭都没地哭。 “我知道了,我会做到的。不是为了让你放心,是她值得。” 宋词眼里满是坚定,做出的承诺也是掷地有声。 一股欣慰涌向谢骁的心。 呸,欣慰个大头鬼,他可是我情敌。 谢骁晃了晃头,把奇怪的老母亲欣慰感甩出脑子。 不愧是宋狗,惯会绕人,差点把小姑娘交给情敌了。 对于谢骁的脑回路,宋词大概率无辜脸。 宋·情敌·狗:他说我会绕人,但我什么都没做,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呢。 两人“友好”交流后,各自回班。 宋词瞥了一眼依旧晴朗明媚天,嗯,今天天气怪好的。 一直没变化,却被善变之人改了三次评价的天:6。 回到座位上,望见江晚宁和赵晓雪聊的正开心。 宋词突然想到之前在书里看到的情话,当时并未有什么感觉,如今看到江晚宁,他似乎有所理解。 只愿眼前,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一直快乐的笑下去,哪怕她的未来没有他…… 无论如何他都会努力奔向有她的未来。 第15章 有人高兴有人哭泣 自从宋词、江晚宁、赵晓雪三人做了一次同桌,就好像结下了缘分。 三人之后换座位都选择还一起坐,整体位置变一下,人还是原来的三个人。 三个人互帮互助,主要是宋词、赵晓雪教江晚宁数学,江晚宁帮赵晓雪的语文、英语、政治、历史、地理查漏补缺,偶尔请教完宋词一些高难度的数学,再去教赵晓雪。 宋词也经常和江晚宁讨论数学以外的学科,从江晚宁身上宋词也学到不少东西。 她乐观的心态,还有不惹人厌的热心肠,热心但有度,也会量力而行,做不到就拒绝。 宋词觉得自己似乎也变得热心了些,他认为这是小姑娘的功劳。 自从和江晚宁做同桌,宋词养成了帮同学解答题目的习惯。 只要有人去问,他也有时间的情况下,都会认真耐心回答。 同学们刚开始还不太敢问,但是看宋词笑的真情实意,也就放心问了。 宋词:我笑是我生性爱笑吗,是看到小姑娘就忍不住笑啊~ 高二到高三是宋词过的最荡漾(划掉)开心的时光。 宋淼对自家哥哥每天笑的不值钱的样子,从跟见到鬼般震惊到习以为常。 呵,男人。 谢骁则是生活在羡慕嫉妒恨中,每天去看江晚宁,瞥见宋词那张笑脸,恨的牙痒痒。 宋词的整体成绩稳步提升,江晚宁的数学也在缓慢进步,进步最快的是赵晓雪,在两个各有所长同桌智慧精华浇灌下,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付出和聪明才智,想不进步都难。 赵晓雪的父母因为成绩这事,多次热情邀请江晚宁到家里做客。 不过江晚宁觉得这是应该做的,没必要这么大阵仗。 再加上她还是有些社恐,尤其是面对长辈,所以见人父母这事还是算了吧。 赵晓雪也了解江晚宁的性格,帮着推了自家父母的邀请。 她是这样说的,“哎呀,现在学习忙,晚晚对于不熟悉的人内向,你们的热情她感受到了,做客等高考完吧,高考完我一定让她来。” 赵晓雪的父母这才作罢。 不过平时让女儿多带点零食,分给江晚宁吃。 赵晓雪还调侃过,“晚晚你现在在我爸妈眼里是我家的大恩人,这点好吃的你就收了吧,你吃我也能跟着沾光,我妈之前都不这么喜欢买零食,这段时间疯狂买,我可开心了~” 江晚宁看到同桌这副精灵古怪的样子,忍不住用手点了点她的脑门。 虽然赵晓雪的进步,宋词也有功劳,但是她就是看不见, 谁让这狗东西老是和晚晚讨论问题,晚晚的注意力都被抢走了。 不开心!!! 江晚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达成了“一妻一夫”制。 因为赵晓雪带零食的习惯,江晚宁也激发了潜藏已久的吃货属性。 她本身就爱吃好吃的东西,但在学校,总觉得不方便,懒得吃。 但是现在,她体会到了零食的魅力。 于是江晚宁也时不时带些小零食到学校,有时是洗过分装好的水果,有的时候是糖果,还有小饼干。 吃的时候,江晚宁也分给赵晓雪、宋词,宋词也不推辞,每次都笑着吃完,从刚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不过每次遇到这样的事他都会开心一整天。 时常也会带些小点心,或者好喝的分给两个女生。 赵晓雪看宋词给她分零食,不愿表现的小气,也大方把零食分给宋词。 因为零食,三人关系更加融洽,只是偶尔为争夺江晚宁的注意力,两人暗地里争风吃醋。 每次到这种时候,江晚宁也只是感觉两人气氛不对劲,具体为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一概不知。 赵晓雪和宋词为江晚宁的迟钝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却也不戳破,赵晓雪是不想戳破,戳破不就便宜宋狗了吗? 宋词也是不想戳破,怕江晚宁困扰。 谢骁自从碰见一次江晚宁给两人分零食,也不讲什么看一眼就走了。 他深刻体会到嫉妒像呼吸一样简单这句话。 于是他也不要所谓的面子了,在窗口假装咳嗽,引起江晚宁的注意。 面子哪有小姑娘给他分零食时的笑容重要。 江晚宁看见他也很开心,热情的把零食分给他。 于是零食分享从三人变成了四人。 谢骁也每天从家里带些零食。 家里人还诧异一个从小不怎么吃零食的人,这段时间怎么天天往书包里塞零食。 谢骁也借着分零食,天天和在江晚宁面前刷存在感。 另外两个人表面笑嘻嘻,内心可没表面那么平静了。 宋词:呵,谢狗,天天跑几层楼,也不嫌累。 赵晓雪:呵,又来了个狗东西和我抢晚晚。 晚晚太受欢迎了。(猫猫落泪) 高中枯燥辛苦的学习生活因着这些小事,也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共同分享的美味零食,一起看过的绚丽晚霞,吹过的柔和晚风,都一一永远珍藏进回忆里,永远不能忘却。 第16章 志愿城市 就连江晚宁也不得不感慨时间过的飞快。 这个学期过完就要高考了,没错她又要经历一次高考。 之前有过高考的经验,再加上高中她也认真学习,还有宋词、赵晓雪的辅导。 江晚宁觉得她行,她很行! 四人分享零食的活动也一直没断过,期间讨论过报志愿的事。 江晚宁不太在意这件事,考到哪算哪。另外三个人在意的是江晚宁选哪个,她不急,他们可要急死了。 “晚晚,你还没想好要去哪个地方上学嘛。上大学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课间,欣赏完江晚宁的漂亮小脸,感慨不愧是女娲的炫技之作,赵晓雪忍不住又问了一嘴。 高中和两个狗男人争宠已经够累了,大学,她要和晚晚过美好的二人世界~ 眼巴巴望着江晚宁,生怕这个“负心女”离她而去。 “我真的无所谓上哪里,哪里对我来说都差不多。你有目标了吗?” 江晚宁伸手在赵晓雪脸的两侧捏了捏。 赵晓雪主动把自己的脸凑上去,“我想去首都师范大学!” “首都师范大学?有些难度,但是我觉得可以冲一冲,万一呢。” 江晚宁理性分析。 “那你陪我嘛,我努努力往前冲,按你的成绩,再稍微努点力肯定可以的。” “那叫稍微努点力?恐怕把我脑子掏空也不够。” 赵晓雪聪明,还灵活,学什么东西都快,这两年她的进步让班主任都感到震惊。 如果她想,肯定是能做到的,不过这期间要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 而江晚宁数学成绩虽扎扎实实地上去了,但是按她现在的成绩,想要考上首府师范大学,还是很有难度的。 江晚宁苦着脸,好难,但是看赵晓雪亮晶晶的眸子,她拼了。 她也想能和赵晓雪上一个大学,因为她已经习惯赵晓雪这个小团雀儿。 可爱又活泼的小姑娘,她不想和她分开。 宋词在旁边虽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但她们说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心里。 至少要和小姑娘在一个城市上大学。 宋词还很好心的告诉谢骁,江晚宁的目标学院。 两人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小的勾心斗角时常有,但这种大事上双方有着君子协定。 谢骁听到沉思了几秒, “谢啦,以后不叫你宋狗了。” 谢骁从沉思中回过神,面容生动起来。 扬起一抹笑,背过身冲宋词挥手,就往楼上跑。 “那我也要加油了,大学,我们首都见!” 宋词:…… 宋狗?他才是谢狗吧。 宋词也转身回了教室,不剩多长时间了,要抓紧一切机会学习。 四个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学城市而努力。 老师、班主任还有家长自然是十分欣慰,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 四家父母用着各自的方式,助力孩子的梦想。 江晚宁快高考,江禾也快中考了,江家面临最重要的时刻。 江禾学习很努力,人还聪明,目标高中是姐姐上的学校。 江晚宁的高中也很不错,尖子班里面的学生都是不凡的存在。 江禾觉得,凭自己的实力,一定行! 又考完一场试,学校放了半天假。 又能和姐姐半天都在一起啦,江禾很开心。 两人学习都很忙,基本上只有晚上短暂的见一面,说上两句话。 早上江晚宁去学校早,晚上回来的又比江禾晚。 江晚宁每天都十分忙碌,疲惫的神态挡都挡不住。 就算如此,看见江禾还是不自觉绽开笑脸。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蜷缩成一团的小刺猬,遇到好吃的一下子伸展开四肢,露出自己的小肚皮。 江晚宁眉目舒展,眼睛也注入了光,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江禾很想亲亲姐姐的脸颊。 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小姑娘像被迷惑般,上前吧唧亲了姐姐一口。 笑眯眯说了句“姐姐加油!” 江禾到现在还记得江晚宁精彩的表情变化。 从不可置信到欣慰一笑,再到脸蛋爆红。 没想到姐姐看着大大咧咧,说话一套一套的,内心这么容易害羞啊。 这就是宋淼说的反差萌? 确实挺萌的。 而江晚宁则是为自家小姑娘从害羞内敛,到勇敢表达自己想法而开心。 但就是这个转变有点大啊…… 算了,这是好事,不能打击阿禾的积极性。 于是姐妹俩的相处模式就向搂搂抱抱亲亲转变。 以前是江晚宁喜欢捏妹妹的小脸,现在是江禾喜欢抱抱亲亲姐姐。 她似乎明白当初姐姐痴迷捏她脸的快乐了。 姐姐的脸好软,亲亲的时候知道的;姐姐还是有点瘦,抱抱的时候知道的,身为一个合格的妹妹,她要把姐姐喂胖点。 江晚宁不知道江禾心里的小九九,就是以前都是她投喂妹妹,现在轮到阿禾天天投喂她了。 阿禾真好~ 第17章 毕业照 离高考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学校组织高三学生拍毕业照。 高考完大家很难再聚齐,所以江晚宁的学校都是高考前拍毕业照。 这一次的校服,大家都穿的规规矩矩。 少年人都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一张人全部到齐的照片。 因此格外重视。 男生女生们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站在自己的位置,或低头整理自己的着装,或问问身边人有没有什么不妥。 紧张热闹的氛围在“三二一,茄子!”中达到顶峰。 照片上的人个个笑容灿烂,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留给以后的自己怀念。 赵晓雪站在江晚宁旁边,左手挽着江晚宁的右手,头微微向好友方向倾斜,经典的剪刀手造型俏皮可爱。 江晚宁没什么特殊造型,板正着身体,微笑看向前方。 宋词则是颇有心机的换到江晚宁身后,与江晚宁同款姿势,只不过眼底似乎盛满星光,目光温柔明亮。 拍完集体合照后,剩下的时间由学生自己分配。 学校给了学生一天的时间去拍毕业照,全当最后的放松。 集体毕业照是各班级按照顺序依次拍的。 谢骁在高三(3)班,比江晚宁所在班级拍的早。 拍完他就眼巴巴等着江晚宁拍完班级集体照,等下好一起拍合照。 “不拍,不好意思,我等人,谢谢。” 谢骁站在教学楼墙角,又拒绝了一波拍照邀请。 有女生有男生,几乎都是其他班的学生。 谢骁成绩优异,是冲刺国内最顶尖两所名校的种子选手。 长得还帅气,喜欢各种体育项目,游戏玩的也溜,待人处事方面也挑不出错,人缘好是必然的事。 拍完集体照就有班里的同学找他合影,他先是说明情况,等下要和重要朋友拍照,下午他自己去找他们拍照。 同学也知道,自从从分了班,他下课就时常往外跑,表示理解,还拍拍他说了句加油。 见到同班同学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谢骁罕见的红了耳朵。 而面对外班的同学,谢骁直接礼貌拒绝。 “高三(7)班的学生可以过来准备拍照了。” 组织拍照的老师声音嘹亮,也不知道这嗓子一天下来还好吗,因为站太久江晚宁的思绪有飘飞。 “晚晚,我这样子没什么问题吧。” 赵晓雪指了指自己,这照片可是高中毕业照,相当重要的一张照片,她要追求完美。 江晚宁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紧张的少女,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很好看,放松,拍出来的照片才自然。” 轻拍搭在自己右手的手臂,让她深呼吸。 两次深呼吸后,赵晓雪平静下来。 宋词和人换完位置后安静的看着两人,看到江晚宁安慰赵晓雪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他也想被小姑娘这样对待,算了,以后总有机会。 角落的谢骁:我有六点要说。 …… “三二一,茄子!” 一个个青春洋溢的笑脸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呼,终于拍完了,我脸都要笑僵了!” “那我给你揉揉。” “喏~” 一个敢说,一个敢给。 谢骁走过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少女揉着另一个少女的脸,前一个少女笑的宠溺,后一个少女眯着眼,一脸享受。 谢骁:我的脸也很软,这么不揉我tat 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表面还维持着酷盖(cool guy)的人设。 “我也拍好集体照了,要不要我们几个人拍几张照片当作纪念?” 虽是问句,人已经奔江晚宁走去,颇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模样。 至少在江晚宁眼里是这样。 “行啊,那我们一起?” 江晚宁试探问道。 “好。” “好!” 宋词、赵晓雪迅速做出反应。 谢骁一看这架势,趁江晚宁不注意,狠狠瞪了两个没眼力见的人。 赵晓雪白了他一眼,宋词直接没理他。 但是两人释放的信号都是一个意思。 和江晚宁单独拍照,想都不要想! 于是四人在学校不同地方拍了照片。照片是江晚宁和三人之间的两两组合,江晚宁和另两个人的三人组合照,四人的单独照,四人的合照。 在江晚宁的撮合下,三人拍下了唯一一张没有江晚宁的合照。 赵晓雪满脸“情愿”,宋词笑的僵硬,谢骁直接拽的跟人欠他八百万。 拍完照片,江晚宁还粗神经的吐槽, “我拍照技术太差了,给你们拍的都没本人好看。” “不,你拍照技术很好,是我们不上镜。” 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仨好有默契。” “谁和他们有默契!” 又是异口同声。 “这还不叫有默契?” “哼!” “……” “嘁。” 赵晓雪、宋词、谢骁又同时出声。 江晚宁看着这三人,嘴角上扬。 好像三只小动物。 狸花猫、阿拉斯加犬、二哈,鉴定完毕。 上午的时光就在四人还算和谐的拍照活动中度过。 下午谢骁遵守约定,去找同班同学合照,江晚宁、赵晓雪、宋词也被同学拉走合影留念。 最后算下来,班里的人几乎都邀请了江晚宁留影。 还有不少外班人原本想找宋词拍照,看到江晚宁,立马把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怎么之前没听说过,这一届的情报网不行啊。 “江晚宁同学,能和你拍个合照吗?” “我也想,我也想!” “还有我!” …… 江晚宁深刻感受到了同学们的热情。 真诚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结果就是江晚宁的脸成功笑僵了。 外班来的女孩子们开心的和小仙女贴贴,男生们红着脸身体僵硬的拍了张照。 赵晓雪美滋滋地帮江晚宁揉脸。 赵晓雪:猫猫开心 宋词:狗狗落泪 谢骁:嫉妒的想咬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皆大欢喜吧? 第18章 高考进行时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经典的毕业曲目婉转动听,离别的不舍之情通过音乐传达给每个即将离校的高考生。 “再见,高考加油!” “再见,你也是,高考加油!” 这样的话语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时常听到。 一句道别,一份祝福,一个挥手,高中生活就这样告一段落。 而江晚宁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呜呜呜,晚晚,我舍不得你,没有你,我肯定学习也没动力,吃饭也没心情。晚晚,晚晚没有你我怎么活呀!” 赵晓雪搂着江晚宁不肯撒手。 江晚宁:…… 江禾:…… 江父江母:…… 赵父赵母:…… 虽然早已习惯女儿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还是要脸的。 “哈哈哈哈,晓雪和你家晚晚关系好,舍不得。” 赵父活跃气氛道。 “是呀,俩孩子关系好是好事。” 江父回。 两人说完互看了一眼,尴尬一笑,找不到话题可聊,空气陷入沉默。 江晚宁拍拍赵晓雪, “你就忍这几天啦,我们约好大学还要一起呢。” “好吧,”赵晓雪听到这话加上妈妈的死亡凝视。 麻溜的撒手站直身体。 “我走啦,记得想我,算了,还是想学习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首都师范大学。” 赵晓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江晚宁长吁了口气。 “没想到咱家晚晚在学校那么受欢迎啊!” 江母一脸欣慰的望着晚晚。 “这是我之前和你们提到的同桌,这三年我俩都是同桌,所以关系很好。” “挺好的,那个小姑娘很可爱。” 江母肯定的点点头,接着说。 “好喽,那现在我们回家吧。” 这回是江禾牵起江晚宁的手, “姐姐,我们回家~” 宋词和谢骁没在江晚宁离校时当面道别,而是写了卡片送给她。 江晚宁收拾书籍的时候,一只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张精致的卡片,出现在她的眼前。 “给你,做了那么久同桌,这是我的祝福。” “谢谢宋老师的祝福,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 江晚宁突然想起书里夹的书签。 有了! “这个书签送你,当作纪念,高考加油!” 看着略显粗糙的书签。 江晚宁又补充,“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做的落叶书签,比较丑,你要是不喜欢,填志愿的时候我再送你个做的好看的。” “不,它不丑,我很喜欢,谢谢你。” 宋词原本想着把祝福卡片送给小姑娘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收获那么大个惊喜。 宋词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捧着书签。 将书签夹在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里,打算回家给书签找个好地方“供”起来。 江晚宁终于把书收拾好了,坐在凳子上休息。 “江晚宁,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找你。” 谢骁趴在窗户边,轻声呼唤。 “好哦,马上来。” 江晚宁走了出去。 谢骁抓了抓头发,有些紧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 “这,这是我的祝福卡片,给你。” 江晚宁瞪大了双眼,又来一张,今年流行送祝福卡片? “谢谢你的祝福,等我一下哦。” 江晚宁走回教室,有些发愁,这次送什么比较好呢。 手边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只钢笔了。 江晚宁拿着钢笔走向谢骁。 “抱歉,我没什么回送的了。只有这只钢笔了,要不填志愿的时候我再送你一个其他的小东西?” 犹犹豫豫拿出钢笔,又可怜巴巴望了一眼谢骁。 “不不不,你不需要回什么。” “要回的,等我填志愿的时候带给你哈。” “那不用麻烦了,这只钢笔就很好,真的能送给我吗?” “当然能送给你,你别嫌弃,我就拆封但是没用过。当初买它就是觉得它好看,拿来当装饰品的。” 青绿色的国风琵琶夹钢笔,主体是磨砂质感的青绿,两头是光滑的黑色,笔帽点缀些许金色,果真好看极了。 谢骁拿着钢笔的手微微颤抖。 “我会好好珍惜这只钢笔的。” 看着谢骁亮晶晶的眸子,江晚宁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愧疚。 拿开封过的钢笔送人,对方还如此开心。 其实江晚宁不知道的是,礼物的新旧贵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礼物的人。 江晚宁回到家,才拿出夹在书里的卡片。 女孩动作轻柔,仿佛拿着的是什么易碎品。 卡片承载着人的心意,她自然大意不得。 白色的卡片打开,树枝从左面斜伸出来。几片叶子浅绿或深绿,几串红色的小果点缀在枝桠上,画面栩栩如生,能看得出来绘画者的用心。 心想事成 宋词 因为太多的话想说,宋词反而写的很少,千言万语都融进了一句话。 宋词练的书法是瘦金体,清瘦峭拔却又温文尔雅,干净利落,骨气丰盈。 字如其人。 江晚宁看完祝福眉眼弯弯,把卡片郑重放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做好一切,江晚宁从另一本书,小心的拿出夹住的卡片。 也是一张白色的卡片,左面是可爱的简笔画,一个头发披肩的小姑娘眯眼笑的可爱。 “这是我?” 江晚宁惊讶出声,画的还挺像的,神韵特点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也是江晚宁能一眼看出来的原因。 右边用行书写着祝福语, 听说你想去首都上大学,我的目标院校也在首都,到时候我们首都见,高考加油! 谢骁 谢骁的字如流水般无所拘束,顺势而走,就像他自由不羁的性格。 不过这个字配上旁边可爱的简笔画,颇有喜感。 江晚宁把谢骁的卡片也放进刚刚的小盒子里,关上盒子,将盒子放进书桌的抽屉里,以便她随时翻看。 江晚宁有将别人写给她的话的小纸片存放在一起,时不时翻看的习惯。 她能从这些承载着情谊的小纸片上汲取力量。 第19章 脱离小世界的方式 寒窗苦读十余载,高考一共就两天。 江晚宁所在省份是两天,也有些省份战线拉的比较长,三天四天的。 考第一场语文的时候,她是紧张的,不过写着写着就镇定下来,后面的三场考试心态也很放松。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江晚宁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考场。 江父江母还有江禾都来接江晚宁。 这个时间江禾本该上课的,但是高考占用教室,她就放了个小长假。 江禾原本捧着花,看到江晚宁迫不及待将鲜花递过去,“姐姐辛苦啦!” 江晚宁赶忙接住,“谢谢阿禾还有爸爸妈妈,我解放喽!” 语气中的雀跃任谁都能听出来。 “是呀,读了那么多年书,就为了这场考试,剩下的时间晚晚可以好好享受了。” “今天我和你爸做一顿大餐犒劳你。” “好哦,有好吃的,那我们赶紧回家,阿禾,你今天可是沾了我的光~” “等你中考完,就轮到我沾你的光啦。” “那今天我就沾姐姐的光啦,中考完,我的光,姐姐随便沾~” 江禾也俏皮的应答。 “两个小没良心的,说的好像我和你妈平时亏待你们似的。” 江父轻弹两个女儿的脑门儿。 “哪有,爸爸妈妈可好了,是我嘴馋了……” 江晚宁夸张的捂住脑门,拉着江禾往江母身边贴。 晚上江父江母整整做了六道菜,要不是江晚宁拦着,还能多加好几道。 本着珍惜粮食的原则,她是家里除江母最能吃的,六道菜是她胃的极限了。 最后还是没吃完…… “吃不完就别吃了,撑坏了多难受。” 江母看着小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少女。 “不吃了,吃不下了,剩下的,嗝……明天热热吃吧。” “我和你爸收拾一下,你俩下去遛弯儿消食吧。” “行,阿禾,你想下去吗。” 江禾吃的也比往常多,“好!” 两人慢慢悠悠的在小区花园逛着。 “姐姐接下来的暑假想做些什么?” “去旅游,我想好好看看不同的景色。” 原来的世界她一直宅在家,到了小世界,她反而想出去看看。 语气没有往日的轻松随意,倒是多了几分郑重。 只有十年,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她头一次感到时间的紧迫,像个被告知得了绝症的患者,为剩下不多的时间焦虑。 本是抱着做任务的心态来的,没想到现在不是担心任务完不成,而是为即将要脱离这个世界感到不舍。 她又是以什么方式脱离这个小世界,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朋友是会忘记她呢,还是……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清楚。 她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414你在吗? 【在的,宿主。】 江晚宁属于沉浸式做任务,很少喊系统出来,但这次,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任务完成后,我会怎么脱离这个小世界? 【到时间直接脱离,小世界意识会清除宿主存在的痕迹。】 那还挺好,不用担心她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朋友因为她的突然消失而伤心难过了。 江禾看见江晚宁沉思,表情由伤感到豁然,感到浓浓不安,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她好像要失去眼前的少女。 江禾握上江晚宁的手,“姐姐,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女孩天真的以为离开这个地方,心底的不安就会消失。 失去姐姐?一定是最近听宋淼说了太多狗血的小说,产生的错觉。 江晚宁回过神,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好,那我们上去吧~” 刚刚果然是错觉,姐姐还和原来一样嘛。 江禾压下不安,安慰自己。 第20章 旅游 “防晒霜别忘了,还有这个防晒衣也带上,你爸给你转的钱够不够啊,不够妈妈等下再给你俩一人转几千过去。” 江母在客厅转来转去,时不时翻出来几样东西递给江晚宁。 “没忘,都带了,钱够用,不用再转了,要是不够了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她和阿禾的手机里,一人有近万余额,江母还是害怕不够。 “你和阿禾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要相互照顾,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妈,放心,我肯定照顾好阿禾,也不是只有我们俩,还有赵晓雪、宋淼、宋词、谢骁呢,一共六个人,不用太担心啦~” “唉,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俩记得每天晚上给我打视频!” “yes,madam!” “你呀……” 江母戳了下江晚宁的脑门儿。 “阿禾真的不考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旅游吗?” “下次一定和爸爸妈妈一起,这次想和姐姐一起。” “算喽,那我和你爸只能过二人世界啦!” 江·姐控·禾听到姐姐要去旅游,卖萌让姐姐带上她。 自家妹妹只能宠着,还能怎么办,于是江晚宁和赵晓雪商量了一下,对方满口答应。 原本是江晚宁和赵晓雪松二人旅行变成了三人,后来宋词和谢骁不知道从哪听说几人要去旅游,死皮赖脸要加入。 本着多一个人多份热闹,人多也更安全,再加上高中四人一直保持着还算和谐的同学友谊,旅游小队顺理成章变为五人。 嘚瑟不成,反让敌人打入内部的赵晓雪: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那两只狗不要脸,还在他们面前嘚瑟。 我这张嘴啊…… 宋淼看自己可爱同桌、讨厌哥哥都去旅游了,最关键的是和漂亮姐姐一起去。 她能忍? 不可能! 主动联系同桌,走后门。 为什么不找她哥呢,笑话,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她哥的心思她能不了解,讨厌哥哥恨不得只有漂亮姐姐一个人才好。 找她哥相当于给自己找绊脚石。 “阿禾,亲亲阿禾,世界上最好的阿禾,也带上我吧,你们都去旅游,留我一个人,多可怜啊。” 江禾不忍心,问了姐姐能不能再带一个人。 江晚宁组织大家一起商量。 赵晓雪早就摆烂,反正争宠的人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而且是可爱的妹妹,更不介意了。 宋词和谢骁都是后来加入的,也没法说什么,拒绝宋淼,不就相当于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六人旅游小队正式成立! 几家父母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车站,六个年轻人聚在一起,眼里满是要去旅游的兴奋。 各自和自家父母挥手告别就进了车站,头都没回,一点也不留恋。 江、赵、宋、谢家父母面对自家孩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心情复杂:孩子长大了,留不住啊…… 六人坐的是火车,所谓“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拉萨”。 跟着指示,安安稳稳坐上了火车。 六人的座位是面对面的三人座,这人数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行李箱放置妥当后。 江禾、宋淼对视一眼,拉着江晚宁往座位走去。 “姐姐,坐这。” “晚晚姐姐,坐这。” 于是江晚宁坐中间,江禾和宋淼坐两侧。 赵晓雪可怜巴巴地坐在了对面靠窗的位置,就差咬个小手绢了。 可恶,要不是两个小姑娘比她小,她一定把晚晚抢回来。 做人要大度,大度,大度。 呜呜呜,大度不了。 她委屈,但是她不说。 江晚宁顶着赵晓雪幽怨的眼神如坐针毡。 打开薯片袋子。 “吃个薯片?” “我要你喂我……” 赵晓雪拒绝伸手,鼓着腮帮子。 “好,啊~张嘴” 江晚宁用湿巾擦干净手,亲自投喂。 “姐姐,” “晚晚姐姐,” 两个小姑娘也眼巴巴望着。 江晚宁又一一投喂。 宋词、谢骁:我嫉妒,但我不说。 他们做不到像三个女孩子一样卖萌求投喂。 如果只有江晚宁一个人,他们早撒泼打滚儿求贴贴了,但是现在还有别人在场。 虽然脸差不多丢光了,但最后一点脸皮,要丢在刀刃上。 宋·有点面子但不多·词 and 谢·要点脸但不多·骁 虽然不能求投喂,但装可怜他们擅长。 于是江晚宁又接收到两束可怜兮兮的目光。 “想吃自己拆嘛,带过来就是吃的。” 从背包里掏出两包薯片,丢给两人一人一袋。 宋词、谢骁:…… 喜欢的人是个榆木脑袋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赵晓雪、江禾、宋淼:还好晚晚(姐姐)不开窍,看两人吃瘪真开心啊! 觉得一包不够分的江晚宁,投喂完后,开开心心吃薯片。 火车的时间比较长,很快江禾、宋淼就撑不住睡去。 赵晓雪困的靠着窗户闭目养神。 江晚宁倒还好,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在高架桥上向远处望,村庄都显得小巧可爱。 她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因为两个小姑娘靠着她的肩膀睡去。 他们这一车厢几乎都是去旅游的学生,插着耳机干自己的事,说话都是很小声的。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江晚宁看了一会也迷迷糊糊向后仰睡着了。 宋词和谢骁则是相看两厌,各自仰头闭目。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江禾与宋淼安静的坐着玩手机,对面三人睡的很熟。 江晚宁轻轻活动身体,缓解身体酸麻的不适感。 江禾醒后去车厢连接处接热水,空调开的很冷,现在水温正适合入口。 江禾看姐姐活动完毕,将水杯递过去。 收获一枚微笑和一句黏糊糊的“谢谢阿禾,阿禾真好”。 宋词看到姐妹俩的相处模式,内心的小人疯狂流泪。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呜呜呜呜呜,我不信…… 经过好几次换乘,六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经过这次长途火车之行,他们达成一致意见,回去一定要坐飞机,坐火车看风景一定要短程。 六人参观了壮观的布达拉宫,去珠穆朗玛峰拍了日照金山,在大昭寺净化心灵,惊叹于纳木错的盛大与宁静,逛了八廊街,体验了藏族的民族风俗,吃了当地特色美食。 花了整整七天体验西藏这个神奇的地方,六人还不知死活的体验了徒步自由行,当天累的到了旅馆倒头就睡。 旅行让六人有了更多交流,增进彼此间的感情。 嘴边虽时常嫌弃,心里却实实在在把人当成了非同一般的好朋友。 旅游完几人坐飞机回了家。 第21章 大学开学 旅游是在江晚宁四人填完志愿后进行的。 江晚宁付出万分努力,高考超常发挥,成功被首都师范大学的历史专业录取。 赵晓雪也拼尽全力,发挥的很不错,填报的金融专业被录取。 宋词和谢骁一个选择首都大学的自然地理学专业,另一个选择与首都大学齐名的t大电子信息工程专业。 暑假过的飞快,转眼大学也要开学了。 正好赶上江禾高中开学,江禾只能放弃送姐姐上学。 由江父江母开车送江晚宁到学校,临走的晚上,江禾抱着江晚宁哭的好不伤心。 “呜呜,姐姐,以后不能每天看到你了,我舍不得你。” 江晚宁拿纸巾轻柔的擦着江禾哭红的小脸。 “阿禾不用太伤心,没有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天天见面的。 再说啦,我们可以开视频嘛,现在科技多发达。 而且我保证,节日我一定回家,看可爱的小阿禾。姐姐也舍不得阿禾呐。” 江晚宁抱住江禾,轻拍江禾的后背。 “嗯,姐姐要常给我打视频电话,不能忘了阿禾,要常常想阿禾,阿禾会每天想姐姐的。” 江禾带着明显的鼻音,说着说着又要哭出声。 江晚宁又连忙抽了一张新纸巾, “好好好,姐姐一定时常给阿禾打电话,想阿禾,不哭了哈,等回头眼睛肿的难受。” 江禾听话的止住眼泪,只不过之前哭的太狠,不自觉发出哼唧的声音。 江晚宁又去煮了鸡蛋,用湿毛巾把江禾脸擦干净。 拿出温热的鸡蛋轻轻在江禾眼部周围滚动。 这时候江禾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看到姐姐如此,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按住江晚宁的手,“姐姐,我自己来吧,你再看看有什么没带的东西。” “没事,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终于,江禾的眼没那么肿了,江晚宁又哄着人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江晚宁和江禾告别,坐上车就出发了。 江父江母请了钟点工保姆照顾江禾,江禾站在门口望着车子远去,红了眼眶,不过她没哭,转身回屋收拾收拾准备上学。 车先是开去赵晓雪家,两个小姑娘约好一起去学校,大人们也欣然接受。 “你们家真快呀,晓雪也收拾好了,马上出发。” 赵父边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后备箱,边向江父打招呼。 “你们也很快,不急,慢慢来。” 江父回。 赵晓雪冲江晚宁眨眨眼,江晚宁回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赵晓雪瞬间被美色击中,脑子变得晕乎乎的。 直到坐上车还是嘿嘿傻笑。 “我知道你开心,但是这笑的也太傻了,不愧是亲闺女,随你爹随的像的很。” 赵母实在看不下去,笑着调侃。 赵晓雪立马收回傻兮兮的笑容。 “妈,你下回夸人记得换种方式夸,我现在都听不出来你这是夸人了。” “我确实不是在夸你啊……” 赵母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憨憨女儿。 赵晓雪:…… 他们是提前一晚到首都的,订了宾馆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学校报到。 大学开学是相当热闹的,校园里人来人往。 送孩子的家长、眼神清澈中带着好奇的新生,以及笑容灿烂穿着显眼小马褂,引导新生的学生志愿者。 江晚宁和赵晓雪分别在写着自己院系名称的活动棚处排队报到。 报道完后江晚宁和赵晓雪暂时分开,跟着学生志愿者去各自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床上贴着每个人的名字,江晚宁是第一个到宿舍的,江父拿出湿巾擦拭女儿的床铺和书桌,江母则帮忙铺床。 江晚宁打开箱子,把衣服放进擦拭干净的柜子里,将洗漱用品摆放整齐。 弄好一切,也差不多中午了,江晚宁打电话给赵晓雪,对方也收拾好了。 双方父母一合计,带着孩子们出去吃饭。 吃完饭送两个女孩回学校后,两家父母也没急着走,一起逛了首都,第二天才启程回家。 新生报到一共三天,第一天江晚宁和赵晓雪回去后跟着地图熟悉了一下要学习四年的学校。 晚上,江晚宁的另外三个舍友全部到齐。 戴眼镜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生叫李静,性子可不文静,活泼开朗,社交恐怖分子。 见到江晚宁第一面就眼睛放光,直呼“美女!” 另一个瘦瘦高高,披着长发,一看就很温柔的女孩子叫张雅婷,性格比较内向,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最后一个女孩子叫林筱,长相冷艳,嘴唇较薄,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不敢接近的距离感。 但相处几天发现,原来是个搞笑基因拉满的女生。 江晚宁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表里不一”、图片与实物不符了。 四人还互相加了微信,建立了宿舍聊天群“301的四大神兽”。 江晚宁还和江禾打视频,聊了会天。 第22章 不间断的聚餐 江晚宁和三个舍友互分着带来的零食,吃的欢乐。 手机叮咚几声。 江晚宁摸到旁边的手机,打开屏幕。 【苟富贵 勿相忘(4)】 赵晓雪:图片 图片 图片 …… 赵晓雪:今天和晚晚出去吃饭了,开心。 (开心转圈圈) 赵晓雪内心:羡慕吧,嫉妒吧,是我和晚晚一起哦,哼哼。 宋词:看起来很好吃。 谢骁:拍照技术一般嘛。 赵晓雪:…… 你明明是羡慕嫉妒,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暴揍小人表情包) 宋词:我们今天也刚好报到完毕,明天能一起聚个餐吗? @晚安@是晓不是小@xw 谢骁:我没问题。 谢骁内心:宋狗好样的,晚晚赶紧同意! 赵晓雪:明天好累,不想出去~ 赵晓雪内心:糟糕,太嘚瑟,忘了这俩狗的程度了。 宋词:明天要是太累的话,后天可以吗?毕竟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来这边上学也就我们四个人关系比较好。 (流泪猫猫头) 谢骁:是呀是呀,我们还能一起逛逛首都,人多热闹。 (狗头叼花) 江晚宁:我都行。 (嘿哈) 赵晓雪:行,那就后天吧。明天休息一下,顺便看看哪个地方东西好吃,到时候我们去。 宋词:(狗狗期待) 谢骁:(熊猫耶) 赵晓雪内心:其实我后天也累,就是不想让你们和晚晚贴贴!!! 但是也只能在内心咆哮。 聊完天,江晚宁的零食吃的也差不多了。 收拾收拾上床,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李静提议搞个宿舍团建,另外三人积极赞成。 吃饭也是增进感情和彼此了解的好方法,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行,就两顿。 吃完饭,四人又绕着学校周边逛了逛,还去看了电影,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又是忙碌的一天啊! 江晚宁这时候无比认同赵晓雪昨天说的那句话。 好累…… 第三天早晨,舍友还在睡梦中,江晚宁就起来了,看来昨天她们也累的不轻。 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轻手轻脚的洗漱,生怕吵醒另外三大“神兽”。 江晚宁有早上吃早餐的好习惯,吃多吃少总是要垫一点。 清晨的空气稍凉,云微微泛着金边,她们这个区的食堂来吃早饭的只有零星几人。 江晚宁买了一碗燕麦粥,一颗水煮蛋当早餐。 找一个角落的空桌,慢吞吞吃着饭。 吃完水煮蛋,江晚宁掏出纸巾擦擦手,喝了两口粥,开始戳手机。 【晓雪】 江晚宁:醒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早餐,食堂的燕麦粥还不错。 5分钟后 赵晓雪:醒了醒了,你说好吃,味道肯定不错,给我带一份,再来两个生煎包。 (亲亲) 江晚宁:ok 【301的四大神兽】 江晚宁:醒了吗? (猫猫探头) 李静:才醒,可是我的床舍不得我,再躺会儿~ 林筱:你起的好早,我洗漱都没看到你。 (猫咪竖大拇指) 张雅婷:正在洗漱,你去什么地方了吗? 江晚宁:我来食堂吃饭了,燕麦粥味道还不错,需要带些早餐回寝室吗? 李静: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 江晚宁:没事,不麻烦的,早上吃点早餐比较好。 李静:太感谢了,能给我带份燕麦粥、一颗水煮蛋吗? (比心) 林筱:那我要一份燕麦粥,谢谢。 (猫猫举玫瑰) 江晚宁:@张张,雅婷,需要吃份早餐吗? 张雅婷:太麻烦你了,我要一份黑米粥,谢谢谢谢。 江晚宁:没事没事啦,我今天起得早,顺便嘛。 在寝室等我哦~ 李静:好~ 林筱:好~ 张雅婷:好的! 江晚宁拎着四份早餐往宿舍走去。 她的宿舍是9栋,赵晓雪在8栋一楼。 走到宿舍门口,腾出一只手发消息。 江晚宁:我到了,在门口。 消息才发过去几秒,门就开了。 穿着浅蓝睡衣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些许困意。 江晚宁低头寻找赵晓雪的那份早餐,递过去。 “晚晚,你真好~” 才醒没多久,声音都软乎乎的。 说着就想要来个熊抱。 江晚宁后退一步,“别介,咱俩手里还拿着早餐呢。” 看到江晚宁手里不止一份早餐,赵晓雪瞬间不困了。 “你又勾搭哪个妹妹了,我就知道,这早餐不是单给我一个人买的,其他妹妹也有,呜呜呜呜……” 语气委屈的不得了。 “这是给我舍友带的,但是先问的你,也是第一个给你送过来的。” 虽然还是有点小委屈,但是赵晓雪是个特别好骗(划掉)好哄的小姑娘,要了江晚宁的一个亲亲(亲在脸颊上),哼哼唧唧拿着早餐进去了。 江晚宁又提着早餐回了自己的寝室。 三人刚好都洗漱完毕,吃着江晚宁带回来的早餐,满脸幸福。 三人想要承包江晚宁后三天的早餐,被江晚宁笑着拒绝了。 “真不用,我今天就是顺便,没必要这样做,再说啦,我也想自己去尝试不同的早餐。” 三人带早餐不成,只好选择投喂。 江晚宁无奈接受舍友爱的零食。 因为如果她再不接受,三人可能联合把她开除301舍籍。 第23章 不一般的聚会活动 江晚宁又在寝室待了会,看时间差不多,给赵晓雪发消息。 江晚宁: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吗? 赵晓雪:ok,我来找你~ 江晚宁:(送你花花) 昨天四人就具体集合时间,活动内容又确定了一下。 上午九点到十一半去国家博物馆逛逛,十二点到预定好的餐馆吃饭,吃完饭休息会儿一起去爬长城!!! 没错,爬长城! 从西藏旅游回来后,几人仿佛激活了运动细胞,对于徒步运动有着莫名的热爱。 人家吃完饭去看电影、遛弯,他们去爬长城,还美其名曰吃完饭更有力气。 江晚宁昨天和室友聚会穿的漂亮精致,今天和赵晓雪、宋词、谢骁他们三个聚会,穿的严严实实。 涂好防晒霜,穿上一体式防晒衣,再带上墨镜。 包里塞进水杯、充电宝、防晒霜,检查证件,蹬上运动鞋完事。 林筱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晚宁,“你这是去聚会还是爬长城?” “聚会的内容确实有爬长城这一项。” 对面的女孩冷艳高贵的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瞪大眼睛,“你们这聚会也是相当炸裂!” 李静原本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林筱的话,一下子弹起,看向江晚宁,赞叹的比了个大拇指,“牛的!” 张雅婷虽然惊讶,但温柔的提醒,“确实要做好防晒工作,你看看别忘带什么了。” “好嘞,我走啦~” 江晚宁挥挥手,剩下三个女孩也摆摆手,同时说“玩得开心!” 赵晓雪也是同样打扮,两人在路上走着回头率满满。 四人见面时都是噗嗤一乐,哪有人是他们这样聚会的呀。 不愧是着名博物馆,按时间排序,整整八个部分,展品也相当丰富。 青铜器、佛造像、玉器、瓷器、国礼、现代经典美术作品等让人目不暇接。 江晚宁一行人原本打算随便逛逛,哪知逛着逛着就入了迷,十二点多才出去。 颇有些意犹未尽,约定下次再找时间一起来。 餐馆也过了预定时间,四人就近找了个小吃店,江晚宁和赵晓雪点的面,宋词和谢骁点的盖浇饭,迅速吃完就往长城赶。 检完票四人就跟着如织的人群向上爬。 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但这“好汉”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爬到终点四人像霜打的茄子,没了一开始生龙活虎的样子。 站在原地歇了一会,才开始好好欣赏独属长城的美景,也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它的魅力。 真如书中所写,向远处望去,一条巨龙盘旋在山岭间,些许城墙因几千年的风风雨雨变得残破。 江晚宁仿佛看见一个饱经风霜的士兵,屹立在山岗,眼神坚毅。 眼前山峦起伏,脚下林海葱茏,耳边微风拂过。 最美的风景在眼前,最好的朋友在身边。 “我们一起来拍个照吧。” 江晚宁转过身,笑靥如花,微风轻抚女生的发丝,也吹过几人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好啊,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当然要拍照留念。” 赵晓雪蹦蹦跳跳的走到江晚宁身边。 宋词和谢骁也迈步走上前,同时说“好。” 两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同时响起,平日里温润清冽的声音更显温柔,另一道低醇懒散的嗓音多了几分笑意和满满认真。 江晚宁看人都过来了,拜托旁边刚好拍完照的小姐姐,给他们拍个合照。 小姐姐也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要不你们把防晒衣脱了,墨镜摘了再拍一张?” 小姐姐好心建议。 几人连忙感谢提醒,飞快脱下防晒衣,摘下墨镜,摆好姿势。 嚯,刚刚打扮的严严实实没看出来,现在正面受到颜值冲击,这四个人长得太好看了。 她这个泥点子又想找女娲好好谈谈。 看美好的事物使人心情愉悦,看美人也不例外,几人还上镜,大大激发了她的拍照欲望。 不知不觉,小姐姐给几人多拍了“亿”张照片,临走的时候还和四人拍了合照。 小姐姐笑着走了,几人脸笑僵了。 几人在上面又吹了会风,就坐缆车下去了。 照片是用宋词的相机拍的,之后谢骁又用他的相机给几人拍了单独的照片和两人、三人合照。 最后一张照片,是谢骁拜托赵晓雪给他们拍的三人照。 照片上,江晚宁站在正中间,谢骁左手和宋词的右手分别交叠,虚搭在女孩的肩上。 江晚宁扎着蓬松高马尾,阳光照在白净的小脸,眉眼弯弯,白色t恤衫配粉色工装裤俏皮灵动。 宋词白色衬衫搭配卡其色直筒裤,眼中有光在流动,嘴角挂着一抹笑,气质温柔干净。 谢骁上身黑色拼接翻领t恤衫,下身同色系垂感直筒休闲裤。 浅笑软化了黑眸中的冷锐,眸子亮晶晶的,似阳光透过碎冰。 四人分手回校后,宋词和谢骁两人将拍的合照分享在群里。 江晚宁和赵晓雪都配图发了朋友圈,收到家人朋友的点赞。 爸爸:玩的开心就好。 江晚宁回复:很开心~。 妈妈:宝贝真漂亮。 江晚宁回复:嘿嘿(害羞)。 阿禾:以后也想和姐姐一起去玩。 江晚宁回复:没问题,回头你有时间我单独带你出去玩(嘿哈)。 宋淼:好羡慕晚晚姐姐出去玩,我和阿禾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快淹死了(苦涩)。 江晚宁回复:再忍三年,大学就好啦,有很多机会出去玩。 李静:(看见美女)(百米冲刺)(抱起美女转圈圈)(趁美女晕头转向)(猛亲一大口)(潇洒离去)。 江晚宁回复:!!! 林筱:(玫瑰)(玫瑰)(玫瑰) 江晚宁回复:爱心 爸爸、妈妈、晓雪、宋词、谢骁、阿禾、宋淼、李静、林筱、张雅婷等点赞。 相对于江晚宁这一片和谐的夸夸氛围,赵晓雪那边就不一样了。 老爹:你这拍的怪清楚的嘞,谁的相机,什么牌子,下回老爹买一个。 赵晓雪回复:朋友的相机,xx牌子,买两个,给我一个~ 母亲大人:确实拍的不错,头一次看晓雪那么上镜,好看(大拇指)。 赵晓雪回复:就当母亲大人夸我平时本人比照片好看吧(哇)。 江晚宁:美女(玫瑰)(玫瑰)(玫瑰) 赵晓雪回复:(亲亲) 老爹、母亲大人、晚晚、江禾、宋淼、谢狗、宋狗等人点赞。 谢骁和宋词则是选出一张江晚宁的单独照,还有自己与江晚宁的合照,四人的合照发了一个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两人的相机里除了拍的合照外,全是江晚宁今天不同状态下的照片,他们走在后面悄悄拍的。 照片被储存在以江晚宁命名的私密相册里。 第24章 大学军训 7:10,急促的雷达闹钟铃声响起。 几秒后,一只手在床上摸了两下,艰难的关上了闹钟。 江晚宁慢悠悠下了床,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直到冷水撒在脸上,才意识到自己在洗脸。 张雅婷在江晚宁旁边洗脸,“早。” “早啊,好困,不想军训……” “刷刷刷——咕噜咕噜”,张雅婷漱完口。 “唉,不想也要去,要不要叫她们起来,没多少时间了。” 江晚宁正要去拿洗脸巾擦脸,比了个ok的姿势。 “李静、林筱,起床啦,现在7:15了,咱们7:50要到北面操场集合。” “好,马上起。” “好……” 两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林筱先是从床上坐起,缓了两分钟,才从床上下来。 李静则是突然从床上弹起,风风火火收拾起来。 到7:30,四人都收拾完毕,穿好军训服,带上军训帽子,再涂上防晒霜,带着水杯就出发了。 去食堂买好饭,边走边吃。 食堂人熙熙攘攘,路上也都是穿着蓝色迷彩服的学生,行色匆匆。 集合后先是按照班级点名,确认人都到齐再按身高调整位置。 江晚宁、林筱、张雅婷在同一排,李静在前排眼泪汪汪的看着三人。 三人则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李静化可怜为悲愤,在内心咆哮, 可恶,从小到大都是前排! 整理好队伍后,教官先让他们站了15分钟的军姿。 之后便按照规定,练习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行进、齐步走、正步、跑步、踏定、立定、蹲下、起立、敬礼等项目。 军训时间是两个星期,第一个星期主要是立正、稍息、敬礼这些比较简单的动作。 到后面就是要动起来,动起来,就会出现不齐的情况,分排练习,单独训练同时进行。 江晚宁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体质那么好过。 每个连都有中暑头晕的情况,光她的三个室友都先后因为身体不适,离队休息。 除了热和累,她没感到其他不适。 每个连像江晚宁这样的人占大多数,为了多休息一点时间,他们开始求雨。 做法求雨放的是被称为“雨神”的歌手的歌。 还有做法的,在地上摆阵,效果暂且不提,至少有个心理安慰。 然而可能是有太多学姐学长转发向日葵,为新生收集阳光。 天气不要太好,一滴雨都没下来。 新生们无比充实的度过这段“快乐”时光。 军训虽然累,但也不乏有意思的事。 每年军训经典项目,总会有多才多艺的新生被怂恿出来表演才艺。 有些表演能获得四年优先择偶权,有些显眼包的表演则是直接丧失四年择偶权。 无论如何,军训总是会出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获得“她是军训那个跳舞很牛的”“他是那个军训唱歌好听的的”绰号。 江晚宁一个寝室出名则是因为颜值。 军训第一天四人齐齐上了校园表白墙。 【校园表白墙】 p1 墙,捞人!!! 【照片】 这个娃娃脸的女生好可爱,想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就算了,没有想认识一下。 匿了匿了。 p2 【照片】 墙墙,捞人~ 这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好温柔啊,想认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匿,谢谢。 p3 【照片】 墙墙,在食堂看到的,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好喜欢她那种看垃圾的眼神。 首先我是女生,其次我不是女同,求求小姐姐的班级信息,想去线下认识一下,美女姐姐贴贴~ (猫猫拜托) 匿一下,谢谢。 p4 【照片】 妈耶,见到仙女了,这届新生的颜值那么高的吗?!这个笑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心巴,不知道老学长还有没有机会,跪求联系方式。 匿名,谢谢。 p5 【照片】 这位同学的学生卡掉在路上了,我把卡放在北食堂的失物招领处,请记得拿。 匿。 【评论区】 唐僧洗头爱飘柔:我忏悔,我转发向日葵为新生收集阳光。 猫猫爱吃鱼: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p1到p4的四位漂亮学妹认识。 【四人在食堂吃饭照片】 美女?哪里有美女:性别不要卡那么死,只要妹妹愿意,我可弯可直,看看我!!! 帅到你我很抱歉:楼上别太荒谬,情敌拔刀吧! 靠卖苦茶籽暴富:趁乱抱走p4小仙女~ 峨眉山上猴回复靠卖苦茶籽暴富:你也别跑,情敌拔刀吧! …… 情敌拔刀+ 瓜田里的猹:你们不要在打辣,这样是打不死的(狗头) 一贫如喜羊羊:转发这个天平,让阳光向学弟倾斜。 【天平图片,中间是阳光,翘起的那边写着学妹,另一边写着学弟】 …… 转发+ 表白墙上的热闹与江晚宁无关,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加校园表白墙,再加上在太阳底下晒着,也没闲心关注这些。 伴随着阳光与汗水,口号与歌声,疲惫与充实,军训在一场汇演中结束。 晚上还有迎新会,直接在操场搭了个舞台,不少社交能力强,又有才艺的新生报名表演节目。 唱歌跳舞甚至还有说相声的,台上表演的卖力,台下的气氛也相当热烈,不少大二大三的也来凑热闹。 因着在操场,还有三三五五坐在一旁玩小游戏的。 赵晓雪和江晚宁约好在一旁看台碰面,所以江晚宁和室友分开,独自去找自家粘人精。 等她到看台时,赵晓雪还没到,江晚宁就站在旁边的草地上低头玩手机。 “同学……你好,方便加个、加个社交软件好友吗?” 江晚宁抬头,一个长相清秀戴着眼镜的男生涨红着脸望她。 看人抬头,立马又转移视线,不敢与人对视。 “很抱歉,不是很方便。” 小姑娘语含歉意,却态度坚决,她不是很喜欢加些无关紧要人的联系方式,删的时候觉得比较尴尬,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好……好吧,打扰了。” 男生挠挠头,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一边几个女生推推攘攘,其中一个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小跑到江晚宁面前。 “小姐姐,请你吃糖。” 拉起江晚宁的手,将自己手里的棒棒糖塞进去,又飞快跑开了。 江晚宁一下子愣住,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热情吗? 于是她冲没跑多远的小姑娘说了声谢谢。 对方拍了拍自己番茄色的脸,含笑摆手,与她站一起的几个少女,也大着胆子冲江晚宁招手。 赵晓雪正巧从门口走过来,看到了事情经过,“啧啧,我家晚晚还是如此受欢迎呐。” 江晚宁抿唇浅笑,“是现在的年轻人热情。我去找你时也看到不少人和你聊天呢。” 赵晓雪连忙摇头,顿了顿,勾起小姑娘的好奇心才缓缓说道,“不不不,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向我打听你的。” “啊?” “好啦,不逗你了,有一部分是打听你的,一部分是想和本姑娘交朋友的。” 赵晓雪一副骄傲模样,挎着江晚宁开始在操场上漫步。 期间又碰上不少人向两人搭讪,不过都被拒绝了,最后赵晓雪实在忍不了,拉起江晚宁的手,跑开了。 —————— 江晚宁防晒措施做得好,再加上本身就不容易晒黑,军训过后依旧白的发光,让赵晓雪、宋词、谢骁等人羡慕不已。 赵晓雪如是说,“咱俩明明用的一样的防晒霜,为什么你那么白,我黑了几个度,呜呜呜,连阳光都偏爱你,不愧是我的晚晚。” 由委屈巴巴到骄傲嘚瑟,赵晓雪表情转变的叫一个丝滑。 江晚宁本想安慰几句,也陷入沉默。 缓了一会说,“晓雪,你的川剧变脸技艺又精进不少啊……” “人家是在夸你嘛~” “听出来啦,”捏捏女孩焦糖似的脸, “没晒伤就好,慢慢捂,会白回来的~” “阳光就是偏爱晚晚,高中军训完,她也是在人群中白的惹眼。” 晚晚这个亲昵的称呼在宋词的舌尖上打了几转,还是说了出来。 看见江晚宁没有任何接受不良,宋词僵硬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我……我也没黑……” 谢骁像只求表扬的大狗狗,盯着江晚宁。 虽然不知道这为什么也要夸,但是江晚宁还是认真的点点头,“很棒!” 男生的眸子又亮了几分,身后要是真有尾巴,能甩成螺旋桨,直接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赵晓雪内心:切,这不就是哄小孩嘛。 宋词内心:显眼包,我不羡慕,一点也不。 第25章 告别倒计时 江晚宁过着忙碌的大学生活,不过是五天的课,四天早八,几乎天天满课罢了。 哦对了,忘了说了,她甚至还有早读课,是七点的。 各类时间点和历史事件背景、过程、结果、影响背的她头大。 赵晓雪也为她的高数头疼,“学高数要的只有脑子嘛,还要我的命。 呜呜呜,阿数你怎么背着我和英语谈恋爱了,题目都看不懂要闹哪样呀!” 小姑娘被折磨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吐槽。 每到期末考试,转发锦鲤求好运是必备技能了。 江晚宁觉得自己每天都很忙,忙着上课,忙着参加活动修学分,忙着摸鱼,但具体收获了什么不知道,忙来忙去忙不出个头绪。 赵晓雪也有同感,四人放假偶尔会聚在一起出去玩。 虽然大学不算轻松,但他们经常抽空出去旅游,暑假和寒假更是去兼职加旅游了。 书上的总是不如自己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身去感受。 江晚宁也兑现承诺,经常给江禾开视频,暑假和寒假带她出去玩个几天。 江禾高中依旧很刻苦,想着离姐姐近一些,将首都师范大学当作大学目标。 经过不懈努力,最终如愿以偿。 江禾和宋淼一起考入同一个大学,就像当年的江晚宁和赵晓雪。 大一的江禾是大四的江晚宁领着逛完了学校。 大四就面临实习、毕业论文、找工作等等一系列的事,两人见面的时间也不算多。 但江禾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姐姐没有精力靠近她,她会一步一步走近姐姐。 大学毕业后,江晚宁没留在城市工作。 她想着在这个世界也没剩几年可以待,就选择去相对落后的地方支教。 “就当体验生活了,三年刚好能陪着一个班或者几个班的学生走向高中。” 赵晓雪三人则是留在首都,誓要做出一番事业,因为他们始终记得“苟富贵 勿相忘”的约定,用实际行动支持江晚宁。 每年暑假和寒假,六人组全在小县城聚集,谈理想,聊人生。 这个小县城虽然落后,但风景优美,民风淳朴,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村口老树下,几人坐在木质的椅子上。 旁边放着茶杯,手里拿着紫红的李子。 这是一行人参加村里“打李子”活动的劳动成果。 “姐姐,以后我们一起在这养老好不好?” “是呀,晚晚,这个地方真不错,等我混好了,立马退休,来这和你一起教书~” “带上我带上我,我也想在这和大家一起养老,不过要等我努努力,做个小富婆再来。” “这里确实是个亲近自然,体验闲适生活的好地方……” 宋词穿着白色背心,下搭阔腿五分裤,脚踏人字拖,摇着蒲叶扇。 呷一口茶,神情悠闲的听着谈话,时不时插上两句。 谢骁同样打扮,不过他不爱喝茶。 偶尔捏一个李子塞进嘴里,碰到酸的李子,他的脸能皱的像个包子,惹得旁边人哈哈大笑。 两人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背心把两人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展示出来,宽肩窄腰是极其优越的倒三角身材。 赵晓雪指着谢骁,“原来你把脸用到极致是这个模样啊。” 谢骁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回怼,“这也是一种天赋……” “你这天赋,我可不敢恭维。” 真有那么酸吗? 江晚宁不知死活的想尝试,拿起一颗李子往嘴里填。 面无表情道,“我觉得还可以啊,你们要不要尝尝。” 不过小姑娘眼底划过狡黠的光,一闪而逝,赵晓雪未曾看到。 “真的?你别骗我……” 不长记性(划掉)单纯的赵晓雪信了好友的鬼话,往嘴里直接填了一整颗。 几乎是瞬间,同款包子脸新鲜出笼。 “不能浪费食物哦~” 赵晓雪含泪咽下,“呜呜呜,晚晚我那么相信你。” 江晚宁伸手又递给赵晓雪一颗,“这颗绝对是甜的,我保证!” 望着女生信誓旦旦的模样,赵晓雪接受了投喂。 因为怕酸,女孩紧闭双眼,咬破的那一刻,眼睛猛地睁开。 “真是甜的……还好是甜的,你要是再给我酸的,我非哭给你看。” 嘴里有东西也挡不住小姑娘的碎碎念,鼓起的腮帮子怪可爱的,江晚宁心想。 江禾、宋词、谢骁微笑看着女孩恶作剧,要做坏事的她像个小狐狸,眼神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只有赵晓雪一如既往的相信她。 相处那么多年,赵晓雪哪里看不出来,只不过晚晚想使坏,她就让有使坏的地方,自家好朋友当然要宠着啦…… 而且这也是增加与晚晚互动的机会,懂不懂啊。 究竟谁是笨蛋,这可说不准呢…… 第26章 第一个小世界任务结束 时间就是如此,过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等回首了,才发现原来过的如此之快。 【嘀——十年已到,即将脱离小世界,请宿主选择今天任意时间点离开,若到时间仍未选择,将强制离开】 几人都说过要在这个小村庄一起养老,江晚宁只是笑笑,并未表态。 她根本没法表态,诺言是要遵守的,既然做不到,便不能轻易许诺。 还好在她离开后,小世界会清除她的痕迹,他们也会忘了她,这再好不过了。 即将脱离的时间,是几人新年欢聚后又分别的时间。 这次,江晚宁郑重的向每个人认真告别。 弄的赵晓雪调侃,“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整的跟再也见不到似的,要是真舍不得,我上你家睡觉去。” 说完又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补充, “呸呸呸,什么丧气话,我这张嘴。” 江禾、宋词、谢骁则是有着股强烈的不安。 江禾和江晚宁转身要走, 谢骁忍不住叫住江晚宁,“你……明天有时间吗,接着出来玩呀。” 宋词也跟着附和,“是呀,明天热闹,一起出来玩吧。” 只是笑容有些牵强。 “明天不了吧,想休息一下……” 江晚宁没有转头,潇洒的挥挥手。 但握住江禾的手却紧了紧。 谢骁忍住不安,“好,回头有时间再一起出来玩啊……” 宋词有些失魂落魄,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 少年快跑两步,出人意料的一把拉住江晚宁的手,有些凉,“注意安全,这两天穿的厚些,你的手有些凉。” “嗯,会的,你也是。” 那只大手温度颇高,烫的江晚宁蜷了蜷手心。 小姑娘脸上挂着的笑容依旧,但宋词心里的不安是愈发强烈。 江晚宁摇摇手,示意对方。宋词不甘心的缓缓松开对方的手,注视着一大一小牵手走远。 “你还好吧,是不是刚刚吃坏东西了。” 赵晓雪担心的小声询问。 “没事……” 回她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姐姐……” “阿禾,我们回家……” 整理好表情,冲江禾笑了笑。 江禾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初拉着她冲她笑的温柔的女孩。 “好,我们回家……” 回到家,进房间前,江禾拉住江晚宁。 “姐姐,晚安,明天见。” “阿禾,晚安,好梦。” 捏捏女孩的脸,江晚宁看着江禾关上门,也回了自己房间。 414,我们走吧。 【正在脱离小世界,嘀——脱离成功】 【正在结算——女主江禾心结解开,生活步入正轨,时间十年。任务评级a+】 江晚宁又回到了那个白色空间。 猫型414系统激动的窜进江晚宁的怀里。 “宿主,你太棒了,你是本统绑定的宿主中第一个完成任务的!!!” 414说着说着,用猫爪碰碰眼,表示欣慰。 江晚宁揉了揉小白猫,“这开心中怎么透露出心酸,又是为渺茫前途担忧的一天。” 叹气。 “统子,咱下个任务是什么,现在就去吧!” “宿主,你怎么比我还急?” 系统414猫猫有些不理解的歪着脑袋望江晚宁。 “早做完,早回家,我急,我很急。” 系统表示理解,随即说,“我知道宿主很急,但宿主先别急,下个任务可能比较累,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再去?” “不休息了,现在就想去!” 江晚宁干劲满满。 “宿主,你确定不休息休息?” “确定!” 414猫猫无奈摇头,“好吧,走你~” 江晚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投到下个小世界。 而江禾的小世界,自江晚宁走后,天道麻溜的清除痕迹,修改封存记忆,忙忙碌碌,耗费了大量精力,终于搞定。 忙完,天道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品着茶。 啊,我的女儿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必须给时空管理局一个好评。 天道还没抿两口茶,又出事了。 江禾封存的记忆没过几天就解开了,赵晓雪、宋词、谢骁也纷纷记起江晚宁。 天道疑惑的看着自己修改的手法,嗯~很熟练啊,以前就是这样封其他孩子们的记忆,没出过问题呀。 奇怪,太奇怪了。 在天道疑惑的空档,江禾四人已经商量上了。 他们也很奇怪江晚宁那么大个人说消失就消失,这世界关于她的存在无迹可寻。 若不是四人突然解封的记忆,她就好像真的从未来过。 四人用尽所有方法去寻找江晚宁,无果。 临终前还惦记着这件事,直到他们见到天道。 一个长相美艳气质不一般的女人坐在舒适柔软的椅子上,慈祥的看着他们。 没错,明明是很年轻的模样,眼神却十分慈祥。 “你们来啦,我的孩子们……” “孩子们?” 江禾率先发问,虽然姐姐消失了,但她依旧按照之前和姐姐说过的目标前进。 后来的她也学着姐姐成为一个温暖的人。 看到江禾如此,天道甚是欣慰。 哦,我的宝贝女儿成长的多好啊! 女人收了收脸上荡漾的笑容,正经回复江禾的问题。 “对,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也是你们世界的主角。 但阿禾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走不出来,我就委托时空管理局帮忙,让阿禾步入正轨。” “所以那个被委托人就是江晚宁?” 宋词有些急切,只要碰上江晚宁的事他就不能冷静理性对待。 “是的。” 女人肯定的点点头,没什么不能告诉的,那个小姑娘她也很喜欢,可惜不是她这个小世界的人。 要不要把她拐过来呢,但是和那个狗东西抢孩子。 有点难,毕竟他为了小姑娘也做了不少呢,要不是他,小姑娘也来不到这个世界。 唉,难呀…… 天道还在这想着如何拐人,四人那边又商量上了。 最后谢骁被推出来,还一脸懵。 “呃……尊贵的女士,那我们能不能再在这个世界见到那个被委托人?” “很抱歉,不能哦。” 赵晓雪忍不住了,“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再见到她?” 女人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四人同时问,脸上的急切与期待出奇一致。 “不过你们要去不同的小世界当配角,就算如此,小世界那么多,你们也不一定能碰上她。” 女人顿了顿,接着讲,“再退一步,你们碰到她,她不一定认出你们,你们也不一定认出她。 因为你们和她不一样,她是任务者,你们只是个充数的配角,将失去记忆,沉浸式扮演这个角色。” 一下子讲那么多话,有些口渴,女人优雅的端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嗓子。 眼神玩味的望着她的孩子们,“这样你们还要去吗?” “去!” 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呀,声音还怪响亮。 “行吧,你们将在江晚宁穿越时空结束前不断在不同时空沉浸式扮演小世界的配角。” 女人答应的很干脆,转了转左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去吧,我的孩子们……” 摆摆手,四人瞬间消失在女人眼前。 唉,真是没办法,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碰到那个小姑娘,他们大概率会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那个狗东西担了自己那么大一份情,到时候就算拐不到小姑娘,让她到这个小世界做做客不过分吧。 她可是让自己的孩子们去时空管理局当免费打工人了呢,牺牲巨大。 不过孩子嘛,就是用来玩的…… 第27章 开局一串钥匙 入眼是逼仄的房间,一张木床就占了大半位置,剩下位置堆满杂物。 江晚宁缓了几秒,抱着小白猫询问。 “统子,这是什么情况呀?” 【成功到达小世界,现在开始剧情传输】 【委托人也叫江晚宁,是个农村姑娘,父亲是个酗酒还赌博的混混,由母亲扛起家庭的重担。 但快要临产时,因为没及时做饭,被喝醉的丈夫家暴,还好邻居发现的早,不然母子俩都有生命危险。 母亲也因此伤了身体,没法生育,没有儿子,父亲对母亲的殴打更是变本加厉。 母亲供女儿上完高中,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喝农药自杀。 高中毕业的原主回到家就只看到依旧醉醺醺的父亲和地里新堆起的坟。 稍微清醒过来的男人,看到女儿就是一顿打,嘴里嘟囔着,女儿没用,倒不如卖了。” 原主趁男人再一次睡着,拿上身份证、一张与母亲的照片和身上的一百来块钱逃了出去。 坐火车到了现在的城市,碰到一对开餐馆的好心夫妻,收留她。 她手脚麻溜,帮忙收拾东西,招呼顾客。 在餐馆待了刚好两年,跟餐馆老板商量自己出来打拼,找到个房产销售的工作,虽然挣的不多,但总带着东西看望那对好心夫妻。 原主每年也会偷偷祭奠母亲,却再也没主动见过父亲,就这样平淡的过完一生。】 江晚宁在心里叹口气,又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呀。 “所以我们这次任务是什么呢?” 【原主本想改变母亲的命运,想在母亲自杀前就开始任务,阻止母亲。 但是生死有命,我们只能改变她的命运轨迹,却不能改变她母亲的命运。 因此她的心愿变成了在这个城市买一套100平米的房子,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是原主的执念。 可惜销售并不适合原主,她也换了不少工作,最后也没能在这个城市安家。 所以我们这次任务就是打工,挣钱买一套房。 换算成现金,宿主要挣300万,期限是50年。 存款到达数值直接脱离小世界,越早完成任务评分越高,到时间完不成任务直接传送离开】 女孩瞪大双眼,眸子里尽是震惊,“什么?300万!!!” 深吸一口气,“414,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会的,在绑定解除前,我会一直陪着宿主~】 小白猫用头亲昵的蹭蹭女孩手。 “那就好,我可能真要待50年,怪不得你一直问我要不要休息两天,这次任务真是在打工啊……” 江晚宁叹口气。 “414,我们帮忙完成原主心愿,那原主呢?” 【当然是与其他系统绑定,和宿主一样去不同世界做任务了。 这是改变人生轨迹的代价,完成所有任务后,可以选择想要的人生重新开始。】 “哦,那挺好的,你们这个时空管理局还挺好的嘛。” 【那当然,我们可是讲究等价交换的,绝不会克扣宿主本应获得的奖励。】 414往日淡定的声音多了些自豪。 江晚宁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到头的任务生活又有了盼头。 女孩根据系统的提示,开始熟悉房间的东西。 床头一串钥匙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 【待销售房子的钥匙】 “好吧,这要是有一个属于原主就好了。” 江晚宁苦大仇深的看着她的奋斗目标。 【宿主,加油~】 “我努力,在努力前,我先要活着,好饿……” 一周休息一天,原主每次都睡到自然醒。 刚刚又和系统聊会天,反应过来,肚子饿的直叫。 翻找房间里的二手小冰箱,只找到几颗鸡蛋和几个番茄,旁边还有一袋开封的挂面。 费了几分钟,江晚宁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吃的香。 吃完饭又收拾房间,为了了解原主的工作情况,小姑娘看的头晕眼花。 江晚宁向后面床一躺,“我说可以当销售试试,但这不是许愿,没必要当真啊……呜呜呜,300万,咋整啊……” “系统,你说我每天都去买彩票,可能中个几百万吗?” 【原主也有尝试过,这个概率几乎没有】 系统立马给江晚宁泼盆冷水,冷静一下。 “唉,我还是老老实实打工吧,希望明天好运,一切顺利。” “414,我觉得等完成任务后,回到原来的世界,可以写本《快穿:我在不同世界花式打工的那些年》,看似想象,实则写实。” 【宿主,以本统算法对人类喜好的预测来看,小说写打工的受众群体应该比较小,但还是希望宿主成功~】 “唔,随口一说,不能当真啦,不过我喜欢414事事有回应。” 小姑娘抱住白猫狠狠亲了一口,414乖巧极了,用肉垫稳稳扒住少女的手,没有一丝挣扎,还用鼻子蹭了蹭江晚宁的下巴。 【414也喜欢宿主~】 414系统向来直来直往,哪怕装可怜,也是直接说出目的,喜欢的话自然不是哄人开心,而是真情实意的,兜兜转转,它也碰到个极好的宿主。 第28章 突如其来的心动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前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就乌云密布,偶尔还能看到人在前面跑,雨在后面追的场景。 正是晚高峰,雨在地上蹦的欢快,不少下班人,用手边有的东西遮挡一下,行色匆匆。 江晚宁在公交站台等车,准备回家。 白色衬衣因躲避不及时落了些雨点,浸湿的地方些许透明。 黑色西服裤的裤脚也洇湿一小块,如墨晕染开。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一辆公交车慢慢悠悠的到了站台跟前。 人群像被点燃了引芯,热闹起来。江晚宁正好站在车门位置,硬是被挤上公交,没花多少力气。 因着源源不断的人,她只好往后走,再往后走,最后停在下车门旁边,紧攥着拉手环。 百无聊赖间,江晚宁向外望。 雨愈下愈大,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砸向车窗,玻璃上升起些许雾气,又因为车内空调的冷气迅速消散。 车流量大,公交车也不得不时走时停,遭殃的却是车上的人。 第一天去上班,江晚宁不仅要对接原主的工作,还要熟悉人际关系,一天下来,精神和身体都十分疲惫。 身体随着车晃来晃去,女孩不自觉闭目养神起来。 又到一站,人们有上有下,带走一阵喧嚣再带来新的热闹。 隐隐约约,江晚宁觉得自己身后也换了新的乘客。 这已经是第n次碰到后面的男人,人家虽没说什么,还努力隔开些距离,但让她更加不好意思,抱歉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句。 攥着拉手环的纤手紧绷,隐隐发白,可见使了多大力气,就算如此,还是偶有碰到对方。 江晚宁在心底不住叹气,面容苦恼,低着脑袋,没勇气向后看上一眼。 一个猝不及防的急刹车,乘客身体也往后猛仰,没扶好的甚至踉跄几步。 车厢响起小声的抱怨与嘟囔。 由于惯性,江晚宁竟是直接摔进后面人的怀里。 淡淡的薄荷味涌入鼻腔,她瞬间也清醒不少。 刚要站起,一只手从背后将她扶起,看她站稳,又迅速松开,保持距离,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你还好吗?” 清浅悦耳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语调透露出些许关心。 “谢谢,很抱歉,又撞到你了,太对不起了。” 江晚宁艰难的转过身向人道谢加道歉,语气诚恳,神色懊恼。 从顾云帆的视角,只看到一个毛绒的脑袋与女孩微红的耳尖。 意识到自己不算礼貌的打量,男人立刻将视线瞥向一边。 江晚宁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太尴尬了,碰到人家好几回也就算了,怎么还撞到人怀里。 这还没个地缝让她钻进去,想死,没骗人。 “咳,没事,公交车上很正常,只是你没受伤吧?” 眼前的年轻女孩,头低的不能再低,似要把地盯出个洞,顾云帆匆匆又看上一眼,喉间逸出一声闷笑,轻咳掩饰。 “没事,我很好……” 大概是因为低头说话,女孩声音闷闷的,听的有些不真切。 沉默了几秒,顾云帆实在看不下去,主动提出。 “你脖子不疼吗,要不我转过去,你把头抬起来,这样脖子不受罪,你也不用尴尬。” 男人说着就要转过身。 江晚宁一急,猛的抬头,“不用!” “你还好吧?” 这回轮到江晚宁询问对面男人。 两人本就靠的近,而顾云帆还保持着低头询问的姿势,没来得及转身,女孩一抬头就撞上男人的下巴。 顾云帆缓了缓,正要回话,却看女孩单手在包里寻找什么,随后掏出一包还未拆封的纸巾。 “你嘴角流血了,对不起,你先擦一下,你等下在哪里下车,我买些药。” 如玉的面庞,因着破损的嘴唇,陡然增添几分艳色和破碎感。 女孩望向男人眼神简直有了悔恨的意味。 江晚宁面上沉默着拆开包装,将纸巾递给男人。内心却十分不平静,想着如何向人赔礼道歉。 修长骨感的手连接个纸巾都赏心悦目,“没事,小伤,也是怪我不小心,买药就不用了。” “不,这件事你没问题,是我太莽撞,买药还是要买的。你让我买吧,不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明明人家帮了自己,又因为自己磕破嘴唇,口头上的感谢和道歉完全不够,至少在江晚宁看来如此。 “行,我就在下一站下车。” 男人无奈叹了口气,看着是勉为其难的答应女孩的请求,但狐狸眼却闪过莫名的光,被纸巾挡住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公交车广播播报的声音响起,江晚宁跟着男人下车。 外面的雨依旧下的欢快,眼前几近成了雨帘,江晚宁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哪成想下班就被背刺,果然天气预报向来不靠谱。 顾云帆撑起一把透明伞,几个阔步快速走向江晚宁,招呼想直接冲进雨幕的女孩。 “很抱歉,只带了一把伞,要委屈你与我共撑一把了。” 男人长身玉立,走到江晚宁身旁站定,衬衫袖子被挽起,露出流畅的小臂线条。 “没事没事,应该是我要感谢你。” 江晚宁连忙摆手,哪有她这种情况的赔礼道歉,让被道歉人向她道歉。 江晚宁对这地方十分不熟悉,最后还是男人领着她进入一家药店。 顾云帆站在门口笑意浅浅,望着女孩转身买药的背影,眸色里的诸多情绪翻滚。 在小姑娘转身前,迅速收起笑容,变回原来温柔疏离的模样。 “你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江晚宁打开药瓶,用药棉沾上碘伏,递给顾云帆。 顾云帆乖巧收起伞,将其立在墙角。轻柔的接过小姑娘手中的棉签,动作利落的往嘴边抹。 但可能因着看不见的缘故,总是有一部分没涂到,而且男人力气重,破损的伤口又渗出血珠。 江晚宁最后实在看不下,轻蹙眉头,将手里的瓶子和药棉袋递给男人。 “你有一些没涂上,而且你这力气跟嘴不是自己似的……” 女孩絮絮叨叨的说着,专注的给男人涂抹碘伏,力道轻柔。 没注意到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再疏离,像初春枝头消融的雪,缱绻温柔。 涂好药,江晚宁下意识吹了吹,无论是原来还是上个小世界的母亲都喜欢处理完伤口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她也受影响养成了这个习惯。 顾云帆只感觉一阵轻柔的气息拂过受伤的嘴唇,本就轻微的疼痛似乎在远离。 只余下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觉,伤口都变得酥麻起来。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再粗神经,江晚宁也意识到不对,迅速向后仰了些,拉开两人的距离。 “抱歉抱歉,我习惯往伤口上吹吹,冒犯了。” 少女面容染上嫣红,神色忐忑,眼中似有水色,急忙解释。 一天的疲惫,加上遇到这些不算顺利的事,江晚宁本就心情低落,委屈一下涌上心头,眼中也蓄起些晶莹。 看对方急的快哭了,顾云帆也慌了神,眼中闪过无措,连忙安慰,故作轻松的一笑。 默默将不自觉快要伸到小姑娘脸颊边的手收回,递给江晚宁一张纸巾。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想着小姑娘有些腼腆的性子,男人暗自摇头,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 “别道歉来,道歉去的,时间也不早了,我请你吃个饭,就当交个朋友?” 顾云帆拿起伞,望着还在怀疑人生的小姑娘提议道。 江晚宁回过神,看向男人,神色认真带着些歉意,她不该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到不相关的人身上。 “我请你,当赔礼道歉,我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你选地方。” “也行,那走吧!” 顾云帆打开伞,示意女孩过来,江晚宁小跑两步。 因为伞,两人维持着比正常社交稍近的范围,身影在雨中慢慢变成两个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顾云帆不动声色的将伞倾向江晚宁,雨水跳上他的另一侧肩膀,衣服晕开些许水渍。 两人走进一家僻静的面馆,店面虽小,却很整洁。 “这家的面很好吃,我都吃过,绝对不踩雷,你看看想吃什么。” 江晚宁抬头望向墙壁上贴着的大菜单,视线停留在一处,“我想吃番茄鸡蛋面,你呢?” “我来份肉丝面。” “行,我去跟老板说声。” 说完江晚宁走向前跟老板点单,是一个面目慈祥的阿婆。 她走进厨房,过会儿一个笑眯眯的阿公端着两碗面条走到两人桌前。 “请慢用……” “谢谢。” “谢谢。” 江晚宁和顾云帆站起身端过自己的碗。 面条入口劲道爽滑,番茄炒鸡蛋酸甜可口,热气将女孩脸蛋熏的微红,嘴唇染上汤汁显得润泽饱满。 美食治愈人心,驱散开江晚宁方才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 顾云帆正想舀一勺桌上摆放的剁椒,被江晚宁逮个正着。 “别吃辣椒了吧,忍两天,等下蛰的疼,伤口也不容易好。” “好吧。” 明明看着就比她原身大的男人,此时却耷拉眼皮,垂头丧气的模样,像只被雨淋湿的狐狸,委屈巴巴。 江晚宁叹口气,“真不能吃,过两天,就过两天,到时候我送你两瓶剁椒……” “好嘞,那能加下微信吗,到时候好联系,我们算朋友了吧……” 顾云帆立马松开舀剁椒酱的勺子,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练了千万遍。 语调轻快,哪还有刚刚的颓靡之感。 感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的江晚宁,迟疑应答,“嗯,肯定算朋友了。” “我叫顾云帆,’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那个云帆。” “我叫江晚宁,傍晚的晚,安宁的宁。” 两人正式做自我介绍,还互加为微信好友。 看着小姑娘毫无防备心的模样,顾云帆生出几分忧虑。 “我可以叫你晚晚吗?” 江晚宁快速将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抬眸回答道。 “可以的,名字而已,你喜欢怎么叫都行。” 男人眼中的忧色更重。 “你平时都是这般……嗯,容易相信别人吗?” “也不算是,你给我的感觉不像坏人。方才那个时间天还没黑,我包里还有防狼喷雾。” 说着,江晚宁还拿出喷雾给顾云帆看了下。 “虽然是这样说,但有些时候还是防不胜防,你多注意,尽量不要独自跟陌生人走。” “嗯,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知晓对方是关心自己,江晚宁也反思了一下方才比较莽撞的做法,认真点了点头。 吃完饭,面馆的阿公和阿婆笑着和二人告别,让两人常来吃面。 在江晚宁转身要走,阿婆还俏皮的冲顾云帆眨眨眼,后者也笑着眨眨眼。 这个站台没有晚间公交车,无奈,江晚宁只好含泪打车。 顾云帆说开车送她回家,后者惊讶于对方有车怎么还坐公交车。 男人无奈摊手,“反正都是堵,不如坐公交车喽。” 听到这个理由,江晚宁瞪大了双眼,冲男人竖起大拇指,“想法清奇,不愧是你。” 顾云帆狐狸眼又是一弯,“谬赞谬赞。” 其实哪里是堵车,分明是他公司里的司机有急事,他让人开着自己的私人车处理事情。 公司公用的车刚好也都开走了,觉得打车没坐公交车有意思的男人毫不犹豫去了公交站。 也幸亏坐公交车,遇上一眼就心动的小姑娘。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正常,自己的心不受自己控制,但是那又如何,这不是更有意思吗,越相处,他的心沦陷的越快…… 公交车上,江晚宁一上车,他发现周围似乎出现片刻静默。 抬眸望去,心跳的厉害,小姑娘几乎是被周围乘客护着站稳,只是她自己没发现罢了。 过了两站,他实在忍不住,把座位让给别人,如愿挤到小姑娘身后。 看着小姑娘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实在可爱,加上因为惯性,时不时碰到他柔声道歉的嗓音也十分悦耳动听。 正想着如何自然的和小姑娘搭话,一个急刹车,往他怀里送了个宝贝。 后面事情顺利的让他都有些诧异,怕吓到人家,只能拿出平日外人面前淡漠礼貌的面孔。 收回思绪,顾云帆接着劝。 “真的,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打工人都挺忙,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看小姑娘态度坚决,只好退一步。 “好,那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毕竟是从我这走的,要你的保证安全,有事随时联系。” “好的,我走啦。”江晚宁的小脸上绽出一抹笑,摆摆手。 顾云帆将手中的伞递给女孩,“拿着吧,我家离这没两步路,万一雨又下大,感冒就不好了。” “好,谢谢,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伞还你。” 江晚宁不好再推辞,从顾云帆手中接过伞,无意间,两人手指相碰,伞柄因为握太久,还带着余温。 “这回真走啦!” “嗯,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顾云帆收回温柔的神色,冷淡矜贵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垂下的指尖轻捻,倏地轻笑出声,望着江晚宁坐上车,才缓缓离开。 第29章 憨憨狐狸 刚关好门,手机叮咚一声,绿色通知横幅在空空的屏幕上格外显眼。 顾云帆:到家了吗? 江晚宁把伞收好,竖放于玄关。 指尖轻点屏幕,“到家了,谢谢你的伞,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家旁边公交站台,把伞给你。” 顾云帆:这星期比较忙,回去的时间不一定,要不周日吧,我休息,你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 江晚宁:好的。 确认好时间后,手机也归于平静。 这边江晚宁拿上换洗衣物走进浴室,那边顾云帆盯着手机好一会才回神去洗漱。 热气缭绕间,女孩面颊泛粉,艳比三月桃花,目似点漆,澄若一泓清泉。 忍着困意把衣服洗净晾挂,吹干发丝,江晚宁倒头就睡,小屋里唯有清浅的呼吸声。 江晚宁睡的香甜,顾云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打开手机,刷—— 嘶,真刺眼啊…… 顾云帆揉揉眼,默默把全亮度调成自动亮度,这之前不是怕小姑娘回他消息,他看不到嘛。 点进一个名为林子虚的联系人,啪啪开始打字。 顾云帆:还在忙吗? 等了又等,没反应。 顾云帆决定换个人骚扰,不对,请教。 顾云帆:还在公司吗? 顾长风:嗯。 过了十来秒又发来一条消息。 明天到你,这回你没理由耍赖了。 虽没人看见,但顾云帆苦着脸,眼却含笑意,“好,明天我保证不跑。” 对方发来一个“你最好如此”的表情包。 “顾长风,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你不比我清楚,有事说事,没事勿扰。” 顾云帆被噎了一下,接着打字。 “就是我今天在公交车上碰到个小姑娘。” “我看刑,你进去可别指望咱爸妈捞你,不打死你就不错了。” 又被噎住,缓了好一会。 “不是,我有那么禽兽吗?” 顾云帆早就坐起,势要和手机对面的人理论理论。 而对面,办公室以现代简约风格为基础,巧妙融入古典元素,优雅的木纹内敛沉稳,恰到好处的水墨画传达出悠远意境,典雅大气。 坐在黑棕色办公椅上的男人双腿交叠自然前伸,嘴角噙着一抹笑。 面容和顾云帆一模一样,狐狸眼,眼尾上扬,眸子闪着细碎的光,唇红齿白,笑意驱散几分骨子里的凉薄。 他都能想象到顾云帆跳脚的蠢笨样子,想反驳又没有理由,有趣。 让这小子天天早退,而他被迫加班。 “你自己说的禽兽,我可没说,好了,我要接着工作,别烦我,除非你帮我处理剩下的文件,我勉强跟你谈谈人生。”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手机果然就不响了。 喜欢过人吗? 自然是没有,他称得上喜欢的只有童年那只小布偶猫,只是亲戚家小孩死活要带回去养两天。 母亲无奈跟自己商量,虽然舍不得,但似乎也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半个月小猫就送回来了,但是与他不似从前亲近,于是他直接把猫送给亲戚。 既然不独属于他一个人,那他便也不要了。 顾云帆坐在床上越想越气,找不到理由也不敢反驳,不然真被他哥揪去处理文件,得不偿失。 明明只提前出生一分钟,怎么心比他黑那么多。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正当他又躺下打算睡时,叮咚一声,又让他弹起。 林子虚:? 顾云帆略显失望,还是好心回复,丝毫没意识到是他先骚扰的人家。 “没事。” 林子虚:你最好有事…… 看了上面聊天记录,那句“还在忙吗?”提醒到他。 “哦,对,想起来了,我确实有事,就是想问问你怎么追女孩子。” 林子虚:对面确定是顾云帆? “就是我,不要怀疑。” 林子虚:你哥又捉弄你了? 顾云帆扶额,“都没有,我就是想问问。” 林子虚:哦~我懂了,铁树开花嘛,不过我现在没精力给你传授经验,周日再去你家好好教你。 顾云帆美滋滋发了个“ok,早点休息。” 收获对方“太阳打西边出来”表情包。 解决好问题,顾云帆也沉沉睡去。 第30章 做好事 上一星期班,忙的跟陀螺似的,一看钱包分毫未进。 销售真难干,钱也真难挣,周日还要还伞,悲催的一周。 去菜市场买些菜填充冰箱,自己做比点外卖要省些钱,挣不到只能省着点花了。 周一那场雨过后,气温急剧上升,天气预报已经发布好几次高温预警。 江晚宁右手打伞,左手提菜往家走,突然路边一个工人瘫坐在地上,面色痛苦。 帮忙怕被讹,不帮心里又过意不去,于是她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连忙上前。 她刚要询问对方,一道身影奔来。 “还能走吗?”,说着男人的手已经扶上眼前的工人。 “……能,就是头晕,想吐……” “你是中暑了,我们先找个阴凉地缓缓。” 让工人搭上他的肩膀,扶着人走向树荫下的长椅。 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过半分钟,江晚宁在原地愣了两秒,也跟上去。 男人快速给工人解开衣领,对身后的江晚宁说。 “能不能麻烦你去附近超市买两瓶冰矿泉水,等下我把钱给你。” 江晚宁拿出袋子里的矿泉水,她口渴买的,喝了两口就放回袋子了。 “你先用这个给他降温,我立马再去买。” 男人也愣了一下,“……好,谢谢。” 接过水瓶,男人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块手帕,将水倒在手帕上,擦拭工人的额头、颈部等动脉血管处降温。 江晚宁则是放下手里的伞和菜撒开脚丫子往前冲,几乎拿出之前体测的劲去跑。 去超市买完五瓶矿泉水,她又转身去隔壁药店买了藿香正气水,幸好药店离得近。 “呼……水……还有藿香正气水,呼……” 江晚宁把东西递给男人,开始站在原地弯腰大喘气,脸因为跑步变的通红,些许发丝也黏在脸颊上。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男人按照之前的步骤,给中暑的工人降温,打开一瓶藿香正气水,让人喝下。 工人的脸色没之前那般红的吓人,人也缓过来,一清醒过来就是道谢。 “谢谢你们俩,要不是你们,俺不知道咋样嘞。” 工人脸上勉强勾起笑,看的出来还是不大舒服。 “不用谢,”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林子虚接着说,“还好是轻度中暑,发现的也及时,高温就应该好好休息,要钱不要命,钱也没地花……” 语气严肃,用词甚至不算好听。 坐在椅子上的工人像个犯错的孩子,红着脸。 “俺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俺闺女考试考的好,俺老婆说要做顿好的,让俺也早点回家,别让闺女等急了。 俺想着早点干完,没想到……” 林子虚叹口气,眼里的怒气消散几分。 “对不起,刚刚我说话太重了,但是身体一定要随时注意,今天真不能再干活了。” “好,俺听你的,俺一定好好注意身体,你们两个好心人,帮了俺那么大忙,上俺家吃顿饭吧。” 工人兴奋的提议,说着就想拉两人走,看看自己手上的灰,又不自然收回手。 林子虚拉住即将收回的手,把装着矿泉水和藿香正气水的塑料袋递给他。 “吃饭就不用了,我和我朋友还有事要做,赶时间……” 男人冲江晚宁使个眼色,江晚宁悄悄打了个ok的手势。 林子虚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 “这样啊,真没时间上俺家坐坐,近的很,不费多长时间……” “谢谢您邀请,但真没时间,您的心意我们收到了。” 林子虚再次婉拒。 “那行吧,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俺就一直在这干活,你们有时间来找俺,俺带你俩上俺家吃饭,俺媳妇做的菜好吃的很。” “好,谢谢,那我们走了……” “好……” 双方挥手告别,工人一直看两人的身影消失才转头。 这边江晚宁和林子虚走到另一处阴凉地停下。 浅色灰蓝中袖尖领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没扣上,随着动作隐约露出些许锁骨。 米白西装裤配上卡其色鞋底的小白鞋,休闲又显朝气。 额头饱满,高眉骨下有一双眼窝深邃的桃花眼,鼻梁高挺,五官精致立体,身形修长,脊背挺拔。 此时男人眼含歉意,让本就占优势的眼型更显深情。 不过粗神经加上见多了俊男靓女的江晚宁对美好的皮囊免疫不少。 “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把你说成我的朋友,还拒绝对方的邀请。” “没事,我本来也没打算去,你一起拒绝,正好省的我找理由了。” 江晚宁把收起的伞和菜一起提,空下一只手小幅度的摆了摆。 “哦,对,我没现金,你收款码给我,我把刚刚买水和药的钱扫你。” 林子虚拿出口袋的手机,想要扫码。 “不用了,也没多少钱,正好你出力,我出钱,一起做的好事。 不能人家的感谢我受着,事都让你一个人干。” 江晚宁态度坚决,话也说到这份上,林子虚也不再勉强。 “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也忙吧,注意安全。” 客套完江晚宁摆摆手要走,再不走她社恐就要犯了,看看这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气氛,她想快速逃离。 林子虚张嘴想说些什么,看对方如此着急,又闭上嘴,低声说了句“再见。” 看着小姑娘快速走开的样子,不知为何,他觉得怪可爱的。 脑后随着主人动作晃动的头发,似乎也晃进了他的心房,痒痒的。 之前看到她黏在脸颊处的发丝就想帮忙拂去,这想法太冒犯,也就作罢。 现在他倒有些后悔没开口要对方的联系方式,这一分开,大概不会再遇见。 算了,要联系方式也没理由,小姑娘大概率出于警惕不给,而他的人生本就充满遗憾,再多这一件又何妨。 那位中暑工人回家打开藿香正气水的盒子则发现几张百元现金,急的他又跑回去,却没找到人。 倏然想起那个年轻男人递给他袋子时的话。 “孩子考好确实该好好奖励,你为她拼命工作也该奖励,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后来,工人干活时一直注意着那两个好心人有没有来,却只碰巧撞见其中的女孩。 要把钱还给人家,女孩说明两人并给朋友的情况,说她收不了这钱,无奈他只好接着等,却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男人。 第31章 狐狸傻眼 上午买菜做了件好事,江晚宁心情愉悦,连带着给顾云帆还伞都有动力了。 她提前和顾云帆打好招呼,下午四点的时候到地方把伞送给他,对方也表示没问题。 想起之前承诺的剁椒,江晚宁又匆忙跑去超市买两瓶剁椒,货架上的芒果新鲜,果香她隔老远都闻得到。 不管了,钱要挣,但是现在吃不到芒果她就会死。 考虑清楚“利害关系”,小姑娘快快乐乐的买了几斤芒果,又买了些脱脂牛奶、椰浆、吉利丁片,准备做芒果冻吃。 像个觅食回家的小动物,脸上洋溢的笑容挡都挡不住,只是付钱的时候略微肉疼。 这让她更下定决心,努力挣钱,今天多背20分钟待售楼房信息,20分钟是极限了,不能再多。 回到家,江晚宁哼着小曲儿在厨房忙碌。 芒果切小块,吉利丁片冷水泡软,将适量椰浆倒入脱脂牛奶,开小火,放入泡软的吉利丁片搅拌至完全融化。 把混合物倒入盛放芒果的容器,裹上保鲜膜放冰箱冷藏2小时,金白相间q弹冰凉的芒果冻就做好了。 江晚宁分出一半芒果冻,装进保温袋,打算送给顾云帆尝尝。 锁上门,拿好东西,出发! 一二十分钟就到顾云帆家旁边的公交站台。 江晚宁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大概三分钟,一个身影飞速向她奔来。 怎么说呢,像赵晓雪家养的金毛,每次看见自己都热情奔来的样子。 顾·金毛·云帆笑容灿烂似今天热烈的太阳,狐狸眼都眯成月牙儿了。 江晚宁把伞递过去,顺带把剁椒给他。 芒果冻是装在透明塑料盒再装进保温袋的,将塑料盒取出,一并递过去。 顾云帆看到剁椒,瞳孔放大,愣了几秒才开口,“你还真给我带了剁椒?!” “对呀,吃面条的时候不让你吃剁椒,现在你可以放开吃了。 我问过超市的营业员,他们说这款最畅销,估计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见女孩认真回答的样子,顾云帆笑的愈发温柔。 他是真没想到当时装可怜竟得她如此对待,心里有点小愧疚呢,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顾云帆在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 “这是芒果冻,我觉得味道还不错,给你尝尝。” 看着不像买的,没花里胡哨的装饰,于是男人试探性的问,“你自己做的?” “嗯……你别嫌弃,我都有认真洗手,食材也很新鲜。” 江晚宁以为对方有洁癖,连忙解释。 顾云帆也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很惊讶,哎呀,我是说……” 原本冷静自持的男人现在像个语无伦次的孩子,想解释却解释不清。 最后顾云帆直接打开盒子,叉起一块就往嘴里填。 阳光打在男人低垂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 “唔……好次,窝想说窝很喜欢。” 江晚宁也松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接着说,“行,伞还你了,剁椒也给了,没什么事,那我先走啦。” 顾云帆听小姑娘说要走,立马抬起头。 “先别急,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也要礼尚往来,这回换我请你吃饭吧。” 江晚宁立马拒绝,虽然她现在心情愉快。 但真的很需要时间摆烂一小会儿,社交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个负担。 顾云帆看人拒绝还想再劝两句,望向小姑娘疲惫的眼神,话说不出口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好好……” “休息”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另一道与他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声打断。 “云帆,这位是?” 男人身穿黑色暗纹双排扣款西服,内里搭配蓝色细条纹白衬衫,暗紫色领带,同色系西服裤。 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却不达眼底。 向江晚宁方向走来,步履稳健,气场十足。 顾云帆也十分诧异,顾长风怎么这个时间点回家,按理说晚上也不一定回来啊。 而且这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渗人,让他想起不知多少次被坑时顾长风脸上灿烂的笑。 尽管惊讶,还是介绍道,“这是我才认识的朋友,她来还个东西,就走。” 又对江晚宁说,“这是我哥,顾长风,你估计也看出来了,我俩是双胞胎。” “既然是朋友,大老远来,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吃个便饭?” 顾长风面容愈发柔和,像个要骗人挖心的狐妖。 顾云帆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按照往常,顾长风在外面碰到他都不一定打招呼,见到他和朋友在一起,更是躲的远远的。 按他的话来说,“这是你的朋友,我过去做什么,而且你希望我打扰你们吗?” 但是今天,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不仅主动过来打招呼,还邀请人家吃饭,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也不应该啊,图什么呢,捉弄他?也没什么好捉弄的点。 看小姑娘一脸茫然的样子,也是与他第一次见面,两人更不可能有什么接触。 搞不懂,顾云帆也就放弃,不费脑子,反正到时间就知道了。 真到时间,顾云帆恨不得捶死当初的自己。 明白的太晚,让这个狗东西有机会接触小姑娘,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江晚宁也觉得对面的男人笑的有些奇怪,顾云帆她还能从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这个顾长风,像一团雾,她看不清。 但她也能感受到这笑并非出于恶意,于是冲顾长风微微一笑。 “谢谢邀请,吃饭就用不着了,我还有事要做,急着赶回去。” 顾长风面上略显失望,随即又扬起笑。 “那这位朋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感谢你对云帆的照顾。” “真不用了,我没做什么,反而是顾先生帮助我很多。” 能说不愧是兄弟吗,对请人吃饭都有着莫大的执念。 江晚宁在心里吐槽,默默叹口气。 看这理由也不行,顾长风又换个说法,“既然都和云帆做朋友了,再加上个我不是更好吗?” 这算什么歪理,和他弟弟做朋友,就要和他也做朋友吗? 江晚宁刚想拒绝,男人又开口。 “从小到大云帆的朋友都很多,而我却没什么朋友。 今天碰上你,一见如故,想交个朋友却……唉……看来我是个注定交不到朋友的人……” 男人委屈的模样和当初江晚宁不让顾云帆吃剁椒的神情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谁让小姑娘还吃软不吃硬,见到顾长风这样,算是怕了。 “能,我们’当然’能成为朋友,至于吃饭,有机会再说吧,今天我是真有事,就不打扰了。” “当然”二字江晚宁说的咬牙切齿。 顾长风看目的达成,笑眯眯拿出手机,“那我们加个微信?” “……好。” 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男人不要脸的程度简直刷新她的认知。 顾长风见目的达成,笑眯眯的和江晚宁告别,还让人家注意安全。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听到踉跄了两步,被气的。 顾云帆站在旁边,对他哥的一番操作大为震惊。 他甚至怀疑里面换了个芯,从来没见过如此死皮赖脸要和人家小姑娘做朋友的,那么大个人了,羞不羞。 虽然他自己也是和小姑娘交朋友了,但没如此不要脸。 还说什么从小到大,他的朋友很多,自己没朋友。 笑话,那是没人和他做朋友吗,分明是他不想和别人做朋友。 交不到朋友个……屁,要不是顾及在小姑娘面前的形象,他都想揭开顾长风虚伪的面孔。 he~tui 不要脸的狗东西,平时欺负他也就算了,还欺骗人家小姑娘。 同一个受精卵出来的人,咋差别恁大呢? 顾云帆四十五度抬头忧伤望天。 第32章 反常的顾长风 “哥,今天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顾云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顾长风。 微微收敛脸上的笑容,“碰巧要处理的事情少,弄完就回来了。” 看到傻弟弟手中还拎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心提醒,“先回家吧,回去再聊。” 回到家,顾云帆没把伞放在玄关的伞架上,反而拿回自己的房间。 对此,顾长风只想说,“毛病,一把伞宝贝成什么样?” 后来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羡慕弟弟有这把伞的也是他。 放置好伞,开始处理芒果冻,他可舍不得一次性吃完,小姑娘做的,要细细品味。 于是把一半舀出来放进碗里,另一半安放进冰箱。 顾长风看顾云帆抱着碗吃的欢喜,仿佛里面是什么龙肝凤髓,但他只能闻到芒果味和淡淡的奶香。 “我记得你没多喜欢吃芒果啊,怎么着,口味变了?” 顾云帆眯眼享受美食,不忘回他,“这不一样……” 顾长风没再问哪里不一样,他虽然无聊,但看人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就没兴趣问下去了。 想起刚认识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对了,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刚刚忘问了,我微信备注一下。” “江晚宁,傍晚的晚,安宁的宁。”顾云帆沉默了一会儿,在哥哥眼神威胁下,不情不愿的说出江晚宁的名字。 突然想起男人今天反常的举动,顾云帆也顾不上品尝美食,放下手中的碗,看向餐桌旁喝水的某人。 “你捉弄我可以,别把主意打到我朋友身上,她可没招你惹你。” 顾长风看沙发上满脸认真的人,莫名想笑。他怎么会捉弄她呢,他只会想欺负她,看她吃瘪。 “知道了,没想捉弄她,就是觉得合眼缘,想认识一下。” 男人放下玻璃杯,拿出手机,给小姑娘打备注。 顺便发条信息,“江小姐平安到家了吗?”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明明知道不该打扰弟弟的社交。 但看到人的那一刻,脑中有个强烈的声音催促他,上前,认识她,错过后悔就晚了。 于是一改常态,厚着脸皮要跟人家交朋友,要联系方式。 虽然他平时也经常被云帆和子虚骂不要脸,但也仅限于亲近的人。 对于江晚宁带来的影响,他充满兴趣,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真是期待啊…… 这边江晚宁回到家没多久,就听手机叮咚一声,消息横幅赫然写着顾长风。 江晚宁没理,这人太自来熟,她招架不来。 顾长风看十几分钟过去,还没回消息,了然勾唇,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难道你说要和我做朋友都是哄人的吗,我就知道我不配有朋友。” 还配上个哭泣表情包。 江晚宁一看这消息,头都大了,怕人再作妖,回了几条消息过去。 小姑娘圆圆的脸蛋紧绷,打字的力气格外大,被打的仿佛不是字,而是手机对面那个没脸没皮的人。 到家了,谢谢关心。 交朋友这事急不得,要慢慢来。 我有事要做,不看微信,勿扰。 回完消息,直接开了静音,手机扔一边,闭目养神。 明明顾云帆待人进退有度,怎么哥哥是这般……热情,江晚宁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惊。 看穿着也是个职场精英,莫非在职场上混的风生水起必须如此? 江晚宁思绪飘飞,又拉住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维。 打住,不能因为一个人对一群人产生刻板印象,也许他本人就是如此。 “热情”的顾长风看到小姑娘敷衍的回复,轻笑出声。 往日看似带笑实则冷厉的眼眸,现在盛满笑意,终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男人幼稚了一把,戳戳小姑娘的简笔画头像,仿佛隔着屏幕戳了戳对面人的脸蛋。 简笔画头像是江晚宁自己拍的,上个世界没什么能力需要带走,她就求着系统把家人朋友送她的比较有意义的东西带走。 其中就包括谢骁和宋词送的卡片,她觉得谢骁画的简笔画很可爱,一直拿来做头像。 还惹得赵晓雪特地学简笔画,送她好几张,让她轮着换。 宋词不久也送了她几张水墨小像,说其他两个人都送了自己画的头像,他不能落后,让江晚宁一起轮着换。 就这样,她的电子账号头像被人承包了。 来到这个世界,她也习惯将几人送她的头像轮着换,最开始便是谢骁那张简笔画。 这边顾长风看到拍一拍消息提示陷入沉默。 我拍了拍“江晚宁”的缺德木鱼,功德-1 他向来缺德,减一还是太少了,要不要再拍两下呢? 男人犹豫几秒,转念一想,已经逗过人家几回,再弄估计是要生气的,把自己拉黑名单就得不偿失了。 好不容易加的联系方式,可不能被自己作没。 这个贱还是以后再犯,有的是机会。 江晚宁闭目养神完就开始接着看工作资料,熟悉业务。 毕竟还有300万的目标等着她去实现呢,生活不易,晚晚叹气。 丝毫不知顾长风的小动作,就算看到,估计也只会说句活该。 第33章 隐形修罗场 叮咚—— 是敲门声,顾云帆屁颠屁颠从沙发上起身去开门。 门外林子虚举起的手还维持着敲门的状态。 “这次开门很快,果然有求于人就是不一样啊~” 林子虚揶揄道,浅笑使冷淡的面容生动起来。 “咳,刚好在客厅,听到敲门声我就来了。” 顾云帆不自在的摸了下耳朵,试图解释。 “不用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听到这话,男人面皮更是染上薄红。 林子虚看再逗下去,人估计要钻进地里,故而拍拍好友的肩膀,抬脚进屋。 往里走就看见坐在餐桌上摆弄手机的顾长风。 故作惊讶,“呦,这不是难得一见的大忙人吗,赶巧,碰上顾大公子了。” 顾长风早就听到两人在门口的对话,奇怪平时也十分忙碌的子虚到这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受云帆的邀请。 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的回,“您也是大忙人一个,不也有时间到这来。” 林子虚也明白他的话外音,别一见面就犯贱,嗯……这不是一看到他就触发的本能嘛,谁让这小子动不动使阴招捉弄人。 坐在沙发上,林子虚有种当狗头军师的感觉。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看别人谈过不少恋爱,同事偶尔也会询问他。 林子虚也好奇,为什么找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他咨询,同事期冀的望着他,说旁观者清,再者感觉他情商比较高。 高情商林子虚:有一句单身狗的命不是命不知该不该讲…… 如今他又成了好友的情感咨询师,唉,这找谁说理去。 吐槽归吐槽,他也真为顾云帆感到开心,因此对于好友的心动过程描述他听的格外认真。 “所以……你是对人家一见钟情,还有送伞还伞的经过?” 顿了顿,接着说。 “你不觉得这场景很像白蛇传吗?只不过你是白娘子。” 林子虚忍不住闷笑一声。 “那他俩要是成了,你就是小青……” 顾长风坐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补上一句,却扎了两个人的心。 “那他俩在一起,你要是拆散人家,不就是法海和尚!” 林子虚立马反击。 “首先他俩在一起关我什么事,其次我对拆散小情侣不感兴趣,你以为我是霸总文里的霸总妈吗? 最后,只要女方品行端正,姜女士也不会反对。” 顾长风低头看手机,想看看小姑娘给他回消息没,顺便怼人。 顾云帆在旁边看的傻眼,他做个情感咨询怎么就成白蛇传了。 男人摆弄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与自家弟弟的聊天框,脑子灵光一闪,顿觉不妙。 有些不敢确定,“顾云帆,你说的那个一见钟情的人,该不会是刚刚那个小姑娘吧?” 顾云帆听到这般直白的问题,脸猛的热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昂,确实是她。” 顾长风听完罕见的沉默许久 看自家哥哥面色不佳,连一向挂在嘴边的笑都消失了,他有点慌。 “她你见过的,人很好,你还加了人家微信呢,她应该没什么惹到你吧。 如果有再确认一下,说不定是误会,如果不是误会,我来补偿。” 之前因为害羞,脑子处于宕机状态的顾云帆也不傻愣着了,口齿清晰的说了一长串。 顾长风则是在心里打着算盘,还真被林子虚说中了,估计真要当那个“法海”,不过为的却是私心。 轮到林子虚看热闹了,“呦,还加人家小姑娘的微信,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云帆还没发现顾长风的异常,兴许发现了,但没多想。 但他能看出,顾长风似乎对那个小姑娘很感兴趣,也许不只是兴趣那么简单…… 顾长风抬头,与林子虚对视片刻,眼神复杂,似挣扎犹疑。 林子虚原本看热闹的心态也变了,坐直身体,“不是,你来真的啊……” “我尽量控制。” 顾长风笑的无奈,他没自私到全然不顾弟弟感受的程度。 唉,怎么他不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呢…… 林子虚听到这话也只是稍微松口气,顾长风这性子真说不准能忍多久。 这个女生怕不是有魔力,两兄弟都是一见钟情,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要是真控制不住,他也只能在旁边劝着,感情这事最难理清。 顾云帆还在这边问什么真的假的,林子虚开始跟他讲优秀追求者的必备素质。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尊重女方意愿,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对方。 顾云帆反思了反复请小姑娘吃饭被拒的事,他懂了,下回要装的更可怜才行。 其次送女方礼物不必过于贵重,主要是心意,但也不能敷衍,兼具实用性与观赏性。 他又懂了,小姑娘这次送了自己做的东西给他吃。 他也要去学做饭,而且要认真学,做的又好看又好吃才行,以后也能做给小姑娘吃,嘿嘿~ 林子虚将他了解来的经验都说给顾云帆听,对方听的很认真,并融会贯通加入自己理解,学会“举一反三”…… 顾长风低垂眼眸,似乎在看手机,实际打起十二分精神听林子虚的恋爱教学,还在备忘录记下他觉得重要的点。 一个母胎单身的教另一个母胎单身,甚至旁边还有个母胎单身偷师。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另一个敢信。 而处于隐形修罗场中心的母胎单身在崩溃的背资料…… 第34章 遇见金刚美人鱼 公司有六个月的试用期,而江晚宁来时已经是第四个月。 如今又过了一个月,还剩最后一个月,开不了第一单,她就无法转正,要另谋出路。 江晚宁很愁,非常愁,愁的又掉几根头发。 她也接触不少客户,还为不同房源写几百字介绍,房子优缺点、增值点、中间商业圈配套等等,以供参考。 但因为公司双面收取中介费,就要完成交易,却出现客户“跳单”现象,江晚宁表示心累。 从公司出来,江晚宁决定去吃大排档,她努力工作,但这样都没法转正的话,她就去找其他工作。 说好的好感buff,怎么对工作没什么帮助呀,果然谈感情伤钱。 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多,江晚宁找个位置坐下,点了她能吃完的量。 要是真做不成这个,她就去看看有没有甜品店需要人,以前她没事就喜欢做些甜品,应该也算是有些经验。 江晚宁一边等,一边发呆思考。 余光中看见一个像混混的人,走向她旁边桌正在吃大排档的女生。 女生确实和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精致美丽的容貌,白若发光的皮肤。 穿着一袭蓝色细闪吊带高开叉鱼尾裙,在灯光照射下bulingbuling,像只小美人鱼,很是吸引眼球。 男人走上去,上下打量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往桌子上放一杯啤酒,朝女生面前推了推。 “哎,陪哥聊聊?” 言语挑逗,举止轻浮,眼神中的贪婪尤为恶心。 但女生只是轻蹙眉头,没抬头看人,更没说话。 “怎么,哑巴了不是,跟你说话呢!” 说着想上手,被人轻巧的躲开了。 这时候的客人本身就少,看这架势,更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结账走人。 江晚宁则在脑海疯狂呼唤414,看看有没有什么金手指能救急。 小世界发生的事,一般由宿主自己处理,系统不能干预。 但见自家宿主如此着急,只能给个小小的金手指,短时间提升力气和速度。 但时间只有5分钟,且有脱力的副作用。 而它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电击惩罚,不过这点没跟宿主说,不想她过于内疚,这个金手指就当她努力完成任务的奖励吧。 这边江晚宁得到金手指,立马站起身,朝女生方向走去。 “哎呀,亲爱的蓝蓝,你来这边吃东西怎么不跟我讲啊,不能因为前两天咱们在手机上吵架,你就不理我了呀。 走走走,我请你去吃那家你最喜欢的烧烤,当作道歉,你别不理我了嘛。” 江晚宁亲昵的抱住女生的胳膊,背对男人朝女生眨眨眼,等女生拿上包,就拉着女生往外走。 江晚宁表面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实际手心都在出汗。 计划若是能顺利走掉最好,走不掉,就使点手段背着女生朝人多的地方跑。 至于账单,她保证,事情解决完她就来结账。 女生也顺从的往外走,只是才走到门口,男人的声音传来。 “都别走了吧,哥哥请问你们吃烧烤怎么样?” 大跨几步就要追上两人。 江晚宁立马半蹲,示意女生趴她背上,毕竟女生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跑。 又庆幸自己穿的运动鞋,跑起来绝对快。 女生却没江晚宁预想的那样,反而停下脚步,把江晚宁护在身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男人见人主动停下来,笑嘻嘻的说,“哈哈,这才对嘛,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江晚宁慌得一批,只恨自己战斗力低,不然非给对面打趴下不可。 男人又伸手抓女生的手臂,却被女生用另一只手抓住其手腕。 顺势双手一起用力,旋转压制对方手腕,膝盖弯曲猛的向上踢,男人因为疼痛瘫倒在地。 整个动作流畅连贯,一气呵成。 江晚宁还没看清,就只见男人躺在地上呻吟。 大佬,深藏不露啊!看着娇娇柔柔的女生,爆发力如此之强,果然人不可貌相。 女生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拨打电话。 “中心大道美味大排档,有人挑事,被我撂倒了,嗯,我没事,麻烦张叔来处理一下。” 挂上电话,女生转过身。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愿意挺身帮我。” 江晚宁看看女生甜美可人的笑容,又看了一眼地上晕厥过去的人。 “不客气,没有我你也能顺利脱身,你真的好厉害。” “没有哦,有你帮忙,糟心事也变得没那么糟心了。我叫姜饴糖,交个朋友吧!” 姜饴糖眼神无辜,嘴角带笑,语气热烈真诚,单纯美好的蓝色人鱼即视感。 受不了大美女的眼神攻势,江晚宁痛快的点头。 “我叫江晚宁,很高兴认识你~” 而在姜饴糖眼里则是个头小巧玲珑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的,白里透红。 连眼睛也如猫儿般圆滚滚,亮晶晶的,乖巧可爱的要紧。 “你介意我捏捏你的脸吗?” “啊?好、好吧……” 江晚宁懂她这种想要捏脸的冲动,于是很大方的同意了。 姜饴糖立马上手,双手在肉嘟嘟的脸上揉来揉去,动作轻柔。 要不是怕吓到对方恨不得亲两口,她莫名其妙的母爱突然泛滥。 两人聊天没几分钟,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下来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领着两个保镖,朝这边走来。 “小姐,事情我来处理,先生和太太还是担心你,让您尽快回去。” “好,我知道了,等下我自己开车回去,现在还有些事,先走了,麻烦张叔了。” 管家点头,带着白色手套从容淡定的将地上躺着的男人拍醒。 在对方正要破口大骂之时示意旁边的保镖将他拖上车,优雅告别,车子驶向警局方向。 江晚宁内心直呼好家伙,长见识了。 “晚晚,我正好知道附近有一家烧烤好吃,你陪我去嘛,抚慰我被恶心到的脆弱心灵。” 江晚宁很想说,您的心灵还叫“脆弱”,那她自己受到惊吓的心恐怕早已碎成渣。 吐槽归吐槽,江晚宁还是陪着人去了,临走前没忘结账。 当姜饴糖开着红色跑车停到江晚宁面前,江晚宁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 但不得不说,跑车配美女,真是视觉上的享受。 在车上,姜饴糖跟江晚宁说了她出现在大排档的原因。 原本,姜饴糖受邀参加一场宴会,中场她觉得没意思,就跟主办方示意提前离开。 车开到半路,被大排档的香味吸引,就发生了江晚宁后面知道的事情。 听完江晚宁觉得虽然不可思议,但发生在这位金刚美人鱼身上好像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 两人来到一个卖烧烤的小摊,因为人实在太多,转悠好久才找到停车位,江晚宁还好,穿着工作服,并不惹人注目。 但姜饴糖穿这一身走在小吃街,回头率几乎百分百,连带着江晚宁都被多看好几眼。 不过大部分目光都是好奇,两人也没多管,再加上烧烤实在好吃,全身心投入享用美食中,顾不上这些。 吃完烧烤,在姜饴糖热情攻势下,两人不仅互加微信,江晚宁还被姜饴糖用跑车送回家。 没人发现在江晚宁的住所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 自从明白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后,顾长风每天晚上都会独自开车到江晚宁楼下,看她安全回家,独属于她的小窗亮起灯,他才会离开。 他知道自己调查人家小姑娘家庭住址的行为不对,每天晚上像变态一样待在这里更是不对。 但他真的没办法,控制住心里的贪念不给小姑娘发消息,不出现在小姑娘面前已经是他能做的所有。 如果再不能在背地里远远望上一眼,抑或是小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他不能及时知晓,他想他会彻底疯掉,亲手打碎这枷锁。 小姑娘工作上遇到的困境他也不是不知道,没帮忙只是他私心想让她辞职,然后把人拐到自己公司。 又担心打击到对方自信心,稍加干预引些客户到江晚宁的公司,不过能不能成只看小姑娘个人能力了。 显然,和他预估的差不多,销售行业并没有那么好做。 如今小姑娘还没开第一单,看来他要提前准备,不让人察觉的将小姑娘招进公司。 今天江晚宁回来的比往常晚很多,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只不过每次遇到,顾长风都会变得焦躁不安,生怕人出事。 最后五分钟,再不来他就要出去找了。 最后一分钟,一辆红色跑车出现在顾长风眼前。 这车有些眼熟,等等,居然是姜饴糖,奇怪,她俩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饴糖是顾长风舅舅唯一的宝贝女儿,顾长风母亲和哥哥的关系很好,所以姜饴糖也时常来看姜母。 他与姜饴糖也算熟识。 就是因为熟识,他也知道姜饴糖可不像表面来的单纯热情,反而作为姜家的唯一继承人,聪明伶俐、率性恣意。 身为家族继承人,他们都会因为利益和人虚与委蛇,但难有真正的朋友,更别提露出如此真实的笑容。 顾长风不得不再次感叹江晚宁身上奇妙的魔力,让人卸下防备与她交心。 顾长风也曾感到奇怪,甚至咨询心理医生,得到的结果却是没有任何被心理暗示或催眠的现象。 只因是江晚宁,他才如此。往后不论结果是什么,他甘之如饴。 看着江晚宁窗子里的灯亮起,顾长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35章 换工作 今天的事可以说是格外惊险,除去她发生车祸,目前似乎没碰上比这更危险的事。 要不是她有系统金手指,而姜饴糖正好有自保能力,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系统说的脱力副作用,怎么到这时候还没显现? 【宿主,副作用马上来啦,414压着呢,想等宿主到达安全地方再释放】 居然还能控制发作时间,414你太强了! 江晚宁疯狂在脑海里夸赞414,她家统子明明很靠谱的啦~ 414开心的在空间里转圈圈,哪怕等下要承担双倍惩罚,为了可爱的宿主,值得! 【宿主,414这段时间有些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没有统子时时关注,宿主要保护好自己呀】 好哦,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414处理事情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 【好哒~】 离开只是借口,因为双倍惩罚,它只能被迫休眠,修复损伤。 但这小事也是它心甘情愿做的,没必要再让宿主担心,宿主如此努力,它一定会尽快醒来。 果然刚刚结束对话,江晚宁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能坐在床上休息。 颤颤巍巍收拾好自己就上床睡觉,凭着现在这个身体,楼盘知识复习还有了解客户需求这样的睡前工作是做不了的。 不如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做。 姜饴糖送江晚宁回家又自己开车回家,受到父母爱的关怀,母亲甚至要请医生检查,不过被她拒绝。 再三保证下次一定注意安全,才被放回自己的房间。 回房她又快速拨通一个号码。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叫江晚宁,照片等下发你,要详细资料,越快越好。” 褪去在江晚宁和善的面孔,姜饴糖语气淡漠,公事公办的态度,眼里却有着浓厚的好奇意味。 她不怀疑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坏心眼,毕竟眼神里的清澈是装的还是真的,她不能说一定,但还是可以肯定个七七八八。 她只是好奇,向来利己主义和外人只谈利益的自己,会跟一个陌生人聊的如此合得来。 眼巴巴送人回家,甚至出格的捏了对方的脸,连这辈子还没在自己身上显示出的母爱都涌了出来。 很奇怪,奇怪到让她怀疑这个江晚宁会下蛊。 好感来的莫名其妙,只是一眼,加上后面的短时间接触,她甚至想,哪怕这个小姑娘骗她,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追究。 呵,如此善良的自己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很快,资料就都传到姜饴糖的手机,江晚宁人际关系简单,加上动用的是最专业的私家侦探。 江晚宁从小到大的资料查的清清楚楚。 父亲家暴,高考后母亲自杀,独自出来打工,被好心人收留,如今做房产经纪人,还未转正。 姜饴糖轻蹙眉头,这小姑娘的经历未免太苦了些。 尤其看到近期与顾氏集团合作的一些伙伴纷纷跑去江晚宁待着的公司咨询买房,还特意找的小姑娘咨询。 不过咨询归咨询,没有成交一套。 姜饴糖心里的疑惑越大了,她还和顾家有牵扯? 仔细回想最近去看姑母,顾云帆确实有问过她女孩子比较喜欢什么东西,那时她还打趣人家。 现在看来,那个女孩子大概率是江晚宁了。 顾云帆帮人又没完全帮,像是放些资源过去,江晚宁能不能把握住完全靠自己本事。 奇怪啊,为什么不彻底帮到底呢? 突然,姜饴糖灵光一闪,若是她喜欢一个人,尤其是江晚宁这样的,肯定时时带在身边,生怕被其他人拐跑了。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人进自家公司…… 想通这一点,姜饴糖眉头舒展,又打开手机,进行一番操作。 哼,她偏不让人如意,江晚宁要进也是进她家公司,这个顾云帆跟他哥学坏了,有这般计谋追女孩子。 在姜饴糖不断送客户去江晚宁公司的情况下,再加上江晚宁自身业务愈发熟练,成功在试用期结束前完成第一单。 正当她美滋滋转正,打算接着努力的时候,公司被收购,要裁员,她就是被裁的其中之一! 没错,公司毫无预兆的裁员,其他有工作经验的还好,比较迅速的重新找到工作。 但对于江晚宁这种刚刚转正的新手来说,简历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 太倒霉了,怎么才转正没几天公司就被收购,面临裁员呢? 姜饴糖也迅速得到这个消息,又看到顾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正是顾家兄弟所在的公司招秘书。 呵,这巧合,鬼都不信! 既然这样,那她就先下手为强了。 姜饴糖一直和江晚宁保持联系,在江晚宁心中,她可是一个美丽善良的人。 “晚晚,最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呀,有什么糟心事吗?” 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一条消息发过去。 江晚宁正在看手机,立马回她消息。 “唉,我上班那家公司,好不容易度过实习期,结果突然裁员,我就被裁了,现在正在找工作。” 【猫猫落泪】 “这样啊,那晚晚找好工作了吗?” “还没,还在努力投简历。” “那晚晚会不会写文件、整理文件类似的工作?” “学过,但不清楚现在有没有忘记。” 江晚宁虽然之前当过图书管理员,整理文件她比较擅长,写文件的格式什么都需要再练习,不敢说精通。 姜饴糖一看有戏,更加坚定要把人拐回来的想法。 “那正好,我需要晚晚的帮助。 老爹让我学习管理子公司,可是我没有亲近的秘书帮助,晚晚也正好在找工作,不如来我这当秘书吧。” 【拜托】 江晚宁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眼睛猛地睁大,冷静几秒将原本的话删掉重新打。 “凭着我的一点了解,管理公司确实是个很不容易的事。 所以更应该找专业人士为你提供帮助,而我对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心意领了。” 江晚宁是真把对方当朋友才这样劝她,虽然挣钱很要紧,但也不能糟蹋别人的好意。 姜饴糖勾唇,哎呀,被拒绝了呢…… “可是我需要一个亲近的人在身边陪我,他们都很严格,有时候情绪上来了,也不能及时调节。 管理一个公司,真的很难,难过的时候,连找个人安慰都不行,因为我身为管理者,是不能太脆弱的。” “唉,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咱们俩很合得来,想邀请你来公司,但看你有工作,也不便说出口。 但是现在,你正在找工作,为什么不能来试一下呢?实在不行,你可以辞职的……” 姜饴糖内心:辞职?这辈子不可能让人辞职! 江晚宁有些动摇,人家都这样说了,要不试一下,大不了她认真学,再不行就辞职,不耽误人家。 “好,谢谢你,那你有时间能把具体工作内容发我,我熟悉一下。” 【送你花花】 姜饴糖这边笑开了花,“没问题,我等下发你。” 嘿嘿,拐到手咯! 不是她不帮顾云帆,只是人家小姑娘娇娇软软的,甚至年纪还小,最重要的是对她胃口,怎么能拱手让人。 第36章 适应新工作 又在家待了几天,用来熟悉新工作内容,以及粗略复习一遍文件格式。 不过这些东西的模版,估计到时候写还是要照着书的格式抄,唯一幸运的是基本内容书写她没什么问题。 一大早,江晚宁就穿戴整齐,打算坐公交车去姜饴糖的公司。 不过人才下楼,一辆十分好看的红色轿车停在路边。 看到江晚宁,姜饴糖站在车门前,“晚晚,咱俩一起去。” 江晚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女生白色垂感衬衫配上浅咖色收腰西装阔腿裤。 自然微卷的长发被拢在一侧,眉眼微弯,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整个人干练飒气。 原来这是她上班时的样子,不愧是管理一个公司的人,气场强大。 姜饴糖亲自给人开门,还贴心的护住江晚宁的头,原本江晚宁打算坐后排,结果人直接把她带到副驾驶的位置。 上车后,看江晚宁系好安全带,姜饴糖往身边递过去一个袋子,示意小姑娘打开,里面是热牛奶和吐司面包。 江晚宁怕影响人开车,飞快接过,打开袋子愣了两秒,极其郑重的道谢。 “谢谢,本身就是你帮我找到工作,还来接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江晚宁实在有些受宠若惊,哪有帮人找工作,还在第一天送人上班的,甚至有早餐。 “不用谢,是我求着你来公司上班的,你帮的我。” 她看中的小姑娘自然要富养,不然被外面什么狗东西骗走了,她哭都没地哭,再说她有钱,养的起。 不过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不能被坐在旁边的人知道就是了,她只是为小姑娘提供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而已,她一直是匹千里马。 姜饴糖亲自把江晚宁带到人事部,事情都办妥后又领着人去自己办公室旁边的秘书办公室,让李秘书和人交接工作。 李秘书是她父亲派来的人,是个业务能力强,且有耐心的人,把江晚宁交给她带,很放心。 江晚宁认真听着工作注意事项,以及最近公司的情况,要处理的事务。 脑子转的飞快,手里记下要点。 刚开始江晚宁的办事效率并不高,但胜在细心,能及时发现问题并提出改进方案。 对于李秘书有时或严厉的批评也只是认真听、及时改。 李秘书对小姑娘这样的心性也很欣赏,能教的绝不吝啬。 江晚宁像块海绵,不断地吸收知识,飞快成长。 姜饴糖颇感欣慰,她果然没看错人。 而江晚宁也是见识到姜饴糖雷厉风行的另一面,处理事务游刃有余。 明明也就二十四岁的年纪,却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老练。 江晚宁也不得不感叹,果然实践是最锻炼人各方面的一种方法。 另一边坐等拐人的顾长风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被人截胡,气的差点想冲过去抢人。 情敌是自家弟弟也就算了,这下还要和表妹争,有一句脏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这么长时间,他发现他根本不可能放弃江晚宁,反而越陷越深,干脆和弟弟摊牌。 顾云帆沉默良久,拉着人去比试。打完一架,两人躺在地上大声笑起来,立下个凭本事的约定。 顾云帆只恨自己太早把江晚宁暴露在顾长风面前,都是一个受精卵出来的人,还一起生活二十多年,喜好能相差到哪去。 他也只是个追求者,没权利干预其他人追求江晚宁。 但他可以暗中使绊子,努力争宠,只要不给江晚宁造成困扰,他直接放飞自我。 于是江晚宁时常能“偶遇”到兄弟俩,有时是超市,有时是家门口,她也没多想,毕竟她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 熟络起来,顾云帆时不时送点吃的给江晚宁,江晚宁也还些自己做的吃食。两人有来有往,像是美食交流。 周末顾云帆约江晚宁去美食diy房玩,原本在家练习相当不错的顾云帆像是被抽去厨艺细胞。 全程“晚晚,这个怎么弄?”“晚晚,你好棒!”“晚晚……” 像只金毛在主人身边转悠,帮江晚宁打下手。 还假装系不上围裙,“晚晚,你能帮我系个围裙吗?” 可怜巴巴的望着女孩。 江晚宁叹口气,示意人背对着她,白皙的小手伸到顾云帆腰侧,将绳子拉到身后系住。 让顾云帆有一种江晚宁轻轻抱住他的错觉。 女孩个子娇小,专注系绳带的时候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洒在男人的脊背。 夏天的衣物本就轻薄,这感觉格外清晰,有些痒又有些麻。 男人的耳根腾的红起来。 “晚晚,其实,我……” 转身看着女孩疑惑的眼神,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再等等吧,等他们关系更好些,他一定把这句告白说出口。 有一次下暴雨,江晚宁没及时走,正等公交车,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她眼前,那一刻,江晚宁连逃跑路线都想好了。 车窗摇下来,却是熟悉的面孔。 男人黑着脸,连浅薄的假笑都维持不住,嘴角抿的平直,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担心与慌乱。 “上车,我送你回家。” 江晚宁刚想张口,但看对方愈发阴沉的脸,没说话,往后坐走。 才抬脚,副驾驶的门就被打开,江晚宁识趣的钻进车里。 顾长风见人如此乖巧,面色有转晴的迹象,眼神也温和许多。 不过看着几乎湿了一半的女孩,拧眉将车里的空调温度调高。 “怎么没带伞?” “天气预报没说下雨,而且快走到公交站台才开始下雨。” “那下雨了没带伞怎么不打车,还坐公交车。” “我穷。” “…………” 车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快到家时,顾长风突然停车,“你好好待在车里,我买个东西就回来,很快。” 江晚宁乖巧的点点头,几缕湿发贴在脸上。毕竟搭顺风车,哪有催促车主的事情。 顾长风鬼使神差的伸手把头发拨开,脸蛋柔软的触觉有些让人留恋。 江晚宁则是以为对方终于忍不住要锤自己,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指腹轻柔温暖的拂过脸颊,她第一感觉是庆幸,还好不疼。 顾长风看人紧闭双眼,一副要赴死的表情,脸更黑了。 转身离开,再不走,他能被气死。 过了几分钟,顾长风拎着一个塑料袋进车。 真正到家时,江晚宁开门要走,“等一下。” 顾长风先下车,撑起伞,才让人下来,把伞递给女孩,又从旁边拿出那个塑料袋。 “感冒药,回去喝一袋,预防。伞也给你,你直接带公司里。” 顿了顿,补充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给我或者顾云帆打电话都行,搭我们的顺风车免费。” 江晚宁看着手中的药,还有伞,笑的格外灿烂,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十分耀眼。 “谢谢你,顾长风。” 小姑娘看着顾长风回到车里,才转身离开。 到楼梯门口又猛地转过身,冲顾长风挥手道别,像一朵风中摇曳的花儿。 顾长风望着小姑娘的动作,在车里蓦地绽开一抹笑,惑人的眼眸却出奇干净温和。 雨虽没停,但他已经见过彩虹,不绚丽却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37章 宴会 “晚晚,周末有个宴会你能陪我一起参加吗?” 江晚宁给姜饴糖送完文件,刚想离开,就听这般撒娇的邀请。 纤长白皙的手拉上另一只柔软的手,江晚宁个子小小的,手自然也小。 “很重要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江晚宁知道姜饴糖经常有宴会要参加,不过大多都被她直接拒绝或者中途溜走。 “重要,重要到不能拒绝或悄悄溜走,也没人陪我,到时候肯定无聊的要命,还要待到最后。” 女生委屈的好像不是去参加宴会,而像是大学生被迫参加讲座,还没学分! 想想自己周末确实没事,而且姜饴糖帮了自己这么多。 看江晚宁神色有动摇的迹象,姜饴糖再接再厉。 “而且我已经准备好礼服,宴会上还有好吃的,到时候你在旁边吃东西,只要陪着我就行,不需要和别人讲话打招呼,怎么样~” 还顺手摇摇对方的手,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好~” 江晚宁还想讲讲礼服的事,被姜饴糖一个了然的眼神打住。 算了,接受姜饴糖的好意还少吗,重大宴会她也没参加过,对方准备的肯定考虑周全,最重要的是她过于贫穷。 啊,什么时候才能暴富…… 时间很快来到周日下午,宴会晚上六点开始,八点结束。 江晚宁四点就被姜饴糖接过去做造型。 化妆师很温柔,在脸上拍拍打打间,江晚宁不知不觉犯起困。 化妆师看着面前小姑娘恬静的面容,动作更加轻柔。 小姑娘本身就年轻,底子好,不需要过多遮瑕,姜饴糖也特地交代,妆容自然淡雅就好。 因此江晚宁没化多长时间,造型也很简单。 蓬松的刘海配上微卷披肩长发,脖子上佩戴的是玻璃种翡翠项链。 一共八颗圆形纯净透明的翡翠,由钻石连接,最中间下面还有一颗钻石包裹的稍大翡翠石。 耳朵上也是同造型耳环,左手则是一只镯子。 江晚宁对翡翠了解不多,只觉得这项链和镯子格外漂亮。 礼服是满天星长裙,半透明纱裙绣满白、蓝、杏色小花,如撒下一把星子装点少女的裙。 当江晚宁站在姜饴糖面前,后者满意的点点头。 看到这套礼服的时候,她就知道适合小姑娘,还有那套首饰是她很早之前在拍卖会上一眼看中,拍回来收藏欣赏的。 前几天想着要给小姑娘配什么首饰参加宴会时,正好看到这套,觉得再合适不过。 眼前的人,冰肌玉骨,皮肤莹润的能掐出水。 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腰身纤细,体态轻盈。 偏偏脸蛋圆圆,有些不太明显的婴儿肥,睫毛卷翘浓密,灯光下在眼底投下两道扇形阴影。 眼眸清澈透亮,瞳孔似水浸过的墨玉,让人生出这眸子只倒映出自己的渴望来。 而姜饴糖今天一身黑色丝绒长裙,长款耳环下面的钻石流苏随人动作微摇。 脖颈线条优美,水滴满钻项链贵气优雅,抹胸设计露出大片锁骨。 修身礼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仿佛一只美丽的黑天鹅。 大波浪卷发加红唇增添几分慵懒妩媚的风情,黑与白,白与红碰撞出独特的美感。 两人都用惊艳的目光欣赏着对方,最后还是江晚宁先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走到姜饴糖身旁。 姜饴糖拉起江晚宁的手,将人带进门口等候已久的黑色轿车。 因为参加宴会,也不能提前溜,说不定还要喝酒。 所以姜饴糖特地让司机开车,她和江晚宁坐在后排。 时间在两人的小声讨论中流逝。 两人到的比较早,宴会到的人也不算多,和认识的人三两聚集小声聊天。 江晚宁和姜饴糖对视一眼,果断选择不易被打扰的角落位置。 “所以这个宴会究竟是做什么的?” 江晚宁侧身,用手挡住嘴,小声询问。 “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大型相亲现场……” 姜饴糖同样姿势,无奈的回答。 “相亲?!你们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活动,还必须参加。” 江晚宁惊讶的微微瞪大眼睛,轻声说道。 “是呀,是呀。 我觉得想出这个活动的纯纯有病,关键我爸说这次要是我还不参加,就给我单独介绍,” 姜饴糖叹口气,接着说,“谁让他和我妈就是这样相识然后相知相爱的呢,觉得也能通过这种活动,让我多认识些人……” 江晚宁投以同情的目光,但是想想三百万的巨款,瞬间同情起自己。 姜饴糖递给江晚宁一杯果汁,把桌上的点心转到两人面前。 江晚宁拿过精致的餐碟夹了两小碟,放一碟在好友面前。 两人喝果汁就点心,如果忽略这个活动相亲的主要目的,倒也惬意。 接近六点,人陆陆续续来的不少,大厅热闹不少。 江晚宁在的角落也多了不少人,时不时有人搭话。 女孩子们问问妆容、首饰,姜饴糖会礼貌回答,并不热络,对方知趣离开。 而上前来的男士,姜饴糖则装作没看见。 脸皮薄的拿着酒杯就走了,不放弃又去搭话的,直接被一句“谢谢,不感兴趣”弄的哑口无言。 江晚宁在一旁当个哑巴吉祥物,顺便看戏吃瓜,乐得清闲。 姜饴糖看小姑娘这般自在,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坏心思。 一个气质干净,略显腼腆的男生径直向江晚宁走过来。 临要说话,还深吸一口气,诚恳真挚的看着江晚宁的眼睛。 “你、你好,能认识一下吗?” 江晚宁小幅度的看看身旁,又望向男生,似乎在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对,我就是在问你……” 男生将盛放着小块水果蛋糕的碟子放在女孩的面前,手微微颤抖,脸又红了几分。 现在变成姜饴糖在旁边看戏,江晚宁成了戏中人。 “谢谢,不过我是陪朋友来参加这场宴会的,没有想……额,在这交朋友。” 江晚宁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局促地回答。 她本想说不是来相亲的,但这说法太不给人面子,所以思考了一下,换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男生愣了几秒,脸上的红晕褪去不少,有些失落的说,“真不能聊一下吗?” 看见对方认真平淡的眸子,泄了气。 “好……那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缓缓走开。 “可以,你拒绝人很干脆利落嘛。” 姜饴糖语气欢快,显然体会到现场吃瓜的快乐。 “我说的都是实话,本身就没相亲的打算,直接拒绝也省的双方麻烦。” 江晚宁边说边给旁边笑的灿烂的吃瓜好友添些点心,叉起一小块往人嘴边送。 “别笑了,啊——张嘴” 姜饴糖笑眯眯的接受小姑娘的投喂,不再打趣。 林子虚慢步向角落走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个子娇小的女孩一只手喂东西,一只手在下面护着,另一个女孩张开嘴笑着吃进去。 都是样貌耀眼的小姑娘,和谐的氛围,明媚的笑容格外吸引眼球。 不少暗自打量的视线有意无意间投射过去。 林子虚瞳孔放大,盯着个子娇小的女孩看了好几眼,无意识走近几步继续观察。 是她?! 几经确认,重逢的喜悦瞬间包裹住整个人,像一颗软糖在嘴里爆浆,裹挟着甜蜜流进心田。 林子虚几乎忍不住想上前询问她最近生活的怎么样,最重要的是还记得他吗? 他承认他后悔了,虽然他的人生满是遗憾,但这个小姑娘是他这二十七年人生中遇到的最不愿错过的人。 他后悔明明心动却没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明明在乎却装作若无其事,明明可以早点却犹豫不决。 只庆幸一切都不算晚,他们又遇见了。 本是被家里人催促结束单身生活,装样子参加这个相亲宴,说是为他好,其实还是为了利益。 就如同他父母因利益结合,实际上名存实亡的婚姻一样。 他讨厌只要利益不管其他的婚姻,因为父母的婚姻状况,对爱情和婚姻也不抱什么期望,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去。 当初与小姑娘视线接触的一瞬间,他心跳加速,满脑子都是靠近些,再靠近些。 良好的教养让他压下这些不合理的念头,还算自然的与对方交流。 但原本的观念受到冲击,冒出尝试的念头。 现如今再看到人,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短时间的新鲜愉悦,而是要长达一生的陪伴。 为此,绝不能错过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林子虚装作不经意地从江晚宁身边踱步而过,只可惜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旁边的女生身上,根本没发现他。 无奈只好采用另一种方法,男人在江晚宁附近找个位置坐下,敛眸思考,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实际用余光悄悄观察女孩,只等对方发现他就上去打招呼。 等了又等,两个小姑娘终于聊完天,姜饴糖示意去一趟洗手间,剩下的江晚宁像上课偷摸开小差的学生,目视前方发呆。 江晚宁没有目标的扫视来来往往的人,离她很近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长相惹人注目的男人。 本着欣赏美,她索性时不时悄悄看两眼,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江晚宁开始在脑海里回想,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来着…… 哦!是那个帮助中暑工人的好心人,这世界真小,又碰上了。 兴许是江晚宁的视线太强烈,男人将视线转向江晚宁。 其实林子虚等的花都要谢了,在江晚宁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硬住,勉强维持表面的淡定自若。 完蛋,这下不得不打声招呼了,不要记得我,不要记得我! 江晚宁勾唇礼貌的冲人笑笑,以为这样就算完事。 哪知男人竟是优雅的站起身,缓缓朝这边走来。 !!! “你好,我们见过的。” 林子虚笑的十分温柔,连说话都是轻轻的,生怕吓到对方。 江晚宁:谢邀,已经被吓到。 “哈哈,是呀,在阳光街道。” 收到的是小姑娘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回答。 “我叫林子虚,来这是为了躲家里的唠叨。” 男人声音低沉温柔,如大提琴般悦耳,加上对方态度亲和,缓解不少江晚宁的尴尬紧张情绪。 “我叫江晚宁,是陪朋友来的。” 听到小姑娘不是为相亲而来,林子虚神色放松下来,嘴角的笑愈发柔和。 “等下会有烟花秀,要一起去看看吗?” “好——谢谢,我要等我朋友,就不一起了。” 江晚宁听到很兴奋,没想到还有烟花秀,刚想答应,又想到姜饴糖,果断拒绝。 “你可以打电话给你朋友,在那给她占个位置,等她来了你们可以一起看。” 心动不如行动,江晚宁立马打电话过去,过了十来秒才接通。 “姜姜,等下有烟花秀,我先去占位置,等下你过来,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电话对面似乎有两道喘息声,接着就听见姜饴糖略显不稳的声音。 “晚晚,烟花秀我就不去看了,临时碰上些事,等下结束让张叔送你回去。 衣服和首饰本身就是为你准备的,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就是不能送回来。” 江晚宁还想再讲些什么,电话却挂断了。 看着小姑娘一脸纠结的模样,林子虚忍着失落,语气温柔。 “那你先在这等朋友,我帮你们占位置,等下你们一起过来。” “不用,一起去吧。我朋友临时有事,没法来。” 林子虚微微拧眉,看起来深表遗憾,内心则乐开了花。 示意江晚宁跟他走,两人来到要表演烟花秀的地方,因为耽误一些时间,前排的座位早已坐满人。 江晚宁颇为内疚的望向身旁的男人,“抱歉,害你没法在座位上看烟花……” 林子虚却是笑的仿佛占了多大便宜,忍住想捏捏小姑娘脸颊的念头,“这儿的烟花或许更好看呢!” 嘭——— 一道亮光划过漆黑的夜幕,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上一抹蓝还未消失,又有两簇紧随其后,紫、粉、红、金各色在空中相遇,原本黯淡的天空缀上满天星,流光溢彩。 江晚宁全神贯注欣赏眼前难得一见的绝美场景。 眼睛睁的大大的,眸子倒映出色彩斑斓的烟花,烟火的光亮给瓷白的小脸染上不同颜色。 惊叹声时不时传出,声音其实很小,林子虚也是因为在旁边才能听见。 他在江晚宁身后半步远的距离静静站着,没去看天上的烟花,而是垂眸凝视身旁的少女。 “你说的对,在这里观赏烟花也很好看!” 江晚宁回头,自然的拉起林子虚的手臂,将人往前面推。 像个非要和小伙伴分享好东西的小孩子。 看林子虚走到她预想的位置才停下,“这边看的清楚些……哇,你快看那边,像是金色的蒲公英!” 小姑娘激动的用手指着天边,一簇光穿破云层,最终在云巅绽开。 周围原本看不清的薄云也染成金色,花火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看到这一幕,人群中也发出阵阵惊叹。 林子虚抬头看到这美好一幕,璀璨夺目的金色烟花,小姑娘惊叹的表情,以及因为靠太近触碰到的手。 烟花炸开的声音吸引不少宴会的人前来观看。 不算大的地方变的拥挤起来,林子虚小心翼翼的护着江晚宁,生怕人磕到碰到,虚搂着对方。 看似亲密,身体却几乎没有触碰到。 烟火秀表演完后,宴会也就相当于结束,等江晚宁出来张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江小姐,能加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林子虚追上即将要离开的江晚宁,礼貌询问。 “当然没问题。” 经过一场宴会,尤其是一起观看烟花秀,后面还会儿聊天,两人关系近了不少。 江晚宁爽快的答应,拿出手机。 “微信可以吗?” “可以。” 就这样江晚宁认为她又结识一位朋友,那边林子虚为要到对方联系方式而开心。 两人愉快告别,互祝路途平安。 到家后,江晚宁又对张叔真诚道谢,回去路上让对方注意安全才上楼回家。 动作轻柔的将礼服和首饰脱下,专门找盒子稳妥收纳,打算明天再找姜饴糖好好谈谈。 林子虚回到住处,难得没钻进实验室,而是收拾好自己,坐在床上看医药相关的书籍,十几分钟过去,书页未翻,神不知道飘哪去了。 再次回神,索性收书,躺床上任思绪翩飞。 想第一次遇见小姑娘的场景,小姑娘脸上扬起的笑,绚烂的烟花,触碰的指尖,加速的心跳…… 今晚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小姑娘依偎着他,笑的甜蜜…… 第38章 再遇修罗场 “晚晚,昨天真是抱歉,没和你一起回去。” “没事,你让张叔送我,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 还有就是昨天的礼服和首饰已经收拾好———” 姜饴糖双手捧住对面小姑娘的脸蛋,微微弯腰,眨巴大眼平视着对方的眼睛。 “晚晚,昨天我讲过啦,那套礼服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就算拿给我,我也穿不下了呀。” 看到小姑娘嘴唇微动,刚想开口,姜饴糖又接着说。 “至于首饰,就当昨天没和晚晚共进退的补偿啦。 你要是不收,就是还没原谅我提前溜走,晚晚,好晚晚,你就别跟我客气啦。” 江晚宁眨巴眨巴眼睛,不理解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还想再争取一下。 “谢谢,但是我还是不——” “那不如这样,这两天有几个合作,晚晚准备好书面材料,在旁边协助我。 我等下让李秘书把材料发你,要好好准备哦。” “……好,我一定认真对待,不拖后腿。” 捏捏近在眼前的小脸,姜饴糖放下手,将人往外面领。 “我相信晚晚,好啦,那你去忙吧!” 等江晚宁坐在位置上才反应过来,姜饴糖转移话题! 过几秒李秘书拿着材料,江·超好忽悠·晚宁又迅速投入工作。 姜饴糖在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向李秘书投去赞赏的目光。 后者脸上挂起一抹笑,眼神温柔如水,像是看着两个打闹的孩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合作谈的很成功,最让江晚宁开心的是,她准备的资料没有任何差错。 面对客户的提问,因为准备充分,回答的十分流畅、周全。 姜饴糖更是夸了又夸,要是手边有贴纸,江晚宁毫不怀疑她的脑门上会出现个大红花。 她也想不明白,怎么转变成幼儿园画风,她长得不至于幼成小孩子呀…… 姜饴糖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会说,母爱泛滥的对象不一定非要是孩子! 因为这几个合作相当重要,而对此作出贡献的员工,姜饴糖都大方的发了奖金,江晚宁也得到一个相当厚实的红包。 有这样大方贴心的老板,江晚宁表示她爱工作! 有了钱,江晚宁欢欢喜喜要请发红包的姜饴糖吃饭,感谢人家这么久的照顾,于是让对方选地方。 当打扮精致的姜饴糖开着跑车,把同样精致的江晚宁带到最开始她们去的那家烧烤店,小姑娘难得沉默片刻。 站在风中凌乱的江晚宁闻着飘来的烧烤香味,咽了咽口水,果断跟上去。 于是就出现两个容貌极尽妍丽的女生,打扮的漂漂亮亮,坐在小摊上吃烧烤。 凑近还能听见两人的交谈声,“我觉得这个比上次烤的嫩一些,你尝尝,啊——张嘴” 江晚宁凑近,咬了一口递过来的肉串。 “确实,很嫩,好吃!” 江晚宁的眼睛迸发出光芒,嚼的欢快,因为又烫又辣还时不时吸溜两下嘴,吃的脸上都冒出细汗。 两人碰到觉得吃起来不错的,一定与对方分享,就这样你喂我,我喂你的吃了不少烤串。 分别时,江晚宁从包里小心的拿出一个精致的平安符。 “你帮了我那么多,东西也不让还你,我就去寺庙求了平安符,希望你平安喜乐。” 说着,江晚宁拉过姜饴糖的手,把平安符郑重的放进好友的手心。 姜饴糖也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脸上挂起一抹极为灿烂的笑。 眸子瞪的很大,专注的望着眼前的小姑娘。 没忍住一把搂住小姑娘,趴在人的肩膀上闷声闷气的说了句。 “晚晚,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我会一直戴在身上,你也要一辈子平安喜乐。” 说完就放开抱着小姑娘的手,异常小心的把平安符收好。 江晚宁惊讶的发现,对面的人竟然脸红了! “你的脸好像红了……” “你这么对人家,人家超级超级感动嘛,晚晚需不需要我以身相许。” 姜饴糖脸上羞涩的表情瞬间收起,冲江晚宁妩媚的眨眨眼,像只小狐狸。 “谢谢,以身相许就不必了,我的性取向应该是正常的。” 两人开着玩笑结束了这次美食之旅。 第二次来吃烤串,让江晚宁多了个满足胃的好去处,想吃烧烤就来这解馋。 公寓里,还是原来那三个人,不过这次轮到顾家两兄弟打听好友八卦。 “子虚,最近你有点不对劲呐……” 顾云帆语气中按捺不住的好奇与兴奋,露出吃瓜的快乐表情。 窜到好友身边,一副好奇宝宝等待解答的模样。 林子虚微微挑眉,神情镇定,等待顾云帆下文。 “之前找你,你可是经常泡在实验室里不出来,这几次都不用我们找。 哥,上次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来着?” 顾云帆向同款看戏表情的顾长风挤眉弄眼,声音里的戏谑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所以这能说明什么呢?” 林子虚丝毫不受影响,双腿放松的交叠在一起,扬起笑,静静看着两人。 “得,我不问,您也别笑了,这笑看的我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顾云帆搓搓手臂,满脸惊恐的表情。随即给顾长风一个“看你的了”的眼神。 坐在一旁的男人,轻咳两声,脸上也挂起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最近的穿衣风格……啧啧,这打扮,不说你二十七还真看不出来。” 顾长风上下打量一番,如是评价。 “你不也变了,身上的款式可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 “哦,那你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呢,说明研究过呀……” “研究”两字强调的格外明显,脸上的笑也愈发灿烂。 “还有就是,你车里没送出去的满天星……” 林子虚挣扎过后还是没瞒住,他其实不太习惯把自己的感情状态摆出来。 但都是朋友,他也知道两人只是好奇。 看好友心理防线被击破,准备老实交代的模样,两人连忙竖起耳朵。 笑话,认识林子虚二十多年,不论高光还是黑历史都有对方参与,好友铁树开花怎么能不了解了解情况呢。 林子虚看着双眼放光排排坐的多年好友又好气又好笑。 “我对人家一见钟情——” 虽然没说话,但两人眼里的“哇哦”似乎要透过目光喊出来。 林子虚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微红,咳了一声,接着说。 “我和她一起帮了个中暑的工人,但是当时她离开的太快,我也没追上去要联系方式。 前段时间在一场宴会又碰到她,才要了联系方式。” “不过对方在感情方面比我还迟钝……” 说到这,林子虚露出一个相当无奈的笑,神情却没多少不悦,反而是心甘情愿的沉沦。 顾云帆和顾长风纷纷发出“啧啧”的惊奇声。 也颇有同病相怜的感受,对于感情迟钝这件事,他们可太了解了。 顾云帆看着略显低靡的气氛,站起身,拉着两人往外走。 “走走走,既然聚一起了,咱们去吃烧烤,我好不容易从姜饴糖那只小狐狸嘴里套出来位置。” 深知自家表妹腹黑属性的顾长风附和,“确实很不容易,而且她都说好吃,肯定错不了。” 当顾云帆开车跟着导航,来到烧烤小摊。坐在后排的林子虚难得怀疑的问了句,“确定是这吗?” 顾云帆看着眼前有些老旧,只有三三两两食客在吃烧烤的摊位。 又低头仔细确认导航,确定无误后有些底气不足的回答,“应该是吧……” 顾长风则率先下车,“有些老店就是藏在小巷里,反正来都来了……” “是呀,公寓旁边的那家面店不也是这样不起眼嘛。” 顾云帆想起那家好吃的面店,又恢复了自信。 三人找个角落位置坐下,点了最多人点的烤串,静静等待。 没一会烤串就被端上来,顾云帆闻着诱人的香味,就差拍胸脯保证,“凭着我这么多年吃东西的经验,这烤串绝对好吃!” 顾不得烫,男人直接咬一大口,肉串表面焦香酥脆,内里鲜嫩多汁。 再配上独特的酱料,味蕾的享受直接让多巴胺快速分泌,给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几人动作虽快,却不显粗鲁,顾长风和林子虚用实际行动肯定顾云帆好吃的说法。 “老板,羊肉串、鸡肉串、鸡翅串各来一串,金针菇、茄子、土豆每种来两串。” “好嘞,您先找位置坐,等下烤好就送过去。” 老板边烤串边热情招呼,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江晚宁下完班,直奔烧烤店,一星期没吃,可馋死她了。 她们公司还有个特别特别好的地方,不强制员工加班,想加班的会另给加班费。 所以江晚宁选择这个时间点,也是想人不多,可以坐在座位上吃完再走。 原本想坐老位置,但座位上已经有三个埋头吃烤串的人,遂放弃,找了靠门口的座位。 原身有轻微近视,看比较远的东西会模糊,虽然有框架眼镜,但江晚宁嫌麻烦,不戴也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女孩没看清对面三个是她认识的人。 江晚宁坐在位置上摆弄手机,乖乖等待自己的烤串。 没一会,烤串就上来了。 “小姑娘,你的烤串来喽!” 老板笑眯眯端着盘子上来,轻轻将烤串放下。 “谢谢老板,我再去拿瓶汽水,钱转过去了。” 江晚宁闻着烤肉香,幸福的眼泪要从嘴角留下。 因为来的次数多了,价钱也摸的清楚,直接把钱先转过去。 “好嘞,您慢用。雪碧那边冰箱有凉的,嫌烤串辣可以拿冰箱里的饮料。” 老板指了指角落的冰箱,提醒完就接着忙去了。 江晚宁看着烤串旁边的辣酱,果断转身要去拿冰汽水。 人本就不多,坐在屋子里的顾客就江晚宁和角落里的三人,因此当江晚宁声音传出,顾云帆三人愣了片刻。 动作一致的抬起头向江晚宁方向望,不过被老板的身子挡住,也看不到人。 好不容易等老板走了,女生背对着他们,加上距离有些远根本不敢确定。 正当顾云帆想要过去看个彻底,女生转过身,竟然真的是她! 顾云帆激动的想站起来,就看到旁边的林子虚已然走到江晚宁面前。 江晚宁正打算往前走,一道人影挡在她面前,差点撞上。 “抱歉。” 两声抱歉同时响起,江晚宁抬头看见林子虚既歉疚又高兴的望着她。 “林……子虚?好巧啊,在这碰到你。” 江晚宁也很惊讶,刚要出口的先生对上男人受伤的眼神硬生生咽下去,改成了名字。 在小姑娘叫完名字后,林子虚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还想再跟人多聊几句。 “我再点些烤串,咱们边吃边聊吧。” 江晚宁刚想过去跟老板讲再加几串,面前猛然又出现两个人。 “晚晚,只看到子虚,没看到我们俩吗,伤心呐。” 这是顾云帆问的。 “烤串就不用了,我们也点了,没吃多久,晚晚直接坐我们那桌,我们边吃边聊。” 这是顾长风说的。 于是江晚宁几乎被顾云帆推到他们三个坐的桌子旁,顾长风自觉的把她的烧烤盘端了过去。 林子虚虽然疑惑,还是从冰箱里拿出四瓶汽水,留了一瓶给自己,剩下的分别递给三人。 江晚宁坐在位置上还有些迷迷糊糊,看着旁边安静的林子虚和对面笑的灿烂到有些假的兄弟俩,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所以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呢?” 江晚宁刚拿起一串羊肉串往嘴里塞,顾云帆幽幽的盯着她,问道。 手里的肉串吃也不是,丢也不是。 林子虚贴心的拿过小姑娘手里的肉串,用旁边的餐具,把肉剔下来,还把酱料一并递过去。 江晚宁想吃但不敢动,因为她发觉空调似乎打的太低,周围的温度又凉了几分。 林子虚慢悠悠开口,“她就是那个和我一起帮中暑工人又在宴会上遇见的人,我俩就是这么认识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对面两个人也心知肚明。 这一句话,成功让顾云帆和顾长风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 江晚宁趁没人注意到她,塞两口肉进嘴里嚼的欢快。 顾云帆听完也投下一个重磅消息,“晚晚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在公交车上认识,因为伞结缘的朋友。” 顾长风接着说,“后来我通过云帆认识的晚晚。” 林子虚愣了几秒,这发展太有戏剧性。 说完三个男人沉默不语,只有江晚宁沉浸在美食给予的味蕾享受中。 看着氛围有些莫名的凝滞,江晚宁好奇的问,“所以你们也是认识不久的朋友?” 顾长风看两人怀疑人生的模样,一时半会不指望他们回答小姑娘的问题。 “不是,我们是小时候就认识的朋友。” 江晚宁想到自己和沈宴他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语气真诚的说。 “那你们这关系更难得了,有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是件特别幸福的事。” 看着小姑娘吃的嘴唇微红,唇边有些许酱料,还特别认真的样子,顾长风语气肯定,嘴角微弯说了句“是的。” 伸手将对着自己的汽水拧开,连同纸巾一起递给对方。 收到对方一句甜甜的谢谢,以及亲手拧开的汽水。 顾长风喝着汽水,看着还在愣神的两人,也没提醒。 理论上这两只还是他的情敌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与小姑娘的互动再多也不嫌多。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得不感叹怎么就如此凑巧呢。 顾长风又挑了些话题慢慢的和江晚宁聊天,既不让气氛沉闷,又不会抢占人家吃烤串的时间,还增进彼此间的了解。 聊到姜饴糖的时候,顾长风补了一句,“她是我舅舅的女儿。” “哇塞,这也太巧了吧,你们都是很热心的人,她帮了我特别特别多。” 这回轮到江晚宁感叹世界真小,不过能认识这么些朋友,她是极其开心的。 顾云帆和林子虚则是默默看着小姑娘和顾长风聊天,静静听着她分享自己的近期生活,时不时帮忙递个纸巾。 烤串本就不多,江晚宁又很饿,吃东西速度还快,没多久就吃的干干净净。 顾云帆看人吃完,立马开口,“我们开车来的,也没喝酒,等下送你回家吧。” 林子虚也附和,“是呀,一个人回家多少有些不安全。” 顾长风没出声,因为他感觉对方八成不会同意,小姑娘是个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 果然只见江晚宁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向说话的两人。 “谢谢,不过时间还够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不算一个人回家。今天聊的很开心,你们开车也注意安全。” 顾云帆和林子虚只好同意,看着小姑娘步伐轻快的往公交站台走,直至坐上车,才收回目光。 顾长风看人走后,直接拉着两人上车,自己坐在驾驶位上。 “不放心的话不如直接去看看,在这傻站了有什么用。” 说完,启动汽车往江晚宁家方向驶去。 车子停在往常顾长风等待女孩上楼的地方。 看着顾长风轻车熟路的一系列动作,顾云帆忍不住吐槽,“哥,看起来你这种行为做过不少啊。” “确实,不过是每天都来看看她有没有安全到家罢了。” “……!!!下回记得带上我。” 顾云帆打不过就加入,果断投敌。 “咳,我平时实验室比较忙,没时间和你们一起,但偶尔会自己开车来看看。” 林子虚这话一出,受到两人的鄙视,他们才不信这个“偶尔”。 三人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江晚宁从远处走来,纷纷息声。 在顾长风的友好提醒下看到专属小姑娘的那个小窗亮起灯光,心也因着暖黄的灯光而变的更加柔软。 嘴里似乎含了块糖,在舌尖融化,带来丝丝缕缕的甜。 又停了一会儿,顾长风才开车离去,回去的路上车里氛围安静却不显沉闷。 对于江晚宁的感情,虽未在明面提及,却心照不宣。 第39章 捅破 “阿姨,元旦您在不在店里,我想回去看看您和叔叔。” 已然是冬季,说话哈出的热气在空中形成小团白雾,又快速消散。 因为怕冷,江晚宁几乎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冬天总是静电,丸子头成了小姑娘偏爱的发型。 黑色高领毛衣,杏色羽绒服搭配黑色直筒裤,戴着毛绒耳暖可爱元气,光是站在那里就惹人怜爱。 江晚宁知道那对好心夫妻一向起的早,店里也不算忙,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今年元旦正好有顾客提前订餐,我们要在店里忙活,不回老家。 你叔叔还说一段时间没见,就想晚晚了,你回来,他可高兴坏喽!” 接到江晚宁的电话,刘丽娟很是高兴,立马找个凳子坐下。 望着一旁想说又不拿电话亲自跟人说的丈夫,忍不住在小姑娘面前多说两句。 熟悉的亲切语调从手机里传出,对面的人又叮嘱。 “天气冷了,晚晚要注意多添些衣服,别冻感冒了,要是生病了,我和你杨叔都心疼,还有要按时吃饭……” 江晚宁认真的听着关心体贴的话,眉头舒展,眼含笑意,温柔萦绕着整个人。 “好~我穿的特别厚实,也按时吃饭,您和叔叔也别忙那么狠,注意休息。 元旦我就回去!” “好好好,这个点是要上班吧,不耽误你了,回头有时间再聊,挂啦。” 刘丽娟尽管还想再和人多唠两句,但也知道小姑娘工作努力,可不能耽误人家,果断提出挂电话,想着可以过段时间见面再聊。 “嗯,阿姨再见。” 小姑娘也乖巧的说了句再见,等待对方挂断电话。 挂完电话,江晚宁想骑着自己购置没多久的小毛驴去上班。 因为某些原因,悄摸摸从另一个门出发,看路上没有那几道身影,松口气。 旋即一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车停在她面前。 “晚晚,上车!今天我送你。” 顾云帆的声音如冬日暖阳,穿过寒气直达江晚宁耳朵。 看是顾云帆,江晚宁还想再挣扎一下,握住电瓶车把手不肯松手,“我电瓶车都骑出来了,不如……” “我车都开过来了,晚晚就别推脱啦。” 顾云帆利落的下车,把江晚宁的电瓶车推回去锁好。 揽着小姑娘的肩膀,把人塞进副驾驶。 顺便递过去一份早餐,提醒江晚宁系好安全带就开车往公司走。 自从气温下降,正式进入冬天,她就没一次成功骑上小毛驴上班的机会。 顾长风、顾云帆、林子虚美其名曰都是朋友,冬天天气冷,顺便送她上下班。 她一开始是不想麻烦别人的,但每次总是被对方各种理由或可怜的表情打败。 姜饴糖知道后,原话是这样说的,“他们非要送,你就心安理得接受,免费司机不用白不用。 你要是不想让他们接送,我来接你,毕竟冬天确实冷。” 江晚宁听到这话立马摇头,没解决三个,还要来一个,她真的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事情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她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因为这实在太扯淡了,她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没多久车就开到公司,江晚宁下车,纠结了几秒还是喊着正要走的顾云帆。 “今天刚好周五,你们下午有空吗?我请你们吃饭。” 顾云帆没想到遇到这么大个惊喜,很是激动。 “有空,当然有空,我等下跟我哥和子虚说一声。” “不用,等下我在手机上问问,毕竟是我请客,亲自说比较好。你开车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江晚宁转身走进公司,顾云帆乐呵呵开着车回自己公司。 几乎在江晚宁发去邀请信息的同时,两人秒回“有空”。 江晚宁趁着做完工作的间隙,寻找吃饭地点。 最后选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川菜馆,几人都喜欢吃辣。 这家川菜馆也按照当地口味改良,不会过辣,而且冬天吃火锅简直绝配。 确定地点后,江晚宁提前预约,把具体地点和时间发给三人,就接着忙工作了。 集中注意力做某件事,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到下班时间,江晚宁直接收拾东西走人,想早点去吃饭地方做准备。 站在门口正准备打网约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顾云帆按住江晚宁的手,止住她手上正要下单的动作。 牵起小姑娘的手就往车边走,男人的手干燥温暖。 而离开办公室的空调,又在寒风中伸手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江晚宁的手就染上些许寒气,指尖格外凉。 顾云帆握的又紧了些,彻底把小姑娘的手包裹住,不让寒气有半分沾染的可能。 手背上强烈的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让人忽视不掉,江晚宁的脑子停转了几秒,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副驾驶上,对方也自然的松开手。 心慌意乱间从车内后视镜瞥见后面稳稳坐着的顾长风和林子虚变的更加不平静。 默默将自己的脸埋进柔软的围巾,但耳尖的一抹红,却出卖了小姑娘略显羞涩的心情。 因着顾云帆上车前亲密的动作,加之江晚宁一闪而过的无措神情,没人开口打破安静的氛围。 之后江晚宁全程在座位上发呆,没注意到顾长风和林子虚悄悄盯着她的眸色暗了几分,不同情绪在眼眸中翻涌。 顾云帆透过后视镜观察,望着小姑娘颇不自在的神情,嘴角噙着一抹明晃晃的笑。 肯定着内心的计划,果然只有通过这种直接的动作才能让小姑娘发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 直到点好菜江晚宁才勉强恢复镇定模样,但想到后面要问的事情又不免头疼。 “晚晚,这个好吃,你要不要来点。” 顾云帆一边说着,一边用公筷把涮好的肥牛卷夹进江晚宁碗里。 “晚晚,你能不能把涮好的牛丸夹点给我,我这个位置不太好夹。” 顾长风眼巴巴的望着江晚宁筷子刚夹起的丸子,就在半空中,还冒着热气。 江晚宁无奈,直接把公筷夹起的丸子放进顾长风递过来的碗里,又捞了几个煮好的放进去。 做完这些,是收获了顾长风一句好听的“谢谢”,但也成功收获另外两双委屈巴巴的眼神。 江晚宁见事情不对,心知这顾长风与顾云帆在她面前非要攀比的熊孩子性子,只是林子虚怎么也被同化了? 无论是如何猜测的,小姑娘还是立马拿过两人的碗。 按照各自的喜好,分别夹了涮好的食物放进碗里递过去,这三人才心满意足的乖乖吃火锅。 接过江晚宁递过来的碗,林子虚难得脸红一把,他竟然可以变的如此幼稚。 不过,小姑娘亲手夹的食物好像真的比自己捞的好吃不少…… 最开始要江晚宁夹菜给他们的三人,吃饭的时候人也有力气了,原本的位置也没那么不方便了。 注意着小姑娘吃饭的速度往江晚宁碗里夹了不少好吃的。 一顿火锅热热闹闹的过去,几人有说有笑。 热气氤氲间,三人看向江晚宁的眼神里爱意终是隐藏不住,亦或是不想掩藏,让那人永远沉溺。 江晚宁再也不能安慰自己,看到的都是错觉。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感情更是如此。 “我有话想说,你们是不是对我……有好感。” 江晚宁鼓起勇气小声却清晰的提出这个问题,说完立马低头,不敢看人。 喜欢她有些说不出口,万一是她的错觉呢! 看到小姑娘缩的跟小鸡仔似的身子,顾长风直接轻笑出声,林子虚脸上的笑意加深不少。 “你抬头看看就知道答案了。” 顾云帆声音没有往常爱开玩笑的语调,温柔低哑,透着几近化为实质的浓烈情绪。 像童话世界中甲板上被人鱼声音蛊惑的水手,江晚宁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缓缓抬起头,有些事情总要弄清楚的。 顾云帆本就出众的脸上狐狸眼微微眯起,遮住眼底深深的悸动,喉间溢出一抹无奈又心甘情愿的低笑,蛊惑人心。 顾长风淡漠的眸子因着心底将要溢出的浓烈感情,也变的炽热坦诚,微弯的薄唇带着些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缱绻温柔。 林子虚故作镇定,但微红的耳垂早已显露出内心的情绪。因为激动,桃花眼角染上浅浅粉晕,一向疏离的面容竟变的有些勾人。 三人都未曾多说一句话,但一切皆在不言中。 江晚宁只匆匆看一眼就又低下头,答案已经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了。 救命,怎么会发展到这步,她只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还是打两份工的大怨种,这些可不在她的工作范畴。 江晚宁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们,无比诚恳认真的拒绝。 “谢谢你们的喜欢,你们都很好,很优秀,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有谈恋爱的念头,更没有结婚的打算。 以后请不用再这样来接送我,如果可以,我们最好再也不要见面。” 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三人的笑也僵在脸上。 他们想过江晚宁可能会选择其中一个,或者委婉拒绝全部,抑或是考虑一段时间,但万万没想到小姑娘做的如此彻底。 顾云帆听到如此决绝的话立马急了,面上的淡定从容不在,“晚晚,我们没有逼你非要现在做出回应。” 这般没有余地的话,让林子虚脸都白了几分,“我们这样是给你带来困扰了吗,我们可以改,只要你说,我们就去做。” 因为慌乱,说话都没了往日的严谨,只是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末了又加上一句,“请给我们一个机会。” 顾长风以为是小姑娘父母糟糕的婚姻状态,让她对爱情和婚姻产生恐惧。 “你不想谈恋爱没事,你不想结婚更无所谓,我们并非逼你。 日子还长,我们可以等,给我们一个等到你想的那天,回头看看我们的机会好不好?” 江晚宁甚至从顾长风语气里听出卑微的意味,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正在说话的人。 男人神色受伤,眼神中流露出从未见过的浓浓乞求。 其他两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相同的就是眼含希求的望着江晚宁。 江晚宁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又怎会不知道他们都是何其骄傲的人。 “你们何必呢,也许只是一时新鲜好奇,或者是被拒绝后的不甘心理作祟。 过段时间,你们肯定会不理解你们现在的做法。” 江晚宁叹口气,语气温柔的劝着,她向来是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建立出如此深厚的情谊。 说出的话也如刀子般句句往三人的心口捅。 “晚晚,难道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对你的感情的?” 短暂,只是玩弄,根本不可信。 原来她竟然是这样想的。 理智告诉顾云帆小姑娘这般想其实也没错,但心却不受控制的委屈难受。 顾云帆眼眶红润,眸色暗淡,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江晚宁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能把一向开朗的人弄成这般受伤的模样,顿时慌了神。 意识到自己说的可能太重,性子本就温和的小姑娘开始找补。 “抱歉,我没有怀疑你们的感情,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能接受。” 说完江晚宁狠狠心直接转身离开,不再看伤心的三人。 她只是来这个世界做任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这次414系统说了并不会抹除她存在的痕迹,过多的感情牵扯对双方都不好。 长痛不如短痛,这是对于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 江晚宁结完账就打车回家,躺在床上有些伤感的想,这下估计那三人再也不会来找她。 又恢复成一个人,挺好,可以全心全意打工挣钱了,小姑娘胡思乱想间进入梦乡。 面对如此炽热坦诚的情感,内心哪能不有所触动,但理智的弦始终拉着江晚宁,她不可沉溺。 —————— 周一江晚宁为终于能骑上心爱的小毛驴上班而开心。 还没来得及给电瓶车开锁,就有一双大手牵住江晚宁的手,将人往外领,不疼但却挣不开。 小姑娘看到是顾长风才把到嘴的救命咽回去。 想把手甩开,结果对方握的太紧,根本甩不开,江晚宁大力掐对方的手心,顾长风也只是皱眉,始终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 本就憔悴的面容变的更加苍白,最后还是江晚宁心软放弃,任由男人攥着。 因为小姑娘一个细微的动作,顾长风嘴角微微上翘几分,眼底也恢复几分神采。 “顾长风,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接受你们任何一个人,也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再见面,更不需要你们的接送!” 江晚宁使劲扒拉着车,还是被塞进去,气鼓鼓的模样像只河豚,因为气愤,眸子里似有一簇火,亮的惊人。 顾长风沉默着不为所动,看着江晚宁冻的有些白的手,又调高了车内的温度,低头给小姑娘系安全带。 江晚宁动的厉害,并不算好系,男人直接一手按住小姑娘的双手,一手系安全带。 “车门我锁好了,你下不去。不想耽误你上班时间的话,乖一些。” “……” 小姑娘果然安静下来,只是眸子瞥向车窗外面,不看眼前的男人。 确认安全带没问题后,转身拿起旁边的早餐递过去,看人不接开口威胁。 “我不介意亲手喂你吃,不过这样会耽误你的上班时间。” 江晚宁没出息的接过早餐,放在旁边。 “忘记提醒,你要在到达公司前吃完,剩多少我亲手喂多少……” 不就吃人带来的早餐嘛,她吃,吃的渣渣都不剩!江晚宁自以为恶狠狠的咬了口蒸饺。 边吃边想最近要重新看房子,换个地方,看他们还怎么在她眼前晃悠。 江晚宁脑子想什么就直接挂在脸上,顾长风透过余光瞥见小姑娘脸上得意的笑,忍不住打击对方。 “别想着换房子,你就算换到天边,我们也能找到。” 江晚宁眸子猛的瞪大,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用心观察。” 顾长风淡淡的来了句,脸上的笑有些欠揍。 江晚宁现在才注意到对方的气色不只是有一点点不太好,而是非常不好,眼圈微微发青,连胡茬都冒出来了。 如此短的时间,又是在她说开之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江晚宁叹口气,不太理解顾长风他们的执着。 “我们愿意这样做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可以装作看不见或者偶尔可怜可怜我们。 拒绝是你的自由,但也不能夺走我们继续追求的权利。” 顾长风语气随意,像是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所以他是在教她如何当渣女?! “我和你们真的不合适,迟早会分开。” “至少曾经拥有。” 和恋爱脑根本没法正常交流,江晚宁选择放弃,没救了,除非换个脑子。 话是这样说,顾长风心里想的是黏上了就不可能放手,分开,除非他死。 江晚宁要是跟别人在一起,他就天天去挖墙脚,挖不动,他就努努力当小姑娘的情人。 那个男人若是气量大些,就看谁能熬的过谁,若是气量不大,正好,他就把小姑娘哄跑。 不过在这之前先努力把人拐回来才是。 临下车,顾长风给人解安全带时轻轻抱了下江晚宁,动作轻柔的好像怀里的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贴在小姑娘耳边郑重的说,“晚晚,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江晚宁还是下车后被冷风吹的一激灵才反应过来,白净的脸蛋迅速爆红。 拒绝不仅没让人知难而退,还让人越挫越勇,跑也不能跑,躲也躲不掉,这叫什么事呀! 晚上顾长风如法炮制,把“满脸情愿”的江晚宁送回家。 第二天看到林子虚等在门口,江晚宁扒拉着自己的小毛驴,尝试劝人。 “林先生,咱们也没认识多久,我有很多缺点您都没发现。 比如我其实特别任性难哄,喜欢吃还不想动手,更恐婚恐育,真的不是一个合适的追求对象。” 江晚宁小嘴叭叭,说了一堆子她知道的缺点,想劝退对方。 林子虚十分认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听完小姑娘的自我评价,才开始回答。 “我喜欢你是包括你的所有,无论缺点还是优点都是你的一部分。 我真的很希望能亲眼看到你的任性,那是你信任亲近我的体现。” 林子虚温柔的看着江晚宁一条一条的回答,语速不快却很诚恳。 “我也会学哄人的方法,当你的情绪发泄桶。 正巧我会做饭,你喜欢吃什么如果我不会,那我就立马去学。 恐婚我们可以不结婚,恐育我可以去做结扎,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如果可以,我更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男人目光澄澈,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江晚宁听完哽住,没想到对方也把话说到这份上,不知道还能劝些什么,站在电瓶车旁边怀疑人生。 林子虚用手在小姑娘眼前晃了晃,建议道。 “晚晚,要不我先送你去公司,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等你有时间再说,等下上班可能迟了。” “我真的不能自己骑车去吗?” “天太冷了,还是开车的好。” 说完男人自然的牵起小姑娘的手,往车的方向走,江晚宁挣了一下没挣开,直接自暴自弃。 车上用了和顾长风一样的威胁话术,让江晚宁乖乖吃早饭。 到公司的时候,还帮忙裹紧江晚宁的衣服,摆正耳暖时,将小姑娘散下的鬓发,捋到耳后。 指尖的温度,烫的江晚宁不自觉躲了躲。 “晚晚在我眼里哪哪都是极好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小姑娘,不必自我否定。” 男人说完这话便放人下车,丝毫不知道自己认真说出的话有多暧昧。 江晚宁摸着发烫的脸,在内心吐槽,这都是跟谁学的。 第三天远远望见顾云帆的时候,江晚宁已经麻了。 不带丝毫犹豫,转身就跑,也不骑电动车了,心想等下直接打车吧。 结果就是人没跑多远,被人逮住,轻轻松松扛进车里。 江晚宁生无可恋的望着递过来的早餐,听到顾云帆惊人的言论,看着越来越近的面庞,伸手捂住男人凑过来的脸。 顾云帆也只是吓唬一下小姑娘,没想到对方如此大的反应,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念头。 轻啄一下小姑娘柔软的掌心,在小姑娘红唇微启准备骂人前迅速离开。 瞅着小姑娘气鼓鼓的小脸蛋,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嘶,差点儿被咬到。 江晚宁用力捏着手中的食物,似在泄愤。 男人笑容危险,“刚刚见我就跑,现在再不吃我精心准备的早餐,后果自负。” 小姑娘怂了立刻把吃的往自己嘴里填,边吃还边苦中作乐的对比起三人带的早餐。 林子虚的看起来最精致,顾云帆的次之,顾长风的朴实无华到有些丑。 不过还好都是她喜欢吃的,味道也不错。 之后无论江晚宁用什么法子,三人都雷打不动的按顺序接她上下班。 托他们的福,江晚宁一冬天没怎么感受到寒风料峭。 第40章 跨年 “元旦你有什么安排?” 又一次送江晚宁的路上,眼看假期时间近了,顾云帆开口问。 “去看看叔叔阿姨。” 江晚宁知道瞒不过,况且本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的告诉对方自己有安排,不约。 “行吧,本来想邀请你一起跨年的。现在……” 男人看起来失望极了,笑容淡了几分,连眼皮都耷拉着,像只邀请主人玩耍失败的小狗。 质量守恒定律,笑容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小姑娘的脸上。 江晚宁脸蛋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恨不得立刻放鞭炮庆祝一下。 叫他们天天拿捏她,这次轮到她翻身了,哼哼。 女孩留给顾云帆最后的一点体面是忍住没笑出声,快速转变表情后满脸遗憾的冲男人安慰。 “确实很可惜,不过和谁跨年其实都一样的,真的!” 生怕对方不信,还加个肯定。 顾云帆没反驳,装做没看见小姑娘眉开眼笑的小模样。 配合江晚宁拙劣却十分可爱的表演,在小姑娘没注意的时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可是相当好心的,先让小姑娘开心几天吧,然后在她最开心的时刻,给人个大“惊喜”。 她一定会更开心吧。 顾云帆已经能想象的到,小姑娘垮着一张圆脸,震惊又无可奈何的小表情了。 —————— 放假第一天江晚宁就带着大包小包回了餐馆。 等到屋里,刘丽娟才发现小姑娘。 “哎呀,这么早就来了。 你咋不打个电话,让杨叔去接,提着这么多东西多累啊。” 女人连忙接过东西,取出玻璃杯,倒杯热茶,招呼小姑娘坐下。 “阿姨,没事,我打车来的,不累。” 江晚宁捧着茶杯暖手,冲对面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刘丽娟笑的又甜又软。 看到小姑娘自然而然的撒娇,刘丽娟哪里能抵挡得住,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手轻轻刮了下对方的鼻子。 “你呀,就吃准我受不了你撒娇。还没吃早饭吧,阿姨去给你煮碗馄饨。” 江晚宁乖巧的点点头,刘丽娟站起身就去厨房忙了。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端到江晚宁面前。 皮薄馅足,馄饨皮被水煮过后变的晶莹剔透,能看到里面诱人的浅红肉馅,虾皮、紫菜还有小葱在浅金色的汤里打转。 江晚宁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半。 温度刚好,馄饨皮入口爽滑,馅料鲜嫩多汁,加上味美鲜香的鸡汤,江晚宁幸福的眯起眼。 “阿姨的手艺没退步吧,在外面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馄饨,不够吃等下再煮,就是要新鲜煮的才好吃。” 看着小姑娘一脸幸福的模样,刘丽娟坐在小姑娘身侧,提醒女孩小心烫,顺带十分骄傲的夸起自己。 颇有福气的脸上也洋溢着快活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 “之前你说又找到了新工作,现在适应的怎么样了。” 刘丽娟关心的询问江晚宁的近况,虽然也有打电话,但终归没有当面问的好。 “适应的很好,老板和同事人都很好,也都很照顾我,您不用担心。” 江晚宁咽下嘴里的馄饨回答,边吃边和刘丽娟详细的分享她的生活。 女人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问两句,气氛十分温馨。 不久,杨毅杰就从外采购回来,进门看到江晚宁十分惊喜。 “晚晚来的这么早,吃饭没有?让你阿姨给你煮碗馄饨。” “杨叔好。” 听到丈夫这样说,刘丽娟很不服气,走到男人身边,指着江晚宁面前的碗。 “你累昏啦?只顾着看人,没看见桌子上的馄饨。 我又不笨,会想不到给晚晚煮吃的?” 杨毅杰立马认错,哈哈一笑,将妻子揽到凳子上坐下,熟练的开始捏肩。 “我老眼昏花没看到,以为晚晚才来,你还没来得及给她做吃的嘛,不要生气,没说你笨。” 刘丽娟也没真生气,看男人讨好的模样说了句老不正经,便任由男人在她肩上忙活。 江晚宁在旁边一脸磕到了的表情,眸子亮晶晶的。 时不时看上两眼,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的馄饨,没出声打扰两人,这狗粮她吃的心甘情愿。 腻歪一会儿,两人一起去处理食材,江晚宁也麻利的来帮忙。 晚上有七八桌客人来吃饭,三人忙的不可开交,将近十一点才收拾完毕。 忙的狠了,也没多少胃口,夫妻俩快速炒了两个菜,三人随意吃了些饭。 因为第二天就是公历上新的一年,街上有不少人在闲逛。 刘丽娟见江晚宁精神很好,看起来根本不困的样子,给了她一把钥匙,让她去街上逛逛,回来可以自己开门。 “明天歇业,你好好玩,有时间睡懒觉。街上都是年轻人,估计很热闹,我和你叔叔老喽,就不参与啦。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就该多出去走走,不用怕,这边的治安很好。” 刘丽娟检查好小姑娘的穿着,确定人不会因为天冷而被冻着,立刻把人往外推。 “好好玩,说不定能交到朋友呢。” 在刘丽娟心里,小姑娘性子还是太孤单了点,若是能多认识几个朋友,或许能更开心些。 —————— 江晚宁确实睡不着,站在餐馆门口,思考了片刻,决定随便逛逛,困了就回来睡觉。 才出餐馆没多远,身后传来三声熟悉的呼唤,“晚晚!” 江晚宁以为是幻听,接连好几声,才让她确认自己没听错。 女孩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正好看到顾云帆、顾长风、林子虚快步走向她。 顾云帆黑色中领毛衣外配短款卡其色毛领夹克衫,一条黑色裤子,加上脸上灿烂的笑容颇显年轻。 顾长风黑色大衣敞开露出里面的浅灰色毛衣,下身同色系西装裤配黑色皮鞋,双手插兜,姿态随意。 林子虚看着暖和的多,短款米白色羽绒服,白色毛衣只盖住锁骨,露出白皙的脖颈,身姿挺拔。 “你们这是?” 江晚宁浅色羊毛羔大衣,加上毛绒耳暖,加上震惊的表情,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和你一起跨年呐,说要邀请你一起跨年啦。” 顾云帆欢快的回答江晚宁提出的问题,无辜的好像他们只是碰巧偶遇到了,并非他们特地安排。 看着小姑娘明显一脸不信的神情,顾云帆无奈摊手,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模样。 “其实是下午我们就来这边等着,因为不想错过和你的第一次跨年。” 林子虚接过顾云帆的话茬解释道,直白热烈,势要将打直球贯彻到底。 “下午就来了?!你们晚饭该吃了吧?” 听到小姑娘的问话,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似乎在用眼神商量谁上前挨批评。 江晚宁像是看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虽然生气但还是要操心。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三人,心底没之前那么抵触了。 三人更加无辜的看着江晚宁,最后还是顾长风开口,不过也差点让江晚宁暴走。 “原本就不是很饿,等着等着就忘记吃饭了,想进叔叔阿姨的餐馆,又怕给你们添麻烦,还少了惊喜感。” 顾云帆和林子虚附和的点点头。 江晚宁听完都想敲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这是什么魔鬼逻辑,还惊喜感,她现在惊喜不一定有,但血压一定高。 “跟上。” 江晚宁拽拽的甩下一句话,示意三人跟她走。 一只表面凶巴巴内心比谁都软的小兔子,身后跟着三只脸上无害,内心却想把小兔子拐回家的大尾巴狼。 小兔子觉得这三只今天格外乖。 三只大尾巴狼:我乖巧?我装的!为了哄小兔子,装乖又有什么难的。 领着人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根据三人口味拿了三桶泡面,还买了火腿肠和卤蛋。 虽然三人模样乖巧,但一想到这三人干的事,小姑娘就来气,全程冷着脸泡完面。 估摸着时间到了,小姑娘打开手机,看时间差不多,利落的把泡面推过去。 “这个点,没多少餐馆还在开着,找起来也费时间,先凑合着吃点。” 顾云帆刚想说一点也不凑合,他很喜欢,就被小姑娘瞥过来凉气十足的眼神制止。 悻悻的收回未说出口的话,乖巧打开泡面盒子。 另外两人看到这情形,聪明的没开口,安静吃面。 三人面吃到一半,就听到门外响亮的倒计时和一抹绚烂的烟花。 顾云帆这回是真的沮丧,“啊,意义非凡的跨年成了这样。”似乎身后隐形的狐狸尾巴都耷拉着。 顾长风和林子虚也是略显失望的看着墙上的钟表,气氛都因为三人萦绕着几丝难过。 江晚宁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三人,“不就是没有仪式感的跨个年嘛。” 从兜里掏出刚放进去没多久的手机往泡面上拍了张照片。 “你们三个在跨年时间吃泡面不比其他让人印象更深刻?” 江晚宁发了个朋友圈,配图就是这三桶泡面,配文“相当炸裂但让人印象深刻的跨年夜”。 顾云帆、顾长风、林子虚三人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个赞。 吃完泡面,几人又逛了会儿街,这个时间点人确实不少,大多都是年轻人,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四周灯火通明,正中央是新一年的时间霓虹灯,周围有卖发光气球的,时不时有人路过买一个举着玩。 在规定的位置,可以燃放仙女棒这种冷烟花。 不少家长、孩子、情侣、朋友在一起玩仙女棒,黑夜里燃起一束束璀璨耀眼的光芒,场面好不热闹。 看小姑娘目不转睛的盯着玩的欢快的人群,三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又回来,给江晚宁买了一堆仙女棒。 实在是太多了,江晚宁根本就玩不过来,索性将一部分仙女棒往三人手里塞。 噼里啪啦的声响流转在几人之间,盖过因为情愫暗生而异常响亮的心跳。 小小的火花似天边浅浅的碎星,给人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摘下的错觉。 在烟花映衬下,江晚宁神色淡淡,似皎皎明月,被群星围绕,多了几分不可接近的疏离感。 林子虚瞥上一眼,觉得小姑娘有些陌生,心底发慌。 看女孩手里的烟花燃尽,又递上一根,似要通过这种笨拙的行为让眼前人恢复之前的快乐模样。 顾长风将手中的烟花往顾云帆手里一塞,直接伸手握住江晚宁拿着烟花的手。 “握紧了,再发呆就要掉了。” 江晚宁这才回过神,刚刚盯着烟花,不自觉就走神了。 再次握紧烟花,等这根彻底燃尽,江晚宁一次点燃四根,分给三人,一人一根。 早就过了玩烟花的年纪,尤其还是这样花里胡哨的仙女棒,但三人还是小心接过,围在小姑娘身边静静看仙女棒燃尽。 三个俊朗高大的男人,拿着少女心爆棚的仙女棒颇有些滑稽,不过也因着长相俊美又神色温柔,姿态良好,显得优雅迷人。 江晚宁在心底暗叹,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三男一女的组合走在一起,还是颜值颇高的几人,一开始人们首先会注意到惹眼的三个男人,但只要看上一眼中间娇小的女孩,便再也无法转移视线。 无他,小姑娘身上的有种吸引人的气质,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欢喜。 因此四人一路上也收获不少回头率,多数以为是哥哥带着妹妹来玩。 于是乎,街上有不少想趁机搭讪江晚宁的年轻小伙子,却被三人有些凶狠的护食眼神劝退。 想要三人联系方式的女孩子们也被一句“我喜欢的人就在这”回绝。 当然想要小姑娘联系方式的女孩子也不少,只不过被三人巧妙隔开。 谁不知道,江晚宁对女孩子可是热情不少,若是被一个拦下,那他们今晚就别想再和小姑娘贴贴了。 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最后江晚宁实在熬不住,不停打哈欠,面上也显出疲惫,眼皮都开始打架,被三人强制给送回去了。 因为太晚,顾云帆、顾长风、林子虚直接在车里睡了一觉,等恢复精神才开车回去。 第41章 任务失败 因为窗帘,房间依旧昏暗,江晚宁艰难的伸出手打开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八点多,通知横幅静静躺着三条晚安的消息。 又在温暖的被窝躺了几分钟,才猛的坐起,慢吞吞套好衣服,蹬上鞋子去洗漱。 镜子映出的是一张瓷白的娃娃脸,因为困倦眼睛微眯,刷牙的动作却没停。 刷刷刷—— 咕噜咕噜—— 江晚宁用清水随意洗了脸,擦干就完成了洗漱工作。 “怎么不多睡会儿?” 看着小姑娘哒哒的从楼梯走下来,刘丽娟颇为惊讶,拿东西的动作也停下来。 “还好,不算特别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江晚宁走到女人跟前,乖巧的望着人,回答的声音也软乎乎的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没什么要忙的,今天歇业。做好的早餐在锅里温着,你看想吃什么,自己拿。我和你杨叔吃过了。” 刘丽娟看着收拾好的东西想起来等下的安排,“我们要回老家一趟,你也一起吧,就当玩了。” “谢谢阿姨,但是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江晚宁接过刘丽娟手中的塑料袋,帮忙撑开,看着蔬菜被小心的放进袋子。 灵活的系好袋子,和旁边收拾好的袋子放在一起,说出她早就想好的理由。 “行,那你等下把我包好的馄饨带回去一些。” 刘丽娟知道江晚宁是不适应陌生热闹的环境,也不逼她。 就是家里几个小辈从她第一次在家里过年就喜欢她,这次想见她的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刘丽娟和丈夫说明情况后,男人看着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又劝了两句。 见劝不动,把馄饨、肉丸子、蔬菜全都打包一份让小姑娘带上,顺路把人送回家。 根据江晚宁的指路,汽车顺利到达小区门口。 江晚宁从包里翻出之前准备的用精致小盒子包装的礼物,递给刘丽娟。 “这是给乐乐他们的小玩意儿,就当作元旦礼物,麻烦阿姨带过去了。” “不麻烦,他们肯定很开心。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江晚宁摇摇头,利落下车。 车里开的有暖气,对比之下,外面更显寒冷。 小姑娘伸手接过刘丽娟递过来满满当当的袋子,笑的有些无奈。 女孩身子前倾,贴近窗户,语含笑意。 “叔叔阿姨元旦快乐,开车注意安全,在家玩的开心。” 得到同样的回应后,江晚宁后退几步,汽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才提着东西回家。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江晚宁累的不行的喘气声和愈发沉重的脚步声。 回到家,女孩立马把东西分类放好,才躺床上休息。 有工作要忙是假,社恐才是真。无人打扰,江晚宁窝在床上追剧玩手机好不惬意。 偶尔还有姜饴糖跟她吐槽两句有各种各样的宴会要参加,没有她陪好无聊之类的话。 值得一提的是,另外三人也参加了这几场宴会。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三人几乎忙什么都和她说一声,她和他们仨的聊天记录有时仿佛备忘录。 想到昨天半夜三人一起吃泡面的样子,江晚宁还是很想笑。 但是时间长了,面对他们做的种种心里难免泛起阵阵涟漪,一切捅破之后,他们眼里的珍视她再也不能忽视。 想远离却逃不开,他们正慢慢成为习惯融入她的生活,她甚至说不清自己的内心究竟怎么想的…… —————— 又快过年了,往常原主都会挑个时间,悄悄去祭奠母亲。 江晚宁早早计划好,过两天就回原主家乡,看看另一个可怜女人的埋葬之地。 被窝实在太暖和,天又太冷,连发消息都是语音输入的江晚宁想这想那的迷迷糊糊睡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 肚子不满的抗议,江晚宁这才起床弄些吃的。 想起工作上确实有些小细节要处理,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 江晚宁认清自己没有泼天富贵的命,除非买彩票中个几百万。 所以她选择老老实实打工挣钱,打工已经体验过了,建议以后能有个不用挣钱只管花钱的任务。 还有些东西要打印,她居住的小区比较老旧,近处甚至没有打印店,要走过一条街。 其实上班回公司打印也可以,但江晚宁就是个做什么事要彻底做完的性子,不然留在心底抓耳挠腮的难受。 这打印店非去不可了,收拾好东西,因为路不远,天又冷不想骑车,便直接徒步。 打印资料很快,没一会江晚宁就抱着资料往家赶。 身后有汽车开来的声音,江晚宁回头看了一眼,是辆破旧的面包车。 往旁边挪了挪,确定不会妨碍别人开车过去便也没管。 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腾空落下。 好疼……意识也模糊不清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似乎还有男人近乎癫狂的吼叫。 “哈哈哈哈哈哈,让你跑,这次彻底跑不掉了吧。” 接着变得狠戾暴躁,“他可是答应给我十万,整整十万,就是因为你,到手的钱没了!”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逐渐消失,彻底失去生命体征时将转移灵魂】 之后江晚宁就什么也听不见也感受不到,再次醒来就是在白色空间里。 【宿主,呜呜呜呜,你受苦了。】 猫型414扑进江晚宁的怀里,看起来十分伤心。 “414,我是又出车祸了吗?可是我明明躲在一边,最后还有个人在那说话!” 【宿主,那是原身的父亲,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车祸。】 江晚宁听完眸子猛的瞪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手指无意识的顺着小白猫的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内心的不平静。 “具体是什么情况,414你详细和我说说,而且我记得剧情里面没有这一段呀?” 【剧情里确实没有这一段,不过他在一次赌博认识了你之前在大排档碰到的混混。 多方打听知道你的住处,加上心底里怨恨,在酒精浸泡下他又不是个有正常思维的人,租了辆面包车蹲点实施犯罪】 江晚宁听完头皮发麻,透过原主的记忆就能感受到其父亲的无耻与凶残,没想到最后变成这个局面…… “所以我任务是失败了吧。” 【是的,不过鉴于宿主对待任务态度积极去,又遭受精神伤害,特地补偿宿主此任务d级完成度】 “下面任务先不急着开,让我缓缓。” 江晚宁抱住414,往怀里拢了拢,身子有些颤抖,声音闷闷的,“414……” 那一瞬间,她还是怕的。 【宿主,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可以把你的这段记忆封锁】 小白猫安安静静的缩在小姑娘怀里,猫眼里流露出人性化的心疼。 “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人性可以恶到这种地步,缓缓就好,不用封锁记忆……” 一人一猫不知在空间里保持这个姿势多久,江晚宁才站起身。 414喂给江晚宁一颗安眠成分的药丸,从系统商店里购置一张安神床让江晚宁躺下休息,它则趴在小姑娘身边守着人。 一觉醒来,江晚宁发现脑袋清明不少,心里的惊惧也逐渐散去,再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也不再害怕。 “这个人渣,自己酗酒赌博家暴,致使妻子自杀,现在又来祸害女儿。真不是个东西!” 江晚宁愤怒极了,越想越气,而且感到心里一阵一阵透着寒气,在她度过的时间里,就没碰上这样的人。 【宿主,他已经受到制裁,灵魂也将受到鞭挞】 顾云帆、顾长风、林子虚接到消息就立刻往医院赶。 开车时,顾云帆精神恍惚间甚至差点撞上马路边的交通护栏。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红色的抢救字眼每一项都在刺激着三人本就经受不住打击的心。 手术室的灯灭,一位医生走出来,“很遗憾,我们尽力了。” 原本迎上去的三人眼神瞬间失去了亮光,“怎么可能,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呢。医生,医生,求求您。” 顾云帆不可置信的紧紧攥住医生,颤抖着手,目露祈求,隐隐有泪光闪现。 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仅是重复着,“求求您”。 “抱歉,请节哀。” 一个生命的消逝,任谁都会难过,虽见惯生死,遇到这种情况却还是会被影响。 医生语气沉重的安慰着眼前崩溃的男人。 直系亲属一个已经离世,另一个是犯罪嫌疑人,且涉及命案,几人未能见到遗体。 顾云帆被林子虚扶到座位上,双眼通红,久久不能平复情绪。 再想说话却一时出不了声,拳头紧了又紧,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指印。 顾长风和林子虚冷静的看着发来的情况说明,用力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周身萦绕着悲痛愤恨的气息,目光沉沉,眼里是骇人的杀意。 若不是还有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拉着两人,那人就不是坐在审判室接受审讯那么简单了。 “先回去吧,这账要慢慢算。” 顾长风将内心偏执疯狂的念头全部压下,语调低沉嘶哑。 最后几个字愣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带着无尽的狠戾与森寒,又藏了些只有几人能懂的深意。 “好。” 林子虚同样简单的回了个字,原本温润的面庞此刻阴沉的如勾魂鬼使,敛下的眸子晦涩不明,不时有异样的光闪过。 有些事需要好好规划,通过法律审判的代价都太小了些。 都怪他们没有早点清理掉这个祸患,既然做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是无论如何,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都回不来了啊…… 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一起痛苦吧,直至生命终结的那天…… 因为有几人插手,审理的程序很快,指向证据都十分确凿。 但出人意料的是,罪犯竟是个完全无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最终只是被送去医院看管治疗。 —————— “这是最近研究出来的,我试过,疼痛度比上次高的多,还能保证人不会因为疼痛昏厥过去。” 林子虚递给顾长风一瓶药剂,自从开始研究,他几乎整天泡在实验室里。 长时间不见阳光加上作息不规律,脸十分苍白。 配上冷漠至极的神情,显得有些阴沉。 “等下就拿去给他试试,你要去看吗?” 顾长风望着眼前的药剂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真实的笑,“有多的吗?” 体验疼痛也是再次接近小姑娘的一种方式,他想离她近些,再近些…… 林子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拿出一瓶,又翻出另一瓶药剂,脸色变得温和,语气也有了温度。 嘱托道,“体验完把这瓶喝了,毕竟我们还要留着命好好耗着,不是吗?” 转而眼神变得厌恶至极,神色幽幽的看着实验室的地板。 声音满是疯魔的恶意,“我就不去了,看了只会让我恨不得把他扔进福尔马林溶液里。” 顾长风点头表示理解,薄唇逸出一抹森寒的轻笑,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药剂。 “现在还不是时候呢,太便宜他了。” 看着顾长风往外走,林子虚想起因此事萎靡不振的好友,追上去问了句,“云帆还是老样子吗?” 男人顿住脚步,略显轻松欣慰,“前两天拿到礼物后,他躲在房间一整天,现在在公司呢。” 说到礼物二字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那就好……” 说完顾长风抬脚离开,林子虚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脱下实验衣也走出实验室。 缓步穿过客厅走到空荡荡的阳台,只有正中间摆着一盆多肉,四个由叶瓣组成的的小球挨着,像是圆滚滚的绿色汤圆。 跟才拿到它时没有生机,快要死去的模样完全不同。 当初林子虚疯了般寻找各种方法救活它,才有了现在生命力蓬勃的样子。 花盆上贴着被透明卡套包裹着的浅绿色的便利贴,秀气的字迹写着“一月五日,林子虚”。 这是小姑娘准备好却还没送出的礼物。 他们三人的生日临近,早早顾云帆就嚷着他们的生日一定要有江晚宁参加,还暗戳戳和小姑娘说了日期。 当时还以为小姑娘没听到,如今看来其实她都放在心上。 东西是姜饴糖交给他们的,小姑娘除了双亲,几乎没什么亲戚愿意出面处理烂摊子,反而是刘丽娟夫妻俩帮忙处理后续工作。 姜饴糖作为好友兼上司,出事后也去过不少次小姑娘的家里帮忙。 还记得当初她拿着小姑娘的东西递给他们的样子,听顾长风说从来没见过小狐狸这般外露的强烈情绪。 实验的材料也多亏她帮忙,省去不少麻烦。 三人的生日礼物都是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一条领带加上一支钢笔。 唯一不同的是,顾云帆多了一份江晚宁自制的甜点食谱和自制剁椒酱。 顾长风是一套小姑娘亲手做的陶瓷茶具。 而他的额外礼物则是这盆可爱的多肉,还附带一份手写的多肉培养指南。 领带和钢笔都用盒子包装的十分精致,贴上每个人的名字。 额外的礼物则是用便利贴贴好,写上每个人的名字和生日日期,像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林子虚伸手小心翼翼的隔空虚碰多肉的叶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笑的眼眶红润,一颗泪珠从脸上滑落,砸在地板上消失不见,人又转身进了实验室忙碌。 那一句哽咽中带着无限温柔与怀念的“晚晚”逸散在空气中,无人应答。 还是一样的办公室,少了恣意张扬的顾长风,反而是顾云帆机械的处理着工作,办公室很安静,安静的有些沉闷。 不久,男人从处理好的文件中抬起头,出神的望着手里的钢笔。 反复摩挲,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里的悲伤似要溢出。 “晚晚,按照你的甜点食谱做出来的总是带着些苦味,我好笨,你教教我可好……” 这边顾长风才从医院出来,回到住处。 耳边还回荡着男人由装模作样的祈求到歇斯底里的怒骂。 呵。 这种阶段的疼痛尚且如此,当初小姑娘又有多疼呢…… 顾长风疲惫的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熟练的打开药剂喝下。 疼痛在一点一点蔓延,神志却愈发清醒,心里的悲伤似乎也找到宣泄点,随着疼痛一起释放。 男人额头逐渐冒出冷汗,手不自觉握紧沙发扶手,抓出久久未能复原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等疼痛如潮水般退去,顾长风才打开另一瓶药剂喝下。 男人眼底的寒意更盛,似要凝结成实质。 随意拿一旁的纸巾慢慢拭去冷汗后,拨通林子虚的电话,另一只手拿过桌子上摆着的做工略显粗糙的陶瓷茶具,反复把玩。 “我觉得还能再改良一下,这点疼痛还不够。” “嗯,在改了,场地和催眠的人我也找好了。” 顾长风苍白的脸却挂起一抹笑,像淬了毒的蜜糖般把所有的危险全隐藏在灿烂之下。 “好,那就让他亲自体验一下他曾经做过的事吧。” 小心翼翼将瓷杯放置原处,便又出门去。 几天后。 面包车、催眠师、药剂构成那个男人永远忘不掉的阴影。 在疼痛下清醒的看着车疾驰而来,身体却不能移动分毫的恐惧让他当场疯了般吼叫。 最后车子自然是安安稳稳停在离他不到一掌的距离,但一遍遍的重复能让人的精神彻底崩溃。 “自杀?真是便宜他了呢……” 顾云帆之前虽然意志消沉,但也是知道哥哥和好友在做什么的,听说那人死的这般轻易,冷笑一声继续翻看食谱。 日子还要继续,身上的重担不能让几人永远这般疯魔下去,但悲剧的发生终究是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痛。 顾云帆、顾长风、林子虚、姜饴糖一同以江晚宁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和专门的律师所。 一有时间就会亲自做志愿者,为正在遭受或将要遭受此种伤害的女性提供帮助。 他们不愿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为小姑娘积德。 相识的时间虽短,但江晚宁在这几人心中却留下永不可磨灭的记忆。 时间能抚平一切,治愈伤痛,但疤痕却不会消失,一遍一遍的提醒着曾经。 姜饴糖独自吃着烧烤,碰到觉得味道不错的,下意识伸手想与对面的小姑娘分享。 可桌子的对面哪还有那个笑靥如花的人儿。 姜饴糖自嘲的笑笑,“我还真是记性差呀,总以为你还在。” 想起包包里安放着的平安符,喃喃低语,“傻瓜,给我求了平安符,怎的不想想给自己求一个。” 晚晚,我们好想你…… 第42章 身世 在系统空间休息一段时间后,江晚宁觉得自己又可以进行下一个任务了。 “414我觉得自己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开启下一个任务吧~” 小姑娘将头埋进小白猫柔软的毛,使劲蹭了蹭脸。 414付出那么多,她也要好好完成任务,争取她回家,414完成业绩。 【好的宿主,现在开始投送吗?】 “对,现在就投送吧,我准备好了!” 【准备投送——滴——投送完毕】 投送的过程很快,江晚宁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一切仿佛放大了般呈现在她的眼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柩透过。 正中间是一个浅蓝色香炉,袅袅青烟从中升起,香气淡雅,桌上摆着的青白釉梅瓶斜插一枝杏花,角落的木质瓶托上摆放着青花瓷瓶。 整个寝殿装饰并不多,但错落有致,低调奢华。 “公主真是乖巧,都没怎么见过她像平常家的孩子那般哭闹。” 芙蕖见襁褓中的孩子睡醒却安静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前方,不由得惊叹出声。 “芙蕖,声音小些,莫要吓到公主。” 另一道稳重的女声从头顶传来,说罢,江晚宁感觉像是哄孩子般被轻拍了两下。 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一张苍老慈祥的脸。 江晚宁扭过头看向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头发束于发顶,左右各一个发髻,缀着银饰流苏发簪,身着浅粉色齐腰衫裙。 眼睛大而明亮,年纪尚小,脸也圆润饱满,看着十分讨喜。 江晚宁伸出自己的小胖手,虽然早有猜测,还是惊了一下。 她被投送到的身体年纪怎么越来越小了,这次竟成了个婴儿。 “孙姑姑,公主可醒了?” 迎着光,一位端庄美丽衣着华丽的女子推门而入。 四合如意暗纹的玄色锦服作底,内衬和腰封却是红色,外衫以金线绣上腾飞的凤鸾彰显其尊贵的地位。 “回娘娘,小公主刚醒。” 孙姑姑将怀里抱着的小公主动作轻柔的放在对面女子的手上。 叶拂云看着姐姐的孩子,眼神变得愈发柔和,“晚晚,这是你的满月礼。” “迎子——” 叶拂云不再说话,抱着襁褓的婴儿走出屋子,绕过一段路走上高台才停下。 江晚宁看了一眼,类似祭祖的祠堂,中间是插好的沉香在香炉里缓慢燃烧。 下面站满了人,个个严肃庄重,除了行礼时衣袂间玉饰碰撞的声音,别无声响。 一旁的男人玄色长袍以金线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正值盛年又久居高位,脸庞俊朗刚毅,眸色幽邃,不怒自威。 此时却取下侍从捧着的玉佩,亲手给江晚宁佩戴上,看着婴儿的神色闪过无限怀念与感伤。 叶拂云抱着婴儿,等男人做好一切,不动声色的将孩子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垂下的眼眸里全是嘲弄与厌恶。 之后两人摆正位置,面对着群臣,江靖渊也就是北齐国的皇帝,冲要上前的太监摆手,亲自宣读拟好的诏书。 “门下。朕稽有国之彝章。着皇女之称谓。取其主以同姓。所以见王体之尊。必也赐之美名。所以彰礼命之宠。载涓吉日。敷告在廷。皇长女,有生知之异禀。仰遵旧典,赐名晚宁,特封长乐公主。享食邑封地。” 最后的话说完,下面一片哗然,骚动只持续片刻,很快又恢复平静。 封地一般都是公主成年后才会册封,食邑更是少有公主拥有的特殊权利。 皇帝这般做怕是只为昭告天下这位长公主荣宠非凡,那位娘娘哪怕薨了都还有这般影响,当真孽缘…… 江靖渊没管大臣们震惊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往宴会走去,后面的人立马噤声跟上。 北齐和周边国家一样,部分实权掌握在门阀士族手里。 身为实际上的皇帝,虽运用权术取得部分权利,但依旧无法完全独立裁决国家事务的权力,治理上无功无过。 但他却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事——夺臣妻。 户部尚书侍郎程柏寒自荐前往南方治理洪涝,不幸罹难。 皇帝在其追封厚葬后却做出夺人妻的荒唐事,臣子反对的进谏一律被驳回,依旧我行我素,那位娘娘直接成了贵妃。 不久贵妃有孕,皇上龙颜大悦,没成想人却在生完公主后血崩而亡。 现在这是把所有宠爱都转移到公主身上。 婴儿的眼神中的懵懂纯净,成年人是装不出来的。 江晚宁怕露馅,拜托414使用道具暂时接管这具身体,能够符合婴儿的日常行为,她则留下意识在一旁了解情况。 为了使任务顺利,414痛快同意,顺便发布任务。 【任务:本个世界主要围绕江景珩成为皇帝,并做出一番事业展开。 宿主的任务就是帮助主角江景珩,最后任务完成度依照江景珩事业即成就大小来评判,保底任务是让江景珩稳坐皇帝之位。 若宿主想摆烂,只要完成保底任务就行啦,任务相对来说较为自由。 宿主现在身处北齐国,是才出生不久的长公主,皇帝是江靖渊,剩下需宿主自行探索,系统不提供信息。】 “所以江景珩是谁?一点消息都不带提供的嘛。414,我的好统子~” 【宿主,撒娇是没用的。 这次任务其实比较困难,最后按完成度评分,想要高分极难,宿主加油哦。 刚刚使用了道具,414在任务期间就不会再给宿主提供帮助,并进入休眠模式。】 “好吧,还是辛苦统子了,好好休息,任务结束见~” 江晚宁得到如此答复也不气馁,心想只能找机会慢慢查了。 皇帝姓江,江璟珩也姓江,任务还是江山大业,这人大概率是个皇子。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长公主,说明主角还没出生?! 6,这传送的时间点也太早了些吧! 吐槽归吐槽,任务还是要做的,而且道具期效只维持一年,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了。 这边满月宴热闹极了,不似平常的家宴,大部分是臣子携家眷参加,妃子倒是没见多少。 有皇帝在场,气氛多了几分拘谨,参宴的众人只是安静的吃菜喝酒,到祈福祝贺环节才活络起来。 皇后叶拂云抱着婴儿挂上合体端庄的笑容,接受大家对孩子的祝福。 一句句吉祥话从不同嘴里说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单从表面是看不出的。 到程家主母上前为公主送祝礼时,周围的视线或明或暗的涌过来。 程母拿出一块小巧精致的长命锁递给在旁接拿祝礼的侍女。 锁上刻着“长命百岁”的祝福字眼,四周雕着金鱼、寿桃、莲花的吉祥图案。 女人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愤怒与难堪,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眼前讨喜的孩子,诚挚送上祝福。 “愿公主长乐未央,永受嘉福。” 大人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孩子,凭着这个想法,她才能这般没多少芥蒂的对待这个孩子。 但心里到底还是怨的,怨那个坐在高位上的人…… 旁人见没热闹可看,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继续和身旁的人小声交流或举杯饮酒,品尝佳肴。 叶拂云见状眸光闪了闪,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出一个决定。 不久,宴会便结束,在皇帝的允诺下,参宴的大臣带着家眷恭敬的依次离开。 程母随程户部尚书将要坐马车离开,却被一个年轻侍女拦下。 “程夫人,您送的祝礼似有微瑕,我家娘娘请您到风仪宫看看。” 鬓角已然染上白霜的程户部尚书,短短一年时间便苍老不少,拍拍夫人的手,给予其无声安慰。 “去吧,我在这等你一起回去。” 说罢又朝侍女拱了拱手,“麻烦芙蕖姑娘照拂了。” 寄予厚望的独子意外身亡,儿媳也被当今圣上夺去,诞下公主离世。 一系列打击使这个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吞下所有苦楚,变得小心翼翼。 芙蕖连忙屈膝行礼,“大人言重,娘娘特地交代,小事而已,只需片刻时间,不必惶恐。” 侍女尽量走偏僻的小道,动作利落的领着人到达凤仪宫,“娘娘,程夫人来了。” 叶拂云才哄好孩子入眠,坐在一旁的凤椅上,“劳烦程夫人大老远跑一趟,先坐下歇歇吧,孙姑姑奉茶。” 程夫人恭敬坐下,接过瓷杯小心放在一旁的梨花木几案,“不敢,是臣妇叨扰娘娘。” 女人不再说话,安静等待座上人的发问。 长命锁她反复检查过,不可能出问题,只怕刚刚的说辞只是借口,让她来另有目的。 叶拂云朝孙姑姑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刻领着宫殿里的侍女告退,只留下两人。 叶拂云缓步走向程夫人,止住对方想要起身行礼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而又清晰的说出令人震惊的话。 “长乐公主是程家的血脉。” 程夫人瞳孔放大,面上全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努力保持得体的仪态。 尽管对方神色认真,也找不到理由欺骗自己,女人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句,“娘娘不是在逗弄臣妇,当真?” 叶拂云的目光与程夫人对上,及其认真而清晰的肯定道,“千真万确。” 接着亲手为眼前温婉却不幸遭遇诸多苦楚的中年妇人递上温度刚好的茶。 看人呷一口平静下来,才温和解释,只是声音压的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悲痛与怨怼。 “他逼迫姐姐进宫,若姐姐反抗便会给程、叶两家降罪,他是圣上,若存心给人找麻烦,寻常人家又如何能承受住。” 叶拂云藏在衣袖的手不断握紧,精致的眉眼也染上怒气,音量更因为心中的愤怒稍稍抬高。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姐姐有自裁念头时,甚至拿姐姐亲近之人的命威胁。” “姐姐一直在服避子汤药,后来身体不适才发现有孕两月有余,正是程侍郎离家的日子。 便停了药,但造成的损伤终究还是补不回来,姐姐难产而亡,这个孩子的身体也异常孱弱。” 顿了顿,叶拂云眼中闪过担忧,“而且本宫到现在还不确定,那个疯子究竟知不知道真相,他会不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程夫人听到这,各种情绪掺在一起,十分复杂。 叶忍冬的无奈她一直都清楚,打心底疼惜这个儿媳,只恨程家不能护她周全,但从未想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竟是这般多。 女人叹了口气,面容似又苍老几分,朝年轻的皇后行礼,眼中满是大喜大悲后的释然。 “谢谢娘娘告诉臣妇这些,若有需要,程家定当竭力护孩子周全。” 叶拂云也叹口气,“本未打算告知这件事,但你与程大人实在无辜,儿孙绕膝的年纪却经受这些。 你回去与程大人说明,便不要再让旁人知晓。 回吧,恕本宫不能亲自相送。” 年轻女人伸手捏了捏眉心,面色疲乏。 “娘娘保重凤体,臣妇告退。” 程夫人小步后退,转身朝宫门走去,芙蕖在外候着,亲自将人送到马车处。 到达府邸,两人一起进入书房,将所有侍从遣退,确保无人偷听,程夫人才谨慎开口。 程大人听完也是震惊不已,喃喃道,“是我们对不起忍冬啊,这孩子就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护住,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两个老人相对无言,默默垂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还未平复,孙女不能认祖归宗的无奈与憋屈又不断啃噬着两人的心。 这边低调奢华的宫殿只留下一盏琉璃灯,叶拂云就着昏暗的灯光,打开镶嵌着宝石的白玉首饰匣,最下层只有一方手帕。 绣着蕙草和兰花,寓意蕙质兰心。 这是姐姐学女红时特意给她绣的锦帕。 姐姐送的东西,她都有好好保存着。 生辰时送的发簪玉镯,出嫁时的妆匣,因为这方手帕是亲手做的,她格外珍惜。 若不是江靖渊,姐姐怎会遗憾离世。 本以为她设计让姐姐如愿提前嫁给情投意合的程柏寒便能断了这个疯子的念头。 未曾想他转而将她纳进宫中,这也就罢了,除了姐姐和叶家父母,她对其他人没有多少感情,在哪都无所谓。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程侍郎死后,不顾姐姐意愿,强行将人囚在宫中,最后让人难产而终。 姐姐那般良善温婉之人,命运却如此不公。 —————— 那天她如往常般去东厨看看是否有多余的饭食,偷些填饱肚子。 虽说她是名义上的小姐,但母亲是被赎回的清倌,在她五岁时便死在宅斗中。 剩下她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不知为何而活,幸而有好心嬷嬷帮衬,才不至于早死。 瘦小的手抓住桌上的糕点就要往嘴里送,大抵是她当时饿的头晕眼花,都没看到旁边还有个人。 等到她噎住想找水喝时,只见一双白皙的小手捧着水杯伸到她面前。 “给你喝,我试了,水不烫。” 被噎的也顾不得眼前人的目的,瘦弱的女孩夺过杯子大口喝起水。 喝完水,小姑娘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儿跑走,留下叶忍冬愣在原地。 几天后,在一次盛大的宴会上,女孩看到了给她水的叶忍冬。 她实在饿极了,厨房人来人往,找不到机会偷拿东西,她身量小,便想着混来宴会吃东西,还穿上她唯一一件相对体面的衣服。 没想到才吃没两口就被一直看她不顺眼的主母逮住,领到众人面前训斥。 准确来说,是她母亲占了一段时间恩宠,虽不至于威胁到主母的地位,但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她虚伪的爹认为损了面子,便说她是下人的孩子,让人把她关柴房里。 下人的孩子,何其可笑。 爱的时候各种甜言蜜语,不喜欢就随意丢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孩子更是不在乎。 母亲苦苦的等待都是一个笑话,尽管才八岁,但她似乎尝遍了人情冷暖。 女孩眼中尽是冷漠与嘲讽,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被人拖着走。 “且慢,叶某斗胆,这个孩子能过继给叶家吗,忍冬缺一个玩伴,两个孩子长得有些相似,也是缘分。” 一道浑厚有力声音从后面传来,叶青川在小女儿不断催促下发声。 他受这家邀请带妻女来参加宴会,虽不是第一次来这,但提出如此失礼的请求,还是让他有些汗颜。 奈何向来懂事的女儿非要这个女娃做妹妹,也罢,府中确实过于清静。 宴会的主人明显也愣住了,不过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示意下人放开女孩。 “能做令千金的玩伴,是她的福气。” 谄媚讨好的声音转而变得有些严苛,在人看不见的表情的地方,神情冷漠,“还不快过去。” 还没等女孩走过去,叶忍冬率先跑出来,动作轻柔的将女孩拉到自己身旁。 女孩并没有成为叶忍冬的玩伴,而是妹妹。 叶青川是个痴情的人,娶了青梅竹马的叶夫人后便没再纳妾,因为夫人身体弱,生下叶忍冬也没再要孩子,说小女儿没玩伴确是真话。 因为女孩没有正式的名字,叶青川和夫人商量,将其改名为叶拂云。 拂云即是凌霄花,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既是写照也是祝福。 叶家人对她很好,好的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开始她拒绝一切好意,冷脸对待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但叶家夫妇用行动抚慰她的不安,从未亏待过她,好的和亲生女儿一般,叶忍冬更是事事都想着她,维护她,把她当作亲妹妹。 但变故总是发生在最美好的时候,叶将军战死沙场,叶夫人伤心过度而亡。 唯一的嫡女一夜间成长,被迫撑起家族的重担。 也就是这时,还是皇子的江靖渊通过程柏寒结识叶忍冬。 叶拂云是个旁观者,姐姐和程侍郎又沉浸在彼此的你侬我侬中,只有她能看清江靖渊偶尔掩藏不住的情意。 怕生事端,便撮合两人尽快成婚,断了对方的念头。 但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要是知道,她拼了命也要把江靖渊捅死。 摩挲着手帕,叶拂云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将丝帕叠好,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 有些事需要细细谋划,迟早有一天,她会让那个男人为姐姐的死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43章 长乐公主的小尾巴 按照惯例,公主一般与生母一起住,直到成年。 但长乐公主生母病逝,身子骨弱,不宜居住在喧闹的环境,因此五岁后就被静养在安谧少有人打扰的未央宫。 在凤仪宫时,叶拂云对待江晚宁简直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各式名贵滋补的佳品往孩子身上砸,但药的味道,江晚宁实在不想评价,不仅苦,还是非常怪的苦涩,在舌尖久久不散。 再加上她这个身体底子本就差,这些东西聊胜于无,不能从根本上改善…… 叶拂云看着病弱的孩子,思考良久,做出一个决定,停了从进宫就一直在喝的避子汤,开始调养身体。 她要为晚晚创造一个安稳自在的未来,那个位置太累,小姑娘的身子并不适合,但若这个皇帝是她的孩子…… 在江晚宁一岁时叶拂云有孕,孕期的不良反应很多,头晕,乏力,嗜睡,食欲不振,腿部更是会水肿,看的江晚宁心疼又感慨,女性真不容易。 尽管如此,每次望向她,叶拂云总是笑的温柔,抱不动就会拿着拨浪鼓或者布老虎逗弄她。 为了不让对方失落,也为了不露馅,江晚宁只好变得幼稚,表现的对这些玩具有极大兴趣,她觉得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晚晚落泪。 随着孩子的出生,江晚宁也终于见到任务对象。正是叶拂云诞下的儿子,江景珩——高山景行,君子如珩。 从此江晚宁身后多了个小尾巴,江景珩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父皇母后,而是阿姐,这点叶拂云功不可没。 她有目的的让两个孩子相处,加深彼此之间的情谊。 江晚宁对此并不知情,只庆幸江景珩是个相当乖巧的孩子,很少哭,一笑眼睛眯成一道弯月,露出乳牙,跟年画娃娃似的,十分可爱。 抓住她手的力道也是轻轻的,并不会拿指甲挖她,这简直是江晚宁的梦中情娃,愉快开启带娃模式。 虽然她现如今的身子也是个小奶娃,但不妨碍江晚宁占便宜,时不时揉揉对方肉嘟嘟的脸蛋。 当小孩子相当无聊,除了吃喝睡,玩两下精巧的玩具,还要维持人设,似乎就没什么好做的。 这样无聊的日子在五岁终于结束,江晚宁有了自己的宫殿。 未央宫景色幽雅,阳春三月,杏花疏影。 柔风拂过,花瓣似雪般洒落在青石铺就的小径,本是香气疏淡的花儿,因着一簇簇开的热闹,竟悠然飘出宫墙,惹人驻足。 杏树底下有个秋千架,一看就是新搭起来的。 远处还有一方小池,周边散落着太湖石,夹缝中还生些花草植物。 虽是人工造景,却仿若天成,银月投在水里的影,随微波碎成闪烁的星子。 殿内竟是每一处都铺着地毯,赤足踏上柔软舒适,旁侧的美人榻供主人小憩,桌上摆着各式吃食。 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后面是黄花梨簇云纹床榻,里有青玉抱香枕,白玉兰如意纹锦被。 如烟似雾的月白鲛绡纱帐隔绝外界的窥视,旁有紫檀六角宫灯倒也不是全然漆黑一片。 第一次进入未央宫,江晚宁眼里满是欣喜,这里处处合她心意,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晚间入寝时在床上连打好几个滚,兴奋的合上眼还许久未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芙蕖在小声低语,“公主已经睡下了,殿下还是明日再来吧。” “呜呜呜,阿姐,睡了,阿珩明日来。” 奶呼呼的声音,夹杂着哭腔,似是怕吵醒人,声音很低。 江晚宁猛的坐起,完了,忘记还有个小祖宗。 因为心急,没来得及穿鞋,赤足踏到了众人面前。 江景珩见到心心念念的姐姐,直接扑上去。 “阿姐,呜呜呜……” 小家伙竟是直接哭起来,除了非常伤心的时刻,江景珩平常是极少哭的。 无论叶拂云还是江晚宁都很宠着他,难得有什么让他伤心难过的事。 “阿珩怎么啦,今日姐姐不是说过要搬来未央宫住了吗?” 江晚宁揉揉怀里毛茸茸的小脑瓜,像是给猫咪顺毛,柔声询问。 “没有阿姐,睡不着。” 江景珩哼哼唧唧说出原因,搂人的力道又重了些。 他们俩之前都是放在一个摇篮长大的孩子,最近因为江晚宁要搬去自己的宫殿,怕江景珩不适应,便分开睡。 不过每天清晨醒来,总是能看到小家伙躺在自己旁边,面色恬淡,手里还攥着江晚宁的衣袖。 谈过很多次也不顶用,小家伙虽不会哭出声,但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实在让人不忍心。 江晚宁也就随他去了,想着等搬出来就好了,但万万没想到对方还能追到这。 差点忘了,只要不威胁到生命,叶拂云一向是不干预他们想做的事情,所以江景珩半夜能跑这来也就不奇怪了。 江晚宁微微弯腰,保持与江景珩平视的角度,温柔开口。 “阿珩长大啦,是个坚强的孩子,要学着自己一个人就寝了。” 江景珩瘪嘴皱巴着脸,成了有褶的包子脸,看起来伤心极了。 瞳仁因泪水浸过,格外透亮,还有溢满眼眶的泪水,欲落未落,就那么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家姐姐。 虽然没做什么坏事,但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江晚宁莫名心虚,无奈只能退一步,“要不我把那个布老虎给你,你抱着睡的兴许安稳些?” “那是阿姐宝贝的,不能要。” 江景珩听到眼睛亮了亮,随即黯淡下来,虽然很心动,但不能夺走阿姐喜爱的东西,这是母后教给他的,况且他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江晚宁急的转来转去,这小祖宗也忒不好应付,不愧是任务对象。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江晚宁在芙蕖面前站定,“芙蕖,你刺绣功夫如何?” 芙蕖原本是叶拂云的贴身侍女,为了照顾江晚宁,拨到了未央宫。 “回公主,尚可。” “我有个想做的小玩意儿,想让芙蕖帮忙。” 与长乐公主相处的这几年,芙蕖早知晓公主年纪虽小,心智却十分早熟,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但凭公主吩咐。” 冲着芙蕖如此肯定的话,江晚宁觉得自己又行了。 拉起小祖宗的手,“明日我让芙蕖给你做个不一样的玩具可好,这样你搂着也是一样的。” 不能再赖着阿姐,江景珩内心十分失望,但也知晓再过分就要让阿姐为难。 埋在软软的怀抱里,闷声回答,“谢谢阿姐。” 江晚宁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对小祖宗说出那句“你现在可以回去睡了吗?” 怀里的人先开口了,“所以今夜能像以前一样和阿姐同眠吗? 阿珩很乖,只占一点点位置就行,阿姐若实在不放心,可以把阿珩绑起来,这样阿珩就不会乱动了。” 救命,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教小孩子这些,为了不乱动还绑起来。 面对如此卑微的请求,江晚宁又双叒心软了。 毕竟之前一直一起,小孩子不习惯也正常,想她小时候也喜欢睡在妈妈身边。 “行,过了今晚,以后阿珩自己要好好睡觉。” 江景珩异常开心,示意江晚宁弯腰,吧唧亲了一口小姑娘的脸颊。 软软滑滑,像嫩豆腐。 !!!这又是跟谁学的??? 哦,貌似是跟她学的…… 尽管来到古代,但是江晚宁的日常习惯开始还没改过来。 对于亲近之人有时太激动,会吧唧亲人脸颊一口,这得益于江母的言传身教。 于是在一次叶拂云带着百无聊赖的江晚宁出宫玩,小姑娘激动的亲了一口女人的面颊。 虽说叶拂云的姐姐才是这个身体的母亲,但一直以来,都是叶拂云悉心照料,无微不至。 江晚宁叹惋于叶忍冬的命运,但真论亲近程度,自然还是叶拂云,因此下意识的撒起娇来。 叶拂云当时也是相当震惊,等江晚宁反应过来想找补时,只觉得脸颊被轻轻一碰,原来是叶拂云笑着在小姑娘脸颊上也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于是叶拂云仿佛被江晚宁触碰了什么开关,向着秦瑶女士的方向发展。 表达对江晚宁的喜欢,就会用面颊吻代替,也很享受江晚宁对她的亲昵,想必江景珩便是从这里学的吧。 她忏悔,教坏古人,虽说在现代这种行为并不算稀奇,但对这个时代还是太超前了。 不过,小孩子嘛,问题不大,江晚宁乐观的想。 在愣神间,就被江景珩牵着走,到了床榻。成年人的床榻,对于两个孩子的体积来讲,是相当大的。 江景珩乖乖挪到床里面一个小角落,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是纯然的开心,“阿姐放心,我不会挤到你的。” 还用小手比划出两人的界限,留下一大片空位。 被那么一闹,江晚宁也不剩多少精力,躺在床上帮小家伙盖好被子。 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说句,“睡吧,好梦。” 很快就去找周公了。 心满意足睡在阿姐身旁的江景珩也快速入眠,熟睡的脸显得很恬静。 浓密的睫毛如停留的蝶羽,兴许梦见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微上扬。 —————— 因为心里惦记着要给江景珩做毛绒玩具,江晚宁醒的很早。 有纱帐遮挡,床榻间依旧昏暗,手指上是温热的触感。 睡在角落的小家伙早就滚进她的怀里,小胖手握住她的手指。 望着自己离床沿那一丝丝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江晚宁庆幸自己没掉下去,这小家伙睡觉撵人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 小心翼翼的拿出手,又重新把角落的锦被盖在江景珩身上,江晚宁动静极小的下床洗漱。 让芙蕖找来笔墨纸砚,开始描画玩偶的图样,叶拂云自己就写的一手好字。 在江晚宁四岁时更是亲自教她写字,练到现在,江晚宁写的字也是小有进步,不再歪歪扭扭。 江晚宁画的是白色猫咪抱枕,眼睛是浅蓝色的,身体则是长条的。 除了头,四肢都很短,只有粉色的肉垫,脖子还有一个小铃铛,看着十分可爱,还在每个部位处标记了颜色。 画完等纸干后,江晚宁让芙蕖来看图稿。 “芙蕖你尽力就行,外面的布料尽量选择毛绒柔软的,里面填充棉花。” 说实在的,江晚宁因为自己的画技对最后的成品不抱有很大期望。 芙蕖看着新奇的图样点点头,拿着画纸就出去了,嘴里还嘟囔着“绒布、棉花”之类的字眼。 估摸着昨晚睡的迟,江景珩到现在还没醒,江晚宁秀气的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回笼觉是睡不成的,等下用完膳食,就该去坤宁宫找美丽温柔的母后练习毛笔字了。 江景珩现在虽没到入学的年纪,但叶拂云还是让他每天一起练一个时辰的字。 江晚宁走到床榻,掀开帷帐,让光线照到小家伙的脸上,轻轻喊道,“阿珩,该起啦,一会还要去母后宫中练字呢。” 床上的人“嗯”了一声,翻身又睡去,江晚宁无奈摇摇头,床的魅力果真大,虽然她也想接着睡,但现在也不是贪恋的时刻。 小姑娘直接伸手拉住江景珩的小胖手,晃了晃,“再不起就迟啦。” 没想到对方的手竟是紧紧攥住江晚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奶声奶气的喊道,“阿姐。” 随即缓缓睁开眸子,给江晚宁一个微笑,比洒进屋子的光还要耀眼。 虽然这样的事在之前经历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会受到暴击,人类幼崽太可爱啦! 还没等江晚宁把小家伙的鞋子拿过来,就见江景珩自己爬下床,动作迅速的自己找到鞋子穿上。 “阿珩长大了,可以自己穿,像阿姐一样。” 江晚宁一直不怎么习惯侍女的贴身伺候,自从学会古代的服饰穿戴,且能自己完整穿戴好,就没再麻烦芙蕖做这些事。 除了她再整理一下,头发还是要她来的,自己手残,不是扎太松就是扎太紧,实在不太行。 江晚宁站在一旁欣慰的看着江景珩,露出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慈祥目光,在人抬头前迅速收起。 两人终于在辰时用上膳食,叶拂云起的会更早,一般不和他们一起用膳,让小厨房温着,等人起来在布膳。 现在未央宫也有个小厨房,为了保证江晚宁的安全,人也是叶拂云从自己宫中拨过来的。 巳时一整个时辰都要练字,江晚宁有种上早八,哦不,早九的即视感。 等江晚宁和江景珩两人赶到凤仪宫,叶拂云早早伏在金丝楠条案上,似在画画。 “儿臣给母后请安。”两人异口同声,行了个利落的请安礼。 “来了便坐吧,还接着昨日的写,半个时辰后本宫检查。” 叶拂云并未抬头,只是吩咐一句,依旧沉浸在手中的画。 “是。” 两个小家伙乖乖坐在往日习字的位置上,准备好用具后安静练字。 神色认真,动作熟练,屋内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毛笔从纸张划过的声音。 水墨画只剩个收尾,叶拂云很快便画完,等待风干。 画上是个正在扑蝶的女子,巧笑嫣然,尤其是画中人的神态栩栩如生,似在眼前。 叶拂云盯着画良久,尔后又看了一眼正在练字的江晚宁,目光满是温柔。 姐姐,我会尽力护佑晚晚一生无忧。 半个时辰到时,叶拂云走下看两人的练习情况。 江晚宁的字稍稍难些,江景珩因为年纪更小,识字不多,属于边练边识字的类型。 尽管两人字写的并不算好,不过态度认真,况且是小孩子,叶拂云从不会苛责两人,只是指出问题。 练字也是为了锻炼两个孩子的心性,遇事不会急躁冒进。 毕竟她不可能陪他们一辈子,凡事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江晚宁虽不是孩子,但写繁体字,还是用毛笔,对于她来说很有难度。 她觉得有些技能自己都不用让系统在任务结束后帮她带走,这直接让她从头开始学,想忘都难。 又练了半个时辰,叶拂云便让两个孩子停笔出去玩。 江晚宁惦记着芙蕖那边的进度,“阿珩,你先自己玩会儿,我有些事要做,不能陪你玩了。” 松开江景珩一直拉着她的手,摸摸对方柔软的发顶,将小家伙安置在未央宫里。 因为这家伙从练完字就一直跟着她,来到未央宫。 江景珩的手又自觉攀上江晚宁的手,“我能和阿姐一起去吗,帮阿姐,不会捣乱的。” 江晚宁算是明白个道理,她多了个名为江景珩的小尾巴。 罢了,自家的孩子,不宠着护着,还能怎么办? (晚晚摊手) “行,你在旁边乖乖待着就是最大的帮忙。” 芙蕖为了公主的新奇图样,还特地请教孙姑姑。 现在正在给毛绒玩具绣眼睛,对于刺绣江晚宁也帮不上忙。 只能在一旁拿个针线,尽管芙蕖惶恐的表示不需要公主劳累。 江景珩在一旁乖乖坐着,小腿时不时晃两下,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晚宁,阿姐让他待着他就待着。 大概看着芙蕖忙了一个时辰,江晚宁说什么都不让小姑娘再绣了。 虽然她很急,但人也不是机器,针线活本就费眼。 一双娇嫩柔软的小手制止住自家做什么事都很急的芙蕖,小心拿过布料,放在桌几上,确保不会弄乱针线。 “我的好芙蕖,你歇歇吧,这个真不急。” “公主……” “我和阿珩想出去荡秋千,芙蕖和我们一起吧。” 江晚宁冲坐在一边的江景珩眨眨眼,圆凳上的人立马起身。 趁芙蕖没反应过来,江晚宁左手拉起江景珩右手拉起小姑娘,往外走。 秋千很大,还是有靠背的,足够两个成年人一起坐。 “芙蕖你快坐!” 江晚宁推推芙蕖,催促意味浓厚。 “公主,这、这不合规矩。” 一向活泼大胆的侍女,此时露出惊恐的神情。 “哎呀,没事,这宫里也没其他人,再说这里我做主,你放心坐。” 若不是这几年受环境熏陶,江晚宁学习不少礼仪,行为动作收敛些许,肯定拍起胸脯向芙蕖保证。 拗不过自家公主,再加上她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秋千对于这个年纪的的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江晚宁还是个不按常规的主子,经常有着奇怪的想法,做些让她都惊讶的事,好在娘娘一直都宠着公主,从未限制过她。 “芙蕖谢过公主。” 既然决定好,也不磨叽,芙蕖激动的坐在秋千上。 江晚宁推了推,没推动,只好让芙蕖自给自足,坐在秋千里往后退,踮起脚尖猛的往前荡。 芙蕖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想起曾经家中也有个秋千,母亲会温柔的在后面推着她。 可惜一场天灾,一切都没了,只剩她一人,成为流民四处讨饭,只为活着。 好在遇到娘娘,如今除了娘娘,她还多了两个可爱的小主子。 不知过了多久,芙蕖才收回思绪,从秋千上下来。望见两个小家伙坐在一旁石凳上,吃着不知何处来的糕点。 瞧着芙蕖往这边走,江晚宁热情挥手。 “芙蕖,这是我刚刚从小厨房端来的桃花酥,你坐下歇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杯里还有温水。” 明知拒绝无用,芙蕖几欲开口,最后还是放弃挣扎的拿起一块糕点,站在旁边。 “奴婢这般便足够了,再与主子同坐,实在于理不合。” 江晚宁笑眯眯的回着“行,那便如此吧。” 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欲借五百先开口一千的战术同样适用于古人。 “公主,芙蕖歇够了。换奴婢来推您和殿下吧。” 江晚宁摆摆手,“没事,你坐下歇吧,我和阿珩能推动对方。” 强行拉着芙蕖坐下后,领着江景珩跑开。 “阿珩,你先坐,我推你,等下再换我坐。” 江景珩乖乖爬上秋千,攥紧绳子,这是他第一次荡秋千,难免紧张。 “我开始推喽,阿珩要抓好绳子。” 江晚宁确认秋千上的人做好准备,便跑到秋千的背后,小手轻轻往前推,推的力气不大。 秋千慢慢升高,到达一个点,无需人再在后面助力,江晚宁跑开,在一旁看着人,以免出意外。 秋千上的视线开阔,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温柔舒适,风中带来丝丝缕缕的花香。 江景珩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在空中飞翔的小鸟,潇洒自在,眼里满是兴奋与笑意。 “阿姐,我好像飞起来啦!” 江景珩急切的和江晚宁分享自己的感受,语气热烈而激动。 “对,就是这种像鸟儿的感觉,很快乐。” 江晚宁笑着回答,目不转睛的盯着开心的小家伙,颇有种带孩子的成就感。 等江景珩从秋千上下来,脸蛋因为激动染上了红,攥绳的手太用力,掌心留下些一时半会消不下来的痕迹。 江晚宁牵过他的手,轻轻吹了吹,“疼不疼?” “不疼。”江景珩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刚刚太开心了,就抓的紧些,不用担心。” “行,我有些困倦,回去吧,以后再玩。” “好,都听阿姐的。” 虽然江景珩说了没事,但江晚宁难免担心,还是回去找人瞧瞧吧。 担心牵对方的手会疼,便慢步走在前面,江景珩一步一趋的跟着,轻快的步伐带起散落在地上的杏花瓣。 第44章 上书房 江晚宁六岁时按规到了上学的年纪,这一代皇室血脉少的可怜,只有她和江景珩。 不过这样的状况,江晚宁表示不要太好,就一个皇子,那竞争压力少了不知多少,她的任务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她又又又要上学,痛,太痛了! 414选择的传送时间很好,下次不要再选这种时间点了。 而且因为皇家子嗣稀少,不少大臣上书劝谏皇帝开枝散叶,但江靖渊对此不予理会,甚至直接立江景珩为太子。 虽然江靖渊对她还有江景珩都挺好,但从他对叶拂云的冷淡态度,叶拂云对待皇帝的厌恶态度。 以及曾经夺娶臣妻还是叶拂云姐姐这件事,再加上听来的消息。 江晚宁脑补一出替身文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同时伤害两个女人,她讨厌这种行为。 还好江景珩一直是叶拂云在教育,大概率染不上江靖渊这种性格。 因为目前就她一人去上书房学习,坐拥豪华师资,太傅一对一教学。 甚至她的伴读还是太傅的女儿宋予欢,太师时不时来教导她几下。 虽说太师是个相当慈祥的小老头,但这种人发起火来绝对是最可怕的。 她犯错也免不了说教和惩罚,被戒尺打手心是相当疼的,皇子公主犯错一般惩罚的是各自的伴读,以示警告。 每次看到宋予欢忍着泪手掌心通红一片,还安慰说“没事”时她既心疼又内疚,可作业有时做的不理想或者出错,她也实在没办法。 江晚宁找太师和太傅商量,自己的错误自己承担。 但两个固执的老古板死活不同意,于是江晚宁退了一步,将惩罚分为两份,一起惩罚,还是被拒绝。 无奈只能找江靖渊商量,用眼泪攻势终于成功实现一起惩罚。 她和宋予欢都快被罚出患难与共的友谊了,不过这惩罚对宋予欢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 伴读是太傅的女儿,太傅是太师的长子,呜呜呜呜,果然宇宙的尽头是考编…… 听宋予欢说她还有个兄长,将来要做江景珩的伴读。 古代起的早,凌晨五六点就要去上课,下午三四点下课。 午饭是侍从送上饭来,老师先吃,学生在另一旁吃,吃完不休息,继续功课。 而且几乎是全年无休,只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皇上的生日)、自寿(自己的生日)这几天放假,一共5天,除夕也不放假。 学习语言文字,还有各类经典,以“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作为培养目标。 所以江晚宁要同时学习理论和实践知识,连江景珩找她玩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小家伙每天下课时间都按时出现在上书房门口,接江晚宁回去,还说什么现在就想和阿姐一起上学。 江晚宁对此表示,怎么会有人喜欢上学啊,这学能不能给想上的人上,她上不了一点。 …… 又是一个春天,上书房旁的垂丝海棠开花了。 胭脂雪般的花朵簇生于顶端,自然微弯,远望似浅绛云霞落入人间,美不胜收。 江景珩终是如愿与阿姐一起上学,江晚宁也亲眼见到存在于宋予欢口中的兄长,宋卿白。 “阿姐!” 江晚宁到达上书房时,就看见江景珩冲她摆手。 淡金色暗纹圆领袍,用白玉簪将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头发自然垂下。 这个朝代并非成年才能束发,弱冠礼更像一种象征性的仪式,表示男子成年。 因此,像江景珩这般大的孩子都能束发。 瓷白的脸蛋像糯米团子般惹人喜爱,葡萄大的眼睛似剔透墨玉。 望见江晚宁时眸子猛的一亮,迈着轻盈的步伐奔向她。 江晚宁伸手接住奔她而来的小太阳,用过来人的身份小声提醒。 “我知你的心情,但下回不可如此莽撞,万一太傅看见可是要罚的。” “阿姐,我知晓的,只是见到你控制不住嘛。” 明眸善睐的女郎松开一只手,脸上是无可奈何的浅笑,轻轻刮了一下怀里人的鼻子,“你呀。” 江景珩从江晚宁的怀中退了出来,他一直知晓撒娇要适度,而且如今他和阿姐的年岁渐增,这般亲昵的动作往后怕是不能再做了。 想着这些,江景珩皱皱眉,不知长大究竟是好是坏。 他现在确实能和阿姐一起上学,天天见到阿姐。 但等再大些,听母后讲,阿姐也许会有夫君,夫君就是阿姐心仪的人,会一直陪伴着阿姐,阿姐也就不能再陪着自己。 他不想阿姐有什么夫君,只想阿姐能永远陪着自己,可是母后说阿姐愿意便可,但阿姐若不愿,是不能强求的…… 心仪约莫是喜欢,而阿姐向来对他很好,肯定是喜欢他的,所以他便是阿姐心仪之人! 理清关系后,江景珩皱巴的小脸舒展开来。 两人走进上书房时,宋太傅已经端坐在书案前,身后站着个白衣小少年。 “太子殿下,今后由微臣负责您的学业,还望殿下勤奋笃学,” 宋太傅向眼前年幼的太子恭恭敬敬行了个君臣礼,示意一旁的少年郎上前来,介绍道,“这位是你的伴读。” “宋卿白拜见太子。” 少年屈膝跪地,左手置于右手之上,拱手至地,以头叩之。 声音清冽悦耳,似流水击石,跪着也依旧身形挺拔。 月牙白的锦袍以银线绣着些许长着叶子的竹枝,使周身夹杂些不易察觉的疏离。 江景珩虚扶起少年,收起在江晚宁面前的稚气正色道,“宋公子请起,以后还烦请你多多指教。” 宋卿白顺势而起,姿态谦卑,温声说,“殿下客气,这是卿白的职责所在。” 江晚宁这才看清眼前人有一双瑞凤眼,黑白分明,犹如天之日月,清朗明贵。 面容俊逸,年纪虽小却隐隐让人不可逼视。 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小少年身上,她似乎看见了故人的影子。 这可是另一个小世界,怎么可能,只是气质和眼睛相似罢了。 江晚宁在心底无声叹气,情感果真难以控制,她有些想他们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小姑娘盯着少年郎看了良久,未发觉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 宋卿白也注意到有一道目光在打量他,强烈到忽视不了。 他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悄悄打量对方,凭着身高优势,他看清楚了小姑娘的脸。 面容如玉般莹白,美目波光潋滟,眉似弯月,双唇不点而朱。 稚气未脱,却能窥见将来的风华绝代,他第一次发觉花容月貌并非夸张。 视线相交,他的思绪骤然混乱,不受控制的将目光定在江晚宁的脸上,黑眸里的光点明明灭灭。 江景珩见阿姐看对面的人如此上心已是十分不愉,又见刚认识的伴读也如此盯着自家阿姐,更是不爽。 微微侧身挡在两人中间,隔绝对方的视线。 宋卿白这才意识到不妥,立刻收回目光拱手作揖,“还望公主恕罪,在下、在下……” 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少年郎此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色都有些涨红。 女郎莞尔一笑,“无妨,本就是本宫好奇先打量宋公子的,宋公子打量本宫也算是礼尚往来,毕竟往而不来,非礼也。” 小姑娘笑盈盈的模样像极了他方才瞥见的海棠,甚是娇艳。让宋卿白的耳朵也染了些红。 话题成功被江晚宁轻飘飘带过,小姑娘为大型社死现场松口气。 宋卿白内心感动于公主的大度,太傅为自家嫡子捏了把汗,赞许公主的机智。 宋予欢笑眯眯的打量着兄长不自在的神情,唯有江景珩在内心生闷气,是宋卿白更好看吗,阿姐打量如此之久。 小插曲结束后,几人找好书案依次坐下,说是坐下,其实是跪坐在蒲团上,认真听太傅讲课。 休息时间,宋卿白在座位上磨蹭许久,最后还是缓步走向宋予欢。 将人领到一旁清静之地,耳语几句,不知何故,少年郎面皮又染上薄红。 宋予欢的步伐透着欢快,刚刚坐下,便用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眼前的少女,迫不及待的询问江晚宁。 “公主可曾见过我的兄长,”觉得自己问的不够确切,又连忙补充道,“在记忆中。” 因着江晚宁性子随和,再加上两人相熟已久,宋予欢问的毫无负担。 “未曾见过。” 江晚宁听完停顿片刻,认真在脑海检索一番,确认自己确实没见过宋卿白,才回答宋予欢的问题。 “谢公主答复。” 宋予欢难掩内心的失望,眼中吃瓜的光芒都淡了几分,用手托着脸颊,微微皱巴着小脸。 唉,没热闹可看了呢。 江晚宁看对方如此有些好奇的询问,“你问这个做甚?” “好奇,好奇……” 宋予欢哈哈一笑,有些不自在的回答。当然不可能把兄长让她问的这话说出来,只能模糊回答过去。 宋予欢内心的小人合手道歉,公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为了自家兄长那点面子。 还有兄长可是用半月功课的答案贿赂她,为了她和公主少受点戒尺,她怎么能拒绝。 江晚宁知道对方是在敷衍她,也没追问,估计是宋卿白让问的,难道是她打量人家让对方误以为他们之前见过? 呜,她的错,下回可别盯着眼熟的人可劲看了,小姑娘在内心告诫自己。 江晚宁回答时,宋卿白就站在不远处,屏息凝神。 当听到未曾见过时,面庞的红晕迅速褪去,多了几分脆弱的苍白,墨眸聚起的光点破碎消散,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蒲团上。 原来当真是他的错觉,他们之间从未见过,可望向美眸的一瞬间,那熟悉的近乎悲伤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仿佛,仿佛他等了许久,只为被这双盈盈水眸再次注视。 看到太子殿下从门外走来,宋卿白强迫自己从这种强烈的情绪脱离出来,敛去复杂的思绪后,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是眸子依旧有暗光翻涌,久久未能平复。 江景珩并未直接在自己的蒲团坐下,而是耀武扬威的从宋卿白身边走过,径直奔向江晚宁,摊开衣袍,原是海棠的花瓣。 “阿姐,这是我从树下寻的些干净花瓣,许是被风吹落,大概是阿姐所说风的形状。” 江晚宁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方丝帕,轻柔的将花瓣拨到丝帕处包裹起来,放在书桌上。 又用另一方丝帕将小祖宗手指上的泥尘仔仔细细擦干净,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袍,才把装有花瓣的丝帕递给江景珩。 “很漂亮,我也从这花瓣里感受到了风呢。” 女郎语气真诚,眼中带笑,她是真的开心。 约莫是之前看这小家伙折花,便跟他胡乱诌些要爱惜花花草草之类的话,还转移注意力,让他感受风的形状。 倒是没想到他竟放在了心上,也好,只要不祸害花花草草还有什么小动物之类的就行。 年纪大了,愈发心软不想伤害生命,平时遇到小虫子只要不咬她,她便放生了去。 当然万物皆有灵,蚊子除外,该打还是要打的。 而且要快准狠,一拍即死,绝不放它半条生路,若不然那嗡嗡的声响更令人心烦。 江景珩美滋滋的收下阿姐亲手包好的花瓣,藏宝贝似的放在怀里。 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回去,生怕那位少年郎看不见,在座位周围晃了一圈,才坐下,一副被夸的骄傲模样。 哼,宋卿白被阿姐打量了又怎么样,他还得到阿姐的赞扬呢,一点都不嫉妒。 若是有尾巴,江景珩估计能翘到天上去。 端坐在蒲团上的小少年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未曾抬头。 只是用耳朵捕捉小姑娘的声音,她似乎很开心,话里都带着愉快的笑意。 虽是公主却像予欢所说,是个相当没架子性子温软的小姑娘。 无论是不是那份熟悉感,她都是个十分惹人喜爱的女郎,只是他要如何才能离她更近些呢? 宋卿白陷入沉思,丝毫没给江景珩一点反应。 给小殿下气的脸都鼓起来了,炫耀了但没完全炫耀。 好气哦,但没缘由撒气,更气了。 无所谓,那可是他的亲亲阿姐,多看别人几眼怎么啦,宋卿白确实长得挺好看…… 不对,他为什么要夸别人好看灭自己威风。 呜呜呜呜,不管,阿姐和他那么多年的情谊,岂是别人一面比的上的! 江景珩在内心疯狂安慰自己,哪有表面的高冷模样。 …… 多彩的开学第一课从吃醋开始。 第45章 笼中少年 又是一个三国朝会的盛大活动,这次的东道主是北齐国。 这个小世界,目前已知有三个大国,中间的北齐综合国力最强。 北边的漠辽军事实力最强,南楚的商业发达,依赖水运。 剩下的小国都是三个大国的藩属。 北齐偏保守内敛,漠辽民风彪悍,南楚人精明有礼。 总之各个国家因地理位置不同,呈现出来的国民性格也有所不同。 三国朝会是三个大国格局形成后各国初代皇帝经过多次战争后,发现哪个国家目前都没有能力吞并掉其他国家实现统一,共同签订契约。 每五年举办一次朝会,商定各国之间需要协商解决的事情,三国轮流当东道主,而这一次刚好到北齐。 …… 驿道上,唯有车轮在石板轱辘和马蹄的嗒嗒声,由远及近,并不嘈杂。 一双玉似的纤手掀开帷裳,妩媚如花娇般的芙蓉面满是不耐,小声向旁边骑马男子抱怨。 “皇兄,还需多久,马车也太不舒服了,哪比得上坐船。” 青衣男子听后,扯了扯缰绳,微微侧目,墨丝随着男子的动作向一旁倾了些,增添几分恣意。 微翘的桃花眼含着笑意,眸子宛若星子溢满秋池,水光潋滟。 楚姝只听见一声轻笑,便抬头望见自家皇兄眉梢微挑,颇为欠扁的开口。 “我可是记得阿姝在父皇和母后耳边嚷了好些天,才求来这出远门的机会,怎的现在后悔了?” “后悔?我可没有!” 少女听着这话,原本有些萎靡的神态都被激出几分光彩来。 想着自己人也求了,船也坐了,马车也受了,她可是南楚的小公主怎可半途而废。 尤其不能再让皇兄揪住她的小辫子,时不时拿出来调笑她两句。 皇宫里就皇兄不让她,喜欢逗她,看她跳脚,一点也不像子修哥哥天天变着法夸她。 虽然夸的不是那回事,但总归听着好听嘛,她爱听! 这次她和皇兄出来而没带他,是不是有些不讲义气呀。 可是,可是父皇母后说只有等子修哥哥在朝廷真正做官才有资格去。 唉,就让她这个善良美丽的小公主给他带点北齐的礼物吧。 南楚的张子修看着空空如也的学堂,座位上没那个熟悉的小姑娘,愣了片刻。 旋即想到四国朝会,立刻找自家父亲询问,了解详情后坐在石凳上,暗自发呆。 这小姑娘说走就走,还真符合她的性子。 罢了,她玩的开心便好,只是身边没了叽叽喳喳的少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边暂且不提张子修的幽幽数万内心独白。 尽管嘴贱,但楚淮之还是掐着自家妹妹生气的那个点,及时停止损人。 “一个时辰半大概就能到国宾馆。 车里的点心吃食可还有,半个时辰后会路过一个驿馆,你到时下来看看添置些什么。” 楚淮之的身影在楚姝眼里一下子高大起来,小姑娘眼神放光。 “嘿嘿,皇兄真好,到地方叫我,突然有些乏,我先打会儿盹。” 哪还见之前的愁容满面,小公主欢欢喜喜放下帘子,窝进马车,动作利落迅速,根本不给男子说话的机会。 见人如此,楚淮之嘴角又上扬了些许,素雅的青色衣袍都压不下他秾艳昳丽的容貌,反而增添几分矜贵风流。 笑起来眼尾上翘,更是勾人心魄。 果然啊,在不甚有趣的漫漫长路中有什么比逗自家妹妹更解闷的呢? 等一行人离国宾馆还有一段距离时,早有官员在此处等候,待人接物有礼有节。 楚淮之在内心暗叹,不愧是这几年隐隐崛起的北齐,南楚也该向人学习,回去要敲打下这些个官员了。 南楚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国家,国宾馆另一处布置早已插上漠辽的标志。 身着漠辽服饰的人,在外守着,此时未见客房里的人出入,楚淮之暗自打量。 了解基本情况后也随着安排进入自己的房间,并未打算主动拜访漠辽的使节。 明天两国使节都要去朝廷拜见北齐皇帝,到时必然要打交道,再加上自己是第一次以使节的身份参加三国朝会,谨慎些总归不会出错。 楚姝也选了个房间安置下来,舟车劳顿,实在让人难有精力再去闲逛,留下一句“膳食送进房间便好。” 就直接进入精致的客房,未曾出来,小公主游玩北齐皇城的计划都暂且搁置。 庄重严肃的金銮殿之上,江靖渊身着玄色夔龙纹朝服端坐于龙椅,一只手自然的放在扶手,指尖随心意时不时敲打两下。 一双凤目,幽深凌厉,有着上位者的威压。 虽然面容带笑,但不怒自威,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松弛感,毕竟北齐这些年国力日渐强盛,作为这个国家的君主自然愈发有底气。 三国使节由九位迎宾赞礼的官员司仪施礼,延迎上殿。 殿前的汉白玉石桥,桥栏雕刻细腻,宛若玉带,又似游龙,横架于水上。 桥后才是气势恢宏的大殿,袅袅轻烟从摆放于汉白玉石阶两侧的香炉中升起,使节拾阶而上,神色肃穆。 “漠辽使节扎那参见北齐陛下,特献汗血宝马二匹,良马一百匹,貂皮百张,鹿皮百张,金冠宝器若干。 愿两国邦交永敦睦。” 着鸿雁纹样的左衽直领后开叉素色袍服,外披玄色大氅,头戴褐色毡帽身型魁梧高大的漠辽使节跪下行礼。 谦卑的言语,因着独特的彪悍性子也显得强势不少。 坐于高位的男人唇角微扬,笑道,“漠辽与北齐一直为友邦,” 话锋一转,仿若无意,“只是近日与贵国边塞摩擦可不小呐。” 面对相当于挑明的话和坐上锐利的目光,扎那朗声一笑,并不遮掩。 “陛下自是知道漠辽子民的性子,一天不在草原上跑两圈就浑身难受。 再说平静也有一段时间了……” 剩下的话无需挑明,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 野心自是在宁静中滋长出来的,况且是漠辽这个骨子里就带着野性与征服欲的民族。 不过好在漠辽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大大方方告诉其他国家。 因此就看另外两国君主的性格,若是也有野心便互相试探攻打,若是想安稳治国,另两国便联合起来,群殴漠辽,就能平静一段时间。 总之,三国就这般相互制约,也算稳定和谐,但这次似乎来势汹汹。 答复完,扎那行礼退至一旁,南楚使节楚淮之上前。 “南楚使节楚淮之叩见陛下,特献七尺红珊瑚二十株,浮光锦五十匹,香云纱百匹,碧螺春茶千包,宝珠玉器若干。 愿北齐昌盛,两国世代和平。” 年轻男子由着青白镂雕束髻冠将头发全部束起,着鸦青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 腰间系着一枚白色祥纹玉佩,走动间衣袍隐隐有微光浮现,正是浮光锦的料子制成。 举止得体,神情庄重,不见半分往日的轻佻散漫。 献礼完成后,江靖渊象征性的宣告几句场面话,便开始真正的大国博弈。 各国你来我往,虽不见硝烟,却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此时奉天殿却是一番热闹景象,宫女侍从来来往往,为接下来的宴会做准备。 宴殿陈设富丽堂皇,共正殿、朵殿和两廊三个宴饮会所,皇帝专属御座位于正殿的中央,坐北朝南。 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蹄、鲜蛏萝卜丝羹、芙蓉蛋、白果鸭子攒盘、八珍糕等一系列御膳尽数摆于桌上。 下方群臣膳桌也摆满各式北齐吃食,且色香味俱全,惹人垂涎。 宴会开始时已是正午,因着外国使节的到来,规模相当宏大。 刚被任命为翰林学士的宋卿白坐于群臣中,盯着白瓷盏,不显喜悲,面对周围年轻同僚劝酒也是浅尝辄止。 “卿白,漠辽这态度你怎么看?” 宴会中央歌舞升平,不过他们所坐位置不算很好,只能听到乐曲,而不见其人,无聊的同僚好友在一旁小声询问。 “他们骨子里便是这般喜欢争斗,况且这次感觉不似往常的小打小闹,” 绯色官服的男子幽幽叹了口气,目露忧色,“不论怎样,受苦的始终是百姓。” 旁坐的同僚听完也是一阵惆怅,旋即有些不甘,“我等是文官,难亲自上战场杀敌,着实可惜。” “文官武官,能保卫一方平安,便是好官,你不必如此在意。” 两人正聊着,前方突然有一阵骚动。 原是漠辽带上一个用黑布罩着的巨大铁笼,说要给宴会增加些乐趣。 黑布掀开,里面是位身着薄衣的少年。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少年自然的伸出手臂遮挡阳光,却还是被一瞬的光亮刺的睁不开眼,衣袖滑下满是结痂的伤口与愈合的疤痕。 少年死水般的眸子掀不起半点涟漪,面对众人惊讶、害怕还是怜悯的目光毫无反应,仿佛已没了灵魂。 萧彧安在内心自嘲,今天又是什么新的折磨,他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间…… 母亲,彧安可能要撑不下去了,可是您的冤屈…… 不多时又抬上一个笼子,里面是只瘫软无力的狼。 侍从将狼送入萧彧安所在的笼子后,用竹筒在它鼻尖吹出些白色粉末来,狼缓了半刻,终是站了起来。 眸子闪着寒光,皮毛不甚光滑,似是一只年老的狼,它并未急于攻击笼子对面的人。 而是望着将它捕进来之人吼叫一声,带着无限悲戚与愤怒,这群人类害死了它的伴侣。 随即,狼转了过来,萧彧安这才看清灰狼的额头有一小撮白色的毛,少年试探性的轻唤了句“查干?” 灰狼明显愣了一下,盯着少年,目光柔和不少。 雪地里因贪玩与狼群走丢的狼崽不慎被捕兽夹夹住腿,叫声微弱。 晶莹的雪花纷纷落下,给狼崽覆上薄薄一层,伤口也被冻结,点点红梅似生命定格的火蝶,带着些绝望的美感。 “母妃,这有只小狼崽,它好像受伤了。” 幼年萧彧安口中的母妃既有塞外女子的英气又夹杂着几分秀雅。 虽已为人母,因被宠着,依旧有几分孩子气。 女子在周围踱步观察,又仔细看了看幼狼,得出结论。 “狼群离这有些远,估摸着它很难再追上,我们先把它带回去,好好照养,再放生。 不过沾惹上人气,狼群很难再接受它……” 卓娜有些纠结,“可是放这它肯定会死。” “彧安不想它死,母妃还是把它带回去吧。” 萧彧安摇了下母亲的手,眼里尽是恳切与不忍。 “行,遇见也是有缘,总不能让它就死在这,希望它不要绝食才好。” 万幸的是,幼狼很小,恢复的很快,对人类的抵触不强,也没出现什么绝食的情况。 因为浑身就额头处那撮白色惹人注目,卓娜给它取名“查干”,意为白色。 狼崽整整在萧彧安身边待了两年,能完全自食其力,卓娜才将它放归草原。 这样就算没有狼群的护佑,它也能自己独自生活。 萧彧安仍然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照着查干柔顺光泽的皮毛,一步三回头的灰狼纵然不舍,还是回归草原。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查干,不曾想再见竟是这般境地。 他与它都被困于笼中,甚至还要互相厮杀。 “那狼怎的不动了?” 好事者的嘀咕传入漠辽使节耳边,扎那在侍从耳边低语两句,向江靖渊讨了把匕首和弓箭,示意侍从将匕首递过去。 侍从快步走向笼中人,将匕首扔进去,“捡起来,杀了这头狼,扎那大人允你半天自由。” 萧彧安默默捡起匕首,并未有所行动。 “嗷呜——” 凄厉的狼嚎让少年的瞳孔瞬间放大,握着匕首的指节发白,连嘴唇都微微发抖。 箭头擦过狼的后背,皮肉裂开,血珠滑落。 扎那依旧维持着拉弓的姿势,眼里尽是兴奋与狂傲。 “这狼不让它恼怒是激发不出真正的血性,人与狼搏斗也就没乐趣可言。” 狂热的语调配上无情话语,让好事者都难得沉默。 “嗷呜——嗷呜——” 狼又嚎叫两声,抖了抖耳朵,向少年扑过去。 旁人看来灰狼的动作迅猛不留余地,但萧彧安知晓这是幼狼曾经同他玩耍的动作,他轻巧向旁边迈了一步躲去。 它又扑了上来,将少年埋在身下,趁人不注意用爪子碰了碰匕首,示意少年。 萧彧安震惊的望向儿时的伙伴,却看见狼眸落下一滴泪,狼身旋即向匕首冲去。 顿时灰狼雪白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溅在少年的脸上。 萧彧安感受着脸上的温度,身子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连忙松开匕首,可又是一声嚎叫,狼爪紧紧扣住少年的手臂,使他不能动弹。 匕首又进去几分,皮肉被划开与血液喷涌的声音在萧彧安耳边响起,少年手臂上也留下极深的血痕。 “不要,求求你,查干,不要……” 萧彧安语调哀伤,又带着无能为力的不甘与愤怒。 “嗷呜——” 查干用狼嘴轻咬少年,这是他们亲昵的体现,萧彧安明白,查干是在帮他。 而他不能让它白白死去,看着逐渐失去生气的狼眸,少年神色突变,脸上的慌张与无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淡漠。 灵巧的翻转身体,将狼放置一旁,站起身低头面向座上之人,示意自己是最终的胜利者。 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全数化为恨意,掩藏进墨眸,不显露半分。 少年勾起一抹玩味的轻笑,沾血的面容有些许妖异,“真是没用……” 平常的仁慈与不忍尽数收敛,似换了个人,一个从血与泪诞生的萧彧安。 人群中爆发出惊叹之声,也有不少官员嘴上说着有伤风化、残忍,眸子却闪着猎奇的光。 人的骨子里都有些劣根性,一场狼与人之间的搏斗只是开启人性阴暗面的钥匙。 兴许还有人在内心感叹,不够激烈,才流这么些血,没有美感…… 毕竟这样的表演在三国朝会已然成了常驻。 没错,在他们眼里,生命的消逝不过是场供人取乐的表演,仅仅因为他们站在顶端之上。 这亦是宋卿白和江景珩第一次看到这样所谓的节目。 耳边还响着阿姐好奇的叮嘱,“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回来定要和我讲讲。” 这样的宴会,女眷是不能参加的。 女郎水润的眸子全然是期待与信任,亮的似天上星。 江景珩没忍住揉了揉江晚宁毛茸茸的头,立马被一双手拍了下去。 “好啊,阿珩凭着长的高欺负我是吧,小心我跳起来打你——” “膝盖”二字还未说出,眼前的少年弯下身,轻柔的牵起少女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无需阿姐跳起,阿珩会永远为阿姐弯下身。” 少年神情虔诚,凤眸澄净清澈,含着丝丝笑意,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江晚宁却生出些被让着的错觉。 人家都让她揉了,况且是江景珩先手欠的,抱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少女大揉特揉。 手下的少年乖的不得了,一动不动,直到人累了,才领着少女在一旁歇息。 江景珩是带着两个人的期待参加这次宴会,只是这般节目,实在难说算得上有意思。 至少他着实不喜欢,太残忍,还是不与姐姐说的好,他不想那双眸子染上悲色。 宋卿白虽未观全貌,但从周边人的嘀咕,加上所能看到的全部,拼凑出完整过程。 他与友人同时皱眉,未说什么,彼此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愤怒与难过。 如此荒谬的事情,这群人竟然看的这般兴奋,仿若笼中人不是他们的同类! 楚淮之眸光微闪,对周围的议论不置可否,仅是端详着手中的瓷盏,反复摩挲。 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注意作甚…… 铁笼连带着人与狼一起送下,侍从们说两句谄媚的话,引的在座的轻笑两声。 乐师舞女上场,又是一阵热闹繁华的景象,不见半分之前的紧张。 “殿前现在是北齐第一舞姬在表演,据说她的舞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一见啊,那日苏,你想不想去看看?” 魁梧粗犷的汉子面露难色,“可是扎那大人让我们在此看守……” 提议男子心底对舞姬的好奇终究压过被惩罚的害怕,小声游说。 “无事,他如今在笼子里关着,钥匙在我们手里,量他有天大的能耐也出不去。 咱就去看一会儿,不会有事,再说下次看第一舞姬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见那日苏神色动摇,眸中闪过犹豫,又下了一剂猛药,“若你不去,便替我在这看着,我一会儿就回。” 说着便要往前走,那日苏一把拉住精明的阿古拉,终是下定决心,像是赴死般的语气,“我和你一起!” 阿古拉笑嘻嘻的一扭身体,往后退了两步,与那日苏并排走。 “哭丧着脸做甚,咱们是去看表演,又不是被押赴刑场,莫担心,他这怯懦性子绝对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两人笑着离去,留下笼中静默的少年,等两人彻底走后,萧彧安抬起头。 浓密卷翘的睫毛微敛,似蛰伏的兽,只等给对方致命一击,眸色沉沉,显得有些阴郁。 “怯懦?用来形容他确实没错,忍的着实太久了,也不知晓反抗,连这些人都敢随意欺辱。” 少年伸手轻轻阖上灰狼的眸子,又像儿时一样揉了几下狼头,只是这次不会再有回应。 萧彧安用衣衫未被染血的部分,擦拭着逐渐变凉的狼尸。 因着手中的动作,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渗出血珠,狰狞的疤痕上开出绯色的花。 少年神情却丝毫未变,只有滑下的冷汗证明着这具身体并非没有知觉。 —————— 因着三国朝会要举办隆重宴会,宫中侍从宫女不少都去前朝帮忙,后宫也就更加冷清。 江晚宁坐在秋千上,无聊的晃着腿,叹了不知多少声。 未央宫的宫女侍从本就不多,芙蕖还被叫走做事,江晚宁也不喜欢一群人围观自己,便给他们放假,各干各的事了。 不少人因着未央宫的“福利待遇”,挤破头想往未央宫跑,宫中谁不知晓,长乐公主受宠,权利颇大,还好说话,简直是梦中情主。 “无聊,好无聊,又是想念手机、电脑、wi-fi的一天。” 少女皱着脸,语气哀怨,“三国朝会的宴会究竟是什么模样,好奇,可惜不能参加,唉。” 好奇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快速生根发芽,毕竟八卦的因子是刻进华夏民族基因里的。 安稳坐在秋千上的少女,脚利落一蹬,站在了地上,终是下定决心,“不管了,我要出去玩。” 奢华的凤仪宫内,杏花粉罗裙的少女冲鸾座上端庄典雅的后宫之主撒娇,“母后,长乐想出宫透透气~” 边说还边用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对方,让人抵抗不了。 叶拂云无奈一笑,伸手点了点女郎光洁的额头。“宫中确实闷了些,你又正是爱玩的年纪。” 女子低头想了片刻。 况且这几日前朝忙着,长乐出去避一避也好,万一碰上哪个使节妄图求亲,也不是没可能。 她可不想长乐远嫁,若是可以,她一辈子在宫中快快乐乐的倒是最好。 “那便出去玩吧,记得多带上几个侍从,这个时间正好梵音寺的梨花开了,你逛完京城可以去看看,多玩上几日也无妨。” 那也曾是姐姐最爱去的地方…… 望着与姐姐容貌有五分相似的年轻面庞,叶拂云眸中闪过几分怀念,若是姐姐能亲眼看着晚晚长大便好了。 少女迫不及待的神色想不注意都难,“既已确定,你快些回去收拾吧,芙蕖等下便让她也与你一并出游。” “母后待我真好~” 江晚宁挂着大大的笑容给叶拂云又是揉肩又是捶腿的,嘴里还说着蜜糖似的贴心话,逗的女人眉宇间的愁容都消散不少。 在江晚宁眼里,叶拂云的身上似乎一直萦绕着些苦涩的气息,她不知晓原因,只能尽力做个开心果。 后宫的嫔妃,尤其是皇后,在她看来都算是被囚的雀,何谈真正的快乐,只是在这个时代,女性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她也帮不了她们…… 收起心中杂念,江晚宁又陪了叶拂云不短时间,才被女人笑着赶回未央宫。 “本宫知晓你的孝心,你与阿珩每日都来陪本宫,本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去宫外游玩,本宫可没什么舍不得你的,倒是你可别到时候想母后想的哭鼻子。” 江晚宁总算知道江景珩如今喜欢逗弄她的恶趣味是从何而来了。 面对眼前笑吟吟的叶拂云,江晚宁气的牙痒,却不知如何回怼,后者笑的更欢了。 兴许是她真实年龄摆在那,再加上叶拂云是个相当开明的母亲,她与叶拂云不似母女,更像好友。 叶拂云冲人摆摆手,看着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江晚宁轻哼着小曲儿,路过泰安门时,听到前朝宴会的热闹声响。 泰安门是后宫与前朝的分界线,而奉天殿恰恰是离此门最近的宫殿,门外的声音才能如此清晰。 这热闹凑还是不凑? 江晚宁在心里纠结,那就远远望一眼,也算看过了,再说她个子这般小,人如此多,应该没人注意到。 被好奇心勾引住的女郎蹑手蹑脚的往前走,离得极远便望见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里黑乎乎的一团,不知什么东西。 江晚宁又走近几步,待到看清笼子里的情形,眸子猛的瞪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发出声响。 竟然将人与狼一并关进笼子! 一人一狼身上满是血迹,人与狼都是一动不动的模样,不知是否还活着。 萧彧安早在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就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又恢复成毫无生气的模样。 江晚宁停在原地,理智告诉她不该管这些闲事,这个时代有太多与她三观相违背的事,她根本管不过来,还有可能引火上身。 萧彧安虽安静待着,未动分毫,但耳朵告诉他那人停住了。 不知来者何意,少年眸子划过几分不耐与恶意,他只想这碍事的人赶紧消失。 情感的弦来回拉扯,江晚宁动了,忍着内心的恐惧,来到笼子前,在安全距离停下。 声音有些颤抖,“你还好吗?” 萧彧安没理人,连动都没动。 江晚宁仔细看了下旁边的狼,不见呼吸时腹部的起伏,反倒是眼前的人还有些活着的迹象,但身上的伤也不容乐观。 少女缓缓蹲下,试图观察笼中人的面部。 猛然对上一双淡漠幽深的眸子,吓了一跳,身子猛的后仰,差点坐在地上。 不过少年眼角那颗极其富有标志性意味的泪痣却让江晚宁印象深刻。 淡漠的眸配上泪痣竟多了那么一丝悲天悯人的神性。 萧彧安也没料到少女会有这番动作,直直望进一双清泠泠的眸子,有些怔愣。 “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 江晚宁又试着问了一句,少年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头垂的更低了。 不排除对方不想理她的可能性,江晚宁知道自己的行为算得上愚蠢,不知对方身份,这样的恻隐之心也许会带来祸患。 但万一眼前的少年是个无辜的人呢? 江晚宁从衣襟里取出金创药与丝帕,这药是无论何时都在身上备着的,出意外时可以应急。 少女用手轻轻拍地,试图引起少年的注意。 为了把人打发走,萧彧安抬起头,想看这个小姑娘究竟想要做什么。 粉衣少女见人抬头,眼中闪过惊喜。 用手指了指少年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丝帕与伤药,生怕对方不明白,还伸出胳膊演示一遍。 细白如藕的胳膊在阳光下有些晃眼,一看就是被娇养长大的小姑娘。 这般蠢笨,不知他是好是坏就这般帮人。 看着少女笨拙却认真的动作,萧彧安眼中的讥讽与淡漠却消散几分。 江晚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少年,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她就后撤。 好在少年依旧安安静静,她顺利的将伤药与丝帕放在笼子的不远处,少年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做完这些,少女似想起什么快速跑开。 萧彧安本以为这人便算走了,但没多久便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像极了一只因他翩然而至的小蝴蝶。 放下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梨子,还细心的用菜叶垫着。 少女当着笼中人的面咬了口自己手中的另一个梨子,便潇洒离去,萧彧安不知为何有些想笑,这小姑娘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江晚宁想的很简单,她把能做的都做到,剩下的就看天意,信不信她都只看对方了。 只不过亲眼见识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难受,所以小姑娘歇了看宴会的心思,直接回了未央宫。 收拾好行装,京城也未逛,去了梵音寺静修。 这边过了许久,再未见到那人,萧彧安知晓小姑娘是彻底离开了。 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人赶紧消失,可这小蝴蝶真离开后,刚被捂了几分热的心好似更冷了些。 他怎的对个刚见一面的人念念不忘…… 奉天殿里珠歌翠舞,好不热闹。而近乎一墙之隔却是被困于笼中的萧索凄凉。 看守他的那两人估摸着是看的入迷不想回来,也是,在他们眼中他这样的废人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萧彧安用衣衫将手擦干净后伸出笼外,拿过少女留下的东西,轻柔的藏进自己的怀里。 估计要辜负小蝴蝶的善心了,他现在连涂药的权利都没有。 若是被人发现,不知又有什么新的折磨,皮肉折磨他早已习惯,只是小蝴蝶给他的东西若是被其他人拿去毁了,可就不好了。 萧彧安嘴唇干燥的都裂出口子,严重缺水促使他咬了一口梨子。 清甜的汁水滑过喉咙,最终流进胃里,抚慰着几近枯竭的身体。 吃完梨子后,少年用那片菜叶包裹住果核丢在一旁隐蔽的草丛中,销毁痕迹。 听着远处传来的调笑声,微微舒展开来的眉眼一变,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 无人在乎,也就无人发现少年眸中时不时闪过的神采。 第46章 风寒 马车不似现代的交通工具那般快,晃晃悠悠走了小半天,才到梵音寺。 再加之驿道不甚平坦,出马车时小姑娘的脸煞白,似个易碎的瓷娃娃,让芙蕖心疼不已。 连忙扶着人坐于一旁石凳,用手在女郎背上轻拍顺气。 看人难受成这样,脸也皱成一团,恨不能替自家主子受过。 缓了好一会儿,江晚宁也恢复了些许精神气,止住芙蕖的动作。 抬头望见一张圆脸皱成包子,拧眉给她顺气,扑哧一笑,止住对方动作。 “本宫没方才那般难受了,我的好芙蕖,你也不用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年纪轻轻就成了老婆婆。” 说着还伸手抚平眼前人的眉头,女郎抿唇轻笑,眸色温柔如水。 被这般注视着的芙蕖忘了尊卑,愣愣的盯着人望。 直到脸上轻柔的触感消失,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脸有些烫,连忙低下头。 她方才竟生出些若公主永远这般注视着自己便好了的念头。 这个愿望太贪心,那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呢? 看着小姑娘的脸成了绯玉盘,江晚宁只当人脸皮薄,容易害羞,给了她一些时间缓缓。 四周宁静,偶有鸟儿婉转鸣啼与远处流水交织成静谧的乐音。 现已是黄昏,加之三国朝会的第一日,多数百姓都聚于京城,未见多少香客。 仆从将马车停于寺庙旁边的马厩,此行江晚宁只带了芙蕖和一旁的武功不错的马夫,三人踏上青石阶,缓缓走向寺庙。 正是黄昏时,落日给寺庙镀一层金,似佛光洒落人间,悠远钟声响起,心也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来的匆忙,并未和寺庙的住持提前说明,不过好在还有不少居士寮房空着,又因为是皇室的公主,江晚宁便被顺利安排进一间清静的院子。 才收拾好屋子,又到了用斋饭的时刻,江晚宁胃口不算好,让芙蕖只取了一份半斋饭,一份是芙蕖的,那半份则是她的。 勉强用完斋饭,女郎走出客房,静静站在院子里。 戌时,僧人们禅修,禅定、修习、喝茶或者其他自由修行的方式,因此更显寺庙寂静。 夜色昏沉,月儿隐进云里,不愿露头。 江晚宁正遗憾今晚是赏不清院里的梨花,晚风轻吹,便将雪瓣送进她的手心,也拂开薄云,小院一下亮堂起来。 月笼梨树,枝桠上的花瓣也罩上一层轻纱,多了些梦般的朦胧之美。 芙蕖走进院子看到的便是素色襦裙的女郎站在花瓣落满地的树下。 月光下雪肤莹润的像在发光,神情恬静,清雅绝尘,宛若天上仙。 芙蕖放缓脚步,端着托盘走到人身旁,将托盘放在石桌,取出瓷碗。 “公主,这是奴婢向饭头僧借了厨房做的山楂红枣汤,防积食的,您喝些。” 江晚宁转过身看向芙蕖,眸中流淌着温和的笑意,冲淡了几分不可接近的距离感,“谢谢你,芙蕖。” 将人按在石凳坐下,自己也坐下,端起瓷碗,在石桌前细细品味。 酸甜的味道鼻子首先尝到,入口温热,并不烫人。 江晚宁望向芙蕖,小姑娘额头有些细汗,脸也有些潮红,眼睛却亮的惊人,嘴角高高扬起。 无奈在心里叹口气,如此会照顾她,怎的不想想关心下自己。 放下水中的瓷碗,从怀里取出唯一一块丝帕,递给眼前眸子猛然瞪的颇大的人。 “擦擦吧,你额头上都是汗,等下风一吹,伤寒了可怎么办?” 芙蕖咽下还未出口的那句“可是不合口味?” 嘴上说着使不得、折煞的话,在被女郎瞪了一眼后,乖乖收下丝帕,在人注视下美滋滋擦拭着额角的汗。 公主关心她,还送她丝帕,真好,嘿嘿…… 汤碗江晚宁本想自己去还了罢了,让芙蕖休息,可小丫头死活不同意。 无奈,只能暂时让这个瓷碗在此歇息一晚啦。 芙蕖比江晚宁大十岁,如今江晚宁十三,可因着心理年龄,再加上芙蕖性子单纯,依旧把她当妹妹看待,天天心里喊着小丫头、小姑娘。 芙蕖及笄时叶拂云便问过她可有心仪之人,但小姑娘泪眼汪汪的说着没有,想要这辈子都在宫中陪着主子。 叶拂云也许诺,以后若想嫁人,她替芙蕖做主。 但小丫头这些年从未提过此类话题,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职务,怀春之情似乎从她的情感中剔除出去,从未见过。 少女哪能没些懵懂的冲动,只是芙蕖藏的很好,只是暗暗心动。 主子的话她也考虑过,不过若因为嫁人,便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主子和小主子身边,她是不愿的。 在她心里,那个让她一瞬间心动的人,是永远比不上对她有恩又如此爱护的皇后、小主子还有孙嬷嬷。 退一万步讲,那个人带给她的心动连公主多都没有,也是因为他像公主那般温柔的对待过她,使她怦然心动。 —————— 翌日清晨,天有些昏暗,太阳被遮在厚厚的云层里,透不出光亮来。 要下雨了。 江晚宁将手中的经书合上,放在一旁,起身去关窗子。 古朴透亮的金色钟声缓缓响起,穿过诸多寮房,叩响人心,驱散心底的阴霾,这是独属梵音寺的金乌。 须臾,淅淅沥沥的水自天倾洒下来,落在窗边,发出“滴答”的声响。 女郎终是没忍住,走向门槛边,微风裹挟着细雨铺面而来,幸而到人跟前只剩薄薄的雾气。 自梨树长起的雪,不少同雨水交融,落于地上,风吹不起,只在雨打造的小小天地游动。 木门吱呀一声,江晚宁以为是芙蕖回来,未曾想见到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少年浑身都湿透了,晕开的雨渍让浅色衣袍变成了深色。 看到女郎那刻,江景珩眸子一亮,脚步加快,瞬息间走到人跟前。 想要靠近,又怕把身上的湿气传给对方,只好眼巴巴望着人,身上的湿气未沾染女郎分毫,眼底全然的欣喜惹的少女心受触动。 真真实实看着人走到自己面前,江晚宁才确认这不是幻觉,惊讶出声。 “你怎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道声音吸引去。 “太子,您刚刚跑太快,忘记拿伞了。” 芙蕖气喘吁吁的扶着门,因为跑太快,说话有些不连贯,裙边也溅了些水渍。 当她送完瓷碗打算回去时,看到太子竟凭空出现在寺庙里也是相当震惊。 通过她知晓公主住处后,连伞都没拿就快速向外奔去。 她在后面追的实在辛苦,最关键就算这般快的速度,也还是没追上。 江晚宁听完芙蕖的话,没等江景珩回答,便进屋拿了块最大的帕子。 示意少年坐在凳子上,一面给少年擦头,一面吩咐道。 “芙蕖,麻烦你去向管事的僧人拿件干净衣裳,还有鞋袜。” 正下着雨,再烧开水不知何时了,暂且先把衣服换了。 “好嘞,公主。” 说完芙蕖就拿上伞风风火火的离开院子。 江晚宁一向挂在脸上的笑尽数敛起,唇抿的平直,身上似笼起清浅的雾,分明是生气模样。 江景珩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下着雨往这跑做什么。 坐在凳子上的少年神情有些忐忑,藏在袖中的手蜷起。 阿姐分明就在身边,却有种远在天边的错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姐这样的表情,自己确实冲动了。 “阿姐……” 少女没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阿姐,我错了……” 拿着帕子的手顿了一下,“错哪了?” 女郎的声音有些低,隐约藏着几分怒在里面。 “我不该不打伞……” 江晚宁简直要被气笑了,不打伞,这是重点吗,哦不,这确实是一个重点。 示意这不是主要原因,让少年接着往下说,但对方神情迷茫,一脸“我认为就是错这”的模样。 江晚宁没忍住狠狠弹了下不让人省心之人的脑门。 被弹后,少年下意识伸手捂住额头,片刻后又放下,说着让江晚宁即将暴走的话。 “阿姐,你随便弹,只要别生气。” 少女内心默念“莫生气”,又深呼吸几次,终于平复住想把人暴揍一顿的心。 “我气的是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下雨天却跑到这里。” “阿姐往常出宫游玩,不会过夜不归……” “我与母后说过要在此暂住几天,你未曾问过母后吗?” “自然是问过的,可还是要亲眼看见阿姐心里才踏实。再说昨夜我骑马出发时并未下雨……” “你骑马彻夜赶路?!” 少女声音猛的一高,眸子瞪的颇圆,像只受惊的猫,意识到这里是寺庙,声音又迅速压低。 “阿姐知晓我一向性子急,骑马比较快。正好锻炼最近新学的马术。” 看到少女快晕过去的模样,江景珩连忙扶着人坐在另一张凳子上,轻拍少女的背。 “母后就不担心吗,或者母后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出来这件事?” 少年连忙摇头,顺手掏出胸前的令牌,“不,母后知道这件事,出宫令牌还是母后给的。” 这回江晚宁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她不理解,平时她磕着碰着,叶拂云心疼的不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她注意安全。 怎么到了儿子这就成了放养呢,大晚上的骑马赶夜路,多危险啊,真就一点不担心。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连带着望向江景珩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她是亲眼看着叶拂云从怀孕到生子,这确实是亲生的啊! 这母子俩真是心大,江晚宁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但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叶拂云虽然放江景珩半夜出宫,但还派不少暗卫一路跟随,江景珩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至于下雨也确实是没预料到的,所以没提前准备。 不过就算江晚宁知道,也只会说一句心大,毕竟看过不少影视剧,总是觉得会有不少人想伤害太子。 而且他才十一岁,虽然个子高,不代表自护能力强! 芙蕖抱着干净的衣衫进屋,江晚宁让江景珩到另一间屋子换衣服。 少年此时乖的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在女郎身后进了侧房。 江晚宁放下手中的衣衫,嘱咐道,“热水一时半会儿是难有的,你仔细将身上擦干,把衣裳换上,在屋里莫要出去,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领着芙蕖抬脚出门,顺带合上门扉。 两人一同到了香积厨,来寺庙本算是来修行的,没想到往厨房跑的勤快,江晚宁心中轻叹。 找小师傅要些生姜,又借用厨房。外面雨声阵阵,屋里热气弥漫。 女郎低头在案板上忙碌,洗姜、切片。 芙蕖在灶火旁生火烧水,因心急被烟呛到,引来一句关心,“慢些,你出来缓缓。” 只见素衣少女放下菜刀,几个跨步将芙蕖拉离,自己坐在灶火旁,熟练的生起火。 芙蕖眸子微瞪,“公主你何时学会的生火?” “你家公主聪慧过人,自学成才。” 江晚宁开着玩笑应付过去,哪是自学,是以前家里老人认为这种土灶台做饭好吃,特地砌的。 江晚宁觉得有意思每次都嚷着烧火,家里人拗不过,只好随她去。 确认火不会灭,只需添柴后,江晚宁才把位置让给芙蕖,又去切姜了。 外面雨声与刀在砧板上的声音融为一体,锅上热气弥漫。 不多时三人份的生姜水便出锅了。灌进瓷壶,拿了三个小碗,两人又匆匆往回赶。 穿着居士服的少年端坐在凳子上,头发还有些湿,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懊恼。 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走过来,想上前一想到刚刚被训又不敢上前,双手紧拽着自己的大腿,阻止身体下意识的动作。 江晚宁倒了一大碗姜汤,端过去,微抬下巴示意对方,“要全部喝完哦~” 女郎语调轻快,声音温软,但江景珩闻着浓的近乎冲鼻的辛辣味道,笑不出来。 少年接过瓷碗,眼睛一闭,仰头猛灌。 热气加上辛辣味道刺激,眼有些湿润,眼尾也染上绯色,配上白玉似的脸,煞是好看。 江晚宁心里啧啧两声,这小子长的倒是对得起叶拂云的优秀基因。 又给一旁看人喝就眉头紧皱的芙蕖端上一碗,“人人有份!” 小姑娘苦着脸,“公主……” “卖萌——不对,装可爱没用,你别难过,咱俩一起喝呢。” 芙蕖:所以一起喝会不那么难喝是吗? 江晚宁:不,主打一个喝姜汤的氛围感。 江景珩:所以阿姐为什么不陪我一起喝qaq 江晚宁:不是你我们会喝姜汤吗?(微笑) 江景珩:我错了(乖巧) 江晚宁怨气满满的望着手里端着的姜汤,一饮而尽。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怪好喝——个鬼啊! —————— 江晚宁还未雨绸缪,让马夫去买了伤寒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间院子是有小厨房的,不过没食材,所以平时也用不上,但熬药的话就很方便了。 江晚宁不知晓自己是说话灵还是乌鸦嘴。 晚上吃过斋饭,江景珩用小厨房烧好的热水,潦草洗了个澡,当然水是他自己烧的。 光生火就花了半刻钟,还是在江晚宁的指导下。 湿漉漉的发丝一缕一缕粘在脖子上,被主人用布帕粗暴的擦拭两下便作罢。 任由其自由晾干,就这样兴冲冲的又往小厨房跑,帮忙生火。 因着吃过斋饭后见芙蕖往外走,多嘴问上一句,才知晓对方要给阿姐做红枣山楂汤消食,自告奋勇帮忙。 再三恳求芙蕖才勉强同意,毕竟这是太子,谁敢让他生火。 芙蕖去积香房取了食材,打算这次在小厨房熬煮,好缩短路程,保证温度。 雨早些时候就停了,难得来的快去的也快。 江晚宁正侧坐在旁边的罗汉床上点灯看书,烛火映照着莹润的美人面,影子在墙上摇曳。 咚咚—— “阿姐——” 女郎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眉心。 她向来知晓自家弟弟黏人,但这也忒黏了,但这性子似乎是自己惯出来的。 无奈起身,门一开,少年捧着瓷碗,脸上淡淡红晕,笑容灿烂的过分,一下夺走江晚宁全部的注意力。 到嘴边的话,只说出一个,“你……” “阿姐,这是芙蕖熬的红枣山楂汤。” 夜晚的春风料峭,看着衣着单薄的少年,江晚宁向侧面退了半步,让出一人距离。 “进来说吧。” 没有丝毫犹豫,江景珩进的极快。 “我能看看阿姐桌上的书吗?” 江景珩指着罗汉床上的小几,江晚宁正饮着汤,抽空点了个头。 原是史书,女郎低头啜饮,少年低头翻书。 江晚宁喝完,“时间不早了……” 少年抬头,脸上的红晕似乎蔓延到整个面庞,有些不正常。 江晚宁将手探到江景珩额头,很烫。 女郎心里立马闪过一个念头,完了,这小子给自己作伤寒了。 江晚宁刚想收回自己的手,就被少年擒住,往自己脸颊上按,温凉的触感让少年眉头舒展,“好舒服——” “阿姐,阿姐……” 黏糊糊的调子,戳中了女郎,心变得愈发柔软。 手心里是滚烫的脸颊,手背是另一双炙热的手。 少年轻闭眼眸,似不满足,脸颊主动蹭了蹭女郎的手掌心。 偶然碰到卷翘的睫毛,有些痒,江晚宁下意识的缩了手。 一时半会儿抽不出,女郎顺势捏了把手中绯色的脸颊,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语气无比轻柔。 “松手,要去给你熬伤寒药,晚了烧出毛病可怎么办。” 还是小孩子呀,江晚宁无声叹了口气。 站起身将少年扶进他住的侧屋,虽是十一岁的少年,但身量却出奇的高,往日看起来清瘦的身材,如今全搭在女郎身上,竟让人有些吃力。 按着人躺在下,江晚宁坐在榻边歇了会儿,又用木盆打水,毛巾拧干后搭在少年额头上,又仔细掖了下被子,便认命去熬药。 芙蕖熬完汤后,被江景珩早早打发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今夜并没有月亮,小厨房黑漆漆的,没有光亮。江晚宁举着烛灯,倒也能看清大部分东西。 拆开纸包,将药倒进砂锅,兑上水在一旁小灶上煎药。 苦味顺着鼻子,不断刺激着江晚宁的嗅觉。 还好不是她喝。 火焰不断舔舐着砂锅,沸腾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欢呼声,预示着煎药任务即将结束。 隔着纱布将药汤倒进碗里,褐色的汤药搭配着泛着苦味的热气,将“表里如一”贯彻到底。 女郎赶忙端着汤碗进了侧屋,果然,少年的脸愈发红了,将瓷碗放在一旁,弯腰取走少年额头上的毛巾,浸过一遍冷水,拧干,复又敷在原处。 拿着小扇子在瓷碗上来回煽风,试图让汤药快速降温。 “阿姐,冷……” 榻上少年发出一两句呓语似的话,不断冒着冷汗,鬓角被打湿,薄唇殷红,面色苍白。 江晚宁重新掖紧了被子,端过瓷碗的手格外烫,又将双手搓了搓,伸进锦被,拉过少年汗津津的手捂住,想让少年稍微好受些。 一触到这双手,江景珩便像藤蔓似的缠绕上去,攀的极紧。 鼻尖熟悉的浅浅药香让他安心,江晚宁如今相对康健的身子,都是不少名贵的药材温养出来的。 长期浸染,也沾染上了药香,不过十分浅淡,并不会让人难受。 捂了一会,江晚宁抽出手,摸了下汤碗,温度估摸着可以了。 “阿珩,喝了药再睡。” 少女的声音仿若一片羽毛,飘然落在少年耳边,轻轻划过。 阿姐…… 江景珩费力的睁开眼,面前的女郎轻蹙眉头,眼底盛着担忧。 拿过一旁的软枕垫在少年身后,扶着人坐在榻的一侧,伸手将锦被往上提。 少年除一双手在外面,其余都被裹的严实,活脱脱一只蚕宝宝。 江晚宁用汤匙舀了一口汤药,自己先尝了一口,嘶真苦,不过温度刚好。于是向少年嘴边递去,“烫吗?” “正好。” 瓮声瓮气的,带着极重的鼻音,可能是因着药苦,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用勺子一口一口喂,效率未免太低,而且怕人又冻着,江晚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这种方式喂药,打算速战速决。 只见女郎站起身直接端着碗,送到江景珩手里,让少年端住瓷碗。 自己则是用手扶住碗底,顺着少年的力气,全程紧盯着对方喝药速度,帮忙将药灌进口中。 这里毕竟不是宫中,没有在喝药时随时随地备着的蜜饯。 江晚宁用茶壶倒了一杯水,给江景珩漱口。 少年紧拧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些。 扶着少年躺回去,被角往里掖了掖。用手轻轻拂开散乱的发,确保对方睡的舒适。 女郎一句,“睡吧。” 江景珩便安心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平缓。 江晚宁心知人睡着了,才起身收拾东西。 折腾许久,江晚宁也精疲力尽,防止人半夜又发烧,无人照看,便抱来锦被,在旁边的小榻上将就一晚。 幸而汤药很管用,江晚宁几次起夜查看江景珩,对方的额温都很正常。 最后一次也一切如常,才彻底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 夜里又起雨,破晓时分才彻底放晴。树上的叶,地上的花都润泽不少,不时有停留的雨露滴落。 榻上的少年睫毛微颤,片刻睁开睡眼,带着些许迷离朦胧。 几瞬清醒过来,少年记得自己昨夜似乎染了风寒,是阿姐在照料他。 现在他觉得身体好多了,没有之前发热时浑身酸痛的无力感。 江景珩眉头不自觉皱了皱,抿了下嘴,一副懊恼神色。 他一直在给阿姐添麻烦,这次不管不顾来找她,结果还风寒惹的阿姐辛苦照顾他。 他要去赔罪,而且他的本意就是看到阿姐安好,所以今日便回吧。 起身穿好衣衫,刚走两步,便看见一少女盖着锦被蜷缩在小榻上。 许是身体太过疲累,方才的动静并未惊醒江晚宁。 江景珩瞬间放轻步伐,上前几步,将少女露出锦被外的手放回。 女郎睡姿不算太好,大半身子在榻外,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 江景珩又轻手轻脚的将人往里挪了挪。哪知才挪完,少女身子又向外滚了一些距离。 见到如此,少年眉眼染上笑意,抿着的唇也上翘几分。 没想到平日娟好静秀的阿姐睡觉却也这般好动。 少年如法炮制,将女郎挪回原处,只是因着之前的动作,少女些许青丝粘在脸上。 本着让阿姐睡的更舒服些,江景珩顺手想把江晚宁的头发拨到一旁。 入手的触感似绸缎,少年动作顿住,用手捻了捻,又用另一只手捻了下自己的发。 模样有些傻气,许是停留了太长时间,悬着的发丝时不时刮着少女的脸,因着痒,女郎的身体自动躲了躲。 江景珩的手举的不高,几乎贴着女郎的脸。 手指划过光滑的脸,由脸颊到鼻间,倏的触到一小片细腻温软,不时还有温热的气息洒在手背。 面容姣好的女郎,风鬟雾鬓,唇若含丹,因进入梦乡,眉目舒展,神色恬淡。 除却算不得雅致的睡姿,好一幅美人卧榻图。 少年连忙撒开手,明明不高的体温,却似是被烫到,脸上迅速染上红晕,甚至脖子和耳尖都透着层淡淡的薄红。 四肢像才长出来似的,运用不甚熟练,同手同脚的离开屋子。 轻阖上门扉,江景珩觉得自己似乎走在柔软的云端,浑身轻飘飘的。 坐在石凳上盯着自己的手指发愣,无意识的轻轻捻了捻指腹。 好软…… 顿了片刻。 猛然发觉自己相当奇怪的动作,脸又红了红,直到芙蕖要去小厨房才回过神要去帮忙。 第47章 杂谈 笃笃—— 榻上的少女眉头簇起,伸手将锦被朝上拽了两下,整个人埋进柔软里。 “公主,晚用早膳怕会腹痛,先起身用完早膳,等会儿再睡个回笼觉可以吗?” 是哄孩子的语气。 门外的芙蕖眸底划过些许无奈,不久前才从太子口中得知自家公主昨夜的辛苦。 虽然心疼,但早膳是不能不用的。 休憩的蝶翼轻颤,墨眸里水气氤氲,江晚宁望着不甚熟悉的小榻怔忪片刻。 昨夜是为了方便照看江景珩才在这休息的。 眼中的迷茫消散,江晚宁起身,穿上鞋袜,拍了拍衣衫。 昨夜未曾解衣,直接就睡去,现在有些褶皱。 稍微理了下锦被,打算一会儿再过来抱走。 女郎打开门扉,倾泻的金晖耀的人睁不开眼,透明的泪几近溢出,这才赶紧用手遮盖出一小片阴影。 是有些晚了。 “芙蕖,你先用膳吧,本宫盥洗还须一刻功夫。” “芙蕖不敢,还请让婢子替公主梳妆。” 江晚宁思考了片刻,想到自己那为数不多会的头发样式,很爽快的让小姑娘跟着自己移到原本的厢房。 先让芙蕖在一旁等候片刻,自己迅速盥手,取柳枝放在口中嚼,配合着盐刷牙。 未央宫是有更精致些的牙刷,但此次出宫急,并未带上。 温水洁面,帕子拭去脸上的水珠,便赶忙往芙蕖梳妆台走。 女郎端坐在铜镜前,明眸皓齿,桃腮杏面,三千青丝如瀑。 身后侍女的手极其灵巧,上下翻飞,不多时,披散的发丝束成垂挂髻,两边耳侧是对称的双环。 置于头顶的发髻由银鎏金掐丝桃花钗固定,旁边再由些掐丝嵌珠的小花钿装饰。 样式简单却不失雅致,俏皮灵动。 尽管看过不知多少次,江晚宁还是要感叹芙蕖的手艺,对着铜镜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芙蕖,要是没了你本宫可怎么办呐。” 小姑娘见对方欣赏自己的手艺,心里欢喜,眼中漾出浅浅笑意,“芙蕖会永远陪着公主。” 咕—— 芙蕖面上闪过羞赧,人如其名,似一朵绽放的菡萏。 “睡了许久,本宫也肚子空空,还麻烦可爱的小芙蕖陪本宫一起用膳。” 江晚宁扶上小姑娘的手,牵着脸上红晕还未退却的人儿,往小厨房走去,在人未看到的前面,嘴角上翘几分。 她家的小芙蕖真是可爱又能干。(?????????) 少年坐在小厨房灶台旁,盯着火光发呆,时不时添上些柴,以保证炉灶内的火不灭。 一个两个都未用膳,傻等着她,若她赖床不起,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下回再遇到今日的情形,可不必等,你们先用膳,留些饭菜就足够了。”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似草丛中正在快乐啃草却被突然抱起的受惊兔子,反射性的一颤。 紧接着连忙起身,在一旁盥洗盆里净手后帮忙端粥。 江晚宁久久未起,斋饭也凉了,烧火这事被江景珩包揽。 芙蕖被他安排去唤江晚宁,可以帮女郎梳洗,而他过去则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况且不知为何,只要想到阿姐,手背上就一阵灼热。 想到这,少年的耳尖又红了几分。 …… “阿姐,我不该如此冲动来找你,染了风寒,还劳烦你照料,打扰了你的游玩。” 用过早膳,在小院躺在藤椅看书累了,便盖住脸晒太阳的少女,好不惬意。 江晚宁并未睁眼,慢悠悠的回应。 “我昨日就讲过,我只是气你不爱惜身子,如今你风寒也受了,我的气早消了。” 蓦地想起面前的人将来很可能是一国的君主,不禁有些伤感。 “阿珩,这世上能长久依靠的只有自己,无论母后还是我,都不可能陪你、照顾你一辈子。” “我知晓的。” 可是阿姐能否知晓,江景珩只愿母后长命百岁,阿姐长乐无忧。 若这些愿望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才能实现,他定当竭尽全力。 少年踌躇了几秒,终是下定决心。 “阿姐,我还有件事想向你赔罪。” “你先说,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女郎语气闲适,丝毫不知晓下面会有什么尴尬场面。 “……今早看阿姐半个身子都在榻外,便将你往里挪了挪,阿姐又将身子往外滚,头发有些乱,我理头发时疏忽间手碰到了阿姐的……唇。” “……” 江晚宁沉默了,是她生性安静吗? 不,是她尴尬的正在内心撞墙,睡姿不好这件事她一向是知道的。 不过被别人还是自家弟弟看到,她也是相当崩溃的! 至于少年的手不小心碰到嘴唇这件事,她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这小子幼时还亲过她的脸颊呢。 大概率也是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提为好。 社死天天有,忍忍很快的,这辈子就过去了。 江晚宁不断给自己做建设,战术性咳了两声,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脸也红了些。 “我自然原谅阿珩,因为你是害怕我掉下去,我们还是姐弟。 不过男女有别,注意些分寸总归是好的,你以后做什么影响到他人的事,要征求对方同意。” “好的,阿姐,我会注意的。” 少年郎乖巧点头,不懂阿姐的尴尬。 在他看来睡姿不好的女郎给他一种真实感,不是藏在雾里看不清的虚无感。 江晚宁对他很好,不过有时好的有些不真实,因为女郎很少生气,总是笑盈盈的。 表面看来平易近人,实际上谁也未曾真正走进她的心,所以他和母后总是喜欢逗少女做出些不同的表情。 …… 街道两边有素雅的茶楼、热闹的酒馆,店铺旁立着的各式帷幔似彩带迎风摇曳。 空地处则是不少流动的摊位,小吃、器具、首饰、脂粉应有尽有,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熙熙攘攘。 女郎与少年走在街上,出众的容貌惹人注目,非凡的气场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尤其是那位女郎,总是不自觉地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江景珩原本打算今日便回,向江晚宁辞别时,女郎说了句明日再走,既然出宫,就好好陪她玩上一日。 于是两人来到集市闲逛,江晚宁领着人进了家成衣铺。 来时甚急,连件衣裳也未曾带,身上那件也被雨打湿,拿去洗好晾晒,现在还潮着,哪能让江景珩穿着居士服回宫。 江景珩挑了件外层竹绿,内层暗红的云纹圆领袍,腰间一条墨色金鞶带,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 江晚宁出门前换了件浅绿襦裙,亭亭玉立,似袅娜的青莲。 如今两人的穿着看起来倒是十分相配。 再往里走什么民众都有,哪怕是天子脚下,也有无家可归之人,街道的角落不少落魄的乞儿向来往的人讨生活。 江晚宁眼中闪过不忍,去包子铺买些吃食,与江景珩一一走过轻轻放在地上破旧的碗里,分发给街上的乞儿。 仅是几个包子,就惹的人跪地,不停说着“谢谢好心女郎小郎君。” 女郎等身旁老者吃完包子,才问道“老翁,今年的流民是又多了吗?” “是呀,今年冬天比往常暖和的多,想着地里的麦子这下好过冬了,哪知道虫害也来了。 天还干,没下几场雨,麦苗干死一片,加上虫害,地里的麦苗几乎废了。” 老者长叹一口气,接着说,“想重新买麦种,麦种价钱猛的一涨,根本买不起。 再加上还不上之前麦种的钱,只好家里的东西都抵押,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也许是话题太过沉重,气氛也陷入凝滞状态,眼看着面前两个好心的小娃娃愁眉苦脸。 老翁颇为洒脱的一笑,摇了摇破碗中几枚铜板,“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们现在虽以乞讨为生,但终归是个活法。 世道变化,说不定哪天又能种上地,有个自己的家。” 两人收起苦脸,这样通透的人,不需要他们这般的同情,况且情感上的怜悯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两人索性将身上些许碎银换成铜板,分发给众人,够每人一天饭钱。 兴许都是因为被迫成为流民,所以并未出现疯抢的情况,他们虽然沦落成乞儿,但江晚宁相信他们所说的,终有一天,他们会重新种上地,拥有自己的家。 告别这群特别的流民,两人向更深处走去,通过城门,城里愈发热闹,这里居住的大多是有权有势之人。 他们有的是给佃农出租土地的地主,有的是掌权的门阀士族,或是凭着大把真金白银得到上层庇护的商贾。 个个衣着光鲜亮丽,面色红润,不知饥馑。 江晚宁深刻认识到她现在正是他们中的一员,没有立场指责,同时她曾经或许未来也是城门外中的一员。 “阿珩——” “阿姐,我明了你的心思,明日回去,我就去和父皇讲明情况,看能不能救济他们。” 在一起生活十来年,江景珩再清楚不过江晚宁心软的性子。 女郎眉头舒展开来,看向远方,一墙之隔迥然不同的景象。 “阿珩,其实我更想问,以后你坐上了父皇的位置,对于今日的情况如何去做?” 少年思考片刻,想着太师教授的内容,“天灾无情,国库不充盈时当鼓励门阀士族捐纳,以救济百姓。” “那如今数次灾荒,你可曾见门阀情愿将钱财粮食拱手相让?” “阿姐所说确为事实……” 江景珩敛下笑容,有些苦恼,不知如何应答。 对面女郎的笑容确是愈发灿烂了。 江晚宁隐约能感觉到,这是个历史的转折期,中央集权不断加强是历史趋势。 如今地方的权力过大,这对她的任务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若想帮助江景珩,将一部分权力收归进他的手里,这是再好不过。 而笼络人心是获取权力的快捷方式,得民心,自然也包括得臣心。 “那阿珩这段时间跟着上朝,觉得朝廷官员的能力又如何呢?” “参差不齐。” 说到这,少年的神情明显多了些无奈,低头将脚边的石子踢开,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个年纪跟着上朝,大多是体验,在一旁观察,也就对一些滥竽充数的士族子弟有所了解。 但他们背后是门阀士族错综复杂的关系护佑着,若没重大错误,不可轻易罢免,只能听之任之。 走了一段路程,再加上边走边谈,是有些渴了。 女郎领着还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少年走进茶楼,有窗的楼上雅间,点了一壶花茶,又加了几盘点心。 江晚宁将花茶倒进瓷杯中,晾干的桃花花苞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最后一次尽情绽放它的美。 极尽艳丽的粉,却有着淡雅的清芳,含蓄内敛。 江晚宁端起瓷杯细细品尝,许是添了些蜂蜜,入口微甜。 夹杂着桃花特有的香气,再吃上一口细腻软糯的云片糕,实在妙哉。 见推到江景珩面前的糕点迟迟未动,江晚宁捏起一片,因着两人正对坐着,女郎微微弯腰向少年嘴边递去。 香甜的气息钻进鼻间,嘴边是雪白的糕点。 “回神,张嘴。” 江景珩头脑还没转过来,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张嘴含住云片糕,入口即化。 尾端似乎因为捏的时间有些久,还染上些少女指尖的温度。 “这家云片糕味道不错,甜而不腻。” 女郎赞赏的点点头,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片,眯眼享受的样子像只餍足的猫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景珩竟觉得这云片糕和往常比似乎甜了些。 又捏起一片,少年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为何没方才那般好吃? 吃饱喝足后,江晚宁又接上之前未讲出个所以然的话题。 “国库充盈,自然要百姓安居乐业,徭役不可耽误农时,赋税不可过分。 洪涝干旱,随意一个都可能让地里颗粒无收。 可偏偏这时,地主豪绅又趁火打劫,朝廷官员如此,接济下不下的来还未可知。 赋税交不上,反而落得个家破人亡,如此国库如何才能充盈,北齐又如何强盛?” 女郎低眉伸手将茶杯推到茶壶的一侧,用手指在二者之间比划距离,莹白修长的指尖落于木桌,露出一小截皓腕。 “况且天高皇帝远,地方几乎都是看那些地方门阀士族的脸色。 朝廷就算有兴修水利,休养生息的政策,若真正掌权的门阀不同意,又哪里能推行开。” 江景珩认真听着,面容划过凝重之色,唇轻轻抿起,食指缓缓敲打桌面,分明是思考的模样。 “若是地方的官员都是从朝廷拨过去,将地方权力部分收归至中央是不是会好些。 况且天下有志之士何其多,可寒门难以往上爬,白衣卿相更是少见。 若是选官直接有朝廷组织,所有读书人都能参加,层层选拔,从其中取优,岂不妙哉。” 经过江晚宁这样一说,江景珩思路豁然开朗,接连点头,“阿姐说的是,阿姐说的是。” 几乎激动的想要站起来,即刻去禀告。 江晚宁攥住他的手,人又坐了回来。 “倒也不必这般激动,收归地方门阀士族的权力,分散中央朝廷的权力,使之集中到天子手中,开创新的选官制度,哪一个都不是容易的事,其中的腥风血雨犹未可知。” 况且中央权力过大也并非好事,江晚宁怕人把握不住分寸,不过如今的情况也是该加强中央集权。 江晚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也只是学了些理论,历史书上千百年来的事,也可能仅仅是几页纸便书写过去。 而其中万般艰险,只有亲历者方可知晓,未曾想她有一天也能亲身参与。 剩下要靠古人的智慧了,她只能说个一二,不可干预过多。 况且凭借她这个脑子怕是也没多少能力干预,权术于她,太过复杂。 江晚宁久久未出声,只是安静品茶,让江景珩慢慢消化。 许久少年才缓过神来,阿姐今日所讲,对他来说冲击不可谓不大。 而女子谈论朝政,甚至教导未来天子权术之事,放在有心人眼里,不知如何诋毁,甚至还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他自小与江晚宁生活,受叶拂云言传身教,自是知晓天下女子如母后、阿姐有才者甚多,只是未有机会展现。 少年眼露忧思,“阿姐,今日之话,你与我谈论便好,但旁人万万不可多语。” 江晚宁哪里不知对方担忧之处,“放心,我也仅与你一人说过,这些事我有分寸,定然不会和他人多说。” 女郎拍了拍少年伸过来的手,轻声安慰。 此是雅间,两人谈话声音并不大,再加上隔音效果好,并未有第三人听到此番言论。 两人谈天说地,由朝廷聊到地方,由天子说到百姓。 江景珩一直知晓江晚宁的诸多思想与常人不同,未曾想竟是如此大胆。 “阿珩,以后你若当了天子,定要当个明君,可不能向那些个昏君似的惯养奸臣,只顾自己。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管你想不想担这份责任,但到你眼前,就要担负起。 明君与贤臣共治天下,国家才能走的长远,因此也不可独揽大权,不听好的谏言。” “嗯,我自然会的,今日给乞儿们分发吃食,我就知晓,这世上有不少百姓连最基本的饱腹都得不到满足。” 少年顿了片刻,接着说。 “国库几乎都是百姓赋税堆起来的。 说句不中听的,若是想坐稳位置,继续享受如今的生活,当要取得他们的拥护。” 江晚宁一脸欣慰,“你知晓这些便是再好不过了。” 果然这些思想还是要从小培养,等江景珩长大,封建君主思想根深蒂固,她说的怕是对寻常百姓没什么帮助。 增加自己的权力,江景珩肯定会做,但对百姓休养生息可就不一定了。 两人停留太久,天色渐晚,月亮早已挂上夜幕,银光洒落人间。 不时能听见小贩收摊回家,一些晚间摊贩摆摊吆喝之声,孩童被父母催促回家。 处处是凡尘之声,凡尘之景。 江景珩顺着江晚宁的视线看窗外入神,他知晓,如今的身份当要守护北齐这个国家的,守护这热闹景象。 处处人间之乐,声声曼妙之音。 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第48章 偶遇 今日一早,江景珩便隔着门扉向江晚宁告别,要回皇宫去了。 心知阿姐如今的熟睡状态定然听不到,但还是轻声说了句“阿姐,阿珩走了。” 晨光熹微,天还是雾蒙蒙的,僧侣已经开始做早课,诵经声不大,却句句直达心底。 寺庙外,江景珩与马夫、芙蕖挥手,叮嘱二人好好照顾江晚宁。 昨夜睡的极晚,而今日又起的太早,小姑娘迷迷瞪瞪的,上眼皮几乎要贴着下眼皮,站着睡去。 牵着江景珩的手,嘟囔着“一路平安”。 “好好好。”江景珩眼里漾着无奈,昨夜本就说了不必再送,哪知他刚骑上马,江晚宁就小跑过来。 发丝凌乱,衣服扣子也有扣错的,一看就是急急忙忙出门,来不及梳洗打扮。 “干粮盘缠都带了吧,要不还是坐马车吧,安全些。” “阿姐,都带了,不必过于忧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骑马更快些,也更自在。” 江景珩没忍住,揉了揉近在眼前毛绒绒的小脑袋。 小姑娘竟是缓缓倒进了他的怀里,给少年吓了一跳,低头看人,早就闭上眼睛,哪还有半分清醒。 难为她困倦到这般地步,还来送他。 江景珩轻轻环住怀里的女郎,将下巴搭在江晚宁肩窝,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阿姐,我走啦,你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了,过两天等你回来,我去未央宫找你玩。” 少年站起身,看小姑娘虽然还闭着眼睛,但仍旧努力哼哼唧唧的应和,嘴角弯了弯。 伸手将女郎鬓角被风吹乱的的发理至耳后,便招呼芙蕖扶住江晚宁。 少年干脆利落的跃到马上。 “驾——” 不多时,一人一马的身影便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江晚宁则被迷迷糊糊扶回床榻,睡了个回笼觉。 等人彻底睡醒,天已经大亮。 江晚宁脑海里一遍遍播放着自己送江景珩犯迷糊的画面。 对于这种社死,她由一开始的尴尬,到现在的平静如水。 毕竟这次只是犯困,况且她可是努力克服生理上的困倦,去送人。 尽管最后又睡着了,但这份心意,怎么能因为后半段的意外而否定呢! 小姑娘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而是进化为能替自己的社死经历找到合适理由并自洽的小姑娘了。 —————— 又在梵音寺待了两日,江晚宁决定再待一日,明日一早就出发。 因着今日要求平安符,头天晚上女郎就认真净身,洗去身上的尘埃,诵经静心。 今日一早就穿戴整洁,从两旁的门进殿烧香拜佛。 梵音寺的香客比前两日多了不少,时辰尚早,殿内香客如云。 虽人来人往,但都恭默守静,唯见穿着不同衣衫样式的人端正姿态焚香礼拜,素白的烟袅袅腾起,在大殿穹顶聚集,似轻盈飘渺的云。 女郎左手拿着六柱香,点燃后等待明火慢慢熄灭,之后双手握香,高举过头顶,缓缓弯腰作揖,轻闭双眼,神情虔诚。 一愿每个世界的亲人好友平安喜乐。 二愿能顺利完成任务回家。 江晚宁认认真真将手中的香置入香炉,退后几步,跪在蒲团,双手合十拜了几拜。 出殿后为叶拂云与江景珩请了两个平安符,这也是她来寺庙的目的之一。 听芙蕖说,寺庙后山的梨树更多,梨花开的也更盛。 江晚宁便想顺便去看看。 估摸着这个时间,大部分香客都去殿内上香,四周寂寥,但漫山梨花却生机盎然。 风吹过,素白的花瓣,却没有冰雪的寒凉之气,落入手中,是柔软的,带着浅淡香气。 “殿下?” 这熟悉的声音…… 女郎转过身,眉眼弯弯,眸子里满是惊讶,还有碰见好友的欣喜。 “卿白,你也来梵音寺游玩呀?” 方才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他心里讶异,想着焉能如此凑巧碰上,但还是踱步至女郎身后,想看个究竟。 那双带笑的盈盈桃花眸,不是长乐公主又能是谁。 但小姑娘沉浸在美景中,并未注意到有人打量自己,更不可能发现他。 于是少年面露纠结之色,向前迈了一步又收回。 锦衣都被揉搓出些褶皱,踌躇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仪容,下定决心向女郎问好。 瞥见小姑娘眼底纯然的欣喜,宋卿白心底忍不住变得有些温软。 眼中光华流转,丝丝缕缕的柔情随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散开。 “嗯,正巧休沐一日,予欢与母亲要来梵音寺祈福,闲来无事,微臣便也跟着来了。” 还遇上了你。 女郎点点头,“本宫也是在宫中无事可做,出来透透气。” 说完后,空气陷入短暂静默。 江晚宁也不知聊什么,便转过身接着看起满树的梨花。 少年笨拙的想找个话题,不想浪费难得一次的单独谈天,“殿下很喜欢梨花?” “大概是喜欢的,不只有梨花,未央宫的杏花,上书房旁的海棠都是极好看,惹人欢喜。” 梨树下,少女扬唇浅笑,仿若枝头繁花,清丽莹白的脸蛋像极了她所喜欢的棠梨。 “哦,对了,芙蕖做的杏花糕一绝,甜而不腻,回头她若是再做,定要请你尝尝。” “那卿白便在此谢过殿下了。” 少年拱手行了礼。 虽两人这几年同在上书房学习,甚是相熟,但该有的礼数,少年固执的很,从不肯少。 无奈,江晚宁在他面前也不得不端着些礼仪来。 “无碍,不过此杏花糕非彼杏花糕,只是模样像杏花的糕点,里面并没有真的杏花。” 女郎看向宋卿白解释道。不过眼眸掠过少年的头顶,却扑哧一乐。 原是些许梨花,落在少年墨色发顶,让她想起了山尖雪。 “卿白,你的发顶上落了梨花。” 少年伸手轻拂,大部分都顺着发丝落下,但因无法看到,竟将一些花瓣送进了发丝里面。 还呆呆愣愣的问女郎是否可以。 江晚宁看人左扒右挠,愣是越弄越糟,忍不住性急道,“你弯些腰。” 少年乖乖倾身,任由少女靠近。 有些过于近了,浅浅的药香萦绕在鼻间,因着少女的动作,时不时从耳侧扫过的青丝,还有发丝间轻柔穿梭的手。 少年的心弦也被一点点拨动,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宋卿白缓缓阖起眼睑,敛去心中杂念,仿佛被定身似的,尽量让自己不触碰到少女。 “好啦!” 江晚宁动作相当迅速,几片娇嫩的花瓣静静躺在女郎手心。 软玉温香离怀,宋卿白心底涌出淡淡的失落,意识到真实想法,又在内心唾弃自己龌龊无礼。 恭恭敬敬的谢过少女,见人伸手要将花瓣撒下,忙声,“殿下可否将这花瓣赠于微臣。” “哦,好。” 本就没几片,还尤其轻,大多都黏在手心。 江晚宁又怕伤了花瓣,在上面留下指印,只好轻轻用指腹一片一片拈起,放在少年微微拱起的掌心。 指尖与掌心接触,在女郎未曾在意间,少年的耳尖微红,心跳加快,每一声都是未曾诉诸于口的倾慕。 “殿下……” “嗯?” “您的发顶也落了些呢……” “……现在我们就下山吧。” “卿白逾矩了,殿下。” 宋卿白墨眸中溢出点点笑意,连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缱绻。 修长如玉的手指快速拂去女郎头顶的花瓣,拢进手心。 “谢谢。” “殿下不必与我客气。” “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 —————— 这个世界虽是古代,但民风相对较开放,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苛。 因此江晚宁与宋卿白一起下山,人们只是会出于好奇打量两眼。 宋予欢挎着宋母正巧从大殿出来,看见自家兄长从远处走来,心道来的真是巧。 等等,怎么旁边还有个女子? 嗯?! 不确定,再看看。 !!! 宋予欢眯起眼,仔细打量。 竟真是殿下! 若不是有母亲在身旁,按小姑娘活泼的性子怕不是要像兔子似的蹦跳到江晚宁身边。 等江晚宁彻底走近,宋母也算看清少女,正是一双儿女常在耳边提起的那位公主。 女郎趁妇人不注意,冲宋予欢眨眨眼。 收到了对方极其热烈的眨眼回应,小姑娘嘴角上扬。 江晚宁有些担心这孩子的眼睛会抽筋,连忙眼神示意对方不要过于激动。 宋予欢这才停止明送秋波。 温婉娴淑,穿着浅紫竖领对襟长衫配同色马面裙,面容温和的夫人正要行礼,却被一双纤手虚扶住。 “宋夫人不必多礼,太傅是本宫的老师,按辈分来说,本宫更应该叫夫人一句师母。” 女人压下心中的讶异,垂下眼眸忙道,“殿下过谦,臣妇不敢当。” 但顺势站直身子,看向女郎的眼神亲近不少,眼里的疏离也淡了几分。 这孩子当真如卿白与欢儿所说,温和知礼,平易近人。 “殿下可是要去殿内上香祈福?” 女人拉着宋予欢微微侧身,方便女郎进去。 “早些时候上过香了,正巧在山上赏梨花碰见宋公子,便作伴一起下山。夫人不必在意本宫。” 江晚宁看向因为自己在场明显拘束着的妇人,补充道,“长乐来此的目的也只是与夫人问好,这便告辞了。” 女郎微微颔首,不等对方有何反应,便转身离去。 虽然知晓女郎转身后看不到三人的动作,但另三人还是行了个礼,目送人远去。 “卿白,欢儿,你们了解公主些,我方才莫不是惹殿下不快,她走的如此之快。” 妇人目露担忧,不自觉攥紧小女儿的手。 宋予欢拍了拍妇人的手,笑道,“娘,你不必担心,殿下方才说了,她就是来问声好,走的快也正常,并非不愉。” “况且殿下若不走,您还要绷紧身子到什么时候。” 妇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殿下还真是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宋予欢没戳穿江晚宁不擅与人交际之事,尤其是长辈,主动过来问好,也是不容易。 想象江晚宁内心纠结,但碍于礼节又不得不过来的模样,宋予欢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似乎也学坏了,总想看到殿下不同表情的模样。 转眸望见自家兄长还紧盯着少女消失的地方,打趣道,“哥,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身姿挺拔的少年猛然回神,以手掩唇轻咳一声,俊逸的面容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见往日遇事波澜不惊,淡定从容不似少年人的长子竟破天荒红了脸,都是过来人,宋夫人心如明镜。 虽然在她眼里,自家孩儿是顶顶好的儿郎,但若是与方才那位自己见了尚且怜爱又蕙心纨质的殿下相配,宋夫人心里还是迟疑的。 “卿白,若你真的下定决心,还需努力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都是高攀了的。” 虽是心疼自家孩子,但毕竟经历了诸多事,如今内心相当通透的妇人还是直接说出内心想法。 他能坚持自然最好,但若坚持不了,趁早放弃,也好寻了别家的好姑娘。 作为当家主母,她也有自己的考虑。 年轻儿郎碰见如长乐公主那般的女子,有倾慕之心实属常事。 但恰巧如此,爱慕者如过江之鲫,有些人便也就萌生了退却之心,曾经的热情便也烟消云散。 宋夫人实在不看好自家长子那一刹那的意动。 因着她实在太了解宋卿白表面温和,实则性子冷淡,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便从迷恋中清醒过来。 但她却低估了少年人执拗的近乎病态的另一面,仅为一人炽热诚挚,一眼终身,燃尽一切的爱恋。 “娘,我知晓了。” 少年声音不大,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打算用一生去追寻,至死不渝的决心。 哪怕他知晓在女郎眼中,他或许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但那又如何,如今在她身边的人是他,是那人没本事愚蠢的离开了小姑娘,他更要抓住眼前的时光,一点一点把那人挤出女郎的心。 若是以后那人不要脸面来抢来争,他也能有些把握才是。 装乖卖惨他不曾学过,但若在必要时刻能换取小姑娘的一丝同情与不忍,他便还有机会。 不过几息之间,各种情形都在宋卿白脑海过了一遍,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宋予欢无意间瞥见自家兄长深沉的眼眸,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唉,哪个倒霉蛋竟然被宋卿白这个心机颇重的人惦记,真是可怜…… 回到小院正坐在桌边喝茶,宋予欢口中的倒霉蛋·江晚宁猛的打了个喷嚏。 好不容易维持的端庄优雅的形象一下子幻灭,好在院内就她一人,芙蕖约莫着去准备午膳,还好还好。 女郎幽幽道,“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无人应答,唯有微风拂面,似在安抚女郎。 第49章 及笄 又是两年时光,近日北齐国有件大事,让人津津乐道。 那便是养在深宫鲜少露面的长乐公主再过几月便到了及笄之年,可婚嫁。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室的公主,都是及笄宴上挑选驸马。 不少年轻儿郎摩拳擦掌,准备争上一争。 且不说长乐公主身为北齐国目前唯一的长公主,身份地位何其尊贵。 就是那无双容貌与温和知礼的性子,也让人心动不已。 “惊鸿一瞥乱芳华,遥望未央解相思。”这样的话更是在京城年轻儿郎间广为流传,引人共鸣。 宋卿白这几日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一来为小姑娘即将及笄而开心,二来则是最近听着不少身边少年郎关于殿下的议论。 看到小姑娘有如此多的倾慕者,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自信,京城翘楚如此之多,他除了曾与殿下同窗,也不是多特别的一个。 万一,万一殿下在及笄宴上看中了别人,他又该如何? 不行,这般揣度小姑娘的心思,不如找个机会,直接问问清楚。 —————— 风仪宫内。 岁月未曾在叶拂云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她依旧是那个明艳端庄的皇后娘娘。 身居高位,身上的威压本该也会重上几分,但偌大的皇宫,妃子寥寥。 江靖渊明面上的子嗣也只有一位公主与一位皇子。 朝中大臣不知上书多少回,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叶拂云这儿,让她劝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每次见那人她心里只觉得晦气,如今让她主动去劝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好在那人唯一的用处便是驳了那些奏章,省得她天天听的心烦。 皇室凋零关她何事,又不是她拦着那人,不让他去找其他妃嫔,避子汤药也是他自己要喝的。 呵,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可笑,姐姐已经走了那么些年,做这些给谁看。 子嗣少了于她来说是件好事,省去不少麻烦事,阿珩的位置是从出生就放在那里的,无需争抢。 如此,若是有一天她去了,晚晚也好有个依仗。 不过如今让她有些头疼的是,晚晚如今就要及笄,势必要挑选夫婿的,她心底却不愿让小姑娘早早嫁人。 而且看小姑娘那不开窍的样子,若是能再拖些时间就好了。 没有情爱之扰,她也许就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罢了,她自己的人生,还是由她掌握的好。 叶拂云敛下纷繁的思绪,向站在一旁的侍女吩咐。 “长乐这个时辰约莫着也该散堂了,你去未央宫将她请来,就说本宫有些事想与她说。” 突然想起些什么,又吩咐另一个侍女。 “哦,对了,你去将太子也一并请来,我也有话与他商量。” 侍女行礼后便快速退至殿外,去请两位。 不多时,江晚宁先到,江景珩随后便也到了。 叶拂云将小姑娘领到了自己的内榻边,让江景珩先去殿外等上一等。 轻声细语的问,“晚晚,如今你也大了,可有心仪之人?” “回母后,并没有,而且如果可能,我此生并不愿嫁人。” 年岁渐长,容貌也彻底长开,展现无限风华的小姑娘认真的望着女人。 叶拂云蓦地眉眼舒展,笑的愉悦。 “好,既然如此,剩下的话,便让阿珩也一并听了去,咱们一起想办法。” 说着便拉起小姑娘的手,走到大殿的八仙桌旁坐下。 “阿珩,你来。” 如今的少年比两年前稳重不少,缓缓走来,在小姑娘面前的位置坐下。 毕竟还是个少年人,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嘟囔一句,“母后和阿姐说了什么悄悄话,要我离的如此之远。” 叶拂云颇为好笑的望着自家儿子,“以后,我和晚晚之间的小秘密还多着呢,你也要一一打听?” “自然不会,只是母后将我叫来,却只是为了守门,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江景珩也是个惯会撒娇的,年纪长了两岁,撒娇功力也没落下。 “是晚晚快要及笄,按照惯例,需挑选个夫婿,我正问着她的想法,是否有心仪之人?” 叶拂云温和的语气,却似在江景珩耳边响起一道惊雷。 “那阿姐可有心仪之人呢?” 少年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朗润,变得有些艰涩,内心一瞬间有着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情绪。 震惊、不舍,还有浓的几乎将他的心都泡的肿胀的酸涩感。 阿姐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嫁了去,离开皇宫,与那人朝夕相处,心便也会偏向那人。 只要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开始冒酸水。 他不想也不愿阿姐嫁人,但这过于自私了些。 理智一直拉着江景珩,让他不曾看到内心那些真实阴暗的想法。 阿姐若是能一直留在皇宫便好了…… “自然没有,而且我也不想嫁人,所以正和母后商量呢。” 女郎坚定的话,传进少年耳中,及时止住了那些灰暗的想法发散。 少年眼底眸色一转,散了些郁色,又成了往日开朗模样。 “不嫁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北齐就晚晚一位公主,若是让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国求娶,其中周旋也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原本想着若晚晚有心仪之人,无论地位如何,只要人品周正,能一心一意对晚晚好,本宫也定要从中撮合。 如今其实更好办,只需找个家世一般的郎君,当晚晚的驸马。 等时机成熟,再一纸和离书,晚晚便又能回到宫中,到时再有他人求娶,也好说自己如今看破红尘,无心情爱。” 叶拂云刚想说出自己的另一层顾虑,江景珩便忍不住发问。 “但若是那人不顾阿姐意愿强迫于她可如何是好,哪怕身体有疾,使些手段折磨人,也未可知。” “确实,如今让我忧虑的也就这一点了。” 母子俩神情出奇一致,面露苦恼。 “无妨,倒不如直接找个人品周正,与我一样被迫嫁娶的约法三章,做表面夫妻,互不打扰,到时间自然分开便是。” 江晚宁想了想补充道,“或者心有所属,却不能迎娶,若是女方不在意正副名分,我可主动撮合。” 叶拂云眸子一亮,“晚晚说的确有道理,只是这样的郎君明面上怕是不好找。” “那便暗地里打听,及笄宴还有一段时间,应该够。” 叶拂云与江景珩皆是赞同的点头,少年对此最为响应,嚷着定要寻出个这样的人来。 —————— 又过几日散堂时,宋卿白随接送宋予欢的马车到了皇宫,以接宋予欢回府为由进了上书房。 却打发了妹妹先走,给江晚宁使了个眼色,留下与他独处。 “卿白,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江晚宁有些诧异,毕竟宋卿白自从去了朝中做官,便很少到上书房,况且这回还是来找她说事。 “殿下……” 两人边走边聊,只不过这次宋卿白略显拘谨。 男子身着素色织锦长袍,长身玉立,清朗若风。 平常朝堂上明明是个能言善辩的,如今却“殿下”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倒是提醒江晚宁一件事,小姑娘停下脚步,侧身眼含期待的望着弱冠之年的翩翩少年郎。 这些年的相处,宋卿白的人品自然是无可挑剔,可谓淑人君子。 真是个完美的人选,江晚宁在内心感叹。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小姑娘缓缓开口,“卿白,我现在确实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两人相熟,江晚宁更习惯自称“我”,毕竟私下里,也不会有嬷嬷来纠错。 “殿下请讲。” “嗯……予欢之前在我耳边说过,宋夫人如今着急你的终身大事,你是如何想的?” “或者说,卿白你可有心仪之人。” 小姑娘在内心对宋予欢说了声抱歉,为了套话将她闲聊之话抖了出来。 江晚宁如此直白的话,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少年更加紧张。 宋卿白悄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才回答女郎的问题。 “有。” 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江晚宁的预料,这小子闷声干大事呀。 “哦,行———” 还没等江晚宁说完,清润如竹的男子失了礼节,慌张打断小姑娘还未说完的话。 生怕女郎误会,彻底将自己排除在选择之外。 “殿下莫要误会,在下心仪之人是、是殿下!”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宋卿白也松了口气,随后心底又焦灼起来。 不安一点一点啃噬着郎君的心,男人在等小姑娘的一句话。 心甘情愿将所有选择的权利交给江晚宁,毕竟他是先动心的那一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风似乎都停了,仅是片刻,宋卿白却觉得仿佛过了许久。 所有的声音也逐渐消失,只余他似雷如鼓般的心跳声。 江晚宁则是在内心反思,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她仅是问了个问题,怎么再一次被告白? 眼前的俊秀面孔与三个脑海中的身影重叠。 这次让她好好想想该如何拒绝。 小姑娘还在沉思呢,这边宋卿白看着江晚宁一副要拒绝的模样,硬生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方才殿下如此问他定有自己的考量,并非爱慕,而是…… 是什么呢? 少年脑中灵光一闪,试试看吧,没有比目前更坏的结果。 “所以殿下是不是在忧心及笄宴会上挑选驸马的事情?” 女郎顺口而出,“你怎么知……咳,没有的事。” 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立马改口,这件事现在与他无关,不该再将人牵扯进来。 “是卿白猜的,卿白还猜想殿下并无心仪之人,更未曾想过出嫁。 可奈于北齐公主及笄即婚配的传统,想挑选一个驸马,做表面夫妻。” “殿下,卿白猜的可有差错?” 男子又成了那个善于洞察一切,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模样。 小姑娘颇有些自暴自弃,“对,你猜的不错,不过这些都与你无关。” 宋卿白上前一步,离江晚宁近了些,“就因为我心仪殿下,殿下便要剔除掉我这个选择?” 男人眼中一抹幽色闪过,“照殿下这个想法,京城的儿郎没一个能成为殿下心目中合适的驸马人选。” 江晚宁一脸疑惑的望着人,脑门上明晃晃写着“何出此言”四个大字。 宋卿白简直要被女郎的迟钝气笑了。 “因为这京城的儿郎无不知晓‘未央有佳人,当以金屋藏之’。” 殿下,你如天上月,明知不可摘,却偏让人心生贪念,妄想将美好永囚于怀。 被男人如此提醒,江晚宁心里嘀咕着之前414提过的她身上的特质。 在上个小世界没帮上多大忙,这个小世界还坏她事。 宋卿白暗自敛去心底的真实想法,眉目舒展,仅是勾起一抹笑。 因为背着光,温润如玉的面孔显露出几分压迫感。 “求殿下可怜卿白,仅是一个接近您的机会,卿白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举动。 若是到时您仍想和离,卿白绝不纠缠。” 女郎头上一支金钗似掉非掉,男人伸手将其取下,送与江晚宁手中,微微弯腰。 旋即在少女不安的神情中,以自己的手包裹着女郎拿钗的那只手,刺向自己的脖颈。 力道极大,男人却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见一丝害怕。 江晚宁墨色的瞳孔猛的放大,惊恐的往回收手,男人嘴角的弧度却是愈发大了些,最后金钗的尖端在宋卿白脖颈停住。 “若是卿白有任何不轨的举动,殿下随时可以像方才那般,卿白永远不会对殿下设防。” “你简直……” 男子松开对女郎手的禁锢,江晚宁有些气急败坏将手收回衣袖。 不自觉捏紧手中的金钗,那个不管不顾的举动真把她吓得不轻。 如今男人白皙的脖颈处有一处红痕,正是那金钗所刺。 宋卿白立马跪下,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江晚宁听着就疼。 男人却毫无感觉,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背依旧挺拔如松。 “是卿白逾矩,失了礼节,惊扰了殿下。 但卿白只是想为自己搏得一个机会,我知晓殿下心善,所以不想在感情上有所亏欠。 但殿下可曾知晓,这是卿白梦中都不敢奢求之事,求殿下成全!” 男人跪在少女脚边,双手掌向前靠拢着地。 背部与脖颈挺直,整个身子向前倾伏,面部几乎着地,一副决绝的模样。 他们之间又回到了方才宋卿白等待江晚宁答复的状态,只是这次男人毫无保留,几乎赌上了一切筹码。 江晚宁知晓与宋卿白做这个交易,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再加上若情况真如宋卿白所说,那他便是最合适的选择。 “你先起来,我需要与母后商量,明日定给你答复。” 女郎轻轻将男子扶起。 宋卿白声音有些颤抖,拼命压下眼底几近疯狂的喜悦。 “谢殿下。” 他赌的不错,小姑娘的性子温吞,有时想达成些目的,非要逼上一逼。 宋卿白在心底默默起誓,殿下,是臣下贪心,但仅逼您这一次。 “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去风仪宫问安。” 宋卿白行礼告退,江晚宁则直奔风仪宫。 风仪宫内,女郎将宋卿白的条件与叶拂云说明,只是隐去了男人真拿簪子自刺那段。 叶拂云听后,思虑良久,才缓缓肯定,“宋卿白所说确实,甚至有人打听到本宫这来了。 宋卿白我也曾见过,是个知礼节的,若他真不遵守诺言,你就按他所说去做,不能委屈了自己。” “况且皇上想要笼络人心,宋家势力庞大,是个很好的选择,你俩的事也好撮合。” 翌日,江晚宁便将商量结果告诉宋卿白。 男人立即向父亲说明,宋严己虽是不惑之年,看起来却依旧神采奕奕。 当年他如宋卿白这个年纪时,也是个惊才风逸的少年郎。 因着宋卿白已是弱冠,却不肯娶妻,他还一直为长子的婚事发愁,当年他虽说也是成婚晚,但也是这般年纪便有了宋卿白。 可这孩子别说当爹了,夫人没有,连个侍妾都不肯纳。 为这事,老爷子没少跟他吵,可说也不听,打也没用。 甚至私自给宋卿白住的屋子送过几次侍女,只不过侍女端坐于床上,该出现在屋子的主人竟是直接去了书房,更有几次连家都不归。 他和夫人也怕逼狠了,唯一的嫡子直接看破红尘出家。 这下可好了,我儿原是早有心仪之人,长乐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宋家也并非什么不入流的家族,两者相配,倒也合适。 —————— 及笄宴上,加笄环节宾客并不多,只有些臣子夫人。 以往公主的及笄宴上皇帝只是走个过场,这次江靖渊却与叶拂云一并参加,在神位前敬香。 香烟袅袅,氤氤飘渺,上通苍穹,下怡性情。 接着便是笄者就位,女郎身着织锦月牙白直领对襟短衫,外披香云纱粉色开襟长衫,衣襟处绣着碎花,下搭粉白百迭裙,似桃花仙子。 宋予欢算是江晚宁闺中密友,做为赞者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江晚宁走至中央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随后女郎面向正西跪坐于在笄者席上,宋予欢为其梳头。 正宾是有德才的女性,出人意料,正是户部尚书的夫人,也就是程柏寒的母亲。 十五年过去,程夫人性子愈发平和,但却早早满头银发。 程夫人从位置上站起,于东阶下盥净手,拭干。 江晚宁转向东而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程夫人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 “令月吉日,始加尔笄。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女人缓缓跪坐下来,为女郎梳头加笄,接过有司奉长的发钗,为女郎簪上,再有宋予欢为江晚宁象征性地正笄、正簪。 女人欣慰的望着如今风华正茂的女郎,眼底的慈爱似暖阳般温暖。 小姑娘终于平安快乐的长大了,还有着这般风华。 女郎站起身向坐于高位的两人行拜礼,礼成。 叶拂云心底也是十分高兴,她没辜负姐姐的托付,将小姑娘照养的很好。 若是姐姐也能看到,定然也感到宽慰。 江靖渊则是透过眼前的女郎,望见了另一个早与尘土作伴之人。 如今的江晚宁像极了叶家还未发生变故时的叶忍冬,无忧无虑。 他其实早在一次庙会便见过叶忍冬,那一眼可谓惊鸿一瞥,未曾想又因结识程柏寒而再见到那伊人。 只是她满心满眼都是程柏寒,嫉妒一直啃噬着他的心。 直到程柏寒意外身死,他有了机会,不顾一切将叶忍冬囚在宫中。 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时常做善事,可是为何不能可怜可怜他这个恶人。 江靖渊未曾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恨上天的不眷顾,让他与叶忍冬相识如此之晚。 哪怕黄泉路上,他也定要在叶忍冬与程柏寒两人横插一脚。 呵,他的时日约莫着也不多了,毕竟叶拂云近日给他熬的药是愈发频繁。 没事,就让他们四个在轮回中也继续纠缠吧。 男人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皇后,不得不说,他和她还真像,性子冷血,但若是受了一分暖,便死命抓住不松手。 这份暖便是叶忍冬,一个囚了暖,一个要报复毁了暖的。 因着江晚宁及笄,久居高位的男人勾起不少回忆,最后尽数掩进心底,化做唇边一个微小的弧度。 —————— 晚宴才是挑选驸马的地方,年轻儿郎个个费了许多心思,将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为悦己者容,从来就不分性别与年龄。 宋卿白因着心里有底,显得淡定从容不少。 银色镂空云纹束发簪,简约却不失风度。依旧是月白的圆领袍,但领子却是艳丽惹眼的红色,正像素雪里的一朵红梅。 锦袍上以金线绣的暖玉白缠枝牡丹纹,浅金色蹀躞带,整个人清雅疏落。 江晚宁舍了往日淡雅的打扮,妆容是近日闺秀之间流行的秋娘眉,额间一抹丹色梅花钿,灵秀柔美,勾人心魄。 桃花眸里盛满盈盈笑意,双瞳剪水潋滟,眼波流转间便使席间儿郎心湖起了涟漪。 云鬓之中嵌了不少金钗宝珠,发侧鎏金累丝莲花纹垂珠步摇随女郎动作微微晃动,一步一摇,金属与珠玉碰撞,一步一响。 一袭素色抹胸襦裙,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外披朱色织锦绣百蝶大袖衫,似盛放牡丹。 挂于天际的弯月跃下枝头,奔向树下一直小心翼翼仰首注视的年轻郎君,如何不让人心动。 当江晚宁向天子指明心仪之人正是他,并满眼恋慕的望着他时,宋卿白便是这种感觉。 尽管这是他耍手段逼来的,小姑娘眼底并无半分男女之情,但他仍觉得这一刻胜过人间无数。 霞姿月韵,温文尔雅的郎君利落跪下,只听得到一声不怒自威的问话,“你可想好了?” “回父皇,儿臣非他不可。” 江晚宁的声音铿锵有力,坚定的让宋卿白有些恍惚以为女郎此时是肺腑之言。 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又迅速消失。 贪心当真是个无底洞,有了名分,又想要女郎的真心。 不过总归是他赢得先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那轮明月落入宋卿白的怀里,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拥月入怀之人怕再次失去,见月入别怀之人,这才看清自己的内心。 第50章 看清 长乐公主的夫婿终是在一场及笄宴上选定。 不过皇上与皇后舍不得唯一的公主,与宋家商定,长乐公主二九年华再嫁于宋卿白。 宋家父母虽是着急嫡子婚事,但那是皇室,也不好发牢骚,更不敢劝儿子纳妾,倒是让宋卿白难得松口气。 江晚宁对于这个商议,则更开心了,皇宫虽说也有不少规矩,但总体而言,她过的还算自在。 若真如此快嫁人,与宋卿白还好说,可是面对人家的父母,做戏做全套,不可怠慢,肯定要被束着。 想想就够头疼的,还是不嫁人来的好。不过没事,她到时熬一段时间就和离,在公主府美美过单身生活。 及笄后,江晚宁本该去早就安排收拾好的公主府,可也是因着叶拂云舍不得,便在宫中继续住着。 女郎心里盘算等到和离后就去自己的公主府,无人打扰,逍遥自在。 至于帮助江景珩的任务,累了两个世界,这次摸摸鱼算了。 反正阿珩做皇帝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她用自己的历史知识出点小主意,剩下的靠他自己悟算了。 做好摆烂打算的小姑娘每天过的都很开心,自从定下婚约,宋卿白反而十分克制,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江晚宁及笄后也不必再去上书房,江景珩既要上课又要上朝的,每日忙的团团转,几天才可能找到空闲到她宫中蹭顿饭,找她诉诉苦。 而江晚宁只需每日陪叶拂云聊聊天,练练书法,看看喜欢的书,兴致来了向芙蕖讨教女红刺绣。 窗外阳光明媚,杏花虽已落败,但枝桠绿叶多了不少,挤在一起,生机勃勃的模样,偶尔能听到婉转的鸟鸣。 女郎侧躺在美人榻,一袭碧色翠烟衫,散花百褶裙。脑后一支白玉簪挽起墨发,雪肤花貌,气若幽兰,垂眸细看手中捧着的闲书解闷。 —————— 春去秋来,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的更冷些,不知又有多少人熬不过去。 女郎捧着手炉,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这几日她通过与江景珩和宋卿白偶有的闲聊,知晓这几日朝廷也不太平,皇帝不知为何打压世家大族的手段是愈发严苛,换了不少官员。 起初是小官,如今品阶越来越高,惹的一些没真才实学的高门子弟惶恐不安,生怕下一个被换的就是自己。 照宋卿白的话来说,圣上似乎有些急切,急切的想将权力都收拢进自己手里,但大可以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如今将自己的野心全都露出来,恐会引来风雨。 只有高位之上的那个男人,感受着自己外强中干,日渐虚弱的身体,知晓时日无多。 他必须尽快,让江景珩有足够的底气与绝对的权势守好北齐的江山与长乐。 无论朝廷风雨如何变幻,临近年关,该有的热闹氛围倒是一点也没少。 宫中的殿门前早已挂起成双成对的红灯笼。 白天里看不出什么,到了晚上,便如散落人间的繁星,给寂冷的夜添些暖色。 除夕前夜一日竟飘起雪来,纷纷扬扬。 不消半日,红墙琉璃瓦盖上一层素白,琼楼玉宇皆裹上银装,飘渺如误入仙家。 除夕家宴,乾清宫内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只是妃子不多,皇嗣更是只有两根独苗,略显冷清。 江晚宁端坐于大殿的两侧,旁边是非要粘着她坐的江景珩,让小姑娘幻视之前去婚宴吃席时,粘着母亲的她。 女郎侧身,用衣袖挡着,小声揶揄身旁的少年,“阿珩,桌上若有够不着的,告诉阿姐,阿姐替你夹。” 少年面皮似乎比之前厚了不少,脸也不会害羞变红了,反而歪着头笑嘻嘻对女郎回答,“好啊,那阿珩先谢谢阿姐了。” 说完还冲小姑娘眨眨眼。 呜,阿珩变的不好欺负(划掉)不可爱了。 小姑娘明知道一旁有侍女帮忙,根本用不上她,却还是坏心眼的开个玩笑。 毕竟家宴除了歌舞和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话便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她巴不得不参加。 果真不出江晚宁所料,除夕家宴一如往常,没有丝毫新意。 女郎眼皮耷拉的看着一道道佳肴送到她的面前,因着根本就吃不完,便每次都分成两份。 悄悄用干净的碟子装好,打算带回去给芙蕖尝尝,像这种皇家宴会的吃食,御膳房很少做。 平日里除了皇帝,难得有人能吃上几次。 有些可惜的是不能立刻用食盒装起,等到晚宴结束,怕也是彻底凉了。 江景珩一直关注着自家阿姐的一举一动,见女郎轻蹙眉头,又望了眼她手头的动作,哪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惦记着给芙蕖带好吃的呢。 少年取下证明身份的玉佩,递给一旁的侍女,低声吩咐,“去御膳房装一份吃食送去未央宫,就说长乐公主体恤,让她们分吃了去。” 侍女听令悄悄退下,江景珩转头和江晚宁悄悄说话,“阿姐,你吃不完的那半份给我吧,芙蕖她们的我已经吩咐侍女拿一份新的去未央宫了。” 女郎听后眸子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语含忧虑,“等下父皇母后若是责怪你怎么办?” “是阿姐太随性,不多出门,也没真正了解自己的地位,以阿姐的身份取一份吃食算得了什么。同理,我亦是如此,阿姐不必担心。” 江晚宁点点头,“我知晓了,那这些吃食麻烦阿珩解决啦!” 女郎乖巧的将眼前的碟子与江景珩面前的空碟对换。 菜肴量都不算大,但胜在种类繁多,哪怕江晚宁的饭量不算小,吃完也有些费力。 但估摸着江景珩把这半碟半碟的全部吃完,也不用再上新的了。 幸而除夕的家宴时间并不长,结束后,江晚宁便握着来时那盏宫灯,举着素色画梅伞,未乘轿,独自走回未央宫。 她想一人看看雪景。 侍女太监都被她留在未央宫中过节,家宴去了也只是白白在那站着,想想就够累的,她又不是个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 江景珩原要送她,也被她拒绝,丧气说了声“好吧,阿姐注意地滑。”还眼巴巴的望着她。 江晚宁漫步于小道上,雪积的很厚,脚踩上去像是紧实的棉花,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未央宫离其他妃子宫殿极远,也不经过妃子的宫殿,而是有一条单独的小道,鲜少有人来往。 江晚宁却隐约听见除她之外的脚步声,因是踩在雪地上,所以格外明显。 女郎将伞向上举了举,想看个究竟。 男人素色绣银竹锦衣披同色鹤氅,与她一样举着素伞,不过并未握着宫灯。 昏暗的风雪中愈发显得人清冷不可接近。 只是男人望见女郎的一瞬间,眼中的寒色尽数消散,湖面的碎冰化作春水,波光潋滟。 宋卿白克制着想将小姑娘拥入怀中的念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让女郎仔细打量。 江晚宁上前几步,在宫灯的照明下才看清是何人。 赤色毛领披风在素白的雪地上划过,冻的有些发白的脸蛋藏在狐毛领中,“除夕夜,你怎的到这来了?” 话音随着说话带出来的白雾,消散在空中。 宋卿白将一直拿着的手炉递给江晚宁,示意女郎将宫灯递给他,无意间碰到手,只觉得凉寒。 男人眼中闪过心疼之色,侧身挡在女郎身前。 “圣上体谅卿白不能尽快与殿下完婚,今日特赐进宫的权利。” “还请殿下原谅,因着下旨与晚宴时间刚好相撞,微臣未能提前告知。” 宋卿白所说并无半句虚言,宋家的除夕宴也正在准备时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到宋家替皇帝下旨,允许今日宋卿白进宫与长乐公主叙旧。 明知江晚宁此时还在参加皇宫里的晚宴,可男人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心就躁了。 甚至等不了用过家中的除夕宴,就招来马车,直奔皇宫。 未央宫里的侍从也早就熟悉宋卿白,明白这是公主未来的夫婿,自然不敢怠慢。 说来好笑,江景珩送来的那盒吃食,男人眼望着芙蕖纠结来纠结去,终是上前询问他可要吃时的忐忑又期待的模样,忍不住眉眼弯弯。 他想到了这个宫殿的主人,温和随性,知礼坦率的性子。 他随意捏了一块糕点,快速吃完便拿起自己的伞出了宫殿,没他在,估摸着这些人会更自在些。 原本想着在门口等着,又怕侍从们从殿内看到会心中不安,便顺着小道往前走了走,不知不觉,竟是这般远了。 “殿下,如今实在严寒,详细的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嗯,好。” 雪下的更紧了,虽然好看,但她本就畏寒,说这两句话,感觉浑身的热气都要跑走了,若不是手中有暖炉,怕是更糟糕。 “委屈殿下与卿白共撑一把伞。” “麻烦你了,我来拿宫灯吧。” “不必,没剩多少路了,殿下的手极凉,还是好好暖着吧。” “谢谢。” “这是卿白应该的,殿下不必道谢。” 江晚宁利落的收了伞,就一盏宫灯,总不能劈成两半。 小姑娘灵巧的钻进宋卿白的伞下,因为伞不大,两人靠的很近。 红色与白色的披风因着两人的动作时而重叠在一起,两人虽没过分亲密的举动,相携的身影却显出一丝缱绻缠绵的意味来。 宋卿白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宫墙角落露出的玄色大氅,眼中划过一抹暗芒,勾唇浅笑。 将伞向女郎微微倾斜,不紧不慢的缓缓走向未央宫。 “殿下喜欢雪?” “嗯,大雪纷飞的样子很好看。” “那殿下可曾玩过互掷雪团?” “打雪仗吗,自然是玩过的,与阿珩一起,以前他丢不过我,还会撒娇骗人。 不过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也没什么机会玩了……” 人影渐行渐远,声音也由清晰到模糊,最后彻底消失。 江景珩望着两人亲密的动作,掌心不断握紧。 伞早就斜向一边,雪落在少年的肩上、脸颊,有些冷,但他的心却更觉得寒凉。 虽然阿姐拒绝他送人回去,但到底还是不放心,想着跟上来看看,未曾想竟看到这幅场景。 尽管江晚宁早就与他说过,两人只会是明面上的夫妻,但凭这个所谓的明面就够他嫉妒的了。 如今宋卿白更是过分,三天两头来找阿姐,没有半点分寸感。 明明他才是与阿姐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如今却要和最亲近的人保持距离。 凭什么?! 他绝不愿意,也绝不妥协。 少年的眸子明暗交替,别以为他不曾看见宋卿白那抹得意的笑。 时间会证明,他与阿姐才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 家宴虽已过去,但独属未央宫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芙蕖接过江晚宁递过来的披风,拂去沾染上的霜雪,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望着小姑娘冻得通红的鼻头,语气心疼又生出些无奈。 “公主想看雪,坐轿子回来,在未央宫看不好吗,若是风寒了可怎么办。” 明明两人年纪都在一天天变大,但芙蕖却越发将她当作个小孩子。 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反驳,江晚宁讨好的望着脸蛋圆圆,气势却很足的芙蕖。 双眸似秋水,就这样笑盈盈的盯着人,企图“萌”混过关。 不过几息,粉衣侍女败下阵来,慌忙移开目光,原本强势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殿下惯会撒娇,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芙蕖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子,宋驸马也真是的,不知晓去接下殿下,任由人这般胡来。 全然忘记男人温和知礼,为了让一宫的侍从更自在而主动出去的事,眼里心里全是自家公主受冻了。 宋卿白就这般站在一旁,未曾插话。 来过不少次未央宫,他也算了解这个未央宫掌事侍女的性子,平日里温和内敛,但只要牵扯到小姑娘的事,立马变了个人。 哪怕地位低微,也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将女郎护在羽翼之下。 小姑娘性子随和,芙蕖胆子也被养的愈发大。 若是他一开始就说去接小姑娘,却和女郎走回来,还将人冻成这样,说不定连他一起训了去。 宋卿白掩面轻声打了个喷嚏,对上芙蕖还未收回的诧异神情,虽嘴上未说,怕不是在心底将他骂了个遍。 男人扬眉,小姑娘身边的人和她一样,都护短。 江晚宁闻声,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人,立刻转身,望着男人有些发白的面孔。 “你先将大氅脱了,进屋暖暖吧。” “谢殿下。” 双手在寒风中的时间太久,如今倒有些僵硬,连大氅上的带子一时半会儿都解不开了。 江晚宁暗恼自己的粗心,人家一手拿宫灯,一手举伞,手不被冻僵才怪。 “你弯些腰,我帮你解吧。” 男人闻言立刻弯下腰,女郎上前几步,踮起脚还是有些高,“能再低些吗?” 宋卿白又向下弯了弯,“刚刚好,保持住,不要动哦。” 有些像他曾在平常人家见过的母亲哄幼儿的语气,甜丝丝,暖融融的。 他是宋家的嫡子,自小担负起家族的责任,没有撒娇的权力,更没有被小声轻哄的经历。 他的世界里只有一句“你身为宋家嫡子,应该……” 他心底其实有些羡慕江景珩有叶拂云给予的自由和江晚宁无微不至的呵护。 虽是未来储君,却并未有人时时刻刻将枷锁套于他身。 而自己却早已背着越来越重的枷锁,无人在意,他怕也是早已习惯或者说麻木了吧。 唯有婚嫁之事,他想自己做主。 如今他幸运的偷来片刻喘息,男人望着女郎的动作,唇边笑容愈深。 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呼吸放轻,生怕打扰到小姑娘。 带子接近脖颈,江晚宁又靠的极近,温热的气息尽数洒在宋卿白裸露出的肌肤。 因着天冷,那份温热格外明显,甚至有些烫了,宋卿白不自觉的躲了躲。 小姑娘快要拆开的带子又紧了几分,男人面色显露出些许窘迫,“抱歉,殿下,卿白有些怕痒。” 没成想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人竟会怕痒,江晚宁眸中划过一丝促狭,“无碍,怕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过放这人身上,竟有些说不出的可爱,这便是所谓的反差感吧。 女郎直接屏息,干脆利落的解开带子,抽身离开。 宋卿白顺势脱了大氅,用手拍了拍,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将其与江晚宁的搭在一起。 两人这才进了里殿,烤火取暖。 除了谈话声,偶有火星噼啪的声音。两人聊了许久,宋卿白才起身告辞。 “先向殿下道一声新春吉祥如意。” “你也是,新的一年平安快乐。” 小姑娘眉眼弯弯,眼里满是真心实意。 平安快乐吗,殿下的祝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呢。 今夜是与殿下过的第一个除夕,他心悦之人,踏于素雪中,一声声皆拨动他的心弦。 抬眸望去,那人是昏暗雪夜中的唯一暖色。 第51章 变质 未央宫庭院深深,早不见青石路,尽数铺上天然的素色雪毯。 偶有积雪落下,压断细小的枝桠,发出轻而闷的簌簌声。 院中唯有去年移来的红梅绽放出新蕊,为满院素白增添几分夺目的艳。 北齐新年是自除夕开始,到正月十五结束。 这段时间没有早朝,除非遇到必须要上朝才能解决的事情,才会临时通知大臣上朝。 当然皇帝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休息,因为大臣一天一送的奏折还是要批阅的。 但总的来说,好歹不用上早朝,就如同早八人突然不用上早八般快乐。 因此江景珩也不必上早朝,更不必去上书房,早早便来了未央宫,想与江晚宁一起向叶拂云请安。 女人看起来心情很好,难得穿着一件正红凤袍,娇艳如花,丝毫看不出是几近四十的年纪。 还说了许多两人小时候的趣事,留二人在风仪宫用了早膳。 “新年难得休息,尤其是阿珩,你俩该干嘛干嘛去,不必留这陪本宫,本宫也有有事要做。” 叶拂云温柔的笑着打发两人回去,方才的相处时间已经够多了,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也需有自己不被打扰的时间与空间。 更何况,她原本就打算今日再去与姐姐说说话,昨日便在梦中约好的,可不能迟了。 两人乖巧告退,江景珩拉着江晚宁径直去了东宫。 “阿姐,我昨日做了个小玩意儿,想给你看看。” 两人连轿子都没坐,直接连走带跑过去的。 江晚宁身子骨本就比寻常女子弱些,如今一折腾,走到一半,便扶起墙平复紊乱的气息。 “……阿珩,容我歇会儿。” 江景珩等不及让江晚宁看看他昨夜做的雪橇,忘了阿姐的身体状态。 等到女郎缓好后,少年走到人面前,半蹲下去。 “哎呀,是我太急,忘记阿姐的身体状况。 还剩一半的路,找轿撵来回又要不少时间,要不我背着阿姐过去吧。” 确实是江景珩考虑不周,她如今也累了, 女郎向来不是逞强性子,没有犹豫,便将手搭在了少年肩上。 “阿姐,手攥紧了。” “嗯。” 少年缓缓起身,慢步向前走去。 女郎比他想象的还要轻,少年眼中划过些许关切。 “阿姐,你该再多吃点,身量过轻了些,万一哪天一阵风将你刮跑了可怎么办。” “我这是吃不胖的体质,被风刮走也太夸张了,若真有那天,我一定拼命拽着你。” 少年耳侧传来一声轻笑,脖颈处女郎莹白的手又紧了紧。 “阿姐这是还自夸上了,若真有那天,不等阿姐拽我,我都要牢牢牵着阿姐。 哪怕阿姐真被风吹走了,我也定能再次找到阿姐。” 少年唇微微上扬,也开起了玩笑话。 “阿珩,你就不能盼我些好。” “阿珩自然是希望阿姐万事皆好的。”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说笑笑,少年的呼吸平稳,步伐稳健,不见疲态。 女郎的散落在肩的青丝,随着一摇一晃的动作,划至胸前,与少年的发纠缠在一起。 粗硬的墨发勾缠住细软的青丝,将其裹住,不露半分。 路上偶尔遇到些侍从,见到两人这般亲昵模样早就见怪不怪。 皇宫内谁不知晓,长乐公主与太子两人的感情最是要好。 终于到了东宫,江景珩将少女轻柔放下。 宫殿雕梁画柱,红墙金瓦,四角飞檐积了不少雪。 奇怪的是长长阶梯上,未见一个宫人扫雪。 少年从殿内抱出一个木制的雪橇,模样粗糙,没多少美感。 这是昨夜少年气的睡不着,干脆起身自己动手做的雪橇。 他要给姐姐创造不同的回忆,不止打雪仗,还有滑雪橇。 “阿珩,这是你自己做的?” “阿姐当真了解我,能看出来。” 少年笑的十分灿烂,事实证明阿姐与他才是最互相了解的。 “不,因为它长得确实有些丑,工匠们做不出来。” 江景珩脸上的笑像是用利器捶打冰面般裂开了。 委屈的像个得不到投喂的小狗,“阿姐,别看它丑,绝对结实。” 女郎拍拍少年的肩膀,决绝道,“行,那我就试试。” 试试就逝世。 心里虽然直打鼓,但身体还是迫不及待的坐进去,那可是坐着就能体验滑雪哎。 说是雪橇,其实更像摇摇车,只不过是在雪地上滑行,还要雪橇棍助力,就跟划船似的。 明明宫中也有雪橇犬,但不知为何江景珩执着于用雪橇棍。 “阿珩,你真的不累吗?” 少年坐在她身后,使劲摆动手臂,给江晚宁一种在水面上,而非雪面上的错觉。 速度刚好,就是有些费弟弟。她虽说也出了些力气,但远远不够。 再绕上几圈,恐怕也不比宫人扫雪,这雪自动就被他们堆到两侧。 江景珩停下来回答女郎的话。 “不累,那阿姐开心吗?” “开心。” 这声开心,音量不算大,但语气似沁了蜜般甜,女郎显然是愉悦极了。 少女的脸颊就如雪中红梅般藏在素白绒毛领巾中,明艳动人。 少年坐于女郎身后,双手扶住雪橇两侧,如此一来,小姑娘几乎是嵌进了少年郎怀里。 恰巧,宋卿白看的正是这幅场景。 今早陛下又下令,初一至十五,也是阖家欢乐的日子,他亦可以进宫拜见长乐公主。 哪知主人又未曾在未央宫,是去向皇后问安。 他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女郎,按理来说,早该回来了才是。 “殿下可是自己一人去向皇后娘娘问安的?” “回大人,不是,是与太子殿下一起前去的。” 男人嘴角的笑隐了下去,立即起身,“芙蕖,已知晓殿下行踪,本官这就告辞。” 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去找,他不愿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男人站在东宫门前,而朱门大敞,不可能注意不到。 “卿白!” 江晚宁立刻起身,走到男子身边,没想到今日还能在宫中看到他,正好她还在想找什么理由让阿珩别惦记雪橇歇歇呢。 男人上前几步,拱手作揖,“殿下好,太子殿下好。” 江景珩看起来并不算很好,自从男人来了,夺走阿姐全部目光,他便好不起来。 少年也站起身,微笑颔首,只是笑不达眼底。 下一秒他连假笑都维持不住,几乎要跳起来打人。 因为男人不知分寸的理了理阿姐鬓角散落的发丝。 只是被女郎及时后退躲避,男人的手僵了片刻,有些落寞的放下。 “咳,卿白来这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江晚宁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鼻子,方才是她的本能反应,一般不算亲近之人不打招呼近她身,她都会下意识躲开。 她与宋卿白本就是合作关系,这也没外人,自是不必做戏。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又转移到了江景珩的脸上。 “并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看看殿下。” “咳咳……” 女郎又是猛一咳,有些不自在,这人何时如此直白了。 接着正色道,“宋卿白,你要清楚,我们之间……” 男人打断江晚宁未曾说完的话,就当他懦弱、自我逃避,实在不想一次次从女郎嘴里听到这些客观但伤人的话。 “殿下,卿白一直知晓,请殿下放心。” 宋卿白说完后身上萦绕几分郁色,不算明显,但一直关注的江景珩看的清清楚楚。 少年不仅没想着安慰未来姐夫,还在心里暗骂一句活该。 “阿姐你也见到了,本宫和阿姐还有事要忙,若宋大人没什么要紧事便走吧。” 少年说着就要拉江晚宁进殿,仿佛后面是什么伤人性命的豺狼虎豹。 “太子殿下说的是,但如今下官确有事想与太子殿下单独聊聊,还请太子殿下应允。” 想来应该是什么有关朝廷的事,江晚宁松开江景珩死攥着她的手,“那你们聊,阿珩,我先去你殿里坐会儿暖暖。” “嗯,阿姐慢些。” 望着女郎转身离去的身影,江景珩也不好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直到女郎彻底进了殿中,少年脸上哪还有在江晚宁身边的温和模样,眸中弥漫起寒气,面容凌厉。 少年望着眼前比他高些的男人,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宋大人,本宫可不知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太子殿下,下官想聊的正是与长乐公主有关。” 两人眼神交接片刻,江景珩挥手示意周围的侍从,“你们先退下吧。” “这下宋大人可以说了吗?” 两人只是静静的在小亭站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剑拔弩张气氛。 “太子殿下是否对长乐太过亲昵了些?” 虽是疑问,但语气肯定。 男人敛去温和,显露出与往日不同的锋芒,疏离而又犀利。 “本宫与阿姐如何相处轮不到宋大人操心,再说宋大人是站在什么立场呢,阿姐的夫婿?” 少年轻蔑的挑眉一笑,“可宋大人与阿姐可是明面夫妻呀,阿姐她并不心、仪、你。” 最后三个字咬的极重,又含着无限嘲讽。 宋卿白瞳孔猛的一缩,手指骨节用力握的有些发白,强迫自己稳住身形。 本以为这是他与小姑娘之间的秘密,未曾想长乐公主与太子殿下的感情竟好到这个地步。 “阿姐与宋大人的婚约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江景珩好笑的睨着眼前面露震惊之色的男人。 他拿什么与自己比,不过是个明面上的便宜驸马,还敢对他与阿姐的相处方式指手画脚,真是可笑。 宋卿白缓了片刻,声音已然恢复往日的平静,他今日与少年所说并非同件事,不可让人一句话就弄的自乱阵脚。 “太子殿下对长乐公主当真只有姐弟之情吗?” “自是如此。” 少年回答的很轻松,亦或是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宋卿白勾唇一笑,“太子殿下眼里的情绪可并不是这般回答。” “下官请求再问殿下几个问题,若是长乐以后当真有了心仪之人,殿下又如何自处? 怕是不能再用今日打发卿白的理由,将长乐困在自己的身边了吧。” “太子殿下若真对长乐只有亲情,又为何会对卿白这个挂名驸马产生如此深的,几乎能闻得到酸味的敌意呢?” “这可不是寻常弟弟对姐姐该有的占有欲。 太子殿下也不必着急反驳我,只要殿下永远记住今日回答的话,您与长乐仅是姐弟之情就好。” “若真有这天,长乐她不该因您承担史书上的评判与责骂。” 江景珩本就比他小上好几岁,与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分不清对待女郎的情感态度。 但他作为一个同样心仪小姑娘的局外人,却能清楚看到少年眼中早已变质的过于浓重的占有欲。 有江靖渊夺臣妻的前车之鉴,很难保证江景珩性子就一定周正。 无论如何,史书向来只会痛斥红颜祸水,而非引起问题的根源。 只要关乎长乐,他必须阻断这种可能。 江景珩不再是方才那般一切尽在掌握高高在上的模样。 少年久久沉默,他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回答宋卿白的问题。 但有一件事是明晰的,无论他对阿姐的情感如何,他们都只会也只能是姐弟。 江景珩在得出这一结论的那一瞬间明了自己自从得知阿姐要嫁人便惶惶不安,甚至冒出些灰暗想法的原因。 少年脸上的一直挂着的笑变得有些牵强,转身背对宋卿白缓缓道。 “本宫知晓,若没什么事,你可以退了,本宫想一人静静。” “下官告退。” 宋卿白行礼退下,步伐并没有想象的轻松。 这场谈话,无一人是赢家。 殿中的女郎等的都有些急了,见人回来,江景珩脸色还不太好的样子,面色苍白,连带着嘴唇都有些发白,连忙起身迎人。 “你们聊的太久,可是风吹的不舒服,坐下喝杯热茶。” 刚想拉起少年往凳子上坐,江景珩却似想起什么般,猛的躲开。 女郎愣了片刻,这还是第一次少年主动避开她。 多数时候都是江景珩黏上她,如此还有些不适应。 少年望着江晚宁怔愣的神情,眼底的难过之色更甚。 怕女郎发现,又立刻低下头,袖中的手握的极紧,指甲嵌进掌心,才强迫自己不主动牵起女郎的手。 快速收起情绪,故作轻松道,“我身上有寒气,怕染到阿姐的身上,毕竟阿姐才暖起身子。” “阿珩愈发知晓照顾人了。” 江晚宁笑着感叹,看着少年乖巧坐在凳子上,乐呵呵给人倒了杯热茶,将手中方才宫人塞的暖炉递给对方。 “这样等下就能很快暖和起来啦。” 女郎像是回忆起什么,打趣道,“上次你去梵音寺找我,结果因为淋雨得了风寒,可好一顿折腾。 如今更是要注意,莫又染了寒气。” “我总是给阿姐添麻烦,阿姐不会厌烦我吗?” 少年眉宇间透着几分郁色,凤眸黯然。 “这怎么算添麻烦呢,我们是这天下最亲近之人,是姐弟。 本该互相照顾,只是染上风寒遭罪,我不想你再受这份苦。” 江晚宁平视着少年,目光温柔如水,语气坚定有力。 如此炽热坦诚的情感,却让江景珩默默移开自己的目光。 “阿姐?” “嗯?” “阿姐?” “嗯?” “没事,只是想叫叫阿姐。” “才稳重片刻又开始皮了是吧。”少女咬牙切齿的回应。 凭她对少年的了解,女郎接着道,“再逗我玩,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嗯,阿姐别生气,阿珩随你怎么打。” “好啊,你把手伸过来,保证不打死你。” 见人真把手伸过来,江晚宁却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手。 “哼,你就是仗着我向来只是说说,从不动手。” “对,阿姐是这世上最善良美丽的姐姐。” 仅是阿珩的姐姐。 江景珩声音有些艰涩,一如往常的和少女开着玩笑。 不算好笑的话,却让少年笑红了眼眶。 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打湿眼睑处的睫毛,无色澄明的液体偏偏染红了少年的眼尾。 第52章 大婚 这两年朝堂局势愈发动荡,连宫中深居简出的江晚宁都有所了解。 江靖渊的身体每况愈下,表面上的精神气都要维持不住。 如此一来身为唯一储君人选,江景珩也忙的不可开交,去未央宫的次数可以用得上屈指可数来形容。 也不知晓是不是所谓的青春期,少年需要更多的私人空间,两人几乎没再交心聊过天。给江晚宁一种江景珩在避着她的错觉。 女郎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将其理解为少年长大的变化,也知趣的不去打扰对方,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淡了许多。 叶拂云更是不经意间向江晚宁打听,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得到否定答案心底也纳闷,既不是吵架,自家儿子她是了解的,恨不得天天与女郎黏在一起,怎会到避之不及的态度。 为了了解清楚情况,叶拂云直接询问江景珩,少年避重就轻,说不出个能说服她的理由来。 但在她质疑江景珩能否保证长乐公主的地位和爱护阿姐这件事上,却一点不含糊。 已有几分储君威压的少年嘭的跪在地上,神色庄重严肃,“只要阿珩活一日,便会护阿姐一日。 阿姐永远是北齐最尊贵的长乐公主,阿珩的姐姐。” 罢了,她对这个儿子一直所求的便是如此,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 再过几个月,江晚宁就满十八岁,也意味着她要与宋卿白完婚。 细数她也算经历不少事情,但结婚偏偏是为数不多未曾了解的,虽说是形式婚姻,过场总是要走的。 点翠金凤冠,六龙六凤,龙在顶端,口衔珠串,镶嵌近乎百块红宝石,穿系珍珠数千颗,工艺繁复精湛,极尽奢华。 婚服集尚衣局中能镂月裁云的绣娘耗了整整一年才绣制而成。 绫罗绸缎穿金缀珠,绣成龙凤鸳鸯图案,珠宝锦绣,雍容华贵。 金绣云纹翟纹正红霞帔,当真美如云霞。 长乐公主的凤冠霞帔甚超当年册封皇后的婚服,足见其荣宠非凡,地位尊贵。 叶拂云是这般对江晚宁说的,“本宫知晓你心底不愿,这虽是权宜之计。 但明面上到底是出嫁,自然愈隆重愈好,本宫看不到的地方,宋家也不敢怠慢了你。” 女人轻轻拍了拍女郎的手,眼中诸多不舍,夹杂着些许宽慰,“如今你这般模样,本宫也算对得起姐姐。” 江晚宁虚挨着女人的肩,“在晚晚心里,母后未曾对不起娘亲半分。” 对于叶家姐妹与程柏寒还有江靖渊之间的事,江晚宁身为局外人看的通透。 若没有江靖渊插手,几人也许能有不同的结局,叶忍冬不会这般早逝,叶拂云可能过的也会开心些。 但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困于其中之人,明知眼前无路,却还是要撞的头破血流。 叶拂云何尝不是因着儿时遇到的少女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晚晚更希望母后能多考虑考虑自己。” 女人勾起唇角,素手轻刮女郎的鼻头,“这句话呀,也同样送还给晚晚。” —————— 长乐公主与宋家公子大婚的日子,皇帝大赦天下。 凭着自身受宠,公主更是将全部嫁妆拿出,请求皇帝免除百姓部分徭役赋税。 皇帝答应请求却不曾将嫁妆拿回,但那些金银珠宝一并被江晚宁留在宫中,未带走半分。 天子与庶民同乐,如此一来就连寻常百姓对长乐公主的大婚也颇有热情,庆祝架势似自家有了喜事。 京城尽是热闹景象,街道到处是自发挂起的红色绸带,百姓皆在道路两旁驻足,伸头探脑观看难得一遇的盛大迎亲。 无论如何,因着公主成亲而大赦,加之公主的做法,他们对这个传闻中却未曾真正见过的公主也好感倍增。 宋卿白穿着一身织金妆花团交领大红吉服,白玉石带束腰,人逢喜事,更显风度翩翩。 男人端坐于白色骏马之上,勾唇浅笑,一向内敛温和的人,也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刻,任谁看了都知晓男人的欢喜之情。 女郎云鬓高耸,头戴凤冠,额间朱色牡丹花钿,眉黛轻染,朱唇皓齿。 两颊胭脂浅浅,增添几分平日不曾见过的妩媚,桃花眸子清亮柔和,微挑的眼尾略带粉意。 吉时到,在皇帝、皇后面前依次行告别礼。 叶拂云拉着女郎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哪怕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哪怕知道女郎只是嫁人,女人依旧红了眼眶。 低声哽咽地说道,“晚晚,若是有人欺负你,一定不能忍气吞声,和母后说,母后替你撑腰。” 依照长乐公主的地位与宋卿白的人品来说,受欺负这样的事情几乎没有。 可做母亲的看着娇养了许多年的女儿出嫁,不能时刻关心,哪有放心的呢。 江靖渊因着眉间的喜悦欣慰,憔悴的面色恢复不少光彩。 一向威严的面容也温和不少,“皇后所言极是,若你过的有什么不舒心的,定要大胆说出来,北齐的长公主岂能叫他人欺负了去!” 江景珩身着月白浅金祥云蟒纹朝服,既不抢风头,又不显怠慢,端的是温润如玉的沉稳气质。 女郎转身,二人相望,千言万语皆在无言中。 最后还是少年望着盈盈笑靥的芙蓉面出声,“阿姐,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如此。” 最后由叶拂云为江晚宁披上金线团凤祥云红盖头,芙蕖在旁引着女郎上花轿。 少年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江晚宁,看女郎霞裙月帔,将要嫁作他人妇。 望女郎素面换新妆,惊鸿娇颜为一人。 见女郎步步生莲,愈走愈远。 而他只能停在原地,以目送之。 花轿倒没江晚宁想象中的颠簸,也许是她心底没把这次当作真正的大婚,并不紧张。 甚至有些饿,天还未亮便开始梳洗打扮,垫的一些糕点早早就消化完毕。 红帘外敲锣打鼓,人们的祝贺欢呼声嘈杂热烈。 宋府也是一派热闹景象,不少凑热闹的人围在旁边沾沾喜气。 大红花轿稳稳停在装饰的十分漂亮的大门前,江晚宁由芙蕖扶下轿子,执礼递上连理花,宋卿白在前,江晚宁在后一步,两人共同登堂。 由另一位执礼呈上沃盥盆,新人净手后行拜堂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江晚宁仅能看到自己的绣花鞋,听着执礼的口令做出反应,不过就算看不到周围场景,通过声音也能判断出有多大阵仗。 还好有盖头遮着,江晚宁暗自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只需在新房坐着就行,公主的大婚,也没人敢闹洞房,倒是省了一件麻烦事。 女郎在喜庆的新房坐着,想起宋卿白离去前,在她耳边悄悄附声。 “殿下可先行掀盖头,用些房中的糕点,等卿白回来再给殿下带些吃食。” 绝对是哄小孩的语气。 反正人家都不介意,她也确实饿了,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江晚宁缓慢挪到桌前,伸手掀开盖头的一角,用另一只手捏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填。 嗯,味道不错,甜而不腻,还是她喜欢的口味。 肚子半饱后,女郎又喝下一杯热茶,这下彻底舒服了。 江晚宁又乖巧的挪了回去,将盖头整理好,端正身子坐好。 但时间太长,女郎无聊的开始在心里盘算起和离书上用什么理由比较好。 本就起的早,想着想着女郎便倚着床边沉沉睡去。 宋卿白打开房门看到的便是女郎歪头睡着的模样。 因着被灌了不少酒,男人喝酒还上脸,如今竟是红透了。 身形略显不稳的晃进婚房,但手攥的极紧,提着许诺过小姑娘的食盒。 男人将食盒放置在桌上,稍稍走近。 “殿下,殿下醒醒,吃些东西再睡。” 宋卿白离得有些远,怕酒气熏到女郎,声音又轻,喊了好一会儿,女郎才醒过来,不过很明显意识还不清醒。 “宋卿白,我眼睛出问题了吗,怎么红蒙蒙的,看不清东西。” 江晚宁语气有些慌张,没想起来头上还盖着红布。 男人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掀开江晚宁的红盖头。 眼前的女郎乌发如云,似雪般堆砌盘成发髻,尽数纳进凤冠。 柳叶黛眉,面似芙蓉,肤若凝脂,繁复的嫁衣如盛放的牡丹。 美的不似人间客,而是天上仙。 宋卿白心底的不真实感愈发强烈,压下眼底的复杂情绪,转而又后退了半步,不让女郎感到半分压迫与不适。 突如其来的光让江晚宁有些不适应,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之人。 大红婚服衬的男人丰神俊朗,幽深清亮的墨眸水润惑人,往日身上萦绕的疏离也转为温和,但这脸似乎很不正常。 江晚宁向前轻轻嗅了嗅,果然,好大的酒气。 这回男人的耳尖也红了。 倏的想起自己的动作似有不雅,女郎悄悄收回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抱歉,方才我睡迷糊了。你脸红的有些吓人,要不让芙蕖取些醒酒汤吧。” “都这个时候,芙蕖也忙碌一天了,不必再麻烦她,卿白不碍事的。” 顿了顿,男人眼含笑意,抬手挡住弧度上扬的有些过大的唇角,接着说,“殿下先梳洗歇息吧,卿白等下睡在旁边的小榻便行。” “不必,我与你既已做约定,便是信的过你。同床罢了,不妨事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宋卿白的品行,她一直信得过。 两人不知还要一起生活多长时间,若是让人碰见两人分床而居,不知又有多少闲言碎语。 江晚宁递给宋卿白一杯热茶,“喝些热的可能身子舒服些。”说完便自己坐在梳妆台卸行头。 “嘶——” 江晚宁小心细致的一一摘下头上的金钗珠串,只是满头都是,难免有勾缠住发丝的。 一不小心便扯下一根头发,疼的女郎猛吸一口气。 结婚真是麻烦,凭着一天的经历,江晚宁得出这个结论。 宋卿白不知何时站在女郎身后,“是卿白疏忽了,剩下的由卿白取吧。” 江晚宁也不做纠结,点头答应,自己弄不知还要扯掉多少根头发。 “谢谢。” “殿下客气。” 男人动作轻柔,并未扯痛女郎半分,将首饰尽数取下,便有分寸的远了半步。 问了是否还需要帮助,得到否定答案便去收拾自己了。 两人的氛围甚至比之前还要客气。 江晚宁看着床榻之上的白喜帕子,思考片刻,抬头问一旁正收拾的宋卿白。 “卿白,可有匕首或针之类的锐器。” 宋卿白停下手中动作,走到女郎面前。 “殿下不必为此忧心,我与殿下既做了约定,定不会毁殿下清誉,无论事实还是舆论。 所以如今是卿白患有隐疾,承蒙殿下不弃,到时和离这般理由也正适合。” 江晚宁瞳孔猛的放大,红唇微启,太过震惊,连酝酿好的话都卡在嘴边。 未曾想到,事情竟然是这般解决的。 宋卿白接着补充,“我已打点好医师,殿下不必担心穿帮。” 女郎此刻并未如宋卿白想象中的快速点头同意。 而是定定望着人,思考片刻开口,“你不必如此,这场婚姻本就是我做的局,舆论我并不在乎,可若和离后你再娶,总归是个问题。” 宋卿白苦涩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那若是殿下再嫁,这对殿下也是个问题。” “我不会再嫁,如今这场大婚便是权宜之计。” 女郎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卿白亦是如此。“ 只不过这场大婚是他梦寐以求,如今圆梦,他一再告诫自己不可再有所贪图。 最后宋卿白还是没有扭过江晚宁,女郎还是找来绣花针要扎破手指滴些血出来。 笑话,这可是她以后婚嫁之事的负面筹码之一,必须要有。 女子初次本就不一定有落红,古人之所以有这错觉,是因为新妇年龄过小,还未成年,身体发育不完全,洞房时下体撕裂造成的流血。 以落红去判断女子的清白实属可笑,哪怕女子不清白又能代表些什么,只凭着结果判断人品过于武断。 男人率先一步夺过针,扎破自己的手指。 “卿白皮糙肉厚,不嫌疼,恢复的快。殿下明日有许多事要忙,还是爱惜些身子。” 江晚宁到底是嫌疼的,方才已经做好扎一针完事的念头去,未曾想被人抢了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任由男人滴些血到白帕上,取来干净布条替人包扎伤口。 宋卿白愈发觉得有些好笑,小姑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怕疼些。 女郎眉头皱的与儿时看到的毛毛虫像极了,很少能在小姑娘总是挂着笑的脸上看到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江晚宁先收拾完毕,本就是两床喜被,女郎挑了里面的,钻进锦被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外侧她真怕自己掉下去。 不多时便呼吸平缓,显然是睡去了。 宋卿白因着身上的酒气,隔着屏风沐浴,醉意也一并被洗了去。 一身素白中衣的男人随意擦了擦头发,静静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合卺酒,起身将其倒掉。 做戏要做全套,又等了片刻,向外面的侍从叫水,折腾许久。 床上裹的像只蚕茧的女郎面色红润,睡的香甜。 宋卿白勾起一抹笑,随后小幅度的摇摇头,小姑娘还真是不设防。 男人心底闪过被信任的欣喜与对女郎心大的些许担心。 女郎虽不在乎,男人还是固执的抱着另一床锦被在小榻上将就一晚。 —————— 天气渐热,院外的树也愈发繁茂,郁郁葱葱的模样。 婚后的生活与宫中并没什么两样,宋家如今的当家人依旧是宋严己,后院也都是宋夫人掌权,并不需要江晚宁管着什么。 宋卿白知晓女郎喜静的性子,提前将能推的酬酢尽数推了。 江晚宁只需按自己的心意做事,累了在院中看书,无聊了出府逛逛。 不顺心的事自然也有,这个社会十分奇怪,逼着女子早早成婚。 不问女子是否愿意,成婚了又开始催促生子,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连身为公主也不能避免,只因她是女子,没有选择权,更做不了自己身体的主。 宋母旁敲侧击问了不知多少回,她找理由都找的头疼,不过近日倒是不常问了,倒是让江晚宁松了口气。 其实是宋卿白有次下早朝远远望见母亲不知同女郎说些什么,小姑娘面上虽是笑着的,但神色看起来十分勉强。 男人就悄悄离得近些听两人的对话,原来母亲是来催生孩子的。 想必也不是第一次找女郎,但无论小姑娘还是母亲都未曾与他说过这件事。 以他对两人的理解,女郎必定是怕麻烦他,毕竟分床而睡,女郎都要与他替换着睡小榻。 他一直知晓,殿下不愿欠他什么。 而母亲定是心底偏向他,不愿给他压力。 但,为何就能全将这些枷锁往一名女子身上套? 且不说他与殿下只是明面上的夫妻,哪怕是真正的夫妻,这些也不该全由一人承担。 于是男人静静听完,又默默离开。 特地打点好府中的医师,将他不易使女子受孕的结果给宋父宋母看。 两人果真面色惊变,又请了不少医师,都是一样的结果,便想着寻找药方给长子治病。 宋卿白一一应下,但熬的药尽数找个偏僻地方倒掉。 成婚也好,生子也罢,他都想自己掌控。若有幸女郎愿与他做真正夫妻,不要孩子又如何。 他骨子本就是个淡漠的人,承担起宋家的责任不过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传宗接代之事与他何干? —————— 宽大的手掌拨开珠帘,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男人的手指修长如玉,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江晚宁抬眸看到的便是身着绯色朝服的宋卿白长身玉立。 目光相接的一瞬,男人眸色骤然一亮,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暗自藏着的柔情不受控制的如水滴落纸上在心底晕开。 男人献宝似的将提在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原是一个瓷碗,里面装着红糖冰粉,芝麻碎、山楂片、葡萄干、蜜豆与西瓜块。 晶莹剔透的冰粉因着红糖水染成了浅褐色,因着被放下的动作还晃了两下,煞是诱人。 “殿下,下朝时正好碰到个卖甜碗子的小贩,围着不少孩童。 天渐热,正好买些给殿下消消暑气。 孩子一向嘴巴刁,得他们青睐,想必也不会难吃到哪去。” 其实哪里是正好,明明是男人亲自向路边的孩童打听哪家的甜碗子好吃,跑到城另一头才买回来。 分了一些给方才回答的孩子,怕人觉得他是居心不良,特地当着人父母的面,还一再叮嘱孩子莫要轻信他人。 自相矛盾的做法让夫妻俩忍不住笑出声,一场大婚可是几乎让全城的人都认识了宋家公子,孩子也才大着胆子回答。 一股淡淡的果香钻进女郎的鼻尖,是又酸又甜的滋味。 江晚宁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着卖相极好的冰粉,默默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 没办法生理反应,人家是望梅止渴,这都到她面前闻着味了。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啦!” 江晚宁分出一半倒进旁边的茶盅里,将剩下的一半推到男人面前,“想必你也没来得及尝吧。” 宋卿白犹豫片刻,坐在木椅上,见女郎快速往嘴里塞了一口,丹唇染上糖渍,水润光泽。 随后一双眸子眯的跟月牙儿似的,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男人也端起瓷碗,舀上一勺。 没想象中的甜腻,冰粉紧实弹牙,配上糖水与果干冰凉清甜,确实味道不错。 不知不觉半碗下肚,江晚宁还有些意犹未尽。 宋卿白看着女郎亮晶晶的眸子,嘴角的的笑意蔓延开来,递过去一块巾帕,指指女郎的嘴角。 语气温柔,眼中是明晃晃的纵容,“殿下何时有时间,卿白带殿下去逛逛,只是今日是不能再吃了,毕竟是凉的,吃多了总归不好。” “明日吧,明日就去。” 女郎颇有些等不及的架势。 “嗯,都随殿下。” 第53章 巨变 叶拂云特地派人到宋府,说是想念长乐公主,想请公主回宫再住两天。 临走时,宋卿白轻柔的理了理江晚宁耳边的碎发,略带深意的扶正女郎一直戴在头上的发钗。 这是特地打造的,关键时刻可当利器用。 男人目光沉沉,俯在女郎耳侧郑重的说了句“万事小心。” 江晚宁抬头望向宋卿白黑沉沉带着极其复杂情绪的眼眸,心猛地一跳,一抹不安在心际划过。 女郎小声回应,“嗯,你也是。” 怕是一直酝酿的风雨终于要来了。 当晚,叶拂云拉着女郎的手,说了许多话,像是以后便没有再说的机会。 江晚宁虽然不知女人具体要做什么事,但隐约能感受到,那必定是极危险的。 女郎看向记忆中从未变过容貌,依旧美丽动人的女人,十分认真的问了一句,“母后,你可都想好了,绝不后悔?” 不知究竟是何事,更没有去询问原因。 未曾经历叶拂云所经历的诸多苦事,又站在什么立场去评判女人的选择,所以江晚宁尊重叶拂云的选择。 女郎就如悬崖边突然出现的一根绳子,崖下之人若是后悔了可以选择紧紧握住,若是从未后悔便可无视。 叶拂云神色坦然,甚至带着些解脱之色,“绝不后悔,所以晚晚以后定要照顾好自己。” 女人眸色一转,眼中划过些许担忧与愧疚,声音也低了下来。 “阿珩还不知晓这件事,他容易冲动,到时候你劝劝他。” “母后还是留封书信给他吧,我也算是知情者之一,又凭什么去劝他呢。” 女郎眼中满是不赞同,却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找不到理由劝叶拂云停下,更没有立场去劝江景珩想开。 叶拂云沉默片刻,开口,“好,回头让孙姑姑交给你。” —————— 隔天,孙姑姑就将一封朴素至极的信送了过去,江晚宁将其小心的放进妆匣。 夜半时分,本该寂静无声的皇宫涌进一批批穿盔戴甲的兵卒,拿着佩剑和盾牌,神色凝重。 太极殿,江靖渊正伏案批阅奏章,心思却不在此,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混乱。 果不其然,一众贵族拥兵自重,私自调度所管辖地方兵权,直逼京城,气势汹汹。 如今更是领着部分兵卒踏进皇宫,乃至太极殿。 江靖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冷笑,长久浸淫在安乐舒适的环境,脑子怕也早就进了水,生了锈。 仅是使些手段将京城不少明面上的羽林军调走,然后顺着他们的心意,再让其他军队看似无法及时调度。 这些人便急着逼宫了。 江靖渊再次肯定改革选官制度,将这些脑中空无一物的草包换下决定的正确性。 明君贤臣共治天下,他虽算不上明君,但他相信江景珩将成为一代明君,如今就让他来先行铺路。 高处不胜寒,他实在是累了。 “江家的天下可是有我们一份功劳,如今陛下却要将我们的权力统统收回去,这太过霸道了些吧。” 领头的一名贵族尚且还未完全撕破脸,但也相当不客气。 江靖渊眉头微挑,安静听着,并未说话。 “风水轮流转,若陛下这般,这位置不妨给我们坐坐。” 领首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插嘴,眯缝大小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 蠢货。 江靖渊内心暗骂。 这人身上的肥膘怕都是搜刮民脂养出来的吧,为了制衡各方,只要做的不太过火,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终于可以把这些人一并除去,江靖渊听着越发猖狂的话,嘴角翘起的弧度愈发明显。 “陛下笑什么,宫中的羽林军尽数被您调离,远水救不了近火,更别想指望边境的军队。” 贵族们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人群中立刻躁动起来,随后又被这句话安抚平静下来,带着些洋洋得意。 “这位置确实有你们一份功劳,但若真想坐上去,是要靠本事的。” 江靖渊话语中含着戾气,灵巧的向后退了两步,双手轻拍。 贴身侍卫从天而降,紧紧围着江靖渊,外面传来兵戈碰撞的声音。 叶拂云率领的叶家军源源不断的向太极殿涌来,早就超过贵族带来的军队,加上训练有素,很快将造反的人一一制伏。 江靖渊踩着跪在地上,曾经出言不逊的两人的手,听着两人因疼痛发出闷哼声。 “没有脑子便别想着玩弄权术,若你们一开始便冲朕来,说不定还有胜算,可惜,你们既心急又傲慢。” 江靖渊立刻下令将这些人拉到午门就地斩杀。 太极殿只剩江靖渊与叶拂云两人,女人眸色暗光翻涌,从袖口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捅向男人。 像是笃定男人不会避开,女人的动作又快又狠。 江靖渊才退下的贴身侍卫即刻现身,挥刀刺向叶拂云的腹部。 女人握着匕首的手松了片刻,忍着腹部的剧痛,又攥紧刀把儿狠狠往里捅了几分。 男人神色未变,只因疼痛微微皱眉,看着女人的眸子轻声道。 “呵,你终究是忍不住了。” 江靖渊挥手让侍卫停下,捂住叶拂云的那把匕首,又倾身上前几步。 血滴落于地板上,渐渐汇聚成了一小滩。 叶拂云笑的灿烂,她想起姐姐当初难产时也是这般艳的血,所有都是眼前之人的错。 女人眼底蓄起晶莹的泪珠,“我忍了太久太久,这一刀不过是解恨罢了。咳咳……” 血自口中溢出,女人语含讥讽,接着说,“你不是也倦了吗,否则我那药你怎会看不出。” 江靖渊并未否认,伸手接住叶拂云瘫软的身体,吊着最后一口气下令。 “传朕口令,即刻退位,太子登基。 皇后因保护朕被乱臣贼子所伤,方才你们看到的通通忘记。” “传太医。” 这些贴身侍卫,都是被下过特殊的蛊,不可违背命令,否则便会当场毙命,江靖渊并不担心他们泄密。 如今他可以安心离开,只是这剩下的烂摊子就当作给江景珩的一次考验吧。 做戏要做全套,太医来了怕也无力回天,江靖渊觉得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变冷。 从未承认自己犯过错的男人,在心底默默对叶拂云说了句,对不起。 呵,就像女人所说,他也觉得自己真是虚伪极了。 一男一女瘫坐在地上,因失血造成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上,却带着几分解脱。 —————— 江晚宁因着心中不安,翻来覆去未曾睡去。 殿外一阵士卒走动,盔甲碰撞的声音,女郎立刻坐起,随意披上一件外套,举起烛火走向殿门,右袖口中手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笃笃—— “皇后娘娘吩咐我们来此守卫,殿下不必忧虑,安心睡下便好。” 一名侍卫见殿内烛火亮起,出声解释。 “本宫如今可否去见母后。” 似是料到江晚宁会这般问,男人立刻出声,复述叶拂云交代他的话。 “娘娘交代殿下照顾好自己。” 殿内久久沉默,过了许久,侍卫才隐约听到一声,“本宫知晓了,你们忙吧。” 江晚宁机械的走上床榻,神情恍惚,直直盯着床顶。 不会的,事情肯定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明日她还要去风仪宫给母后请安。 女郎彻夜未眠,天微亮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句“皇后娘娘薨了。” 江晚宁思绪在一刹那停滞,脑中一片空白。 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怎么会。 女郎赤脚奔向殿外,面色苍白,离门只差几步时,芙蕖推开大门,还未将哀痛的神情收回去,便见女郎如此模样,急忙上前扶住。 “殿下节哀,娘娘也不想看到公主这般模样。” “我只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郎紧紧攥住芙蕖的手,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哀伤。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到这一刻,江晚宁还是难以接受。 毕竟她与叶拂云朝夕相处数十年,羁绊一点点累积起来到了难以说清的程度,如今说断便断。 哪怕知晓这是女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她只能选择尊重,可是情感上的伤痛却是难以控制的。 眼角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滑落,女郎却是倔强的望着芙蕖,想要一个答案。 侍女因哭泣变得肿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殿下,地上凉,您先起来。” 江晚宁像个木偶,被芙蕖扶到榻边。 “之前朝堂上被陛下换下去的,有不少是世家的,加上收权,他们不满,联合造反。 昨日过于混乱,娘娘便……陛下也受了伤,如今还未醒。” 正说着,宫中又传来丧报,这次是江靖渊。 因腹部被匕首刺中,再加内里亏空,御医也束手无策。 奇怪的是当时皇帝身边诸多护卫,按理说无人能近的了身,而唯一寻到的那把匕首又像是宫中之物。 众人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可这太过荒谬。 毕竟帝后一直相敬如宾,皇子也只有皇后所生的太子。 皇后的姐姐虽然成了贵妃,但姐妹之间感情好也是有目共睹的,就拿将长乐公主视为己出这件事来说,皇后也绝不是善妒之人。 退一万步来说,若真是皇后,皇帝也绝对有能力避过去,所以匕首的主人是叶拂云这事根本不成立。 但他们哪里知晓,叶拂云捅江靖渊正是为了姐姐,而且是为了解气,按照下药的量来说,江靖渊本就没多少时日。 江靖渊不避也不是避不开,而是不想避。 谁会知晓,两个权力顶端之上,享有一切的人,早已厌倦。 一起演了场戏,用剑与血收拢权力,将其移交给江景珩。 短短一日,北齐失去一对帝后,新的储君登上皇位,参与此次政变的贵族被屠戮,亲近之人或被流放,或被卖为官奴官婢。 本该无瑕的汉白玉雕刻都染上些许绯色,地上青灰色的石板透着暗红。 宫人提着木桶来来往往,清澈透亮的水泼到石板瞬间变红。 与地板上扎眼的红不同的是,宫墙皆挂起素白。 —————— 女郎身着素色丧服,仅用一支木簪将发束起,再无其它饰品。 往日红润总是带笑的面容苍白哀伤,眼眶泛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浓郁的哀痛在眼中静静流淌,并未随着泪珠消散,而是不断蓄积。 江晚宁眼望叶拂云穿着属于皇后的寿衣,安静躺在梓棺,面容宁静,仿佛只是小憩。 梓棺缓缓合上,直到再也看不见女人半分衣角。 江晚宁微微抬头,将眼中又蓄积起的泪逼回。 举行完大殓的丧礼后,叶拂云与江靖渊两人的梓棺都停放在太极殿。 夜晚,江晚宁与江景珩在太极殿守丧。 江景珩神情亦是悲痛,但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阿姐,你说母后与父皇怎么就如此突然?” 江晚宁想起这几日一直放在衣衫处的信封。 “阿珩,母后给你留了一封信。” 女郎伸手取出信封,递给江景珩。转身到了另一处,给少年留下独处空间。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信展开,发出些许声响。 【吾儿亲启: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阿珩,请不必为母后的离开而过度哀伤,生死有命,如今的结果便是母后所求。 母后自诩对得起姐姐,对得起长乐,但唯独亏欠了你。 此事未与你商量,是母后的过错,请不要迁怒于晚晚。 这时天下重担尽数压在你的肩上,身为储君,虽拥有最大的权力,但也有百般无奈,不得自由。 母后希望你始终保有一颗良善仁慈之心,不被权力异化。 不求你成为一代明君,但至少心中有万民,因为这天下有无数像你般拥有自己喜怒哀乐的平民百姓值得你去守护。 他们与我们其实并没什么不同,愿望反而更容易实现,也更易碎,而这些皆在你的手中。 阿珩,你在母后心中一直是最重情重义之人,但这个位置最忌讳的便是过于感情用事,望你做任何决定都三思而后行。 但也要记住,你与长乐是最亲近之人,时间久了,莫要忘了你俩的情谊。 欲说千言万语,下笔却只有这寥寥数字,阿珩可莫要笑话母后才疏学浅。 唯愿我儿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字迹娟秀,并不算长的书信,蕴藏着对少年的殷切期望与美好祝福,江景珩几乎能想象的到女人在写这封信时,内心定是相当平静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并非突然。 不知晓的只有他罢了。 他谁都不怪,也怪不得谁,若这就是母后所求,他该尊重的。 只是,有些一时排解不开的难过,仅是一点,少年强行压下心底几近喷涌而出的哀伤。 可眼神全然不是这般轻松,沉痛的哀伤被死死掩藏进了眸底,外表的坚强不过是一层假面。 不知何时,少年如幽魂般游荡到江晚宁的面前。 “阿姐放心,我之前不知真相,如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这件事谁都没错。” 江景珩语气平平,尽量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女郎听完江景珩的话,又定在原地看了许久少年灰败的面容。 本该恣意无忧的年纪,却遭遇这般巨大的变故,一夜长大,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无人过问少年是否愿意,她也是其中的推动者。 小姑娘眼中闪过心疼与愧疚,上前几步,抱住快是大人年纪的少年。 轻拍对方的背,像安慰孩子那般柔声道,“阿珩,你若实在难过,便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提前知道真相尚且如此难过,更何况眼前这个几乎从未经受过打击的少年郎呢。 比女郎高出许多的少年紧紧搂住怀里的唯一温暖,将脸埋进小姑娘的肩侧,久久未曾出声。 江晚宁感到脖颈边一阵湿濡,耳边传来少年小声压抑的哽咽。 过了许久,少年才平静下来。却未曾放开环着女郎的手,只是稍微松了些。 因着才哭过,江景珩的声音低哑沉闷,带着浓重的鼻音。 “阿姐,以后无论遇到什么糟糕的事,请和阿珩说好不好,阿珩如今长大了,阿姐可以依靠阿珩。” “阿姐不必自己一个人担着,母后这般的事,我不想再次经历这样的遗憾了。” “阿珩,我尽量。” 女郎沉默片刻,才回答。 江晚宁没给一个百分肯定的答案,她也不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江景珩亦是沉默,就这般静静搂着女郎,过了许久才妥协般出声。 “好。” 少年手里的动作却愈发紧了,不会让人感到难受,却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 阿姐,你是我最亲近,最想要守护之人。 我渴望靠近却又只能克制站在原地,远远看上一眼。 那永远不能诉诸于口只能死死压在心底的浓烈感情,都倾注在一声声的阿姐里。 这称呼既是无形的枷锁,又是隐秘的亲昵。 可那人却永远意识不到,而他不敢也不能…… 第54章 交换 北齐在经历一次动荡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门阀贵族不复往日辉煌,如今新帝大权在握,再加上不久前部分贵族造反,以极其残酷的方式镇压下去。 大家族之间人心惶惶,生怕惹祸上身。 为减少猜忌,引来杀身之祸,不少贵族主动让渡部分权力,或离了京城,安居于偏远之地。 也是新帝为人宽厚,信守承诺,放权保平安这话不是空谈,不然贵族们就算闹的鱼死网破,也定要拼上一拼。 大多数贵族们早已习惯奢靡舒适的生活,不愿赌上性命去拼未知,若是不争不抢能维持现状自然是最好的。 可这只是大多数,权利的争夺永远不缺乏有野心的人。 府中无聊,江晚宁如往常般在街上闲逛,买些零嘴儿。 因着不喜过于浩大的阵势,仅是戴上帷帽,穿着素雅,身边跟着几个侍从。 芙蕖留在府中忙活,未曾与她一起,跟过来的是另一个年纪稍小的侍女,因是二月生,名曰杏月。 年纪虽小,却是个沉稳性子。只有在江晚宁出其不意的逗弄时才会失了镇定。 街上货物琳琅满目,女郎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停下。 纤细素白的手轻拿起一支小巧精致的杏花银簪,眼含喜爱,“老伯,这是您自己做的吗?真好看。” 老人乐呵呵一笑,颇有些骄傲的说,“是呀,我这手艺可是跟着师傅学了许多年呢,女郎可要买上一支,这是银簪,稍贵些,要一两银。” 老人叹口气,面上有些懊恼,“这支卖了许久也没卖出去,倒是木钗卖的很好,女郎也可以看看。” 说着便要递给女郎一支木钗。 江晚宁笑着从荷包取出一两碎银,“没卖出去是因为没碰上合眼缘的。” 老人见有望卖出,一扫之前的丧气,眉开眼笑的将银簪用木盒装好。 看着江晚宁即将离去的身影,笑道,“女郎慢走,以后若是有什么喜欢的样式,跟老汉讲,老汉做了让些利于你。” 江晚宁亦笑着答应。 走到一个茶摊,女郎叫了几碗茶,让侍从们解渴,顺便坐着歇上一歇。 江晚宁从木盒取出银簪,让杏月走近些低头,小姑娘不明所以,却依旧乖巧听从指挥。 因着靠的太近,周围的空气都染上女郎自带的馨香,帷帽上的薄纱随女郎动作,在杏月脖颈间划动,有些痒。 杏月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人过近的距离上,直到头顶传来一句,“好啦,插个簪子这种简单的事还是难不倒本宫的!” 杏月才意识到公主将方才买的簪子插进了自己的发间。 女郎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乌黑透亮的眸子中倒映出她有些发红的脸。 杏月愣了片刻,随后有些惶恐的行礼,“奴婢谢夫人抬爱,实在是不敢当。” 说着便要取下头上的银簪,江晚宁握住小姑娘的手,将人扶起来。 女郎面容有些无奈,“你在这点和芙蕖倒是像的很,当初看中这支簪子,便觉得与你相配,没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它与你有缘,你只管收下便是。” 江晚宁千说万说,才压下小姑娘的不自在。 杏月如芙蕖般对她忠心耿耿,照顾又细致入微,她自然也想着对小姑娘好。 只是自己与她们都活在这森严的阶级之下,无论自己如何做,她们之间都没有真正平等之说。 但她还是想将心比心,无论芙蕖还是杏月在她眼里就跟她的妹妹差不多。 —————— 见人都歇好,江晚宁觉得逛的也差不多了,便打算打道回府。 路上恰巧碰上一个痴傻的年轻儿郎,说是与母亲走丢,女郎见少年彷徨无措,又怕有人趁机将他拐了去,便好心在一旁陪着等了片刻。 哪知少年突然拉起她说是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女郎来不及反应便被带着跑起来。 瞧着愈发偏僻的小道,江晚宁这才想起身边的侍从方才被突如其来的人流冲离,自己如今只身一人,暗道不妙。 素白的手不动声色松开少年,女郎装作疲惫的模样,停下休息,将手伸进帷帽里,取下头上的发簪,握进掌心。 “姐姐有些渴了,正巧刚刚路过一个茶摊,姐姐带你喝些凉茶再走好不好。” 女郎边说还边小心往外退了几步。 少年神情不复方才的痴傻模样,眼中闪过痛苦的挣扎,随后想到些什么,眸色一冷,变得更加坚定。 江晚宁正密切观察着少年的情绪变化,随着少年面色微变,女郎心中也咯噔一下。 女郎立即抓起地上的尘土往前一扔,就凭着记忆快步往人堆里跑。 还未跑出几步,从天而降几个黑衣人轻巧打落江晚宁手中的金钗,将人捉住,手帕往女郎鼻尖一捂,人便晕了过去。 少年攥紧拳头,冷冷的望着眼前几人的动作,“你们说过做成这件事后,便给我和妹妹解药与自由。” 暗卫互相递了个眼色,用相同的方式将少年也一并迷晕带走。 等杏月一行人赶到巷子时只看见一支金钗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尘土上留下的脚印略显凌乱。 杏月面色一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声吩咐,“宋一你立刻回府向驸马说明此事,要快。剩下的人分头寻找公主。” 公主,你一定要平安。 —————— 宋卿白也才刚下朝不多时,便见宋一慌张禀告公主失踪一事。 男人神色突变,眸中郁色骤起,听完具体地点,立刻起身吩咐,“全府的人放下所有事,都给我去寻。” 宋卿白失了往日的淡然,面色如墨,几乎是跑出府,穿着朝服便骑着马直奔皇宫。 皇宫侍从见是宋卿白,面露惊诧。正要上前询问缘由,男人便率先出声。 “长乐公主失踪,麻烦立刻通报陛下排查城门来往百姓。” 一听是长乐公主失踪这样的大事,护卫使不敢耽误,立即转身跑进宫中向皇帝禀告。 没过多久,江景珩身边的侍卫统领捧着令牌,交给宋卿白。 “陛下说京城的侍从如今皆可凭借这一令牌调度,以便尽快寻找长乐公主,城门也已经下令关闭。” 侍卫统领回想起陛下得知消息那一瞬的神情,不住后怕。 男人腾的站起,死死盯住禀告的护卫使,面色可怖,攥紧的手掌青筋暴起,拽下挂在腰间的令牌摔到侍卫统领面前。 “立刻交予宋卿白,跟他说京城的侍从如今皆可凭借这一令牌调度,以便尽快寻找长乐公主。” “传朕口谕,皇宫贵重物品被盗,即刻关闭京城城门,排查来往百姓。若将任何一人放出京城,朕拿你们是问。” 只要碰到有关江晚宁的事情,江景珩就无法平静,尤其如今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 阿姐一向善良,未曾与人交恶。宋家也不曾听说过什么仇家。 这件事只可能是冲着他来的,无论如何,若伤到阿姐半分,他定要让人生不如死。 江景珩眸中杀意弥漫,闪烁着噬人的怒火,明明灭灭,始终不得平息。 男人反复在殿中踱步,宫人屏息静听,眼观鼻鼻观心,不想这时候触霉头,偌大的空间只余清晰而沉闷的脚步声。 过了许久,江景珩心里的忧怒未随时间平复,反而愈积愈重,几乎要忍不住冲出皇宫。 他只恨如今的自己不能像几年前那般不必顾虑太多,骑上马便去寻。 —————— “唔……” 头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眼前一片漆黑。江晚宁欲伸手抚上自己的头,却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背后。 完了,被绑架了。 而且这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江晚宁并不后悔自己方才释放的善心,只是愤怒于坏人利用别人的善良实施犯罪,实在是坏上加坏。 自己的警惕心不够,这点确实该反思。 女郎尝试摸索手腕上的绳子,不过绑的太紧,没一会,江晚宁便觉得手腕上火辣辣的疼,遂放弃,打算另寻它法。 四周十分安静,但远处传来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是脚步声。 江晚宁立刻放缓呼吸,闭上眼睛,保持原来的姿势,装作昏迷的样子。 “她为何还没醒?若是有半点差池,一切就都白费了。” 男人的声音阴沉,带着些急躁。 声音有些熟悉,江晚宁仔细在脑海回想。 “大人放心,只是迷药的剂量比较大,人是无碍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人也没有离去的念头,江晚宁见装下去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悠悠转醒”。 有人解开她眼睛上绑着的布条,江晚宁快速打量了下身处的环境,像是一个密室,周围昏暗无光,唯有旁边一盏烛灯。 江晚宁眼含泪光,不断向后退,一副惶恐害怕的模样,颤抖着声音。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抓本宫的目的何在?” 说出了被绑之人最常问的话。 眼前的中年男人,身着玄色锦衣,身材瘦削高挑,嘴角微弯,乍一看是个和善且好相处的人。 但男人眼底偶尔掠过一抹幽光,透着难以察觉的狠戾之色。 似乎是朝廷的贵族之一,在宫宴上江晚宁见过几回。 见女郎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姜崇嘴角的笑变得轻蔑,神色也放松不少。 “长乐公主也不尽然如坊间传闻所言般脱离尘世,遇到这样的事也会吓得花容失色啊。” 姜崇伸手想掐住江晚宁的脸,被女郎扭头躲过,也不气恼,放下手接着说。 “但倒是有一句说的真切,殿下是个让人看上一眼便心生亲近之意的人。” “如此更好,殿下不妨猜猜看陛下是要他姐姐的命还是那尊贵的位置呢?” 江晚宁瞳孔猛的一缩,原来他打的是这个念头,要拿自己去要挟阿珩。 男人见女郎脸色更加难看,大笑出声,看向江晚宁,目含浓浓的警告。 “可惜我姜某人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若殿下动了逃跑的念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打断双腿还是挑了脚筋,到时候由殿下选一个。” 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胆子还小被娇宠长大的公主,量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男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此话一出,江晚宁心猛地一颤,死她或许不怕,但被生生打断腿或者挑断脚筋她怕是真抗不住。 这人实在过于凶残,逃跑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江晚宁也没再出声,默默蜷缩在角落。 旁边看管的人见女郎不声不响,摸清女郎大概率是个软弱的性子,看守起来定然轻松不少,暗自窃喜。 —————— “大人让我们送饭。” 少年递给看守的人一个令牌,才被放进去。 因是被绑着,江晚宁是被人喂着吃完饭的。 送饭的恰巧是她最初碰到的那个少年,喂她饭的是个和少年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怕这些人往饭里下些慢性毒药,江晚宁死活不吃。 小姑娘悄悄附在女郎耳侧,小声道,“姐姐放心,饭里只有些软筋散。” “因为哥哥骗了你,所以我们会救你出去。望姐姐最后相信我们一次。” 江晚宁盯着女孩眸子看了许久,小姑娘神色坦然,看不出半分说谎的痕迹。 自己如今不凭借外力,根本出不去。没有再坏的结果了,大不了赌上一把。 于是江晚宁配合着乖乖吃饭,两人端着食盒又出去了。 对付她这个连武功都没有的人竟然用上了软筋散,这个抓她的男人真是过于谨慎了些。 就这般,江晚宁在昏暗的地牢里度过好几日。 夜半时分,江晚宁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开锁声,瞬间让女郎清醒过来。 小姑娘仅用了片刻就解开她身后的绳子,声音虽小但十分急切,“姐姐,你快将身上的外衫脱了。” 女孩边说边将自己的外衫递给女郎,少年则在一旁静静看着,未曾阻止。 两人的计划再明确不过,江晚宁攥住女孩的手,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你怎么办?” “我与哥哥从小被卖到这,身体里下了毒,本就活不长久。 做了许多错事,原以为这是最后一次,但他骗了我们。 我与哥哥宁愿干净的死去,也不愿再这样活着。” 女孩素白的脸绽出一抹极其真诚灿烂的笑,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小雏菊。 “姐姐不必伤心,这是我们的选择。我与哥哥身上都备着一枚毒药,不会很痛苦的。” “没时间了,姐姐快换上衣服吧,我们早就逃不出去,姐姐就当替我们逃出去,好吗?” 江晚宁强忍泪水,哽咽着说了句,“好。” 女孩嘴角的笑不减反增,伸手擦掉女郎滑落的泪珠,“姐姐莫哭,我与哥哥是提前结束了这一世的苦难。” 江晚宁不敢想这两个孩子究竟遭遇过什么,如此小的年纪就对生死看的这般淡然。 互换完衣服后,少年喂给女郎一颗药丸,不肖片刻,江晚宁脸上就冒出许多红色的痘痘。 “不必担心,这毒性不强,几日你的脸就能恢复如初。” 说完少年就狠心拉着江晚宁离开,不敢多看角落之人。 密室看管的人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酣睡。 少年小心将开锁的钥匙挂了回去,江晚宁全程低头跟在少年身后。 最后一扇门前,侍卫拦住两人,语气凶狠,紧紧盯着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个时候你们来暗牢做什么?” 少年面不改色,沉稳道,“狱卒大人夜间怕困倦睡去,让我们兄妹二人带些酒来提提神。” 江晚宁微微抬头露出布满额间的红色痘痘,惹得询问之人一阵恶寒。 少年见男人脸色微变,解释道,“舍妹不知吃坏什么东西,脸上长起痘来,污了大人的眼,还请大人包涵。” 男人不再看那张可怖稍显恶心的脸,厉声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这几天最好别再让你妹妹来了,看着恶心。” 少年连忙点头称是,江晚宁头低的更厉害,跟着快步走出暗牢。 少年七扭八拐将女郎带到一处偏僻的墙角,扒开堆积的杂物,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仅够一人勉强通行的洞。 “这座暗牢是在京城之外,我听说京城的门已经锁了,城门附近也有姜崇的眼线,若是先被他们发现,你定是又要被抓回来。” 少年从怀里取出两个荷包,一个里面装满了碎银,另一个装着一红一白的小瓷瓶,交给江晚宁。 “这是我俩的积蓄,以后也没什么地用了,你只管拿去。 到外面雇辆马车,往北走,躲开姜崇的眼线,再找机会传信到京城,让陛下派人接你。” “红色瓶子里的是迷药,闻到会全身无力,重些的会昏迷。白色是解毒丸,可解大部分常见毒。” 最后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嘱咐道,“姐姐这次逃出去后可别再轻易相信别人,人心险恶,该狠心时要狠心。” 少年几乎将女郎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想了个遍。 面上平静淡然,是赴死的从容,一如方才小姑娘的神情。 “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江晚宁声音艰涩,几乎又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一问竟是将少年问住了,男孩努力从脑海寻找那段模糊的温馨,却最终也没拾起一片清晰的记忆碎片。 “抱歉,我想不起来了,你可以叫我们现在的名字。我叫如风,我妹妹叫若梦。这是我们自己起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 见女郎面色凝重哀伤,少年反而笑的释然轻快。 “若是无法选择如何生,能选择如何死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姐姐你不是仙人,无需将这些压力都背负到自己身上。 就如妹妹所说,我俩本就活不长久,哪怕从这走出去,也走不远。 可是姐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别再犹豫了。” 说着便将女郎往洞里推,“姐姐,若是有缘,我们来世再见。” 江晚宁重重点头,最后深深的看少年一眼。 便毅然转身,从极小的洞艰难的爬了出去。 再次看到外面的阳光,晃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明明只是几日光阴,江晚宁却觉得恍如隔世。 这一面大约也是最后一面,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般轻易消逝。 她向来知晓世道不公,但亲身体会又是另一番心境。 如风,若梦,愿你们来世如风自由,若梦绚烂。 —————— 女郎按照少年所说,一直往北走。 跑到离暗牢有些远时,又去买了些衣物帷帽乔装打扮一番,才敢买了匹便宜又温驯的瘦马继续逃。 体内的软筋散药效还未完全散去,地牢几日的生活也让女郎忧惧交加,本就比常人弱些的体质如今更显劣势。 江晚宁不敢停歇,更不敢正大光明的住旅店。只买了些干粮,碰到小河装些水,拼命赶路,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走的都是偏僻小道,买的地图用处不大,全凭自己的感觉,死命往北赶。 她身上能证明她是长乐公主的凭证尽数被姜崇收了去,而且她对地方的官员也并不熟悉,贸然前去,说不定也会惹来祸事。 罢了,先找个农家借住一段时间再做打算吧。 夜晚,越逃越偏僻,未寻到农家,倒是路过一片茂密的丛林。 高大的树遮天蔽日,如纱的月光从树的枝叶间倾洒下来,偶有空缺之地,地面上便有一整块的月光,似自天而下的银色瀑布。 江晚宁趁着月色,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处洞口虽小但内里空间大的山洞,能容纳进一人一马还有余。 江晚宁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好。她方才还愁如何安置马匹,如今好了,一人一马都有了着落。 仔细检查洞内没有其它人住过或动物栖息的痕迹,江晚宁在洞口搭了块褐色的布,正好能盖住整个洞穴,又用杂草在外面掩住。 如此一来,从外面便很难发现这有个山洞。 怕点火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女郎将马拴好,就着月光吃了半块干粮,喝了些水,便打算休息,等明日一早再出发。 还好如今不是寒冬,天不算太冷,即使没有被子,将就一夜也不会怎样。 也不是炎夏,不必过于担心蛇虫出没。 江晚宁用还剩下的一块布裹住自己,手里握着如风送的匕首。 因为心中装着太多的事,再加上陌生环境,不知会遭遇些什么,江晚宁睡的并不踏实安稳,时不时会从睡梦中惊醒。 又是夜半时分,洞外响起打斗的声音。 江晚宁以为还在梦中,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现实。 女郎屏息凝神,不敢出半分声响,生怕对方波及到无辜的自己。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的声响才平息。 江晚宁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悄悄探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刮树叶的沙沙声。 洞穴外不远处有人躺在那里,不声不息。 江晚宁又往旁边看了几眼,似乎不止一个。 !!! 是死了吗? 江晚宁立刻缩了回去,拉紧帘子。 好可怕,竟然又出了人命,明早天一亮,她就走,定不能在这里多待。 江晚宁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经过刚才的惊吓根本睡不着。 外面传来雨声,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还有树叶上。 “咳咳……咳咳……” 是人咳嗽的声音?! 江晚宁立刻侧身,仔细倾听。 咳嗽声断断续续,过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莫非那群人中还有活着的? 江晚宁又陷入纠结,因为善心,她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连自己是否有命活着回去还未可知。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不是没听说过,如此,她还要去救人吗? 又过了片刻,江晚宁还是握着匕首走出洞穴。 女郎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有病,一边老实的走过去,小心用手探这些人的鼻息。 终于一群人当中有个鼻息微弱但还活着的人。 江晚宁吭吭哧哧将人拖拽进洞穴,男人全身都是刀剑划出的伤口,有些甚至皮肉外翻,看着相当恐怖,最重的当属胸口处。 是个长相俊朗的年轻男人,不同于往日在北齐见过的翩翩儿郎。 眼前的人双眉偏浓,眉形上扬,透着几分凌厉的气息。 眼窝很深,鼻梁高挺,嘴唇丰满,上薄下厚。 还有眼角处的泪痣看着总是有些熟悉感,但江晚宁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索性也就没深究下去。 女郎小心拨开伤口处的衣物,将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又拿出包袱里干净的衣物,撕下一部分当作纱布将其裹在男人伤口上。 江晚宁还顺便往男人嘴里塞进一颗解毒丸,喂了些水。 最后用绳子死死绑住男人的手脚,以防救的人不是好人她可以及时逃跑。 本着病号优先的原则,女郎忍痛割爱,将裹在自己身上的布盖在男人身上,自己则是盖着被撕的少了一块的衣服。 且看此人伤的重成这般模样,恢复还需要不少时间,哪怕打起来也是她占上风,这把救人优势在她! 若这人真是个坏人,她就把人丢在山洞自生自灭。 做好这一切,江晚宁也累了,藏好匕首,倚靠在角落沉沉睡去。 第55章 缘聚 萧彧安心里明白这次自己必死无疑,荒山野岭,又这般重的伤势。 不过他一人的命赔上好几个人的命,也是赚了。 想完这些,男人便安心的闭上双眼,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次,祈求上天,就让母亲来接他吧。 冰凉的雨让萧彧安原本昏迷的意识有些清醒。 肺部不断向他抗议,抑或是发出最后的警告,迫使男人费力咳了片刻。 身体随着咳嗽微微颤动,不断牵动着伤口,长久的剧烈疼痛到最后几近让人麻木。 耳边似乎传来极小声的碎碎念,眼前似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清,耳朵也受影响,听不真切。 “我就是有什么大病。” “这人看着精瘦,怎么……这么重!” 随后他便感受到一阵拖拽,雨似乎停了。 伤口传来温热的触感,因着失血加上雨淋,身体早已变得僵硬冰冷。 这点温热也就格外明显,就像昏暗看不到一丝光的狭小潮湿的角落出现一抹温暖明亮的烛火。 是幻觉吧,离开这世间最后的美梦。 伤口上似乎被撒上什么粉末,接着被东西紧紧裹住,传来良久未感受到的疼痛。 喉中划过清凉的液体,萧彧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又被人救了。 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笨拙但善良的小蝴蝶的清澈明亮的眸子。 这几年来,他时常在睡梦中见到,无一例外,都是很美的梦境。 哪怕开始是噩梦,只要有她出现,所有痛苦与不幸尽数消解在那双清冷冷的眸子。 尽管手脚被束缚住,但男人此时也没多少难受的感觉。 冰冷的身体被盖上带有些温度的毯子,渐渐不那么冷了,萧彧安也彻底放松下来,任由自己陷入久违的柔软甜蜜的梦乡。 —————— 江晚宁醒的极早,几乎一夜都未曾睡的安稳。 上半夜因着洞外的混乱场面,担惊受怕,后半夜又忧虑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陌生男人一个没看住就死在她眼前,来来回回起夜反复查看。 最开始沉沉睡去完全因为太累,后来缓了缓,心里担心,也就没再进入过深度睡眠。 好在男人的身体素质好到离谱,由于条件限制,江晚宁只是用外衣将男人身上的雨水稍微擦了擦。 但发烧这类的并发症统统没有,如此安安稳稳度过一夜。 凌晨时分,雨便停了,如今太阳从地平面升起,驱逐黑暗与寒凉。 江晚宁蹑手蹑脚的离开洞穴,打算出去打些水,再收拾下自己。 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找些吃食,包里的干粮已经不多了。 空气中尽是雨落进土壤里,泛起尘土的气息。 金色的阳光撒在带着水珠的绿草树叶上,晶莹的水珠因着娇嫩的芽儿承受不住,而缓缓滑落进泥土,孕育新的生命。 江晚宁牵着瘦马缓缓走到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池,将马系在附近的树干上。 任由它相对自由的活动、喝水,顺便在周围先吃些新鲜的嫩草。 见马儿不紧不慢的吃着,马尾不时扫着,明显是欢快的模样。 江晚宁心底划过一丝羡慕,真好,随地就能解决吃饭问题,不像她还要花时间找。 江晚宁叹口气,走近取下挂在马身侧上的储水袋,在小水池旁边独立的更小的洼坑里将其灌满。 女郎稍微梳洗了一下自己,便去找吃食。 江晚宁挑着被动物啄食过果实的野果树,摘了些果子下来。 小池似乎是才积起来的,并未看到鱼。 江晚宁又等了会儿,见马吃饱便牵着马又往前走了走,运气不错,碰到条小溪,不时有鱼跃出水面。 女郎取出匕首,想着尝试叉些鱼吃。兴许是这地方偏僻少有人来,鱼儿繁多肥美,还不怕人。 江晚宁将方才在周围碰巧捡到的死蚯蚓用棍子挑起来,扯下身上衣服的线,将其系在棍子上。 用脚踩着棍,不让它被水冲走,连带着些土撒在小溪边。 原谅她的胆小,为了捕鱼,用棍子挑起蚯蚓便是她最大的勇气了。 女郎蹲在小溪边,纤细白净的手举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墨色的眸子目不转睛的望着水中兴奋扑腾的鱼,银色的鱼鳞被阳光照的有些晃眼。 已多日吃着干粮度日,没碰过半点儿荤腥的江晚宁眼中闪过丝馋意。 能不能改善伙食吃肉,就看这一次了。 做完这些女郎在心底默默祈祷好运,好在努力并未白费,不时有鱼游到面前,江晚宁动作快准狠,很轻易的便叉了两条大鱼。 女郎就着溪水,用匕首将鱼处理干净,不信邪的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掌心。 小姑娘几乎是在闻到的同时立刻皱眉,抬头远离自己的手。 好腥! 没想到还能体验一把荒野求生,用实践验证曾经看到的理论。 这般独特的经历,她真是太厉害了! 江晚宁在内心自我打趣,消了些这几日积攒起的郁气。 回到洞穴时,受伤的男人还未醒,不过脸色看着比昨晚好上不少。 女郎伸手测了测男人的额温,喂了人一些水,直接往伤口上倒些金创药。 她不敢轻易扯下男人身上止血的布条,怕将伤口撕开。 将鱼串在木棍上,这个洞穴估摸着之前有人住过,里面还有些碎木柴。 本就打算将就一夜的女郎根本没想着拾点木柴进来,一场雨过后,外面尽是潮湿,若没洞里原本就有的碎木柴,这鱼也没法烤。 江晚宁在洞外生起火来,不小心瞥到不远处躺着的尸体,女郎心里又是一阵害怕。 之前一直生活在法治社会,哪看到过这般恐怖的场景,哪怕来了古代也未曾亲眼目睹过那些残忍的刑罚。 江晚宁迅速挪开视线,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念头默默干着手中的活。 她准备还算充分,包袱里还有个铁碗,说碗其实并不恰当,更像是现代的铝制饭盒。 江晚宁打算先烧点热水喝,总是喝生水她受不受得住暂且不提,救回来的那个人估计不太能受的住。 女郎将木材架好,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引燃干草后又将火折子收好。 木柴慢慢燃烧,江晚宁把水倒进铁盒里,放在火堆里加热,用旁边的余火烤鱼。 萧彧安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男人鸦睫轻颤,凌厉的眸子带着审视打量周围。 这是个洞穴,四周昏暗,偶有风吹过洞口的布帘,漏出些许光亮。 身体虽然依旧疼痛,但总觉得是朝着愈合的方向发展。 身上的伤口似乎被简单处理过,胸口处盖着一块厚布,只是手脚似乎被捆住,动不得半分。 旁边的地上有个极其熟悉的金创药瓶子,但萧彧安明明记得自己将瓶子放在屋子的暗格里,从未带出来。 金创药的瓶子做工精细,十分独特。莫非是与小蝴蝶有关联之人救了他? 而那香味正是从洞口传来的,估摸着那个救他的人正在洞外。 既来之则安之,他确信那些跟踪的人尽数丧命,他挑的都是偏僻地方走,一时半会儿更不会有人能补上。 所以救他的绝不是他哥哥或者弟弟的人,这些人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男人考量完毕后便觉得有些累了,闭目养神起来。 鱼烤的极慢,江晚宁身子几乎要坐麻了,才将一条鱼烤好,另一条她打算回头再吃,不然这边烤好了,那边便凉了。 女郎端着烧开的水和鱼走进洞穴,将东西放在一旁打算看看男人情况。 躺在地上的男人正巧睁开眼睛,猛的对上一双凌厉深邃的眸子给江晚宁吓了一跳。 这双他梦到过无数次的清泠泠的眸子?! 是她?! 萧彧安一向淡漠的眸子漾起层层涟漪,墨色的眸中尽是不可置信,目光紧紧跟随着眼前的女郎。 “小……”蝴蝶? 男人声音沙哑,只是一个字,嗓子就火辣辣的疼。 江晚宁压下方才的惊吓,心中因男人醒来而感到一丝欣喜,连忙端来方才烧开的水,已经冷了有一会儿了。 江晚宁浅浅尝了一口,温度刚好,如之前喂水般小幅度的扶起男人,保证他不会因为喝水而呛到。 女郎用铁盒另一边贴近男人的唇,“先喝些水吧。” 动作轻柔,连语气都是说不上来的柔和从容。 萧彧安望着氤氲热气的水,再一次惊讶于女郎的细心。 男人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随着喝水的动作微微颤动。 江晚宁一直注意控制速度,喝两口便停上片刻,让男人歇一歇。 不过可能是因为受伤,光是喝水便用尽男人身体储存起来的力气。 萧彧安被热气熏的眼尾泛红,眸子都沁了些水气进去,变得更加润泽。 眉宇间的凌厉都消散不少,因着失血脸色苍白,整个人平添几分脆弱感。 “对不起,方才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刚觉得嗓子好些,萧彧安就连忙解释,害怕女郎生半分厌恶。 “无妨。” 清泠泠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自上扬的眼尾晕染到微翘的唇角。 脸上的红色几乎覆盖整张脸,因着这动人的笑,略显可怖的痘痘都变得可爱起来。 萧彧安眼底万般情绪划过,先是心疼女郎落到这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 随后既是欣喜二人的重逢,又是忧虑女郎一如从前不设防。 不过若是没这份善心,他也不会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没事,他家小蝴蝶性子温良,但他可不是什么好心善人,若再有人欺负女郎,别怪他不客气。 萧彧安墨眸暗芒划过,藏起眼底郁积起几近化为实质的戾气。 男人望向江晚宁却换了副面孔,嘴角勾起一抹温柔似水的笑。 “我叫萧彧安,是漠辽人,因为族中权利争斗,被追杀至此,多亏了姑娘才侥幸活过来。” “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日后我也好报答姑娘。” 萧彧安问的直接,说是报答,实际上的小心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无论如何他不能再错过了。 “你可以叫我晚晚,至于报答就不必了。” 女郎顿了顿,接着说。 “过几日你身体好了,我们便就此别过。” “姑娘是怕救了萧某,惹祸上身?” 萧彧安原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垂下的眼眸看着有些落寞。 明知女郎不是这意思,却故意曲解,装可怜。 江晚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望向洞外,语气怅然。 “是也不是,我自己本就惹了些麻烦,救你也是顺心而为,没想着非要什么报答。 况且你如今伤的这般重,我会连累你。” 虽说走了很远,但难防姜崇神通广大,毕竟能躲过诸多眼线将她带出京城,关进暗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如今京城回不去,外面也没她认识的人,偌大的天地竟没容身之所,她这公主当的可真够落魄的。 眼见自己勾起女郎的伤心事,萧彧安在心里暗骂自己,竟将心眼用在一个好心救了他两次的小姑娘身上,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是萧某小人之心了,还望姑娘海涵。姑娘是萧某的恩人,萧某怎会怕连累,若没姑娘相救,萧某怕是早去见了阎王。” 萧彧安见女郎不愿说家住何处,又沦落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试探性的问了句。 “萧某见姑娘似乎无处可去的模样,若是不嫌弃,等萧某身体康复,随我去漠辽游玩一段时日可好?” “萧某有些武功傍身,这次是被小人算计,若是姑娘愿意随我去漠辽,萧某定当护姑娘周全。” 江晚宁眸子一亮,听男人这么一说,她确实有些心动。 姜崇本事再大,也不能将手伸到漠辽,她先去漠辽避上一段时日,留些时间等阿珩把幕后之人抓住,她再回京城也是可以的。 况且眼前之人确实有些本事,一个人可以对付的了那么多人。 只是,她如何相信萧彧安是个好人,不会伤害她? 若他只是想将她这个唯一知情人杀人灭口呢? 眼见女郎眼中对他满满的不信任与犹豫,萧彧安急了。 “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六年前帮过一个关在笼中的人?” 男人眸子变得淡漠幽深,渐渐与女郎记忆中的一双眸子重合。 江晚宁脸上尽是惊讶之色,“原来是你!” 随后眼中多了一丝纯然的喜悦,“能再次见到你,知晓你是平安的,真好。” “还多亏姑娘又救了我一回。” 男人面色有些羞赧,耳尖染上薄红,眸子又恢复成温柔如水的模样。 江晚宁把手上一直举着的烤鱼细心拆解开,将部分鱼肉放进铁盒盖子。 松了一直系在男人手腕与脚腕上的绳子,略显歉意的说,“我不知晓你的身份,才出此下策,望你莫怪。” “姑娘有这般强的自保意识是好事,毕竟谁也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巧合。” 女郎将鱼肉递给萧彧安,又往里放了大半块干粮。 “条件受限,你凑合着吃些。” “姑娘救了萧某如今又这般细心照料,想必这鱼也来之不易,这对萧某来说怎么算的上凑合。” 男人吃相斯文,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品味,仿佛眼前简陋的烤鱼与干粮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 “姑娘的烤鱼香而不柴,火候恰到好处,是萧某品尝过的最好吃的烤鱼。” 江晚宁知晓自己厨艺不错,但受条件限制,这烤鱼没有任何调料,就算因着肉质鲜美好吃,也绝不可能到男人说的那种程度。 “你肯定是饿狠了,如今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望着男人极其认真的眸子,女郎猛然想到一个可能。 这人平常过的日子不会可怜到没吃过几回烤鱼吧? 但想起他曾经被困在笼中的凄惨模样,江晚宁觉得这可能性极高。 于是女郎略带怜惜的望着男人,又将自己的烤鱼分些过来。 “没事,这地方鱼多,我回头再叉几条烤来吃。” 莫名收到女郎关怀小可怜目光的萧彧安:??? 鱼:???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的命安慰人。叉吧你就,谁能叉的过你呀! —————— “换药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为了伤口换药方便,江晚宁直接让男人把上身衣服脱了。 有衣物遮挡时女郎便能隐约看到男人的肌肉线条,如今更是清晰感受到何为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 萧彧安敞露的上半身大大小小许多新旧伤痕交织,肌肉纹理紧实流畅,却不过分夸张。 锁骨窝很深,喉结突起明显,好似隐隐在滚动,整个人荷尔蒙爆棚。 因为羞涩,男人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低垂敛起却时不时轻颤的羽睫,连眼尾都染上一层薄绯,似雪地盛开的梅,极艳。 野性十足的身材配上拘谨又腼腆的神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反差感与视觉冲击,像一幅优美的画。 眼前的萧彧安像是换了个性子,弄得原本还算自然的江晚宁也不免有些紧张。 “没事,不怕,我会尽量轻些。” 女郎语气似一片轻盈的羽毛,抚慰着男人紧张的情绪。 其实他并非怕疼,而是在女郎面前袒胸露背,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忐忑。 身上的伤口是不是十分丑陋,会不会惹得眼前之人害怕或者嫌弃? 江晚宁望着被布料包着的伤口,真有些犯难,眉头轻蹙,想着如何做才能在换的时候减少些疼痛。 “咳,没事,你只管大胆换,我不怕疼的。” 萧彧安睁开眸子,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女郎盯着自己胸前的伤口皱成一团的小脸,温热的气息洒下,带来又麻又痒的感觉。 这次男人连耳尖都有些红了,镇定的声音隐约夹杂些颤抖,却没有丝毫抵触的意味。 因为没有生理盐水,江晚宁只好用丝帕蘸上水敷在男人伤口外延进行软化,避免布料粘连。 就这么敷了一会儿,女郎才小心翼翼取下布料。 伤口外延大部分都已结痂,只有中间还有些红肿和渗液。 江晚宁洗干净手帕,轻轻拭去最表层的粘液,最后撒上金创药便让男人躺在原地休息。 女郎拿起换下的衣物,便抬脚往洞外走。 “你莫要乱动,躺着好好休息便是。我去小溪那边把这些衣物洗洗晒晒。” “麻烦了,注意安全。”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这时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长舒一口气,面容看着十分不平静。 若这次是“他”,想必要比自己镇定的多。 又过了几天,再次换药时,萧彧安依旧红着脸,十分羞涩的模样,并未比前几天镇定多少。 江晚宁还纳闷,按理说不该习惯了吗,怎的比第一次换药还要紧张,莫非上次把他弄疼了,人家没好意思说? 心底尽管疑惑,面上却老老实实安慰人,手下的动作也愈发小心。 “呼……” 正擦着伤口,男人一声极重的喘息,打断女郎手中的动作。 江晚宁另一只拿药的手,本就离男人胸膛近。 如今竟是不小心碰到起伏极大的柔软胸肌,小手拇指的指甲刮蹭到凸起,惹来一声压抑低哑的闷哼。 女郎直接脑子短路懵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颤抖着手立刻离开,此时脑子突然飘来一句“原来男生的胸肌也是很柔软的。” 小姑娘脸“腾”的红了,甩走脑子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声音满含歉意,“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对面的男人也是一模一样的大红脸,一副娇弱的模样,同样颤着声音,“不,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女郎的动作过于轻柔,反而惹来些痒意,甚至蔓延到了嗓子,男人没忍住,便舒了口气,没想到后面竟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 后面女郎的动作更加小心,药瓶能离男人胸膛几拳高。 因为尴尬,两人互相避着对方的视线,偶尔不小心对视,也是迅速移开。 就换个药的功夫,弄得两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江晚宁一如往常,将换下的衣物拿去小溪边洗。 只是这次的脚步明显比上次匆忙不少,跟逃似的急切。 萧彧安此前还嘲笑另一个他没见过世面,如今自己的反应比他还大。 该不该说真不愧是一个人呢。 这边的小姑娘从澄澈如镜的溪水,看到自己好似熟透的脸,素手捧着冰凉的溪水,就往脸上送,好一会儿脸才彻底降温。 她可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界的人,怎能如此怂,不就是不小心碰到男人的胸肌嘛,在现代刷视频的时候,博主的尺度可比这个大多了! 她是见过世面的人,绝不能被一次小小的意外弄得这般手足无措! 第56章 自愿囚心 这边江晚宁与萧彧安两人暂且过着与世隔绝的丛林荒野求生生活。 北齐皇城此刻却笼罩在低压之下,长乐公主莫名失踪,新帝震怒。 “陛下,定安侯求见。” 江景珩放下手中暗卫不久前送来的密函,不大的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定安侯姜崇。 男人打开暗格,轻轻将其放入,朗声道,“让他进来。” 而姜崇他赌的就是新帝与长乐公主感情深厚,异于寻常皇室间的互相防备,两人之间的情谊他不仅有所耳闻,更是亲眼目睹。 虽说为一个人而放弃江山的做法在他看来实在愚蠢,但长乐公主在新帝心中的重量怕是比他所拥有的江山重的多。 毕竟还是个未经多少沧桑的少年郎,心也比他热上不少,情感便是江景珩最大的弱点。 如此一来正好,他便是爱权势,原本江靖渊那个疯子的做法让他歇了不少念头。 可疯子竟也这般受感情左右,亲手毁了自己。 硬刺头走了,如今这个软柿子他还拿捏不得吗? 这江山即使用尽所有卑劣的手段他也要得到,因为这本该就是他的,既然先辈们不争不抢,那他便靠自己拿回来。 太极殿内。 新帝面色阴沉的紧盯着悠然站在面前一副尽在掌握模样的姜崇。 男人神色淡然,嘴角甚至微微上扬,眼中是有恃无恐的自信,丝毫没把身后侍卫的钳制放在眼里。 “陛下,有些事情还是单独谈的好,毕竟您要的人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啊。” 江景珩手中的毛笔都要被折的扭曲,已是在位一年又经历诸多打击的青年褪去先前青涩懵懂的模样,面对外人,积威颇重。 男人猛的将毛笔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按着砚台的手青筋暴起,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若不是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拉着,他简直想拿砚台砸死姜崇,但这逆贼藏人实在厉害,为了阿姐的安全,如今还不能轻举妄动。 江景珩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躁怒,挥手让侍卫在门外候着。 且不说他自己有些功夫,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姜崇明显是来谈判的,杀了一国皇帝在名声上对姜崇来说也没有好处。 掳去长乐公主也只是小部分人知晓,若真是弑君登基,怕要费不少周折。 两人相对无言,门外却一阵躁动,一袭官服的宋卿白举着江景珩还未收回的令牌闯进了太极殿。 侍卫们碍于如同皇帝御旨的令牌只得在后跟着。 宋卿白利落跪下,以头触地。 “恳请陛下让微臣旁听。” 江景珩虽不想与这人将心比心,但这段时日宋卿白疯了般去找阿姐的消息,他亦是知晓,在面对阿姐安危都是一样的心境。 罢了…… “朕允了,”江景珩挥手让侍卫退下,“宋爱卿平身吧。” 宋卿白站起身,面色有些苍白,敛起的眸子黑沉如墨。 似蛛网般的红血丝透露出连日的疲惫,如今却显得有些诡秘,眼底是浓稠到几乎溢出的阴鸷狠戾。 男人快步走到旁侧,衣袖下的手紧握,尝到猛烈的痛意才勉强压下想要质问罪魁祸首的念头。 姜崇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这位向来最是知礼守节,如今竟是擅闯太极殿,不用猜也知晓是为了谁。 他们愈在乎那位殿下,他的胜算便也就多上好几分。 姜崇唇角是明显的笑意,象征性的弯了弯身子,拱手道,“陛下,不知长乐公主可抵得上摄政王这一虚名还有一半兵权?” “抵不抵得上,自然要亲眼见到人才可评判。” 江景珩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浓。 “这好说,若陛下乖乖听话,臣自然不会亏待长乐公主,过几日便将她送回。 若陛下不听话,想来公主也熬不过噬心的折磨。” 噬心毒如其名,发作时心如虫啃噬般疼痛,此毒丹消失已久,鲜少听人提及。 若没解药,中毒者将会活活疼死,不过大部分中毒者还未等到解药便因难以忍受而选择自杀。 他竟敢将如此歹毒的药用到阿姐身上,脑中紧绷的弦终究是断了。 江景珩身影极快,闪到姜崇面前,以手钳住男人的脖子,不断收紧。 窒息的感觉传来,姜崇未曾想这个最后的筹码竟惹来对方暴怒,他擅文而不擅武,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如今也只能抓着掐住脖子的手换来一丝喘息机会,拼命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有……解药,公主……无虞。” 暗卫不知从何处来到江景珩身边,将手中的药丸塞进还未缓过来的姜崇的嘴里,使巧劲让人咽下。 江景珩这才彻底松开手,冷眼睥睨着瘫坐在地上不停咳嗽,狼狈不堪的男人。 “你给我吃了什么?” 姜崇面露惊恐,他没想到新帝竟是连长乐公主也不顾了,难道他赌错了? 江景珩转过身不理男人的质问,直接让侍卫将姜崇绑起来。 “你来问吧。” 少年郎面上显出一丝疲态,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让一旁的宋卿白负责接下来的事。 他怕自己再问下去会忍不住当场要了那人的命。 原本叫嚷着的男人,目光逐渐变得呆滞,安静跪在地上。 “长乐公主如今在哪?” “地牢。” “地牢在何处?” “临州暗牢。” 竟是在与漠辽的边境地带,他们近日却一直在京城找寻,怪不得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丝毫踪迹。 “噬心解药在哪?” “没有。” 江景珩停下手中动作,拧眉走上前,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宋卿白唇抿成一条直线,本就苍白的面孔,失了最后一分血色。 紧握的手微微颤抖,发出的声音艰涩嘶哑,“给长乐公主下的噬心又从何而来?” “我曾有恩于一位江湖毒术师,他临行前给了我不少毒药,噬心就是其中一种。 不过这些毒药是他偷来的,都没有解药,所以我还未对长乐公主用噬心。” 听到姜崇这样回答,像是最后一刻抓住救命稻草的可怜人,眸中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宋卿白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头略微舒展。 任务完成,知晓这几日唯一一个好消息的男人也知趣的退至一旁,身上萦绕的郁色都消散几分。 江景珩挥手让侍卫将已然神智不清的定安侯押送至大牢,立即下令搜查临州暗牢。 宋卿白甚至连夜赶往临州,想亲自接小姑娘回家。 江景珩则在京城焦急又期盼的等着自家阿姐,望眼欲穿。 但未曾想,又一噩耗传来,软禁公主的暗牢有人私自纵火,狭小的房间只留下一男一女两具被焚烧的面目全非,辨认不清的尸首。 经芙蕖辨认,年轻女人身上的首饰正是长乐公主失踪前所佩戴的。 公主失踪,又确认火海葬身之人的首饰确是她最熟悉的。 一向稳重,遇事波澜不惊的侍女瘫坐在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泪不知何时静静滑落,滴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只是喃喃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 杏月则是直挺挺的跪着,不声不响,指甲嵌进手心,带出血丝也恍若无感。 她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恨自己没有飞檐走壁的能力,若是她细心些,能及时追上去,公主是不是就不会…… 驸马并未罚她,连圣上也未曾怪罪,她知晓这还是因着殿下,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如今的心比火烤油煎还要难受。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北齐唯一的公主就这般逝去,皇帝却对外宣称长乐公主只是失踪,连那牢中的尸首都未曾葬进皇陵。 平民百姓无不对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叹惋,因其正是大好年华,因其大婚求先帝免除百姓部分徭役赋税的善举。 不论心迹如何,百姓是实实在在得了益处,自然挂念着长乐公主的好。 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认为那位仁善的公主已是离了人世。 姜崇虽是侯爵,但蔑视皇威,绑架皇室之人,还做着招兵买马一系列谋逆勾当,每一条都足以灭族。 但当街处于极刑,且为凌迟,是所有人未曾料到的。 毕竟定安侯为世袭,祖上的丰功伟业还换不来半分体面吗? 显然圣上是铁了心昭告天下对这件事的态度。 且定安侯一脉只有姜崇一人当街处死,其他参与者皆为秘密处决。 其他未曾参与也不知晓其谋逆计划的,甚至不受九族之罚牵连。 处决当日,甚至天气都极好,金色的光自天际洒下,看不出半分阴霾。 明明将会呈现极其血腥的场面,刑场却周边围满了人。 因为判官位置上正襟危坐之人竟是圣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到那位永坐高堂,谈笑间便决定他人生死之事的人。 能亲眼见到当今皇帝,可比看一个谋逆失败而被处以极刑之人吸引力大。 姜崇头发散乱,模样惨淡,双手束于身后,跪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执刑前,姜崇猛地抬头望向江景珩。声音嘶哑,却依旧狂妄,面上带笑,仿佛接下来受刑的不是自己。 “我输给你,是因为心急,小瞧了你,落的如今下场,我认。 十八年后,我定还要来争上一争!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话,姜崇便不再言语。唯有后来刀落于身上男人才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响。 座上的少年郎并未应声,只是掷下一枚犯由牌,“行刑。” 从小他便知晓未来是要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皇位向来不好守。 别人与他相争,发生诸多腥风血雨他都不在乎,但姜崇把主意打到阿姐身上,娇养在皇宫的花儿如今却下落不明。 这如何能让他冷静,让他放过姜崇…… 虽一切迹象都表明阿姐……不,绝无可能,阿姐肯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等他接她回来。 江景珩在心中安慰自己,若非不然,他怕会疯掉,做出些不可挽回的行为。 他是北齐的君主,那些责任是坐上这个位置的代价与枷锁,他不愿让那么多人的努力白费,更不愿有一日阿姐回来,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江景珩闭了闭眼,敛下心中的诸多杂念,便立即睁眼定定看着姜崇因他的一道令,生命逐渐流失。 虽说是爱看热闹,但此番热闹也不是所有人能全然接受的,大多看了几眼遍不敢再望,不少因着恐怖骇人的场景转身呕吐,不愿再看。 而宋卿白依旧如松般站在一旁,面上挂着一抹堪称愉悦的笑,端的是温柔清润,但在如此场景中就显得尤为诡异。 事情了结后,宋卿白主动请令,“如今臣之妻尚下落不明,臣终日恍惚不宁,恳请陛下体恤,卿白请辞,定接长乐回京城。” 眼前的男人神色庄重,显然是下定决心。 若让宋卿白去寻找阿姐,自然是尽心尽力,但他又一向克己复礼,如何舍得下这数不尽的羁绊与牵挂。 “你便不在乎宋家了?” 江景珩是真心实意发问,他也着实好奇,宋卿白肯为阿姐做到何种地步。 “卿白确实有过比较与挣扎,但宋家没了卿白依旧可以鼎盛,卿白没了宋家也照样过活。” 男人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温柔似水的微笑。 “卿白只知道若没了阿晚,”心中反反复复不知暗自念了多少遍的,终是亲口说出来了。 宋卿白的眸子似倒映月亮的水面,澄澈清亮。阿晚这一称呼,便像投进湖里的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再风光霁月的宋家公子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次,卿白想为自己而活。” “阿姐若是在此定不会同意,也不希望她成为别人的寄托。” 这太过沉重,又何尝不是一种责任。 江景珩皱起眉头,既觉得宋卿白这种想法理所当然,因着自己的想法,便将心比心,毕竟阿姐这般的人,活该全天下的人都喜爱关护。 又难免心底产生些许敌意,一种珍宝被窥伺的不愉。 阿姐怎么就这般招人…… 江景珩最终也没让宋卿白辞去官职,只是让他领了个朝廷官员微服私访各地的差事。 既能巡查地方治理,又不至于埋没宋卿白的才能,更不会让阿姐回来后知道来龙去脉感到压力与内疚。 第57章 她眼中的劫,他眼中的缘 因着江晚宁的精心照顾,再加上萧彧安自己身体素质极好,没几天男人便能起来正常走动,还能帮忙做些活计。 连续几日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空气都被晒的暖哄哄的,江晚宁想洗澡的念头也达到了顶峰。 虽说她并不是什么洁癖重度患者,但如此长的时日未曾彻彻底底自我清洁,到底是让小姑娘忍无可忍。 拿上包袱,里面有一套贴身衣物和之前撕的下半身短了一小截的裙衫,江晚宁便打算去之前看好的小水池边清理下自己。 “晚晚这是要去做什么?” 萧彧安收拾着等下要去捕鱼的工具,看着小姑娘抱着包袱准备离开的模样,面露疑惑,不自觉地问出声。 “我有些私事,一会儿便回来,不必担心。” 小姑娘的脸“腾”一下便红了个彻底,抱紧手中的包裹,随意扯了借口,便快步离开。 看江晚宁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萧彧安得到敷衍的答案也不纠结,更贴心的没去追问,拿起木制鱼叉,乖乖捕鱼去了。 顺便看看之前布置的陷阱,有没有猎物进去。 如果顺利,今日的吃食便有了着落。 荒野求生能力极强的男人很快便提着满满的猎物回了洞穴。 几条鱼,甚至还有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兜里装着些红色小果,色泽鲜艳,长得小巧精致。 他曾经吃过,是没有毒的,正巧碰上,便摘了不少,想着给小姑娘换个口味。 萧彧安蹲在小溪边,手中的匕首锋利无比,银色的刀刃染上绯红,又被溪水冲洗干净,恢复原貌。 哪怕是做着宰杀猎物的活计,男人的神情认真,嘴角自然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动作游刃有余,赏心悦目。 将这些猎物处理干净,萧彧安取来清洗干净的树枝,将其一一串好。 想着等人来了再开始烤制,萧彧安便又在洞穴坐了片刻,江晚宁还未回来。 这“一会儿”未免有些久了。 萧彧安在心里嘀咕,不免有些担心,在洞穴里外反复转悠了好几个来回后。 男人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用木棍利落在地上写了句“担心,去找你”,放下洞穴处的帘子便快步往外走。 也怪不得江晚宁动作慢,实在是距离稍远。 再加上想好好清理下自己,女孩子洗澡又实在细致,她是一直有洗头洗两遍的习惯。 如今条件不允许,她也只是相对快速的洗了头。 小池的水清澈见底,附近有茂密的植被挡着,隐蔽性极好。 江晚宁仔仔细细排查了下周围,确定安全且不会有任何人才真正开始清洗,但也只是在岸边清洗,不敢真的下水。 萧彧安一边走,一边轻声呼喊江晚宁的名字,他不敢大声,怕引来野兽,只能仔仔细细凑近地方才喊出声。 “晚晚,你在吗?” 男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半点声音。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晚晚——” 找了无数地方都未找到的男人,神色带着无限的沮丧与担忧,开始在心里后悔,说什么他都应该再多问一句小姑娘要去哪。 甚至有个极小但不可忽视的声音,她离开了。 男人一边否定,晚晚这般善良的小姑娘肯定不会不辞而别,而且那匹瘦马还在洞穴拴着。 一边自我怀疑,可方才她是带着包袱走的,万一那匹马正巧是因为小姑娘心善留给他的呢。 萧彧安慌了,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快速奔跑起来。 他不信,至少,至少道个别,他不想再有在乎的人像母亲一样不辞而别。 隐约之中,仿佛听到了水声,还有女郎时有时无的哼唱。 男人一扫先前的萎靡,因着这声响容光焕发,被丢弃的恐慌与不安都转化为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 萧彧安辨着水声的方向,走近小池,在一块巨大的石头面前停下。 试探般轻声问道,“晚晚?” 但对毫无准备的江晚宁来说还是被吓了一跳。 小姑娘正靠在石头边低头整理衣物,手中的带子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系成了死结。 “萧彧安?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有些不太方便。” “好的,我在正对这块石头的树下等你。不急,你慢慢收拾。” 江晚宁闻言松了口气,也没让人等多久,匆匆收拾了下,便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因着时间紧,江晚宁胡乱的擦了擦头发,任由湿漉漉的乌发贴在女郎雪白的肌肤上。 水汽打湿了衣衫,圆润的肩头隔着朦胧的衣纱,若隐若现,腰肢纤细,行走时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感。 女郎脸上红色的痘痘已然尽数消失,明艳动人的小脸让人只是看着就心生欢喜。 清亮桃花眸含着浅浅的笑意,就这般迈着轻盈的步子向他奔来,萧彧安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初见少女时的场景,只不过那时他在笼中。 但好像无论他是什么模样,女郎都会这般心无芥蒂的奔向他。 这般下去,他会忍不住将天边的月亮揽进怀里,无论用什么手段,再也不放手。 哪怕是用命将漆黑肮脏的沟渠变成明净美丽的天宫。 如此,那皎洁的月亮会不会愿意永远留下。 男人眼中划过势在必得的光芒,薄唇绽开一个极其明显的笑容,抬腿走向女郎。 萧彧安将身上的薄衫脱下,披在江晚宁的身上。 拿过女郎手边的布帕,轻柔的擦了擦江晚宁还在滴着水的湿发。 还带着余温的薄衫让小姑娘有种被人环抱的错觉,男人利落的动作更是让她愣了几秒。 不是,布帕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他手里了? 这难道是报恩新方式? 但看人兴致勃勃的模样,还有极其规矩的动作,江晚宁嘴里拒绝的话在舌间绕了好几圈,还是憋了回去,僵硬着身子接受擦发服务。 擦了一会儿,萧彧安见头发微干才停下,将布帕递回去。 男人看着脸蛋绯红,神情不自在,呆的可爱的小姑娘,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 “咳咳,或许你可以用帕子擦一下脖颈,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代劳。” 这一声如同惊雷,震的江晚宁回过神,连忙回道,“这就不劳烦了,我自己来。” 女郎听到萧彧安轻叹一声,转过身走远几步,眼中有着明晃晃的失望。 给江晚宁cpu干烧了,不是,那脸上的失望是什么鬼? 来不及深思,女郎也背过身擦了擦被湿发打湿的脖颈。 彻底收拾好后缓步走到萧彧安身旁,女郎抬眸望向男人挺拔的脊背,朗声道“我收拾好了。” 刚打算抬步一起走,男人却忽然转身,一把抱住小姑娘。 将下巴抵在女郎的肩头,动作极快,一气呵成,让江晚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男人声音沉闷,还带着些委屈,“我去捕了鱼,拿了陷阱里的猎物,还把它们都处理好了,就等你回来烤着吃。” “可是你去了好久,我等啊等都没等到,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我很担心你的安全,还担心你不辞而别。晚晚,我真的很害怕,你也会不要我。” 最后一句带着些哭腔,江晚宁甚至能从中感受到绝望麻木的意味。 “还好是我多想了,最后还是找到了晚晚。” 男人稍微松开了点手,但还是环着女郎的腰,两人贴的极近,对方烫人的体温,几乎让江晚宁无所适从。 女郎白皙小巧的耳朵被萧彧安因说话吐出的气息烫的发红,还有上下蔓延的趋势。 抵在萧彧安胸前的纤手被男人的大手抓住,准确放在心脏的位置,不容许半分退却。 手心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在敲打着她的心,江晚宁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也在与之共鸣,最后达到同频共振。 萧彧安眼睛红润,明明是张扬凌厉掌控一切的面容此时却像个雨夜打湿毛发的脆弱小狗,就这么执拗的低头望着江晚宁。 仿佛,她才是俯视的那一个,她是他的一切。 也许在感情上确是如此。 江晚宁有些不着边际的想着。 她不明白,他们似乎认识没多长时间,哪怕她曾经在男人小时候给予了些帮助。 但也不至于到这个感情浓烈到可以灼伤人的程度。 “萧彧安,你先放开我。” 江晚宁的掌心不自在的蜷缩着,推不开,女郎便选择换个方式,好声好气的说着。 “不放,放开你就立刻跑没影了。” 男人固执的厉害,江晚宁看着眼前的人颇有几分孩童无赖的模样,心里又好笑又好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解释。 “我不跑,我只是被锢的有些喘不过气,想和你换个姿势说话,况且我跑不过你。” 似乎觉得小姑娘说的有理,萧彧安松开怀抱,但依旧牵着女郎的手,不肯放。 好歹能正常交流,没方才那般烫人的气息与暧昧的氛围,抽又抽不回,女郎便只好默许男人还算规矩的动作。 “萧彧安,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只是小时候帮过你一次,这次又阴差阳错救了你一回。 但这并不代表你在我心里是特殊的,无论是谁,我还是一样的选择,你明白吗?” 江晚宁认真的看着萧彧安,她一定要把男人对她过重的童年滤镜打碎。 “但你在我心里是特殊的,这就足够了。” 萧彧安眉眼满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欢喜,丝毫不受影响,吐出的话都带着些甜腻柔和。 好好好,油盐不进是吧。 “我成婚了。” 江晚宁的声音平静无比,响在萧彧安耳边却如同一道惊雷。 男人很明显的愣住了,仿若在眼中流动的神采停滞。 萧彧安垂下眼眸,手中的动作也迟缓片刻,不过几息,竟是直接与女郎十指相扣。 “那晚晚与他可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 “算是。” “晚晚心悦于他才早早成婚?” 萧彧安听了自己说的话都觉得好笑,可还是声音艰涩的问了出来。 “呃……自然。” 江晚宁脑子转了几转,她对这种情况的处理也算的上有些经验(?) 若是如此回答,对方便就此死了心,也是好事一件。 毕竟是骗人,小姑娘回答的有些不自然。 “噗嗤……” 却不成想惹来男人一声颇为愉悦的轻笑,脸色也由阴转晴。 “晚晚,有没有人说过你极不会诓骗人。” 男人伸手隔空抚上女郎明亮的墨眸,嘴角噙起一抹淡笑,含着欢喜的眸子亮的惊人,细细打量着女郎不自在的的小表情。 “你一旦口不对心,这双眼睛,就眨啊眨看向它处,就是不敢看人。” “晚晚既不喜欢那人,那便说明我还有机会。 若上天眷顾,晚晚有一日真对我有分毫动心,我定是要从那人怀里将晚晚的婚书抢回来。” 不顾女郎惊讶的神情,男人顿了顿接着说。 “若晚晚实在舍不得那人,彧安也不是做不得偷香窃玉的事来,定然不叫晚晚的夫郎察觉半分。” 萧彧安面上笑着,心里却暗暗算计,以他的做法,若真半分都察觉不了,那人不是瞎子就是故意装的。 男人眉眼低垂,隐约能看到睫毛处的水色,端的是委曲求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个鬼! 江晚宁摇摇脑袋,将被迷惑的心智收回了些。 “萧彧安,我们不——” “晚晚,聊了这么久,该饿了吧。咱们回去烤鱼吃好不好。” 未等女郎把话说完,男人连忙出声打断,牵着小姑娘的手便要往前走。 男人眼中此时是袒露无疑的脆弱,方才一切的愉悦与希望只需女郎的一句话便会碎掉。 江晚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看着萧彧安这般卑微,让她想起了京城另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宋卿白。 乃至林子虚、顾长风、顾云帆,他们对她的情感都这般浓烈,颇有些不顾一切的狠绝,自然,这狠绝是他们对自己。 她与他们的相遇究竟是缘还是劫,之前她不知道,现在她更偏向后者…… 林中的风吹着女郎的思绪飘的很远很远,萧彧安用余光偷偷看着江晚宁若有所思的面容,没出声,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平坦的地方走。 世上活着的人皆有所寄托,或权或名,或是人,而偏偏有些人所有的寄托便是这份情。 脆弱又强大。 —————— 萧彧安彻底休养好后,先随着江晚宁在与北齐交接的地方暗中打听了下消息。 毕竟两人如今算来都有仇家,不可高调行事,因着距离京城远,也听不到什么及时的消息,江晚宁自然也就不知晓京城的又一场巨变。 小姑娘无奈只好随着萧彧安去游历一趟漠辽,再华丽回归了。 这边江晚宁难免有些遗憾,那边萧彧安可是乐开了花。 若不是擅长伪装,嘴角的弧度都不知道暴露多少回心中的真实想法。 萧彧安一边在心中为自己的私心感到难堪,不断唾弃自己。 另一边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临走之前萧彧安向江晚宁坦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男人神情略显不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这是他们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不过亲自跟女郎讲这件事却将他推了出来。 往日到了那人的时间,可是恨不得时刻跟在女郎身边。 想到这,萧彧安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什么叫做他一向表现的纯良,更容易让小姑娘心软。 “晚晚……有件事我必须与你说明。” 女郎闻声抬头,望着男人纠结的模样,思考片刻后,眉眼弯了弯。 “若是身份之事,你不必如此,我亦未曾向你透露过家中情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萧彧安摇了摇头,克制住想揉揉女郎脑袋的念头,目光柔和。 “不,你有权知晓这件事。 我之所以纠结,是因为惶恐于你因我的刻意隐瞒而生气失望,害怕你知晓我的身份后远离我。晚晚,我———” 男人嘴边的话还未说完,两人之间又显现出之前的暧昧氛围,江晚宁及时出声打破。 “你先说你的身份之事吧。” 男人失落的点点头,转而开始说身份之事。 “我其实是漠辽王室的人,先前那些人的追杀也是为了争夺王位,少一个我便少一个竞争对手。” 江晚宁的表情平静,她早有预料男人的身份不简单,可还是暗自惊讶于萧彧安竟是漠辽王室的继承人之一。 “你救了我,在漠辽这段时间,我定会好好护着你,若你想回家了,我随时可以让手底下的人护送你离开。” 男人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次是我大意没多少防备才落到这般地步,晚晚大可相信我手底下人的实力。” “是将我一直护送到家,无论多远吗?” “自然。” 不得不说萧彧安是懂女郎心中所想所忧,一下子就戳中江晚宁最着急解决的事。 男人都说到这份上,而且凭着她自己肯定无法保证安全。 之前不图回报是真,如今接受男人提出的建议,女郎也不在心里纠结,管他怎么看她,送到眼前的合理护卫,不要白不要。 她要尽快回去,阿珩怕是要急疯,宋卿白与杏月估摸着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那漠辽这段日子便麻烦你了,放心,我回到家,定也不会让你手底下的人白跑一趟。” 江晚宁踮起脚小脸上绽开一抹笑,拍拍萧彧安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男人虽心生无奈,嘴角的笑却是明显的很,主动低下了身子。 “虽然你主动与我说了你的身份,但很抱歉,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 江晚宁心底的愧疚微乎其微,萧彧安的身份是他主动相告。 虽然他们之间比寻常人多了几分信任,但无数的教训告诉她保留警惕心终归是件好事。 萧彧安不在乎的摆摆手,“无妨,我主动相告只是为了让晚晚放心。” 男人嘴边的弧度又上扬几分,眼底的笑意几近溢出,“再者,晚晚都要随我去漠辽,足够说明晚晚已经相当信任我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能自己开导自己,是个好品质。可这般容易相信别人也难怪斗不过其他继承人。 看着小姑娘点头又摇头的动作,眼里还闪过些可惜与原来如此的神色。 萧彧安心思几转,便也就明了。 “彧安并非如晚晚所想那般轻信他人。” “也不是没想过晚晚是兄长或弟弟派来迷惑我的,但这段时日的相处,我知晓晚晚定然不是。 退一步来说,若晚晚真的是,说明彧安真的没有能力也没缘分登上王位,我便也就认了。” “这般说法,可解了晚晚心中的疑惑?” 江晚宁不自在的轻咳几声,以缓解尴尬。 男人不知比她精明多少,她竟然觉得对方傻。 还是对王权争斗了解不多,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存活,能有几个不聪明如人精的。 “所以晚晚定然不会像其他人那般诓骗我,对吧?” 深邃有神的眼睛就这般亮晶晶的望着人,火光将男人凌厉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更显俊朗。 夜色掩盖下,未曾让女郎发现男人早已红若滴血的耳尖。 卖萌可耻! 但有用…… 女郎伸出手示意,见男人照做,便主动握住对方的手。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晚宁,漠辽之行多多关照。” 明明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互相介绍,男人神色却格外激动,连手都在颤抖,愣了片刻才重新握紧那柔若无骨的纤手。 “我叫萧彧安。” 终是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一只轻盈美丽的蝴蝶乘着银白的月色,翩然落在暗淡无光的沟渠,带来远方未曾嗅过的花香。 沟渠自卑于自己的丑陋肮脏,又迷恋那别样的,不属于这片天地的美丽。 于是他亲手剜去身上的污泥,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寻来一切美好的事物装点伤口,使之不暴露人前,仅为这只从未嫌弃过他的小蝴蝶片刻停留。 第58章 到达漠辽 漠辽王城实在遥远,考虑到两人一个伤残,一个体弱的实际情况,萧彧安用身上的银票买了辆马车。 还往里装了许多吃食,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乔装打扮一番便出发了。 两人轮流当马夫,不过江晚宁驾马时,萧彧安依旧在旁边坐着,没进马车里面。 说的都是里面闷,外面视线更开阔之类的理由。 但女郎知晓,男人其实是怕她闷…… 江晚宁劝不动干脆便放任,也不戳破。 毕竟萧彧安找这些蹩脚的借口,不就是为了不让她发现真实目的吗? 但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其实就像上课做小动作的学生一样,以为老师看不到,实际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似乎自从在树林将一切说开后,她看到的一直是最真实的萧彧安。 表面镇定自若、杀伐果决,实则脆弱敏感,像她曾经哄骗回家养的可怜流浪小狗。 刚开始警惕的吃着她喂过去的食物,还会凶人,熟悉之后,惯会撒娇,时常将肚皮袒露在她面前,等着抚摸。 但江晚宁心里清楚,这样的信任与亲昵来之不易,无论是那只小狗,还是萧彧安,都害怕再次被抛弃。 女郎有些头疼,顺手的善意,却到了如今这般纠结的地步。 萧彧安不是小狗,不能带在身边,阿珩还在等她回去,还有那两个命苦的孩子,也要为他们讨回个公道。 无数的事实都摆明一件事——她不会留在漠辽。 唉…… 男人除了观察周围环境,时不时看看地图,也隐秘的注视着女郎。 见人面露纠结,无声叹气偶尔不经意向他瞥去几眼的模样,知晓小姑娘又是在想她与他之间的事。 虽说看着女郎皱眉有些不忍心,但一想到这是因为自己,心湖便不再平静,甜蜜的涟漪向外荡漾开来,每一圈都是无言的欢喜…… 古代的交通到底落后,哪怕这是北齐最靠近漠辽的地方,到达王城也用了将近两个月。 两人走走停停,不像是赶路,倒像是旅行,路上行人变换如过眼云烟,唯独身边那一人陪着伴着。 见过破云而来的夺目朝阳,吹过火红橘色的柔和晚风。 躺在漆黑的夜幕下数过触手可及的星星,淋过猝不及防的大雨。 同是落汤鸡模样,惹得两人相视而笑,最后一抹彩虹挂在天边,悠然柔软的云印在眼底,又飘进了心田。 两个月的时间对于人的一生来说算不得长,但对于正值最好年华的人来说又算不得短。 这两月时日,让男人面具般的假笑成了真,清醒的看着自己心甘情愿的沉沦…… 两月时光也让女郎对男人的了解加深,虽说外表没什么变化,但相处的模式与状态终究还是让江晚宁察觉到不对劲。 就好像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一个不羁放纵一个温柔克制,那是从眼神中便能看出的区别,只不过无论何时,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知礼守节的模样。 怪哉怪哉,尽管好奇,但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又没影响到自己,江晚宁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的态度。 女郎向来不是骄纵的性子,何况是在赶路的途中。 虽说吃不了多大的苦,但若有人陪着,也不好意思特殊化,毕竟是苦是甜都一起受着。 加之萧彧安胆大心细,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也是差不到哪里去,如此二人在旅途中倒也相处的愉快。 —————— 女郎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啃着烧饼,这是特地去附近集市添置吃食时买的。 夕阳似乎也格外偏爱,尽数扑在小姑娘身上,不肯离开,将人儿染成它的颜色。 江晚宁眼睛微微眯起,腮帮子鼓的似乎能在上面敲打出欢快的声响来,脸上因着嘴边的享受,时不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几日正巧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地方,吃的也都是之前备着以防不时之需的噎人干粮。 仅能充饥,至于味道什么,只能说可以吃,但不好吃。 低头看着手中相当普通,卖相也一般的烧饼,又望望女郎仿佛尝到珍馐佳肴的表情,萧彧安有些好奇的咬了一口。 嗯,味道也很平常,还有些干巴,没王城里那家老店做的好吃。 “这个烧饼很好吃吗?” 男人神情疑惑,尤其嘴边还沾了些饼渣,却毫不知情的用充满探知欲的眼睛望着人,显得有些愣头愣脑。 “客观来说,一般。” 小姑娘将口中的烧饼咽下,认真咬下一块细细品尝,才郑重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转脸看见萧彧安的模样噗嗤一乐,想着用手指对方不礼貌,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相同位置上的嘴角示意男人。 “嘴上有———” 话还未说完,却见男人以为女郎要自己帮忙,便下意识的伸出手拂掉江晚宁嘴边的饼渣。 一切发生的极快,江晚宁刚想躲开,便被男人强势的钳住脸颊,不疼但也挣不开。 “别怕,一会儿便好。” 男人目光专注,紧盯着女郎的下巴看,离得有些近,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泛起细密的痒意。 因一直捧着尚有余温的烧饼,指腹上的温度格外明显。 萧彧安仔细的抹去饼渣,力道轻柔。 确定没有遗漏后,放开手,退回原处,朗声道,“好了。” 江晚宁才舒了口气,又瞥见萧彧安手指上的饼渣,脸登时如天边的火烧云般红了起来,面若桃花,灼目动人。 她与他半斤八两,自己嘴上的饼渣未清理干净还想着去提醒萧彧安,反而被人家帮忙,虽然是个乌龙,但到底是有些丢人。 江晚宁低着头,一脸懊恼,用余光观察萧彧安,男人神色如常,丝毫不知晓方才的乌龙事件。 反而因着女郎太过强烈的视线,又问了句,“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吗?” 江晚宁连忙摆手,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哈哈尴尬笑了两声,向男人道一句谢谢。 心底却在默默吐槽,刚才自己的行为真的有那么误导人吗?这次偷看还被抓包,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且不管女郎内心有多社死崩溃,表面除了脸红都还算正常。 而在女郎没注意到的地方,男人红着耳尖悄悄摩挲了两下方才触碰到柔软嘴角的指腹。 他方才的轻浮行为,好似话本里说的纨绔。 想法一出,内心立即传来另一个声音,是明晃晃的嗤笑,“没出息。” 萧彧安的眸子划过一抹笑意,并不否认心底那道声音。 是呀,他是没出息,还是个胆小鬼。 摆脱那般暗淡看不到头的日子还有如今的地位都是靠“他”。 甚至当“他”与小姑娘袒露心扉的时候,他也只敢躲在一旁默默看着。 当时若是他,定没勇气这般坦诚的将自己的心意彻底剖开,不是不愿,而是害怕得到小姑娘远离的结果。 很显然小姑娘并不接受这份情,他原以为他们与小姑娘的缘分到此为止,月亮也就此离去。 可“他”却学会了装傻充愣,将这个话题混过去,还煽动女郎跟着来了漠辽。 如此,又得了两月与女郎朝夕相处的日子。 不,若女郎在漠辽也待在他身边,留给他以后回忆的便不止两月时光,这样往后又是他一人的日子是不是也会好熬一些…… 自从亲手杀死查干之后,他的身体便有了另一个人,那也是他,舍弃所有优柔寡断,狠戾恣意的他。 也是第一次见到女郎的时候,唯一庆幸的是那个“他”虽放纵,却未曾在小姑娘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反而因着小姑娘近乎愚笨但实在纯粹的善,将他从消失边缘拉回,让一直在黑暗中的人看到点微弱的光亮,至此那抹光便也成了执念。 如今他与另一个“他”每人掌控这个身体一段时日,倒也算相安无事。 两人彼此记忆共享,甚至可以在内心对话,若是旁人知晓,怕是要把他当作不祥的怪物,甚至将他绑起来活活烧死,有些人愚昧无知又残忍自大。 他与“他”心底都觉得女郎不是那样想的人,但到底是不敢赌的。 不是怕泄露了最大的秘密,而是担心小姑娘害怕然后远离他们。 这远比火烧更可怕,是将心凌迟,表面看不出什么,内里早就千疮百孔,每时每刻都在疼着。 —————— 临近王城,萧彧安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面纱递给女郎,是一块柔白色双面刺绣面纱,点缀着几瓣粉色桃花,相当精致。 萧彧安之前问过女郎关于脸上红色痘痘的事,想着若是别人害的,他定要帮小姑娘报复回去。 哪知是女郎故意吃的,为的就是让别人认不出,顺便遮住惹眼的容貌好保护自己。 他不愿女郎再吃这些药,毒性再小日积月累下来对身体也有伤害。 之前在集市看着卖面纱,用料颇好,轻便又能将容貌遮盖严实,便买了好几块,如今终于找机会送出。 那药丸也就只有那一粒,哪怕女郎想吃也是无处可寻,这点萧彧安并不知晓。 江晚宁原本打算就在这下车买些面纱遮挡,但看着从男人手中递过来的面纱,如今倒是不必了。 女郎轻声一句谢谢,笑着伸手将面纱系好。 侧着脑袋,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这样可是系好了。” 萧彧安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才点头,“很牢固,只能看见你眉眼以上的位置,放心。” 城门自然是有守卫查过往的人,萧彧安让女郎坐在马车里,不必出来,自己则坐在外面。 天气不好,强风卷起尘土,视线都有些受阻,因此道路上几乎不见来往的人,这辆马车便格外引人注目。 不等守卫说话,男人便摘下帷帽,掏出专属的令牌让人查看,守卫们行礼的动作整齐划一,但因着马车面面相觑。 “殿下,按照律法马车内若是有人是要下来检查一番才能进城的。” 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站出来镇定说道,俨然公事公办。 江晚宁听到这话,本想拉开帘子跟萧彧安说无事,只是下来一趟。 检查而已,把他们当作安检看待。 但素手刚碰上帘子,发出布帛摩擦的细微声响,就听到车外传来萧彧安微凉的声音,女郎默默收回手,坐了回去。 “马车里坐着的是本殿的贵客,岂有让你们检查的道理,亦或者说你们担得起蔑视王权的罪责。” 男人冷笑一声,目光凌厉,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遍体生寒。 短短几年时光,便从地下的笼中囚鸟转变为最炙手可热的王位继承人之一,其中的手段与野心自然不用多说。 侍卫长踌躇片刻,面露难色。这时萧彧安又开口,语气温和许多。 “本殿知晓这是你们的职责,也不愿为难,若因着这事惹出什么麻烦,全由本殿承担,如此你们可满意。” 男人眼眸低垂,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不见笑意,暗含威压。 “殿下折煞,末将自是遵令。” “刷”的一声,守卫们尽数跪下,生怕再惹得男人不快。 四殿下虽说手段厉害,但一向信守诺言,侍卫长心底踏实不少。 他有他的职责,但王族里的人总是有许多特权,只是看谁能压得过谁,他便听谁的。 王位究竟花落谁家还未可知,但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断是一个都不能得罪的。 萧彧安驾着马车,离开时递过去一把碎银,“听说这几日美酒酿的颇多,这些给你们留着喝酒。” 侍卫长面上“惶恐”接过,朗声“谢殿下。” 目送马车走远,心底也在琢磨,马车里究竟是谁,能让殿下亲自驾车。 “这些是四殿下赏的,特地说让我们分了买酒喝。” 想不通便也就此作罢,将碎银悄悄分给下属,又开始排查来往马车。 马车往萧彧安的府邸缓慢驶去,男人利落的将帏帽戴上,向女郎搭话。 “没被我方才的语气吓到吧?” 嘴角虽是笑着,连语气都带着几分轻快,但男人的眼底却染上几分不安与局促。 “没有,虽与以往不同,但有些面具却是不得不戴,有些唬人的话也不得不说。” 女郎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像是紧挨着说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那你就不怕我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明明害怕听到不是想要的答案,却还是残忍的剖开自己,直白的将黑暗的一面展现在女郎面前。 女郎没立刻回话,只是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萧彧安此刻有些紧张,在小姑娘面前似乎就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冷静。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就应该怕你,你所谓的表里不一,是说对我友好,对有些人坏?” “若照你这般说法,我也是那表里不一之人,我对人也是有区分的。 退一万步讲,你若真是那穷凶极恶之人,我也是不怕你的,因为那恶从未到我身上,我又何尝不是个自私自利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不知晓你曾经的经历,但我想那肯定是相当不好的过往。若是我如你一般,肯定做不到你如今的成就。 萧彧安,有人生来便是在山顶,你却从山沟一步一步爬上山腰,这何尝不是一种本事,你该自信些。” 江晚宁在心底暗暗吐槽自己这碗又大又浓的鸡汤,但到底是心疼这个将刀子挥向自己的男人,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失去,越是渴望,却越是小心翼翼。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 她知晓男人的心意,但她亦是知晓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且不说系统要求的任务以及宋卿白,哪怕没有阻碍,按照她的计划,是要在公主府混吃等死,她绝不愿留在漠辽。 说到底,她不爱他。 哪怕爱,江晚宁也不愿为了这份爱彻底改变自己,放弃原本该有的生活。 如此,她只能希望尽量劝人想开,人还是要靠自己,要爱自己。 虽说不一定有用,但万一呢…… 萧彧安静静听着沉默不语,不否定也不肯定,末了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晚晚你活的比我通透。” 但太通透了,四面都是无色的墙,看似近在咫尺,实则永远也走不进去。 但若爱上这样一个人,不可自拔甘愿沉沦又该怎么办…… 女郎从未强迫,甚至直截了当的拒绝,甘心被囚的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萧彧安暗自苦笑,却未曾想过放手。 停止的想法一出,他的心便如被凌迟般疼痛,未随时间推移而变淡,反而愈发强烈,仿佛下一秒就此死去。 漠辽王室一共有六个成功活下来长大成年的继承人,萧彧安排行第四。 成年后,各个王子便在王宫外立了自己的府宅。 萧彧安的府宅在其他兄弟里面算不得宏伟气派,但胜在布置精巧,别出心裁。 是偏南楚的建筑风格,白墙黛瓦,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叠石假山,诗情画意的不似在漠辽。 眼见女郎面露惊奇之色,萧彧安领着人边缓步往里走边介绍。 “这些树都是从北齐还有南楚移栽过来,百十棵成活的也不过几株。” 男人指着并不算粗壮甚至有些矮瘦的树,“漠辽风水不似北齐与南楚那般养人,尽管每日悉心照料,但这树也存活的艰难。” 这个她懂,地理雷达响起。 气候不适合,温度湿度都会影响植物的生长,长期在偏南的地方生长,适应了温暖湿润的气候,来到漠辽干燥且气温多变,哪怕活下来也没之前生长的好。 终究是勉强这些南方的树木了,这里不该是它们生长的环境。 江晚宁抬头看向地上各色小花,金色、白色、蓝色、紫色都是极小,簇拥在一起,给光秃的地铺上一层彩色的花毯。 唯一能认出来的是雏菊模样的小花,剩下的她没见过,不过这也不耽误她欣赏这份独特的美。 “这些都是漠辽当地生长的花。” “嗯,它们漂亮极了,看着脆弱实则坚韧的耀眼。” 女郎盯着小小的花发出赞叹,像是在说花,又像是不止在说花。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弄成南楚的建筑风格,路上看到的都是漠辽特色的建筑。” “大概与北齐人喜爱海,南楚人渴望雪一般,身处漠辽,我有些向往南楚的烟雨朦胧,便将这些搬进了自己家。” 萧彧安环看一周,冲女郎笑笑,语气陈述事实般平淡,并未做过多的解释。 其实是小时候,母亲总说想带他一起去南楚看看,但一直没有机会,哪怕身为族里的掌上明珠,嫁给王,她便不再自由。 这个愿望因着人早早去了,便也再没机会实现。 如今他有了能力,母亲没能实现的愿望,便由他来一一实现。 并非不愿向女郎坦白,只是牵扯颇多,也太过沉重复杂。 向爱人倾诉可以减轻痛苦,但他想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那些人都受到惩罚时再在一个天气晴朗,和风惠畅的日子将这些一一说与女郎听。 萧彧安带女郎彻底逛完后,两人停在院落中间。 “方才可有你喜欢的院落,按心意选个住,当然若是到时候住着不称心,换其他院落也无妨。” 萧彧安又补充道,“放心,我的府宅除了些下人没其他人住,你不必拘谨。 况且我住的院子在前面些,若没你的允许,我也不会到这儿来,你就当是自己的院落,进出随意。” “青衣,你往后便在这位姑娘旁贴身侍奉,保护她的安全。” “是,殿下。” 女子人如其名,一袭青色衣衫,身量颇为高挑,墨发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束起,再无其它多余装饰。 英气十足的面庞上是冷淡的神情,江晚宁很少用俊俏来形容女子,但用在眼前之人却颇为合适。 “你好,我叫晚宁,之后还要多劳烦你了。” 江晚宁出于礼貌,主动摘下面纱,笑着伸出素手。 望着这张尽态极妍的美人面,青衣难得愣了片刻。 并非没看过美人,只是眼前之人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牢牢抓住人的视线,惹人怜爱,自愿被勾走心魄。 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男人一脸你快握的神情让她有些恍惚,这副不要钱的模样她从未见过。 “咳。” 一声轻咳彻底唤起女子飘远的思绪,连忙想要握住女郎的手。 看着女郎白净的纤手,一向不拘小节的青衣悄悄将自己的手在衣衫上擦了擦,才握了上去。 她也终于知晓话本里的柔若无骨是何意,只是这手较她显得凉上许多,估摸着这位姑娘的身子骨弱,她可得——— “咳,咳咳……” 这次的咳嗽声急促很多,主子是不是染上了风寒,不然为何总是咳嗽。 青衣不解的望了一眼男人,哪知对方盯着她的手,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手?哦对,手! 自己还紧紧握着女郎的手没有松开!青衣赶忙将手松开,略显不安的看了一眼女郎,对方只是好脾气的笑着,未曾多说什么。 但就是这浅浅的微笑却让女子淡漠的神情彻底破碎,一抹红悄然爬了上来。 江晚宁有些好笑的看着青衣的变化,明明长着一打三的脸。 原来碰到与人介绍时也这般腼腆害羞,女郎丝毫没意识到是自己引起的这些变化。 毕竟若真的有这般大的影响力,那上个世界卖房失败的经历又该怎么说? 414看到这些则是考虑自己宿主的特殊情况,是不是申请去逆袭部、白月光部门更适合。 不过按自己如今的业绩,还是算了,从底层做起比较靠谱,它的积分太少,不够造的。 第59章 游玩 漠辽的王宫亦是耗费几代人的金银与人力,举全国之力造就的恢宏宫殿。 三个容貌相似的年轻男子站在宫门前,表面都是挂着笑,但算不得真正的融洽。 “听说四弟府上藏了个美娇娘啊。” 三殿下萧骋是个性子急的,有什么便直接说出口。 心底的恶意也明晃晃摆在脸上,眉毛微挑,恣意挑衅的笑容正对着萧彧安。 蠢货。 宽大的衣袖中萧驰的手握紧了些,看好戏的笑容亦是淡了不少。 面上不显慌色,却暗暗在心底骂道,他这个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好色。 “路上恰巧结识的一位姑娘罢了,只是她向来怕生,这几日未曾出府,不知三哥是听谁说的?” “自然是你府上的———” 萧驰一把拽住萧骋,轻飘飘的瞥了胞弟一眼,将人往王宫方向拉,“四弟,先不聊了,父王找我俩有些事要交代。” 萧骋自知又说错了话,望着男人阴沉的目光不敢顶嘴,乖乖任由同胞哥哥拉着走,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是呀是呀,以后有机会再聊。” 萧彧安未多说什么,仅是面上挂着笑,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千山,将前些日子府里发现的二殿下与三殿下的眼线找些理由全部赐死。” 男人吩咐身边站着的侍卫,语气轻柔平和的不似在说了结人命之事。 “是。” 千山行礼后便快速退下,温润的气质一变,化身玉面罗刹收割性命去了。 本想着留这些跳蚤蹦哒能让他的“好二哥”知晓他的行踪,安心不少。 可若用在窥伺他的人身上,那便不要怪他不客气了,只是几颗棋子,想来二哥与三哥也是不会心疼的。 一想到晚晚被这些恶心的臭虫觊觎,萧彧安眼底尽是寒意。 女郎尚未露面便惹得人如此好奇,若真让他们见着,指不定如何算计。 实际上萧骋也许是真的觊觎美色,但其他人仅是好奇四殿下死里逃生的情况下竟会带回来一个女子。 他们在衡量这个女子在打击四殿下上的利用价值罢了。 才从马车下来,萧彧安便吩咐人去请女郎。 “紫韵,去扶月居问问姑娘可愿到前厅用膳,本殿有事相商。” 女郎身着浅紫衣衫,头发一根同色发带束住,披在身后,再无其他头饰,虽未描眉画鬓,但气色颇佳,整个人素净淡雅。 “彧安,有何事相商?” 小姑娘恐有什么要紧事,赶忙让紫韵带着来到大厅,青衣紧随其后,将贴身侍奉这一命令贯彻到底。 萧彧安伸手将人迎到木椅上坐下,又递过去一杯温度刚好的花茶。 这段时日相处,摸索出女郎的喜好,男人特地寻来的。 江晚宁接过瓷杯,抿了一口,眸子明显一亮。 看见女郎的神情,萧彧安面色愈发柔和,喉中溢出一声轻笑。 “莫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段时日忙于琐事,未曾带你好好逛逛漠辽的王城,尽地主之谊。” “听下人说你到如今还未曾出过府,如今想邀你一同出府游玩,不知你可愿意?” “好啊,正巧见识下漠辽的风土人情!” 江晚宁语气雀跃,面对能出游府游玩自是开心不已。 她知晓男人有自己要忙的事,不想打扰对方。 加上之前轻信被骗之事,在漠辽人生地不熟,萧彧安又是王室的人,她不想无意间惹来什么祸端,便安安分分宅在府中。 有萧彧安搜罗来的闲书,还有青衣日日相伴,紫韵与千山也时常送些有趣的东西过来,倒也不算难熬。 快速喝完花茶,江晚宁向萧彧安打了个招呼,便回居所好好将自己收拾一番,出去玩自然要漂漂亮亮的。 时间有限,女郎化了个淡妆,青衣默默打理着女郎的墨发。 梳成百合状的发髻,再点缀些小巧的簪花,显得小姑娘活泼俏皮又娇艳妩媚。 “青衣,你的手也好巧,与芙蕖不相上下。” 江晚宁侧着脸,仔细打量这精致的发髻,眼中满是赞叹。 贴身侍奉女郎这几日,时常听到芙蕖这个名字,青衣知晓这人大抵是女郎曾经的贴身侍女。 小姑娘这亲昵的语气,倒让她对未曾谋面的另一个女子产生了好奇。 江晚宁望着青衣亦是素面朝天的模样,纠结片刻后问道,“青衣,我都收拾好了,你也稍微梳妆一下不?” “当然若是你不喜欢,当我没说。” 一向淡定的青衣,此时却有些窘迫,女子摇摇头,“青衣只会束发,不会描眉。” 见人没有抗拒的神色,江晚宁将其按在梳妆桌前。 女郎那点力气青衣本可以轻易卸下,但看见小姑娘跃跃欲试的样子,青衣僵硬着身子,乖顺的坐好,任由女郎手上的动作。 “你喜欢什么样的妆容?” “按姑娘心意来就好,青衣不是很懂,也不挑剔。” “行,到时候你不喜欢我们再改。” 江晚宁动作轻柔的给眼前之人描眉,神情认真,眉毛时蹙时舒,指尖的温度惹人心绪起伏。 独属于女郎身上特有的香气混着脂粉的香气钻进青衣的鼻间,萦绕在身边,有种被女郎无形拥抱的错觉。 青衣失了往日的镇定冷淡,攥紧手心,就这般呆呆的望着女郎精致的眉眼。 “好啦,你看看喜不喜欢,我的技术还没退步。” 江晚宁颇为骄傲,啧啧两声又补充道,“不过青衣,你长得实在比我见到过的不少儿郎还要俊俏。” 青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愣了片刻,并非浓妆艳抹而是淡妆,眉眼软化了些。 不像往日那般冷漠无情,但女郎并没有一味追求温婉可人,而是提了气色,凸出特色,配上高高的束发更显俊朗。 江晚宁绕着青衣转了好几圈,眼里尽是满意的神色,“我这样画你喜欢吗?” “喜欢的。” 青衣肯定的点点头,但耐不住心底的诧异,“青衣以为姑娘会化些更偏温婉秀气的妆容。” “你喜欢那样的,我们可以重新画。” “并非,只是看贵女之间都流行那样的,大家都认为那样的更能凸显女子的柔美罢了。” 江晚宁摇摇头,看向青衣的眸子,“适合才是最好的,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花有百态,各美其美,不必去迎合,女子也不只有柔美这一种美,青衣就属于俊俏之美。” 女郎欣赏的目光袒露直白,竟是将青衣看的有些不自在。 江晚宁见眼前之人羞涩的模样,颇为好笑,还是自然的移开目光,向前几步,用手在青衣眼前晃了晃。 “好啦,那我们出发吧。” —————— 王城实际与北齐的皇城区别不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到处是热闹的景象。 萧彧安并未带女郎逛王城,而是选择更远些的草原。 几人骑着骏马,在开阔的草原上漫步。 正赶上好季节,天蓝的极其纯净没有丝毫杂质,偶有几朵柔软的白云晃晃悠悠的飘过,那是来自苍穹的友好问候。 茂盛的绿草成片铺开,随风自由而热烈的飘动,仿若在尽情的舞蹈。 羊群是缀在绿色毛毯上的浅色小花,悠然吃着丰茂的美味,褐色的牛群则占据另一片天地。 江晚宁骑着一匹骏马,徜徉在美景中,尽管缓慢,风儿还是十分喧嚣,想要掀开女郎的面纱,一睹芳容。 “晚上还有篝火,你想留下来看吗?” 萧彧安注视着女郎的侧脸,阳光洒下,小姑娘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耀眼。 “篝火?那一定有很多人很热闹。” 很多人,社交是很耗费精力的事,宅了那么些天,给人也养的愈发懒散,江晚宁心里有些抵触。 见女郎兴致缺缺,不是多想参与的模样,萧彧安开始放大。 “嗯,人们围坐在一起跳舞,也少不了烤肉,都是现杀的新鲜牛羊肉,被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上特质的香料———” “那我一定要留下来尝尝。” 萧彧安一只手抵在唇边,遮住上扬的嘴角,眼底却还是泻出笑意,果然提起吃小姑娘便无法抵抗。 青衣亦是轻咳两声,却怎么也遮不住面上的笑容。 江晚宁哪里看不见两人的小动作,“好啦,你俩想笑就笑,没什么好遮的,能吃是福,苦了什么都不能苦了我这张嘴。” 果然这句话后,身侧的笑声也彻底放开。 “晚晚想的通透。” “姑娘说的很对。” 这两人跟哄孩子似的,显得她如此幼稚。 面纱下,女郎撇撇嘴,但眼里的笑却是实打实的。 夕阳缓缓落下,带走了晴空的火红衣裳,夜幕穿上碎星墨衣,也来参加这场篝火晚会。 草原上的风算不得柔和,反而称得上猛烈,呼呼的风吹的篝火向天窜,噼里啪啦的声响被人们的歌声压下。 牧民呈圆形围坐在篝火旁,说着江晚宁听不懂的方言,但不妨碍她从人们快活的神情上感受这热烈的氛围。 三人坐在角落,女郎一心一意吃着从青衣与萧彧安手中递过来的烤肉。 鲜嫩的烤肉带着果木的香气,加上香料,在口中爆出肉汁,鲜咸、焦酥、滑嫩融为一体,小姑娘吃的眼睛都眯不自觉起,俨然一副馋猫样。 不过烤肉的份量很大,两人给女郎递一个来回,便被江晚宁以吃饱为由拒绝了继续投喂。 休息片刻后,人们围着篝火跳起舞来,三人也被热烈的氛围撺掇着加入舞蹈。 火光下歌声朗朗,舞步翩翩,心与心的距离因着肢体接触亦拉近不少。 最后三人是千山驾着马车接回去的,因着疲惫,加上道路平坦,江晚宁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明明以青衣的力气便可将人抱回扶月居,但萧彧安却轻手轻脚的揽起女郎,稳步走去扶月居。 “青衣你也下去休息吧。” 男人稳稳抱着小姑娘,轻声吩咐,脚步不停。 “是。” 江晚宁面容恬静,一日的游玩便疲乏不堪,加上喝了些驱寒的马奶酒,明明是性温驱寒的酒,竟也让女郎有了醉意。 男人下车的动作没惊醒女郎分毫,小姑娘仅是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乖巧的将头倚在萧彧安胸前,红扑扑的脸蛋惹人怜爱。 男人望着女郎毫无防备的模样,仔细的打量一番难得一见的小醉鬼。 新月般的弯眉下是双闭合的桃花眸,卷翘的鸦睫因着冷白的肌肤格外惹眼,小巧高挺的鼻梁,花瓣般的朱唇透着润泽的柔光。 男人眼中泛起涟漪,浓烈的感情像无形的网将女郎的小脸拢住,直到女郎温热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萧彧安才猛然惊醒。 太近了,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男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拂开碎发在女郎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 萧彧安任劳任怨的将女郎的发簪取下,脱下鞋袜与外衫,但纤细白净的脚踝几乎烫到男人的眼睛。 萧彧安赶忙移开眼拿过衾被盖住,红着脸打来温水给女郎擦拭脸与手。 做好一切,萧彧安坐在床边,拉起小姑娘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柔嫩温凉的触感让男人着迷,嘴里不停的小声念着,“晚晚,晚晚……” 一声声低哑缠绵,仿若叫的不是名字,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欲念与痴妄。 最后萧彧安在女郎手心轻轻烙下一吻,神情虔诚,但脸却异常潮红,敛眉轻喘,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透露着一股脆弱的意味。 像是不满足那一吻,男人复又吻上女郎的手指,轻轻啃咬着小姑娘柔软的掌心,逐渐向上。 最后望着女郎手指上极其浅淡的牙印露出一抹笑,贴在脸上蹭来蹭去,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染上些女郎身上的味道。 亦或是让女郎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像是某种喜欢和主人贴贴的小动物。 掌心上的痒意让江晚宁的手不自觉蜷缩起来,眉头也微微蹙起。 萧彧安这才不舍的又将女郎的手擦拭一遍,放进衾被,掖好被子后悄然离去。 木雕床上睡姿算不得好的女郎呼吸清浅,将手伸出锦被。 月光洒下,正巧照在那带着些浅淡牙印的手指,白皙的掌心上亦有些还未消失的点点红痕,似雪中红梅,却徒生暧昧。 第60章 我选你 浑身酸软无力,女郎仅是喝了几口水便出现了这般变化。 身体,身体非常的不对劲。 “青衣……” 下意识的喊出熟悉的名字,却突然想起她有些口渴,青衣便去毡帐里拿水壶,不久后青衣未曾过来,来的是另一个侍女。 眼前这个粉色的身影,乖巧无害,明明就是府中的侍女,甚至她还见过几面。 江晚宁按住有些眩晕的头,努力保持清醒,耳边又响起柔和的声音,“青衣有事,奴婢先扶您到旁边的毡帐休息。” “不必——” 未等女郎拒绝,侍女便强势的将人扶起,半架半拖进了毡帐。 如今正值暮春夏初,正是一个季节一度的盛大的狩猎日,搜捕猎取没有怀胎的兽类。 比赛激烈,大多数人都去观看,女郎也不例外,看久了多少有些疲乏,便与青衣出来走走。 江晚宁虽然意识到不对劲,但如今身边并没其他人相陪。 浑身无力,连声音都如病弱的猫般,引不来任何人的注意,反而会打草惊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殿下,都打点好了,人也带来了。” “行,做得很好,你下去领赏吧。” 俨然是道男声,带着些得意与愉悦。 侍女将女郎扶在榻边坐下,面上浮现出几丝不忍。 但她也是按命令办事,如若不然,受苦的便是她自己,最后还是快步离开。 一只大手毫不犹豫的扯开面纱,捏住女郎的下巴,然后抬起。 力气极大,江晚宁疼的蹙眉,却无力挣开。 是萧彧安那个粗鲁的兄弟。 小姑娘面上闪过震惊之色,很快又垂下眼眸,不声不语。 萧骋掏出一枚药丸,塞进女郎嘴里,强迫人咽下。 那药入口即化,连吐出来的机会都寻不到,很快女郎便觉浑身燥热。 瓷白的面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唇似抹了血般的绯红。 是那些下三滥的药。 男人俯视着眼前的绝色佳人,瓷白的下巴上留下红色的捏痕。 眼眸低垂,柳腰纤身,整个人都透露着楚楚可怜的意味,越是这般越是让人心中升起凌虐的变态想法。 “怪不得四弟藏着掖着,换做我也舍不得让这等美人展露在人前。” 男人啧啧出声,随后更是轻蔑一笑。 “他天天跟狗似的看着护着,可不还是让我找到了机会。 你猜猜,若是给你打上我的印记,他会不会气疯?” 男人盯着女郎,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笑的猖狂放肆。 “肯定会吧。” “也不枉我提前从猎场退下。” 说罢便伸手去撕女郎的衣衫,一双纤手快速握住男人的手,力气不大,却奇异的让人停了下来。 “你挡不住我,若像那些女子般寻死觅活只会遭受更大的苦楚。 况且这药性极强,没有解药,唯有阴阳交合方能解。” 萧骋睥睨着女郎,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像逗弄笼中鸟,享受着弱者无力的挣扎。 卑鄙! 听到男人的话,江晚宁面色一沉。 萧彧安正在参加狩猎,青衣不知何时能找到这个地方,她又被下药,真是糟糕透顶。 女郎缓缓抬头直勾勾望着男人,蓦地绽开笑容,素雅的面容突然艳丽起来,似魅惑人心的精怪。 “殿下说的利害,我还是分得清的,跟着哪位殿下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差别。 我只是个弱女子,从小便有人教我要审时度势。” 女郎直起身子,雪白的藕臂搭上男人的肩膀,温热的吐息引来更粗重的喘息。 江晚宁伸出手指抵住男人凑过来的嘴唇,“别急,我来服侍殿下。” 冲人抛了个媚眼,边说边取下头上的发带轻柔的遮住男人的眼睛。 拦住男人想要扯下发带的手,女郎的声音愈发娇嗔。 “哎,别摘呀,咱玩些不一样的,如今我身上没什么力气,不可能逃走,更不可能对殿下造成什么伤害。 唯一能保全自己性命的方式便是讨好您。” 萧骋顺势揽住女郎的细腰,冷哼一声,“若你敢耍什么花样,本殿下定饶不了你。” “自是不敢。” 江晚宁语气轻柔和缓,神色却异常寒凉,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 朴素至极的木簪,藏在乌发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但簪子里面却暗藏乾坤。 江晚宁小心快速的将簪尾拔下,露出小剑般的锋利暗器,透着幽幽的冷光。 这原是前几日萧彧安送她用来防身的藏剑簪,未曾想如今当真用上了。 压根儿没有悄悄逃走的机会,女郎决定殊死一搏。 贞洁她并不是有多在乎,但这人她打心底恶心,更无法保证纵容男人后又是何等处境,是将她灭口,还是用她来威胁萧彧安?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愿意接受的结果,兴许是系统给了她用命一搏的勇气,这是她的底牌。 至于未知的结果,她更相信自己搏出来的,也愿意付出相应代价。 江晚宁闭了闭眼,悄悄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一只手抚摸上男人的脖颈。 掌心下的温热与跳动让女郎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 “冷吗?你在抖什么。” 男人攥住女郎的一只手,向自己胸上探去,“本殿给你暖暖。” “是有些冷,谢殿下。” 等了片刻江晚宁很轻易的抽出手,兴许是因为男人放松警惕。 没将她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 身上虽然难受,但没当初那么无力,神色比方才镇定不少。 攒了些力气,女郎站起身,俯视着男人,眼中满是决绝。 江晚宁用尽全身力气,锋利的剑刃猛的刺进男人的脖颈,尽数没入,萧骋发出一声惨厉的痛叫。 男人动作极快,大掌死死钳住女郎的手臂,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小姑娘的胳膊拧断。 江晚宁本就耗尽力气,如今更是没有半丝力气向外逃。 喷涌的血珠染红了江晚宁手掌与衣衫,远的甚至喷溅到脖颈与下巴上。 “你找死!” 萧骋目眦欲裂,如发狂的疯狗,一只手握住伤口,一只手掐住女郎的脖颈。 那是毫无保留的力气,面容狠戾恐怖。 窒息的感觉很快传来,胸口仿佛也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稀薄的空气只出不进,每一次闷痛的呼吸都是离死更进一步。 求生的本能让女郎开始挣扎,判断有误,男人反应速度比她想象快得多,以至于她没机会逃走。 如今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杀了这个人渣。 江晚宁闭上眼睛,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又体验了一种死亡方式呢。 小姑娘在心底自嘲,她这算是在死亡模拟器里做任务吗? 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脖子上的禁锢猛然一松,“姑娘,姑娘!” 是青衣的声音,来不及说话,空气猛的灌入肺中,嗓子到肺都是刀割火烧般疼,江晚宁开始疯狂咳嗽。 青衣一只手在女郎后背轻柔的顺着气,一只手揽住女郎颤抖纤弱的身躯。 低头是对女郎遭受的心疼之色,抬头看见被自家主子一击毙命的男人,眼中满是浓烈的恨意。 就这样轻易死去真是便宜他了。 萧彧安走到小姑娘面前,轻柔的将人抱起,面上镇定,周身萦绕的却是骇人的滔天杀意。 不停颤抖的手也暴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与后怕。 “晚晚,不怕,不怕,那个畜生已经死了。” 小姑娘双眼紧闭,乖巧的待在萧彧安怀里,不声不响,身体时不时颤抖,手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衫,面色惨白,眼角是未干的泪痕。 江晚宁用牙咬紧自己的嘴唇,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她怕一出声便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呻吟。 青衣面若寒霜跟在萧彧安身后,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萧彧安,你疯了?!” 萧驰惊怒的伸手拦住萧彧安想向外走的脚步。 他怎么敢? 萧骋再怎么蠢笨,那也是他同母的弟弟,如今被萧彧安伤了性命,还是在他眼前。 “千山。” 萧彧安仅是时刻盯着小姑娘的状态,未给其他人半分多余的注意力。 女郎原本莹白的脖颈,如今青紫一片,脆弱可怖。 萧彧安心疼的打量着小姑娘,想要伸手触碰又不敢,嗫嚅着却不敢多问。 “是。” 千山与随身侍卫一同出手挡住萧驰及侍卫们围上来的攻击。 萧彧安则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 直到三人彻底消失,围着的人才炸开锅,七言八语,气氛如沸腾的开水。 “四殿下竟然将三殿下杀了!” “好像是为了那怀里的女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我看未必,两位殿下向来不对付,这女子只是个引子。” “兄弟相残,王上定然不会不管,这下四殿下可惨喽!” “王位相争向来残酷,况且三殿下一直不得王上重视,按照王上对四殿下的偏爱,这事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 且不管旁人怎么议论,萧彧安已经抱着女郎进了自己的毡帐。 —————— “苍术,苍术!” “来了,殿下。” 因为无聊而小憩的苍术,被萧彧安急切的喊声惊醒。 面上也带上些焦急,快步拉开帷幔,“是您受伤了吗?” “是晚晚,她现在不太对劲,身上烫的很,你给她诊脉瞧瞧。” “殿下将姑娘放在榻上,动作要轻柔。” 萧彧安闻言立刻照做,将人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苍术看着女郎凄惨的模样眉头一紧,原本应该苍白的脸色,此时却是不自然的泛红,脖子上的外伤倒是好治。 只是…… “姑娘,方才你吃了些什么吗?” 江晚宁费力的拉回被燃烧的理智,“我……被喂了合欢药,他说没有解药。” 苍术望闻问切,仔细诊断了一番,眉头蹙起的弧度愈发明显,苦着一张娃娃脸。 翻找自己的瓶瓶罐罐,喂给女郎一粒药,“这药只能稍微缓解痛苦,但……” 最后还是抬眸,纠结的看着自家殿下,暗暗叹了口气。 “殿下,并非没有解药。只是眼下没有几味特殊的药材,更要耗费时间制作。” “而这药性极强,姑娘身子骨本就弱,若不及时解,恐怕……” “是不是只要让药性释放出来———” “不,只能阴阳调和。” 苍术打破萧彧安的美好想法,轻叹一口气,“殿下,姑娘这个情况撑不了多久,要快。” 萧彧安那点侥幸尽数消散,面色灰败。 “对不起,晚晚,是我没用。” 男人半跪在榻边,给江晚宁擦拭着沾血的手。 纤白的手抵在男人的额头,烫人的温度让萧彧安再次意识到情况危急。 尽管意识有些不清楚,但苍术的话,女郎还是听到了,也知晓这背后的含义。 萧彧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一样,“晚晚,我去找几个干净的。 你从里面挑一个,把他们当作药引就好,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 “这件事我也绝不会让他们流传出去,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萧彧安不知晓自己是怎样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痛是绝对比不上女郎的安危重要。 一旁的苍术却微微瞪大了双眼,殿下与这位姑娘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女郎蹙着眉,并未应答。 思考片刻,萧彧安又说道,“或者让千山、苍术他们给你解毒,他们从小跟在我身边,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且不管萧彧安如何心痛到麻木,苍术听到后,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他是不是也要给殿下诊诊脉,他现在严重怀疑殿下受刺激,心理不正常了。 女郎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慌乱无措又心碎悲伤的俊脸。 明明方才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事,还差点没命,此刻却莫名有些想笑。 她之前的拒绝竟是将人逼到了这个地步。 “胆小鬼,萧彧安。” 萧彧安茫然的看着女郎带笑的眼眸,她这是在怪他吗? 但怎么看怎么不像…… “提了那么些人,为什么独独没有你?” 说完江晚宁蹙了蹙眉,指甲嵌进手心,实在是太疼了些。 “我……” 萧彧安的耳尖染上薄红,开口吐出个“我”,期期艾艾半天没说出下个字。 因为他们都只能算是药引,而他对她始终心思不纯,他怕她有负担。 他向来内敛,做事考虑后果,方才杀了萧骋已是冲动,但他不后悔。 如今面对女郎,他退却了,更不敢踏出那一步。 看着男人纠结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江晚宁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那如果她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晚晚,真来不及了。我现在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男人选择逃避这个话题,起身想走,江晚宁伸手,只抓住几根手指。 “晚晚?” 萧彧安面露疑惑,却还是乖乖坐回去 ,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不用去找了,我选你。” “???!!!” 萧彧安当场愣住,瞳孔微微放大,像被按了暂停键,停在原地。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晚晚,你方才说什么?” 男人反握住女郎的手,颤抖着声音,紧紧盯着女郎的墨眸,试图确认方才那番话不是幻听。 “我说,我选你当我的解药,你愿意吗?”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 江晚宁怕在这件事上,是自己自作多情,万一人家的观念是柏拉图式的呢,又找补道。 这种情况下,这些对话怎么想怎么羞耻啊,与单纯的表白不同,这背后代表的含义一点也不单纯! 因着女郎本就脸红,倒也看不出她内心的羞涩。 “我愿意!” 未等女郎说完,男人便迫不及待的打断,给出自己的回答。 萧彧安突然扬唇笑了起来,眸中是纯然的欣喜与不可置信。 他终于等到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答案。 男人因着女郎的遭遇,身上萦绕着的阴沉郁结的气息几乎瞬间消散,眼底的笑意让凌厉的面容柔和不少。 一捧雪从枯枝落下,发出簌簌的声响,寂静的纯白之地开出色彩斑斓的花,蝴蝶所到之处积雪尽数融化。 这边含情脉脉,吊儿郎当等在一边的苍术站直身子,看来事情要圆满解决,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不仅治了姑娘的病,还了结了殿下的单相思,他可真是太厉害了。 苍术翘起嘴角,一脸得意。 “殿下,没什么事苍术就先退下给姑娘熬些补身体的药。” 又取出一个药盒,“这些药膏等下麻烦殿下帮姑娘涂在脖子上消淤。” “解毒要尽快哦~” 苍术贱兮兮的说完便想溜走,却被萧彧安拦住。 “我与你一起出去,有些事要问。” 方才的药丸只稍稍压制,如今体内的热浪一阵阵涌来,女郎已然意识模糊,只紧紧攥着萧彧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企图获取一丝清凉。 萧彧安眼神温柔如水,动作轻柔的抽出自己的手,整理了一下女郎散乱的发丝。 苍术定在原地,看着自家殿下腻歪的模样,啧啧两声。 被转身的萧彧安当场逮住,只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走出毡帐,萧彧安开门见山的问道,“苍术,你现在有没有男子用的避子药?” 短短时间内,苍术再次被震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殿下,苍术并不随身带着些药。” 萧彧安早有预料,“那有这种效果的毒吗?” “这个倒有,不过———” “无妨,给我便是。” 看着萧彧安不容置喙的模样,苍术有些无奈,将瓷瓶递给男人时,还是忍不住嘱咐。 “这毒对身体伤害极大,切不可过量。而且用过后,殿下往后可能子嗣艰难。” “殿下,你想清楚了吗?” “苍术,谢谢你。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娃娃脸上难得出现老成的表情,摇摇头离开。 情之一字,最是难以堪破。 罢了,不仅要为姑娘熬些补身体的汤药,如今还加上个殿下。 苍术走后,萧彧安立刻打开瓷瓶,服下一粒药丸。 拭去嘴角溢出的血,男人尽量使自己看着与往常一样。 掀开帘子,入目的是女郎躺在床榻上,神情痛苦,理顺的发丝因为翻滚的动作,又重新粘附在小脸上,额头的汗薄薄一层,不过意识比方才清醒不少。 萧彧安扶起女郎的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萧彧安,我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想先沐浴。” 小姑娘摘下面对外人的完美面具,露出只对亲近之人的小脾气。 “好,先沐浴。” 木桶很快便抬了进来,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距离。 气氛越来越暧昧。 萧彧安反而愈发不自在,脸红的与江晚宁有的一比。 纠结了一会儿,横抱的姿势最终换成了扶。 “萧彧安~” 女郎伸出手,主动要求抱抱。 萧彧安耳尖红的滴血,俯下身抱起女郎,一双柔嫩的手臂挂在男人的脖颈上,带着独特的香气。 脸似乎更烫了。 “萧彧安,我既答应了,便不会赖账,你不必这般拘谨。” “或者说,现在我眼前这个萧彧安的性子就是更腼腆些的呢?”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色蓦地煞白。 “晚晚,你……”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不想女郎知晓的事,他害怕女郎从此便怕他,离他而去。 萧彧安敛眉,不敢看女郎一眼。 江晚宁伸手将男人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我猜的,看样子是这样了。” 女郎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厌恶。 “你不害怕吗?” “那你会伤害我吗?” 江晚宁反问,亮晶晶的眸子就这样望着萧彧安。 “不会,永远都不会。” “那我也不害怕。” 男人抱的极紧,将下巴搭在小姑娘肩膀上,久久不语。 “再抱下去,水就要凉了。” 小姑娘轻笑着伸手拍拍肩上的大脑袋,语气里满是无奈。 方才用剑刺人时明明是一副绝情淡漠的模样,怎么到了她面前便这般黏人脆弱。 而她还偏偏就吃这一套…… 萧彧安闻言,动作迅速的将人抱到木椅上放下,“你如今方便自己沐浴吗?” 一声打趣的轻笑钻进耳朵,是明晃晃的揶揄。 “那你帮帮我?” “我,我去找青衣……” 说罢,男人落荒而逃,慌乱的背影再不复原本的镇定。 江晚宁在内心反思,自己好似个调戏良家子的纨绔。 下次还敢。 最后还是在青衣的帮助下粗略清洗了身子,总算摆脱让人难受的粘腻感。 江晚宁被安置在床榻上,隐约传来水声,屏风后是萧彧安在沐浴。 以前看小说时觉得合欢药是夸张之说,如今到自己经历,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萧彧安仅着亵衣,身上还带些蒸腾的水汽。 每靠近床榻一步,他便愈发觉得这一切仿若一场绮丽的梦。 他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萧彧安抚上自己的心,嘴角不自觉挂起笑。 女郎墨眸水光潋滟,眼尾泛红。 他忽然想起某日清晨偶然一瞥的沾着露珠的盛放桃花。 “萧彧安,我好难受。” 娇的几乎能掐出水,还有些许的委屈,与往常的淡定温柔大不相同。 男人俯下身,闭上眸子,轻轻吻上小姑娘光洁的额头,潋滟的眸,动作轻柔,却十分虔诚。 浓密卷翘的羽睫偶尔剐蹭到女郎的肌肤,带来酥麻的痒,一下一下撩拨女郎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一点点向下,最后唇与唇相贴,男人几乎是含着朱唇叹喟,“晚晚,我好高兴。” 萧彧安轻啄着水润的红唇,一遍一遍描绘着小姑娘的唇形,摩挲辗转,带着好奇与试探。 男人的喘息愈发重了,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 无师自通的追逐勾缠上颇为羞涩的小舌,一遍遍索取,热烈缠绵。 和风细雨般的温柔不再,失控的吻狂风骤雨般袭来,紧紧裹挟着女郎,呼吸被霸道的尽数带走。 时间推移,男人逐渐找回自己的自制力,节奏终于缓和下来,萧彧安迷恋的吮着女郎水润的唇瓣。 两人额头相抵,男人望着小姑娘双颊泛红,迷糊的模样,墨眸溢出点点笑意,再缱绻温柔不过。 萧彧安眸色幽深,潜藏着些许危险的念头,划过女郎微肿的红唇,眼底翻滚上一抹暗色,毫不掩饰炽热的欲念。 目光犹如实质,一点点向下,仔细掠过小姑娘每一寸肌肤。 触目惊心的痕迹颜色更深了些,萧彧安眼含心疼,轻柔的在女郎青紫的脖颈上烙下一个个轻柔的吻。 “晚晚,对不起。” 冰凉滴落在脖颈,江晚宁知晓,那是泪。 微冷的液体在灼热的鼻息下格外明显,细密的痒意蔓延。 “不疼了,好痒。” 江晚宁偏了偏头,躲避萧彧安洒在她脖颈上的气息,雪臂抚上男人宽阔的背,因着痒意,留下几道暧昧的划痕。 女郎捧起男人的脸,拭去那一抹泪,眼中是无尽的包容与温柔,“不哭,你已经替我报仇了。” …… 晶莹的红梅在雪中绽放,艳丽的模样深深印刻在男人眼里乃至心中。 “唔……你在做什么?” 女郎紧紧捂住自己的唇,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但尾音却染着些甜腻。 虽说已经经历过几个世界,但男女之事,她尚未真正体验。 况且萧彧安毕竟是个古人,心中难免忐忑,也做好疼痛的准备,未曾想…… “取悦晚晚。” 萧彧安抬起头,江晚宁甚至能看到男人亮的惊人的眸,以及下颌上的晶莹…… “你不必这样……” “可是晚晚的声音和表情都告诉我,你很舒服。” “那便好好享受吧,记住这是一个叫萧彧安的带给晚晚的欢愉。” 接下来已经容不得江晚宁再做争辩,无尽的欢愉让女郎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方才趁着女郎沐浴时,苍术递给萧彧安的书,说是能让女子更放松舒服。 身为王储,自是有自己的骄傲,他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但他不愿让女郎有丝毫痛苦。 与他在一起,唯有快乐,这才是他所希望的。 狂风暴雨下,花骨朵被迫绽放,艳丽的红变得透明,可怜兮兮的模样。 男人看了莫名眼红,不时的故意逗弄,惹来小姑娘的轻哼。 怎么哪哪都这般娇,这般合他心意。 笑意在男人眸中流转,蓦地俯下身,在女郎腰窝印下一吻。 “痒。” “疼!” 腰间传来细微的疼意,但如今处处敏感的人儿,很轻易便能感受到。 “娇气。” 暗哑的轻笑勾人心魄,里面的话却不那么中听。 萧彧安抓住女郎踢过来的脚腕,细细摩挲,“我错了。” 脚背灼热的触感让江晚宁眸子猛的睁大,“你!” “我怎么了?” 萧彧安掀起唇角,仰视着女郎,但姿态却是掌控者的模样。 “登徒子。” 女郎抬手遮住自己发烫的脸,声音极小,却不妨碍男人听的一清二楚。 “嗯,晚晚说的没错。” “我确实是。” …… 萧彧安用手指轻柔的拭去女郎眼角的泪水,动作却未见丝毫缓和,“晚晚,我是你的。” “等等我好不好……” “晚晚……” 脆弱不安又处处透露出强势,就这般奇异的结合在一起。 渴望被打上名为晚宁的印记,融入骨血,带入坟墓,刻进灵魂,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 “萧彧安……” “我在。” …… “萧彧安,我好累啊……” “那便睡吧,做个好梦。” 男人在女郎发顶印下一吻,拿过榻边的药膏,细致涂抹在女郎的脖颈上。 将小姑娘收拾清爽,这才搂着人沉沉睡去。 第61章 娇娇 “彧安,这次你做的有些过火了。” 毡帐里,座上苍老却不失威压的男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继位人,语含不满。 再怎么不成器,那都是他的子嗣。 他年纪大了,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丧命,多少被勾起几分为人父的浅薄慈爱。 “父王,晚晚是儿臣认定之人。” “眼看着她被欺辱,难道要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吗?” “阿骋是你的哥哥!” 萧勒日重重咳嗽一声,旁边的婢女连忙递上手帕。 “他从未将儿臣当作弟弟。” 萧彧安抬头看向高位之人,“况且王位之争本就如此,父王,您应该深有体会。” “放肆!” 咳嗽声接连不断,男人苍白的脸色因着恼怒而发红。 看着那张与卓娜相似的面孔,萧勒日眼里露出怀念之色。 “罢了,你如今长大成人,非吾三言两语能劝的。” “吾知晓你还在怨吾,但……” 终是连自己也将这些解释的话说到厌烦,说到麻木,说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萧勒日看着自己苍老的手,叹了口气,妥协般提些旧情。 “唉,终究是吾对不住你母妃,王位最后只会是你的,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笼子里的病弱少年,成长为草原的雄狮。 漠辽几乎都掌握在年轻继承人手里,连他这个王也不得不低头。 “是,儿臣告退。” 萧彧安低着头,掩下眼中的冰冷与不屑。 迟来的深情与歉意做与谁看,当初听信谗言认定母妃私通,致使母妃以死明志。 将他关进笼子做供人取乐的玩物,不闻不问。 如今哪怕没有这所谓的偏爱,他也能凭着自己积攒的力量登上王位。 只是如今他不想把事情弄的那么难看。 他希望小姑娘眼里都能是他,而不是被这些琐事分了心。 —————— 萧彧安回到毡帐时,江晚宁还未醒。 惊吓加上那药,力气尽数都用了去,也难怪。 苍术与青衣端来两碗药汤,看着自家殿下脸色苍白但精神颇好的模样,舒了口气。 先递过去一碗,“这碗是殿下的。” 萧彧安接过,试了温度后,面不改色的一碗饮尽。 青衣将另一碗特意保着温的放在木桌上,苍术补充道,“这碗是姑娘的,趁热喝。” 少年转身取走男人的瓷碗,“殿下喝药倒还是一如平常的快。” 萧彧安平静如水的眼眸对上苍术戏谑的眸子,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是对姑娘———” 萧彧安平静的面容破碎,睨了一眼笑的欠揍的少年郎。 “我瞧你近日有些懈怠,不如让青衣她们陪你练练。” 青衣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只静静看了几眼榻上的女郎。 笑容凝固在那张娃娃脸上,“别介啊,殿下,我只是个医师,不需要那么高强的武功。” “不,你需要。比如在这种时候,你能及时逃走。” 说着萧彧安笑眯眯的给了苍术脑门来了个爆栗。 动作极快,少年郎捂住自己的额头,小声嘀咕。 “殿下真是小气,说都说不得。” 望着男人嘴角的弧度又扩大几分,苍术干笑两声,飞快向毡帐外移动。 “殿下记得姑娘那副汤药需趁热喝,苍术就先退下啦!” 青衣放下一包蜜饯也告退离去,看殿下想亲力亲为的样子,姑娘目前不需要她服侍。 姑娘醒来定是要盥洗,她还是先提些热汤备着比较好。 萧彧安无奈的笑笑,苍术一向活泼,在熟悉的人面前说话也不遮拦。 以前就不提了,只是小姑娘脸皮薄,若让她听到,指不定如何不自在。 “晚晚,起来喝药了。” 萧彧安刮了两下小姑娘的鼻子,“喝完了再睡。” 见人没反应,又捏了捏柔软的脸颊,但语气轻柔的却不似在叫人起床。 不过脸上的痒意还是让人缓缓睁开双眼。 半睡半醒的小姑娘一脸茫然,看了清眼前的男人后有些惊讶,“萧彧安?” “我在。” 再熟悉不过的话让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 男人见女郎红透的耳尖,闷声笑出声来。 小姑娘揪住锦被,“你故意的。” 眼睛左看右顾就是不敢看人。 萧彧安捉住女郎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娇娇说的都对。” “我叫晚宁。” 小姑娘辩解道。 “嗯,是只属我一人的娇娇。” 说着又轻啄了一口。 “哼,今日的萧彧安油嘴滑舌,说不过你。” 江晚宁不再争辩,抽出手想要取来床榻边的衣衫。 男人先一步取来衣衫与褥裙,笨拙的给人套上。 “昨日便宜了那个不油嘴滑舌的萧彧安了,那娇娇什么时候补偿补偿我这个油嘴滑舌,却什么都没尝到的萧彧安?” 正在扣扣子的手顿住,江晚宁突然想给这没脸没皮的家伙一拳。 “你,”女郎气结,“不带你这么算的。” “昨夜我就眼睁睁看着芙蓉帐暖,罗衣欲解,连出来透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可怜。” 小姑娘伸手捂住男人不知还会蹦出多少虎狼之词的嘴。 对方却眨眨眼,看不出半分伤心之色。 如此大相径庭的性格,倒是让江晚宁有些好奇萧彧安身上的秘密,昨日只是匆匆,还未真正了解。 男人却离了床榻,端来铜盆。 “你想听,我等下细细说与你听。” 温热的帕子在脸上流连,“只是再等下去,汤药便要凉了。” 江晚宁接住递过来的漱盂,“好。” 萧彧安原本想用勺子细细喂女郎汤药,被小姑娘一口否决,“长痛不如短痛,喝药也是如此,一口一口来跟凌迟似的,我不要。” 最后江晚宁蹙着眉,喝下整整一碗药汤。 苦的整张小脸都有几分扭曲,好在青衣贴心,特意备了蜜饯。 “所以你俩是商量着掌控身体的时间,但不掌控的那个,呃,人格,也能即时感知?” “甚至能在心中对话!” “仿佛多了个灵魂,可以互帮互助,好厉害!” 小姑娘托着下巴,乌黑的瞳仁里满是震惊,还夹杂些羡慕。 见女郎没有丝毫抵触与害怕的情绪,萧彧安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不太明白女郎投来的羡慕之色。 互帮互助? 有些时候确实如此,不过在小姑娘这里是绝无可能的。 比如昨夜的事,他就耿耿于怀。 不是医学专业的江晚宁也不好判断萧彧安这是什么状况,不过看着男人精神状态稳定,应该问题不大吧? 脖颈上冰凉的药膏激的女郎一抖,“苍术的药不错,看着消下去不少。” “是我们没护好你。” 萧彧安垂眸轻柔的按摩着,让药更好吸收,语气却是说不上来的低落。 “我身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人护着,真正的保护是教我应对这种事情的本领。” 江晚宁略带惋惜,“若不是身子骨从小就弱,我定要做个武功高强的侠客。” “昨日我可是将藏剑簪插进了那个下流之人的脖子。” 小姑娘神情由阴转晴,颇为骄傲,向人炫耀自己的不得了。 萧彧安扑哧一乐,低头亲了一口小姑娘亮晶晶的眸。 “回头再给你做些暗器,教你如何使用,但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药盒,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脖子上不是涂过了吗?” 女郎有些不解的望向男人,萧彧安眼中划过莫名的光,轻笑着低下头对小姑娘耳语。 听完男人的话后,江晚宁脸蛋爆红,甚至有蔓延的趋势。 “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一向口齿伶俐的小姑娘面对男人如此不要脸的做法,吓得当场结巴。 萧彧安拧开药盒,举过女郎的手用发带系上。 不勒人,但又让人自己没法解开。 “娇娇自己肯定不方便的,就当可怜可怜我。” “而且娇娇迟早都要习惯的。” 自己倒还委屈上了,江晚宁伸腿踹了狗男人一脚。 “我明明可以自己来!” “不方便。” “我乐意!” “有关娇娇的事上,我也乐意亲力亲为。” “你这是强买强卖!” “娇娇真聪明,说对了呢。” 江晚宁气结,不再跟这蛮不讲理的人争辩。 “呐,若是实在害羞的话就闭上眼睛。” …… “萧彧安,抹药不需要那么多动作!” 江晚宁恼了,不过娇娇软软的声音没有半分震慑力。 反而怎么听怎么让人想欺负的更狠些。 抹完药,两人皆出了一身汗,小姑娘是累的,萧彧安是忍的。 被解开禁锢的瞬间,江晚宁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脸上,没什么力气,打得一点儿也不疼,反倒被男人捉去亲了一口。 气的小姑娘转过身不理人,萧彧安死乞白赖的凑过去,“手没力气,咬人总该有力气吧?” 看着这张俊脸,江晚宁毫不客气的咬了下去,男人喜提一枚晃眼的牙印。 “消气了?” 萧彧安抱着蒙着被子的娇娇,心情颇好。 “哼,哪有那么容易消气!” “那你再咬几口?” 男人指着自己的另半边脸还有脖颈,逐渐向下,“咬哪都行。” “我又不是小动物,需要磨牙,那么爱咬人。” “确实,娇娇若真是个小动物,我便能揣兜里,天天带着了。” “想的美。” “不咬了那便睡吧,身体还没恢复,多睡会好。” 男人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可惜,好似还想接着被咬。 进入黑甜的梦乡前,江晚宁脑海划过一个念头,糟了,好像奖励到这狗男人了。 江晚宁睡着后,萧彧安便大喇喇的出毡帐逛了一圈。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关注到男人脸上暧昧的牙印,但碍于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的仔细打量。 待人走后,小声而热烈的讨论便迅速开始。 “我眼睛出问题了,殿下这是铁树开花了?” “何止……” 过来人眼光更为毒辣,“那位姑娘保不准是未来王妃。” “看殿下这样,八九不离十。” …… 青衣看见也仅是有些惊讶,姑娘明明是内敛的性子…… 肯定是殿下故意的。 仿佛找到了事情的真相,青衣看自家主子的眼神带着些谴责。 姑娘面子薄,若是知道了…… 罢了,敲打敲打底下的人,让他们别在姑娘面前胡说。 青·老母亲·衣如旋风般快速离开,展开行动。 苍术被萧彧安那一顿威胁后,老实不少。 哪怕眸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奈何也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自己炫耀就可以,他说两句就挨揍。 哼,小气。 他要在殿下的汤药里少放点甘草。 第62章 结束 “萧彧安,我想回家了。” 晚风轻拂,夜黑的寂静。 江晚宁坐在草地上,盯着天边的明月,轻声呢喃。 “晚晚,再等我一个月,你带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萧彧安握住小姑娘温凉的手,不停在脸上摩挲。 “哪怕我接受了你,可我不想留在漠辽,更不想生育孩子。” 女郎有些残忍的指出摆在两人之间的问题。 “这些我们都不在乎,你不想留在漠辽,我们便去北齐。 你不想生育孩子,我们便只过独属于两人的日子。” 男人语气有些急切,正对着小姑娘的脸说出这些表明心迹的话。 “可你不该因为我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我更不想这些事成为以后我俩吵架,你指责我的理由。 当初若不是为了你……我能……” 江晚宁话轻的似一阵风便能吹散,却重重压在萧彧安心上。 “娇娇,如果我为以后做担保你不会信,那么只管眼前好不好? 若真有你担心的情况出现,你随时可以不告而别。 相信我,这是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惩罚。” “若不解气,你买些毒药,最后死在娇娇手里,我也是愿意的。” 男人锢住女郎的肩膀,盯着水盈盈的眸子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至于我原本以为生活,本就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在遇见娇娇前,他压根儿没得选。 于是诞生了另一个他,也就是你眼前的这个我。 但当初我所想的也仅是摆脱处处受限的生活,活得像个人。 再次遇见娇娇后,我们才明白什么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 曾经的经历,被男人娓娓道来。 怨怼与不甘慢慢消散,余留洒脱释然。说到后面,男人的语调微微上扬。 “那便是跟着娇娇,最好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若娇娇烦了,那就乖乖离远些,等娇娇心情好了,再贴上来。” 看着女郎认真聆听的模样,萧彧安没忍住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 这般好听的话显然没打消小姑娘的疑虑,萧彧安轻啄了一口近在眼前的朱唇。 “我只是将他埋在心里的回答说出来,当然这也是我的答案。娇娇不信,就让时间证明吧。” 萧彧安站起身,一把抱起抬头望他的小姑娘,一道惊呼不出意料的出现在耳际。 藕臂下意识搂住坚实的肩膀,男人瞧着女郎依赖的模样,低低笑出声,胸膛也随之起伏。 “现在该就寝了。” “我,我累了。”突如其来的话,打断小姑娘想报复回去的念头,脑中旖旎的画面蓦地开始回放。 “真的!” 生怕男人不信,还特意强调。 “嗯,我知道,就是单纯的就寝,娇娇想到哪里去了?” 朗润的笑直接钻进江晚宁的耳朵。 “我什么也没想。” 女郎的心虚瞬间消失,转而气恼的用手捶了下男人的胸口,都怪他天天使坏,带歪了她原本纯洁的心灵。 “长夜漫漫,若娇娇想让我服侍,我是非常乐意的。” “萧彧安你臭不要脸!” “我的脸每日都洗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臭,娇娇不信可以闻闻。” 怀里不安分了几息,脸颊上一阵刺疼,还有些柔软湿濡的触感。 “嘶……娇娇的牙是愈发锋利了。” —————— 漠辽王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是立了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大殿下萧冕为太子。 萧勒日重病之时,二殿下竟起兵逼宫。 最后四殿下暴力镇压,二殿下萧驰直接被就地处决。 萧勒日本就灯枯油尽,加上怒急攻心,猛吐一口血便昏了过去。 尽管医师使尽浑身解数救回来,也只能躺在榻上由人照顾,时日无多。 “四弟,我实在不明白你做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书房,新上位的王,萧冕终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太子之位,父王有意之人是你。如今漠辽的实权也几乎尽在你的手中,可为何将我推向了这个位子。” “明明没有任何阻碍阻止你成为漠辽的王,甚至可以说,你是众望所归。” 萧彧安神情放松,散漫随性,不过还是认真回答了萧冕。 “这个位子代表着权利,同时也意味着束缚,而我恰巧被禁锢太久,不愿再次戴上枷锁。” “大哥向来循规蹈矩,又比一般人看得开。为人宽厚,善用人才,能听得进去忠言,能辨别花言巧语。” “没有过分的野心,一直在征战的漠辽子民也该好好休养生息了。” “所以大哥对于这个位置,再适合不过。” 萧冕眼中划过诧异,这种想法倒是少见。 他对王位不渴求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明白自己争不过抢不过,便打算收敛锋芒安稳度日。 对于他们之间的争斗从不参与,不得罪也不讨好任何人。 毕竟还是命要紧。 只是未曾想,事情发展的这般超出他的预料。 “你不怕我彻底掌权后杀了你,以防后患?” 萧冕想到什么,便问出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的心跳动幅度过大,以至麻木,如今倒是坦然极了。 “那大哥也要真有本事杀了我才是。” 萧彧安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从怀里掏出兵符,推了过去。 “臣弟在此恭祝漠辽在王上的治理下时和岁丰,八方宁靖。” 萧彧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便要抬步离开。 “传令下去,封四殿下靖王为摄政王,有代吾处理国政之权,见其如见吾。” “谢王上,只是臣弟明日便要离开漠辽,摄政王按在臣弟的头上,终究是浪费了。” “只要吾在位一日,你始终是漠辽的四殿下、摄政王。哪怕离了漠辽,也不敢有人因此看轻你。” 萧冕递过去一块腰牌,“这块腰牌如吾亲临,若有需要,你可以拿来用。” “就当吾提前送你的新婚礼。” 萧彧安扬眉接过腰牌,再次郑重行礼后,头也不回的跨步离开。 “那臣弟便担下王上这份情,有缘再见。” ——————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正是破晓之时,还有些雾气未散,视线受阻,速度并不快。 “我们是不是走的急了些?” 江晚宁打了个哈欠,桃花眸耷拉着溢出些泪珠。 素手掀开帘子,视线所及都是朝阳染上的红,雾给世间万物披上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萧彧安将小姑娘揽进怀里,调整个女郎最舒服的姿势,“困便再睡会儿,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我在叫你。” 明明有小榻供人歇息,男人却宁愿手麻脚麻也不肯松手。 柔软还暖和的人形靠枕不用白不用,江晚宁也就由着人去了。 再次睁开眼,男人已然累的阖眸小憩。 这几日漠辽的变化,她虽然没真正亲历,但从青衣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知晓萧彧安有多忙碌。 江晚宁就这么侧着脸一寸一寸打量着男人。 眉毛浓黑上扬,眼窝深深,偏巧眼尾处还点缀着一颗痣。 眼睫密而卷翘,闭眼吻人时总是扫过她的脸,每次她都因为忍不住痒而躲闪,却又被男人追着贴的更近。 下嘴唇的侧边有一道不明显的疤,只有离得极其近才能注意到。 江晚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发现萧彧安的呼吸不再平稳。 如此强烈的视线,男人没法忽视,缓缓睁开了眼。 “晚晚饿了吗,暗格里还装着些糕点。” 女郎却不应答,抬头吻上了男人的唇。 萧彧安眼中划过震惊之色,不过看女郎敛眸,面色酡红的模样,也缓缓阖目,配合着予取予求。 小姑娘细细吮着柔软的唇瓣,如小兽般用牙轻咬,并不深入,只是舌尖偶尔划过,惹得男人锢着女郎腰的力气大了些。 只过了片刻,女郎似探索完毕,便想离开。 萧彧安伸出另一只大手,按住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晚晚是觉得我比他更好说话,也更好欺负?” “亲完就跑。” 一向温柔平和的男人,此刻眼神却有些危险,明明是笑着的模样。 江晚宁这才从惑人的男色中回过神,方才想亲就亲上去了。 现在……似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没等女郎想明白,男人按着小姑娘的头就吻了上去。 舔吻着女郎的唇瓣,时不时咬上两口,如法炮制方才小姑娘的吻。 拉过挡在胸前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复又锢住女郎的腰。 趁着女郎檀口微启,舌尖轻柔缓慢的扫过牙关、上颚。 细微的痒惹来小姑娘的躲闪,却因男人强势的手无处可躲。 缠绕着小舌画圈般舐吻,卷起就往自己口中送。 又舔又咬又吸,舌头麻的不像话,女郎不禁怀疑是不是要将自己的舌头吞吃了才算完。 意识逐渐迷蒙,小姑娘红着眼尾,软软的靠在萧彧安怀里,双手虚虚环着男人的脖颈,看着乖巧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是亲完了。 流连的又在小姑娘的眼皮,眼尾烙下几个吻。 眼看又有想亲的趋势,江晚宁伸出手自己的嘴唇,最后一吻落在了手背。 “就此打住,我饿了。” 肚子配合着咕咕叫了两声。 男人眼底的笑意几乎要盛不下,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糕点递过来。 江晚宁张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脑子想的却是,平常再温柔的男人,也不能轻易招惹,受苦的只有自己。 —————— 远在南楚的宋卿白展开一封信纸,上面仅有两个字。 已归。 加急的信,到他手里也过去半月之久。 每到一个新地方,宋卿白都会给江景珩传一道消息,以便两人交换有关女郎的最新进展。 一次次失望没让男人气馁,如今这两字却让宋卿白激动的几乎想落泪。 这字迹分明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写的。 楚淮之看着男人失态的模样,有些好奇。 毕竟这位北齐增派来的使节,几乎不管什么外交事务。 仅是寻人,寻一位几乎不可能再出现的人。 北齐的新帝也是由着,抑或这本就是新帝的意愿。 不管目的何在,至少是经过父皇批准,将寻人之事明明白白摆在眼皮底下。 北齐毕竟是大国,强上南楚不少,人家寻一国公主,总是要卖这份面子。 他也是有妹妹的人,稍微能体谅些江景珩的心情。 而宋卿白是驸马,更对那位公主一往情深,寻人落到他头上,自然而然。 “殿下,卿白要立刻回北齐。” 男人眉宇间难掩喜色。 若不是因为他是一国的太子殿下,怕就开始撵人了。 “是长乐公主有了消息吗?” 男人点头称是,楚淮之知趣的道了声喜,找个不咸不淡的理由离开。 漠辽新王登基,如今还未摸清那位的性子。 宋卿白回北齐,倒不失为南楚打听北齐对漠辽态度的契机。 第二日一早,宋卿白被楚淮之从马车请了下来,登上快船。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南楚走的最快的船。 而且南楚到北齐反而是水路发达,本宫知晓卿白着急,不如一起。 正巧有些事要与北齐的陛下商榷。” 宋卿白姿态优雅,命侍童将他的包袱取出,便拱手进了船。 “卿白在此谢过殿下好意。” “小事,小事。” 男人微翘的桃花眸中笑意流转,见人同意,转身也进了船。 身体向来康健的人,没想到自己竟然晕船。 宋卿白站在甲板上吹风,难掩苍白的脸色,但再多的不适,都抵不过归心似箭。 下船后,宋卿白甚至等不了楚淮之,与人说明情况,表达歉意后便驾快马直奔皇宫。 原本风光霁月的年轻儿郎如今风尘仆仆,俊朗白净的脸上冒出点点胡茬。 因着晕船,面色也不复往日的红润,不过一双瑞凤眸却亮的惊人。 甚至没来得及去宋府问一趟,强烈的直觉让男人直奔未央宫。 —————— 未央宫内,江晚宁坐在秋千上发呆。 她是被自家弟弟勒令在未央宫好好待着,倒不限制人身自由。 不过每次她出去,身后都跟着一群人,说是保护她的安全。 导致她也懒得出去。 她被绑架这事,似乎成了阿珩心里的阴影。 几乎每半个时辰都有人去向男人汇报她的行踪。 白日里,每两个时辰男人都会特地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至于萧彧安早被江景珩打发进国宾馆,美其名曰,不能怠慢了漠辽的摄政王。 阿珩的语气如果不那么咬牙切齿,可能更有说服力。 江晚宁自然更向着自家人,眼神稍稍安抚了下萧彧安,对江景珩所说并不发表意见。 在男人恋恋不舍的表情下,回了自己的未央宫。 因为江景珩说有事与萧彧安商量,虽然未说她不能在旁听着。 但一面是一同长大的弟弟,一面是确定心意的情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吵起来,她偏袒谁都伤了另一个人的心。 所以还是逃吧。 收回思绪,小姑娘小腿一蹬,从秋千上下来。 等会儿阿珩估摸着又要来了。 看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减些跟在她身后的人。 还有宋卿白这个傻子,放弃皇城的一切去寻她。 这般,如何让她能鼓起勇气说出和离二字。 也不知道信有没有送到。 种种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声长叹。 …… 眼前蓦地出现一抹白。 接着,女郎被男人紧紧拥入怀抱。 “殿下,长乐,晚晚……” “太好了,你没事。” “当初都怪我,是我没用。” 男人语无伦次的说着心中的欢喜与自责。 一字一句,砸在江晚宁心上。 原本要推开的手,默默环抱住男人,像安抚孩子那般轻拍。 “我回来了。” 过了许久,宋卿白才松开怀抱,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女郎。 面色红润,并无外伤。 激动过后,男人眼前一阵发黑,支撑不住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江晚宁这才发现宋卿白面容憔悴苍白,不复往日光彩。 如今的样子像是低血糖。 “宋卿白,你上次用膳是什么时候?” “昨晚。” 他连骑了一天的快马,当时并不觉得饿。 想来是只剩想要见到人的执念。 江晚宁尽管心情复杂,还是连忙吩咐人取来糖水,给男人垫垫肚子。 恢复了些气力的男人看着女郎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问出了声。 “殿下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先休息一会吧,偏殿有收拾出来的房间。” 男人格外听话,或者说他一直都很顺从自己的安排。 进屋前,“殿下,卿白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能是您吗?” “嗯。” 这般孩子气的请求,还是江晚宁第一次从男人嘴里听到。 唉,她这一回的事,到底是有多大的影响力。 一个两个都变得这般脆弱多疑。 女郎趴在桌前,整理自己将要实施的计划。 回来后,她便将姜崇养的孩子尽数安排进公主府,学习生活。 因着皇权,还在皇城底下开了一家酒楼,自然是借着长乐公主的名头。 专挣达官贵人的钱,厨子是经过宫中培训,她又写了一些记得住的菜谱,经由御厨改良,成为酒楼的特色。 开设外卖服务,不一定非要到酒楼品尝。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酒楼的生意倒也不错,足够养这些孩子的开支。 如今她有个更宏大的想法。 开办私学,尤其是女子私学。 一个国家想要长远发展,必须靠教育。 如果教育仅是掌握在少数贵族手里,百姓蒙昧无知。 反而会让当权者自以为是,走向灭亡。 朝代兴替是历史发展的规律,她无意改变。 她仅想让生活在这一时代,甚至这一二十年的女性知晓她们的价值。 并非困在深宫庭院,而是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探索。 —————— 宋卿白平静听完小姑娘这些天的经历,只有紧握的手能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所以殿下如今要与我和离,为了漠辽来的那位?” 江晚宁摇摇头,看着男人的眼睛。 “并不全是,和离本就是我原本的打算。” “若没有那个人,殿下与我和离,卿白毫无怨言。 可如今……殿下,卿白的心也是红血软肉做的,也会痛!” 男人抓起女郎的手,强硬的按在自己胸口上。 泪水顺着男人的下巴,滴落在女郎与男人相交的手上。 换来的却只有静默,宋卿白颓废的松开手,提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女郎。 “我可以补偿。” 平静的女声来的突兀,却在男人耳边炸起。 “补偿?若我说做不成殿下的驸马,那便做殿下的情人呢,殿下也答应?” 宋卿白说完自嘲的笑了笑,盯着那张薄薄的纸,伤心欲绝的打算抬步离开。 “好。” 宋卿白几乎以为自己幻听,转头打量女郎的表情。 小姑娘神色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卿白方才听的清清楚楚,殿下不准说话不算数。” 男人低头狠狠吻住女郎的唇,委屈与不甘在唇齿间辗转。 女郎全然接受,闭着眼,脸颊微红。 安抚般缓缓拥上男人的脊背,也许在感情上,她不该那么优柔寡断。 既然躲不开,那便坦然接受。 男人止住的眼泪又流淌下来,又苦又涩。 一对佳人在树下拥吻,是再唯美不过的画面。 却刺痛宫门外站了良久的两个人。 “宋卿白是阿姐亲自挑选的驸马,而你不过是趁虚而入。 若接受不了,还是早点回漠辽吧。” 江景珩心里不好受,自然要让身边之人更不好受。 “陛下怎知本王接受不了,既然跟着晚晚来了北齐,便没打算一人回去。” 萧彧安表面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心中却在滴血。 晚晚,你到底还是不信我。 抑或是在小姑娘心中,他并非独一无二。 但这一切毕竟是自己强求来的,又站在什么位置去指责呢? …… 江晚宁坐在木椅上,端着芙蕖亲手泡的花茶低头啜饮。 萧彧安与宋卿白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对彼此视而不见。 江景珩也未走,女郎似乎想找个见证人。 “萧彧安、宋卿白,你俩如今都只能算我的情人。 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也不可能生育孩子。 在关系存续期间,你们不能有任何其他的情人。 若是有一天厌倦了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当然,若你们现在忍不了其中任何一点,想结束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再好不过。” 江晚宁累了,她大概是个实实在在的滥好人。 不想伤害任何人,却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都拒绝,她敢肯定,两人都不会放弃。 所以干脆都接受好了,都说得到了便不珍惜,他们总有厌烦忍受不了的一天吧。 如今她不想再理清感情,只想搞好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她做过的最不负责任的决定。 但心底却实实在在松了口气,这种选择权转移,是再好不过的事。 萧彧安与宋卿白自然都表示同意,毕竟拒绝就意味出局,很明显小姑娘这是在逼他们。 江景珩看到这个结果,说不上满意,但这兴许是最好的局面。 与人分享爱人的事,哪是那么容易。 再多的摩擦也不会出现在女郎面前,因为他们怕逼急了,女郎便逃的远远的,再也寻不到。 —————— 有皇帝的支持,再加上萧彧安、宋卿白手里的资源,私学办的如火如荼。 私学不仅重视思想教化,也重视实践能力的培养。 江景珩提拔不少善于发明的普通人,那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不再是奇技淫巧,而是能造福百姓的工具。 每个人都能发明创造,不只有读书一条为官之路。 女子学堂更是成为最大的特色,一些开明的家庭鼓励自家女儿来上课。 而一些老古板将女子学堂看作洪水猛兽,严禁家里的女子接触。 可当一件事成为风尚,怎么禁都是有门路去了解。 一二十年过后,朝堂上逐渐出现女性的身影,她们学识渊博,胆大心细,不比一直掌握着话语权的男人们差。 私学的风潮甚至吹到了南楚、漠辽。 楚姝偷跑到北齐看所谓的女子学堂,风风火火在南楚也开办起来。 漠辽则是萧彧安回去亲自指导,江景珩并非小气之人,不允许其他国家学习。 相反,只要对方肯学,他也乐意派遣能人异士去交流学习。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从不只是北齐百姓所希望的。 宋予欢成了女子学堂的师者,并未因嫁人而蹉跎于后院。 萧冕在位期间,与北齐、南楚签订协议,三国和平相处。 纷争不断的三个国家,获得了长达百年的安宁,属实不易。 —————— 历史课上,一位刚大学毕业的女老师对这段历史侃侃而谈。 学生们也听的津津有味,相对于战乱不断的年代,北齐时期政治清明,成就颇多,尤其是教育发展与女性地位提高。 “老师,听说长乐公主是历史上有名的美女,那该是有多好看啊?” 问话的学生眸子因着好奇而发亮,原先的困意消失不见。 “不少诗人都赞美过她的美貌,史书上更是强调,等有机会你可以去国家博物馆亲眼看看她的画像。” “据传是北齐最出名的文官,也就是长乐公主的驸马宋卿白画的,虽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和离了。” “我猜是因为漠辽的靖王,他可是因为长乐公主都葬在北齐了呢!” 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原本问老师,变成了互相争执。 八卦向来不乏讨论,尤其是历史上的。 女老师拍了拍桌子,示意安静。 难得板起面孔,“我们最应该关注的是长乐公主所作出的成就,而非她的情感八卦。 那些伟大的女性不该因流言被抹去本该被大家记住的成就。 哪怕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又怎样,丝毫不影响她的伟大。” “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 虽然不清楚老师为何如此在意这一点,但一向乖巧的少女少年们还是应下,将老师讲的话记在心里。 第63章 番外 藏心 正午的阳光明媚灿烂,透过木窗照在伏案忙碌的女郎身上,“殿下,该用膳了。” “幸苦芙蕖了。”江晚宁放下手中的札记,冲人笑了笑。 “好香啊。”看着从食盒端出来的两菜一汤,色泽鲜亮,女郎的鼻子不自觉的嗅了嗅。 “殿下如今每天雷打不动的两菜一汤,小厨房可不得卯足劲做的好吃些,再好吃些。” 侍女的语气满是无奈,她未曾见过哪个主子这般节俭。 女郎夹起一片莴笋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两菜一汤刚刚好,本就吃不下那么多,何必麻烦准备呢。” “而且这只是在私下里吃,也不会丢了皇室的半分面子。” 芙蕖明知说不过女郎,便不再言语,安静侍候。 “宋公子与萧公子一并从漠辽回来了。” 芙蕖又带来一个不算小的消息。 根根分明的羽睫轻颤两下,咀嚼的动作停了片刻复又机械的开始。 “我知晓了,想必漠辽也办上了与北齐一样的私学。” “青衣姑娘与紫韵姑娘被留在漠辽开办女学堂,想必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 “她们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至于像在这刚开办的时候那样焦头烂额。” 女郎眼含笑意,从里到外都是对她们的自信,不过相伴已久的芙蕖还是从女郎的神情中捕捉到些微不舍。 侍女犹豫着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殿下向来比她想的通透。 —————— 休沐日,女郎难得偷闲,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看书。 旁边正是刚回北齐不久的宋卿白,安静处理着堆积的事务。 两人互不打扰,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如果忽略男人眸中的餍足,女郎因着动作,衣袖滑落,雪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痕的话。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便传来匀称的呼吸。 显然是睡着了。 男人扬眉浅笑,抬眸看着女郎满是柔情。 轻手轻脚的拿走素手中握着的书,做好标记,放在桌上,给人盖上薄衾,寻来作画的绢,铺展开来。 男人浓眉时蹙时舒,停停画画,房内便只剩呼吸声与墨笔划过绢布的声音了。 金色的光缓缓转为绯色,宋卿白舒展了下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 看着绢上的美人,不免遗憾自己的功底不够。 江晚宁睁开眼,只觉得身上的疲惫尽数消散。 看着窗外的夕阳,眼中划过惊讶之色。 不过本就起的晚,将近晌午才匆匆起来,用完膳便找来些闲书看看。 男人如往常般黏在一旁处理事务,她便任由人去了。 未曾想,自己竟是睡着了。 女郎起身的声音自然也唤醒沉浸在画中的男人。 宋卿白递上一杯温水,见人接过,又低头握住小巧精致的脚踝,给女郎穿鞋。 莹白的小腿处依稀能看见几分未消的绯色。 男人耳尖亦带着些粉意。 咳,数月未见,过火了些。 江晚宁神色如常,并未有半分惊讶模样,显然早已习惯男人亲昵的动作。 “什么时辰了?” “申时过半。” 江晚宁莲步盈盈,走到书案,看着画绢上的人,眼底的朦胧的水汽消散,困意尽数退去,唯留下清晰明确的惊讶。 宋卿白从身后将女郎纳入怀中,声音轻柔,泛着蜜般的甜腻,“饿了没?” “还好,再等等。” 江晚宁放松身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眼睛却没从画上移开。 “手生,让晚晚见笑。” 说着便要将画盖住,却被一只素手拦下。 “还未向你要肖像费,这幅画便送给我吧。” 何谓肖像费男人没听懂,但索画的霸道模样却是明明白白。 男人眼中闪过诧异,旋即被笑意填满,“殿下不嫌弃就好。” 脸颊覆上一抹温热的柔软,只听耳边的女声透着几分俏皮,“额外赠送。” * “其实我也擅长作画,”萧彧安盯着墙上挂起的画,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但怎么听都存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晚晚怎就只挂了他的画?” 女郎看完一页书,这才缓缓抬起头淡淡睨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男人。 纤手指着小巧的锦盒,想是想到什么,极白的面皮染上粉意,没好气道,“将那破铃铛丢了,我便挂上你画的。” 男人也不气了,先前的理直气壮转为心虚,连忙上前两步,揉肩捶腿的讨好模样。 “这可是好不容易寻的,怎可说丢就丢,” “况且晚晚昨夜确实放松……” 男人没接着说下去,看女郎脸色,再多说半个字他便会连同锦盒一并被丢出去。 墙上的画最后也没取下来,萧彧安的画也没挂上去,碍眼的锦盒被男人悄悄安放在寝宫的暗格里。 —————— “消息属实?” 端坐在紫檀椅上的男人盯着繁复的雕刻纹样,并未看向跪在地上的暗卫,神色不明。 暗卫面无表情的递上些收集来的书信。 “这是程夫人与太后的书信往来。” 对女郎近日状况的交代,以及婚事的讨论。最后一封信上是全是叶拂云将江晚宁托付与程母的体己话。 乍一看是长辈间对小辈的关怀,可千差万别的身份透露出信的古怪之处。 江景珩细细看完,揉了揉眉心,“明日将程大人与其夫人请进太极殿,朕有些事想弄明白。” 本是因着阿姐的暗卫发觉时常有人尾随,查了后竟是程家。 江晚宁被绑架一事让江景珩不得不提高警惕,未曾想竟牵扯到些他不曾知晓的事。 * 看着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赴死模样的翁媪,江景珩恍惚间像在梦中。 否则,为何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事怎会成了真。 阿姐与他竟无任何血脉瓜葛。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将事情捅出,不仅会让皇室蒙羞,牵扯到这件事的人众多,阿姐又将如何自处。 江景珩逼迫自己快速冷静,吐出颇为严肃甚至凉薄的话,“程大人,程夫人,兹事体大,就当今天的问话从未发生。信交由朕保管,而你们只能将这个秘密带进尘土。” “否则,朕有能力让你们永远说不出话来。” 语气森森,展露出帝王的无情。 “臣,明白。” “臣妇明白。” 男人挥挥手让人退下,跪在地上的两人松了口气,行礼告退。 * “今日怎想起请我到宫中喝酒。往日青梅酒都只给尝半盏,小气的很。” 女郎闻着琉璃盏中淡淡的酒香,嘴角上扬,面露沉醉之色。 她并不嗜酒,只是宫中的青梅酒度数极低,清甜可口,酒器又小,难免想着多喝上几盏。 “许久未与阿姐小酌,记挂的紧。” 心中所想不能透露半分,男人眸光暗淡,见女郎笑意盈盈,勉强扯出几分笑,随意讲两句客套话应付过去。 江景珩将杏花糕推过去,伸手握住眼前皓腕,举酒的动作被制止,女郎看向男人的目光透着几分不解。 “垫些糕点再饮酒。” 男人眼中满是不赞成,气势颇盛。 帝王当久了便会这样吗? 江晚宁无奈的捏起一块雪白,轻咬一口,细细品味。 “花糕配酒,也是头一份。” 甜腻在嘴里化开,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红软的舌尖若隐若现,唇瓣难免沾上些碎屑。 晚风吹散了些脸上的躁意,银纱般的月光洒下,落进玻璃盏,圆月藏进酒中,又静静浮上来。 江晚宁闻着男人不同于自己的烈酒,将糕点往前推了推,好心提醒。 “你也吃些糕点,小酌怡情,大酌伤身。” 江景珩沉默着吃下一块,颓废的气息让一向不敏锐的女郎都看出端倪。 “谁惹我们阿珩了,这般不高兴,说出来,阿姐帮帮你。” 小姑娘趴在石桌上,仰视着男人,面色潮红,桃花眸子瞪的圆润如猫眼,薄薄的水雾氤氲,看的让人心底发软。 江景珩没忍住揉了揉细软乌黑的长发,“没人惹我。” “那阿珩别不开心,喝酒!” 女郎仰头豪迈饮下一盏,速度极快,江景珩没来得及阻止。 拿过青梅酒放在自己面前,“真不知阿姐是帮我排忧解难,还是为了多喝酒找借口。” “都有,都有,为阿珩是主要。” 小姑娘明显眼神躲闪,心虚的不行却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阿姐这般说,那我便信。” 捏了捏江晚宁柔软的腮帮子,郁闷的冰融化,明显的愉悦在男人眼底流淌。 仅是走神一会儿功夫,女郎便趴在男人干燥温热的掌心,阖眸小憩。 “醉了? 阿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酒量差。” 一样的没防备心。 可你眼前并非什么良善之人,挖空心思想着近些,再近些。 江景珩微微惊讶,喉中溢出一声轻笑。 可真有这个机会,便胆小的想要退却。 就算讲了又能怎么样,在女郎眼中,他只是胞弟,从未改变。 微风带走幽幽叹息,月光下男人的眸子亮的惊人,脸上硬朗的线条表明着心智与身体的成熟。 他早不是跟在小姑娘身后无忧无虑的孩童。 * 江景珩轻柔的抱起醉倒的女郎往未央宫的寝殿走。 每一步都极其踏实,没有半分颠簸。 宫内的侍从都被他打发走,诺大的未央宫仅有他与阿姐两人。 仅是因为他只想与女郎独处。 简单的脱下女郎的外衣,掖好锦被。男人盯着江晚宁看了良久,最后脱下自己的外衣,也躺了进去。 许是早就习惯,女郎十分自然的窝进宽阔的怀抱,睡的香甜。 这习惯如何养成的,男人都不用猜测,心中瞬间浮现出两个名字。 嫉妒一下子便占据上风,等人反应过来时,唇瓣已然贴上另一片极柔软,带着淡淡青梅酒香的唇。 男人闭着眼,耐心撬开紧闭的皓齿,不停颤抖的鸦睫如砰砰直跳的心般不平静。 唇齿上的动作愈发强势,夺走本就不多的空气,女郎呜咽起来,皱眉想要摆脱这种窒息的感觉。 浓烈的酒香让大脑愈发不清醒,青梅被烈酒彻底覆盖。 灵活的猩红勾缠一番后恋恋不舍的退回自己的领地,男人也逐渐清醒过来。 指腹摩挲着愈发艳丽的唇瓣,似锁定猎物的野兽,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在女郎额头印下一吻,确保女郎没有任何不适,起身离开。 今夜的回忆足够他时不时拿出来细细体味,度过漫漫余生。 女郎被推着向前走,而他甘愿沉溺于只有两人的回忆,妄图用这点甜抵过所有苦涩。 视线相接是隐秘的吻,轻声低唤是压抑的欲。 阿姐,在无人知晓时,我已恋卿千千万万遍。 立于云端却甘心坠入尘埃,清醒着沉沦。 若娇艳的花已经有了细心的匠人照顾,他便做根底的泥,柔和的风,温润的雨,灿烂的光。 哪怕不被在意。 * 众元239年,长乐公主薨,享年58岁。三月后,宋卿白、萧彧安相继离世。 众元241年,景宁帝驾崩,享年58岁。养子江暐俛即位。 —————— 【惊!考古新发现:北齐景宁帝的陵墓重见天日】 【景宁帝陵墓出土大量珍贵文物!】 【景宁帝姐控实锤!】 【景宁帝&长乐公主】 一大早,多条关于考古的热搜便冲上榜单,对于北齐这个盛朝有关的事件,人们抱以极高的热情。 【我爱吃瓜:这次出土的文物感觉格外精致,一看就很值钱(星星眼)】 【不扣6就扣你嗓眼:@我爱吃瓜 毕竟是皇帝的陵墓,陪葬的规格肯定高】 【xx老婆:出土的还有一套皇帝的婚服,之前几乎没见哪个皇帝陵墓陪葬品是这个的(好奇)】 【平平无奇的平平无奇:@xx老婆 兴许是人家的独特爱好】 【xx老婆:确实挺独特,生前没有嫔妃,死后陪葬一套婚服,果然古人的思想不是我们这些现代人能懂的】 【显微镜磕学家:之前长乐公主陵墓有两套凤冠霞帔,我仔细对比了一下,恰巧有一套与景宁帝的相似。最关键的是,最靠近景宁帝的陪葬品几乎都与长乐公主有关】 【越磕越邪:@显微镜磕学家 同好啊,终于找到组织了(抹泪)虽然很邪门,但景宁骨科真的很香,越品越香】 【能不能莫名其妙暴富:@越磕越邪 连庙号都是cp名,真的很难不磕一口(落泪)】 【有分寸感的猴:这是关于考古的,cp脑稍微收一收,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考古爱爱爱好者:支持,请磕cp的移步,给我们爱好考古的腾个地讨论,谢谢】 【我为长乐举大旗:长乐公主本身就是位极其耀眼的女性,请关注人家的成就,不要捆绑,谢谢】 * 网上气氛热烈,随着考古工作的开展,景宁帝“姐控”得到进一步实锤,甚至向着未曾料想的方向发展——兴起一个被称为“邪教”的景宁cp坑。 无论如何,景宁帝隐藏于心底的情感在几千年后被彻底剖开。 景宁帝随身一块刻着珩字的玉佩,剔透圆润,定是时常把玩,正与长乐公主陵墓出土的玉佩为一对。 而长乐公主那枚玉佩背后明晃晃刻着“吾妻晚”的字样。 本就热闹的讨论被推向最高潮,震惊声此起彼伏。 穷尽终生的暗慕随主人一并被埋藏地底,穿越漫长时空,跨过历史长河,如休眠的火山再次喷发,依旧炽热,足以震撼人心。 这次,众生皆知—— 吾爱卿。 (完) 第1章 诞生 【恭喜宿主完成小世界任务,任务完成度评分a,请再接再厉!】 女孩抱着白猫,神情恬静淡然,纤白的手穿梭于柔软的猫毛。 【宿主,下个世界是星际背景,要求平衡各方势力,维护和平。】 414顿了顿,带着些微歉疚,还是硬着头皮提醒。 【将会随机在虫族这个种族中分配宿主的身份,考虑到宿主接受能力,特此提前说明。】 女孩明显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 “虫族?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吗?” 【不全是,但基本上差不多。】 白猫的尾巴耷拉着,明显一副心虚模样。 “414咱打个商量,可以换个世界吗,我真的害怕虫子。” 仅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虫子,江晚宁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虫子什么的,真的不是她的小心脏能够消受。 【很抱歉,414没有更换世界的权限。】 圆润的猫眼可怜巴巴望着小姑娘,江晚宁叹了口气。 “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比如恐惧消除剂之类的药。” 素白的空间兀的出现一个巨大的屏幕,琳琅满目的东西让人应接不暇。 【只有短效的恐惧消除剂,仅够维持一天,且价值高昂,414无法长久提供给宿主。】 猫眼暗淡,几乎寻不到半分光亮,江晚宁揉了揉猫头,一人一猫皆是愁眉苦脸。 【宿主,414想起来了,本系统还有个可以抽取情感的能力。】 毛茸茸的猫头猛的抬起,直勾勾望着人,亮晶晶的眸子像极了通透蓝宝石。 【414可以抽取宿主的部分情感,这样也能变相减少宿主对虫子的恐惧,但相应的,宿主也会变得情感淡漠。】 414紧接着补充,【但414会暂时储存宿主的情感,等宿主需要时返还。】 江晚宁不自觉继续手中撸猫的动作,思考片刻,“我觉得可行。” “414深藏不露啊。” 小姑娘笑的格外灿烂,语气带着遮不住的嬉谑。 猫咪从江晚宁的怀里跳下来,干净蓬松的尾巴向下,尾尖向上慢悠悠晃着。 【宿主,被这样夸的话,414也是会害羞的。】 小姑娘跟在后面,闲适愉悦。 如站在暖阳洒下的绿茵,四周弥漫着青草香。 “我说的是实话,414本来就很厉害,帮了我那么多回,每次我提要求,总是尽力满足。” “414呀,是再好不过的系统了。” 白猫转过身子,想将此刻的小姑娘印在自己的程序里。 【宿主在414心中也是如此。】 身为系统的它明明没有心,如今却有种胀满的情绪。 它不懂,却迷恋这发麻发疼又软的不可思议,躺在云端,泡进蜜罐的感觉。 情感抽取的十分顺利,小姑娘的情感被抽离出九分,仅留下一分。 表面看来,江晚宁没有任何变化。 但414看着透明罐装着的色彩斑斓,以及小姑娘平静不再带笑的眼眸却莫名失落。 不知道部门那边有没有系统可以做的兼职,多挣点积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不必让宿主遭罪了。 江晚宁在小世界做任务时,414也抱着自己的简历找兼职去了。 * 江晚宁蜷缩在一个极小的密闭空间,周围是粘稠的液体,紧紧裹着,以至伸展不开身子,连眼睛都只能紧紧阖着。 不知过了多久,胃灼烧般疼痛起来,脑中唯有一个字。 饿! 被抽离情感,连带着一些生理上的需求都变得浅淡许多。 如今的饥饿恰巧是身体在做最后的警告。 可被困在这个地方,又该如何找寻食物。 该不会还没开始任务,她便被饿死了吧。 不行,要是真这样,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她不甘心。 再淡漠也被这饥饿激发出几分斗志,小姑娘开始伸展身子,试图摆脱禁锢。 封闭的空间似乎是柔软的,伸手能触碰到橡胶一样的膜。 只要戳破,她便能出去。 江晚宁将力气尽数集中在手上,用力撕扯,可饿了太久,那点力气不足以抗衡这层顽固的薄膜。 “是王吗?” 模糊朦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稚嫩夹杂着不可置信,似天外之音。 一缕似有似无的香味钻进江晚宁的鼻子。 小姑娘下意识吞咽,动作幅度也大了起来。 她要出去。 外面有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目标坚定后,便是放手一搏,江晚宁集中全身力气。 “哗啦”一声脆响,薄膜终于被戳破,壳状的禁锢裂开,江晚宁甚至等不及看一眼周围,便朝香味扑去。 她不知道扑倒的是什么,只遵循本能,死命抓紧,张口咬住。 腥甜的液体随着吞咽的动作流进胃里,长期忍耐着饿意的神经得到舒展,心脏不再是失律无力的跳着。 身体本该有的知觉在逐渐恢复。 细小的闷哼声传进江晚宁的耳朵,像是忍耐到极限,不小心发出。 身下温热柔软,她的腰被轻环着,脖颈扫过一抹酥麻的墨绿。 是头发! 江晚宁恢复意识后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雪白上的墨绿,理智让江晚宁松口,腹中的饥饿却没完全缓解。 纠结片刻,小姑娘还是抬起头。 这才看清,她趴在一个少年身上,男孩墨绿色的头发乖顺散在身后,白皙的脖颈出现一个突兀的咬痕,正往外渗着鲜红的血珠。 眼前的画面让江晚宁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所以她方才喝的是一个少年的血,甚至现在身体叫嚣着吃了眼前的人。 吃了他。 脑中盘旋着这三个字,而且欲望愈发强烈,江晚宁连忙屏息从人身上下来,半走半爬回到破碎的壳旁边。 少年原是侧着脖子,以便女孩啃咬。 见江晚宁退后的动作,有些无措,金色眸中甚至出现不安的神色。 不是对女孩咬人吸血行为的害怕,而是恐慌于本该继续的动作却突然停止。 “王,是我有什么行为打扰到您进食吗?” 少年神色失落,“还是王不喜欢我的味道?” 王? 进食? 味道? 江晚宁躲在破了个大洞的蛋壳后面,这就是困住她的东西,只露出一双墨眸,小心观察。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入进去,才发现少年头顶有着一对丝状触角,正对着她的位置,像是有自己想法般拼命晃动。 再多的就被斗篷遮住,看不清了。 种种怪异表明眼前这个少年显然不是人类。 在这个世界,她的身份是虫族,而少年似乎是她的同类。 并且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有种诡异的热切之情。 感受到女孩周围的气息不再紧张焦躁,而且看见他的触角也没有任何抵触的神色,尤安眸子透出纯然的喜悦。 太好了,看来王并不讨厌虫子。 少年大着胆子,一步步走近。 虽然心底莫名相信少年不会伤害自己,江晚宁还是死死盯着少年的动作。 尤安在距离女孩一步的距离停下,在江晚宁提防的目光下,缓缓单膝跪地,右手抚上心脏,优雅从容,如中世纪的骑士。 少年单薄的脊背弯曲,眼眸低垂恭敬,光洒在墨绿的长发,优美如画。 清脆响亮的声音,像是三角铁回响在江晚宁耳际,一字一顿。 “尤安在此,恭迎王的诞生。” “虫族将为吾王献上一切荣光。” “王”这个不止出现一次的字眼,是在称呼她。 纤瘦小巧的身子披着宽大的不合身灰色斗篷,遮盖住贴身穿着的破烂不堪的布条。 尽管如此,少年依旧干净整洁,除了自带的诱人香味外,没有任何古怪的气味。 金色的眼瞳圆润通透,没有半分杂质,江晚宁甚至能从中看见自己警惕的模样。 尤安眉眼弯弯,浅淡的笑意静静流淌在泛着蜂蜜光泽的眸子。 “王,您才诞生,需要进食。” 少年偏过头,露出受伤的脖颈,白皙的肌肤上有一道清晰的牙印,如今还缓缓流出几滴朱红,像极了被咬了一口的流心雪媚娘。 好饿,好香。 眼前的少年看着很好吃,想嚼碎…… 江晚宁直勾勾盯着,意识到自己脑中可怕的想法,小幅度的甩了甩头。 不可以。 见女孩受引诱而吞咽的动作,少年眼中笑意更盛。 “请允许我作为王的第一份食物。” 少年透明清浅的眸子因着兴奋稠得发黑。 粘稠热切的语气让江晚宁几乎以为自己幻听,怎么会有人,姑且称之为人吧,如此希望成为一道食物。 见女孩摇头,尤安难掩失望,连触角也耷拉下来,墨绿的头发仿佛一瞬间失去光泽。 少年眸色暗淡,有些自卑的摸上脖颈的伤口,用头发盖上。 那股香味也淡了许多,江晚宁默默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将眼睛从那片诱人上移开。 若非如此,她相信过不了多久自己会忍不住再次扑倒少年撕咬。 直至填饱肚子。 江晚宁被卷土重来的真实想法吓了一跳,环臂抱紧自己,是极其没安全感的姿势。 少年自顾自说着,声音低落,“像我这样的中等虫是不配当王的食物。” 尤安取下灰色的斗篷,露出破布拼凑的里衣。 腰腹的位置有个双钩的凸起,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江晚宁此刻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大部分情感被抽离出去,否则见到如此怪异的“人”肯定要直接弹射起飞,躲的远远的。 少年凑近女孩,将斗篷披在江晚宁的身上,神色懊恼,“请王赎罪,尤安疏忽了。” 突然靠近,江晚宁出于本能想要后退,但看到少年几近破碎的眸子,硬生生停下动作。 灰色遮盖住莹白,本该端坐宝座的王染上尘埃,温热的触感让尤安心底踏实不少。 这真的不是一个梦。 显而易见,做完这些,少年的嘴角上翘些许弧度。 “王,营养液!” 尤安不知从何处取来几支彩色的液体,拧开盖子,递了过来。 “条件有限,委屈您了。” 味道十分寡淡,但喝下后的饱腹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看女孩神色如常的喝下他往日喝的营养液,少年愈发愧疚。 是他没用,无法为王提供更好的条件。 江晚宁用极快的速度喝完,胃终于脱离不适感。 “这是个废弃的星球,王如今虚弱,必须立刻回到主星德忒尔修养。” “可d85星如今没有供王离开的飞船。” “运送物资的飞船下次到达是三天后。 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年,如今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下来的行程。 江晚宁听完尤安说完,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少年果然停下碎碎念,一眨不眨的望着女孩。 “你是虫族?” “对,我是中等虫子,尤安。” “你称呼我为王?” 女孩面上带着浅浅的疑惑,坐在高处,俯视着少年。 尤安跪在江晚宁脚下,抬起莹白的脚踝,阖眸在女孩足背印下一吻。 垂下的发丝扫过,痒意引的女孩眸子微微颤抖。 “您是虫族的王,一切荣光的归宿。” “你怎么确定我就是王?” 江晚宁好奇,这个荒凉的环境下,实在不是虫族的王该诞生的地方,尤安又怎么能找到甚至一眼就能确认她的身份。 或者说,这是小世界随机身份带来的bug。 “是本能,王的气息将我吸引到这,虫族不会认错自己的王。” 尤安目光坚定,回应女孩的质疑,但江晚宁却能隐约感受到少年的委屈,瞧瞧那触角都耷拉下去。 江晚宁面无表情的沉思片刻,挥挥手,少年便来到了她的眼前。 盯着尤安看了半晌,女孩伸手轻轻揉了揉墨绿的头发。 他竟然被王安慰了! 头发上有王的气息,以后还洗不洗头呢? 算了,不爱干净的虫子是不配侍奉王的。 表面镇定的虫族少年,内心却在疯狂尖叫。 唯有泛着粉意的耳尖泄露出些许主人的心情。 随着揉发的动作,那抹伤口再次出现在江晚宁的视线。 彻底吃饱后,扑倒啃咬少年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抱歉,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下吗?” 尤安灿烂一笑,露出小巧的虎牙,天真烂漫的模样极具迷惑性,“王不需要道歉,王从不会出错。” 江晚宁对这种病态的崇拜不置可否。 毕竟她也是第一回当虫子。 虽然心底认同自己的说法,但尤安还是享受被王关怀的感觉。 真好,眼前的王不仅不讨厌虫子,还体现出前所未有的柔和。 也许虫族的未来可以改变,不必走向灭绝。 而被寄予众望的女孩窝在斗篷里,缓缓阖上眼眸。 吃饱就困的习惯果然是当虫子都避免不掉。 耳边传来略显熟悉的声音,“为了让王有更舒适的入睡环境,冒犯了。” 接着江晚宁便感觉自己被轻轻的抱起,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低柔的话语不仅没吵醒女孩,反而像催眠曲般让人陷入更深更沉的黑甜梦乡。 江晚宁下意识的贴近与放松,让尤安的心仿若碳酸饮料跳出杯沿的气泡,欢快雀跃。 安静,不要打扰王休息。 心跳奇异般的平静下去,少年的眸子却还似有火焰在燃烧,炽热明亮。 腰腹的钩足这时才敢完全显露,小心翼翼的托着女孩的身体,为其提供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第2章 危机 入眼的是一个破旧的金属空间,墙上斑驳的划痕不知待了多少年。 尽管条件有限,还是被少年收拾的干净整洁。 江晚宁躺在一个窝状的柔软睡椅里,身上还披着那件灰色斗篷,只不过一半被她压在身下,将自己裹成了个蛹。 并没有发现尤安的身影,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一件半新的墨色军装。 之所以旧,是因为时间久远,好在主人珍惜,没有任何破损,甚至没有半分凌乱的褶皱,只是沉淀了时间的气息。 “王,旁边的衣服是为您准备的,委屈您先将就一下。” 清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正是尤安。 日常巡逻时他都是挑着最破旧的衣服出去,因为无论料子多好,都会被无情的风沙撕成碎布。 唯一一件完好的制服,没成想有一天会有幸被王穿上。 江晚宁拿起衣服往身上套,还是大了,哪怕扣紧,连腰带也束上,制服依旧是松垮垮的模样,袖子和裤腿只能折起一道又一道。 说是少年,实际与她差不多高,尤安又要跪地行礼,被女孩挥手制止。 从江晚宁出现那一刻,少年的目光就紧紧黏在女孩身上,虽是恭敬的低着头,但那对触角却未曾消停。 触角也相当于虫子的眼睛吧。 少年低垂着头,正好能看到不合身的裤腿,还是半跪在女孩身前,“王,请让尤安弥补。” 江晚宁静静看着少年,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弥补什么? 少年的手突然化作锋利的螯钳,透着金属的光泽,一呼一吸间,脚踝处的束缚便彻底消失。 少年突然的变化多少让江晚宁有些诧异,原来虫族可以随时切换形态,甚至仅是部分切换。 兴许因为这具身体是虫族,面对少年的怪异她心底也生不出恐惧。 过大的鞋子走起路来并不轻便,周边没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江晚宁试穿片刻选择放弃,直接裸足走在地上,光洁的足底染上些许尘埃。 如今显露出来,女孩不知道这对虫子来说将是多么大的冲击。 尤安的呼吸凝滞片刻,灼热的视线落在唯一的雪白上。 低哑着嗓子,“尤安该死,竟让王陷入这般境地。” “不,若没你,我早该——” 少年突兀的打断江晚宁未说完的话,“王该饿了。” 顺手抱起女孩,屈臂让女孩坐在上面。 尤安惊人的力气又一次打破江晚宁的认知,尽管很稳,女孩还是搂住少年的脖颈,以求心理安慰。 那股诱人的香味不可避免的再次萦绕在江晚宁鼻尖。 女孩口腔分泌唾液,喉间自然滚动,尤安却捕捉到这极小的声响,眸子亮了几分,动作也愈发小心稳重。 * 又是颜色漂亮,味道寡淡的营养液。 江晚宁几乎喝了一小碟才饱,胃口比以往大了几倍。 让她越发深切体会到自己不是个人类的现实。 “这颗星球上只有你一个,”望着少年亮晶晶的眸子,江晚宁顿了顿,“一只虫吗?” “是的王,尤安看守这座星球已经二十年了,以前还有其他虫子,不过它们渐渐沉睡地底,现在就剩下尤安了。” 尤安客观的陈述事实,没有任何忧伤和寂寞的情绪。 似乎与王无关的事,都不会勾起他的情绪波动。 “这个星球很珍贵?” 尤安摇头,“不,d85是一个废弃荒星。” “那为何……” 还要守着? “因为这是属于王的领土,要与不要都由王来定夺。” 又来了,那股黏腻到近乎窒息的热切与崇拜。 “上一任王呢?” 江晚宁接着询问,尤安的脸色却突然变得苍白。 “两百年前消失了。” 见女孩蹙眉不解,继续解释,“上一任王不喜虫子的触碰,对人,也就是如今联盟星球的公民,尤其哺乳兽人青睐有加。” “虫族愿为王献上一切荣光。” “所以虫族便去攻打了联邦星球?” 清冷的女声响起,辨不出喜恶,每一个字却直砸在尤安的心上。 心脏出现一股钝痛,眼前的王也讨厌虫子,去喜欢那些“人”吗? “是。” 少年失去全身力气,像个落败者,丧气的跪在地上。 “后来呢?” 江晚宁还等着少年接着讲下去,等半晌也没下文,只好出声拉回原本的话题。 “联盟星球求和,往主星送来不少兽人。” 尤安眼中多了几分深切的悲伤,那是常在被弃养的小动物身上能看到的眼神。 “有次女王同兽人们去星际游玩,却不让虫子们跟随,虫族不能违背王的意愿,而王却再也没回来。” “是虫族没保护好王。” 末了尤安总结了这样一句话。 愚蠢。 这是江晚宁对上任王的评价,相信敌人,以至送命,实在愚蠢。 不喜欢虫子,却享受着它们带来的荣光,无论什么总是要付出些代价,既然要了,便拿出些魄力来承担。 而虫族又何尝不可悲,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位王,而是种族天性中对王的无条件服从。 万事万物皆有其定律,她无力改变。 如今能做的便是,不要对虫子出现抵触情绪。 好在让414提前做准备,再加上这具身体的本能,不然她虽做不到像上任王那样排内爱外,也不会毫无芥蒂。 “不是虫族的错。” 任何虫或人都没有错,只是贪婪作怪。 * “王,今天就有运送物资的飞船来了!” d85星球荒废已久,连通讯设备都损坏的不成样子,否则便能立刻通知主星,派专舰来接王。 尤安眼底是遮不住的欢欣,将屋子里的好东西都收拾出来,扎成一个小包裹。 刚想送给女孩,蓦地想起主星处处堆金砌玉,什么样的珍宝没有,他这个中等虫子的东西,对王来说只能算累赘。 “怎么了?” 江晚宁在旁边看着尤安一会欢喜一会忧的模样,觉得有趣。 “没事,王觉得无聊了吗?” 少年重新扬起一抹笑,默默将包袱藏在身后。 “还好。” 江晚宁眨了眨盯太久而酸涩的眼,还是问了出来。 “尤安愿意与我一起回主星吗?” 这次轮到少年怔愣在原地,忽觉自己有些不顾虫的意愿。 女孩和缓着语气,“不愿也没事,大不了——” 我以后常来看你。 “王,尤安愿意!” 少年激动的等不及江晚宁把话讲完,生怕晚一步,女孩就改了主意。 “不过d85星……” “这颗废弃的荒星,没有多少价值。而且是你说的,这些领土要与不要,由王来定夺。” 况且都星际了,总该有高级的机器人,若尤安实在舍不得,派些机器人时不时来巡逻,不必一直守着。 少年一扫之前的颓废,浑身充满干劲,原本他以为这一别便再没有面见王的机会。 * “老大,我们停在虫族的领地,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怕什么,虫族如今的实力大不如前,况且这是颗荒星,若是真碰到一两只虫子,碾碎便是。” 飞船上乌泱泱下来一群着装各异的人,这是一个不大的星际海盗组织。 为首的男人体格健壮,眉宇凌厉,褐色短发尽数藏进帽子里。 麦色脸庞上一道极长的刀疤看着戾气横生。 防弹衣在轻透的衣服下格外明显。 不寻常的声音引起尤安的注意,d85星球只有这一小片地方勉强生存。 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停靠的飞船,虫族的自然可以,但若是联邦星球的飞船,尤安一律选择驱赶。 可如今王才诞生不久,是最虚弱的时刻,他还只是个中等虫子,万事小心为上。 他死了不要紧,王不能有分毫损伤。 “王,请恕尤安无能,我们必须躲一躲。” 少年神情凝重,原本轻松的气氛兀的滞涩,尤安向前一步,递给女孩一把枪,搂住女孩的腰,“王,请抓紧。” 江晚宁点头,听话的抓紧尤安的衣服,风是最好的媒人,乌黑的长发夹杂着几绺墨绿,在无人在意的脖颈处纠缠,宽大的斗篷遮盖住风沙。 少年背后长出墨绿色的鞘翅,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带着江晚宁时飞时攀,速度极快。 “王,我的本体是虎甲虫,最擅长爬行。” “我们定能等到虫族的飞船。” 尤安故作轻松,缓解女孩几不可察的焦虑。 将逃跑换成另一个词,虫族崇尚战斗,逃跑这一特性是不受欢迎的。 王一分一毫的讨厌,都会让他难过到精神崩溃。 在王平安到达主星前能瞒一时是一时,之后再去请罪。 “老大,这有一间屋子。” 男人缓步进去,一点一点逡巡着四周,最后伸手摸了下桌子,“像是才离开不久。” “虫族宁愿死,也不会逃跑。” 男人抚着腰间的枪,“除非它身上有什么违反本性都要守护的东西。” 男人咧嘴一笑,眼底却没半分笑意,脸上的刀疤张扬恣意,愈发可怖。 挥手取来气味追踪器收集屋子里的气息,“我倒是要看看这件东西有多珍贵。” 一行人又回到飞船,竟是跟着追踪器,直接驾驶飞船去追。 一名小巧的虫族少年出现在眼前。 “哈,找到了,不知名的小虫子。” 男人神情轻蔑,再往后是沙尘暴的聚集地,一旦踏入,没有生还的希望。 他不认为这只小虫子带着宝贝逃跑还会冒这份风险。 果不其然,少年停了下来。 男人迈着步子踱到尤安面前,手中的枪已然上膛,正对着那抹墨绿,“小虫子,让我瞧瞧你怀里是什么。” 尤安死命拽住斗篷,变化只在一瞬。 江晚宁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固定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刚想睁眼,耳边却传来一阵奇怪的嘶叫。 但她却能听懂,那句低到尘埃里的话,“王,求您,别看。” 江晚宁顺从的没有睁开眼,心思转了几转,大抵是尤安变回原型。 女孩在心底叹了口气,虫子们看似粗犷可怖,实际对待王再细心卑微不过。 一句上任王对虫子不喜,又道出多少心酸。 虽失去不少感情,但江晚宁对虫子的情绪依旧感知敏锐。 虫族内部除王外,分为三等,高等、中等、低等。 因着虫族的王一直是人类模样,虫子们自然朝着这个方向进化,高等虫完全是人类模样,具有强悍的攻击力与高等智慧,数量最少。 在虫族担任指挥者的角色,带领虫族征战、建设星球。 中等虫如尤安一样,虽然基本是人类外表,却保留部分虫族特征,触角、尾钩、翅膀十分常见。 有一定数量,攻击力稍次,拥有高等智慧,担任次级指挥的角色。 低等虫则完全保留原型,只能进行简单思考,行为举止几乎都是出于本能,数量最多。 但虫族大部分生产靠的都是低等虫,它们出生后便会根据自己的种类,加入不同生产地,为虫族辛勤劳动。 虫族的等级从出生便被固定,漫长历史中未曾出现过低等虫子进化为中高等,也没有中等虫子进化为高等的案例。 虫子们各司其职,职位是出生就决定好的,是等级最为森严的种族,又可以因为王的一个想法而改变规则。 它们目的一致,只要对王有用,便去做。 * 西特加看到变为原型的虫族,眼中的兴趣愈发强烈。 “竟然逼得你现出虫型,有意思,你怀里的那个东西我是非要不可了。” 庞大的虎甲虫,通体泛着绿色的金属光泽,金黄色的复眼突出。 鞘翅长而坚硬,足爪在光下愈发冷锐,前足跗节覆盖着一层绒毛。 腹节背面是一个双钩的突起,紧紧锢着个灰色斗篷包裹严实的东西,明显是守卫的姿态。 杀了他! 对王不敬的都该死。 刀刃般锋利的足爪快速落下,唯见残影,西特加的斗篷瞬间成为碎屑,若不是躲的速度快,落在地上的便是他的脑袋。 尤安突如其来的动作以及不容商量的态度惹恼了男人。 西特加举起镭射枪快速连发,“本来你可以留个全尸。” “但现在我改主意了,”男人笑的残忍,“我要把你的甲壳碾碎养花。” 可惜虎甲虫的速度极快,激光束最后落在地上,散发出烧焦的气味。 见一击不中,因着腹节处的脆弱,尤安只好快速躲着,不好再次进攻。 想要寻找机会冲出人群,争取些时间。 男人挥手示意旁边的人,“扫射,哪个射中的多,奖励一万星际币。” 见惯生死的星际海盗们,死死盯着这个虫族,面上露出贪婪的神色,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万星际币。 唉,谁让它惹恼了西特加呢,愿天神饶恕。 装模作样的祈祷一番,一群人举起了手中的枪。 激光束织成密不可逃的网,躲过一束两束,可百束千束呢。 冲出人群的虎甲虫最终被激光束射伤鞘翅,落于地上。 晃动停止,江晚宁闻到烧焦的味道,近在鼻尖,而且愈发浓烈。 虎甲虫无力的趴在地上,将自己蜷缩为球状,全身的虫甲遍布或大或小的洞,并且有蔓延的趋势,唯有腹节那一处完好。 西特加挥手让人停下,举枪慢慢走到虎甲虫面前。 “王,用刚才我递给你的镭射枪,杀了我。” “装作被我掳来的人类,向海盗们卖惨,等待虫族的救援。” 尤安发出极小声的嘶叫,像是耗尽力气,说完一句要停上一会儿。 江晚宁也意识到如今情况危急,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 那帮海盗穷凶极恶,江晚宁并不认为,他们会好心救助一个被虫族掳走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柔弱人类。 反而可能杀人灭口。 黑暗中,女孩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语气温柔的如情人间的呢喃。 “尤安,也许我们今天都要葬身在这了呢。” “但,总要将这个罪魁祸首带走。” 能死在王的身边是他的荣幸,但王不该就这样殒命。 “那便再等等吧,王,虫族的援军一定能及时到达。” 都这个时候了,还安慰她。 女孩鸦睫颤了颤,抚上尤安的钩足,“尤安陪着我一起等,” 江晚宁的声音轻柔到颤抖,“不要睡,好吗?” 回应女孩的是一道几不可闻的“好。” 江晚宁的心蓦地沉下,凭借虫族的本能抚上尤安的心脏,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 尤安,她来到这个小世界第一眼看到的虫族。 事事为她考虑,一起去主星的约定甚至只有半天时间。 积攒已久的愤怒与悲伤席卷女孩的大脑。 江晚宁感受到身体自然而然涌现一股力量,强大到仿佛只要她想,便可毁掉这颗星球。 脑中亮起一张巨大的网———由无数光点组成。 而距离她最近的光点,此刻却黯淡的将要熄灭。 直觉告诉江晚宁那就是尤安。 她不要毁尤安守了二十年,多少代虫族守护的d85星球。 她只要那群星际海盗死。 可怖的虎甲虫身后走出一个娇小的少女,乌发墨瞳,猩红的唇在苍白的面容下更显诡异。 精致漂亮的眉眼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瓷白如天使般的面容,勾起一抹甜腻的笑,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你们都该死。” 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反应过来,西特加便觉得脖子被一双无形的手钳住,余光瞥向其他人,亦陷入与他一样的困境。 整整一两百人,发不出一点声响,镭射枪被迫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很快,这群人便失了气息。 铂斯从飞船上下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容貌惑人心魄的女孩站在虎甲虫镰刀状的下颚旁,纤细白皙的手掌抚上俨然失去生机的虫子的复眼,触角,身后是一两百人的尸堆。 “你说过要陪我一起去主星。” 女孩将脸贴在甲壳上,企图将自己的温度渡过去些。 “求求你,不要死。” 虎甲虫重新变为人型,长到过分的墨绿色头发遮盖住白皙的身体。 江晚宁慌忙伸手去感知尤安的心跳,一动不动。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从脑中的指引,原本毁灭的力量化作疗愈的柔和光芒,覆在少年的胸口。 柔光快速进入尤安的身体,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躯体,可心跳依旧没有恢复。 脑子似针扎般疼痛,一抽一抽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少女依旧没有停手,咬牙坚持。 万一就差这一点呢。 “王,为了身体,请您立刻停下。” 铂斯大跨步奔向女孩,一走一跑间墨色军靴扬起尘埃。 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半掌手套露出小片雪色肌肤,男人的大掌扶住女孩摇摇欲坠的身子。 “救救他,救救尤安。” 女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苍白若雪,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在失去意识前,一绺浅金色的长发印在少女漆黑的瞳孔,带着阳光的气息。 以及耳边如潺潺流水般清冷温润的叹喟,“如王所愿。” 第3章 心机虫 男人被白色制服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脖颈处的最后一粒扣子没放过。 领口袖口处几道金色条纹,两列金色排扣是大片素白的唯一亮色,如云端洒下几缕骄阳。 黑色皮质腰带更显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如松。 军帽下的浅金长发随意在尾端束起,五官精致凌厉,蔚蓝的瞳孔此刻正有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 旁边无论中等虫还是低等虫,都整齐划一的守在少女身边。 数十只体型硕大的奇异生物,它们四肢犹如铁柱般粗壮,布满尖锐倒刺,全身覆盖着钢铁色泽的硬甲,泛着寒光。 上半身挥舞着一对锋利螯钳,拥有能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如今却傻愣愣举着。灯笼大小的复眼直勾勾看着男人怀里的娇软。 铂斯看着倒在怀里,连昏迷都蹙眉的少女,剥去半掌手套,颤抖着,微凉的指尖缓缓抚过。 湛蓝纯净的眸子划过血色,王该有多疼啊。 男人的安抚并没有什么用,女孩依旧陷在可怕的梦魇,无法逃离。 铂斯指挥虫子们将生死未卜的虫族少年抬进飞船。 “用你们最锋利的爪,将这些企图伤害王的人全部切割成小块,越碎越好,最后一把火烧了。” 暖阳照耀下,泛着柔光的高级虫族,如玉惑人的面孔挂着弧度完美的微笑。 与血腥凉薄的话语形成极大反差。 呆愣的虫子们从王的气息中回过神,眼中露出虫族从未掩饰过的嗜杀。 硬甲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血腥味弥漫,铂斯挥手扇了扇,抱着人背过身去。 一只中等虫却让王耗了近乎半条命,哪怕昏迷了还如此惦记。 真让他嫉妒啊。 男人瞥了一眼少年的模样,就是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让王心软吧。 尽管心底巴不得将少年扔的远远的,最好就这样死了。 可想起王方才无助,拼命都要救虫的模样。 铂斯在心底叹了口气,少年若真死了,怎么对得起王的付出。 大不了等以后他再找机会切磋,能力不够,是不配待在王的身边。 想通后铂斯转身不再盯着少年,而是抱着少女大步流星走进飞船,金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 男人半跪着,黑色皮质长靴出现几道细微的折痕,紧紧裹着修长结实的小腿。 线条流畅的手臂捧着虫族珍宝,轻柔的将人放进疗养仓。 江晚宁外表并没有任何伤痕,受到损坏的是精神力。 失控而强行运用才掌握的精神力控制一两百人,最后还把本就枯竭的精神力反哺给少年。 每一件稍有差池便会殒命,铂斯看着面容苍白却依旧保有生机的少女不免庆幸。 差一点儿,虫族新生的女王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透明仓里,少女面色苍白如纸,柔软饱满的唇也黯淡失去光泽。 浓密如瀑的黑色卷发紧贴着,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对弯眉,漆黑如墨的眼眸阖着,卷翘浓密的羽睫投下两道阴影。 本就松垮的制服露出小片清晰可见的锁骨,纤细如翩飞的蝶。 盯着少女的男人,眼底浓的发黑的蓝蓦地漾开,是愉悦的,满足的,粘稠的笑。 * “叮”的一声,铂斯不知飘远到何处的思绪收回。 虫子们将飞船上最大的一间屋子收拾好,床榻之上是最柔软的锦被。 室内被调成最舒适的温度,帘子遮盖住光线,少女被安放在柔软之中。 身着素白制服的男人跪在床边,神色虔诚,微微弯曲的后背生长出两对色彩斑斓的蝶翼,黑暗中,宛若星空的光斑。 绮丽华美的蝶翼折叠着,与宽阔紧实的背垂直,点点细碎粉状物质随着末端的震颤而飘落。 似林间萤火,夜幕流星,带着安眠的檀香萦绕在床边。 少女眉心的忧色化开,呼吸愈发匀称。 铂斯眼眸一弯,露出抹真情实意的笑容。 收起背后招摇的蝶翼,男人并未离开。 而是拿过消毒工具,仔细涂在自己的手腕上。 控制着划口的大小,铂斯将手腕置于少女的唇边。 进食的本能,让江晚宁无意识的自主吞咽。 血珠染红少女浅色的唇,听着清晰的吞咽声,铂斯眼中尽是病态的兴奋。 好想被王吃掉,这样就能彻底与王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少女的面色愈发红润,而男人的面孔却迅速苍白下去,萎靡虚弱。 偶尔湿热的舌尖扫过,都能让男人兴奋到由心至身的震颤。 估摸着时间,铂斯移开手腕,咬着绷带,随意包扎两下,算做止血。 修长干净的手指在殷红的唇反复摩挲,蘸水的棉签拭去唇角干涸的血。 虫族的王诞生后会吃掉第一眼看到的虫子,补充能量。 而这个星球只有尤安这一只虫子,还能完好的出现在他眼前。 显然,这位新诞生的王意志格外强大,竟能抵挡住本能。 所以他偷偷为王补充能量的行为不能被发现,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死在王的面前。 * 铂斯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取来数量相当惊人的营养液。 一边喝一边思索。 他本是在d85星周边的星球进行每月巡逻,不过今日心中强烈的感觉催促他往这个星球赶。 那股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的焦躁与冲动在见到王时彻底消散。 虫族仰赖王的意志而活,王的精神力对于虫子们来说,如同甘露。 无论哪个等级的虫子,都或多或少受基因影响而出现精神崩溃的状况,高等虫更是如此。 王一旦进行精神链接,虫族天然能感知到王的存在,只要有王在,虫子们便能得到安抚。 但同样,王任何细微的情绪都能被虫子们感知,并做出相应反馈,以期望王不被负面情绪影响。 因此上一任王对虫子们不喜乃至厌恶的情绪足以让虫子们陷入不安与焦虑。 女王为了兽人而去惩罚虫子们的行为更使得部分虫子精神崩溃。 然而两百年前女王失踪则是压死虫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此,最有实力称霸星际的虫族销声匿迹,在主星以及几个小星球浑浑噩噩的活着。 铂斯敛下眸子里少有的苦涩,虫族会根据王的意愿不断进化。 如今的虫子们都拼命朝着人型进化,不敢轻易露出虫族的特性。 它们向人学习,束缚住自己暴虐的天性,自愿戴上枷锁,只求王的再次垂青。 可无论怎么进化,虫子就是虫子,不会长出毛绒柔软的耳朵,纤细温热的尾巴。 啧,寡淡的营养液越喝越苦,铂斯喝完最后一袋,孩子气的将营养液的袋子垒起来。 抿起的嘴角微微翘起,如画的面容生动不少。 这么多,应该够补回来了。 男人仔细整理好仪表,确保每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凌乱的迹象,将帽子扣在头上。 阔步朝最大的房间走去。 现在,该去陪王了。 * 从少女建立精神链接那一刻起,虫族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欢。 庞大的银白空间,环绕着巨大屏幕,无数道数据滚动,流光溢彩。 尽数映照进一双暗红色的瞳孔。 修身笔挺的黑金制服衬的男人肩宽腿长,乌黑锃亮的皮质长靴搭配同色系马裤,平整挺括的衣领上印着蝎子模样的暗纹。 金制纽扣一丝不苟的系到最后一粒,偏偏腰间的皮带勾勒出细窄腰身,格外引人遐想。 黑色碎发利落干练,肤色冷白,五官英挺,鼻梁高挺显得眼窝格外深邃,无框金丝眼镜遮住凌厉的目光。 正处理虫子情绪暴动的男人紧抿着唇,眉宇间透出几分疲色。 虫族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了,安抚剂的缓解效果微乎其微。 罗德里克摘下眼镜,阖眸按住眉心,指节修长,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纹路。 灵魂深处引来颤动,虽未曾真正见到过王,更没感受过王的精神链接。 但年轻的总指挥官几乎瞬间便确定,这是王传来的信号。 青年的镇定彻底破碎,星星点点的光落入暗红的眸子,硬朗的面容软化,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宛若微风掀起湖面细碎的冰,晶莹的薄片缓缓随着流水晃悠,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正巧铂斯上将传来讯息,已在d85星寻到刚刚诞生的王,舰艇正往主星赶来。 尽管如此,罗德里克还是迅速派了主舰艇随行几十艘中型舰艇迎接虫族的王。 * 大的有些夸张的房间,毛绒厚实的地毯铺盖下,见不到半分裸露的地板。 枝型雕花水晶吊灯静静高挂在繁复的描金天花板上。 枝蔓缠绕的灯叶上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面容姣好的少女安静躺在柔软的米白花瓣床上,精致的好似油画。 卷翘鸦睫微微颤动,黑曜石般的瞳孔带着些许迷茫。 “虫族将为王献上一切荣光。” “王,您终于醒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江晚宁缓慢起身,直直撞进一双陌生的瞳孔。 扶着男人有力的手臂,少女端坐在床边,银杯盛着刚好入口的温水。 江晚宁接过抿了一口,看着樱色唇瓣染上水润光泽,罗德里克眼底掠过笑意,如霜淡漠的面容缓和,红酒挂杯般,留下不算明显的痕迹。 “尤安他——” 脑中快速浮现几个疑问,女孩选择了一个她现在最想知道的问出声。 罗德里克的笑容扩大,带着安抚的神色,“托王的福,他现在很好,只是尚未清醒。” 见女孩听到尚未清醒后便蹙起的眉,男人立刻补充。 “不过王不必担心,他是由中等虫向高等虫转化而沉睡,因为王的精神力,他意外进化。” 说到尤安的好情况,男人眸子却闪过一丝寒意。 速度极快,江晚宁并未看清。 “那就好。” 江晚宁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下,还好那个虫族少年没事。 “你是?” 看着与自己一样的黑发,少女的墨瞳透露出几分亲近。 见女孩的注意力完完整整落在自己身上,罗德里克表面看不出什么,只有身体的肌肉瞬间绷紧,眸子里的红愈发浓郁。 哪怕跪着,也是淡然矜贵的模样。 “罗德里克,虫族如今的总指挥官。” 江晚宁点头,重复了两遍男人的名字,继续询问,“这就是尤安所说,虫族的主星吗?” “是的。” 看着这座处处透露出奢华精致的宫殿,“这座宫殿是上任王的吗?” “并非,这是前几任王下令修建的殿宇之一,上任王的宫殿在另一处。” 青年的声音掷地有声,“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将王先安排到这座宫殿。 若王不喜欢,可以随时拆了再重新建造新的,合王心意的宫殿。” 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王,罗德里克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要匍匐在王的脚下,露出难看的尾钩去缠绕上王的脚踝。 而且新王对待虫子如此亲昵,没有丝毫厌恶的态度。 站在王的身边,仅是听着王轻灵柔和的声音,心便软的像块棉花,恨不得掏出来任由少女揉捏把玩。 别说建造一座宫殿,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愿意的。 少女摆摆手,她对住所没什么太大的要求,方才的询问仅是出于对这座恢弘宫殿的好奇。 “不必。” 脑袋逐渐清醒,断断续续的记忆也明晰不少,忽然想起最后见到的那抹金色。 “罗德里克,你见过一个金发的虫族吗?幸亏他及时赶到。” 青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薄唇吐出的话异常冰冷,但这并非对着女孩,“请王惩罚,未向王请示,我擅自先将这些虫族送去受罚。” “如今王醒了,我也该主动去接受惩罚了。” 话题过于跳跃,江晚宁沉默片刻,组织语言,“为什么要惩罚他们?还有你。” 少女脸上的疑惑过于明显,未发觉盯着人的时间已久。 “王诞生时,虫族并未及时察觉,甚至让王独自陷入危险的境地。” 一字一句清晰的传进江晚宁的耳朵,女孩微微瞪大眸子,似是解释,“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也不怪你们。” “王受伤是事实,受罚也是虫子们自愿,只不过我提前送它们进去罢了。” 这点罗德里克没有任何夸张,虫子们确实是完全出于自愿。 因为在它们心里,如果能及时赶到,王就不会遭受重创,是它们保护不力,这便是错,要受罚。 虫族对王的特殊情感,再次让少女感到惊讶。 “我能去看看它们吗?” “当然,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王是自由的。” 机器人恰巧停在男人的身前,罗德里克站起来,小心将吃食摆在米色圆餐桌,玫瑰提花桌布漂亮的仿佛艺术品。 “不过现在,王需要补充营养。” 罗德里克站在一旁,如同忠心优雅的管家。 如果忽略掉男人为了方便而上折几圈的袖口,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肌肉线条,冷白与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江晚宁趿着柔软的毛绒拖鞋,哪怕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是坚持洗漱完才坐上桌。 是新鲜的蔬菜和肉,种类丰富,外表好看。 香气钻进鼻子,口腔开始分泌唾液。 女孩尝了一口男人切好的肉排,味道与外在一样,好极了。 小半桌子的吃食被江晚宁消灭干净,看着自己还是十分平坦的肚子,少女怀疑自己的胃是不是有个异空间。 装了那么多东西,却一点不显。 * 少女站在银灰色的金属大门前,红色收腰连衣长裙刚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长袖在手腕处收紧,折出一圈褶皱,宛若盛放的玫瑰花,双层领像极了蝴蝶的翅膀,服帖平整。 小巧的珍珠耳环在黑发间格外明显,与上半身一排珍珠扣相呼应。 记忆拉回半小时前。 看着衣柜里繁复华丽到极致的宫廷裙,江晚宁有些为难。 这些衣裙是绝对好看的,但并不适合日常,尤其她去的还是虫子们受惩罚的地方。 少女的目光从衣柜转移到旁边站着的“管家”。 “罗德里克,有更轻便的衣服吗?” “王,这些衣服是特殊材质相当轻,绝不会让您感到劳累。” “不,我是指样式更简洁的衣服。” 男人明白过来,弯腰行礼,“王请允许我先失陪片刻。” 看着机器人们抱来一套又一套衣裙,江晚宁有些后悔没提前说清楚,一件便好。 终于,另一个衣柜也被塞满。 男人手里捧着一件红裙姗姗来迟,“王的衣裙正在赶制。 因着不知晓王的喜好,虫子们每种款式都做了几件,如今王只能挑选这一小部分,是罗德里克的过失。” 江晚宁发现,虫子们对裙子格外偏爱,因为在这些衣服里看不到裤子的存在。 “这些便够了,不用再让虫子们做了,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讲的。” “谨遵王命。” 男人在智脑下达指令,很快虫子们便收到指令,停止为王缝制衣物。 如今的衣服,她每天换一件,都够穿上一年。 这还只是罗德里克口中的一小部分。 虫族对于它们的王奢靡到几乎病态。 但江晚宁不知晓的是,虫族失去王已经两百多年,很多虫子未曾想到有一天还能再次为王效命。 难免热情了些。 加之虫族的资源一直向王倾斜,历来王的生活便是奢靡无度。 王生活的如何,也是虫族实力的一个体现。 衣柜里的衣服排列的整整齐齐,光是挑选都费心费力,女孩盯上了那件还未放进柜子里的,被人捧着的衣裙。 “罗德里克,能把你手里的那件裙子递给我吗?” 男人听话的上前几步,腰身微微弯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红裙的款式相对来说比较日常,穿戴也不麻烦,江晚宁立刻决定就是这件了。 当少女从换衣室出来时,罗德里克眼中划过一抹惊艳,明艳的红色衬得女孩肌肤如雪。 尽管只露出脖颈和一截小腿。 “王,盛放的山茶花在您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正经的“虫”,夸起人来这般直白热烈。 “虫族对待王向来如此坦诚。但因为王的仁慈,我能表达出来。” 罗德里克单膝跪在地板上,执起少女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垂眸低声。 “我在心底不只一次庆幸,能为王效命。” 为眼前这个再温柔不过的少女奉献自己的忠诚乃至生命。 江晚宁轻轻抬手,示意男人起身,“继续保持你的坦诚。” 墨眸晕开一抹浅淡的几乎看不到的愉悦。 “还有,你的赞美我收下了。” 低哑的声音接着响起,两人的身体离得有些近,男人的吐息几乎打在少女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那我现在必须向王坦诚一件事。” “什么?” “王的这身衣服是我故意捧在手里,目的是想让王穿上。” “这是好事,省去我找衣服的时间。” “不,这里面存着些见不得光的私心。” 江晚宁抬头,恰巧又一次撞上那双暗红的眸。 与她身上这条裙子的颜色极其相似。 第4章 惩罚 少女站在密不透风的银灰金属墙旁边,发丝微扬,如贫瘠土地上顽强开出的一朵漂亮的花儿。 “你现在就要进去领罚?” 刚要继续走的脚步因为男人的话而停下,“不能改个惩罚吗,我是指虫子们都换个惩罚方式。” “这样的体罚,没有任何价值。” 罗德里克站在少女面前,挡住吹的过于强烈的风。 阳光之下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沉稳从容,“只要王想,虫族便会去改。” 身形挺拔的青年伸手按住被风吹歪的帽子,露出一直隐于袖口的手腕。 江晚宁看着那黑色的半掌手套,黝黑与冷白对比,莫名有些惹眼。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麻烦王费心想想用什么惩罚代替,而我却是免不了这次该有的惩罚的。” “王的偏爱虽然会让我开心,但对王却是不利的。” 会让一只再卑劣不过的虫子放弃克制,亲近王,对王做出过分的事来。 罗德里克极力压制想靠近少女,亲吻墨发、光洁的额头、甚至花瓣般饱满红润的唇的念头。 “王请进,原谅罗德里克这次不能陪同。” “等下里面会有专门的虫子带王回宫殿。” 男人弯腰脱帽行礼,一气呵成,看着女孩走进那单调的建筑,目光沉沉。 随后敛起所有思绪,转身走向无数虫族都走过,尤其在那场星际战争之后,另一个幽暗的入口,专属被王厌恶的虫子们。 而这次,罗德里克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一步一步坚定踏入,只因他是被王注视着的虫子。 也许这次,整个虫族都会被新王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不必再去羡慕占据王的视线的那群兽人。 真好啊…… * 一个栗色卷发的女孩守在入口,婴儿肥的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圆润的浅粉色眼睛看着十分梦幻,年纪看着也不过刚成年,甚至更小的模样。 脆生生的喊着,“王!” 江晚宁看着女孩比她还高的个子,陷入沉默。 她收回女孩看着很小的话,明明超大一只。 小姑娘半蹲着,江晚宁才得以俯视人家。 稍微用力扶起虫族少女,对方便顺着力气起来。 “没事,你站直吧,这样会很累。” 将樱花装进瞳孔里的女孩,眸子亮晶晶的,如粉色钻石般透亮。 目前为止,她见过的虫族的眼睛都漂亮极了。 “王,请跟丽娜过来。” 少女在江晚宁身侧领路,步子迈的很小,也很慢,跟起来也不费力。 少女的细心让江晚宁感到惊讶,这仅是第一面。 “你叫什么?” “王,我叫丽娜!” 活泼声调中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丽娜,你多大了呀?” “让我想想,按照星历,”少女面上出现思索的神色,眉头紧皱,像是在计算。 “王,我今年89岁。” 终于算了出来,丽娜松口气,还好没在王面前丢人。 星历与江晚宁原本世界时间的计算是一比一的。 所以…… 宝宝,你是个奶奶? 江晚宁再次沉默。 但因为医疗发达,加之虫族变态的身体素质,所以它们平均年龄在五百岁左右,前提是有王在。 虫族的繁育能力又极强,所以在星际基本没有对手。 尽管星际联邦“人”的寿命也高达四百岁左右,但依旧不能奈何虫族半分。 重创虫族的唯一突破口只有虫族的王。 “王,到啦!我在这守着,就不进去了。” 虫族受罚会因为虚弱而不自觉露出自己的虫族特征,对虫族来说相当私密。 所以虫族在受罚时默认不允许有其他虫子在场。 但虫族任何规则都能因为王的意志而改变。 之前也没有任何一位王特地来看望受罚的虫子。 所以江晚宁并不知晓其中隐情。 但要是知晓王会特地来看望,丽娜巴不得自己也被惩罚。 江晚宁看着虫族少女盯着一个个银灰房门,眼中露出诡异的遗憾与心痛,还夹杂着几乎凝为实质的羡慕的目光,有些摸不着头脑。 * 江晚宁一一看过受罚的虫子们,控制着刚刚掌握的精神力,在不影响身体的情况下,散出一些,足够安抚虫子们不算稳定的精神状态。 最后一只虫子了。 不算小的空间幽暗无光,唯有发着萤萤光点的巨大金色蝶翼吸引住江晚宁的目光。 斑纹绚烂夺目,只不过如今无力的收敛低垂。 精壮的身躯半裸着,胸肌上交错分布着密密麻麻的血痕,鲜血结痂凝固为暗红,还有些正缓缓向外渗着,滴落在地上。 青年被固定在铁架上,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像是陷入梦魇,昏迷过去,未察觉房间里多了道呼吸。 看过那么多受罚的虫子,眼前虫的状态最为糟糕。 江晚宁在心底愈发下定要换个惩罚方式的主意。 金色的发让少女觉得莫名眼熟,来不及多想,素白纤手隔空按在男人的伤口处,缓慢疗愈着惨不忍睹的身体,直至全部伤口结痂。 “王?” 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睁开湛蓝的眸,因着尚不清醒,瞳孔依旧是涣散失神的模样。 铂斯并未完全醒来,如今也是凭借本能感受到王的精神力。 虫族青年开始挣扎,努力向少女的方向爬行。 但铁架依旧无情,链子刺入骨肉,血又流了出来,哗啦一声,将人拉了回去。 铂斯仿佛没有感觉,无神的盯着少女,因为长久未摄入水,声音沙哑干涩,却固执的说下去。 “是铂斯无能,让王遭到惊吓与伤害。” 男人头上突然冒出两只触角,在空气中不停晃动。 他想必就是那个金发虫族。 铂斯? 江晚宁靠近几分,看着天空般的眸子,一字一句,神色认真,“我现在很好,你也不无能。” 因为离得近,几滴鲜血落在裙边,开出暗色的花瓣,少女没在意。 伸手重新抚上男人刚刚受伤的肩胛,柔和的光再次逸散开来,“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男人听话的闭上眼。 * “王,您的脸色不是很好。” 漂亮如水晶的眸子盛满忧色,还有少女那张比方才苍白不少的脸。 江晚宁安抚的看了丽娜一眼,“我没事,放心。” “有停止虫子们受罚的遥控器吗?” 丽娜点点头,“有的王,不过这些遥控器都由虫子们自己保管,什么时候停止,也是它们自己控制。” 原来是这样么。 “王可以通过智脑在虫网上下达指令,那样全部在通信范围内的虫子都可以看到。” 丽娜仔细绕着少女的手腕看了一眼,有些诧异,“但不知道是不是罗德里克大人忘记了,还没将王的专属智脑给您。” “而我的权限不够传达王的指令。” 女孩挠了挠自己柔顺的长发,神情有些苦恼。 心底却是对罗德里克的嘲弄,没想到堂堂总指挥官大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害得王的意愿没法实现。 虫族几乎都是从繁育室里出生,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唯有王才能引起它们最大的感情波动。 而在王面前打压其他同族,几乎成为本能。 “他大概率是忘了。” 毕竟从她醒来之后,罗德里克忙前忙后,而做好一切后又马不停蹄的赶来受罚,这样想,多少有些可怜。 “没事,丽娜稍微等我一下。” 江晚宁提着裙子,找个位置坐下,示意女孩也可以接着休息,闭上眼睛,试图寻找之前见过的精神网。 兴许脑中的精神力能帮她达成所愿。 果然没过多久,脑中展开一幅广阔的光点图。 甚至还被划分了区域,江晚宁能清晰看到这座庞大受罚室的地图。 她的精神力似乎比之前强了不少。 按照方才看望虫子的顺序,一一抚过那些光点,将自己想让它们停止受罚的愿望告知。 江晚宁没去看罗德里克,他才刚刚进去受罚,况且指令已经下达,之前又说过不喜欢这种体罚,他肯定明白什么意思,应该不会对自己太过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场惩罚她阻止不了。 做完这一切,少女缓缓睁开眼,“好了,丽娜,我们走吧。” “好的,王。” 丽娜略显呆愣,机械的领着少女走出这座冰冷的空间,脑子里却思绪翩飞。 这位新王的精神力似乎前所未有的强大。 毕竟之前从未听说王的精神力除了安抚虫子外,还能化做实质的治愈之力,修复虫子的身体。 那位王耗了半条命才救回来的中等虫,如今听说都要进化为高等虫了。 在王昏迷的半个月,关于新王的详细消息被扒的彻彻底底。 一位虫族不知运用何种技术,收集到新王用精神力救虫的画面,发布到虫网上。 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疯传。 尽管罗德里克让人下架的极快,还是被提前下载下来的虫族源源不断的传出,根本清不完。 毕竟连他自己手里都存着那么一份视频。 无奈,只能规定虫族理性讨论,不能舞到王的面前。 这也是江晚宁如今还没有智脑的原因之一。 至少要让虫子们冷静下来,言论正常。 虫子们不在乎中等虫进化为高等虫的奇迹,只是王实打实的偏爱却让虫子们嫉妒到抓狂。 时时刻刻都在想为何第一个发现王的不是自己。 “丽娜,你能带我去虫族的医疗室吗?” 女孩一如既往笑的天真,“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已经不早了,医疗室的虫子们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用餐。” 如果王去了,自然要延迟下班时间。 “况且王今天耗费大量的精神力,该好好休息才是,明天再去也是来得及的。” 江晚宁思考片刻,如果是她的话,上了一天班还得忍着领导巡视,被迫推迟下班时间,心情一定不会多么美妙。 “好,那我们回去吧。” 余光瞥见少女亦步亦趋的跟着,丽娜说不上来的开心,圆圆的眸子弯成月牙儿,嘴角高高翘起。 她没告诉王,虫族不仅不会因为王的到来耽误用餐时间而烦躁,反而会无比开心。 甚至不吃饭都行。 王的目光对虫族来说是稀缺品,稀缺到穷尽一生去追求。 王是这般温柔,如此“体恤”虫族,那为了王的身体着想,晚一天去也没关系吧。 她只是心疼王罢了,有什么错呢? * 宫殿并非没有交通工具,只是睡了太久,江晚宁想活动活动筋骨,顺路看看周围的建筑。 所以一来一回都是慢悠悠的步行。 丽娜领着江晚宁回到现在住的宫殿后便离开了。 尽管那双眼睛流露出无尽不舍,还是弯腰行礼,“现在只要想到我是为王在努力,在奋斗,身上就充满干劲。” “如果有幸,丽娜肯定还有机会面见王,请王不要忘记丽娜呀!” 天生对情绪感知更敏锐些的雌虫知晓对待眼前的新王最适合打直球,善良的王不仅不会怪罪,甚至还可能会收获一枚浅淡的笑。 江晚宁冲人微微摆手,“辛苦了,我会记住你的,丽娜。” 少女站在原地,一袭红裙,浅笑着仔仔细细将雌虫的面容印在眼底、脑中。 看着丽娜颇为潇洒转身离去的动作,江晚宁莫名有些想笑。 她似乎总是把丽娜当成小孩对待呢,虽然明明已经89岁。 但可爱的外表,活泼开朗的性格实在难与真实年龄联系起来。 转念想想,89岁按虫族年龄来看也算不得多大。 被抽离的情感,因为虫子们热烈真挚的感情而被慢慢填满。 也许这个世界结束后,她不必向414要回自己的情感,收获的爱足以让心柔软,甚至溢出。 * 江晚宁一路走,一路看到虫子们向她问好,仅是一束目光,一个微笑的回应就让虫子们便激动不已。 哪怕是完全可怖虫型模样只会嘶叫的低等虫,少女也不觉害怕,因为她知晓,它们绝不会伤害她。 一只低等虫鼓起勇气,站在女孩面前,毛绒的足爪上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束洁白山茶花。 脆弱的一阵风一场雨便能吹落打落的生灵,此刻安稳躺在能撕破玄铁的硬甲上。 江晚宁接过花,轻轻握住毛茸茸足爪的尖端。 原谅她的手相对于虫族的足爪过小了些,只能握住那一点。 赤红的巨大虫子如今一动不动,乖顺让女孩握着。 它怕稍微一动,尖锐的爪子便会刺破王那白皙柔软的肌肤。 “很好看,谢谢你。” 笑意浮上眉眼,江晚宁稍微用力捏了捏,虽然半分变化没有,只有长长的绒毛弯了些。 松开手,拿着花,女孩打算接着往寝宫走。 虫子再次拦住她,嘶嘶作响。 依稀能辨听出不连贯的话,“王…坐,送,快。” 虫子极力俯下身,显然想让少女坐在它的身上。 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江晚宁欣然答应。 小心将花递给虫子暂时保管,准备大显身手,展示一番自己高超的攀爬技艺。 虫子的足爪却先一步轻柔的揽住少女的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将人安安稳稳放在自己的背上。 一道道玫瑰色的霞光染红天际,赤色虫子速度极快,但不显丝毫颠簸。 巨大的背上坐着个娇小的少女,小心护着手里的花。 娇艳动人的面容此刻恬静美好,一人一虫的惊悚画面竟然奇特的透露出温馨感。 第5章 日常琐碎 少女坐在米白色桌前,头发随意用簪子束起。 墨色改良旗袍,保留了双圆襟立领,褶裙本该开衩的部分用月牙白绣花布料代替。 安静温婉中多了丝俏皮。 江晚宁昨日只是稍微看了下拿过来的衣服,没想到款式竟丰富到这个地步。 因着上个世界,对褥裙更偏爱些,但为了方便,选了个改良旗袍。 简单的发型她也是会的,看着与梳妆台格格不入的的簪子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己动手将头发束到一侧。 各式早点摆满,豪华的几乎不像早餐该有的程度。 速度不快不慢,认认真真吃着,看着清空的盘子,不多不少的饱腹感,分量刚好。 正打算去看望尤安,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是个意料之外的“虫”。 男人依旧是制服打扮,只不过脸色苍白,连身上的凌厉都散去不少。 “王,这是您的智脑,因为一些事耽搁,如今才送过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打开盒子,是个素白手环。 江晚宁伸手接过,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知道,每个虫族都有这样的设备,除了通讯,似乎还有其他用处。 “通过智脑可以连接虫族网络,简称虫网,查询一切虫族目前获取的所有信息。” 罗德里克少女摆弄小巧手腕上的素白,“我已将王的智脑设置为最高权限,可以查询和修改任何文件与界面。” “滴”的一声,响起一道柔和的电子女声,“智脑a001竭诚为王服务,一切荣光将献予王。” 看着少女露出惊奇的目光,男人不禁莞尔,“王还可以用语音操控智脑,使用起来非常方便,用不了多久,王便能彻底掌握。” 江晚宁点头,叫了两声a001,应答极快。 戴着智脑的小手出现在罗德里克眼前,握住伤痕颇多的大手,白光一点点溢出,顺着相握的手流淌进男人虚弱的身体。 “王,不必浪费您的精神力。” 男人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感受着手中的温软,嘴角却实实在在勾起。 “我不觉得这是一种浪费。” 肢体直接接触消耗的精神力更少,这是江晚宁这几次给虫疗愈探索出来的结果。 而且她的精神力恢复的很快,每次耗空都会扩大总容量。 多消耗些精神力,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好事。 见男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好后,江晚宁很自然的松开手。 “除了智脑,还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吗?” 见男人似乎有话要讲,却不知什么原因纠结半晌,女孩干脆的问了出来。 “还差一场加冕典礼正式向虫族宣布王的诞生。” 虫族如今的状况她虽算不上多了解,但应当大不如前。 江晚宁扬眉,她当是什么天大的事,让总指挥官这般苦恼。 繁文缛节,她一向不怎么在乎,若没了倒也自在。 “若是有难处,不办了也没什么。发个通知,或者正式些,在虫网开个直播,告诉虫子们一声也是一样的。” 罗德里克原本站的好好的,如今却是“砰”的一声双腿跪地,将头抵在女孩的鞋上了,脊背弯曲到恭敬的弧度。 轮到少女傻眼了,她貌似没说什么重话,怎么这个反应。 “是我表达不清,让王误会。若王因此取消典礼,那我真该以死谢罪。” “新王加冕,是许多虫子终其一生唯一一次能够见到王的机会,虫网上也会保留王的加冕视频,意义非凡。” 原来是这样,对于依恋王的虫族来说确实是件大事。 “只是如今虫族实力大减,而联邦星球的人虎视眈眈,想要彻底消灭虫族。为了王的安全,只能在虫族内部公开,而不能昭告天下。” 怪她依旧没习惯虫子们对王的重视,这件她认为无伤大雅的小事居然也让虫子惶恐。 江晚宁轻微晃动了下鞋,示意男人起身,“你的考量在我看来是正确应当的,以后有什么话便直说。” 女孩直视男人的眼睛,“我并非蛮不讲理,更不会因为你认为的冒犯而发火,只要对虫族有益,我都会听,这是我身为王该有的气度与责任。” 末了补充一句,“我不讨厌虫子,在我面前,虫族不必诚惶诚恐,当然你也是。” 大概是上任虫族女王给它们留下的影响,面对王总是卑微到尘埃。 “好。” 很简单的一句承诺,但罗德里克知道虫族等了两百多年。 “王,能用智脑将那段语音发到虫网上吗?” “啊?!” 矜贵的指挥官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个请求,“这段话是王对虫族的期望,不该只有我听到。” “是打字发送吗?” “智脑a001有实时录音功能,王并没有关闭。” 所以是录音了。 可是,这也太太太羞耻了吧。 但望着男人恳求的目光,再联想虫族如今的精神状态。 新王的虫网帐号发布了第一条动态,是一段与德罗里克指挥官的对话录音。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对虫族的承诺,那一句“我不讨厌虫子,虫族不必诚惶诚恐”几乎让所有虫子们落泪。 但虫子们却从一个极端转变为另一个极端,为王痴,为王狂,为王框框撞大墙成了最新口号。 江晚宁是没脸仔细看成指数增加的点赞与评论,光是发出去就耗费了她所有勇气。 女孩又得到一个道理,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说出来虽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有社死罢了。 * 发出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智脑a001关闭了录音功能。 小姑娘长舒一口气,“罗德里克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我也要去医疗室了。” 看着时间不算早,再耽误下去,又到虫子们午餐时间,这可不行。 江晚宁不算委婉的下了逐客令,男人很有眼力见的行礼告退,“那罗德里克便不打扰了。” 王有智脑,能够很轻易的找路线,况且他并不想参与进王与尤安的谈话中,因为直觉告诉他,那氛围并非他能够融入。 而眼睁睁看着王对其他虫子关怀备至,实在是一种煎熬,名为嫉妒的虫子不断啃食着心,密密麻麻的疼痛很难不表现出来。 他不愿破坏王的好心情,综合来看,还是不去的好。 透明的治疗仓,躺着个精灵般的青年。尤安拔高了不少,圆圆的下巴多了些棱角,眼睛也被拉长,鼻梁高挺,薄唇透出健康的红。 仅是几日时光,少年成长为了青年,触角与钩足都消失了,从表面来看,与人类没什么区别。 在江晚宁还未表达自己的疑惑前,一旁负责观察检测的虫族率先说明。 “王不必担心,虫族依靠能量成长,若能量足够,诞生时便是成年模样。” “不过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虫族都是一点一点积攒能量成长。这只中等虫,从王那里获得不可估量的精神力,得以由中等虫进化为高等虫。” “消失的触角与钩足也是因为进化而隐藏起来,他现在身体状况良好,依旧沉睡也是为了消化吸收王的精神力。” 少女目光柔和,隔着一层特殊透明材质打量着青年。 再次庆幸当时她觉醒了能力。 “辛苦你们了。” “我是指,虫族也是王的骄傲。” 江晚宁真诚道谢,无论她还是尤安都得到了虫子们的精心照顾。 医疗室的虫子们依旧是略显不安的表情,不过可能是她发在虫网上的录音起了作用。 虫子们尽管不习惯,面对王柔和的神情,还是兴奋惶恐的接受了夸奖。 小姑娘面上的笑容愈发明显,这样无措的虫子多少有些可爱。 * 江晚宁回到寝宫看到的便是一个金发青年站在她的门前,手指欲敲非敲的几次从门上掠过。 这好像是她昨天看望过的虫子,铂斯。 尽管不想打断虫子不知原因的纠结,但她已经站着看了好一会儿,青年还是没有做出抉择。 可能是隔的有些远,加上她特意收敛气息,青年军官并未发觉。 江晚宁不再敛着气息,一丝独属于王的气息飘了过来。 让虫迷恋乃至疯狂…… 可金色长发垂落的后脑勺仅是呆滞的转了过来,江晚宁看着精明的脸蛋上露出称得上憨傻的表情。 噗嗤一乐。 “既然找我有事,正好快到午餐时间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没等青年拒绝,江晚宁领着木偶一般的虫进了宫殿。 “王,我……” “不急,喝杯茶。” 江晚宁刚想推过去一盏,男人回过神,连忙自己端过去。 愣成这样,还要注意在她面前的礼仪。 少女暗暗摇头,王对于虫族不知是幸还是灾。 暂且不管这些,铂斯终于平静缓和下来。 “我来找王,其实是感谢王的仁慈,耗损精神力治愈本该受罚的虫子。” 青年面容如画,又恢复成完美模样。 “治愈你们是应该的,我正考虑换种惩罚方式,不如你也替我想一想?” 小姑娘撑着下巴,盯着透明花瓶里的山茶花。 “王是讨厌身体上的惩罚吗?” “不只,总觉得惩罚也该有些价值才好。” 青年的手指隐在杯子后面无声敲着,“那王或许可以考虑让虫子们去远离主星的星球巡视几天。 远离王,这惩罚再可怕不过,而且能产生王所说的价值,也不危险。” 江晚宁眼中露出一束肯定的光彩,眉眼稍弯,“我觉得可行。” “能为王效力,是铂斯的荣幸。” 青年攥紧手,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王小小一只,乖巧的坐在椅子上。 他想触碰王,从素墨相接的裙摆轻抚到纤细的指尖,再将少女娇小玲珑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以指为笔,细细描摹娇艳如花的脸蛋。 但这般不堪的欲望,他只能刻意掩藏,没有一只虫子不想亲近王乃至触碰王,所以更不能打破平衡。 到时候麻烦的只有面柔心也软的王受罪,那么娇,怎么受得住。 * “滴——”的一声打破用餐的静谧氛围。 “德罗里克请求连接a001。” 瓷白的手指轻轻一划,总指挥官的投影便出现在桌前,一等一还原的投影恭敬行了个礼。 “王,很抱歉打扰您的用餐,刚刚收到另一只高等虫族发来的讯息,她已经回到主星,并且希望面见王。” 德罗里克余光瞥见陪同王用餐的同事,一派悠然自得,眼中立刻笼罩了一层暗色。 但面容波澜不惊,不仔细观察,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 铂斯依旧感知到来自同类不善的气息,在少女全然将注意力放在投影上时,朝雄虫的方向挑衅一笑。 眼底的讥讽与得意赤裸袒露,毫不掩饰。 “不知王是否同意去见对方,当然看王的时间。” 男人见餐盘上剩余的食物补充道。 能让罗德里克亲自向她通知的高等虫族,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少女矜持点头,“好。” 江晚宁看了眼时间,“半小时,不,一个小时后见,你们可以先用餐。” “是,我将在会议厅恭迎王的到来。” 投影结束,小姑娘接着把剩下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暗红底的华丽宫廷裙,层层叠叠,露出些白色裙摆,肩膀蔓延到腰侧却是墨色,金线绣出繁复的花纹。 暗红纹金披帛遮住素白的衣袖,多了些飘逸。 鸽血红宝石项链在素白如雪的脖颈上愈发明亮耀眼。 浓密的头发被高高挽起,由一顶王冠固定住。 江晚宁特地打扮一番,毕竟是去会议厅,身为王隆重些总不会出错。 “如果王不介意,铂斯可以为您引路。” 江晚宁出门见到的便是金发青年跪在一旁,清润低沉的声音轻易的传进耳朵。 用完餐见青年无事再说的模样,江晚宁便让他离开做自己的事。 没想到竟一直在这等着,“不耽误你的正常事务吗,我有智脑导航,不会迷路。” 好看的唇角牵起,湛蓝眼眸一弯,万千温柔都融进眼底的波光潋滟。 “不耽误,而且,”我想陪在王的身边。 “而且铂斯的身体似乎还未完全好透,离王近些能缓解疼痛。” 青年并未说谎,他身体未彻底恢复,而疼痛一直存在,待在王的身边也有利于恢复。 但并非不能忍耐…… 所以他才那么久都没走,按虫族强悍的体质,估计痛的很,才这般需要缓解。 眼见少女又要释放精神力,铂斯第一次强硬抬手阻止。 将柔软细腻的手放回,青年眼底难得出现几分无奈。 “仅是待在王的身边便已足够。” 江晚宁这次听懂了,莫名想起碰到过的黏人小动物。 都这样明显了,自家的虫虫,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好,那你领路吧。” * 江晚宁就这样在铂斯细心体贴的带领下,来到一座宫殿。 两侧是间隔富有规律,对称并排的巨型石柱,如女娲补天留下的四根支撑天地的柱子撑起恢弘的弓形宫殿。 不过因为宫殿极大,柱子的数量也就更多,少女无法看一眼便能数清。 穹顶壁画明亮细腻,繁复华丽,似乎是围绕着虫族的一位女王展开,诞生到死亡,种种丰功伟绩。 鲜红的地毯由门口笔直铺开,直至正中央高台之上的华丽王座。 江晚宁提裙,踏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优雅从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会议厅里的虫族比江晚宁预料的要多上几个。 气氛庄严肃穆,仿佛这不是一次寻常的会议,而是加冕之礼。 虫族们的制服穿着一丝不苟,整齐划一的行礼。 江晚宁并未坐上王座,而是寻找德罗里克口中要见她的高等虫。 棕红色大波浪头发尽数披在肩上,浓密的宛若装饰头巾,金色瞳孔的雌虫格外引人注目。无他,极具魅力的艳丽面容,加之气场强大。 还有那份怎么也掩藏不住,亦或是根本不想遮掩的激动情绪。 “王!” 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被包裹在干练利落的深蓝色制服,英姿飒爽,颇有种野性的美。 情绪激昂的呼唤在空旷的大厅回响,女郎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径直走向那抹娇小身影,在江晚宁的裙摆处停下。 单膝跪地行礼,语含歉意与懊恼,“萨琳如今才抵达虫星,面见王,请王饶恕。” 江晚宁第一次见到成年模样的雌性高等虫,有些意外。 仅是片刻便回过神,“没事。” 年轻的雌虫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闪烁着炽热的依恋,“感谢您的宽宏。” 她将覆在胸前,最靠近心脏处的手朝少女伸来,掌心向上,是邀约的姿态。 江晚宁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看着女郎期待的目光,还是缓缓将手放在对方柔软干燥的掌心。 萨琳轻轻握住苍白温凉的小手,低垂着头颅,在少女的指尖印下一枚炽热的吻。 “萨琳见过吾王,誓死效忠,绝不背叛。” 温软细腻的触感顺着肌肤抵达大脑,不同于雄虫,江晚宁似乎闻到一股浅淡的植物清香,怔愣在原地。 旋即,下意识想要收回手,不等她有所动作,雌虫便松开手。 金瞳直勾勾凝视着墨眸,眼中是纯然的喜悦。 江晚宁心底一软,“起来说话吧。” 第6章 虫族现状 “王,巡逻的时候发现一颗资源丰富的星球,现在已经被虫族占领。” 女孩投来关怀目光,不算多强烈的注视,却让经历过无数生死战斗的雌虫的心涌上一股暖流,眼底也弥漫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一切顺利吗,虫族可有损伤?” 萨琳绽开一抹妩媚明艳的笑,眸子水洗般明亮,“未超过预期伤亡。” 那便是有伤亡了,高台之上的少女神色不明,像是蒙上一层灰白,片刻后红唇轻启,带着几不可察的叹息,“好好安葬,若有亲属,从优抚恤。” “感恩王的仁慈。” 不愿见小姑娘沉溺在悲伤之中,哪怕仅是片刻。 雌虫小心翼翼从口袋拿出一个漂亮的宝石,捧在手心,递给少女。 “这是意外发现的,觉得好看,我便装进了口袋,想献给您。” 似乎觉得这个礼物看着有些随便,不安的补充,“星球上还有不少宝石,只是来去匆忙,望王宽恕。” 到底没有底气,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人,金色的瞳孔蒙上灰暗,像是尘埃落下。 瓷白的指尖划过微微蜷缩着的手心,尘埃一下被风吹散,金色宝石又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江晚宁仔细端详着手中尚留有余温的宝石,椭圆形状的红宝石,明艳剔透,最里面金绿相交的色彩,如同火焰般,仿佛下一秒便会冲出禁锢。 坚硬的石头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不像死物,而是努力展现自我光彩的生灵。 “礼物我很喜欢,辛苦了。” 小姑娘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尽管面部表情依旧冷淡,但萨琳偏偏能辨出其中的柔情来。 “那我能向王讨个拥抱吗?” 雌虫眸子湿漉漉黏糊糊的,一反方才或狂野或不安的表情。 像是对主人撒娇的萌物。 罗德里克被同僚愈发过分的动作与理直气壮的请求气笑了,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萨琳将军,面见王,请您注意措辞以及分寸。” 墨黑如夜的眸子微微睁大,她没想到雌虫竟会有这个要求。 萨琳将身子一扭,乖巧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火。 剔透的眸子成了暗金色,红棕色的长发像是燃烧的火焰,不过这一切自然是冲着同族的雄虫去的。 “我想向王要一个拥抱有什么错,虫族喜欢触碰王,这是天性。 你自己不敢说出口,就别来阻止我,何况王都没发表意见,你有什么资格打断我!” 若不是有王在场,她非把这个该死的雄虫打趴下。 罗德里克简直遮掩不住嘴角嘲讽的笑,是啊,虫族有谁不想亲近王,但若都像她这般过分,面冷心软的王又该如何应对。 两束目光在空中相接,仿佛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能看到火花四溅的电流。 铂斯则站在一旁看戏,面上挂着天使般的笑,灿烂明媚。内心却希望着两只虫子争斗的越激烈越好,最好赶紧让王厌恶。 这样他便又少了两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僵持的局面被一双柔软的手打破,江晚宁缓缓走下高台,在两虫之间停下。 一手拉住萨琳,一手拉住罗德里克,明明是里面最娇小的身影,如今却像个稳重的大人,安抚家里两只闹矛盾的神兽。 浓密的鸦睫抬眼看人时更显卷翘,无声的眸子透露着一句话,“这下应该都满意了吧。” 强势的女郎一下哑了声,面上飘过一抹粉红,神情是难得一见的羞涩。 雄虫也没强到哪里去,耳尖几乎红透,有着向下蔓延的趋势。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金发青年眼中流出可惜的神色,王实在是过于好说话了些。 戴着白色手套的大拇指却在另一处手腕反复摩挲,轻柔的仿佛透过这小块肌肤回忆那片红润的温软饱满。 狰狞的刀痕在冷白细腻的肌肤上愈发突出,并不好看,甚至称得上丑陋。 像是一幅再完美不过的画上多了道难以忽视的破损。 仔细看似乎还有浅淡的牙印,那一块的白皙已经被摩挲成了深红,颜色最重。 不过铂斯的神情柔和,这是王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尽管是他偷来的,女孩并不知晓。 这种对虫子们的偏爱,哪怕这次不是对他,也让他感到无比愉悦。 * 少女松开手,算是将此事揭过,“我想知道虫族如今的真实状况,数量以及……其他种族对我们的态度。” 不显露多少情绪波动的眼眸扫过在场的虫族,明明是轻飘飘软绵绵的,不带任何威慑,却又无比认真,像压在虫子心上的巨石。 虫子们整齐划一的跪下,由罗德克里缓缓开口,“虫族现如今高等虫只,中等虫只,低等虫只。” “但王诞生后,会有更多的虫卵受精孵化。” 雄虫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出虫族如今糟糕的现状,试图安抚少女。 差点忘了,自然界的虫母一般都是担任繁衍后代的任务,所以她…… 江晚宁仅是想象一下那种场面,就感到头皮发麻。 少女的脸色略显惨淡,“虫卵的诞生与孵化,是我的任务吗?或者说我以后需要诞下王虫。” 罗德里克连忙解释,“不,王不需要承担生育的责任,幼虫诞生于孵化室以及自由结合的虫族。 成年的虫族每年都要为孵化室提供一定量的精子与卵子,再由孵化室将其结合为受精卵。 虫族的王也不一定要由上一任王诞下,每一任王都是自然的选择。 但虫族绝不会认错自己的王。”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像是砸在地上又小心翼翼的捧给小姑娘看。 江晚宁听到这个解释松口气,还好虫族繁育方式没那么变态,不然她完不成任务也要跑路。 但如此稳定的繁衍方式,“那为什么虫族到现在只有不到两百万的数量。” 看着娇艳的小脸露出疑惑与震惊,罗德克里的声音如大提琴般沉稳低哑,低眉敛目,叙述着虫族无法治愈的最大缺陷。 “那是因为,虫族虽然强大,但是也有基因缺陷。两百年失去王的时光,不少虫族避免不了精神崩溃,走向灭亡。 而孵化成功的虫卵少之又少,虫子的数量骤减,如此循环往复,哪怕是曾经数量恐怖的虫族也经受不住。” 但只要有王在,哪怕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高台的王座之上,不必张口,也不必瞻前顾后,就可以给予虫族精神上的抚慰。 再简单不过,但也再珍贵不过。 虫子们自会献上王所期望的一切,哪怕是用命换取。 江晚宁听完,久久未语,王对虫族至关重要原来是因为这。 “两百年,辛苦你们一直坚持,没有放弃。” 至暗的时刻,可能坚持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为了渺茫几乎看不到的希望,苦苦坚持两百年。 “不辛苦,是王没有放弃虫族。” 罗德里克这般回复,下面的虫族又重复了几遍,几乎每只虫子眼底都有些许晶莹。 * 女孩示意虫子们都起身,接着询问,“其他种族对虫族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尤其联盟星球。” 尽管德罗里克极力想要从脑中搜刮些委婉的表达,但一无所获。 因着虫族残暴嗜血的性格,对同族都淡漠,更别提其他种族。 之前因为虫族的强大,其他种族哪怕不喜虫族,也不敢明晃晃表现在脸上,更不敢欺负到面上,大多数都是能避则避。 但自从两百年前那场虫族入侵联盟星球的战争后,至少兽人与人类都是恨透了虫族。 而前任女王失踪,虫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联邦星球自然而然趁机向虫族宣战,下令打击绞杀一切虫族。 一切都如联盟星球预料的那样,即使虫族战斗力惊人,但少了女王,虫子们只会走向自我毁灭。 联盟星球几乎没费多少人力财力,就将虫族逼回主星。 尽管联盟星球想把虫族彻底消灭,但因为主星有着历代王的痕迹,虫族誓死守卫。 加之距离太远,资源供给不足,几十年还僵持不下,联盟星球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对于星际间的巡视也愈发严苛,两百年里,星际鲜少有虫族活动的踪迹,只要有,便会被当场绞杀。 “虫族可以说几乎与所有种族交恶。” 罗德里克放弃挣扎般颓废的回答,红眸里满是愧疚。 王才诞生没多久,却面临着虫族糟糕的现状。 无法为王提供舒心安全的成长环境,是虫子们的失职。 站在旁边没插话的雌虫似乎受不了罗德里克完全不遮掩的回答,跺脚敬礼,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皮靴踏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眸子亮的惊人,迸发出好战的兴奋之情,“王,不必伤心,萨琳一定会夺回本该属于王的一切荣光。” 铂斯此刻也上前一步,跪在女孩脚边,“虫族将为王献上一切荣光。” * 虫族目前有两位将军,一位是萨琳,另一位便是铂斯。 两只虫同时也是整个主星的副指挥官,至于评判标准就相当简单了。 虫族崇尚战斗,靠打架,谁赢了,便听谁的。 女王失踪后一百年,三人才诞生,不少虫族疯狂寻找女王,在旅途中被杀或精神崩溃而死。 前任总指挥官不知什么原因被女王惩罚,永远冰封陷入沉睡,被梦魇折磨,虫族浑浑噩噩如同散沙的过了一百年。 萨琳、罗德里克、铂斯既不想潦草度日,也忍受不住精神上的折磨。 便时常切磋战斗,以此宣泄情绪,谁也没打死谁。 被迫担任虫族的指挥官,担负起守护虫族的责任。 之所以罗德里克成了总指挥官,萨琳是这样说的,“有些虫心机深沉,最适合这项工作了。” “而你,”狂野眼里的脸上满是讥笑,明亮的眼睛挑衅的望着温柔浅笑的金发青年,“比他还能装些,最适合迷惑那些联盟星球的蠢货。” 罗德里克对雌虫的话不置可否,那种职务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之所以去争,也是因为他不想将自己的命耗的毫无价值。 他还幻想着有生之年能感受王的恩典。 如果不能,那便在等待中死去。 铂斯只是笑的愈发灿烂,迷惑那群蠢货吗,听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 * 江晚宁看着急于表达心迹的虫子们,心底再次蓦地一软。 “不必着急,我不喜欢战争,虫族如今这般安宁就挺好。” 少女幽深的眸底泛着淡淡寒意,莹白的小脸笼上一层冷色,“当然若是他们主动来攻打我们,自然是不能让的。” 语气放缓,透着几分柔软,“现如今,休养生息,保证每只虫子的基本生活需求才是第一要务。” “这是我如今的愿望,若虫族能为王献来荣光,那我只想将这份荣光分享给每一位虫族同胞。” “萨琳,铂斯,你们以后去巡查时多注意勘探没有被占领的资源星球,罗德里克总指挥官,则做好本职工作。 你们如今的王,也就是我,自认为没有管理一个星球的能力。” 虫子们露出惊讶的表情,也许在它们脑中的观念一直是——王所说所做都是正确的。 “不必惊讶我这样说,所有虫子都是王的左膀右臂。 放心大胆的去做你们认为对虫族有益的事情,你们问心无愧,不必在王面前诚惶诚恐。” 江晚宁在说这段话,自然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尽管虫族对王天然服从敬畏,但恰恰因为这样,更容易使人迷失自我。 脱离原本的恶劣环境,在权利的长期侵染下,哪怕再坚守本心,也很难不改变,成为高高在上的领导者。 失去共情的能力,不再体恤底层,少女本就觉得自己不算一个坚定到无欲无求的人,也就愈发怕失去自我。 失去自我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在于成为自己之前最讨厌的模样,还一无所知、洋洋得意。 高处不胜寒,上位者嘴里说着孤单寂寞,又一边不论手段的狠心将往上爬的人狠狠踹下。 刀子上还染着可怜人未干的血,拿刀的人却在哭诉着谁知我心。 哪怕平庸,碌碌无为,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一个人…… 第7章 加冕仪式 话题很轻易便转到加冕仪式上,虫族的王并非需要加冕仪式确定王位。 没有任何一只虫族能为王加冕,除了王自己。 加冕典礼仅是一场盛大宣告,虫族迎来了一位新王。 准备仪式当然无需江晚宁操心,虫子们怀着激动振奋的心情将一切都布置得挑不出半分瑕疵。 甚至过于隆重了些。 如今整个主星都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之中,王宫四处可见忙碌的虫子们,唯有一处地方安静,无人打扰。 江晚宁坐在梳妆台前,这是她醒来后便一直住着的寝宫。 黑金礼裙层层叠叠,盛放如花,每一层裙面的荷叶边底都用金线绣出一圈长条纹样。 胸前是由圆点和曲线组成,形态圆畅、色彩华丽,细腻、繁复、华美、具有古典主义气息的刺绣,代表着吉祥与美好。 胸前一抹v型薄纱包裹着圆润的肩头,露出线条流畅的优美锁骨。 收腰设计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肢,腰侧是一朵水晶雕刻的紫罗兰作为装饰,小巧精致的紫并未淹没于无边的黑。 永恒的爱与无边的美。 虫子们虽不善表达,但默默将所有美好的祝福统统融进这件华服。 * 许久未见的虫族少年跪在地上,墨绿微卷的长发被剪去,额前的碎发随意散漫,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恣意洒脱。 脊背挺得笔直,不复当初单薄,制服下隐约可见极具爆发的力量感,绷紧的双手捧着精致的首饰托盘。 也许叫青年更为合适,原本与小姑娘差不多的身高,如今高过一个头还要多。 在这个世界,按以前标准,女孩不算矮,一米七的个子怎么也说不上娇小。 可是虫族怎么可以按照寻常标准去评判。 说起来好笑,除了能量不足,无法进化为成年体型的虫族外,江晚宁没见过比她个子更小的。 少年如竹抽条,短短一个月时间,个子疯长,模样也变化颇大。 瘦弱的身躯变得高大结实不少,脸上的圆润不见,线条愈发明显,最让江晚宁遗憾的是那双金色卡姿兰大眼睛也被拉得细长。 可爱正太爆改矜贵优雅小公子。 除了面对她依旧羞涩的性格之外,找不到半分以前的影子。 在她的见证下,尤安与另外三只虫都有过一场友好切磋。 那时江晚宁才意识到眼前看似无害的青年究竟有着怎样恐怖的实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三人都没打过少年,虽不是惨败,但这还是在尤安未曾休息,连战另外三个的结果。 闪烁着蜂蜜色泽的眸子就那般带着无尽欢喜的望着她。 阳光下青年嘴角上扬的笑如蜜般甜腻,面容恬静天真,好似方才嗜血狂暴,出手狠辣的另有其人。 “王,我赢了。” 江晚宁看着快速朝自己走来的人,下意识想拍拍少年的肩膀,墨绿色的身影却主动弯下腰来,将脸贴在了她的掌心。 晃动着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小动物般来回蹭。 天真依恋的模样让人不自觉放松,心脏如同打发的奶油般柔软。 不过没持续多久,便被罗德里克出声打断,依旧是那句注意分寸的话。 但这次男人竟是直接上手,硬生生将尤安直接拉离少女。 尤安没敢挣扎,更没法粘着女孩赖着不离开,毕竟王与它们这些皮糙肉厚的虫子不一样,需要娇呵密护。 况且王为了救他,几乎耗掉半条命,他如今能进化为高等虫,也全是因为王。 他要做王手中最锋利的剑,自然也要学会不能让王为难。 至于在王面前争宠,他是王见到的第一只虫子,有着先天优势。 它们再怎么打压他,这都是不可否认,无法改变的事实。 少年在三人旁边站定,乖巧听话,眼底全是恶劣的得意,冷冷看着另外三个同族在王面前争宠。 不被王偏爱的可怜虫,向来只能用些龌龊手段。 让江晚宁惊讶的是,难得萨琳居然也表示强烈赞同,只看了虫族少年一眼,便扭过头去,眼底一点也不掩饰对虫族少年赤裸裸的厌恶。 铂斯则摘下带血的手套,露出正渗出血丝的手背,宛若完美的纯白瓷器出现裂痕,笑吟吟的说要再教教尤安礼节。 如此明显的伤痕,小姑娘的注意力自然转移到青年身上,精神力瞬间粘附在虫子们的肌肤上,抚去切磋带来的伤。 虫族哪怕友好切磋也避免不了受伤,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江晚宁又仔细询问几遍,得到满意的答复,才停下对四人的治疗。 她的精神力逐渐变强,也许有一天就能抚愈每一只受着精神折磨的虫子。 尽管罗德里克说只要有王在,虫子们的精神状况就会改善,但那也仅仅是缓解,她希望的是彻底治愈。 铂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的却让小姑娘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荒星的虫子来到主星自然要重新学习礼仪,免得冲撞了王。” 精致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所以方才应该是错觉,铂斯的话里怎么会有那么一大股子酸味儿。 江晚宁心底虽觉得夸张了些,但见三只虫坚决的态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于是尤安便被三人拉去学习礼仪,到了今天才见到。 而铂斯口中的所谓礼仪,江晚宁现状保持怀疑态度。 毕竟让尤安给她举首饰,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 王冠奢侈豪华到夸张的程度,铂金底座的造型酷似一座哥特式的恢弘教堂,红宝石好似教堂外墙上闪闪发光的巨大玻璃窗。 庄严肃穆,独属于王的淡漠高贵。 江晚宁伸手取来王冠,对着镜子,戴在头上。 清晰的镜面映照出少女的模样,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肤色却是苍白的,并非病弱。 偏生唇红的妖异,容色清丽,眉眼间流转着动人心魄的艳。 漆黑的眸子诱人深陷,无法自拔之时,女孩依旧端坐着,再清冷淡漠不过,无情的不染半点烟火。 但虫族甘愿沉醉于王的温柔,如飞蛾扑火般在股掌之间舞蹈。 小姑娘以非人的低频率眨着眼,看了眼智脑,离典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尤安,你真的不去外面逛逛吗,听萨琳说很热闹,错过这次机会,可就见不到了。” 另外三只虫都忙于典礼的准备工作,尤其快开始时,更需要大量虫子去维持秩序,而身为指挥官,自然无法抽身。 而他如今虽然没有职位,但战斗力强,于是保护王,为王献上冠冕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比起热闹,我更想待在王的身边。” 青年站在小姑娘身后,望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目光移到空荡的脖颈,“王还缺条项链。” 数颗中等大小璀璨夺目的钻石团簇而成的项链,中间一颗巨大红宝石,周边镶嵌着一圈透明钻石,宛若跳动着的心脏。 因为不算好扣,尤安半弯着腰,仔细给少女戴上。 项链的凉与手指的热,给肌肤的感受千差万别。 青年的动作很快,还把为了方便佩戴项链而撇在一边的头发拨正。 但修长的手从脖颈处穿过,两人气息交缠,依旧像极了男人从背后将女孩拥入怀中。 * “王,一切准备就绪,请您移步。” 一袭正装的铂斯虽然依旧笑着但到底多了几分严肃。 镜中人平静的双眸泛起波澜,像平静的湖面刮过一阵大风,吹开阵阵涟漪。 江晚宁深吸一口气,等她缓缓吐出浊气再掀开眼帘时,眼中的复杂情绪便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如往常的平静。 典礼她不是没参加过。 但这次还是有所不同,她如今的身份是虫族的王,是所有虫族的精神寄托。 今天,就是正式向星际所有虫族宣布新任女王已经诞生,虫族不必再沉溺于过去的痛苦,而应该向前看的日子。 江晚宁站起身,尤安跟在她的身后,提起蓬松拖地的裙摆,跟随铂斯的引导顺着生长缠绕着各式色彩斑斓花藤的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一处围有栏杆的露台。 素白的栏杆雕刻着华美繁复的植物藤蔓,其上飞舞爬行着各式虫类,如同展开的画卷,栩栩如生。 露台位置不大,仅能容纳得下少女,仿佛就是专门为了一个人站立而设置。 同样一身军装的罗德里克,似乎早已在白色的门边等候多时。 雄虫见少女过来弯腰将右手放在心脏处行了个鞠躬礼,眉眼低垂道:“王,全体虫族都准备好迎接您了。” 江晚宁没有说话,仅是点头应答,伸出一只手将长裙向上提起,露出与礼服同色的精致鞋面方便行走,黑金颜色的鞋子踏在地上,发出“嗒嗒”声。 周围安静的仅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清晰的脚步声让在场的虫子们有种错觉———少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虫族柔软的心脏上,让虫疯狂。 小姑娘迈着坚定的步伐踏上那块不大的露台。 明媚灿烂的阳光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般精准的打在江晚宁的身上,一袭黑金礼裙的少女便出现在大众视野。 仅是刚刚站立,稳定身形,她的脚下猛然间爆发出如潮水沸腾翻涌的欢呼声,几乎能掀翻一切。 江晚宁向下环视一周,看见宽阔的圆形广场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不计其数的虫族,看不见地面。 少女如今的视力极好,能将扫视过的虫族的面部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激动的、不可置信的还是故作镇定,在发现她注视的目光后都会变得兴奋无比,红着脖子,大喊着王。 若不是在公共场合,她相信这群虫子可能会激动到上天。 物理层面的上天,毕竟不少虫子都有翅膀。 想到这,女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湛蓝无云的天空上一架又一架银灰色的机舰队列齐整,按照之前的预演打响数百声礼炮。 彩带漫天飞舞,旋转着飘落,被虫子们紧紧抓住握在手中,少数落在地上,与这片土地分享喜悦。 成千上万的虫族振臂高呼,那些嘶喊构不成规律的音节,更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仅仅只是为了宣泄两百多年来被王彻底厌弃的不甘与委屈,以及庆祝终于看见希望与未来的喜悦。 虫族终于再度被王所需要,不必担忧任何种族抢走王独属于虫族的偏爱。 所有的虫族仰起头,如注视神明般看向高处的华服少女,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不分雌雄都透着足以燃烧一切的狂热。 拼命想将王此时的模样刻进脑中,在夜深人静时细细回想。 江晚宁扶着腰处的围栏微微前倾上半身,平和浅笑的面容被飞舞着的球状摄像机抓拍及时,每时每刻几乎瞬间的速度向虫网上传输。 从外人的眼光看去,黑发黑瞳的少女仅是挂着笑,淡然地俯视着一切,温柔又疏离。 墨色的长裙不及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深邃,鲜红的宝石仅是少女的陪衬。 小姑娘安静的等待了许久,默默听着虫子们震耳欲聋的宣泄,一直等到底下虫族彻底平静下来才抬手向所有虫族致意。 绣着精美刺绣的袖口随着向上举起的胳膊缓缓滑落,露出一截清冷如雪般莹润白皙的手腕,在阳光下透着浅淡的粉。 少女殷红饱满的薄唇轻启,如同宣誓般郑重:“虫族将与我一起共享荣光。” 属于王的精神力由近及远,以露台为圆心,迅速向外扩散。 如同一双手轻柔的抚去饱受精神折磨带来的疼痛,修补着虫子们脆弱敏感,出现裂痕的神经。 空气瞬间凝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转动,所有虫族屏息凝神,不敢打扰高台之上的娇小身影。 王这是在用自己的精神力治愈虫子。 忍受已久的折磨突然散去,每只虫子获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原本默默忍受委屈,早就习以为常,可突然有一天,被心中最依恋的王发现,还给予无限的包容与安慰。 这一刻向来不愿在王面前展示脆弱一面的虫族,有了落泪的冲动。 “吾王!”直到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道哽咽的呼唤,空气开始流动,这一次如同沸腾滚烫的岩浆,喷涌而出。 小姑娘遮掩住精神力被掏空的疲态,庆幸于她的肤色本就苍白。 罗德里克压下想要扶住那瘦削肩膀的冲动,红眸划过无数想法,神色复杂,感受着王的恩典。 萨琳则扒拉了下火红的头发,握紧拳头,焦躁的待在原地,眼底满是对王过度使用精神力的担忧。 铂斯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一瞬不眨的紧盯着少女,以便随时做好冲上前扶住摇晃身影的准备。 墨绿短发的青年却露出一抹微笑,他能感受的到,王的精神力比之前明显增强许多。 至于透支精神力,他始终相信王的判断,能做的也只有守候在原地,随时听从少女的安排。 典礼的时间不长,不需要王做长篇大论的宣讲。 江晚宁又站了一会儿,便提裙离开,留下久久不愿散去的虫子们继续狂欢。 虫网上未能挤进现场的虫子们亦通过直播观看,不愿错过王的一颦一笑。 虽没得到王的治愈,但看到同族重获新生的模样,头一次生不出半分嫉妒之情,唯有祝福与羡慕,这是王给予所有虫族的偏爱与恩典。 正如少女所说,虫族将与王一起共享荣光。 第8章 特殊请求 从露台上下来,便被萨琳急不可耐的扶住。 有什么情绪一向袒露在脸上,妩媚迷人的眸子里有水滴凝结,正溢满眼眶,“王,您不必如此。” 瓷白的手指轻轻搭在女郎弯曲的胳膊上,宛若深蓝大海里的一朵浪花,“不用担心,只是有些虚弱,休息一下就好了。” 少女的眸子平和带笑,若不是比往常暗淡几分,看不出太大变化。 “王,请允许我用个更快速舒适的方式送您回寝宫。” 江晚宁疑惑的望着雌虫,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什么方式?” 下一秒,红棕长发的雌虫弯下腰,将少女直接轻松抱起。 宽大干燥的手穿过腿弯,紧紧搂住小姑娘的上半身。 江晚宁看着一身华服的自己,来不及惊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还好没有裙撑,不然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万幸萨琳个子很高,裙子并没有出现拖地的情况,否则可以想象两人绊倒而后倒地的滑稽场面。 小姑娘环上萨琳的脖子,不管再如何小心翼翼,也难免碰上女郎傲人的胸脯。 江晚宁抿唇,尽量使自己显得镇定,但染上粉意的苍白小脸早已暴露。 雌虫却没有半分被冒犯的尴尬,甚至目光火热的看了一眼怀里装死的女孩。 “王想摸一摸吗,这应该是我全身最柔软的地方。” 这句话直接让少女本就混乱的思绪成了一团浆糊。 但萨琳却接着说道:“不过这个姿势不方便王的探索,不如回到寝宫后——” 听着女郎嘴里的话越来越偏,歪向不太正经的角度,将要拉不回时,江晚宁满脸通红。 又不能伤害雌虫过于旺盛的分享欲,小姑娘忍着羞涩出声,“谢谢你的好心,不过我并不需要这样的探索。” 浓密纤长的睫羽低敛着,小幅度颤动,全程不敢再看一眼那金色的瞳。 萨琳颇为遗憾的轻哼一声,“好吧,如果王以后有了兴致,可不可以跟我说,不要找其他雌虫。” 步伐稳健的雌虫对这件事固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我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兴致,”雌虫受伤的目光让江晚宁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拐了个弯,“好,和你说,不找其他雌虫。” 少女自暴自弃的闭着眼,将脸埋在萨琳柔顺透着香气的头发里,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雌虫听到这句保证,仿佛中了大奖般,欢喜到难以自抑。 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甜蜜,连身后那三只寸步不离的雄虫都可以当作空气无视。 萨琳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王。 不过也不敢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她怀里的王害羞的都要熟透了。 回到熟悉的宫殿,江晚宁否定了虫子们留下服侍的热情建议,再次婉拒萨琳的贴贴邀请。 而是自己一个人摘下王冠,脱掉华服,躺进柔软的大床,盖上天鹅绒面料的锦被,陷入沉睡。 萨琳在被王拒绝后,看也没看一眼同族的雄虫,用手将散落在胸前的长发向后一拨,宛若胜利者般昂首挺胸的潇洒离去。 三只雄虫则一言不发的看着,沉默片刻,嫌弃的挪开相接的视线,也离开了属于王的宫殿。 * 给所有虫族治愈精神缺陷,是江晚宁一直在构想的事,加冕仪式仅是一次冒险的尝试,验证她可以适应大规模使用精神力。 新王颁布的第一条敕令,便是所有虫族,无论雌雄老少,每月分批前往主星接受精神治疗。 而拥有这份能力的便只有王,所以这条敕令也在透露一条让所有虫族都欣喜若狂的讯息——虫子们都有面见王的机会,而且能亲身体验来自王的恩典。 另外敕令下方附上一条提示,精神损伤严重,年老的虫族优先。 巴伦很幸运,正巧是个年老的精神损伤严重的虫族。 原本的棕发已染上不少银霜,身为军人的习惯倒是一直没变,尽管身体不复年轻时健壮,依旧将脊背挺的笔直。 历经时光洗礼的面孔坚毅沧桑,曾经野心勃勃的棱角被磨平,只剩下平和看淡一切的心态。 距离那场战争过去了两百多年,所以将军也在冰棺里待了那么多年。 明明为虫族考虑,尽力满足女王要求的将军,那时的总指挥官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凄惨的地步。 巴伦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单从对加雷斯将军的了解,他不相信如此突然又恶毒的惩罚会没有隐情。 浅灰色的眼眸盯着智脑上要求他在月初前往主星的通知,划过思索。 明媚的阳光穿过乌云,一扫沉闷灰暗的天气。 绿盈盈的藤蔓上努力向更高处攀爬,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透出勃勃生机。 正如新王的到来,抚去笼罩在所有虫族心头上的阴霾与压抑,让虫子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也许这位善良的新王能宽恕将军,至少给他个痛快,不必陷落于永恒无尽的噩梦之中。 * 从其他星球到主星接受治疗的一名虫族用所有军功只求见自己一面,听到尤安传来的通讯,江晚宁多少有些诧异。 让虫子在玫瑰小筑等候便好,少女来不及平复精神力消耗带来的疲惫,便直接走出寝宫。 玫瑰小筑是离宫殿最近的一处小花园,当作简单的会客厅再合适不过,为了不时时刻刻往会议厅跑,玫瑰小筑俨然成了独属于王的会客室。 不少虫子也时不时往那跑,因为无事时,少女也总喜欢在躺椅上享受阳光与花香。 各色鹅卵石围绕成雏菊模样,小路蜿蜒到小筑尽头。 路边生长着油画般五彩斑斓的小花,江晚宁分不清到底那是五色菊还是秋英,只知道漂亮的仅仅看一眼便觉得心情愉悦。 木门因着少女的时常光顾而再也没关闭过,玫瑰小筑并非只种植了玫瑰一种花,只是玫瑰占了大半,便这样叫着。 花儿们自由自在的攀上木门,一簇又一簇紧紧挨着,舒展着绽放的花瓣,给单调的棕色染上斑斓,换一身绮丽的衣裳当门面好迎接每一个到来的客人。 一袭白色制服的男人站在最大的木椅旁边,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玫瑰花墙,火红的颜色连明媚灿烂的阳光也夺不走分毫。 感受到王的气息,巴伦转过身,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礼。 “参见吾王,巴伦衷心祝愿您一切安好。” 江晚宁提起盖住脚踝的湖蓝色长裙走到到木椅前坐下,嗅着鼻尖浓郁的花香,抬手示意雄虫起身,坐在对面的木椅上。 小姑娘如此和善的态度,还是让做足准备的巴伦感到惊讶。 一向淡然从容,见过不少腥风血雨的虫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木椅上,手心冒出细密的汗来。 不过王的柔和态度给巴伦一颗定心丸,对接下来要说的事信心倍增。 少女没有开口,而是矜持的等着男人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虫子们的请求稀奇古怪,原本她还会提前猜一猜,但每次都超乎想象。 久而久之她也不随意揣测虫族奇特的脑回路。 不过巴伦是第一个用军功兑换见面机会的虫子。 到底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究竟什么事要用这么大的代价去换取。 是有受精神折磨的亲属? 但情况严重的大多在第一批,也就是刚才,得到了治愈。 “王,恳请您免除虫族前指挥官,即前将军加雷斯的冰封惩罚。” 阳光落在浅灰色的眼眸中,点亮名为希望的光芒,激动的火焰在原本平静的灰色中剧烈跳动。 花墙之下的少女挺直脊背,微微前倾,俨然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第9章 解冻 “对于你所说之事,我需要些时间查阅资料来确认。” 少女听完男人的请求,手指搭在木椅上,双腿交叠,若有所思。 尤其雄虫最后一句话久久在耳边回响,“若不能免去加雷斯大人的惩罚,哪怕给指挥官大人一个痛快呢,他已经被折磨了两百多年。 巴伦不明白也不清楚,什么样的罪责,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去惩罚一个对虫族忠诚,对虫子们友爱的指挥官。” 说到后面,男人近乎声泪俱下,无法保持冷静。 膝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我在王面前失礼了。” 江晚宁挥挥手,表示她不在意这些,让雄虫放轻松。 只是如今,她需要个独立的空间查找些东西。 未等江晚宁开口,巴伦便站起行礼,走到距离木椅十米之外的位置背过身。 宽阔的脊背因为情绪尚未平复而微微佝偻,显示着雄虫已不是当年那只时刻跟在将军身后意气风发的卫兵了。 罗德里克他们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这两百年间的事,前任总指挥官——加雷斯这个名字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过。 江晚宁伸出手腕在智脑a001上搜索“加雷斯”,虫网上相关资料寥寥,凭借着王的特权,才得以在加密文件中看到些介绍。 加雷斯,虫族第16任总指挥官,兼任将军。 虫历4765年,虫族第15任总指挥官在攻打联盟星球时突然精神崩溃而亡。 实力最强的加雷斯将军被升职为总指挥官,战争大获全胜,联盟星球签署虫族附属星球协议。 为表臣服,联盟星球按女王喜好进献容貌最出挑的兽人与人类前往虫族主星,服侍女王。 但加雷斯仅就任一年,便被女王下令剥去总指挥官与将军的头衔,永远冰封。 加密文件中甚至都未说明女王惩罚加雷斯的缘由,而这位前指挥官也没有申诉,只是平静接受。 在28岁的年纪沉默着踏进冰棺,就此陷入看不到尽头的沉睡。 而且冰封惩罚并非仅是冻结躯体,受罚者依旧保持着清醒的意识,陷入按照女王要求设置好的噩梦中。 每时每刻无不受梦魇侵扰,不得解脱。 虫族在此期间只有几位副指挥官,受女王宠爱的一名人类甚至被提拔为虫族副指挥官。 人类与兽人在虫族的地位水涨船高,尽管虫子们对此再厌恶不过,但因为女王的偏爱,虫族也不敢对外族做些什么,惹女王生气。 后面就是众所周知的历史,女王独自与几位宠爱的人类与兽人携手星际旅行,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虫族自此一蹶不振,鲜少在星际间露面。 人类与兽人也由此开展了大规模剿灭虫族的计划。 直到过了三十年,两者才维持在相对平衡的阶段。 * 紧抿的红唇色泽艳丽,少女蹙眉看完了全部信息。 单从含糊不清的缘由来看,加雷斯被惩罚确实有隐情。 若这样一只虫子无辜受罚,虫族将损失一名优秀的将军。 但是冰棺在哪里呢…… 连智脑上都没有位置显示,纤细的手指划到通讯一栏,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几乎拨出去的瞬间,便被接通,“王,您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协助?” 低沉的男声,像贴着耳朵灌入,格外清晰。 “你知道加雷斯受罚的地方在哪里吗?” 罗德里克唇畔的笑收起,眼底划过果然如此的神色,盯着手中的智脑。 因为是语音模式,他完全不担心王会看见自己痴缠热烈的目光。 态度是再纵容不过,声音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之前去领罚时偶然发现过,不过地形复杂,不如由我领着王去吧。” “嗯。” “那王等我,马上就到。” 通话界面啪的一下消失,语音被挂断。 罗德里克轻点两下,召集来自己的交通工具——一辆小巧的飞行器,跨步走进驾驶室,便朝王的宫殿方向飞去。 * 果然片刻之后,身着笔挺制服的雄虫便出现在江晚宁面前。 黑色腰带勾勒出男人的窄腰,格外吸睛,军装上金色的绶带随着走动而微微摇晃。 阳光从雄虫背后斜射,男人俊朗的面孔隐于阴影之下,看不大清楚。 罗德里克走到少女面前行礼,习惯性的扶了一下滑落的眼镜。 “王,请跟我来。” 雄虫的身型优越,每一步都仿佛模特在t台上走秀般赏心悦目。 江晚宁示意站在一旁的巴伦跟上,男人神色激动,连忙抬脚紧紧跟在少女身后。 眼熟的银灰色建筑,正是虫子们的受罚室,三人七扭八拐,乘坐电梯来到最底层。 巨大的密闭空间十分整洁,只有一座冰棺摆放着,周围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线条,一旁的屏幕上时不时跳动着红色、绿色、蓝色交织的电子讯号。 电子屏幕前有把铁制的椅子,摆放随意,似乎许久没人坐过,但不见落灰,想必有机器人定时打扫。 滴答滴答的声音空荡的响着,不知疲倦。 江晚宁一步一步走近,说是冰棺,其实与治疗仓的模样差别不大。 透明半弧浸染上寒气,清晰的将加雷斯沉睡的模样展现出来。 雄虫有着一头利落的银灰色短发,五官立体端正,剑眉上扬,浓密的眼睫安静低垂,眸子紧紧阖着。 鼻梁挺拔,双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脸庞线条分明,硬朗而英俊,透着雕塑般的凌厉之色。 加雷斯的身材健硕,明明是相同样式的军装,却偏偏穿出一种野性十足的感觉。 穿戴整齐的制服对于男人来说仿佛是紧身衣,半点遮不住偾张的胸肌,宽大的手掌交叠放在腹部,即使沉睡了两百年也难掩身上那种坚毅又执拗的性格。 * “王只需伸手将精神力注入这台设备便可获得权限。” 罗德里克适时出声,提示目光四处寻找解冻办法的少女。 江晚宁依言照做,透明仓里的冷气停止,转而开始修复雄虫被冰封太久的身体。 三人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巴伦则颤抖着握紧拳头,尽量不让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又在王面前失态。 但焦急等待的模样,并未镇定到哪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透明仓才缓缓开启,加雷斯艰难坐起,不甚清醒的涣散灰瞳机械的转了几圈,最终一眼锁定了远处一袭长裙的年轻少女。 沙哑着嗓子,试图组织语言,最后却只从薄唇吐出一个字,那是发自心底的呼唤,“王?” 好看的眸子终于聚焦,看着女孩靠近的身影。 柔和的精神力环绕着雄虫,激活僵硬的细胞,由内而外恢复原本的身体素质。 加雷斯觉得自己的精神从未如此宁静过,纷杂的噩梦如潮水般退却,思绪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身体如果不麻了,你可以站起来活动活动。” 江晚宁收回精神力,让出空间,以便男人站起来。 雄虫伸手揉开大腿长久不使用的肌肉,认为可以后,尝试着站了起来。 不过还是因为不适应,双腿不听脑子指挥,别扭的走了两步后打算停下。 左腿轻飘飘落下,没保持好平衡,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一双瓷白的手及时将人扶正,“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殷红的唇离得极近,温热气息几乎灼烧烫到加雷斯的手背。 少女离得最近,自然而然的承担起照顾病号的责任,一直密切关注着雄虫的康复运动。 做好摔倒准备的加雷斯,脸上挂起一抹苦笑,看来不得不在新王面前失态了。 鼻尖充盈着淡淡的蔷薇香,温软的支撑力又让雄虫重新保持住了平衡。 巴伦看到将军摔倒,本想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 但,他离得最远…… 看到新王屈尊扶住将军,中年雄虫脸上的表情转换为错愕。 他知道年轻的王平易近“虫”,但做到这个地步,多少还是让他一再震惊。 一直跟在少女身后的指挥官罗德里克大人,默默收回想要帮忙的手。 但巴伦却能敏锐洞察到,自那之后,罗德里克指挥官的周围似乎萦绕着一股不愉。 浅淡的,对于不显多余情绪的虫族罗德里克来说,却已极其浓烈。 这种威压对于不同等级的虫族尤为明显,巴伦不得不离得更远些。 江晚宁把人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看向罗德里克,“能麻烦你找把轮椅,先让加雷斯坐着上去,回去后再慢慢修养。” “至于其他事,等他彻底恢复了再说吧。” 黑发红眸的雄虫看了一眼小姑娘依旧不放心扶着的虫族“前指挥官”。 那位同族显然还在愣神中。 罗德里克神色淡然,眸中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掩藏在镜片之下,摘帽弯腰行了个半礼,“谨遵王命。” 还未等男人抬步要走,巴伦自告奋勇,“王,不必麻烦指挥官大人,我去找就好。” 说完不等所有人反应,便快速离开。 他宁愿受王的责罚,也不愿再待在这看虫子们争宠! 是的,争宠,雄虫明晃晃的信息素在空中碰击,女王尚且年轻不知道,而且这信息素针对的是同性,他这个活了半辈子的虫子还不清楚吗? 加雷斯将军怎么比以前更冲动了……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怎么打得过实力强盛的罗德里克指挥官。 只有善良温和的王能够从中周旋,他在这只会被无辜波及。 唉,这都叫什么事,巴伦迈着步子走进电梯,伸手按下按钮。 默默扣紧自己的帽子,心底痛并快乐着。 至少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加雷斯将军很有可能洗刷冤屈。 尽管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他始终相信将军是清白的,新王会还他个公道。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担心加雷斯将军会不会被罗德里克指挥官失手杀了吧。 巴伦捂住自己的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第10章 冰封往事 “虽然我才醒过来,甚至连正常走路都困难,” 加雷斯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自嘲般笑了笑。 他有什么资格争,凭王一时兴起的好心吗? 前任王对虫子的厌恶他已经领教过,如今还在期待什么。 旋即将视线转移到少女平和的墨眸,“但王若需要知道些什么,至少在我沉睡前,还是能说出个所以然。” 浅灰色瞳孔倒映着小姑娘清晰的面容,“这样顺便再给我装回去,或者直接处死,一次搞定,也好过浪费王的时间。” “好。” 淡漠的女声响起,漫不经心的灰色眸子终究失去了光亮。 果然啊…… “那王想知道些什么?” 加雷斯故作轻松,挪动身体,勉强跪下行礼,银灰色的碎发盖住眼眸,也遮住雄虫眼底的脆弱。 “你被冰封的原因。” 话问的相当简洁,平静且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违背了王,应该说是前任王的要求,被冰封是应该的事。” 少女的鞋面镶嵌着水晶,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是浅灰色眸子中唯一的亮色。 在男人说完那句话后,那抹光移动了,停在一步之远的位置。 “加雷斯!” 轻柔的女声陡然拔高,不至于尖锐到刺耳,像是往玻璃杯放入冰块,发出清脆而略带凉意的声响。 “你知道你能醒过来,是巴伦用所有军功换的。” “他想替你找到真相,让你解脱或免除惩罚,可是你呢?” 现在玻璃杯里又倒入汽水,气泡不停跳动着,如沸腾的开水。 再激烈也是透着凉气,江晚宁并未让愤怒冲昏头脑,而是无尽失望。 罗德里克有些诧异,他一直觉得少女的性子平淡,除了荒星那位虫族少年差点死掉,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戾气。 而如今,面对这样一位百般逃避的前将军,也会有如此外露的怒火。 “王愿意相信我吗,即使这份决定是前任王所做。” 相信一只卑微的虫子,而不是权威所在的王。 头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是无奈。 “我若不信你,便不会答应巴伦的请求。” 宽阔的身躯在听到这句话后不停颤抖,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加雷斯在此恳请王,查看我当时的记忆。” 若亲口说有添油加醋的嫌疑,那让他铭记终身,深刻且清晰的记忆呢? 江晚宁有片刻怔愣,她以为等来的是加雷斯的自白。 但没想到虫族的王居然还有查看虫子们记忆的能力,实在是过于变态了些。 罗德里克从头到尾,都未出声打扰,但如今看着事情的走向,一直他的出乎意料。 但雄虫所说的方法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几乎不会产生争议。 但这样也就相当于把自己完全剖开,赤裸裸的把一切都摊在王的面前。 这份勇气也不是一般虫子能拥有的,该说不说,身为前指挥官,加雷斯有他自己的手段与胆量。 但…… “需要麻烦王用额头贴近我的额头,然后精神力会指引王该如何做。” 是的,查看记忆是虫族的王的一项高阶的且相当复杂的能力。 与之相应的,需要两者额头的肌肤相贴,被查看者完全放松,不能产生丝毫抵触情绪。 一个要求没有达成便会失败,历代王很少使用这项能力,因为没有必要。 只能对虫族使用,且对方若不配合也不行,完全是鸡肋的能力。 * 额头相贴,就当给虫子测量额温了。 江晚宁接受良好,看了眼周围也没什么适合坐的地方,理了下裙摆,直接弯腰跪坐在地上。 淡紫色的长裙未能完全覆盖住小腿,露出一截白袜包裹着的脚踝,在冷硬的地板上愈发柔软。 罗德里克想去阻止也来不及了,少女的行为总是这般不合常理。 将王的责任担在肩上,却不愿索取什么。 原本严苛的礼节更是不在意,随和的不像个本该高高在上的王。 而加雷斯则从仰视变成了俯视,眸子瞪大,像个受惊的蓝猫,冷厉硬朗的面孔莫名有些呆呆的感觉。 江晚宁挺直脊背,纤细的薄背紧绷如弦,却还没碰到男人的额头。 “低头。” 清浅的声音就在耳边,诉说着丝丝无奈。 小姑娘漂亮的眉眼耷拉着,一脸泄气模样。 “王——” 原本还想说不必如此,但女孩已然做到这个地步,他与其扭捏,不如将一切交给王掌控。 男人尾音勾着笑意,轻柔的怕稍微大声一点,眼前的人就被戳破,如美梦般的场景便会彻底消失。 “王,冒犯了。” 加雷斯阖上眼眸,浓密卷翘的银灰色羽睫像极了蝴蝶的翅膀。 饱满光洁的额头缓缓低下,因为紧张,唇瓣紧抿着,浅淡又柔软,宛若虔诚的信徒。 原本服帖平整的黑色制服裤,被大掌抓出深浅不一的褶皱。 少女仰首,线条优美的素白脖颈如天鹅般优雅。 两人额头相触,气息交换纠缠,不分彼此,两张极般配的优越面容,似交颈拥吻的爱侣般赏心悦目。 除了相抵的额头再无支撑点,为了维持平衡,江晚宁伸出双手捧住男人的脸,以求稳定。 两人的距离仅在咫尺之间,暧昧的气息不断发酵。 感受到脸侧的温软,加雷斯震惊的睁开双眼,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霎那间胸腔内平静了不知多少年的心脏,砰砰直跳,如雷似鼓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几乎要破腔而出。 雄虫匆匆移开落在少女比朝阳更有生气的面容上的视线,再次闭上眼睛。 原本冷白的肤色却从耳尖一直红到脖颈,直至衣领遮盖住的肌肤。 作为在场唯一见证人的罗德里克,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小姑娘沉浸在精神世界里,指挥官大人不再是淡然从容,毫不在意的模样。 带着手套的手指紧握成拳,隔着布料依旧能看见暴起的青筋,雄虫脸色阴郁而冰冷,红眸紧紧盯着眼前美好如画的场景,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但他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嫉妒啃食心脏的痛,不能出声,不能在王面前表现出来,更不能上前打扰。 呵,加雷斯将军真是好手段呐…… * 正如雄虫提示的那样,江晚宁释放精神力后,便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拖拽着她往前走。 走过无数的噩梦,终于停了下来,目光所及是白色的地板。 视线上移,眼前正是她曾去过的会议厅。 一位褐色长发的美艳女人身着华服,坐于王座之上,身边还站着两个有着毛茸茸兽耳的男人,一名外表与人类无异的青年。 很显然,高台之上的便是前任女王,而旁边的想必便是联盟星球送来的人。 “加雷斯,你确定要替那些虫族的将领一起领罚?” 前任女王嗤笑出声,仿佛在嘲弄雄虫的多管闲事。 “要知道,每只虫子领罚一天,落在你身上就是个庞大的数字。” 女王拨开兽人锤腿的手,拾阶而下,走到跪着的雄虫面前。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 江晚宁现在相当于以加雷斯的视角观看,女人漂亮的褐色眼眸看着雄虫坚定的模样,划过一抹无趣。 “好吧,既然你这般恳求,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王。” 前任王扫过一旁的兽人侍从,解释道。 “只是,你知道的,那场战争毕竟是虫族发起的,尽管联盟星球如今是我们的附属星球,但我身为王也不能厚此薄彼,更应该做事公允。” 江晚宁听到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一天惩罚本没有什么,虫族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加雷斯依旧没吭声,只是固执的跪着,但胸口处握紧的拳头,指尖泛着白,因为用力而颤抖。 女人摆摆手,似是无奈。 “罢了罢了,既然你想这么做,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也不用你一直呆在惩罚室里,但交换总有代价,” 女人顿住,转身又坐回高台,双腿交叠,右手肘搭在扶手上,撑着半张脸。 半眯着眼,语调冰冷。 “代价就是——你要卸去总指挥官与将军的职务,被冰封起来。至于时间嘛,也许是一辈子。” 说完又看了一眼青年,妩媚的眼眸懒懒掀起,无声询问。 满意了吗? 青年无喜无悲,仿若置身事外,低垂着脑袋,并未看任何人一眼。 女人仿佛早已习惯,不悦的撇了下嘴,未曾多说什么。 第11章 何以生欢 “我接受一切条件,但有件事请王答应。” 加雷斯开口,说出自江晚宁观看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今天心情好,你说来听听。” 女人无聊摆弄亮闪闪的指甲,并未抬头,姿态颇为漫不经心。 “请王不要公布惩罚虫族的命令,也不必说明我替虫族领罚的事。 这对王以及虫族与联盟星球的相处都有好处。” 雄虫一字一句格外清晰,血脉中对王的崇敬之情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磨殆尽,而这次女王的偏心做法,彻底碾碎加雷斯最后的侥幸。 如今,他只想最后再为虫族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若是公布这一消息,即使他替虫子们受罚,也避免不了已经濒临精神崩溃的虫族直接走向毁灭。 因为女王的实际行动,一直在证明一件事:虫族被王厌弃了。 视王为生命的虫族,被自己的王漠视,眼睁睁看着王去偏爱一向不对付的人类和兽人。 这种打击本就是毁灭性的,加上虫族的基因缺陷,陷入精神崩溃,似乎是一眼就能看到的结局。 低等虫更是如此,前任指挥官在战场上就是如此失去生命的。 加雷斯算得上幸运,是高等虫,且还年轻,精神还未出现衰老损伤的情况。 女王不喜虫族,他也不常与王接触,尽管浑身叫嚣着亲近,但最终被理智克制。 忍受的痛苦一开始难熬,后来便成了习惯性的麻木。 如今他倒是有种超脱的轻松,也许被冰封对他来说是个好结局。 加雷斯其实内心敏感脆弱,但长期的军队生活,造就了不喜形于色的假面。 如今他将戴着假面走向消亡。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与难堪,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淡然。 “好,我答应你。” 这个条件不算什么难事,而且正如雄虫所说,对她有利无害。 只是又要花上些心思去哄身边的人了。 毕竟是她的侍从,提醒自己曾经身份的工具,况且长得实在好看,她高兴捧着,有些个性也罢。 女人心底一直知道,她的权利来自虫族,本该讨好这样一群怪物。 但虫族情况特殊,女王的命令,哪怕是错误的,虫子们也会尽心尽力的执行。 虫子们对王的亲近与爱戴是天生的,她无需讨好任何人。 所以即使她知道虫子们心里难过,可那又如何,是它们心甘情愿为她付出。 总不能指望一个人类去喜欢虫族那样的怪物,即使她重生成了虫族女王,即使高等虫与人类无异,即使虫子们绝不会伤害她,依旧改变不了她对人类身份的认同感。 * 前任虫族女王曾经是个人类,正是联盟星球上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 但她的母亲与社会上为家庭放弃事业或者将重心转移到家庭上的女性不一样。 母亲极其热爱自己的事业,并不会时时刻刻陪伴在自己的女儿身边。 但遇到大事,母亲绝不会缺席。 虽然父亲也不怎么陪伴她,整天忙碌,但周围的人都讲,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不拘泥于家庭。 所以她也如此认为。 母亲说过,她希望她的女儿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不会过多干预,更不会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但母亲明明有能力帮助她,却冷眼旁观她的女儿在泥潭打滚儿。 等到她彻底陷下去,丢下一根棍子,让她自己爬上去。 母亲正如她自己曾经所说,践行着不过多干预她女儿生活的誓言。 但看着周围大多都有母亲陪伴的孩子,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何欢恨透了母亲。 为什么她的母亲如此要强,不能像其他母亲一样。 所以她更喜欢父亲,因为父亲本该如此,而不是那个冷漠的母亲。 但何欢忘了,她的名字是母亲取的,那个要强的女人唯一希望的便是女儿一生欢愉无忧。 何以生欢,她的女儿何欢要依靠自己生欢。 学校运动会上推掉所有会议的女人,如其他家长般坐在看台上为女儿加油呐喊。 何欢忘了。 发烧时,尽管家里有保姆,但依旧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母亲,眼底染上暗淡的青色。 何欢忘了。 虽然不赞成女儿一时兴起的想法,但默默支持,在失败时收拾烂摊子,尽力给女儿无数试错机会的女人。 何欢忘了。 因为先入为主,加上社会舆论,她始终认为母亲不合格。 她心中的完美母亲应该温柔如水,为家庭付出一切。 所以当母亲第一次因为她的男朋友与她争吵时。 她哭着吼出心中的不满,以及那句,“你不配当个母亲。” 那个一向坚强淡漠的女人头一次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 “你是我的女儿,但不是我的所有物。唯有事业,那是我存在价值的证明。” 看着比她还高的年轻少女,女人捂着胸口自证,“我以为我的女儿能理解她的母亲,我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为你付出多少,这会让你愧疚,而且这是我生你本该付的责任。我为你误解的行为道歉。” 女人打开门,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但是现在,走吧。离开你厌恶之人的家!” 其实说完那句话后,何欢心底便后悔了。 但骄傲不允许她向母亲道歉,少女灰溜溜的抬步往门外走,色厉内荏的冷哼一声,未曾看女人一眼。 听到脚步声远离,女人崩溃的合上门,靠着米色的木门缓缓滑落到地上。 双手掩面,无声哭泣。发丝凌乱,不复往日的干练利落。 母亲首先是她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何女士在这个对女性并不友好的时代,拼命证明自己的价值,撕掉刻板印象的标签,可是有一天却被她的女儿亲手贴上这些染了灰尘的贴条。 她不愿如此。 父亲因为在孩子的教育中缺席,而美美隐身,轻而易举就获得女儿的崇拜与敬爱。 一想到这便觉得讽刺,何女士又哭又笑,笑声凄凉无助,心底无声呐喊,凭什么?! 第二天,女人收拾好自己,一切照常,尽管面容憔悴,但越是如此,越应该坚强不是吗? 她如今只剩下自己的事业了。 * 母亲并未停了她手里的银行卡,这让何欢松了口气。 但不幸还是降临了,何欢出了车祸,她死了。 再次睁眼就是在蛋壳里,她带着记忆重生为虫族女王。 不过她是人类,怎么会喜欢可怕的虫子。 更无法接受成为虫族女王的事实,所以她不让虫子们靠近。 虫族听话到离谱的程度,而且在这里她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样的感觉让人着迷,尽管她依旧厌恶虫子们,但不妨碍她将手里的权力运用自如。 虫族不知怎么感觉到她喜欢人类这件事,于是它们便去攻打联盟星球。 何欢没有阻止,为什么要阻止呢,反正不是她下达的命令。 好在虫子们只想着让联盟星球臣服,成为虫族的附属星球,并未使用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虫族和联盟星球都未有多少人员伤亡,仅是将各个首领都抓住软禁起来,权力掌握在精英阶层手里,愚民策略早已让底层丧失斗志,任由上层摆布。 于是很轻易的,何欢得到了一群漂亮的同族玩具。 这次之所以惩罚虫族,也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何欢听的烦了,便许下承诺。 不过发布命令前,要先跟总指挥官报备一下,除了王的意愿,没有任何虫族能改变命令。 总指挥官也只是发挥着一个记录的作用。 但这次加雷斯却第一次提出反对意见,代替方法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而且对她有利。 为什么不同意呢? 第12章 病态 后面的回忆便是雄虫按照约定自愿卸职,被冰封起来。 血液一点一点变冷,心跳逐渐慢了下来,但意识又是清醒的。 清醒到数着秒过日子,不过很快这种清醒便换做了混乱。 加雷斯陷入无休止的噩梦之中,起初他还会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不要怕。 但谁又来救他呢? 他更没法自救。 后来,梦与现实的界线变得模糊,黑魆魆的沼泽使劲拽着雄虫的腿,粘稠的,柔软的,无法逃脱。 直至没过头顶,噩梦彻底将加雷斯捕获,恣意玩弄。 江晚宁在看这段记忆时,也共享着记忆主人的情感。 那般痛苦又无奈的窒息感,仅是极短的片段她就承受不住了。 少女的精神力缓缓退了出来,试图从压抑的情绪中抽离。 但并非如此容易。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唯有一对黑亮的瞳仁仿佛浸在两汪秋水之中,宁静而柔和。 黑白分明却诉说着世间的色彩斑斓。 加雷斯见过无数双眼睛,但唯独眼前这一双,灵魂寻到了归宿。 小姑娘一把抱住眼前的雄虫,用尽全身力气,过大的惯性几乎将加雷斯冲倒。 但男人却在最后一刻稳住了,犹豫几瞬还是将手覆在少女瘦窄的背。 宽大干燥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抚过乌黑柔顺的长发,像是安慰受委屈的孩子般。 明明这些痛苦都是他曾经遭受的,但此刻,有人与他感同身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释怀了。 “王,我有些后悔了。” 加雷斯几乎喟叹出声,轻柔舒缓的语调像是在念睡前故事。 “嗯。” 江晚宁的声音沉闷低哑,仿佛隔着厚重的水,但离得极近的雄虫还是听到了。 清晰的宛若趴在他如今狂跳的心脏说的。 “我不该如此自私的将王牵扯进这件陈年旧事之中,让王难过。” 情绪终于平静下来的小姑娘放开手,将被她连累的雄虫拉起来,“是我让你说明白的,还让你重新回忆一遍不好的回忆。” 江晚宁之所以在脱离记忆时选择紧紧抱住加雷斯,不仅是因为她陷入压抑的情绪中无法摆脱,也是因为她觉得没什么比一个满怀的拥抱再有治愈效果了。 治愈她,也治愈着他。 巴伦在两人进行精神链接时就回来了,不过回来的依旧不是什么好时间节点。 因为罗德里克总指挥官周围萦绕的压抑气息几乎要凝结为实质。 可怜他只能推着轮椅躲到一边角落,根本不敢靠近。 而当王睁开眼睛后便直直扑进将军怀里后,巴伦简直想原地消失。 他想知道,在离开的短短半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他相信只要他敢问出口,王与将军尚且不提,罗德里克指挥官绝对会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江晚宁扶着加雷斯坐上轮椅,无需外力推动,有遥控器便可以控制方向。 惩罚室的底层,埋在极深的地底,考虑到安全,电梯本就不大。 原本三个人乘坐刚好,如今加上个轮椅,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加雷斯一个轮椅便几乎占了一半,显然四人一起上去有些不切实际。 见少女有些纠结的模样,罗德里克贴心提出建议,“王,您与他们一起先上去吧,我在这等下一趟。” 江晚宁回头看到的便是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姿笔挺,落于所有人的身后。 默默无声,唯有黑暗相伴,莫名有些冷清的孤独感。 “巴伦,你与加雷斯先上去吧,我和罗德里克在这等下一趟。” 江晚宁看了一眼已经走进电梯的两人,后退两步,与雄虫并排,目视电梯的门合上。 加雷斯与罗德里克的目光相接,直到电梯向下,用物理方式隔绝,表面看来两人面容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 王无声的选择让罗德里克淡漠的神情彻底粉碎,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弯出愉悦的弧度,一双红瞳直勾勾盯着身旁的王。 雄虫目光灼热,让人难以忽视。 “你?” 江晚宁侧过身,看着面部表情前所未有的丰富的雄虫,有些惊讶。 “王,你喜欢加雷斯那样的虫族吗?” “喜欢,但我也喜欢萨琳、丽娜、尤安、铂斯,” 小姑娘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说到后面,眼底漾开淡淡的笑。 “还有你,虫族我没遇到讨厌的,不过你们几个是我最亲近的也是最喜欢的。” 直白坦率的让“虫”脸红。 罗德里克虽然没得到真正想要的答案,但电梯已经重新开门,打断了他继续追问的想法。 电梯缓缓向上,雄虫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虫族的王要挑选侍虫,王知道什么叫侍虫吗?” 罗德里克周身的气氛变得危险起来,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站在江晚宁一步之远的地板上。 眼镜因为低头太久而下滑,露出半边血红的眸子,犀利如猎鹰,透着寒光;另一半如玻璃杯里的红酒,清澈明亮。 同一个人,气质竟然差别如此之大。 话题跳转的让江晚宁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复述着雄虫嘴里反复出现的字眼。 “侍虫?” 雄虫克制着想要整理少女凌乱头发的手。 “挑选侍奉王的虫族,它们被称为侍虫。” 罗德里克解释的含糊,但江晚宁敏锐的感受到所谓侍虫并非字面的含义那么简单。 趋利避害的天性,让小姑娘试探着询问。 “可我寝宫里已有不少虫子打理,不需要再特地挑选。” 雄虫看着年轻的王装傻,笑的愈发灿烂,原本寒星般的目光被胸中热烈的情感融化,落在少女身上温和乖顺。 如被驯服的兽。 “侍虫便是王的伴侣,最、亲、近、王的存在。” 罗德里克俯下身,在小姑娘耳侧一字一句,尤其“最亲近”三字更是加重强调。 男人离得很近,几乎将身上的热气也一并渡了过来。 空间变小,闷的她觉得脸也烧了起来。 江晚宁伸手推了一把雄虫,示意这个得寸进尺的虫子离得远些。 因为使了些力气,雄虫平整的制服多了些褶皱,有了对比,也就格外显眼。 罗德里克迅速退开,行了个半礼,仿若无感,未伸手整理自己的衣服。 “我可以不选吗?” “当然可以。” 男人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勉强,所以刚才说这话的意义是? “只是想让王知道,并非所有虫族对王只有崇敬与亲近,还有更私人带有占有欲的爱。” 雄虫一直密切观察少女表情变化,即使对方没说出口,他还是看出那双墨眸中的疑惑。 “而我正是这样既崇敬又带有占有欲的爱着王。” 雄虫神情坦诚,眸中的情愫一览无余。 “没有虫子能独占王,也没有虫子能左右王的情感。” “我卑鄙,仗着王的温柔去表白,又极其幸运,能向王袒露心意。” 男人的手突然化作利爪,朝自己的胸口袭去。 制服瞬间被撕成破布,褐色的爪子穿过肋骨嵌进血肉里。 红与黑交织成一种暴力美。 黑色碎发间隙露出额头的一部分肌肤来,因为疼痛,上面冒出透明细密的冷汗,蔓延至挺翘的鼻梁。 罗德里克仿佛是从水里捞上来的艳鬼,拒人千里的疏离与清冽尽数碎为脆弱与敏感。 浓稠到腻人的爱欲,眼波流转间便溢了出来。 不再掩饰自己真实情感的青年,无异炽热如火。 “我把心脏献给王好不好,加雷斯完全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我的心脏可以做成项链,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王了。” 江晚宁真就眼睁睁看着罗德里克的爪子又恢复成手,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连着血管。 因为速度快的惊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罗德里克面色苍白,但眸子跃动着燃烧的火焰,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场面惊悚恐怖。 “王,您摸摸,它是热的,因为看见王跳的多欢啊。” 男人细心的站在远处,没有丝毫血渍溅到少女的身上。 小姑娘眼睛霎时间瞪大,从惊吓转变为愤怒,她是被气笑的。 原本淡漠的情绪都被罗德里克扯出几分岔懑来。 “放回去,不然别说你的心脏,连你的身体都会转移到离王最远的地方。” 江晚宁的声音冰冷,背过身去,裙摆如蜻蜓点水般划出红宝石目光所及范围,看也不看雄虫一眼。 身与心都远离王,这是他永远无法接受的惩罚。 罗德里克乖乖的将心脏放了回去,中间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不过胸前破了个大洞,鲜红的血淌个不停。 虫族生命力极其顽强,把心脏剖走都还能活个几天。 但这不代表虫族就真的不会死。 “王,装好了。” 罗德里克的声音恢复成平静模样,没有之前的疯魔,反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江晚宁又转了回去,娇媚的小脸现在黑如锅底,眉头紧蹙。 还是散出些精神力给雄虫治疗,罗德里克感受到王的治愈之力,愣在原地。 他原本以为会彻底被王厌弃。 他没有赌的打算,本就想着在今日死去。 因为他方才的行径,完全出于不堪的私心,无疑是对王的不敬。 感受到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后,小姑娘立刻停下手。 “疼吗?” “有点。” “疼就受着,回去不准用治疗仓,好好长个记性。自己的心说剖就剖,不知道的以为你有无数颗心,不会死呢。” “还献给王做项链,我同意了吗,你就剖。喜欢王,你就自残是吧,那虫族的王该是多罪恶的存在。” “你这是对王的胁迫,道德绑架。” 哦对,忘了虫族的道德观价值观几乎可以忽略。 “我……” “我什么我。没养好之前,别来见我。我喜欢活生生的虫族,而不是一颗血淋淋的不再跳动的心脏。” 虫族听话的时候是真听话,但对王的感情也是真病态。 江晚宁算是看出来了,虫族就是一群疯子。偏偏她也是癫,还真就吃这一套。 电梯上去之后,江晚宁径直走向加雷斯与巴伦。 而罗德里克低着脑袋在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不声不响。 只是破损的制服露出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相当扎眼,很难不让人注意。 加雷斯眯着眼似笑非笑,粗略扫过,还有血迹,啧啧,难怪小姑娘生气。 “罗德里克,你把电梯弄脏的,自己打扫。” “巴伦、加雷斯跟我走。” 小姑娘说完没管几人的反应,专心盯着智脑上的地图抬腿就走。 三人成功走到一面铁墙,除了原路返回没有别的路。 “要不,还是我来引路吧。” 巴伦试探性地询问,得到少女矜持的一个“嗯。” 除了今天的经历外,许久未体验过紧张感觉的雄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王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孩子。 不过王都如此生气了,将军你怎么笑的愈发荡漾了啊! 第13章 蔷薇花 将加雷斯唤醒后,江晚宁发现个尴尬的事,雄虫貌似没有个合适的住处。 两百多年过去,加雷斯的家大概率早就被损坏的不能再居住了。 江晚宁看着轮椅上端坐的男人不自觉蹙起眉,一脸纠结模样,欲言又止,“可能你要在虫族临时居所住些日子,直到你的房子重建好。” 临时住所与宾馆差别不大,最主要的不同在于它是属于王的财产——专门用来安排受命令到主星的虫子。 “一切听从王的安排。” 雄虫欣然答应,看不出一丝勉强。 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叹息,小姑娘有些过于尊重虫子的意愿,以至于让自己陷入纠结,做为虫族的王来说,这不是个利于自己的品质。 “你和巴伦可以先随意逛逛,我需要安排些事,暂时顾不上你们。” 少女在离两人几十米的距离停了下来,打开智脑,萨琳发来一条讯息,是去临近的星球巡航,顺便带上了尤安。 粉白的指尖停留在尤安二字上面,也不知道萨琳用什么办法居然能说动尤安。 虫族青年像个黏人的猫咪,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自然不会厌烦,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只围着王转,而应该有自己的天地。 现在看来,好像不用她出面劝了。 女孩殷红的唇瓣翘起,眼底漾开欣慰的波光。 罗德里克又才受伤,丽娜不一定能有那么大权限,在脑中搜寻一番,金发青年的面孔瞬间浮现出来。 “铂斯你能送来个新的智脑吗,对,是给加雷斯的。” “罗德里克已经安排过了?” 想起那枚鲜红的心脏,江晚宁心里的郁闷彻底消散,只剩下满腔无奈。 “王?” 青年的嗓音似新月清朗,悠悠传了过来,柔和舒展。 “哦对,有没有刚刚建好还没被安排的房子。” “太好了,过两天让他自己挑个喜欢的。” 尽管小姑娘的声音不大,加雷斯也没特意去偷听,但他的听力很好,一个字也没错过。 雄虫闻着沁人心脾的蔷薇花香,与曾在王身上嗅到的一模一样。 银灰色的短发被橘红的夕阳染上暖色,像是才从烤箱拿出来烤的金黄蓬松的吐司。 冷硬的眉眼在这光的映照下愈发温暖柔软。 还有他的心。 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蔷薇的翠绿的叶子、粗壮的藤条,以及坚硬的枝刺。 最后抚上盛放的花瓣,仅是点了两下,便移开手,像是亲昵的打招呼。 狂野的体格与娇嫩的蔷薇格格不入,但因着男人珍视爱惜的态度莫名和谐。 一个好的下属不该当上司的电灯泡,而且巴伦向来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虫。 在王让他与将军自由闲逛时,就找个理由遁走了。 他有朋友有家人,不像将军似的是孤家寡人,为什么要来当不合时宜打扰王与各位大人相处的碍事者。 一个不讨好,说不定还会危及无辜。 当然王肯定不会介意,但那些小心眼的虫子可就说不定了。 巴伦撇嘴,反正加雷斯将军已经被心善的王被免除惩罚,他的心事也就彻底放下。 争宠路漫漫,剩下的便靠将军自己一只虫努力了。 铂斯的速度极快,智脑还是他亲自送来的。 “前指挥官,这是你的智脑。” 雄虫微微点头算是向坐着的另一只雄虫打招呼,除了王,他无需向任何虫子行完整礼。 雄虫眉眼秾艳昳丽,身姿挺拔,是历代侍虫中最受宠的类型。 蔚蓝色的眼睛干净漂亮,但加雷斯绝不信眼前的虫族现任将军如表面般心思浅薄。 “这几天可能要辛苦你了,罗德里克出了些状况。” 少女站在青年面前解释,眉头无意识轻蹙。 染了些凉意的指尖抚上愁蛾,见其舒展又若无其事的将手放下,“王,这没什么,不值得让您为此费神。” 雄虫目光如月色般柔和,仿佛只是个为王着想的好子民。 小姑娘对于这些亲近的动作多少有些脱敏,加之铂斯没有其他过分冒犯的动作,一时没察觉出来不对劲,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江晚宁好似想起些什么,一把抓住那双好看的手,骨骼每一寸弧度都异常精致,正如雄虫本身。 “铂斯,咱学好不学坏,你别跟罗德里克学着伤害自己。” 小姑娘仰着头望他,瓷白的小脸严肃极了。 但脸颊边的软肉嫩生生的,像个汁水丰沛的桃子。 虫子一般很难拒绝甜食,那王便是比甜食更难拒绝的存在。 狭长的眼眸洒下些许无奈,雄虫突然笑了一下,短促隐忍。 “可是,罗德里克并未和我说明具体情况,只说自己要休息几天。” 小姑娘猛地捂住自己的脸,懊悔的想时光回到说这句话前。 “王,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罗德里克的,而且相信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因此生气。” 铂斯好心宽慰,如果忽视因忍笑而抽搐的眼角的话。 “冰封了那么久,其实我耳朵不怎么好,刚才王与铂斯讲话没听清。” 加雷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插上一腿,边说边轻拍自己的耳朵。 两只虫子都这般耍宝逗她,江晚宁也不多尴尬了,情感慢慢恢复的坏处就是藏不住事。 “铂斯你想笑就笑,加雷斯你听到就是听到了。” 女孩眉眼弯弯,坦然自若的扫过两只雄虫。 “至于罗德里克我自会去说清楚。” 小姑娘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矜贵优雅极了。 * “加雷斯,你想直接退休享受生活还是继续为虫族发光发热?” “当然,退休肯定是有退休金,按照罗德里克的职位发放。” 要是她,肯定选退休。 “我选第二个。” 雄虫的声音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江晚宁也没感到诧异,毕竟加雷斯可是愿意为了那么多虫子自愿放弃所有荣耀被冰封在无尽黑暗之中。 “好,至于职务……” 直接将加雷斯恢复成指挥官对罗德里克不公平,但不恢复也不公平。 江晚宁有些犯难。 “我会用实力重新站在王的身边。” 轮椅上的男人嘴角微扬,眉头轻耸,一派轻松,指挥官的位置仿佛喝茶拈花般易如反掌。 “那我还能时常来找王吗,就像现在这样。” “当然,玫瑰小筑为每一个虫族敞开。” 夕阳的余晖公允的洒在这个不大的空间,每个人都披上一层薄纱。 小姑娘黑曜石般的瞳孔倒映着漫天霞光,像极了盛开的蔷薇花。 绚烂而绮丽。 第14章 膝上与心尖 江晚宁正坐在玫瑰小筑喝着茶看着有关虫族历史的书,知道她懒惰的性子,虫族的事几乎都是罗德里克他们在处理。 除了些至关重要的,会向她汇报,平常细枝末节的小事几只虫商量着来,或者直接由罗德里克定夺。 不过如今又多了个加雷斯。 到目前为止,她只提过要改善虫子们生活水平这一条建议。 眼前投下一道阴影,如一张厚实的毯子,将窝在躺椅上的小姑娘盖的严严实实。 低垂的羽睫翘起,江晚宁一眼便看到熟悉的墨绿,因为情绪波动,声音略显激动而稍稍拔高。 “尤安!” 雄虫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连头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显然没受到损伤。 不过气息内敛,面无表情时显现出内里的冷心冷情,总之青年相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了。 尤安离开她将近一个月,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原本以为不适应的会是青年,结果是她自己。 女孩放下手里翻了一半的书,从躺椅上直起身,想要站起来。 青年却利落的跪在王的脚边,裤子绷紧,显现出流畅有力的大腿肌肉线条,膝盖小心避开华丽的裙摆,将头轻轻贴在小姑娘的腿上。 他将大部分重量控制在自己身上,不会让少女感到丝毫不适。 “王,我好想您。” 依赖的话脱口而出,亲昵而坦率,江晚宁不禁勾起嘴角,眼底也溢出星星点点的笑。 好吧,还是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尤安,一点也没变。 纤细柔软的手指微微弯曲,淡粉色的指尖穿过毛茸茸的墨绿。 一下一下轻轻抚过,像是在给猫科动物顺毛。 青年闭上眼睛,静静享受。 若他真是只猫,说不定就要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以表达舒服。 另一只手被雄虫抓住,放在脸颊处,就这么静静贴着。 仿佛掌心里不是细白嫩软的脸,而是尤安的心。 * 脚步声响起,瞬间又多了个火红的身影。 “虎甲虫就是速度快。” 看到雄虫这般姿态,萨琳嘟囔一句,为自己又没赶上第一个面见王而懊恼。 却还是老老实实行了个完整礼,棕红色的头发如同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以深蓝制服为背景,像极了无边无际的海洋上徐徐升起的朝阳。 “王,这次巡航一切顺利,听罗德里克说,马上就能在星际公布您的存在了。” 雌虫神情亢奋,虽然都是金色,但萨琳的眼睛比尤安的更具攻击性,透着十足的危险,野性而恣意。 此刻正亮晶晶、满怀期待的望着端坐于蔷薇之中的姝色少女。 公布她的存在,说明虫族又有不少新生命诞生。 江晚宁想起自己刚才看了一半的书,顺发的手停了下来,缓缓开口。 “虫族数量急剧增加,要保证每只虫子的基本生活,衣食住行都不能缺。 相比让星际知道我的存在,虫子们的生活品质提高才是要紧事。” 尤安抬起头,侧着脑袋,眼底正巧又印上王那墨绿色的裙摆。 平静的眸子漾出一圈又一圈名为愉悦的波澜。 眼角眉梢都挂着欢喜,“王不必担心这点,自从加冕仪式过后,虫族上下都在进行着重建。 连d85星球的通讯设备都维修完毕,罗德里克指挥官从未苛待过虫子,” 尽管尤安看不惯那只雄虫,但对王说这些事,最基本的态度就是实事求是,坦诚客观。 王有权知晓实际情况。 “不过之前大部分虫子都陷入精神折磨,再好的条件,不维护也会变成废墟。” 尤安语调清清冷冷,一字一句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只有提及王时才会有所起伏。 d85上的虫子并非不能转换星球继续自己的职责,只不过远离主星,也就意味着能暂且麻痹失去王带来的痛苦。 因此它们几乎都没再去过主星,凭着飞艇运来的物资度日。 听到青年的解释,江晚宁嘴角弯了弯,知道虫子们如今的生活说得过去,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她始终把王当作工作去对待,而且是关乎无数生命的重要职位。 好在只要她不下达什么乱七八糟的命令,也不厌恶抵触自己的身份,虫子们便可自行运转,无需她操心。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当个精神治疗仓,用自己的精神力疗愈,避免虫子们精神崩溃。 “虫族现在已经基本稳定,理应向联盟星球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见少女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萨琳有些不解。 “王,虫族被侮辱了两百多年,无数的资源被联盟星球掠夺走,同族被屠杀,才造成如今只能隐瞒您的存在的现状。” “不必开战,虫族如今依旧虚弱———” “但虫子们能为王战斗到最后一刻,联盟星球的人可不一定能为了某些少数者利益而放弃生命。” 江晚宁拍了拍尤安,后者立刻直起腰离开女孩柔软,托着他下巴的腿。 少女走到雌虫面前,对上那双金色的瞳孔,“我不希望无数的虫子因此丧命。萨琳,我相信总能找到资源丰富的无主星球,来替代我们失去的资源。 虫子们才稳定下来,不该再遭受额外的伤害。当然,如果联盟星球再屠杀虫子,我不会坐视不理,他们若是攻打过来,我会与你们一起反击,直至最后一刻。” 两道挺拔的身影陡然僵住,在这一刻被偏爱的实感达到顶峰。 对无法为王提供更好条件的内疚、不安与难过逐渐被少女轻柔坚定包裹着理解与爱的语调驱散,一股暖流在胸腔静静流淌,心脏仿佛发酵的馒头般膨胀开来。 雌虫脑袋低垂,火焰般的头发并未真正燃烧成灰烬,而如浴火重生般透着明亮有着蓬勃生命力的光泽。 “王,是我太急了。” 只是在脑中设想小姑娘会因为战争而流血受到伤害,甚至是死亡,心脏便一阵抽搐的疼痛。 王尚且如此,底下的虫子更不必说。 她一向不怕疼,更不怕死,虫子们亦是如此,为王献身仿佛理所当然。 但眼前只到她下巴的少女,虫族的王,却告诉她,可以不必如此。 如果能活着享受生活,为什么要去送死呢。 “我会为王找到更多资源星球。” 萨琳目光坚定,看向少女的眼神仿佛是供在高台上的神像。 崇敬而虔诚。 江晚宁不免有些想笑,倒也不必这样看待她。 罢了,女孩伸出胳膊,立刻被雌虫抱了个满怀。 柔软馨香的怀抱带着些主人的克制与兴奋,才没把江晚宁勒的喘不过气来。 火红的头发中间冒出两只黑色触角,白皙的脸庞飘上粉意,一双眸子透着盈盈水泽,一向飒爽的雌虫此刻染上几分羞涩。 若不是怕王头晕,她甚至想抱着小姑娘转几个圈。 “萨琳,欢迎回来。” 似玉雕的手,温暖轻柔的拍了拍雌虫坚韧的脊背。 “我想也许你会需要个拥抱作为礼物。” “王,萨琳真的很喜欢您。” 雌虫将头抵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像是昆虫互相触碰触角般,表达自己澎湃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欢喜心情。 萨琳看到尤安对她亲近时眼底流露出的羡慕自然没逃过她的眼睛。 立志要做虫族女王中最会端水的那一个,江晚宁毫不吝啬的满足雌虫上次那个没成功的拥抱。 只是没想到竟让雌虫反应如此之大,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涌进心头,女孩的心变烫发软,像是舌尖的,泛着甜。 自然要用尽世间最温柔的态度爱护这群对她毫无保留的虫子。 她是虫族的王,虫子们的心尖是她的王座。 而她的膝上,永远留给虫子们小憩。 第15章 替代品 虫族对外公布了新王的存在,星际,尤其是联盟星球表面依旧风平浪静,但背地里的暗潮汹涌还是让压抑的氛围蔓延开来。 焦虑静悄悄的蚕食着人心,首先受影响的便是联盟星球的高层。 紧急会议召开已经不止一回。 极简风格的会议厅,象牙白墙面镶嵌着三块巨大电子屏幕。 天花板上围成矩形的条灯由里到外从小到大一共三圈。 柔和的灯光照在橡木色的五边形会议桌上,每一边的正中间坐着各自最高管理者。 穿着正装的代表们面色疲惫,就在几分钟前还在为虫族女王的事唇枪舌战。 这种场面已不是第一次出现,如今只能算中场休息。 各方管理者意见不统一,争论好几天也没谈出个结果来。 * “当初不斩草除根,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趁虫族女王还没完全成长起来,把她杀了。 不然按照虫子的个性,肯定会把这两百年受到的对待给报复回来。” 激进派的代表攥着麦克风再次发言,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激动跟着震颤。 虽然岁月在男人身上留下不少痕迹,但里查德·约翰的眼睛并不浑浊,如捕食的猎鹰,凌厉毫不掩饰其锋芒。 身为保守派一员,瓦伦丁·沃森眼底藏着讥讽,拿过麦克风,语气淡然,轻飘飘一句,“既然如此,就由约翰家族出兵,其他代表我不能保证,但沃森家族定当全力支持。” 他与里查德都亲身经历过虫族进攻联盟星球的历史,如今两百年过去,他们是公众眼中元老级别的人物。 凭着能力,一步一步爬上今天这个位置,但那个蠢货毫无长进,还是如年轻时一样冒进。 他脸上极深的伤疤——这是当年与虫族的战争留下的,仿佛摆设,起不到丝毫警示作用,脑子里只想着蛮干。 当年若不是虫族失去女王,联盟星球也没办法反击甚至差点灭掉虫族。 如今,也不知晓虫族新王的能力,便草率开战,绝不是件好事。 “好啊,瓦伦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约翰家族现在就可以出兵,再说我们手底下可还是有张王牌没用。” 里查德满口答应,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瓦伦丁没想到男人竟然这般好斗,一时有些错愕。 他难道不怕死吗? 这些年夺来的权利说放弃就放弃,太过了解里查德的瓦伦丁一点也不相信。 “新材质做成的战艇还没找到检验的机会,你难道不想知道它能不能悄无声息的进入虫族主星吗?” 男人嘴角咧开,眼里尽是疯狂之色,“让虫子驾驶着同族甲壳制作而成的战艇,撞向主星,那场面不知有多好看。” 原来如此,不是他自己进入战场,而是让那些饲养的虫子送死。 瓦伦丁不得不在心底夸一句男人真是好计谋,但这项技术掌握在约翰家族,也就是里查德的手里。 就算成功了,也与他瓦伦丁没有丝毫关系,更不用提以此邀功。 想到这一样苍老的脸上,男人的神情算不得好看,甚至有些阴沉。 * “哪怕被发现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搭上人力财力。但若是成功,虫族将彻底被我们击溃。” 苍老的大手用力拍在桌子上,水杯荡起波纹。 “两百年,我们等了整整两百年,才研制出来,不然虫族当时就该彻底消失。” ”消失”二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戾气十足。 瓦伦丁看着自信满满的老对头,忍不住泼凉水,“若是被虫族发现,以后再想如此,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们这张底牌也就会大打折扣。” 他有自己的考量,更长远的计划。 里查德冷哼一声,眼底是看透一切的不屑,“瓦伦丁,你笑我鲁莽。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注意到男人投来的视线,他接着说:“你想活捉虫族的新王,让她像在实验室的那位一样发挥着控制虫子的作用。” 心事被猜中,闪着精明的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一下,但旋即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浅笑。 瓦伦丁并未否定,而是看着恢复平静的瓷杯,缓缓开口。 “我考虑的不对吗,实验室的那位快被榨干,已经没多少利用价值了,虫族的新王弱小但是年轻,多好的替代品啊。” 手背上的皮肤松弛叠成褶皱,露出一条条明显的青筋,与光滑细腻的瓷杯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举起瓷杯,清润的水平息用嗓过度导致的干痒。 不过并未放下杯子,而是细细摩挲把玩。 “有句老话叫贪心不足蛇吞象,如果不懂,建议你去查查古籍。” 里查德毫不掩饰对男人异想天开打算的嘲讽,“杀掉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虫族的新王不是第二个何欢,你明白吗?” 柔和的灯光并未削减半分男人凌厉的目光。 里查德扫视在座的所有代表,除了沃森家族,其余的如鸵鸟般安静。 男人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方法冒进,但联盟星球的势力如今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约翰家族若想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没有比击溃虫族更好的办法了。 彻底消灭虫族是迟早的事,而如今是最好的时机,他要做的就是抢占先机。 深知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真理,况且两人向来不对付,男人不再劝说,“记住你说的,约翰家族出兵,沃森家族全力支持。” “既然有了解决方案,是时候结束这个无聊的会议了。” 里查德戴上帽子,不管众人投来的或诧异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直接转身离开,“真该死,居然开了整整三天。” 既然有人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其他代表眼观鼻鼻观心,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做着墙头草。 反正约翰与沃森家族实力最盛,如今愿意出面自然最好。 若是成功解决,那两大家族的影响力将更上层楼,但若是失败了,后面虎视眈眈等着上位的家族绝不会放过这个把柄。 联盟星球各方代表互相争权夺利早已屡见不鲜,只不过这次针对虫族新女王的诞生提出解决方案,又把这种权力争夺戏码摆在了明面上。 第16章 竞争 虫族步入正轨后,罗德里克向她提出分立军团长的请求。 设立军团长后,团长之间权利平等,虫族的大事投票决定。 “两个将军分管虫族庞大的军队,实在有些不够用。而且分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决策上的错误。” 虫子们丝毫不介意手里的权利被分出去,只要对虫族有利,能更好的实现王的愿望,一切都不是问题。 团长的职位授予方式简单粗暴,就是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只有最强的虫族才能赢得下面的信服,否则根本管理不好一个军团。 江晚宁看着眼前从未到的如此之齐的虫子有些好奇,“所以你们也要参加吗?” “是的,这是面向全体虫族,若想授职我们没有特权不参加。” 萨琳率先开口解了少女的疑惑。 王的军队,团长亦是属于王的军团长。 被冠以王的名义,烙下王的印记。这是虫子们一向热衷的事。 雌虫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扬唇弯眉信心十足的接着说道:“王,我肯定会是团长之一。” 小姑娘嫣红的唇翘起,眼底是浅浅的笑意,“我相信你,等着你的好消息,”乌黑的秀发随主人移动脑袋的动作而震颤。 水润的眼眸澄澈明净,两排黑浓长睫在莹白的小脸上投下阴翳,江晚宁一一扫过所有虫子,个个身姿挺拔,“我也相信你们。” “但是——”江晚宁话音一转,含着些无奈,“点到为止,所有虫子都是如此。” 原本一脸严肃的虫子们画风突变,眸子亮晶晶似落进了星子,明亮而柔软。 王不希望虫子们因为搏斗而受伤。 “王语翻译十级”的虫子们在心中自动将这句话转换为“王不希望我受伤,王心疼我”。 若不是要在王面前保持正经模样,虫子们怕是会找个小角落默默抹掉感动的泪水。 这种虫子间的类似搏斗,不受伤几乎不可能,因此丧命的也不是个例。 并非寻仇亦或是虫子残忍,仅仅因为基因中的好斗,导致许多擂台赛的参与者都不死不休。 全力以赴是给予对手最高的尊重。 死在赛场上,对虫子来说是件光荣的事。 但既然王如此要求,那额外增加一条规则也没什么。 而且相信虫子们不仅不会抵触,还会很乐意遵守,并以此为荣。 没办法,虫族便是一个如此矛盾的存在。 * 虽然清楚虫子们对自己的命令一向言听计从,但江晚宁依旧不放心,悄悄去擂台赛看了好几次。 她发现精神力还有个妙用,可以掩藏气息,不被察觉,哪怕虫子也不知道她暗中去过擂台赛。 小姑娘伪装一番,坐在观众席。 放眼望去,看台上座无虚席,各色头发的虫族像是用颜料点组成的一幅画。 不同长相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狂热神色。 不少中等虫子的触角因为激动而震颤,甚至连翅膀都展露出来。 “姐妹,别太激动,”一只中等雌虫拍了拍前面的蝴蝶类虫族。 “你的翅膀露出来了。” 那对蝶翼实在过于绚丽了些,甚至是荧光的,在昏暗的环境下更加惹眼。 当然这也没什么,但到底遮挡了她的视线。 虫族的性子就是有事说事,高效率解决问题,绝不扭捏。 “哦哦,抱歉,我马上收起来。” 蓝发雌虫转身看了下还在微微煽动的翅膀,立刻道歉,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将蝶翼收了起来。 旁边的虫族自己或多或少都遇到过这种情况,更能理解,没多说什么,继续安安静静观看。 还是那只提醒的雌虫,递过去一支镇定剂。 一般为了平息基因中的躁郁,虫族时常随身携带镇定剂。 虫族因为基因缺陷的缘故,医学也相当发达,镇定剂研发耗费了大量精力,才研制出如今对身体没有害处的版本来。 蓝发雌虫很明显没带多少支,她身后的雌虫可还有不少,很大方的分出去一支。 “要是平息不下来,可以把镇定剂喝了,我带的多。” 雌虫也不推辞,直接伸手接过,“谢谢,能加下智脑吗,我把钱发你。” “好。” 长着雀斑的雌虫愣了片刻,爽快答应。 两双眼睛相视一笑,又转移到擂台上去。 * 看着眼前画面血腥的场景,江晚宁不禁嘴角抽搐,比足球场还大的擂台上站着参赛的虫族,身上挂彩已算不得什么。 背对着她这边的虫族,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整个脊背,皮肉外翻,鲜红的血滴落在地板,还没来得及晕开便已凝固。 对面也不承让,好好的衣服被划烂成布条,惨淡的挂在伤痕累累的身上,看着相当骇人。 虫子直接把衣服扯下,眼里燃烧着好战的火焰。 “再来!” 话音刚落,对面的虫子便攻了上来。 比赛时还会开专门的透明防护罩,为了保护看台的其他虫子。 所谓的点到为止是指不把对方打死。 罢了罢了,它们大概是有自己的把握,虫族的习俗她不理解也正常。 而且还有只要没死便能救过来的先进治疗仓,虫子们想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因为选拔团长,虫族陷入狂热的气氛之中,哪怕不能进入下一轮,也可以通过擂台赛宣泄嗜斗的欲望。 尽管是以受重伤为代价。 所以无数的虫子报名参加,看台上也从不缺观摩学习的年轻虫子。 代价这般大的选拔,江晚宁决定送给最终获胜者一样特别的奖品。 她看书时发现有种石头能储存能量,不知道可不可以吸收她的精神力。 说干就干,小姑娘取了些石头尝试,果真如她料想的那样。 石头可以储存精神力,给虫族佩戴还有静心的效果。 听罗德里克说,一共要选出十名团长,二十名副团长。 所以最后的决赛,将会有三十只虫子胜出,被授予职务。 小姑娘泡在自己的宫殿,寻来打磨石头的工具,做起奖品来。 科技发达的时代,她只需要说出她的要求便好,智能机器人会帮她切割。 粗糙的石头被打磨后散出淡蓝色的朦胧晕彩,如掉落尘埃的月亮。 作为奖品,颜值爆表,江晚宁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便是往石头里注入精神力。 别看只是三十个椭圆形两厘米长的小石头,但能储存的精神力可不少。 江晚宁按照之前测试的储存最大值注入精神力,做完这一切,明显感觉精神力耗尽,急需休息。 但有了精神力的小石头明显更好看些,如果之前像是蒙上一层纱,暗淡朦胧。 如今便是把染上的尘埃尽数擦净,明亮夺目。 * 未曾告知任何虫子,她要来总决赛的事,怕给它们增添压力。 江晚宁坐在看台的角落,奖品她提前送到后台去了,授予职务有个仪式,由机器人为获胜的虫子送上鲜花。 虫子们一起站在擂台上接受大家的祝贺,江晚宁虽未真正见过,但仅是想象便能感受到热烈欢欣的氛围。 少女就是想趁这个机会送上奖品。 像极了幼儿园被老师奖励大红花的小朋友。 江晚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不过她现在的心态确实和幼儿园的老师差不了多少。 眼前的场面并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九十只虫子混战,淘汰制,并不是决出三十名便算完事,而是要进行排名。 这就意味着每一只虫子的目标都是击败所有对手,撑到最后。 铂斯的金发染上血色,温润柔和的眸光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寒星般的眼睛从容谨慎的扫过每一个角落。 挺阔的白色制服仅是略微皱起,染上不知谁的血。 以手为剑,一拳一式都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迅速将对手打落擂台,几乎没有失手。 白色所对的便是黑色,罗德里克出手利落干脆,额间的碎发遮住那一双红眸,如同利刃出鞘般浑身散发着锋利的寒意。 萨琳出拳迅速,以绝对的实力压制,每一击都用尽全身力气,将虫子掀翻在地,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下去,转身唯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正是她棕红色的长发。 看的江晚宁都想竖大拇指,更别提现场的虫子们了,欢呼与尖叫几乎能掀翻整个屋顶。 女孩扫过一张张生气勃勃的面孔,也被这气氛所感染,虽没喊出声,但在心中默默为所有人加油助威。 这次是她第一次见加雷斯与其他虫族搏斗,不得不感叹于人家曾经也是征战的将军。 健硕的身材在一堆虫子中都十分突出,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他一只手臂青筋暴起,紧紧攥住一个虫族的胳膊,犹如铁钳般难以撼动,对方像是个小鸡仔似的被他拎下擂台。 雄虫简直是擂台上的铁笼,一旦被控制住,便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乖乖认输。 相对来说,加雷斯竟是那个最听江晚宁话的虫子。 以少女的眼力,在前期都捕捉不到尤安的身影,后期那抹墨绿才显现出来。 虎甲虫的速度没人会去质疑,加上变态的爆发力,青年几乎战无不胜。 往往还没来得及看对手是谁,便被打下擂台。 最后场上仅剩下铂斯、罗德里克、萨琳、加雷斯以及尤安五只虫子。 五位并没因为同事关系而手下留情,反而打得更凶了。 铂斯的衣服瞬间多了不少口子,比碎布强些,但没强到哪里去。 原本光滑细腻的脸蛋,也多了不少细小的伤痕。 雄虫眼中划过冷芒,嘴角却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呵,嫉妒我这张脸?” 其他人像是没听清这句话,或是装听不懂。 拳拳往铂斯那张比桃花还穠丽的脸上招呼,雄虫简直要被气炸了,伸手狠狠抹去嘴角的血,“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去王面前装可怜了,这是你们送给我的好机会。” 蓝色的眸子燃烧着愤怒的火苗,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寻找同族的痛点。 果真,这句话说出去后,几位虽没对视,但都默契的没再往脸上下手。 但虫族白皙的脸庞如今淤青红肿,看不出往常半分俊朗模样。 脸被毁的差不多的铂斯此刻多少有些不管不顾的破罐子破摔之感,出手狠戾,拳拳见血。 于是虫子们的攻击对象一致成了罗德里克,这家伙没少因为职务之便在王面前争宠,不出意料的,雄虫伤的也不轻。 再是尤安,喜欢装可怜装天真,凭着救过少女的行为天天赖在王身边。 加雷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虫子,罗德里克亲眼看到他与王亲密的画面,其他几只自然也没落下,活该被群殴。 萨琳,虽然也争宠,但明显王对雌虫的态度更宽容,所以几只虫都不敢轻易动手。 但雌虫才不管那么多,无论打谁,她都上去掺和一腿,打得相当开心。 留到最后的还是尤安,第二名是萨琳,另外三位几乎同时下场。 擂台上,虫子们虽然被打的惨不忍睹,但鲜花锦簇下倒也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 当看到托盘上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所有的虫子都面露疑惑。 “这是特殊奖品,现在属于你们了。” 机器人好心解释,毕竟不能一直维持在这个状态,罗德里克率先拿过,小巧的锦盒还没手掌大,雄虫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 一枚莹润的石头静静躺在墨色的绒布上,散发出淡淡的蓝光。 熟悉的气息透过漂亮的石头传递过来,罗德里克几乎瞬间呢喃出声,“王。” 剩下的虫子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颤抖着手打开属于自己的盒子,一般无二的石头出现在眼前,浓缩着王的精神力。 有眼尖的虫族尖叫出声,“我认得这个石头,可以储存能量。但没想到还可以储存精神力。” “这是王的精神力,所以说明——” 还未等这只虫子说出声,就有虫子迫不及待的应答,“这是王特地准备的奖品!” 虫群再次沸腾,声音嘈杂。 时不时能听到清晰的懊恼语气。 “哦,安娜,我们该再坚持坚持的!” “是啊,真没想到王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惊喜,我都不敢想,若是拥有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奖品,我会不会幸福的晕过去。” “别说晕过去,我要时时刻刻把它带在身边,每隔一分钟,哦不,半分钟看上一眼。” 尤安心有所感,抬头一眼便看见了虫群中的少女,尽管包裹的严严实实,但那双眸子,他绝不会认错。 漆黑如墨的眸子深邃而温柔,静静看着这片热闹,清冷的面孔也染上些欢喜。 小姑娘面容略显惊愕,似乎是没预料到青年能如此准确的认出她来,细白的手指贴在玫瑰色的唇边。 红与白放在一起竟是极致的艳。 尤安金色的瞳孔闪了闪,浓稠的渴望涌了上来,又迅速压下。 破损的嘴角绽开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因为扯开伤口,又渗出些血来,雄虫依旧是那副纯真模样,表示自己明白女孩的意思。 为了掩饰,青年不得不转移视线,再次抬头,座位上已经没有那抹娇小的身影了。 加雷斯捕捉到身旁雄虫的视线,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打量,果不其然碰上那抹日思夜想的倩影。 雄虫笑了,冷峻的脸庞像是刚刚融化的冰面,看似平静无波,实际有碎冰暗涌,藏着危险,却愈发勾人探寻,细碎的银灰色头发遮挡住浓郁到发黑的眼眸。 欲望是一个无底洞,少女才往里填了宽容,他又开始贪心地奢求起其他的东西。 他突然想抛弃掉所有隐忍和种种规矩束缚,诱哄他单纯温柔的王,做些他从来都不敢奢想的事。 加雷斯曾看过些人类的书,犬在他们眼里最忠诚可靠,永远不会背叛。 若撇去基因的影响——虫族天然亲近王,服从王的命令。 他甘愿成为少女的忠犬,被她驯服,受她驱使,一生只忠于她一位王。 她要吗? 第17章 装乖 夜晚的玫瑰小筑染了些凉气,许是因为冰蓝色的月光。 偶有淡云飘过,遮住月的下弯,犹挂薄纱半遮面。 清风拂过,吹开云层,露出整轮玉弓。 受热闹的气氛感染,江晚宁如今精神亢奋,根本睡不着。 索性来看看月亮。 朦胧夜色下,走出个精灵般的青年。 金色的瞳孔放大,几分显而易见的惊喜溢了出来,“王,您也是来赏月吗?” 少女没有多少惊讶,这些虫子一有时间便往这跑,她都习惯了,若看不到才是稀奇事。 “白日喧闹到现在都没有困意,想着出来看看,你伤都好了吗?” “嗯。” 雄虫牵着莹白的小手,修长干燥的大手很轻易便覆盖住与自己不同的柔软细腻,将其按在自己的胸前,“王若不信,可以检查一下。” 心脏鼓噪的跳动着,掌心处的灼热温度,顺着贴合的肌肤传递过来。 江晚宁抬眸,那双金色眼眸骤然聚起风暴,攫住她的视线,粘稠的几近溢出的情感把她吞噬。 少女没有移开视线,依旧静静看着。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青年遮住女孩的乌黑的眼睛,“请别这样望着我,王。” 尤安低头将下巴搁在少女瘦削的肩膀上,这才放开手,重新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原本清润的声音此刻却低沉沙哑富有磁性,“不然我会忍不住以下犯上,对王做些更过分的事。” 江晚宁的心情此刻有些许微妙,她知道虫族一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王,但尤安的喜欢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与罗德里克身上的感觉是一致的。 但她不排斥。 “尤安真的好想被王吃掉,吞进肚子里,身上留下王的印记,鲜血染红王的唇瓣一定好看极了。” 精致的面孔挂着温柔的浅笑,说出的话却毛骨悚然。 像是预想到那个场面,雄虫的眼眸发红骇人,呼吸愈发沉重,让人难以忽视。 少女星辰般的墨眸划过一丝无奈,这次她可什么都还没开始说,虫子便开始发狂。 明明送了凝神静气的石头,是一点用没有。 这次的小世界没有时间限制,强制离开,再加上上个世界的经历,女孩对感情看的很开。 虫子对她的感情纯粹,且一直持续到生命结束,她完全不用担心背叛或者变质。 唯一变的只可能是她自己。 江晚宁伸手稍微推开些距离,直视青年幽潭般的眸子,“我善变,花心,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厌弃你。” 听到“厌弃”二字,尤安的瞳仁骤然缩紧,面色苍白。 少女趁男人愣神,轻易便挣开束缚,抬脚想往前走几步。 但几乎瞬间,火热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回怀里,“若真有这一天,是尤安没本事留住王。”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见放弃,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少女颇有些不解的问道:“我若不是虫族的王———” “您若不是虫族的王,尤安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亲近王是基因决定的,但依恋甚至倾慕王却是我的心决定的。” 雄虫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嗓音微微上扬,“但是我很庆幸虫子对王有天然的感知,让尤安能第一时间发现您。” 青年愈发甜腻的语气和缩紧的拥抱宣布劝告失败。 女孩无声叹了口气,恋爱脑怎么还扩散到虫族了。 江晚宁拍拍对方与当初相差极大的宽阔肩膀,“那我们顺其自然?” 她一字一句的启唇,嗓音如浸着刚融化的雪水般清冷,夹杂着些几不可察的柔和。 “嗯。” 锢在腰间的铁臂终于松开,雄虫神色平静,又恢复成往常无害的模样,但眼底的情绪倒是彻底不再遮掩。 炽热而浓郁,如缓缓流淌的岩浆。 * 两人才分开的瞬间,便看见铂斯和加雷斯就着明亮的月光走了过来。 斜着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步伐而不断移动。 渐渐与女孩投在地上的影子重合。 还未到人的面前,金发青年便忍不住开口,如冰似玉的朗润嗓音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含着些怯躁,“尤安既然讨了个机会,那铂斯若是也要,王给不给呢?” 雄虫执起女孩的手,眉眼低垂,月色下,羽睫仿若镀上一层薄薄的银砂。 莹白的手背印下一枚柔软,垂落的金丝亲昵的蹭着指尖,惹来浅淡的酥痒。 两人在来的路上相遇,到达时便看到月色下,年轻的雄虫向少女表露心迹,情真意切的模样连微风都不忍打扰。 默契的,雄虫们都没出声,而是默默在一旁窥视观察,等待时机。 他们一向是最好的捕猎者,如今争相扮作猎物,只为成为女孩脚边最忠诚的驯兽。 秀气的黛眉轻蹙,柔软的唇瓣不自觉抿了一下,像是蔷薇收拢后复又绽放,江晚宁有些头疼,安慰了一个,又来了俩。 但雄虫微微颤抖的手与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还是让那颗心一软再软。 哪怕抽离出了不少情感,骨子里的东西依旧不会改变。 为避免虫子再次发狂,她很干脆的答应了雄虫,“一样,都顺其自然。” 虫子其实很好满足,瞧瞧这由阴转晴的神情便能得出结论。 还未等后面的加雷斯问,江晚宁便一碗水端平,“你若是也想要,那我也允你这个机会,大家都一样,”小姑娘再次强调,“顺其自然”。 绷紧的下颌放松,浅灰色的瞳仁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天幕未曾出现的星子原是落在了这双眼眸里。 雄虫不退反进,在江晚宁侧面站定,勾起眼前的一缕乌发,放在唇边轻吻。 黑色丝绸间偶尔泄出些红润,再下面便是托着这光滑的白色瓷器。 黑与红,红与白,勾缠着融为一体。 似闷哼似呢喃的一声声“王”,钩子般钻进女孩的耳朵。 左手依旧被铂斯紧紧攥着,细密轻柔的吻顺着手背一点点向上,像羽毛般轻盈的落在手腕,一吻一吮间瓷白的肌肤染上绮丽的绯红,似灼灼桃花盛放。 脖颈处传来痒意,原本安静将下巴搁在女孩肩上的雄虫缓缓靠近,灼热的鼻息烫的小姑娘一躲。 黏腻的触感,像是被沾水的蛛丝紧紧缠绕,不容逃避,也挣脱不开。 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气氛陡然染上热意,连温凉的月光也驱散不了半分。 江晚宁趁着头脑还算清醒,连忙抽出左手,推开脖颈处的脑袋,揪走自己的头发,猛的后退几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打住,既然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也该去忙自己的事。 正巧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不等三只雄虫反应,小姑娘逃也似的提着裙子跑开了。 也就没看到三双晦暗不明的眼眸,聚起格外一致的黑沉幽邃的欲念。 浓稠的像是沼泽,一陷进去便再也逃脱不掉。 王。 善良,温柔……世间一切美好词语都不足以赞美少女。 他们的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爱与欲的根源。 唯有用尽一切办法紧紧抓住。 第18章 醉梦 玫瑰小筑已彻底被甩在身后,绯红的小脸也逐渐平静下来,恢复成往日的莹白。 宫殿的大门前蜷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江晚宁上前几步才彻底看清。 男人坐在地上,背后靠着门边,一条腿放松伸直,另一条腿屈起。 歪着脑袋,双颊微红,一头黑色碎发微微盖住紧闭的眼睛,殷红的薄唇泛着光泽。 浅淡的酒气顺着风飘散在空气中,无声解释。 雄虫喝醉了。 “罗德里克,罗德里克,”江晚宁叫了几声也不见应答。 “还有意识吗?” 小姑娘蹲下身,越靠近,酒气也就愈发重了。 不过并不熏人,也算不得难闻。 试探着准备摸摸男人的额头,却被一只大手拦下,放在了通红的脸颊处。 另一只手上仿佛长了眼睛,准确无误的揽住女孩的腰,往怀里扣。 纤细的人儿没有任何防备,跌坐在宽阔充满热意的怀抱。 “凉,好舒服。” 微凉柔软的小手蹭过发热的脸颊,带来不可多得的凉意,雄虫呢喃低语。 他的声音很低,嗓音比往日要哑上几分,带着些酒酿的醇香,让人听了脑袋发晕,也似醉了般。 “罗德里克,你醉了。” 少女清冷冷的声音就着月色,依旧没唤醒雄虫。 脚踝处缠上一抹温凉,江晚宁扭身望去,黑色的环节状尾巴亲昵的贴在她的小腿上。 连接处是发黑的红,透着金属的幽冷光泽,罗德里克的尾巴像是一根漂亮的竹节链。 因为微微用力,白嫩的软肉从黑环之间溢了出来。 尾刺被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像个拔了牙的猛兽,看着吓人,实际没有任何危险。 少女眼底划过一抹好笑,又是攥自己的手,又是强硬的把人锁在怀里,连尾巴都露了出来,都醉成这样,还不忘把尾刺收起来。 若是她真被扎伤,毒刺蝎的毒液是剧毒,免不了吃大苦头。 强硬又克制,亲昵的不像话。 但,真在门外待一晚上,她不敢保证明天两人会不会一起感冒。 江晚宁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颊,使了些力气。 那双眼睛终于睁开,浸着露水的红眸,泛起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湿润地望着她。 雄虫身上的疏离与冷淡尽数散去,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亲了亲女孩圆润的鼻头。 “王。” “我们先进屋子里好吗,外面冷。” * 罗德里克听话的将小姑娘抱进宫殿,不是江晚宁不想自己走,奈何对方一点没松手的意思。 跟个醉鬼没有道理可讲。 尽管醉的不成样子,连身体都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摔倒,但愣是没把她放下,当肉垫也不嫌疼,只是傻愣愣的笑。 走到床边,雄虫一屁股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跟抱玩具似的,蹭着小姑娘的脸蛋。 看来还是不清醒,江晚宁无奈的伸手去够雄虫的尾巴。 黑红相间的冷物因为缠太久,都染上几分她腿上的温度。 尾巴算是大多数虫族的脆弱之处,肯定疼的很明显,掐尾巴就不信他还不清醒。 “给。” 还没够到,男人看着女孩的动作像是明白什么,懂事的把尾巴放在那纤细柔软的手心。 乖巧的不得了。 但怎么就非锢着她不让起来呢? 稍微有一点动静都不行,反而比之前搂的更紧。 少女没有丝毫犹豫,握住尾巴狠狠一掐。 眼前的视线猛的一花,天旋地转间,江晚宁被圈在地上。 柔软的地毯做缓冲,没感到丝毫疼痛,加之雄虫好好护着,她依旧在人家怀里。 想到这女孩无声的叹了口气。 精神力只能稳定精神损伤,解不了酒。 她的攻击型精神力掌握并不熟练,失手把罗德里克弄死的可能性极大。 怎么办…… 脑袋被一只大手托住,腰也被方才掐的尾巴紧紧缠住。 雄虫的瞳孔竖成一条直线,丝丝缕缕的暗色翻滚上来,摄人心魄。 盯着女孩走神的眸子。 男人轻而易举的将人抱起,依旧倚靠着床腿,不过女孩成了跨坐在紧实腰腹上的姿势。 几次大幅度动作,少女像个考拉似的抱住唯一的“大树”。 下又下不去,江晚宁不得不搂住对方的脖颈,以寻求稳定。 罗德里克将身子探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江晚宁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带着酥痒的触感。 唇瓣落下一枚带着酒气的柔软,像是被这从未体验过的触感震惊到,雄虫愣了一秒,又继续轻啄。 女孩也被惊讶到,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闷骚。 玫瑰色的唇染上晶莹,江晚宁伸出的手被雄虫轻松攥住,挣脱不开。 无奈,女孩盯着眼前的薄唇,生出几分恼怒,张嘴咬住男人的唇瓣,但也恰是因为启唇,给了雄虫机会。 湿热的大舌滑入微张的檀口,像是灵活的蛇般缠绕上女孩四处躲闪的红舌,贪婪的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鲜血不仅没能让罗德里克清醒,反而愈发疯狂。 托着脑袋的手收紧,变成死死扣住,像是野兽捕猎时咬住猎物的后脖颈般,不容半点挣扎与逃脱。 箍着腰肢的尾巴将人往雄虫怀里送,两具身体紧紧贴合。 火热的吻由浅入深,江晚宁仰头承受着这个热吻,罗德里克吻的很霸道、很凶,骨子里的掌控欲显现无疑。 夹杂着腥甜的血顺着津液交换,勾引着少女本就不坚强的意志。 酒气参杂着虫子的血,成了虫族女王最不能抗拒的酒酿。 江晚宁脑子晕乎乎的像是浆糊,手也失了力气,雄虫松开对纤细手腕的禁锢,反手与娇小的手掌十指相扣。 * 良久,罗德里克抵着小姑娘的额头,黑红的瞳孔欲念聚集又退散。 显然比起刚刚,清醒不少。 江晚宁根本顾不得雄虫什么表情,拼命吸着新鲜空气。 若不是男人放的及时,她非被憋死不可。 女孩无力的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了水的鱼儿。 唇红的不像话,卷翘的睫毛因为泪水粘连在一起,泪眼朦胧。 虽然神情依旧清冷,但终究是染上了红尘,月亮落在枝间。 平添几分妖娆。 “王,对不起,别讨厌我。” 罗德里克的手在墨色的长发间穿梭,小姑娘凌乱的头发又恢复整齐。 冰雪消融后的面容温柔体贴,但雄虫却自嘲一笑,“呵,我是个胆小鬼,也只敢在梦里请求您的原谅。” “还鬼迷心窍,冒犯了您。” “虽然是梦,也应该受到惩罚。” 在恢复意识前,他凭着本能抓住让他悸动的气息,做了混账事—— 等等,气息…… 罗德里克猛地抬起头,手指按在自己破损的嘴角处。 “嘶——” 雄虫的手劲不可谓不大,直接让嘴角血液凝固的伤口,又破了个口子。 这不是梦! 雄虫立刻恭敬的将少女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自己则跪在地上。 犹如过山车般起伏的心情,让罗德里克的面容愈发冰冷,几乎要在表面结上一层霜。 终于缓过来的江晚宁,懒懒掀开眼眸,“你彻底清醒了?” 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加上刚才的酒气,她是真的困了。 少女勉强不让自己做出在别人面前打哈欠的不礼貌行为。 “请王惩罚。” 雄虫的声音一板一眼,没有丝毫起伏,公事公办的态度。 被碎发遮住的眸子灰败黯淡,破损的唇紧抿,还时不时渗出些殷红的血丝。 原本还想着挽回他在王心中的形象,为那天的事道歉,如今是彻底没有回圜的余地了。 * “你为什么喝酒?” 因为看同族一个两个都可以无所顾忌的往玫瑰小筑跑,亲口与王诉说喜悦,也一定会得到女孩毫不吝啬的称赞。 而他连远远望着的机会都没有。 说了这些怕只会惹得少女心烦,毕竟这都是他自己的过错,理应承担。 雄虫罕见的沉默了,没做解释。 江晚宁也不恼怒于罗德里克不配合的态度。 自顾自的接着说,“尤安、铂斯还有加雷斯他们向我要了一个当侍虫的机会,” 果然话音刚落,男人猛地抬起头,又迅速低下。 莹白的小腿在过高的椅子上小幅度的晃来晃去。 小姑娘跳下椅子,走到跪着的雄虫面前,原本平整的黑金制服被蹂躏的皱皱巴巴。 雄虫第一颗纽扣不知什么时候被挣开,露出一小片锁骨,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克制禁欲的气质被打破,倒是多了几分放纵与不羁,夹杂着小心翼翼的破碎感。 让人升起些不太好的破坏欲。 江晚宁伸出手钳住男人的下巴,逼迫那双红眸看着她的眼睛。 “我猜,你也想要这个机会。” “但你为什么不说,是觉得我还在为你献出心脏的行为而生气,还是因为你方才的不敬。” 雄虫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眸子震荡,像是在挣扎。 “唉,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是我平时不够纵容你们,还是你笨呐。” 少女俯身亲了下雄虫的脸颊,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但足够罗德里克震惊的瞳孔放大,眼睫眨了又眨。 他又开始怀疑起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江晚宁看着雄虫这副表情,哪能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又顺手补上两个脑瓜崩。 “也就你这个傻子会觉得这是梦,我之前是气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方才你意识不清醒,而且及时停下来,不然真会被我直接丢出去,我也就不深究了,至于惩罚,就罚你出去巡航一个月。” 瓷白的手捧着棱角分明的脸,少女神情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迹象。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罗德里克。你和尤安、铂斯、加雷斯、萨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地位。 他们向我要,我便给。你向我要,我也会给。” 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像是砸在他快要封闭的心上。 罗德里克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已是另一番光彩。 雄虫不再逃避视线,而是彻底剖开心中的不安与纠结。 将他的小心思通通摆在明面上,只为那一句“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 “王,我喝酒是因为我嫉妒他们可以在擂台赛过后向您分享喜悦,而我不敢。” “不敢则是因为,我以为自从那件事后,我做了您不喜欢的事,您便厌弃了我。” 罗德里克缓缓诉说着这些天一直折磨着自己的困扰,声音从颤抖到平和。 说完,跳脱出当初那个纠结的心境,再看这些事,他都觉得自己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他如今最好的映照。 雄虫依旧是跪着的姿态,但无形的枷锁早已打开,脊背挺拔笔直,不再颓废丧气,又回到那个运筹帷幄、镇定自若的总指挥官状态。 他垂眸盯着小姑娘的鞋尖,扫过染了些绯色的脚踝时,那是他尾巴留下的痕迹。 颜色浅淡的几乎快要看不清,但这并不妨碍王的身上曾经有了他的印记的事实,男人眼底笑意分明,似拢了清冷的月色,光华流转。 “是我妄自菲薄,还要劳烦王特意开导。” 男人这次彻底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王的真实想法,且认错态度良好,极其诚恳。 小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事情解决完,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她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既然都说开了,那你回去吧。” 雄虫依旧跪着,并未起身,不过抬眸的模样像极了缅因猫,狭长的眸子愣是被瞪成圆滚滚的猫眼,“那王说的机会还作数吗?”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眼底浮起了然之色,还带着些几不可察的戏谑,“作数,怎么会不作数,前提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这四个字被再次强调,江晚宁实在是怕了虫子们的脑回路,不得不反复提醒。 “我自认为比较会端水,也就是公平。别忘了领你的惩罚。” 看罗德里克解了心结,江晚宁难得开起玩笑来。 她刚才可是被当成毛绒玩具一样又亲又抱,占尽便宜。 关键主人公还曲解她的意思,陷入自我内耗。 这点小小的惩罚,雄虫总是要受着的。 罗德里克不再多问什么,乖巧退下。 但雄虫深夜从王的宫殿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晓是谁传的,在虫网上又引起一番热议。 尤其雄虫破损的唇角格外引人注目,想入非非。 不少虫子义愤填膺的骂罗德里克不要脸,尽使手段勾引王。 但哪个又不在心底羡慕,明里暗里打探方法。 第19章 偷袭 “报告约翰大人,一切都准备完毕。” 银灰色的庞大战艇外壳坚硬无比,哪怕是杀伤力最大的炮弹一时半会儿都轰不开半分。 如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悄无声息的鲨鱼,趁猎物愣神,暗色背鳍便划破水面,迅速完成捕猎。 如今的星际与平静但蕴藏危险的大海无异,因为贪欲,谁都想控制无数的鲨鱼撕碎对方,无论对面是敌人还是同族。 只要挡了他踏向权力之巅的路。 年轻的军官抬手敬礼,向他们如今的总指挥官汇报进展。 里查德站着,两只手按在观察室的操作台上,粗糙的皮肤干燥如缺水的树皮,依附在枝干上,轻轻“嗯”了一声。 低垂的头抬起,望向最前方,眼球转也不转的盯着,极力想要看见那颗即将化为灰烬的星球。 奈何实在隔得太远了,远到那艘虫族驾驶——目标正是虫族主星的战艇都彻底消失在眼前。 毕竟这艘战艇是约翰家族的王牌,自然最好避免丝毫的损伤。 至少——虫族的王应该在这次战略性战役中死去。 男人自信满满的预料着结局。 想到这,不算饱满的浅色嘴角翘起,眼底是无尽的贪婪欲望。 无数小型隐形战舰,密密麻麻的向主星靠近,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企图套住这颗还一无所知的星球。 它们几乎没有噪音,外壳由虫族的甲壳制作而成,不仅坚硬,还能轻而易举的进入虫族的专属能量屏障,不惊动任何检测仪器。 里查德的眼睛死死盯着电子地图上连成一片的小红点,眼眶酸涩到再也忍不住,才眨那么一下。 * 夜深人静,一切都沉浸在甜美的梦乡,除了按例守卫星球的虫族。 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时刻注意着主星周边的动态。 随着隐形战舰越来越靠近,一切都无所遁形。 无数的炮弹射出,犹如天外流星,尾端拖着光芒。 但这是死亡之星,不仅不能带来希望,反而带着摧毁一切生机的目的降落,所炸开的地方造成不可计数的伤亡。 监控室的机器发出警报,红色的灯光不停闪烁,紧张的气氛快速蔓延。 如病毒般黏在每只虫子的心脏,身着统一制服的虫子们面色凝重,却也未自乱阵脚。 加雷斯站在显示屏前,夜间的寒气染上浅灰色的眸子,泛着薄冰般的凉意。 能量屏障完好无损,且没有摧毁任何战艇,说明战艇的外壳必定是虫族的甲壳做的。 但虫族的军队在最近半个月内陆陆续续回到主星。 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军队回归的通知,所以这不可能是虫族本身的军队。 而且数量如此之多…… 雄虫握紧的拳头,来者不善。 “即刻调集能量导弹,摧毁所有向主星靠近的不明舰艇。” “同时筑起防御屏障,通知所有虫族有外敌入侵。” 男人俊朗的面容镇定,但下颌线紧绷,拳头攥紧,青筋突起,咯咯作响。 语气带着无尽戾气,周身黑沉的气息萦绕,像是索命的厉鬼。 修长的指尖在智脑操作,向他的同事传递消息——速速赶往王的寝宫,将王转移到安全区域。 保险起见,加雷斯不得不在深夜打扰早该熟睡的少女。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加雷斯,怎么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女孩睡眼朦胧,动作迟钝缓慢,显然还未彻底清醒。 雄虫心底庆幸,战火还未蔓延到王城,留给他布置战场以及转移王的时间。 男人默默行了个礼,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表达,不惊吓到王。 “王,有不明战艇偷袭主星,需要将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偷袭?! 理智强制开机,那两个字像是在耳边炸开。 墨色眸底的迷蒙彻底退散,挂上浓厚的慎重。 “现在情况如何,可有伤亡?” 素白的手不自觉抓紧绒被,问完话后,红唇也迅速抿成一条直线。 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到底还是有些猝不及防的紧张压抑。 “发现及时,未起正面冲突,但造成些许伤亡,尚在计算中。” 雄虫的语气不可避免的沉重起来,但一切都要如实汇报,无法隐瞒。 为了不让王太过担忧,随即补充,“已派导弹炸毁,还需要些时间。” “我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 莹润的小脸多了丝苍白,江晚宁停顿了一下,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加雷斯。 但哪怕得了片刻缓冲,还是不可避免的惹上黯然。 少女声音略显无力,顺着智脑清晰的传到雄虫的耳朵。 加雷斯的心随着王的情绪也被揪起,外族偷袭,同族伤亡,少女神伤,一切的一切皆化作熊熊的怒火与战意。 他现在恨不得手撕了袭击者的头领。 但雄虫的声音却愈发柔和,丝毫没泄露出半分暴虐之气。 “我已通知罗德里克他们赶往您的宫殿,护卫也会保卫您的安全,宫殿还有紧急防护装置,遇到威胁时会自主启动,王只需待在宫殿。” 加雷斯一一解释,语速极快,但字字清晰,江晚宁很快明白自己如今的境况。 “好,我会安安稳稳待在宫殿等他们。” 身为虫族的王,她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能治愈虫子,甚至能杀人于无形。 但凡事皆无完美,变态精神力的代价便是她的身体素质甚至比不上普通的虫子。 所以少女没有丝毫逞强的念头,出去便是送死添乱,她如今最好的做法便是乖巧待在宫殿,静静等待。 几乎十分钟左右,萨琳和铂斯便齐齐赶到她的身边。 两人着装整齐但发丝凌乱,显然是急着赶过来,不敢耽搁半分。慌乱的神色在见到女孩完好无损的坐在床边才镇定下来。 罗德里克在接到通知后迅速赶往战场,并非不想去接王,只是为少女清扫到达安全地的绊脚石同样重要。 他亦相信同族的实力。 尤安知晓萨琳和铂斯去接王后,毫不犹豫地转了方向——正是战场中心。 想要快速解决,自然需要更多力量。 那两个同族绝对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王,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现在只需撕碎入侵者,从根本上拔除威胁。 柔光下,萨林仔细打量着王,取出防护衣将人套的严严实实。 “王,请让您的智脑进入防御状态。” 江晚宁听话的任由雌虫摆弄,按照提示更改智脑a001的模式。 铂斯则扭动房间墙上的一个小巧装置,地面便凭空出现一条隧道,仅能供一人通行。 一切都准备好后,“王,请您跟在我的身后。” 铂斯走在前面,江晚宁在中间,萨琳断后。 等全部都进入隧道后,雌虫按住旁边的按钮,看着门又重新合上。 漆黑的隧道只有三束智脑发出的光,照亮脚下的路。 第20章 同族相残 被炮弹轰成两半的灰色战舰,跳下来不少撑着降落伞的暗色生物。 如瀑布般倾泻进这颗星球,企图淹没一切,肢体残缺模样可怖的生物,只要还有一口气便死命往前爬。 彻底靠近后,与虫族无异的生物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嘶叫,眼神浑浊涣散,唯有行动快速利落,攻击起来不管不顾,像是没有痛觉的战争机器。 红色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雄虫停在原地,突变的利刃一时之间不知该挥向何处。 这次的敌人,竟是他的同族。 但战场瞬息万变,不给他多少思考时间,无数的低等虫便密不透风的围了过来,向雄虫扑去。 罗德里克转身,险险躲开能轻易撕破铁门的虫爪。 灰色的锐利刺破黑色衣摆,地上飘散着碎落的布屑。 金绿色的锋利螯钳在漆黑的环境中格外显眼,进出之间便是一个生命的逝去。 身体被贯穿的虫子并未立即死去,鲜血四溅,染红了地面,旁边虫子的身体,以及青年白皙的脸。 没有威胁的存在,尤安不再给一丝注意力,温热虫尸的神经尚未完全切断,依旧机械的不断抽搐。 空气弥漫着浓的近乎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微风吹散薄云,清幽月色照亮这片战场,惨白、殷红、灰暗、鲜艳揉成一团极致压抑的暴力场面。 “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如今的存在也只会威胁到王。” 墨绿制服洒上斑驳的红点,绽开一朵朵死亡之花。 两只雄虫背对背而站,不带一丝温情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你还不动手吗?” 雄虫敛眉,并未应答,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也加入收割性命的战场。 原本祥和安宁的土地,瞬间转换成了无情炼狱。 为守卫主星,守护王,奔赴而来的虫子,尽管震惊,还是没做多想便立刻加入战场。 无数的虫子互相撕咬,以杀死对方为目的,不消片刻,便堆积起如山的虫尸。 加雷斯紧盯着显示屏,看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消失大半,又出现一波跟随其后,眉头紧拧。 但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都要把王转移到安全地方。 手腕上的智脑一直与铂斯保持着通话状态,以便随时了解少女的境况。 “目前袭击王城的战舰基本消灭干净,”加雷斯的语气不见轻松,反而愈发沉重,“还有目标源源不断的靠近,铂斯你与萨琳抓紧时间护送王。” 雄虫看着快速袭来的战艇,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向虫子们下达指令。 大脑飞速运转,雄虫的声音艰涩,“最好在十分钟内完成任务。” “明白。” 另一只雄虫应答完后便没再说话,通讯里只有呼吸声与脚踏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这是最保守的时间,夜袭来的突然,怪异之处在于能突破大部分虫族防御外族的能量屏障,还是不要命的打法,本着同归于尽来的。 显而易见的一场硬仗。 但加雷斯没想到的是,情况远比他预料到的更糟糕。 当前线传来入侵者的具体消息,雄虫简直想杀了无意间将王推向危险境地的自己。 巨大的战舰上,因为年纪而头发褪色的男人看着形势向好的战局,心情舒畅。 “继续派虫子去送死,战舰不要也罢。” 里查德抓住一串钥匙,朝隐形小型战舰走去,“带一批虫子随我从后面包抄,这次兴许真如瓦伦丁那个老家伙所说,能找个替代品。” * 江晚宁虽然身体素质比之前强了太多,但高强度长时间的疾走,却也是硬着头皮咬牙坚持。 她选中的宫殿恰巧是离安全区最远的那座。 虫族此前从未遇到过如此没有防备的偷袭。 因为没有任何一次偷袭能突破虫族主星的防御屏障。 可这次偏偏…… 汗珠滑落,滴落在眼睫处,将其粘成一团。但只有彻底遮挡视线,精神高度紧张的女孩才注意到,分出些精力擦拭。 她不能拖后腿。 否则,死的便不只有她一人。 尽管心里着急上火,恨不得长出对翅膀飞出去,但在这狭小的地道里,速度依旧快不到哪里去,两只虫子都未曾催促她,反而不断鼓励着,宽慰着。 铂斯看着早已超时的路程,心沉了下去,眼中的警惕一提再提。 两只虫子几乎一前一后紧紧围绕着女孩前进,以免发生任何意外可以随时做出反应。 耳边突然响起炮弹轰炸的声音,她被萨琳和铂斯猛的一扑,紧紧护在身下。 膝盖磕碰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迅速通过神经传递给大脑,“嗯……” 耳边的爆炸声接连不断,之后便听不到任何声音,耳朵挣扎着鸣叫起来,脑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眩晕。 烈焰般的灼烧感迅速蔓延开来,如同千百只火蚁啃食着她的皮肤,灼痛像是刀子般在身上来回割剐。尘土弥漫,挡住原本清晰的视线。 江晚宁屏住呼吸忍着疼痛到尖叫的本能,狠狠咬住下唇。 萨琳,铂斯…… 智脑a001自动开启防护罩,但也仅是贴着她的身体,护住她一个人。 密道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再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女孩才挣扎着爬起来。 浅色的防护服表面染上尘土与灰烬,细小破损处的肌肤被烈焰灼伤出口子,不停流着鲜血。 很轻易的,萨琳与铂斯被她轻松的拨到一旁。 显然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 炮弹砸下个大坑,足以见得有多大威力。 虫子们用自己的身体铸起铜墙铁壁,雄虫的翅膀无力的垂着,翅膜几乎被彻底烧毁,中间被轰开一个大洞,周围是细小的伤口,只剩下个轮廓,烧焦的气味肆意飘散开来。 铂斯向外的那只手臂的皮肉早已成了灰烬,露出白骨来。 背部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萨琳情况稍微好些,但也没强到哪里去,裸露的肌肤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防护服被炸开,灰褐色夹杂着鲜血缓缓流淌。 两只虫子早已昏迷过去,眉头紧蹙,正经历着莫大疼痛。 少女迅速释放精神力,不要命般往两只虫子的身体里输送。 方才投放炸弹的战艇被虫族的导弹轰开,在天空炸成碎片,撒落下来。 这是个偏僻的地方,不见未曾碰面的敌人,也不见虫族的士兵。 一时半会儿亦没有炮弹再次降落。 必须转移到安全地方。 好在智脑a001没损坏到不能用的状态,急促的铃声响起,“a001同意接听,并将定位实时共享给加雷斯。” 清冷的女音稍显虚弱,江晚宁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王!” 突然失去联系,加上断联前的巨大爆炸声让男人的心揪起,开口的第一句是仅是确认。 确认他的王平安无事。 未等雄虫询问,女孩率先开口,“我没事,但我现在需要医疗兵救萨琳铂斯,要快。” 加雷斯下达命令的速度很快,一边向江晚宁说明情况,“这次的驾驶战舰的基本上都是虫族,但它们基本上没有自主意识,会攻击一切见到的生物。” 冷若冰霜的面孔划过思索的神色,入侵者是虫族,还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虫族。 必定有人在背后控制了这些虫子。 但,虫族只听王的命令。 王的命令…… 将所有的讯息连接在一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迅速从脑中一闪而过,女孩眸子里的暗色愈发浓重。 * 平静的只有呼吸声与风声的空间,突然传来细碎摩擦的声音。 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才把两只虫子拖到一个相对安全的隐蔽地方,江晚宁背靠着墙壁费力的掀开眼皮。 原本淡然如水的眸子,如今透着浓浓的筋惕。 精神网上,最近的虫子还离得很远,外面的只能是敌人。 阴影之下,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智脑早已调节成静音模式,小姑娘连呼吸声都放的极轻极缓。 虫子的嘶叫声靠近,江晚宁瞥见一对橙黄色的复眼,浑浊而涣散,像是烂掉的橘子。 这是一只低等虫。 精神网上并没有眼前这只虫子的光点,它也没有攻击的意识,仅是守着。 依照之前的猜测,它极可能是只侦查虫。 凭借虫族对王天然的感知力来搜寻她的位置吗? 少女稍稍思索片刻便释放出精神力,缓缓渗进这只奇怪虫子的身体,脑中的精神网,最靠近的地方,出现一个灰暗的光点。 忽明忽暗,像是将要熄灭的烛火。 江晚宁想要触碰,却被一层厚厚的,玻璃似的透明物质挡住。 虫子接收不到她的精神力,显然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精神力化作利刃,狠狠朝玻璃劈下去,玻璃出现了蛛丝般的网状裂痕,但并未彻底碎开,甚至没有一道豁口,能让她的精神力渗进去。 小姑娘继续注入精神力,重新凝结的剑锋芒毕露,带着无尽的气力劈了下去。 终于,玻璃碎了一地,那晦暗的光点不再闪烁不定,而是安安稳稳站在她的精神网上。 “嘶嘶……嘶……嘶嘶” [王,危险,躲起来。] 灰褐色的虫子逐渐清醒过来,立刻切断与其他同族的联系,灯笼大的眼睛凝聚出有意识的光芒,焦急的嘶叫声在脑中自动转换为能听懂的语言。 但已经来不及了,江晚宁看着眼前与正常人类无异的老男人,眼中划过了然的神情。 苍白如纸的脸庞没有血色,但浅色的衣衫却被彻底浸红,整个人诡异的平静,仿佛从地底爬出,透着无尽的戾气。 女孩将虫子护在身后,看着对准她脑门的能量冲锋枪,隔空一抓,那东西便成了废铁。 江晚宁有些可惜,她如今只能破坏些死物,当初扼住活人脖颈的能力到底找不到了。 不然,她能当场把这个人碾碎。 * “虫族的新王倒是比我想的厉害些,也不枉我亲自踏上这块肮脏的土地。” 里查德毫不在意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手中的通讯设备响起一阵不同于普通虫族的嘶叫,轻柔又尖锐,带着不容拒绝的精神力传了过来。 那储存精神力的石头与她送给虫子们的没有区别,但如今装着的却是另一位王颇为暴虐的精神力。 那是虫族的王命令虫子们的特殊叫声,印刻进基因,从江晚宁成为王的那一刻起便会的虫语。 所有虫族不能拒绝的咒语。 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精神力,她本就在硬撑,如今虽不到强弩之末的程度,但到底没有碾压的底气。 虫子们飞蛾扑火般蜂拥过来,无数块小玻璃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她精神力一时半会儿所不能斩碎的玻璃罩。 护在身后的虫子重新站在了小姑娘的面前,同族的螯钳轻而易举的划烂它的甲壳,刺穿它的身体。 那双明亮的眸子又成了涣散的模样,不过这次是因为生命的逐渐消失。 本该激发出的破坏力呢,精神力化作的毁灭上哪去了? 江晚宁只能无力的消耗着所剩不多的精神力,维持虫子岌岌可危的生命。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如断线的珍珠,滴在虫子的身体上,溅起极小的水花,少女的眼尾被仇恨的火焰熏红。 她恨自己的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虫族同族相残。 她更恨发动这场战争的人。 想着避战能换取短暂的安宁,如今却成了敌人入侵的切口。 男人拨开虫群,看着被虫子禁锢住一动不动的少女,咧嘴大笑,眼中尽是疯狂之色。 “咔哒”一声,江晚宁无力挣扎,纤细的脖子被套上一个电子颈圈。 手上的智脑被无情剥离,扔在地上。 “不必通风报信,我会送你去见它们。” 看着少女姝色容颜,里查德难得多了几分“好心”,提醒道,“我劝你不要挣扎,否则断了脖子也是说不定的事。” 随即想起眼前这个似人怪物的身份,不禁嘲弄,“要我说,虫族也不过如此,你们的前任王是这样,” 枯树皮般粗糙的大手钳住女孩的脸,浅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双年轻的眼睛,“你也会成为前任女王那样的存在,其实想想看,那何尝不是一种永生呢,你说是吧。” 这双眼睛相当漂亮,反正那机器只需要女王的脑子,到时候他一定亲手把这双倔强又不屑的眼睛挖下来,当作彻底统治虫族的战利品。 里查德漫无目的的想着,反正如今的场面尽在掌握,连虫族的王都在他手里,依照虫子们对王的忠诚,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21章 逆转 这群人的动作极快,男人摆手示意旁边的士兵,几人看指挥官的眼色便走上前想钳住女孩的手。 江晚宁跪坐在地上,轻柔的放下倚靠在她怀里的虫子,又看了眼因保护她而昏迷的萨琳与铂斯。 只要眼前这个人不下死手,虫子们的伤会慢慢疗愈,至少性命无忧。 双手撑着地面,灰尘粘附在手心,少女费力的站起身,躲开几人的动作。 “他们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里查德。 萨琳与铂斯因为过重的伤势,甚至还未清醒。 男人耸肩,精明的眼珠转了几转,“好吧,我满足你的要求。” 虽说已经控制住眼前的稚嫩的女王,但惹急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那位旧主都到那般状态都没有寻死的念头,当然被彻底控制住,没法自我毁灭也是一部分原因。 不过,这位新王的性格他还没摸清,若是一不小心死了,他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几只小虫子的性命而已,没什么太大的价值,再说掌握了女王也就相当于扼住所有虫子的喉咙。 “还有,不必那么大阵仗,我可以自己走。” 说罢,少女挺直脊背头也没回的朝战艇走去,破损的衣物随风飘扬,每走一步,便在尘土之上种下一朵血花。 里查德毫不在意江晚宁的强硬态度,毕竟身为虫族的王,落得这般下场,足以他好好炫耀的了。 也没必要去争,撂脸子,回到联盟星球各种各样折磨人、折磨虫族的手段,有女孩好受的。 说是这样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张善解人意的面孔来,示意身后的卫兵,“跟上!” 强硬的语调听不出一丝笑意。 浅灰色的战舰大摇大摆的盘旋在虫族会议厅的上空,毫不顾忌焦灼的战场气氛。 铁皮门开启,江晚宁站在最前面,双手被绳索绑在背后,旁边站着两个看守,密切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少女的视线向下投注,因为脖子上的颈圈,彻底隔绝掉她的气息与精神力,如雨滴落进大海,引不起半分波澜。 只要她有半分想使用精神力的念头,颈圈便向里收紧,窒息的感觉随时而至。 枪林弹雨中,模样并无二般的虫子们自相残杀,残肢断体散落在各处,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渗进土壤。 清冷的月光今夜格外明亮——像是被擦拭过般,足以照亮一切凄惨与罪恶。 却无法驱散她内心的阴霾。 没有任何一方停下来,血腥的场面还在继续蔓延。 一切的一切皆倒映在那双墨色的瞳孔之中,纤细的手握紧,指尖嵌进掌心的肉里。 但少女的内心早已痛到麻木,像是被针反复穿刺,来来回回没有尽头。 不知用了什么扩音设备,她听到男人的声音波纹般一圈圈向外扩散。 “你们的王如今在我手里,还要接着打吗?” 随着声音的传播,虫群立刻停下动作,抬头朝天空望去。 不同颜色的眸子直愣愣的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甚至因为角度问题,不少虫子看不见一丝一毫。 小姑娘模样灰扑扑的,脸上沾满血污,衣服破烂不堪,看不出往常端坐在王座上的清冷典雅,也没有闲坐在玫瑰小筑温柔随和的模样。 但女孩的脊背挺直,眼神流露出浓重的忧伤,仿佛悲天悯人的神女。 战舰一点一点向下,为了让虫子们看的更清晰些。 渐渐的,虫族停了下来,但攻击的一方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趋势。 虫子们本就遍布伤痕的身体,又增添新的伤口。 加雷斯终究是追赶上来,他到达时恰巧敌方的战舰起航,地面除了无数虫子的尸体,远处是两个昏迷的同族,还有个残留着王的精神力的虫子外,不见女孩。 显然,他来的太迟,王已经被捉走。来不及悲伤与愤怒,雄虫一边让底下的虫子照顾伤者,一边带着军队追了上去。 一路到了这里,看到小姑娘浑身都是伤的站在敌方战舰上。 雄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都在发抖。 情感和理智疯狂拉扯,舌尖出血的剧烈疼痛感才让理智占了上风。 他究竟是有多蠢笨,才将王置于危险之中。 里查德将扩音设备递到“人质”面前,笑意盈盈的期待着女孩说出投诚的话。 “不要停,我命令你们。” 江晚宁开口说出来到战场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像是沙砾互相摩擦被碾成粉末后拼着最后力气发出的。 气力不足到虚弱的声音,却字字透着强势与不容拒绝。 尤安与罗德里克不可置信的盯着本该待在安全区的王,手下的动作愈发狠戾。 还有些虫子因为王的这一命令陷入纠结与挣扎。 为了王,它们心甘情愿献上生命,哪怕因此战败,被奴役,被驱使。 只要有王在。 但女孩的命令却在挑战着它们刻进基因里的认知与情感。 男人夸张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看着还没彻底停手的虫子,眼中燃起怒火,粗糙的手掌狠狠掐住少女的脖颈。 里查德的身形相当高大,很轻易便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女王提起。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男人收敛起虚伪的温和假面,狰狞的模样比虫子们不知丑陋多少,声音阴沉晦郁。 身体一点一点移到战艇之外,整个人完全悬空,随时都有下坠的危险。 这种感觉相当清晰。 看到王危险的处境,虫子们几乎目眦欲裂,尤安、罗德里克、加雷斯都迅速向战舰靠近。 那个老东西怎么敢! 少女的嘴角突然绽开一抹笑,男人不明所以,刚想收紧,便觉得虎口蓦地一疼。 剧烈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女孩像一片落叶般迅速下坠。 过于震惊的情绪根本掩藏不住,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她不要命了吗?! 在漫长的人生中,男人从未遇到过这般做事癫狂的王——能够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虫族的王,那可是无上权利与地位的象征。 仅是使用了一点点微小的精神力,脖颈处的圈便迅速缩紧,内里细小的钉子刺进皮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下滑。 浑身上下的伤口,她都快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了。 “尤安……” “加雷斯……” 原本在战场厮杀的虫族青年不知何时化作一只金绿色的巨型虎甲虫,速度快的只能看见残影,几个弹跳跃起,便来到少女身边。 江晚宁却是被蛛丝一样的东西缠绕起来,稳稳接住,没有半分颠簸的感觉。 手心之下是长有绒毛的灰色甲壳。 直觉告诉她,这是加雷斯。 来不及多想,小姑娘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翩然而至的尤安。 锋利的爪子如少女所愿,几乎在瞬间划破那个禁锢人的颈圈。 却没在流血的脖颈上留下半点伤痕。 战场的形势瞬间逆转。 里查德想象的虫族女王坠亡的场面没有发生,娇小的女孩坐在灰色的巨型狼蛛身上,模样狼狈,却笑容灿烂。 第22章 反击 “请为我献上胜利。” 江晚宁的声音不大,却是她为数不多的强硬命令,顺着周围的虫子向外扩散,情绪激动的虫子们声音响彻云霄,“为王献上胜利!” 这声势极大,几乎惊天动地的呐喊,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所有虫族的血性。 王的平安给虫子们打上一剂强心针,罗德里克虽没接到少女,但见人完好无损,便挥舞着手中的利刃,继续厮杀。 身后的尾刺仿佛长了眼睛,释放出的剧毒顷刻间便要了无数条性命。 站在战舰之上的里查德脸色黑沉如墨,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才想明白那年轻女王的打算,故意激怒他,然后趁机逃脱。 可笑他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诞生甚至没有一年的小小虫族欺骗,让愤怒蒙蔽了双眼,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能活捉成,还让她回到了虫群。 如今只能趁乱用硬手段,杀了她。 否则,以后再难找到机会。 “让剩下的战舰都赶紧过来,只管破坏,杀了虫族女王。” 男人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冷的像淬了冰。 * 扩音器的嘶叫声开到最大,石头里储存的精神力瞬间释放到各处。 那些被控制的虫子痛苦的嘶叫出声,紧接着便是更凶猛的攻击。 被砍成两半的躯体还挥舞着利爪,生命顽强到恐怖的地步。而虫族鏖战已久,身上布满伤口,尽管它们拼了命为王而战。 但面对着同样拼命,甚至不要命的同族,到底有些力不从心。 上空密密麻麻的战舰被炸毁,接着便又出现一批,无穷尽也。 从暗色战舰里倾倒在地上的虫子只增不减,弥漫半空的硝烟和低垂的灰白云影混杂一处。 无数威力惊人的炮弹犹如急风骤雨般,从空中呼啸落下,轰然炸开一个个巨大的凹坑,原本平坦的地面如今坑坑洼洼。 旁边是被炸的血肉模糊的虫骸,残肢断臂渗出猩红的余血,逐渐冰冷凝固,在月色下闪着幽光,斑驳昏黑,分不清敌方还是己方。 战场上的激光束比流星还要明亮,织就的却是死亡的密网,素白穿过灰暗的虫体,带出殷红血雾,却不被沾染半分。 火光照亮每一张或麻木无感或清醒亢奋的面孔。 清冷月色之下是一场血与火的生死场景。 死神提着镰刀,平静的收割着这场因为一己私欲而爆发的战争中的无辜生命。 里查德看着这幅场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即使被虫族的女王算计一道,但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约翰家族的战舰几乎都被他调集过来。 因为有瓦伦丁的支持,联盟星球饲养的虫子,一半都投进了这场战役。 虫族的新王再聪明又能怎么样,始终改变不了虫族如今势弱的现状。 更何况女孩虽然逃脱,也付出不小代价。才经历过轰炸,又强行使用精神力,禁锢颈环的惩罚。 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如今尚且清醒,估摸着也是硬撑罢了。 他带来的可是整整五十万的虫子。 加上精良的武器装备,谁与争锋。 不说虫族数量骤减,分散在主星各处,一时半会儿能赶得上吗? 男人自信满满,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这次,他要彻底把虫族的主星夷为平地。 江晚宁被迅速转移到虫族的主舰上,这里有着最坚固的防御,是目前能找的最安全的地方。 加雷斯将少女放下后并未化作人形,而是用毛绒绒的螯肢轻轻碰了碰王柔软的长发,“别怕,王受到的伤害会一一讨要回来,我们定会为您献上胜利。” 雄虫虽然努力收拢身躯,但依旧拥有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声音与可怕的外表完全不同,轻柔而自责。 光滑的地面倒映着加雷斯的模糊影子,小姑娘站在他的身边,显得格外较小。 染上鲜血与尘埃的手握住那庞大螯肢的前端,贴在自己的脸颊处,绒毛并不柔软,反而有些刺人,“要平安。” 江晚宁轻声嘱托,浅灰色的狼蛛有八颗眼睛,与人形时的灰色不同,而是纯正的黑。 圆滚滚的,不会眨,更不会像人一样灵活的转动。 如今只会直愣愣的盯着人,寻常人看到这幅场景,非要吓哭不可,然而小姑娘早已习惯,况且她心底清楚,这群可怕的巨物不会伤害她。 想要她命的反而是曾经的同类,谁都不能怨,毕竟她现在确实不是人类,而是一名虫族。 “好。” 雄虫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 治疗室陆陆续续抬进来不少伤员,旁边的疗养仓一直亮着,江晚宁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雌虫身上的伤都结痂愈合,要不了多久便会醒来。 雄虫胳膊上的白骨重新长出血肉,但脸色依旧惨淡的难看,蝶翼被收了回去,看不清到底有没有痊愈。 那只被她用精神力唤醒的低等虫倒是醒的快些,自从看到她后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嘶嘶……嘶嘶……” [因为王的精神力,所以好的快。 我和它们一样,出生在那个漆黑的地方,被饲养长大,从小受那个机器的指挥,直到今天才遇到王。 在来这之前,我们便被下达了毁灭看到的一切的命令,哪怕没有石头里的精神力,我们依旧无法摆脱控制。] 许是因为精神力的影响,这只低等虫思绪清晰,向江晚宁介绍了那群虫子的由来。 所以光毁了那个石头没有用,必须彻底唤醒这群虫子,才能阻止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女孩缕清关系后,找来无数支营养液,仰头朝嘴里灌,喝到撑为止,迅速躺进治疗仓。 她必须快速恢复自己的精神力,营养液与治疗仓虽然对她的精神力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事态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个小时后,如果我还没清醒过来,你就强制把我唤醒。” “嘶嘶……” [好的,王。] 两个小时的休眠时间过去的极快,江晚宁是被虫子叫醒的,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伤痕几乎都被疗愈,但精神力却只恢复了最多一半。 透明的玻璃打开,仓中的人撑起手,从治疗仓里坐了起来,视线转移到旁边,萨琳与铂斯的位置早已没了虫子的身影。 “嘶嘶……嘶嘶……” [它们醒来后便出去了,还让我要照顾好王。] 柔软的手落在头上,虫子有些受宠若惊,身子僵了一瞬。 “你做的很好。” 取来新的防护服穿好,确保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江晚宁走向主舰的控制室。 金色长发印入眼帘,雄虫面色凝重,有条不紊的熟练下达命令。 女孩下意识的望向铂斯的后背,只因那对蝶翼破损的实在过于惨烈。 华美的翅膀如今只剩下些许根部,无力下垂,治疗仓中没看到只是因为那庞大硬生生被烧断,被脊背挡住。 “王,不必担心,等战争彻底结束,它会慢慢恢复过来。” 男人转过身,嘴角是一如既往的完美弧度。 “不想笑或不能笑便不用笑,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因着受伤,气色不佳倒在脸上显出几分勉强来。 江晚宁的话音刚落,男人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连眸子都亮的惊人。 一声轻笑在耳畔响起,“并非勉强,而是我一见到王便欢喜难抑,总想着展现出最好的那一面给您瞧。” “情况现在怎么样?” 本着关心的念头,没想到竟然闹出个乌龙,但早已习惯的少女也没多少尴尬,而是非常自然的接着询问。 “不容乐观,但虫族有把握为王赢得胜利。” 雄虫也顺着改了话题,讲到正事时,认真严谨,既没夸大也未彻底悲观。 但若真如雄虫所预料的,那这胜利必定要用无数条生命换来,虫族也会遭受到重创。 “铂斯,等下替我活捉了那个人类长官。” “这场战争由他们开始,理应由我们来结束。” 雄虫还未回答,江晚宁便释放出所有的精神力,磅礴的精神力如细密的雨,迅速覆盖住战场的每一只虫族。 第23章 唤醒 柔和的精神力似朦胧的雨,治愈着一切受伤的虫族。 精神上被控制的虫子亦愣在原地,像是卸去发条的机器,一动不动。 脑中的理智不断拉扯,原本眼神空洞的虫子们如今浑身颤抖,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旁的虫子感受着王的精神力,不敢轻举妄动。 喧闹嘈杂的战场被一双纤细柔软的素手亲自按了暂停键。 尽管看不见那道稚嫩的身影,但所有虫族几乎心有所感,望向同一个方向。 庞大的主舰如守护神般屹立,但它们知道,会不顾一切保护虫子的只有那位年轻的王。 有之前唤醒虫子的经验,江晚宁这次显得熟练不少。 女孩面色镇定,屏息等待。 被精神力所覆盖的所有区域,逐渐出现无数个闪烁的光点。 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将它们拢起来,与外界隔绝开。 江晚宁“看着”这壮观的景象,不疑有它。 原本柔和的精神力快速凝聚,气场全开,一把锋利的镰刀逐渐显形,弯月形的刀刃,连接着巨大的手柄。 镰刀随心而动,泛着寒光的薄片,从中间切割,留下一道发白的痕迹。 一次不成功,两次亦没成功…… 一下一下,本该快速挥过的利刃,却实实在在用蛮力凿开一道口子。 刀片与玻璃在一次次摩擦中,变钝,布满细小的豁口,不复先前的平滑。 本就没恢复多少精神力,为了打碎这块囚禁着无数虫族的玻璃罩,而彻底抽干抽尽,如山倒的疲惫压在瘦削的肩上。 眼前时不时闪过昏黑,小姑娘仿佛才从水中打捞上来般,冷汗浸湿脸颊边凌乱的发丝。 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如今更是半分血色也看不到了。 但她还是站着,即使因为脱力而双腿打颤,像是一座雕像,机械的维持着不变的动作。 若王是虫族所选,生来注定,那她便要担起这份责任。 做一座灯塔,迎接流浪太久而忘记归家之路的虫子。 只为不辜负它们曾给予她的纯然善意。 精神力的损耗直接反噬到身体,喉间涌上一抹腥甜,被女孩强行压下。 瓷白的手指狠狠一抹,宛若水底浸没的黑曜石般的清亮眸子透着倔强。 江晚宁拼尽最后一丝精神力,为那把镰刀做磨石,只想让它锋利些,再锋利些,彻底斩碎囚禁虫子们的牢笼。 她虫族的子民,哪怕死,也应明白自己的身份,而非浑浑噩噩的被它族利用,将利钳挥向同族。 “哗啦”一声,玻璃上出现蛛丝般的裂纹,很快蔓延到各处,完整的玻璃罩顷刻间碎成小片。 清脆的声响仿若来自天际,如昏暗的房间投进一束阳光,温暖明亮。 沉睡的虫子们被这光唤醒,沿着它的指引,向上攀,终于见到真实的天地。 眼神浑浊麻木的虫子被注入灵魂,这一刻,它们想起来了,自己并非是被饲养在昏暗房间里的奴隶。 它们是虫子,但并非最低贱的存在。 它们有同族,可以享受正常的生活,不必被当个物件对待。 被奴役,被驱使,甚至被剥掉外壳,榨干一切可利用的价值。 耳畔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带着无尽怜惜与宽慰。 “欢迎回家。” 是啊,回家。 它们用了两百多年,不知多少代同族的性命,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 虫子们本没多大的情感波动,但此刻几乎抑制不住想哭的情绪。 原本炮火纷飞的战场,此刻却透着宁静与祥和。 摆脱控制的虫子们也不管是否认识对方,便狠狠抱住眼前所见的一切。 触角激动的颤抖着,小心翼翼的互相触碰。 生怕这是一场梦。 萨琳一脸嫌弃的看着扑进自己怀里哭得没完没了的雌虫,刚才对方比刀还快的螯钳还差点刺穿她的胳膊。 尽管如此,她还是任由对方像只无尾熊般挂在自己身上。 看着就是一只年纪轻轻的小雌虫,她不跟这只小东西计较。 取走无数条性命的手,此刻略显僵硬的轻拍小姑娘单薄的脊背。 明艳动人的五官纠结的拧在一起,金色的瞳孔却没半分不耐。 萨琳学着王的语气,哄着怀里的小家伙,“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但雌虫显然没学会,奇怪的语调像是冰箱冻了半个月的鱼,突然放进微波炉解冻一分钟就拿出来。 看似柔软,实则僵硬无比。 一旁的罗德里克看着同僚窘迫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红玛瑙般的眸子此刻通透晶莹,流淌着纯然的笑意。 女郎狠狠的瞪了一眼没有眼力见儿的雄虫,旋即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小同族的眼泪。 一方洁净的手帕递了过来,雄虫蹲下身,平视着彻底恢复神智的同族,“用这个擦擦眼泪吧。” 被眼泪洗涤过的眸子格外透亮,罗德里克瞧清了女孩的眼睛。 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闪过一抹羞怯,还是鼓起勇气冲他一笑,“谢谢。” 萨琳终于得以脱身,安安稳稳将小姑娘放在地上。 瞧着那张天真烂漫的面孔,以及稚嫩的话语,雄虫身上淡漠疏离的气质倏地消散,嘴角微微上扬,“你最该感谢的理应是王。” 最后一个字从心底而出,在舌尖反复辗转勾绕,几乎是叹咏出声。 棕红长发的雌虫稍稍整理了一下被弄出褶皱的制服,柔软细腻的手掌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我们不过听从命令,是王用自己的精神力把你们唤醒的。” “现在该是轮到我们反击了。” 萨琳与罗德里克的瞳孔中同时划过暗色,利用虫族来攻打虫族,这笔账要一一清算。 江晚宁在用精神力彻底粉碎玻璃罩后,放心的昏睡过去。 她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相信虫子们会处理好一切。 铂斯立即伸手接住少女瘫软无力的身子,湛蓝色的眸子溢满心疼。 王为了虫族几乎将自己彻底掏干掏净,他又怎能不为此动容叹息。 看着少女安安稳稳躺在治疗仓里,雄虫转身,执行起王昏迷前安排的任务——活捉那个人类。 里查德早在想引爆炸弹同归于尽时,便被尤安与加雷斯控制住。 原本不可一世的指挥官现在如丧家之犬般被蛛丝死死缠住,动弹不了一点。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新王能解除旧王对虫子从小的精神控制。 这次战争,他信心十足,旧王的录音以及储存旧王精神力的石头,一个都没落下,压根儿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本来带的同族军队就少,虫子们彻底清醒后,战舰很快便被占领。 他也被彻底禁锢住,几小时前用在虫族女王的那一套,现在又在他的身上一一重现。 里查德感受着脖子上的颈圈,眼底全是难以置信与不甘。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24章 收取利息 男人侧脸直接接触地面,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跪趴着,瞳孔倒映着冷色地板上越来越近的黑亮军靴。 无法抬头,更无法挣脱,以他的视角来看,墨色的鞋底沾染了些许尘埃与血污,像烙红的刑具,一点点靠近他的手。 最后狠狠碾了上去,十指连心,多少年来的尊严让他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只闷哼了一下。 雄虫神色冷漠,大海般的瞳孔上蔓延着网状的红丝,浑身萦绕着晦暗的气息。 哪怕身着素色,也掩盖不了半分黑沉,反而愈发明显。 成片的虫子围做细密的网,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们的眼睛。 “王吩咐要活捉他,”里查德暗自松了口气,刚要庆幸,便被接下来的话彻底打入深渊。 “也就是说,只要不死就行。” 说罢,脚底的力气猛地一重,他的手骨硬生生被这只可恶的虫子踩碎。 男人再也忍不住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啊”的一声惨叫,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刺耳。 “真吵。” 容貌精致的青年轻轻蹙眉,金色的虹膜透着不耐。语气却十分平静,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伸手拿过一旁同僚手中的控制器,将开关打开。 罗德里克微微挑眉,看着手中的控制器瞬间易主,未多说什么,仅是静静观望。 男人脖子上的颈圈快速收紧,锋利的密齿般的排钉刺进皮肉,鲜血便滑落下来,染红了身上裹着的白色蛛丝。 不再有新鲜空气进入肺部,使得男人原本惨白的脸,发青发紫,十分可怖。 完整的话已然说不出半句,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挣扎声,小而急促。 掐着时间,尤安关闭装置,把遥控器丢给罗德里克,“我去看看王。” 同样身为军团长,他不似青年这般容易脱身,曾经的指挥官身份,俨然给他增添不少任务,后面还有着一堆事等着处理。 罗德里克抬眸看着依旧停留在原地的同僚们,还有转身要走的青年,眼底划过一抹无奈的笑。 果然被王所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它们这些“老虫子”身上的事务非一时半会儿能卸的干净。 不过尤安留在这确实没多大必要,倒不如陪在王的身边。 几只高等虫难得都没任何异议,它们现在想的只有快速解决,然后光速去找小姑娘贴贴。 * 雄虫转身离开,没再看地上半死不活的人。 “你们有本事杀了我,啊,有本事杀了我啊!” 萨琳颇为羡慕的看了一眼潇洒离去的雄虫,见里查德还是这般吵闹,一脚踢在男人腹部,“老实点,别耽误我的宝贵时间。” 男人歇斯底里的嘶哑吼叫传进了青年格外灵敏的耳朵。 雄虫甚至连停顿都未曾出现,面色如常的下了敌方战舰,方向明确的朝主舰走去。 要不是王吩咐要留活口,他非将那人切成小块,剁碎扔回联盟星球。 尤安将自己收拾一番后,轻手轻脚的踏进一间奢华到极致的房间,这是在设计主舰时特意为王准备的休憩处。 柔软洁白的地毯覆盖住整个房间,温度也调到最适宜女孩身体的状态,光线昏暗下,并不影响青年良好的视力。 他一眼便看见华丽床榻之上昏睡的少女,安静而美好。 此刻,雄虫连呼吸都放的极轻,一头浓密的墨绿碎发走动间甚至不见抖动。 青年小心翼翼的坐在地上,脑袋趴在床尾,感受着王的气息。 眉宇间的郁色渐渐消散,愉悦与欢欣提起紧抿的薄唇,爬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像是夜幕之下的星星。 迟到的疲倦排山倒海般袭来,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他缓缓阖上眸子,心里还念叨着: 王,尤安替您收了些利息,愿您好梦。 * 江晚宁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幅奇特的画面。 以她的床为中心,趴着好几个颜色各异的毛绒绒脑袋。 虫子们竟然围着她睡着了。 而且看样子睡的还十分沉,她坐起身都没能吵醒他们。 左边的金发是铂斯,右边红棕色卷发是萨琳,尤安则趴在她的脚边,睡的香甜。 目光向远处望,罗德里克与加雷斯蜷缩在房间的角落。 明明姿势算不上舒服,甚至别扭,但这几只虫子坚决不回自己房间,反而来她的房间打地铺。 虫子们尽管衣着整洁,但依旧难掩面上的疲困。 好吧,是曾经听说过,在王的身边,有利于虫子伤势的恢复。 于是女孩又悄悄缩回被窝,闭目养神,打算等这几只自然清醒。 江晚宁彻底睡饱,思绪也变得清晰起来。 之所以留下敌方的性命,是因为她要弄明白联盟星球饲养虫族的真正内幕。 根据那个男人的说法,可以推断出前任虫族女王并未彻底死亡,而是以一种非常规的形态延续生命。 而且他的目的是要活捉新任女王做前任女王的替代品,继续饲养控制联盟星球的虫族,甚至以此彻底奴役虫族。 这次她险胜一筹,那下次呢? 江晚宁不敢保证这样不幸中的万幸下次还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唯一的也是最保险的解决办法便是主动出击。 “王,您醒了,身体还难受吗?” 要判定一个人是否真正进入睡眠状态,通过呼吸便能察觉。 而很显然,江晚宁的呼吸并不算平稳,尤其想到攸关虫族未来之事时。 虫子们几乎同时醒来,但铂斯却凭借地理优势,率先表达自己的关心。 见大家都清醒过来,女孩坐起身,“不难受了,好多了。” 加雷斯走到旁边,把最外层的窗帘缓缓拉开,还留了一层薄纱。 太阳透过来并不刺眼,反而十分柔和。 萨琳则像个孩子似的,站起身一屁股坐在床榻边,却没使多大的力气,轻轻搂住小姑娘,“王,我会变得更强,一定能保护好您。” 江晚宁伸手轻轻拍了拍雌虫的后背,“你一直将我保护的很好,” 葱根似的指尖刮去女郎眼角晶莹的泪水,“我相信你,不难过了。” 王疼惜的目光令雌虫浑身战栗,方才的眼泪确实是真情流露,但她平时几乎不怎么落泪,因为没必要。 直到她从王的身上知晓了一件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用眼泪赚取王更多的注意力,也就顺理成章了。 率先赢得王注意力的虫子,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雌性同族享受着少女柔软的怀抱,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只是这心底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第25章 沉重的事实 “王,攻打主星的人已经被彻底控制住了,如今关在秘密监狱。” 雄虫见王的注意力已然彻底放在雌虫身上,浅浅微笑,平和的说出这段话。 “嗯,你们做的很好,我现在就想去问他一些事。” 联盟星球派兵攻打虫族失败的消息肯定会迅速传回,方才在脑子里想的那些也都需要解答,她要快速理清状况,调整部署。 不能再一味退让。 小姑娘扶正萨琳,便打算下床直接奔往监狱。 身上是一件长袖长裤的休闲睡衣,样式简约,外穿出去也没什么。 时间紧迫,“我这次睡了多久?” “5天零8小时左右。” 一旁的罗德里克稍稍思考片刻,便计算出具体时间。 江晚宁听后,动作更快,但四处张望间竟不见自己的鞋子。 才想光脚下地寻找,便被一双大手握住脚踝。 她的脚稳稳落在不知何时跪在床前的雄虫的大腿上。 足底的肌肉健硕结实,因着下蹲的动作,裤子的布料紧紧贴合,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 “您的旧鞋损坏的厉害,已经被拿走处理了,新鞋放在鞋柜里,我瞧您没往那处看,便擅作主张自己拿来了。” 浅灰色的眼眸一瞬不错的望着少女,表情与语气都十分谦逊。 “我能为王穿鞋吗?” 像是预判了王在他上一句问题之后的答案,他这一问直接与少女的“嗯,谢谢”重合。 江晚宁原是回答雄虫之前所说的话,哪知如此凑巧,几欲开口,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因为面对虫子期待的几乎发光的眼睛,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王的默许让跪在地上的加雷斯心脏再次软的一塌糊涂,忍着心中的窃喜。 男人轻柔的托住小巧的脚踝,将鞋缓缓送了上去。 因为个子在虫族里偏小,她的脚甚至没有本就身型高大的雄虫的手掌大。 尽管加雷斯的方法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新鞋总会有些不合脚。她的脚并未到鞋子的顶部,没有踩实的感觉,江晚宁想着下去再做调整。 但显然,虫子的细心程度体现在方方面面。 雄虫稍稍后撤了些,当女孩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下地时,那道平淡稳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王若觉得没穿实,可以将我的腿当作地板踩,直到鞋与您的脚完全契合为止。” 可明明下地更方便些! “王交予我的一切事务,必须完美执行。” 江晚宁的视线从自己的鞋转移到男人的面孔上,果然看到了执拗的认真。 生怕又触及到虫子不知哪根敏感神经,一言不合便发疯,对于这种小事,她一向没什么太大意见。 墨色的鞋底踩在穿着同色系裤子的大腿上,无尽的黑色中只余一小片雪白。 并非吞噬淹没,而是以身为墙,小心翼翼的守护这一抹不同的色彩。 雄虫紧绷的大腿真不比坚硬的地板柔软多少,江晚宁也没敢使劲,仅是试探性的踩两下。 不过很快便被抓包,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多了些她不敢细究的热烈,赤裸裸写着两个字,“用力”。 女孩一咬牙,一跺脚,终于把鞋子彻底穿好。 脚真正踩在地板时,江晚宁长舒一口气,从来不知道,穿鞋都能穿出一身汗来。 加雷斯神色如常的从地上起身,站在一旁,面对同僚或明或暗的嘲讽他通通理解为嫉妒,视而不见。 看出女孩的心急,尤安施施然走到她的身边,“王,我速度快,护送您好吗?” 端水便是这样,不能厚此薄彼,江晚宁点点头,没有拒绝。 虽然也有交通工具,但就像她可以自己穿鞋一样,虫子们的总是喜欢在有关王的事情上亲力亲为。 得到肯定答案后,青年脱下外套,披在娇小的肩膀上。 “风大。” 长款制度大衣将小姑娘包裹的严严实实,江晚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还是少年模样的尤安逃命时刻。 她感受着自己被轻轻抱起,坐在雄虫结实的臂弯,耳边是亲昵的私语,“王,请您搂紧我的脖子,” 感受到脖颈处的温软,阳光般的眸子微弯,嘴角也是愉悦的弧度。 “我们出发了。” 耳边微风习习,尤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移动,但她却没感受到丝毫颠簸与不适。 * 江晚宁坐在柔软的椅子上,身后是一路从宫殿跟到这儿的虫子们。 里查德的状况不算太好,手无力的垂着,脖子上的血痕才结痂没多长时间,整个人萎靡丧气,还是昏迷的状态。 江晚宁叫来铂斯,在他耳边小声吩咐。 只见雄虫背后突然生出华美的蝶翼,忽闪几下,便有晶莹绚丽的粉末落下,随着呼吸被禁锢住的男人吸入身体里。 大约过了十分钟,架子上的人悠悠转醒,只不过眼神没了先前的锋芒凌厉,像是陷入梦境般迷茫空洞。 “你叫什么?” 女孩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轻柔舒缓。 “里查德·约翰。” “你为什么一定要活捉虫族的新王?” “「哨子」的价值快被榨干了,要找个新的替代品。” “「哨子」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哨子」是用虫族女王的做成的机器,用来控制饲养在联盟星球的虫子。” 江晚宁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面色也愈发沉重,她听到身后的虫子咯咯作响的握拳声。 “你们饲养虫族出于什么目的?” “当年没彻底消灭虫族,就是因为主星上的防御屏障。但我们发现,虫族的战舰明明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却可以进出随意,就是因为战舰的外壳是用虫族的甲壳做的。” “所以你们就饲养虫族并扒下它们的壳用来制造战舰?!” 轻柔舒缓的声音难以继续维持,女孩强行用理智拉回拔高音量的冲动。 “并不全是,我们实验发现,虫族还拥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肉质鲜美,适合用来——” 够了,明明房间的温度并不算低,江晚宁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置于冰天雪地。 为了权力与地位,人心竟然可以恶毒到这个地步。 不是同族便可以这样对待吗?! 少女已经不忍再听下去,否则她会立刻要了眼前衣冠楚楚之人的性命。 但为了寻找真相,她还要继续追问下去。 此刻女孩的声音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晶。 “联盟星球饲养的虫族具体数量大概是多少,现在还剩多少?” “强制繁育虫族并不容易,这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大概一共只培育出了三百万左右。被我带走五十万,联盟星球还剩五十万。” 呵,「并不容易」、「只培育出三百万左右」,一字一句像是针狠狠扎进江晚宁的心,细密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她只觉得这些话让她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而且若不是她在这,虫子们怕是早就动手,把里查德碾碎成屑。 “「哨子」以及饲养虫族的基地在哪?” “那斯特星球的监狱底层,它们都在那里。” “联盟星球如今能调出来的军队数量大概是多少?” “五百万。” 江晚宁的心一沉再沉,以虫族如今的情况,不能硬来。 “王,那斯特星也是个荒星,离联盟星球有些距离,想必也不会驻扎大量军队,我们可以偷袭。” 罗德里克在一旁拨弄着智脑冷静分析出最佳方案。 沉寂的墨眸闪出些亮色,立刻向里查德求证,“那斯特星球驻扎着多少军队?” 男人像是在努力思考,缓缓说出一个数字。 “最多不超过五十万。” 江晚宁听后松了口气,五十万军队,五十万被控制的虫族,一共一百万,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吊着里查德的命,别让他死了。” 临走前,江晚宁下达这样一条命令。 监狱之外的阳光不足以驱散她方才感受过的冰冷的残忍。 脑中忽然闪现出一句她曾经看过的话: 唯有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 第26章 选择 “联盟星球对里查德战败有什么反应?” 江晚宁边走边询问一旁的罗德里克。 “我们及时封锁消息,想等您醒后再做决断,联盟星球那边目前并不清楚里查德在虫族这边的情况。” 听到这话,女孩脚步一顿,再抬脚时明显轻盈不少,苍白的小脸露出自从醒来第一个格外明显的笑容。 “你们做的很好。” “现在我需要调集五十万精锐虫子随我一起去那斯特星。” 虫族个个皆可当作士兵,为王冲锋陷阵,这是联盟星球所不能比的。 “王,您要亲自去?” “嗯,兴许我能唤醒它们。” 雄虫瞳孔猛的一缩,炮弹无眼,王经历那一遭磨难,才刚刚恢复,便又要置身危险之地。 况且虫族已有两百年未曾踏足那斯特星,它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形,谁也不敢确定。 王显然也是知晓这一点,但她就是在赌。 用命赌一个虫族稳定的未来。 赌赢,一切皆大欢喜,几十万的虫子回归虫族,不必遭受奴役,抽掉联盟星球的底牌。 赌输,新王殒命,虫族再次陷入曾经的绝望困境。 这是一招险棋,但若不这样做,联盟星球必定会利用前任女王繁育出更多的虫子,在某一天袭击主星。 而且现如今更糟糕的是并不知晓所谓的[哨子]会不会强大到控制主星的虫子。 若真是这样,那将会是两个女王之间的较量,联盟星球只需坐收渔之利。 大脑高速运转,嘴边的话绕着舌尖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 “你与铂斯一向冷静稳重,这次便留下,主星便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哪怕她因此殒命,相信它们也会处理好后续的事情。 剩下的三只虫子便是被指定跟随王的这次行动。 能与王共进退,萨琳毫不掩饰心底的雀跃,烈焰般的红唇勾起一抹笑,眼中仿佛有火苗在不停跳动。 尤安紧紧跟在身后,听到这段对话表情并没多大的变化,像是早已笃定女孩的选择。 加雷斯则有些怔愣,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与王性命相连。 少女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两只神情略显恍惚,不复平静的虫子,暗自叹了口气。 她有自己的考量,萨琳实力强悍,且性格稍显冲动,她若去了那斯特星,定然待不住,也要跟去。 尤安则一直以她为中心,不像罗德里克他们一样熟悉虫族的事务,留在主星不如跟着她赌一把。 加雷斯则是唯一一个曾接触过前任女王的虫子,让他来寻找,最合适不过。 “放轻松,我会好好保护自己,这次过后,虫族就休养生息。” 那张芙蓉面虽笑意盈盈,两只雄虫此刻却连勉强的弧度都挤不出来。 但,王的决策从来不是它们能够置喙,唯有执行。 “这件事越快越好,拖不得。” 王坚决的态度打破虫子们最后一丝侥幸。 罗德里克与铂斯忍着心中的酸涩,同时弯腰行礼,“还请王允许我们下去安排。” 唯有以万全的准备,方能降低甚至避免一切对王造成损害的可能性。 * 白日的时间过的极快,又是一个夜晚,江晚宁望着昏暗的天空出神。 夜幕低垂,没有玉盘似的的月亮,只有几颗零星的光点闪烁。 桌子上摆着的玻璃花瓶,正中央插着一束盛放的茉莉花。 旁边围着的有蔷薇、山茶、桔梗,甚至还有向日葵。 不过花瓣或多或少都有些萎靡。 在虫子们的悉心照料下,她能在同一时间段看到不同季节的花。 虫子们总是喜欢在每天的清晨,送她一支尚沾染着露水的花。 都被江晚宁接过,最后插进宫殿的这个花瓶里,等到彻底枯败,她会亲手埋进玫瑰小筑的土里,等到来年开出新的花。 就像她把这些虫子对王的爱,埋进心里,填补空缺的情感。 身着轻便衣裙的少女坐在窗台旁边的椅子上,与其说坐,倒不如用窝更适合。 双膝弯曲侧坐,下巴搁在靠椅背的上端,无神的盯着远处,像是发呆。 宫殿的门被敲响,智脑及时发来一条提示,打断了漫无目的的思绪,“罗德里克、铂斯请求面见王”。 “a001,让他们进来吧。” 估摸着是白日里谈的安排上的事,虫子们一向高效率。 皮靴踏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上,只发出些沉闷的摩擦声。 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同时向江晚宁行礼,一黑一白,但都是同样的挺拔俊秀。 “王,战舰、枪弹、物资等正在配备中,备齐预计还需一天时间。”雄虫脊背弯曲成恭敬的完美弧度,墨眸低垂,汇报着最新进度。 “王,五十万精锐虫族也挑选完毕,最快能在一天后出发。” 铂斯接过话题,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 所以,她后天便要离开主星,踏往一个未知的星球,开启一个以命为赌注的冒险。 不得不说,414接手的任务越来越难做了,稍有不慎,便是送命的结局。 但,不仅仅是因为任务,她愿意为了虫族放手一搏。 江晚宁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那两只雄虫并未离开,也不开口,三人就这样陷入长久的沉默。 “你们若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便直接开口,算是……”少女看了眼两双静默压抑的眼眸,停顿片刻接着说道,“留你们在主星的补偿吧。” 这次倒是铂斯先开了口,字里行间却是满满的自嘲。 “我原本想当一只成熟稳重,不给您添乱的虫子。但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所谓的「冷静稳重」而排除在与王同生共死的资格之外。” “我当然知道这是最恰当,最合时宜的选择,也会按照王的命令执行。但情感上却止不住的想,若我像尤安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跟在王的身后了。” 雄虫半跪在江晚宁的脚边,而女孩早就转过脸认真倾听铂斯隐藏在内心的痛苦。 一字一句,她听的清清楚楚。 男人声音艰涩,最后那一句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 “你是想说,我很残忍对吧。” 那双藏着万千星辰的墨眸,依旧浅淡平静,掀不起半分波澜。 但恰巧这双容纳万物又不留丝毫痕迹在其上面的眼睛如今全是他的倒影,哪怕仅是片刻,也让雄虫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不被选择的酸涩与突如其来的甜蜜杂糅在一起,像是包裹着糖衣的山楂,让人欲罢不能。 王残忍吗,对比虫族的暴虐程度,绝对算不上。 但在某些方面可能确实如此,这种残忍不仅向外,更是向内,少女对待自己都不留余地。 雄虫低下头,他的沉默换来一声极浅的轻笑,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般不真实。 领口被一只珍珠色泽的纤细小手猛的抓住,因为太过用力,原本浅粉色的指尖都泛起白。 铂斯下意识仰头想要寻找那双眼睛,唇上却猝不及防多了两片温软。 少女俯身亲吻她最虔诚的信徒,轻阖的卷翘睫羽轻轻颤抖,苍白的脸蛋染上薄红,清冷的面容平添几分妖娆。 仅是唇贴着唇,女孩没有其他的动作,雄虫僵直着身子,鼻息间全是王的气息,湛蓝色的眸子波涛汹涌,最后也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江晚宁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并未彻底褪却,眼底似乎通过刚才的肢体接触也染上些雄虫过于炽热的情感。 “铂斯,你从来都没被排除在我的选择之外。” 那双墨眸紧紧锁定着男人的眼睛,“我想,这样做可能对你来说更有说服力些。” 放开铂斯的衣领,江晚宁转向身边的另一只虫子,水润的眼眸对上血红色的瞳孔,不见丝毫恐惧,反而是坦然的依赖与信任。 女孩张开双手,难得露出几分娇憨。 雄虫上前几步,轻柔的抱住椅子上的少女,一对藕臂自然的环住男人的脖颈。 江晚宁用鼻子轻蹭对方高挺的鼻梁,“你也是,所以都要乖乖的等我回来,好不好。” 一向镇定自若的指挥官大人,沙哑着嗓子,“好。” 凶悍暴虐的高等虫,此刻像个被套上项圈的驯兽,心甘情愿匍匐于女孩的脚边。 罗德里克将人抱进卧室,细心给小姑娘掖好被子,虽然室内温度适宜,王并不会因为没盖好被子而着凉感冒。 临走前在女孩的额间印下一吻,“晚安,王,祝您好梦。” 雄虫便拖着还愣在原地,沉浸在方才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中的同僚走了。 第27章 那斯特星 临行前没什么盛大的送别仪式,只有铂斯与罗德里克两只虫子站在主舰前。 庞大的金属疙瘩停在宽阔的地面,仿佛一只巨大的飞鸟,两侧半月形舰体宛若鸟的羽翼,流畅精巧,泛着银灰色的光泽。 个头高大的雄虫如今像两粒渺小的尘埃。 她冒险去那斯特星这件事不宜大肆宣扬。 否则江晚宁还没出主星,恐怕就有一群虫子不顾命令也要紧紧相随。 少女抱了抱铂斯与罗德里克,前者倒没之前那么大的反应,只是有些红晕爬上了脸,像是喝醉了般。 一向稳重的虫子面对王如今自然的亲昵,还几度恍若置身梦境。 “王,虫子们会做您最坚强的后盾。” 雄虫递过去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彩虹似的斑斓粉末。 “这是幻蝶的鳞粉,释放后能让敌方陷入幻境。您曾在里查德身上看到过效果,就算我不在王的身旁,也想为您献一份力。” 江晚宁伸手接过,塞进贴身的口袋,又仔细检查一遍,确保不会掉出来。 “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后者罗德里克仔仔细细将女孩的模样刻进脑中,“王,那份文件我收下了,在您平安回到主星前,不会打开。 但若天不遂人愿,我们这些与王牵绊过深的虫子,只会随您一起,无论死生。” 那双比晚霞还要绚烂的眸子满是认真,让江晚宁看后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只精明的虫子。 文件是她思虑再三后录下的视频,以求她若真不幸丧命,能给虫族些安慰。 干燥温暖的手指穿过鬓角的墨发,将其别在脑后,露出女孩雪似的耳朵。 雄虫俯下身轻语,“罗德里克在此静候王的凯旋。” 微风习习,江晚宁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浅淡的味道,像是凛冽寒冬中捧着薄雪的螺青色松针,带点微微苦涩的木质香。 少女松开手,后退半步,墨眸毫不示弱,“记得到时候举办一个盛大的虫族欢迎回家仪式,你们的王会把它们一个不落的带回来。” 两只虫子笑着点头,目送女孩走进那架庞然大物。 直到彻底消失成光点,再也看不见半分踪迹,铂斯与罗德里克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王明明才离开没多久,他们便期翼着下一秒能在天际重新看见主舰划过天空的凝结尾迹。 王,求您一切平安顺利。 这是两只雄虫此时此刻共同的心愿。 * “王,我与尤安打算先带领一部分虫子,利用从里查德那里了解的情况,还有联盟星球的伪装,潜入那特斯星。或许还能伪装成那里的虫子,探明情况,向您汇报,再做具体部署。” 一天前的清晨,加雷斯敲响宫殿的大门,与江晚宁商量此事。 她欣然同意,雄虫的考量是她之前没想到的。 既然是联盟星球繁育虫族的基地,还有大量驻兵,必然危险丛生。 但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地方,她只能尽力安排从里查德那里缴获来最好的战舰,以及各式各样的防身装备。 这次死里逃生有一件好事,江晚宁的精神力运用更加熟练自如,还掌握了一个特殊用法。 原本与虫子建立精神链接后,她可以在精神网上查看附近的虫子。 如今更精纯的精神力,将这一范围进一步扩大,她甚至可以直接定位某只虫子的具体位置,只要距离在百里之内。 这实在是一个逆天的作弊利器。 她还跟虫子们讲了这件事,收获都是无一例外的满脸震惊,毕竟她所展示的恐怖治愈能力,是前所未有的。 还有那失控后的破坏力,两者居然被同一位王所拥有。 彻底反应过来后则陷入狂喜,王越强大,虫族朝向王的方向,王的意愿进化的也就会愈发变态。 总之,加雷斯的提议在如今紧迫的情况下,再合适不过。 “王,不必太过紧张,您可以休息一下,大概还需要半天时间才到目的地。 有王的护佑,加雷斯与尤安团长肯定也会一切顺利。” 一直注视着少女的丽娜缓缓出声,轻柔舒缓,安慰着看似平静,实则紧张的人。 那紧抿的唇瓣,因为用力中间都失了颜色,不自觉抓着衣角的手,还有墨眸时不时浮上来的焦虑,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丽娜,谢谢你的安慰。” 江晚宁深吸一口气,吐出浊气,冲雌虫笑了笑。 这次前往那斯特星,丽娜也被选了上去。 碰上时,她还十分惊讶,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这个外表反差极大的女孩。 雌虫笑着解释自己最近参与不少巡航以及寻找资源星球的任务,这才有机会成为候名单中的一员。 萨琳见如此凑巧,便将丽娜安排为王的临时近卫。 女孩便一直跟在她身后,萨琳身为军团长,去忙其他事务了。 * 一架小型战舰停在那斯特星的偏僻角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黄沙漫天随狂风起舞,空气沾上大地的重量,若没东西罩住口鼻,仅是吸上一口便叫人受不了。 尘土与云层相接,遮盖住炎炎烈日,五十米开外便看不大清楚了。 这般恶劣的环境,别说守卫的人,连活物都少见。 加雷斯与尤安按照从加雷斯那里获取的地图,向基地走去。 凭着虫子们强悍的体质,不多时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建筑,便是用沙土做的顶,像是锅盖扣在地上。 入口处有两个守卫站在那里,着装随便,姿态随意。 松松垮垮的土褐色夹克外套没有袖子,裸露的胳膊粗壮有力,手腕与半只手掌紧紧缠着一圈一圈的布条,裤子更是破破烂烂,只到小腿处。 头上围着旧衣服拆下来做的头巾,将整张脸都隐与帽檐之下,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疤痕,有些深的像是切进骨头造成的。 两人看似吊儿郎当、不修边幅,却暗藏着危险,像是耐心潜藏在水底的鳄鱼,只等给在他们领地饮水的鹿致命一击。 那是见过无数次血,甚至轻易了结他人性命,留下来的凶残与冷漠。 “我们是飞艇预算出现错误停滞在这里的旅人,没想到那斯特星竟然还有这么个巨大的建筑,不知能否在这暂住几天,看看这儿的风土人情,顺便借些能源。” 加雷斯曾针对那斯特星的具体情况,又对里查德进行过一番询问。 才知晓,这颗荒星上的所谓驻兵,大多是联盟星球罪大恶极的囚犯,他们体内有自爆芯片,不得不听命于联盟星球的指挥。 为联盟星球看守这颗星球,不得干扰虫子的培育工作。 但联盟星球也承诺,除培育员外,不会介入这个星球的“居民”之间的争斗,遵守他们制定的规则。 也有不少亡命之徒逃往那斯特星,但有没有命接着生存下去,便各凭本事。 这颗星球人与人之间道德崩坏,互相算计,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真正的人间地狱。 第28章 恶之城 两人懒懒的掀开被太阳炙烤的半眯起的眼皮,眼睛上下扫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一行人。 模样被帽子遮盖住,但体格高大健硕,气息平稳,姿态镇定平和,不像是好惹的家伙。 守卫仅在瞬间便交换目光,其中的一个男人开口,嗓子嘶哑,“旅人?你们说是便是吧……” 一声明显的嘲弄轻笑过后,他接着开口,“来到那斯特星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在,我们不会探究。 但进城需要缴纳费用,一个人一万星际币,你们五个人五万。现在交钱吧,没有就滚,别逼我们动手把你们撵出去……” 说完,男人也没伸手,他只是看几人衣着光鲜亮丽,像是有钱人,想多坑些。 但到底心里也没底,一万星际币便够正常的一家五口人一年的开销,并非所有人能轻易拿出来。 若是没有,他便要把这几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过来,再将他们彻底“撵走”。 加雷斯扬起嘴角,一副熟练的模样。 从口袋掏出两颗鸽子蛋大般的漂亮红宝石,“正巧我们路过其他星球寻到些红宝石,这两颗最大,想必足够我们进城的费用。” 看着两人的眼睛露出贪婪的神色,像是饿久了的野兽见到生肉般发亮,他立即将宝石丢给对方。 两颗血红的宝石,像是小小的心脏,稳稳落在两只粗糙干裂的手心。 雄虫坦率的又拎出一小袋碎钻,“当然剩下还有些东西需要您通融,毕竟我们是要在这待上几天,寻个熟悉的朋友也好办事。” 紧裹着碎布衣服的两人使劲攥住手中的珍贵宝石,力气大的几乎嵌进掌心。 历经风沙的脸终于从帽檐里探出,宛若出洞捕食的蟒蛇,显现出凶光。 “我们五个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这些有价值的东西。若你们想要更多,那到头来只会一无所有。” 雄虫上下抛着手中装满碎钻的袋子,鲜艳的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格外好看。 加雷斯只欣赏的看着那些漂亮石头,神情依旧是淡然从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两个男人紧握的手却悄悄松开,眼中的贪婪隐于眼底,并未消失,只是被现实置换为更合适的选择。 鱼死网破无非再找几个城内的,最好的结果是将这些人都杀了,但搜寻来的东西肯定要均分。 哦不,不一定均分,他们极可能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最差的结果便是还没找到人,便被眼前的人杀了。 在这讨生活,要学会及时行乐。 永远不要用未知的利益去赌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很聪明,但不一定能从这座城活着走出去。”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残忍的笑,眼底却是满满的恶意。 因为他们一定会让其他人知道这群人是待宰杀的肥羊。 不必自己出手,便能借刀杀人,还能掠取一笔不菲的收入,何乐而不为。 “感谢您的提醒。” 但我们有必须活着出去的理由。 雄虫咧嘴一笑,眼角的寒意将整张脸笼住,是个标准的假笑。 但身上蓬勃的生机不像他们这些随着这座城一起腐朽风化的老东西。 两个守卫不再说话,也没做任何检查,仅是随意登记几笔,任由五人进了城。 贿赂是一件为达成某种目的而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并且屡试不爽。 * 几人过于干净整洁的模样与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所到之处,周围或明或暗的视线都像x光线打量着几人。 但被加雷斯、尤安他们身上的气场所震慑,不敢上前。 也有些不长眼的家伙想要挑衅,无一例外,都被打得半死不活。 贪婪引起的人群躁动很快被绝对的暴力镇压,悄悄隐藏起来。 加雷斯之所以在联盟星球的管辖地还恣意妄为,是因为在那斯特星愈想获取信息,愈要融入这片环境,“入乡随俗”。 时间紧迫,若是能引起在这颗废星真正的联盟星球掌权人的注意,反而是件好事,更有利于快速完成侦查任务。 加雷斯与尤安坐在这座城唯一的一家“裁缝店”,兴许叫裁缝店并不合适。 这里售卖的衣服,都是从其他居民身上剥下来,衣服的主人是死是生也就不得而知了。 这不是裁缝店的商人该考虑的,她把衣服清洗干净就已经足够“善良”。 而今天,她来了笔大生意,整整五个人要买衣服,难得一见。 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衫,却要来她这里换些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 但顾客是上帝,况且这笔买卖相当合算,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禾,帮我把屋里的针线拿过来。” 阿玛尔冲屋子喊了一声,不多时便见一个年轻的将自己裹得严严,不露半分容貌的小姑娘抱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 面容厚重坚毅的女人冲女孩微微一笑,眼底真实的疼爱,显露出难得的温情。 “辛苦了,要是不想待在这儿就去玩吧,待会儿我自己放回去就好。” 那位名为禾的少女摇摇头,沉默不语,坚持陪在女人身边。 泛黄的大手怜爱的隔着纱布摸了摸她的头。 阿玛尔的眼是一把精准的量尺,仅凭借肉眼观察,便能轻易得出每个人的合适尺寸。 那双手很巧,三两下就将五件衣服裁剪,缝补完毕。 经常使用的大拇指留下厚厚的茧子,做针线活倒少了些不小心扎破皮的疼痛。 罗德里克接过衣服,礼貌开口,“能借用下您这里的试衣间吗?” “请便,不过结算时要多付我一个星际币。” 女人不在意的摆摆手,并未看几人。 在一堆被搭起来的衣服后面有个狭小的三角空间,由破烂的布条缝补成一块完整的布,围在前面,充当遮挡的门帘。 罗德里克、尤安等五只虫子就着简易的试衣间换好衣服。 破旧的衣衫干净整洁,不显几只虫子邋遢,反而使得他们颇有些颓废的美感。 正印证着那句,外表长得好看,套麻袋都别有一番风味。 尤安直接掏出一袋碎钻给了女人,阿玛尔见状诧异的挑了挑眉,这几位还是难得一见的阔人。 对方出手大方,她也难免动了点恻隐之心,万一这是长久主顾,死了可就没了。 老话还说过放长线钓大鱼,她也应该多些远见,便好心提醒:“万事小心,不要相信这城中的任何人。” 女人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像是耳语,给接下来要说的话添上几分神秘的色彩,“还有就是不要靠近城北的禁区,你们会在这活的久一些。” 第29章 条件 “但我们此行目的地就是城北,能具体讲讲这个禁区吗,我们好选条路避开。” 雄虫神情真切,半分不像说谎的模样,惹得尤安多看了他一眼。 “呵,”阿玛尔却根本不相信,指了指那袋钻石,伸出手摊开。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而且你们要保证不会将今天的事泄露出去。” “成交。” 尤安又从口袋掏出一袋,这次的宝石比之前的还要大,爽快的递给女人。 对方接过后,上前几步,将店铺生锈的铁门关住。 牵着旁边的女孩,转身向小屋后面走。 “跟上。” 加雷斯挑眉抬腿,尤安紧随其后,还有其他三只虫子也一一走在后面。 掀开小门处的帘子,后面是一个逼仄的小院子,堆放着还没泡在盆里的旧衣裳。 本就不甚清澈的水,如今染上血渍的颜色,泛着尘土浑浊的暗褐与凝固的红交织。 “禾,你先回屋子好吗,我有些事需要和这几位哥哥讲。” 温暖的手捧住小姑娘的脸,女人柔声安排。 禾抬眼将面前五个高大的身影一一记在心里,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瞳孔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警惕戒备。 女孩趴在阿玛尔的耳边,悄声提醒,“阿玛尔要小心,注意安全。” 但虫子们的听力极其灵敏,又是如此近的距离。 五只虫子早已习惯,只是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听到的模样。 女人笑了笑,眼底都是柔光,“好。” 目送少女走进屋子,阿玛尔神色一变,带着虫子们走进另一间房子。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她的声音低沉,哪怕到了屋子里也相当警觉,避免一切泄露谈话的可能性。 “这要取决于您知道些什么了。” 加雷斯与阿玛尔还在互相拉扯试探。 尤安看着禾离开的背影,又将目光落在这位奇怪的老板身上。 是的,奇怪。 在这座满是罪恶的城市里,独自带着个少女生活。 种种迹象来看,少女并非女人的亲生孩子,这就更加奇怪了。 “我们可以送你与那个小姑娘离开那斯特星,并给你们一大笔钱,安排新的身份,在保证人身安全的情况下安心度过下半辈子。” 雄虫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笃定开口,给出最适合最诱人的条件。 阿玛尔被那位青年的话惊住,注意力一下被抓住,连脑中原本要与男人周旋的话都忘了。 随即女人极力恢复平静,终于镇定下来后,攥着袋子的手却在颤抖。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 加雷斯冷冷开口,不复之前浅笑和煦的模样,多了些不近人情。 浅灰色的眸子越过所有人,通过那扇关闭的门,瞥向院子里染血衣服的位置。 跟随雄虫一起往外看的阿玛尔眼底的动荡更加明显。 是啊,难道要让禾一辈子生活在这种处处充满危险,朝不保夕的地方吗? 看着几人认真的神情,她叹了口气,最终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想要进入禁区的真正目的,当然也不想知道。” “你们相当幸运,正巧我知道一条隐蔽的路,可以带你们进去。” 加雷斯眸子闪了闪,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裁缝店老板竟然有这般大的本领。 托王的护佑,他们倒是幸运,逮着一条重要线索。 尽管如此,虫子们沉住气默默听女人接下来的叙述。 见一行人依旧没有露出过于激动的表情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阿玛尔在心底确定,这是一群心理素质极好的人。 而且她巴不得这些人将这座城毁了,连带着禁区,统统都该在十五年前就埋进黄土。 帮助这群人,等于借他们的手报仇,哪怕利用完,将她杀了,也无所谓。 只要禾能逃出去…… * 阿玛尔从门后的木箱取出一张地图,平铺在地上。 虫子们也随着女人的动作蹲了下去,盯着那只移动的手指。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城东,禁区在北边,” 手指停在一处小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概十公里左右,便能看见禁区的大门。” 阿玛尔话音一转,“我们这些「居民」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但我知道一条通往地底的小路,到时候可以把你们带进去。” “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先把禾送出去,我要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离开,才会帮助你们,否则请你们立刻离开。” 说完这些阿玛尔干脆的收起地图,看着几人提出自己的条件。 雄虫站起身,一派自在,嘴角又恢复为原来微微弯曲的弧度,弱化了面容的凌厉之色。 “你就不怕我们对你在乎的人不利吗?” 他实在好奇,这个人类怎么就肯定他们会乖乖履行承诺,还敢把最重要的人交到他们手里。 阿玛尔炯炯有神的眼睛漾出愉悦的微光,眼角处沉淀着时光,几道浅浅的皱纹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我在这生活了将近一百多年,见过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不能说百分百准确,但还是有八九成把握。” 而且她躲躲藏藏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搏一回了。 这几人虽然看着不好惹,但长相周正,目光清明沉稳,身上没有滥杀的凶残暴戾。 加雷斯闻言挑眉,说来好笑,他还是第一回被联盟星球的人如此信任。 “成交。不过我们现在需要个隐私的空间,商量些事。” 阿玛尔点点头,干脆的退出房间,关上门离开。 尤安从口袋里掏出智脑,拨给了王。 这个智脑比之普通智脑高级的多,是a001的备用之一,续航持久,还有个最大的特殊功能,哪怕隔着极远的距离,没有信号,也能进行语音通话,且不被检测。 小小的智脑放在五人中间,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一切顺利吗,你们有没有受伤?” 尤安率先出声,并非抢着在王面前表现,只是因为他敏锐的感受到女孩语气中的担心,出于本能开口宽慰,“王,我们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 江晚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重复着庆幸的话。 等了几秒后,加雷斯开始汇报进程,将他们所经历的事详略得当的向女孩复述。 “所以现在有门路进入禁区,但前提是先将那个女孩送走?” 江晚宁精准捕捉到里面的重要讯息。 “是这样的王。” 智脑没再传出说话声,只有手指轻轻敲击屏幕的声响。 这是王在思考,所有虫子都没出声,等着女孩的决断。 “还有大约半天的时间主舰便能到,我刚才看了一下,那斯特星旁边还有几颗小型荒星,可以让虫子们在那稍作停留。 因为离得近,接应也相当方便。 我现在想的是,先带几只虫驾驶一架舰艇到达那斯特星,与你们接应,将那个女孩先送走,然后和你们一起进入禁区。 如果能悄悄找到「哨子」再好不过,找不到我们也能了解清楚具体情况,再做部署。” 她的声音顺着智脑传来,因为距离遥远,有些失真,不时发些嘶嘶拉拉的声响干扰。 女孩的考虑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很周详缜密的分析,但唯一的问题便是她的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证。 心知阻止不了王的想法,虫子们只能叹着气将注意事项一一说个明白清楚。 第30章 共进退 萨琳还要留在主舰,管理底下几十万虫子。丽娜便顺理成章的驾驶飞艇载着江晚宁如愿到达那斯特星,按照加雷斯之前的进城经验,如法炮制,顺利混了进去。 她才踏进城门没多久,就被等候多时的尤安一眼认了出来。 雄虫面上挂着笑,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身影,虽未挑明,但每个动作都在说着“我好想你”。 尤安自然的牵起女孩的手,“王,请跟我来。” 无论见了多少次都会被青年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冲击到,尤其是在破烂不堪的环境中,对比更加强烈。 宛若废墟之上盛开的金色鸢尾花。 江晚宁怔愣着被牵着往前走,还不忘下意识的拉上丽娜。 三人你拉着我,我拉着她,像是用线串起来的珠子,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雌虫面对王的主动拉手,自然眉开眼笑的攥紧,将自己的身子与少女的贴的更近一些。 白日里这座城并不热闹,是沉睡状态,街上空空荡荡,许多房子的大门紧闭,不见多少人来往。 尤安带领着两人穿梭在小巷之间,很快便到达裁缝铺。 雄虫站在门前,扣响铁质的门环,没一会儿,紧闭着的大门便闪开一条缝隙。 是加雷斯开的门,看到尤安身后的女孩后,眸子猛地一亮,“太好了,看来您一切顺利。” 原本站在前面的青年侧身让出一条道,江晚宁嘴角牵了牵,肯定的点点头,拉着丽娜走了进去,尤安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紧随其后,阖上门。 这才注意到雄虫身后有个与她差不多高的身影。 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并非警惕或是恶意,里面只有好奇的打量,似乎还有一丝不解与疑惑。 江晚宁和善的冲人笑了笑,暗中思忖这个小姑娘估计就是要提前护送走的那位。 加雷斯走在前面,那个女孩原本在侧面,见实在插不进去,便跑到了中间,只不过会时不时回头望望。 目标相当明确,目光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尤安不悦的挡在前面,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这样赤裸裸的盯着王看,都是极其不尊敬的行为。 再一次转头只能看见青年冷漠的脸,还有那双警告的金色眼睛。 女孩的瞳孔一下子失去光彩,失望的转过脸,撇了撇嘴。 又没看他,他那么凶做什么,而且她就是看看,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对于两人的幼稚行为,江晚宁扯了扯雄虫的衣角,用口型进行无声劝说。 「别吓到人家。」 换来一张委屈巴巴的表情,尤安眉眼低垂,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狗。 少女无奈的暗暗叹气,主动牵住退至身侧的手。 果然瞬间,青年恢复成活力满满的模样,江晚宁甚至能看见他身后不存在的隐形尾巴在摇来摇去。 * 阿玛尔坐在凳子上,冲禾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小姑娘小跑两步,到了女人面前。 “辛苦了。” 禾坐在阿玛尔从桌底拉出的凳子上,笑着摇了摇头。 加雷斯搬出一个凳子,又用手帕仔细擦了擦,才让江晚宁坐下。 “抱歉,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洁癖。” 她没法阻止虫子们的一片好心,也不想让阿玛尔误会,只好开口解释清楚。 “没事。” 女人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江晚宁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晚宁,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阿玛尔,只要她能顺利离开,我会尽力配合你们的。” 女人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握住那只格外细嫩光滑的手,心中愈发惊诧。 这群人究竟来自哪里,又有什么目的? “当然,飞艇就停在这座城的外面,如果你们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送她离开。” 阿玛尔还未从疑问中缓过神,便被这个消息砸中脑袋,惊喜的光彩从那双坚毅沧桑的眼睛中迸发出来。 “太好了,我们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 “离开”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女孩打断。 “不,阿玛尔,我不走,我不要一个人离开。” “禾,相信我,过段时间,我便会去找你,你不是一个人。” 禾盯着女人,眼眸清亮,很显然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见两人说不通,女孩走到江晚宁的面前。 “姐姐,你可以保证你们一定能活着离开吗?” 看着禾认真的眼睛,尽管她不想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但欺骗毕竟不是个好办法。 见她有些歉意的摇摇头,禾笑了。 还好,这个姐姐没有为了达成目的而骗她。 阿玛尔站起身,略显愤怒的望着平静坐在那里的合作对象。 明明只要她肯骗骗禾,小姑娘便会顺利的离开这颗荒星,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即使没有自己,禾也会生活的很好。 “禾,你听我说……” “阿玛尔,你还要继续骗我吗,即使这是为我好。” 女人看着女孩那双澄澈明净,看透一切的眼睛,突然编不下去接下来的话。 她的沉默并未让女孩停止,声情并茂的一字一句清晰的击打着她的耳膜。 “为了我好,阿玛尔可以牺牲自己;为了我好,阿玛尔要让我做个弱小的逃兵。 但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如果你问我,我一定会回答: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丢下阿玛尔去过物质充裕的生活。 如果我今天离开,而在某一天知道,自己的生活是用你的命换开来的,我一定会立刻去找阿玛尔,无论人间还是天堂。” 禾握住那双粗糙并不柔软的的手,“所以,阿玛尔,你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这次就请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 阿玛尔久久未曾说话,在脑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说的没错,王……咳……晚宁也是我们心中比生命最重要的存在,但我们无法劝阻她加入这次行动,唯有共进退。” 尤安难得当了回情感咨询师,说出这番话。 其实在他看来,实在是没必要纠结。 之前他付出生命也要守护王,而王又何尝不是这样,几乎拼着命把自己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 在那一刻,他与王在对方生命中是同等重要的。 即使后面有不少虫子用各种方式闯进王的心,但每只虫子带去的情感都是独一无二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比性。 所以他既不会自轻自贱,每日盘算在王心底的重量与位置,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 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相信王,向王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与情感。 王那般外冷内柔,肯定能感受到。 果然一切如他预料的那样,王不仅接收到他的情绪,还毫不吝啬的做出回应。 女孩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因为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虫族的王,喜欢上任何一只虫子都是她的自由,谁都无权干涉,何必庸人自扰。 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与王共进退,这样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将他与她分开。 同理,阿玛尔与禾也是如此,互相为对方着想,为什么不坦诚布公,非要以命换命,如果失败,便会让另一个人永远生活在愧疚之中,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对比王身边的其他同族他实在是过于年轻了些,但恰恰因为活的时间短,才不会犹豫,畏首畏尾。 他所奉行的原则一直是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第31章 一致 接二连三的话让阿玛尔难得沉默,过了片刻,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她亲手带大的孩子。 或者不该用孩子来称呼她,十五年过去,她如今也算个大姑娘了。 也许该尊重接受禾的想法。 “我为我的擅作主张向你道歉,”女人摸着女孩的脸,眼中有细碎的柔光闪烁个不停。 “那便按照你的想法留下来,我们一起行动,若是运气好,能一起离开就再好不过了。” 禾一把搂住阿玛尔,将脑袋埋在一向让她安心的怀里,“会的,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颗星球,过上自在的生活。” 她的声音充满着浓浓的希望,让女人原本悲观的心态也上扬不少,不禁期待起风雪过后的日子。 一定阳光明媚灿烂,鲜花朵朵绽放。 未来,多美好的词。 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江晚宁也不免有些感慨。 生活在底层的民众所渴求的无非是安居乐业,但这般简单的愿望却因为上层的私欲成了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如果决定好了,那我们尽快进入禁区,争取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 阿玛尔,你只需要将我们送进去便好,回来我们自有办法,也好让你们少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 江晚宁有条不紊的布置接下来的任务,她是真的急,恨不得立刻找到「哨子」,唤醒那群虫子便带它们回主星。 “不必,既然是合作伙伴,我们会一直待在你们身边。而且恕我直言,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做法,无论对你们还是我们来说都是如此。” 阿玛尔拍着怀中人的背,毫不顾忌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好,你考虑的确实有道理。既然这样,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对禁区如此熟悉,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少女笑了笑,爽快接受女人的建议,不紧不慢的提出自己的疑问,等着解答。 阿玛尔自然看出江晚宁的想法与目的,但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告诉他们也无妨,正巧她也想知道对方的目的。 “因为我是禁区曾经的研究员。” 尽管有往这方面猜测,但得到证实的那一刻,江晚宁还是不得不感叹命运对她的眷顾。 “那你听说过「哨子」吗?” 听到她的话,女人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你们竟然知道「哨子」,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眼见阿玛尔的情绪激动,坐在凳子上的女孩又添了把火,嘴角牵起,眼底却是抹晦暗不明的冷淡。 手伸进贴身的口袋,慢慢抚摸着铂斯给她的那瓶能制造幻觉的鳞粉。 如果她的合作对象违背约定,她自然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达成目的。 她不会伤害阿玛尔,只不过可能要通过些特殊手段套取信息,事成之后履行她的承诺,送她们离开。 “我们的目的自然是毁了「哨子」。” 江晚宁一瞬不眨的盯着女人的脸,企图从那张脸上看出些端倪。 然而,出乎意料的,阿玛尔笑了,是那种极其愉悦的,甚至是夙愿得偿的笑。 很好,看来她们的目的没有冲突,甚至是一致的。 女人的笑从嘴角扩大到眼睛,甚至是皱纹都因为那夸张的笑而震颤。 她的笑声张扬放纵,愈来愈大,甚至笑出眼泪来,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被手指拭去。 阿玛尔双手抱住自己头,痛哭流涕。 此时此刻,她需要一场感情的宣泄。 所有人都没打扰她,只是静静垂眸等待,禾既心疼又诧异的望着女人,只因她从未见过阿玛尔哭成这样。 只好轻轻的沉默的拍着女人的背,像阿玛尔曾经哄着哭泣的自己一样。 过了一会儿,女人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望着江晚宁的表情,带着一股奇异的狂热。 “如果还没转移位置的话,我能带你们找到「哨子」,但你们必须保证,立刻毁了它。” “我保证。” 女孩干脆利落的回答,明显让阿玛尔很满意。 她接着说,“我们现在收拾收拾便可以出发,正好可以赶在天黑时到达禁区。” 江晚宁从背包里掏出几个手掌大小的压缩防护衣,递给几人。 这是虫子们最新研制的防护衣,虽然更加轻便,但防护效果丝毫没有削弱,甚至更好,虫族的科技发展一向超乎她的想象。 看似不起眼的东西,蕴含着巨大价值。 丽娜与剩下三只虫子,还有禾留在了裁缝店,前往禁区的只有他们四个。 尽管禾也想一起去,但因为实在帮不上忙,只好乖乖留下等待,丽娜他们则负责保护小姑娘,同时作为中间人方便与江晚宁还有萨琳联系里应外合。 * 阿玛尔带领几人进入禁区的是一条幽邃的暗道。 它的入口藏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甚至连女人都找了一会儿才确认。 巨石掩藏之下,已有不少翠绿的小草生长在其间,暗绿色的杂草布满整块石头,周边则是歪七扭八的野生灌木丛挡着,丝毫看不出半分秘道的痕迹。 阿玛尔在附近找到按钮按下,巨石便滚到一旁。狭小的通道被黄土深深掩埋起来,又费了些精力,凿开一个洞,隧道的神秘面纱,才彻底显露出来。 几人挨个进去后又从里面按下按钮将巨石转了回去。 狭长的隧道漆黑无比,伴随着时不时掉落的尘沙,将几人弄得狼狈不堪。 终于踏入禁区的中心后,几人看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模样,眉眼都弯作了月牙。 仿佛这仅是一场稀疏平常的探险。 禁区中心科技感十足,庞大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声响,它们按照规定的路线,不知在运送着什么东西。 素白的墙面搭配同色系地面,干净光滑的地面像一面巨大镜子,一切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 这个空间空旷的原因还在于其没有人味,偌大的空间,不见多少人走动。 一行人藏在密闭的阴暗角落,听着外面的动静。 “哒哒”的脚步声让所有人意识高度警觉,只等对方靠近这个角落。 “唔——” 尤安站在那人的背后,干脆利落在对方脖颈处敲了一下,身着白色实验服的人便晕了过去。 江晚宁倒了些鳞粉,让这个倒霉蛋吸了进去,阿玛尔则在一旁把这人身上有用的东西通通扒了下来。 见王撒完鳞粉后,尤安又拍了他两下,原本昏迷的人逐渐清醒过来,由阿玛尔问完话,又被打晕过去。 在手上和脚上都绑紧绳子,顺便喂了不少安眠的药,确保人在一天内都不会清醒,几人才离开。 按照那人所说的位置,还有身上的东西,悄悄溜了进去。 第32章 助纣为虐 禁区中心尤为奇怪,很难见到几个人类,大多都是机器人。 “将近两百年的时间,禁区都是这个样子。研究「哨子」的多数实验人员或被杀,或死于暴乱的虫群,这都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愿意被派遣到那斯特星的研究员少之又少,很多事务就交由机器人做了。” 阿玛尔看着江晚宁略带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带着几人挑视线盲区走,躲开监控,“虽然很久没回来了,但幸亏记忆并未退化,忘记这些路线。” 当年他们仔细勘探,规划出一条路,每天晚上用人力,愣是挖出一条完整的隧道,她才得以带着禾逃离这个地方,避免死亡。 像她一样逃出去的毕竟是少数,在计划逃跑的前天晚上,禾的父母便被上层带走,再也没回来。 阿玛尔带着同事托付给她的孩子,也就是禾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人,最后一刻不得不跟随着剩下的研究员通过隧道离开。 后来她听说,那一夜过后,禁区所有研究员统统没了性命。 哨子稳定后,他们便彻底失去了价值,甚至还有威胁盟星的可能性,于是盟星高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秘密处决所有研究员。 研究员们大多数家里没什么背景,难以与整个盟星抗衡,成为利益集团的牺牲品。 他们没日没夜的做实验,尝试最合适的方式使虫族的女王稳定下来。研制出「哨子」,不过是想砍掉虫族的核心,预防虫子的攻击。 哪怕虫子再次袭击盟星,只要有女王在,他们或许可以让虫子乖乖退回虫星。 他们的心愿不过是维持星际间的平衡,不让女王再发动战争。 但未曾想,他们也身处权力博弈的棋盘,是被利用的棋子。 盟星的大家族利用「哨子」诱拐星际间散落的虫子,甚至暗地捕捉虫子。自从「哨子」诞生,对虫子的绞杀变成了囚禁与驯化,以达到繁育为人类所用虫子的目的。 当研究员们终于走出实验室,发现崭新的矗立在实验室后面巨大的繁育所,一层一层,仿若直插云霄。 推开金属大门,密密麻麻的虫子被关在特殊的笼子里。 位于房子中间的「哨子」发出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嘶叫,原本躁动不安的虫子逐渐安静下来。 流水线般的碗里是看不清具体模样的饲料,它们缓慢进食着,庞大恐怖的眼睛如今浑浊涣散。 盟星曾经的敌人,如今却像家畜般被饲养在幽暗的空间。 原来一层又一层的楼面是饲养虫子的笼屉,没有柴火加热,蒸熟这些虫子,但「哨子」却充当着麻醉剂的作用,让虫子们陷入精神的麻木,在某种程度上的死亡。 “这批虫族的甲壳比上一次的结实多了,用在战舰上一定有非凡的防御效果。” “那是,「哨子」逐渐稳定,加上繁育技术又进步了,这是必然的事。” “话说医疗研究所那边对虫子有什么研究成果吗?” “有啊,不少虫族能抑制病毒和治愈部分疾病,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而且我听说虫族的肉质也是极好,要不咱也……” “去你的,我才没变态到去吃虫族。” “哎,我可听说不少高层为了治病就尝试过,赞不绝口呢。” 旁边虫族的饲养员毫不在意的谈论着虫族的种种妙用,脸上挂着冷漠的笑,毕竟虫族不是他的同类。 况且同类还有相残的情况,何提敌对的异族,盟星其实也一直奉行着排斥异族的政策,在盟星兽人比较自然人就低上一等。 若不是内部权力分化,意见极其不统一,经常内战,说不定不等虫族攻打盟星,盟星便要主动出击了。 这也是当年面对虫族的攻打盟星溃不成军的原因之一。 如今他们站在了受害者的立场,正大光明对敌人进行可以称之为残忍的实验,以达到征服虫族的目的。 阿玛尔捂住嘴巴,她听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几乎忍不住想吐的念头,只好强制使自己冷静下来。 旁边的女同事林雪扶住她,眼底却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震惊与厌恶。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这和我们之前的初衷完全相悖,我要找上层问个清楚。” 李合忍不住出声,却被林雪攥住胳膊,女人的力气不大,也只是为了让男人镇定,他一下止了声。 拍了拍女人的手,带着眼镜的男人笑的斯文柔和,“我有分寸。” 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很难不愤怒,哪怕虫族对他们来说是异族,也不该受到这种对待。 他们居然成了刽子手中锋利的刀,甚至已经沾染上不知多少无辜虫族的血,助纣为虐。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坚定不移的理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最后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 宽阔空荡的办公室,素白墙面挂着一幅巨型的画作,色彩斑斓的绚丽模样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是前不久底下的人送他的,由蝶类虫族的鳞粉绘制而成,即使在黑夜都看的一清二楚。这样神奇的颜料,如今已经市场被炒到高价,属于有价无市。 若是扩大生产,这其中的利益…… 不可估量啊。 门被敲了两下,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年轻人。 “区长大人,我有些话想问您,我们研究出的「哨子」究竟被用在了什么地方?” 中年男人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勾起谄媚讨好的笑,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上前几步扶着李合坐在皮质的椅子上,“别急,你先坐下。” 李家与林家也都是盟星的大家族,他得罪不起,倒好茶推了过去,可惜对方没接。 区长见人没接,也未多说什么,自顾自端起面前的瓷杯,轻轻吹开热气,呷了一口,盯着茶叶的目光却暗了下去,划过一丝不悦。 “小李啊,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是盟星几个大家族一起商量的结果,李家与林家也有参与,关于「哨子」的真实用处,你父亲没告诉你吗?” “没有。” 青年有些泄气,但还是老实回答。 “那还是请你去问问你的父亲吧,他比我了解的更清楚,而且这件事我也没资格和你说,万一说漏了说错了,我可是要担责任的。” 终日泡在实验室里的单纯实验人哪能斗得过在权力场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狐狸,区长仅是一句话,便将人打发走了。 看着丈夫垂头丧气的走出来,林雪赶忙上前询问,“怎么样?” “他说我家知道这件事,了解的更清楚,让我去问父亲。” 女人与男人并排走,“那就用智脑联系家里人问问,这又不是什么不可以问的秘密。” “嗯,小雪你可以陪我一起吗,我害怕承受不了事实。” “当然可以,再大的事,我们两个都一起承担。” 第33章 极端 男人像棵长在椅子上的枯树,彻底失去生机,仅是机械的站立着。旁边的女人像棵长满绿叶的茂盛大树努力伸长枝桠,触碰间发出簌簌声。 “虫族的事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样,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在利益面前,任何生命都可以牺牲。 小雪与你当初想要为盟星奉献自己,去当个研究员,李、林两家没拒绝,这次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因为「哨子」稳定,盟星已经通过如何安置你们这些研究员的方案。” 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的对话,他痛苦的抓住脑袋,几根发白的头发从指缝中冒出。 他们为研究几乎付出一切,结果是这般残忍的事实,只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林雪靠近男人的肩膀,极小声的说,“阿合,如果改变不了,不如毁了「哨子」,我们能研究出它,自然也有毁了它的能力。” 他猛地抬头,没想到一向温柔内敛的女人,此刻的想法这般极端。 但说破嘴皮子,联盟星球也不会改变,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动手了。 做完这件事,命必定保不住,“小禾怎么办?” “回到盟星是绝对不可能,也不可以的事。阿玛尔一向很喜欢她,若我们拜托,她肯定不会拒绝。” 女人冷静分析,“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那些同事送走,挖一条隧道怎么样?” 两人便这样白天收集信息,夜里挖隧道,半个月时间,一切都准备完毕。 盟星对于研究员的方案也如期下达,自然惹来大多数的愤怒与不满,李合作为组长趁机悄悄说了自己的想法,一部分人反对,一部分赞同。 反对的并非对「哨子」的处理方式,而是留下两人独自离开。 许多人都要留下,共同完成这项秘密毁灭行动。 有许多夫妻,他们有些也有孩子,或是母亲,或是父亲带着孩子不得不离开,大人间的事,不必让孩子承担死亡的风险。 只是他们并未彻底摧毁哨子,便被发现,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被押送进监狱,几日后执行枪决。 林雪与李合因为家族原本可以逃脱,但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事尚且牺牲,他们又怎么能安心苟活,在监狱自杀身亡。 再后来的后来「哨子」被抢救回来,虽然不像以前高效,但勉强能接着使用。 研究员被勒令在研究期间之外不许靠近「哨子」,研究时更是派人监视。 * 江晚宁看着远处「哨子」旁密密麻麻的机器人有些伤脑筋,因为在半夜,除了实验室,并没人在这守着。 虫子大军所暂时驻扎的星球,到达这里只需半个小时。 交战在即,江晚宁立即向萨琳下达命令,让她即刻启程。 安排丽娜带着禾先去主舰,倒不是违背原本共进退的承诺,而是若能减少伤害,何乐而不为。 或许可以将笼子里的虫子作为突破口,这栋高楼,饲养着不计其数的虫子。 她最大程度的放开自己的精神力,准备就地唤醒虫子。 阿玛尔,尤安、加雷斯静默的守在一旁,密切留意周围的动静。 铺天盖地的精神力蔓延开来,像是无形的罩子将所有虫子都拢了进去。 许是因为「哨子」就在旁边,与虫子那层隔阂也就更加厚实。 但她的精神力今非昔比,得到长足进步,打碎那层隔膜不过是时间问题,女孩紧闭双眼,光洁细腻的额头渗出细汗,过了不知多久。 金属笼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虫子们逐渐清醒过来,安静的空间多了些声响。 因着本能,原本蜷缩的身子伸展开来,触角也跟着颤动,几只蝶类虫族轻轻煽动着翅膀,但上面的鳞粉却不见踪迹,只留透明的残翼。 虫子们朝着她的方向上前几步,想要靠近女王,却在接触笼子的一瞬间被电流击中,一丝烧焦的气味传了过来。 被囚禁着的甚至还有部分中高等虫子,它们的眸子不再呆滞无神。但因为不被当作智慧生物饲养,并不会说话,像迷茫的孩童,目光清澈懵懂,只能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嘶叫。 但江晚宁听的却很清楚,一声声都是在喊着王。 她用精神力耐心安抚,虫子们这才安静下来,不再尝试触碰笼子,只眼巴巴盯着一个方向,说不出的可怜。 虫子们的异常反应引起机器人们的注意,想要记录下来,稍后向饲养员报告。 “阿玛尔,你知道控制笼子上电流的开关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总电闸在哪。” 她一边说着,一边行动力极强的小心向右边通道快速移动。 “啪”的一声,整栋楼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机器人们打开身体上的手电筒,一束束光勉强照亮这个巨大漆黑空间,想要检查电源,却被在瞬间便掰开笼子的虫子们撕碎身体。 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雨点拍打地面的声音,不久光滑的地板上便散落着数不清的破碎机械零件,机器人没来得及发出信号便被摧毁。 这群本就不是战斗型机器人,它们主要任务是巡逻,机体也没安装自爆装置。 他们很幸运。 江晚宁一步一步走向「哨子」,这是个像机器人一样的物体,头部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皿。 里面正存放着似人的大脑,透明的液体包裹着它,如今它并不是鲜红色,而是米白色。柔软的皮层上面插满各式各样的线,下面的屏幕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线条,这样的画面多少有些惊悚。 随着江晚宁的靠近,机器人屏幕上的红线呈“n”字型上下起伏个不停。 “你是现在的虫族女王。” 机器人发出的是一句女声,夹杂着激动、愤怒与震惊的情绪,机械的电流声却始终提醒着它不是个正常生物的事实。 “我说为什么虫子们不来救我,原来是因为它们有了新的王。 叛徒,吃里扒外的东西!” 「哨子」的声音越来越响,说到激动时,屏幕上的线跳动幅度也愈发大了起来。 甚至开始释放精神力,催促着旁边的虫子攻击女孩。 江晚宁将其精神力拦了下来,“那你可曾想过救它们,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被饲养在这的虫子被盟星榨干所有价值后丧命。” 「哨子」沉默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理直气壮,“虫子本就该为王付出一切,这是它们自己承诺过的事。我被困在这里,它们就该放弃自己的王吗?” “呵,你以为虫子们没找吗,不然你以为盟星最开始抓到的虫子哪来的?” “所以如今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不,我们是来毁了你的。” 少女牵起嘴角,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像是法庭上的宣判。 她捡起地上散落着的机器手臂,砸向「哨子」的脑袋。 虫族的历史上没有两位王同时存在的情况,尽管上任王被改造成了这副模样,但了解真实情况的她没有同情,只有彻底摧毁的破坏欲。 方才与「哨子」讲那些,也只不过是为了看看还有没有救回去的必要。 很显然,没有。 她不敢命令虫子杀死「哨子」,那毕竟是虫族前任的女王,对王不敬,甚至杀死王。 这极可能会让虫子精神崩溃。 她在乎每一只虫子,便不会去赌这一丝可能性。 那若是她亲手杀了「哨子」呢? 第34章 挽歌 空荡的房间十分安静,坚硬的机器手臂碰到透明的玻璃容器瞬间四分五裂,发出一声闷响,而对方却没受到丝毫破损。 力气的作用是相互的,江晚宁的手臂被震的发麻,因为疼痛,玫瑰色的唇不自觉的紧抿,她的力气不算小,居然没打碎这个东西。 漆黑的眸子格外平静,沉着思考该用什么材料彻底打碎它。 「哨子」惊慌过后立刻按下身体上的紧急按钮,崩溃的有些歇斯底里,“我可是它们的王,你怎么敢的?” 因为要控制「哨子」以免它反抗或是趁机逃跑,她身上没有安装任何可以防卫的东西,如今就像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她眼前娇小女孩的疯狂吓到,甚至忘记可以使用精神力,只不断地往后退。 但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她又能退到哪去。 女孩没回话,目光在地上搜寻可用的趁手工具。 有些难办,似乎没有什么太坚硬的东西,可以打碎那个防御拉满的器皿。 那她的精神力可不可以像之前一样,如她所愿,摧毁「哨子」。 江晚宁集中精神,「毁了它!」 女孩一瞬不眨的盯着它,右手臂抬起,素白柔软的手掌半握,她的精神力化作一只大手,「哨子」便如她所愿,被禁锢住,缓缓抬到半空中。 她用力一捏,透明的玻璃便瞬间炸裂,器皿中的液体淌到地上,汇聚成一条蜿蜒的小溪,那脆弱的大脑便裸露出来,“不要,求你,我不要王的位置,求你放过我……” 电流声滋滋啦啦,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哨子」彻底害怕了,她没想到这个新王如此疯,潜入盟星的领地都要杀了她。 她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她已经够惨了,身为虫族的王却被诓骗拘禁,甚至被改造成这副鬼样,被盟星的人控制。 前世她出车祸而死,哪怕重生了,依旧逃不过惨死的结局吗? 她不甘心! 既然女孩不仁,休怪她不义。她开始拼命凝聚自己最后的精神力,打算殊死一搏。 江晚宁掐住这份精神力,弱小的可怜,哪怕没有她的助力,「哨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冤有头债有主,尽管来找我。” 她来那斯特星更重要的是带走流浪在这的虫子。 看过无数小说的女孩,自然知晓重生复仇之类的桥段,而且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世界,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不后悔杀了「哨子」,也不怕人家报复,一人做事一人当。 “看来你连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但已经没机会了。” “你该死,你无辜伤人性命,一定会下地狱的。” 地狱吗,如果能真正把为了私欲而伤无辜之人性命的都弄死,她甘愿跳进地狱。 女孩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浅淡微笑,干净的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纯白茉莉花。 “那很抱歉了,你比我先下去呢。” 说罢,江晚宁便操纵着精神力,彻底毁了「哨子」,她呼出一口浊气,看向虫子们,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柔光。 “你们知道剩下的虫子都在哪吗,带我去,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静默的虫子们嘶叫着,簇拥着少女走向加工厂。 阿玛尔知晓女孩是虫族的女王后内心不可谓不震惊,但没多少抵触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人又有多高贵,虫族又有多低贱。 人会因为利益而残害同胞,虫族也会为了同族而不惜犯险。 是好是坏,皆是各凭良心。 * 破旧的工厂冒着滚滚黑烟,一只又一只流水线上的虫子被肢解,各个身体部分被送往不同的加工区,制作出盟星需要的东西。 无需她再多说什么,虫子们便扑上去撕咬着机器人,破坏还在轰隆运行的机器。 巡逻的人看到这群可怖的虫子后就惊恐逃蹿,还没走两步便看着自己的胸膛被锐利的爪子刺破,鲜血淋漓,失血苍白的脸还挂着错愕害怕的神情,一点一点没了呼吸。 用特殊材料捆绑住的虫子们毫无挣扎的可能性,只能麻木等待死亡的来临。 机器运作的速度极快,而虫族的生命力又一向顽强。很多时候,它们的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神经还未完全坏死,从头到尾,疼痛都没缺席。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肢解是一种什么体验? 江晚宁不知道,但光是听着就毛骨悚然了。 柔和的精神力落下,带着无尽叹息,像是一首挽歌,轻轻哼唱;又像是一块轻盈的寿被,盖在逝去的灵魂之上。 有尽的黑暗与痛苦皆随肉体逝去 无限的光明与欢愉都伴灵魂重生 这里将是你们的坟茔 亦是通往来世的道路 我以虫族女王的名义起誓 将用罪魁祸首的鲜血 洗涤你们所有的不甘与委屈 幸存的虫子站在王的身后,望着那道单薄的肩膀,低下头闭上双眼,无声为逝去的同族默哀。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 女孩缓缓睁开双眼,浓黑的睫羽微颤,像是一把弯刀,复仇的火焰在她眼中争斗,哀伤坠入灵魂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悲悯的涟漪。 “烧了吧。” 看着来的及时的一艘艘战舰,虫子们有条不紊的登了上去。 那斯特星的一批军队这才赶到,原以为是居民的暴乱,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虫族暴风雨般猛烈的攻击。 “交出真正管事的人,我们可以不杀你们。” 即使盟星已经被权力斗争搅的乌烟瘴气,烂透了。 依旧有不少坚守着内心的存在,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使命,守护自己的家。 “我们是他们的指挥官,有什么冲我们来。” 听到能相对和平的解决,一女一男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他们的身份估摸着是和萨琳、罗德里克他们差不多。 江晚宁看着这两双坚毅清澈的眼睛,未多说什么,命令士兵把他们绑起来,带到了战舰上。 “那斯特星最高领导是谁,现在在哪?” 面对加雷斯的问话两人沉默不语,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你们要是不配合说明白,不只你们,底下那群士兵也就活不成了。” 果然,换来喷火般愤怒的目光,雄虫毫不在乎的继续威胁。 “你们到底说不说?”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轻轻开口,“是布格区长,前两天回盟星汇报,如今还没回来。” 第35章 受惑 “你们其实很清楚如今盟星的情况,心中的坚守在这种环境下真能实现吗?” 江晚宁不动声色的游说,相当于摆在明面上,就差直说,“和我合作吧。” 被抓上来的两人不仅没被绑,反而坐在桌前与虫族的女王心平气和的交谈。 米白色的木桌上三盏素色瓷杯冒着氤氲的热气。 弗蕾娅与西普顿低头盯着水面,又沉默了,没出声反驳,因为他们知道女孩说的都是正确的,客观的。 盟星如今已经烂透了。 但与外族合作…… 虽然没抬头看,但他们脑中一遍一遍浮现着那张令人惊叹的娇美恬静的脸蛋,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从小学习的教材中所写,“虫族女王向来残忍可怖,毫无理智,热衷暴力。” 单从这段时间的相处,女孩虽然暴力,但并不滥杀。 而且从掌权者的角度来看,这位王可以说是相当善良了。 哪怕盟星的管理者们,手中也不知染上多少无辜之人的血。 女孩掀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转了话题,“结束后会放你们回去,如果因为这件事盟星容不下你们,欢迎来虫星暂居,或者寻求帮助。” 顺利加上两人的智脑,江晚宁记下他们的面容,用精神力扫了一遍。 算是打下烙印,这样若是以后两人真走投无路去了主星,虫族也不会轻易伤害他们。 “看好他们俩,我们即刻启程回主星。那斯特星终将成为虫族的领地,它们安息的墓地。” 说完后,江晚宁便和尤安、加雷斯一起走向主舰的控制室,萨琳在看向少女的瞬间愣在原地。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看到她的王毫无损伤的站在对面,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到女孩面前,激动的一把抱住这具娇小的身躯。 她的王,她所有的信仰所在。 江晚宁笑着轻轻的拍了拍她,语气再柔和不过,似阳光亲吻花蕊,雨滴触碰花瓣般带着无尽的纵溺。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上次这样用力的拥抱好像没过多久。 但她很喜欢,每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都是一次被爱的确认,无声的告白。 “我们都回来了,说好要一起回主星的,我可不会轻易食言。” 女孩踮起脚尖,点了点雌虫高挺的鼻梁,萨琳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身,乖巧的低下头。 金子般的眸子比阳光还要明媚灿烂。 “王,我不在您身边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担惊受怕,以后能不能也让我跟着。” 心落在肚子里后,萨琳便旁若无人的开始撒娇,像个无尾熊挂在小姑娘身上,或者说是将女孩又纳入怀里。 护着糖果的孩子般睨了几眼加雷斯和尤安,她就是羡慕嫉妒。 不就因为她没这两只虫反应迅捷嘛,谁让这两只一个是狼蛛一个是虎甲虫,其实黄蜂反应也很快的。 “好,如果再有这种情况,轮替着来。” 那个“好”字的尾音拉的极长,无奈又欢喜。 她被迫整个人都埋进雌虫的怀里,脑袋枕着对方丰满的胸脯。 虽然萨琳身上香香软软,但搂着的力气还是太大了些。 珍珠光泽的脸蛋染上霞光般美丽的红晕,半是闷的,半是羞涩。 小姑娘的眼睫轻颤,不小心瞥到那抹高耸,慌忙转移视线,避无可避还是闭上了眼睛。 加雷斯看到女孩的窘态,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将手放在弯翘的嘴边咳嗽了一声,“萨琳,你似乎闷到王了。” “哦哦,抱歉!”女人立刻撒开自己的爪子,眼中满含歉意的检查王有没有被自己的莽撞伤到。 但瞧着少女因此而变得水润的眼睛,圆滚滚的模样像极了林间小鹿,加之脸颊上怎么都掩不住的绯色,仿佛咬一口便能爆汁的水蜜桃。 想着想着,萨琳便将脸慢慢凑近女孩,唔,王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好闻。 她仿佛喝了佳酿,醉倒在王独特的香气之中。 如黄蜂天然受鲜花引诱般,眼前的王比世上最香甜的蜜糖还让她着迷。 江晚宁不明所以,但本着对虫子们绝对信任的态度,还是睁着眼睛不解的看着雌虫一点一点靠近的动作,以及越来越短的距离。 “唔!” 小姑娘猛地瞪大眼睛,像个受惊炸毛的小兽,不仅不会让人害怕,反而只会让人升起怜爱,想抱进怀里一揉再揉。 江晚宁没想到萨琳竟然直接亲上了她的半边脸颊,或许说啃更合适些,力气不大,但触感格外明显。退离的时候,留下个浅淡的牙印,转瞬即逝。 但雌虫却看得一清二楚,眼底笑意分明,充盈在胸膛的欢喜与满足几乎溢出来。 空气里属于雌虫的信息素一瞬间达到峰值。 尤安毫不犹豫的抱着江晚宁轻巧后退两步远离本就大胆,如今更是毫无顾忌的雌虫。 直到距离雌虫几米远才停了下来。 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块质地柔软的丝帕,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帕子,轻柔的擦着女孩的脸颊,仔仔细细,一丝一毫都没放过。 这场面是她从未设想过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愣愣的看着秾艳昳丽的雄虫,绯色的薄唇因为冷白色的肌肤,多了些说不出的靡艳,让她想起了玫瑰小筑的蔷薇。 尤安一本正经的帮忙,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撇开视线,如雪般的耳尖却又红了。 像是素白枝桠开出的一抹艳。 “一本正经”的青年却没少女想的高尚,打翻醋瓶的酸意消散,只余一抹淡淡的无奈与心甘情愿。 加雷斯见被抢了先,也不恼怒,闲庭信步般走到江晚宁的侧面,男人身材优越,往那一站,俊拔如松。 敛着眉毛,一双浅灰色的细长眸子愣是被瞪成杏眸,委屈巴巴的模样,“王可不能厚此薄彼。” 配上健硕的身体,说不上来的诡异,还有些好笑。 不过他脸不红气不喘,没觉得羞耻。 说罢趁着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时,亲在了另一侧。 “吧唧”的一声在静寂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加雷斯亲完就迅速撤离,倒不是小姑娘会揍他,而是他那两个没安好心的同事。 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站在王身后的雄虫脸黑的比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还要夸张。 才哄好自己,又来一个现眼的,还掐在这个时间点,就别怪他动手了。 尤安握紧拳头,打算在王面前揍这只可气的虫子。 一次两次,给江晚宁直接亲懵了。但尤安那外露的像是煤气泄漏般让人无法忽视的情绪,她还是迅速察觉到了。 因为雄虫是半跪着,所以她很轻易便捧住青年的脸。 尤安愤怒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变,便被小姑娘逮个正着,连忙想挤出笑来,却被右脸上的柔软触感震惊到怔愣的程度。 女孩阖着眸子,轻盈的吻落下,似雪花般温凉,但尤安那片肌肤却比岩浆还要炙热,一张脸被蒸腾的发红。 一触即分,少女红着脸,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全是他如今番茄般的脸。 “乖,不要生气。” 他现在不生气了,王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可能气得起来,但是想把眼前的小姑娘直接打包抱走怎么办。 第36章 心声 趁着三人都相对平和的状态,江晚宁迅速撤出,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不偏不倚,将端水做了个彻底。 “还要多久能到主星?” “大概一天左右。” 看着王不自在的模样,几只虫子也没把方才的事揪着不放,萨琳顺着女孩生硬的转移话题,回答道。 “嗯,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王好好休息。”雌虫行了个礼,目送少女离开。 “王若有需求随时用与我们说,端茶倒水送衣物,暖被窝也不是不可以哦~” 加雷斯不知道被受到什么刺激,打通了争宠的任督二脉,如今一点脸皮也不要了。 江晚宁平稳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没应声,逃也似的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尤安紧盯着女孩的动作,直至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这才斜眼看了一下身旁的雄虫,哪知对方高傲的抬起头,“怎么,你不想?” 不想? 不想才怪! 但按照王那羞涩的性子,很难主动提出,除非他们自己洗干净偷偷摸摸躺进去,否则估摸着很难实现。 而萨琳则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于是在某个夜晚,江晚宁掀开被子,正中央躺着个妖娆的身姿,棕红色的卷发,奶白的肤色仿若莹润的夜光石,月色披下一层朦胧的薄纱。 “王~” 雌虫侧躺撑着脑袋,仿若趴在礁石小憩的美人鱼,泛着琉璃光泽的眸子带着妩媚的勾子。 嘶,一向直肠子的萨琳到底跟着那群虫子学了什么啊?! 江晚宁内心崩溃,表面镇定,还好,女人穿戴还算整齐,不然她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准备的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我真的不需要暖床,”小姑娘扶额,倒没苦笑,只是有些无奈。 “你回去吧。”放回被子,她停住上前的脚步,站在床边。 “王,您忍心把我丢出去,孤零零的独自睡去吗?” “忍心。” 她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在之前足以让雌虫心碎的话,但萨琳早就摸清王的性子,听到这句话也没因为受打击就一蹶不振。 反而捧着心,眼巴巴望着。 但是这丝毫没动摇江晚宁的决定。 毕竟雌虫可是因为她对幼小的虫族多了些关怀,问完自己更喜欢身边哪只雄虫的容貌后,便拉着对方要去造下一代的彪悍女子。 都很好看,她都很喜欢,江晚宁并没打太极,反而十分真诚,却惹得萨琳非要她挑出一个。 按照长相来说,自然是铂斯长得最精致漂亮,江晚宁如实回答。 雌虫出了王的宫殿后,便直奔铂斯的住处,巧的是雄虫正站在玫瑰小筑,瞧着长势喜人的蔷薇,听到萨琳要与他造虫子,雄虫一脸不可置信。 毕竟虫族哪怕要定时向孵化室提供一定量的卵子与精子、但这些会冷冻起来,等到几百年后再解冻结合。 除了自然受精,一只虫子是不会在活着时拥有由孵化室培养出的陌生血亲。 所以雌虫莫名其妙的提议,铂斯果断拒绝。 于是两人爆发了一场意外决斗,最后雄虫虽然没打过雌虫,却依旧倔强的死活不肯走,扒拉着旁边的柱子。 “王说了最喜欢你的样貌,” 这句话说的雄虫愣了片刻,原来在王心中最喜欢他的长相吗? 萨琳没理雄虫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接着说,“而且王那么喜欢幼儿,我们两个培育一个,肯定能吸引王的注意,况且又不让你和我交尾,要死要活做什么?” 铂斯愿意和她交尾,她还不愿意呢。 她只想和王交尾,想到这,雌虫小脸一红,眸子却迸出奇异的光彩,金色的瞳孔与她脑中的废料一个颜色。 区别便是一个清一个浊。 雄虫震惊的望着她,破损的嘴角渗出血丝,虽未开口,但眸子里明晃晃是一句“你疯了”。 幸好江晚宁路过听了这件事的原委,当然也给她惊到了,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让雄虫受了一顿打。 女孩示意萨琳松手,扶起铂斯,运用熟练的精神力覆盖住两人。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解释清楚,一再强调自己并不希望萨琳因为这个原因而去孵化幼虫,雌虫才放下这个可怕的念头。 终于送走女人后,铂斯打着精神受到惊吓的理由留了下来。 “现在好些了吗?” 江晚宁有些不放心的再次询问,雄虫却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表面看来,女孩捧着男人的脸,实际上却是铂斯握着少女的手,按在脸上。 因为精神力的治愈,原本破损严重的脸,现在看不出半分瑕疵,似一块精心雕琢的玉。 蕴含着大海气息的湛蓝眸子,此时此刻望向她的眼睛,像是碰到大海黑蓝两色相接的分界线。 泾渭分明,又在彼此交融。 “王,刚才说觉得我长得最好看,最喜欢我的这副容貌?” 男人眉眼其实透着抹冷峻,像是天山尖上的雪,只不过每次他看向自己时都是笑着的,这雪便化了。 只余潺潺的流水声,由他的眼睛淌进她的心底。 精致的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垂眸时可以看见又浓又长的鸦睫。 纤薄而红润的嘴唇似果冻般柔软,轻抿时,整张脸都是清冷淡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江晚宁仔细打量,很难去找补什么,这张脸摆在这就是最有力的例证。 纠结了片刻还是给出了那个相当中肯的评价,“好看,喜欢。” 雄虫溢出一声笑,又轻又柔,像是舌尖上慢慢化开的,能明白品出甜腻的味道来,“王,你这副坦诚的模样,真是让我心都要跟着一起化了。” 江晚宁眨眨眼,明明是他非要问的。 看着王又娇又柔的可爱模样,铂斯翘起的嘴角没再张开多说什么,而是松开手心里的一对纤珪,捧住近在眼前的小脸,俯身在女孩的额头印下虔诚的一吻。 以行动表达他内心几欲喷薄而出的汹涌情感。 “王,我的心情,你感受到了吗?” 收回飘飞的思绪,江晚宁静静等待雌虫的选择,萨琳撅着红唇,将自己裹成个茧子,滚到一旁,留了一半的位置。 估摸着她再多说一句,女人就能哭出声来,虽然知道是假哭,但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狠下心来。 鼻头和眼睛皆是红彤彤的,活像只兔子。 算了,算了。 江晚宁认命的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将自己裹紧后,再三强调,“老老实实的睡觉,控制过于豪放的睡姿,不许越过中间的线,更不准搂人。” “好~” 萨琳乖乖点头,她现在说什么,对方都用亮晶晶的眸子瞧着,答应的爽快。 江晚宁松了口气,这几日被各式各样的“惊喜”缠的睡不好觉,这次雌虫相当乖巧懂事,看来她终于能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女孩感受着后背的柔软,生无可恋,她被搂在怀里,甚至女人的大长腿还架在她的腿上。 麻了,彻底麻了。 江晚宁破罐子破摔,因为困倦又闭上了眼睛,没瞧见雌虫勾起的嘴角。 第37章 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格外盛大,罗德里克与铂斯早早站在战舰停放处等着,鲜红的横幅上面是极其显眼的四字标语,「欢迎回家」。 因为两侧拉的紧,风也吹不动分毫,直愣愣的像个钉在空中的铁片。 怎么说呢,字和模样都很符合虫族彪悍的性格。 每只虫子下来,都收到一枝鲜花,来自主星各地的花儿,迎接这群流浪在外的同族。 舱门打开前长相各不相同的虫子,眼睛都闪烁着忐忑的光,触角不安的乱晃,正如它们不规律的心跳。 “嘭”的一声,银灰色的金属舱门缓缓打开,属于主星的光照了进来,也照进每一颗不安的心。 馥郁花香顺着微风吹拂进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躁动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却并不沉闷。 因为它们都知道,回家永远不必紧张害怕。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 每一步都有欢欣的祝福,尽管有的一板一眼,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但并不妨碍祝福的真心。 江晚宁最先下去,站在一旁看着,直到最后一只虫子接住那一枝花。 也不知道铂斯和罗德里克怎么说服这群内敛的虫子去做这个欢迎仪式的。 其实没她想的那么复杂,罗德里克将眼镜一推,自从知晓王不日便能平安归来,在悬崖徘徊的那颗心终于放回原处。 如今也能有心情去规划欢迎仪式了,“给王接风洗尘,恐怕没几只虫子不想去吧?” 于是打着这样的旗号,报名的虫子直接爆满,最后还需要遴选。 而因为王不喜欢虫子们为了这些事受伤,最后敲定抽号。 完全就凭运气了,抽中的人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甚至还有人在虫网上公然高价收购,但因为这是为王接风,当然没人愿意出售。 甚至这篇帖子热度颇高,自然是那群错失机会的人顶的,有人借楼收购,有人故意炫耀,更有人化身柠檬精,到处发疯。 王的回归,让沉寂的主星再次沸腾。 回归的虫子们每只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当天便有专门登记的采集信息,领取身份证。 修养半年后可自愿挑选自己喜欢的工作,当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工作也是没关系的,虫星供养的起。 而且按照虫族渴望实现自我价值的性子,摆烂一词根本不可能出现,它们总会在合适的领域闪闪发光。 * 弗蕾娅与西普顿被安排到干净整洁的旅馆,并不会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不过智脑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暂时没收的。 而且他们身上被安装了最先进的监听器与定位器,若有什么异常,也能及时发现并解决。 阿玛尔则是带着禾跟江晚宁来到宫殿。 一尘不染的空间多少使两人有些拘束,放不开手脚。 女孩看到两人的窘态,恍然大悟,暗自反省自己不够细心。 这座宫殿,房间不少,而生活的必需品自然也不在少数。 “旁边有好几个浴室,之前没人用过,你们若觉得不舒服,可以先去洗个澡,不必多想什么不方便。” 江晚宁一手拉住一个,将她们往浴室推,“柜子里有你们所需的所有东西,包括内衣,不过都是均码的,阿玛尔很合适。” 女孩看了一眼女人,肯定点点头,但阿玛尔却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明明杀人都能不眨眼的人,却因为诚挚不掺杂一丝利益的善意而心绪起伏。 这位王还可以用完便丢,却死心眼的兑现承诺,身上多了些不属于上位者耿介的纯良。 与她印象中的任何一位当权者都不一样。 若不是虫族的特殊基因,这位年轻的女郎坐不稳王的这个位置。 越是善良,越是爬不高。 权力的高楼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像她这样的人,首先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无尽的愧疚会将她搓磨而死。 不过幸好她是虫族如今的王。 阿玛尔在心底冷静的分析着女孩,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转移,看她忙前忙后,细细叮嘱。 其实这不就是雪、合他们所追求的理想领导者吗? 耳边轻柔的声音并未停止,像是雨滴落在石子上,平静宁和。 “但对于禾来说可能不太适合,不过我们个子差不多,我那边还有不少新的,稍等。” 说完,小姑娘便一阵风跑开了。 不过片刻,捧着几件内衣,放进浴室的柜子里。 “往左蓝色的是冷水,往右红色的是热水,这是围在身上的浴巾,这条可以用来擦头发,这是洗发露,这是沐浴露。梳子在这,哦对,还有拖鞋……” 她伸手打开另一边柜子,一双崭新的拖鞋便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确认没什么遗漏,她才笑眯眯退开,“有什么需求随时和我说,不必客气。” 小姑娘早在登上主舰时就摘下面罩,露出巴掌大的瓜子脸,因为营养供给不足,还有终日不见太阳,透着几分孱弱的苍白。 水晶葡萄般的剔透大眼睛,鼻子却是小小的,嘴巴也是又小又软。 面无表情时也难掩稚气,尽管很不礼貌,江晚宁还是无数次在内心尖叫,好可爱,好想抱在怀里揉揉。 禾张了张嘴,想说的很多,因着腼腆的性子最后还是只吐出一句,“谢谢。” “不客气,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江晚宁坐在沙发上,扒拉着智脑。 它与手机功能差不多,也会有各种各样软件,娱乐性丝毫不逊于原本世界的视频软件。 「欢迎回家!」 「欢迎仪式上的王也是让虫心动呢(比心)」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些抽到号的虫!」 让人眼花缭乱的视频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大部分都在围绕着这次欢迎仪式讨论。 不过—— 江晚宁看着科普视频的下面却打着「王」「爱您」的tag,多了丝好奇,接着看了下去。 “辣其实不是一种味觉,而是一种痛觉。” 这个小知识她是知道的,不过平平无奇的科普视频,为什么要打这些tag? 就在她才吐槽完,画风一转,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出现在屏幕面前,向后一躺。 昏暗的环境,莹白的肌肤,柔软的大床。 解开几颗扣子的白色衬衫半露不露,脖颈上银色的链子因为重力,顺着锁骨,垂落到发达的胸肌中间那条浅沟里,直至被衣服遮住。 欲露不露,最为勾人。 最关键的是,那双好看的眼睛被一抹薄纱蒙住,素白的颜色与殷红的嘴唇对比强烈,明明高大威猛,却甘愿成为被掌控的那一个。 不得不说,让人上头。 江晚宁向来不是个吝啬赞美的人,而且如此高质量的视频却一个赞也没有,甚至都是踩,着实让她疑惑。 虽然刚开始有欺骗嫌疑,但问题不大,而且这人也忒可怜了,本着鼓励的想法,还当这是前世,点了个赞,反正也不会有人关注。 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件事的严重度之后,已经彻底晚了。 第38章 模仿热 虫族的智脑直接自动绑定各个软件的账号,所以若没设置隐私,每个账号的点赞作品,任何人都可查看。 而且根据关注对象,也会给用户推荐关注赞过的视频。 江晚宁之前虽没怎么用过这个软件,但几乎每只拥有智脑的虫子都关注了她,私信更是数不胜数。 她原本的红点强迫症也被迫治愈,清不完,根本清不完。 于是乎,那条擦边视频在虫网上爆了。 掀起一阵模仿热潮,虫子们逐帧分析学习,甚至不少虫子出钱让博主定制私人教程。 但那位博主也没想到,他一直锲而不舍的打这几个tag,不过只是种心理安慰,王日理万机,除去那次主动发布的动态外,再没动静。 以往视频播放量不高,赞更是没有。 打上这几个tag,还是对王赤裸裸的勾引,虫子们没杀到线下揍博主本人就不错了,更别提赞赏,评论底下也都是明里暗里的嘲讽。 在面对有关王的事上,虫子们一向不遗余力的打压其他同族,虫族那么多,而王精力有限,所以能劝退一个是一个。 但这样的视频不减反增,无论雌雄,大家都在期待着有一天被王看到。 况且总是有不少犟虫,死倔,越挫越勇。 丹尼便是这其中的一员,为顺利通过审核,他在开头加上一段科普。 未曾想便是这样的无意之举,加上与之不相符的tag,勾起王的好奇心,有了后面的结果。 正在吃饭时,叮咚一声,他看到智脑的后台消息提醒:智脑a001赞了您的视频,可点击链接查看。 穿着制服的男人,连领口处最上面那颗扣子都没放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冷硬的面孔不笑时连周围的气压都在降低。 禁欲模样与视频上的他大相径庭。 雄虫微微怔愣,将刀叉放在盘子上,自从女王发布那条动态后,他便开始擦边,但收到的只有踩,收藏倒有不少。 他心里也清楚同族愤怒的原因,若是机甲讲解,他们绝不会吝啬赞赏。 但,他的视频……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赞赏突然出现的那一刻,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懵在原地。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前面的智脑代号他没听清,只听到了那句「赞了您的视频」。 难道是手滑,将收藏点成了赞赏? 丹尼下意识忽略这件小事,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都会一直擦下去。 他也是高等虫,甚至在军团长选拔上顺利胜出,脖颈上现在还挂着王送的,带有其精神力的石头。 尽管那天没见到王,但雄虫小心翼翼的将这份独特奖品用精致的银色镂空小球装好,挂在胸口。 那是他花大价钱买的合金材料,坚硬无比,能很好保护那颗脆弱的石头。 上面镂空的花纹也是他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正是盛放的蔷薇。 在灯光下,泛着银光的花瓣,永不凋零。 他又隔着布料,用手抚摸上那颗小球,薄唇微勾。 管他呢,这点小事不足记挂在心,今天轮到他巡逻,要抢个好位置,以便经过玫瑰小筑时向王问好。 说不定运气好,能得到王的一个点头,一个微笑,或是一句“谢谢,你也是。” 让丹尼失望的是,从始至终,女孩都未出现。 他强打起精神,一旁的同事却直接小声哀叹,“好不容易等到的巡逻机会,却没见到王,真是难过。” 另一边的雌虫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嘿,你过傻了?今天才举行的欢迎仪式你是一点也不关注,王才刚刚回来,哪有精力到玫瑰小筑接受我们的问候。” 原本愁眉苦脸的虫子恍然大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哦,我把这件事忘了,王能休息好才是最要紧的,方才的抱怨真是不应该。” 自己的心声在无意的一问一答中被袒露个清楚,丹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还真是被感情蒙上双眼,连脑袋也不灵光了。 竟忘了王也是需要休息的,他这般着急做什么。 “面见王的机会总是有的,我们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让王没后顾之忧便是最好的。” “是呀是呀……” 巡逻任务完成后,虫子们自主解散,丹尼听着两人的对话,暗暗在心底纾解着失落与纠结。 他离开宫殿,慢慢朝自己的房子走去,巡逻时,他的智脑都是勿扰模式,自然没接收到视频平台消息的狂轰滥炸。 素白的房间空荡单调,玄关处整齐码放着一双他明天所要穿的鞋子,这些东西他都会提前一天准备。 唯有需要拍视频的卧室他好好布置了一下。 虽说王看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也要为渺茫的希望,呈现出最好的自己。 他换好家居鞋,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从冷藏柜里拿出一杯冰水,倚靠在高大的冰柜旁,水咕噜咕噜下了肚。 也解了不少因为热带来的躁意。 制服的束缚让人难以忽视,男人解开衣领顶端的扣子,扯了扯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领带。 终于透口气的锁骨处又露出那条银色的链子。 缓了片刻,他往沙发上一躺,其实说不上有多疲惫,只是习惯性的摆会儿烂。 勿扰模式的定时开关一过,智脑便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像是在演奏交响乐。 丹尼按了按眉心,今天怎么这么吵? 搬来左边胳膊,他机械的滑开视频软件的消息一栏,99+的消息简直让男人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他的眼睛忙花了。 揉了揉眼,不仅没消失,还有新的消息不断刷新顶了上去。 唯有置顶的一条消息,「您的关注,赞了您的视频」岿然不动。 他所有软件上都只关注了一个人,那便是…… 等等,所以说,王点赞了他的视频?! 巨大的惊喜砸的男人晕头转向,他颤抖着手,点开那条提示。 「智脑a001点赞了您的视频」 他没看错,那条视频第一个赞便是王点的,而且还没取消,所以不存在手滑一说。 况且a001只服从王的命令,不可能有人可以越过王去操纵。 所以这赞只可能是王点的。 王居然,点、赞、了、他、的、视、频! 脑中一束绚丽的烟花忽的炸开,如今他的这条视频因为有王点赞的加持,已经成为热榜第一,无数虫子发私信请教,当然也有破防的谩骂。 但,他不在乎。 选择性忽略掉嘈杂的私信,在反复观摩这条他曾经拍摄过的视频后,丹尼弹射起飞,冲进了卧室。 既然王喜欢,那他就赶紧再拍几条。 私发。 以免王觉得他不检点,媚,他只媚王一个。 之前也不是没试过私发,但这样做的虫子数不胜数,他指不定就被埋没在哪个小角落。 但这次不一样,他这条视频可是王目前为止,唯一点赞过的。 正显眼的躺在智脑a001「喜爱」栏里,一家独大。 第39章 让出宫殿 且不管虫网上引起多大波澜,在这座宫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岁月静好。 萨琳细心的送来给阿玛尔的衣物,临走前看了江晚宁一眼。 神色有些奇怪,“王,您在床上更喜欢掌控位置吗?” 这话问的突然,女孩也一愣,脑子却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偶尔吧,毕竟躺着就很累了,更何况由她控制呢? 但某些时刻她也会掌控欲大爆发,碰上这种时候,萧彧安与宋卿白一般都会笑着让她玩。 等她累了,想把人一丢便跑,可是却来不及了,原本装作兔子的化作狼将她拆吃入腹,从头到尾受累的只有她自己。 虽然肯定有享受到,但到底代价太大,还会激起男人们不知哪根神经,明明比她要亢奋,还装出一副可怜样子骗她。 宋卿白与内敛的萧彧安倒还好,不会故意逗她,乖乖配合。 另一个萧彧安就让她又爱又恨了,极致的欢愉总是让人产生恐惧感,想要脱离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但他不许她逃,男人将她抵在床榻,神色晦暗的模样多少有些骇人,呢喃低语着爱意。 “娇娇,我的娇娇。我是只属于娇娇萧彧安。” 因为她清楚知晓萧彧安爱她,所以总是有恃无恐。 由眼皮轻啄到嘴角的吻,能化解这份偏执。 男人便又是清风霁月的模样,女郎笑了笑,“嗯,我听到了,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这般宣示主权的话总是让男人锋利的眉眼,瞬间转柔。 “王?” 现实中的声响,把江晚宁从浓稠的回忆里拉回来,目光也从远处落在萨琳的身上。 “偶尔吧。” 将雌虫晾了这么久,不回答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谢谢王的解答,那萨琳便先退下了。” 女人微蹙的眉毛舒展开来,临走时嘴里嘀咕着,“原来是这样,那我要再稍微改改。” 改什么? 江晚宁有些懵,方才的话题与雌虫说的话联系在哪里? 思来想去没找出个结果来,索性就不纠结了,女孩将叠好的衣服放在沙发上。 直到后来,她才慢慢体会到这所谓的“改”。 看着围着浴巾的阿玛尔,江晚宁把衣服递了过去,“上面是睡衣,下面是日常的衣物。因为匆忙,先准备了这几套,剩下的稍后再补。” “谢谢。” 女人接过,轻声说道,“阿禾还没出来吗?” “嗯,换衣间在那,你可以先去。”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米白色的木门上挂着「换衣间」的牌子。 阿玛尔点点头,抱着睡衣走了进去。 她才换完,禾便走了出来。 穿着浅金色长袖长裤睡衣的小姑娘透着稚气,像一颗多汁的小香梨。半干的茶色头发,乖顺的披在身后。 四周打量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有些无措的走到少女对面的沙发坐下,手指攥着大腿处的布料,揪出几道折痕。 “禾!” 阿玛尔瞧着小姑娘如今白净清爽的模样,欢喜染红了眼睛,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此刻却有了落泪的冲动。 女人仰了仰头,强行将眼泪逼回,嘴角牵起,扯出一抹笑来,坐到女孩旁边,一把搂住。 她们虽然都没哭出声来,但历尽千帆的复杂心绪却悄然蔓延,紧紧包裹着拥抱的两人。 江晚宁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两人宣泄。 过了大概一二十分钟,她们互相擦着对方眼角的泪水,一直静默的少女却将面前的纸巾盒推了过去。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几不可察的柔软,“都过去了。” 看着两人彻底放松,看向自己,她缓缓开口,“以虫族如今的技术,可以为你们在盟星上伪造合理的身份,且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江晚宁顿了顿,“当然我们会为你们提供足够一生无忧的星际币。” 她端起桌子上早已凉透的水,抿了一口。 末了补充一句,“若你们乐意,可以在这先生活一段时间,慢慢考虑,面对尊贵的客人,我们一向很有耐心。” “你们可以暂住在这,除了二楼中央的房间是我住的,其他房间你们随意。” 说完,江晚宁便离开了,她要寻一个新住处。 人家已经洗好澡换好睡衣,总不能再把两人赶去其他住处吧。 又怕自己在这容易让她们紧张,少女干脆离开这座宫殿。 * 瞧着少女走的干脆利落,将自己的宫殿让出来给相当于陌生人的外族住。 阿玛尔与禾还没来得及推辞,眼底便只剩少女的背影了。 她们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这位王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给出的条件也异常丰厚。 按理说不该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但看惯了盟星对同族的冷漠,阿玛尔却有些迟疑。 “阿玛尔,我们在这生活一段时间再做决定吧。” 怀里的女孩拉住女人的手,眸子满是认真。 那位姐姐身上有种让人亲近的魔力,除此之外,心底还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她不想离开这位虫族的女王,尽管对方与她不是一个种族,甚至是敌对关系。 但她就是想亲近她,心底一直缺失的部分,在看到少女那一瞬间填补完整。 如果虫族真的能接纳她们,她与阿玛尔便留在这里,若接纳不了,她也要求个能常回来见姐姐的机会。 且不管宫殿里的两人怎么想,站在外面的江晚宁看着自己两手空空,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走的太匆忙,什么都没带! 而且大晚上的,再让虫子们收拾出一座宫殿出来,不够折腾的。 若突然去接待室,还不知会惹出什么舆论风波,按照虫子们对王毫无原则的偏袒,阿玛尔与禾很可能被骂。 明天再让虫子们收拾吧,今天先找萨琳收留自己。 雌虫因为送衣服已经来了一回,她不好意思再让人家来接自己。 便根据智脑的提示走着去,全当散步。 停在一栋红瓦小洋楼前,纠结片刻,她点开智脑的通话界面。 滴滴几声,像是匆忙中所接。 “王?” “萨琳你现在在家吗?”江晚宁单刀直入,看了眼灰扑扑没有一丝光亮的的建筑,多了丝忧虑。 远处有一栋倒是有灯在亮着。 “我今天晚上正好值班,王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丽娜她—— “萨琳,我好像听到了王的声音~” 雌虫大方的将智脑递过去。 “王,晚好。可惜我在值班,不然真想去找王玩。” “嗯,晚好。总会有机会的。” 很显然,丽娜也不在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而虫子一向注重隐私,房子没有钥匙,除了本人,开门的方法只有暴力。 总不能让本就在值班的两人特地回来给她开个门吧。 算了,还是去玫瑰小筑的亭子待一晚,明日再讲吧。 “没事,我就好奇问问。好啦,你们继续值班吧,我就不打扰了。” 江晚宁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她本就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多数时刻宁愿委屈自己。 当然这也只针对那些她在乎的和在乎她的人而言,若一个人对她恶劣,她还掏心掏肺,这不叫善良,而称之为愚蠢。 “好的,王再见。” “再见,祝王有个好梦~” 好梦吗,今晚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了。 “嗯。” 她还是笑着挂断了通话,正打算往回走,却被叫停。 “王!” 雄虫踏月而来,黑发红瞳的模样,加之冷白色的肤色,倒有些像她在漫画里看过的吸血鬼。 “我恰巧感应到您在附近,从窗户看到您站在这儿,便下来了。” “我随便逛逛,现在打算走。” 既然已经想好解决办法,虽不是个完美的办法,但没必要再让雄虫困扰一次。 江晚宁打着哈哈,准备离开。 却被男人拉住手腕,少女转过脸,漆黑的眸子不解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罗德里克读懂了,“王若有困扰请允许让我一起分担。” 雄虫靠近几步,眼巴巴的望着,许久未见的尾巴又露了出来,勾住她的腰。 这是在撒娇吧。 除了那次醉酒,难得见男人这般坦诚。 江晚宁也放软语气,“不是什么大事,” 盯着那双将一切情绪都埋在眼底的眸子,她终于还是松了口:“我原想去萨琳或者丽娜她们那住一晚,但因为一些事,没能如愿。” 雄虫没追问原因,而是立即提议,“王不如去我的房子,有个收拾好的客房,我可以去加个班。” 江晚宁眨眨眼,好像突然找到住处了,虽然要承担一定的八卦风险,但她脸皮早就被练厚不少。 应该、大概没问题吧。 更何况她再拒绝,罗德里克会哭的吧,虽然他哭的确实很好看,但…… 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呢。 “嗯,谢谢,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你也不用去加班,我就暂住一晚,互不打扰就好。” 说罢,雄虫直接高兴的把小姑娘抱回家去了。 尾巴直到把人放到地下,才松开。 没带换洗衣服的她只能围个浴巾便出来了,而罗德里克从不用吹风机,自然也就没在每个浴室都备着。 想起来这件事时,女孩早就进去洗澡了。 估摸着时间,他敲响了房门,低着头,并未多看一眼,“王,这是吹风机。” 门开了一条缝,还带着水汽的雪臂接过吹风机,门阖上之前,罗德里克听到王好心的解释,“很抱歉,我现在衣着有些不太方便。” “王,您永远都不必道歉。晚安,祝您好梦。” “嗯,你也是。” 说完,男人便自觉的下楼,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吃软不吃硬,撒娇果然有效,就是他的脸皮薄,只能在仅有王和他的情况下。 话又说回来,他要不要也去学学那个王唯一点赞的视频。 男人脑中思绪纷飞,几乎熬到凌晨,才缓缓睡去。 第40章 换血 约翰家族的掌权人,盟星的管理者之一的里查德主动攻打虫星却落得个兵败将亡的下场,最后竟没一艘战舰归来。 而且保密措施一向做的极好,连盟星公民都不知道饲养虫族一事,虫子们却暗地里潜入那斯特星,不仅带走五十万的虫子,连「哨子」也被彻底摧毁。 这一战,盟星败了个彻底。 布格复命完回到那斯特星,只见黄沙之下已经成了废墟的工厂,焦黑的,空荡的,连半个虫子的尸体都看不见,皆化作尘埃与土地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完了,彻底完了。 若是让盟星知晓,他必定性命难保。 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置,方知有多么不容易。 利用一切资源,包括感情。 在那斯特星当区长虽然艰苦了些,但在权与利的驱使下,明里暗里的攀关系中攒下的财富数不胜数,足以挥霍无度的度过下半生。 他与妻子本就是因为利益结合的形式婚姻。 势利的家族不一定会保全她,但那又如何,男人向来只爱自己。 想通利害关系后,布格镇定的打点一切,虽考虑过许多紧急情况,但眼前这个状况到底有些超乎想象了。 好在无论发生什么,他早就都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 销毁一切对他不利的信息后,他一把火烧掉自己的办公室,伪造被杀的假象。 转身驾驶一架改装过后的飞艇,装上所有私库的财宝,换个身份与面貌,他又开启新的生活。 不过临走前,男人回望了一眼那斯特星,举起丝帕擦了擦硬从眼角挤下的泪。 心底暗恨:该死的虫子,毁了他挖空心思经营的一切。 * 虫族在极短的时间,实现数量与实力都大幅提高,更是针对防御系统做了全新升级。 盟星哪怕再度偷袭也只能是有来无回,而正面冲突则更是困难。 因此当盟星高层知晓里查德战败,如今生死不明,而那斯特星更是遭受严重打击。耗费无数心血研究出的「哨子」被毁的连个碎片都找不到,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盟星内部早就对各家族高压的管理政策苦不堪言,人与兽人总是不平等的待遇也惹得大批兽人不满。 凭什么他们付出的多,还被血统限制,遭受一系列的不公平对待。 种种矛盾加起来,像狂风暴雨般拍打着这座本就不稳固的危楼。 如今的盟星像个在风雨飘渺中摇晃的颓圮大厦,只需住在里面的人们多一点点动作,便会彻底坍塌。 住在顶层的管理者们不敢高呼,外面的风雨实在是太大了,万一被席卷走了怎么办,或许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他们在心底安慰自己。 没有勇气去修补这座摇摇欲坠的房子,又舍弃不下去建新的房子,因为新的房子大多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收集材料,动手建造的。 这样做会剥夺他们住顶层的特权,于是能做的便只有屏住呼吸,祈求着这场暴风雨赶紧结束。 但虫族却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 一封邮件静静躺在会议厅最中间的电子屏幕上,恰好卡在紧急会议召开的时段。 致盟星, 相比里查德上将战败与那斯特星所发生的事你们已经知晓,虫星如今有能力也有魄力发动一场针对盟星的战争。 当然若你们能接受下面的条件,我们自然可以避免这场残酷的战争,和平共处。 条件相当简单,那便是将那斯特星以及盟星探索发现的五颗资源星球划归虫星所有。 这封邮件没有落款,字里行间直来直往,相当不客气,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虫星发来的。 它们竟然有本事黑入盟星的系统,已经太久没接触过主星的虫子,瓦尔丁都快忘记虫子科技的发达程度了。 这两百年里,竟然没有因为女王的失踪而倒退,反而愈发精进,这是个让人难以置信且恐怖的事。 座位上的代表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凝重的几乎能发黑滴出水来。 最后经过商讨,尽管很不情愿,虫族几乎将盟星的脸丢在地上摩擦。 但虫子能发出这一封邮件,绝不是说着玩玩,它们向来以铁血般的意志执行女王下达的命令。 在新王尚在强势期的情况下,若真打起来,盟星就算能胜,也只会付出比邮件上的条件更大的代价。 而他们如今的位置能不能维持还尚不可知,但若是接受,该怎么对民众交代? 此刻,又一封邮件发了过来,上面赤裸裸写着一句话,将代表们的心思揣测个明白。 「你们可以选择不公布,但要签署条约,并将星球上的盟星公民撤离,在那之后不得靠近,百年之后虫星再公布条约。」 这个条件相当诱人,既能他们的保全颜面,又能稳定住盟星的公民,维持暂时的和平表象。 最终反对的人也息了声,想要拼了这条命也要与虫族一战的代表们毕竟在少数,孤掌难鸣。 看不惯会议绝大多数代表奴颜婢膝没骨气的模样的几位反对代表愤然离席。 他们深知盟星如今的弊病,有心改变,却因为力量过小而搁置,原以为盟星这群上层还有的救,但现实却框框打脸。 也许该听年轻一辈的,换个方式,用血换来一场权力的洗涤,刮骨剔肉仍旧不能医治,那便做的彻底些,直接截断。 如此盟星尚有一线生机,再不狠心决断,慢慢腐烂至心脏,便药石无医,救无可救了。 如江晚宁所料想的那般,在签订协议后,盟星经历了一番巨大动荡,因为受外部影响,守旧派与革新派的矛盾彻底激化。 革新派将上层因为私欲而与虫族签订的条约曝光出来,愤怒的公民彻底坐不住。 底层的人尤其是兽人一族加入革新派誓死要摧毁守旧派的不合理统治,在不断尝试中,开创了一种新的制度。 流血与牺牲不可避免,历经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最终还是革新派笑到最后。 兽人第一次获得与人类平等的权利,管理者兽人与人类各占一半,普通公民参与进决策中,会议厅不再是一言堂。 任何决议都受所有公民监督,共同行使权力。 但虫族依旧不好惹,盟星百废待兴,根本没有精力再与虫族交战。 而这位虫族女王也出乎所有人意料,内敛沉稳。 在位期间,除了那莱斯特星那次,便没再发动过战争。 各族互不侵扰也算相安无事的度过漫长的和平时光。 第41章 留下 签订条约后,在面对形势复杂的情况下,弗蕾娅与西普顿依然选择回盟星,江晚宁并未挽留,而是做足准备,为两人提供了最先进的飞艇与部分资源。 “希望你们能斗争出一个更美好的盟星,祝你们好运。” 面对少女的好意,他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茫然又震惊。 身为俘虏,不仅没受到严酷的折磨,甚至还被彻底释放,带走丰富的资源。 简直像做梦一般。 拒绝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两人脱帽站立,朝年轻的女王行了个礼。 优雅而郑重。 更活泼些的弗蕾娅挥挥手,“谢谢您的祝福,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两族能和平共处。我们若能活着,一定会再来德忒尔星——以朋友的身份。” 江晚宁看着他们毫不犹豫转身的动作,哑然失笑,她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约定好了,你们可一定要活下去。 飞艇消失的极快,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便没了踪迹,只在天空留下几道不规则形状。 阿玛尔与禾站在身后,见那两人离开,女孩也转过身,“麻烦你们陪着我送他们。” 一沉稳一青涩都静静走着,表面看来是女王询问她们是否想去送送同族,但她们心底再清楚不过,其实是少女怕两人无聊,故意问的。 同族离开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这几个月待在虫星,她们这才深切体会到这个书上描写的凶残种族,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 而且并非全如盟星所宣扬的那般不堪,王是虫族的风向标,虫子们便是王手中的剑,只要运用得当,这把剑不只会杀戮,还会守护。 虫星的每只虫子都各司其职,各安其所,不公确实存在,但总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有争斗它们也只会摆在明面,没有什么是去擂台打一场解决不了的。 但因为女王的命令,下手轻了不少,还发明出以智力取胜的法子,下棋开始风靡。 这是一个神奇的种族,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推诿责任是件被认为耻辱的事,每个人都会做到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好。 生活在这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相当充实轻松。 她逐渐适应,并融入这儿。 禾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监护人,收获满是鼓励的目光。 “姐姐,我想好了,” 小姑娘顿了顿,鼓足勇气,看着对方的眼睛亮的出奇,像是月亮躲了进去,“我想留下。”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江晚宁伸手揉了揉禾的脑袋,力气轻柔,“你们永远有反悔的机会,在哪是你们的自由。” 小姑娘蓦地笑了,这回的月亮跑出了眼睛,变成禾脸上向下弯的一对月牙儿。 她半搂住少女,趴在羊脂玉般的耳边,“还有就是,禾喜欢姐姐,从第一眼见到便想亲近姐姐的喜欢,不论我们是不是一个种族。” 江晚宁认认真真听完,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回答,“我也很喜欢禾。” 眼前的女孩,总是会让她想起曾经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妹妹,爱屋及乌,对名字相同的两人多少有些移情在。 加之在那斯特星不可忽视的助力。 她愿意对这两人例外。 阿玛尔见两人交流完,也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我在盟星主星生活的时间不久,大半辈子都在那斯特星,如今那里已经彻底没有我的牵挂,我也愿意留下。 但能麻烦您给我安排份工作吗,我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禾迫不及待的举起手,“也可以给我安排工作!” “当然可以。但之前许诺过的星际币也会打到你们的账户上,不必拒绝,这是你们应得的。” 因为关系过硬,阿玛尔最后在主城开了家裁缝店,因为她的审美在线,技术更是一流,加之王的时常光顾,生意火爆。 因为两人在营救流浪虫族上做出的的重要贡献,很轻松便被虫子们接纳,哪怕向来不喜欢人类的虫子也会选择敬而远之,而不是去找麻烦,因此两人的生活还算平静。 后来的后来,那斯特星甚至成为部分盟星革新派的阵地,弗蕾娅与西普顿回去后选择加入革新派,一起推翻守旧派的管理。 知晓这些情况的江晚宁主动提出愿意让革新派到那斯特星暂居,并提供一部分他们所急需的资源,当然需要付费。 价格公道,并没有趁火打劫。 哪怕接受了虫族女王的好意,他们也始终想不通女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按照有野心的政治家来说,拓展自己的版图才是第一要务,占领这时候的盟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可,她没这么做,简直让人费解。 江晚宁则想的很简单,她本就是来做任务的,如今在心底加上一个守护好虫族的责任。 提供资源可以,她不愿让虫族淌这趟浑水,因为不必要的战争而损失一只虫子的性命,她都会伤心。 而且任务本就是平衡各方势力,虫族一家独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会助长野心,她指不定什么时候离开,也不清楚下任王的性子,做什么事都要留有余地。 无论战争哪一方受利,受苦的始终是平民百姓,盟星的公民与虫族的虫子们一样无辜。 既然盟星的弊病摆在那,这场内部的争斗不可避免,那她只能尽力加快进程,长痛不如短痛。 在无形之中,她手上又何尝没沾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 每一个小世界的各种经历,都是一场对她试炼。 她不再是纯然的善良,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无忧无虑,她经历过爱与死亡,无条件的偏爱与突如其来的灾祸。 这些足以让她慢慢了解自己,看清自己,直面欲望。 面对真情时不再犹豫与彷徨,面对伤害,思考对策后毫不迟疑进行反击。 她喜欢如今的自己。 小世界给了她无限可能,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摆在眼前,她也能坦然的理性看待。 原来她也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让世界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在这条路上,她愈发知晓保持本心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第42章 番外:祭奠 盟星的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越来越多的人逃到那斯特星,尽管它如今属于虫族,但因着女王的推动,如今倒成了他们的避难所。 阿玛尔与禾选择回到那斯特星,尽她们所能,去救治那些被战争波及到的无辜之人。 江晚宁非但没阻止,反而大力支持。为保障她们的安全,派出最先进的防御机器人贴身守护,还有与她同样效果的智脑。 虫星则无偿提供了一批又一批医疗器械与药品援助。 治疗机器人更是数不胜数,救助成功的人们选择留下,反过来挽救更多的生命。 尽管如此,依旧有不少生命埋葬在这颗星球,难归故土。 等了又等,盟星两派的争斗愈发激烈,玫瑰小筑的蔷薇开了一簇又一簇,娇艳如血,迎风招展。 暴风雨来袭,花瓣零落满地,以生命铺就一条馥郁的血色之路。 江晚宁瞧着窗外,眉心直跳,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所求不多,唯有她在乎的人平安。 但造化弄人,弗蕾娅与西普顿还是失约,倒在了黎明前夕的战场上。 他们被秘密逮捕,未曾在虫星受到任何伤害,却在同族的手中遭受非人折磨。 再找到时,早已成了冰冷的尸体,按照他们在战前曾写下的遗书,最后还是葬在那斯特星——他们成长的地方。 每年江晚宁都会亲自去那斯特星祭奠无辜逝去的虫子们。 只不过今年又多了两座新墓碑,静静矗立在尘沙之中,一如当初毅然站出的英勇无畏模样。 少女用随身携带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干净,直至露出熟悉的名字,才停下动作。 一排排白杨树笔直坚韧,前面稍小的是今年新种的,依偎在大树旁,迎着风沙生长。 那斯特星的环境也不似从前那般恶劣不堪,甚至成了虫族与其他种族交流的聚集地,逐渐摆脱荒星这个标签。 江晚宁扫视白杨树的目光又移到墓碑上,周围鲜有其他额外动静,唯有沙沙作响的风吹绿叶相陪。 “这片地方如今建设的越来越漂亮,长眠于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终归还是有些遗憾,说好的要去主星做客,我还想着要带你们见识见识独属于德忒尔星的风土人情。” 女孩摆上自己做的吃食,还有几瓶特制饮品,拿出两只杯子,倒满。 “这是我自己做的,阿玛尔与禾都很喜欢,我想也带给你们尝尝。” 她随手把瓶子里剩下的统统倒进墓碑前的土里。 尘沙做的胃,对水的渴望远比其他来的强烈,张开嘴迎接这来之不易的佳酿。 水滴敲打沙粒,正是迫不及待的吞咽声,不过眨眼工夫便只剩小块深色,证明它们曾经存在。 “这儿埋葬着不少虫族与你们的同族,兴许你们都能在地下碰见,我想那一定是相当热闹的场面。” 她絮絮叨叨不厌其烦的说着,从曾经聊到现在,从虫星聊到盟星如今的情况。 “革新派已经上台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盟星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你们安心,有我在一天,虫星便不会主动挑起战争,这份和平有你们的一份贡献,所有人都忘不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啦,该说的都说完了,等我再攒攒话,留着明年来看你们的时候说。” 往前才迈出两步,少女还是没忍住回头,灰黑色的墓碑与身着墨色衣衫的她相对,江晚宁只看了一眼,转头抬脚离开。 一个要向前走,两个却永远留在原地。 如果世界和平,一切井然有序,谁又想当英雄,哪里又需要英雄呢? 她倒希望:少一些英雄,多一些凡人。 第43章 番外:尤安篇 因着之前闹的乌龙,如今虫网上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擦边视频容易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江晚宁盯着智脑推送的视频,面无表情往下划。 但下一秒,她淡定从容的模样出现了一丝裂痕。 墨色的眸子里闪过无奈,但依旧温和,像是浅绿色的湖水般微风只吹起点点涟漪。 屏幕上皮肤细腻光泽,长相不俗的雌虫可以用恃美行凶来形容,面庞仿若雕琢般精致。 不知是不是造物主眼中的公平,拥有可怖原型的虫族,一旦能力达到跨入中等,人型模样的虫族没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但眼前这位尤胜,雌虫琉璃似的眸子水汪汪的,偏生是一双妩媚的凤目,眼波流转,繁星万千。 她就那么俏生生站着,嘴里嘟囔着“最喜欢王啦,王也来看看我的视频嘛~” 说完亲了屏幕一下,视频很短,仅仅几秒。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特地包装出来的,明明白白撒娇,但一点也不会惹人厌烦。 可能是因为媚的是她,加之那一声王,跟抹了蜜似的甜,谁听了不迷糊。 少女内心检讨,手指却不自觉便打开评论区,嗯,依旧十分热闹。 「好嘛,现在这种用低俗手段媚王的视频是连装都不装了,怎么过审的呀?」 这个名为【蔷薇藏心】的博主则直接在这条评论区下面开怼,仅用了六个点表达内心的无语。 若不是要保持风度,她早开骂了。 她的头像也很特别,是一双漂亮的手,纤细修长,连指甲都修剪的平整。 美甲在虫族相当流行,但这只雌虫的指甲却什么也没涂,虽然如此,笋尖似的粉嫩指头也是极好看。 因为虫子们的自制,几乎不会违反江晚宁定下的规矩,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所以她很少约束他们的正常生活状态。 而对于虫子们直白的示爱,她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逐渐适应。 面对账号上来自不同虫子数不胜数的消息,粘稠的呓语。 她自从看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点开过,一是数量太多根本看不过来,二则多是些对王孺慕的话不打紧。 王对他们的意义非凡,江晚宁虽不能切身体会到那种全心全意几乎将自己献祭式的爱的感觉,但他们总归有自己表达的权利,她不该制止。 幸好虫网上若不是互相关注的关系,每天只能发送一条消息。 当然她可以选择设置不允许别人发送私信,可她始终觉得没必要,这样做也显得不近人情。 但正是江晚宁这般纵容的态度,助长了正大光明媚她的风气。 之前虫族的王可不会像她这样好说话,身边的侍虫更是不遗余力的打压想要争宠的虫子。 而如今的女王不仅没有一只侍虫,而且平等看待任何一只虫子,尽管更亲近身旁几只,但他们也都是凭借地理优势。若换做旁人,相信王也会多加偏爱,也正因如此,给了他们无限希望。 * 自从解决好那斯特星的事务,虫族恢复平静,加之盟星疲于内战,也不会更没有资源再攻打主星。 江晚宁乐得当个挂名女王,虫族的琐事通通交给罗德里克与加雷斯他们处理。 而她只需当个吉祥物便好,懒散惯了。 她清楚自己的性子不适合,索性也不勉强,无为便是最大的有为,任由虫子恣意生长。 正值下午,柔和的阳光晒得人犯困,江晚宁将手中的书往石桌上一放,侧躺在藤木椅里,昏昏欲睡。 浓密卷翘的墨睫乖顺的趴着,海藻般的微卷长发垂在身后。 一袭酒红长裙的小姑娘仿若沾上红糖粉的白色糯米团,又软又甜。 自江晚宁宣布在位期间不会主动发动战争后,尤安便卸下团长一职,全心全意当小姑娘的贴身护卫。 “我身边很无聊,你不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吗,放弃团长一职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看到王小脸上挂着惋惜,还忍不住劝他的模样,青年嘴角漾开一抹笑弧。 “在王身边,保护您的安全,便是尤安最大的价值所在。您不必可惜,王给了我这般殊荣,感激还来不及。” 男人上前几步,贴着少女的耳朵,悄声解释,“若不是在我提出之后,王说了只需一只虫子随身护卫,断了其他虫子的念想,指不定不知多少同族参与王的侍卫争夺擂台赛。” 温热的吐息不可避免的钻进内耳,酥麻的感觉一路到达脊椎,江晚宁稍稍避开。 她向来怕痒。 瞧着少女粉白的耳廓瞬间红透,又注意到王后退的动作,青年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总之,尤安自那之后,便如影子般随身跟着王。 虫子们更加确信王始终对最先见到的虫子不同,私下猜测,王若挑选侍虫,尤安概率最高。 而这只雄虫正端着一杯葡萄果汁与一杯温白开,王看书也好一会儿,想必口渴。 才走到玫瑰小筑,无论周围如何花团锦簇,都夺不走那抹身影在他眼中的位置。 尤安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放在书的对面,微微低头静静注视着熟睡的少女。 清醒时的小姑娘沉着冷静,勇敢坚毅,不愧为女王的身份;这时的她恬静淡雅,又娇又软,总让人心生亲近之情。 尤安脑中浮现出许多关于王的场景,或浅笑嫣然,或杀伐果决,最终又都变成初见那一幕。 未披一物的女孩茫然的望着他,浓密的长发绸缎般光滑,更显肌肤如雪,眼底还有对进食的急切渴望,精致的容颜透着脆弱易碎的感觉,唇瓣猩红,那是他血的颜色。 * 江晚宁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玫瑰色的夕阳毫不吝啬自己的作画天赋,挂在山腰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不良姿势睡太久,总是容易这里麻,那里酸。 少女黛眉轻蹙,抬起被压着的那条胳膊。 嘶,好麻。 一双大手已经伸了过来,用指腹打着圈轻轻揉捏。 青年半跪着,脊背挺直,眉眼低垂,柔软的墨绿色碎发被夕阳照的愈发颜色重。 “你一直站着等的?” 雄虫没抬头,嗯了一声,“我不累。” 像是想到王之前的嘱托,又补充一句。 “行吧,你不累。” 胳膊终于恢复知觉,雄虫也自觉站起身,江晚宁将手搭在男人伸出的大掌,借力站了起来。 微风拂过,有几朵玫瑰瓣散落,正好飘落在那把藤木躺椅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直至在小径拐角处消失不见。 之前的承诺一拖再拖,虫子们望眼欲穿的模样看的江晚宁有些心虚。 这次她终于下定决心,尤安运气极好,抽签决定的事,他一抽即中,惹得其他虫子检查了好几遍,结果自然没问题,纯粹是他运气好。 偌大的宫殿,在今晚多了道身影。 江晚宁从浴室出来时,雄虫已经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一体式丝绸睡袍由着腰间的带子系紧,v型设计露出一片白皙的锁骨,还有些惹人注目的胸肌。 半干的碎发些许凌乱,倒是让那张漂亮的脸蛋增添几分攻击性。 见女孩拿着毛巾拭发,主动接过,擦得差不多,又拿来吹风机。 温暖的风,还是静音模式,加之尤安的动作轻柔的像是按摩。 她不自觉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吹了一会儿,雄虫关闭吹风机,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实在可爱,他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哪知对方直接贴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实在困的话,便睡吧。” 江晚宁似听清没听清,嘟囔了一句,“明天补偿你,我说到做到。” 尤安轻笑,眼底满是无奈与好笑,一手支着女孩的脸,一手将吹风机放在床头柜上。 随后将人放平,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了进去,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沉沉睡去。 但因为下午睡过,江晚宁凌晨的时候便醒了,感受到身后火热的怀抱,她也不敢乱动,生怕扰醒了尤安。 强行闭眼,睡又睡不着,无奈只好闭目养神,但醒着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加之青年睡眠本就浅。 尤安清醒过来后看到的便是女孩僵硬着身子,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但从呼吸上可以判断她是醒着的。 “王睡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才清醒的沙哑。 “嗯,打扰到你了吗,要不我去另一个房间睡。” 自己睡不着不能拉着对方陪自己失眠,江晚宁快速想好解决办法,并问出了口。 哪知男人喉中溢出笑,贴着她后背的胸腔震颤了两下,搂着她腰的手臂缓缓收紧。 他贴近少女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打在上面,“您说明天补偿我,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我若这时候要补偿呢?” 女孩偏了偏头,有些不适应的抓住雄虫的小臂。 “自然是给的,你别对着我耳朵说话,痒。” “好——” 说完直接将女孩抱到自己身上,“王这样舒服了些吗?” 江晚宁一睁眼便与那双金色的眸子对视,眼底燃烧着的火焰她十分熟悉。 只不过如今被强行压下,不知他从哪取出一条黑色的带子,蒙在自己的眼睛上。 “尤安现在看不到您,王不必紧张。” 确实如男人所讲,她悄悄松了口气。 于是少女伸出手指慢慢描摹着雄虫优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突出的喉结,温凉的指尖轻点炽热的肌肤,像是簌簌而下的细雪。 这时她才看清脖颈处有一个黑色的环,有些像她之前被里查德抓时戴的。 见女孩久久没有动作,尤安有些难耐,却还是忍着,仅是仰了仰头,追随着那若即若离的手指。 “这是什么?”江晚宁摸着黑色的颈环询问。 “防止侍虫因为过于激动而误伤王的控制装置,一旦超过阈值,会自动给予惩罚,来让虫子清醒。” 他哑着嗓子解释,一向沉稳的性子此刻却略显急切,连额间也冒出些细汗,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少女不再追问,继续向下,碰到那对小巧的绯粒时,惹来一声闷哼,磁性沙哑而又低沉。 江晚宁俯身吻在男人的唇角,“很好听,喜欢。” 本就薄红的脸颊,如今连耳朵都熟透了般。 没过多久她便累了,趴在柔软的“垫子”上休息,“尤安,我没力气了。” 男人听罢伸手摘下蒙眼的带子,看向女孩的眼睛,抱着她翻了个身,两人瞬间调换位置。 江晚宁若是和风细雨,尤安便是狂风暴雨。 雄虫尤其偏爱那对耳朵,女孩哪能招架的住,力气在一瞬间卸干净。 她的手一直被男人箍着,强势的十指相扣,有时是两只,有时是一只。 女孩瞧着那个颈环冒出细密的刺,扎的雄虫的脖子冒出丝丝缕缕的血来,“尤安,你的脖子。” 回应她的则是和煦的轻吻,男人含着那双丰盈的红唇:“抱歉王,我还是太激动了些。” “方法?” “王,真不必,为了您的安全。” 尤安看着那双幽深的墨眸最终败下阵来,牵着女孩的手停在颈环的一点,“您只需将拇指按在这个凹陷处便好。” 咔哒一声,黑色的环状物终于掉落,没有这东西的控制,如江晚宁所料,青年反而克制不少。 尽管如此,女王第二天上午还是没起来。 这是少有的事,再过几日,尤安便从王的贴身护卫变成王的侍虫。 虫网又热闹了许久。 第44章 番外:铂斯篇 江晚宁才吃完晚餐没多久,便听到由外而来的敲门声。 白金色长发的雄虫努力保持镇定,可带笑的眼眸还是泄出些不同寻常的愉悦。 两人虽没开口,却彼此心照不宣。 “今晚的月色很美,王想去看看吗?” “嗯,好。” 男人做出邀请的姿态,女孩没有犹豫的搭了上去。 她侧脸看去的时候,那笑弧似乎更大了些,湛蓝色的眸子全是她的身影。 铂斯牵着小姑娘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漫步。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些风声,初夏的晚风带着些凉意,最是舒爽不过。 这是一处尚未竣工的宫殿,但看着已经荒废许久,有些破败。 不过视野开阔,抬头便能瞧见高悬夜空中的圆月,又大又亮。 星子稀疏,许是不愿夺了月的光彩,便都躲了起来。 于是静谧漆黑的夜幕中,那轮明月尤为耀眼。 地上青草漫漫,能闻到它独特的清香,心底也愈发宁静柔和。 青年欲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铺在地上,却被一只手拉住,两人席地而坐。 “草地而已,我哪有那么娇气。” 小姑娘笑着调侃,一向能言善辩的雄虫此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猛然想起来此的目的,顺势转移话题。 “铂斯想为、想为王……跳一支舞。” 他结巴一下,深吸一口气才将话说完整,像是热的,连耳尖都被熏红,一双眼睛四处乱飘,就是没勇气看向他的请求对象。 “若是不愿,其实不必勉——” 虽不懂男人为何突然紧张,但江晚宁还是好心提醒。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急切打断,猛然掀起眼皮,湛蓝的瞳孔便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我愿意的,” 瞧着小姑娘不解盯着他的模样,忽然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没有一点勉强,请您不要嫌弃。” 江晚宁点点头,没再多说,而是接过男人脱下的外套,用行动表明她的同意。 青年在月光下舒展身躯,没有伴奏,便跟随风起舞,脚尖轻点,侧身起跳,轻盈而又灵巧,月白色的发丝飞扬又落下,宛若一次又一次盛开的鲜花。 舞蹈看似简单,实则精巧复杂,有些像她曾看过的古典舞,没想到格斗技巧颇高的雄虫也有这般柔软的身段。 一舞完毕,江晚宁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正当她不知该不该拍手时,青年伸出手将女孩牵了过去。 “我不会跳舞。” 她实话实说,铂斯却笑道,“我教您,只学些简单的。” 小姑娘没再拒绝,而是认真学习——学到了花式转圈。 速度不快,她没觉得晕眩,倒觉得有意思,被环腰抱起转圈时,她就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寂静的夜晚多了些惊呼与笑声,夜幕之下,一切都显得美好而朦胧。 尽管时有微风吹过,但这番动作下来,也不免有些热,男人上身纯白的衬衣微湿,薄薄的汗渗出来,将本就优越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相视一笑,拍拍身上的草屑相携离开。 * 铂斯才带上控制颈环,便被江晚宁取下,雄虫看着女孩强势的态度,只好作罢。 雄虫乖乖躺着,薄唇不自觉抿了又抿,浓密的鸦睫随着主人的心情上下翩飞。 瞧着对方比自己还紧张,江晚宁倒是彻底镇定下来,颇有几分五十步笑百步的得意。 没忍住短促但明显的笑声便溢了出来。 她捧住男人的脸,吻上紧闭的眼睛,“第一回见到的是你的头发,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双蓝天碧海般的眼睛。” 铂斯一睁眼便闯进那双他熟悉的墨眸,含着笑,再温柔不过。 “王的眼睛像今夜我们共舞的天幕,所以您方才的笑是在揶揄我吗?” 雄虫气势一转,方才的无措与紧张尽数消失,反而显露出强势的锋芒来。 伸手慢慢摩挲着少女柔软细腻的脸颊,以目一寸一寸丈量,仿佛逡巡领地的野兽。 虽处于下位,却像伪装成猎物的狡猾猎人,等着傻愣愣的小姑娘自己跳进坑。 “我没有,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见气氛不对,凭着超强直觉,江晚宁紧急避险,开始狡辩。 “嗯,我污蔑。” 铂斯微微抬头,大掌扣住少女的后脑勺,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两人气息交缠,暧昧横生。 呼吸不稳的接着说:“……那您继续。” 说罢松开手,一副坦然的模样,红色的薄唇却漾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怎么看怎么有些欠揍呢…… “你别这样盯着我。” 着急之下便伸手捂住那双眼睛,但却遮不住翘起的唇。 雄虫精准的握住小姑娘的手腕,因女孩没用多大力气,轻巧便被拉下。 他闭着眼睛,在江晚宁的手心烙下一吻,轻柔的如羽毛般。 “这下王还紧张吗?” 女孩没吭声,却咬住男人带笑的唇,倒也是力气轻,除了些浅浅的牙印,没过几秒也消失不见。 许是心虚,咬了之后又不自觉轻啄两口。 但这副又怂又乖的模样让那双平静的眸子掀起波澜,清澈的蓝如今沉淀的发黑。 铂斯翻身将人锁在怀里,小姑娘还一脸茫然的神情,显然不明白这突然的转变。 想做的更过分了些呢。 “王,您撩拨我,要负责。” “我没——”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唇齿之间,一向温柔体贴的雄虫吻的格外凶狠。 分开时,她的舌根都发麻,嘴唇更不必提。 激烈之时,那对漂亮的蝶翼扑闪,只不过终究因为上次的损伤,留下些不可消除的痕迹。 江晚宁无意识的抚上男人脊背上的翼孔,这本就是他的敏感之处,柔软的手掌,惹得铂斯一颤。 他哑着嗓子解释,“蝶族的雌性在挑选伴偶时都会选择色彩丰富,花纹艳丽的雄蝶,这证明着雄蝶的年轻健康。像我这种翅膀残缺的家伙本该淘汰,但幸得王的垂怜。” 江晚宁哪里听不出来铂斯的自嘲,她双手捧着对方的脸,盯着那双略显寂寥的眸子。 “你是为了保护我,没有垂怜一说,就像我之前所说——你从来都没被排除在我的选择之外,你该相信自己,相信我。” 难得感伤,还被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安慰,雄虫有些不好意思。 他明明年长许多,却时时被年轻的王包容宽慰。 不再纠结,他现在只想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情感。 可苦了好心安慰的小姑娘,她只觉得自己宛若一只在大海漂泊的小船,风浪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绪。 金色的长发垂落与墨发交缠,不分彼此。 迷蒙之时,她听到男人在耳际呢喃,“蝶类向来以舞蹈求偶,幻蝶也不例外,所以那支舞是最郑重的仪式。 月色之下,苍天为鉴,我们将成为最亲密无间的伴侣,直至生命消亡。” 王,幻蝶擅长迷惑人心,却又最为钟情,您答应这支舞时,便再也逃不开了。 第45章 番外:罗德里克篇 女王放权之后,忙碌的便是这几只虫子,其中早就当了许久岁月的总指挥官尤甚。 但今天他却动用攒了许久假期,不知积累到什么恐怖数字里的一天。 在选拔为总指挥官之后,他便很少休假,像台机器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完成每一份工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非实在忍受不住基因导致的精神损伤会休息一下,最多也不超过两天。 没有王的虫族不是一盘散沙,而是一滩死水,没有半分活力,无需外族的打压,用不上多少时间,便会走向灭亡。 他出生自孵化室,在一个混乱灰暗,看不到希望的时代成长,时常觉得生活没有意思,生命也没有意义。 为了活着而活着,未免太过凄惨,但他似乎从出生便是这样活着。 虫族摇摇欲坠,因为精神上的折磨,无心实现自己的价值。 他甚至会怀疑,王的存在,对于虫族究竟是幸还是灾。 可转念一想,被选中的尚在懵懂中的王又真的想成为一个虫族的精神支点吗? 生来注定,谁又有得选…… 只有无数羁绊才能将空洞的心填满,将寂寥眼眸中的雪融化。 幸而他身上还有责任,有他不愿正大光明承认却真实存在的友情,一直拉着他,不至于让他自心灵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但始终少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知晓,但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 等来的又会不会是他心中理想中的模样,一切都是未知…… * 江晚宁看看身着休闲衣衫也挡不住身上冷冽气息的男人,又瞧了瞧科技化的游乐场。 她没想到,雄虫居然会选择这样一个约会地点。 女孩还在怔愣时便被男人牵住手走了进去。 “所有游乐设施的票各来两张,请扫我的智脑。” 正在工作的虫子抬眼看到总指挥官现如今的军团长之一有些激动,因为罗德里克当了许久的总指挥官,所以他们依旧下意识的以总指挥官称呼。 虫族崇尚武力,身为其中的佼佼者,不乏崇拜者。 等等,旁边那是…… 王! 本就亢奋的青年,如今更像磕了兴奋剂般,瞳仁迸发出不亚于太阳般耀眼的光彩。 曾经在疗愈精神时见到过王的身影,但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仅纠结片刻,深吸一口气,顶着总指挥官锐利的视线,鼓起勇气:“王,请问您能屈尊与我合张影吗?” “可以的。” 本就挑在工作时间,还是清晨,这时来买票的顾客并不多,她也不用担心被围观。 江晚宁稍稍靠近,站在售卖窗口前,双手自然放松,矜持微笑。 咔嚓几声,那位售卖员的手速几乎闪出残影,直到罗德里克凝眸睇睨,冰冷镜片后是化不开的墨绯,直射青年,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智脑,冲少女郑重行礼。 “感谢王的仁慈,虫族将为您献上一切荣光。” 一旁的雄虫却指了指那只虫子手腕上的智脑,“若想分享到虫网上,也要等今天结束之后再发。” “是!” 他很识趣的立刻应答,笑话,惹毛总指挥官大人,除非王开口救他。 不过雄虫若真想对付他,也绝不会让王知晓。 站在偌大的游乐场,江晚宁略显迷茫,这样的场景,离她太过久远,连带着那份记忆都蒙上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见小姑娘俏生生站着,但总带着些淡淡的惘然,罗德里克心中的疼惜愈发强烈。 诞生自荒星,才降临在这个世界便遭受诸多苦难,若不是生死一线时凭着摸索出来的力量,一次次化险为夷,这位新王恐怕早就夭亡。 虫族自有历史以来,还未有一位王自小便经受这些随时送命的磨难。 哪位王不是诞生时便娇护溺养,快的也要至少十年才能摸索出独属于自己的能力,更别提亲自征战,最善战的那位王也是彻底掌握住精神力,才随军出征。 那时也是虫族的强势期,同族的数量足足有将近一亿只。 乃至现如今,自王诞生之日算起也才过去五年光阴,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 虽然虫族只要精神力足够,出生便能维持人型,许多事更能通过虫族的信息网,一学便会。 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女孩的变态,不只精神力,还有学识眼界,都超乎之前的王,最重要的是,她有颗仁慈的心。 不论种族。 “王想试试什么项目?” 罗德里克原本想的是,王会选些柔和的项目,结果他们几乎把游乐场所有的刺激项目玩了个遍,最平和的居然是碰碰车。 瞧着少女做好安全防护,毫不犹豫地从高台跳下时,他竟然比本人还要紧张,手心冒出细密的冷汗,脑中又浮现出高悬空中战舰之上,娇小的女孩纵身一跃。 等江晚宁上来时,收获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拥抱,“怎么了?” 雄虫的下颌扣在她的肩颈处,久久没说话,等到她以为得不到回答时,男人才缓缓开口,“我是想起您从战舰上一跃的事。” 小姑娘眼角染上笑意,拍拍男人的脊背,“这有一根绳子拽着我,而那次我知道你们一定能赶来,彼此间的信任是那根拽着我的绳,让我能无所顾忌的往下跳。” 罗德里克对上一双含笑的墨眸,其实她也成了那条无形的绳——在每一只虫子心中。 他心中缺失的那块终于由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捧着爱填满。 * 罗德里克本就高大,如今更是将女孩挡的严严实实,脱下衣物时便露出精致结实的身体,肌肉线条漂亮,却并不夸张,宛如西方雕塑一般,身躯修长,充满了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摘下眼镜的他脸庞更加冷峻凌厉,下颌线条流畅,鼻梁高挺,骨骼与皮相完美结合。 没有镜片遮挡,男人的眉眼愈发深邃,浓重稠腻的欲锁在暗沉的瞳仁里,原本酒红色的眸子竟比那双墨眸还要幽暗。 但江晚宁并不怕,摘掉颈环之前,男人并未露出多少不赞同的神色,反而笑的玩味,一下又一下吻着嫣红的唇角,问了句“你确定?” “嗯。” 本着前车之鉴,摘下颈环,虫子们反而不敢乱来,女孩异常坚决。 既是驯兽师亲自解的枷锁,那后果自然也要由她来承担。 男人瞳仁里的浓黑蓦地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 不过怎么看,怎么危险。 江晚宁这时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没出息的吞下口水,“要理智,冲动是魔鬼。” “王放心,我尽量,肯定不会伤到您。” 的确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 小姑娘殷红的小嘴微张,唇肉都被咬的又红又肿,可怜极了。 蒙上浓雾的眼眸似被春水浸泡,两排黑浓长睫颤抖,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还未滴落便被男人吻去。 原本缠腰在少女腰腹的尾巴因着她喊凉,乖乖躺在无力垂落的手心。 另一只手则被十指相扣,强势的置于脑袋之上,她完全被锢在这小小空间,密不透风都是交缠的气息。 欺负的狠了,江晚宁无意识握紧手中凉滑的尾巴,惹来更凶的掠夺。 女孩扁扁嘴,气愤的咬住男人的唇瓣,罗德里克乖乖的任她予施予为,最后撩开长发,吻吻她的额头,“不气了?” 小姑娘没理人,偏头露出半边红透的脸颊,罗德里克就又亲了亲。 江晚宁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理智便又被席卷一空,迷蒙间被诱哄时,还在怔愣。 尽管方才手心渡了些温度去,凉滑的触感依旧明显。 那只才空荡的手就被大手迅速扣拢,严丝合缝。 “凉……” “很难受吗?” 罗德里克紧盯着女孩,若她露出一点不适的神情便停下。 “……也不是,就是很奇怪。” 雄虫松了口气,唇瓣游移,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 很快,她便只剩下热的感觉了。 “您知晓什么是……么,”罗德里克似乎也没期待女孩回答,自顾自叹喟,“这便是。” 第二天一早,罗德里克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小姑娘背对着人,望也不望他一眼,不过他只消一看便能寻见自己做的「好事」。 伸开手臂,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痕,却让他勾起唇角。 哄人上药时又不免在旧伤上添了几道。 第46章 番外:加雷斯篇 早在唤醒加雷斯之后,很快便给他配备住房,但江晚宁从未去看过。 “王想去瞧瞧您分配给我房子吗?” 少女正捏着汤匙搅动杯中的咖啡,银蛇在浓香中翻滚,纯白彻底融合,透着些淡淡的牛奶香气。 听罢,她抬眸望向男人,淡淡的,带着丝疑惑,因为这话题有些突然。 他半跪着,脊背挺得笔直,眉目硬朗,浅灰色的瞳仁微缩,不自觉抿了下唇瓣。 江晚宁伸手把人拉了起来,“可以,不过为什么?” 少女眼眸黝黑,仅是瞧着他,桌上的咖啡冒着氤氲热气,方糖还没来得及加。 加雷斯勾唇,握住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想与您分享真实的自己,您愿意花时间倾听吗?” 女孩眨巴了下眼睛,收回自己的手,每当虫子们满心满眼看着她的时候,总是会莫名脸热。 “乐意之至。” 加雷斯走到桌前,夹了块方糖放进去,也没多问,凭着细致入微的观察,王如今的喜好已经被摸的清清楚楚,搅动时汤匙、糖还有杯壁一同奏起乐,声音不大,是丝滑微甜的欢腾。 他将杯子推过去,小姑娘自然接过,抿了一口,牛奶的丝滑与方糖的微甜中和了咖啡的苦涩,味道刚刚好。 加雷斯瞧着女孩扬眉浅笑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江晚宁看对方一直盯着她手中的咖啡,“想喝的话,咖啡机在那。” 顺着她的手,他看到那台小巧的咖啡机。 “不必,只是看着王喝的香甜,有些嘴馋罢了,真要尝也不过几口,太过麻烦。” 哪知小姑娘直接举起手中的咖啡,“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尝尝。” 说完她便低头寻找没用过的杯子,想分出去些。 这着实在男人意料之外,不过他接受的很快,止住小姑娘忙碌的动作,“不必麻烦,王可以先喝,给我留些便行。” 听到这话,她停下,那杯咖啡还剩下一半,她也是嘴馋尝个味道。 “那你直接喝完吧。” 加雷斯从善如流,轻笑着端起杯子,将唇印在一处,慢条斯理,细细品尝。 而一袭长裙的少女盯着那处,欲言又止,但见雄虫神色如常,也不好多说什么,敛眉瞧向窗外,可能是巧合吧。 低头啜饮着的男人看似平静,银灰色碎发遮住眼波流转间的狡黠。 王,还是太年轻了些呀。 * 加雷斯的住处装修风格是极简主义,入目素白的空间就只有一套沙发,前面摆放着一个同色茶几,一束蔷薇是为数不多的旖丽,旁边还放着小型放映机。 左手处的方桌应当是餐桌,椅子倒是齐全,不过常用的应该只有一把,其他都紧贴着桌沿。 男人引着小姑娘在沙发上坐下,“需要喝些什么吗?”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探出头询问:“咖啡,汽水,果汁有西瓜、橙子、苹果、葡萄。” 江晚宁撑着下巴,嘴角微翘,“都不用,温白开就好。” 虽然对方一片好心,但这几个选择都没温开水解渴。 “好的。” 惑人的浅笑滑进女孩的耳蜗,像轻柔的羽毛拨弄她的耳根,加雷斯端着一杯水走了出来,“其他虫子看到,说不定还以为我怠慢了王呢。” 江晚宁接过水杯,温凉的净水滑过干涩的喉咙,解了渴的难耐。 掀开眼皮,闲闲看了男人一眼,“好啊,我回头宣传宣传,你怠慢了我。” “还是别了。” 不然不知道到时候那些同事要给自己使多少绊子,又要多久不能与王单独相处。 江晚宁没想到雄虫还有这般好的厨艺,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男人被夸的脸红,“有些感兴趣,便去找书了解学习,没想到能得王这般夸奖。” 女孩又塞进一块糖醋里脊,慢慢咀嚼,酸甜可口,好吃不腻,“我其实也会点,回头可以交流一下。” “我的荣幸。” * 卧室放着张巨大的垫子,浅灰色柔软而光滑。 江晚宁有些好奇,“我可以摸一摸吗?” “当然可以。” 男人笑着点头,没有一丝勉强,做出邀请的姿势。 她越摸越觉得这上面的绒毛有些眼熟,慢慢将视线转到男人身上。 看到那浅灰色的碎发,记忆一下子被拉到那个险象环生的夜晚。 化做原型的雄虫,身上似乎布满这样柔软的绒毛。 加雷斯见小姑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也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王猜的没错,这确实是用我身上的绒毛织就的。” 他挠了挠头,像是不好意思,“每到脱毛时,我便趴在这,久而久之,收集起来的绒毛便织成了个垫子。” 江晚宁暗叹神奇,追问:“为什么我没有原型一说?” 男人顺势坐在垫子上,示意女孩。 只不过她才打算坐下,便被人抱进怀里,对于这种突袭早就习惯,她没做挣扎,乖巧等待解释。 他揽住小姑娘的纤细的腰肢,喑哑的嗓音缠绕着莹白的耳尖,“王是虫族的最高形态,拥有所有虫类的特性,其实您可以转变为任何形态的虫子,只要您想,所以没有准确的原型一说。 但例来很少有王这样做,甚至因为前任王的抗拒,王逐渐失去这种能力,您或许是受这个影响。” 原来是这样,她在心底默念:翅膀,翅膀,翅膀。 过了许久也不见反应,可能真的消失了吧,不做纠结,至少虫族如今十分安宁,用不着这样的能力,若是想飞,拜托萨琳与铂斯也能实现。 现如今该想的是,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想到这,她的脸便又红了起来。 “可以吗?” 那双灰色的眼眸已经染上层不可说的暗色,一点一点将她笼罩起来。 江晚宁点点头,搂紧男人的脖颈。 他站起身,稳稳当当抱着女孩走进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不久氤氲的热气便铺了满满一层,透明的玻璃变得朦胧不清,时不时有水滴滑落,留下一串痕迹。 细腻的白色泡泡从加雷斯按摩的手指溢出,头皮按摩的力度刚好,不轻不重。 冲洗完后,江晚宁便被放进另一处隔着一层玻璃的浴池泡着,恒温的水泡的她昏昏欲睡。 雄虫对待自己则粗糙的多,无意间瞥到对方把自己搓的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螃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哗啦一声,平静的水波荡漾出波澜,身旁多了抹炙热。 原本闭目养神的她清醒不少,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肌理清晰的胸膛,腰腹却细窄下去,但依旧结实有力,宽肩窄腰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化。 加雷斯牵过女孩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肌上,掌心的触感柔软,随着她的游离轻点,雄虫也渐渐指控。 男人面色潮红,唇绷的很紧,纵容小姑娘使坏,却还是溢出了一声似闷哼似低吟的声音,听的她耳根发热。 似乎觉得自己做的稍显过分,亦或是对男人乖巧的奖励,嫩白的手臂挂在宽阔的肩膀上,亲了亲他隐忍的嘴角。 哪知还没等她退离,加雷斯终于忍不住,捧住她的脸,彻底顺从自己的心意,迫切又热烈地吻着她。 他含着丰润饱满的唇瓣,直至将其吻至艳红,才撬开她的牙齿,去勾缠藏在里面的软舌。 空气变得稀薄,江晚宁被亲的脑袋发懵,迷朦着潋滟的眸子,连眼尾都染上薄红,手臂耷拉着,失了力气。 因为害怕小姑娘没力气滑落,她如今整个人都嵌进男人宽阔的怀抱。 男人挺阔的肩背往两边伸展,猎豹般流畅的肌肉线条起伏。 原本平静的水面起了波澜,一圈一圈漾开,溅到一旁素白的瓷砖上,这水点并不间断,很快便积起一小片。 她的身子软的一塌糊涂,只能攀附着,慢慢沉沦在这种令人无法抗拒和无法自拔的爱欲热潮里。 意识模糊间,她被收拾的干净服帖,就着温热的风吹干头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腰间的铁一样的手臂却从未松过。 宛若守护珍宝的恶龙。 “为王暖被窝这一愿望,始终牢记在心,如今终于实现。” 雄虫的感慨轻的一阵风便吹走了,熟睡的小姑娘是听不到一点。 但也许没听见反而更好些。 毕竟脸皮薄哪能敌得过脸皮厚的。 第1章 奇遇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沙沙的声响掩盖住本就不显的脚步声。 鬼魅般的身影快速靠近,轻盈若鸟,所过之处暗卫皆被放倒。 身着夜行衣的少年人目标明确,直奔一个半开窗户的屋子。手起刀落,漆黑如墨间银刃闪烁一瞬,便了结一条性命。 两双颇为相似的凤眸对视一眼,便又隐于暗色。 床榻上酣睡的男人还未来得及瞧见行凶之人,就断了气息。 戮仙楼是凡人与修仙者的交界地带,一个暗杀组织,只要钱给到位,便是修仙之人他们也敢杀。 并非没有失手的时候,不过杀手无穷尽,一波不行,便再派,不死不休。 当然,这其中的价钱自然昂贵无比。 至于失败的杀手,要么当场横死,要么继续任务。 总之,逃不过一死。 擅自离开更无可能,自小种下的蛊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三日内直接暴死。 但云朔与宿泱并不在其中,种在他们身上的蛊早就死透。 戮仙楼的毒更不起效,每次都要装出痛苦的模样。 甚至以他们如今的能力,若是想杀了楼主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 但这两个怪人,反倒是最安稳老实的存在。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两人施展轻功,足尖一点,腾空而起,掠过密林无数,终是在荒野停下脚步。 薄云遮住月色,更显凄清昏暗。 狂风四起,吹不散两双眼眸中的霜寒,墨色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显然他们的存在还是让楼主不安,竟寻了楼中最厉害之人来暗杀。 明明衣着一致却分为两派,被围在中间的两人背对而站。 宿泱袖口微抬,趁人不注意对准目标,梅花似的暗箭簌簌射出,暗夜流星般落于一片漆黑之上。 蒙住口鼻的杀手们神色一凛,纷纷翻身躲闪。 但数量之多,难免遗漏,湿濡染于薄衫之上,因着都是黑色,并不清晰。 另一位并不给他们喘息机会,手中的短刀挽出花来,白进红出,宛若收割性命的煞神。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杀完一批,又来一批,体力逐渐不支,墨色的夜行衣上沾满鲜血,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的。 知晓缠斗没有结果,只会被活活耗死,云朔看了一眼胞弟。 “走。” 宿泱点头,跟随兄长抬脚向前奔去,身后之人依旧穷追不舍。 陡峭的悬崖,细小的落石被风吹的滚落而下,两人同时摸了摸手指上朴素的储物戒,这是那位仙子姐姐留给他们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意念一动,手中瞬间凭空出现一只锋利的钩爪。 戮仙楼的众人刚抵达便眼睁睁看着人物对象没有半分犹豫,一跃而下。 已是半夜,悬崖处的寒风刺骨,却抵不上他们的心冷。 按理来说,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那两人必死无疑,但不祥的预感还是笼罩着。 等了一夜,依旧不见人上来,无奈于必须按时复命。 侥幸留下性命的几人面色灰败的默默离开。 今日之后,也不知还有几日性命可活。 * 云朔与宿泱的运气不错,悬崖峭壁上竟有一个供人容身的洞穴。 爬上去已是无望,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两人顺着钩爪,慢慢爬过去。 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止他们继续前进,“这也许就是修仙者的洞府?” 宿泱声音带着丝颤抖,攥着绳索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那双黝黑发亮的瞳仁也兴奋放大不少。 也许就此契机,他们能离那个地方更近些。 云朔则仔细看了看周围,杂草丛生,几朵小巧的野花随风飘舞,透明的屏障并不影响视线,洞穴表层蛛丝密布,像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 “但如今显然布置的有禁制,我们没法进去。” 两人相视无奈之下叹了口气,宿泱还是不死心,用手碰了碰那层透明,破损手心滴落的鲜血被吸收,消失不见。 “哥!” 云朔惊讶的同时,将手心磕碰在锋利的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强烈的疼痛也仅让他眉头稍皱,不作停留,覆盖在屏障之上。 随着吸收进不少鲜血,两人脸色惨白,因为失血,身上也愈发无力,却都咬牙坚持,若不成功,便只有死路一条。 透明屏障光芒大盛,红光一闪,终于在两人脱力前被吸进洞穴。 “呦,竟然真有魔族的人找到这儿,还是两个少年……” 妩媚的女子一袭张扬红衣,吊儿郎当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好整以暇的瞧着两人狼狈模样,却也不出手帮忙,仅是上下打量。 看到两人手指上模样有些眼熟的储物戒,眼眸一亮,赤足踏于地上,脚腕处的红绳格外惹眼,在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抓住他们的手,细细端详。 是个竹节戒指,女人强行取下云朔的戒指,里侧分明有个「w」。 这个奇怪的标志她还曾问过,小姑娘笑眯眯解释,这是「晚」的另一种表示,说什么是她的「商标」。 云里雾里的话她听不明白,不过也知晓女郎向来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就草草留下个印象。 少年的反抗被她轻易化解,轻飘飘一个禁锢之术,两人便再动不得分毫。 黑色的面罩掉落在地上,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被锢在一旁,也不显慌乱,同样低垂着狭长的凤眸,神情淡漠,透着疏离。 但她将戒指拿走的动作却彻底打碎了平静。 “放心,我就看看,一会儿就还你。” 云朔紧张与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惹得疏桐咯咯直笑。 对待那个呆瓜的人,她向来多几分耐心。 “她设计储物戒还是和之前半分没差。” 疏桐将戒指还与少年,眼中划过怀念之色,“小家伙们,问你们一个问题。” 瞧清楚东西,她又走了回去,撑着半张脸,“你们知道如今距离应羡仙,或者说落尘仙君诛杀妄兽过了多久吗?” 听到这样的询问,两人神色微变,又立即克制,恢复平静,宿泱垂下眼眸,声音如常,“大约三百年。” 尽管掩饰极好,却依旧逃不过女人的眼睛。 “原以为是误打误撞来的毛头小子,没想到还怪不简单。” “你们认识应羡仙。” 这是个肯定句,对于女人的笃定,两人惊出一身冷汗,她究竟是什么人,实在过于敏锐了些。 “晚晚呢,总不能被他寻到,两人又搅和在一起了吧。” 瞧着少年迷惑的神情,疏桐努努嘴,指着两人的戒指。 “就是送你们戒指的人,她现在是不是和应羡仙在一起。” 仙子姐姐又与落尘仙君有什么交集,这两个完全独立于他们记忆的人物,在这一刻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联系起来。 眼看问不出什么,两个少年呆愣着,显然陷入困惑,跟木头似的连眼睛也不眨了。 女人扶额,怎么和小姑娘扯上关系的人也这么呆。 也不多做纠结,转而换了个问题,“算了,那送你们戒指的人现在在哪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也在找她。” 与其说找,不如说等。 这位前辈虽然奇怪,但能感受到,她对仙子姐姐没有恶意,甚至看到戒指时透着浓浓的欢喜,两人也不做隐瞒。 “行吧,我是走不出去找她喽,但你们可以,记得找到她之后,让她离那个应羡仙远远的。” “碰到也是种缘分,加上你们与她相识,我还剩些修为,都传给你们吧,然后我也好投胎去,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与呆瓜重逢。” 猛然想起来都是自己在这说,忘问当事人意见,“你们愿意的吧?” 挥手去除禁锢,她瞧着两人伤痕累累的模样,好心道:“不愿意也没事,我会送你们上去。” 云朔与宿泱哪有不愿意一说,慌忙行礼,却被一道轻柔的力量止住,“道谢就不必了,找到呆瓜替我问声好。” 思绪一转,疏桐轻轻拍了下脑袋,“算了,她肯定不记得我了,无论如何让她远离应羡仙就行。” 虽然前辈对仙子姐姐颇为照顾,但不知为何对落尘仙君颇为不满。 明明落尘仙君也是个品行端正的修仙者,还因违抗仙帝诛杀之令,而受伤被抓关了禁闭,娘亲爹爹也…… 一想到那日的惨状,两人心中的仇恨便如岩浆般灼烧着心脏,疼痛难忍。 变强的念头愈发强烈。 疏桐稍稍探查了下两人的修为,扬眉惊诧,他们竟然还没开始修习。 不过两人体内都封印着磅礴的修为,在一方面也阻碍着他们正常修习。 若是有意而为之,用意又在何处? 颇为霸道的魔气顺着女人的手,丝丝缕缕均匀送进两个少年的身体,围绕原本封印着的修为盘旋。 半仙半魔么? 疏桐这时有些了然,封印用意原来在于隐藏他们的气息。 呵,仙界千防万防,不还是有所遗漏。 丰盈的殷红唇瓣微勾,噙着一抹明晃晃恣意浅笑。 她在心底暗自打着小算盘,只可惜看不到了呢…… 修为耗尽,两人瞧着那抹艳丽的绯红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跪下行礼的动作依旧被阻止,“说了不必行礼,真是连固执都一模一样。” “还有啊,你们两个身上有封印,能隐藏气息,但会阻碍修行。洞穴里有不少修行的玉简,想看便看,不过一旦开始,你们便别想隐藏行踪了,可要想好。 至于离开,旁边有些灵石,置于我做的纸鸢上,便可乘坐它离开。”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晚辈您的名讳?” “我叫疏桐,「缺月挂疏桐」里的疏桐。” 第2章 逍遥门 方才本就是疏桐的一抹意识残影,修为耗尽,她在这世间最后的存在也彻底消失。 兄弟两人甚至无需对视,心底的默契,早就打定修炼的主意。 修行基本可分为仙修与魔修,前者强调节制欲望与享乐,更有甚者弃绝一切,以飞升为最终目的。 后者则与之相反,放纵欲望,恣意妄为,在纷杂琐碎中参透修行的本质,进而成尊成神。 但无论哪种都有其缺陷,修仙者失去情感体验变得冷漠无情,无法寻到修行本质;魔修过于随性,在红尘滚滚中迷失自我,彻底堕落。 尽管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修仙亦有条鄙视链:宁为修仙末,毋做魔修人。 尽管疏桐前辈是位魔修,洞府修炼的玉简亦以魔修为主,偶有看到修仙之书,但他们依旧选择外修仙,内修魔。 两者皆修是为了报仇,修仙为外皆是因一人而已。 昏暗潮湿的记忆中照进一抹清冷月色,原以为不可触碰,谁知她竟亲手将他们的心捧进蜜罐儿,却又戛然而止。 委屈苦涩中的甜是翻倍甚至几十倍,他们愈加不敢使之变质,更是连触碰都伸不出手来。 “戮仙楼该换个楼主了,这样就算姐姐来找我们,也能及时知道讯息,这世间山川太大,我们不能让她踽踽来寻我们。” 云朔睫翼微颤,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身上的仇不牵扯到她才是最好。” 沉浸在玉简的宿泱怔愣一瞬,旋即压下眸中的复杂,是啊,不牵扯才是最好。 年轻的女郎竭力挡在他们面前的模样仿若又浮现在眼前。 * 逍遥门是一个不大的修仙门派,门中弟子寥寥。 并非不招收,着实是门中各位长老收徒纯看眼缘,无论什么后门都不好使。 每次报名都人山人海,但就是这么多人,依旧有不少长老挑来挑去,挑了个空。 因着这颇为随意又异常严苛的收徒标准,修仙者欢天喜地的来,灰头土脸败兴而归。 即便如此,逍遥门随便一个弟子拿出来都能是碾压的存在。 修真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大乘期、渡劫期。 越往上,等级越高,修炼所需时间也就愈长,每个阶段寿元也各不相同。 练气期时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化为灵力,寿元可达至百来岁,丹田为气状。 初步掌握灵气术法运用,具备神识却不能辟谷,依旧要依靠日常吃食维持机体代谢,体内灵气并不能支撑过久的御剑飞行。 筑基期时丹田为液态状,可辟谷神识倍增,寿元可达两百余岁,不能遁光飞行,但这时便能支撑长时间的御剑飞行。 金丹期时丹田内有规则的圆形固态丹元,寿元可达五百载,可驾遁光飞行,是修仙者分水岭之一,能达此者亦为寥寥。 元婴期破丹成婴寿元可达千年岁月,遁光飞行,破体元婴可瞬移,只要元婴尚在,即使修仙者的肉体被摧毁,依旧能夺舍重生。 化神期体内元婴倍增元婴向元神过渡,寿元可超两千余年掌握灵力领域,可破元婴瞬移。 炼虚期寿元可达近五千岁,体内元婴化为元神返虚出本体,化为分身或众多分身,实力大增。 合体期分身与本体合二为一达到返朴归真,初掌神通可破炼虚万千化身,寿元可达上万年载。 大乘期寿元可达两万余年,熟练使用或自创神通,法力肉身已具备飞升上界的条件,成为修士大能。 渡劫期是凡人向仙人过渡的境界,修士飞升上界以后初掌天地法则,体内灵力逐步向仙灵力转换。 倘若失败则为渡劫修士随岁月而消亡,转换成功则融会贯通天地法则,可天地同寿是为仙。 仙界亦有其等级划分,但这就不是凡人所能探讨之事,修仙者突破金丹尚且凤毛麟角,更何提仙人之间的实力划分呢? 苍雪峰,逍遥门最高的山峰之一,正值暑热,望之翠抹绿涂,云雾飘渺,微风拂过,竹林潇潇,石上清泉叮咚作响。 唯一的小道幽邃玄静,蜿蜒至深处,可谓「拨云寻古道,倚石听流泉」。 尽头几间竹屋围成一个小院,四周静谧没有人声喧杂。 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一个年轻女子瞧着手中的名册,面露难色。 在竹屋外来来回回踱步,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摇动门前的风铃。 悠然清脆的声响唤开紧闭的竹门,女子斜躺于榻上,手中拿着不知几时从坊市淘来的话本,“何事?” 泼墨般的长发由一根白色绸带束起,掀眉抬眼,乌黑清亮的桃花眸看向竹门旁有些紧张的女郎。 她放下手中的本子,手指轻点,移来一个竹椅。 “坐,不必紧张。” 瞧着这位掌门口中的天才弟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钟灵缓缓舒了口气。 但想着交代的任务,以及这位长老怕麻烦的性子,那口气又吊了上来。 女子不自觉黛眉轻蹙,抿唇组织语言。 怎么偏偏就抽中她告予此事,虽说她欢喜与女郎相处,但绝不是这种场景之下…… 江晚宁,在逍遥门都是那位最为惊艳绝伦之人,襁褓之中时便被掌门抱回逍遥门,定为亲传弟子。 八卦传播的速度远远超过信鸽,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皆被掌门一一警告。 再后来这些空穴来风的话便被小姑娘修炼速度之变态所取代,逍遥门出了个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先天炼气之体,年仅二八便已是金丹期,如今又过去四载,日日在苍雪峰苦练,不知又是何等实力。 面对这样的人物,钟灵心生羡慕,更将其视为榜样,总是带着层滤镜去看,那般厉害的人物肯定是疏离尘世,以万物为刍狗,不好靠近之人。 但与她的认知恰恰相反,这位江长老年纪虽小,但做事沉稳,更是平易近人,虽然时常见不着,但只要遇见总是抱之以笑,门中许多弟子还是打心底喜欢亲近这位小长老。 第3章 金手指 江晚宁瞧着小姑娘递过来的名册,伸手翻了几页。 册子正中央烫金大字写着「收徒大典长老花名册」,她的名字赫然在其列,而堂堂掌门却美美隐身。 素手将本就不厚的册子翻来覆去好几遍,始终没把那个藏着的名字倒出来。 女郎合上册子,递还给钟灵,清泠泠的眸子飞快闪过许多情绪,最终都随着弯下的眼睛,溢到嘴角。 眼前的少女似笑非笑,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彻底挺直脊梁,倒像只吃饱喝足,准备捕食的猫儿。 钟灵瞧着这笑,头皮发麻。 逍遥门有两不惹:不惹掌门,不惹掌门的亲传弟子江长老。 所以如今算是两不惹中的一方惹毛了另一方吗?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让我替他老人家参加这次的收徒大典吗?” 白玉似的指尖捏起瓷壶,浅色清茶顺着壶嘴流淌进花瓣状的青瓷杯。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素透的阔袖滑落,露出一截纤细莹润的手腕。 钟灵呆愣的望着眼前如画的场景,鼻尖已嗅到茶的清香,还有丝淡淡的花香。 仿若身处茉莉花海,这是独属孟夏的雪。 “来者是客,辛苦跑一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不嫌弃饮一杯茶再走吧。” 少女的声音不算大,却异常清晰,淡淡懒散的调子,似炎夏清凉的风,吹进耳蜗,彻底让钟灵清醒不少。 她连忙伸手接过,慌张间触碰到凉软的手指,更是吓的面色一白。 长老亲自递茶,她还不慎触碰到人家,每一条放在稍严苛些的修仙者身上,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钟灵在这忐忑不安,倒是女郎神色如常,低垂着眼眸啜茗,她有样学样,也呷一口,鸦睫跟着水面一起轻颤。 顺着间隙,悄悄抬头再次确认少女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用完茶,她正纠结,便听见少女开口,“若无事你可自行离去,恕我不远送。” 年轻的女子正愁该如何体面离开,响起的这道声音有如天籁。 她行礼告退,女郎递来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中品的固元丹,我想你应该需要。” 固元丹顾名思义,能够稳固修仙者的根基,适用于钟灵这样修炼有一段时日的弟子,更何况是中品丹药。 退至门外的小姑娘不可置信的接过,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里屋的女郎嘴角翘起,软了些语气,“就是给你的,收下吧,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的修为能再精进一层。” 钟灵一扫先前因乌龙而愁云满布的神情,欢天喜地的一步三回头道谢,最后轻轻合上竹苑最外面的门。 下山的脚步不似上山时的沉重,轻盈的宛若林中野兔。 竹屋端坐着的江晚宁未像往常一样躺回去,继续看她的话本,转而换了身衣裳。 带上她的问心,御剑飞行好一会儿,杀进掌门闭关的洞穴。 金丹渡劫之后,她的师父洞虚真人,离飞升成仙只差一步之遥,修真之人都尊称他一句尊者。 神神秘秘递给她一把剑,说是送予的贺礼,庆贺她渡劫成功,正式成为一位金丹修士。 银色的剑又细又长,阳光下泛着冷色,宛若一只漂亮的银蛇,剑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中央镶嵌着一颗透明的石头。 取名「问心」,这也是她这个小世界的主要任务。 【宿主,此次任务地点为修仙世界,顺应您的本心,自然殒命便可。 此次任务分为多个阶段,为保证任务顺利进行,宿主死亡后,开启下一阶段任务时,414会将您在上一阶段任务的记忆暂时存储。】 这次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强制要求,只说顺应本心这样模糊的标准,弄的江晚宁云里雾里。 想不明白就摆烂,唯一知晓的便是死亡就意味着任务结束,且不说不能自杀,就算允许,她也不会这样做。 本想着撑死也不过百年,哪知系统给她开了个“金手指”。 逆天的修炼体质,只要她想,飞升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 哪怕她整日无所事事,根本不修炼,修为也跟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涨。 别人打坐修炼,她睡觉都能自主转化灵气为己所用。 如今才二十年,她修为已是金丹,白白增加五百年的寿元。 但,她不想要,这完全与任务背道而驰,完成任务遥遥无期。 于是少女除了必要的历练,大多时候都待在自己的竹苑,研究些她感兴趣的东西。 雅有焚香、品茗、挂画、侍花,修炼方面,她还是混沌灵根,即全属性灵根,无论修习哪一属性,其他都会跟着一起涨。 也因着这一缘故,她可以尝试不同修仙职业。 骨子里流淌着浓浓的种地基因,江晚宁在苍雪峰开辟一片灵田,侍弄不少灵草,身为天选种地人,经她手的灵草都长势喜人。 门内最擅炼丹的长老寻江晚宁时见到这些灵草,看少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探照灯似的打在她的身上,快要盯出个洞来。 “江师妹,这些灵草都是你侍养出来的吗?” 鬓发眉须尽染霜雪的修士叫着她师妹,无论适应多少次,都让她身躯一震。 但这位年岁颇大的修士虽醉心炼丹不善交际,却十分和善,对待门中弟子更是慈爱有加。 连她也受到不少照拂,更因松华真人自小便被掌门收留,爱屋及乌,对待她这位唯一亲传弟子恨不得倾囊相授,这次特地来寻她也是送些炼好的丹药。 江晚宁还是礼貌点头,“嗯,”师兄这一称呼在舌尖辗转,还是说不出口。 大脑高速运转,少女被惊到的复杂情绪藏进眼眸,嘴角微弯:“……真人若需要拿多少都无所谓,我本就是侍弄着玩,若对于您来说有用,再好不过。” 松华真人听到这话先是一喜,「好」字才出了半个音便被强制打断,拧眉瞧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天才少女。 “不可,我不能白占江师妹的便宜。” 又听到「师妹」一词,那掀起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 江晚宁连忙调整好表情,“不妨事,真人只管拿去,我可以寻些幼苗侍弄新的。” 仙风道骨的修士望着看似纤弱实则天赋异禀的女子,抚上自己的垂长的须髯,眼中皆是欣赏之色,“师妹,你想不想修习炼丹之术?” 第4章 洞虚真人 赏月崖,顾名思义,逍遥门赏月的绝佳观赏地,也是吸收日月精华的修炼圣地。 如今开辟不少洞穴,供长老与弟子修炼,其中有一处便是洞虚尊者的闭关之所。 大大小小的洞穴宛若夜幕中的星子般镶嵌在灰褐色的山体之上。 众星拱月中的最佳位置却并非掌门的闭关之所,而是用来奖励门中最优秀的弟子。 江晚宁却从未在这修炼过,偶尔路过也仅是看上一眼。 尤其夜间,晕散的荧光倒真像落入人间的点点星辰。 女郎没有半分犹豫,直奔左下方不显眼的洞穴,镜子般的屏障映照出她的脸,江晚宁垂眸看了一眼,牵起嘴角,扯出一抹笑。 “师父。” 只有崖间的风声,那屏障依旧光滑平整,没有半分波澜。 少女一副了然的神情,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愈发大了,“……徒儿原想着师父闭关这些时日未曾来过,便想着做些吃食送来,只可惜师父还在闭关。” 黛眉轻蹙,瞧着怀里抱着的食盒,叹了口气,“可惜这足足烤了一个时辰的叫花鸡,配上微酸的梅子酒,现如今只能徒儿自己一人享用喽!” 她装作伤心的模样,转身抬步就要离开,内心数着:一,二,三—— “晚晚有这份好心,为师怎么会将你拒之门外呢?” 传音从里面传来,略显急切。 她平淡的乌眸一亮,闪着得逞的狡黠微光,嘴角重新翘起,步伐轻盈的提着食盒走进洞穴。 镜子般的屏障消失,小巧的空间并不昏暗,注入灵力的夜明珠充当照明的灯具。 身着雪灰色衣袍的修士盘腿而坐,目光首先锁定女子臂弯处完整的食盒,悄悄松了口气。 又游弋到那双墨眸,嗯,是明显的皮笑肉不笑,眼底没半分真实的笑意。 笑容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洞虚真人如今亦是发须尽白,自然垂下的雪色眉毛与人中并齐,银髯则更长了。 修仙之人一旦到达金丹期,容颜便会稳固在当时年纪的状态。 而他则属于厚积薄发型,在寿元临近之期到达金丹期,也就维持如今垂暮样貌。 自然有能让容貌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但他向来随性,习惯这副样子,还能时不时倚老逗弄些修士,索性也就没去改变。 在他唯一的亲传弟子突破金丹期时,还装模作样感叹两句,“天才有天才的好处,比如晚晚如今的样貌,在以后都能骗骗那些小修士玩。” 一本正经的掌门却为老不尊,眯着眼吐出一句话,“在他们想在你面前显摆卖弄时,你就笑笑不说话,等弟子修为测试时坐在长老的位置吓吓他们。” “哈哈,那脸色变化一定很好看,要是真碰上,晚晚别忘记叫上师父我一起看戏。” 修士拍拍小徒弟的肩膀,一脸期待,银髯随着笑容轻轻抖动,未曾想收获的则是个不想多言的眼神。 “啧啧,晚晚,你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这不好……” 白发修士又恢复成高深莫测的模样,玩笑似的话,实则是真心实意的开导。 他唯一的小徒弟,看似平易近人,什么都不争不抢的,实则就像那天边的云,不知哪天风一吹便散了。 听到这话,少女垂眸,盯着足尖,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想,师父还真说对了,她如今就是一把年纪的人。 这般想着,心绪多少有些复杂,江晚宁吐出一口浊气,何必自寻烦恼,抬头笑盈盈答应,“好啊,到时候找师父,您可不能嫌我烦。” 脑袋落下一抹轻柔的触碰,透着对晚辈的无限慈爱,她鼻子一酸。 有些想念家里的长辈了。 * 江晚宁瞧着那张枯树皮似的脸上显而易见的讨好,原本硬着的心软了下来。 将食盒放于石桌之上,又把吃食一一摆放好,还冒着热气的叫花鸡,香气很快便充盈整个洞穴,两掌大的酒坛灌满了梅子酒,碟子上是些用花瓣做的糕点。 堂堂尊者也不打坐了,好似餐桌上等待开饭的馋嘴孩子,乖巧坐好,只等女郎一句允诺便开动。 她摆好这些,便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本就是给师父您准备的,不必等徒儿的同意。” “你呢?也……一起吃。” 洞虚尊者迫不及待打开用荷叶包裹住的叫花鸡,吃东西的模样虽急切却并不显粗俗,嘴里嚼着肉时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小徒弟一起吃。 当然这仅是客气,别说一只,便是再来十只他也吃得完。 江晚宁摆摆手,“不用,这些都是给师父打牙祭的,徒儿若是想吃,回头再做便是。” 修仙之人,尤其到达他现在这个程度,早就辟谷,不食五谷,早已忘记人间食物的味道。 但江晚宁重口腹之欲,与锅台一般高时,便拿着锅铲自己寻灵气滋养出的稻米,蔬菜,还有些供修真之人吃的灵兽肉,开灶做饭。 身为师父,他脸皮够厚,自然而然蹭上了饭,嘴也越养越刁。 修仙之人的哪怕吃灵食,也不会过于注重口味,只为吸收灵气,哪能有如此花样繁多的饭食。 江晚宁时不时下厨做饭打牙祭成了师徒二人之间的默契。 他一个尊者游历期间在为民除害外,也时不时搜罗起各式灵食,统统打包带走,若是停留时间久,便直接通过修仙者的驿站寄回去,让徒儿先尝尝鲜。 一只鲜嫩肥美的叫花鸡,满满一碟鲜花糕点,还有一坛酒,统统被他塞进肚子。 吃饱喝足,这位掌门把石桌收拾干净,瓷碟放进食盒,眯着眼半躺消食,显然忘记少女寻他的目的。 “师父,为什么徒儿的名字会出现在参加收徒大典长老的名单上,而往常都有您的身影,这次却独独缺了您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呢?” 江晚宁状似随意提起,但每说一句,都让半躺着的人抬起一点脊背,直至彻底坐直。 那抹讨好的笑又浮了上去,本就不光滑平整的脸,愈发枯皱,他搓着手,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年轻的少女。 “晚晚啊,师父年纪大了,你呢,也年纪不小了,还是门中长老,自然有担负起壮大逍遥门的责任。” “……” 那双水盈盈的眼眸冷静平淡,丝毫没因为他方才感天动地的话而被打动半分。 索性也不装可怜了,直接开始摆烂,“每次收徒大典都让掌门参与,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多少年了,唉……” 他伸手抹了下无形的眼泪,放下衣袖时透过缝隙望了一眼小姑娘。 “所以……您就将我顶了上去,是吗?” 女郎笑的和善,温柔似水,但这水貌似是黑色的。 “呃……徒儿,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哇。” 第5章 收徒大典 “我可以参加,但不保证会收个弟子回来,而且也不负责管事。” 少女自然不可能对师父动手,方才那般吓唬也只是出口气——谁让这个老顽童,不经她同意便擅自决定。 自家弟子正在气头上,他做的也确实不厚道,哪敢顶嘴,看向女郎连说着好。 江晚宁重新拎起食盒,顺便递过去一枚储物戒,算是她常用的移动食盒,“里面有多做的糕点,还有几坛酒,供您修炼无聊时解解馋。” 还坐在一旁,充当蘑菇,企图隐藏气息的洞虚真人腾的站起身,欢欢喜喜接过。 苍老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熟悉的储物戒,脸上露出一副垂涎的模样,他仿佛看到无数味美可口的灵食冲他招手。 “若是有「最佳徒弟评选」,晚晚绝对得第一。” 女郎显然消了气,虽还是冷淡的姿态,垮着张小脸,但那乌眸却半分冰雪都未覆上。 “谢师父夸奖,但……这个称号不要也罢。” 江晚宁说完便身体前倾,头微微低下,双手置于胸前,行礼转身告退。 老翁乐呵呵摆手,以目送之,等小姑娘彻底消失,才暗自嘀咕一句,“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小徒儿还不知何时才会走出她那个小竹林呢。” 逍遥门的收徒大典三年一次,需经过两道筛选才能真正出现在参与的长老面前。 第一轮是耐力测试,需从逍遥门的最低处爬山到达山顶;第二轮则是灵根测试,划分灵根等级;第三轮则是筛选其中拥有特殊才能的弟子,标明每位报名者的长处与兴趣。 将其信息注入玉简,方便长老们查看筛选,相当高效且省时省力。 * 汉白玉铺就的巨大空地,站着数不清的修士,熙熙攘攘却不见半分吵闹,皆是目光炯炯的望向高台。 逍遥门各峰的长老皆坐于此,或低声交谈,或翻看玉简,或目不斜视打量底下的修士。 最左侧少女一袭青衣,乌发由一支白玉簪半束半披,懒散的坐于长老椅上,以手托腮,耷拉着眼皮,明显是不感兴趣的模样。 “晚晚,怎的你也有兴趣收弟子了?” 挨着她而坐的是位女子,眉心一点朱砂,水眸含秋,嘴唇自然上翘,一袭简素的紫衣愣是让她穿出千娇百媚的味道来。 身上仿若没有骨头般依偎着青衣女子,两人衣袖交叠,比之其他长老,随意不少。 江晚宁瞧了眼快将自己全都塞进她怀里的女子,轻轻叹口气,“雪师姐,你若再多靠近几分,师兄师弟还有师侄他们约莫着就要直接来找你师妹我诉苦了。” 才抽出手臂,雪青又黏了上来,像条灵活的蛇。 “小师妹长得这样好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要多看几眼才好。” 女人撅着嘴,缠的更紧了些,那双眼睛却满满都是笑意,一点儿也看不出委屈。 仿若实感的注目让江晚宁下意识抬眸,正好对上那几道幽怨的视线,顿感头皮发麻,又快速低下。 纤密的乌睫扑闪两下,她抿了抿唇,吞下因为紧张而分泌旺盛的唾液,莫名有些心虚。 不对,她心虚什么,她与师姐之间清清白白。 想通这些,少女重新挺直腰板,挣脱不开,索性放任雪青抱着。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笑的妩媚动人的女子扫了一眼那几个装作若无其事的男人。 这一瞥威力不小,那几人如熄火的哑炮,不再光明正大的往这边投注视线。 那些装模作样的委屈也只能骗骗她身旁涉世未深的小师妹,博取些同情心。 再蹬鼻子上脸,她可不介意换掉,寻个更贴心的,毕竟她又不缺双修道侣。 这些人别想凭借这层关系掌控她。 “晚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女人的眸子闪烁着光芒,那是来自八卦的力量。 “并非是我想收徒,师父将我的名字添上去的。” 少女白净的小脸满是无奈,连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雪青松开胳膊,伸手抚平小姑娘蹙起的眉头,“那便走个过场,没人会逼你收徒,放宽心。” 纤手顺带还捏了捏少女脸颊上的软肉,瞧着那双翦水秋瞳都是她的倒影,雪青蓦地弯了眸,眉心的朱砂恍若纸上墨缓缓晕开。 “嗯,我也是这般打算,那师姐这次会收徒吗?” “看眼缘,若是遇上晚晚这般合我眼缘的,我哄也要将她哄到云岫峰。” 这话实在不好接,江晚宁嗯了一声,便没再多提。 女子却笑盈盈的望着小姑娘不自在的模样,能让那张淡然的面孔变得丰富起来,实在困难,如今这般耳红面赤的样子倒是相当有趣。 桃林盛开的夭采都没她眼前这张芙蓉面娇艳,惹人怜爱。 不过这场收徒大典雪青却并未收任何徒弟,仅是懒懒扫上几眼,便又收回视线,重新揽上少女,“这次似乎没什么好苗子,也没合我眼缘的。” 听到这话,江晚宁嘴角微微抽搐。 天灵根即单灵根,修行速度极快,是除混沌灵根外最好的灵根。 旁的门派有一个都要抢着收入门下细心栽培,这次遴选下来的虽有不少单灵根的弟子,但也不是跟路边的大白菜似的好找。 旁的各个灵根的长老都挑了不少适合自己门下的弟子,连剑修、丹修、器修的长老也收下心仪弟子。 她是没打算收徒,所以兴致缺缺,而这位号称碰上合眼缘靠哄骗也要收徒的女人,却连看都不看几眼,摆烂的态度连她都望尘莫及。 她好歹装作辛苦寻找的模样,时不时翻翻玉简,最后被黏着她的师姐嫌碍事搁置一边。 不过江晚宁转念一想,雪青门下都是女修士,修习音修与双修之法,她亦是其中翘楚,更是纯阴之体。 修习她门中术法,自然拥有相同体质或天赋事半功倍,师姐在这方面也是个宁缺毋滥的人。 罢了,她开心便好,不必五十步笑百步。 收徒大典轰轰烈烈结束,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留于逍遥门开启修仙之路,有人潇洒离去,遍览山川。 被长老选中的弟子成为内门弟子,剩下的则为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亦可以通过努力再次被选为内门弟子。 若不满意结果,则可下山离开逍遥门,甚至在逍遥门待不惯亦可告知后离开。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以强为尊的世界,实力代表着话语权。 逍遥门向来亦正亦邪,看似百无禁忌,也不过是“不逾矩”之下的逍遥。 第6章 熟悉 坊市店铺林立,人群熙攘,各色衣袂相交,却皆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这是修真与凡尘的交界之处。 坐于茶楼雅间的女子依旧是一袭青衣,衣摆处绣着些竹叶,仿若飘零而下。 眉间一道银痕,正是放于识海的问心。 她倚在桌旁,素手端起瓷杯,低垂着眸子,静静出神,雪肤玉肌仿若神女,周身萦绕着几分清冷。 “哎,你们听说没,戮仙楼换了楼主,还改名为天罗阁,不做暗杀的活计,转而收集出卖情报,可雇佣影卫贴身保护。” 楼下大堂原本嘈杂的声响停下半刻,紧接着又沸腾起来。 叙述之人的声音穿透力太强,江晚宁本就是个修士,比寻常人耳聪目明些,这些对话自然而然的传入她的耳朵。 逍遥门下山必经这里,她偶会停留几日,倒也多了解些,而这个戮仙楼,亦是有所耳闻。 “这件大事我们自然知晓,不过您这般说莫非知晓什么内情?” 好事者询问,换来一声粗犷的笑,“确实知道些,俺铁五是个闲散的雇佣兵,听说月钱丰厚,前几日听说这事,也去试了试,不过没选上。” 听到这话,原本期待的人们失了兴趣,小声嘀咕,“这算知晓什么内情。” “哎,俺还没说完呢,别急啊,等俺喝完茶细细与你们说。” 男人身着粗布汗衫,身材魁梧,一圈络腮胡更显凶悍,端起一碗粗茶仰头饮尽。 茶碗重重砸在木桌上,他挥手擦去嘴边的水渍,“俺虽没选上,但碰巧听到一同去的人说,戮仙楼的楼主是被最厉害的那两位刺客联手杀了。” “这两位刺客据说从未失手,被自己训养的恶犬咬死,啧啧。” 身型清俊的青年摇着扇子,眼中半分波澜未起,语气嘲讽。 “不应该啊,按理讲,这些人从小都该被种下蛊或者服些特殊的毒,那两位怎会这般大胆。” 大汉瞧向发出疑问的小姑娘,一派天真烂漫,左右还围着护卫,又不知是哪家出门闯荡的千金。 约莫着是来的迟,雅间满了,只能坐于大厅。 “这俺就不清楚了,不过其中一位据说失踪,天罗阁正找的紧呢,赏金可不少,一丝线索都能拿到,可惜俺铁五没这运气拿。” 赏金一词被他着重强调,大堂围满人,甚至不断有人往里进,这消息便一传十 十传百,也勾起不少人跃跃欲试的心。 铁五闲叙过后,又待了一会儿便抱拳离开。 原本憨厚的气质一转,走进一条幽暗的小巷,低头不敢瞧上一眼,“我已经按您说的去做了。” 一袭黑衣,将自己裹的严实,连面容都看不清的男人递过去一袋碎银。 “做我们这一行的,向来嘴紧,您大可放心,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直到再也不见身后的气息,伸开手心,冷汗沾湿布袋。 抚上狂跳的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个与他交易的是个魔修。 去天罗阁是真,但哪怕落选,都要去完成这样一项任务,拒绝则死。 哪有多少人不怕死,别看他五大三粗,其实心细着,只好答应。 铁五连夜离开此地,并暗自发誓,再不会轻易踏足。 “殿下,确定不杀了他吗?” 蒙面男人身后走出个少年,一身玄色锦衣,头发高高束起,墨眸染雪,明明年纪不大,却再沉静稳重不过,颇有些少年老成。 他摩挲着指节上朴素的储物戒,凌厉的眉眼软化,声音也多了丝温度,“不必。” “今日是最后期限,尊者要您赶回魔界,至于大殿下属下会继续寻找,按时向您汇报。” 周边温度骤降,那眸中的雪落于跪地之人的身上。 宿泱阖眸,压下心中突如其来的暴戾。 “还有一件事,”少年停顿片刻,竟是复制出个一模一样的储物戒幻影,递给男人。 “大殿下手中有个一模一样的储物戒,若是遇到有相同或是认识此物的女修士及时告知予我。” 有关姐姐的记忆愈发模糊,明明他不愿遗忘,却好似被一双手强迫着清除,如今连女郎的模样都蒙上薄纱,这样身不由己的感觉时常让他躁怒又无奈。 若再找不到,说不定那个记忆中极其重要的人便会如一场美好的梦了无痕。 “是。” “不必跟着我,我想再逛一逛,明早会准时出发。” 说罢,那位跪在地上的男人瞬间消失,宿泱转身朝向繁华之处走去。 这边江晚宁用完茶,丢下几枚铜板便起身离开。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重新戴上幕离,墨色将其容貌遮盖严实。 木质楼梯相接之处,女子低眉看向鞋尖而下,少年则远远避开拾阶而上,一窈窕一挺拔错身走过。 清浅的竹叶香气飘至鼻尖,莫名有些熟悉,宿泱转身,凤目闪出罕见的困惑,还未想明白,那抹身影便消失于眼前。 选了个靠窗的雅间,淡雅的茶香中却飘着抹竹子清香,显然是上位客人的气息,是那位楼梯间碰到的女子。 不知为何,这气息扰的他心神不宁,记忆躁动纷杂,却理不清,连继续闲逛的心情也消失干净,他皱眉抬腿离开。 玄色的衣摆因着主人烦躁的气息多了几条褶皱。 看着高照的太阳,江晚宁叹了口气,这次下山,她是为了前往幽谷找些灵草幼苗还有种子。 自从迷上炼丹,开辟灵田种的灵草便再也没够用过,如今更是缺几株稀罕的灵草。 幸而松华真人对此颇为了解,灵草生长地,如何采摘,如何储藏说的清楚明白。 她闲来无事,便自告奋勇前去,如今倒也算不得后悔。 只是为何幽谷一点也不名副其实,没有半分幽凉,反而有连术法都抵御不住的燥热。 江晚宁掀开衣领,露出一片雪似的锁骨,手拿一片巨大的叶子扇风,那是她为了遮阳摘下的。 又经一处山泉,她停下歇息,跪坐于杂石之间,随着女子俯身的动作,青丝顺势而落,她将头发拨至一旁。 发尾洇湿,那墨色更重了些。 顾不得那么多,她捧起清冽的泉水便往嘴里灌,喝完,少女掬水泼向潮红的面颊,眉睫尽湿,沾染的水滴欲落不落,还有些顺着脖颈滑进衣衫。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何故,喝下这水,身上的燥热倒慢慢降了下去,脸也不似方才那般滚烫。 第7章 被送了个人 年轻的女子站起身,重新戴上幕离,打开地图仔细看完,便抬步往里走去。 流水叮咚作响,斑驳的树影投射在苍葭色的罗衣上,行走间光影流动。 她时不时在某处止步,按照松华真人给的图案仔细寻找灵草。 没过多久储物戒便装了不少新鲜采摘的灵草,偶有碰到种子,那双乌眸便会闪出灼耀的光彩。 如此顺利之下,那道纤细身影的步伐都轻盈不少,衣摆飘逸灵动,直奔最后的目的地——幽炎洞。 幽炎花是这处的特产,也是炼制抵御寒症丹药的主要材料,极寒之地历练的必备丹药之一。 不过据说这里常有灵兽幽炎蛛守卫,幽炎花本不是什么极其稀罕的灵草,只不过看守的灵兽领地意识强,给采摘造成大麻烦,导致有价无市。 以江晚宁如今的修为与其对抗并非什么难事,不过若被缠上也不是那么好摆脱的,所以能避免则最好。 只见少女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一处小巧的山洞,不发出半分声响。周围草木旺盛,几乎将洞穴盖个严实,好几朵红色如火焰般的花盛放,随风摇曳。 江晚宁悄悄用神识探了过去,并未发现活物的气息,但那幽炎蛛亦擅长隐藏气息,不可大意,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女孩瞬移至洞穴,打算薅完就跑,只要速度够快,幽炎蛛便追—— 哪知一只半人大的蜘蛛小憩于洞穴旁,黑色腹部上的红色花纹格外显眼,现如今正与女郎大眼瞪小眼——前者是蜘蛛的大眼睛。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尖叫着跑开,但经过虫族的小世界,竟没了恐惧,不自觉打量起这只虫子来。 等回过神再想跑已是来不及,女郎眉间的银色发出微弱的光芒,只要她心念一动,便能将其斩于剑下。 但不知为何,这只幽炎蛛非但没立即发动攻击,反而歪了歪脑袋,玻璃球似的巨大眼珠转了转,像是想仔细看清人。 加上毛茸茸的外表,莫名有些呆萌。 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可爱。 纠结片刻,它吐出丝网,将女郎的后路封住,转身爬回洞穴。 虽然听不明白它的语言,但直觉告诉江晚宁,这个大家伙对她没有恶意。 不久这只圆圆胖胖的幽炎蛛捧着一堆东西出来,一股脑儿砸在地上,又后退几步,继续盯着人看。 各式各样的东西,灵草自不必提,还有些捕捉到的猎物,漂亮的小珠子,小石子。 “这些是给我的吗?” 清亮的桃花眼猛地睁大,眉心的银痕彻底暗淡下去,江晚宁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又指着自己询问。 蜘蛛像是思考片刻,歪着脑袋,最后终于想出结果,吐出白色的蛛丝包裹住东西直接送进女郎怀里。 但东西太多,差点将人埋住,她好不容易从密密麻麻的杂物中间站起身,闪到一旁。 再看不出这只蜘蛛的亲近之意,她便是傻子了。 青衣女郎施法将东西又都原样奉还,但那个大家伙却看都没看一眼,反而趴在地上,一副泄气模样。 她试探着伸出手,还未落下,原本耷拉着的蜘蛛猛地站起,那毛茸茸的触感便抵住手心,痒意顺着掌心扩散开来。 这只幽炎蛛与虫星那群天天求摸的虫子差不了多少,江晚宁周身的警惕一松,主动揉了揉。 黑底红纹的蜘蛛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少女抚摸。 女子清冷的面容蓦地融化,嫣红的樱唇上扬,眉梢眼角皆是柔软的笑意。 “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只用采些你洞穴旁边长的幽炎花便好。” 她收回手,蹲下身指着岩角那鲜艳的花。 大家伙刚想帮少女采摘,便被一双手拦住,只好乖巧的收回前肢,静静望着那抹身影。 “抱歉,这个还是由我亲自采摘比较好。” 江晚宁小心刨开周围的尘土,连根捧出一株完整的幽炎花来。 从储物戒取出特制的盒子,放了进去。 如此循环几次,这个洞穴旁的幽炎花皆被她收入囊中。 “谢谢你,和善的灵兽有奖励哦。” 江晚宁又从瓷瓶取出几枚她好不容易炼制好的聚灵丹,放在手心。 “这是聚灵丹,要吃吗,可以帮助你修炼。” 她看着这只毛茸茸的大虫子,伸出手,那抹白腻,仿若柔软的雪。 蜘蛛低下头,抑制着螯肢上的螯牙——这是它们毒液的储存地,平日都是直接注入猎物的身体,来让猎物身体麻痹或者死亡。 如今却乖巧的只贴着女孩柔软的掌心,不敢动一下,须肢左右舞动,终于将几颗丹药拨进口器。 江晚宁顺手摸了摸它的头,忍不住夸奖,“真乖。” “不过也不能谁的东西都吃,万一是坏人想对你不利……”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这只大家伙虽然通灵性,可毕竟是只凶兽,总有保护自己的法子,亲近她怕也只是偶然。 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储物戒,少女站起身,“好啦,东西都采好,我也该走啦,今天真是谢谢你,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完成任务。” 没想到她才想走,便被那前肢勾住手臂。 “怎么了吗?” 女郎的疑问没有人来解惑,但幽炎蛛却催促着她往洞穴里走。 “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好,我跟你走。” 瞧着她不再拒绝,蜘蛛竟是直接用前肢将少女放在自己背上。 洞穴深处亦是别有洞天,穿过幽长的窄道,入目视野开阔。 最中间一棵参天大树,翠绿的叶子层层叠叠,郁郁葱葱。 但树枝上似乎吊着个蛛丝包裹住的白茧。 猎物? 幽炎蛛将小姑娘轻柔的放下,自己跳到树枝之上,锋利的爪足一划,那个茧子便落下,发出砰的声响,激起飞扬的尘土。 顺着滚到江晚宁的足尖,此时她才发现这个东西过于巨大了些,几乎一人高。 究竟是什么? 黑底红纹的蜘蛛施施然爬了过来,伸出前肢划破蛛丝,里面的东西也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金色的光芒包裹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眉眼紧闭,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墨色的夜行衣破损不堪,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出众的容貌。 他周身萦绕的灵力在治愈着少年的伤,竟是有些熟悉,江晚宁尝试着伸手触碰,没有丝毫阻拦,轻松便穿过屏障。 这气息怎的如此像她? 少女愣在原地,极力从记忆中搜寻,过了许久都没找到一张面孔能与眼前之人对上。 真是太奇怪了…… 幽炎蛛像是之前送那些小东西似的,将少年甩给她。 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还受了重伤,已经摔了一次,再摔恐怕要出事。 她只好伸手接过,“你是要将他送给我?” 那只蜘蛛再次歪着脑袋,目不转睛的望着女郎,似是认同。 江晚宁伸手探去,只感受到一股极浅的灵力,识海内似乎封印着什么,是顶级术法,甚至可能是仙阶,她无法探知清楚。 但将这个少年留在这…… 少女轻叹一声,认命将人带走。 罢了,就当日行一善,顺应本心。 第8章 失忆 少年伤的极重,若不是凭着那奇怪的金光吊着一口气,早就该没了性命。 且在金光彻底消失后,他手上的储物戒也化作齑粉,江晚宁甚至没来得及看清。 可惜她的储物戒不能装个活人进去,女郎只好拜托幽炎蛛寻了一处干净的洞穴,先替人疗伤。 各式各样的丹药被她如糖豆般塞进少年的嘴里,还损耗了些修为,终于把垂死的人救了回来。 经她仔细探查,这位奇怪的少年郎倒是个修真的好苗子,丹田盘旋着不少逸散的灵力,约莫之前修习过,但因伤势过重,灵力不受控制,飘散开来。 江晚宁便在幽谷耽误了些时日,与那只幽炎蛛的关系也愈发亲近。 她给对方起了个简单的名字,小火。 每日清晨,小火都会举着漂亮的东西,有时是一束鲜花,有时是几颗五颜六色的石子,来到洞穴。 它就静静趴在一旁,看着少女忙来忙去,等人清闲下来,便会悄悄将人放在自己身上,带江晚宁去寻幽炎花。 女孩瞧着几乎被塞满的储物戒,稍稍沉默片刻,无声抚摸着小火毛茸茸的爪子。 “真的够用了,你不必再带我找幽炎花了。” 但奈何它只是歪着脑袋,并不放弃,带着少女寻找其他灵草去了。 这只幽炎蛛似乎是幽谷的主人,只要有它在身边,便很少碰上其他灵兽挑衅,甚至连灵兽的影子都见不着几只。 这地方植物生长的极其茂盛,参天大树随处可见,与人一般高的野草疯长。 这处洞穴的野草她也是费了些力气才清除干净。 枯黄的草垛还堆在一旁,不知何时彻底归于尘土。 江晚宁从储物戒取出一张竹条编织的躺椅,铺上薄毯,将少年放了上去,清晨的阳光并不会过于热烈,稍微晒一晒,也有利于身体恢复。 对于照顾这般重伤的人,她经验不算多,尤其还是位修士,表皮的伤口易于恢复,但内伤她只会渡些灵力,修补对方破损的灵脉,剩下交与时间。 这位昏迷的少年,少女完全按着照顾植物的方式养护,没法进食便喂些辟谷丹,时不时灌些水,生怕一不小心“养死”。 残破的衣衫几乎衣不蔽体,但没经人同意,她没法动,只好施个清尘术再用毯子盖住。 白金色的光打在少年卷翘浓密的乌睫上,连脸颊上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唇瓣没之前那般苍白。 剑眉凤目,却偏生清疏之感,哪怕昏迷不醒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小姑娘晃着脚尖,瞧着旁边趴着的那个圆润的大家伙,眉眼微弯,一派悠闲。 再待下去,幽谷就要被她薅秃了。 躺椅上少年原本平稳的呼吸稍乱,睫翼微微颤动,眼皮掀开后的乌眸涣散,手却下意识扣住腰间的弯刀,带着薄茧的虎口卡住刀柄。 那双瞳孔猛的聚焦,不过像一潭沉下无数暗沉后波澜不兴的湖水,将危险尽数藏了起来。 江晚宁嘴角微勾,仅是打量一瞬便移开眼睛。 少年若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她必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尽管是关心的话语,但女郎声音依旧清冷疏离。 他捏着刀柄,勉强坐起身,便见一杯清水递了过来,浮悬于空中。 那双微眯的眸子放大,他压下心底的诧异,抬眸是一位青衣女子,皓齿明眸,出尘脱俗,淡定自若的望着他。 嗓子的干哑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那位仙子似的姑娘又启唇,“不必心急,先喝些水润润嗓子。” 听罢,少年不再纠结接过瓷杯,这人若想要他性命,用不着这般复杂。 入口刚好的温柔,让那紧蹙着的墨眉舒展开来。 “谢谢。” 少年的声音清冽,还带着些余留的沙哑。 江晚宁又渡过去一点灵力,给人通体检查了一遍,“你身体已无大碍,随时可以离开。” “我……” 女子的视线随着声音落在他身上,轻如羽毛,却莫名让人有些紧张,还不算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回惊讶的神情转移到女郎的脸上,只见那双向来淡然的桃花眸放大,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启,周身萦绕着的清寒慢慢散逸。 “名字也不记得了吗?” 少年摇头,江晚宁开口还想再问些什么,最后看着对方也一脸迷茫,只好作罢。 少女的靠近惊的少年瞳孔瞪大,像只炸毛的狸猫。 江晚宁仔细打量一遍,却大失所望。 少年身上没有什么玉佩似的信物,唯一的匕首还朴素的连个刻字都没有。 证明他身份的物品应该都随那只储物戒一并消失了。 江晚宁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储物戒翻找出一件新的衣袍,朴素的款式,少年穿也挑不出什么错,不过……似乎短了些。 “你先凑合着穿,这是新的,等下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罢她又往少年身上施了个清洁术,便抬脚走开,一旁趴着的巨大蜘蛛悠哉悠哉跟了上去。 他刚想提醒,但又见一人一兽和谐的背影,闭上嘴。 “小火,大麻烦,他失忆了。” 幽炎蛛不明白什么叫做失忆,但看着女孩浑身散发着沮丧,抬起前肢拍了拍她的头,仿照女郎抚摸它的模样。 少年抱着青灰色的衣衫走进洞穴,怔愣片刻便迅速换好,将褴褛的旧衣收好。 脑中有关身份的记忆宛若蒸发的水滴,通通消失不见,寻不到半丝踪迹。 但常识却没有消失,他知道方才那位年轻女子与他不同是位修士。 江晚宁再进来看到的便是收拾干净的少年茫然的坐在石头上。 “聊聊吧。” 女郎将遇到他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个清楚明白,少年则仔细听着,不敢遗漏半分细节。 他的右手时不时抚上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每每摸到空落落的指节总会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来。 “仙人,我的手指上之前是不是戴着东西,我能感受到,那件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抬起头,湖般静谧的眸子起了波澜,急切又可怜。 终是换的女子的点头,但下一句话又将他打入深渊。 “是有一枚储物戒,但随着那金光化为乌有了。” 瞧着少年失神落魄的样子,小姑娘软了语气,“那枚储物戒估摸着本就是为了护主而炼制的,也算物尽其用。” 第9章 心软 告别幽谷之时,小火轻轻的扒拉着江晚宁的手臂,颇有几分不舍,庞大圆滚的身子竟显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模样。 女郎往前走一步,它便跟上一步,亦步亦趋,等人回头无奈看向它时,它也不躲,明晃晃的站在身后,理直气壮的要紧跟到底。 最后还是女郎承诺会再来看它,好不容易才放了手,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洞穴走。 女孩半弯着身子,耐心劝导,熟练抚摸上蜘蛛的爪子,一字一句说明缘由,尽管身为灵兽可能听不懂,但她还是郑重承诺,后者仔细听着,试图理解。 一人一兽,一大一小,一狰狞一柔和,在光影之下却有着说不上的和谐。 原本失去记忆带来的不安与焦虑,似乎在少女身边也能够被治愈。 两人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幽谷的,随意御剑说不定会破坏其中的灵力平衡,影响幽谷万物的生长,尽管可能性极小,但女郎也不愿赌。 “既是寻了它辛苦培育的灵草,便不可再因贪心伤其根本。” “不过辛苦你也陪着走一趟。” 他抬眸望向浅笑着的女子,汗珠打湿乌黑的鬓角,肌肤也添上一层莹润的光泽。 少女明明自己还流着汗,却将第一捧树叶接的水递给他。 “谢谢。” 近乎竭力的少年深深望了女郎一眼,推辞客气的场面话,终究化作最简单真挚的感谢,垂眸饮下甘甜的泉水。 她自己的灵力何尝不是被暂时封闭了呢? 如今她与他都是普通的凡人身躯。 幽谷周围的的坊市没有下山时经过的热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家,像是夜幕中寂寥的碎星。 江晚宁领着少年,随意选了处住所,其实本就没得选,只有这家还没打烊。 虽然偏僻了些,但价格公道,服务态度也非常周到细致,有着独属于乡间的淳朴热情。 她如今不必通过用膳维持生命体征,但天天喂人家一个少年辟谷丹也不算回事,毕竟他未曾习惯辟谷,口腹之欲是最基本的需求,少女吩咐店小二上了些特色菜肴。 怕对方脸皮薄,女郎又主动退出房门,“你慢慢吃,因为你太久没进食,怕肠胃受不了,点的都是些清淡的,量也不多,先委屈几顿。我在隔壁房间,有事可随时喊我。” 竟是连句感谢的话都未来的及听,亦或是她本就想免了这句道谢。 少年坐在木桌前,热气腾腾的饭菜驱不散眼底浓黑的暗沉。 他抿着唇,凤眸的那束光随着女子的离开便涣散开来,寒霜般的阴冷下意识浮上来,完全出于本能。 虽然失去记忆,但这并不妨碍他知晓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改变不了已经发黑了的性格底色。 委屈? 明明女郎与他素不相识,可她不仅救了他,还时刻小心维持着那份可能会被伤害的自尊心。 少年原本冷峻的眉眼倏地化开,又浓又长的睫毛盖住眼底几乎溢出的笑意,殷红的唇瓣微勾,他用手背遮住不用看就知道有多疯魔的面容。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平白让他生出些贪念,想要继续霸占女郎这份温柔的贪欲。 心中的欲望无处宣泄,阴暗的念头更不能诉之于口,纷杂的情绪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 可他不能,必须清醒过来。 对,疼痛,还有疼痛…… 少年完全不受控制似的掐住自己的脖颈,那近乎出于私欲占有的欢喜在胸腔炸开,少女干净澄澈的眼眸又浮现在眼前,或清冷,或柔和,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濒死挣扎的鱼。 窒息的感觉竟因为情感上的欢愉多了几分飘飘然。 他缓缓松开手,白皙的脖子上赤裸裸显现出一道可怖的红痕。 幽邃的眼眸彻底恢复平静,死水般静谧之下却藏着阴暗的巨兽。 姐姐,你救了条毒蛇啊…… * 翌日清晨,因为身上还压着件事,她便早早醒来,说是溜达,实际是在寻找成衣店,她储物戒的衣袍对于少年来讲还是短了些。 几乎能露出一截小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她逛来逛去,多方打听也只找到一家,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胜在舒适。江晚宁瞧着墙上挂着的老气款式,不禁抚额。 仔细询问对比,才挑了个相对来说好看些的。 是件灰色的衣衫,简单朴素,连个花纹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什么亮点。 方便换洗,她直接买了相同样式不同颜色的三套。 周边的百姓大多都是自给自足,一下子卖出三套,这可算得上一笔大买卖,店家眉开眼笑的目送江晚宁离开。 她先抱着衣服走出店外,到了个僻静地方才放入储物戒,这边的人鲜少见过修仙者,若是直接挑明,怕又是免不了一番惊讶恭维,她不喜欢。 才要送过去突然想起新买的衣物应该先清洗一遍,于是她又返回房间,将三套都泡进水里,简单洗涤,用术法脱干,搭在杆子上晾晒,约莫着晚上便能彻底干。 这样的事她时常做,尽管在这个小世界,她是一个修士,依旧摆脱不掉曾经的习惯,更不喜陌生人扰她清静。 因为没有身份限制以及硬性规定,所以苍雪峰上如今也没一位侍从。 想着昨夜睡的太迟,江晚宁便没去打搅少年,午膳也差不多到未时才真正用上。 她进屋看到的便是少年执着竹筷夹起一块豆腐,正要往嘴里送,手指修长好看,相貌出众的人连用膳都赏心悦目。 “这几套都才洗好晾晒完毕,你可以直接穿,模样丑了些,但料子舒适。” 说罢便放下东西离开,动作快的像一阵风。 少年的视线从又阖上的房门落在叠放整齐的衣衫上,心底泛着疑问,修仙之人都像姐姐这般平易近人吗? 几乎不必思考,他的心便告诉了答案,有也只是少数,别说是眼高于顶视凡人为尘埃的修士,就连普通人之间也难得有这份好心。 不在修为与身份,只因姐姐实在心软温善。 房门咚咚响了几声,江晚宁起身开门,门外少年身着一袭青色的衣衫,长身玉立,仿若林中峻拔挺秀的翠竹,同色束紧的带子勾勒出修长的身形与劲瘦的腰。 最普通的款式,却穿出几分风骨出尘。 他瞧见女郎,眉眼弯做月牙,一身清冷气息尽收,瞳孔里尽是欢喜。 “姐姐,我能这么称呼您吗?” 少女讶异的神色几乎遮掩不住,似是惊叹于少年态度的变化。 “可以。”她让出一条空隙,示意对方进门说话。 少年也不客气,乖巧进门,低垂着眸子并不四处乱瞟。 自然而然露出脖颈那一处明显的红痕,隐隐有些发紫。 在一片雪白中尤为明显,女郎也没多问,只是递上一瓶药膏,“可以消肿。” 炙热指尖与冰凉瓷瓶的温度相差格外大,她本就体寒,感受也就格外明显。 意外的触感惹得浓黑的睫羽轻颤,那只手便瞬间摊在她的眼前,“抱歉,我的手可能还未完全恢复。” 那只瓷瓶自然而然的落在掌心。 骗子。 少年压下心中另一道声音,眸子澄澈清明,依旧是那副无害的模样。 第10章 支点 嘀嘀两声,腰间的通讯石闪烁,江晚宁伸手解开禁制,那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晚晚,你去幽谷寻幽炎花是否一切顺利,何时归?” 少了耍宝卖乖时的随意,一本正经时含着淡淡的威压。 少女心中清楚,许久未归,师父怕不是急了。 因着她直接当着少年的面,并未遮掩,本就不甚真实美梦般的人将要离去的恐惧,直接让原本清风霁月的少年郎脸色一白。 “我出来已有些时日,恐不能等你寻到亲友后再离去。” 江晚宁先安抚了下自家操心的师父,眼含着些歉意,还是一五一十向人说明:与师父还有松华真人约定的时日所剩无多。 再待下去,哪怕是通讯石提前告知也没用,他们依旧会亲自杀过来看到人安好才罢休。 再者储物戒并不是个保鲜柜,灵草哪怕用特制的盒子装好,也抵不上时间的搓磨。 要么直接炼制为药丹,要么移植进灵田,看能否适应。 少年翘起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僵住,却还是强撑着说些场面话,“已经麻烦姐姐够多了,我怎么能耽误您原本的计划呢?” 那双黝黑发亮的凤眸也黯淡不少,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她一向吃软不吃硬,见到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失了生气,萎靡不振的模样,也不免软了心肠。 “我会再待三日,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寻到你的亲友了。” 她抬眸看向少年,装作轻松自在,说了些安慰人的话。 其实自己心中也没底,但总是要存些希望。 漫无目的寻亲,还是在记忆全失的情况之下,无异于大海捞针。 三日时光比指尖流沙过的还快,他愈是想抓紧,便愈是抓不住。 丹药、碎银、灵石,几乎他所需要的一切都被少女提前准备好,放于木桌上。 江晚宁心底可惜,自己并不会炼器,也没多余的储物戒,为数不多的那只还在师父那兢兢业业当着食盒。 留下这些,江晚宁小心阖上少年的房门,当面告别总是无端多上许多伤感,倒不如一切都静悄悄。 她才离开,少年便睁开眼睛,只是静默的瞧着那些东西,它们是死物,他如今又何尝不是。 明明才相处几日,却有种融进骨子里的执念:她是你一直在寻的人。 可姐姐分明不认识自己。 自少女离开之后,他整日浑浑噩噩,机械的去寻找丢失的记忆,坊市熙熙攘攘,长相各不相同的人挂着各色表情,无论如何,他们心中都有各自的牵挂,有行走于世间的意义所在。 可他呢? 曾经的牵挂被记忆抹除,如今的牵挂被风一吹便散了。 少年枯坐于木桌之前,他未曾从这家客栈搬出,而是住进隔壁,这几日他寻了个雇佣的活计,碎银未动一分,都被他放进荷包,随身带着。 回忆有时是要寄托于外物之上的,若是没了,记忆便也就模糊起来。 他怕再次失忆,连个信物都寻不到。 她不要他了。 这想法来的突兀且没有道理可言,却如狂风般席卷他所有的理智。 少女曾经近到让他觉得伸手便能抓到,但当他伸手之时才发现,她是那天上倒影在水中的月亮。 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少年打开木窗,月光洒下,冷冷清清,他伸手,月光从指缝间漏下,好看的指节泛着莹润的光泽。 都不是曾照在他身上的那轮,他的小月亮早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亲眼看到的。 从腰间拿出那把匕首,虽然破旧,却依旧保养的颇好,看得出主人的珍惜。 锋利的刀刃划破手腕处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弧形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原本殷红的唇瓣逐渐失去光泽,像是枯萎的花,翘起的幅度却愈发明显,浓黑的眼底闪着几分癫狂。 他本就该早早死去,或是做了那只灵兽的口粮,因着少女捡回一条命。 但失去记忆,他仿佛生活在虚空之上,脚底没有实感,无聊的让人生厌。 就这般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发黑,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 耳边却响起轻柔的敲门声,可他早就吩咐店家不必来打扰,甚至用命挣来的银两交付了整整两年的钱,如今看来,倒是派上用场。 估摸着是敲错门,少年阖上眼眸,静静躺在床榻之上,不做理会。 果真不再敲了,又传来下楼上楼的声响,门被缓缓推开。 欢喜的抱怨换做急切的惊呼,“你在房间怎的不出声?害得我——” 江晚宁才关上门,浓郁的血腥味便让她眉头紧皱,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大吃一惊,未来得及多想,她赶忙施法,给人止血。 女郎紧紧拥住他的时候,让他有种被月亮偏爱的错觉。 他的小月亮是温的热的,不算滚烫,但每次触碰都让他心尖发颤。 少年费力掀开眼皮,看到的便是那对一向平静淡然的眸子如今窜起火光,将雪白的面颊都烧的通红。 原来姐姐也是会有喜怒哀乐的人,而非不染半分俗尘的仙。 怀中几乎差点没命的人倏地笑开,笑的胸腔颤动,眼泪沾湿睫翼,眼尾泛着薄红。 所有说教的话都像是一团被水泡的发胀的棉花堵在喉咙,说不出来,她的心上也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姐姐,对不起,这几天我一直在寻个理由活下去,可是没找到。” 眼前的人眸光黯淡,像个精致的木偶,灵魂不知躲在何处,只留下躯壳。 不知为何而活,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在某些崩溃时刻,她也想过一了百了。 感同身受的绝望,让江晚宁迫切想拉他一把。 女郎攥住那双苍白的手,黑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年灰败的面孔。 她颤抖着嘴唇,一瞬不眨的盯着眼前已然失去支撑的人:“你为自己而活好不好,” 莹白的小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接着说:“我来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修仙,再慢慢寻回记忆,寻找亲人。” “修仙?” 怀里的人只是茫然看向那张不断开合的唇,幽邃的眼眸没有焦点,机械重复着女郎的话。 江晚宁重重点头,经历了那么多小世界后,她越发理性,像个机器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忘了人都有个成长过程,想当然认为面对失忆也能坦然面对。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人。 “嗯,修仙。你很适合修仙,是难得一遇的天才,我回去便与师父说明,不过因为照顾灵草耽误了些时日。” 女郎赶忙解释,三言两语说清她这些时日的行踪,手中的灵力一直没有停止。 身体因为失血过度带来的冰凉被温软的怀抱驱散,他阖上眼帘,试图缓解眼前阵阵发黑的不适。 他想要在这一刻看清。 看清女郎眼中的认真 ——还有他的心。 片刻,少年睁开眼,固执的望向那双澄澈的揉进万千温柔的眼瞳。 他听见自己从心底发出的声音,卑微的祈求:“姐姐,在我恢复记忆前,你暂时做我在尘世间的支点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的右小拇指便勾上一节柔软。 “好,我们拉钩。” 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的祈求得到了最坚定的回应。 还好,高悬天边的月从不嫌弃夜幕时分的人间暗淡,哪怕阴沟里的老鼠,也有被光辉照耀的时刻。 这回他是被小月亮拉进怀里,拉回人间。 第11章 收徒 “既然决定开启新的人生阶段,在没恢复记忆之前,你先为自己起个名字吧。” 江晚宁取出金创药撒在少年的手腕上,用干净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没想到自制的紧急医药箱也有用得上的一天。 朦胧的烛光打在女郎的脸上,给那张面孔镀上一层柔光,摇曳出几分温和。 少年的目光始终未从她的身上移开,就那么默默的注视着,偶尔江晚宁抬眸望去,和少年的目光相撞,只觉得那双眼睛仿佛燃烧着两团裹着冰的火焰,沉静而又炽热。 “影。” 影子是不会也不能被月亮抛下的存在。 他敛眉浅笑,将藏于漆黑瞳孔下滚烫又浓烈的感情压下,只是拉着少女的一点衣摆,指尖苍白。 江晚宁沉默着没说话,眉间划过一抹纠结。 “姐姐,你若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不必如此纠结。” 少女转过脸不再看少年,只是虚盯着一旁的烛灯,“只是觉得在影的前面,加个云更好。” 哪怕云投落在人间成了影子,也该活的洒脱自由。 这话没惹来厌烦,反而让少年笑的愈发真切明显,那片衣角已经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那从这一刻起,我便是重新获得名字的人了,姐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云影。 他伸出那只完好的胳膊,眉眼舒展。 “我叫江晚宁,很高兴认识你。” 女郎轻轻握住,桃花眸微亮,含着笑意。 * “这孩子确实骨骼极佳,还是变异冰灵根,前途不可限量。” 洞虚真人瞧着自家小徒弟带回来的少年忍不住咋舌,这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天才与天才之间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晚晚选定的弟子他自然不会多说,且有那人事先交代,无论何事都由着小姑娘,不必过度干预,他便更不可能阻拦。 仅是交代两人去门中登记,那位还在打盹儿的弟子见门中一向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惯了的小长老竟然收了个弟子,猛地清醒过来。 尽管如此,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只不过时不时悄悄打量着这位陌生面冷的少年。 其中一项便是取少年一滴心头血做魂灯,人死灯灭。 铜盏上烛光悠悠,无数汇聚起来,似天上星,他的魂灯便置于江晚宁的魂灯之下,内门弟子的魂灯向来都是由师尊亲手放置。 女子一袭月白锦衣,宽袖上绣着墨竹,衣摆处祥云纹样随风摇曳,清丝由银色菡萏发冠半束半披。 捧着那抹烛火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小心翼翼将那盏属于云影的魂灯安放在位置上。 站在一旁的少年追随着那抹身影,听到铜盏落于地上的声音,甚至是细微几不可闻,那一刻,他的脚终于实实在在落于尘世。 女子回头,身姿伫似柳,眉眼弯如月,“云影,我们回苍雪峰吧。” 少年躬身行礼,紧随其后,“是……师尊。” 其实他想喊的是姐姐。 苍雪峰与她离去之时并无多大差异,因着提前布置的有术法,连除尘都不必。 江晚宁领着人走进旁边一间闲置的竹屋,里面空空如也,连床榻都没有。 但她便是凭空从储物戒取出一个小木床,崭新的被褥,还有一张木桌,一把椅子,一个柜子。 “这些都是门内提供的,若你不喜欢,可以回头去坊市再置办些新的。” “那师尊的床榻也是这般吗?” 少年看着与竹屋格格不入的木床,眉宇微微皱起。 “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取了旁边竹林的翠竹做的。” “那我也可以这样做吗?” “自然可以,随你心意便好。” “我其实……不太会这样的活计,师尊可以教教我吗?” 江晚宁瞧着少年期待的眸子,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那背后隐隐约约摇摆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修行日常 薄雾弥漫的竹林,尚且被黑暗笼罩,少年盘坐于其中,静心打坐。 直至火红的朝阳破除云层,终是驱散浓白,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猛地睁开眼睛。 手掌合并,两指竖起贴合,法诀随心而动,一把由冰凝结而成的剑缓缓显现出来。 他伸手接过,长袖顺着下滑,露出一截手腕,随着挽剑花的动作灵活转动。 青色丝带束起的墨发,被风吹起,冰蓝色的长剑挥舞,无数竹叶如天女散花般落下,少年身姿颀长,乌黑的霜眸凝视这漫天的青绿,划过一丝柔意。 幻境破除,竹林一如曾经,没有半分损伤,火般的绯色给它镀上暖意,也落于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影之上,地上的影子被拉的极长。 时候尚早,女郎的那间竹屋还没动静,云影转身走进庖屋,他如今才炼气,暂且不能辟谷。 每日需食一餐,门中自然有提供简单的吃食,但因着女郎偶有亲自下厨做些稀奇的餐食,他的嘴也被养的愈发刁钻。 自觉跟在女子身后学习,江晚宁也乐于分享食谱,他确实天资聪颖过人,仅是多看多尝试几回便彻底掌握,色香味俱全,与女郎自己做的大差不差。 瞧着姐姐吃的开心,于是他每日做的餐食总会留下一份,用术法保温。 刚开始江晚宁还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自己这个世界的比少年大上几岁,却要他费心照顾。 云影已是十六年岁,个子比她还要高上半个头。 但少年却好心安慰,“弟子从师尊这修习,这些小事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师尊还时不时做些大餐,我愚笨,仅会些简单的,您不嫌弃,便已是最好。” 她索性也不纠结,还特地开辟出种植灵食的田地,当然,这些也由少年自告奋勇承担。 后来连侍弄灵草的活计也一并被包揽过去。 江晚宁彻底过上修仙界的废物生活,但与之对应的便是,她对于自己的修行虽然摆烂,但对少年却从不马虎。 反而处处指点,所有的好资源,她原本用不上的都一股脑儿倾注在少年身上。 因为灵根的特殊,加之对炼丹的偏爱,她主要修习的是木系与火系的术法,其他灵根也会跟着一并暴涨,洞虚真人则是雷灵根,帮不上忙。 恰巧雪青那几位道侣,其中之一便是冰灵根,她还特地去请教。 甚至师姐瞧自家师妹实在辛苦,便主动带着那位道侣到苍雪风,名为做客,实为指导。 竹林之下,一紫一青的身影坐于石凳之上,雪青将胳膊置于光滑的石桌,托着粉腮,翘脚瞧着不远处的两人。 那个少年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脸色发白,额头隐隐也冒出些细汗,正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将视线转移到身旁,果不其然,一向平淡如水的女郎秀眉蹙起,连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少女向来如此,表面看来平淡,好似事事都不关心,实则面对认定的人最为护短。 她挥挥手,“晚晚,回神了。” 那双墨眸有一瞬的迷茫,却还用余光瞥向远处。 雪青亲昵的挽上那只手臂,也随着少女的视线望去,嘴角噙着一抹笑,“怎么,心疼了?” 她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便瞧向石桌沉默着不做声。 女子却接着说:“可世上哪有容易之事,修仙如此,尘世间鸡毛蒜皮的琐事亦是艰辛。” “他已经相当幸运,能踏上修仙之途,未湮没于茫茫人世。” 江晚宁看向突发感慨的女人,轻声发出疑问,“可修仙便一定比凡世之人高上一层更加幸运吗?” 女人否定的彻底,“自然不是,仅是一种物尽其用罢了,适合什么便去做什么,修仙之人真正幸运在于有更多的时光思考自己的人生,或是有更大的能力实现理想。” “那我这样碌碌无为的修士,倒有些不知好歹了。” 本是调侃的话,却被郑重回答,雪青盯着师妹的眼睛,那双向来盛着笑意的盈盈水眸,如今严肃认真,“晚晚从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况且你还年轻,总要多些时间思考未来。 而且从你被掌门抱回来的那一刻起,便只有一条选择,无人问过你的意见,又何来碌碌无为一说,哪怕所谓荒废度过一生,只要你开心便好。” 江晚宁冲人笑着点头,这般洒脱的性子正是她所向往的,“师姐,受教了。” 虽经历了许多事,也度过无数时光,但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始终未变。 她也不打算改了,这就是组成江晚宁这个人的一部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女郎身上突然笼起浓郁的灵气,心中一轻,沉淀些时日的修为松动,又往上冲了一大截。 雪青爽朗一笑,跟依旧茫然的小姑娘解释,“师妹,恭喜你参透了一层道心。” 悦纳自己。 这场景她也曾经历过,透过女郎她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自己,这段话其实也是对那个因为艰苦修行而夜里痛哭的自己说的。 这边正说着,那边已经休息完毕。 男人执着细长竹节刺向少年,来势汹汹,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 尖锐几乎戳进那双凤眸,那抹纤瘦的身影脊背猛的挺直,宛若觉醒的野兽,鬼魅的身法瞬间移至男人身后。 凝结的冰剑直指他的后背,男人眼中划过一丝欣赏,侧身躲过。 寒霜满布的乌眸没有半分意外,他屏气接着追去,手中的剑杀气四溢,最后停在男人的喉间。 完全出于本能,少年的出招狠辣无情,处处直逼命门。 云影猛地反应过来,一个掐诀便收回冰剑,眉眼低垂,气息晦暗不明,少年抱拳退开。 “师伯,云影冒犯了。” 夏听寒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天赋极高,冰系术法门中的藏书阁不在少数,到时我会挑几个适合你现阶段的,与留影珠一并送来,若有任何不解之处,随时可来问我,不必客气。” “云影在此谢过师伯。”他又认认真真鞠了一躬。 男人收起布置的灵力罩,径直朝着紫衣女子的方位走去。 云影则跟在身后,在江晚宁面前站定。 “夏夫子的学堂散学了?” 雪青挂着一抹灿烂的笑,仰头望向人高马大的男人。 “嗯。” 他弯腰伸手牵住黏在小师妹身旁的道侣,轻轻一使力,雪青便被拉了起来。 整个人几乎都被夏听寒圈进怀里,女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悄悄伸手狠狠掐住男人侧腰的软肉,用力一拧。 可他似乎是早已习惯,仅是蹙了下眉头,便又恢复如常。 “师妹,那我们便告辞了。” “嗯,麻烦师姐师兄了。” 江晚宁赶忙起身道谢,从储物戒取出几个瓷瓶还有一个食盒递了过去。 她虽与雪青关系极好,但愈是感情深厚,愈是在这方面注重的多。 巧笑嫣然的女人蓦地冷下脸色,连带着语气都不甚好听,“指导你的弟子是我乐意,你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师姐,你知道我的性子,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食盒是我做的一些吃食,有你最喜欢的花糕,那瓷瓶里的——”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雪青接过食盒便离开了,“吃食我可以收,但你辛苦炼制的丹药就不必了,留下自己用便是,我若有需要,肯定会向你要。” 于是那只小巧的瓷瓶便被搁置于石桌上。 瓶中的丹药其实是些能让人幻化出某些动物特征,比如耳朵、尾巴之类的特殊药方炼制的。 这些还都是师姐自己委托她做的,连药方都是雪青提供,她原想着一并给了,哪知闹了个乌龙。 罢了,约莫着是忘了,回头再给就是。 少年依旧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等少女忙活完,还未等她提醒,便眼巴巴伸出手递了过去。 一抹灵力顺着手指而上,直达四肢百骸。 “还好,仅是灵力耗空,身体并无大碍,等下好好休息,正好我今日有兴致,做些吃食,也有利于恢复。” 她在这絮絮叨叨的说着,云影却反手浅浅握住女郎的指节,又快速松开。 “怎么了,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 瞧着女子突然紧张的面容,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眸望着他,倏地牵起唇角。 “没有,只是有些好奇姐姐参透道心有什么变化。” “那都是内里的,外表看不出什么,不过当时你当时不是在恢复吗,竟然注意到这边。” 女郎颇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灵力耗尽,就跟低血糖似的,没当场倒下就已极其不容易,居然还能分神听到她与师姐的对话。 “嗯,姐姐,我厉不厉害?” 明明声线偏冷,浸入冰霜的嗓音在唤着姐姐时却不自觉上扬。 “非常厉害,阿影真棒。” 江晚宁更是情绪价值拉满,双手赞同,桃花眸都快瞪成圆滚滚的杏眼了。 少年忍住想揉小姑娘发顶的念头,眼底的寒霜化作春水,暗地绕着那抹青绿勾缠。 他是月亮的影子,有关她的事,便是本能。 第13章 琐碎 “师妹收的那个弟子不简单,出招狠辣,我只在暗卫身上见过。” 夏听寒瞧着身旁的女子缓缓出声,若有所思的模样。 “晚晚说是碰巧救的,还失了忆,她一向心软,便带了回来。” 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芙蓉面绽出一抹笑,“她自小就爱捡些生灵上山,以前是花草动物,如今捡回个弟子,也不稀奇。” 男人瞧着被甩开的手,眉头一挑,又主动拉了上去,见终于如愿,接着说道:“你就不担心掌门的唯一的弟子,咱们的小师妹识人不善?” “我觉得不会,那少年虽然奇怪,但对晚晚的亲近却十分自然。” 她话锋一转,“再者,若他真敢伤了小姑娘,我定第一个站出来杀了他。” “若他真心修行,逍遥门又要多个天才修士。” “确实,比咱们这种老家伙强多了,晚晚虽散漫,志不在修行,但天赋异禀,修行速度快的惊人。如今她的弟子亦是如此,加之刻苦。啧啧,要我看,这两位是逍遥门内最有可能飞升的。” 雪青与道侣都已是化神期的修士,两千余年的寿元过半,若不是在洞虚真人不方便照顾年幼的江晚宁,将小姑娘托付给自己,她都快忘了年岁变化。 粉玉似的糯米团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从小乖巧懂事到如今更是还处处让着她,一千多岁的人比二十年岁的小姑娘还幼稚。 两人闲叙也不耽误御剑飞行,不多时便到了雪青的庭院,青瓦素墙,月洞门后是一座小桥架于流水之上,梅花式的窗框后面乌黑的枝桠缀着几株花瓣探出,旁的竹林也不甘寂寞,沙沙作响。 庭院又由几个小院组成,各具特色,比之江晚宁的竹屋宽敞精致不少。 夏听寒瞧着斜倚在树前笑意吟吟的红衣男子脸色一黑,那人也不管情敌怎样,只是迎上,牵住女人的另一只手。 “晚晚弟子的事解决的如何?” “一切顺利。” 因着小姑娘在此处生活了整整五年,修仙之人难有子嗣,他们亦将其当作自家孩子看待,知晓少女收的弟子并非火灵根,他还郁闷许久。 便宜了唯一的冰灵根夏听寒,虽是教导,那也算与道侣的难得独处时光,毕竟这些个活了千年的人精,哪有不掐着算着往小雪身边贴的。 * 江晚宁今日难得起了个早,正巧碰上少年练习术法,冰蓝色的长剑萦绕着浓重的寒气,翠绿的竹叶瞬间覆上一层冰霜。 这段时日的修养,少年原本略显纤弱的身材如今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手臂的薄肌处青色的筋脉清晰。 剑气排山倒海,瞬间幻境中的竹林便倒下一片,他收剑,脚尖一点,便退出屏障,在女郎面前停下。 额头鼻尖的细汗似不慎沾染的露珠,素手平白出现一方丝帕,“修习之时可有难处?” 他摆手示意用宽袖随意拂拭便好,却被少女将干净的丝帕强硬塞进手心。 明明能凝结出冰剑,如今却一点也不凉快,温度高的几乎将热气蒸腾进她的手中。 “袖子上不知沾染多少尘埃,这丝帕是干净的。” 云影只好接过,轻轻擦去汗珠,不敢用力,像是重了便能将其捏碎似的。 “我记得这般给过你几方丝帕,下回记得带上,随取随用,很方便。” 少女乌亮眸子里的疑惑实在过于明显,正擦着汗的身影顿了顿,“嗯,下回一定记得。” 其实是他都洗干净后叠放整齐,放于荷包里了,江晚宁给的一些小东西都被少年随身带着,大的则放在屋子的柜子里。 “你接着练,不用管我。” 她又在旁边瞧了一会儿,见少年一切顺利便起身向灵田处走去。 还略带湿意的土地,一看便是浇概过水的,江晚宁索性挖了些蔬菜,还有几根笋。 庖屋升起袅袅炊烟,丝丝缕缕往天上飘去,那轮耀日已移至中央。 加上前两日带回的玉米与小排,她做了两菜一汤,笋片炒肉,清炒时蔬,还有个玉米炖排骨。 用瓷碗分出一部分,放在食盒温着,还未喊人,少年便出现在门前。 “饿了?” “嗯,姐姐举炊的香味顺着风便飘进了我的鼻尖。” 说着他还探头轻嗅两下,眨巴着眼睛。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吃吧。” 她瞧着少年眼馋嘴馋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弯着眸子冲人招手。 这边便有个木桌,本就没几道菜,江晚宁也懒得端了。 尽管个子高挑,但身上那股青涩还未褪尽。 小跑过来屁颠屁颠的样子像极了赶着干饭的小狗。 “姐姐不吃吗?” 他端着瓷碗,抬眼看向还站着的女郎,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用,我等下去看师父,你练功辛苦,这些都是你的。” 少年猛地放下碗筷,站起身,“等下弟子去送吧,正好也有些修炼之事想问师祖,姐姐你不是还有些丹药要炼制吗?” 云影帮忙跑腿也不是一次两次,亦是江晚宁有意而为之,师父在教导弟子方面比她有经验,少年能跟着学个一招两式就相当不错。 “好,那你用完膳再去吧。” 她急着炼制丹药也是因为门派弟子新一轮的历练又开始了。 云影是头一回,身为师父她也难免操心,多准备些肯定是好的。 第14章 约定 洞虚真人的院落正处于云雾飘渺之处,悬崖之巅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那座洞府便位于最高处。 他曾从姐姐那里得知,掌门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社恐」。 至于「社恐」为何物,他问时,女郎笑得眉开眼笑,清冷疏离的面容流露出淡淡的怀念。 “社恐啊,就是深居简出,不喜与人过多交流。” 但当他通过姐姐递过来的令牌走进庭院的时候,却传来夏师伯的声音,冷淡而清晰。 “云影与晚晚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关键修炼还十分刻苦。” 洞虚真人看着夏听寒认真的神情,习惯性的抚了把胡子,“话虽如此,但也赶不上晚晚那逆天的修炼速度。” 对于这话,男人认可的点点头,“确实,晚晚是逍遥门最有希望飞升的修士。” “不是最有希望,而是肯定能飞升,只要我们好好护着,但那小子再赶也不可能与晚晚一起飞升,等个百年也未可知。” 老翁眼中是对自家弟子满满的自信,立刻反驳夏听寒的不确定。 视线转到门侧,被风吹起的衣角暴露其行踪,“出来吧,你还要听到何时?” 笑眯眯的模样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兴味盎然。 一袭浅青色衣袍的少年拎着红色的食盒慢慢显出身形来。 他乖巧抱拳认错,只是有些气息低靡,“师祖,师伯,弟子并非有意,只是……” “无事,但偷听并非君子所为,你下回别再犯就是,逍遥门虽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在外若是碰上脾气不好的修士,失了性命也没法找人说理。” “是,谢师祖教导。” “晚晚托你给我带的吃食?” 少年将食盒送过去,跪在地上回话,“回师祖,是姐……师尊交代的。” “好啊,听寒,我就说没白疼晚晚吧。” “是啊,您是没白疼,晚晚对我们这些师兄师弟可不是这般,也就能偶尔蹭上一口她特地给雪儿做的糕点。” 男人怨念颇深的瞧着自家掌门当着他的面打开食盒,飘出的香气让他这种久不食稻谷的修士疯狂分泌口水。 谁人不知,逍遥门的江长老不似一般苦修的修士,最会做些稀奇的吃食,但偏偏就是如此,也比他们这些苦修之人修行的速度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老翁夹了一块笋片往嘴里送,吃的有滋有味,专门冲向男人的方位。 夏听寒一向凝霜的冷脸也有碎裂的迹象,余光瞥见少年不为所动的模样,气的牙痒痒。 不必多说,哪怕少年不提,女郎也定是早留给自家弟子一份。 可怜的只有他罢了。 “若无事,你便先回去吧,这食盒,你师伯自会替我老人家送还给晚晚。” 这话让本就脸黑的男人,黑上加黑,倒也没反驳。 夏听寒止住少年往门外走的脚步,“若是方便,让我瞧瞧你修习的效果。” 本就没有拒绝可言,男人挥手布置出一道结界将人笼住。 少年弯腰抱拳,平淡的神色一凛,一招一式打得行云流水,出招收敛起锋芒来,沉稳不少。 他已是筑基初期,那些冰棱的威力不可忽视,凭借少年娴熟扎实的底子,越级杀人也不无可能。 看似是夏听寒在指导,实则洞虚真人也一瞬不瞬的瞧着,眼底全是欣赏。 云影天赋极高,进步快,性子沉稳,简直是天选修仙之人。 但约莫着是少年急于想展示最好的修炼成果,竟有一丝丝不属于灵力的气息涌动。 “你不愧于晚晚待你的好心。” 老者神色一变,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走向少年,声音辨不出喜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苍老的手用力,云影那张冷白的脸逐渐转为青紫,他不甚明白何以发生如此转变,“但你身上的魔气又是从何而来?” 那双一向平和的眸子,如今杀气弥漫,看着少年如同能轻易碾死的蝼蚁。 “掌门,不可,他是晚晚的弟子。” 夏听寒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未曾想一次简单的测试竟然捅出个大篓子。 这话猛地让老翁清醒,恍然回过神,赶忙松开手掌,少年无力的跌落在地上,咳嗽声大的几乎将肺也一并带出。 “我这虽为逍遥门,却也容不得魔修,念在你是晚晚弟子的份上,走吧,我不杀你。” 洞虚真人背过身去,不再看少年一眼,原想着晚晚收了个天赋极佳的弟子,可未曾想,这人竟是魔修。 修仙之人最忌讳的便是接触魔修,只因他们飞升而上的是为仙界,而魔界一向又与其不对付。 无所谓对错,仅是立场不同,既然修士选择修仙,那便站在仙界,为了共同利益也不允许与魔族勾结,更何况收魔修做弟子。 三百年前仙界的落尘仙君主动堕魔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以致凡界的修仙者都知晓的程度。 后来凭着魔修之身诛杀妄兽,奇迹般的又获仙骨,重回仙界。 由魔修转为仙修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没有人知晓他是如何做到。 不过自此之后,这位仙君也极少在仙界定居,反而在各界游走,行踪不定。 “是姐姐将我救回,我也忘却前尘往事,您如今要赶我走,不如当场杀了我。” 少年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头发垂落至青紫的脖颈。 “你留在晚晚身边,会耽误她飞升,更有甚者,给她招来杀身之祸,她已经救了你一条命,你不可再这般自私。” 洞虚真人悠悠叹了口气,“走吧,别让我们为难。” 夏听寒左右看着一站一跪的两人,剑眉轻皱,如今这个场面。 唉…… “那我便不修魔,只修仙,如此可以留下来吗?” 一直低着头的少年终于抬起头,倔强的望着那道背影,藏于袖中紧握的手指隐隐发白。 “魔根本不可剔除,魔修也不可转为仙修……” 说到这老者又是一愣,所以少年是如何既修仙又修魔的。 他的身世远比表面看起来的复杂。 “掌门,魔修之人通常放纵欲望,恣意妄为,我瞧着他道行尚浅,且正如他所说,曾经皆是前尘往事,若是修习绝情道说不定能压制一二,您真将人赶走,晚晚那个性子不好交代。” 女郎的性子太过执拗,从小便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对与她不同的妖修也能一视同仁,面对认定的弟子,怕也是如此。 两全之法,唯有她带着少年离开逍遥门。 这则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且等少年恢复记忆后再做打算。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洞虚真人哪里不清楚,对于魔修,他也一把年纪,几乎没了飞升的可能,只要不伤无辜之人性命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晚晚…… “罢了罢了,那便听你师伯所言,这几日你留在此处,等我寻个人传授你绝情之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若再让我看见你运用魔气,休怪我不客气。” “是,谢师祖。” 云影跪在地上,额头碰触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再抬头时,原本光洁细腻的额头破损,渗出血丝来。 他的眸子也彻底失去光彩,整个人宛若破败的木偶。 夏听寒认命的将人扶进屋子,少年便一动不动的坐着,不言不语。 第15章 叛逆 天上那轮金乌由南至西北,缓缓沉入山底,余晖将天空染成橘色的海,最后一抹酡红似柔软的云朵偷喝了埋于地底的佳酿。 江晚宁伸了个懒腰,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丹药分门别类装进瓷瓶,置于不同的柜子隔间。 又留下一部分放于那只承担「食盒」功能的储物戒,也许她该去学学炼器。 她抬腿走出竹屋,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晚风轻拂,似柔软的手。 鬓角的发丝被吹起,少女伸手将其别在耳后,她找了一圈,都未看到少年的身影。 不应该啊。 刚想去寻人,却见夏听寒步履匆匆而来,手里提着的正是那只食盒,“师兄?” “师妹,云影被掌门他老人家留下亲自教导,这段时日估摸着都不会回来,掌门特地让我来向你说明。” 男人神色如常,将食盒置于桌上,“掌门还说他天赋异禀,顺便带上一起闭关,所以你也不必再来探望,到时间云影自会回来。” 还未等江晚宁反应过来,夏听寒又着急忙慌的离开,“今天我也忙的够呛,你师姐催我呢,我就先回去了。” 他实在不擅长撒谎,只好快速解决,但却被女郎叫住。 “他还未习惯辟谷,师父那里大约也没多余的灵食,我能送些吃食去吗?” “我顺便帮你送去吧。” 夏听寒有些为难,江晚宁看懂了些师兄未说明之事。 他们都不愿她去看望少年,可是为什么呢? 想不通,索性不去纠结,既然师兄如此保证,就说明云影不会有生命危险,况且师父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罢了,她且静静等待吧。 “好,但需要些时间,师兄坐吧。” 夏听寒闻言,有些拘谨的坐在凳子上,虽然少女没问,但也敏锐的感知到些什么。 唉,还是没骗过。 庖屋传来阵阵香气,各式各样的吃食出锅,被她包裹的异常细心,一一放进储物戒,还有一部分放进食盒。 烟火熏的小姑娘嫩白的小脸微微泛红,她伸手递过去一枚储物戒,还有那个才放下的食盒。 “麻烦师兄将这个储物戒交给云影。” “好。” 男人接过,神色有些复杂。 “这食盒里的吃食是给师兄你的,未曾想你也在师父那,现在算是补上。” 夏听寒瞧着递过来的食盒,不禁问道:“晚晚,云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哪怕他站在你的对立面,影响你的仙途?” 江晚宁似乎没想到男人问得如此直白,闻言,一时间愣住了。 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眉眼弯弯的瞧着又紧张又纠结的男人,“他如今仅是云影,是我的弟子,其实从我把他带回来,便是选择相信在这个阶段的他,师兄觉得重不重要呢?” 小姑娘很巧妙的又将问题抛了回来,夏听寒却明白了答案所在。 话音一转,她又接着说:“但若他恢复记忆,想要离开,我自然不会阻拦,运气不好成了个魔头,我便亲手杀了他,哪怕拼上性命。” 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却没有半分玩笑意思。 “值得吗,不如一开始便解决这个麻烦。” 夏听寒不懂,修仙之人本该专注于修仙,但少女反而去招惹些麻烦,对修仙兴致缺缺。 “什么是值得的,什么又是不值得的?” 女郎一步一步逼近男人,“修仙便是值得的,整日无所事事便是不值得?还是说,放任一个失忆的人死去便是值得的,只因他可能是个坏人?” 她停住脚步,垂眸看不清神色,“我做不到在尚未清楚真相的时候,便轻易定人死罪,自然也愿意承担后果。” “在这件事之后,我会带着云影离开,直至他寻回记忆。” 这话一出,夏听寒直接惊到瞪大眼睛,“晚晚,你竟为了个来路不明的人离开逍遥门,放弃门中的师父师姐还有师兄弟?” “但这份风险不能由你们承担,至于师父的悉心栽培,还有师姐师兄弟的关怀,晚晚会另找途径报答。” 关于离开逍遥门去体验生活一事,她曾想过,但因为种种原因搁置,如今云影之事只能算是导火索。 她本就无意修仙,但奈何系统的金手指,被迫成为所谓的天才,逍遥门飞升修士的希望。 但整日困于一个地方修炼,只为飞升,太过虚无,所以她保留许多身为平凡之人的生活习惯:用膳,沐浴,睡觉。 只为提醒自己,她曾是个普通人,也只为做个普通人。 如今寿命悠长,合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体验不同的人生,修仙本就与她的任务相悖。 顺应本心,自然殒命。 哪一条都与现如今她的状态不符。 她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生长出的人,对于修仙之事也不甚热衷,何苦为难自己。 如今更是生出些许叛逆之心来。 夏听寒见竟是越劝女郎越坚定离开的念头,只好先安抚住人,打算找掌门商量此事。 “晚晚,你再多想想此事。” 说罢,男人便心绪复杂的御剑离开,直奔洞虚真人的庭院。 “掌门,晚晚说她——” 一向沉稳的性子也被少女逼急了,竟在屋外便喊了出来。 门扉本就半掩,如今推开,夏听寒一眼便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掌门,以及掌门对面的玄衣男子。 一身元青色丝绸乌衫摇曳在身后,衣摆处的银线绣着一幅花开满枝头的图案,那花……似乎是紫藤。 长长的墨发却由一根再朴素不过的木簪束起。 一双眸子古井无波,似乎看透了无尽岁月,微微翘起的唇角是强求保留残存情感下的习惯。 他就安静坐在那,但却让人有些不可逼视。 原本的话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修为的压制让夏听寒噤了声,看向掌门。 男人尽管没露出任何威压,却让他天然感受到威胁,就像食草的小动物对捕猎者的敏感,修为的绝对压制,竟比掌门身上的还要可怕。 还未等老者问起,那个眼眸低垂着男子身上的静谧打破,像是井底晕开的一圈圈波纹,“她……怎么了?” 他竟然从中听出小心翼翼的感觉,像是手心捧着颗易碎的玻璃球,却又因为实在欢喜的难以自抑而伸手触碰。 那对因着情绪而浓黑的近乎粘稠的瞳孔划过一丝柔软的光亮。 第16章 往事 夏听寒不知是否要回答,纠结着竟是静默了。 “无妨,你告诉他吧。” 略显沧桑的嗓音传来,老者倒不打算在男子面前隐瞒。 毕竟还能有谁比眼前之人更关心女郎的近况。 “晚晚她说要带着云影离开逍遥门……” 当他说完这句话,屋内的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息骤变,气压低的近乎能压弯人的腰。 “什么?!” 老翁惊叫出声,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安稳坐着了,在屋内来回踱步,动作大的带着衣摆飞起。 而丢出这道惊雷的男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从你将晚晚交给我就不让我管,现在好了吧,等回头她真走了,你哭都没处哭。” 老者扭过头,一屁股又坐在那个男人的对面,见对方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无虞,你究竟怎么想的。” 老翁盯着那副记忆中便一直未曾变过的年轻面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寻了如此之久,就为了这个苦果? 男人一直垂着的鸦睫轻颤两下,眼底划过种种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了无痕迹。 “有关她的事,我不能过多干涉。” 否则,女郎不单是离开,很可能彻底消失于这片天地。 他赌不起。 褚无虞看向一旁昏迷的少年,伸手按住眉心,努力平息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强烈情感。 无奈的嫉妒让他的心变成一颗腐烂变质的苹果,仅是尝上一口,便让人恶心的想吐。 呵,偏偏他还要做个推手。 岱青山看着老友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目光闪了闪,不再追问,时间淡化了男子在他脑中的印象,如今平和的模样倒是让他忘记,这个人曾经有多么疯魔。 他与褚无虞师出同门,但后者一直是那个众星捧月,只可仰视般的存在。 但谁能预料到后面发生的种种,无论何等境界,寿元皆有耗尽之时,那些将死的大能修仙者却动了歪念头,用其他生灵的性命做阵,以此达到续命长生。 岱青山并不知晓褚无虞与那位神秘的女郎是如何解决的,只知道回来的只有男子一人。 从此男人便疯了似的找求寻魂聚魄的术法。 终于是让他找到一个上古禁术,以身为阵,以血作媒,只为引一人魂魄,结果自然是失败的,那个少女就如人间蒸发般,上天入地皆寻不到其半分身影。 自此,一代天骄之子舍弃肉身,成了鬼修,只为时时刻刻守在黄泉,等待那抹灵魂。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虽一直与男人有来往,但问起魂魄寻找之事,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却总是摇头,连性子都沉稳下去。 有关褚无虞的传言湮没于尘埃之中,主人公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怀里抱着个年幼的女婴,粉玉似的小脸惹人喜爱。 “青山,麻烦你帮我照看她,凡事皆让让她随心所欲便是,当我欠你个人情,日后有何事,都可与我说。” 男人最后瞧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小家伙,轻柔的将其交付给眉髯尽白的老翁,瞬间消失,只因他怕晚了,便会违反约定。 老者苦着一张脸,怀里的柔软半分也不敢磕着碰着,谁让自己欠他的,这小娃娃自不必说,只可能是那个人的转世。 唉,这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缘分,他有些说不清。 只知晓,这一段缘,少女甘愿奉献出性命,男子也耗费千百年的光阴等待,终于得偿所愿。 但将人交予他,实在不明白这个操作。 他自然没法照看这般小的女孩,又托付给门中女弟子,雪青虽然任性妄为了些,但面对这个雪团子,也是不自觉娇呵密护。 小姑娘成长的飞快,岱青山逐渐将其真正当作自己亲传弟子看待。 而托付之人却再未来过,只在小姑娘金丹时,送了一把银剑。 “这本就是她的,如今算是物归原主。” 语气中的欣喜与释然连他都听得出来。 那眼底亲近的渴望几乎将要溢出来,枯等无数时光,如今却连面都不敢见,乃至这把剑,都是让他代为交付。 岱青山实在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这样奇怪的人。 第17章 绝情道 “罢了罢了,我今日寻你来,也只是为了压制他的魔气。” 清冷疏离的男子神色如常,唯有眉毛微微一挑,薄唇轻启:“你想如何做?” “去除魔根是不可能的,如今情况,将他驱赶,晚晚只会更快离开。但魔修终究对修仙者有弊无益,你是鬼修,当初将小姑娘交予我,恐怕也有这层原因。” 老者自以为看透师兄的想法,抚上胡须,又将视线转移到角落歪倒的少年。 哪知男子眼神一闪,只是平静的回答:“你猜错了。” 原本胸中有数的老翁眼中自信的光芒猛然暗淡,不可置信的回头询问。 “那是何故?” “是个约定,不可说。” 褚无虞垂下眸,瞧着瓷杯中的清茶,那簌寒霜又落于眉宇,倒显得有些落寞。 “你……我……” 老翁气的抖袖,又不能真指着曾经的师兄的鼻子骂,只能长叹一口气。 “我就不该问,算了,做正事吧,我寻来就是想让你传授他绝情道,以压制魔气。” “可我不曾修习绝情道,如何传授给他?” 岱青山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你比修习过的修士更没七情六欲,我记得你有此道的功法,他又是个悟性高的,让他自己参透便是。” “那么多年过去,你的性子似乎愈发不拘小节。” 最后四个字被着重强调,他自然能听出男人的调侃,也不甚在意,“不然呢,像你这种靠着一股执念活着,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是渡劫成仙无望,虽到不了巴不得早点死的程度,但也看惯生死,活的反而随性不少。 “他同意修习绝情道了?” “自然。” 老翁哼了一声,两臂交叠,一脸我还能骗人吗的模样。 “那你真的与他说清楚修习绝情道意味着什么吗?” 空气静默无声,老者难得没吭声,露出心虚的表情。 褚无虞直接一道术法打过去,原本昏迷的少年悠悠转醒。 黝黑的眸子涣散无神,一团浆糊的脑子变得迟钝与混乱,他缓了片刻,理智才逐渐回笼。 入目便是一个墨色的背影,银线绣做的花叶倾泻而下。 “你知晓绝情道意味着什么吗?” 男人没回头,反而端过瓷杯,浅尝一口。 “不知道,但如果这真是留在姐姐身边的唯一方法,我愿意。” 这般亲昵的称呼让男子的眉心微微动了动,眼底浮上一缕诡异的冷意。 他放下手中的瓷杯,转过身后密密麻麻的裂纹自光滑细腻的杯面蔓延开来。 云影终于看清男人的面容,狭长的狐狸眼半垂着,微抿着唇瓣,本该多丝慵懒邪气意味的整张脸看起来却是清冷漠然的模样。 “绝情道是断情绝爱、一心求道之法,可人本就由七情六欲组成,这功法说得上一句禁法也不为过。” 褚无虞低头看向一直跪着的少年,没什么表情,云影却隐约嗅到些敌意,不自觉抬头对上那双眼眸。 寒凉的雪竟然也会有情绪吗? “如此你还要修习吗?” “我说过,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我愿意。” 少年恭恭敬敬一叩一拜,原本还未恢复的额头如今又裂开,丝丝缕缕的血迹沾上手背,但他表情依旧如常,“云影在此先行谢过。” 眼看那位男子便要带着少年闭关,夏听寒猛然想起手中还有个答应师妹交给少年的东西还没送出。 时间紧急,也顾不得男人的威压,一把拉住云影。 “这是师妹让我送来的,里面是些吃食,怕你还未习惯辟谷,她这几日又不能过来,便托我送给你。” 前面走着的人微怔,也停下脚步,没出声催促,只是盯着夏听寒手中的储物戒,眼中波澜又起。 男人说着便要将储物戒塞进少年的掌心,哪知他躲过,先用身上的衣衫擦去手心沾染上的灰尘,才小心伸手去接。 “谢谢夏师伯。” 这枚储物戒在手心轻的似一片羽毛,落于心上却觉得又沉又重。 少年先是笑了,凤眸迸发出光芒万丈,亮的惊人。 几次欲语,但喉咙发干,仅是吸了口气,眼眶便注满晶莹剔透的泪水,他用袖子擦了把脸,却越擦越多。 索性阖上眸,忍住酸涩,脸色苍白的跟在男子身后,可那人速度极快,他只能咬牙坚持,本就灵力耗尽如今更是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岱青山瞧出褚无虞的不对劲,也抬腿跟上,稍稍带上些少年,一边吩咐,“听寒,无事你便离开吧。” 走晚了,师兄的脾气又一向不好,说不准连着一起揍。 “是。” 见气压不对,男人很有眼力见的听从掌门的提醒抱拳离开。 第18章 相见不相识 绝情之道本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抽离七情六欲的修炼功法,使修士专注于修行一件事,以达到极致修炼速度。 随着功法运用的逐渐熟练,少年体内的魔气又被压制于丹田角落不得探头。 男子盘坐于地上,乌丝随灵力运转而起,一缕玄色灵力顺着指尖飘了过去,围着人转上几圈。 云影体内的仙力与魔力乖顺的绕着那缕打转,半仙半魔的秘密在褚无虞眼底不复存在。 紧阖的眼睛猛地掀开,衣袂翩飞间那双手飞快结印,他又掐诀,更为磅礴的灵力直冲少年命门。 沉浸于功法之人还恍然未觉,面容平静淡然。 岱青山不知晓出了什么问题,方才还算正常的男人,怎的气势陡变,竟想直接要了少年的命。 立即出手阻止,两道力量碰撞,似烟花般炸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声音终于将少年惊醒,云影瞧着眼前突变的场景,虽不明白为何,却下意识躲闪。 褚无虞神色如常,一击不成又挥手打出另一道,老翁被毫不留情的灵力震的往后退后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灵力将要吞噬少年。 可方才踏入修仙之途的少年哪能与眼前神秘的男子相比,那道灵力仿若长了眼睛。 云影见避无可避,灵力尚未曾恢复,只好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嘴角释然的翘起。 也许这就该是他应得的结局。 但手中那枚女郎给的储物戒瞬间光芒大盛,筑起一道屏障,但那抹透明逐渐被乌黑吞没,蛛丝似的痕迹快速扩散。 熟悉的气息让男人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失措,呼吸在一瞬间彻底停止。 尽管他连忙收回灵力,半握的指尖却不住颤抖,曾几何时,他也这般被这气息密不透风的护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如风般消散。 强行收回灵力让男人喉间涌上一抹腥甜,脸色苍白。 但终究是晚了,玄黑突破屏障打到云影身上,少年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砸在洞壁之上。 一缕鲜红顺着嘴角缓缓向下流淌,他勉强爬起,慌忙张开紧握的手心,那枚朴素的储物戒却早已化作齑粉。 云影再也装不了事事都好商量的可怜模样,抬头看向那个玄衣男子。 男子孤身而立,黑如点漆的眼眸之中满是冰冷。 少年不明白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人于死地,若是魔修一说,他不早就知晓吗?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自己怕是没命走出去,既然如此,他更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从那枚储物戒开始。 少年刚要调出所有灵气与男子拼死一搏,尽管知晓这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加上体内的魔气呢? 一浅一深的灵力与魔气绕着丹田,盘坐着的人的气息猛然变得危险不少。 “无虞,你怎么了?” “云影,记住你方才说的话,若还想留在此地,就立即停手。” 岱青山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这变故从何而来。 男子薄唇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师祖,云影自知今日殒命是注定之事,只求您向姐姐保密。” 老翁皱眉看向固执的少年,以及一言不发站着的褚无虞。 “他今日必须死。” 那抹玄色衣角飘动,男子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女郎不能因为仙魔之事殒命两回,至于改命所要担的因果,他一人足矣。 在上次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在别人怀里消散他就有些后悔自己的私心。 哪怕改变既定的命运轨迹,晚晚与他的缘分就此了断,他也要避免悲剧重演。 她何其无辜,却被迫缠上这些人,包括他。 褚无虞竟是直接祭出自己的本命武器,一把长剑,样式竟与姐姐眉间的问尘相似。 他挥手布出禁锢人的屏障,将岱青山锁在一旁。 一步一步靠近依旧在调集力量的少年,扑天的魔气已经盖过那点稀缺的灵气,仙力在修补着他的伤口。 眼前之人必是仙与魔生出的孩子,这人是死是活原是与他没有关系,但仙界对其的追杀会因此牵扯到晚晚身上。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他也要掐灭。 褚无虞挥开打来的术法,霸道的魔气还是将原本平整光滑的衣袍灼出几个细小的洞来。 手背不甚被冰棱刺穿,男人神色不变,流淌的鲜血染红银剑,血滴顺流而下,剑身像是褪去尘埃,寒光乍现。 洞府中猛的多了道气息,一抹竹色挡在少年面前。 那枚储物戒被她打上防御的术法,一旦触发,她便能知晓戒指所有者的位置,这才马不停蹄赶过来。 她瞧见少年还算安好,松了口气,幸好来得及。 女郎背过身,半蹲着拉过少年的手,放上去一个瓷瓶,“别冲动,先疗伤,剩下的交给我。” 瞧着少年冷白精致的脸上挂满伤痕,还在往外渗着血迹,原本整洁的衣衫如今破烂不堪,沾满尘埃,眼底的心疼不加掩饰的溢出来。 “姐姐,我没事。” 见女子想碰又不敢碰的手无措的悬在空中,少年主动用还算干净的一边脸颊贴着那柔软温凉的手心。 褚无虞就这样静静看着,那抹竹绿色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神情,只不过亲昵的姿态换了人。 江晚宁交代完毕后,转过身看向那个提剑的男人。 煞气使得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多了几分危险之气,仅是看上一眼便叫人寒毛直立。 从看第一眼她就很确定自己打不过对方,所以只能……以和为贵。 “这位尊者,若云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是他师父,代他向您道歉,求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违反公序良俗,且我能做到,您尽管提。” 少女抱拳,微微俯身,眉眼低垂,语气再诚恳不过。 褚无虞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那双静谧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又归于平静。 “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少女不明就里,但瞧着男子平和的态度,还是跟了上去。 云影瞧着原本落于膝上的衣摆如风般拂开离去,抓不住半分,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身上运转的魔气却愈发重了。 猛然惊觉女郎方才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小心翼翼的收回四溢的魔气。 就算没了记忆,他也知晓自己本就是阴沟里的老鼠,终日游走于污垢堆积之处,躲在暗处偷偷仰望那抓不住的月亮。 第19章 出人意料的走向 颇为神秘的男子将人领至悬崖之巅,落于一块岩石之上。 但,有且只有一块这样落脚的地方,还未等江晚宁纠结,那抹身影便让出一半空地来。 奈何实在挤了些,男人飘然的衣摆不可避免的染上星星点点的水色。 若在平常这本没什么,但放在眼前这个没有多少烟火气的修仙者身上,说不出的突兀。 就像厌恶水的猫,放任尾巴沾染上水,既不躲开,也不甩干。 这位尊者虽修为莫测,对她却没有半分恶意,女郎悬着的心落下,紧绷的身子放松不少,却也如接受师长的教诲,只盯着一处,绝不抬头。 这片衣摆便成了她的落眼点。 褚无虞的视线不着痕迹的顺着小姑娘墨黑的头顶一路看到自己洇湿的衣角。 寒冰化作春水,眼底的柔意静静流淌,身上萦绕的清冷寡淡,只消眼前的女郎看上一眼便心甘情愿的尽数退散。 她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将许多情绪都摆在脸上,实在过于明显的视线让人不注意都难。 郁涩的心情蓦地化开,浅色的唇轻启,“你很在意这些水渍?” 顺着声音,江晚宁抬头望向那双狭长的眼眸,粉白面容上还有未收起的讶异。 未等她开口,面前便筑起一个透明的屏障,水是沾染不上半分。 但,为什么是两人一个屏障啊?! 半弯朱唇微张,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都吞进肚子。 罢了,大佬不拘小节,她就不要再多生事端,况且云影的命还捏在他的手里。 激流拍打至巨石之上,宛若一匹素色丝绸,细碎的水花在扶光下闪烁。 男子迟迟未开口,俯身望着瀑布出神,清隽的眉眼像是笼了一层薄雾。 时间静悄悄过去,少年凄惨带伤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不能再等下去。 江晚宁硬着头皮刚想开口,男人便心有灵犀般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可知晓他是魔修?”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师兄先前还是委婉的询问,这人是直接挑明,不过她心中的想法却从未改变。 小姑娘心中虽有猜测,但并未往这方面想,如实摇头,“晚辈并不知晓。” 声音一如往常般平淡柔和,语气波澜不惊。 显然弟子是魔修的消息在她看来并未有什么大不了。 “你如今是修仙者。” 修仙者与魔修历来水火不容,前者若是沾染上半分魔修,算得直接断送修仙之途。 褚无虞的声调依旧轻缓,剩下的劝告皆在不言中,按照小姑娘活络的心思,自然能理解无需挑明的暗含意义。 “修仙修魔在晚辈看来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两者皆有好人与坏人,修仙与修魔皆是个人选择,造善作恶亦是如此。” 少女面容平淡,仅是就事论事表达自己的看法,不偏袒任何一方。 男子不置可否,轻轻掀起眼皮,墨眸难得闪过一丝笑意。 眼前翠竹般清雅的女郎与那个恣意洒脱的身影重合。 只能说都是一个人,所以无论处于什么身份都这般想法吗? “可他是半仙半魔之子。” 寒气又在眼底凝聚,随着这话男人的眉心微动。 若那个少年仅是魔修,只要在可控范围内,他可护女郎平稳度过这一生。 可他偏偏是仙魔之子…… 小姑娘不自觉抬起头,半是茫然的望着男子,眼里的疑惑不似作假。 “看来青山未曾向你说起这件事,而你这些年怕都窝在那片竹林,两耳不闻窗外事。” 瞧着女郎撇下去的嘴,尽管弧度极小,还是被一直注视着她的男人发现。宽袖中的手刚抬起便又放下,无声的叹了口气,捻了捻手指。 清浅的目光落在柔软的发顶,褚无虞嘴角微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男子娓娓道来,语气中透着些许沧桑。 “仙魔结合一直是仙界明令禁止之事,而仙魔之子更是仙帝敕令诛杀。” “仙魔之子会为祸四方?” “并非,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预言罢了。” 褚无虞嗤笑一声,眼中划过讥讽。 便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预言,她才会再次在他眼前殒命。 男子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过于强烈,掺杂着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哀伤。 丝丝缕缕,如网般将她的心裹紧,可她明明从未见过眼前之人…… “既未做伤天害理之事,这道诛杀令未免太不讲人情。” 江晚宁转过脸,向远方望去,生硬的转了个话题。 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没必要为难自己。 褚无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溢出的不该有的情绪通通收回,神色恢复如常,也看向远方,“人情?以前许是讲的,但在那个位置上坐太久,心也渐渐变冷直至彻底麻木。” “被无穷无尽欲望驱使的人,你能指望他有多少情?” 眼前的男人真是个矛盾的存在,有时淡漠疏离的像是不染凡尘的隐者,有时又情绪外露的出奇。 这番话倒是让江晚宁另眼相看,“前辈定是个通透的人,晚辈受教了。” 哪成想褚无虞竟是轻笑一声,有几分自嘲的意味,“通透?我与那些人其实并没什么差别,只是执着之事不同罢了。” “如此,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吗?” “诚如前辈所言,我们只是执着的事不同,晚辈知晓您的好意,愿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后果。” 女郎行礼,衣袂随风翩飞,眉眼柔和,甚至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模样,看着再好说话不过,却是个十足十的倔脾气。 褚无虞盯着人看了良久,江晚宁也一动不动,始终不肯松口。 只听耳边一声轻叹,原本有些距离的身影,眨眼间便出现在江晚宁的眼前。 男人的指尖顺着女郎的手腕一点一点向前,摩挲而过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痒意,江晚宁诧异的抬眸看向这个奇怪的“前辈”。 宽大有力的手掌强势将蜷缩着的纤手打开,攀附而上,每一个指缝都被修长的指节填满,触感微凉,并不柔软。 “放开!” 这般亲昵的举动来的莫名其妙,江晚宁下意识想要挣脱出来,手指却被牢牢扣住,动弹不了半分,连修为也被压制的使不出。 愤怒瞬间染红粉白的脸颊,明亮的墨眸里闪着簇簇火光。 “一会儿便好。” 褚无虞眼含歉意,却并未停下,反而锢着的力气更大。 她近乎整个人都被锁进男人的怀抱,浅淡的檀香浸染着她的衣衫。 在女郎嗔怒的目光之下,男人咬破右手食指,浅色唇瓣上那滴殷红的鲜血像是一抹海棠花瓣,那张寡淡的面容透出几分妖异。 还往外渗着血珠的指尖点在小姑娘的眉心,一道道口诀自薄唇而出,本就没多少血色的面容,如今更是如纸般苍白。 微凉的触感逐渐灼热起来,绯红替代银痕,禁锢松动,江晚宁猛的一推,竟真退出男人的怀抱。 褚无虞踉跄两步,抬起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压下喉间不断上涌的腥甜,看着女郎眉心那抹艳色,勾起一抹柔软的笑。 “方才的越轨很抱歉,你的选择我不做干涉,至于青山,我会去劝,你只管做想做的事便是。” 这次无论结局如何,我都陪你一起。 褚无虞没再说话,但因为情绪激动,加之猛然间损耗大半的修为,轻咳出声,惨白萎靡的脸色显出几分病态的艳丽。 “你……方才对我施的究竟是何术法?” 江晚宁瞧着男人虚弱的模样,尖锐的质问也软化了语气。 “你只需知晓,那术法不会伤害你也不是什么邪门歪道便好。” 他似乎心情不错,回答的爽快,语气都带着几分轻快。 但江晚宁可就没那么开心了,无论什么术法,未经她的允许便施用在她身上,简直是强买强卖。 “解开!” “这术法不可逆,自然也就解不开……” “你……” 简直不可理喻! “若是想骂我,不必憋在心里,当然你骂了这术法也解不开,也不用想着去找什么解开之法,因为我确实没骗你,这真的不可逆。” “……” 这人何时变得这般无赖? 江晚宁的目光犹如实质,那双幽深的眸子也不避开,兀自笑的开朗。 “我的性子本就如此。” 只是你忘了…… “还有,我叫褚无虞,晚晚要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