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第1章 我们都是狗! “季博常,这是一条狗 。” “我家小姐命我给你送来的。” 说话的,叫周世,大雍户部员外郎的管家。 言罢,周世对身后跟来的家丁一挥手。 “杖杀。” 就在周世音落的那一刻,那条被牵来的狗一声悲鸣倒地气绝。 周世嘴角升起一丝轻蔑笑意的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季博常。 “所谓打狗看主人,但没了主人的狗就是丧家犬,死,也就死了。” “你那位户部侍郎的爹正在天牢等待问斩,你,就是一条丧家犬 。” 说着,眼神一冷的再度开口。 “我家小姐要我告诉你,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没资格成为她的夫君,交出婚书,从此再无瓜葛 。” 说到这,周世陡然提高嗓音大声说道。 “从今以后不得出现在我家小姐面前,更不得提起我家小姐半个字。” “若是让我林家知道,你在外打着林家的名号招摇撞骗....” 话刚说到一半,周世陡然发现一个大巴掌在他的眼里极速放大。 啪! 一巴掌将周世打倒在地,还未等周世惨叫出口,季博常一脚踩在了他的嘴巴上。 “若我季家是狗,那我季家的主人就是当今圣上,满朝文武,也尽为陛下忠犬 。” 言罢,脚下用力一碾,鲜血顺着周世的嘴角狂涌而出。 “我季家刚刚失势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看似明哲保身,实际就是想蹭我季家热度,顺便再给自己打打名头卖个好价钱罢了。” 季博常这话一出,围在季府门前看热闹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这话,太重了,也太阴损了些。 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死一条狗,然后当众宣布退婚,还只是派了个管家过来耀武扬威,林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同时也是在向某些人示好。 能让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季零尘下大狱,这绝非一般人能够办到的,而季零尘被斩,户部侍郎的位子就出现了空缺。 但凡心思活泛之辈都会在这一刻动起来。 可这季博常非但没有家破人亡的恐惧绝望,反手一巴掌将周世打倒。 他没去回骂周世,而是张口就把文武百官全骂成了狗 。 因为和一个管家下人对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上品的事情。 但这话还没有人敢出来反驳,说你是皇帝的狗那都是你家门的无上荣耀 。 更重要的是,这是跪舔皇帝陛下的绝佳时机。 季零尘昨夜才被下旨捉拿入狱,能得到消息早间前来季府门外看热闹的,就没有普通百姓。 我季家的主子是当今圣上,满朝文武尽皆陛下忠犬这句话,一定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尤其现在的大雍皇帝雍盛帝,最喜的,就是民间百姓对他由衷的歌颂敬仰,最讨厌的就是谄媚颂圣 。 季博常的话,完美的嵌在了雍圣帝的心坎上 。 而最先跳出来,本以为能吃到第一波红利的林家,也在这一刻成为了赤裸裸的笑话。 看到大门外人群里有人转头快速离去,季博常的嘴角也是微微一勾。 初步效果达到了 ,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脚下再度一碾后,将脚从周世的嘴巴上拿开,而周世的嘴唇已经碎成了烂肉。 “宝盖,拿笔来 。” 从小跟着季博常一起长大的季宝盖连忙拿过笔墨纸张,随后非常识相的弯腰 ,以背为案。 季博常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纸张铺在季宝盖的后背上提笔写下两个大字。 休书。 内容更简单,只有一句话。 今休破烂林婉清,谁爱破鞋谁拿去。 收笔,将纸张抓过随意的丢在哀嚎的周世身上。 “让她拿去养汉吧。” 言罢,带着季宝盖出了季府大步而去 ,留下大门口众人面面相觑。 “这...休书还可以这么写?” “有辱斯文...但好像...挺过瘾的。” “这件事传出去,那林家的林婉清名声便是毁了。” “切,那林家是依靠季家,才从无名小吏成为现在的户部员外郎,以季家马首是瞻,那林婉清更曾说过今生非季家公子不嫁,如今季家刚刚失势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便是林家,这样养不熟的狗,就算没有这件事,林家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尽然,听闻昨日揭发季零尘的就是林向东,而我听闻林向东最近和五皇子走得极近 。” “那便是了。” 听闻身边众人的议论纷纷 ,一名身穿普通长衫的书生意味深长的一笑。 “有趣。” 说完转身,对着一旁招了招手。 “你们的情报出了纰漏,季家独子并非胸无点墨的懦弱之辈。” 说完 ,想起季博常刚刚说过的话和所作为后,脸上的笑意再浓一分。 “看似无脑嚣张,实则每一步都有着极深的算计在内,每一句话都是恰到好处 。” “本应是被退婚羞辱,但却短短几句话便将局面扭转,没有大放厥词,却把似是而非做到了极致。” “上龙鳞册吧。” 身边之人闻言一愣,能上黑龙甲龙鳞册的最差都是二品大员。 而黑龙甲,则是当今圣上亲自组建监察天下的暗卫。 看着摇着折扇缓步而去的青年,身边人微微躬身。 “遵殿下令。” 季博常知道自己今天的作为一定会被人知晓,但却不知道会因此登上龙鳞册 。 登上龙鳞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送到神秘的黑龙甲统领,六皇子希行伯的手上。 在半月前穿越而来的那一刻,他决定了。 争个鸡儿的霸,出个嘚儿的名,做个玩胯子弟苟下去不香吗? 穿越这事他门清,无非是睁眼爹挂娘改嫁,退婚重病遇恶霸的老套路。 所以在得知现在的便宜爹是户部侍郎的那一刻 ,他直接选择开摆。 完美开局 。 可这他妈刚摆上,便宜爹就下了大狱要掉脑袋了。 好日子到头了。 这不行啊,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又没有金手指便宜爹挂了他也活不长。 穿越而来的大雍和前世记忆里的古代王朝都对不上,但很多地方却是极为相似。 没有手机wifi,没有b站和某音打pk 跳擦边舞的小姐姐 。 所以漫漫长夜除了造人,就是琢磨着怎么害人。 而官员失势,其后人的下场就已经被注定了。 为了活下去,他要自救。 “少爷,右相府到了。” 第2章 有这么巧的巧合吗? 大雍,立朝三百二十六年,分为六道三十三州,历二十三帝 。 有六部尚书,但在六部尚书之上,再立左/右相位。 季博常现在来的,就是右相张白衣的府邸。 张白衣除了身为辅政右相外,还身兼户部尚书之职,妥妥的当朝大佬。 更是自己老爹的顶头上司。 “晚辈常博常拜访右相大人,烦请前辈通传。” 宰相门房七品官,尽管眼前的老者一身粗布衣衫双眼浑浊,但能成为右相的门房,季博常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一揖到底。 “哦,季家公子啊,老爷不在,请回吧。” 老者眯着双眼,双手抄袖,语气既不冷淡也听不出其他情绪。 季博常闻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对着老者再施一礼 。 “既然右相大人不在,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季博常的表现让老者的眼内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他当然知道季博长是干嘛来的。 本以为他会苦苦哀求一番,结果却是如此痛快的转身就走。 可就在季博长转身的那一刻,吧嗒一声轻响在老者脚边响起 。 “前辈,您的银袋子掉了。” “嗯?” 老者看着季博常捡起递到自己面前的银袋子,嘴角也是微微一勾。 单看那鼓鼓囊囊的银袋子,少说也有一百两之多。 这银袋子当然不是老者掉的,而是季博常故意扔过来的,看着眼前笑的极为阳光的少年人,老者依旧双手抄袖。 没有去接的意思。 他不喜欢耍小聪明的年轻人,所以在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下逐客令了。 可就在他要开口之际,微眯的双眼陡然一凝。 “您这银袋子破了,正好晚辈这里有一个空闲的,就给您换上吧。” 随着话音落下,季博常打开了鼓鼓囊囊的银袋子 ,里面根本不是银子,而是一个个雕工精致只有半个手掌大的佛像。 有纯金打造的,有玉石打磨的,甚至还有一尊木制年代久远的佛像。 看着眼前为他更换银袋子的季博常,老者浑浊的双眼之内闪过一道精芒。 因为夫人,最喜礼佛,也最喜收集各种佛像。 那双干枯的手最后还是从袖子里伸出,接过季博常的银袋子后淡淡说了一句。 “老爷不在,若有转交之物,老朽可以代劳。” 闻言,季博常从季宝盖背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递了过去。 “多谢前辈,晚辈告退。” 说完,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少爷,那老登明显是刁难咱们,东西收了还不让进去,那咱们不是白来了吗?” 季博常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东西收了就够了,接下来不是咱们去见他,而是他来主动找我们。” 随后这一幕,在左相申逐鹿的府门前再次上演。 只不过这次左相门房“丢”的不是佛像,而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左相夫人患有眼疾,最喜明亮发光之物。 而左相的门房也接过了季博常要转交的东西。 同样的一个小包袱。 就在离开左相府一个时辰之后,外出选购胭脂水粉的工部尚书之女,十分巧合的和大步而来的季博常撞了个满怀。 选购的胭脂水粉掉落一地,但这位样貌极为美艳的大家闺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脸惊喜的对季博常追问。 “你说这叫香水?是如何配置的,可能配制出桂花香的香水?” 在得知可以配制,但现在家中有事需要等一等之后,工部尚书家的小姐满脸笑意的离去。 就连被季博常撞的生疼的胸脯,都是忘的一干二净 。 酒楼的靠窗位置,一身普通书生装束的六皇子看着季博常的背影微微一笑。 “有趣,当真有趣。” “右相执掌的户部银钱亏空焦头烂额,而季零尘身为户部侍郎被下狱,对右相的影响也是极大的,按理说,右相这个时候一定会和季家划清界限才对 ,可却接了季家子递过去的东西。” “左相乃是弹劾季零尘和户部的主事人,却也是接了这季家子的东西。” “最有希望封后的灵妃便是工部尚书的胞妹,对这工部尚书的女儿最是喜爱 。” 说着放下酒杯看向身边黑龙甲之人。 “半日内接连拜访左右相府邸,又和灵妃最为宠爱的侄女结下善缘,你说,这是巧合吗?” 六皇子的语气很淡,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但闻言的黑龙甲之人连忙双膝跪倒以头触地。 “殿下恕罪,属下一定用最快速度查明季博常递上去的包袱里究竟是什么。” 能掌杀伐最利的黑龙甲,六皇子又怎会似看上去的那般温文尔雅? 看着身影消失在街头的季博常,六皇子再次微微一笑。 “有趣。” 右相张白衣年约五旬,身材高大面容硬朗,和儒雅的名字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此刻张白衣正坐在书房里眉头紧皱,户部执掌大雍税收钱财看似威风。 实则苦不堪言,外有敌国扰边 ,内有灾情贪官。 而大雍存在三百余年,其内部官员早已阶级固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知贪腐却不可查,明知顽疾而不可医,尽管当今陛下有着太祖之风 ,但大雍腐朽太久,党派林立,根本不得其法。 张白衣和他执掌的户部每日都被弹劾,因为他拿不出钱。 若非雍盛帝知他为难且不贪,估计他这官早就做到头了。 “老爷,季家的公子刚才来了。” 门房老者走进书房之后,对着低头看着桌案折子皱眉的张白衣轻声说道。 “来为他爹说情的?” 张白衣放下手中的折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季零尘虽无能又贪财,但念在跟随我这般多年的份上,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去了。” “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拿出了大齐所谓的宫廷延寿灵药当做太后的生辰贺礼。” 说着,冷冷一哼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 “那大齐亡国已有八百余年 ,立朝不过一百八十年却有十四帝,在位最长的不过二十三年 ,最短的只有一年三个月,平均下来每位皇帝的寿命不过三十岁。” “太后已是古稀之年,他竟然把这个亡国短命王朝的东西,当成延寿灵丹递上去,没定他个欺君诅咒太后满门抄斩都是便宜他了。” “还敢求情,打发走吧。” 张白衣说着,接过老者递来的小包袱随意打开。 老者没说这是季博常送来的,而他也习惯性的没问。 可在打开的瞬间,张白衣愣住了。 盐! 白花花的,大雍根本不存在的细盐 。 第3章 无季车马 左相申逐鹿,年纪比张白衣还要大上一些。 身为大雍一人之下的左相,气质却很是儒雅,若是不知道其身份的,定会将他当成一代学究大儒。 左相执掌吏部,官员晋升考核升迁全凭左相之意。 有时就连皇帝想要提拔之人,也要经过左相的点头才行。 更重要的是,左相出身世家。 这样的出身和手中的权力,其门生可谓遍天下 。 就算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芝麻官,也自称左相门生,无他,搭上左相就相当于有了护身符。 此刻左相申逐鹿正坐在大堂首位,眉头微微皱起的听着属下之人禀报 。 “左相大人 ,京城之外的赤瘟已经致死千余人,最早发病的泸水镇已是再无活口,派出拦阻得瘟百姓的军伍,在今晨已有百人发病。” 一人说完,另一人立马接口 。 “太医院前去百人,如今已是十不存一,就连刘老太医也是病入膏肓。” “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控制,赤瘟流入京城已是必然,届时陛下追究下来的话....” 申逐鹿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赤瘟,也叫天花,传染性极强。 一月前,京城外的泸水镇出现赤瘟死去之人 ,上报雍盛帝之后,当即下旨派太医院百人,由资格最老的刘太医带队前去灭瘟。 可一月过去 ,赤瘟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已经快要扩散到京城来了。 就连刘太医都是身染赤瘟命不久矣。 申逐鹿很清楚,赤瘟一旦流入人口密集的京城,一定会出现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更重要的是,一旦出现那样的情景,早就将世家视为眼中钉的雍盛帝,一定会暴起发难 。 太医没办法,民间悬赏的告示都不知道贴出去多少,可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在下达命令紧闭帝都大门后,申逐鹿背负双手站在院子里沉思。 如果事情走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步。 那....只能铤而走险以做自保了。 “老爷,季家子过来送了份东西。” 听到门房老者的话,申逐鹿从沉思中转过心神,微微摆了摆手略带不耐的开口。 “扔了吧,为季零尘求情他还不够资格。” “老爷,您还是看看吧,因为季家子送来的东西据说...能根除赤瘟。” “什么?!” ..... 灵妃娘娘最爱桂花香,每逢桂花盛开的季节,灵妃宫内到处都是开放的桂花。 但花虽美,花期却是有限。 灵妃娘娘曾说过,若是有人能让她每日闻到桂花香,那她就亲自到陛下面前为其请功。 但很可惜,没这样的人。 当工部尚书之女临覃覃仿若花蝴蝶一样到来,将只剩半瓶的香水拿给她,并告诉她那人还能配置桂花香时,灵妃绝美的脸庞上顿时满是惊喜之色。 但得知配制桂花香的是季博常时,脸上出现了思索之色。 随后对贴身太监吩咐道。 “季零尘乃是陛下要处死之人,但其子不在此列,你明日去一趟季府保下季博常,以免枉死在其他人之手。” .... 季零尘是贪官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但是,贪的还尼玛不少。 在季博常接收前身的记忆里,便宜爹收受钱财的画面不计其数。 下大狱问斩,绝逼不冤。 如果他被干掉而不影响自己的话,季博常是绝对不会为此东奔西走的捞他。 但问题是,自己才穿来半个月,万恶封建社会的美妙滋味他才刚刚品尝到,若是便宜老爹就此挂掉。 自己的未来将可预见的极为悲惨。 “爹啊,我看了,明天砍你脑袋的刀磨的锃亮锃亮的,一刀下去脑袋就没了,应该遭不了什么罪。” 季博常坐在监牢之外,拿起一只烧鸡递给监牢内和自己对坐的老爹。 “所以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捞点干的说,明天你掉脑袋的时候我就不去了。” “我晕血。” 刚喜笑颜开把烧鸡送到嘴边的季零尘愣住,随后伸手摘掉头上的一根稻草咧嘴一笑。 “儿啊,怪不得都说遭逢大变会让人成熟啊,你看你,现在说话都比以前利索了。” 看着和 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哪怕穿着官袍依旧掩盖不住猥琐之气的季零尘,季博常心中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或者说前身,真是他亲生的吗? 听着吧唧吧唧啃烧鸡的声音,季博常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赶紧整两句遗言呢,哪还藏了钱或者哪能让我投奔啥地赶紧说啊,我给了一百两银子,那狗日的牢头就给了一刻钟时间的。” 季博常的话让季零尘再次咧嘴嘿嘿一笑,随后油乎乎的手在官袍上抹了两把。 把头凑到季博长的耳边小声说道。 “儿啊,这是天牢,若是上边不想让你进来,你就算使上一万两银子也是进不来的,让你进来,无非就是想通过咱父子的谈话,知道我贪来的钱都在哪。” “但是儿啊,爹对不起你,爹一生为官清廉,明日便要斩首却没能给你留下些许钱财傍身 ,儿啊,爹对不起你啊。” 夸张哭嚎的同时,他在季博长的掌心悄悄写下四个字 。 无季车马。 从天牢里走出来的季博长有些懵,他发现了一件事。 不,准确的说是两件。 一,季零尘对他这个儿子宠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哪怕身在天牢明日便要斩首,眼内的宠溺也是浓到化不开的地步。 这一点 ,前身的记忆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二点,季零尘好像在故意寻死。 为什么,季博常不知道。 但那无季车马四个字,应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无季车马说的是无季车马行 ,在帝都东门附近。 无季,是不分季节皆可运送货物的意思,但从便宜老爹留下这四个字来看。 这个无季的季,就是季博常的季。 尼玛,大道至简,大隐隐于市啊? 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但直觉告诉他,身后一定有人跟着,兴许还不止一伙人 。 无季车马行他不想去,就算去也不是现在。 自己的网已经撒出去了,最迟明天就会见效 。 能不跑路还能继续苟着做玩胯子弟 ,他当然更愿意留下来。 最起码帝都的治安要好很多,而且帝都之外正尼玛闹瘟疫呢 。 他可不想开创记录,刚穿过来就嘎巴一下瘟死。 可刚回到季府坐下,车夫老吴突然在自己耳边小声说道。 “少主 ,一切安排妥当,今夜老奴便带您出帝都 !” 第4章 整岔劈了呀 “无季车马?” 老吴闻言点头。 “少爷,无季车马正是老奴受老爷吩咐暗中组建的。” 好家伙,还真是尼玛的大道至简。 他姓吴,老爹姓季,所以叫无季车马行 。 这简直就跟明挑一样的名字,却成了最好的掩饰,谁能往这方面去想呢。 所以有时候啊,似是而非的东西最是唬人。 而老吴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季博常当场亚麻呆住了。 这狗日的季零尘...被斩的不冤。 不但够贪,所做之事更是尼玛叛国谋逆的勾当。 季家祖籍在大雍东海道无忧州,老爹就是从无忧州一步步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的。 季博常的外公,官居无忧州太守,大舅是督军,二舅是东海道水军提督。 军政一把抓,妥妥的东海道土着王。 而季零尘这些年贪来的钱,全部通过无季车马行运去了无忧州。 而运去的东西里,远不止钱财一项,还有军械和粮食。 他要干啥呀? 造反? 纵观古今,造反能成功的例子少之又少。 老子穿越是为了享受生活做玩胯的,鬼才跟你玩九族消消乐这一套。 “少爷,老爷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谋反 ,而是自保。” 老吴在季博常的身边坐下之后,接着开口说道。 “大雍立朝三百余年早已腐朽不堪,党派林立世家当道,皇权早已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党派世家的触角早已遍布大雍各地,就连上奏朝廷的折子,都要经过世家之人的审核才能送往帝都 ,最后能放在陛下面前的,只不过是世家想让他看到的罢了。” “当今圣上军伍出身,和之前昏庸的皇帝截然不同,但这也是老爷做此准备的原因所在。” 季博常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之前的皇帝只图享乐昏庸无道,可现今的圣上却是硬生生杀到皇位上来的,他明白欲要重振大雍,必要铲除世家党羽,但就是这样才最危险。” “世家早已做大,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得过且过,大雍会一直存在,可一旦圣上动手只会出现两个结果。” “一,世家党羽被铲除,大雍重兴。” “二,世家联合宫变,当今圣上被斩立傀儡为帝。” 雍盛帝绝不昏庸,而且杀伐极为果断。 他并非继位人选,甚至连提名都没有他,可就在老皇帝半死不活开始商讨接掌大位人选的时候。 在北境掌军的他突然回返,谁也没想到身在北境不受待见的皇子,竟然得到了驻扎帝都之外禁军大营的效忠。 过程很简单。 铁骑是早上进城的,老皇帝是上午驾崩的,登基仪式是中午办的。 原本最有希望继位的皇子 ,是在下午庆祝弟弟登基太过高兴,而一命归西的。 动作太快,等到世家和朝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但也仅此而已,他做不到屠刀在手斩尽所有奸佞。 如果斩杀所有朝臣 ,大雍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世家的力量可不是斩掉几个领头人就能拔除的。 随后朝堂便开始了脆弱的平衡,雍盛帝绝不会做被世家党派豢养的金丝雀,黑龙甲出现了。 兵部,也在雍盛帝铁腕之下重归皇权。 “用老爷的话说 ,现在的大雍就是一群狼以一头猛虎为尊,一旦本就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将演变成一场滔天浩劫,早做打算自保才是王道 。” 看着之前沉默寡言,如今滔滔不绝分析当今局势的老吴,季博常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丢。 “那季零尘那老帮菜....呃...既然如此,我爹这个时候进大狱求死为的是什么?” “保您啊。” “保我?” “是啊,老爷不死,您是出不了帝都的,老爷死了您就是丧家之犬,丧家之犬是没人会在意的,我们就能偷偷把您送去无忧州了。” 尼玛,老吴 ,你可真会唠嗑。 “不对啊。” 季博常听到这感觉到了不对,按照老吴所说,自己外公既不属于世家也不属于皇家。 怎么可能被人眼睁睁看着做大呢? 还有,这样的背景应该早有人来拉拢才对,怎么可能如现在这样,下了大狱连个求情都没有。 “老爷是倒插门,没人知道老爷和无忧州之间的关系。” “还有啊,吴家这一代无有男丁,所以您是唯一继承人。” “吴家?” “哦,您外公姓吴。” “那你呢?” “我是您三舅啊。” “是我三舅,你管我爹叫鸡毛老爷?” “习惯了。” 聊天结束,季博常没有选择和吴老三趁着夜色逃离帝都。 因为走不掉。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出手炫技的话,那他真的会被吴老三悄咪咪的带离帝都。 然后去往姥姥家当个二世祖,而且还是唯一男丁没有竞争对手的二世祖。 但现在不行了。 现在季府之外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自己,明早天一亮就会有人上门。 想到这,季博常有些懊恼的一脚将季宝盖踹飞。 妈的,整岔劈了呀。 但事已至此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把便宜老爹救出来再研究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季博常看着院子里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微微一叹。 他娘的,幸亏自己刚来觉得这的盐又苦又涩,然后动手制作了点细盐出来。 前世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闻洗衣粉淡淡的清香味,为了接着闻自己的体香。 他弄出了一点香水,为了弄香水,他还提炼了高度酒。 有了高度酒,他还提炼了一点消毒用的酒精。 为了让玩胯的日子更加的完美,他用各种调料药草配制出了异世版的13香。 守不守义的无所谓 ,13香就可以了 。 正是无聊的时候弄了这些东西出来,他才有信心能把便宜老爹捞出来。 细盐在这个时代能创造出来的价值,那是十分恐怖的。 而赤瘟的方子,对他这个图书馆的管理员来说 ,抄就完了。 别说一张治天花的方子,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用医术碾压大雍的土郎中们。 而这两样东西,却是张白衣和申逐鹿的最需要的东西。 香水,也绝对会让大雍的莺莺燕燕们更加的香甜可口。 13香了嘛。 第5章 全到了 翌日清晨。 季博常还没睡醒,便被季宝盖的敲门声叫醒了。 “少爷,有人来府里闹事。” “谁来闹事?” “林婉清。” 一听这个名字,季博常翻身而起。 他妈的,自己忙着捞便宜老爹没空搭理她,可这个小绿茶还主动打上门来了。 既然如此,老子今天就先干你个半死再说。 前身不算舔狗,因为前身是个憨批。 和本就是主动倒贴的林婉清一见钟情,然后就开始被小绿茶忽悠破财的日子。 “博常哥哥,婉儿身份低微,所穿衣衫和首饰都是低廉之物,和博常哥哥走在一起会丢你的脸的。” 如此言语加楚楚可怜的搓着衣角 ,一见钟情的前身自然心疼不已,随后开始购买大批绫罗绸缎昂贵首饰。 “博常哥哥,婉儿最近不能来陪你读书了,家中宅院破旧不堪,婉儿要在家中帮忙修缮...” 一见钟情的傻狗 ,又心疼了。 大把银钱开始翻修林家根本就不算破旧的府邸 。 随后是她爹的官位,她哥哥入仕,她娘亲体弱进补.... 有求必应,正是依靠林婉清对前身拿捏的死死的,林向东一个户部小吏摇身一变,成为了户部员外郎。 但林家刚刚失势,第一个跳出来羞辱的正是这个小绿茶 。 而小绿茶的爹,则是在季零尘被捕后拿出大量所谓的证据。 前身挂掉也和这林婉清有关,半月前两人相约去游湖 ,小绿茶说荷花好美啊 。 傻狗就跳进湖里采荷花,刚下去就陷进淤泥里溺水了。 傻狗溺水,小绿茶却在半个时辰之后才喊人来救,这才有了现在的季博常。 “傻狗放心,这小绿茶我帮你干了,安息吧。” 前世的图书馆里有着太多的白月光,也有看书也要腻歪在一起的狗男女。 但安静的图书馆外,他只是蹭蹭,戴了,我也不想这样的烂戏码不要太多。 绿茶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委屈,和傻狗们悲愤怒吼之后的原谅,季博常看的太多了。 但来到前院时看到站在那里的林婉清,季博常也是不禁挑了挑眉。 如此盛气凌人的绿茶,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身材不错,前凸后翘清纯脸,一身浅绿色衣裙显得她的气质也有那么几分清新脱俗。 怪不得前身傻狗一见钟情了呢。 一见季博常,林婉清俏脸上寒霜瞬间密布。 “季家公子当真好口才,昨日竟颠倒是非辱我清白,今日我倒要问上一问,你这不学无术的丧家之犬何来底气写下休书?” 看着眼带凌厉质问自己的小绿茶,季博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退婚你提的,我休你有问题吗?” 这话瞬间便是惹恼了林婉清。 “你听清楚,是我退婚,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写下悔过书,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配不上我,跪足三个时辰方可离开!” 嚯! 好大的口气啊。 依靠我季家发迹,多年以我季博常的未婚妻自居,现在季家落难瞬间翻脸,同意退婚都不行。 还得写下悔过书当众跪足三个时辰,你哪来的底气? 你脸呢? “别在我面前玩那套屈辱的把戏,你爹不再是户部侍郎,你也不再是季家公子。” 说着,林婉清缓步来到季博常的身前 。 “你什么都不是,跪了,我看在之前的份上饶你一命,不跪,我会让你知道官家和丧家之犬的区别。” 看着高高在上眼带轻蔑的林婉清,季博常的脸上出现一抹玩味,随后看了一眼匆匆跑进前院,对自己微微点头的侍女织夏后,缓缓开口问道。 “我很纳闷,一个区区户部员外郎之女如此大的口气,你哪来的底气?” “她的底气,来自我。” 音落,跟随林婉清一起进来的华服公子上前开口。 “季博常,我乃刑部侍郎之子石跃径,现在的底气够了吗?” 石跃径开口的那一刻,林婉清眼内的神色瞬间变换,柔情似水的看向来到身前的石跃径。 而她之前,正是用这般眼神把前身傻狗迷的神魂颠倒的。 林婉清的柔情让石跃径享受异常,尤其是在季博常这个原配面前,这种变态的刺激被直接拉满。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按照婉儿的话去做饶你一命,二,现在就将你下狱,陪你那罪臣的爹一起见阎王。” 听闻石跃径的霸道语句,季博常的脸上出现了悲愤交加之色。 “我一未触犯大雍律例,二未作奸犯科,你凭什么将我下狱?” 季博常的语气和悲愤的表情 ,让石跃径的成就感再次被拉高。 “凭什么?” “就凭我是刑部侍郎之子,莫说是你,在这帝都之内我说谁有罪,谁便要下大狱问斩。” 说着对身后跟随而来的刑部官差一挥手。 “拿下。” 看着腰悬佩刀凶神恶煞直扑季博常而去的官差 ,林婉清的眼内闪过一抹恶毒。 这才是她想要的,这才是她带着石跃径前来的目的。 “谁敢动我家少爷,我就和他拼命!” 季宝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挡在季博常身前,脸带凶狠之色的对着官差大声怒吼。 可刚挡在身前,便是被官差一脚踢倒。 季宝盖也是发了狠,在地上一滚再次起身挡在季博常身前。 这样的一幕也是激怒了石跃径,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在林婉清面前展露自己实力的 。 绝不会让一个小小下人坏了自己的好事。 “胆敢阻碍官差,直接斩杀!” 这句话说的威武霸气,让得林婉清眼中的柔情更浓一分。 可就在长刀出鞘之际,一道淡淡的 ,却饱含威严之音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原来这帝都是刑部说了算的,今日老夫真是开了眼界。” 这话一出,石跃径当即暴怒转头。 “谁,给本公子一并拿下,我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忤逆.....” “右...右相!” 来人,正是大雍右相张白衣,而在张白衣身旁,还站着另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 。 大雍左相,申逐鹿。 “哎呀,原来两位相爷也在,咱家给二位相爷请安了。” 灵妃宫太监总管,也在这一刻到了。 第6章 这,叫借势 石跃径懵了 。 林婉清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 一个即将被斩首的落魄户部侍郎府,为何会有三位大人物同时来到。 石跃径慌不迭的跪下行礼。 左相右相身着便服同来,这样的场景莫说是他,就算是他那个刑部侍郎的爹,都没有机会见到。 “回...回二位相爷的话,小人正在捉拿犯官之子...” 听着石跃径的话,张白衣冷冷一哼。 “看来明日老夫要在朝堂上参刑部一本了,偌大刑部已无能用之人,居然需要一个既无官身又无职权的侍郎之子捉拿犯人。” 这话让跪在地上的石跃径猛地一哆嗦。 官员之子借助父辈势力欺人那是常事,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 就算被捅出去也不怕,但要分谁来捅。 若是由右相来捅,就算你在街上放屁崩歪了一个孩童的刘海,都能给你来个罢官抄斩。 这是绝对地位的碾压。 石跃径慌不迭的对着左相叩头,自己爹能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最大的原因便是脑袋上顶了一个左相门生的名头。 “左相大人....小人也是为了防止季博常逃走..所以才...” 申逐鹿没有张白衣那样的杀气 ,但说出的话却是让石跃径险些晕过去。 “你不小,说谁有罪便能将谁下狱斩首之人,又怎么可能是小人呢。” “还请石公子高抬贵手,莫要将老夫拿了下狱。” 这话,直接让石跃径瘫倒在地。 就在石跃径瘫在地上的时候,林婉清的脸色再度一变。 因为她看到灵妃宫的总管太监,满面笑意的走到季博常身前。 “季公子,娘娘很喜欢您的香水,让咱家给您带句话,今年的贡茶已是送去工部尚书府,季公子若得空闲可前去品茗一番。” 说完,对着张白衣和申逐鹿微微一礼。 “二位相爷定有要事 ,咱家就先回去向娘娘复命了。” 老太监说完走了。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把什么都说了。 他的弦外之音连林婉清这个小绿茶都听懂了,更何况身为左右相的张白衣和申逐鹿呢。 大雍皇后在雍盛帝还未登基时便病故了,而后位一直空缺。 最得雍盛帝宠爱,最有机会封后的只有灵妃。 最得宠的灵妃,派遣太监总管来告诉季博常,我已将贡茶送去工部尚书府,有空就去喝。 这是喝茶吗? 这是简简单单的喝茶吗? 这话是对季博常说的吗? 不是,都不是。 而是借机告诉所有人,季博常,我保了 。 林婉清的脸色不停变换,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是不甘和怨恨。 明明季家已经倒了 ,季零尘今日就要被斩首示众,拉来刑部侍郎之子对付这个丧家之犬绰绰有余。 可却突然来了这么多她只是听闻过的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都是来保季博常的。 哪里出了问题? 有这样的后台,季零尘又为何会被下狱处斩? 他有这样的后台,为何这么久一直没告诉自己? 如果他能够借此更上一步,会怎样对待自己和自己的林家? 就在林婉清不停思量的时候,张白衣也是来到季博常的面前。 “季小子放心,大雍还没到礼崩乐坏的时候 。”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申逐鹿。 “左相,我说的没错吧?” 申逐鹿鼻中轻轻一哼不予理会,看向季博常的时候微微一笑。 “季小友,可否单独和老夫谈谈?” 季博常长施一礼。 “二位相爷稍等,晚辈先处理点私事,马上就好。” 说着 ,绕过两位大雍巨头来到瘫在地上的石跃径身前。 “他妈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假扮官差私闯民宅还要杀人越货。” “宝盖,拿刀来。” 伸手接过季宝盖递过来的长刀,手起刀落直接斩了下去。 噗! 一名官差的头颅瞬间落地,迸射而出的鲜血足有三尺之高。 “大雍律,私闯犯恶者可斩!” 噗! 又一官差人头落地。 “大雍律 ,知法犯法者,当斩!” 噗! 再斩一人。 “大雍律,栽赃陷害者,斩立决!” 噗噗噗! 每高喊一声,便有一人被砍下脑袋。 而他喊出的内容,皆为大雍律例内明确记载之律法。 再斩一人后,欲要拿下自己的官差全部死绝,而浑身是血杀气腾腾的季博常,站在了瘫倒在地的石跃径身前。 “别...别杀我...我是刑部侍郎的儿子...你若敢杀我...” 噗! 瞪大双眼的头颅,被季博常一刀砍下。 “欲置我于死地者,我必斩之!” 这一次,他说的不是大雍律,而是他的行事准则。 张白衣和申逐鹿看着手提长刀,连杀十余人的季博常同时皱了皱眉。 因为最后这句话,是季博常说给他们听的。 看着停在自己身前,手中长刀还在滴血的季博常,林婉清如坠冰窟颤不住颤抖着。 这样的季博常,她没见过。 这样的季博常,让她怕了。 “季郎...我是被逼的...都是石跃径逼我的...” “你知道的...季伯父入狱林家便没有了靠山...为了爹娘和林家...我只能照做..季郎...” 季博常闻言咧嘴一笑,慢慢的蹲在林婉清的身前,手中长刀抬起她的下巴。 “哦,被逼的啊。” “但,我也是被逼的啊。” 音落的那一刻 ,林婉清的尖叫惨嚎响彻在季府大院之中。 “我的手..我的手..啊....” 在季博常起身之后众人才看到,林婉清的右手齐腕而断。 “按大雍律,从犯断掌,滚吧。” 季博常将长刀扔回给季宝盖,转身对张白衣和申逐鹿恭敬施了一礼。 “两位前辈 ,我现在要去给我爹收尸,若有吩咐还请稍待片刻。” 张白衣闻言转头就走,但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适可而止。” 申逐鹿也是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对着季博常缓缓开口。 “处理好之后,来府上找我。” 说完,也是转身离去。 看着离去的两位巨头,季博常也是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宝盖,让厨房做一顿好吃的,我要跟我爹喝两盅。” 这,叫借势。 第7章 老爹的金钟罩 两位朝堂巨头同来,是为季博常站台的吗? 绝对不是。 只不过季博常抛出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太过重要了。 重要到他们必须要亲来查验真伪的地步 。 季博常算准了他们一定会来,因为无论是细盐能带来的巨大利润,还是医治赤瘟的药方,都是两位当朝巨头最关心也最头疼的事情。 同时,他也算准了林婉清这个小绿茶一定会来。 昨日她派管家前来羞辱,结果弄得她和林家声名狼藉,这个小绿茶一定会来找回场子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借势打回去。 借两位巨头的势,更借灵妃的势。 所以无论今天来帮小绿茶站台的是谁,他都不会让对方活着离开。 有灵妃力保,当着两位相爷的面杀人,这会造成一个十分真实的假象 。 力保他的不单有灵妃,还有左相和右相 。 还是那句话 ,似是而非的东西才最唬人 ,哪怕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接下来不能让两位满意。 被斩首的就不是季零尘一人,而是季家被灭门。 但经此以一来,那些想要踩季家一脚的阿猫阿狗绝对不敢再出来蹦跶。 这才是季博常真正的目的。 现在的季博常不是以前的窝囊废,对林婉清那个小绿茶更是厌恶无比,但今天却不能杀。 她爹是户部员外郎,杀了她,会让户部大佬右相下不来台。 那就先断其一掌,等抽出空来再连她那狗日的爹一起灭了。 石跃径注定白死,刑部既不属于左相直隶的吏部,也不是右相执掌的户部。 两位相爷在场被砍了脑袋,这就是默认了他的该死。 刑部尚书非但不会记恨,反而会感激两位相爷夸赞季博常。 毫无官身的官员之子,竟调动官差为非作歹口出狂言,这样的事若是被两位相爷一起参一本。 刑部尚书的处境一定会很惨很惨,默认石跃径被季博常砍了脑袋,也代表了两位巨头的态度 。 到此为止。 死一个刑部侍郎的纨绔儿子,这件事就此打住不再追究其他人。 这是人情,刑部尚书要还的。 这就是官场,处处透着算计,每个决定都和利益挂钩。 至于那位刑部侍郎,左相的态度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组织部大佬说你不行,那你就一定不行,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对于两位相爷的人情,刑部尚书拿什么来还? 当然是把刑部侍郎的位置交给左相的人去坐,而接下来,刑部也会退出弹劾户部的队列之中。 甚至,还会站出来替户部说上两句好话。 官场,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 这一点,被季博常完美利用 。 所以今日季府大院之中,除了石跃径之外全是赢家 。 季博常深吸一口气之后微微一笑。 感谢曾国藩大老爷啊,真没想到前世为了打发时间翻看您的着作,却在这个异世朝代被用上了。 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呦。 中午时分,两道极为震惊的消息在帝都之内传开了。 季家子季博常,竟然被左右相同时赏识,而灵妃娘娘更是派出主管太监对其进行招揽。 更是默认季博常砍下刑部侍郎儿子的脑袋,这是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站台力保啊。 同时被灵妃和左右相力保站台,这样的待遇就算大雍皇子都不曾拥有过。 这季家,怎会有如此深厚的背景 ? 可有这样的背景,季零尘又怎么会被下狱处斩? 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多久便得到了答案,午时三刻被处斩的季零尘没死。 吏部除左相外所有官员联名上奏,户部侍郎季零尘兢兢业业为官清廉,望陛下开恩。 户部除右相和林向东外,所有官员联名上奏,理由和吏部如出一辙。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工部,刑部,兵部,礼部亦是同时上奏皇帝开恩。 六部同时上奏皇帝陛下力保一人的情景,纵观大雍立朝三百年都是从未出现过。 这让所有人同时惊呼,这季家是要翻天呢。 也不是没人出言反对,五皇子满面怒气的站出来反对。 林向东之所以会反水季零尘,正是因为抱上了五皇子的大腿,而五皇子,更是将林婉清视作自己的禁脔。 他要的就是干掉季零尘,将林向东扶上户部侍郎的位子,那他手里就有了足够的筹码。 因为刑部侍郎,也在暗中投靠了他。 可那原本可随意碾死的季家子不但没死,竟然斩了石跃径更是连带将刑部侍郎拉下马 ,又斩了林婉清的右掌。 现在六部之人同时替季零尘求情,如此一来自己所有筹谋都会化作泡影。 他又岂能坐视这样的场景出现? 但人生最尴尬的事情就是,你暴怒而起大声呼喝却没人理你,莫说反驳,就是看都不看你一眼。 五皇子现在就是如此,他暴怒 ,他反对,他列举季零尘种种罪行。 但六部的态度很明确,我看不见你。 看不见你代表的是什么? 你连和我们辩论的资格都没有。 堂堂皇子被无视,这就是大雍朝堂现在最真实的一面。 六部同奏,季零尘在晚饭前便是溜溜达达的自己回到季府了。 刚进季府,迎接他的便是一顿丰盛的晚宴。 “爹啊,大难不死必有下回,来,儿子敬你一杯 。” 经过小半天的心理按摩,一连斩杀十几人的副作用已经很淡很淡了。 能这么快便缓过神来,这和前世他去殡仪馆兼职的经历有关。 谁说图书馆的管理员就一定会文质彬彬的只会看书? 给死人整形他也是一把好手。 季零尘很是高兴,连忙坐下和季博常碰了一杯。 “儿啊,你不该留下啊,就算你不救爹也死不了的。” 这话让季博常一愣。 季零尘放下酒杯对着季博常微微一笑。 “看似我是因太后贺礼获罪,实则这无非是那位想找个突破口而已。” 说着,他朝皇宫的位置指了指。 “户部亏空国库无钱,但世家官员却是富可敌国,我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想通过我杀上一批充盈国库。” 说到这,季零尘嘿嘿一笑。 “但贪污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吗,这满朝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份。” “他们要是看着我死,那我就把他们全都咬出来。” “他妈的,要死一起死,谁也别落下。” 第8章 儿啊,你舅舅家女儿可漂亮了 “不是...你嘎嘣不了整那出干什么玩意,就是为了让我去无忧州?” 季博常闻言,直接把手里的猪蹄子丢在了桌子上。 好家伙,我在吭吭哧哧的连曾国藩大老爷都搬出来了,结果你来个根本死不了。 怎滴捏? 我整这一大套都是多余的呗。 见季博常发火,季零尘一脚将季宝盖踹了大马趴。 “他妈的你个宝盖,我早就交代过你,这猪蹄子一定要文火慢炖才能又软又糯,这玩意整的登鸡子硬,我儿怎么啃得动?” “拿去再炖 。” 看着季宝盖捂着屁股走出房间之后,季零尘对着季博常嘿嘿一笑。 “儿啊,你这变化有点大啊。” “那要拜你弄出的这个家门巨变所赐。” 季博常想明白了,与其模仿以前的季博常四不像的德行,干脆直接做自己。 这人最会脑补,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对方一定能帮你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就比如眼前的便宜爹,他就觉得家门巨变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哎呀,看来这次的事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最起码我儿就是脱胎换骨了嘛。” “好好好。” 连说三声好之后 ,季零尘满脸欣慰之色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儿啊,爹之前没跟你说,是觉得你太过....单纯,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官场和帝都的氛围。”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 。 老帮菜你客气了啊,前身那哪是单纯呢,那是纯粹的二百五。 “食禄者不与下民争利 ,这都是不谙世事的夫子们想象中的完美。” “伐兵之家不蓄牛羊才是真实的世道。 ” 季零尘说着为季博常倒了一杯酒。 “儿啊,你以前从不与为父对饮,今日咱父子俩一醉方休。” 看得出来,季零尘是真的很高兴,尤其眼中的宠溺让其前世孤儿出身的季博常很是享受。 有这么个爹,也不错。 “所有人都在贪你却想做清官,不出三日,你就会被安上贪污的罪名罢官入狱。” “所以这官场啊,看似风光实则凶险无比。” 随着季零尘的诉说 ,季博常也是明白了便宜老爹的玩法。 不拜码头不认主,不主动更不拒绝。 给钱就要,但事情照做。 他贪,却是懂分享的。 绝不一个人贪,而是拉着所有人一起贪。 用他的话说,整个六部之内的官员全是他的“合作伙伴” 。 一个没有加入任何派系的人,生生被他玩成了所有人的朋友。 随后把贪来的钱拿出一部分送给右相,并且对顶头上司直接言明。 这钱我贪来的。 右相不贪但缺钱,国库和户部账面上年年赤字,所以对老爹送来的钱无法拒绝。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换了其他人坐上户部侍郎的位子一样贪,但却不一定会把贪来的钱拿出来上交。 这就是老爹能稳坐户部侍郎的原因所在。 用季零尘的话说,只要他开口,这满朝文武没一个能够跑得掉的。 所以为了他不瞎咬,那些人就一定会救他。 暗杀灭口? 那天牢可是皇帝把持的地方 ,想要通过他撬出一批人来砍了,那皇帝又怎么可能让他死在天牢里呢? 他是故意触怒太后进天牢的。 为啥? 一个不加入任何派系却知道所有秘密的人 ,想不被干掉的最佳办法,就是把自己摆在明面上。 只要引起皇帝的注意,那他就是最安全的。 皇帝不会让他被满朝文武干掉,满朝文武也不会让皇帝把他干掉。 牛逼不? 只要他不瞎几把说话,安稳贪到寿终正寝都是没问题的。 摆明了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尼玛一贪官,你能把我怎么地吧。 而他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把季博常送去东海道无忧州。 我不乱咬,但你们要让我儿子安全离开。 想要我开口帮你砍人 ,你就得动用皇权让我儿子安全离开。 双重保险。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双重保险被他脱胎换骨的儿子破的嘎巴溜溜脆 。 “儿啊,你去了无忧州那就是太子爷啊,而且你舅舅家的女儿长得可漂亮了,去了都是你的。” 季博常把酒杯扔到桌子上。 “说这些还有意义吗,现在不光你被盯上了,我也被所有人盯上了,再想偷偷离开门都没有。” 季零尘闻言也是重重一叹。 “唉,早知我儿有如此雄才大略,应该早点把这些告诉我儿的。”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送你去无忧州了。” 一顿酒喝完,季零尘满脸通红的满意离去,季博常的表现让他欣慰到了极致。 走之前告诉季博常。 “儿啊别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动我儿,我他妈张嘴就把他们都咬出来,谁也别想好。” 看着晃晃荡荡离去的季零尘,季博常的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骂啦隔壁的,又整岔劈了。 早知道便宜爹有这层金钟罩,自己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现在倒好,成功的把自己当盘菜摆在所有人面前了。 操蛋的玩意。 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古代人最看重的便是忠君爱国,尤其对皇权的敬畏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自己便宜爹张口就是到了无忧州我儿就是太子爷,一点心理负担和偷偷摸摸的意思都没有。 从这点上看,这老帮菜这些年忙活的事可不止自保那么简单。 而季博常也是明显的感觉到,便宜爹肯定隐瞒了点什么玩意没跟自己说。 但他一直觉得造反这事不靠谱,而且现在局势如此诡谲,第一个跳出来扯反旗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相比去不去无忧州当太子爷这事,更要紧的是明天和两位巨头的碰面。 如果自己的表现不能让他们满意,那很有可能季零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位巨头合力,就算季零尘乱咬也没屌用。 那位皇帝陛下要季零尘咬的是边角料,而不是两位巨头这样的大佬。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别嘎苟下来。 直到他起身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季宝盖还没把炖好的猪蹄子端回来。 这让季博常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狗日的不是把猪蹄子自己吃了吧。 第9章 诛两次! 季府有四个照顾季博常起居的侍女。 春草,织夏,染秋,冬韵 。 但季博常见过的只有春草和织夏,据说染秋和冬韵在外游学。 这就离了尼玛的大谱,侍女游学古今中外都是第一次听说 。 留在季府的只有春草和织夏。 春草人如其名,柔柔弱弱的就像早春刚冒头的小草。 青涩的小脸却带着让人迷恋的温柔。 织夏的身高要高一些,发育的也要比春草更有规模,比起春草的温柔,织夏的性子要活泼得多。 等季博常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春草和织夏早就等在那了。 两个小美女一起为他洗脚,这再一次让季博常感叹万恶封建社会的美好。 但唯一让他很不爽的是,贴身侍女不让贴身你说这是不是大逆不道。 被小脸红扑扑的春草和织夏剥了个半裸,季博常一头栽到床上就睡。 今天有点累了,晚上又和便宜爹整了不少低度酒 ,这脑子实在是昏的很。 这让他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找点武功秘籍啥的练练。 不用太高,有鸠摩智一半的功力就能到处去飘一飘了,也好看看这古代世界到底如何瑰丽。 御书房。 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雍盛帝放下手中御笔,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监。 “那季零尘如何说?” 老太监闻言躬身回道。 “回陛下,那季零尘得到陛下口谕感激涕零 ,并言愿为陛下死而后已。” 听闻这话,雍盛帝的眼内闪过一抹嘲讽之意。 “狡猾如狐的东西,恐怕他这死而后已对很多人都说过吧,不过无妨,朕要的本就不是他的誓死效忠 ,只要能让所有人对他心生防备就够了。” “拟旨,成立赈灾司,季零尘为赈灾司司首,限时一月筹集白银三百万两以赈西南灾荒,若违,诛九族。” 就在雍盛帝话音刚落之际,一道密信送进了御书房。 而在看完密信内容中之后,雍盛帝的双眼微微一眯:“细盐,药方,季家子?” 随后将密信烧掉后再度开口。 “拟旨,季家子季博常深明大义尊崇雍律,赐封雍律使,限期一月肃清官场风纪,另辅季零尘筹集赈灾银,若违,诛九族。” 待老太监走出御书房后,雍盛帝手指轻轻敲击桌案。 “老六从不妄语,能得他推荐,但愿这季家子真的能为朕搅动这死水般的帝都。” “若不成,一月后便让其父子死得其所吧。” 第二日天刚亮 ,季博常便被季宝盖摇醒。 “少爷,少爷,快去接圣旨。” 等到季博常来到正堂的时候 ,季府的人已经全都在了,一个干干巴巴的老太监正和便宜爹在说着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责 ,户部侍郎季零尘即日起为赈灾司首,一月内筹集白银三百万两以做西南赈灾之银,若违,诛九族。” “赐封季家子季博常为雍律使,限期一月肃清官场风纪,辅季零尘筹集赈灾银,若违,诛九族。” 卧槽,诛两次! 季博常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圣旨里居然会提到自己,还给封了个什么雍律使。 知道自己会被盯上,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被皇帝给盯上 。 而且自己和老爹全部都是限期一个月,这踏马绝不是巧合。 等到季零尘把老太监送走之后,便是急匆匆的回来找季博常。 “儿啊,麻烦了 ,陛下对我动杀心了。” “看见刚才那老阉人没,那是皇宫大内总管皇帝身边的执笔太监刘崇禄 ,这老东西在我刚进天牢的时候带来了陛下口谕 ,命我收集朝臣罪证配合黑龙甲肃清朝堂。” 说着吧唧了一下嘴。 “唉,当时爹根本没当回事,随口就答应了下来,定是这老阉人察觉爹的态度太过敷衍,在陛下那嚼了舌头。” “这圣旨居然连你都牵扯进来了,麻烦了。” 季博常无奈到了极点,这狗日的便宜爹说话就像挤牙膏,这样的事他之前愣是一字未提。 “一月之内筹集三百万两这简直难如登天呢,不行 ,爹得想办法把你送离帝都。” 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至于自己接下来要干嘛,这狗日的雍律使是个什么官职,以及自己是否还要前去相府一字未提。 我尼玛....真是好爹。 季府一连收到两份圣旨,整个帝都再次炸锅 。 无上荣耀啊,一门双喜啊这是。 有双相站台,又得灵妃赏识,如今更是一连得到两份圣旨 。 这季家,怕是要成为大雍新贵了。 那季家子只是白身,一转眼便是成为了雍律使,虽然雍律使无品无级,但地位却是极为超然的。 雍律使 ,上监皇族下督百官,手中一本雍律可无视任何高官品级直接弹劾定罪。 “我这官这么牛逼吗?” 去往右相府的马车上,季博常对身边的季宝盖问道。 季宝盖闻言停顿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古怪的回道 。 “说起来是很拉风,但在百余年前雍律使这一职位便一直空缺。” “为何,是因为没人能配得上这个职位吗?” “不是 ,而是成为雍律使的人,没人能活过三个月。” 蛤? 季宝盖点头:“要么是一身正气得罪权贵被陷害致死,要么是碌碌无为被陛下降旨处死。” 听到这话的季博常,将手里的雍律使令牌丢在脚边。 “也就是说,这个无品无级俸禄寥寥的官职,想摸鱼混日子都不行?” 季宝盖认真点头。 在这一刻季博常算是明白了那皇帝的真正用意。 你季零尘不是最喜骑在墙头看风向吗,那好,我不逼你。 也逼不死你,你有六部官员同时上奏保你啊。 既然你是块滚刀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那我就把你那细皮嫩肉的儿子放在砧板上。 有本事你就在一个月内把事办了,但办完之后,圣旨就会像突然的自我一样。 喝完一杯还有一杯。 若办不成,留你一个鼠首两端的东西也没任何用处了。 灭你九族震慑一下其他宵小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抄季府一家伙也能充盈一下国库不是。 第10章 从五品 马车停下,季博常快步走下马车,对着右相门口的老者行了一礼。 “晚辈博常,见过前辈。” 老者依旧半眯双眼双手抄袖,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季公子不必多礼,老爷在书房,老朽带您过去。” 说着,在前带路走进了右相府。 现实不是影视剧,门房并不是迎来送往任人呼喝的下人。 如果套用前世的词汇,可以理解为大佬的秘书。 能成为门房的,一定是极为了解大佬之人,也一定是大佬们最信任之人。 大佬见谁不见谁,门房说了算。 是来求官的,还是来商谈公务的都是由门房来分流。 门房不是管家,地位却在管家之上,因为门房是能直接和大佬对话的,甚至大佬们会在某些时候询问门房的意见。 这个道理太简单了,不管什么人面见大佬的时候一定会伪装自己。 但来时坐的什么马车,什么排场,下车时的神态举止是否倨傲,面见大佬离去后是兴奋还是瞬间收起假笑这些 。 都会决定大佬们如何在心底判定一个人的价值 。 所以季博常对待这位老者的态度很是谦恭,事实也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 。 不是每个人递上来的东西,最后都能放在大佬的桌案上。 再次赞美曾国潘大老爷啊。 在这漫漫长夜除了造人就是琢磨怎么害人的古代,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 得罪任何一个小人物,都有让你阴沟翻船的可能。 右相的府邸并不大,更谈不上奢华,就连下人侍女都不是很多。 “季公子 ,老爷在书房等您,您直接过去便是。” 说完,老者转身离去。 “晚辈季博常,拜见右相大人。” “进来。” 季博常闻言小心翼翼的走进右相的书房,而右相此刻正在看着手上的公文。 抬头瞟了季博常一眼,张白衣微微一哼。 “装腔作势干什么,敢在我和左相面前连斩十余人 ,你又何必装作谨小慎微的模样?” 季博常闻言讪讪一笑。 “有相爷撑腰,面对再多恶人也不怕,但在相爷面前...怕...” 张白衣放下手中公文又是哼了一声。 “怕,是因为心中有鬼,若心中无鬼面对任何人都可怡然不惧。” 说着将装着细盐的小包袱放在季博常面前。 “借的东西是要还的,现在开始还吧。” 这张白衣的行事风格极为直接了当,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直奔主题。 直接点明你昨天借我的势,今天你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还不清楚 ,那交谈的地方就绝不是在我的书房之内。 而是大牢 。 “这个,叫盐。” 就在季博常摸着下巴打算胡诌的时候,张白衣将手里的茶盏重重顿在桌案之上。 “老夫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季公子告诉我这个叫盐呢?” 季博常赶紧摆手。 “不不不...我是说,这个东西制作并不难,正因为不难,所以想要将其变成国库之内的银钱,保密很重要。” “这样右相大人,正好呢,我季家在帝都之外三十里有一处庄园,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当做制盐的...” 季博常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张白衣挥手打断。 “盐铁不可私造这是雍律上明确记载的,想要插上一手的心思就不要有了,提点其他的吧。” 张白衣的话并没有出乎季博常的意料,想要联合朝廷制盐是不可能的。 就算技术入股也不行。 这一点,和前世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情节完全不同。 穿越而来三天季博常就明白了一件事,想要复制前世穿越小说里的内容,靠盐和酒水赚的酷嚓酷嚓的最后富可敌国是不可能的。 首先,没有足够的背景还没等酷嚓呢,人先被咔嚓了。 而傍上一条大腿合作这事更不现实,可能你刚抖落完自己的那点东西,下一刻就会被削成人彘逼问制作之法。 合作? 这是建立在相互彼此分量对等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 若不是为了捞便宜爹,他都不会把这玩意抛出来。而他今天来真正想要的,就是张白衣最后那句话。 提点其他要求。 “晚辈也是在闲暇之余看了一部孤本杂记,随后按照杂记里的内容胡乱弄出来的,而那本杂记被家里的倒霉下人拿去引火了,所以这....” 张白衣伸手拿起茶盏,淡淡的说了一句。 “户部外事郎,从五品。” 季博常是真的喜欢张白衣的行事风格,够直接 ,但他没有回应。 伟人说过,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他就得加码 。 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季博常,张白衣连喝几口茶之后再度开口 。 “最多再给你加一个户部观政郎的头衔,另外我会和张庆打声招呼,以后你可自由出入右相府邸。” 赞美伟人! 季博常知道自己该表态了,若是再拿捏下去,定会给这位大佬留下贪得无厌的坏印象。 从五品的外事郎不重要,重要的是观政郎和自由出入右相府这一条 。 观政郎只是个虚衔,这是给科举上榜暂未赋权之人学习理政设立的 ,但却可以跟在右相之侧。 上班跟在部门老大身边,下班可以随意去老大家里串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唬人的吗? 就算到时自己说和右相不熟都没有人信。 随即季博常从怀里拿出早就写好的制盐之法,这玩意本就不难,稍稍一说张白衣便是明白了其中原理。 而季博常着重的说了一下保密的问题 。 大雍盐铁严禁私制,但市面上流通和百姓能买到的 ,就根本没有官盐 。 私盐早就成了各大世家敛财的重要来源,若是制作细盐的法子流出去,大雍的官盐依旧只能放在那里吃土。 张白衣听的很仔细,而在季博常起身告辞的时候,张白衣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细盐若成,大雍之内定起腥风血雨,从现在起不得再提及此事,如此才可确保置身事外。” 张白衣的话季博常明白。 细盐一出,世家粗盐再无市场,如此大的蛋糕被抢世家们又怎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他甘心情愿把细盐之法交出去的原因。 自己这小身板根本经不起这种折腾。 有了右相的承诺,自己也算有了护身符。 但这还不够。 自己要的是真正的金钟罩,不是季零尘那种四处漏风的烂玩意。 第11章 识相也是优点 左相府邸。 申逐鹿见到季博常的时候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因为季博常给的药方真的管用。 派出去的人传回话来,按照药方用药之后 ,得了赤瘟之人的病情已是出现好转。 太医院的人更是言明,只要持续用药,赤瘟便可彻底消除。 困扰他数月的心病一朝祛除,申逐鹿的心情很是不错。 “嗯,果真英雄 出少年,此次治理赤瘟你大功一件,本相定会为你向陛下请功。” 自古赤瘟的可怕均有记载,而在大雍的历史上,赤瘟夺去的百姓生命数量,甚至高出立国之初战死人口总数。 雍典记录赤瘟有这样一句话。 赤瘟生处,凋敝千里,人畜不存,人间地狱。 由此可知这赤瘟的可怕,也足以见得这次治理赤瘟的功劳之巨。 名留青史都是必然。 但季博常听闻申逐鹿的话之后,竟是一脸不解之色的起身施礼。 “治理赤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如此青史留名之事乃是左相大人日夜操操劳翻阅古籍之果,和晚辈没有任何关系 。” “今日来此一为拜谢左相为晚辈伸张正义,二则是为医治夫人眼疾而来。” 季博常的话让申逐鹿抚须大笑。 “孺子可教也,若你能医好夫人眼疾,老夫定有重谢。” 孺子可教说的是季博常不贪功 ,将治理赤瘟的功劳全给自己吗? 不,是识相。 就算季博常不主动提起,申逐鹿就一定会把他的名字写进奏折里递给雍盛帝吗? 肯定不会。 这是利益交织的官场,不是百姓家的人情往来。 但这样识相的小家伙,却是让申逐鹿对他的观感大为好转。 影视剧里献上一策便能得到重用的戏码,终究只是戏文里的戏码罢了。 就如德云社的郭师傅所言,不是药吃多了就能当医生。 能被重用的,一定是他喜欢和信任的人。 这一点,季博常拎得清也看得透。 这是季博常第一次见到如此贵气的古代老太太,不是珠光宝气的那种外在贵气。 而是气质中自带的天生贵气。 申逐鹿之妻,本就是大雍先帝之女,碧云公主。 “晚辈季博常,见过夫人。 坐在那里的左相夫人闻言微微一笑。 “若不是听老爷说你弄出了能治赤瘟的方子,我还真不敢让你这年轻的郎中为我瞧病。” 说着又是呵呵一笑。 “人老了就怕死,虽然现在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但却整日担心彻底瞎了。” 左相夫人的语气很柔和,丝毫没有皇家公主的跋扈和宰相夫人的架子。 “来吧,看看你这小神医能否治好我的眼疾。” 说着,左相夫人将右手放到了桌子上。 季博常也是装模作样的开始闭目把脉,他会把脉吗? 不,他只会压脉带。 其实左相夫人的眼疾根本就不是病,这是前世最常见的老花眼而已。 能得知右相夫人喜欢佛像,还知道左相夫人有眼疾这些要感谢季零尘的溜须要典。 季零尘有本很厚的册子,上面记载的全部都是朝堂官员的喜好和其家眷的详细记载。 用他的话说,只有知道他最想要什么,一起合作贪污起来才能更加的得心应手。 按照他现在手上的工具,想要打造出精美的琉璃器皿不现实,但提纯天然琉璃的纯净度,做成两个凸透镜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装模作样十几息之后,季博常收回手指缓缓睁眼,但却没有开口。 脸上更是带着讳莫如深,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季公子,可有医治之法?” 左相夫人的贴身老侍女略带焦急的开口问道。 这话刚一出口,季博常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这让老侍女眼里的希冀神色也是快速暗淡。 “无妨,太医院的人来过无数次也是束手无策,就别难为小神医了。” 左相夫人呵呵一笑,说完便要从椅子上起身,可刚要起身便听见季博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治倒是能治,就是.....” “就是什么,季公子您倒是说啊。” 老侍女的话让季博长的嘴角微微一勾,你这个工具人就很称职嘛。 这话接的和谦儿都有一比。 “就是时间匆忙,所用之物怕辱了夫人的身份。” 说着,伸手入怀拿出一个两个圆圈一样的东西,在老侍女警惕的眼神下,慢慢的戴在了左相夫人的眼睛上。 “这....我看见了..不模糊了...春桃,我看见了。” 时间太紧,季博常用一整条金丝做出来的眼镜框很难看,但却让左相夫人如获至宝。 大呼神医 。 不但拉着季博常的手开心的聊天,更是将他留在相府用了午饭,若非季博常说还有公务在身。 左相夫人还不会撒开他的手。 收获了左相夫人的友谊,他今后进出左相府那也是如进自家那般简单。 揉了揉笑的有些发僵的脸 ,季博常登上马车后便开始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 现在成功的扯上了左右相的名头傍身,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好上了很多。 最起码那些不长眼的二五仔,不会再蹦出来恶心人。 他前世虽然最爱看的就是装逼打脸的爽文,但他可不想成为走到哪,都有无脑卡啦眯出来挑衅,然后无休无止的在那打傻逼 。 狗日的皇帝要害人,不靠谱的便宜爹又在作妖,习惯性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季博常,绝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傻呵呵的等着老爹送自己出城。 既然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那就只能继续往前走这一条路了。 现在双相红蓝buff在身,完全可以去敌方野区走上一遭,看能不能反个小野怪啥滴。 皇帝两份圣旨下达季家,作为大雍两大巨头的左右相会不知道吗? 在这帝都之内,没有什么是能瞒过他们耳目的。 但得知了那两份圣旨却依然让季博常进了门,非但进了门,还让他停留了那般长的时间。 这就是信号,对外部的,也是对皇帝的发出的信号。 右相给了户部官职,左相留他在家用了饭 。 这是季博常为自己打造的金钟罩。 而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再让他成为帝都之内被谈论最多的人。 第12章 林独行 这大雍很神奇,国库空的连小偷转一圈都得留下一两银的地步,但这些官员却能贪出钱来。 皇宫一分钱恨不得掰开两半花,官员们却是个个肥的流油。 你没听季零尘说的多霸气嘛。 一月筹集三百万两赈灾银虽难 ,我去联合六部官员贪一圈也差不上太多,主要是我儿的安全要紧。 这就让季博常非常好奇,所有官员沆瀣一气联合报团孤立皇帝,而皇帝又整天憋着逮住机会大杀特杀,那这样的皇朝到底能撑多久? 作为图书馆的管理员,他熟读了前世所有历史书籍,也看过很多后世学者对那些朝代的批判。 所以他深知一件事,无论什么朝代世家门阀一定都会存在的,单纯的杀光世家门阀并不能让一积弊已久的国家重兴。 一国之弊,原因太多太多,想要清除理顺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所以不知不觉的就在想,如果自己是皇帝,又该如何处理这棘手无比的烂摊子呢 。 就在季博常琢磨这些事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少爷 ,前边路堵了,我下去看看。” 季博常闻言也是下了马车朝前看去,等走到近前才发现,堵路是因为两个年轻人正在争论。 一人坐在街边,身前矮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观其风尘仆仆的模样和身边的书篓便知,这是前来赶考的举子 。 一身发白书生袍上满是补丁,面容清秀,双眼极为明亮。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身穿普通书生袍手拿折扇的年轻人。 嘴角带着笑意轻挥折扇,颇有几分放荡书生之意。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 那面容清秀的举子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对面的放荡书生打断。 “哦?以你之意 ,大雍要被推翻才可?” “休要曲解我意,国为民而立,民以国而活,此乃文圣原文,我大雍乃天朝上国却国力日渐衰退,欲要重兴必要以民为本,利民为上,如此才能稳邦固本,万世不衰....” “如何以民为本?” “开民智,立学堂,重查科举舞弊,取消世袭举荐制,取缔世家特权,还田于民....” 看着慷慨激昂说着大雍弊端的落魄举子,季博常的心里直接蹦出一句赞美之词。 卧槽,真敢搂啊。 大雍的弊端谁都知道 ,世家圈地豢养民众苦劳而不得果腹,科举名为纳大雍之才为国所用。 但这天生的起跑线就注定了这是不可能的。 都言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你膝下连连裤子都没有还谈个屌的黄金。 果腹都难,用何读书 ? 寒窗十年,那玩意是普通百姓家能供养得起的吗? 但世家子却不同,对普通人家来说视若珍宝的典籍张手便有,夫子大儒为师,家中长辈亦是饱读诗书之辈。 就这些,寒苦人家出来的举子拿什么比。 就这还不算科举舞弊和世袭举荐之事。 这落魄书生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但对这个世道来说,是错的。 而和他辩论的放荡书生,看似辩论交谈,但实则更像是在引导落魄书生接着说他那惊世骇俗之言。 “但愿明日见到的不是你的尸体。” 看了一眼落魄书生放在地上的书篓 ,季博常转身回了马车。 而他,也看清了书篓上落魄书生的名字。 林独行。 林独行的那些话,季博常的理解比他更加深刻,前世的数千年历史变更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问题是,知道和能否改变是两回事。 有能力而不为,没能力而强行为之也是两回事。 改变一个世道 ,哪有那么容易啊。 回到季府之后,季博常发现老爹居然在大堂里爱的魔力转圈圈。 脸上的担忧和不安之色更浓。 “儿啊,你还是想办法去无忧州吧,那帮狗日的六部官员知道了陛下给我口谕的事,现在对我避之不及,没人再敢和我做生意了。” 这话让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皱。 老爹的口谕是在天牢之内得到的,而传口谕的是大内总管执笔太监刘崇禄。 这样机密的事情现在却人尽皆知,这消息从那传出去的已经很明显了。 皇宫。 是那位皇帝陛下故意这样做的,他要用这样的方式逼迫季零尘倒向他的阵营。 釜底抽薪。 他不需要季零尘和六部官员翻脸厮杀,只要在他们之间埋下一颗互不信任的种子就够了。 不信任,就不会再合作,而有那道限期的圣旨悬在头顶,他们不合作就是见死不救。 因为一月期限到,他真的会屠了季家。 不能为己所用之人,杀了也就杀了,还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 季零尘想要破局就只能倒向皇帝阵营,如此,季零尘的金钟罩破了,皇帝也能随时随地的杀上一批充盈国库。 此消彼长,在乱局中取胜。 想到这季博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皇帝,真是个老阴比啊。 “为今之计只能先咬几个出来表表态了,然后想办法送你走。” “儿啊,只要你离开帝都爹就什么都不怕了。” 看着在那拍大腿的季零尘,季博常伸手搓了搓下巴。 自己若走 ,便宜爹必死无疑,而且自己也未必走得掉。 能用一个简单计谋便让六部官员孤立季零尘,这是典型的六部帝王玩 。 能随手布下这个局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让季零尘最宠溺的儿子走掉呢 。 “爹啊,要不咱就...听皇帝的吧。” 季博常这话让季零尘的脸上出现了极为不甘之色。 他当然明白季博常所说是什么意思,因为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自己掌握着六部所有官员贪污的证据 ,而自己的儿子,被赐封了雍律使。 那皇帝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他要杀人,但这人却是要借季家父子的手去杀。 他要银子。 但要的不是贪污来的银子,而是....朝臣世家们的银子 。 因为口谕 ,朝臣们对你排斥警惕,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暗杀甚至是绑架。 绑架季博常逼迫季零尘交出证据甚至自裁,这都是惯用手法。 而你唯一的活路,就是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否则不用一月之期 ,你季家父子便会死于朝臣之手。 好毒的计谋,好深的算计。 第13章 青云楼 御书房。 “陛下,季零尘今日碰壁了,在六部官员那全都吃了闭门羹。” 老太监刘崇禄躬身对雍盛帝说道 。 “朕一直觉得阉人凄苦,哪怕一再削减宫内开支也未曾短了宫人的银钱。” 说着,雍盛帝合上奏折放到一旁。 “但文圣有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这话一出 ,刘崇禄连忙浑身颤抖的双膝跪地。 “是老奴无能,请陛下惩处。” 雍盛帝有些无奈的敲了敲桌案。 “你知朕说的不是你,又何必如此惶恐。” “朕早就跟你说过,无人之时不必行跪拜之礼,这跪来跪去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如何承受得住?” 刘崇禄闻言慢慢起身。 “得陛下挂念老奴惶恐,您是九五之尊,能跪拜陛下是老奴祖上修来的福分。” 说着,再次低声询问 。 “陛下,那些安插进宫内之人是否要.....” 雍盛帝闻言摆了摆手。 “留着吧,清理掉他们还会再安插一批进来,到时候你又要忙着清查身份了。” 随后拿起手里的奏折再次看了一遍。 “张白衣送来的细盐可曾查验过?” “回陛下,确认无误,没有任何苦涩之味,不但菜肴的味道没有了苦涩之味,就是用量都是比之前的粗盐要少上些许。” 雍盛帝点头。 “若是细盐能够按照张白衣所言推行全国 ,那大雍国库将会从未有过的充盈,那朕也就不必再这般束手束脚。” 说着双眼微微一眯。 “但想推行,太难。” 推行细盐势必激怒世家,很有可能最终波及大雍本就脆弱的朝堂。 “张白衣三朝老臣了吧。” 刘崇禄闻言赶紧回道:“对,右相乃是天启年间榜眼郎,也是咱大雍第一个并非世家出身做到相位之人。” 雍盛帝将手里的奏折放到一旁。 “嗯,这是皇曾祖设立的平民典范,意在告诉天下人,科举乃是为取天下之才而立的。” “但到了朕这里,这平民典范依旧只有一个张白衣 ,科举上榜为官者,四成来自世家子弟,四成乃是世家豢养之人,剩下的两成,也会在为官之后加入朝堂党派 。” “真正能为朕所用者,寥寥无几。” 这话,刘崇禄根本不敢接,只得将头低下默不作声。 “如今科举在即,细盐推广又迫在眉睫,你说 ,这个时候朕该用谁?” “老奴...老奴不知。” 雍盛帝有些无奈的看了刘崇禄一眼。 “能让朕说说心里话的人不多,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但说无妨便是。” 刘崇禄的腰弯的更低:“太祖皇帝严禁后宫宦官干政...老奴不敢逾越。” “但...听闻季零尘大人好像深得商贾之道...” 雍盛帝闻言哈哈大笑,随即伸手一指刘崇禄。 “你若非阉人,可拜相位。” “这细盐本就是季零尘之子弄出来的,那就让他去和世家碰一碰,他不是最会鼠首两端嘛,那朕倒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让朕满意。” “可现在季大人正为赈灾银发愁,若是现在....” 雍盛帝冷冷一哼。 “你太小看那季零尘了,他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无用,不然你以为,他一个无根无萍之人,是怎么做到户部侍郎,又是怎么联合六部官员一起行贪腐之事的 。” “这细盐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先等科举和赈灾银之后再说吧,至于其子季博常....” 雍盛帝刚说到这里,一封密信送进了御书房。 “当街怒斥大雍弊症,对世家深恶痛绝?” 将密信放到桌上之后,雍盛帝思忖片刻之后对着刘崇禄吩咐道。 “暗中观察一个叫林独行的举子,若今日和老六当街辩论乃是刻意为之直接除去,若非出身世家又有真才实学,他的卷子拿给朕亲自过目。” .... 翌日,吏部来人送上了雍律使的袍服 。 很难看,屎绿色的。 随着雍律使袍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本厚厚的大雍律典,一柄尺长白玉戒尺。 雍律使无品无级,但手里那本厚厚的雍律就是最强护盾,但凡发现逾越雍律者,手里的戒尺便可敲其头顶。 这个动作有个很文雅的词汇 ,醍醐灌顶。 雍律使其实就是喷子,因为不管什么样的人,你只要翻开厚厚的雍律总能找出毛病来。 而雍律使还有一个最可怕的特权 ,可持律面圣 。 啥意思,就是发现谁有问题并证据确凿的话,就可以拎着戒律尺面圣弹劾。 所以雍律使,还有一面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为彰显皇帝勤政,当年设立雍律使的时候,还特意给了一道特权 。 律使面圣,不分时宜。 只要有了罪证随时可持令入宫面圣,但大雍立国三百二十六年,还从未有雍律使行使过这样的特权。 因为之前的雍律使只是喷子,根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单纯的喷子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又敢喷还手握确凿证据的雍律使,很不幸。 季博常就是这样的喷子。 因为他是季零尘那狗日的龟儿子 ,手握朝堂六部所有官员贪污的确凿证据。 除雍律使袍服及出入皇宫的令牌之外,他还收到两套官袍和身份令牌。 户部外事郎的官袍和从五品的官印,另外还有一个户部观政郎的身份令牌。 另外一套官袍则属于惊喜 ,吏部主事郎及从五品官印,在这之外,还有一面吏部观政郎的身份令牌。 这是左相对自己的奖赏,从这一点上看,左相也是个讲究人。 虽然这些和根除赤瘟的巨大功劳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但季博常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这些奖赏不算多高 ,但能得左相赏识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这一堆令牌,季博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天色已黑的时候,季博常身穿雍律使的袍服,怀中抱着厚厚的雍律出门了。 “宝盖 ,去天宝阁。” 天宝阁,大雍帝都之内的销金窟,但这里是不对普通百姓开放的。 能来到这里的,尽皆大雍六部官员。 而这天宝阁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青云楼。 平步青云的青云楼。 因为这里 ,不但是官员出售宝物之地,更是跑官送礼之所。 第14章 嗳?我请柬呢? 天宝阁的幕后东主是谁没人知道。 但按照季零尘的推测,这天宝阁的背后有左相的影子。 但这地方,左相从未来过。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季博常看着眼前的天宝阁眼内带着些许震撼之色。 地段不算繁华 ,但占地的面积却是极广。 三层木楼建筑挂满了灯笼 ,一派灯火通明之色。 而在天宝阁之前,已是停满了各种装饰豪华的马车,车夫们却没有一人在闲聊,而是在打理着驾车的大马 。 看来无论在哪个年代,能成为领导司机的都不是普通人。 相比之下,自己乘坐来的马车太普通了些,季宝盖和那些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车夫一比,根本就没法要了。 如果把自己的马车比作捷达,还是烧机油的那种,那其他的马车最差都是四个圈,还是退役特种兵保镖兼司机的那种。 没法比,差距太大。 此刻灯火通明的大门口,天宝阁的伙计正在满面笑容的向内迎客。 但和季博常不同的是,他们穿的都是便服。 其实季博常的雍律使袍服和便服也没啥区别,这玩意本身就不是官袍制式。 而且雍律使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估计现在还能认出雍律使袍服的少之又少。 马车停好,季博常抱着厚厚的雍律带着季宝盖朝着天宝阁大步而去 。 “请留步,天宝阁只招待贵人,请出示请柬。” 毫无意外的,季博常被大门口的伙计拦了下来。 能来天宝阁都是官老爷,在帝都之外任职的官爷偶尔也会出现 ,所以门口的伙计说的还算客气。 看着对自己笑着伸手的伙计,季博常拍了拍抱在怀里的雍律开口回道。 “没有 。” 这两字一出,伙计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 。 若不是吃不准季博常的身份 ,光凭他这副打扮就把他哄走了。 屎绿色的袍子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书册,哪个出身贵富之家的公子会是这副打扮。 而且屎绿色的袍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名贵面料,定是某个外地来参加科举的穷书生,想要到天宝阁碰运气来了。 就在门口伙计脸色冷下来的同时,天宝阁三楼一处雅间内,数名气质不凡之人正在饮茶交谈。 来天宝阁不穿官服,但每一个步骤都是严格按照官阶身份划分的,能登上三楼的都是朝堂大人物 。 “诸位,对这季家如何看待啊 ?” 说话的,是吏部左侍郎左奉节 。 这话问出 ,在场无人开口,十几息之后,一人才开口说道 。 “我并不相信季零尘真的投靠了圣上,但不得不防,可这季零尘之子昨日先是在右相府逗留一个时辰之久,随后又在左相府里用了午饭。” 话音落下,另一人接口道。 “而且他还医好了左相夫人的眼疾,如今左相夫人对其称赞有加很是喜爱。” “莫要忘了还有灵妃对其的善意。” “这季家子之前默默无闻,怎地突然之间成为了大人物们的座上宾,如今更被封为雍律使,这前后矛盾的身份实在让人看不透。” 待众人说完之后,左奉节放下茶盏缓缓开口。 “其实左相大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交好,但要敬而远之。” 这话一出,所有人纷纷看去。 “左大人能否再说的明了些。” 左奉节闻言微微一笑。 “交好 ,季零尘便不会乱咬,敬而远之,是为看清陛下究竟何意。” 众人闻言纷纷恍然,所以在这一刻他们定下对季家的态度。 敬而远之,毕竟现在这父子俩的杀伤力太强了些,若是谁这个时候不长眼跳出来,必会被这父子俩拎出来送给皇帝干掉。 狗屎弄脏了你的鞋 ,你若是和狗屎玩命只会沾你一身臭粑粑。 现在的季家就这德行。 而这话的背后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瓦解 。 “一月期限到,陛下一定会把季零尘捉拿下狱,届时我们所有人一起上奏求情的同时,再各自拿出一笔银子,不必太多,更不必达到三百万两之数。”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同时一亮。 “同时上奏并拿出家中之银用于赈灾,只要稍加宣传,百姓就会知道赈灾之银并非来自朝廷,而是群臣。” “救灾民于水火的,也是群臣。” “而那季零尘经此一事,便会真正的成为我们的一员,户部也再不是张白衣一人的天下,再谋共事便不会被束缚手脚 ,如此,一箭三雕 。” 哈哈哈.... “什么?” “没有请柬就不能进?” “那他怎么能进?” 看守大门伙计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 因为季博常手指的,正是天宝阁的熟客礼部员外郎周开作。 “周大人乃是礼部员外郎,正五品官员,无请柬也为天宝阁贵客。” 伙计说完,本是不予理会的周开作闻言,脸带讥诮的转头看向季博常。 “哪来的穷酸书生,乱棍打走免得惊扰了议事的大人们。” 说完,眼带无尽嫌恶的转头欲要迈步走进天宝阁。 而经过季博常的一闹,天宝阁的门口也是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于周开作一般无二。 “书呆子一个,也想来天宝阁寻求机缘,当真可笑。” “你们看看他身上的袍子,屎绿色的 ,就这等布料低劣的袍子,怕也是他平日舍不得拿出来穿的东西。” “看到他手里的书册了吗,估计是想用这个标榜自己学富五车,想要博得某位大人的招揽,这异想天开的模样当真滑稽,哈哈哈...” 在他们眼里,季博常这样的人连让他们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 说完之后,便相互笑谈的准备迈步走进天宝阁的大门。 可还未迈进天宝阁的大门,季博常的声音让他们的脚步一滞。 “请柬而已,拿给你就是了。” 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物,看了一眼后微微摇头的丢在桌子上。 “嗳?我请柬呢?” 咣当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看清丢在桌子上的东西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 户部外事郎随身官印,从五品。 咣当又是一物被都在桌子上,户部观政郎身份令牌。 “嗳?我请柬呢?” 咣当,又是一物被出现在了桌子上。 吏部主事郎随身官印,从五品。 咣当,吏部观政郎身份令牌。 “嗳?我请柬呢?” 随手在袍袖里再次摸出一物丢在桌子上。 天宝阁的大门口很亮,亮到所有人都能看清那被都丢出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御”字,而御字的四周,还盘绕着皇家独有龙纹。 御赐令牌! 而且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御赐令牌! 懵了,所有人保持着转头的姿势,仿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的盯着那枚御赐令牌一动不动。 而就再他们被这枚令牌震惊到喉咙不自觉滚动的时候 。 季博常的声音再次响起。 “嗳?我请柬呢?” 第15章 能值一百两 咣当五连响之后,季博常伸手拔出别在后腰,上可监皇族子嗣,下可督察文武百官的戒律尺拍了拍自己的靴子 。 “唉,原来我没有请柬。” “宝盖啊,收拾东西回家,咱没请柬资格又不够,进不得这天宝阁的大门。” 说完,转头就走 。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周开作,他不认识季博常,雍律使很久没有出现了,这也让他一时没认出来那屎绿色的袍子 正是雍律使独有的袍服。 但其他东西都认得啊,尤其那块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更是看的真切。 这哪是前来碰运气的寒酸学子啊,这是实打实的瘟神呢,敢让他在这卷了面子明天搞不好就会人头滚滚。 几步挡在季博常身前,随后随后双手作揖弯腰施礼。 “下官礼部员外郎周开作,见过季大人。” 其他人也在这一刻反应了过来,他们也不认识季博常,也未曾亲眼见过雍律使的袍服。 但季博常这个名字,他们无人不知。 随后哗啦啦一群人来到季博常身前,同时弯腰施礼。 一个无品无级的雍律使不值得他们弯腰,哪怕两个从五品的官职也不值得。 但能随意出入右相府邸,能在左相家里用饭,能得灵妃善意,并被皇帝亲自下旨册封雍律使的季博常,值得。 官场红人的标志,季博常占全了。 最重要的是,这位雍律使还是他妈季零尘那狗日的儿子。 这样的人,就问你怕不怕? “诸位大人这是干什么,实在是折煞博常了。” 季博常说着,连忙伸手去扶对自己施礼的众人。 见到季博常这副模样,众人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暂时落了地。 无他,若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得罪了这位爷,那他爹一定会开咬的。 他爹咬完,他儿子就会去面圣,那皇帝正磨刀霍霍的时候,被咬的一定没有好下场。 要知道他这雍律使,可不是之前那些得不到丝毫证据只能口嗨的货色。 最让众人头疼的是,这狗日的有双相和灵妃娘娘加持,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就在季博常和众人假客套的时候,天宝阁的掌柜小跑而来 。 “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小人略备薄酒,望季大人赏脸。” 看着这个身材臃肿的天宝阁掌柜,季博常微微一笑。 “不了,没有请柬不能坏了规矩,明日问问我爹能否为我得来一张请柬,到时再与诸位大人畅谈一番。” 说完,转头就走。 这下可让天宝阁的掌柜慌了神,季零尘对天宝阁门清的很 ,因为其内很多东西他都亲自参与过。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儿子被挡天宝阁大门之外 ,那第一个开咬的很有可能就是天宝阁。 这样的风险他赌不起,而且阁内的大佬们已经交代了下来。 这个时候绝不能触怒季家父子。 “大人大人...大人息怒,实在是下人们不识得大人真面目,还望海涵,海涵呢。” 说完,对着一旁一辆装饰的极为华丽的马车一指 。 “大人放心,您的车马财物小人一定帮您照看好 ,大人放心便是。” 看着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看着几个大汉正在往马车抬着两个大大的箱子 ,季博常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进去坐坐 ,顺便和诸位大人们亲近亲近 。” “是是是,大人快请,快请。” 看着在前面为自己引路的胖子掌柜,季博常的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胖子不简单。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里子面子都有,这种人的城府深得吓人。 一走进天宝阁,季博常的眼睛也是一亮。 他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封建社会奢靡的一面。 没有电灯却灯火通明,脚下铺着名贵松软的地毯,穿梭侍奉的皆是二八少女。 而且穿着清凉到近乎违禁的地步,那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私密,更是让人向往不已。 胖子掌柜也是隐晦的告诉季博常 ,这些侍女就是给大人们准备的。 只要季博常想,就是全部拉去大被同眠也无不可 。 季博常抬手搓了搓下巴,委婉的拒绝了胖子掌柜这个诱人的提议,毕竟他今晚来天宝阁不是为了哼哼哈嘿的。 现在自己和便宜爹的脑袋随时都有搬家的风险,但以后嘛...桀桀桀... 二楼,一间很大的厅堂之内。 季博常和厅堂之内的官员们相互客套见礼,一派其乐融融之相。 二楼这间大厅名为易宝厅,就是相互拿出彼此价值不菲的宝物匿名出售。 说白点就是这些官员们相互销赃洗白的地方。 易物,天宝阁抽佣金一成,售卖,抽佣金三成。 大雍遍地是贪官,收了宝物留在手上那就是物证,卖出去换了银子那就是空口无凭了。 而且这所谓佣金也是变相的保护费,哪天事发定有人保你。 看着眼前大批摆在大厅中间的宝贝,季博常再次搓了搓下巴。 这帮狗日的真把贪污玩出了花,贪来的东西大家相互一转手性质就变了,而且一人犯事所有人同时力保证其清白。 怪不得一路杀上来的皇帝拿这些狗日的没办法。 因为你不能把他们全部杀绝吧。 很明显,今天的主角是突然杀出的季博常。 所有人都想交好,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以免成为第一个被咬的人 。 季博常也是来者不拒 ,非但和上前攀谈之人相谈甚欢,更是打听清楚这些人的官职和姓甚名谁。 随后,易宝厅迎来了最高潮的部分。 估价。 东西不记名的摆在那 ,看好了给出合适的价钱,然后在天宝阁的操持下完成后续交易。 很简单的流程,但交易的数额却能惊掉人的下巴。 “季大人好眼力,这尊山人垂钓玉雕乃是取材西域丰田玉,经由玉雕大师历时三年打造而成,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天宝阁的掌柜对着季博常介绍着眼前的玉雕。 这尊玉雕是用一大块玉石雕琢而成的 ,山峰翠柏,再加湖泊山人垂钓取的都是玉石原色 。 惟妙惟肖,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嗯,果然是好东西啊,但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说着,对身后的季宝盖伸手一指。 “他是此中高手,就让他来看看吧。” 这话让天宝阁的掌柜一愣,其他大厅之内的官员也是看向了走上前来的季宝盖 。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下人,手里还拿着一叠纸张,看墨迹应该是写满了东西,就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季宝盖把那叠纸胡乱往怀里一塞 ,随后认真的上前打量着眼前价值连城的玉雕。 看了足有十几息之后,季宝盖抬头看向季博常。 “少爷,是好东西。” “能值一百两。” 第16章 我是在明抢,但你可以报官呢 季宝盖这话一出,整个易宝厅都是瞬间一静 。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这座精美玉雕必然价值连城,可这狗日的下人却说能值一百两。 而且说出一百两的时候,脸上还有着极不情愿之色。 仿佛出价一百两,都是看在天宝阁的面子上给出的。 胖掌柜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这位小兄弟,你说...这价值连城的玉雕值多少?” 他刻意带上了价值连城四个字,因为在他的估算下,这尊玉雕最少价值五十万两白银。 季宝盖给了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随后给出确切的答案。 “一百两。” 一根手指竖起,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圈。 “最多一百两。” 他再次重申。 “不可能,这乃是取材西域上等丰田整玉雕琢,莫提这事出自蓝田大家之手,哪怕出自不知名的工匠之手也最少价值五十万两。” “你休要信口雌黄。” 一人怒气冲冲站出,对着季宝盖大声怒斥。 这人,季博常知道,刚刚和自己打招呼里的就有他 。 礼部员外郎之一,谭继坤。 礼部左侍郎,是他的姐夫。 谭继坤真的怒了,这尊玉雕乃是镇守蓝田道的一位将军孝敬的,今日拿来的主要目的并非售卖 。 而是要送给吏部侍郎左奉节的。 刑部侍郎被罢官下狱,若是能凭借这尊玉雕博得左奉节的欢心,那他这个礼部员外郎便有成为刑部侍郎的可能。 如今这精挑细选的礼物,被一个下人贬低为只值一百两,他如何能够不怒。 莫说是他,在场之人也皆是心生怒气。 这等场合本就不该有下人存在 ,但他是季博常带进来的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尼玛一个下人,非但口出狂言还竖起一根手指眼带不屑的比比划划,我们所有人都说这尊玉雕价值连城。 可你说就值一百两,合着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傻逼是吧。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狗日的下人非但没有被谭继坤的暴怒吓到,反而他也瞬间暴怒而起 。 “我信口雌黄?” 季宝盖一声怒喝随即迈步来到谭继坤面前,唰的一声掏出慌乱塞进怀里的那叠纸张。 翻出一张来哗的一声在谭继坤的面前展开。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这玩意根本不是玉,而是一块很像玉的石头。” “一块石头给你一百两,你还在这狗叫什么?” 一个下人拿着一张纸近乎贴在了礼部员外郎的脸上,并嚣张的问五品官员你狗叫什么? 这事很惊世骇俗,但更惊世骇俗的是,谭继坤在季宝盖展开那张纸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无血。 因为季宝盖手里那张纸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雍盛六年九月初七,蓝田道天水州守将刘震恶送上山人垂钓玉雕一尊,为求当时身在蓝田道视察的礼部侍郎 ,为其掩盖杀良冒功一事 。 于玉雕同时送上的,还有西域珍珠金器十车,异域女子二十名,骆驼百峰,名贵地毯三百张.... 官员功绩审核经由吏部和礼部,最后由左相上呈皇帝御批 。 但赏赐的钱,得经由户部。 作为雁过拔毛的户部右侍郎,季零尘对这件事知之甚清。 因为这赏赐蓝田道天水州守将刘震恶的钱根本没出帝都,直接被季零尘联合六部的人原地就给分了。 那刘震恶收到的只有一道褒奖圣旨,但他敢龇牙吗? 他不敢。 那现在的谭继坤敢龇牙吗? 他也不敢,这件事只要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就是直接的抄家灭族。 “你...说的对!” 谭继坤一把抢过面前的那张纸,咬着后槽牙对着季宝盖说了一句话退向人群之后。 “既然这玉雕...这石头是谭大人带来的,宝盖啊,一百两可不行,我与谭大人一见如故,加二十两吧。” “好嘞,少爷。” 季博常脸上的笑意很阳光,说完之后直奔下一个宝贝而去。 “宝盖啊,你帮少爷掌掌眼,看看这件东西是个什么价。” 季宝盖闻言,把手里的那叠纸张随意往桌子上一丢,然后还是像模像样的开始查看宝物的价值。 而在场的众人,也是看清了那叠纸张上所写的内容。 全是在场之人贪污受贿的详细经过。 “少爷,这幅画可是好东西啊 ,如果小的没看错,这应该是前朝大家前道子的真迹,应值五十两。” “那再看看这个。” “这对镯子可是好东西少爷,如果小的没看错,这应是前朝公主下嫁时的嫁妆,而这对镯子取的是海底墨玉雕琢而成,传说冬暖夏凉有延年益寿之效 。” “嗯,也能值个五十两。” 主仆在估价 ,众官员在忙着翻找写着自己名字的纸张。 估价完成,纸张也被全部瓜分。 在胖掌柜看来价值百万两的宝物,最终被季宝盖以一千两不到的价格估算完毕。 所有人也在这一刻知道,季博常今日根本不是来交好的。 他是来明抢的。 穿着雍律使的袍服,后腰上别着上监皇族,下督群臣的戒律尺,怀抱雍律,随身带着一堆官印,其中还有一枚可随意出入皇宫的御赐令牌来明抢。 你可以不让我抢,你甚至可以报官。 但如果是那样 ,那些纸张就不是被丢在天宝阁的桌子上。 而是皇帝的桌子上。 我很民主,你自己选? 能在官场上混的没有傻子,所有人都明白了季博常想要干什么。 但他们能做的,只有忍。 忍着眼泪,忍着愤怒,忍着心头滴血的剧痛接过季宝盖递过来的银票。 胖掌柜也得到了三百两的银票,因为季博常笑着告诉他 。 “规矩我懂,天宝阁也不容易,这三成的佣金我一分都不会少。” 易宝厅的气氛,再无刚开始的其乐融融,每个人看向季博常的眼神也是各不相同。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受害者。 一名伙计快步走到胖掌柜身后附耳说道。 “楼上大人有令,不得激怒季家子,任其将东西带走便是。” 胖掌柜闻言点头,既然大人物吩咐了 ,自己照做就是了。 可就在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季博常淡淡的话语却宛如闷雷般在所有人耳畔炸响。 “唉,这些东西我是真的喜欢,但如今的季家已被陛下盯上,若是拿回去定会遭到陛下彻查。” “既然拿不回去,那就在这里卖了吧。” 所有在场官员的脸色顿时一变。 你这是明抢之后,又要高价卖给我们呢 ! 第17章 又诛一次! 明知道季博常就是要明抢之后,再把属于你的东西卖回去。 就问你买不买? 不买?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什么吗? 你们这些东西都是尼玛见不得光的,准确点说,这就是赃物。 陛下正盯着我季家呢,你们要是不买,那我就只能带回去让陛下彻查了。 要是查出这些赃物从何而来,那到时候陛下提刀杀人的时候你可别怪我。 因为我 ,提醒过了啊。 “宝盖啊,诸位大人和我都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好朋友是要真心对待的,所以咱就不搞那套估价繁琐无比的事了。” “直接明码标价吧。” 你听,他连装都不装了 。 “好嘞,少爷。” 季宝盖要来纸笔就开始标价,价格很公道。 每样东西只在真正价值的基础上增加了三成而已。 因为少爷说了,诸位大人都是少爷一见如故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要真心对待的。 “季...季大人,下官此次出门未带钱财,不如您这些宝物就暂且放在天宝阁 ,待下次您出手的时候,下官定然捧场。” 周开作对着季博常拱手,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这话一出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只要东西不流出天宝阁,那就不怕被皇帝发现 ,他们也能避免被季博常再劫一次。 以后这季博常,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无妨,我说过了,我和诸位大人一见如故 ,今日未带银钱也不怕 ,明日我到诸位府上走上一圈便是。” 说完,脸上露出阳光般的微笑。 “我这人无甚优点,但不愿麻烦别人算是一个。” “这些东西是我的,留在天宝阁只会给掌柜的增加麻烦,我派上几辆马车多走几趟就是了 。” “听闻黑龙甲之人杀伐最利,但也最是热心肠 ,能帮瞎眼老人打水,那想来也能来帮我连夜搬东西回季府。” 这话一出,满屋皆静。 黑龙甲,皇帝豢养的杀才,行踪诡秘飘忽不定,而且专盯文武百官。 如果这些东西被黑龙甲得了,还不如找根绳子自己了结的好。 最起码能死的痛快些。 要是落在黑龙甲那帮变态的手里,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季博常认识黑龙甲的人吗? 不认识 ,但他吃准了这些人不敢赌。 不敢赌自己是否能搭上黑龙甲,更不敢赌黑龙甲的人是否真的会热心肠,大半夜的帮季博长搬运东西。 所以这劫中劫,他今晚是劫腚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谢过季大人了。” 周开作是会做人的,既然躲不过被劫第二次,那就做个被劫里的积极分子。 最起码这样,能给季博常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 明码标价卖的就是快 ,不出一刻钟,季宝盖怀里的欠条总额就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四十万两之巨! 这种来钱的方法可比贪污来的快多了。 “掌柜啊,天宝阁的规矩咱懂,三成佣金对吧,但现在我还没拿到现银,要不,欠条分你一张?” 看着眼前依旧笑的十分阳光的季博常,胖掌柜连忙摇头。 “季大人这是哪里话,您今日能来已是我天宝阁幸事,哪里还能收您的佣金.....” 他话还未说完 ,季博常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好,以后咱们多多亲近亲近便是。” 这话让胖掌柜猛然一愣。 多亲近? 你还要来? “诸位大人,夜已深,博常家教甚严就不再逗留了。” “明日....” “季大人放心,明日我等定然将银钱奉上,哪敢劳烦季大人亲自跑上一趟呢。” “是啊是啊,明日我等便差人将银钱奉上。” 众人的态度让季博常笑的更加灿烂。 “既如此,博常便先告辞了。” 说完,带着季宝盖便是转身出了天宝阁。 坐在胖掌柜给的马车里,季博常打开那两个放在马车里的箱子看了一眼。 白花花整锭的银子整齐排列,两大箱子,足有万两之数。 御书房。 雍盛帝放下手里的密信之后,脸上也是出现了复杂之色 。 天宝阁的存在,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知道却动不了,也不能动。 动了,最后也只会杀掉一批替死鬼的小人物,紧接着还会出现第二个天宝阁。 而且朝臣对他将会更加的警惕,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布局。 但这个自己都是束手无策的天宝阁,竟是被一个少年人折腾的乌烟瘴气,空手套白狼的讹诈走了百万两之巨的白银。 这太离谱了,也让他很是满意。 封赏季博常就是为了让季零尘投鼠忌器,但这个本是附带品的季博常却给了他最大的惊喜。 “好一个狐假虎威仗势压人,从这点上看 ,这季博常比其父更懂审时度势。” 老太监刘崇禄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 “估计帝都以后再有人说出那句,嗳?我请柬呢,守门迎客之人定会转头就跑,前去寻自己的主家前来。” “哈哈哈....” 看着哈哈大笑的陛下,刘崇禄也是微微一叹。 自登基后陛下基本没有这样笑过了,而最近两次大笑皆因那叫季博常的少年而起。 而能让陛下如此大笑 ,那位少年注定未来的路不会平淡。 “但这还不够。” 雍盛帝说完,伸手对着一旁高高摞起的奏折一指。 “西南大旱,朕早朝问计百官无人应答,可在朕要处死季零尘后,文武百官皆是上奏求情。” “如此攻守同盟 ,一个天宝阁讹诈远远不够。” “而这季博常所行看似嚣张无脑,实则这应该是他精心准备过的,他那下人怀里所揣纸张,和易宝厅里的官员数量正好对应,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说着,雍盛帝鼻中轻轻一哼。 “而且他所讹诈的官员皆是五品以下,这也是他精心策划过得,只得罪五品以下官员,既能在一月之期前筹集到赈灾之银,又能不触及朝臣集团真正的利益。” “当真好算计。” 随即对着刘崇禄一挥手。 “拟旨,运河溃堤,工程贪腐,户部右侍郎季零尘难辞其咎,捉拿下狱等待彻查。” “另,责雍律使季博常接任赈灾司司首之职,负责筹集西南赈灾之银,并彻查运河贪腐一事,限期一月。” “若违,诛九族!” 第18章 杀季博常! “少爷,我表现的怎么样 ?” “嗯,整挺好。” “那咱们明天再来一回,就能筹集够赈灾银子了。” 听着季宝盖之言,季博常微微摇头。 “不可能了,有些事情只能做一次,下一次再做就起不到效果了。” 季宝盖不明白 ,季博常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 新马车很舒服,速度也比之前的马车快得多。 但比季博常马车更快的,是圣旨。 季博常刚刚回到季府,新的圣旨便到了。 便宜老爹再次被带去了天牢,只不过被带走之前,官差允许父子俩进行短暂交谈 。 “儿啊,你做的任何决定爹都支持 ,但你要记住一点,切不可大意,更不能轻信。” “如果时机成熟,不要管爹,用最快速度去往无忧州。” 坐在大堂里的季博常眼内闪过一丝精芒,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他和老爹一起商量后制定的。 他们父子俩已经被盯上了,皇帝,群臣全在盯着他们。 这样的局势下再想骑墙头观望已经不可能了,皇帝不允许,朝臣也不允许。 可一旦选边站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父子一起被暗中干掉都是有这很大可能。 而天宝阁内的事情被皇帝知道后,一定会想办法将季零尘关押起来,以此控制季博常。 想要控制季博常,季零尘就是安全的。 而投鼠忌器的则变成了朝臣,杀了季博常就会激怒季零尘,这个结果他们不想看到。 季零尘在皇帝的控制下,那朝臣想要除掉季家就有了顾虑 。 季家父子,也能从这个漩涡里慢慢爬出来,为以后做准备。 这个主意季零尘一开始是反对的,因为这样做季博长将会被卷进朝堂争斗之中。 但现在的季博常根本走不掉,而季博常也不会丢下便宜爹一个人去无忧州。 而自己留在外面的处境,远比便宜爹好得多。 最起码自己的金钟罩就比便宜爹的结实,双相buff在身,又有老爹的威慑力存在。 只要运筹得当,不是不能绝地翻身。 有的时候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反而会死的更快。 这是季博常从曾国藩大老爷那学到的东西。 但现在有些麻烦的是,老爹再次被带进天牢,今晚讹诈来的钱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到手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皇帝用意的。 看来明天自己不可避免的要上演暴力催收的一幕了,这样也好,把自己时时刻刻放在明面上也是一种护身符 。 “少爷 ,老爷不会有事吧?” 柔柔弱弱的春草一边帮季博常洗脚,一边眼带担忧的问道。 “应该...死不了。” 很明显,季博常的回答让春草眼里的担忧更浓。 织夏则是脸带怒气的不满嘟囔。 “那皇帝也太不公平了,隔几天就把老爷下狱,好似这大雍律典只是针对老爷一个人似的。”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随即伸手在蹲着为自己洗脚的两女脑袋上拍了拍。 “这世间的公平啊,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公平也从来不是弱者能够拥有的东西。” 说到这,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 季府不算小,三进的院子但人口却很少。 季宝盖名义上是自己的小厮兼书童 ,但在季博常接收的记忆里,这狗日的从来就没见过他读过书。 门房是他爹,叫季豕。(shi三声) 豕就是猪的意思,意为自己是季家养的家兽,也是以奴自称之意。 豕加宝盖就是家。 意思也很简单,季家就是他们的家,所以他儿子叫宝盖。 季豕从来都是一副弯腰点头笑呵呵的模样,哪怕季零尘每次添加衣物都会为他准备相同的一套。 可季豕明明衣衫布料极为华贵,却依然一副老农的土鳖模样。 对自己永远是跟在身后弯腰小跑的嘟囔:“少爷啊,您可回来了,老奴这就去给您准备饭菜。” 除了这两父子之外,就是眼前为自己洗脚的春草和织夏,后厨掌勺的明哥和明嫂。 最后就是那个自己所谓的三舅,车夫老吴。 除了这七个人之外,剩下的就是自己和便宜爹了,连一个护院都没有。 这很危险啊,要是突然来个刺客那不是被轻易灭门了嘛。 季博常没见过自己的娘亲,据说是生前身的时候难产一命呜呼了。 而从小季博常是被明嫂带大的 ,明嫂很漂亮,头上包着头巾,腰间扎着长长的围裙。 就是有点胖。 前身印象最深的就是明嫂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走过来将他抱起哄他睡觉。 而明嫂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梨木香 。 明哥很高很瘦,为人憨厚话不多,但烧菜又快又好吃,就连季零尘都说过,明哥的手艺和皇宫御厨都是有的一比。 想到这的季博常突然觉得,自己貌似得找几个护院回来了。 但是又能打还能信得过的护院,去哪找呢? 谭继坤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今晚本是他欲要献宝争夺刑部侍郎的关键时刻。 但这关键时刻却是突然杀出一个季博常 。 一个黄口小儿非但毁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献宝,更是被当众羞辱。 尤其那张写满自己罪状的纸张,更是让他如鲠在喉难以入眠,奈何自己被季博常拿捏的死死的,根本不敢忤逆了那黄口小儿。 可就在他敢怒不敢言之时 ,他得到了季零尘再次被捉拿入狱的消息。 “哈哈哈...天助我也,定是那黄口小儿在天宝阁狐假虎威之举激怒了圣上,既如此,那我就送你这黄口小儿一程。” 随即找来自己重金豢养的护院头领:“杀季博常,找出季家藏匿而起的六部官员罪证。” 季家之所以这般无人敢惹,究根结底就是季零尘手里捏着大量官员贪腐的证据。 如果自己能够得到那些证据,无论是将这些证据交给其他大人还是捏在手里。 自己的官场之路一定平步青云,区区刑部侍郎已是不在话下。 雍律使? 大雍历史上无声无息死掉的雍律使还少吗? 月黑风高夜,杀人夺宝时。 漆黑的夜色里,数道身穿夜行衣袖藏利刃之人,对着季府快速而去。 俯身在季府后院围墙之下,领头之人对着其他人打了一个手势 ,随后数人瞬间分开 。 领头之人脚下一动,越过围墙直奔季博常卧室的方向摸了过去。 杀光季府所有人 ,随后翻找藏匿而起的罪证 。 如此,他将不再是护院,而是会得到梦寐以求的官身。 ps:看到最新章节的大老爷们记得点一下那个屎黄色的催更按钮,催更决定网站给量的重要数据,也决定一本书能否写长,现在是在更新另外一本,估计过几天另外一本完结,到时候这本的更新量会提上来。 有想对作者说的打在书评区,段评是读者大大们交流消遣的地方和作者无关的! 想插一下嘴都没地方插 ●▂● 第19章 救济野狗的烂肉 无灯,无守卫。 领头之人不屑一笑,这样的地方杀人简直太过容易。 若是之前知道这季府是这般模样,他都不会选择蒙面前来 。 因为他最喜的,就是在人死之前让对方看清他的脸。 看清了自己的脸却没有任何报仇的能力,他就要对方带着恐惧和绝望死去。 虐杀,从来不止肉体摧残,心理摧残才是最可怕也最有成就感的。 他不再隐匿身形,也不再可刻意放轻脚步。 没必要。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这季府的人能发现自己,那样,也省得他一个一个去找 。 他讨厌麻烦,尤其是季府这等毫无挑战的任务。 季博常的房间很好找,因为大雍官员的宅院都是制式的,尤其季零尘入狱,夫人过世,少爷的房间就更好找了 。 随意迈步上前,随意的就像漫步在自家的院子里一样。 来到门前的时候,他甚至还叹了一口气 。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真的很无趣。 或许,待会逼问他那些罪证下落的时候 ,会让这无趣变得生动一点吧。 手腕一翻,尺长匕首插进门缝之中,只要挑开门闩,那这叫季博常的纨绔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他曾经在一个时辰之内屠掉了一个村子的人。 再精密的门闩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用处。 而他现在想的是,要用什么样的逼供之法才能让这枯燥的任务更有趣些。 在那季博常的注视下抽出他的大筋? 不行,那样太血腥了些,不是他害怕血腥,而是这样的死法一定会引起官差的注意。 尤其是黑龙甲的注意,那样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那就捏碎他的骨骼吧,先从掌骨开始,一根一根的捏碎,如季博常这样的纨绔定会受不了这样的酷刑。 一定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秘密,也会在极度恐惧中被吓死 。 就这么定了吧。 唉,这帝都的确繁华无比,但忌讳太多,就连杀个人都要这般束手束脚,远不如自己行走江湖时来的痛快 。 吧嗒,一声轻响在小院中响起。 但,这不是门闩被匕首挑开的声音,而是下巴被瞬间摘掉发出的轻微脆响。 领头之人的眼睛瞪得滚圆,眼内满是不可言状的极度惊恐。 因为就在刚刚,一个人影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侧,瞬间摘掉他的下巴,随后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些年闯入季府的人不计其数,但像你这么弱的还是第一次见。” 领头之人已经恐惧到了极致,那人只是掐着他的脖子,可他却像是被卸了全身关节一样,连动动手指都是做不到。 而他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看清了出手之人。 一个身上穿着华丽袍子,却还是一副老农模样的老者。 季府门房,季豕。 “少爷睡觉最忌讳被吵醒 ,从小的时候就是如此,若非怕吵醒了少爷,在翻墙的那一刻你就死了。” 这是领头之人听到的世间最后一句话,因为在被掐着脖子走出季博常小院的那一刻。 他全身的骨骼被同时碾碎,就如他要虐杀季博常的方法一模一样。 偏房,位于季博常的小院和季零尘的小院中间位置,这是春草和织夏的房间。 三名蒙面之人刚刚靠近偏房,一道残影骤然一闪。 而那三名蒙面人也是同时停在原地不动,脖颈间出现了一道淡淡血线。 三息之后,血线骤然放大,鲜血迸射间倒地气绝。 “知道少爷从小便是晕血,你还偏要用这样的方式出手 。” 春草一边埋怨,一边提着水桶抹布准备收拾地面的血迹。 织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每次都是我出手,还不是因为你杀人的方式比我更血腥,再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就是了 。” 春草打了水之后,对着后厨的方向看了看,织夏一把夺过水桶催促道 。 “快点收拾睡觉吧,莫说只有三个人去了后厨,就是三百个都不会有一个活口 ,你怕是忘了那里住的是谁?” 说到这,织夏猛然转头看向春草。 “不对啊,少爷从小晕血,可前几日却一连斩杀十余人.....这...” 翌日清晨,季博常起床之后揉了揉眼。 他总觉得昨晚房间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刚走出房间,柔柔弱弱的春草和更加开朗些的织夏,便是开始伺候他洗脸刷牙。 脸是春草给洗的,洗的可细致了,牙是两人一起为他刷的,这让季博常想起了前世给宠物狗刷牙的样子。 对于这种伺候的方法他拒绝过,但向来柔柔弱弱的春草却是极为认真的告诉他。 少爷的脸,从小就是由我来洗的,是少爷嫌弃春草了吗? 其实季博常更想说的是,洗澡的时候你陪着少爷就行 了,洗脸真不用。 但那张委屈柔弱的小脸,让季博常直接败下阵来 。 得,那就做个极致享受的保护废物也好。 季府还有个和其他官老爷家不同的地方,早饭都是在一起吃的,据说这是便宜爹定下的规矩 。 “老吴呢?” 坐下吃饭的季博常发现车夫老吴不在,随即对着季豕开口问道。 “哦,昨夜发现府里有几块烂肉,老吴赶车去城外丢了,免得害了少爷的胃口。” 看着一脸憨笑的季豕,季博常无奈的皱了皱眉。 “烂肉而已 ,干嘛要丢到城外去,这一来一回都快中午了 ,按着老吴那抠门的性子,定是早饭都舍不得吃。” 季豕闻言也是咧嘴一笑。 “老吴虽抠门但心善,他说城外乱葬岗的野狗快要饿死了,丢去几块烂肉也好救济一下那些野狗。” “爹,这个我知道,佛经上说万物皆生灵,救生灵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季豕闻言欣慰的夹了咸菜放进季宝盖的碗里。 “我儿大才,不愧是跟着少爷读过书的人。” 而明嫂则是一脸嫌弃的走过来,在季宝盖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 “跟少爷读书不见你用功,抢少爷的吃食你倒是眼睛瞪得溜圆。” 在将一个剥好的鸡蛋放进季博常的碗里后,明嫂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老吴办事越来越墨迹了,观天色他回来怕是要中午了,如今天气这么燥热,怕是后厨的那几块烂肉又要熏到人了。” 这话让季博常一愣。 府里,什么时候这么多烂肉了? 第20章 他又去借势了 季府管钱的是春草和织夏。 侍女管账这事在别人家里那是不可能的,但季府向来如此。 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那两箱银子,就已经给了春草 。 “豕叔,今早可有人过来送钱?” “没有 ,昨夜少爷叮嘱后,老奴特意提前半个时辰打开府门,可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有。” 季博常闻言点头。 “看来是得到风声想反悔啊,正好我还想着怎么把事闹大一点,那就从讨债开始吧。” 季博常昨天就想把动静闹大,但奈何昨天那帮狗日的态度太好了些。 现在机会来了,他当然不会放过。 动静闹大,皇帝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干活,便宜老爹的处境也会好上许多。 伸手拿过那堆欠条,季博常直接选中其中一个倒霉蛋。 谭继坤。 没理由,单纯觉得这逼和自己有缘 。 季博常没有坐马车,也没有直奔谭继坤家去讨债。 而是先奔右相府。 自己是户部员外郎,每日去请个安,顺便汇报一下工作,这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至于自己每日前去相府请安别人怎么想,那关季博常什么事? 我不单每日要去右相府请安,我还要每日前去探望左相夫人呢。 时间允许我还会留下吃顿饭,你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红蓝buff这东西就要经常刷,这样才能保证经济够高,经济够高逮着脆皮直接瞬秒。 主打的就是一个猥琐。 “晚辈博常,见过前辈。” 面对右相府的老门房,季博常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季公子不可如此多礼 ,您现在已是官身,老朽只是个门房而已 ,于礼不合。” 季博常上前扶住欲要回礼的老门房,顺便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忠孝礼仪,这是文圣之言,晚辈给前辈请安合情合理。” 这话让老门房呵呵一笑,对于那塞过来的银票也并未拒绝。 身为右相门房,只要他想,送银票的人能够排出二里地。 收下季博常的银票,单纯是他觉得这个小家伙很讨喜。 这很重要。 “晚辈博常 ,给右相大人请安。” 他说的是晚辈而不是下官,这里面的区别很大,张白衣并没有纠结他的称呼,而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昨夜去天宝阁了?” “是,卖了点东西凑了点银子,本来想把银子拿来送到户部解右相大人之急,但那群官员出了门就不认账,说好了今早送钱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不讲信用的 。” 这话让张白衣的眉头微微一挑。 “你是说,那些银子是要全部送给户部的?” 季博常闻言起身回道:“只能送户部一半,另外一半还有他用。” 张白衣闻言端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作为大雍右相,双巨头之一,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季博常的弦外音呢。 这小子又是来借势的。 借自己的势去讨债,准确的说,是以势压人强行逼债。 这一点,和他那个倒霉爹贪完钱给自己送来一部分一毛一样。 但现在户部穷成这样,他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放下茶盏之后,张白衣给了季博常答案。 “帝都太大,让张栋在天黑之后去寻你,给你做个向导,免得迷了路 。” 张栋,右相府老门房的名字。 这位右相最信任之人跟随在侧意味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朝堂里的官员哪个不认识这位右相府的老门房呢? 而那句帝都太大,害怕季博常迷路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 帝都水太深,官员之间相互纠缠利益往来,若是不知晓其中细情很有可能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右相府的老门房对这些知之甚清,有他在便能避免很多意外 。 同时,也有监督季博常的意思。 借势可以,但要有底线 。 是去要钱不是杀人的,再想如上次那样一连斩杀十几人这样的事,就算是他也压不住。 至于天黑之后就更好理解了,明面上是给那些人一整天的时间筹钱,但实际上,天黑好下手。 天黑视线不好 ,不小心多拿点也好像很合理。 从右相府里出来之后 ,季博常直接去了左相府。 都说天宝阁和左相有关,但这都是猜测,季博常想看看左相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 但左相的态度让他有点看不懂,没有不爽也没有赞赏,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还是急躁了些。 ” 这话模棱两可云里雾里,但却并没有责怪之意。 “左相大人,晚辈听闻今年科举陛下很是重视,并言明要对前来参考的举子好生招待,晚辈虽生性愚钝却最敬读书人,所以昨晚在天宝阁卖了点东西得得银子,本是准备拿出一半改善科举衣食的。” 申逐鹿端起茶盏,在送至嘴边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 “嗯,有心了。” 左相大人什么都没说,但这对季博常来说就够了。 申逐鹿不是张白衣,论起在朝堂甚至整个大雍的影响力来说,张白衣远远不如申逐鹿。 而季博常也更愿意和张白衣接触,因为这位左相大人的城府深不可测 。 左相夫人在见到季博常的时候很是开心 ,拉着他的手闲话了近一个时辰 。 再听闻季博常喜欢吃府内酥云饼的时候,老夫人命人给他打包了一份带走。 而这份酥云饼,就是左相大人的态度。 而更有趣的是,无论左相还是右相 ,都没有提及季零尘被再次下狱的事。 更没提及皇帝将季博常提到赈灾司司首之事。 这,就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既然右相说把讨债的时间定在晚上,那现在季博常也不是很急了。 他还巴不得这群狗日的千万别得了消息就来送钱,那样自己就很难在皇帝那获得先进工作者的称号的。 帝都很大,也很繁华,季博常很喜欢在这样的大街上漫步闲逛。 如果可以,他真想做个闲散公子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 见哪里好吃就去吃一顿,看那个楼子的姑娘水灵就去嫖一下。 以势压人不给钱 。 看见哪个良家妇女...卧槽,这不是和那个叫林独行的落魄书生当街辩论的放荡书生吗? 他对自己招手干什么? ps:没点关注的点点关注,催更评论同样渴求,新书幼苗,大老爷们一起呵护一下下! 第21章 碰我瓷? 季博常走到前方大树下,对着坐在那里喝茶的放荡书生问道。 “兄台识我?” 放荡书生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朝着自己对面的矮凳一指。 “四海皆兄弟,谁又是行路人,坐 。” 说着,为季博常倒了一杯茶。 说实话,季博常对喝茶没啥太大兴趣,这和前世的生活环境有关。 喝茶这玩意得有钱有闲才行,茶叶好坏不论,心境最重要 。 所以前世看到有些人拿着瓶盖大小的茶杯,发出亲嘴一样声音喝茶的人时,他都会不屑的撇撇嘴 。 附庸风雅,扯淡的货 。 而他每次都会得到很文雅的回应 ,这是茶文化,你懂个嘚儿。 思忖了一下之后,季博常还是坐在了放荡书生的对面。 “不知兄台何故唤我?” 放荡书生的穿着很是随意,普通布料的书生袍,浑身上下都没有人华贵的装饰,但季博常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一抹贵气。 这种贵气他见过,左相夫人,大雍碧云公主。 但有点不确定,因为眼前这书生的气质实在是太随意了,随意的就像随时都会发癫的文人骚客一模一样。 这也是他选择坐下来的原因,因为他想知道那个叫林独行的家伙死了没有 。 毕竟当街揭露大雍弊端,大骂世家门阀的落魄书生,这帝都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曾有一面之缘。” “何地?” “季府大门口。” 放荡书生说完微微一笑:“季公子连斩十余人,其中还有刑部侍郎之子,此举非但大快人心,更提振律法在百姓心中的分量。” “这让所有人知晓,律法,是约束惩处所有人的 ,而不是只针对平民百姓的。” 这话季博常不想接,若非自己不那般去做,怕是现在季府门口天天都会有各种上门挑衅的小卡啦咪。 至于提振律法在百姓心里的地位 ,自己才没这样大的抱负呢。 这是皇帝该做的事情。 “那都是双相大人秉持公道而已。” 可那放荡书生却是很认真的对季博常摇头。 “非也。” “两位相爷在位数十载,但如此大快人心的却只有你一个,如今陛下封你为雍律使,想必这朝堂官场风纪定会焕然一新。” 见季博常饮茶不语,放荡书生继续说道。 “这大雍是所有人的大雍,国立家存,若是官场风气被扭转,想来这是利国利民之丰功伟绩,季公子当千古留名 。” 季博常放下手里的茶杯准备起身离去了,这个放荡书生太危险。 这狗日的当日刻意引导那叫林独行的落魄书生口出狂言,今天又在这忽悠自己千古留名。 我留你大爷我留,莫说我现在自己一身屎擦不干净,就是这积弊已久的朝堂官员风气,那是我一个小小雍律使能整明白的吗? 再跟着狗日的聊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去天牢跟老爹一起团灭。 “在下还有要事处理,下次再与兄台畅谈。” 说完起身拱手,转身就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个道理就连迂腐的君子都尼玛懂,老子从不自认君子的更不会跟你在这扯淡。 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季博常,放荡公子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 “有趣。” “懂得借势保身,却又时刻明哲保身,但这天下哪有那般多两全其美之事呢。” “既然你想借势,那我便把我的势也一并借你,我可是在父皇那里举荐了你,千万别让我我失望才好。” 说着对身后微微招手。 “去准备吧。” 身后之人得令后对着放荡书生微微躬身,随后转身离去。 被这个狗日的放荡书生一搞,季博常也没了闲逛的兴致 ,直接带着季宝盖回了季府。 可刚回到季府,便听季豕来报 ,门口有人来闹事 。 这让季博常当时就怒了,尼玛的是不是觉得哥们太温柔了些,我双相buff加身还有人敢来闹事。 既然如此,那就为晚上暴力催收先预个热好了。 当他怒气冲冲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却是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人。 林独行,那个当街大骂世家门阀的落魄书生。 这家伙没死,反倒找到自己家门口来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见到季博常现身,那位管家模样的人连忙弯腰施礼。 “小人见过季大人,不知这位公子乃是季大人旧识方才带人来此,既然季大人出面,那小人这便退去。” 这话让季博常一愣,这都哪跟哪啊。 我什么时候跟这个林独行成旧识了,随即招手叫住那管家模样的人。 “说清楚再走。” 随着那管家的诉说,季博常也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 他是帝都府尹的管家,这林独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到人家的府邸大门前,一扬手,一大坨新鲜的便便糊在了人家的大门上。 糊完张口便骂,大雍律法如同摆设 ,治民不治官,帝都府尹尸位素餐沆瀣一气,当跪宫门前自裁方可谢罪。 此乃作死的捷径,但就在帝都府尹家丁欲要捉其下狱之时,林独行大喊自己乃是季博常挚交好友。 你敢动我? 季博常的名字帝都之内谁人不知 ,清官没人屌 ,贪官怕到死的存在。 正因为这林独行喊出了季博常的名字,帝都府尹害怕真的“大水冲了龙王庙”,所以派管家押送着林独行前来一辩真伪。 得知前因后果的季博常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林独行。 这狗日的欠整死啊,他居然碰老子的瓷。 见季博常看向自己,林独行对季博常微微一礼。 “季公子乃陛下钦封雍律使,更是奉旨肃清官场风纪,那帝都府尹身具维护帝都治安之职,却只会欺压百姓为高官谋利,此等败类自当被雍律使弹劾罢官,还帝都百姓朗朗乾坤....呜呜...” 林独行的慷慨激昂还未结束,便被季博常挥手示意季宝盖捂住嘴强行带进了季府。 再让他逼逼下去,自己的双buff都不一定扛得住。 之所以把他弄进季府,是因为季博常觉得事情绝没有那般简单。 看了看站在那里的管家,季博常转头对一旁的季豕说道。 “去支取一百两,用作清洗府门的费用。” 那位管家勉为其难的接下银子后,转身快速回去复命了。 而季博常则是脸色阴沉的回到季府之内,他要看看这林独行到底是受谁指使。 第22章 黑龙甲给的势 回到大堂,那林独行正襟危坐的在打量大堂内的装饰。 见季博常进门,连忙起身问道。 “季大人,是否现在出发?” 季博常皱眉问道:“出发去干什么?” “当然是面圣弹劾那帝都府尹渎职贪腐,欺压百姓之罪,纠察此等贪官污吏难道不是雍律使应尽职责吗?” 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林独行,再看看这家伙眼底的坚定以及身上带着补丁的袍子,季博常微微一叹。 这是一个饱读诗书却不谙世事的家伙。 在他的概念里,为官福民是分内事,否则不配为官 。 季博常奉旨肃清官场风纪 ,自当拿下那贪腐无能欺压百姓的帝都府尹。 引经据典批判官场世俗,在这样浑浊的世道里,这样的人很难得。 但,却是个异类。 他有理想,科举高中为官,造福于民重振大雍 。 这样的理想皇帝很喜欢,但他却根本没有实现抱负的机会。 甚至连走进考场的机会都是微乎其微。 季博常敬佩这样有着自己理想的人,但却绝不会与这种人为伍。 太危险,也太理想化了。 他糊帝都府尹大门一坨屎,又喊出季博常的名字,只是听人说季博常立志斩尽天下贪官,以振雍律为己任。 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做法就是在为季博常提供线索。 而季博常就该斩杀贪官污吏,还清白于世间。 如此,不愧皇恩不愧民。 “你走吧。” 季博常有些后悔把这个家伙弄进季府,更不会将他留在季府。 季博常的态度让林独行失望,愤怒。 临走前,他扔掉了季博常给他的银子,愤怒大呼一丘之貉。 随后背着他的书篓大步而去。 阳光洒在林独行背着书篓的背影上,让得他身上的补丁和靠墙而眠留下的痕迹更明显了。 而那稍显瘦弱的身影,却在此刻有着顶天立地之相 。 这让季博常有些怅然若失,若是大雍尽皆这样之人,那大雍将会是一种何等盛世? 但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一心为民重振家国这样的伟大理想自己没有,一身文人傲骨不向权贵低头的勇气,自己也没有。 自己现在只想活着,让身边的人一个不少的一起活下去。 错了吗? 或许吧。 但季博常却明确的知道一点,想救天下人于水火 ,想打造一个全新盛世的,绝不是林独行这样的人。 他理想中的盛世不能有一粒沙,更不能有一条浑水中的鱼。 这样的世道根本不存在,也注定不会存在。 祝他...别死,更别丢了那身铮铮傲骨。 世间太缺这样的人了 。 林独行走后,老吴回来了。 但老吴的样子却让季博常的眉头一皱,浑身泥污伴有腐肉的恶臭。 这让季博常不禁怀疑,季府到底有多少腐肉才会让老吴这般德行。 “少爷 ,城外到处都是死人。” “连日暴雨运河决堤,大批难民逃难至帝都之外,虽然朝廷设立粥棚赈灾,但依旧有大批人死去。” “唉 ,那乱葬岗上的尸体都快堆不下了。” 运河溃堤,正是皇帝这次将季零尘拿去下狱的原因 ,而圣旨里也明确指明,命季博常一月内查清运河溃堤真相。 但对这事季博常一点头绪都没有,就算用屁股去想都能知道,运河贪腐牵连会有多广。 可季博常实在是没想到,运河决堤竟然会出现大量流民。 而这些流民还就出现在了巍峨的帝都之外 。 老吴简单的吃了午饭就又出发了,他说趁着城外死尸够多赶紧把府里的腐肉扔掉,臭到官差皇帝就不好了 。 季博常吃了午饭后,准备去配制点香水出来。 毕竟灵妃娘娘的善意自己接了 ,这个是要还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桂花盛开的时节 ,桂花香只能先等等。 有了酒精这香水的配制就很简单,只不过季博常根本就没有将这玩意公诸于世的打算。 想要如小说世界里靠着香水赚的酷嚓酷嚓的,在眼前的大雍根本行不通。 至于烈酒 ,他更没想过。 大雍有酒,但度数都不高,酒液也算不得浑浊,按照前世的算法差不多三十五六度的样子 。 雍人习惯了这个度数,也喜欢这种度数的酒。 就算自己弄出个度数极高的烈酒也根本没人买账,现实不是小说世界,那些人一口烈酒入喉顿时闭目享受半晌。 最后拍案而起大呼,好酒 。 以己度人就能明白,你喝惯了啤酒,突然有人给你上了一杯白酒,一口下去辛辣刺喉 ,勉强咽下去还会干哕一下 。 这也是前世的知名白酒很难在世界上占据主导地位的原因。 太烈,且酒文化不同。 但这烈酒也不是毫无用处,战场清洗伤口就要比现有的草药消毒效果更好。 而且在天寒地冻的北境,烈酒还是很有市场的。 而消毒效果更好的酒精,季博常更是只提炼出一小部分便再未提炼了。 因为他总有种感觉,这酒精很有可能在将来成为自己的杀手锏。 香水配制不难,但却是很杀时间的,到了晚饭之时,他成功配置出了二十几个小瓶六种香味。 家里的三个女眷,自然优先得到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香水。 有意思的是,一整天时间那些狗日的官员一个都没出现,这让季博常的眼底出现一抹兴奋。 你们拖的时间越长,老子就要打的越狠。 可刚端起饭碗,去城外丢腐肉的老吴带回来一个让季博常直接愣住的消息。 就在两个时辰前,帝都府尹一家二十六口被当街斩首。 出手的,是大雍文武群臣闻风色变的黑龙甲 。 从帝都府尹家里搜出大量贪腐官银,而一家二十六口被斩首之后买棺材的钱。 正好一百两。 放下饭碗的季博常无奈的闭上双眼,原来真正的碰瓷并非林独行那个不谙世事的书生。 而是这黑龙甲。 黑龙甲杀人很简单,但杀了人总要有人出来顶锅才能消弭群臣怒火 。 而自己,就是这个顶锅的。 中午刚从自己这里拿走一百两,而自己也把那该死的林独行弄进了季府,转眼帝都府尹被黑龙甲团灭。 并且证据确凿。 现在的情形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但成功激起群臣怒火之外的唯一好处就是。 自己现在身上又多了一层buff。 来自黑龙甲的buff加成 。 第23章 你选一个吧 帝都的氛围有些诡异。 看似平静,实则暗中波涛汹涌。 帝都府尹官从四品,当得起朝中大员二字。 但却在一刻钟之内满门被灭,证据确凿 。 而当朝四品大员被灭门的背后,又出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季博常。 这季博常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时间并不长,可就这短短时间之内 ,季博常却接连创造了大雍各种记录。 最年轻雍律使,两个从五品官职,户部吏部双观政郎,官级最低赈灾司首,双相门客,灵妃娘娘赏识之人。 如今,更是搭上了人人惧怕的黑龙甲。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疑问。 他季博常,到底什么身份? 而在疑问之外,还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季博常瘟神也,不可得罪更不可靠近。 勾搭上了黑龙甲的雍律使 ,这就是尼玛的索命无常。 而季博常在这一刻也有了一个专属自己的别称,季无常 。 左相府邸,申逐鹿站在后花园的小湖边喂鱼。 那些鱼长得又大又肥,摇头摆尾之姿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耀眼。 “左相,陛下到底是何用意?” 吏部侍郎左奉节躬身站立在侧,对着喂鱼的左相大人轻声问道。 “季家子现在身上的官衔越来越多,怕是其胃口也会越来越大,若是真让其成了气候...我们...” 左相将手里的鱼食抛进了小湖里,随后背负双手看着那些懒洋洋的大鱼淡淡开口。 “鱼生江河亦有天敌,所以江河中的鱼牙齿更利吞咽更快,你看,这被圈养起来的鱼没有天敌,每日有人投喂,这就导致牙齿退化,吞咽亦是懒惰无比。”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左奉节。 “何解?” 不等左奉节作答,左相再度开口说道。 “那就在其中放上一条利齿凶猛的鱼进去,有鱼夺食自然就有了危机之感,如此那退化的牙齿也能再次长出来。” “就算被投入江河之中,也能存活下来。” “不然,只能被当做菜肴分食之果。” 左相说完 ,转身缓步朝书房而去。 左相的话让左奉节的脸色一变再变,在原地停留半晌之后方才转身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而去。 “左大人这就走了吗?” 左相门房笑着对左奉节打着招呼。 “本来是要给您带些酥云饼回去的 ,但季家公子却说要把昨日在天宝阁卖东西的银子,拿出一半捐给此次参加科考的举子,夫人欣喜便把酥云饼为季家公子打包带回去了。” “您若是想吃,只能等下回喽 。” 看着笑呵呵说着家常的老门房,左奉节一愣之后 ,随即对着老门房抱拳施礼。 “多谢指点。” 左相门房是会嚼舌闲话的人吗? 那这话就是左相大人要告诉他的,在这一刻左奉节彻底明白了左相大人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季博常,就是那条被左相大人刻意放进鱼池的凶猛大鱼。 这样做的原因,便是左相大人对现在的官员很是不满。 这也解释了为何左相大人,会任由季博常借他的势。 因为这本来就是左相大人刻意为之的。 匆匆离去的左奉节,恨恨的暗骂了一句那些欲要赖账的官员。 蠢货 。 当真如左相大人所言,这些蠢货和等着喂养的那些肥鱼没有任何区别,莫说牙齿退化,就连眼睛都是瞎的。 那季博常现在被大人物刻意培养的权势滔天都不为过,居然想着赖他的账。 当真是一群脑满肠肥的东西。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通知那些蠢货把银钱为季博常送去。 他不是左相,做不到将那群蠢货视作肥鱼的境界,没有那些蠢货他的位置也会岌岌可危。 因为他,也是左相眼里的退化了牙齿的肥鱼 。 上了马车他便开始催促车夫快些赶路,绝对不能给季博常借题发挥的机会。 现在的季博常就是把天捅个窟窿都不会有人降罪,因为这本就是大人物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因为现在的季博常已经来到了谭继坤的家门口,在他的身边 ,还站着右相门房,张栋。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队季博常用御赐令牌征召的巡城禁军。 没人告诉他昨晚季府发生的事,但他就是选择了谭继坤作为自己的有缘人。 无他,这狗日的根基最浅。 他是礼部员外郎,他姐夫是礼部右侍郎。 这样的面瓜就是单独出来带线的小鲁班,一抓一个准。 但让季博常皱眉不已的是,自己开了大招却打了个空。 谭继坤死了。 在自家大堂里自缢而亡,可季博常却怎么看这谭继坤都是像被人挂上去吊死的。 尤其这间门窗紧闭的大堂里 ,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梨木香,像极了明嫂身上的味道。 但这不可能,明嫂只是季府的厨娘,怎么可能会来谭谭继坤的府邸呢? 而据巡城禁军的偏将探查发现,谭继坤死于昨夜四更前后。 谭府之内的其他人,也是暴毙于睡梦之中 。 这已经属于刑事案件了,要交由刑部和官缉司共同查处的 ,但季博常却是对着刑部前来得到官员大手一挥 。 “人死债不烂,这谭继坤虽死钱还在,本官身为雍律使 ,奉旨肃清官场风纪。” “所以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 ,先让我带着禁军搜查谭继坤府邸,找出他本就准备好给我的银子 。” “二,我带着禁军和你们一起现场勘察办案,但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在我的监督之下进行 。” “你选一个吧。” 这很不合规矩,非常不合规矩。 雍律使的确有监督百官之权,但却不能干涉衙门本部的正常运作。 但,他叫季博常。 那收了他一百两银子全家暴毙的帝都府尹的尸体,现在还没硬呢。 谁敢和他硬刚? 谁敢保证这狗日的谭继坤府里,是不是藏了点什么会牵扯其他人的东西? 巡城禁军就已经很可怕了,因为禁军听命于皇帝,更可怕的是,谁也不敢保证禁军里是否有黑龙甲的人。 最重要的是右相府的老门房闻言认同点头。 “季大人所言甚是。” 张栋发话,这就等于右相表了态度 。 而就在刑部和官缉司的人左右为难的时候,左相府的一名小厮满面笑容而来。 对着季博常行了一礼之后开口说道。 “季大人您让奴婢好找,夫人让我给您带句话,这两日知您公务繁忙,那酥云饼将由小的为您送到府上去。” 压倒刑部和官缉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了。 第24章 留有余地 右相门房是来看热闹的吗? 这左相府的小厮是来说点心的事吗? 这叫站台,隐晦又直接的站台季博常。 “季大人,下官经过勘察发现....这谭继坤确实在府上为您准备好了银钱。” 堂堂刑部左侍郎叫无品无级的季博常为大人,而且还是满脸的谄媚笑意。 这就很离谱。 “这查案都是不入流的体力活,您身负圣恩忙碌异常,这样办案跑腿的事就交给下官来做吧。” 他是来办差的,但也是来安抚季博常的。 天宝阁里的事他们都知道,谭继坤被季博常用一百两讹诈走了玉雕,随后又被季博常以六十万两又卖给了谭继坤。 但相比季博常留在这搜查谭继坤的府邸所出现的风险来说,用六十万两打发走季博常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谭继坤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府上的东西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才行。 “季大人,那六十万两银子一会下官便命人送到您府上去.....” 可刑部左侍郎江文庭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见季博常的眉头陡然皱起。 “六十万两?” 季博常言罢狠狠一甩衣袖。 “这谭继坤明明欠了我一百二十万两,看来那凶手非但杀我大雍官员,更是盗走了另一半的六十万两白银,如此凶徒当真胆大包天,来啊,给我彻底清查谭府,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 说着便要带领禁军开始搜查谭府,江文庭见状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上前对季博常小声说道。 “季大人....季大人,是一百二十万两,是下官记错了。” “一会,一会下官便命人为您送到府上。” 季博常闻言皱眉看向江文庭。 “一会?一会是多久 ?” “这谭继坤昨日也是这么说的,可转头就出了岔子,不行,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搜查一番再说。” 说完便要再次开始搜查。 “马上...马上,下官马上就安排人为您送去。” 江文庭不得不这样说,因为他看见季博常的随从季宝盖,刚刚把一叠纸张塞进了谭府大堂内的花瓶里。 结合季博常在易宝厅里的所作所为,那纸张上写的什么不用猜都能知道,定是贪污罪证。 谁塞进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若是被禁军搜查出来 ,那磨刀霍霍的皇帝就找到了出刀的理由 。 谁也不敢保证那纸上写的是谭继坤一个人的罪证 ,还是把所有人都牵连了进去。 作为刑部左侍郎这样的当朝大员,江文庭并未把季博常看的太重。 黄口小儿罢了。 但今天,他却是感受到了这黄口小儿的可怕。 无论是借势的手段还是趁火打劫的时机,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是威胁你,但我只要钱。 给钱我就走 ,不给,那我就要栽赃陷害了。 问题是,即便他是明目张胆的当众栽赃,但你却连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 禁军是假的吗? 双相加持是假的吗? 黑龙甲是不存在的吗? 皇帝的刀不够利吗? 所有因素相加,这等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变成了正义凛然的理所应当。 种种手段和对局势的判断,如果再有人和江文庭说季博常就是个黄口小儿不足为虑。 江文庭会一炮干翻对方的逼嘴,并大骂一句:滚你娘的逼去吧。 在双方友好的交谈下,在江文庭和官缉司司首笑脸相送下,季博常带着张栋和禁军满意的走出谭继坤的府邸 。 在季博常离去后,江文庭连忙取出季宝盖塞进花瓶里的纸张打开翻看。 却发现纸张上写的,全是抄录的大雍律典 。 江文庭会因此暴怒,记恨季博常戏耍自己吗? 不会。 因为他从这叠纸张上看出了季博常的用意 。 留有余地。 不然这份纸张上写的就不是大雍律典 ,而被塞进的也不是谭继坤府邸的花瓶,而是皇帝的桌案。 我留了余地,你们就要给我方便。 不然,鱼死网破我亦奉陪 。 轻轻放下手里的纸张,江文庭微微一叹。 “好可怕的心智,好可怕的算计,大雍,怕是要再出一个张白衣了。” 喃喃过后对着身后开口吩咐道 。 “命人将银子送到季府,不可有丝毫耽搁。” 从谭继坤府里出来之后,右相老门房看着季博常微微一笑,随后施了一礼 。 “季公子对帝都知之甚详,也不必老朽再为公子带路了,既如此,老朽这便回返相府复命了。” 季博常闻言赶紧回礼。 “今日多亏前辈引路,晚辈这就派人送前辈回去。” 老门房摆摆手:“不用,来时老爷为我备了马车。” 说完,笑呵呵的转身离去。 他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 ,更多的都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但这就足够了。 就如那左相府前来报信的小厮,他说完就走了,但他出现的目的被所有人看在眼底。 站台,有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神,一句淡淡的话语就够了。 官场不是泼妇骂街 ,更不是泼皮打架 。 似是而非才是官场真正的潜规则。 送走了张栋,季博常带人直奔下一家。 而这次被季博常选中的有缘人,是礼部员外郎周开作。 这狗日的昨晚态度最好,但也最是圆滑龌龊,就是他提议让季博常把东西留在天宝阁,等到下次他们带钱了再卖。 而他也是第一个表示会把钱送去季府的,不用想都知道,所有人都没去送钱,这狗日的一定功不可没。 本想拿来祭旗的谭继坤嘎巴了,那你他妈就顶上吧,还是相同的理由。 这狗日的没啥后台。 还没到周开作家门口,便见周开作正在大门口满头大汗的指挥下人往马车上搬银子。 一看到季博常,周开作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行礼 。 “哎呀季大人恕罪,下官昨晚回来便开始筹集银钱给您送去,但下官官微言轻,在这帝都内又无甚好友可以挪借,这不,经过一整天筹借变卖,终于凑齐了银子打算给您送去呢。” 看着一脸“真诚”的周开作,季博常也是微微一笑。 这狗日的当真圆滑到了极点,昨夜听闻老爹再次入狱他便反悔了,如今得知帝都府尹的事又变了主意。 就连这满头大汗搬运银子的一幕,也是刻意弄出来给自己看的。 这样的狗东西不狠狠干他一家伙 ,自己又怎么能在皇帝那获得先进劳动者称号呢。 第25章 官场惯例,他懂 季博常笑了,周开作也跟着笑了。 可笑着笑着,周开作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见那跟在季博常身边,名叫季宝盖的下人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然后在禁军的帮助下,将那叠纸张放在了自己府门口的抱鼓石之下。 “季大人...这是...” 季博常笑着拍了拍周开作的肩膀淡淡说了一句。 “我和周大人一见如故,既然来了,那就到周大人府上讨杯茶喝。” 说着,迈步向前朝着周府之内走去。 走到大门口石梯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一旁的周开作笑道 。 “周大人果然有品味,就连这门梯都是雕琢的如此平整光滑,当真让人羡慕啊。” 周开作只得在一旁笑着点头,他实在拿捏不准季博常到底要干什么。 言罢,季博常踏过五阶石梯后,走进了周开作的府邸。 一进周开作的府邸,季博常又笑了。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南境花草北境怪石应有尽有,若非知道这只是五品礼部员外郎的家,季博常都以为自己来到的是皇家园林。 奢华的让季博常十分嫌弃便宜老爹,同为贪官,你看看人家这生活质量。 尤其府内的侍女下人更是季府的数倍之多。 而这周开作府邸的面积 ,也早就超出了五品官应有的权限。 “周大人当真好雅兴,此等宅院让人心旷神怡,和周大人的宅院相比,我季府真的和乡野村户无甚区别了。” 说完,接着迈步向前来到了周府大堂。 名人字画,玉器花瓶 ,就连桌椅都是上等梨花木打造。 看着眼前这奢华的有些过分的大堂装饰,季博常由衷的对跟在身侧的周开作说了一句。 “当真是....家徒四壁啊。” “周大人之清廉当为我大雍之首!” 周开作闻言讪讪一笑 ,但这家伙乃是官场老油条,哪怕刚刚和季博常说自己变卖家产才凑齐了银子。 哪怕现在被季博常当场戳破依旧面不改色,因为他知道了季博常走进自己府邸的用意了。 当你的上司对你的某样东西赞不绝口时 ,你该怎么做? 当然是双手奉上 ,并且还要说的像上司不接受你的馈赠 ,就是不拿你当自己人一样。 对于这一点,周开作门清得很。 而且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心里已是再无忐忑。 按照官场惯例,没有直接翻脸反而进了你的家门,最后再说一堆如何为难的话之后。 那就到了自己要感谢的时候,拿什么感谢? 当然是银子 。 给了银子 ,那自己就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帝都府尹。 官场惯例。 “季大人,此乃春日雏菊图,出自前朝大家之手,下官也是偶然机会所得,但奈何才疏学浅辱没了这幅名画 ,季大人人中龙凤,此画只有在大人的手里才算真正体现它的价值。” 说着 ,直接将季博常盯着看的那幅画取下装进了画匣之内。 季博常没说话,依旧背着双手在大堂里踱了几步,视线看向了一套精美的玉器茶具。 “此乃南境翠玉雕琢,用此茶盏饮茶别有一番滋味 。” 周开作一边介绍,一边将翠玉茶具装盒递给了一旁的季宝盖。 不言而喻,这也是给季博常的 。 季博常微微点头,视线看向了一幅字。 “此乃太祖时期名家之作,后流入鬼市被下官无意所得。” 摘下,装盒,递给季宝盖。 “此乃西域一小国王庭之物,以足金经巧匠打造的西域灵畜孔雀,其上宝石也是出自西域。” 装盒,递给季宝盖。 “此物出自东海,据说是由二八年华少女潜入海底用唇取出,所以也叫海女珠,冬暖夏凉亦有安神之效。” 取下,装盒,递给季宝盖。 “此乃....” 这个过程中,季博常一字未发,只是背负双手站在那,视线看向哪里周开作便将哪里的宝物取下装盒递给季宝盖。 季宝盖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周开作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因为自己这大堂里的宝物已去八成,可季博常还在那里看看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尽管周开作暗骂季博常贪得无厌,尽管他现在已是肉疼不已。 但季博常拿得越多自己就越安全。 所以当原本奢华好似宝库一般的大堂,空荡荡只剩下木架之后,季博常笑了。 周开作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也笑了。 一天云彩散,接下来就是大晴天。 而按照官场惯例,收了东西之后季博常一定会对自己说上点什么 。 按照官场惯例,说出的话无非就是你很不错,以后多走动之类的,或者还会对自己透露点秘密什么的。 官场惯例而已。 果不其然 ,在挥手让抱着一大堆宝贝的季宝盖离开之后,季博常缓缓开口了。 这一切都不出周开作的意料,还是那句话。 官场惯例,他懂。 所以在他洗耳恭听带着如释重负笑容的时候 ,季博常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 “按照大雍律,五品官员门梯不得超过三阶,高不过半尺,若违,按欺君之罪论处。” “按大雍律,五品官员宅院不得超过两进二十一房 ,若违,按欺君之罪论处。” 啊? 周开作的笑容顿在了脸上,愣在原地不解的看向季博常。 官场的惯例他懂,但季博常的话他没懂。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按照官场惯例 ,季博常现在说的不应该是咱俩一见如故,然后向自己透露点小秘密吗? 可就在季博常音落,禁军粗暴的将他拿下的那一刻,他方才明白。 自己没听错,是季博常不按官场惯例办事。 拿了好处就翻脸,而且扣的还是一个欺君的大罪。 就在他想大呼冤枉的时候,那个叫季宝盖的下人回来了,照着自己的嘴就是三连击。 而他也是幸福的晕了过去。 欺君罔上这是天大的罪名,是要抄家灭九族的。 抄家这事不归季博常管,他要做的就是找出一个倒霉蛋被抄家就好了。 “宝盖,找人把这份东西给周开作工部侍郎的舅舅送过去,告诉他,事关重大,剩下的一半让他派人到季府来取。” 说完,转身朝周府之外大步而去。 “少爷,下一家去哪?” “回家。” “回家?” “鸡杀完了,猴子也该来送钱了。” 第26章 茶盏掉地上了 黑龙甲的速度比季博长想的还要快。 自己前脚刚走,黑龙甲后脚就到了周开作的府邸。 这是巧合吗? 季博常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在快速思考着 。 自己被皇帝当成了杀人的刀。 从帝都府尹开始,自己就已经和黑龙甲有了撇不清的关系,哪怕自己现在根本就没见过黑龙甲的人。 这黑龙甲的职责 ,和前世古代的锦衣卫极为相像,只不过现在的黑龙甲被束缚住了手脚。 而自己,则是成了为黑龙甲的刀尖。 刺破朝臣防御的刀尖。 没人想被人利用,季博常更不想,但他却没有拒绝和摆脱的能力。 皇帝要的就是自己和皇室深度捆绑,将这死水一般的朝堂搅动而起。 只有如此,皇帝才能趁势而起,将局势慢慢逆转。 不照做,自己便宜爹会死 ,自己也会死。 所以自己只能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做,但又绝不能完全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做。 如果那样 ,自己一样会死,只不过是死在群臣的手里而已。 所以他给皇帝找出了一个抄家的倒霉蛋,但用的却是朝臣逾越规矩的罪名,而并非贪污株连。 这一做法,和留给江文庭那叠写满雍律的纸张用意相同。 因为从头到尾,季博常的诉求都只是活着,而不是为了谁去卖命。 他现在深刻理解了那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含义。 小的时候他不理解城门失火,和池鱼有个鸡毛的关系,但长大后他才明白。 城门失火就得打水去救吧,井水打的太慢,取水池塘最是方便。 鱼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于救火,而现在的季博常就是池塘里的鱼,一个不小心就会在双方角力的过程中被牺牲掉。 让一个现代的灵魂誓死效忠封建皇朝的帝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季博常宁愿做一个和群臣称兄道弟的赃官 。 可问题是不行。 帝都很大,但这是针对普通百姓而言的 ,对官员们来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传进他们的耳朵。 帝都府尹全家被嘎,这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危机,随后谭继坤自缢。 右相门房亲至,左相小厮拜访,再加左奉节的消息也是在这个时候到了。 而与此同时,周开作被扣上欺君的帽子正在被抄家。 那些欠账之人立刻就坐不住了,连夜派人向季府送银子。 但银子送到却傻眼了,因为季豕翻了翻手里的欠条告诉他们。 “不够。” 什么不够,是银子不够,还是季博常扣的欺君之罪的帽子要杀的人不够? 这个只能靠他们自己去理解。 随后 ,一夜间,季府之内收到的银票装满了一个大木箱。 天刚亮的时候,工部侍郎神色匆匆而来,接待他的依旧是老农一样的门房季豕。 “侍郎大人,这是我家少爷在周开作府里找到的,特地令老奴亲手交到您手上。” 工部侍郎沈又瑜伸手接过,随后脸色复杂的对季豕说道。 “告诉季大人,这份情,我沈又瑜领了。” 说完,转头快速离去。 昨晚让人送去的,还有他现在来拿走的,都是季零尘手里握着他贪污的证据。 把这足以让他下狱被斩的证据给他,自然是季博常刻意而为之。 想活着,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不是嘛。 御书房。 老太监刘崇禄弯腰禀报:“今早下朝后,右相收到了季博常送去的一百万两银票。” “左相也同样收到了一百万两银票。”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雍盛帝的脸色接着说道。 “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到户部和吏部去的。” 雍盛帝闻言淡淡的说了一句:“朕的臣子还真是富有,一群五品官,居然一夜便能拿出两百万两银子。” 话语虽淡,却满含杀机,这话一出口御书房内的温度都是瞬间变得冰冷。 “得银送与户部结交右相,再送与左相得到赏识,唯有朕这个皇帝被其视若不见,你说,朕该怎么封赏这季博常呢?” 常年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刘崇禄知道,这是陛下暴怒的前兆。 微微一顿之后,刘崇禄小心翼翼的再度开口。 “早间季博常去了天牢探望其父 。” 雍盛帝闻言端起茶盏淡淡的说了一句。 “季零尘教子有方,生了个忠君爱国的好儿子,就赏季零尘日食一餐,无有肉糜吧。” 这话让老太监的肩膀都是微微一抖,虽然季零尘不会被当成真正的犯人对待,但每日吃食也只有两餐普通饭菜。 如今沾了他儿子的光,皇帝一“高兴”改成了日食一餐,本就没有油水的饭食再加个无有肉糜,那就剩下一碗稀饭了。 “但那季博常临走之前,给了天牢御守一卷银票。” 嘭! 雍盛帝将茶盏重重顿在桌案之上:“好啊,这季博常还当真是八面玲珑,居然连朕的天牢御守都没忘记,当真是忠君爱国的典范 。” “教导出如此典范好儿郎季零尘功不可没,赏其三日一餐白食养身吧。” 老太监的肩膀再次一抖。 所谓白食就是米汤,这是给卧床无法进食的重病之人准备的吃食。 好家伙 ,一天一碗稀饭都没了 ,变成了三天一碗米汤。 这是要死人的呀 。 “但天牢御守不敢收,随即交由老奴献给陛下。” 嘭! 刚刚被端起的茶盏再次重重顿在桌案之上。 “居然拿出的钱多到天牢御守都不敢收的地步,这季博常当真是财大气粗的很呢,既然他如此挂念自己的父亲,朕又岂能驳了他的这一番孝心呢。” “古人云欲成大事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给季零尘戴上重锁吧,为其子树立榜样之用。” 老太监直呼好家伙。 三天就给喝一顿米汤,然后还要戴上数十斤重的脚镣夹板,陛下是真的怒了。 说完,雍盛帝再次拿起茶盏淡淡开口问道。 “那季博常到底给了多少钱,能让天牢御守吓得惊动了你。” 雍盛帝只是随口一问,在他的概念里,哪怕那是天牢御守也是个牢头,就算再大方又能给多少钱呢 ? 还能给一百万两不成? 一千两银子已经到头了,就算自己现在再缺钱也看不上那千百两银子。 可在听到老太监刘崇禄说出金额后,哗啦一声,手里的茶盏没拿稳掉落在地。 可雍盛帝根本就没去看落地的茶盏,而是猛然转头看向刘崇禄。 “多少?” “两百八十万两。” 第27章 给了皇帝一耳光 两百八十万两银票,厚厚的一大摞。 这钱天牢御守确实不敢拿,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给他的 。 而是经由他的手给雍盛帝的。 看着眼前桌案上一大摞银票,雍盛帝的脸色接连变换,最后微微闭目后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刘崇禄知道,圣上这笑意绝非欣慰之笑,而是怒极而笑。 所有人皆知陛下被束缚住了手脚,想对朝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却掣肘繁多。 可唯有刘崇禄知晓,看似陛下处处受制,但从陛下往上数三代帝王加在一起杀的人,都没有陛下一个人多。 而每次陛下要杀人的时候,嘴角都会出现这样一丝看似寻常的笑意。 “看来朕还是小看了大雍臣子,本以为一群五品以下官员一夜间拿出两百万两已是极限,可这季博常却用这样的方式狠狠甩了朕一耳光。” “他是要用这样方式告诉朕,你不了解你的大雍,你更不了解你的臣子。” 说着,雍盛帝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之上,震得桌案上的奏折哗啦一声掉落在地。 “好啊,好啊!” 刘崇禄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眼里也是出现了浓浓的疑惑之色。 他实在不明白那季博常为何要触怒陛下,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将银票送来。 若是他以雍律使的身份进宫面圣,当面将银票献上 ,那他一定会得到陛下的大力褒奖,也会得到陛下重用。 但他没有,却是用了这样狠狠甩皇帝一耳光的方式送来的。 仿佛知道刘崇禄心中所想,雍盛帝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再度开口。 “他是想告诉朕,他会为朕做事 ,但却会用自己的方式 。” 说到这嘴角的那丝笑意再次出现。 “也是在提醒朕,他不止是一把杀人的刀,更是一根划船的桨,推动我大雍逆水行舟的那根船桨。” “好,既然你在跟朕强调你存在的价值 ,但这从五品官以下讹诈四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本事还不够。” 说着看向刘崇禄。 “拟旨,调集夔牛卫第一小队三百人听命于季博常,明日出帝都清查运河溃堤之事。” “另 ,季博常身为户部外事郎 ,负责安置城外流民事宜,若违 ,诛九族。” 看着领命离去的刘崇禄,雍盛帝再次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 “若你真能推动朕的大雍逆流而上,那朕将你变成第二个申逐鹿又何妨?” 忠臣傲骨,这是前世名言。 但凡青史留名之人,皆是身怀傲骨之人。 傲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当堂质问斥责圣人,与维诺谄媚之臣截然不同。 季博常不想青史留名,更不愿去做那铁骨铮铮的质问斥责皇帝之臣。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皇帝知道,自己绝不是怕死只会按旨行事,随时都可以抛弃的傀儡 。 我有脾气,我有性格,我有傲骨 。 尽管他比谁都怕死,但怕死不能显露出来,那样就会被人拿捏住你的死穴。 你用我爹用我的命控制我做你手里的刀 ,可以,忠君爱国嘛。 但你不能把我当成替死的锅,横竖都是死,我会在死前反噬你的。 嚣张吗 ? 作死吗? 不 ,这是在保命。 而季博常也算准了,雍盛帝一定不会因此恼怒降罪,因为他找不到可以替代自己的人。 圣旨下达的那一刻 ,季博常心里也是安稳了许多 ,因为从这一刻起,自己将真正得到皇帝的庇佑。 之前圣旨虽有,但他身边没有一兵一卒,更没有实权。 因为皇帝一开始的意思,只是将自己父子当做棋子和朝臣互咬,他借此机会大杀特杀,而自己父子也会在最后时刻被处死。 狗日的封建皇朝,就是这么阴险。 同时季博常也更是清楚,左相之所以让自己经常进出府邸,无非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条鲶鱼。 一条能够帮他清除鱼池里垃圾的鲶鱼,正是明白这一点,他的下手对象只涉及五品官以下。 五品官员以上,他不会动,左相也不允许他动。 也正是因为他的识相,左相才会任由他借势,更会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人才多不胜数,但识相又知进退的,不多。 右相张白衣一心为政为国,但季博常却看不透这位右相大人。 他是贫民出身历经三帝,皇位更替他却仍稳坐右相之位。 要知道他没有左相那样的世家背景,更没有门阀作为背后底蕴,但却依然稳如泰山。 而季博常更是发现,右相一心为政为国,但却不是雍盛帝的拥趸。 他为的是大雍,而不是某位帝王 。 夔牛卫乃是皇家禁军,皇家禁军调拨季博常麾下,辅佐他清查运河溃堤之事,这又在帝都之内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季博常太异类了。 左相和右相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撇开认知和党派不论 ,单单屁股下的椅子就不允许他们和睦共处。 但季博常却是双相门客。 皇帝和双相朝臣的关系有目共睹,但他不但成了双相门客,如今更是和皇帝的关系异常“亲近”。 黑龙甲和禁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能看懂的人不多 ,但看懂的不会说。 看不懂的则分成两种 ,一种要尽力交好。 别看他爹下了天牢,别看他头顶上有着四五道限期一月若违诛九族的圣旨。 但真正要死的人不是这样的。 你看哪个要死的人能接连得到赐封圣旨,能自由出入双相府邸,能搭上黑龙甲和让禁军听他调遣的。 这是鞭策,这是重用腾飞的前兆 。 但还有一种则是愤怒 ,嫉妒和发自骨子的恨,就如现在的五皇子。 自己的布局被顷刻间毁灭,全拜这不学无术的季博常所赐。 而这季博常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成了帝都首屈一指的红人,这让五皇子顿感如鲠在喉。 看着床榻上被断了右腕 ,趴在自己怀里委屈痛哭的林婉清,五皇子的恨意更是如惊涛骇浪般而起。 “殿下 ,婉儿痛。” 林婉清将自己纱布缠绕的右腕举起,双目含泪的对着五皇子说道。 看着梨花带雨从楚楚可怜的林婉清,五皇子轻轻拍了拍她裸露在外的香肩。 “放心,这次那季博常必死无疑!” 第28章 还我大雍朗朗乾坤 看着离去的五皇子,林婉清伸手拉过被子挡住胸前裸露雪白。 轻轻抚摸了一下断腕处的纱布,眼内闪过一抹怨毒。 “季博常,我要将你一寸一寸的剁碎拿去喂狗,以解我心头之恨。” 她家之所以抛弃季府,是因为她想做皇妃,做贵妃,甚至是皇后。 这些是季博常给不了的,而现在大雍未立太子,身为皇子之一的五皇子自然有着机会。 所以在五皇子抛来橄榄枝的那一刻,林家父女欣然接受,但季家,必须死。 因为季家的存在就是她林婉清的污点 ,每每想起自己之前对那痴傻一般的季博常柔情似水,叫着他季郎的时候,林婉晴就觉得恶心。 哪怕她林家现在的一切都是仰仗季府得到的,但她就是想让季博常全家死绝。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已是丧家之犬的季博常竟然没死,反而搭上了双相斩杀石跃径,更是斩下自己一只手掌。 如今更是名满帝都,但她对季博常的恨更加入骨,也认为季博常必死无疑。 因为她现在的靠山是堂堂五皇子,将来有机会登上大位之人 。 而且五皇子刚刚在床榻之上已经答应过她,只要季博常一死,便会设法让其父林向东成为刑部侍郎。 没有征召,皇子是不能早朝的。 但五皇子却是龙行虎步一般的来了,因为胸有成竹在今日早朝上,让那季家鸡犬不留。 那该死的纨绔竟然不知死活的去天宝阁讹诈官员,讹诈之后又带人上门强行逼债。 难道他不知道那天宝阁的真正主人是谁吗? 讹诈那般多官员,定然会激怒朝臣,只要自己在朝堂之上向父皇禀报,那些朝臣定然会起身附和 。 群臣合奏,季博常必死无疑。 尤其是刑部左侍郎江文庭,据说季博常竟然在谭继坤府邸讹诈了他大笔银钱。 还有工部侍郎刘元山,那被季博常扣上欺君之罪被抄家灭门的周开作乃是他的外甥。 还有礼部侍郎赵集,谭继坤是他的妻弟 。 以及吏部侍郎左奉节,听闻季博常在天宝阁讹诈官员的时候,左奉节就在三楼雅间之内。 四部侍郎被那季博常同时得罪,只要自己振臂一呼必将同时响应。 此举不但可以处死季博常,更能让四部侍郎和被讹诈的众官员欠自己一个人情。 如此,自己在朝堂之内将再不是孤立无援,争夺大位也是指日可待。 最重要的是,他得知季博常收到的银钱足有四百余万两 ,可他只是上交二百万两给了户部和吏部 。 在父皇磨刀霍霍之时,此子竟然私吞如此巨款,父皇必然震怒不已。 而自己此时将季博常的种种罪行公诸于世,不但能交好朝臣,更能博得父皇好感。 一箭三雕也。 所以他来了,带着胸有成竹大步流星而来。 今日早朝的内容以科举为主,大雍科举五年一次。 尤其现在的雍盛帝对此次的科举极为重视,早朝议论的便是如何铲除科举弊端,发掘出真正的人才。 圣意已决,群臣要做的自然是纷纷献策如何让科举更为公正。 但嘴上这样说,实际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商议之后的结果依然是由左相操持,吏部,兵部和太学院辅佐,但和以往不同的是,此次维持科举秩序的,加入了黑龙甲的人。 右相张白衣,左相申逐鹿,太学院首同为判卷审核官首位 。 事情定下后,早朝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可就在这时刘崇禄来报,五皇子正在殿外等候。 有重要的事情面圣上奏。 听到这个消息的雍盛帝微微一愣,自己的种自己最清楚,他实在想不到五皇子这个草包一样的儿子,有什么事需要跑到朝堂上来禀报。 但秉着万一草包开窍给自己惊喜的原则,他还是让五皇子上殿了。 看着大步而来,面带成竹之色的五皇子,左相和右相同时挑了挑眉。 身为臣子你可以不了解民间疾苦 ,但一定要了解皇帝的每一个儿子。 谁雄才大略,谁隐忍不发,谁心怀天下,谁是标准草包。 而这五皇子,就是朝臣们公认的标准大草包,而且还是整天上蹿下跳的那种草包中的草包。 要不是皇帝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草包的可怜,估计他的皇子之位都会被剥夺了。 左奉节眉头微微一皱,因为这五皇子进入大殿之后竟然给自己打了一个安心的眼色。 随后又对刑部侍郎江文庭微微点了点头,再加上那胸有成竹的表情,这让左奉节的眉头皱的更紧。 这草包不会是....要拉自己下水吧? “儿臣拜见父皇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盛帝对行礼的儿子挥挥手:“起来吧 ,有何事上奏?” 雍盛帝也很好奇,这老五脸上的自信是哪来的,所以他还真的期待五皇子能给自己点惊喜。 “父皇,儿臣要弹劾一人贪赃枉法,欺君罔上!” 这话一出,所有朝臣都是一惊,皇子当朝上奏有人贪赃枉法这事从未出现过,尤其是现在皇帝磨刀霍霍的时候 。 就连左相和右相都是好奇的看向五皇子,雍盛帝闻言嘴角微微一勾,看来老五确实长进了。 知道朕现在想要什么,身为皇子当朝检举,若是证据确凿那将比季博常的方法还要痛快。 就算没有证据也无妨,皇子弹劾震慑一下朝臣也是好的。 想到这,雍盛帝的语气都是和蔼了一些。 “何人贪赃枉法欺君罔上?” 五皇子闻言当即开口大声回道。 “禀父皇 ,儿臣要弹劾的是雍律使季博常。” “那季博常仗着父皇钦封雍律使之名,在天宝阁讹诈官员四百余万两白银,更是带人上门强行催债,逼迫礼部员外郎谭继坤上吊身亡,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周开作下狱抄家。” “而此子更是拿着讹诈来的银钱,以捐赠之名送往吏部和户部各一百万两 ,实则其从中获利两百余万两。” “儿臣请旨父皇将季博常下狱严刑拷打 ,因为儿臣怀疑季博常从中获利的两百多万两银子已经转移给了合谋之人,望父皇将其拿下治罪下狱,还我大雍官场朗朗乾坤。” 五皇子说的慷慨激昂,语气抑扬顿挫极有韵律。 但他未发现的是,在他开口的那一刻雍盛帝的脸就黑了。 而左相则是直接闭上了双眼养神 ,嘴角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右相则是看了皇帝一眼,随后闭目微微一叹 。 “陛下...不该对他抱有幻想的。” 第29章 左相的建议 整个大殿静的针落可闻,所有朝臣的脸色极为精彩,但却同时默默低头。 草包是何物,在之前并没有明确的指向。 但今天五皇子殿下却把草包这两字具象化了。 就算脑子里装的全是13,也能看出现在的季博常所作所为都是被默许的。 被双相默许,被朝臣默许,甚至是被皇帝默许。 没有左相默许 ,季博常能顺利的在天宝阁讹诈一大批官员吗? 可这却被五皇子认为季博常触了左相逆鳞 。 正是有左相默许,左奉节才默认季博常在天宝阁内的骚操作。 可依然被五皇子认为,左奉节想要置季博常于死地。 工部侍郎刘元山,周开作是他的外甥不假,但他刚刚从季府拿回自己这些年贪赃的罪证,承了季博常的人情。 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自己作死的外甥,去和季博常这个危险人物交恶呢。 刑部侍郎江文庭,确实被季博常敲诈了 ,但季博常的善意他完美接收 ,非但不恼季博常,反倒明白了季博常的用意 。 彼此留有余地 ,变相的战略合作伙伴。 以皇帝现在的心思,没有季博常还会出现刘博常宋博常,有如此知晓分寸的季博常在 ,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才不会去弹劾季博常,甚至会力保。 礼部侍郎赵集就更不会了,能官至侍郎位的哪有傻逼啊。 谭继坤死了,且不提是否和季博常有关,就算有关他也不会去追究,因为季博常留在谭继坤府邸的纸张不止给江文庭看的,其中也包括他。 若是季博常咬住不放,非要搜查谭继坤的府邸,他这个姐夫一定会被牵连进去。 季博常留了情面,自己要接着。 这就是官场。 而那些被季博常讹诈的官员更是一个都不会站出来,一个是左奉节已经把左相的意思告诉他们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私底下聊聊也就罢了,哪怕被传的满天飞都不怕。 但要真被摆在明面上,摆在皇帝面前,他们绝对会告诉你。 没有的事。 不然以大雍官员俸禄,一群五品以下官员一夜内轻松筹集四百多万两银子,这不是把脑袋往皇帝屠刀底下塞吗? 狗日的傻屌才会承认呢。 最重要的是这草包皇子真的草包到了极致,季博常给周开作定下的罪名是逾越律法,欺君罔上,这等维护大雍律法之举竟被他说成莫须有的罪名。 这不是打你爹的脸嘛,那雍律使可是你爹钦封用来肃清官场风纪的啊。 而这五皇子最后一句话的杀伤力,直接让雍盛帝破了防 。 他说,季博常讹诈了四百多万两,只献给户部和礼部各一百万两 ,剩下的银子被他转移了。 而且是转移给了他的同伙,还要把季博常的同伙抓起来下狱问斩。 尼玛,季博常的银子给了朕,你是要把朕拿去下狱问斩吗? 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草包!!!! 草包就算了,就算朕的大雍再如何风雨飘摇,养你这一个草包还是喂的起的。 可关键这个草包还他妈的上蹿下跳,做着和他能力极不相符的春秋大梦。 对于大殿之内的气氛,五皇子表示很满意。 定是自己这番振聋发馈之言,让群臣 ,让父皇对本皇子刮目相看,脸上的自得更浓一分。 “五皇子殿下 ,弹劾雍律使季博常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说话的是张白衣,只要五皇子能抬头看看他爹的脸色 ,自然能明白张白衣这是在救他。 可他没有,反而回身一指左奉节。 “左大人当晚就在天宝阁 ,可为人证。” 五皇子说完,对左奉节再次送去了安心,一切有我在的眼神。 “左爱卿 ,可有此事?” 左奉节闻言出列弯腰施礼,五皇子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兴奋的红晕,只要吏部侍郎左奉节开口,季博常必死无疑。 可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左奉节的回答在他耳畔如炸雷般响起 。 “回陛下,臣当晚身体不适,早早便睡了,并未去过天宝阁,也未曾见到季博常雍律使。” 五皇子的脸色顿时一变,指着左奉节大声问道 。 “左大人,那晚你明明就在天宝阁目睹季博常讹诈众臣...”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个让左奉节安心的眼神一切有他在的眼神还没送出去,就被左奉节打断回道。 “那晚臣并未去过,应是五皇子殿下记错了。” 说完,直接回了左相身后站定,闭目不言。 “不可能...你,江大人,那季博常滥用职权敲诈你大笔银子....” 见左奉节闭目不言,五皇子将手指向刑部侍郎江文庭。 “回五皇子殿下,臣乃大雍刑部侍郎 ,陛下钦点的刑部侍郎,执掌大雍律法秉持公正,实在想不出谁有胆量胆敢敲诈于我。” 说完呵呵一笑。 “坊间传闻,取信不得,我这刑部侍郎失威事小,有辱大雍国威事大啊。” “刘大人,那周开作被季博常诬陷抄家处斩,你....” 工部侍郎刘元山闻言看都没看五皇子一眼,而是对着雍盛帝跪拜言道。 “周开作身负圣恩却枉顾律法,犯下欺君之罪乃是咎由自取,莫说是臣之外甥 ,就是臣之子嗣也定要将其交官处斩,以正视听。” 五皇子傻了,彻底傻了 。 他搞不明白,这些人明明被季博常迫害,为何此刻却帮着拿季博常说话。 为何不迎合自己,让父皇将其满门抄斩,为何啊? 就在他伸手想要指向礼部侍郎赵集的时候 ,雍盛帝暴怒之音陡然响起。 “够了!” “身为皇子却宛如泼皮赖账般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来人,带下去禁足一月,由太学教习每日前去授课,若一月后再不悔改,逐出帝都前往西南镇边。” 听闻皇帝所言,右相再次微微一叹 。 陛下还是留了情面,将这污蔑之罪说成了胡言乱语,只是禁足一月。 唉,看来当年五皇子生母为陛下而死,到底还是被陛下挂记在心了。 五皇子还在挣扎:“父皇..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那季博常罪该万死...” 五皇子被带离大殿之后,闭目的申逐鹿上前一步施礼道。 “陛下,五皇子殿下生性纯良并无恶习,今日此言,也是心系朝堂,为陛下分忧的一片孝心。” 申逐鹿这话一出,张白衣的双眼微微一眯。 同朝为官数十载,他太明白申逐鹿是什么样的人了,五皇子什么德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但他却在此刻夸奖五皇子,这绝不正常。 然而下一刻,申逐鹿的话便验证了张白衣的猜测。 “季博常年少有为,五皇子误解季博常也是因不甚了解所致,所以臣以为,让季博常代替太学院教习开导五皇子,或许会有奇效。” 第30章 是养鱼的人 早朝结束时,一道消息再度传遍整个帝都。 当红炸子鸡季博常,成为了训导五皇子的教习,为期一个月。 皇子教习啊,那是有可能成为第帝师的存在。 一旦成为帝师,那身份地位将高的让人仰望啊。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季博常正趴在大浴盆里,任由织夏和春草四只柔软的小手为自己搓澡。 两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合力将季博常翻了面 ,然后被摆成了人没死鸟朝上的姿势,继续搓洗。 季博常是有羞耻心的,奈何这种感觉....真他娘的不错。 他也懂分享,想让春草活织夏和他一起洗,但两个姑娘却坚决的对着他摇头。 我们是少爷的侍女,不能逾越的。 好吧,少爷坚挺的支持你们的信仰 ,绝不动摇。 “少爷,刘元山命人送来一封信。” 接过宝盖递过来的信,季博常坚挺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滚。” 少爷的身体春草和织夏看得,狗日宝盖不行。 打开信件,里面简单的叙述了今早朝堂之事,这是刘元山对自己的回馈。 随手把信件扔到浴盆里浸湿,季博常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低声喃喃。 “左相大人,感谢您的投桃报李,那我便再让您借我的刀尖一用。” 随后嘴角微微上扬:“林婉清这个小绿茶 ,老子这段时间忙的没时间搭理你,没想到你又蹦出来了,既然如此,那就顺手把你,和你那个烂爹一起收了吧。” “省得看着膈应人。” 被洗的干干净净换好衣服后,季博常来到了季府的大堂之内,这里,有个家伙一直在等自己。 太霆,夔牛卫偏将。 夔牛卫隶属禁军之列 ,但又有所不同。 因为这夔牛卫既非近卫又非宫卫,而是战卫,简单点说 ,就是皇帝御驾亲征之时才能派上用场的兵种。 这就导致夔牛卫的处境很是尴尬,纵观大雍立国三百二十六年,皇帝御驾亲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所以在禁军之内,夔牛卫还有另外一个称呼,白食军。 光吃饭不干活 ,巡城禁军还要巡逻帝都维持治安,可这夔牛卫却是每日干闲着。 夔牛卫也很是无辜 ,那皇帝不打仗我们有啥办法? 所以这夔牛卫的数量是一再削减,从原来的一万之数变成了现在的三百人。 而其俸禄和装备,也是禁军之列里最差的。 无他,你们反正也是吃闲饭的,给你好装备有啥用。 砍苍蝇啊? 夔牛卫虽为地位尴尬异常,但选拔的过程为极为严苛,比之一般禁军都要严格数倍之多。 这就导致了另外一个现象出现了 ,但凡能加入其他序列的,绝不进入夔牛卫。 这也是夔牛卫人数一再减少的原因之一 。 太霆很符合季博常对武将的印象。 高大魁梧 ,面容刚毅,一身铁甲的腰间挂着带鞘长刀。 他早就到了,但季博常却把他晾在这一个时辰之久去洗澡了 。 皇帝一道圣旨把太霆派到自己身边来,辅助自己清查运河溃堤之事,但季博常明白。 辅助有之,监视更多。 “太霆将军久等了,请坐。” 季博常没有表现的太客气,因为这太霆就是皇帝派来保护自己的,哪怕自己表现的再无礼他也依旧会保护自己。 这和自己的态度无关,他是在完成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 “末将太霆 ,奉旨听候季大人吩咐。” 季博常点头 :“今日无事 ,明日将军随我出城。” 季博常说的简单,太霆的回答更直接 ,抱拳后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转身离去的太霆 ,季博常吧唧了一下嘴。 “这家伙跟我年纪差不多,却已经做到了夔牛卫偏将,武功应该很厉害,要不要跟他学两招用来防身呢?” 这没有网络的古代让季博常有着很深的不安全感,自己在曾国藩大老爷那学的是官场上的软刀子。 但真实世界的硬刀子,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学上个一招半式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吸星大法啥滴,要是能搞到吸星大法咔咔一吸,自己不就成了无敌高手了嘛。 到时候不但能用来防身,这大好山河自己也尽可去得。 但可惜,自己前身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叫过季宝盖,出了季府直奔左相府邸而去。 运河溃堤百姓遭灾,如今聚集城外已成隐患,大雍每年都会拨下大量银钱修筑河堤。 但水患年年有,越修溃堤的次数越多,要说这里没有猫腻鬼都不信,而且一定牵连甚广。 自己一个小白人,对这事一无所知的就跑出去清查,就算有夔牛卫护着都有可能死在城外。 所以他必须要去找申逐鹿,一为取经二为借势。 来到左相府邸的时候,左相正在后花园的小湖边喂鱼。 季博常在这位左相面前总有种后背发寒的感觉,这一点,和张白衣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接到圣旨了?”左相问。 “是。”季博常躬身回道 。 “可是不解?” 对于这句话,季博常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吃不准申逐鹿为何要让自己去训导狗日的五皇子。 但申逐鹿却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将手里的鱼食丢进小湖中。 看着那些肥鱼争相抢夺鱼食,申逐鹿淡淡开口。 “我无甚喜好,独喜养鱼。” 说着拍了拍手,随即对着湖中肥鱼轻轻一指 。 “但这养鱼很是耗费时间,你不知何时能够养成 ,也不知养成之后这鱼能否如你所愿。” “就如之前,每日定时投喂,可能是我给的太多这鱼愈发懒惰骄横,竟是只吃身侧之食,丈远之外的鱼食都是不愿去取。” 说完微微一笑。 “所以我饿了它们三天,你看 ,哪怕我刻意将鱼食丢的远些它们也争相去抢。” 说完转头看向季博常 :“但这还不够。” “治标不治本,所以我决定在这湖里放进一条凶鱼,只要这条凶鱼足够强壮,就能让这些肥鱼瘦下来,也能让它们知道食物来之不易 ,你说,谁能让这条凶鱼愈发强壮?” 季博常微微抿嘴后回道。 “自然是养鱼的人。” 第31章 执壶者 季博常的回答让左相微微点头。 “肥鱼听话就多喂些,若是看的腻了就饿着,肥鱼也好凶鱼也罢 ,无非是养鱼人的玩物。” “哪怕凶鱼桀骜不驯不知讨好,但只要养鱼人喜欢,那它就是这湖里的王。” 左相说完之后,回身走进湖边凉亭内坐下。 随后朝着对面一指 :“坐 。” 季博常刚坐下,一名相府下人提着茶壶上前,对季博常笑了一下之后为他倒茶。 可茶盏已满那下人依旧保持着倒茶的姿势,直到溢出的茶汤顺着石桌流下,打湿季博常长衫衣摆之时方才停手。 对着季博常微微行礼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茶满则溢湿了衣摆,这是恼人之举。” 左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之后,抬头看向季博常。 “但究其原因并非茶盏之过,也非石桌之过,更非衣摆之过,而是那执壶之人的问题。” “摔碎茶盏劈了石桌也只是表象,依旧祛除不了衣摆上的茶渍。” “水患是天灾但也是人祸,陛下责令你前去清查为的是给天下之民一个交代,但你要明白,一个交代是远远不够的,摔碎茶盏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划破手掌的风险。” “石桌石凳在,才有饮茶相谈的前提,你且大胆前去,若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随时来找我 。” 左相的话已是变相的逐客令,因为他的话说完了。 他也相信,季博常听懂了自己的话。 季博常闻言连忙起身告辞,是的,他听懂了左相申逐鹿的话。 修堤岸,少杀人,适可而止。 衣摆上的茶渍就是流民,流民在皇帝怒,皇帝要杀人给百姓一个交代 ,但左相却告诉他。 摔碎茶盏会伤手,留下石桌才能饮茶相谈。 茶盏石桌都是官员,杀了官员皇帝会满意 ,但茶渍依旧在。 所以你要做的,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斩执壶者去茶渍是对皇帝的交代,留茶盏石桌是对我的交代。 你是我选中的凶鱼,可留亦可杀 。 留,你便是我养的湖中之王,杀,再寻一条便是。 左相话看似在说清查运河溃堤,实则透漏出的信息量大的让季博常冷汗直流。 他,竟将满朝文武当做湖中之鱼!!! 季博常没有再去右相张白衣府邸,因为没必要了。 运河溃堤和户部息息相关,因为这本就是户部直接管辖之事,但溃堤出现这么久,右相和户部却没有丝毫动作。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回家的路上,满大街都是外地前来参加科考的举子。 繁华的帝都 ,让这些外地来的举子连流忘返啧啧称赞。 有闲逛采风的,有饮酒作诗的,更有光顾青楼的。 看着形形色色的举子,季博常在心中微微一叹。 这些人里真的有贤才吗? 在大雍民间有句话 ,叫做十年寒窗,一生富贵。 这句话和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完美配对,说的就是一朝为官富贵即来 。 官场风气糜烂不堪,举子科考不为家国百姓,只为功名利禄,尤其那些游走于各大官员府邸孝敬的举子 。 他们是在投资,得官后必然要把投资的银子十倍百倍的赚回去。 所以在这一刻,季博常想起了那个叫林独行的家伙。 那是一个异类,大雍的异类,所有人眼里的异类。 但一心为国为民,怎么就成了异类? 季博常不愿再想下去,因为自己不是医生,治不好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度。 所以在这一刻,季博常忽然想让皇帝赢得最后的胜利。 或许他赢了,这个世道会得到极大的扭转吧。 可自己能做什么呢? 摇摇头,这次他真的不再去想 ,自己只是一个夹缝求生的小人物,管不了这天下疾苦。 回到府中之后,发现春草和织夏正在为自己准备行李。 运河溃堤的源头在帝都百里之外的秋水县 ,想要清查溃堤,就必须去往秋水县。 “少爷我是去查案,你们两个就不要跟着了。” 哪怕春草和织夏十分不满,但季博常依旧没有改变主意。 帝都的局势再诡谲 ,最起码治安要比城外好上太多,自家这两个初长成的小丫蛋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有夔牛卫在,宝盖和老吴跟着就够了。 明日便要出发秋水 ,今日还有一事未做。 训导五皇子。 在自己离去之前,左相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严师出高徒。 仅仅五字 ,却让季博常顿时明了左相用意。 他在为自己出气。 五皇子当众弹劾欲要置自己于死地,所以左相让季博常成为了训导五皇子的教习。 大雍最重师道,夫子可训诫教导,也可行杖礼 。 杖礼就是可以拿棍子抡你,而你在被抡后还得对夫子道谢。 雍盛帝给了五皇子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之后若不悔改逐出帝都,前往西南镇边。 镇边是官话,实则就是变相失去了继位的可能。 悔改什么,自然是对季博常的态度。 他是否悔改季博常说了算,他敢忤逆,非但会被逐出帝都更会被冠上逆师的罪名。 逆师,那是要断掌的。 这是左相给自己的甜头,他弹劾你,我就让你去当他的夫子掌他的嘴 。 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就算皇帝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皇子能虐不能杀,但那抱着五皇子大腿的林向东和林婉清,则是可随意拿捏。 这,也是左相给的甜头,也是向自己展露的肌肉 。 皇子而已 ,我养的鱼亦可虐你。 五皇子暴怒不已,被禁军带回府中禁足后,他已是摔碎了书房里能摔的所有之物。 他不明白,为何所有朝臣都会替季博常说话,为何父皇不下旨彻查季博常。 为何自己这天衣无缝的计策,会败得这般彻底。 为何,为何呀? 可就在他摔光书房里之物后,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因为那季博常,竟然成了训诫自己的夫子。 让这不学无术的东西当自己的夫子,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如此一来,自己颜面何存,其他朝臣要怎么看自己。 自己的皇子威严还如何保持? 被自己弹劾处死之人训诫,这将成为自己一生抹不去的污点 。 将来还要如何继承大位? 可就在他为此暴怒不已之时,季博常的马车停在了他的府邸之前。 下了马车的季博常看了一眼五皇子府邸的大门,随后嘴角微微一勾。 “今日,为师就教你何为尊师重道。” 第32章 我知道要还的,但真他娘的爽啊 季博常刚走进府邸 ,见到的是宛如凶兽一般的五皇子。 瞪着血红的双眼,面色极为难看的盯着自己。 “你居然真的敢来?” 看着随时都会暴起的五皇子,季博常咧嘴一笑。 这哥们貌似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怪不得会被冠上大草包之名。 他连最基本的隐忍都不会,就这脑子,若不是皇子他的骨头渣子估计都要烂没了 。 所以季博常对他评价就是,有个好爹。 仅此而已。 “三息之内滚出我的府邸,若不然.....” 说着,唰的一声,五皇子抽出一柄长剑对准季博常。 “若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本是要坐在宝盖搬来的椅子上,可听闻五皇子的话之后,季博常迈步来到五皇子身前。 啪! 一个清脆至极的耳光,在五皇子府邸之内响起 ,所有五皇子府邸的下人在这一刻呆若木鸡。 因为那叫季博常的年轻人,抡圆了臂膀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五皇子脸上。 皇子被臣子抽了巴掌?! “你这是要抗旨不遵?” 这一句让已是将长剑举起的五皇子瞬间顿住,季博常奉旨前来,自己若是将他打出去那就是抗旨不遵。 皇子抗旨不遵也是要砍头的。 五皇子停下手里的动作,下人们陡然提起来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 若是五皇子真不管不顾砍杀季博常 ,那他们也是要跟着一起掉脑袋的。 可刚缓过来一口气,又是一声清脆至极的巴掌声再次响起。 啪! 季博常又是狠狠一巴掌抽在五皇子脸上。 “我乃奉旨前来,你却让我离去,是要教唆我欺君罔上吗?” 啪! 又是一巴掌。 “教唆他人欺君罔上罪同叛国!” 三巴掌下去,五皇子的左脸已是高高肿起,足见得季博常是真使了劲。 “季大人...季大人且慢,且慢呢。” 五皇子的管家连忙陪笑上前,一把拉住季博常的手臂快速说道。 “季大人,我家殿下并非要抗旨不遵,而是正在舞剑强身,季大人莫怪,快快坐下用茶。” 看着眼前陪笑的管家,季博常好整以暇的点头。 “哦,在舞剑啊。” 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淡淡的说了一句。 “接着舞 。” 五皇子的脸庞都是开始变得扭曲,暴怒让得他的身体都是在剧烈抖动。 但他却不得不按照季博常所说去做。 因为现在的季伯常是夫子,训导他的夫子。 恨恨咬牙 ,长剑舞动而起。 没有任何招式美感可言,因为他把面前的空气当成了季博常。 碎尸万段。 一刻钟不到,五皇子气喘吁吁的停下。 可刚停下,季博常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舞。” 五皇子的眼神骤然一凝,这季博常就是在故意羞辱他。 可在老管家哀求的眼神下,他再次如疯魔般开始舞剑。 季博常奉旨前来,而他这位禁足皇子同样也是奉旨禁足,不按季博常的话去做,他就是抗旨不遵。 舞剑本就是体力活,如他这般瞎鸡吧劈砍体力消耗的会更快,再次停下的时候 ,五皇子已是浑身大汗淋漓。 “接着舞。” 季博常一边喝茶,一边淡淡的说道。 而季宝盖则是在一旁用笔敲了敲纸张,那是用来记录五皇子被训诫全过程的 ,最后交由皇帝定夺。 五皇子仰天一声悲愤怒吼,抓起长剑再次疯狂舞动 。 半个时辰后,季博常起身来到由老管家扶着才勉强站立的五皇子身前。 “累吗?” 看着狼狈不堪依旧凶狠盯着自己的五皇子,季博常微微一笑。 “累了,就不会再想些有的没的,这或许才是陛下让我做你夫子的原因。” 挥手让老管家退开,季博常在五皇子的耳边小声说道。 “你是不是不解,为何朝臣没有一个站在你这边的,反而为我说话?” “因为啊,你在他们之中有一个极为响亮的绰号 。” “大草包。” 看着眼睛再次瞪大,喉咙里发出咔咔声响的五皇子,季博常开心至极的咧嘴一笑。 随后在五皇子的耳边再次说道。 “其实呢也不是朝臣们向着我说话,只是因为 ,草包会害死人的。” “你明明掌握了我所有犯罪的证据,可就是拿我没办法 ,你说气不气人?” “就连你的父皇都选择偏袒我,不是因为你说的不对,而是因为我对他来说,比你更有价值。” “你是不是还在想,为何你父皇会答应左相的提议,让我做你的夫子?” “那是因为啊,你本就是你父皇送来让我出气的,还是那句话,我比你更有利用价值。” 季博常的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而且他的模样像极了贴耳谆谆教导。 五皇子的嘴角已经出现了血丝,双目圆睁的死死盯着季博常。 看着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五皇子,季博常突然对他深深施了一礼 。 随后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接着说道。 “你还有没有自尊心呢,一般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口吐鲜血,你都被羞辱成这样了怎么还.....” 噗! 五皇子一口鲜血喷出,软软倒向地面。 季博常见状连忙一把将五皇子抱在怀里,对着五皇子满意的微微一笑。 “嗳,这就对喽。” 头一歪,五皇子彻底的晕了过去。 季博常随即起身对着老管家招手。 “舞剑可强身,但舞剑太过也会伤身,你看,吐血了吧。” 从宝盖那里取过一张空白纸张递给老管家。 “这是我给五皇子殿下留下的课业,明日我要出城前往秋水,待我回返,要亲自审验课业的。” 说完,带着季宝盖转头离开了五皇子府邸。 御书房。 看着得知季博常打了五皇子数个耳光,五皇子吐血昏迷之事后只是微微点头,依旧批改奏折的雍盛帝。 老太监刘崇禄微微一叹。 这是陛下和那叫季博常少年的交易,打了皇子给你出气,那你便要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敢打,自然知道朕要什么。 皇帝也自然知道季博常去了申逐鹿的府邸,因为那本就是他默许的。 用一个皇子的脸换根除水患,这就是交易的筹码。 但打狗还要看主人,皇子的脸啊,那是要还的。 季博常当然知道是要还的,皇家颜面不容受辱,但他还是打了。 因为抽皇子的耳光,真他娘的爽啊。 第33章 刚刚好 “少爷,您为什么不把那林家一起给端了啊。” 马车上,季宝盖很是不解的对季博常问道。 “那林家是靠着老爷才发迹的,可第一个对咱家落井下石的狗东西,就是那个林向东。” “您是不知道,刚刚我偷偷问过五皇子府邸的下人,那林婉清早就爬到了五皇子的床榻上去了,之前在您面前的清纯全是装出来的。” 看着嘟嘟囔囔的季宝盖,季博常微微一笑 。 他知道宝盖说这话的用意,是怕自己还对那个小绿茶有感情,留着情分不愿下手。 所以说这些就是为了提醒自己 ,那个小绿茶早就被五皇子拱成破烂货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早就不是他之前那个二百五少爷了。 “宝盖啊,人的心理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因为它是会扭曲的。” “尤其对一个本就色厉内荏的蠢货来说 ,遭受打击变得扭曲是肯定的,而一旦心理扭曲,种种变态之法就会加诸在他身边之人的身上 。” “其实杀一个人很简单的,一刀就够了,但你不觉得一刀就解决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最痛苦的死法是绝望,在绝望中不停的挣扎,在无尽的心理折磨下才发现,原来死是那么的美好。” 季宝盖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一脸恍然的大声说道。 “我明白了少爷,您是要借五皇子的手,让那林家绝望而死 。” 季博常在季宝盖的脑门上敲了一记:“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随后从袖筒里拿出两份信件递给季宝盖。 “一份送去吏部侍郎左奉节大人处,一份送往刑部侍郎江文庭处 。” 说完舒服的靠在马车上轻叹了一句。 “有的时候啊,杀人是不必用刀的。” 傍晚时分,吏部侍郎和刑部侍郎同时而动,两人联袂到户部拜见了右相大人。 随后刑部侍郎带着人,来到了户部员外郎林向东的家。 二话不说直接将其拿下押往官缉司,陪同官缉司一起会审的还有吏部侍郎左奉节。 会审一个户部员外郎而已,吏部,刑部,官缉司就已经足够了 。 而有趣的是,刑部从林向东家里抄出的财物,全部送去了户部。 给林向东定的罪名更是有趣,渎职。 具体怎么渎职的 ,据说是右相大人给出的具体理由,刑部和官缉司要做的,就是让林向东画押而已。 官缉司的司首刘赟勒看着被大刑伺候,已是闭上他那大喊五皇子救命臭嘴的林向东,不屑的撇撇嘴。 “若不是季大人点名,你连被本官亲自审问的资格都没有。” 能让两部侍郎和官缉司的人动作这么快,那两份宝盖送去记录他们罪证的纸张功不可没 。 人情是要还的,而且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开端 。 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 。 当户部左侍郎将林向东已是招供画押的消息禀报右相后,张白衣只是微微点头。 “那小家伙明日便要去往秋水清查运河溃堤之事,这是陛下旨意,也是替我户部办事。” “让他没了后顾之忧轻松前往吧。” 右相大人的话只有两句,但这两句话的分量就已经够了 。 户部左侍郎宋乐继出门后,直接派人给刑部和官缉司送去了口信。 只有四个字,刑而不死。 当刑部侍郎江文庭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直接将林向东画押的证词撕了。 随后告诉审讯牢头,林向东所犯之事甚重,绝不可能只有他供述出来的那么一点。 日日上刑,直到全部招供为止。 这就是刑而不死,和你招不招供没关系,就是要每日要你体会一遍上刑的滋味。 周而复始。 官缉司司首刘赟勒看着那撕碎的证词哈哈大笑。 “这林向东以为他只是背叛了季零尘,殊不知他此举更是激怒了右相,户部之人投靠皇子检举户部右侍郎,右相大人又岂会留他,就算季博常不出手,右相大人也会找机会拿了这瞎了眼的林向东。” 江文庭闻言也是微微一笑,随后轻轻摇头。 “右相大人素来低调,但这般多年户部坚如铁桶,就连左相大人都很难插手进去,而死在右相大人手里官员的人数,比我这个刑部侍郎还要多。” 随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皇帝不差饿兵,为了让季博常去清查运河溃堤之事,陛下都是将五皇子扔出来让他出气,右相大人此举也是投桃报李而已。” “拿下一个本就不会留的林向东,让季博常轻松上阵,划算着呢。”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官缉司司首刘赟勒。 “那林婉清没抓起来吧?” 刘赟勒摇头:“季博常特意交代过了,林家全部入狱 ,独留林婉清在外。” 江文庭放下茶盏捋了捋胡子随后一笑。 “够狠。” “和这样的人合作很危险。” 刘赟勒随即接口:“但他给的利益也够诱人。” 言罢,两人同时抚掌大笑。 林婉清脸色苍白无比,今日早间她还在等着季博常被处死的消息。 有五皇子出手,那季博常定然没有活命的机会。 为此 ,林府晚宴极为丰盛,因为这是庆祝季家从此被抹除的大喜事。 可这喜宴刚摆上 ,传来的不是期盼已久的喜讯,而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刑部官差。 爹爹林向东只是问了一句,便被官差一刀鞘砸在了嘴上,随后全家皆被带走。 只有她无人理会。 这让她惊惧的同时心里也有了底,定是这些官差得知自己是五皇子的女人 ,而不敢动自己。 既然如此,只要有五皇子出面,林家便这一关便不难过。 一念至此,急急忙忙的奔向五皇子府邸,可却发现五皇子府邸之前,竟然有禁军把守。 在她禀明来意之后,那禁军竟然直接放她入内。 就在她梨花带雨跑进五皇子房间,打算用柔情似水一般的眼神去哭诉的时候。 她看见了双目血红,脸颊高肿脸色阴沉至极的五皇子 。 而五皇子的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皮鞭。 “你 ,是来看本皇子笑话的?” 随后房间里响起了林婉清凄厉至极的惨嚎之音,和皮鞭抽打肉体的清脆声响。 五皇子的老管家守在门口微微一叹。 “也好。” 季博常留下一张白纸当做课业。 那这课业是什么? 自然是林婉清,所以现在五皇子所为之事。 刚刚好。 第34章 秋水,叶知秋 翌日 。 三百夔牛卫整装待发,护着季博常的马车向着帝都之外行驶而去。 季博常看着江文庭派人送来的信件微微一笑。 “刑而不死,很好 。” 还有什么比这个死法更狠的吗? 日日受刑却让你心存侥幸,迟迟不定罪会让你觉得还有转机,所以你会拼命的活下去。 忍受着肉体上无比剧痛折磨的活下去,每时每刻都宛如活在地狱,而就在你撑过一轮又一轮之后才发现。 不定罪只是要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而已,而到那时才发现。 原来死,是那么的美好。 林婉清的死也是注定的,但她也会经历跟她爹一样的酷刑,只不过行刑的不是刑部牢头。 而是五皇子。 以五皇子那草包心性一定会找个人来出气,林婉清最合适。 日日在府内虐打女子,这个消息也一定会传到皇帝耳朵里,所以这个草包五皇子的结局 ,已经注定了。 把头伸出车窗抬头看了看天,那里一朵白云缓缓飘动,仿似化作一位少年模样对着季博常拱手致谢。 “不用谢,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 这是他对前身说的 。 帝都东门大批官兵把守,流民自然不敢靠近,但季博常还是看到了这个世界贫民的样子。 黑,瘦,脏,双眼无神,衣衫破破烂烂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车队缓缓而过。 不敢上前 ,更不敢大声呼喊。 但季博常从他们无神的双眼里看到了羡慕,看到了畏惧,也看到了....恨 。 这和帝都之内的平和繁华截然相反。 在皇帝的圣旨里,安置流民也是他的任务之一,但现在他并没有停下来。 因为根源不在流民,而在运河大堤。 大雍之内水系繁多,但支流更多,这就导致兴修堤岸的难度极大。 而每年雨季之时,河流改道更是常有之事,所以水患极为严重。 大雍开国太祖登基之后 ,调集数百万人同时开凿河道,将众多支流合二为一,此举不但能避免支流繁多制造水患,更能将大雍南北用运河串联。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众多支流变作庞大运河,水患的压力也是随之而来。 支流溃堤改道淹的是一城一地,而庞大运河溃堤,灾祸一方。 而今时值六月正值雨季初始,帝都百里之外的秋水便是出现了溃堤,水淹六县之地。 这才是皇帝最为担忧之事,雨季初始便是水淹六县,若是洪峰之时灾患更甚 。 但纵观满朝文武能办理此事的,竟然只剩下一个季博常。 不是他精通水利 ,也不是他如何的德高望重,而是他能驱动各方官员出力办事。 黑龙甲能杀,但却做不到季博常能做到的事。 皇子比季博常的地位尊崇无数 ,但皇子能得左相和百官认可吗? 不能。 皇子能如季博常一样一晚讹诈几百万两银子吗? 也不能。 粪便虽臭却能肥田便是此理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如季博常一样,和哪个衙门都没恩怨,和哪个衙门又都能说得上话。 这是优势,也是本事。 有的时候杀人,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因为事情总得有人来做,都杀光了谁来做? 你都要杀我了,我凭啥还要出钱出力给你修堤? 季博常太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了,所以他并没有带着滔滔杀气前往,也没有日夜兼程的赶路。 而是坐在马车上,看着右相派人送来的东西。 秋水是县,但很大,因为秋水本为帝都卫城。 帝都向东为定远道,定远道再向东则是东海道。 想要从定远道和东海道进入帝都,必经秋水 。 而这秋水乃是多山之地,城池修建的极为高大,易守难攻所以被设为卫城。 秋水知县官从六品,城内设有防卫军三千 。 秋水知县叶知秋今年五十二岁,是从工部下放秋水为官的,如今在秋水已是待了九年 。 兴修水利乃是户部和工部主导,所以这叶知秋也算半个户部官员,在右相给的资料里,叶知秋为人圆滑不拜党派。 每年下拨至秋水的修堤银足有百万两,在任九年就是九百万两的巨款,而秋水的堤岸却是越修越烂。 直至溃堤水淹六县。 放下手里的资料,季博常轻轻舒了一口气。 九百万两白银,修了一条烂堤,这叶知秋真是能干的家伙啊。 秋水县人口二十万,算是人口大县,也是这次运河受灾最严重之地。 皇帝派人前来捉拿叶知秋,却发现这位知县大人正在满身泥泞的参与救灾。 想要拿他却被当地百姓所阻,并声称叶大人是为民谋福的好官。 最后皇帝只得下令其先行救灾,追责之事延后再议。 九百万两白银修了溃堤,水淹六县荼毒无数的好官? 季博常放下手里的纸张,随后靠在马车里闭目思索。 一个知县,竟是让皇帝的旨意做了修改,这叶知秋当真是个人才。 而左相大人的话已经很明白了,斩执壶者,而这叶知秋就是那个执壶的家伙。 大水方退 ,车队走出帝都四十里后,道路便开始变得泥泞不堪。 而这淤泥之内还有着刺鼻的恶臭,那是淤泥下腐烂尸体的味道。 “季大人,前方道路马车难行,是下车徒步还是等待通行。” 看着一身盔甲的太霆,季博常也是抬头向前方的道路看去。 古代的官道也无非是硬土夯实而已,浮尘深厚,落雨成泥本就难行。 如今更是被大水冲来淤泥,官道原本的模样都是看不太清了。 想要修堤 ,必先通路。 看看自己身上屎绿色的雍律使袍服,又看了看前方满是淤泥的官道,季博常挽起裤腿提着袍子迈步向前。 “踏泥而行,马车留在原地,本官奉旨前来,怎可因贪图享受而置百姓死活于不顾。” 如此能得皇帝先进工作者称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而且作为现代人,眼前一幕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戾气。 如此大灾,可这官道之上却只有寥寥脚印,根本没有车马赈灾通行的痕迹。 看着在泥泞之内艰难前行的季博常,太霆的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刚毅冰冷的脸色,也随之松动了一丝。 第35章 神呢? 留下二十名夔牛卫看守车马,其他人全部踏泥而行。 老吴和宝盖一左一右搀扶季博常,不是他有多娇气,而是他的官靴在走出十余步之后,便掉了鞋底。 这东西本就不是拿来走泥路的。 为防伤脚,宝盖和老吴将自己的袍子脱下绑在季博常的脚上。 因为季博常拒绝了他们两个轮流背自己前行的建议。 宝盖名义上是下人,但这家伙和自己一起长大,瘦不啦唧的,季博常不忍心。 老吴倒是有点强壮的意思,但一把年纪,还是自己所谓的三舅,他也实在不好意思让他老来背 。 太霆也提议让夔牛卫来背,但季博常绝对不会把先进工作者的称号就这样让出去。 这帮狗日的全是皇帝亲信,让他们背着走,自己还怎么在皇帝那评先进。 古代的风景极好,但生存环境也是极其恶劣的。 没有被污染和破坏的山林植被,此刻也成为阻碍季博常前行的主要因素。 路,太差。 这一路跋涉前行,季博常看到的尸体不下十具,和恶臭的淤泥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是他穿越而来,除了朝堂争斗之外见到的第一种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可怜的,死在逃命半路百姓的尸体。 他的心境也因为这些尸体的出现而发生了变化。 这些人惨死烂泥无人问津,是因为他们太弱了。 弱到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弱到....只能期盼他人来救的地步。 或许他们在临死之前,还在盼望搭救他们的人出现。 但,他们没等到就死在了烂泥里。 自保啊 ,那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所以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便宜爹为什么做了那么多。 因为他,远比自己更了解这个世道,更了解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 让太霆更惊讶的是,季博常竟然亲手将那些烂在淤泥里的尸体挖出,随后在路边山脚埋葬。 那些尸体早已腐烂的宛如烂泥,但这贵家公子挖的时候极为认真,就连眉头都是没有皱上一下。 这是装不出来的。 尤其在埋葬最后一具只剩白骨的尸体时 ,他竟然花费了两刻钟时间刨开大量烂泥,只为找到尸体残缺的腿骨。 “他们是雍人,也是我们的亲人。” “死了也是。” 季博常这句话,让太霆的心头为之一震,看向季博常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再度柔和一分。 就连其他夔牛卫都是如此,因为这句话,像极了大雍兵甲之间的兄弟情。 到了天色将黑之时 ,他们才不过行进了二十里路。 “季大人 ,前方山坡有间荒庙,今晚只能委屈大人在此用饭过夜了。” 季博常对着太霆摆摆手:“无妨。” 他是真的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身娇肉贵之人。 这间庙并不大,院墙坍塌大部,门窗皆无,只剩庙宇残留。 看着那破败掉落的庙宇牌匾,季博常不屑一笑。 山神庙,保一方平安。 可信奉它的百姓尸骨就在烂在泥里无人问津,神呢? 老吴不同意在山神像前埋锅造饭,说这样会冲撞山神老爷,会降罪的。 可季博常直接将绑在脚上的衣衫甩到了神像上。 “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就连它住的房子都是百姓修修建的,百姓就死在它山脚下的烂泥里,也没见它显个灵救下个把人。” “降罪?它有什么逼脸降罪?” 说完对着一旁的太霆咧嘴喊道。 “太霆将军,若是这山神老爷跳出来借刀一用,老子先劈了它个狗日的。” 这话太粗鲁,不应出自官员公子之口,但却让夔牛卫的人为之哄笑。 因为兵甲之人,就是这么说话的,他们也从不信奉神佛。 连鬼怪都不信,战场上横死之人全是被人干掉的,没见过哪支军队是被化作厉鬼的鬼怪弄死的。 季博常一边用季宝盖打来的水洗脚,一边从夔牛卫那里借来的长刀挑水泡。 这个办法也是夔牛卫的人教给他的,季博常不顾老吴反对直接拿过来就用。 不知不觉间,夔牛卫的人对这位当红贵公子的看法,也在慢慢改变着。 因为他们发现季博常和他们熟知的贵公子很是不同。 没有呼来喝去,也没有摆谱眼睛长在头顶上,反倒和他们这些兵甲有着很多共通之处。 坐在破庙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的天色,季博常的眉头微微皱起。 现在正值雨季,只要下雨就会下个不停,有时十天半月阴雨都是常事。 如此阴雨天气 ,那本就溃堤一次的秋水堤岸很有可能再次决口。 如果再次决口就不是水淹六县那般简单,将会有天文数字的人死去。 正在季博常想着这些的时候,夔牛卫来报。 荒庙之外的山林里,发现上百名百姓藏身在那里。 这让季博常一愣,随即下令将人带到破庙中来。 天色彻底黑了。 在火光之下,季博常看着眼前数十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 。 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季博常挥手免去他们的行礼之举,随后开口问道。 “你们来自何处?” 为首老者闻言连忙上前回话。 “回大人,我们乃是秋水县牛家村人氏,大堤决口家门被淹,只得带领村中剩余之人外出逃荒。” “那你们为何会躲在山林之内,为何没有和众人一样前往帝都之外?” 对于季博常的问题,老者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道。 “我们逃出村子时.....带出了一些粮食。” 老者的话让季博常明白了,在这等大灾之下 ,人性的纯良早已随水患一起被泯灭。 老者身后的人里青壮不多,多为老幼妇孺,若是被人得知他们有粮食定会被群起而攻。 而他们 ,也一定走不到帝都之外,就会成为烂泥里的尸体。 吩咐太霆为这些人准备吃食之后,季博常将老者带到一旁问道。 “老伯,朝廷每年都会为秋水拨下大量白银修筑堤岸,为何在汛期未到便决了口?” 老者闻言抬头看向季博常。 “大人,秋水县已经三年未曾修筑堤岸,决口乃是必然之事。” 这话让季博常的眉头陡然一皱。 第36章 请大人自便 三年未曾修筑堤岸,那每年朝廷下拨的百万两白银去了何处? 这叶知秋,当真该死! 随着交谈,季博常也是知道眼前老伯姓牛,名牛保根 。 整个牛家村全部姓牛,而他们并非农户,而是军户 。 因为牛家村乃是圉人村 ,圉人,负责养马刍牧的专职称呼,为军队驯养战马。 大雍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骑兵并不多,但当年太祖开国时却有着一支无敌骑兵。 正是这支无敌骑兵的存在,加速了太祖一扫所有对手建立大雍的进程。 但随着时间流逝 ,大雍的骑兵数量一减再减,当年的大批圉人后裔也没了用武之地。 只是负责喂养拉车驽马,而且不归县衙管辖,而是隶属城防军麾下。 所以他对叶知秋知道的并不多,但秋水县的确已经三年未曾修筑加固过运河堤岸。 在交谈结束之后,季博常让他们暂且留在破庙之内,朝廷的赈灾物资很快就会到达。 留在破庙等待反倒是最安全的 。 而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有老者牛保根最后的那句话。 虽然我等只是放养驽马,但祖上却曾喂养过黑甲骑军 。 黑甲骑军,就是当年太祖麾下的那支无敌骑兵。 这一路上的心境改变,让他留下的牛家村的人。 第二日天刚亮,季博常等人便是出发了,四十里路硬生生走了两天 。 在第三天黄昏的时候,季博常终于踏上了秋水县的地界。 而秋水县地界的景象,让他想起了前世经常哼唱的歌词。 眼前的一片天是肮脏的一片天,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再也看不见,天其实并不高,海其实也不远。 人心其实比天高 ,比海更遥远。 哀鸿遍野,人间地狱。 村庄被淤泥掩盖,树木被连根拔起倒着插在淤泥之内。 而在淤泥内,散发着闻之欲呕的恶臭,那是大批腐烂在淤泥里的尸体发出的 。 田亩里的庄苗早已不见,良田被毁农人死绝。 人类村庄不见人,反倒成了啄食腐肉乌鸦的天堂。 蒙蒙细雨里,季博常的眼睛眯了又眯,眼底闪过坚定到了极致的冰冷杀意。 一人祸全境,这叶知秋该千刀万剐!!! 太霆的脸色也是阴沉至极,每一个看到眼前景象的夔牛卫全都如此。 这不是天灾,这是彻头彻尾的人祸。 季博常一挥手,不扎营,连夜赶往秋水县城。 他要亲眼看看那个祸乱六县的叶知秋,到底是何许人也。 道路泥泞夜路更难,但季博常却是一路未曾休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 ,终于赶到了秋水县城。 高大的城墙加之地势极高 ,这次的水患对秋水县城的影响并不大。 把守城门懒散的兵卒在见到太霆亮出的令牌后,急急忙忙返回县城之内禀报。 季博常没有在原地等待官员来接 ,而是带着夔牛卫直接进了秋水县城。 奢华 ,这是秋水县给季博常的第一印象。 街道笔直宽阔 ,街边茶楼酒肆修建的就是比之帝都都不差,就连青楼都是着十余家之多。 看到这一幕的季博常笑了,怒极而笑。 好个奢华瑰丽的秋水县,和县城之外的惨像相比这里就是天堂。 天堂地狱,仅一门之隔。 好,真好。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穿盔甲的将军来到近前行礼。 “秋水城卫军守将李三山拜见季大人,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闻着李三山身上散发出的浓重酒味,还有他腰间因为焦急悬挂反了的长刀,季博常的眼睛微微一眯。 “秋水大灾,李将军却是酒兴甚浓。” 这话让李三山面色一滞 ,随后赶紧回道。 “连日救灾体乏困顿,稍微饮些酒水助眠而已。” 说着,对着一侧一指。 “大人连夜赶路定是困饿体乏,末将已是准备了餐食热水,待大人用过饭后再行公务不迟。” 季博常没有答话,因为他发现那叶知秋并没有出现。 县衙前来的只有掌管县兵的县丞。 “知县叶知秋何在?” 那县丞闻言开口回道:“叶大人带领衙役出城救灾了 ,下官已是派人去传话了。” 季博常看了一眼同样身带酒气的县丞,随后对着他一挥手。 “带我去县衙。” 人间炼狱的城外,丝毫未损的县城,外出救灾的县令,和城卫军将军喝酒的县丞。 这秋水县的幺蛾子,看来多到数不清啊。 看着一身泥泞在前行走的季博常,县丞和李三山对视一眼后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县衙之后,季博常转头看向躬身站立的县丞。 “秋水此次水患多少人殒命?” 县丞闻言又是一愣 ,他没想到季博常问的是这个,不是应该先接风洗尘的吗? “回季大人,水患封路...还未来得及统计。” “那受灾田亩又是多少?” 这话让县丞的脑门上出现了细汗:“回大人....下官,下官负责秋水治安,对田亩之事并不知情。” 季博常闻言走到县丞面前,嘴角出现一丝冷笑 。 “看来这秋水的治安你管的不错,城外哀鸿遍野,城内干净清爽,就连一个逃到县城躲避水患的百姓都没有。” “百姓宁愿泥泞跋涉去往帝都,都不愿来秋水城,你这县丞乃当之无愧的大雍第一人呢。” “季某人定要在陛下面前,好好的为你请上一本。” 季博常的话让他瞬间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下官冤枉啊,百姓去往帝都是因为深知秋水存粮不多,若是全部来往秋水定会....” 嘭! 季博常一脚将县丞踢翻在地,抬手对他一指。 “秋水无粮你却有酒有肉快活得很,衣襟肉汤未干,酒气之内带有脂粉香 。” “百姓惨死尸骨腐臭 ,你青楼饮酒食肉作乐,身为县丞竟对秋水之事一概不知 ,此等酒囊饭袋留你何用。” “太霆 ,拿下拷问,我倒要看看这小小秋水到底有多少腌臜龌龊 。” 太霆得令不由分说,直接上前拿下县丞拖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的李三山脸色一变再变,就在季博常视线转向他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县衙之外传来。 “禀大人,叶知县派人传话。” “他忙于救灾,请大人自便。” 第37章 一天之后再死 这话一出 ,李三山的脸色一变,随即抬头看向季博常。 当他看到季博常脸上怒色之时,眼内闪过一抹暗喜。 但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季博常并未当场发作,而是对自己挥了挥手,让自己先行退下。 走出县衙的李三山脸色有些阴沉,在回到将军府的时候一脚踹翻施礼偏将。 “本将军让你们严密监视季博常的行踪,你们却让他直接进了秋水县,若是大人们追究下来我们都要掉了脑袋。。” 那偏将连忙回道。 “将军 ,那道路早已被淤泥掩埋,且昨夜飘雨,属下真的没想到这贵公子竟然连夜赶路而来....” 李三山不耐的打断偏将的话,微微思忖了一下再次开口 。 “加派人手前去,大人们的意思是让叶知秋没有见到季博常的机会。” 季博常清洗过后,将面巾递给宝盖,随后一边翻看秋水县志一边吃着早饭。 “大人,那县丞招了,这些年鱼肉百姓所得甚巨,但对修筑堤岸官银之事却是一概不知 ,皆由叶知秋全盘操控。” 对于这个结果,季博常并未多说什么,合上县志看向太霆。 “安排将士用饭歇息,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去看看那位叶知县是如何救灾的。” 这话让太霆眉头微微一皱。 “大人,属下认为那县丞并未说实话,若是给属下时间定能撬开他的嘴 。” 季博常闻言微微一笑看向太霆。 “他肯定未说实话,因为他不敢。” “不说他还有活命的机会,说了他必死无疑。” 季博常说着将空碗递给一旁的宝盖 。 “派几个人暗中盯着他,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希望他永远闭嘴的,到时候他那点侥幸也会就此消失,也能派上点孬用场。” 太霆脸上也是出现一抹恍然,随即抱拳转身离去。 一个知县就算再贪,再有手段,也不可能一连贪下数年修堤官银而滴水不漏。 所以他的做法和老爹有些相似,那就是将所有人拉下水。 所以那县丞定是其中一员,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环节。 当场将他拿下,只为打草惊蛇。 我是奉皇命圣旨而来,是可以杀人的。 牛家村的人不了解叶知秋,但却了解李三山 。 据牛老伯所说,这位秋水城卫军守将李三山也是位贪得无厌之辈。 倒卖军方物资驽马,克扣加收过往商队税赋都是常规操作,而最让季博常为之震惊的是。 这李三山竟胆大包天到把军械,卖给西南揭竿反贼。 这是叛国重罪,但季博常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秋水城卫军守将就能做到的。 他的身后一定有人。 自己现在的要做的是在汛期到来之前,解决堤岸的事,这是皇帝要自己做的事,也是左相交代下来的事。 至于李三山,只要他不涉及到自己,季博常并不想理他。 朝堂贪腐争斗一定波及军队 ,似李三山这样的人多不胜数。 杀掉李三山也解决不了大雍的根本问题。 天上的蒙蒙细雨仿佛永不停歇。 一个时辰之后,季博常带着夔牛卫出了秋水县,直奔十里之外的运河大堤而去。 还未靠近大堤,见到的便是一大片简陋帐篷,其内还有着道道炊烟升起。 这是抢修大堤民夫所住的帐篷,粗粗看去有上万人之多。 但让季博常眉头一挑的是 ,自己这些人到来竟是没能引起哪怕一丝的波动。 那些民夫们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根本看不到季博常这些人一样。 而在他来到那些帐篷近前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秋水知县叶知秋。 叶知秋官籍写的是五十二岁,但看上去他六十二岁都不止。 黑,瘦,脏,破烂的官袍和修堤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 官袍领口已经烂了,敞露着半个满是骨头的胸膛。 他坐在一个很小很破的帐篷里,手里捧着一个木碗正在喝粥。 他和季博常想象的不一样,不像官,更不像一个贪官。 “大人您来了,可惜我这连让您坐下的椅子都没有。” 他没起身,却笑着对季博常说道。 碗里的粥没有几粒米,但他却吃的极为仔细,仿佛这对他来说就是天下最香甜的美食。 季博常没说话,也没打伞,就那样站在雨里,站在那小帐篷之外等着他把碗里的粥喝完。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叶知秋将最后一粒米送入口中之后,对着季博常再次一笑。 “知道,来杀我的。” “你好像并不担心。” “人终有一死 。” “但你该千刀万剐。” 叶知秋从茅草帐篷里走出,对着季博常拱手施礼。 “但下官现在还不能死 。” 看着苍老,憔悴,黑瘦却笑着说话的叶知秋,季博常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但这却由不得你。” 他还在笑,因为那上万名百姓已是开始向季博常处聚拢而来,眼内带着愤怒的神色。 手里,握着棍棒镐头 。 唰的一声 ,太霆抽出长刀指向周遭聚拢而来的百姓。 “退后,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杀无赦!” 可面对夔牛卫的长刀,聚拢而来的百姓却仿若未闻,依旧向这里靠拢,最后将季博常等人团团围住。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季博常对着太霆摆摆手。 “你若携众抗旨,他们都会死。” 季博常对着那些围拢而来的百姓一指,对眼前的叶知秋冷声说道 。 “并非下官要携众抗旨,而是还需要一天时间,一天过后,下官任凭大人发落。” 叶知秋说完,对季博常深深一礼。 足有十几息之后,季博常微微点头 。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天。” 叶知秋闻言对着季博常再行一礼。 “多谢大人成全。” 季博常坐进了叶知秋的帐篷,伸手拿过草堆上用油纸包裹的厚厚书册翻看 。 这是花名册,秋水县百姓的花名册。 但其上有七成被墨汁涂黑,这是在水患之内死去的百姓。 但这花名册并不全,最起码有两成被撕去了。 “大人,您为何要答应叶知秋?” 季博常依旧在翻看着手里的花名册,听闻太霆的发问并未抬头。 “你没发现这修堤的近万人里 ,根本就没有孩童和妇人吗?” 说着弹了弹手里的花名册。 “这个 ,是他故意留给我的。” 第38章 真正的疯子!! 叶知秋真的在修堤。 雨中带着百姓们呼喝不止,砸木桩,用藤草编织的口袋装满沙土夯实。 到天黑之时,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到了季博常身前。 被打湿的破烂官袍贴在身上,让得黑瘦的叶知秋看起来更加单薄。 “唉,终于把最后一个决口堵上了,多谢大人成全。” 季博常深深的看了叶知秋一眼,随后淡淡开口。 “你留在这里修堤,也是为了保命吧 ?” 叶知秋端起木碗享受的喝了一口热粥,随后对着季博常微微一笑。 “从大堤决口到现在,十几拨了吧。” 他说的很随意,仿佛那十几拨对他的暗杀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叶知秋喝完了碗里的热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随即起身来到季博常身侧,对着运河一指开口说道。 “那里原来是码头,来往客商船只无数,这是秋水得天独厚的地利,有这码头的存在,秋水的经济民生就会越来越好。” “我初到秋水的时候,也曾雄心壮志的想过,要把秋水打造成整个大雍最富庶之县,让所有百姓都过上从未想过的好日子。” 说完自嘲一笑。 “我也曾想过青史留名,被后人称颂。” 随后敛起笑意看着眼前宽大的运河微微一叹。 “但想象和现实差距太大,我以为知县乃一县之主,我以为我可以让秋水变得更好。” “可到任之后才发现,我这个县令只是个摆设。” “没有县丞支持,我连断案都做不到,没有城卫军点头,县衙连靠近码头的资格都没有,而不和县内富商搞好关系,我连最基本的税赋都收不上来。” “尽管那税赋少的就像在施舍乞丐。” “我想着,既然码头漕运插不上手,那就从耕种开始吧,秋水有码头,种些能换银子的作物出来,也能让百姓吃饱肚子家有余粮。” “百姓富了,也能多收些田亩税赋,修桥搭路的也能方便些,可结果却发现百姓手里之田早已不在,反而沦落成世家门阀的长工。” “田没了 ,给人做工能活下去也好,可这工却越做越穷,欠的越来越多 。” 叶知秋说着抹了一把额头滴落的雨水。 “耕者无其田,居者无其权 ,百姓不但没了田亩房产,最后儿女都成了家奴。” “您从县城来,自然看到了那些青楼所在,而那楼子里的姑娘,尽皆出自百姓之家。” 听着叶知秋的话,季博常心里也是微微一叹,如果那个叫林独行的家伙在这,想必他一定会破口大骂。 骂贪官污吏,骂世家门阀,骂这没有公平正义的世道。 但他不会,因为他不是林独行。 “我愤怒过 ,也曾上书陛下弹劾,但第二日,我上书的奏折就会出现在我的书桌上。” “连秋水县都出不去。” 说完转头对着季博常微微一笑。 “这是威胁也是拉拢,能悄悄把奏折放回来,也能悄无声息的把我的脑袋斩下。” “我死必然会引起震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加入他们 。” “我选择了加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的做点什么事。” “您一定会瞧不起我,也一定想质问我文人的傲骨哪去了。” “但我没得选。” 叶知秋抖了抖自己破烂官袍上的雨水,努力的让自己的腰杆挺直些,仿佛这样能找回曾经的傲骨。 “我修了三十六座桥,通了七十里路,以各种名目搜罗银子,只为让秋水百姓不再卖儿卖女。” “我要修大堤,百姓过得再苦,只要大堤在他们就能活,可我坚持了六年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朝廷百万两修堤银,没出帝都就少了一半,层层克扣到了我手里只有三十万两。” 说到这再次对季博常一笑。 “我曾给你父亲,户部右侍郎大人写过信,因为三十万两看似不少,但我什么都买不到。” “想要修堤就需木材石料,还需采买粮食,但这些东西只能从他们那里买,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一两银能买三车石料,但我的一两银,只能买半车掺了沙土的石料。” “三两银一车的木料,但我十两银只能买下一车腐朽烂木,一半沙土的粗粮,价格比市面上贵了一倍。” “无石,无木,无粮,这大堤用何来修?” “我试过很多办法,自行开采石料,从其他地方偷偷购买木料,但一队城卫军就能将这些全部化作泡影。” 说到这,叶知秋看着眼前的运河再次呵呵发笑。 “好在百姓纯良知我心意,也愿助我做些事情,他们视我为希望,但我却如这雨夜看不到丝毫光亮。” 可随后,他喉咙里发出近乎咆哮般的低沉沙哑之音。 “这世道不对,不对就是错,错了就要改。” “所以我做了,您来了,也证明我做对了 ,对错很重要,对吗?” 季博常转身看着眼前的叶知秋,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开口。 “你真的该死!”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让大堤决口水淹六县,故意让百姓惨死淤泥,故意让百姓逃荒到帝都之外。 如此大患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只有引起皇帝的注意那些人就再也掩盖不住真相,只有引起皇帝的注意才能彻底改变秋水的现状 。 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让二十万人口的秋水百姓近乎死绝,让六县相加数十万人流离失所,甚至惨死淤泥之内。 这是个疯子。 他用数十万人的生死,来向皇帝要一个公道,也用数十万人的生死来告诉所有人。 错了,就要改。 “他们是自愿的。” 叶知秋依旧在看着滔滔运河,他脸上的笑容不再,季博常从他那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 “运河大堤决口是一定的事,但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也不想等 。” “我们什么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 ,什么事情都要看人脸色。” 说到这对着运河的方向深深一拜。 “但死,我们可以自己做主。” “也是我们唯一能为这个世道做的,也是我们唯一能够报仇的的方式。” “我说过了,对错,很重要。” 他又笑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对季博常,而是对眼前漆黑的,看不见前路的雨夜。 第39章 你该死! 叶知秋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却有无数百姓陪这个疯子疯下去,用自己命去疯。 而这样做的目的,只为讨一个公道。 如果一个人不是绝望到了极点,想必没人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 。 要知道这里距离帝都,只有一百里。 帝都百里范围内尚且如此,那远离帝都的地界又将是何等触目惊心 ? 在这一刻,季博常突然对这个国家失去了信心,也失去了耐心。 也在这一刻改变了初衷。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做点什么? 哪怕....一点点也好。 叶知秋这个疯子必须死,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他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给自己便宜爹写过信,是求援信,这是满朝文武他能想到唯一求援之人。 神奇的是这封信没有被截取,更神奇的是,老爹命人给他送来了五十车粮食十万两银子。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 ,他开始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他没有给季博常留下任何证据,因为他说不确定来的人到底是谁 ? 如果来的是一丘之貉,他就算准备再多证据也没用。 所以他准备了第二个疯狂的计划,蓄水,再淹一次。 他带人在这是修堤,但也是为了第二次水淹六县。 连淹两次 ,就算那些人再手眼通天也遮不住,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 说完之后 ,他看向季博常。 “所幸,来的是您。” “但很抱歉,我要让您难做了。” 音落,转身跳进了滚滚运河之内。 他说过了,要自己选择死法,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保留自己那早就不存在傲骨的方法。 “大人,叶知秋只娶了一房夫人,育有两儿一女,但他的夫人和儿女也在溃堤之时殒命。” 听着太霆的话,再看看眼前县衙内叶知秋近乎家徒四壁的家,季博常无奈摇头。 疯子。 他死了,看似左相口中的执壶者被抹除 ,但季博常的心里却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般难受。 去渍,修堤,少杀人。 这是左相给他的指示,但在这一刻季博常最想做的,就是摔碎茶盏劈了石桌。 即便叶知秋没有这样做,大堤一样还是会决口,还是会水淹六县。 而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他还是会被当做执壶者拉出来做替罪羊。 秋水不会变,世道不会变,也还会出现第二个叶知秋。 “你早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对吗?” 季博常看向眼前的太霆,眼内闪着冰冷之意。 “所以你是黑龙甲的人,叶知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是因为他早就把证据给了你们,给了黑龙甲,但你们却没有任何动作。” 看着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的太霆,季博常对他挥了挥手 。 “去吧,我需要静一会 。” 没回答就是默认,而默认的结果让季博常的心脏狠狠揪在一起 。 黑龙甲知道秋水发生的一切,那代表皇帝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可他什么都没做 。 就连施舍一点让叶知秋活下去的光亮的动作都没有。 他就看着,看着叶知秋做出这样疯狂之事,看着叶知秋拉着数十万百姓一起带着绝望死去。 而他要的 ,就是通过这件事从中获利。 正是他的放任让叶知秋做出了这等疯狂之事,也是他的放任不管,让无数百姓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帝王心术,当真....好的很呢!!!! 而自己,也是这帝王心术之内的一颗棋子,搅动朝局的棋子 。 来到叶知秋那把破烂不堪的椅子上坐下,漆黑的房间里,季博常抚摸着椅子上的坑坑洼洼。 他能想象得出叶知秋当时的绝望,而他的第二次蓄水,又何尝不是对皇帝的报复? 他就这样坐着,一直坐到门外天光大亮。 转头看了一眼那把破破烂烂的椅子,季博常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 “你该死。” 随后转头走出了房间,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空阴沉沉的就像季博常的脸。 “将那县丞带来 。” 不一会功夫,那被打得浑身鲜血淋漓的县丞被拖到了季博常眼前。 “想活吗?” 季博常并没有看他,而是一边翻着手里的书册,一边淡淡的开口问道。 赵明举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位钦差大人一来便将自己下狱 ,而昨晚有人潜入大牢要杀自己灭口。 而那被擒住之人他认得 ,正是城卫军之内的一个队正 。 前几日还和自己一起饮酒作乐的队正要杀自己 ,他当然知道是谁想让自己死 。 他更清楚,现在唯一能让他活下来的,只有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物。 “回大人,想活 。” 吧嗒,半块饼丢在他的面前。 “做我的狗,我让你活。” “我需要钱修大堤 ,夔牛卫会配合你。” 赵明举没有丝毫犹豫,捡起地上的半块饼塞进嘴里 。 “大人放心,小人知道如何做。” 皇帝让自己来杀人,左相让自己来修堤,但他们都没给自己哪怕一两银,更没提过银子的事。 因为他们的意思很明显,银子,就由秋水县来出。 怎么出,自然是杀人抄家。 夔牛卫是来陪自己抬木头搬石块的吗。 不,他们就是来杀人的。 无论哪个朝代里,最可恨的但也是最有效率的一定是带路党。 而熟门熟路的带路党,甚至比夔牛卫的杀心还要重。 为报复,也为邀功。 赵明举不顾身上的绷带还在渗血,叫上他的那群县兵直奔秋水县第一富商家门而去。 这富商可谓八面玲珑,不但掌握着石料和木料的生意,秋水码头更是停放着他家的数十条大船。 最重要的是,他和城防军将军李三山是八拜之交。 平日里只手遮天的存在,即便是得知季博常进入秋水县都没有太过担心。 他的靠山可不止李三山一人,而秋水之事,也不是一个雍律使能够改变的。 在得知叶知秋跳江而亡后,这秋水第一首富不屑的摇头一笑。 “不识抬举的东西,死有余辜。” 随后对管家吩咐道。 “去准备一万两银子给那季博常送去,权当给他的一个薄面了。” 管家闻言脸现难色的回道:“可帝都的大人传信 ,让我们送去的是半数家财....” 秋水首富再次不屑一笑。 “黄口小儿罢了 ,如何拿的起我的半数家财。” 话音刚落,大门嘭的一声被暴力撞开。 赵明举带着县兵直闯而进。 第40章 做狗,也是要有觉悟的 “叶知县被人刺杀殉职,有人看见凶手逃入其内,给我搜!” 赵明举话音一落,县兵随即便要冲进秋水首富府邸进行搜查。 “赵明举,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敢带人强闯我的府邸。” 大腹便便的秋水首富怒气冲冲而来 ,对着赵明举伸手一指。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赵明举闻言迈步上前在秋水首富身前站定。 “知道,杀害朝廷命官凶手藏身之所。” 伸手拍了拍胳膊上渗血的纱布咧嘴一笑。 “豹子胆倒是没吃,但季大人的定心丸却是吃了一颗 。” 秋水首富眼内闪过一丝精芒。 “你以为傍上季博常的大腿就能安枕无忧,不要忘了,我的背后是谁 ,你的妻妾家眷还都在秋水县。” 但对于首富胖子的威胁,赵明举却是突然哈哈大笑 。 随后伸手一指胖子的脸开口说道:“眼高于顶的蠢货,到了现在居然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你就没想过 ,你身后之人若是真能掌控局面又怎会让季大人前来。” “而他让你在季大人到秋水的那一刻就拿出半数家财,可你这脑满肠肥的东西,竟然置若罔闻故意拿捏姿态。” 说完伸手接过一把长刀握在手里。 “你应该在我出现的那一刻就明白,来的是我而不是夔牛卫 ,乃是季大人给你身后之人的面子,若是跪地求饶献上全部家财还能有条活路 。” “但你这猪油蒙心的蠢货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当真是取死有道。” 就在胖子首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明举手起刀落。 噗,一颗硕大的人头冲天而起。 “刺杀叶知县的首恶已除,将府内所有人押走审问,搜查府邸不可放过任何角落。” 这一刀,将赵明举的伤口撕裂,纱布渗出的血滴落地面,和无头胖子尸体流出的血混在一块。 “你死是因为你够蠢,季大人让我来杀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身后的大人物,到此为止 。” “你死了,所有的罪名都会推到你身上,狗仗人势是有区别的,我仗势杀人会让季大人觉得我有用,所以我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你,却是一条蠢狗 ,你死了非但不会激怒你身后的大人物,反倒会承了季大人的情 。” “做狗,要有做狗的觉悟。” 随即厌恶的瞟了一眼胖子的尸体,赵明举迈步朝着府邸之内而去。 想要做一条合格的狗,光杀一个蠢货可不够,季大人要的是钱。 刚好,他知道这胖子藏银的秘库所在。 就在赵明举杀人抄家的时候,李三山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翻看书册的季博常。 “叶知县被暗杀,凶手是秋水首富,还有你们城卫军的一名队正。” 季博常依旧在翻看书册,而话,也说到这里便是停下了。 但李三山却是顿感后背一阵阵发寒。 话说一半最吓人,但他可以确定季博常定是知晓了秋水所有底细。 而他更明白的是,季博常在威胁他。 叶知秋是自己跳江的,但却被季博常定性为被人刺杀 ,凶手之一是首富胖子还有他麾下的一名队正。 能把首富胖子牵连进来,自然也能把屎盆子扣他脑袋上。 办法很简单,只要那名队正说是他指使的就行。 都不用屈打成招那一套,只要告诉那名队正,说出是李三山指使你做的饶你一命就行。 那名队正在夔牛卫的手里扣着,就算他是城卫军的将军也靠近不了。 看着面无表情专心翻着书册的季博常,李三山突然感觉到了这个少年人心思的可怕。 秋水的局势如此复杂,各方利益相互纠缠不清,可他却在到来短短时间内便精准的找到了切入点。 直插核心 。 拿下那县丞根本不是为了立威 ,而是让他们内斗。 如果他自己去查耗时耗力也拿不到有用的东西,可他只是拿下一个县丞,便让局面瞬间扭转。 想杀人,翻手可为,不杀人,却可诛心。 所以思忖良久的李三山明白,这是季博常给自己的一条活路。 随即对着季博常躬身弯腰:“末将任凭大人差遣 。” 季博常闻言对着李三山招了招手,指着手里的书册开口说道。 “这是叶知县制定的修堤方策,我在上面做了一些改动,汛期将至,所以现在急需一批石料木材,李将军可有办法?” 看着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所需之物,李三山顿时懂了。 自己的活路 ,就是帮他修堤。 “秋水大灾,百姓数量不足,你麾下的三千军战时杀敌,战歇保家乃是天职,调集到大堤上来吧。” 好家伙,要完石料要木材,要完木材就连我的城防军都要去做苦力。 但他敢拒绝吗? “大人,木材石料城卫军大营还有一些,但想要凑足这书册上的数量却是远远不足,所以只能....” 季博常闻言点头:“要和那些商人购买是吧,好,这事我来办。” “另外调集一批粮食运去河堤,那里还有上万百姓在修堤,饿着肚子可不行。” 好嘛,现在又到粮食了。 但他只能点头同意,随后走出县衙开始按照季博常的意思办事。 他不敢怠慢,因为在他走之前,季博常淡淡的告诉他。 “我奉圣旨修堤,若是在汛期前无法修筑堤岸我是要掉脑袋的。” 说着,指了指李三山的脑袋。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若是刻意拖延不办事,在我掉脑袋之前先取你的脑袋。 你他妈自己掂量着办。 叶知秋没有撒谎,他真的每日都在研究着如何修筑加固运河大堤 。 这本书册上就记录着他写下的办法 ,如果按照他的方法去修筑,运河大堤将坚固无比。 但很可惜,他的这些办法只能落在纸上无法变成现实。 季博常的记忆里,有着太多比叶知秋更好的修堤之法,这都是前世先贤们在实践里得出的结论。 但现在时间紧迫,他只能稍加改动,争取在汛期到来之前将大堤修建完成。 完成皇帝和左相的任务之后,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41章 你先迈的左脚? 翻看着手里赵明举抄家的收获,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挑。 白银一百三十万两,黄金十二万两 ,店铺二十九家,青楼两座,酒楼两处,粮行布行六家,玉器字画多不胜数。 大船十六艘,小船五十三艘 。 宅院四处。 这位小小秋水县的首富,当真是富的流油,最起码在季博常看来,这胖子比右相还要阔绰。 如果现在抄家的是右相府邸,估计连这胖子家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而季博常注意到了一点 ,这里面没有田契。 放下手里的纸张,季博常抬头看向躬身站立的赵明举,淡淡开口说道。 “去好好包扎一下,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来做。” 语气很淡,却让赵明举激动不已的双膝跪地。 “愿为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是季博常认可他的信号 ,有这句话在 ,他的脑袋就能安稳的长在脖子上。 “待会去把秋水县做石料木材粮食生意的商人请来 ,我要和他们商议一些生意上的事。” 说完又加了一句:“还有车马行的掌柜。” 赵明举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识相,也懂得摆正自己的身份。 这很重要 。 想要做事就需要各种各样的人,好的坏的都要有,纵观历史上的大人物,没有哪个身边全是刚正不阿的君子能成大事的。 因为有的事,君子是办不成的。 秋水首富被杀,随后被冠以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被抄家。 这让秋水其他商人惊惧之余,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 因为季博常是有分寸的,他没有大开杀戒,也没有将所有人一棒子打死。 而能在秋水将生意做大的,背后都有大人物撑腰。 所以在胖子被抄家的同时,秋水其他商人也是聚在了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办法。 他们有些后悔,因为季博常没来之前,背后的大人物已是送来口信。 献上一部分家财助季博常修筑运河堤岸,但作威作福太久了,再加之那首富胖子的怂恿。 就导致他们并没有把季博常这个黄口小儿放在眼里,更没有主动去见季博常。 在他们看来 ,找我要钱就要有要钱的姿态,主动前来拜访才符合我们的身份 。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季博常在进秋水后根本没搭理他们,先是拿下县丞,随后去了大堤见了叶知秋 。 一日夜时间,局势反转。 “诸位,我们现在该当如何处置?” 说话的人叫宋智孝,秋水三处石料矿都是他手下产业。 “我们轻视季博常了,没想到他如此有手段,轻而易举的便是破了我们秋水同盟,那赵明举现在以其马首是瞻,再想如以前一样怕是不行了。” 这人说完,另一人立马接口。 “杀秋水首富是为立威,就是为了给我们看的,如果我们现在没有动作的话,怕是接下来就会轮到我们头上了。” 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诉说内心担忧。 直到一人开口之后,纷乱的议论声才停了下来。 因为他叫刘在石 ,乃是秋水仅次于胖子首富之人。 “诸位,季博常的手段的确出人意料 ,但别忘了,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修筑大堤。” “我等虽为商人,但我等身后皆有大人物坐镇 ,季博常来自帝都定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我笃定,他不会再动杀念。” “如果刘某推测不错的话,他一定会召集我等商议修堤之事,没有我等帮衬,那修堤就是一纸空谈。” “所以,我们是有筹码的。” 看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后,刘在石微微一笑接着开口 。 “大人们之所以要我们拿出钱财,就是为了让季博常修筑堤岸,将这次的水患之事带来的影响压下去,所以修堤我们要帮,但,生意也要做。” 刘在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随后对着运河的方向指了指。 “水患封路,石料木材只能仰仗我等手中之物,而封路物价上涨岂不是理所应当?” “那胖子的家财我等知之甚清,以我所料,季博常定然不会将到手的金银吐出,但,店铺船只对他无用,而对我们却是不然。” 这话让所有人眼睛一亮,对啊。 修堤可以 ,但不能让我们分文不取吧。 金银你拿走,但那胖子留下的店铺船只青楼酒楼等物却可以抵给我们。 那些店铺和船只的价值,远超季博常所得金银。 你修堤立功,我等生意照做,两全其美。 但这双眼放光热烈议论的众人里,却是并不包含宋智孝。 因为他认为和季博常谈条件和与虎谋皮无异,很有可能皮没谋到,自己的脑袋先搬了家。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 ,一名县兵大步而入。 “季大人在县衙等候诸位掌柜共商修堤之事,诸位请吧。” 在县兵离去后,刘在石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看向众人。 “既然我等已是有了定策,那便按照商定好的去见那季博常。” 其他人纷纷对刘在石拱手:“全凭刘兄做主。” 半个时辰之后,二十几个几乎掌控秋水各行各业的人全部来到县衙大堂,但他们意料中等在这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季博常。 而是依旧纱布渗血的赵明举。 刘在石眉头顿时一皱,这是怠慢。 因为这县衙大堂里连把椅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茶盏点心了。 “赵县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 刘在石这话嘲讽的意味极浓 ,因为赵明举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给钱跑腿的小角色 ,可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季博常的狗腿子 。 以往见到自己这些人老远就要作揖上前陪笑,可现在却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一笑。 狗仗人势的东西。 “季大人请我等前来商议修堤之事,为何不见人影?” 刘在石刻意加重了“请”这个字,意思是要告诉赵明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是你的主子请我们来的,要是没有我们的帮衬,他那修堤之事就是空谈而已。 脸我们赏了,但若是惹恼了我们大不了一走了之。 反过头来你还要登门再求我们,就算那季博常再霸道也会顾忌什么叫法不责众。 “季大人待会便来,还请诸位稍候 。” 赵明举回了一句之后缓步走到刘在石面前,对他微一拱手之后开口问道。 “刘掌柜,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可是先迈的左脚?” 第42章 现在才是 这话让刘在石和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赵明举被打坏了脑子不成? 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谁还记得进门时先迈的哪只脚。 “是又如何?” 可就在他这下意识回答出口的瞬间,赵明举一拳轰在了他的鼻子上,还未等惨叫出口,一把抓住头发提膝撞向面门。 “大雍以左为尊,你个下九流的商贾竟敢在县衙之上先迈左脚 ,你是要造反不成?” 眼前一幕让所有前来的商人懵了,而赵明举的这话更让他们冷汗直流。 造反那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赵明举抹了一把纱布上渗出的鲜血冷哼一声。 “来啊,将这造反之人给我拿下严刑拷打,我要看看还有谁是他的同谋。” 剩余商人听到这话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被赵明举诬陷成了造反党羽。 捂着面门倒在地上的刘在石闻言停下惨嚎,连忙对赵明举摆手。 “不不不不,我记错了,我先迈的右脚,是右脚。” 赵明举闻言呵呵一笑,随即蹲在刘在石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确定是右脚吗?” 刘在石慌忙点头:“是右脚...是右脚....” 哦,赵明举拉了一声长音之后把手搭在刘在石的肩膀上。 “既然是右脚的话....那你更该死 !” 咔嚓,手掌用力生生捏碎刘在石肩骨,随即冰冷起身。 “季大人乃陛下钦差,你面见钦差却先迈右脚是为以下犯上,此乃大不敬 。” “商贾藐视钦差以下犯上,按大雍律当斩!” 懂了。 所有人前来的商人都懂了,这和脚无关,也和造反藐视钦差无关 。 斩杀胖子首富根本不是立威 ,现在才是。 不管今天来之前他们聊的有多嗨,也不管他们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只要季博常想就能随便找个理由弄死他们。 大雍立国三百二十六年,有因为先迈哪只脚被处死的吗? 没有。 但今天有了,而且是那么的名正言顺。 而那刘在石,注定会成为吓唬猴子的那只鸡,因为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像赵明举看着刘在石的背影说的那句一样:“你也是一条蠢狗 。” 在场的商人都是大人物养的狗 ,但很遗憾,他们并没有赵明举的这份自知之明。 他们竟然把自己当盘菜,打算和季博常讨价还价,殊不知,打狗看主人说的是乖乖听话的狗。 而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蠢材。 后堂。 季博常正在书册上用笔写着什么,赵明举快步上前躬身施礼。 “大人,可以了。” 季博常闻言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手腕淡淡问道。 “听话了?” 赵明举呵呵一笑的回道:“老实了,用的是您杖杀秋水主薄的法子。” 说完抹了一把纱布渗出的血迹嘿嘿一笑:“当真管用。”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季博常用先迈左脚的方法杖杀了秋水县衙主薄 。 主薄也是县衙的主官之一,更身兼河道治理之职,但这个所谓主薄竟是对大堤之事一问三不知。 如此只知贪腐欺压百姓的狗东西,季博常直接选择将其抹杀。 若是这狗东西能有叶知秋一成爱民之心,秋水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起身后,季博常缓步来到县衙前堂,那些商人在见到季博常的那一刻纷纷恭敬行礼,脸上带着惊恐至极的神色。 因为他现在十分明白,谁若是再把这位少年大人当成黄口小儿,那下一个人头落地就是他。 “我需要大量石料木材修筑大堤,一会所需数量会分发给你们,我需要你们记住一点,修堤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事关你们自身的利益。” “待大堤修筑完成,我回到帝都会为诸位请功,去忙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阶段,废话根本不用多说 。 因为这些在场之人皆是明白,哪怕他们说出一个不字来今天都走不出县衙一步。 而刻意怠慢的后果 ,他们自己也想的明白。 最重要的是,季博常一个字都没提银子的事,但他们还敢要钱吗? 法不责众?看在他们背后大人物的面上不动杀念? 那刘在石的血还没凉透吧。 众人得了任务后匆匆离去准备物料,但一个人却是留了下来。 宋智孝。 “大人,小人已是吩咐石料矿上的人准备石料,只要车马足够定能在最短时间将石料运送上堤,而且小人还有一家竹篾作坊,盛装碎石下堤的竹篾网兜数量也能满足修堤所用。” 季博常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说道 。 “好 ,刘大人的这份情我承了。” 宋智孝闻言再度施礼退去,他背后的大人物正是工部侍郎刘元山,自己和那刘元山之间乃是合作关系。 而这宋智孝也是刘元山的外甥,被自己扣上欺君罔上罪名被处死的周开作,也正是他的表兄 。 但很明显这个宋智孝比那周开作聪明太多,也更加的会做人。 第二日,天上的小雨变大,但整个秋水动了。 所有商贾全力向运河大堤运送修堤物料,而那三千城防军也充当民夫,赵明举麾下的三百县兵也加入其中。 这是秋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除了大堤上近万百姓外,季博常没有再雇佣和征集任何民夫百姓。 那三千吃皇粮养尊处优的城防军,就是季博常这次修堤的主力。 因为季博常觉得他们肚子里的油水该刮一刮了,而更让太霆咧嘴不已的是 ,季博常下令县城青楼的所有女子,一律登堤劳作。 能搬石头的搬石头,不能搬石头的埋锅造饭 。 妓女登堤劳作大雍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而很多人都怀疑这些只知道分腿挨炮的妓女哪能干什么活。 但赵明举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当你脑袋上有一把随时都会落下的屠刀时。 妓女也是一份好劳力。 连斩三个老鸨子四个龟公后,娇滴滴发嗲的妓女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仨妓女能当俩老爷们使,就是这么神奇 。 向心力这个东西从来都是存在的,只不过能把向心力发掘出来的人不多。 当大批物料被运上河堤 ,当城内妓女 ,官差,家丁下人都被赶上河堤的时候,还活着的百姓也纷纷现身。 因为他们发现,这位叫季博常的大人真的不一样。 他真的在做事,而且不再是只驱使他们这些贫苦之人在做事。 最大的改变便是,那些原本看都不看季博常一眼的百姓,在吃饭的时候用木碗为他送来一碗鱼汤。 而他那个来自叶知秋的小帐篷,也被百姓们加宽加固 。 不让雨水再打湿他手里一直书写的册子。 ps:兄弟们520快乐,这个炮火连天的夜晚一定要做好防护啊。 没点关注的点点关注,五星好评同样渴求! 第43章 红莲渡 叶知秋死了,但百姓的心里活了。 因为现在有了季博常,这位皇帝陛下钦点的大人,这位帝都高官的贵公子就住在大堤上,每日监督大堤的修筑进程。 秋水县的局面被完全扭转,因为县城空了,城外却满是辛苦劳作的人群。 最有趣的是,最吃苦耐劳 ,最是劳苦奔波的不再是寻常百姓,而是城防军和县城里的那些富商老爷。 这一幕秋水百姓没见过,就连太霆和那些夔牛卫也没见过。 李三山和那些富商们也没想过 ,有一天自己会有非但倒贴钱还要玩命干活的日子。 但没办法,自己的命就捏在那个年轻到过分,但心思却缜密到可怕的季博常手里。 想活,就要玩命表现。 这人就是很奇怪 ,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们,我一分钱不给你们,然后你们免费出各种物料玩命给我干活,我会向陛下给你们请功这样的话。 他们一定会不屑至极的一笑,随后告诉对方,你把我们当傻逼吗? 但现在,他们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我倒贴钱拼命干活可不是因为惧怕季博常,而是为了以后投资。 有了陛下嘉奖,未来的经商之路都会顺畅无数。 走夜路吹口哨,给自己壮胆。 这人呢,最会骗的就是自己。 季博常没有亲力亲为的去干活,因为位置不同。 自己能将这么多人调集在一起,能将这么多修堤物料运上河堤,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手里的权力。 他也不需要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含泪称颂,因为那是取死之道,能被百姓称颂的只有一个人,皇帝。 所以他做的所有事,都会提到陛下二字。 皇帝要通过这件事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那自己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交代的基础打牢,然后无限放大。 这是他对自己定位的清晰认知,也是左相大人要的给所有人的交代。 没有左相和朝臣默许,自己这秋水之行根本不会这么顺利。 大堤的成色触目惊心,之前修筑埋下的木桩腐朽不堪 ,三年下来早已成为烂泥。 而沙石偷工减料,就导致大堤都是松软的泥土堆砌而成,雨水冲刷一大片一大片的掉落。 所以这修筑堤岸的工程量极为繁重,先要将粗大木桩砸进堤岸深处,然后将石料下放夯实 才能真正坚固。 好在这近万百姓深知叶知秋的修堤之法,而且物料极为充足,也让修堤之事顺利很多。 但在大堤巡视了一圈之后,季博常的眉头狠狠皱起。 时间不够了。 若是时间充裕,他有绝对的把握将大堤修成大雍境内最坚固的一段堤岸。 但汛期最多十天便到,而且天雨越下越大,足有十五丈之宽的运河水位极速上涨。 加固修筑的速度已是远远赶不上水位上涨的速度,如果不能想出办法,汛期到达之期定是再次决口之时。 一旦再次决口,自己就会成为第二个叶知秋。 秋水的地势很奇特,县城在高处,但运河堤岸却在地势最低处,这就导致秋水境内的堤岸最长最高,也是囤水最多的地方。 到了汛期之时,上游水位倾泻而来,下游水位倒灌 ,秋水大堤将承受巨大水量的不间断冲击。 “大人,这一处是地势最低的地方,也是决口次数最多之处,前些时日溃堤便是这里了。” 说话的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农,也是居住在大堤上近万百姓的领头人。 他一直跟在叶知秋身边 ,对大堤之事最是了解。 虽然这位年轻的大人没有如叶知县一样跟他们一起劳作,但老农却明白,这位大人能做到叶知县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因为在这位大人的身后 ,高高在上的城防将军李三山,此刻正淋得如落汤鸡一样为这位大人打伞。 年轻大人身上穿着百姓送来的蓑衣,头上有李三山的油纸伞,而那位为了体现自己劳苦的李三山将军,则是不停的伸手摸着脸上的雨水。 那模样,像极了当初叶大人为要些修堤物料,对他们这些高高在上之人谄媚的样子。 风水轮流转,真他娘的解气。 因为那位年轻的大人 ,竟是把自己拉到了李三山的油纸伞下,而那李三山虽然脸色像吃了屎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来不及了。” 季博常看着眼前地势最低的那段堤岸摇头说道。 这段地势最低的堤岸长有三十丈,但却正对着秋水地势平坦的大片农田和村庄,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溃堤能够水淹整个秋水,最终波及六县的原因。 如果这里再次决口,水淹六县将会成为必然。 “大人,是否将人全部叫到这里先行修筑,只要这里保住了,上游就算溃堤也造不成太大影响?” 季博常闻言摇头。 “不必,所有人手加急修筑上面的堤岸,这里暂时不要管。” 老农闻言脸带不解:“大人,若是这里溃堤上面修筑也是无用功啊 。” 季博常没有回答老农,而是转头看向为老农打伞的李三山。 “秋水的那些船现在何处?” “回大人,船只已是停去上游码头,秋水的码头已毁无法停船 。” 季博常闻言点头,随即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李三山。 “按照这上面的要求去做,准备妥当后随时等我消息。” .... “吴爷,你看奴家的脚啊都烂了,这以后还如何接客糊口啊。” 一名风韵犹存的楼子姑娘,正对车夫老吴嘟嘴我见犹怜。 她那双原本白白嫩嫩的脚,现在满是污泥还磨出了一层大水泡。 老吴面带怜惜的摸了摸她那满是水泡的脚,随后嘿嘿一笑的说道。 “放心,待修堤结束我向少爷说情,给你立一面贞节牌坊。” 那楼子姑娘闻言瞬间抽回自己的脚,狠狠的白了老吴一眼扭腰离去。 为妓女立贞节牌坊,这和骂人祖宗没有区别,没有这么埋汰人的。 而看着那扭着水蛇腰再次去搬抬沙石的女人背影,老吴的眼里闪过一抹冰冷寒芒。 “红莲渡的人出现了,看来是冲少爷来的。” 西南大灾,揭竿反贼频起 ,而这些反贼的背后都有红莲渡的影子。 而这红莲渡 ,最擅长的就是潜伏暗杀之道。 第44章 沉船堵堤 为提升修堤加固的速度,季博常下令分拨劳作日夜不停。 好在秋水这一段堤岸一侧是山崖,所以只要加固一侧便可 。 灯火通明日夜不停,大堤的修筑进度明显提高。 而赵明举发现城内富商家里的大批家畜有“谋反之嫌”,很有可能是那刘在石的同党。 审问之下确定了这一猜测,按大雍律法斩立决后,拉到大堤成为了修堤之人的锅中之食。 但却有着明显的偏颇,城卫军和富商家丁们只能分到点汤,肉食全部进了那近万百姓的腹中。 这让富商和李三山对赵明举愈发不顺眼,去你妈的谋反之嫌,你个没有下限的狗腿子,想要拿我们家畜讨好季大人就明说 。 还尼玛的斩立决 。 什么时候杀鸡宰羊也能用上这个词了? 但他们不敢有任何抱怨,因为随着雨越下越大,运河水位快速上涨季博常的脸色也是愈发难看。 而季博常下令快速修筑上面一段堤岸,却对那最低也最容易决口的地方置之不理,这也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 。 若是再次溃堤,眼下事白做不说,他们都会跟着季博常一起掉脑袋。 但面对他们的质疑,季博常一概不予理会,只是加紧催促快速修筑,然后命人在地势最低处囤放大量木料沙石。 但这有什么用呢,一旦溃堤那些沙石木料连扔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七日后,除地势最低处那段堤岸外,其余堤岸已是被全部加固修筑完成。 但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雨,更大了。 十五丈宽的运河开始出现漩涡 ,这是洪峰即将到来的前兆。 一旦洪峰真正到来,那地势最低处必决口无疑。 近两万人呆呆的站在大堤上,看着快速上涨的水位口中发苦。 一切还是成了无用功。 如此高强度劳作 ,耗费如此巨量物料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就在这时,一道惊恐之音在大堤上响起。 “洪峰来了!” 音落,所有人朝上游看去,洪峰未至巨浪之音先来,洪峰过境带起的大风将天上暴雨都是吹的偏向一旁。 完了 ,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没有人逃离大堤,因为根本逃不了。 就算他们现在向秋水县城的方向跑,也跑不过那噬人巨兽一般的凶猛洪水。 水火无情,在这一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忘了愤怒,也提不起一丝兴致质问那位年轻的季大人,为何明知必死还要做这样无用功之事。 可就在他们呆呆看着汹涌而来的洪峰之时,一道清朗之音在堤岸之上响起。 “所有人去往高处,半个时辰后在地势最低处聚集。” 是季博常。 众人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也不懂已经溃堤成必然之下还要他们去往地势最低处做什么。 让自己这些人一起被淹死吗? 但在夔牛卫的驱赶下,他们还是快速的登上了最高处。 而就在他们登上最高处的那一刻,轰轰隆的一声巨响,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这一刻痛苦的闭上。 溃堤了。 那地势最低,却没有经过任何加固修筑之处,决口了。 巨浪冲垮那段三十丈宽的堤岸,再次席卷向早就面目全非的秋水地界。 悲剧再次上演,洪水冲垮的不单单是那堤岸,还有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希望。 苦累他们不怕,但心中的绝望却是让他们再无活下去的信心。 尤其那近万百姓在洪水冲垮堤岸的那一刻齐齐起身,迈步走向了滚滚运河。 他们要去找叶大人,去找那些葬身水患的亲朋爱人。 这人间太苦,活着太累 。 他们,不该有奢望的,不该期盼还有奇迹出现,不该奢求还有人能搭救他们。 就此结束吧,死了,或许就不用这么累了 。 可他们迈向运河的脚步同时一顿,因为在他们的视线里,上游出现了大批巨大模糊的影子。 “船,是船 !”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同时向上游看去。 足有数十艘大船在汹涌翻滚的运河里缓缓而来,巨浪席卷让大船忽上忽下,在众人惊呼之下再度出现在水面。 大船的速度很慢,因为大船之上装满了沙石。 每艘大船上的人不多,只有几名水手,因为这本就是顺流而下不需人划桨便可前行。 尽管风雨巨浪震耳欲聋,但大堤上的人依旧能听到大船被巨浪席卷发出的嘎吱声响。 而就在他们的紧紧注视下 ,大船朝着溃堤之处缓缓顺流而去。 在经过他们身边时,那些大船上的水手起身,拿起腰间酒壶大口灌下 。 一口喝空将酒壶豪迈的甩向汹涌水面。 “天佑大雍,陛下万岁!” 音落,大堤上的所有人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瞬间瞪大。 装满沙石的船底被凿穿,大船瞬间倾斜朝着溃堤之处打横撞去。 轰! 巨浪沙石撞击下,木制大船瞬间破碎,其内装满的沙石也是同时滚落堆砌向溃口之处。 大船碎片和沙石被溃堤处的洪水吞没,顺着缺口被冲向了大堤之外,但下一艘大船紧随而至。 轰! 又是一声巨响,第二艘大船也是被洪水瞬间撕碎,沙石木屑被洪水带走。 但第三艘也到了,随后是第四艘,第五艘...... 轰轰巨响在溃堤处震耳欲聋传来,大船一艘接一艘被撕碎,被洪水冲走消失不见。 但随着大船的不停破碎,其内的沙石也是慢慢的堆砌在溃口处,溃口处的水流已是明显减弱。 轰轰轰,又是数道震响传来,但这次却不是大船被撕碎的声音,而是数艘大船相撞之音。 这是最后数艘大船,但这最后数艘大船却是在相互撞击之下首尾相连的牢牢堵在溃堤之处。 随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下 ,缓缓下沉,只留一截桅杆在水面飘摇不定。 溃口,被堵住了。 而那些凿开船底的水手,也和大船一起铸就了牢不可破的堤岸。 他们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只余空酒壶还在河面上下起伏。 但他们在风雨中饮酒的豪迈一幕,却永远的刻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季博常对着河面上漂浮最后消失不见的酒壶深深一礼。 “你们是英雄 ,真正的英雄。” 沉船堵堤,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是唯一能救更多人的办法 。 但这样的办法,却让他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就在季博常深深施礼的同时,堤岸上响起了震天般的欢呼 。 “天佑大雍,陛下万岁!” 第45章 秋水勋公 根本不用季博常下令 ,那些站在高处之人疯了一样的跑向被堵住的大堤处。 然后抬起木料砸桩,将石料放下夯实 。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的目标都是相同的,修堤,用最快的时间修筑这段用数十大船,上百水手船夫用命堵住的溃堤。 之前泾渭分明的城防军,百姓,富商家丁亦或者是楼子里的姑娘,此刻却是默契无比的共同抢筑堤岸。 那些豪迈赴死的水手感动的不止百姓,而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人。 他们是英雄 ,真正的英雄。 而他们这一刻也是明白了那位年轻的季大人,为何放任这处明知必溃堤岸不管。 因为他早有准备,早就制定好了最佳的处置方案。 如果放弃上面一段不管,全力抢修地势最低处的话,很有可能秋水境内大堤会全面崩溃 。 因为洪峰提前到了。 正是因为全力抢筑前面那一段大堤,才能把洪峰引到地势最低处,而溃堤也是那位季大人算计好的。 泄洪。 将运河之内的水泄掉一部分,可以减弱河道突然上涨的水流冲击力,保证大堤不在瞬间承受大多压力的同时,也为后面大船堵住溃口打出了提前量。 最重要的是,泄掉的那一部分水最多只能淹没十里之内,本就什么都没有的荒地。 “他什么都算到了,好可怕的心智。” 李三山下意识的开口说完,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赵明举。 “不止,你没发现大人派你去装船的时候,那叫太霆的夔牛卫将军也不在秋水了吗?” 这话让李三山猛然一惊。 “你是说,如果我没按照季大人的话去做,没有在大船上装满沙石开赴而来,那我.....” 赵明举眼带戏谑的看了李三山一眼。 “所以你还活着。” 看着转身离去赵明举的背影,李三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万幸。 他对自己说道。 那日季博常将纸张给他之后,他确实犹豫了 ,因为季博常给的纸张上写的办法,正是沉船堵堤之策。 数十艘大船的价值李三山比谁都清楚,若是按照季博常的办法去做,不但数十艘大船会毁于一旦 ,就连那些负责砸开船底的水手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觉得这不可能,没人会明知必死还会开船前来,哪怕季博常给出的酬劳高到离谱。 但他惊住了,他只是按照季博常纸张上的说辞贴出了告示,竟在一个时辰之内来了数百水手报名 。 而季博常给的说辞只有两句话。 取义成仁今日事 ,大雍男儿皆为侠。 这是诗句,但更是大白话,白到哪怕不曾认字的水手乞儿都能明白这两句话的含义。 他们来了,心甘情愿前来的,就为那句大雍男儿皆为侠 。 他们只是出身凄苦,他们只是生活在最底层,他们从未锦衣玉食家财万贯,但他们都是有血性的汉子 。 “好!” “好一个大雍男儿皆为侠,我大雍男儿从不缺血性,我大雍儿郎更不缺舍生取义大情怀,有如此儿郎,大雍甚幸,朕之甚幸!” 御书房内,雍盛帝在看到季博常这两句大白话般的诗句后,激动的拍案而起 。 刘崇禄的脸上有着激动之色,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陛下如此开怀大笑过了。 而让陛下如此开怀大笑的,正是那个名叫季博常的少年郎 。 “陛下,听闻秋水百姓在彻底修筑完堤岸后,皆是对着帝都方向跪拜,口中大呼八个字。” “天佑大雍,陛下万岁!!!” “此乃民心所向,更为大雍重兴之兆啊 。” 刘崇禄这话再次让雍盛帝的脸上出现笑意,随即坐回椅子上,但视线仍旧看向那两句诗词。 “圣人曾云民为水帝为舟,百姓安居朕这江山便不会动摇,此次秋水修堤,季博常做的不错。” 见皇帝兴致不错,刘崇禄也是再次开口说道。 “是啊,这季大人还当真了得,仅仅数日便是将秋水所有人拿捏住了,听闻就连城内的妓女老鸨都是被季大人赶去了堤岸,那沉船堵堤老奴是闻所未闻,也多亏了季大人想出了这个办法,不然那提前到的洪峰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端呢。” 老太监刘崇禄在皇帝身边这么久 ,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 很显然 ,现在这些话就是自己该说的,因为接下来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 必会重用季博常。 “季博常的请功折子递上来了没有?” 雍盛帝将手里的那两句诗词放下,转头看向一旁的刘崇禄 。 “递是递上来了 ,但是.....” 见老太监话说了一半 ,雍盛帝接过季博常递上来请功的折子,随即眉头狠狠一皱。 这确实是请功的折子,但不是为那些秋水富商和李三山请功的。 而是那些水手和....叶知秋。 雍盛帝看完季博常的折子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 。 “哼,为舍身取义船工水手请功理所当然,立碑之请也可允之,但他却要为叶知秋请功,他这是在向朕示威吗?” 叶知秋的底细雍盛帝知之甚详,对民来说他是好官,但对雍盛帝来说他则必死。 可季博常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要为叶知秋请功立碑,这就相当于给了雍盛帝响亮的一耳光。 而且还会破了皇帝原本的打算,将叶知秋作为突破口将会处斩一大批人,这才是雍盛帝想看到的。 “陛下,听闻那叶知秋已是没有子嗣在世了。” 刘崇禄这句话让雍盛帝的脸色好看了一点,随后丢下季博常的奏折开口说道。 “也罢,既然他已无子嗣在世,那就追封他为秋水勋公吧。” “至于这秋水知县的人选......” 刘崇禄闻言连忙又递上另一本奏折:“陛下,这是左相大人刚刚命人送来的。” 雍盛帝打开之后眉头微微一挑,因为左相的折子里提到了两个名字。 秋水县丞赵明举,可为知县。 秋水贡生宋智孝,可任主簿之职。 左相府邸。 申逐鹿依旧在喂鱼,只不过这池子里多了一条浑身漆黑牙齿尖利的鲶鱼 。 “季博常提了这两个人的名字,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吧,也算对他这次修堤之事的奖赏。” “给他,总比给陛下强 。” 说着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扔进湖里 ,只不过有那条凶恶的鲶鱼在,其他肥鱼皆是惊惧的不敢上前争夺。 第46章 走出的第一步 第二日。 朝堂之上连续下达数道圣旨。 第一道,追封秋水知县叶知秋为秋水勋公,一百二十二名水手船夫追封国勇郎称号,立碑堤岸,供后人敬仰。 第二道,大雍水患频发民不聊生,治水台道府尸位素餐罢官遣返原籍,其后人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第三道,命秋水县丞赵明举为秋水知县,秋水贡生宋智孝为秋水主簿,处理灾后重建及重整民生事宜 。 第四道 ,也是最重要的一道。 秋水百姓死伤七成,田不可无人耕,国不可无粮囤 ,命户部派遣专人前往秋水丈量土地,将帝都城外流民劝返按人头分配田亩 。 粮种耕种器具,由户部配发。 雍盛帝没杀人,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秋水田亩被世家门阀所掌控 ,整个大雍都是如此,可一场水患却将田亩全部充公重新分配于民。 这是信号,也是实验。 雍盛帝自然知晓大雍症结所在,所以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他心中所想落到现实的地界。 而秋水,就是这个最合适的地方。 一个秋水对大雍来说微不足道,但却是一个可以撕开世家门阀垄断的口子。 如果秋水被打造成完美世界,还是一个由皇帝打造出来的完美世界,那么民意民心就会向皇帝极速靠拢。 百姓的怨气也会就此被激发,但这怨气不是对皇帝的,也不是对大雍的。 而是对世家门阀的,当这股怨气积累到一定地步的时候 ,将会成为一股毁灭一切的飓风。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能用最温和的方式打开他想要的缺口。 但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作为此次治水修堤的最大功臣季博常,皇帝一个字都未曾提起 。 “敲打我吗?” 秋水县衙,季博常得知数道圣旨内容后,嘴角微微一勾的喃喃道。 如果按照论功行赏,自己的功劳一定是最大的,也一定会被再次升官提拔,但自己却很不“识相”的提到了叶知秋。 这样的举动按住了皇帝抽出了一半的刀,也让皇帝的筹谋只成功了一半。 所以皇帝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我对你很不满意 。 但这却是季博常想要的,因为他还要给左相和所有朝臣一个态度,甚至是交代。 他不想成为第二个叶知秋,被皇帝生生逼死的秋水知县。 叶知秋该死,但不该这么死,正是叶知秋让季博常知道了什么是皇家无情,什么叫帝王心术。 所以他现在很想和自己那便宜老爹聊聊,因为他现在愈发觉得便宜老爹的做法是对的。 最起码,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大人,小人带全家来为您请安。” 赵明举,现在的新任秋水知县。 他是聪明人,他明白自己没死还升任秋水知县靠的是谁,所以他来了,带着全家人一起来的 。 季博常喜欢赵明举的聪明,因为他没有在得到圣旨之后满脸兴奋的跑来跪地大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屁话。 而是带着一妻两妾四个孩子一起来的。 态度很明确,大人为主我为仆,全家老小的性命皆在大人一念之间。 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在表忠心,简简单单的一个请安胜过空口白牙誓死效忠无数倍。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前车之鉴犹在,希望秋水在你的手里能够变得不一样。” 季博常说着,伸手揉了揉赵明举两岁小女儿的脑袋。 “田亩乃陛下最关注之事,切不可怠慢轻视,银钱,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用得到。” 赵明举闻言,带着全家人对季博常跪地一拜。 “大人放心,小人明白。” 他当然明白季博常这话什么意思,更明白季博常揉小女儿脑袋是什么意思 。 一道圣旨将秋水田亩充公重新分于百姓,这就已经说明了皇帝的心思。 季博常的话是在告诉他,想要保住全家的脑袋就别在这件事上打马虎眼,更别想着谁都不得罪的首鼠两端。 同时赵明举更是明白季博常这话里的第二层意思,你可放心大胆的去做,谁挡路你就提刀去砍。 因为你现在是替皇帝做事,只要是严格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办,皇帝就不会让你被人阴死。 我也不会让人动你,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人 。 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你,是我的人。 赵明举懂,所以他带全家来请安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提圣旨之事 ,因为他明白没有季博常,皇帝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更不可提拔他当秋水知县。 真正提拔他赏识他的是季博常,不是皇帝也不是其他人。 进庙拜神,要拜对了神明才行。 所以他自称小人而不是下官,这是有区别的。 赵明举走后,宋智孝走进了大堂,他也是个聪明人 ,他背后的刘元山更是个聪明人。 “小人宋智孝 ,拜请大人赐教 。” 只字未提皇帝,只字未提圣旨,但他的态度让季博常很满意。 因为他是来询问接下来他要做什么的,无论是他还是刘元山都明白,季博常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将秋水主簿的位子送出去的。 而他接了,就是承了季博常的情,也让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再进一步。 官场的事情永远都是这样利益相互纠缠的,想靠个人魅力征服所有人的大能或许有,但季博常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秋水之事上达天听 ,陛下接下来会对秋水的进展格外关注,你要配合赵明举将事情落实下去,但要注意分寸。” “另外想要重建自然离不开商贸往来,秋水经此一事元气大伤,你去把所有秋水商人找来,看能否成立一个商会,大家共进退才能让秋水更加繁茂 。” 这是定调,定了秋水未来经商局势的调子,秋水的商人背后都有朝臣撑腰,把整个秋水的商人整合成一个商会,这些商人能做得了主吗? 不能。 所以宋智孝明白,这话是要他传达给工部侍郎刘元山的,由刘元山起头和那些朝臣共同商议 。 成立秋水商会共进退。 与其说是商行整合,倒不如说是政客结盟。 因为这个商会的发起人是季博常,一个年纪不大官职不显,但却能游走在所有党派之间的季博常。 这是季博常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走出的第一步。 也是为自己筹谋走出的第一步。 第47章 我猜他是贪官 老天爷也是欺软怕硬的 。 大堤被修筑加固完成后,天上的雨也停了。 久违的大日挂在天穹炙烤着狼藉一片的秋水地界。 秋水的人很忙,忙着清淤修路,忙着把亲朋好友的尸体从烂泥里挖出下葬。 逃离帝都的人回来了,还有很多并非秋水的百姓也被带来了。 因为这里有皇帝陛下运来的赈灾粮,这里还有即将分配给他们的土地。 秋水还活着的人看着天上的大日仰面痛哭,他们等到奇迹活下来了 。 大堤被修筑加固,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随时溃堤死去,但那些死去的亲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们能看到对吗? 秋水百姓,那些被迁移来的百姓再次跪地大呼。 天佑大雍,陛下万岁!! 但真正的秋水人,那些经历了修建大堤的所有人都明白,最该被百姓跪地叩拜的不是高坐金銮殿的皇帝。 而是一个叫季博常的年轻大人。 是他改变了秋水格局,也是他用近乎神技的方式救下了秋水,也救下了临近秋水的其余五县之地。 但那位年轻的季大人却在修堤之后,便不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严令禁止任何人前来叩拜感恩。 深藏功与名吗 ? 百姓们不懂,但身为黑龙甲的太霆却是懂的。 官员可以被百姓爱戴,但这种爱戴是要有警戒线的,官员出色皇帝满意。 但被百姓爱戴的程度超过了皇帝,那就是自掘坟墓。 所有人都没想到,太霆也没想到,季博常没有去参加大堤之上的立碑仪式,而是去了秋水上游的秋东县 。 因为那些舍生取义的水手船夫,皆是来自秋东。 季博常的那两句诗词在秋东引不起富人的豪情,却点燃了穷苦百姓心头炙热。 尽管在招募之初,季博常便言明每人白银三百两抚恤,但没人在意这个。 也没人相信这个。 慷慨赴死救堤岸,冲的是那句大雍男儿皆为侠,为的是不让更多同样凄苦之人惨死 。 大雍这些年告示悬赏多不胜数,但从未兑现过 ,甚至诬陷领取奖赏之人下狱,贪墨其银的事也是屡见不鲜。 季博常刚进秋东县,秋东县的县令带着县衙官员便是跑来迎接。 季博常看着眼前谄媚如狗一样的秋东县令,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太霆。 “我猜他是贪官你信吗?” 太霆闻言一愣,秋东县令谄媚的笑意也是顿时僵在脸上。 “打个赌吧,你去把他家抄了,若他不是贪官你拿我问罪,若是,功劳记在你身上。” 大雍第一个被感觉像贪官,然后被抄家的县令诞生了。 而事实证明,季博常猜对了。 县令被抄家下狱,秋东百姓奔走相告 ,喜极而泣的一幕在整个秋东上演。 随后那些慷慨赴死船工水手的家里,得到了季博常亲手送上的三百两白银。 不是他不想多给,而是给多了反而会为这个凄苦之家带来灾厄。 而先杀县令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保住这份用命换来的银子。 随后季博常对一同跟来的宋智孝,和那些秋水商人吩咐道。 “秋水缺船,秋东最擅长造舟,就在这里设立一个造船厂吧 ,正好秋东最不缺的就是造船工匠。” 如此,秋东的水手船工有了新的营生 ,这是季博常对他们的回馈。 三百两银,远远不够偿还他们的那份慷慨就义的情分 。 先杀人,再设厂,随后秋东田亩也被收为朝廷所有。 没办法,那些秋东地主富商都被太霆咔嚓了,罪名好像是官商勾结欺压百姓之类的。 好像是这么个罪名,因为太霆是这么说的。 季博常没问 ,也不想问,因为这秋东县令是那治水台道府的人。 就算自己不咔嚓他,皇帝也会咔嚓他,自己先咔嚓了也省了皇帝的事 。 有的时候啊,该表现的还是要表现的。 皇帝满意 ,左右相默认,朝臣和他多多少少都有着利益瓜葛,所以根本没人追究他的做法合不合理。 就在季博常用近乎儿戏的方式斩了秋东县令的时候,一名吊儿郎当嘴里叼着一根草棍的少年,从松松垮垮的领口伸进去挠了挠清晰的肋骨。 “这就是我要保护的人吗,看着有点拉风啊。” 他叫阿九,今年十八岁 ,来自东海道 。 他有个很牛逼的师父,也有个名气很大的宗门。 明月楼,这是一个杀手组织。 但却已经落魄到他和师父只有一件袍子的地步,谁出门谁穿,谁在家谁光腚。 都在家,一起光着。 牛逼是因为师父说自己很牛逼 ,不管江湖上那些成名高手多厉害,都是一剑俩眼的事。 但他却从未见过师父出手 。 明月楼在几百年前确实很牛逼,但现在江湖上还知道明月楼的估计只有他师徒二人了。 他叫阿九,是因为师父是老八,师爷是老七。 好听点说是每代单传,难听的就是根本收不到徒弟,毕竟谁都不想被饿死。 阿九不想跟师父在山上嚼树叶子了,他想出去看看 。 正好这个时候有个长得很漂亮,气质脱俗,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的女子上门,雇佣他们师徒俩去帝都保护一个人 。 但师父却说我们只杀人,看家护院当奶娘的活不干。 但阿九却不这么想,他真的想去看看帝都长成什么样子,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 所以穿了那件唯一的破袍子就跑了,师父想追,但光着腚实在不好追,也就任由他去了。 从山上下来的阿九决定要出人头地 ,每顿都要吃上大饼喝上热汤,然后再攒钱给师父买一件新袍子再加条裤衩。 省得走路噼里啪啦的甩来甩去,看着膈应人。 但下山之后他傻眼了,因为他没盘缠,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子只给了一张画像没给钱。 所以他见人就问:“你雇杀手吗,一个大饼就行。” 而那卖大饼的妇人直接一盆水泼了过来:“滚!” 阿九很无奈,他这些年跟着师父只学了杀人的手艺,至于怎么挣钱这事一窍不通。 而师父也一直教导他,我们是杀手,杀手要有杀手的风度,蝇营狗苟之事不可为。 这就导致阿九一路嚼着树叶野果才走到了秋东县。 而在这,他也碰到了自己的主顾,季博常。 第48章 她叫,吴皓月 大堤修好了 ,那些被征召的楼子姑娘们也回到了县城。 她们本应该是咒骂季博常的,但不知道为何,她们却有了一种深深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哪怕是随意哼哼几下,便能让那些脑满肠肥短小无力的老爷们拿出大把钱财都是无法比拟的。 这种成就感和为两句诗词便来慷慨赴死的船夫水手一样,被尊重。 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季博常的尊重,而她们,也感受到了一同修堤之人的尊重。 尊重这种东西很奇怪,它会让你高看自己一眼,也会让你对未来不再迷茫。 红袖添香楼,这是一家在秋水排得上前三的青楼,据说这家青楼的背后东主,乃是当今兵部右侍郎蒋作阳 。 一名身材丰腴的姑娘一直向老鸨抱怨:“妈妈您看呢,我这脚又脏又黑还满是水泡,莫说接客赚钱了,就是走路都不行了呢。” 若是老吴在这 ,定会发现这丰腴抱怨的女子,就是那来自红莲渡之人。 而老鸨则是不耐的挥手:“如今修堤结束,都赶紧回去睡觉休养,给老娘养的白白胖胖的再出来接客。” “哼,若是一个个黑不溜秋的没了客人上门,你们就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女子脸带委屈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楼上的房间,就在关门的刹那,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上面传来了命令,让季博常永远留在秋水。” 人影一闪,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房间之内。 女子瞥了男人一眼随即在床上坐下,也不管身前站了个男人,直接将自己剥光开始用水擦拭身子。 “不好杀。” 女子将手里的面巾扔到水盆里开始穿衣服。 “我在大堤上试探过,他身边的那个车夫是高手,而且还有夔牛卫的人在,很难得手。” 男人看着穿好衣服的女子冷冷一哼:“红莲渡的鬼娘子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随即对着鬼娘子再度开口。 “那蒋作阳不肯与王爷合作,当初让你潜入红袖添香就是为了今日之时,如今杀了季博常便可让皇帝怀疑蒋作阳,到时就算他再不愿也只能选择投靠王爷。” “而如此一来也会激怒季零尘,他儿子惨死城外必会让其疯狂 ,届时朝堂必然大乱,王爷也会趁此时机树立大旗。” “红鬼夫妇已是到了秋水,到时会为你拖住夔牛卫和那车夫 ,此间事了大功一件,你也可以回到西南了。” 鬼娘子闻言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笑意。 “杀掉季博常之后,再灭了这红袖添香楼,也能让皇帝的怀疑更彻底些。” “而那些从我身上爬过的蠢货,也全都要死,我鬼娘子的身子可不是活人能碰的。” 季博常看着眼前身穿松松垮垮破破烂烂袍子的少年,眉头微微一挑的问道。 “你是来保护我的?” 阿九闻言直接坐在季博常的对面,伸手又挠了挠那根根可见的肋骨。 “对,但你得给钱。” 在阿九出现在季博常面前的时候 ,老吴的脸色就是一变,随即挡在了季博常身前 。 阿九直接抓起季博常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眼睛瞟了老吴一眼。 “你不行,一剑俩眼的事。” 说完将别在腰间破烂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画像扔给季博常 。 “这是你吧 。” 季博常拿过画像看了一眼 ,除了上面的油渍泥污和黑手印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这是一张画像。 若不是画像下写着自己的名字,季博常都看不出来上面画的是自己。 “谁让你来保护我的?” “一个女人。” 阿九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好像叫吴皓月....” “大小姐!” 老吴听闻阿九说出的名字后 ,脸色一变的脱口道。 随后在季博常耳边小声说道:“皓月是大哥家的长女 ,也就是你大舅家的表姐。” 老吴的话让季博常的眉头再次一挑,倒不是因为东海道来人,也不是自己那位未见过面的表姐。 而是因为老吴的称呼。 他是自己三舅舅 ,却叫便宜爹老爷,叫自己少爷,这些都能理解。 毕竟是为掩人耳目,但那未见过免得表姐应该是他的侄女,可他开口便叫大小姐。 尼玛,你到底是不是我三舅啊你。 他不惊讶眼前出现的少年是因为 ,他早就知道东海道外公会派人来找自己。 老爹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送自己去东海道,所以不可能没有东海道的人来接应的。 但眼前瘦的跟条狗似的的少年 ,却让季博常觉得自己那位大表姐是不是想趁机干掉自己啊。 就这么个涉世未深吊儿郎当的家伙,指望他来保护自己,那还不如自己在怀里揣块板砖来的安心呢。 但老吴在听闻他是明月楼的弟子后,紧绷的身体却是放松了下来。 随后在季博常耳边再次小声说道:“让他留下。” 而这名叫阿九的少年却像是听到了老吴的耳语,大咧咧的对季博常说道。 “留下可以,但必须顿顿有大饼热汤,还有一件新袍子。” 随后又加了一句:“裤衩也要。” 说完,这家伙掀开自己的破烂衣摆对着季博常一抖,露出了里面的一只小小鸟。 这家伙没穿裤衩。 而最让季博常惊讶的是,这个瘦的跟条狗似的阿九,胃口却大的出奇。 九张大饼七碗汤,正当季博常以为他吃饱了的时候,阿九意犹未尽的吧唧了一下嘴。 “现在还没帮你干活就先吃这些吧,等帮你干了活我必须要吃饱。” 太霆的动作很快,整个秋东县的富商豪绅全部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随后护着季博常回返秋水。 季博常要做的就是找个理由让黑龙甲杀人 ,太霆要做的就是杀人。 杀完之后,处理后续事宜根本就用不到他们。 因为那是皇帝的事。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自己该干什么该做什么心里要有数,不然也就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 秋东距离秋水并不算远,但道路淤泥太多,最快也要在天黑之后才能到达。 而在季博常的车队从秋东出发的时候,秋水县也出现了十余个陌生的面孔。 第49章 这馒头有毒 马车里。 阿九不顾老吴的反对,更没在乎太霆满带杀气的眼神钻进了马车。 一屁股坐在季博常身边。 他的身份是宋智孝安排的,名义上是逃荒到秋东的秋水百姓。 如今秋水大堤稳固,跟随季大人归家。 但这么吊儿郎当没有眼色的流民,太霆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非他发现这少年没有威胁,而季博常也仿似对这少年很有好感的样子,太霆绝不会让他靠近季博常。 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安全的将季博常带回帝都。 “那家伙有点厉害,但也就是一剑俩眼的事。” 坐在季博常身边,阿九对着马车外的太霆一指口中嘟囔着。 “‘你很厉害?” 季博常的问题让阿九沉默了一下,随后不确定的开口。 “知不道,没跟人打过。” 好嘛,实锤了。 自己那未见过面的大表姐估计是真想做掉自己啊,派来个雏保护自己。 “你是用剑的?” 阿九闻言对季博常一摊手:“错,我就是剑。” 而从这家伙钻进马车的那一刻,那张逼嘴就没闲下来过。 “我是六岁碰到我师父的,那时候我都快饿死了。” “我小时候的志向是去胖丫家倒插门,胖丫娘做饭可好吃了,胖丫爹还有十几亩良田,还会木匠活能吃饱。” “但胖丫爹不喜欢我们家,不,是整个村子都不喜欢我们家。” 阿九说着挠了挠自己那根根可见的肋骨。 “我爹爱喝酒,喝醉就找我娘吵架,我娘脾气不好 ,我爹喝醉她就要和他打架。” “黑天打白天打,日日打,反正我也习惯了,他们打我就和我哥我弟自己出去玩。” “但有一天他们打的太凶了,我娘指着我爹的鼻子大骂,好,既然你这般无情那我就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说完一刀抹了我哥的脖子。” “我爹也是个暴脾气啊,一看我娘如此他也怒了,那我也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说完一刀抹了我弟的脖子。” 季博常以为自己见多了奇葩事 ,但这阿九的童年经历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我一看不行啊,这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所以我跑了。” 阿九说完又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肋骨。 “在外面躲了一夜后我悄悄回去了,然后见到的是我爹和我娘吊死在房梁上的样子。”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家田没了,还欠了里正还不清的银子,那里正要把我们三兄弟拉去抵债做家奴,我爹和我娘不肯,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办法。” “后来我出去要饭碰到了师父,他问我想干什么 ,我说要杀里正报仇,他说正好,我教你杀人的本事。” “可还没等我学好本事呢,那里正就让一位姓吴的大人给灭了,所以那时候我的志向变了,要杀光天下所有欺负人的里正 。” 说完看向季博常。 “你给我的这条裤衩可不算酬劳,你到时候要再给我一条新的,我师父还没穿过裤衩呢。” 这脑回路,季博常表示自己跟不上。 但这家伙却让季博常觉得很有趣,有他在身边,或许自己的日子也能不再那么沉闷。 但宝盖却是极其不满,他才是少爷身边的第一狗腿子。 这叫阿九的狗东西明显是来抢自己饭碗的,但少爷让那狗东西进了马车,他也没办法。 “少爷,前面有一家茶汤铺子,中午就在这里歇脚用饭吧。” 季博常来的时候和回去不是一条路,因为他想看看秋水和秋东的田亩到底被毁了多少。 万一回到帝都皇帝问起来呢,有备无患。 在马车里窝了一上午,季博常感觉自己都快被摇散黄了,所以在听到宝盖的话之后直接下了马车。 这是一个在秋东和秋水中间位置的茶汤铺子。 如今秋水大堤被修筑完成,经由秋东秋水去往帝都的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尽管这个茶汤铺子只是搭建在路边的简易棚子,但生意却很是红火。 原本热闹用饭的行人,在看到夔牛卫出现的那一刻全部闭嘴闷头吃饭。 更有不少人直接放下碗筷提前赶路了。 夔牛卫那是禁军之列,能被夔牛卫保护的也一定是大人物,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大人物那是要掉脑袋的。 这是一对老夫妻开设的茶汤铺子,老者一身粗布衣衫满脸褶皱 ,腰间的围裙满是油污补丁。 他的老伴是一个弓着腰的老太婆,头发花白双眼浑浊。 在见到夔牛卫的那一刻,老者的手在破烂围裙上不停擦拭着,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破茶铺子竟会出现禁军。 一脸惶恐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掌柜的 ,有什么吃的吗?” 在太霆派遣夔牛卫检查了茶汤铺子后,季博常走进对着老者笑着问道。 “回...回大老爷,小老儿这铺子都是给过往脚夫打尖用的...无甚好食之物...只有大碗茶汤和馒头咸菜...” “那就来一碗茶汤和馒头咸菜。” 季博常笑着对老者说了一句之后,直接在那破烂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然后在太霆杀人般的眼神下,不长眼的阿九大咧咧的在季博常对面坐下。 “五碗茶汤十五个馒头。”阿九对老者喊道 。 “好...好,小老儿这就准备,这就准备。” 老两口真的被吓到了,闻言赶紧匆匆开始准备。 夔牛卫训练有素更知尊卑,季博常用饭他们皆是手握腰刀站立警戒。 而在茶汤和馒头端上季博常木桌之前,更有人上前以银针试毒,就连那老夫妻准备吃食的过程都有人盯着。 “切 ,真正下毒的高手无影无形 ,这般看着屁用没有。” 看着面带不屑的阿九,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挑。 “你能发现有人是否下毒?” 阿九掀开自己的破烂袍子,满意的看了一眼季博常给他的裤衩。 “不能 。” 随后又加一句:“但吃下去之后就能发现了。” 对于阿九的屁话季博常不置可否,看着那些默不作声吃完赶路的脚夫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就在这个时候,吃的东西被夔牛卫端上了桌。 “大人,请用饭。” 还未等季博常拿筷子,阿九一手俩馒头已经开吃了。 随后口齿不清的对季博常说道。 “这馒头有毒。” ps:看到最新章节的兄弟们,帮忙点一下那个该死的屎黄色催更按钮,没点关注的点点关注,谢谢啦。 每天稳定更新8000字。 第50章 杀局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伸出去拿馒头的手停在半空,而夔牛卫也是唰的一声将腰刀抽出一半眼神冷厉。 但阿九却还在吃 ,两口一个 ,随后又抓起两个捏在手里。 “再敢胡言乱语,我斩了你 。” 太霆看着阿九脸色阴沉无比,那老夫妻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夔牛卫的监视下,自己更是亲自试毒才端到季博常面前的。 可这该死不长眼的流民,竟然开口就说有毒,而一边说着有毒一边往口中狂炫。 骗吃骗到钦差大人头上也算了,你他妈的居然还想吃独食 ,把钦差大人的那份也吃掉。 季大人或许会因为名声不跟你计较,但你当我们夔牛卫是摆设吗。 但阿九却扬了扬手中的馒头:“真有毒,我吃没事 ,你们吃不行。” 太霆真的怒了,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还在信口开河 ,就在他准备把这不长眼的东西扔出去的时候。 轰的一声巨响,那本就搭建简单的草棚子轰然炸裂 ,对着季博常的方向飞了过来。 “宵小尔敢!” 太霆一声怒喝抽出腰刀对着飞来的草棚斩了过去,而其他夔牛卫也在这一刻将季博常护在中间,长刀向外冷目而视。 太霆的速度太快 ,快到季博常根本就没看清他是何时抽刀何时出手的。 刀化残影带着劲风呼啸而出,在那一刻仿似他的刀变长十倍宛若一头猛虎一样轰然斩向飞来草棚。 这让季博常的眼睛骤然一亮 ,内劲高手。 这个世界果真有武道高手的存在。 太霆本就生的极为高大威猛,此刻更似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 轰! 那飞来的草棚被太霆一刀撕碎,可就在太霆脚下一动打算前冲的瞬间,那被撕碎的草棚嘭的一声爆发出大量白色烟雾。 “是剧毒,保护季大人快退!” 草棚袭来只是烟雾弹,真正的杀手锏乃是藏于草棚之内的毒粉。 太霆左手掩鼻,右手长刀挥动又是一道刚猛刀风凭空而现 ,将大半毒粉卷向半空。 太霆的反应已是极快,夔牛卫也是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动作,但那突然爆发而出的毒粉还是奏效了。 数名夔牛卫拉着季博常极速后退,其余夔牛卫同时出刀前劈,刀风化作一堵墙挡住了毒粉飘向季博常。 但他们鼻中同时闻到了一股腥甜之气,这是毒粉的味道。 身形一晃脚步再难站立,太霆收刀回望大批倒地夔牛卫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他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的在夔牛卫面前刺杀季博常,更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但他不敢再上前,贼人明显是冲着季博常来的,如今大批夔牛卫中毒倒地,最紧要的便是护送季博常离开 。 “莫要追击,护着季大人回返秋水县城,快!” 太霆对其他未中毒的夔牛卫一声大喝,随即便要回到季博常身边。 只要护着季博常回到秋水县城 ,自己便能抽出手来追缉这些狗胆包天的贼人。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嗡的一声闷响在他耳畔响起,两根碗口粗细的圆木越过他的头顶,对着快速后退的季博常轰然而至。 就在他准备出刀斩碎这两根圆木的之时,一只宛若鸡爪一般的干枯手掌对着他的后脑狠狠抓下 。 正是那一脸褶皱腰间系着满是油污补丁的老者,可此刻的老者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卑微之色。 这老者突然出手偷袭,太霆再想去救季博常已是不可能,随即眼内杀意爆闪向前一步后转身一刀回劈。 太霆的刀势大力沉刚猛无匹 ,老者偷袭不成脚下一动飘然而退,随后和太霆战在一处。 看着那两根宛若炮弹一般撞向自己的圆木,季博常的脸色也是陡然一变。 若是自己被这两根圆木撞到必死无疑,这两根圆木出现的太突兀速度太快,导致身边护着自己的夔牛卫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就在那两根带着呼啸之音 ,距离自己面门不足三尺的圆木即将撞杀季博常时,一道人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 车夫老吴。 两手向前一探 ,两根呼啸而来的圆木顿在半空,随后在季博常圆睁的双眼里轰然炸碎。 老吴是高手? 可未等季博常的惊诧出口 ,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了老吴身侧,是那弯腰的老太婆 。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驼背之相,骤然出现两指直取老吴双目。 “老吴小心。” 季博常话音刚出口,老吴在原地一扭身随后一拳轰向老太婆的手指。 老太婆的速度极快,收指变掌,和老吴战在一处。 剩余的夔牛卫不敢耽搁,护着季博常朝马车的方向快速退去。 可还未靠近马车,之前那些吃完饭离去的脚夫突然出现,手持利刃对着季博常冲了过来。 这是杀局,针对自己的杀局。 可按照现在的朝堂局势分析 ,应该没有人希望自己死才对 。 也更加的不可能在自己刚刚治理完秋水大堤的时间段,不惜冲击禁军来杀自己。 那么眼前设下这个杀局要取自己性命的,会是谁? 那些脚夫打扮的贼人足有数百之多 ,夔牛卫中毒倒地已有半数,如今遭遇数百贼人冲击,只得将季博常护在中间且战且退。 太霆已是注意到了季博常的处境,但他却被那老者缠的根本无法脱身,一刀将老者迫退 ,太霆对着夔牛卫大喊。 “进竹林!” 茶汤铺子不远的官道两侧山坡上,长满了高大茂密的毛竹。 此地偏僻,若是贼人再有援手必然全军覆没,只要退入竹林,哪怕贼人数量再多也施展不开。 而只要拖住贼人,秋水方面的人一定会赶过来增援。 夔牛卫将季博常护在中间,慢慢的退入竹林之内。 竹林内的毛竹太过茂密,那数百跟随而来的贼人根本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但季博常身边的夔牛卫也无法再将他护在中间。 夔牛卫的战斗经验丰富无比,此刻有地势可依立马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 追进竹林内的贼人瞬间被斩杀四十多人。 这让贼人的追击势头为之一缓,可就在所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 一道诡异的口哨声在竹林之内响起。 随即大批隐藏在竹林之内的贼人陡然现身,对着夔牛卫掩杀而去。 这让季博常的双眼狠狠一眯。 竹林,才是真正的陷阱。 深入竹林已是退无可退,而且太霆和老吴也根本无法前来救援。 第51章 直击要害 夔牛卫被分割竹林各处激战,就连宝盖都是和自己分开,被贼人拦住。 眼前是一个女人,很妖娆,很丰腴的女人。 但她看向季博常的眼神却带着冷笑和不屑。 鬼娘子。 “我记得你,你是被我赶去修堤的妓女之一。” 季博常说完,迈步朝女人的方向走了一步。 “茶汤铺子那里都是障眼法 ,这里才是真正要杀我的地方,而你才是真正要出手杀我的人,如此缜密的计划,看来我今日必死无疑。” 季博常说完自顾自的摇头一笑。 “既然我已必死,能不能在我死之前告诉我,是谁透露了我的行踪?” “或者说,是谁要杀我?” 看着在自己面前镇定自若的季博常,鬼娘子眼中的不屑更浓。 “你确实有些本事 ,但想在我面前表现出临危不惧那一套就免了。” 说着风情万种的一捋耳边秀发妩媚一笑。 “因为我最喜欢杀的,就是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可惜啊,若非时间不允许,我真想和你这样俊俏的后生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好生厮磨一番。 ” 音落,向着季博常一步一步走来。 每向前踏出一步,猎物的心理防线便是会溃散一分,直到自己靠近,猎物将会在极度的恐惧中崩溃嘶吼。 这是鬼娘子最享受的时刻,她最喜看见猎物在自己面前绝望怒吼的样子,也会在猎物跪地乞求的那一刻骤然出手,让猎物带着极度不甘和恐惧死去。 “不要怕,我出手很快的,绝对不会让你感受到任何的痛苦。” 说着,鬼娘子在季博常的身前站定,脸上出现了一抹兴奋的笑意 。 “如果我能想得起来,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为你烧上一叠纸钱 。” 随后风情万种的掩嘴一笑:“权当用你的命换取功劳的感谢了。” 看着眼前的鬼娘子,季博常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看来你是对的。” 这话鬼娘子有些听不懂,但她并不在意一个临死之人说些什么胡话,但就在她准备出手了结季博常的时候 ,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鬼娘子身后响起。 “我都说了,这些人虽然就是一剑俩眼的事,但想从他们嘴里套出有用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鬼娘子脸色骤然一变,因为那道声音就在她身后不足三尺处传来。 她最擅暗杀隐匿之道,可如今却被人潜到身后三尺都是未曾发现,这让她的双眼满是惊恐的极速转身。 那是一个瘦的跟条狗似的少年郎,破烂的袍子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极不合身 ,手里拎着一条手指粗细的小棍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 “你逼话太多了。” 噗,那节手指粗细的小木棍从鬼娘子的右臂右胸贯穿 ,将她钉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那造型很有艺术气息。 速度快到季博常只觉眼前一闪,所有的动作已经完成了。 看着出手后掀开袍子再次欣赏了一下自己裤衩的阿九,季博常的眼内闪过一抹火热 。 这他妈的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鸠摩智嘛。 就这小帅逼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坚决留在身边,喜欢裤衩是啵? 粗布的,丝绸的,绫罗绸缎 ,就是你想要蕾丝丁裤都没问题。 要多少有多少。 就在他要下马车之前,阿九告诉自己这处茶汤铺子里有危险,很可能是冲你来的。 季博常选择了相信,因为老吴告诉他,这个叫阿九的少年人很强,而且他是大小姐找来的就绝对值得信任。 季博常可以不下马车,也可以不进茶汤铺子,但这样这些想杀自己的人就不会得手,那就会还有下一次。 最主要的是,季博常想知道到底是谁想杀自己。 老吴是高手他没想到,但也就是知道老吴是高手的那一刻,他告诉阿九先不要出手。 按照反派那逼逼赖赖的德行来说,得手的时候一定会得意洋洋的逼叨点什么自己想知道的。 但很可惜,这个女人并没有按剧本进行。 而进入竹林,他也是刻意和夔牛卫走散的,有些事情不能让夔牛卫知道。 就比如阿九。 “少爷....少爷....” 宝盖气喘吁吁的跑季博常身边,仔细检查发现季博常没有受伤后才重重舒了口气。 “这女人是谁?” “来杀我的。” 季宝盖一听顿时怒了,仔细一看被钉在树干上的鬼娘子一愣。 “他妈的,这不是秋水修堤的婊子嘛,我家少爷救了秋水你却恩将仇报,老子弄死你 。” 他认出了鬼娘子,随即薅了一把干草缠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上,看了一眼觉得不满意又薅了一把。 伸着自己两根被干草缠绕的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的手指,一把掀开鬼娘子的裙摆,对着要害一比划 。 “说,谁让你来杀我家少爷的?” “不说?” “看招!” 啊!撕心裂肺的女人惨嚎,在竹林之内响起。 季博常没有阻止季宝盖,他没让阿九杀她就是想从她口中知道是谁要杀自己。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宝盖的逼供之法竟是如此的直切要害。 “说不说?” “说不说?” 阿九看着疯狂送出自己缠满干草手指的季宝盖,嘴角也是狠狠一抽,随即看向季博常。 “你教的?” 半刻钟之后,季宝盖扯下竹叶擦拭手指上的血迹。 “她从西南来,红莲渡的人,红莲渡的背后主人是齐王。” 听到宝盖问出的答案,季博常的双眼微微一眯。 齐王,雍盛帝的胞弟,西南戍边多年 ,手中掌有三十万大军。 杀自己是为逼迫兵部右侍郎蒋作阳投靠,更想让自己老爹发疯搅得朝堂混乱,借此揭竿树旗 。 他要反。 但季博常不觉得这个齐王能成什么大事,如此重大的消息竟然能从一个女人口中得知。 由点及面 ,这样的人若是能造反成功,除非他能遇到大明战神那样的神级人物。 但很可惜,现在的雍盛帝可不是喜欢玩木雕的蠢货,更不是喜欢吃斋念佛的顺治。 就在季宝盖将鬼娘子的尸体埋了之后,大批兵甲冲阵之音传来。 秋水的援兵,到了。 第52章 西南齐王 (晚点还有两章,别忘了点一下那个该死的屎黄色催更按钮) 李三山率领秋水城防军极速而来。 高头大马手持长刀,率先杀进了数百脚夫打扮的贼人之中。 李三山赶到,夔牛卫也立刻脱离战场冲进竹林,将季博常护在中间向外掩杀。 这是季博常第一次见到大雍军队出手的样子,也见到了不一样的李三山。 李三山的勇猛和太霆不同 ,他是真正的战场杀将,纵马过处人头滚落,他就像一个箭头,撕开一道口子后,大批军阵开始收割性命。 军阵冲锋却依旧保持着队形,攻守兼备,配合默契。 一个冲杀将贼人冲散,李三山长刀前指 。 “弓!” “前排封路,后排射杀!” 军阵得令前排弓手长弓上仰抛射,以封堵贼人前路,后排弓手直射收割性命。 这样的配合极为完美,也说明了李三山的治军之能 。 要知道他麾下的只是城防军,并非战兵序列。 嘣嘣弓弦震响,大批贼人中箭倒地,而夔牛卫也趁此机会援助太霆和老吴。 至此,这场刺杀已经结束。 太霆一刀斩下老者的一臂,随后夔牛卫上前将老者押下,而在李三山到来之后,老吴便退出战圈回到了季博常身边。 而那老婆子,被李三山一箭射穿双腿,随后被夔牛卫卸掉下巴取出毒囊押走。 秋水县衙。 “大人,末将去救稍迟 ,让大人受惊了 。” 坐在酒桌一侧的李三山双手端着酒杯,脸带愧疚的对季博常说道 。 “若非将军及时赶来,我的脑袋或许就被人取走了。” 季博常端起酒杯和李三山碰了一下笑着说道。 “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夔牛卫的眼前刺杀大人,这些西南人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这话让季博常眉头一挑:“你认得那些人?” 李三山将酒杯放下,略微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 。 “当初末将乃是西南边军逐狼营主将,只因不懂为官之道被贬,少府军器监正是我同乡 ,经他举荐才做了这秋水城防军将军。” “西南是齐王封地 ,而那西南边军元帅闫不求的妹妹,则是齐王侧妃。” 说完,抬头看向季博常不再说话。 他在等,等季博常的态度 。 他的这番话看似平常,实则已是将所有底细全盘托出之意。 秋水之事看似结束 ,实则只是刚刚开始,叶知秋被封勋公立碑,大堤修筑完成,赵明举成为知县,宋智孝成为主簿 。 这一切都是季博常安排的,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他。 季博常在秋水他还是城防将军,因为他现在身上还有修堤的功劳在。 可一旦季博常离开秋水,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因为他被季博常排除在外 ,那些秋水商人背后的大人物自然看到了这一点,不会为了他一个城防军的将军得罪季博常。 一个少府军器监正的同乡,也保不住他在秋水做的那些事。 他会成为第二个叶知秋。 所以他是来表忠心拜码头的,但能否被接纳他心里没底。 可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得到季博常的赏识,成为第二个赵明举。 他的话说的已经很透彻了,那些杀手来自西南,很有可能和齐王有关。 他出手了,得罪了齐王,但他不确定这样能否得到季博常的另眼相看。 在李三山殷切的眼神下,季博常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麾下的兵都是你从西南边军带过来的?” 李三山闻言赶紧回道:“是,但军饷和军械严重不足,只能....自己想些办法。” “克扣商队 ,倒卖军械?”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李三山闻言起身对季博常深施一礼:“大人,若不如此,军不成军。” 李三山说完没有起身,依旧弯腰低头,季博常也没有说话,而是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其实在见过叶知秋之后季博常就明白了一件事,无论赵明举还是李三山,他们想要在秋水待下去就必须同流合污。 因为根源就不在他们这。 他们两个比叶知秋聪明,知晓不听话第二天就会被下狱罢官,或者被安排个什么其他的罪名。 但他们又是有分寸的 ,不知晓太多,不触碰太多,只拿自己的那一份去养活自己能养活的人。 他的城防军,赵明举的县兵。 李三山真的杀不了叶知秋? 就以今天城防军和他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哪怕大堤上有上万百姓护着,想杀一个干瘪的叶知秋也是轻而易举。 但他却根本没有那样做。 自己对他的威胁是一方面,但能让他心甘情愿带领城防军前去修堤,也有他自己的内心的良知在主导。 “秋水到帝都的路不太好,陛下命人送来秋水的物资恐怕有些困难。” “我记得商队进城税赋是由县府收取 ,然后交由户部的。” 说完,季博常放下酒杯起身离去。 而李三山则是对着季博常的背影再施一礼 :“谢大人 ,小人明白。” 秋水到帝都的路不好,皇帝的物资运不进来是让他去修路。 商队税赋是要上交户部的 ,户部是皇帝的钱袋子,你就不要再碰了。 皇帝现在如此关注秋水 ,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帝看在眼里。 皇帝要运物资你修路,皇帝缺钱你维护商队治安并不克扣任何钱财,这是把事做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就算你有万千罪名该死,他也会留你一命。 这是点拨 ,也是接下了他的忠心 。 李三山明白,从现在这一刻起他的主子只有一个人 。 季博常。 一个年轻却城府似海的可怕之人。 御书房。 “哼,看来西南真的养人,不单将老四的养的身肥体宽,就连胆子都是变肥了不少。” “杀季博常嫁祸蒋作阳,还想用季零尘扰乱朝堂就此树旗,当真是猪油蒙了心 。” 雍盛帝扔下手里的密信,转头看向刘崇禄。 “把这封密信给左相送去,想必他早就想对老四拉拢的朝臣下手了,朕便给他这个机会。” 随后又开口问道:“季博常有否伤到?” “回陛下,秋水城防军的李三山及时赶到,只是受惊而已,并未伤到。” 雍盛帝闻言嘴角微微点头。 “既然无事,那便宣其回返吧,那西南的赈灾银他还未给朕凑齐呢。” 第53章 你听过吸星大法吗? 秋水城门外。 李三山,赵明举,宋智孝对着季博常离去的马车行了一礼 。 “两位大人,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了,不死不休的那种。” 说话的是赵明举。 “老死不相往来。” 回答的是李三山。 宋智孝耸耸肩:“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 ,三人各上马车从不同的方向离去 。 赵明举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除了安抚民众百姓重分田地外,他还要在县城里寻个合适的地方。 因为无季车马行要在秋水设立分部。 秋水乃是帝都和东海道之间的必经之路,所以无季车马行能做很多很多事。 宋智孝也有得忙 ,商户整合他是名义上的主事人。 而季博常在秋水胖子首富家里搜出的大批金银,就是商会的启动资金之一。 其他的启动资金,将会陆续从帝都和其他方向运来。 整合后的商行生意将会以水陆两种方式 ,通联大雍各地和帝都之间的商贸往来。 只不过这整合之后的商行名字他有些看不懂。 特昂堂。 这是季大人亲自定下的,他不敢问也不敢质疑,在他的认知里季大人取这样一个名字,一定是有道理的。 李三山要做的事情更多,他不但要带领城防军修路 ,为来往商队提供免费茶汤座椅,还要借助秋水码头往外送人。 秋水周边有着很多军户百姓,他们没有分配田亩的资格,这是大雍律法里明确规定的。 而这些军户里做什么行当的都有。 喂养战马的圉人,纺造行军营帐的布匠 ,锻造维修军械的铁匠 ,还有专门开采矿石的搬山甲兵。 甚至连绘制舆图的画匠和专门打造行军车具的木工。 这些人的祖辈都是开国大帝的功臣,不然也不会在帝都之外不足百里处定居。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存在感越来越低,顶着军户的头衔却无事可做,想要种田却没有分得田亩的资格。 而李三山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找出来秘密的通过水路,或者无季车马行分批送去东海道 。 第一批上路的,就是季博常在破庙里遇到的牛家村之人。 喂养战马的圉人村。 这是季博常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所以李三山格外重视,这些军户本就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想要找出来简直太容易了。 而秋水大灾死了太多人,根本无法统计死的到底是谁,哪个村子还有人活下来。 季博常没告诉他要如何劝说这些人背井离乡去往东海道,也没说去了东海道干什么,只是给了他一封书信 。 一封没有火漆封口的书信。 但他没问也根本没有打开书信去看的意思,因为这是考验 。 一县之内三个大人物各忙各的,而且效率出奇的高 ,高到秋水百姓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没有欺压更没有克扣为难,他们拿到了皇帝陛下承诺给他们的东西。 但却发现,县内的三位大佬貌似....彼此非常的不对付,大有出机会就弄死对方的感觉。 “你那剑好学吗?” 季博常对马车里坐在自己旁边抠脚的阿九问道。 “不好学,但也不难。” “能教我吗?” “不能,我师父说了,我们这一门的武功绝不外传,而且世代单传,这一辈只能有我一个人。” 季博常闻言竖起一根手指:“每天大饼热汤管够,还有肉食。” 阿九犹豫了一下摇头:“不行。” “每月白银一百两,这可是堪比五品官员的俸禄。” 阿九摇头:“我师父不会同意的。” 季博常竖起第二根手指。 “两条裤衩,新的。” “成交。” 你看,这世上就没有谈不成的买卖,对方不同意只是你的筹码不够而已。 “想学武要先会捂。” 对于阿九这句话季博常不是很理解:“怎么说?” “打我,用力。” 季博常闻言抬拳对着阿九的胸口就是一个狠的,他说要用力的嘛。 阿九一阵龇牙咧嘴的用手捂住被打的胸口 :“疼,所以想不疼就不能让别人打到。” “速度很重要。” “所以要先练速度?” “不,先练习吐纳 ,这样能更抗打。” 说着 ,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 。 “武者修武分两种,一种修筋骨血肉,就像你的那个车夫一样双手裂碑背扛钢刀,主打的就是一个刚猛。” “第二种是修内气,那个用刀的家伙就是这种,气随刀出可离体杀人。” 他说的第二种是太霆:“听起来第二种更厉害。” 阿九摇头:“不一定,这要分人的,有的外修武者能在瞬间撕了内修武者,有的内修武者在外修还没近身之前就杀完人了。” “而我的师门是内外兼修 ,内修冲穴,每一个窍穴都有一层壁障,每冲破一层壁障功力就能精进一分 ,所以我们管这个叫破壁。” “简单来说就是破了壁,你就能变强。” “教我破壁。” 阿九点头,随后在用手搭在他肩膀上度过一丝内劲 ,随即收手接着抠脚 。 “完事了?” 季博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阿九 ,你他妈不会是想骗我两条裤衩随意应付的吧。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催动这丝内劲按照我指给你的窍穴冲击,破了你就入门了。” 尝试了一会的季博常无奈睁眼 :“没了,再给一丝。” 一个时辰之后,季博常再次无奈睁眼,连续三次他连那个什么窍穴的边都没摸着 ,阿九给的内劲就用没了。 “你不适合修武,你的身份也用不着修武。” 看着耸肩的阿九,季博常开口问道。 “这个武者的修为级别是如何界定的?” 阿九不明白。 “就是什么筑基啊金丹啊或者元婴骑着剑到处飞的那种武者级别。” 阿九用你没事吧的眼神看着季博常:“这些词你从哪听来的 ,武者只有一流二流和三流之分 ,但这也是扯淡的,做不得准。” “就如那个叫李三山的 ,单打独斗他连三流身手的都打不过,但在战场上,一流高手在他面前也是一刀的事。” “武功能强身健体 ,内劲能增强人体潜力,骑着剑到处飞的我可没见过,也从没听说过。” 季博常沉默了一下随后对着阿九再次问道。 “那你听过吸星大法吗?” 第54章 就离谱 没有吸星大法,武功也没那么神奇 。 一队兵甲就能用长弓钉死一个一流高手,这个结果让季博常有点兴致缺缺。 我好像成为不了张无忌了。 但之前的刺杀也让他明白,有了武功傍身还是很有必要的,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他人身上,这不是他的处事原则。 所以在马车上继续按照阿九教的方法,开始冲击那不知所谓的窍穴。 左相府邸。 “左相大人,陛下将这封密信送来是何用意?” 吏部侍郎左奉节看完密信内容后,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申逐鹿。 “借我的刀斩齐王伸进朝堂的爪子。” “那齐王能够活到现在也是幸运,当年先帝将其赶去西南封地,便是起了护他一生周全之意 ,同时也是告诉他不要再有不该有的心思。” “可能陛下从北境赶回杀入帝都坐上大位,让那位齐王活了心思,可他却从未想过,陛下登基后为何从未动他,就连敲打的动作都是没有。” “因为啊,猪在猪圈里才能吃得香睡得着,也才能长得更肥,民间过年杀猪便是此理。” “有他在,陛下可放心西南不乱 ,因为就算你把绝世宝剑给了一头猪,他也拿不起来更杀不死人。” 说着轻轻放下茶盏。 “知道他为何要杀季博常 ,急着让蒋作阳投靠他吗?” “因为他的西南早就被陛下架空了,只要陛下愿意,现在就能让他的尸骨运回皇陵安葬,留着他,无非是防备我们罢了。” “可笑那些不开眼的东西,仗着陛下不予理会整日说着什么名正言顺,整日想着在陛下面前抖落他们那根本不存在的傲骨,更是暗中和那齐王眉来眼去,可笑。” 左奉节闻言开口问道。 “那我们是否要按照陛下的意思 ,去帮他除掉那些不开眼的?” 左相的手掌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拍了拍:“当然要杀。” “陛下认为我要对那些人下手,是觉得那些不开眼的阻碍了我进入西南,但其实啊,我从未想过要把手伸进西南之地。” 随即转头看向左奉节:“那小家伙可曾有事?” “不曾受伤,有夔牛卫在,而且秋水的李三山赶去的很快。” 左相闻言手掌再次轻拍扶手:“他这次做的不错 ,此次做陛下的刀就当给他出气了,不然以那小家伙的脾气,回到帝都定然要搞出点事来的。” 左奉节也是微微一笑。 “这小家伙胃口不小,将秋水所有商行整合在一起,取了个什么特昂堂的怪异名字。” 左相也笑了。 “这就是我欣赏他的地方,懂得分寸更懂怎么让人心安,他弄这个商会就是告诉我们,他是识相的。” 随即对着那封密信一指 。 “把这个给张白衣送去,那小家伙这次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无论如何都要表示一下的。” 说完停顿了一下。 “既然这小家伙愿意用那李三山 ,那就把他留在秋水城防军的位置上吧,也省得陛下为一个小小城防军将军的位置,殚精竭虑茶饭不思。” “对龙体不好。” 右相府邸 。 右相张白衣看了看左相派人送来的密信后,冷冷一哼随即在蜡烛上点燃。 帝都起风了 ,吹向了御史台。 御史台用季博常的话来说,就是喷子大本营。 这里的人就是纯粹的喷子,因为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今天喷这个明天喷那个。 大事小情无所谓,有没有证据更无所谓,就连官员多娶了一房小妾都能被喷上个三年五载。 御史台不单能喷百官,更有训诫皇帝之能,但喷皇帝是个技术活,一旦喷不好就能把自己脑袋喷没喽。 但这御史台的建立,本就是皇帝用来昭示自己能听逆耳忠言的存在。 所以只要御史台不是作的太狠,基本上都能平稳落地。 但今日早朝的氛围,却让御史大夫刘连庆有些警觉,平常看见御史台的人都是绕道而行的朝臣,今日却个个用饶有深意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这让刘连庆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是三朝老臣,对喷子之道深有体会,该喷的时候绝不懈怠。 不该喷的眼睛一闭,我这么大鸡吧岁数睡着了不过分吧。 而且明年他就要告老了,所以御史台其他人如何作死他权当看不见。 我岁数大,睡着了。 果不其然,就在皇帝出现的那一刻,吏部侍郎左奉节开口弹劾御史台中丞。 准备的极其充分,所有证据一应俱全的送到了皇帝面前。 随后皇帝大怒,随即拿下了御史中丞,负责监督皇宫礼仪的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等人。 一个早朝,御史台近乎团灭,独留闭目睡着的御史大夫刘连庆。 左相移步上前行礼。 “陛下,御史台身为监察百官之职,更被誉为大雍浩然之始,可如今却是内部腐朽弊案频出,如此高衙成为腌臜之地,必要彻查方可还信于民 。” 左相音落,工部侍郎刘元山出列。 “陛下,监察百官风纪的御史台出现窝案,此乃真正监守自盗,臣提议官缉司彻查,以免还有漏网之鱼。” 说完,视线毫不忌讳的看向了闭目站立的刘连庆。 “臣附议。” 开口的是礼部侍郎赵集。 “臣附议。” 刑部侍郎江文庭也表了态。 随着各位大佬表态之后,大批朝臣附议彻查御史台,官缉司司机刘赟勒看着那睁开老眼,不再装睡的御史大夫刘连庆露出一丝冷笑。 这老东西这些年一直倚老卖老装聋作哑 ,仗着自己一把年纪陛下又没有动他 ,对御史台的管理刻意松懈。 如果没有他的放任 ,御史台的那些垃圾又怎敢和齐王眉来眼去。 而且这老东西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陛下和朝臣一起整治御史台根本不是因为和齐王有着勾连,而是为一个叫季博常的小家伙出气。 想到这,刘赟勒都是觉得神奇。 一个毛还没长齐的五品小官,竟然能够让皇帝和朝臣同时出手为他出气。 莫说大雍,就是纵观过往历史都是不曾出现过。 就离谱 。 ps:感谢 喜欢独花兰的李元河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和鲜花,大佬威武!! 感谢:《逍遥游》北冥有鱼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爱吃椰丝餐包酱的王凯,小*九两位大佬的为爱发电。 感谢 我尼玛,。大佬打赏的鲜花(大佬,这是个啥名字啊) 非常感谢以上大佬们的打赏,然后弱弱问一句,还有吗? 第55章 干净利索脆 刘连庆再也睡不着了。 御史台近乎团灭 ,所有朝臣同时向他开火。 朝臣一口一个恐有漏网之鱼说的是谁啊,就是自己。 若是自己再不表态,很有可能等不到告老平稳落地的那一天了 。 “老臣对大雍,对陛下之忠心青天可鉴。” 刘连庆颤颤巍巍的出列跪倒在地:“老臣心之所想皆是为陛下分忧,若非年老体衰明年便要告老,老臣定要为大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的刘连庆,朝臣们的眼内闪过一抹鄙视之意 。 这老家伙最为倚仗的就是当初陛下宣布登基,他是第一个跪地高呼万岁的人。 而御史台本身并不掌握实权,再加之三朝元老的身份让其地位更高,这些年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无欲无求 。 岁数大了,要告老了就是他最大的挡箭牌 。 我不争不抢你们谁还会和我过不去 ? 所以这一刻,他又把这面挡箭牌搬了出来,告诉雍盛帝也告诉所有人 。 我有从龙之功,我明年就告老了,我岁数大了,我不和你们争抢,也不会参与任何事情之中去。 “陛下,御史台出现如此窝案实乃老臣失察之责 ,老臣请陛下免除老臣御史大夫之职,治老臣失察之罪。” 现在的情形再想平稳落地明年告老不可能了,所以他直接辞官了。 左相闻言微微一笑,这刘连庆还算是识相的,他知道陛下没有杀他的心思,所以他选择以退为进直接辞官。 而对这第一个跪地叩拜,又在民间有着不错风评的御史大夫,陛下也不会去治他的罪。 雍盛帝闻言脸色也是好看了些,斩掉齐王伸进来的爪子意在敲打,乖乖待在西南养膘就好。 刘连庆就此退去也无不可。 可还未等雍盛帝开口,右相张白衣站了出来。 “陛下,刘大夫劳苦功高且现在御史台窝案官员空缺大部,没有刘大夫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坐镇怕是不妥。” “臣提议让刘大夫继续留任,待御史台步入正轨之后再让刘大夫告老还乡。” 这话一出,所有朝臣的嘴角都是微微一勾 。 右相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想都别想,你就继续给我留在御史台被火烤着吧。 御史台窝案官缉司一定会介入调查,就算这刘连庆真的两袖清风都能从他屁股里抠出两颗豆来,到那时候就不是他再倚老卖老要辞官的时候了。 而那句告老还乡更是杀人诛心。 刘连庆一直说的都是告老不是还乡,告老辞官是可以继续留在帝都的,但告老还乡就是你从哪来就给我滚回哪去。 “而且现在科举在即,有刘大夫在也能确保科举舞弊之事不再发生,望陛下明鉴 。” 如果是前面的话还能被反驳,但这一句却是直接盖棺定论了。 科举要来了,你身为御史台大夫怎么可以在这个关键之时辞官呢。 留下吧。 刘连庆抹了一把老脸上的泪痕,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张白衣的背影,他想不通右相张白衣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 但同时心里也发了狠,你户部一屁股屎擦不净,老子之前没有玩命喷你那是给你留了面子。 现在你坑我,那我就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把你从右相的位置上喷下来,到时候咱俩一起灰溜溜滚回老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朝会已经结束的时候,右相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深知陛下一心操劳国事,最厌铺张选秀之事,但皇家添丁乃国之大事,臣听闻刘大夫的孙女今年已有十五之龄,非但生得貌美更有刘大夫之敦敦之心,臣举荐纳刘大夫孙女入宫侍奉陛下。” 这话一出,所有朝臣心中同时蹦出一句话。 右相够狠! 后宫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杀人不见血堪称世间最阴暗之地都不为过。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被丢进后宫的下场可想而知,而经此一事刘连庆在朝堂的影响力急剧下降。 被所有朝臣攻讦的御史大夫的孙女,定会成为所有后宫欺辱的对象。 雍盛帝深知一旦自己宠幸某个妃嫔定会影响朝堂格局,所以刘连庆的孙女入宫连见到雍盛帝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相当于在刘连庆的心口上来了一刀,日日钻心剧痛流血却无法痊愈。 这样的做法比杀了他还要痛苦一万倍。 右相轻易不出手,可一旦出手就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你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做梦吧。 而在刘连庆绝望的眼神里,所有朝臣同时附议。 至此,刘连庆视若掌上明珠的十五岁孙女入宫已成定局。 这就是左相和右相的不同之处。 左相做事更喜钝刀子杀人,而右相则是出手即快刀 。 干净利落脆。 而所有人都知道,双相同时出手为的就是那个还没回到帝都的五品小官 。 因为那个五品小官,真的能为他们做到一些想要做的事情。 五皇子的房间里再次传来女子的惨嚎之音。 林婉清被强行穿上一套屎绿色的袍子,那是季博常雍律使专属袍子的颜色。 林婉清尖叫,痛苦的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手提皮鞭,脸带狞笑对自己走来的五皇子。 她想不通那般疼爱自己的五皇子,为何要如此每日虐待自己。 那皮鞭每次落到身上便会皮开肉绽,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 她想要五皇子去救自己的爹娘,但却发现五皇子被禁足了。 更让她不可置信的是,季博常居然成了五皇子的训诫教习,正是因为季博常来过这里一次之后,五皇子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双眼血红,满脸狰狞抡鞭嘶吼 。 他疯了,他把自己当成了季博常 。 她恨,她恨季博常为什么明明那般出色,却要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般不堪无用。 如果他对自己说出实情,那自己绝不会背叛他投向五皇子的怀抱。 但无尽的恨意中 ,又包含着更加强烈的后悔。 她后悔了,她后悔离开季博常,背叛季博常,更后悔为什么要在季家落难的第一时间就去落井下石。 看着再次走到自己面前的举起鞭子的五皇子,林婉清的眼内闪过一模疯狂之意。 第56章 小时候不这样啊 自己没有练武的天赋。 马车进了帝都城门之后,睁眼的季博常对自己的修武之路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一路上阿九给的内劲足有几十丝,但那破壁之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虽然冲击窍穴没成功,但季博常觉得自己的体质好像得到了一丝改善,这让阿九很是不满。 “度给你的那些内劲都散落到你的身体里了,不改善才怪呢。” 对于这个季博常带回帝都不长眼的流民,太霆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因为事实证明,那些馒头里根本就没有毒,这不长眼的流民只是想吃了季大人那一份而已。 但阿九却告诉季博常,馒头里真的有毒,但有毒的只有三个,最上面的那三个。 若不是自己吃了那三个馒头又点破有毒,那对老夫妻装扮的贼人不会那么快动手的。 而他说自己跟着师父练武的时候,成天在山里嚼各种药材毒草,一般毒对自己屁事没有 。 不一般的毒也就是几个屁的事。 在马车停在季府门前时,太霆拱手告辞,他的任务完成了 。 季博常知道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那两个被抓到的贼人,比如向黑龙甲首领报告跟随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一下马车,春草和织夏便是等在那里 ,一左一右的将自己夹在中间向府里走去。 她们说季博常瘦了也黑了,定是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吃不好睡不好。 现在回来了一定要好好补补。 但跟随下了马车的阿九在看到春草和织夏的时候,眉头猛然一挑。 而那笑呵呵一身华服却跟个老农似的门房季豕,又让他面色一怔。 “三个高手!” 可在进了院子后,他的脚步都是猛的一顿,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姿色很是不错的妇人,头包布巾腰戴围裙。 正是明嫂,而那个一脸憨笑手里拿着菜刀的明哥,更是让他脸色一变。 “这么多高手?” 而且他能明显的感觉出来,那个老农似的的门房和一脸憨笑的厨子都是修筋骨的高手。 那两个娇滴滴的侍女和带围裙的妇人,则是内修高手 。 “好有趣啊。” 阿九说完一笑,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高手同在一间府内,而且每个人的角色都是下人。 更有意思的是,貌似季博常这位自己的主顾,还不知道自己府邸里的这些人有多可怕。 他有把握拿下老吴,但若是正面对战,他觉得自己不是明哥的对手 。 暗杀的话应该有可能,但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在老吴介绍了他的名字和来历后,季府里的这些人都是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随后用东海口音和他打了个招呼,这让阿九还感觉很亲切。 “这里是我的家,今后也是你的家 。” 季博常对阿九说了一句后转头看向季豕。 “豕叔,为阿九安排一个房间,然后去买几条裤衩回来。” 裤衩两字,让阿九对季府瞬间有了归属感。 季博常躺在宽大的浴盆里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回家好啊。” 四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体上不停搓洗擦拭,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人不死鸟朝上的季博常躺在浴盆里,看着天上即将落下的夕阳问道。 “为啥每次洗澡浴盆都要放在院子里呢?” 他不懂把自己衣服脱掉让自己躺进浴盆这事,为啥要在院子里进行,狗日的宝盖进进出出看的真真切切。 老吴和季豕坐在一旁矮凳上看着自己洗澡闲聊,但从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他们说的是小鸟又长大了之类的。 春草和织夏真的已经习惯了为他洗澡,不放过任何角落仔细的擦洗 。 但她们的脸上也有疑惑不解之色,为啥有些地方就是洗不白呢。 小时候不这样啊。 季博常躺在浴盆里,正在翻看着刘元山送来的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左相和右相同时针对御史台,皇帝的态度也让他明白,御史台要成为第二个兵部了。 直接隶属效忠皇帝的衙门。 而治水台道府的位置,也因为自己在秋水的事情被皇帝收了回去 ,再加上态度不明的户部,皇帝的手里的权力占比更重了。 季博常看完将信扔进了浴盆里,嘴上什么都没说,但眼底却闪过一抹冰冷。 那齐王要杀自己是为谋利,有了兵部侍郎的投靠他想要树旗之事就有了基础 。 所有人为了自己出气,将御史台搞了个天翻地覆,此举是为了告诉他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但季博常却明白,自己不够重要 。 如果自己真的足够重要的话,死的就不是一个御史台之内的官员,而是齐王。 而如此安抚自己,无非是自己能够帮他们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做的事而已。 但有利用价值就是自己的金钟罩,而那齐王也上了季博常的必杀名单。 想杀我,那就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皇帝到了现在都没提褒奖自己的事,而满朝文武也没一个人提起,这不正常却又很正常。 不正常是立下如此大功却无奖赏,正常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一定会重用季博常的。 不提,是在等着季博常自己前去觐见而已 。 无论是雍律使还是奉旨前去秋水县 ,他都要去面圣禀报的,朝臣不提是在保护他。 一个被所有人朝臣共同请功的家伙,注定不会长命百岁的。 很幸运,他现在成了大雍的香饽饽。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活的久一点的香饽饽,最起码现在是这样。 晚饭很丰盛,但所有人都被阿九的饭量惊到了,这个瘦的跟条狗一样的少年是真的能吃。 明嫂还和小时候一样,把饭菜放到面前后坐到季博常身边准备喂饭,季博常当然不肯,但明嫂却把脸拉了下来。 “出去那么久吃不好睡不好的,都瘦成这般模样了,再不好好吃饭老爷归家定要责罚我的 。” 说着把小勺里的饭菜送到季博常嘴边。 “少爷乖,啊,张嘴。” 随后在季博常心不甘情不愿吃下后,用围裙给他擦了擦嘴角,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 明哥在一旁嘿嘿憨笑。 “多吃肉,长力气。” 从小就这样,季博常无奈之中又有着由衷的幸福感 。 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第57章 臣家里有一条狗 季府很简单 ,简单到每个人都像家人 ,每个人都在围着季博常转。 但季府又很不简单。 单以季府现在的守备力量来说 ,就是黑龙甲想要攻进来都是做不到,更何况那些宵小刺客。 阿九懂了。 因为老吴和季豕告诉他,你看到了,其实就算你不来我家少爷也不会有事。 大小姐让你来,是想给你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我们的身份做不到时刻跟在少爷身边 ,所以大小姐找到了你,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和我们一样。 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少爷的安全,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明月楼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唯一能够给你想要的,只有少爷。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一步一步走到他和师父面前,漂亮睿智到不像话的女人。 她叫吴皓月,东海道无忧州太守的孙女。 她的气质冰冷又高贵,而那双眼睛仿似能看破世间所有的虚妄。 她的话也很简单 ,去帮我守护他 ,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 为什么,阿九问。 因为他是我男人 ,她答 。 翌日。 洗漱完毕的季博常在春草和织夏的打理中,穿上了雍律使的屎绿色袍服,随后出发去往皇宫。 不管他想还是不想,他都要去见这个大雍站在权力最巅峰的男人。 车夫变成了季宝盖,随行的下人变成了阿九。 但阿九那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的德行,哪怕换了新衣新裤衩也还是那副屌样 。 季博常不用去皇宫正门,因为他有随意进出皇宫的令牌。 季博常前世是去过故宫旅游的,但眼前的皇宫比前世的更加巍峨高大,更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 每个在皇宫里的人脸上皆是带着小心谨慎之色,行色匆匆的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季大人,陛下刚刚下了早朝 ,此刻正在用早膳,您得在御书房门口等上一会了。” 说话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这小太监长得极为俊秀 ,小脸蛋和郭师傅嘴里的谦儿似的 ,一掐一兜水。 这让季博常不禁感叹 ,怪不得古时的龙阳之好都是从宫里先传出来的,这小太监比大多女子都要生得漂亮。 “公公如何称呼?” 前头引路的小太监连忙回头施礼:“回季大人的话,小人名叫桂喜。” 他虽在前方引路,但却不是走在季博常的正前方,而是偏右只领先一步。 大雍以左为尊,这是有讲究的。 微微躬身低头走路,哪怕回答季博常的问题都是低着头颅不去直视他的双眼 。 一路上,桂喜会为季博常介绍皇宫之内的布局,在讲解这些的时候,还会不经意的告诉季博常一些皇宫之内的规矩 。 这是一个聪明人,在卑微之中将讨好之意隐晦托出 。 “季大人,陛下已经用完早膳了,您进去就是了 。” 对着桂喜点头致意,季博常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是皇帝的书房,但更是办公的地方 。 早朝是定大方向的,但真正决定一个国家如何发展的策略,全都是在御书房里定下的。 所以官员走进御书房,本身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季博常微微躬身走进御书房,随即行礼。 “臣雍律使季博常,拜见陛下!” 他没用户部和吏部的官职自称,因为那是左相和右相给他的,只有雍律使是皇帝钦封的。 就在季博常作势要跪的时候,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 “免了。” 这让季博常心里一松,说实话,让他上来就双膝跪地磕头他可能还真的做不出来。 季博常谢恩后,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这个站在大雍权力巅峰的男人。 四十余岁,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俊朗,尽管那双眼睛在翻看奏折,但仍能让季博常感受到其中的锐利之意。 果然不愧一路杀上来的皇帝,季博常在心内赞道。 站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发现了自己的举动,随即对自己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坏了规矩。 季博常对老太监感激一笑 ,随后低头 。 足足一刻钟之后,雍盛帝才放下手中奏折看向季博常。 “可去看过你父亲?” 季博常闻言赶紧回道:“还未去看过,也不用去看。” 雍盛帝闻言眉头一挑:“何解?” “我父既是陛下臣子又是陛下子民,有陛下护佑 ,他便是天底下最安全的,所以不用去看 。” 雍盛帝闻言瞟了季博常一眼:“倒是有几分歪理。” 随即又取了一本奏折翻看:“秋水堤岸做的不错,朕准备让你去治水台继续修筑大雍堤岸,你觉得如何?” 这话听听就好,如果皇帝真想让他去治水台根本就不会问,一道加上诛九族的圣旨就够了。 “回陛下,秋水修堤看似是臣的功劳,实则只是臣按照陛下的吩咐在做事而已 。” “叶知秋已是拟撰出具体的修堤之法,秋水之内本就有修堤之物,城防军没有陛下旨意不可随意调动,臣奉旨前去只不过将这些整合了一下,所以臣不敢接这治水台的差事。” 季博常的话让刘崇禄都是微微一笑,这小季大人太滑头了。 非但巧妙的拒绝了陛下的提议,更是把最大的功劳推给了陛下,更把秋水所有人都是变相夸了一遍。 把自己说的只是走个过场一样,却把秋水种种弊端用一句话就给遮掩了过去。 好个聪明的少年人。 雍盛帝闻言却是脸色一沉 ,丢下手里的奏折看向季博常。 “你以为朕的黑龙甲都是瞎子聋子吗,那秋水何等模样朕一概不知?” 随即盯着季博常,语气带着冰冷之意的问道。 “听闻那李三山跟你走的很近?” 朝臣与带兵的将军走得太近这是大忌,这话一出口,刘崇禄觉得御书房之内的温度都是骤然下降。 “回陛下,臣家里有一条狗。” 季博常的话让刘崇禄一愣,陛下问他是否和李三山走得很近他提狗干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让他丢了性命吗。 可就在这时,季博常再次开口说道。 “那条狗甚是讨厌,对每个喂养他的下人都会摇尾讨好,仿似认了那些下人为主一样。” “但在某一日家里来了贼人,这条狗不顾生死护在我的身前,原来它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它更知道要去护谁周全。” “对家中下人摇尾,无非是贪嘴想多吃一点罢了。” ps:感谢该昵称6已被使用66大佬打赏的鲜花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爱吃的源大佬打赏的点个赞,感谢大佬。 感谢:《逍遥游》北冥有鱼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历史学小白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用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 感谢:爱吃椰丝餐包酱的王凯,喜欢布丁鼠的张某人,狂三的忠粉打赏的为爱发电。 非常感谢!! 第58章 一个超越境界的马屁 季博常说完便是低头不语,但刘崇禄却是发现陛下的嘴角微微一勾。 这位少年郎没有正面回答陛下的问题,而是用一条狗的比喻巧妙的告诉陛下。 李三山就是那条狗,而我就是那个喂养这条狗的下人。 您,才是主人 。 李三山对我摇尾无非是想吃点好的,但他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 没回答 ,却是最完美的回答。 因为雍盛帝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抓住把柄的。 但那一条狗的比喻,非但将这个陷阱避过,更是不着痕迹狠狠赞美了雍盛帝 。 这是一个境界很高的马屁 。 很显然,季博常的回答让雍盛帝很满意,嘴角一勾之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三山的位置,也是真正的稳了。 随后雍盛帝问了季博常秋水的实际情况,和他对秋水未来的看法。 对于这些 ,季博常只挑自己亲眼看到的去说,至于看法是一律不发表的。 他当然知道雍盛帝对秋水未来的打算,但这就是一个大坑,自己是绝对不会跳进去的。 有时候藏拙也是一种自保。 季博常所言没有任何吹嘘夸大,对不懂之处直接言明的做法让雍盛帝很满意,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谈性也浓烈了不少,在一刻钟之后,也到了季博常该离开御书房的时候了。 就在刘崇禄打算送他离开的时候,季博常却突然对雍盛帝行了一礼。 “陛下,臣知晓要来面圣惶恐的连早饭都没吃 ,如今口中干渴难忍 ,能否求陛下赐杯茶给微臣?” 对于这话雍盛帝并未太过在意,挥手对刘崇禄吩咐道 。 “给他准备一杯茶。” “不用,这个就行。” 季博常闻言上前,抓起御案上雍盛帝的茶壶对嘴就喝。 这一幕惊的刘崇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如此大胆行径若是触怒陛下,这位少年郎再也无活着走出皇宫的可能。 一口气将茶壶里水喝干 ,季博常将那个小巧的茶壶直接揣进怀里。 “求陛下将这茶壶赏给微臣吧,臣家里还差一个传家宝。” 雍盛帝看着笑的极为阳光的少年郎开口问道:“你还未成亲吧,现在就要传家宝是否早了些?” 季博常闻言再次一礼:“大雍就是臣的家。” “臣家里有姊妹兄弟千千万,所有大雍之人皆是臣之至亲,我们还有一位慈父,对我等爱之关之,他为我们每个人头顶有瓦身上有衣腹中有食整日忙碌,所做一切无非是想让我们吃饱穿暖而已。” 说完抬头直视雍盛帝双眼。 “陛下,就是我们的慈父!” 刘崇禄愣了,愣的都忘了再去看雍盛帝的表情如何。 这叫季博常的少年是个妖孽。 若说把李三山比作一条狗的马屁很有境界的话,那现在这个看似逾越之举的马屁堪称登峰造极 。 纵观历史长河,没有哪个人敢一把抓过皇帝的茶壶对嘴喝,喝完一把塞进怀里讨要传家宝。 这样的举动怎么看都是愚蠢造作 ,甚至是居功自傲,诛九族一百遍都是咎由自取。 可他接下来的那番话,却把这作死之举变成了登峰造极的马屁 。 他没说那些肉麻又乏味的千古明君万万岁之类的东西,而是借由一个茶壶狠狠的拍了陛下的马屁。 而且想都不用想,他今天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记载进雍史之内。 没说千古明君,却胜似千古明君,这不是登峰造极是什么? 而刘崇禄确定,这少年人以作死开头要的就是那瞬间的反转,要的就是把这不着痕迹却明显无比的赞美,瞬间塞进陛下的心缝里 。 所有人都知道雍盛帝最厌吹捧媚圣之人,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雍盛帝厌恶的是不走心又毫无用处的马屁。 而这少年人,却是用一种极为刁钻巧妙的方式,精准无比的拍到了陛下的心坎里。 陛下嘴角不断扩大的笑意,已经充分的说明 ,这位少年人的做对了。 他成了第一个歌功颂德拍马屁,而没让陛下反感的家伙。 也是唯一靠拍马屁,成功扭转陛下对他看法的家伙。 雍盛帝嘴角挂笑对季博常微微摆手。 “那便赏赐给你吧。” 季博常连忙谢恩,脸上再度出现那阳光般的笑意。 在季博常谢恩退下之后,依旧低头批改奏折的雍盛帝对一旁刘崇禄问道。 “邹燊到了告老的年纪吧?” 刘崇禄闻言连忙回道:“邹大人明年告老,还有一年任期。” 雍盛帝点头:“他祖籍是河北道吧。” “是 。” 提笔在奏折上写下批改意见后 ,雍盛帝再度开口。 “帝都距离河北道有近一月路程,朕虽缺人手 ,但也不忍强留思乡老臣归家行程,拟旨,赐其提前告老吧。” 说完再次看向刘崇禄。 “那季零尘胃口如何?” 刘崇禄闻言嘴角一抽,三日一碗米汤加重铐夹板,那胃口不能称之为好,而是饿的嗷嗷叫。 “回陛下,胃口尚佳 。” 雍盛帝放下奏折微微点头:“能吃便好,让他接替邹燊的位置吧。” 刘崇禄有些为难的看向雍盛帝。 “陛下,季零尘现在乃是戴罪之身,让他接替邹大人的位置怕是朝臣们....” 雍盛帝冷冷一哼。 “若是别人接替了邹燊的位置,定会有人跳出来反对,但季零尘不会。” 说着对看向门口的位置嘴角微微一勾。 “你以为那季博常拿走朕的茶壶只是为了拍马屁?” “他是在用一个茶壶抵消了自己在秋水的功劳,也抵消了朕要对他的赏赐。” “他很清楚,经过这件事朕一定会重用他,所以他选择用一个茶壶让自己置身事外。” 说到这里雍盛帝嘴角再次微微上扬。 “但这季家父子如此好用,朕又怎么可能埋没了人才呢。” “拟旨,季零尘接任黄门侍郎,季博常治水有功 ,升任黄门给事中,位列四品,协助左相筹备科举事宜。” 说完拿起那份张白衣关于细盐的奏折点了点。 “一事不烦二主,这细盐是他弄出来的,那就让给朕变成银子吧。” 第59章 坑全是坑 季博常走出御书房后 。 拍了拍怀里的茶壶微微一笑,这不是茶壶,而是从皇帝那反野来的红buff。 是护身符也是聚宝盆 。 那个为自己引路的小太监还躬身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季大人,小的送您出宫。” 季博常微笑点头。 这些在皇宫里当差的最会察言观色,从御书房出来喜笑颜开的定要升迁,而哪个一脸晦暗走出的,一定会倒霉。 但他却看不出季博常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位小季大人的未来绝对是光明的。 在来到皇宫侧门之前时,季博常抽出一张银票塞给了桂喜小太监,可小太监却说什么也不肯收。 “能为季大人引路乃是小人的福分,这银票是万万不敢收的,能让季大人记住小人就已经足够了。” 季博常闻言收起银票 ,笑着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好 ,我记住你了,你叫桂喜。” 随后从怀里掏出三个指长瓷瓶递给桂喜。 “这叫香水 ,劳烦公公替我送到灵妃娘娘处,也替我谢谢娘娘对我的照拂之恩。” 小太监连忙接过,随后对季博常郑重一礼 。 这是恩惠,季博常给他的恩惠。 灵妃最得陛下宠爱 ,也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后的人。 季博常让他去送香水,他这个小太监也能借此进入灵妃娘娘眼界,这对他这样一个生活在皇宫中的小太监来说。 就是天大的机缘。 走出皇宫的季博常也是微微一笑,一个小太监都知道为自己的未来铺路,看来这狠的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 而我,也是大人物眼里的小角色。 登上马车之后,吊儿郎当的阿九告诉季博常。 “有人暗中跟着我们,从我们出了季府就开始了,而且不止一拨。” 随后问向季博常:“要杀吗?” 耸耸肩再次开口:“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 季博常摇头。 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帝都,又是在皇宫大门口,杀个毛啊 。 而且只是跟着而已,又不是要杀自己。 就算要杀....那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吧。 季博常刚回到家,圣旨就到了。 圣旨来季府的频繁次数,让老门房季豕都是有些麻木了。 圣旨的内容除去那些繁琐前缀和让人听着费劲的词之外 ,内容并不复杂。 原户部右侍郎季零尘接任黄门侍郎 ,正四品。 季博常治水有功封赏黄门给事中,从四品,协助黄门侍郎理政,另封吏部巡视郎,协助左相筹备科举事宜。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道圣旨里没有诛九族的字样,可老门房季豕刚松口气,传旨的老太监又来了一道口谕。 “奉陛下口谕,西南灾情刻不容缓,距离西南赈灾银一月期限还剩十日,若不能在期限内筹得赈灾银钱,九族俱诛。” 老太监走后,季宝盖恨恨的小声嘟囔。 “钱都给那皇帝送去了,收了钱不认账,现在还来要,还要天天诛九族。” “怎滴啊 ,真就逮住蛤蟆捏出尿啊?” 季博常没说话,也没搭理宝盖的嘟囔,而是看着手里的圣旨微微眯了眯眼睛 。 黄门侍郎又称黄门郎,乃皇帝近臣,可传达诏令也负责帮皇帝处理朝政。 这个官的品级不算太高,但地位却是高的吓人。 皇帝近臣,就是整日跟在皇帝身边的人,这样的职位对其他人来说那是皇恩浩荡,天大的荣耀 。 但对季博常来说,这是皇帝控制便宜爹,借此控制自己的一种手段。 因为黄门侍郎有一个让人羡慕的特权,他能留宿在皇宫之内的理政堂,而且出行还会有禁军随同保护。 理政堂就在御书房偏殿 ,但距离后宫很远,也有无数禁军看守根本去不到后宫。 但这已经是一个天大的荣耀了 ,能吊着卵留宿皇宫就连成年皇子都不行。 可这个天大的荣耀,无非就是把老爹从天牢转移到理政堂罢了。 而季博常也从这份圣旨里看到了皇帝的筹谋,细盐。 他要让自己和老爹一起,将这细盐变成国库里的银子,也将自己这对便宜父子,再次扔到了世家门阀的对立面。 这是阳谋,但却是季博常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经历秋水一事后,定会正式进入皇帝眼界,也一定会利用自己和老爹来达成他的目的。 什么都不做,反而死的更快,因为什么都不做就没了利用价值。 所以他去直面雍盛帝,又拿走他的茶壶当做传家宝 ,用这种方式告诉雍盛帝自己要置身事外。 但他算准了雍盛帝一定不会让自己跑到一边吃瓜,也一定会察觉自己要吃瓜的时候 ,提前把自己老爹从天牢里拎出来。 因为皇帝认为他把季博常父子拿捏的死死的。 他厌恶被人处处拿捏的滋味,更厌恶被人一直当做棋子去利用,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在被利用,被当做棋子的过程中为自己谋利。 利,并非只有银子。 这道圣在帝都之内再次掀起舆论浪潮。 季家真的起飞了,短短时间内降到季家的圣旨多的让人侧目,而那季家父子更是接连升迁 。 还有一年就要告老的邹燊,接到了皇帝褒奖的圣旨,尽管拿上面全是夸赞之词,更是言明体恤其思乡之情特许提前回归故里。 但谁都知道,这就是为了给季零尘腾位置罢了。 相比季零尘 ,季博常的吏部巡察使更让人感兴趣,再有半月就是科考的日子了。 这位被皇帝钦点的巡察使就是成了最大的香饽饽。 巡察使不负责审卷,但却拥有游走巡查所有考生的权权力,他说你作弊你就作弊。 他将你赶出考场,你就再也没有进行科举的机会。 这种职位的重要性所有人都知道,而就在圣旨刚刚下达不久后 ,季府门口就出现了大批前来送礼的举子 。 更是收到了大批官员送来的帖子,内容无非是交好并隐晦的提出关照某某之意。 季博常既没有把那些送礼的举子赶走,也没有去回应那些官员送来的帖子。 因为他知道皇帝为什么给他安排一个巡察使的头衔后,随后又附带了一道口谕。 和封他雍律使的用意一样,要钱。 科举舞弊,皇帝比谁都清楚,所以他这个巡察使的职责。 就是替皇帝去贪污受贿。 然后杀人。 第60章 执方行圆 有些恩是要谢的,有些人也是要见的。 就比如左相和右相。 无论是秋水修堤还是现在的科举,季博常都要去和左相汇报,然后聆听教诲。 因为他现在是左相池塘里的那条鲶鱼。 来到左相府不用通报就能进门的没几个 ,恰好季博常就是其中之一。 这让他再次收割一拨等在相府门前官员的大肆恭维。 先去给左相夫人请安,老夫人见到季博常很是高兴,而戴着老花镜的左相夫人看起来更加的和蔼了。 但今日夫人要进宫去为太后请安,所以午饭的餐桌上就只剩季博常和左相申逐鹿。 大雍并非分餐自食,而是和前世一样满桌酒菜一起享用,但今天的午饭却是分餐制。 吃的是肉,鹿肉。 没有筷子。 “这是府里的人从城外猎来的新鲜鹿肉,你也尝尝吧 。” 说着,申逐鹿直接伸出两指捏起一片鹿肉,在面前的蘸料碟子里轻蘸了一下送入口中慢嚼 。 季博常没动,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鹿肉和蘸碟。 这不是大雍的吃法,而是很早之前古人的吃法。 而这位让季博常深深忌惮的左相大人,也绝不会去做任何无聊且无用之事。 他有话对自己说。 “古人没有筷子,所以都是用手抓食 。” 说着再次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一片鹿肉 ,放进面前的蘸碟里。 “所以才有了食指大动这个词汇的出现。” 随后指了指面前的蘸碟。 “古时的烹调技艺极为单调,大多是白水煮肉佐以碎盐进食,这还是古时贵族文明些的吃法。” “民间百姓大多用火炙烤,生熟各半的在盐石上抹上一下也就下咽了,谈不上滋味,只不过是为了获得些许盐分而已。” “所以在古时最贵重的不是肉食,而是蘸料。” “你用了别人的蘸料,就叫染指。” 季博常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左相大人的话还没说完。 “无盐人就会无力浮肿,无力浮肿就会无法捕猎果腹,就会饿死。” “所以盐,更胜金银,因为那代表着生死。” “你不让我活,我就会让你死,就是这么个浅显的道理。” 说完对着季博常微微一笑。 “今日无事闲聊,也为你从秋水归来洗尘接风,我们就效仿古人一起尝尝这稍显粗鄙的吃法吧。” “这鹿肉不错,你尝尝。” 季博常闻言也是捏起一片鹿肉,在蘸碟里微微蘸了一下送入口中。 苦的,苦中还带着浓浓的涩,简直难以下咽。 看着季博常伸脖子咽下鹿肉的样子,申逐鹿呵呵一笑。 “看来你很不习惯用手抓食,好 ,那就上筷子。” 下人连忙将纯银打造的筷子摆在两人面前 。 “这筷子和你有些渊源,据说是上古名为大禹的神明治水时创造的,但这都是传说,神明治水又哪里需要那般多劳工物料 ,一个念头移山填海就够了。” “如果说能够治水的都是神明,那你也是。” 季博常闻言赶紧面露惶恐摆手。 看着季博常局促惶恐的样子,申逐鹿再次呵呵一笑 。 “都说了今日闲聊家常便饭,你又何必如此模样。” 说完拿起筷子看向季博常。 “筷子很简单,简单到大雍每家每户都有,也都能制作的地步,但筷子真正的形状却是上方下圆。” “为何啊?” 见季博常摇头,申逐鹿淡淡说出四个字。 “执方行圆。” 随后夹起一片鹿肉放进季博常的蘸碟内。 “想要夹起食物就要一动一静,也为一阴一阳。” “执方能让你拿的更稳,下圆面对任何食物都能更轻松的夹取。” 放下筷子对季博常微微一笑。 “尝尝。” 季博常没动那片肉,而是起身对着申逐鹿行了一礼 。 “谢左相大人。” 看着离去季博常的背影,左相府老门房申屠开口问道。 “老爷,他听懂了?” 申逐鹿揽了揽衣袖淡淡一笑 。 “若是听不懂,他也不值得我在他身上浪费的心血。” “以天牢御守为陛下送去银票的方式,狠狠给了陛下一耳光,随后又用一条狗和一个茶壶的方式,又给陛下一颗蜜枣。” 说着转头看了旁边的申屠一眼。 “这样的胆魄和心智,你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 “等等吧,若是他真能做到让我满意,那就把他彻底拉过来 。” 说完对季博常离去的方向抬手一指。 “他,一身反骨!” “但却能成为我手中最利之剑。” 季博常走出左相府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从头到尾只吃了一片鹿肉,而申逐鹿从头到尾说的话都是家常闲聊。 但那真的是家常吗? 吃的,是逐鹿天下的鹿,请吃的,叫申逐鹿 。 执方行圆的意思更是简单。 方就是规矩,申逐鹿的规矩。 圆就是圆滑,想吃饭就要圆滑,但要在执方之人允许之下圆滑。 无方之圆 ,什么都吃不到,更会被瞬间丢弃 。 而那句染指才是今日谈话的重点。 因为那蘸碟里的东西叫,盐。 他知道了细盐的事,甚至知道了皇帝将老爹放在黄门侍郎位置上的用意。 而皇帝在秋水的用意,更是瞒不过这位大雍左相的眼睛。 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顿饭 。 季博常甚至怀疑夫人今日去往皇宫请安,都是这位左相大人刻意安排的。 因为他的那句,你不让我活,我就让你死。 这话看似是在说盐,但季博常却听出了其他的意味,而这话也根本不是对他说的。 这话堪惊世骇俗 ,但也在情理之内。 如今的大雍本就是这么一种脆弱的平衡,在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季博常缓缓闭眼,随后嘴角微微一勾。 自己在大人物的眼里,就是个小人物。 但那个叫桂喜的小太监却让他明白,千万不要小瞧了小人物。 有的时候小人物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才是最致命的。 马车在帝都繁华的街道上慢慢驶过,发出的咯吱轻响和熙攘人群融为一体。 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同,但谁又能透过马车看清车内人的表情呢? 表情都看不清,更遑论看清心中所想呢 ? 第61章 现在的你,就是介 右相的老门房看见季博常笑呵呵的。 而季博常在见到右相的时候,无论身体还是心里都要放松不少。 这一点和面对申逐鹿时截然不同。 右相依旧坐在书房里处理政务,对着一旁的椅子一指 。 示意季博常等他一会。 右相看似低调,也没有左相那样的背景,但无论是对林向东还是御史台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 轻易不出手 ,出手就让你生不如死且再无翻身的可能。 就因为右相的一句话,现在的林向东还在刑部大牢里刑而不死。 白天上大刑生不如死,晚上有数名郎中为他续命,只为他第二日能接着被折磨暴虐。 而且刑部侍郎江文庭为了加深和季博常的合作,在季博常还在秋水的时候,派人将季豕请去观摩上刑的全过程。 那些刑部牢头轮流上阵,而提起上刑的过程季豕脸上都是出现了复杂的笑意。 因为那些牢头在上刑之后都会大声喝问一句。 重点是上刑之后,而不是没开始之前。 “招不招?” 已经没了人样的林向东虚弱无比的回道 。 “招,全招。” 然而对话结束了,然后是下一个牢头接着上刑。 完事之后再次大声喝问一句。 “招不招?” “招...我招...我全招....可你倒是问呢...” “你不问...我招什么...我知道的都说了...为何还要每日上刑....为何啊....” 对话结束 ,下一个上场的牢头完事之后,也会走一遍这样的流程。 “招不招?” 这些牢头都是专业人士,他们知道什么样的刑罚能让人痛不欲生还不会死。 因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因为他背叛了不该背叛的人。 死是一定的,但绝对不可能死的那般轻易。 因为林向东心里还有奢望,奢望五皇子一定会救自己出去。 一定会,所以自己一定要挺住。 就因为右相的一句话,老神在在觉得自己岁数大无所谓的御史台大夫,正在含泪准备将自己十五岁的孙女送去深宫。 也因为右相的态度和出手,御史台在双相合力下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右相张白衣的行事风格,是季博常最喜欢的。 干净,利索,报仇绝不隔夜。 而且杀人身上不沾一滴血,或许这才是他名字的由来。 张白衣。 “这次做的不错。” 右相张白衣放下手里的折子,看了季博常一眼淡淡说道。 “这一切都是陛下圣明,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看着笑呵呵的季博常,右相微微点头。 “能把自己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这一点很好 。”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之后,再次看向季博常。 “原本我是打算不让你碰触细盐的,但看起来陛下并不这样想。” “你现在看起来风光无比,但帝都对你来说,还是太大了。” 这也是季博常愿意和右相相处的原因,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想把自己摘出去的人。 “但圣意难违,我能给你的支持也不多,一切还要全靠你自己。” “去见过左相了?” 季博常闻言嘿嘿一笑。 “大雍以左为尊嘛,自然要先去左相那里请安的。” 说着对张白衣竖起两根手指。 “您排第二。” 右相白了他一眼,随后将茶盏放在书桌上。 “看到你这副样子 ,就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底,这很好,但有些话还是要对你说上一说。” “权当是对你献上细盐,又在秋水做的事情的回报吧。” 季博常闻言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襟危坐的看着右相。 “秋水遇刺的事忘了吧,皇家的事你现在还没资格参与进去,就算心有不甘也要忍着。” “陛下不会追究齐王的罪责,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 ,否则死的就不是御史台的那些草包了。” 说着看向一旁的季博常。 “知道为何陛下要把五皇子赶去西南镇边吗?” 季博常摇头。 右相端起茶盏淡淡的说了一句。 “两个生出了不该有心思的草包放在一起,会如何?” 这话让季博常没忍住笑了出来:“自然是狗咬狗一嘴毛。” 右相点头,随后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季博常一个让他一愣的问题。 “知道陛下这两个字的出处吗?” 季博常点头,陛下二字原本并不是称呼皇帝的。 龙椅之下有汉白玉修建的石阶,那石阶为陛。 陛下指的是身穿布制薄盔的官职,他站在龙椅之下传递皇帝旨意和朝臣谏言。 这是为凸显九五之尊的高高在上,龙椅修建的距离朝臣极远所导致的。 皇帝正常语调说话朝臣根本听不清,若是扯着嗓子像动员会似的每句话都大喊出口,太过有失皇帝威仪 。 而那个站在石阶之下的官称为介,负责将朝臣之言转达给皇帝的,而将皇帝的话转达给给朝臣的过程,为绍。 这也是介绍二字的由来。 所以最早陛下二字,叫的就是那位站在龙椅之下的那个人。 只是后来慢慢演变成了对皇帝的称呼。 所以前世电视剧里朝臣当场争吵,互不相让一句跟一句的那是扯淡,因为他们要给介留出转达给皇帝的时间。 但大雍的这个规矩在雍盛帝登基后被废除了,理由也很简单,太过麻烦不实用。 所以介这个官职也就随之被废除。 朝臣站位向前推进两丈距离,这也让大雍朝堂上再没有那个扯着脖子高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声音出现。 当初季博常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看到这一段还曾为雍盛帝狠狠点了个赞。 可没想到右相居然问起了这个。 “介之官位虽废,但人还在。” 说着对季博常抬手指了指。 “现在的你,就是介。” 右相说的是介,转达朝臣之言给皇帝听的介,而不是把皇帝的话说给所有人听到的绍。 这是右相给自己指点的路,做皇帝的耳朵 ,说皇帝想听的保命之道。 “心里有了定计就大胆去做,现在想你死的人并不多,最起码现在的朝堂之上更多人都希望你活着。” “因为相比你爹 ,你要善良的多。” 说完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也是不希望你死的那个,最起码暂时是这样的。” 第62章 就让他真疯好了 右相说让自己做皇帝的介,做皇帝的耳朵 ,从而给皇帝一个不会随时抛弃自己的理由 。 但他从始至终,从未说过效忠陛下无上荣焉之类的话。 一个字都没有。 右相不如左相的权力大,也不如左相的根基深厚 ,更没有左相那样遍天下的门徒。 但从未有人敢因此轻视右相,就连足以称得上只手遮天的左相,都没有在季博常面前说过右相一个不字。 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但季博常还是有一句话没听懂,就是那句:你比你爹要善良。 右相不可能是胡乱说话的人,但季博常是真的不太明白,难道自己那不靠谱的便宜爹很邪恶吗。 不像啊,怎么看都是个猥琐贪财的赃官。 现在被关在皇宫里,还得靠着自己在外边一点点捞他。 五皇子府邸之内的女人凄厉惨嚎,依旧在持续着。 被扒光的林婉清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脸花了,那是被五皇子用皮鞭抽花的,嘴角粘稠发黑的血丝滴落地面。 自从林府所有人被捉拿下狱,她就一直承受着五皇子疯狂的折磨。 到了现在,她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也不再认为眼前的这个草包皇子还有登临大位的可能。 她恨五皇子,但更恨季博常。 心理扭曲的不止五皇子,同样还有她,她认为是季博常毁了自己,毁了林家,更毁了她的皇后梦。 所以她要报复,报复五皇子,更要让季博常死无葬身之地,让季家满门被灭。 她用力抬起头,被毁了的脸上出现一抹疯狂的笑意,用被季博常斩去右掌的断腕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水。 “只要能让您消解心头怨气,妾身就算被打死也无妨,但殿下,就算妾身死去那季博常还在,他得到了陛下重用,被双相看重,更是得了灵妃娘娘的善意,而且,他还是训导您的教习。” “是他抢走了陛下对您的信任,本应该让双相看重也是您,如果有了灵妃娘娘的支持,你登临大位就更加容易,但这一切都被他抢走了 ,有他在您就没有任何出头之日,甚至还会被剥夺继承大位的权力....” 五皇子一听见季博常三个字,脸色顿时扭曲青筋暴起。 “你给我住口...不准再提起那三个字...” 皮鞭再度凶狠落下,林婉清早已被抽烂的后背上,再度崩裂血肉一片模糊。 但她脸上的笑意却却愈发浓郁。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你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杀了他...你才能顺利接掌大位...” 在林婉清宛若鬼嚎般的叫喊下,五皇子的双眼更加血红,拼命的抡动皮鞭。 而口中也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杀了他...杀了他....” 看着丢下皮鞭怒吼离去的五皇子,林婉清的眼内闪过一抹深深的怨毒和得意。 “皇子癫疯,你作为训导皇子的教习就是失职,就是抗旨不遵,季博常,我要你死~我要你全家都死光...哈哈...” 林婉清的绝望,是从发现五皇子被季博常逼得疯癫之后开始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决定要报复所有人。 她刻意激怒五皇子,让其更加癫狂的抽打自己,她笃定,五皇子的模样一定已经传到了皇帝那里。 因为五皇子府里的管家和下人,全部被禁军捉拿带走。 现在整个五皇子府里,除了把守大门的禁军,空空荡荡的府邸就只剩下了她和五皇子两个人。 而她更加笃定季博常一定会不得好死,因为五皇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是从他掌掴皇子开始的。 我让你从天堂掉进地狱,林婉清说完再次露出疯狂的笑意。 人心最是复杂恶心,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完全就是林婉清咎由自取,但她却认为这一切都是被季博常害的。 如果季博常早些告诉自己,他能被双相看重,如果他早些告诉自己他会被皇帝重用,如果他早些告诉自己他有如此能力。 自己又如何会对这草包皇子主动现身,又如何会为讨好配合五皇子,而去选择对季家落井下石? 一切都是因为那季博常对自己隐瞒的结果,自己和林家都是被他害的 。 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活过来? 当初,就是她让季博常下湖为她采摘荷花的,而她也在季博常溺水半个时辰之后才叫人过来 。 她以为季博常已经死了,可他却活了过来。 她想不通。 五皇子疯魔般的从房间里冲出,口中大叫着杀了他~啊~杀了他,这样的一幕惹得负责看守的禁军摇头不已。 而大叫着冲进自己的书房再次摔砸的五皇子,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他的确被季博常逼的心理变得扭曲 ,但他还没疯。 这得益于季博常只来了一次就去了秋水,也得益于林婉清的到来,让他有了一个发泄的渠道。 他被称作草包,但那是朝臣人精眼里的草包,而不是林婉清眼里的草包。 他就算再草包,又如何看不出林婉清的筹谋? 所以他将计就计,开始按照林婉清设想的方向去走,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管家下人被全部带走。 因为他早就怀疑,那些人是父皇派来监视他的。 如今局势,自己装疯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借用一个自以为是甘愿配合自己的婊子 ,去亲手除掉季博常很划算 。 而且自己也能借用装疯蛰伏一段时间,为自己前去西南做足准备。 他知道自己在帝都已经没有希望了,但他不准备就此放弃,而是要效仿父皇当年上位的手段。 因为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接到了齐王送来的信件。 皇宫大门口。 这样一个巍峨肃穆的地方,却站着两个怎么看都足够猥琐的人。 一人是新上任的黄门侍郎,季零尘。 一人是季府老门房季豕。 “不知斤两的东西,莫说他是在装疯,就是真疯了陛下也不会动我儿一根汗毛。” 季零尘说完掏了掏耳朵。 “既然他想疯 ,就让他真疯吧 。” “那林婉清别动,留给我儿亲自动手。” 说完拍着肚子转身回了皇宫,一边走一边嘟囔。 “三日一碗米汤,这饿出后遗症来了啊,我得去御书房偷点吃的垫垫。” ps:感谢 该昵称6已被使用66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 感谢 布丁鼠的张某人大佬打赏的四个为爱发电。 感谢 爱吃粥的渊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 感谢 《逍遥游》北冥有鱼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 感谢 小砂糖橘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 感谢:狂三的忠粉,雾边的路上人,寓亦天,林芯琼,爱吃饭夫果的竖瞳,爱吃椰丝餐包酱的王凯打赏的为爱发电。 写书不易,好在有各位大佬的支持。 感谢!! 第63章 厉鬼拍窗 据说,去御书房偷点心的黄门侍郎被抓了现行。 但皇帝没治他的罪,因为他为五皇子殿下求了情。 他求得情据说有一刻钟那么长,为五皇子殿下求了很多赏赐,最后皇帝只允了一个稍微修缮府邸的请求。 这个消息传出来很多人都明白,修缮府邸事小,对五皇子网开一面是真。 能答应为他稍微修缮府邸,这就是皇帝已经原谅他在大殿的造次和愚蠢 。 有了皇帝这个态度,五皇子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所以季零尘的这个请求也算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毕竟人家皇子疯癫也是因为他狗大儿给逼的。 尽管五皇子嘴角微微一勾,胸有沟壑的表情做的很到位,但他也只能骗得过林婉清那个自以为是的小绿茶。 独角戏而已,所有人都看的明白。 毕竟草包的演技永远都是一言难尽的。 而皇帝说话也是算话的,说稍微修缮就稍微修缮。 只是为五皇子的卧室和书房刷了新的红油,为他书房里添了点文房四宝而已 。 这是一个利好的信号,五皇子嘴角那微微一勾做到更到位了。 父皇还是在意自己的,所以他决定将装疯进行到底,如此父皇一定能将那季博常满门抄斩。 疯狂喊叫了一整日,五皇子觉得差不多了,一整日下来他也累了。 再次给了林婉清几皮鞭之后,五皇子带着嘴角一勾胸有沟壑的表情,心满意足的回了卧房。 连喝三杯之后,对着季府所在的方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后,转身倒头便睡。 明天,一定要让那季博常死无葬身之地。 今晚无月,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半夜还起了微风。 就在五皇子酣睡之际,猛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拍打门窗的声音,这让他从床榻上猛然坐起。 “谁?!” 随着他这一声大喝,那急促拍打门窗的声音消失了,就当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准备再次躺下的时候。 啪啪啪.... 那急促拍打门窗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听那急促之音,像极了传说中的厉鬼拍窗。 外面天色太暗,导致卧房里没有一丝光亮传来。 但知道府邸门外就有禁军把守,五皇子抽出长剑壮着胆子来到门前,再次大喊一声。 “谁?!” 依旧没人回答他,聆听一下已经消失的急促之音后,五皇子试探的拉开房门。 却发现门外什么都没有,但天色太暗了,他的视线只能勉强看清一丈范围内的事物。 壮着胆子手持长剑朝前走了几步,发现确实没人后,五皇子也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 可就在他准备转身回卧房的那一刻,一道苍老之人的咳嗽声陡然在黑夜之中响起。 那绝不是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准确的说那绝不是活人能发出来的。 五皇子双手紧紧握着长剑 ,指向恐怖咳嗽传来的位置,可却什么都没有。 哪怕他怒吼向前走出几步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 但他确定自己一定没有听错,那恐怖的咳嗽一定是真实的存在的。 “谁,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本皇子出来!” 可任凭他如何大喊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五皇子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也是出现了一层冷汗,漆黑的夜色和接连异响,让他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是一阵阵发炸 。 手里的剑并不能让他更有安全感,他觉得还是回到卧房里更加安全。 可就在他转身要回卧房的时候!! 咳咳.... 那恐怖不似活人发出的咳嗽声响再次传来,而且就在距离他不到一丈远的,但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五皇子对着那个位置猛劈了两剑之后,大吼着冲回卧房,将房门闩住之后,连忙点燃蜡烛 。 蜡烛的光亮驱散了卧房之内的黑暗,也让五皇子心头的恐惧渐渐消散。 他不确定刚才的异响是不是鬼怪发出来的,但他能确定那绝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提起茶壶准备倒杯水的五皇子眼神骤然一凝。 因为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字。 死! 而这黑色的死字,竟是由蚂蚁排列而成。 “啊。。。” 五皇子将手上的茶杯猛的砸向地面的黑色大字,可是动作太大,竟是打翻了桌上的蜡烛。 烛光一熄,卧房里再次陷入黑暗。 而就在烛光熄灭的那一刻,厉鬼拍门和那恐怖的咳嗽声再次传进五皇子的耳中。 “鬼...有鬼...禁军何在...” 那恐怖之音让五皇子忘记了拉开门闩,也再找不到蜡烛的位置,握着手中长剑拼命嘶吼挥舞。 大门外把守的禁军在听到五皇子的呼救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意思吗? 所有人都能看出您在演戏,但您白天演也就算了,晚上都不休息的吗? 白天杀杀杀 ,晚上鬼鬼鬼,一点新意都没有。 之前五皇子抡剑大喊大叫的时候 ,他们都会去看上一眼,毕竟是皇子 ,出了问题他们也都要掉脑袋的。 但这位五皇子殿下实在是一言难尽,您嘴角一勾胸有沟壑拿捏一切的表情,能不能等我们离去之后再做出来? 哪怕等我们转身之后也行啊。 狼来了骗不了太多次,您发疯的消息我们已经上报了,您的目的达到了能不能让我们也消停一会? 五皇子没能等来禁军救驾,他在卧房里整整嘶吼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他的双眼更加血红,而那卧房里的死字也随着天色大亮消失不见。 咳嗽声没了,厉鬼拍窗的声音也没了。 他疯狂的拉着门口禁军告诉他们有鬼,但禁军只能点头称是,言明他们一定会加紧防范,将那厉鬼斩杀 。 省的扰了殿下清梦 。 但在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 ,昨晚那恐怖的一幕再次出现。 五皇子拼命嘶吼喊叫,禁军们若非职责所在真想一走了之。 天亮之时,五皇子憔悴无比的告诉禁军,今夜你们入本皇子卧房保护 。 禁军们当即摆手拒绝。 开什么玩笑,为您把守大门就已经够倒霉了,您还想让我们死是不是? 带刃入皇子卧房罪同叛国,而且大雍有着严格的守卫规矩 。 如五皇子这等戴罪禁足的皇子,是不能拥有贴身守卫资格的。 只能守在大门口,无事连入府邸一步都是逾越。 五皇子,真的崩溃了。 自己的府邸,真的闹鬼了。 第64章 弊端 夜夜厉鬼拍窗,恐怖咳嗽时刻不停。 而那个大大死字,总会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五皇子不但夜里大喊有鬼 ,更会提着剑往府邸之外猛冲。 这可吓坏了守在大门口的禁军。 他疯他喊他胸有沟壑都无所谓,这些都不关禁军的事,但被禁足的皇子要是跑出府邸,他们一定会掉脑袋的。 所以禁军们直接把大门锁上了 。 您喊 ,您疯,您嘴角一勾请随意,我们看不见。 五皇子的喉咙已经沙哑,双眼血红神情憔悴无比,手里的剑一刻都不敢松开。 有鬼,真的有鬼。 那厉鬼夜夜前来折磨本皇子,还要杀了本皇子,你们这群愚蠢该死的禁军居然视而不见。 你们非但不救驾还要锁门不让本皇子出去,你们是和那厉鬼一伙的吗? 你们是要让本皇子死啊。 原本奢华占地极广的府邸是皇子身份的象征 ,但现在这空空荡荡的府邸,却让五皇子即便站在阳光下都会一阵阵后背发凉。 有鬼啊,这府邸有鬼啊。 他的这座府邸是原来一位王爷的王府,在雍盛帝突然登基之后,这位王爷全家一起去见了太上皇。 据说当时这座府邸里血流成河 ,上百人惨死。 一定是那些冤魂前来找本皇子索命的,他们被父皇斩杀 ,现在要来找本皇子索命。 一定是,一定是这样,本皇子一定要逃。 去西南,绝不能死在这里。 人最怕的就是在心里不停自我暗示,就如现在的五皇子,他认为厉鬼索命,所以夜间的声响听到更加清楚。 哪怕夜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依旧能够听到。 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人” ,不停的对着自己的耳朵和脖子吹着冷气。 他“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白衣女鬼,正对着自己发出凄厉尖笑 。 他们是来索命的,他们要让自己死。 “啊......” 一连三日 ,季博常都没有走出季府,而是坐在季府的书房里看书。 这样的少爷和以前可一点都不一样,以前的少爷看书的时候就像椅子上有钉子一样,屁股扭来扭去一会都坐不住。 但现在的少爷不但安静专注,更会在看书之余提笔在纸张上记录什么。 这一幕让季府的人纷纷感叹,家逢巨变果然让少爷脱胎换骨。 季博常在看的是大雍历年科举高中上榜之人的籍贯,和科举流程以及历年科举题目。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次的科举绝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成为世家门阀瓜分官位的盛宴。 自己这个巡察使存在的意义就像搅屎棍,又要合理的贪出钱来,又要给皇帝的手里递上一把刀。 斩那些世家门阀的刀。 这活不好干,因为左相的那句染指就是警告。 他在左相府吃了一片鹿肉,这是他对左相表明自己的态度。 弱水三千,您不能一瓢都不给我。 那一片鹿肉,就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运作空间。 执方行圆,但他妈握筷子的是两个人,一个左相一个皇帝。 自己才是那个圆。 所以他现在不但要吃透大雍科举的步骤 ,还要找出大雍科举的漏洞,能被自己利用的漏洞。 其实以他前世阅读的书籍量,想要优化大雍的科举并不难。 但不能做,也做不了。 科举看似最重要的步骤在帝都的国试,但其实根源还在最基层。 能来到帝都的,都是通过层层选拔考试后,才获得的最终国试资格。 但这些人有多少是被保送的,又有多少拥有真才实学,又有多少没有根基的被人被顶替的? 想要选拔出真正的人才 ,抄底变革才是关键,而且季博常也根本不认同现在的科举选拔制度。 按照大雍的科举考核制度,莫提舞弊和保送这一茬,单就按照真才实学考出来的状元郎也不算什么人才。 满嘴之乎者也,满腹经纶诗篇,提笔就能写出一部好文章的人就能是个好官? 七步成诗就能造福一方? 那诗词能让田亩多产一担粮,还是好文章能解决旱灾水患? 不用多,单就一个县衙小吏联合主薄 ,就能把这所谓的状元郎唬的一愣一愣的。 因为他不懂 ,十年寒窗读的全是史记圣人言,书上教的全是做人的大道理。 但如何能让底层百姓吃上饭不被饿死,如何能让百姓不被欺压这些,一部典籍都找不到 。 在季博常心里 ,与其花费大力气大价钱选出一帮酸儒 ,都不如把官袍给一个街头混混。 混混是贬义词,混混也一定不是个东西。 但他懂什么是存活之道,他知道粮行的鬼把戏,更明白县衙官府那套欺上瞒下的玩意是怎么回事。 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会被骗 ,懂里面的门道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纵观前世历史,真正懂得这些能利用这些的,最后都位列至巅 。 大明老朱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他的出身还不如混混,但他懂。 刘备也是如此,经历过低谷低谷低谷又低谷之后,没什么人什么事能骗得了他。 还是那句话,他懂怎么活着,更懂怎么让别人活着。 你让别人活,那他们就拥戴你。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其核心也是这么回事。 大雍不是没有一部真正教人做官的典籍,只不过没人去学更没人把这当回事而已。 大雍法典 。 这是集开国之初所有人智慧心血着作的法典,其内包罗万象。 但很可惜,人们只是把它当做一部律法敬而远之,在所有读书人眼里,大雍法典远远无法和主流典籍相媲美。 杀伐太重没有灵气,更不上品。 季博常重重拍了拍书桌上厚厚的大雍法典摇摇头。 “太平盛世是用刀劈砍出来的,书卷灵气?” “那玩意是吃饱喝足之后的产物。” 想要改变大雍科举获得真正的人才,变革不止是方法,还有观念。 文人傲骨是种让人钦佩的品德,但这种东西被捧得太高本身就是问题。 文人是要服务国家,而不是变成附在国家身上的蚂蟥。 前世宋朝文人地位太高,可结果呢。 养文却不能用文,这也是问题的根源。 就在季博常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老门房季豕快步走进书房。 “少爷,官缉司刘赟勒大人送来消息。” “五皇子疯了。” 第65章 这也太无聊了 五皇子装疯的消息季博常早就知道,但他根本没去理他。 右相说过,五皇子不能死,因为皇帝要把这个草包送去西南去见另一个草包。 而在左相让自己成为五皇子教习的那一刻 ,这位五皇子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被永远剥夺继位的资格。 一个无品无级的雍律使成为他的训导教习,这其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 你连大雍律法都需要被人教导,哪还有继位的可能? 但这个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偏就那位五皇子他不懂。 而放林婉清前去,就是季博常为这位五皇子加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 心性狭隘短视,被皇帝当堂怒斥不知悔改,以每日虐打一女子为乐。 这样的人是雍盛帝最为厌恶痛恨的。 弹劾自己要让自己死,那自己就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还有那小绿茶,他要用五皇子的手让她感受什么叫做绝望痛苦。 这也是季博常一直没理会五皇子的原因,因为以那哥们的智商来说,你什么都不用做。 他就能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那装疯陷害的举动更是幼稚无比,你爹要是真把你当盘菜,还能送到我面前让我出气吗? 蠢,蠢的可怜 。 季博常没时间浪费在这个白痴的身上,听完之后只是微微点头。 刘赟勒送来这个消息,就是告诉自己根本不用去。 他就能解决。 官缉司类似于前世的纪委和反贪局结合的部门,所以官缉司首的职权还是很大的。 皇子品行归宗人府管辖,但皇子也是臣子,所以也在官缉司的管辖范围之内。 老爹对刘赟勒的评价是,够贪够阴损,极有手腕的一个人。 这次秋水成立的特昂堂,这个刘赟勒就是其中的股东之一 。 那个被赵明举咔嚓掉的秋水首富,背后的靠山就是这位官缉司的刘赟勒。 赵明举说的没错,那秋水首富真的不是一条懂得主人心意的狗,他死非但没让刘赟勒记恨季博常,反倒成了季博常的合作伙伴。 皇子疯癫自然惊动了宗人府。 在派人将五皇子带走之后,刘赟勒站在五皇子的卧房门口不屑撇嘴。 “大人,难道真的有鬼?” 刘赟勒冷哼一下,随即对着那刚刚上过红油的门窗一指。 “去看一下 ,那上面是不是被涂抹了鳝鱼血,再去院子里的角落去找,看看是不是有刺猬存在。” 手下之人照做后,果然发现门窗上有着血迹的存在,只不过混在红油里很难被发现。 而在院子一角的草丛里,也被抓出来三只缩成一团的刺猬。 “大人,这是...” 刘赟勒再次撇嘴:“这都是江湖上骗人的把戏。” 对着门窗一指。 “鳝鱼血的血腥味最浓,但能识别的只有狗和蝙蝠,五皇子所谓的夜里厉鬼拍门,无非就是蝙蝠闻到血腥味扑来的声响。” “而刺猬这东西最是喝不得糖水,一旦喂食糖水就会发出类人般的咳嗽声响,且这东西最喜躲在暗处,半夜咳嗽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自然当成了鬼怪声响。” “那个由蚂蚁组成的死字更简单了,蘸上糖水书写就是了,蚂蚁舔食完后便会离去,而那糖水的印痕也会被蚂蚁全部啃食干净,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说完微微皱眉呢喃。 “这些东西都是东海道那边的杂耍艺人鼓弄的玩意,怎么会出现在帝都,更出现在了皇子的府邸里?” 随后对着身边一旁吩咐道。 “去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从东海道来的杂耍艺人,一经发现立马拿下。” 说完之后微微一笑。 “堂堂皇子居然被这等江湖骗术吓疯了,这简直荒唐,但谁会在这个时候,对这个已经没了未来的皇子做这等无聊的事情呢?” 说完又是摇摇头。 “这也太无聊了。” 他想不通谁会在这个时候干这种无聊的事,没意义啊 。 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报复行为 ,而且胆子也太大了,就算这五皇子再草包那也是皇子啊。 用这种玩意把皇子吓疯,这个人的是真没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啊这是。 谁呢? 他想不出来,因为满朝文武他实在想不出,谁会这么无聊,也这么明目张胆的亵渎皇家威严。 “大人,那这事要不要如实上报,如果上报的话陛下....” 刘赟勒闻言笑着摆了摆手。 “肯定要如实上报的,就算我们不报你以为那黑龙甲是吃干饭的?” “陛下震怒是肯定的,我们官缉司和刑部被陛下大骂无能也是肯定的,但却不会死人。” “因为这样,陛下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五皇子殿下送去西南了。” “嗳,一个齐王 ,再加上一个一会疯癫一会好转的五皇子,这西南可算是热闹喽。” 说完对地上的三只刺猬指了指。 “这三个东西要看好,这是谋害皇子的元凶,是要定罪抄斩的。” 随后掸了掸官袍上灰尘之后再次开口 。 “但上刑就算了,这玩意不太好下手,那就把它们和林向东关在一起吧,也能给他做个伴。” 刘赟勒这话让手下的人嘴角都是狠狠一抽。 把刺猬当成吓疯五皇子的元凶关押起来 ,这是要彻彻底底的毁了五皇子 。 被刺猬吓疯的皇子,谁还会把他和皇位联系到一块。 而把刺猬林向东关在一起,那更是杀人诛心。 林向东日日受刑能挺过来的原因 ,就是坚信五皇子会来救他。 现在这三只吓疯五皇子的刺猬一出现,林向东心里的那份期盼将会轰然倒塌,心如死灰的同时,更会无比后悔为何要承受这般久的肉体折磨。 此举对内心的摧残,将胜过肉体刑罚百倍千倍。 太狠了。 就在刘赟勒打算转身离去时,手下人来报,在柴房里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仿若厉鬼的女人。 林婉清。 听到这个名字刘赟勒就笑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能坚持这么久还没死。 “带去见她爹,然后去季府一趟通知季大人一声。” 一边朝外走一边口中说道。 “我猜季大人也玩够了,也到他们该上路的时候了。” “再留着 ,就膈应人了。” ps:感谢 该昵称6已被使用66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 喜欢布丁鼠的张某人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华诗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很抱歉,我打不出繁体字) 感谢 历史学小白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寓亦天,江琉璃,爱吃饭夫果的竖瞳,爱吃龙眼的郭偏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 第66章 精神分裂 “我很无聊。” 季零尘斜靠在理政堂的椅子上 ,对一旁的老太监刘崇禄说道。 “但有时候无聊之下做出的事,才能取得更直接的效果。” 说完对老太监嘿嘿一笑。 “但我儿最喜欢我做无聊的事了,小时候只要他不开心,我就会做点无聊的事哄他开心,效果很好,每次他都能笑上一整天。” 说着拍了拍肚子指了指桌上的点心。 “劳驾,将点心递给我,这饿出后遗症来了,一会不吃就感觉肚子里拧劲似的疼。” 刘崇禄无语的看了一眼季零尘,这狗东西是真的又猥琐又犯贱 。 我乃大内总管兼陛下身边秉笔太监,专门伺候陛下的,可这狗东西却让自己伺候他吃点心。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逾越的欺君之罪吗? 就连陛下吃点心都没让自己端着盘子站在一旁,他却敢!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季零尘仿佛看不到刘崇禄那杀人般的眼神,伸手拿过刘崇禄端着盘子的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我儿晕血,一见血便会晕过去,醒来之后也会哭闹数日病上个把月才能好转。” 说着对站在一旁端着盘子的刘崇禄勾勾手 ,意思让他站近些,这样他能更方便拿到点心。 “那时先帝还在,我也只是一个户部小吏。” 说完指了指手心一块点心渣子:“就像这么小的小吏。” “那一日我牵着我儿上街闲逛,结果遇到当时的帝都府尹出行被一百姓冲撞了仪仗,那帝都府尹提着皮鞭下了轿子,一鞭子就抽在了那百姓的脸上。” 用手从右额到左下颌比划了一下 :“一鞭子整张脸皮裂成两半,血呼啦一下子就出来了,眼睛都被抽爆了一只。” “我儿当场就晕了过去,而那帝都府尹非但位高权重,更是当时三皇子的人,那可是当时最有望接掌大位的皇子。” 说完看向刘崇禄:“哦,差点忘了,当时你就是贴身伺候三皇子,也是最得三皇子信任的太监,谁也没想到你却是陛下安插过去的人。” 这话让刘崇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季大人,慎言!” 季零尘无所谓的点点头,随后又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其他人要么惧怕那帝都府尹的官威,要么暗叹那百姓的命不好,但我却不这么想。” 然后喷吐着点心渣子问向刘崇禄 :“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 刘崇禄将点心盘子塞进季零尘的怀里,转身在椅子上坐好。 “季大人虽为小吏,但却靠着过人的计谋生生毁了那帝都府尹,而且还是三皇子亲自动的手。” 说着挥了挥袖子。 “你把本应给府尹衙门的粮饷银钱分成三份,一份给了户部所有小官,一份给了官缉司所有小吏,另一份送去了御史台。” “那帝都府尹拿不到所得银钱,便去户部大闹 ,但户部小官都得了好处,异口同声的说帝都府尹仗着三皇子不将户部放在眼里 ,从而惹怒了右相。” “户部克扣银钱,那帝都府尹去官缉司告状 ,结果被官缉司小吏挡在门外嘲讽,那帝都府尹一怒之下对那小吏动了鞭子,从而得罪了官缉司首。” “接连碰壁之后,那帝都府尹打算加征税赋填补亏空,结果被御史台抓了个正着当朝弹劾,右相出面,官缉司首作证,三皇子不得不忍痛上奏罢了他的官,将其斩首示众。” 刘崇禄说完眼内闪过复杂之色的看着用舌头剔牙的季零尘。 “你只是用他本应得的银钱 ,也只是买通了一些不上品的小官小吏,却是搅动了一场朝堂争辩,更是摘了那帝都府尹的人头。” “你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你儿被吓到了报仇。” “也是想通过这个告诉我,也告诉陛....” 季零尘挥手打断了老太监接下来的话,俯身靠近老太监刘崇禄小声说道。 “不,说起这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啊,有个太监。” 说完季零尘坐直端起茶盏喝了起来,点心有点粘牙,光靠舌头剔不下来。 话说一半最是恼人,尤其他这故事还是开头提到了太监,这让刘崇禄很是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下面呢?” 刘崇禄对喝茶剔牙的季零尘问道。 季零尘闻言嘿嘿一笑,对着大腿根的位置重重一拍。 “下面,没了,哈哈哈....” 刘崇禄当即愤怒起身,他知道被这季零尘给耍了,而且还是在自己配合下被耍的。 自己要是不问,他这针对自己的戏耍就不会成立。 “陛下让我带来口谕,科举之后细盐之事必须推行,你拟个草案递上去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看向季零尘 。 “你知道陛下对这件事有多重视,想让你儿子不再见血,最好让陛下对你的草案满意,哼 。” 看着走出理政堂的刘崇禄,季零尘放下茶盏也收了脸上笑意。 “我儿安全,所有人都可相安无事,若我儿有事 ,谁他妈也别想活。” 第二日。 一道圣旨从皇宫下达,传遍了整个帝都。 五皇子奉旨前往西南镇边,随行的还有一队太医和大批赈灾物资。 理由是五皇子代天子赈济灾民,而官位则是西南道镇抚使。 镇抚使类似钦差但有所不同,镇抚使负责一道之地的防务及民生管理之职。 也就是说,五皇子一到西南,便会接掌大批防卫军的军权,及地方民生管理职权。 这相当于变相把西南城防军和边军分开,也是变相架空齐王权力的一种方式。 若是其他皇子这等大权在握,所有朝臣定会出言反对甚至从中作梗。 皇子掌权在外太危险,但五皇子的任命却是极为顺利,全票通过无一人反对。 因为他是五皇子啊,那个大雍最大的草包。 而且所有人都很好奇,两个草包的内斗到底会有多么的精彩绝伦,会有多么的奇葩。 就如左相所说,那就是两头猪,给他们一把世间最利的剑也拿不起来,更杀不死人的猪。 而季博常也根据五皇子的症状说出了一个宝盖听不懂的词。 精神分裂。 第67章 你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五皇子一会疯一会好的消息,并没有被公之于众 。 这事关皇家颜面,也有不追究季博常这个训导教习责任的原因 。 “不追究我的责任?” “怕是更多想消弭我被齐王暗杀的怨气吧。” 从秋水回来,再到季博常去面圣,雍盛帝一个字都没提起过他被暗杀的事。 不提就是到此为止。 而且季博常更明白,这一切都是皇帝刻意为之的。 哪怕自己去秋水遇刺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要的就是借由此事清空御史台,然后将五皇子送去西南。 兴许在他最开始的计划里,自己是会死在秋水的,但自己活下来了对他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用一个五皇子既能制衡搅乱西南 ,又能给自己一个甜枣,好一个帝王心术。 但这够吗? 官缉司的大牢和刑部是分开的,因为这里关押的全部都是犯官而非普通百姓。 他是应刘赟勒的邀请来的,也是来了结一些人和事。 在刘赟勒的陪同下,季博常来到了一间狭窄阴暗的地牢之外,也见到了不成人形的林向东和林婉清。 还有那三只吓疯五皇子的元凶刺猬。 “这个要是医治一番的话,还能再坚持受刑几日时间。” 刘赟勒指着不成人形的林向东说完后,又指向角落里的林婉清。 “那个虽然脸毁了,但送去寒窑也还能发挥一点余热。” 寒窑,就是在偏远军营之外的简陋妓院 。 大头兵们军饷不高又长年见不到女人,所谓光棍汉三年,母猪赛貂蝉便是此理。 脸不脸的无所谓,能拱就行。 而寒窑里的女人业务量极为庞大,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大头兵们的体力和精力那是相当的旺盛。 官缉司直隶教坊司,犯官家眷姿色尚可全部送去了教坊司,年老色衰的则全部送去寒窑。 刘赟勒这话让角落里的林婉清身体狠狠一颤,连带着看向季博常眼内的恨意都是被恐惧取代。 只要季博常点头,那她后半生将会在寒窑里度过,直至凄惨至极的死去 。 但出乎刘赟勒意外的是,季博常却是摇了摇头 。 “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被拉出地牢的林婉清看着眼前的季博常,沉稳,内敛 ,身上居然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淡淡威压。 她的内心很复杂 ,但却有着一丝丝暗喜。 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 不然他不会没有杀自己,更不会拒绝将自己送去寒窑 。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他做这么多却没杀自己,更没有处死父亲,就是因为他想向我证明他的强大,想让我认可他,崇拜他。 这就是林家的机会,也是自己的筹码。 现在的季博常如日中天,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改变林家的命运,父亲不但能出狱重新为官,而且官位会变得比以前更高。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要在他面前表现出后悔的样子 ,只要他放不下自己。 那自己就能继续将其拿捏在掌心之内,自己也能重享荣华富贵。 但,只要自己翻身之后就一定还会让季博常去死。 想到这,林婉清扬起她那满是鞭痕的脸 ,带着楚楚可怜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向季博常。 可她还未张口说话,坐在那的季博常却率先开口。 “我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也能真正的消了心中戾气和执念。” 这话让林婉清一愣,因为季博常说的是他。 她想不出那个他是谁,也不明白季博常这话什么意思,就在她想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 季博常又说了一句她依旧听不懂的话。 “没把你送去寒窑,只是不想玷污了他而已 ,和你无关。” 说完季博常已经失去了和林婉清说话的兴趣,从椅子上站起后淡淡看了林婉清一眼。 “他去了该去的地方,而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从头到尾,季博常没让她说一句话。 而季博常仅仅说出的三句话,她一句都没听懂。 可她马上就懂了。 就在季博常离开官缉司大牢不足一刻钟时间,她,林向东和所有林府早已不成人形的所有人,被定罪押往刑场处斩。 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林婉清依旧在想季博常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却永远没有人会为她解惑。 永远都不会有 。 死不瞑目也是一种惩罚。 在登上马车的时候,阿九耸肩告诉季博常。 “那家伙是个高手。” 他说的是刘赟勒。 “有多高?” 阿九再次耸了耸肩:“会麻烦点,但还是一剑俩眼的事。” 对阿九的话,季博常一向都是选择相信的,这家伙虽然很臭屁,但说话从来都是靠谱的。 这几天在季府,自己一直在忙着准备科举的事,同时也在跟着阿九冲击窍穴。 虽然还是没能成功,但阿九为他演示了什么叫一般的毒屁事没有,不一般的毒也就几个屁的事。 这家伙把砒霜卷在大饼里直接吃了,随后抬起屁股放出两道黑烟之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这玩意我能练吗?” 对于季博常的问题 ,阿九摸了摸下巴随后点点头。 “但你得先从生吃药材开始,就算不能像我一样,但一般的毒应该毒不死你。”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季博常每顿饭的餐桌上,都有有一盘用新鲜药材炒出来的菜。 因为明嫂不同意季博常直接生吃,那样会把肚子吃坏的。 但炒出来的也不好吃,贼几把苦。 可练武不是那块料,那就练练百毒不侵吧。 艺多不压身,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少爷去哪?” “去筹集赈灾银。” 这话让宝盖眼睛顿时一亮,随后一甩鞭子直奔季博常说的那处府邸而去。 距离自己赈灾银到期的日子没几天了,季博常没有着急去做的原因。 是因为这钱根本就不是给西南赈灾用的。 若真是给西南准备的,五皇子出发的时候就会将银子带上 ,皇帝也根本不会让季博常在家里待了好几天。 但这银子却必须上交,因为皇帝需要银子。 上次从天宝阁弄出来四百多万两,在皇帝看来不够 。 银子不够,季博常得罪的人也不够。 被薅羊毛官员的级别,更不够。 第68章 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大雍遍地是贪官,帝都乃是重灾区。 但这贪官也有大小之分,这和官职有关系,更和职权范围有关系 。 按理说户部掌管朝堂财政最有钱,但右相已是到了拔根毛榨出油的地步,户部官员被迫成了大雍最清廉的代表 。 当然 ,自己便宜爹除外。 吏部是油水最多的衙门,但那是左相的一亩三分地,自己现在简直都快成了左相门生,又怎能大水去冲龙王庙呢。 礼部是负责外交和一系列的祭天之类的衙门,有点钱,但绝对不多。 刑部是块肥肉,但刑部侍郎江文庭和自己关系很不错,况且之前已经从他那弄来一百多万两了,逮着蛤蟆捏出尿也不是这么捏的。 兵部不用想,那些武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先不提,他们背后站的是皇帝。 所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整个朝堂最合适下手的就是工部。 工部的职权范围可以这样理解,就是典型的国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而且是一家独大的那种 。 帝都寸土寸金都不为过,而能将空地修盖成院落出售的,只有工部一家。 而工部之下的各种行当多的吓人,上到为皇宫修筑殿宇,为后宫打造首饰玉器,甚至御膳房里的器皿都是出自工部之下的作坊。 而大雍的工部还有一个前世没有的职权范围,为全国大军打造武器的少府军器监,竟然归工部管辖。 军器监就是兵工厂,前缀少府是打造箭矢长弓,战兵甲以及制式长刀的之所,属工部。 少府之上还有太府,负责打造将军盔甲以及骑兵所需战甲,和一些大型攻城器械之所,属兵部。 而工部的管辖范畴远不止这些,丝绸布匹,烧瓷铸铁,打造农具,家具垒屋涵盖的行业多不胜数。 就连盐铁司,都是后来从工部分离出来的。 涉及的行业太多,也让工部成了有钱的代名词。 而现在的工部尚书,乃是灵妃的亲哥哥,钱权靠山全占齐了。 按照便宜爹那本溜须要典上的推测 ,灵妃之所以能被雍盛帝那般宠爱,更是传出要封后的消息,和工部这个每年能产出大量银钱的衙门有着直接关系。 工部尚书临孝君 ,你就听听这名字就知道人家为什么能做到工部尚书了。 这人季博常没见过,但他却是老爹少数几个没能发展成合作伙伴的人。 就是说这个人不贪,或者说不屑于和老爹一起贪 。 为人低调且儒雅 ,存在感极低,而且在朝堂之上从不与人争斗。 出身东南世家,临家在东南道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临孝君执掌工部,每年都能有大量盈余的原因所在。 东南临家麒麟子,大雍最受皇帝宠爱灵妃兄长,官居一品执掌工部,这样的背景哪怕再低调也没人敢轻视临孝君的存在。 但季博常却在这牢不可破的关系里看出了端倪,因为现在的皇帝是雍盛帝。 雍盛帝可不是之前昏庸的帝王,有花不完的银子 ,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睡不完的美女就心满意足就得过且过的主。 他要的,是皇权至上的绝对掌控。 他要的是没有任何世家,任何人能威胁皇权的大雍天下。 临孝君每年都会为雍盛帝提供大量银子,这是雪中送炭。 但换个角度,这也是施舍。 工部在临孝君的掌控之下,运作的生意背靠临家和所有世家往来,赚多少,给雍盛帝多少都要看临家的心情。 灵妃受宠临家富贵,这也是一种交易。 高傲如雍盛帝,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仰仗他人鼻息? 而叶知秋的遭遇更是让季博常明白 ,在雍盛帝眼里,所有人都是棋子。 都是被利用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 。 所以他今天来的正是临孝君的尚书府,他想亲眼看看被老爹称作看不透的人 。 临孝君。 进门很顺利,连通报的过程都省了。 这和他现在的身份无关 ,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至于让临孝君忌惮讨好的地步。 是那位临家的大小姐临覃覃给门房下达的命令 ,季博常若来,直接请进府内无需通报。 当初为了自救,他给了左相治理天花的药方,给了右相细盐 。 为了保险,他故意和外出采购胭脂水粉的临覃覃撞了个满怀,随后将香水抛出。 这才有了灵妃派人去季府,为季博常站台的事。 所以当季博常出现在府内的时候,原本在做女红刺绣的临覃覃极为开心的来到他身边。 “可是来送香水的?” 临覃覃很不符合季博常对古人大家闺秀的审美。 温婉,娟秀,笑不露齿 ,含羞答答这些,她都没有。 活泼的有些过了分,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张脸长得是真的漂亮。 反正季博常肚子里那些夸赞美人的词汇用在她身上 ,绝对担得起。 唯一可惜的就是干瘪了些,前不凸后不翘,对不起这张堪称绝色的脸。 “见过临小姐 ,今日前来就是想询问一下,临小姐喜欢的是哪一种花香?” 这话让临覃覃笑的更开心了,一把抓过季博常手腕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我喜欢月季香,我院子里种的都是月季花,还有从西域送来的异种月季。” 看着抓住自己手腕,像花蝴蝶一样在前面小跑的临覃覃,季博常无奈一笑 。 还真是个单纯的像白纸一样的女孩,这可是古代啊,这样抓自己那不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嘛。 临覃覃的院子里真的有很多月季花,而且现在正是月季花期,满院子的花香让季博常都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临覃覃不停的和季博常介绍她的每一盆花 ,她甚至给每一盆月季都取了名字 。 这些花都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很是娇艳动人。 但让季博常意外的是,自己进来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按理说那位工部尚书应该出现了才对。 尤其灵妃曾说自己有空来尚书府喝茶,那陪自己喝茶的绝不是临覃覃。 可现在却一直没有出现。 看着依旧如花蝴蝶一样为自己介绍月季的临覃覃,季博常开口说道。 “临小姐,我打断一下插个嘴....” 他本来想说的是,不知临大人在不在,我能否去拜见一下。 可临覃覃在听到他的话之后,脸色猛然一变,随后两只小手一把捂住自己殷红的小嘴,眼带惊恐的看着季博常。 那眼神仿佛在问。 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第69章 棺香幻蝶 看着眼前捂着小嘴,用惊恐万分眼神看着自己的临家大小姐 。 季博常无语到了极点 。 妈的,说好的单纯的像张白纸呢? 我那话说的有毛病吗,我说插个嘴又不是插你的嘴 ,就这你都能想到那方面去? 你成长过程中都经历些啥呀你,亏我还觉得你单纯的像只美丽的花蝴蝶,结果你是个老色批..... 可马上季博常就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让临覃覃做出这个动作的并不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而是自己身后的一盆异种花卉。 “它居然开花了,我养了三年一直没有动静,今天却开花了...” 随着临覃覃放下捂着小嘴的手,季博常心里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我日,差点又整岔劈了。 原来老色批是我,人家心里干净的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噫~ 那是一盆很漂亮的花,颜色鲜艳花瓣厚实匀称,在阳光下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停落枝头,随着微风出来,有着让人迷醉的花香。 但看到这盆花的时候,季博常的双眼狠狠一眯。 棺香幻蝶。 在前世当图书管理员的时候 ,唯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就是看书,正史太枯燥而且早就看完了,所以他就会选择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来看,其中就有一部古代花草异种录。 花草异种录开篇就是眼前这盆棺香幻蝶。 这是一种产自西域的特有物种,花瓣似蝶随风抖动散有异香,闻之提神醒脑心神愉悦,但不能久伴于边。 因为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时间闻吸这种花香会出现幻觉,毒素更会在体内慢慢累积。 而当毒素累积和幻觉达到一定地步时,将会深陷幻境被人操控而不知。 前世就有一部野史记载,曾有人利用这棺香幻蝶控制了一位镇边大将的夫人,而那位堪称战场无敌的镇边大将,就是死在陷入幻境被人操控的夫人之手。 这件事的真假无从考证 ,但棺香幻蝶的致幻效用却早已被证实。 这种花的数量极其稀少,但现在却是出现在了大雍帝都 ,工部尚书府大小姐的院子里 。 这是巧合吗? “好漂亮的花 ,之前好像从未见过。” 临覃覃闻言开心起身看向季博常。 “对啊 ,这是大皇子哥哥命人从西域为我寻来的异种花卉,整个大雍只有一株,可我精心照顾了三年都不曾开花,没想到今日你来了它居然开花了。” 说着拉着季博常的衣袖来回晃动。 “既然你和它有缘,那你就给它取个名字然后用它来调制香水可好?” “这花的香味很是独特喜人,姑姑一定会喜欢的。” 小姑娘的话让季博常的眼神狠狠一缩,尽管临覃覃说的都是家常,但他却敏锐捕捉的到了关键词。 大皇子,棺香幻蝶,灵妃,雍盛帝。 花是大皇子从西域找来的送给了临覃覃,而临覃覃最受灵妃喜欢 ,小姑娘也整日跑去皇宫陪姑姑解闷闲聊 。 而且按照小姑娘单纯的心性,只要这盆棺香幻蝶开花了,就一定会为灵妃送去。 所以真正要控制的人不是临覃覃,而是灵妃,控制灵妃的目的就更明确了。 雍盛帝。 好一个大皇子,他想用一盆棺香幻蝶借灵妃的手除掉雍盛帝,未立太子的大雍长子优先,那他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大皇子的夫子,叫申逐鹿。 季博常真的没想到,只是简单的来到工部尚书府见了临覃覃一面,竟然让自己发现这等惊天的秘密。 小姑娘用手在季博常的眼前晃了晃。 “季大人,季大人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啊....” 她发现自己在说话,可季博常却是发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博常回神对临覃覃歉意一笑:“抱歉,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 随后对着那棺香幻蝶轻轻一指:“这花虽香,但只有一盆,用来做香水的话太少,而且这种花不宜搬动,若是搬动很有可能会伤了根基枯死。” “就放在这先养着,等多了再做成香水如何?” 临覃覃有些不开心的嘟了嘟嘴,但听季博常这么说也只好点头。 “另外 ,这院子的花都很漂亮,但却少了些绿意,若是放些降龙草进来 ,有绿意衬托将会更美一分 。” 季博常的这个建议让临覃覃再次开心一笑。 “好,我明日就叫人寻些降龙草来,到时候我叫你来赏花。” 降龙草,可分解所有毒素,有降龙草在,这株棺香幻蝶对临覃覃的侵害将降到最低。 季博常不是什么见色意义的圣母心,更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大情怀。 而是如果事情真的按照自己猜想的那样进行的话,大雍将瞬间尸山血海,就连自己都无法幸免。 而这件事也让他明白,大雍朝堂这份脆弱的平衡距离轰然破碎,已经不远了。 想要活下去,自己就要加快脚步去运作了。 在他从临覃覃的小院出来之后,他见到了临孝君,这个就连老爹都说看不透的工部尚书。 “覃儿的小院就是我都很少能进去,而你也是第一个走进覃儿小院的少年郎。” 这是临孝君和季博常说的第一句话,但怎么听都像是在调侃,这和季博常心里想象当中的临孝君一点都不一样。 “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再走,免得被人说我临家没有待客之道。” 临孝君说完,带着季博常来到了一座安静的凉亭之内。 没有茶,而是一句让季博常一愣的话。 “看到那盆花了?” 这话让季博常的内心猛然一动,就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临孝君的话再次传来。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博学,竟然连那盆花都识得,看来最会藏拙的是你爹季零尘。” 季博常压下心中震惊 ,抬眼看向对面儒雅随和的临孝君,看来老爹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位低调的工部尚书当真城府似海。 “您早就知道那盆花有问题?” 临孝君没有直接回答季博常的问题。 “我临家虽偏居东南,但大雍未立国时我临家就以通商立足,西域也在涉猎范围之内。” 说完看向季博常。 “没给你准备茶,因为知道你不是来喝茶的。” “我不是刘元山,一张贪污罪证可打动不了我,所以最好能说点我感兴趣的。” 第70章 大款精 季博常没有急着开口。 在来之前,他确实是来找临孝君合作的,准确的说,是看看能不能有合作的可能。 但那盆棺香幻蝶让事情变得复杂。 大皇子师承左相这是人尽皆知的,宰相为皇子夫子也是大雍惯例。 就如二皇子就拜了右相为师。 但那盆棺香幻蝶引起的震动却是惊人的,一旦临覃覃把花给了灵妃,而灵妃被控制杀了雍盛帝的话。 那临家也一定会被当做替死鬼连根拔起 ,这件事的后果临孝君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什么都没做 。 “我想知道尚书大人会怎么做?” 季博常也没回答临孝君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疑问。 临孝君闻言微微一笑。 “杀你灭口。” “这样就没人知道我已经知晓那盆花的秘密了。” 说完之后摇摇头。 “但你这小家伙现在很难杀啊,杀了你会很麻烦,而且你比你爹更讨厌,也更会讨价还价。” 说完对一旁招招手,随即有下人送上了两杯茶。 “不是贡茶。” 季博常喝了一口对临孝君说道,而临孝君则是端起茶盏淡淡回了一句。 “我送去宫里的就是贡茶,哪怕都是碎茶叶,我说是贡茶就是贡茶。” 话虽平淡却有着发自骨子里的霸气。 “这茶你在宫里都喝不到 ,你季府更没有。” 季博常一口干掉杯里茶汤,随后伸手捏起一片茶叶扔进嘴里大嚼。 “我喝茶只为解渴,什么茶对我来说不重要 。” 临孝君无奈摇头:“浪费。” 浪费不单指季博常不懂茶叶的珍贵浪费,更指季博常不按常理出牌,打破了他眼下营造的环境的浪费。 他想借此说点什么 ,但季博常的做法直接告诉他。 我不听,也不想知道。 你拜寄吧跟我这些。 这是一个说话必捅破窗户纸的小子,临孝君心里对季博常做出了评价。 “你爹是陛下手里的刀,而你是左相朝臣们手里的盾,这也是你能活着,还被看做未来新星的原因。” “我之所以会见你,就是因为你够聪明,竟然能在如此泥潭漩涡里没有迷失自我,这很难得,但更重要的是你在覃儿院子里看到了那盆花。” 临孝君说完再度微微一笑。 “这世上存在四两拨千斤的武者,但想用一盆花就绝了我临家数百年的根基,那就是痴心妄想。” 随后看向季博常。 “你觉得左相是痴心妄想的人吗?” 季博常摇头:“绝不是。” 临孝君也是微微点头:“所以啊,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觉得自己很聪明,以为一盆花就能做到惊天逆转之举,更是从一盆花里看到了尸山血海的恐怖景象,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愚蠢 。” 尼玛币。 季博常现在是真的讨厌和这些老阴比们聊天,云里雾里的骂人不带脏字。 自己刚看到那盆棺香幻蝶的时候,想的可不就是尸山血海和惊天的阴谋吗。 这狗日的临孝君看似在说大皇子,想利用一盆花和左相的关系来挑拨临孝君和左相反目,甚至是利用灵妃杀掉雍盛帝从而嫁祸临家。 但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人家早就看穿了这一切,那所谓的筹谋也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话连自己一起骂了,而且自己还没法反驳。 “左相不是痴心妄想之人 ,陛下更不是昏聩无能之君 ,现在知道陛下为何一直不立储君了吗?” 季博常又拿起一片茶叶塞进嘴里 。 “因为他想让所有坐不住的人自己跳出来,然后把心术不正和不符合心意的皇子杀掉。” 临孝君对季博常笑着点头。 “杀并非全部目的,而是要用死去皇子的血,为其他皇子的成长画下前进的路线,也是底线。” 季博常又拿起一片茶叶塞进嘴里:“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临孝君很不满意季博常如此糟蹋好茶叶,白了他一眼后继续开口。 “在帝都,没什么事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睛,就比如你在我这嚼茶叶也一样 。” 他说的是帝都,而不是整个大雍。 这是有区别的,而其中也透露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但季博常嚼茶叶的举动,又把他这个话头给噎回去了。 “你那个香水可以卖给我,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银子,你也可以拿去完成陛下给你赈灾的旨意。” “一大笔是多少?” “三百万两。” “不卖。” 季博常直接拒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茶壶放在临孝君面前。 “这个卖你。” 临孝君看着眼前的小茶壶眉头微微一挑。 “这是你从陛下那骗来的传家宝?” 季博常点头:“三百万两,拿去 。” 临孝君似笑非笑的看向季博常。 “你打算用从陛下那骗来的茶壶讹诈我?” 季博常本想再拿出一片茶叶去嚼,但发现自己茶杯里空了,随即把手伸进临孝君的茶盏里抓出一片茶叶送进口中。 “左相大人说,这叫染指。” 看着季博常那两根捏着茶叶的手指,临孝君突然哈哈大笑 。 “好,我买了。” 说完对一旁之人挥手,不大一会功夫就有人抱着一个小木箱放到了石桌上 。 “合作愉快。” 季博常抓起传家宝塞回怀里,将小木箱夹在腋下看向临孝君。 “再给指条路吧,尚书大人。” 临孝君略微思忖了一下开口:“工部右侍郎秦六余,你有空就去走上一趟吧。” “我现在就有空。” 季博常说完夹着小木箱大步离去。 回到马车上打开小木箱一看,竟然有四百万两银票,比自己要的三百万两多了整整一百万两。 这让他不禁开口赞叹了一句 。 卧槽,你个大款精。 这钱,并不是什么买传家宝的钱,而是入股。 两人交谈云里雾里,只字未提合作却在这云里雾里间把合作谈完了。 关键的点,就在那句染指上。 而染指的,就是细盐。 皇帝让季零尘接掌黄门侍郎,为的就是将细盐变成银子,但推出细盐就要和世家门阀直接对立不死不休。 就如临孝君的那句,你爹是皇帝的刀 ,你则是左相的盾。 这样的局面不是季博常想要的,更不会把自己真的丢到世家门阀的砧板上 。 所以想要做成这件事,就必须有临孝君的工部及他背后的临家支持。 而支持的理由,就是利益均分。 皇帝要钱,世家也要钱,但细盐只有一份怎么分? 自然是利益均摊,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季博常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临孝君的态度。 ps:又到了每天谢恩的时候了。 感谢 土生土长的蕾拉耶大佬打赏的鲜花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 小砂糖橘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粥的渊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喜欢布丁鼠的张某人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喜欢香兰草的俊颜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林芯琼,用户,爱吃椰丝餐包酱的王凯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 这本书的主线是争霸,但前期要给主角一点发育的时间,这个时间不会压的太久,没有铺垫的剧情就像没有前戏的…(你们懂得)会很干很生涩,等剧情彻底铺开之后就会爽起来的。 在番茄这种传统类型的历史不讨喜也不好写,远没有带系统来的直接,但我一直认为权谋争霸类传统历史文就像一壶老酒,越品越觉其中醇厚,唇齿留香可堪回味。 就像一位历史大神说的那样,传统历史文幕后流的爽感能让人的笑纹从心里开始慢慢延伸到嘴角,甚至会猜测接下来的剧情是怎样的,但这很挑读者,因为有些看惯了纯爽文的读者觉得不够快,还会问为啥不嘎嘎乱杀。 当然,我没那样的功力做不到大神那样的效果,也不敢像大神那样铺垫太多,尽量把剧情拉快把铺垫省略,争取写出让大家都满意的作品来。 另外书评区很冷清,只有十几条书评,所以求一波五星好评吧。 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第71章 欠整死的季零尘 临孝君绝不简单。 他和左相不是一路人,和皇帝也不是。 他有自己的打算,也有自己的筹谋,这一点从他轻描淡写对待棺香幻蝶就能看得出来。 他知道那玩意的存在,保不齐左相和皇帝也知道那玩意的存在。 可谁都没动,谁也没点破大皇子的伎俩,任由那大皇子在那自嗨,玩的不亦乐乎。 从更深层次的点去看,临孝君和左相其实都在看皇家的笑话。 你爹要整死你,可我非但不点拨你,还会为你那所谓的小筹谋铺平道路,然后任由你在那玩眼神玩胸有沟壑。 最后你爹弄死你的时候,我还会为你默默地点上一个赞。 够勇,但脑子不行。 你要整死你儿子,我们就帮你把这个进度拉快给足理由。 在你大儿被咔嚓的时候,我们一定会献上一句:陛下英明。 其实季博常现在都有些同情大雍的皇子们,太可怜了 。 纵观历史 ,就没有哪个朝代的皇子这么卑微这么凄惨的,简直都快成了朝臣们拿来消遣解闷的玩具了。 但同时,也应了民间的那句话。 虎父犬子。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五皇子,他们都属于那种生的富贵活的憋屈,堂堂皇子没人屌就算了 ,还会被当成草包一样耍来耍去。 太惨了。 但这也和他们自身有关,若是安心的当个皇子不生那等非分之想,活的应该挺滋润的。 最起码若是季博常穿越而来的身份是皇子,那他一定会选择整日招猫逗狗的做个玩胯子弟。 混吃等死不上班,那才是真正的人生巅峰。 但很可惜,大皇子和五皇子并不懂这个人生至理。 从尚书府出来之后,季博常直奔工部右侍郎秦六余府邸。 在秦六余家大堂主位上毫不客气的坐下之后,季博常从怀里再次掏出那个小茶壶往桌上一放。 “我来卖点东西。” 秦六余闻言呵呵一笑。 “明白。” 说完直接转身去了后堂,出来之后将手里的小木箱放在季博常面前。 “季大人,您过目 。” 季博常摇头:“过目就免了 ,临大人推荐的我放心 。” 说完拿起小木箱就朝门外走,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向秦六余。 “秦大人是东南秦家的人吧?” 秦六余点头称是,季博常也是点点头后直接大步离去。 在马车上打开木箱后,又是整整三百万两银票。 又尼玛一个大款精。 秦六余是临孝君一个阵营的人 ,季博常那句给指条路就是问他,再给推荐一个信得过的人。 而临孝君则是推荐了秦六余。 随后季博常去了工部左侍郎刘元山的府邸,出来的时候同样抱着一个小木箱。 同样的三百万两 。 接着是刑部左侍郎江文庭府邸,礼部左侍郎赵集府邸,最后去的是吏部左侍郎左奉节的府邸 。 但不同的是,从刑部左侍郎江文庭以及礼部左侍郎赵集家出来的时候,木箱的体积变大了一倍。 左奉节的给的木箱和之前一样大,最后去的是户部左侍郎宋乐继的府邸。 但这次出来怀里没有抱着小木箱,而是一大摞类似文书契约一样的玩意。 “一整日走遍了朝堂五部侍郎府邸,更是在工部尚书府停留许久?” 御书房内,雍盛帝听完刘崇禄的汇报后,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倒是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爹都未必能够做到被这般多人当做座上宾,可知都谈了些什么?” 刘崇禄躬身回道:“暂时还查不到 ,但出来的时候怀里都会有一个小木箱,怀疑是银票。” 刘崇禄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 。 就算季博常再受恩宠也只是个四品官 ,还是个从四品,要知道他去的那些人的府邸最差的都是工部右侍郎。 一个四品无实权的小官跟要账似的,去这些真正大人物家里讹诈银票,这话怎么听都是扯淡 。 而且那其中还有工部尚书临孝君,就算季博常手里有季零尘留下的所有罪证,也威胁不到这样的大人物。 但离谱的就在这,他第一个去的就是工部尚书府,也是从工部尚书府里抱出的第一个小木箱。 堂堂工部尚书,灵妃兄长,东南道临家大公子竟然也被敲诈了? 那他是用什么办法敲诈的呢? “对于细盐如何推广之法,那季零尘怎么说?” 听到陛下发问,刘崇禄脸色复杂的回道。 “季零尘整日吃着点心喝着茶,什么都没做,奴婢一问起此事他就说.....” 见刘崇禄停顿不言,雍盛帝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不必吞吞吐吐 ,实话实说便是。” 刘崇禄躬身应是:“奴婢一问起此事,那季零尘便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慌个嘚儿啊,老子自有妙计,去,再给老子弄盘点心来,老子饿出病根来了...” 刘崇禄的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响,雍盛帝摔了手中茶盏。 “放肆,竟敢皇宫之内口出如此粗鄙之言,他这是要欺君罔上吗?” 刘崇禄闭口不言,因为季零尘的话比这粗鄙的多不胜数,就这自己还是捡些能说的出来,若是把全部的话转达给陛下,陛下现在就不是摔茶盏,而是拔剑杀人了。 季零尘那张狗日的嘴,跟把小刀一样尽戳人心窝子。 他居然要和自己比赛谁尿的远!!! 然后还会神秘兮兮的叫自己过去,说要给自己看一件宝贝,可当自己走过去之后,这贱人竟是一把拉开裤带,指着那裤裆里吊着东西贱兮兮的问自己。 “眼熟不?” “眼热不?” “想要不?” “知道这是干啥的不?” 好不容易正常点了,会带着一脸崇拜之色的看向自己。 “刘总管啊,其实你才是天底下所有男人们最佩服的人。” “真的,你别不信啊。” “你看啊 ,你是天下唯一一个能在皇后寝宫过夜,而不会让陛下动杀心的人,你说你得多牛逼 ,这事谁能办到...嗳....你别走啊...” 这话,每一句都够诛九族的。 但偏偏这话自己还不能跟陛下说,陛下还指望着这狗日的把细盐变成国库里的银子。 就在雍盛帝要下令将季零尘再次关进天牢的时候,一名小太监快步来抱。 “禀陛下,雍律使季博常入宫了 。” 第72章 动了皇帝逆鳞 从左奉节府邸出来之后,季博常便是直奔皇宫而来。 在马车上季博常问一旁的阿九 。 “若是让你偷偷进宫把我爹救出来,你能做到不?” 阿九闻言直接掀起自己的衣衫下摆:“你是想让我死啊,裤衩子还你。” 见到阿九这样,季博常也是呵呵一笑 。 “就问一下,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阿九十分不满的把衣摆又放了回去。 “我跟你说,我不喜欢红色的裤衩,更不喜欢这三角形状还是用丝绸做的,走两步就滑进屁沟里,勒的难受。” 这话惹得赶车的宝盖一阵嘎嘎大笑,因为这红色丝绸布料就是他给阿九选的。 进了皇宫之后,季博常怀里抱着四个小木箱直奔御书房,引路的依旧是那个叫桂喜的小太监。 “陛下大怒,好似和令尊有关。” 小太监轻声说了一句之后,转头进了御书房禀报。 季博常闻言嘴角微微动了动,有这个小太监在,自己也能对很多事情提前做出预判。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手臂酸痛的季博常才被允许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内 ,雍盛帝依旧在低头批改奏折,老太监在一旁躬身伺候着。 又是一刻钟之后,雍盛帝才放下手中御笔看向季博常。 “何事觐见?” 季博常闻言放下手中四个木盒:“回陛下,前来上交西南赈灾银款项。” 雍盛帝淡淡一哼:“送去户部就好,拿来给朕是想请赏吗?” 在雍盛帝开口的时候,刘崇禄上前将四个木箱当场打开,发现没有危险后,抱起四个木箱脸色复杂的放到了御案之上 。 银票,四个木箱里全是银票。 自己猜对了,这个四品官真的在所有大人物家里敲诈出了如此多钱财。 他是怎么做到的? 雍盛帝也被四个木箱里的银票惊了一下,随后问向季博常。 “这次是用什么理由讹诈来的?” 季博常闻言露出一个极为阳光的笑意。 “回陛下,并非讹诈来的 ,而是卖东西应得的钱财。” 雍盛帝眉头微微一皱。 “何物能卖这般多银钱,难道你把自家房产给卖了?” “回陛下 ,季家房产乃是陛下所赐,微臣哪里敢卖。”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雍盛帝朗声说道。 “臣,卖了细盐售卖令!” 御书房瞬间一静 ,因为季博常这句话而瞬间静了下来。 咯吱一声轻响,这是雍盛帝拳头握紧发出的声音。 刘崇禄看着那个依旧面带阳光笑意的年轻人,他不懂 ,不懂这对季家父子为何这般的不同于常人。 为何这对季家父子说出来的话,办下来的事总是能瞬间让人暴怒。 陛下将季零尘放在黄门侍郎的位置上,又给了季博常黄门给事中的职位,以这对季家父子的心智不可能不明白陛下的用意。 要的,就是他们父子合力将细盐变成国库里的银子。 要的,就是将盐重新归于朝廷管辖,阻断世家门阀从盐之一道上获利。 要的,就是借此削弱世家门阀对大雍的影响力。 更要的,是从盐铁,到农商对大雍进行改革。 这个用意季家父子不可能看不出来,为此陛下还给了季博常一个吏部巡察使的职位。 这是奖赏,也是明确的告知季家父子,细盐之事要等科举之后才能推动 为此陛下做了诸多安排,也留下诸多后手暗中帮助季家父子推动细盐之事。 可这季家父子真的太让人看不懂了。 季零尘整日在理政堂咬牙放屁吃点心 ,除了戏耍自己正事一点不干。 就连陛下连连催促的推行草案都是一字未动,而这位前几日刚被自己认为心智如妖的少年郎 。 在没有任何提前禀报,甚至没有任何预兆的抱着四个装满银票的箱子来到御书房,并且笑的极为开心的告诉陛下。 这些钱,是我卖了细盐售卖令得来的。 他要干什么? 他不知道这样会触怒陛下,从而导致季家被灭门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良久之后,雍盛帝充满杀气的冰冷之音才在御书房之内响起。 “你自己为季家选一个死法吧。” 这话让刘崇禄的脸色一变,陛下对季家父子动了杀念。 但那个季家公子却仿似听不出陛下语气的怒意 ,竟是认真行了一礼,随后再次朗声说道。 “为大雍,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他为季家选择的死法,但和雍盛帝的意思南辕北辙 ,他是故意的 。 这话让雍盛帝怒极而笑:“那就跟朕说说你是准备如何死而后已。” 季博常闻言抬头。 “幼时我父就告诉我,想要为大雍鞠躬尽瘁第一要素就是揣摩圣意 ,只有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才能真正做到为陛下解忧,为大雍效力。” “陛下想要国库充盈 ,想要盐铁重归朝廷,但微臣去户部查过典册,朝廷盐矿盐井的数量多数已经荒废,因为这些盐矿盐井所产之盐造价太高,而未登记造册的盐井盐矿多不胜数,且售价极远比官盐售价要低得多。” “就算细盐被造出,所卖价钱也不是百姓能够承担得起的,百姓吃不起就只能富人官家来买,这样根本达不到充盈国库改变大雍现状的目的。” 说完对雍盛帝再施一礼。 “如果那些贩卖私盐之人暗中抵制,恐怕这细盐连一斗都售卖不出去 。” 嘭! 雍盛帝的拳头重重砸在御案之上。 “贩卖私盐按律当斩,谁敢抵制朕灭他九族!” 可季博常却像没看到雍盛帝已在暴怒边缘的样子,而是出口反问。 “贩卖私盐者可杀,但只买得起粗劣私盐的百姓也要杀绝吗?” 这话让御书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雍盛帝的眼内已满是杀意。 季博常这话,已是触动皇帝逆鳞。 而季博常就是站在里,静静的看着雍盛帝,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惊恐之意。 雍盛帝的怒已是到达顶点,伸手一指季博常。 “来人,给我拿下砍了他的脑袋。” 就在禁军得令将要拿下季博常的时候,老太监刘崇禄连忙躬身说道。 “陛下息怒,季雍律使当是还有话要说。” 第73章 他为啥偏要这样做呢? 刘崇禄的话让雍盛帝冷冷一哼。 “好,那朕就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季博常闻言郑重一礼:“谢陛下 。” 随后再度抬头看向雍盛帝缓缓开口 。 “盐之所以脱离朝廷掌控,一为私盐价格更便宜,二是没有替代品。” “官盐之所以贵,多半原因在于运输和地方官府层层克扣,而原本从朝廷买了盐引的盐商,购买官盐的进货价比民间私盐的售价还高,赚不到银子不说 ,更可谓进货多少赔多少。” “商人逐利,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所以他们会抛弃官盐,转而从私人盐矿进货,这也是私盐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 “贩卖私盐是死罪所有人都知道,但贩卖官盐会饿死,左右都是死,还不如选个舒服些的死法,而且整个大雍都是如此,法不责众就成了免死金牌。” 说着季博常对雍盛帝再施一礼。 “就如臣刚才妄言那样,总不能将他们全部杀光。” “他们死了,百姓的盐路就断了,那样的后果很可怕。” 雍盛帝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季博常 。 “朕的耐心很有限,最好说些朕想听的。” 季博常闻言微微一笑后,随即开口。 “既然杀不得,那就让他们为朝廷所用,在源头上控制,把他们自认的免死金牌换成大雍的招牌。” “源头就是那些私盐矿井 ,想要将其取缔杀绝不可能,那就将之整合全部归于官盐范畴,但这不符合大雍律法,更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臣的办法是,授权。” 雍盛帝的眉头皱的更紧。 “授权?” 季博常点头 :“对 ,就是授权。” “雍律严令禁止贩卖私盐,那些私盐商人也深知这一点,但想获利就只能贿赂各地官员,这也是大雍私盐屡禁不绝的原因所在。” “而授权 ,不同于之前的官方盐引,这是被朝廷直隶且受朝廷保护的官盐商行,只需按照其销售额向朝廷缴纳定额红利,便可无需再向地方衙门缴纳任何税赋。” 雍盛帝闻言问道 。 “你是想让那些商贾成为朕的合伙人?” 季博常点头:“正是。” “如此一来,那些私盐的销售网络将为陛下所用,盐税也能直充国库。” 雍盛帝闻言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随后摇头。 “想法虽好,但掣肘颇多,莫说地方衙门得不到税赋银钱会从中作梗,那些私盐的背后之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季博常闻言接口快速说道:“所以臣卖了细盐售卖令。” “而且卖的,就是那些私盐背后的真正东主。” 说完对御案上的四个木盒一指:“这些银子就是售卖令的保证金 ,细盐由朝廷监督出产,这些得了售卖令的人就是供货商,出产细盐详实登记造册,这样就能从账目上得知所售金额和需要向朝廷缴纳红利税赋。” 雍盛帝听到这里身体微微一僵,他从季博常的话里听到了其他意味。 季博常的售卖令其实就是将私盐矿井全部归于国有的一种办法,但却变相的给了这些私盐矿井一个合法的身份。 但前提是,这些身份合法化的私盐矿井,需要在朝廷的监督下详细记录每日出产的数量,和运往各地盐行的数量。 这话听起来仿若天方夜谭,那些私盐矿井的人绝不会公布真正的数量,更会想方设法蒙蔽甚至拉拢朝廷派去监督的人 。 但,雍盛帝的手里有黑龙甲。 这不但是绝对效忠雍盛帝的力量,更是一个将黑龙甲渗透到各方势力之中的绝佳机会。 这对雍盛帝来说,是一个难得布局的机会,而就在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季博常再度开口。 “但这样还不够,想要将盐税真正归于朝廷,运输 ,仓储,监督抽查这些缺一不可。” “所以臣今日接连拜访五部侍郎大人取经,为的便是制定出一个最为理想的办法。” 说着抬头看向雍盛帝。 “工部修建中转官仓,刑部负责官仓守卫监察,吏部巡察官仓及细盐品质,礼部监察地方细盐售价,户部核对各方账目。” “各地细盐售价由户部统一定夺 ,也可按照地域不同调整售价,但必须按照朝廷制定的售价卖于百姓,御史台亦可派出巡查使,凡有哄抬盐价以次充好者,斩立决。” 季博常的话说完了,只留雍盛帝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停变换 。 但从他手指敲击桌案的频率来看,他的内心绝不平静。 因为季博常给出的细盐售卖草案,乃是现在最符合大雍的方法,也是唯一不大动刀兵便能将盐重归朝廷的办法。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能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将人散到各方的理由。 监察使,巡查使在皇帝的手里,可绝不止是单单监察细盐那么简单。 把各方利益代表全部拉到细盐之中,相互制衡相互攻讦乃是必然,这样的局面对他最为有利。 他能在其中做的文章太多了。 良久之后,雍盛帝转头看向季博常缓缓开口。 “嗯,想法不错,但还有漏洞。” “将兵部也放进去吧,有兵部在,安全性也能高上很多。” 季博常闻言应是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大卷契约递给刘崇禄。 “这是微臣和那些购买售卖令签订的协议 ,但现在还不做数,陛下御批之后才能生效。” 雍盛帝接过这些契约一张张翻过,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这些售卖令的价格超过了千万两之数,这些银子能解他的燃眉之急,但购买这些售卖令的人,全部都是朝廷重臣背后的家族 。 第一份 ,就是东南道临家。 刘崇禄眼神更加复杂的看向站在那里的季博常,这少年郎为何每次都要在刀尖上跳舞? 为何每次前来面圣 ,都要先把陛下惹怒,随后再抛出自己心中真正所想? 如果他不玩这一手,而是提前把他的计划告知陛下,那他一定会得陛下欢心奖赏。 说不定屁股下的位置都会再次动一动。 可他偏不,每次都要把陛下惹得急头白脸的 ,最后再把真正要说的拿出来,让陛下有气都撒不出还要褒奖他。 他这么做为啥呢? 这季家父子....为何就这么的异于常人呢? 雍盛帝对季博常挥了挥手 。 “这件事要朕和双相再商议一下,许久未见,你去看看你爹吧。” 第74章 不是吗? 季博常会不知道雍盛帝想要什么吗? 当然知道。 他更知道,如果自己事先把这个办法抛出,雍盛帝定然会再次嘉奖重用自己。 而且季家也能在这件事上分上一杯羹,但他没有这样做。 因为不想。 不想被重用 ,更不想得到雍盛帝的嘉奖。 因为他,就是要把细盐的事在科举之前做完,在科举之前推行。 把细盐的事放在科举之后,是因为雍盛帝要给自己留出布局的时间,也要从科举里挖掘出真正能被自己所用的人才。 但他从自己父子身上得到的好处太多了,秋水,治水台道府,御史台,甚至是西南齐王和五皇子的布局,都是从自己父子身上得到的。 可自己便宜爹现在依然被软禁在理政堂。 自己也依然还是那个随时都会被抛弃的棋子,右相说让自己做皇帝的介,做皇帝的耳朵。 但他却没把左相的话说给皇帝听,因为不值得。 左相值得信任吗? 肯定也不值得。 自己是小人物,所有人都在利用的小人物,但自己想活,不想被人利用。 所以这大雍,不能太平静,更不能一家独大。 就这样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就很好,刘崇禄不懂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老爹却懂。 因为老太监愿意为皇帝死而后已,但季家父子却不会。 “爹啊,还活着呢。” 季博常一进理政堂,看见老爹正斜躺在椅子上吃着点心。 一见季博常,季零尘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好大儿。 “儿啊,爹想你啊。” 季博常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而季零尘则是半弯着腰,手里端着茶盏站在季博常身边。 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 “儿啊 ,别噎着慢慢吃 ,不够爹再让那老太监送一盘过来。” 季博常无语的白了便宜爹一眼,朝边上的椅子一指。 “别得罪太狠,小心哪天给你点心里下了药 ,到时候我还得自己挖坑埋你。” 依言坐在一旁季零尘一听这话瞪起眼睛。 “那个蹲着撒尿都能湿鞋帮的老货不敢,老子就算再差也是朝廷命官,他再得宠也是个奴才....” 他还要再说,却被季博常挥手打断。 “行了,没外人在就不用吹那么响了 ,你在这好好的,我在外面也能活的舒服些。” 随后季博常将细盐的事说了一遍,季零尘听完那叫一个欣慰,不停的夸赞我儿大才啊。 夸完之后告诉季博常:“把太学院那帮瘪犊子也拉进来。” “别看那些酸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能喷呢,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但那张逼嘴毁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官员名声最臭的来源,就是先从太学那帮酸儒那里开始的。” 老爹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因为够损更会借势。 古代的舆论掌握在谁手里? 就是这帮酸儒,他们的嘴能毁掉一个人的名声,但也能将一个人吹到天上去 。 但这帮酸儒很穷,所以他们才会被称为穷酸秀才。 没啥用自然没人愿意理会,没人理会就没钱。 正因为没钱 ,所以他们喷天喷地喷空气 ,逮谁喷谁来发泄心里的穷酸气。 但这个时候若是季博常提议,将这帮酸儒拉进来监督细盐这等利国利民之事,那作为回报。 他们那张逼嘴就能把季博常吹到天上去,这也是一道护身符。 民间风评,就是这么来的。 这和你具体做了多少好事无关 ,而那些能被后人称颂的好官 ,也都是死了之后才得来的名声 ,不是真的想要褒扬他们多么的无私,只不过需要一个榜样而已。 也仅此而已。 季博常的办法其实很粗糙,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打磨,但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他要做的就是把办法扔出去,剩下的就是皇帝和各位大佬们相互博弈争取利益的阶段。 这是他最乐于见到的。 皇帝没再提赈灾银的事 ,也没追究季博常明明得了五个木箱,却只送来四个。 这也是态度,对他这个办法表示满意的态度。 父子俩聊天的内容乱七八糟,天上一脚地上一脚,这让隐身在理政堂里监视的黑龙甲很是困惑。 因为这季家父子说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甚至两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却能聊的热火朝天。 但这黑龙甲的人也是真正见识到季家父子的胆大包天。 因为他们聊到最后,说的竟然是怎么在科举上贪污舞弊收受贿赂。 这是在皇宫,而且就在御书房偏殿,他们却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聊着怎么才能贪污更多的银子。 这简直就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啊。 但就是这么一对在皇宫里,公然谈论贪污舞弊的父子,却成了大雍现在最炙手可热之人。 看不懂啊看不懂。 “儿啊,拜练武了,你不是那块料啊,吃不了那份苦。” “爹啊,你快拜说话了,我没练武的天赋还不是怪你嘛 ,你要是鸠摩智我怎么可能不是练武的材料呢?” “儿啊,这鸠摩智是谁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啥了,爹告诉你啊,你是爹的儿,亲生大儿,你可不能听哪个瘪犊子瞎咧咧啊。” 这样的对话,都快让负责监听季家父子谈话的黑龙甲崩溃了。 就这聊天内容,怎么整理成册交上去啊。 这都啥乱七八糟的鬼玩意,谁家正常人这么说话。 等到季博常离去之后,这名黑龙甲的人拿着毛笔呆愣了一刻钟也没写出一个字,实在是没重点。 最后无奈只得写下四个字:密谋贪污。 没了,真不是他懈怠不想写,是实在写不出,甚至都想不起来那父子俩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太乱了,听不懂。 真听不懂 。 季博常在走到皇宫偏门之前时,从怀里拿出一个装着香水的小瓷瓶递给桂喜 。 “这等小玩意就送给公公吧。” 季博常说的简单,但小太监桂喜却是惊喜无比的接过。 他为灵妃送过香水,自然知道这东西的珍贵。 尤其他在这深宫里生存,一瓶小小香水就能成为他的向上攀爬的阶梯。 远比大把银票来的还要直接。 接过香水对季博常施礼道谢后,小太监桂喜在季博常的耳边小声说道。 “奴婢的一个同乡在内务府当差,正是负责为新晋的素美人配给日常所需之人,大人放心便是。” 这话让季博常眉头狠狠一挑,随即嘴角微微一勾 素美人,就是御史台大夫刘连庆的十五岁孙女。 桂喜的话就是告诉自己。 那位十五岁御史台大夫的孙女,他一定会替季博常好好“照顾”的 。 小人物啊,其实有的时候很可怕的。 不是吗? 第75章 报酬 季博常的办法,彻底推翻了雍盛帝之前的筹谋布局。 因为只有按照季博常的办法去做,才能最快让国库充盈起来,也能继续维持大雍朝堂的平衡。 所以他找来了左相申逐鹿,和右相张白衣商讨这份计划的可行性。 这同样是一个互相博弈的过程 ,但过程却要温和的多。 右相张白衣看着正在“商讨”不休的左相和皇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微微的摇了摇头 。 因为大雍皇帝和当朝左相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商谈国事,更像是在分赃。 而这不伦不类的一幕 ,却是出自一个从四品无实权小官的手笔,他真的不得不再次感叹季博常的妖孽之处。 细盐推行最大的难题,就是不可避免的和世家门阀正面对上,而对上的结果只有两个。 一,两败俱伤,大雍国力再次倒退。 二,脆弱的朝堂轰然倒塌,尸横遍野提前上演。 皇帝深知这一点,所以把季家父子推到台前,推到了世家门阀的对立面。 这叫缓冲,事不可为斩了季家父子还能继续斡旋。 这对季家父子来说是必死之局,但那个从四品小官溜溜达达走上了一圈,然后奇迹般的把自己摘出去了。 把原本一个握刀一个持盾的幕后之人,扔到了一起商谈如何分赃。 这....岂是一句人才就能概括的? 这踏马简直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最让右相觉得妙极的是,那从四品的小官不但把自己成功从必死之局里摘出去。 还把所有世家和朝臣拉了进来,这样做的好处和他在秋水修堤时一样,所有人所有势力都将会成为推动他计划的一部分。 都能赚到钱,就不会出现拖后腿使绊子的人。 事情进展神速的同时 ,又让所有人都吃到了肉 ,单凭这一点 ,他已经超过了他爹季零尘。 但右相心里又生出了诸多忌惮之意。 这样的人简直堪称奇才,本可以成为大雍的肱股之臣,但现在却有越走越偏的趋势 。 无他,皇帝对这从四品的小官的态度就决定了这一切。 右相是真的怕,怕那从四品的小官成为下一个申逐鹿。 大雍已是风雨飘摇根基不稳,一个申逐鹿就已经让大雍喘不过气来,若是再出现一个...... 大雍还能存在吗? 而且右相越来越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从四品的小官。 不论皇帝之前如何看待他,但经历这些事之后 ,他不可避免的将成为皇帝愈发器重之人。 这一点是肯定的。 皇帝的难题可不止盐银这一点,但纵观整个朝堂,能为皇帝解决问题的只有这个从四品的小官。 这是宠臣的雏形,皇帝越来越离不开他 ,做什么事之前第一个想到他的时候 。 那他就是宠臣 ,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宠臣 。 单就这一点就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人,但这从四品的小官非但不让自己讨厌,更是隐隐有着左相门生的趋势。 更细思极恐的,是这从四品的小官现在和所有朝臣打成了一片。 那季零尘上朝时和所有官员称兄道弟的一幕里,最起码有一半是那从四品小官的功劳。 所以在皇帝宠臣的雏形之外 ,右相还看到了一个权倾朝野大奸臣的影子。 因为所有奸臣的特质,那从四品小官近乎占全了。 因为那从四品小官甚至还他妈得到了灵妃的赏识,手已经伸到后宫去了。 如果这样的人真的成了大奸臣,那大雍真的会被他一点一点掏空,就连国祚能否存续兴许都在他一念之间。 想到这右相缓缓闭上双眼微微一叹。 但愿吧,但愿自己是多虑了。 但愿那从四品的小官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右相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在天黑的时候,大雍站在权力巅峰的三个巨头终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左相在前右相在后,随后左相停步回头。 “右相大人,对这件事怎么看?” 张白衣闻言淡淡的回了一句:“坐着看。” 这话让左相哈哈一笑:“那你可要坐稳了,莫要掉下来伤了筋骨。” 右相脚步不停口中回道:“我家中无银无宝没人惦记,倒是左相大人家大业大,要小心才是啊。” 左相再次一笑。 “无妨,家中虽财宝无数但却没人拿得去,因为我家中的恶犬比财宝还多,是否要借上几条助右相大人看家护院啊?” 右相闻言也是停步转头:“我有浩然正气护体,恶犬之流左相大人自己留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而左相也是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后也走出了皇宫。 左奉节已是在左相府等候,见左相落座后开口问道。 “大人,可是谈妥了?” 左相闻言笑着摇摇头 。 “没什么谈妥不谈妥的,无非是要做出个据理力争的样子来罢了。” “无论是我还是陛下都明白,现在根本不是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所以这样的办法是最合适的。” 左奉节在左相说完之后面带些许忧虑的说道。 “可这样我们从盐路上得到的利益将大幅减少 ,而陛下手里将会掌握大量银钱,而我们对局势的掌控....” 左相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拿起桌上的茶盏淡淡开口。 “什么人会毫无顾忌的和你拼命?” “是什么都没有马上就要饿死的人,他马上就要饿死了自然再无顾忌,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吃的,让他活下去,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就有有了顾忌。” “有了顾忌就不会随时跟你拼命 。” 说完放下茶盏看向左奉节。 “而且做人格局要打开,细盐推行乃利国利民之好事,整日被蝇头小利所困难成大事。” 说着伸手对左奉节点了点。 “这一点上,你还没季博常那个小家伙看得透彻。” “他吃了我一片肉,随后就把陛下为细盐抽出的刀兵收了起来,变成了所有人共食的盛宴,这是对我的交代也是投名状。” 说完呵呵一笑。 “他是想告诉我,弱水三千他也要取一瓢 。” “那就把他的特昂堂拉进来吧,既然他做了这么多,我们也该适当的显示自己的大方。” 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点两下之后再次开口。 “巡防军的将军位好像出现了空缺,你去运作一下,将这巡防军的位子给那李三山吧 。” “权当是对那小家伙的酬劳了。” 第76章 出人才的秋水 李三山被弹劾了,而且是被多地城防军的将军一起弹劾的。 因为这李三山越了界 。 自从季博常离开秋水之后,秋水之内多了一家车马行。 无季车马行。 这是从帝都开到秋水时间不长,却已经成为了秋水之内规模最大的车马行 。 无季车马的主营路线,就是从帝都到秋水,然后经由秋水中转一路向东,去往定远道和大雍最东端的东海道。 无季车马不单从帝都运来大批物资到秋水,还为李三山带来一封书信。 也就是接到了那封书信开始,李三山做了两件事。 一,以战兵战时之态训练手下三千城防军 。 二,围剿以秋水为起点,五百里内所有依靠打劫过往商队为生的山匪。 秋水向东为官道,官道上往来大批商队车马,也正是因为商队车马往来繁多 ,也滋生出了大批山匪。 李三山的带兵之能季博常是亲眼见过的,那些落草的山匪对付商队护卫和县衙的衙役还行 。 但对上他的城防军,连正面厮杀的资格都没有。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能在官道两侧打劫商队为生的山匪,自然也不是从地上自己长出来的。 秋水以东自然拥有县兵,也有着和他一样的城防军,但这些山匪却一直无法剿灭还有着越来越壮大的意思。 这里面的门道哪怕随便一个脚夫都能看得明白。 官军养匪在大雍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有匪患存在,城防军的才没有被裁撤的风险,有匪患存在朝廷就要每年下拨大批饷银经费。 而匪患劫来的银钱 ,也能让他们拥有足够的资本孝敬上头的靠山大老爷。 就如那死去的周开作所言,这就是官场惯例。 但这个惯例却被李三山打破了,一路横推将所有匪患剿灭。 山匪头子被砍下来的脑袋,就挂在官道路边的树杈上,一大排,看上去就他妈跟风铃似的。 并且李三山告诉所有往来商队,只要你求援 ,秋水城防军一定出兵灭了劫你的匪,拿回你被劫了的财物。 不用谢我,因为我是官军。 陛下的官军。 做好事不留名是一种境界,但能把事做到大佬心坎里的才叫化境。 现在的秋水是什么地方? 那是皇帝的实验田,在秋水大街小巷甚至乡野山村里,都能找出皇帝派下来的人。 这秋水城防军先是清淤修路,帮助帝都运来的赈灾物资快速到位,随后搭棚送茶 ,为来往商队提供免费茶汤更是分文不取 ,这叫识相。 随后一刻不曾懈怠的练兵,又一举剿灭五百里之内的为祸山匪,更挥手拒绝所有欲要感谢的商队之人。 只留下一句 ,我们是官军,陛下的官军。 这就叫把事做到了皇帝的心缝里。 而这些事早就被人送到了帝都,送到了雍盛帝的御案之上。 看到这李三山的所作所为后 ,雍盛帝哈哈一笑 ,随后手掌在这份奏折之上重重一拍。 “此,才为我大雍之军,此 ,才为我大雍战将。” 这话的评价极高,也是李三山能够稳坐秋水城防将军位的主要原因,而雍盛帝更是大手一挥。 将李三山麾下三千军的装备全部换了一遍 。 这就是奖赏。 但总有不开眼的,就比如那些豢养山匪获利的那些人。 山匪被杀光 ,他们的棋子就没有了,而且这一样一来会显得他们太过无能。 但他们断定这李三山死期到了,城防军没有命令不得离开所属城池范围,这是违令。 而李三山率兵前出五百里,这是越界,两罪相加必死无疑。 随后弹劾状告李三山的折子便被送上来了,连县令再加城防将军共有十四人之多。 这些折子本是送不到皇帝这里来的 ,因为级别不够 。 但吏部左侍郎左奉节,却是将这些折子上呈给皇帝。 雍盛帝一看到这些折子当即大怒:“酒囊饭袋竟然状告他人越界 ?” “此等废物留任 ,简直就是我大雍身上之疥,足底之砂,这等只知贪腐不为人事的草包留下何用?” “把这些折子给官缉司送去,告诉刘赟勒,这些废物不杀光他也不用回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李三山那句我是官军,陛下的官军算是说到皇帝心坎里了。 随后吏部提名,秋水城防将军李三山,接任巡防将军一职。 巡防军,下辖五千军,这是一支直接归兵部管辖的游走之军。 负责巡防帝都到东海道之间的各处城防军营,拥有整肃城防军纪和校验各地城防军训练事宜之责。 官职不高,但权力却是很大。 要知道从帝都到东海道之间的城防军营足有上百处,全部城防军的数量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万之巨 。 以李三山的资历是不够格被提名的,但那句我是陛下官军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而这李三山本就是西南边军大营战将出身 。 再加上他在秋水做的那些事 ,雍盛帝没有太多犹豫的就在吏部的任命奏折上写下一个字。 可。 但却为李三山安排了一个副将,夔牛卫将军,太霆 。 而那成为秋水知县的赵明举,也得到了来自皇帝的嘉奖。 因为这位县太爷自从上位那天开始,就没在县衙的大堂上坐过一天 。 整日官袍下摆塞进腰间,挽起裤腿赤着双脚游走在秋水的乡间地头。 没有任何官老爷的架子和百姓们同吃同睡 ,而面对那些有背景之人,这位赵知县立马化身无敌战神。 亲自出手将那些有背景想占便宜的人干倒然后朝着他们吐上一口唾沫。 “呸,什么狗屁刘家王家的,秋水姓皇,皇家的皇,这家那家再牛逼还能大得过皇家?” “这是陛下给我们秋水穷苦百姓糊口的田亩,是陛下给我们秋水活下去的希望,你若想来抢,就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老子姓赵,叫赵明举,陛下钦封的秋水知县,有我赵明举在,你们的狗爪子就永远伸不进秋水来,因为老子的主子是当今陛下,我会怕了你?” 当赵明举的所作所为被放在雍盛帝的面前时。 雍盛帝拍案而起。 “好!” “好一个赵明举。” “这才是朕最想要的,一心为国的好官!” 第77章 新的身份 牛家村的人是第一批去往东海道的,全村老少加起来共有一百六十三口。 青壮男丁六十三人,剩下的全是老幼妇孺 。 他们是幸运的,大水来临只有十几人未来得及逃出来,而在避难的时候在破庙里遇到了季博常。 起初他们并不信任季博常,这和季博常给他们的感觉无关,而是觉得这位钦差大人太年轻了。 眼下的秋水甚至整个大雍早已让人失望透顶,这样从上到下糜烂的局面又岂是一个少年人能够改变的。 但季博常却用最短的时间给了他们答案。 叶知秋苦苦奔走九年都未曾修建成功的大堤,被这位年轻的大人短短时日便修筑完成。 死了叶知秋 ,出来一个赵明举 。 那之前被他们认为必是奸佞小人的李三山 ,转眼间变成他们心中武将最完美的样子。 整个秋水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让牛家村的长者牛保根浑浊的双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原来这世道,还是有救的。 秋水的变化他们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就在他们准备回返牛家村重建时,李三山亲自找到了他们。 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大人说,你们被埋没了。”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牛保根沉默了很久,随后招呼牛家村的人收拾行囊,坐上了无季车马行的马车。 他没问去哪更没问去了之后干什么 。 因为他知道李三山口中的大人是谁,更知道那句被埋没了代表的是什么。 所以他没有犹豫,因为牛家村的未来不在秋水,秋水现在的繁华也并不包括牛家村。 他活了五十多岁,历经两位帝王,更看透了官场黑暗和大雍弊端,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眼下的繁华其实更像一个战场。 皇帝,和世家门阀之间的战场 。 小人物,只是身份地位卑微,不代表小人物的目光就一定是短浅的。 他想活 ,更想让牛家村的后辈们活,所以他选择了赌 。 赌跟在那位年轻大人的身后,为牛家村的后人搏一个美好未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和无季车马行一起进发的还有李三山的三千城防军, 而他也亲眼看到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李三山。 城防军一路而过,五百里之内的山匪被一扫而空 ,那些山匪被剁下来的脑袋,还是牛家村的人帮忙挂到树杈上去的。 老者牛保根知道李三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给他看的,也是对他的警告。 想要得到想要的,就要有相应的付出。 你们不是去养老吃香喝辣的,而是要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如果反悔甚至是泄密。 那挂在树杈上的人头 ,就不止山匪头子。 而是你们牛家村所有人。 牛保根后悔吗? 有一些,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但心里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激动。 小人物啊,也是有着一颗躁动的心脏的。 五百里之后 ,无季车马行和李三山分开一路向东而去。 等到拉着牛家村的马车停下之后,牛保根才发现,从秋水来的人远不止一个牛家村。 负责为大雍军队打造编造行军营帐的刘家村。 负责维修军械以打铁为生的陈家村。 被称为搬山甲,专门负责勘探开采铁矿的谌家村 。 专门打造行军车具以木工为生的金家村。 最后一个到的,是一群有些瘦弱却个个身背竹篓的人。 这是纪家村的人,而纪家村的祖上负责的内容,乃是专门绘制地图的画匠。 这些人都来自秋水 ,祖上也都曾跟随太祖建立莫大皇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们和牛家村一样被人遗忘。 曾经的荣耀不在,祖上传下来的技艺也再无用武之地。 没人记得他们祖上曾经做过什么,更不在意他们传承自祖上从未被丢掉的技艺。 可现在,这些曾经创造过辉煌却被遗忘的人,全部被集中在了东海道无忧城门之前。 他们也和牛家村一样,是被那位大人征召前来的。 从进入东海道开始,牛家村的人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没有山匪,更没有为难克扣钱财的府兵官军。 就连乞丐都很少。 他们之前曾听闻东海道民风彪悍,不懂礼仪,刚进入东海道的时候也确实如此。 这东海道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就连街边嬉戏的幼童,玩的都是两军对垒激战的游戏。 但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些凶神恶煞东海道的人外冷内热,听闻他们是从秋水而来,板着脸把家里不舍得吃的鸡蛋塞给了他们。 然后带着你不要我就整死的表情转头大步而去。 在城门口做了详细造册后,他们走进了这座东海道无忧州的州城,无忧城。 就在他们被集中在无忧城太守府门前的巨大广场上时,他们见到了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纱裙容颜绝美的女子。 女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让其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添一份雍容华贵 ,尤其那双眼睛 ,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所有隐藏起来的秘密 。 她说她叫,吴皓月。 无忧州太守的孙女,但牛保根却发现所有人看向这位大小姐的时候,眼内都是无尽的尊崇 。 就连无忧州太守府里走出来的官员也是一样。 随后,这些从秋水而来命运坎坷的人有了新的身份。 而这样的新身份让他们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回过神的那一刻,他们对着吴家大小姐郑重一礼。 没有大呼死而后已,但眼底重新燃起的光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 牛家村变成了牛家堡,无忧城外划拨出一片占地三百里的山峰草场归牛家堡所有。 负责训牧无忧州所有马匹,而权力更是大的吓人。 因为什么样的马匹能够成为战马,什么样的马匹只能成为拉车的驽马皆由牛家堡的人说了算,没有牛家堡的人点头,任何人不得从牛家堡带走哪怕一匹小马驹。 没有官职更没提银钱,却让牛家堡的人瞬间红了眼眶。 他们说不出什么士为知己者死那样上品的话,但他们感受到了尊重,感受到了一直渴望而不得的重视。 在拜谢的那一刻,牛宝根眼底有光的看向了帝都方向口中呢喃。 “大人,我牛家村就陪您在这混浊的世道里走上一遭又何妨?” “牛家别的不会,但养出的马一定能踏遍大雍任何角落!” 第78章 那就…听你的 最擅编造行军营帐的刘家村,成为了编造营。 刘家手里掌握的可不止编造行军营帐,所有布匹丝绸刘家都有着极高的技艺,只不过生不逢时,这样的手艺在秋水毫无用处。 以维修军械打铁为生的陈家村,变成了锻造坊。 以探查铁矿开采矿石为生的谌家村的名字最为霸气,搬山军。 看着谌家村老头子得意的模样,以打造行军车具为生的金家村的人很不爽。 一群尼玛掏山挖矿干苦力的,你得意个寄吧啊你,还搬山军,真以为给你加个军字你就是战兵了。 随后金家村的名字出来后,金家村的老者对谌家村那边投去一个你看看咱这名字多上品的眼神。 神行衙。 这才叫上品,这才叫荣耀,你们这群只知道挖石头的蠢货是不会懂的。 而身背竹篓,明显脚掌比旁人要大上一圈的纪家村被命名堪舆司。 至此,秋水来的第一批人全部有了新的身份,也全都有了自己的落脚之地。 在去往牛家堡之前,牛宝根拿出了那封季博常给李三山的那封信,那封让李三山送往东海道没有火漆封口的信。 没有火漆封口,但李三山却没有看过,接过这封信的牛宝根一直放在怀里也没有看过。 就如李三山所说,这是信任但也是考验。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这才是一个合格属下该做的事。 太守府后花园凉亭内 ,坐在石凳上的吴皓月打开了这封没有火漆封口的信件。 可在打开这封信的瞬间,吴皓月的脸色微微一怔,随后一抹好看的笑意在嘴角快速放大。 这封信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几个仿似顽童涂鸦般的画作。 第一幅是一个人,一个寥寥数笔画出来的人,圆圈为头,一撇一捺为双臂 ,两竖为腿。 圆圈的脑袋上画着三根毛,圆圈的内两点是眼睛。 第二幅是一堆这样的小人,在这堆小人的下方是一个碗和一间类似房子的东西。 第三幅是一个银锭的图案,第四幅是一根箭矢,一根箭头斜指纸张右上角的箭矢。 没了 。 这就是季博常给他这位从未见过面表姐的第一封信,如果这玩意也能被称作信的话 。 抬手将信件递给身后的染秋。 “看看吧,你家少爷来的信。” 染秋,季府四侍女之一,只不过在季博常的概念里,染秋和冬韵正在外游历。 “看懂了吗?” 染秋闻言摇头,将信纸放回石桌上不解的看向吴皓月。 “染秋愚钝,实在看不懂少爷...这画作是何意思。” 吴皓月闻言嘴角再次一勾,对着信纸说道。 “第一幅去掉圆圈共有几笔?” 染秋依言数了一下:“头上三笔,双腿双臂四笔,加双眼共九笔....” 说到这脸上猛然闪过一抹恍然之色:“这说的是阿九。” 看到吴皓月点头之后,染秋看向第二幅一堆小人和小人下方的一个碗和一间房。 “这个说的应该是今天到的那些人,意思是让他们有饭吃有房住,要好生招待。” “秋水之事三叔已经详细传了回来,这个银锭指的应该是少爷成立的特昂堂,那这个银子的图案的意思就是通商,让我们暗中和特昂堂进行通商,从而通过特昂堂达到通商天下之意。” 说完对第四幅 ,那个箭头斜指右上方的箭矢摇了摇头。 “这最后一幅染秋实在看不明白是何意思。” 吴皓月闻言对染秋满意的点点头 :“你心思最是细腻,这也是我把你留在身边的原因,但看事情的眼界还是不够开阔,这也是你没能看出第四幅的原因所在。” 说着对第四幅画点了点:“无忧城在大雍正东,这箭头斜指右上方指的就是大雍西南,你莫要忘了在秋水齐王做了什么。” 说完吴皓月从石凳上起身来到凉亭边缘看向西南方向。 “虽然我在暗中给他留下很多人,就算没有李三山出现他也不会死,但那齐王却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也惹了不该惹的人,就算他不提出来,我也会派人前往西南。” “皇帝不杀齐王是有他的算计 ,但他的算计干我吴家何事,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说完转头看向染秋。 “皇帝以为西南之地他已是尽在掌握,但他实在是小看了天下人,告诉冬韵,带领无忧卫即刻前往西南。” 染秋闻言点头应是,随即看向吴皓月。 “小姐,那五皇子如何处置?” 听到五皇子之后,吴皓月的鼻腔发出一声微微冷哼。 “皇帝派那废物皇子去往西南,就是为了唱一出大戏,你以为姑丈让季豕出手只是为了吓疯他吗,那是为了不让皇帝搭起来的戏台子空置太久,既然是戏,总得有人唱戏才行。” “告诉冬韵,适当的时候助那五皇子一臂之力 ,这样这出戏才能更加完美的唱下去。” 染秋记下后抬头看向吴皓月。 “小姐,是否要增派些人手去帝都,少爷现在的处境....” 吴皓月闻言微微摇头。 “不必了,而且要告诉之前派出去的人手蛰伏 ,不要轻易现身更不要靠近他的身侧。” 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染秋 ,吴皓月微微一笑。 “傻丫头,知道你担心他,但你没发现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了吗?” “之前我们只是想保护他,想把他接回来安全无忧的过完这一生,但现在他做的事情和这封信的内容,还不足以说明他心中所想吗?” 说着,吴皓月掌心向上的手掌缓缓翻转,随后微微握起。 “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姑丈才没坚持送他离开帝都,而且有我们在,他就死不了。” 说完再次看向石桌上的那封信。 “这封信是他对李三山的考验,实则更是对我的考验。” “他想看看我能否看得懂,也想借此试验一下我们所拥有的力量 ,更是借此表达我们提前为他安排好一切的不满。” 说着转头看向帝都的方向。 “他是要告诉我 ,他不是那草包五皇子,更不是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 。” 随后嘴角再次出现一抹好看的笑意 。 “那就听你的,谁让你是...我的男人呢。” 第79章 那就帮他一把 季博常的这封信吴皓月理解的丝毫不差 。 而用作画的方式除了考验一下自己的那位表姐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保密。 他相信李三山不会背叛自己,也相信牛家村的人也不会,但以防万一的事还是要做。 就算这封信被劫了或者是被泄密了,也是一种保护的手段。 就我画的这玩意,你能猜出来是啥呀? 你能猜出来我算你牛,但你再牛...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有字迹吗? 有印章吗? 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没有,都没有,那你拿去又有什么用。 同时这样一封没有字迹的信,也是对李三山他们的一种保护。 随着他为自己做的事越多,就会和自己捆绑的越牢固。 曾国藩大老爷说过,驾驭属下,不但要给好处要让其有成就感,更要给其和自己同等的危机感。 一条绳上的蚂蚱才不会生出二心。 细盐的利益被皇帝和左相朝臣们瓜分一空,随后在季博常的那份计划的基础上,制定出了详尽的细盐制作和销售制度。 利益均分后,那细盐的制作之法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环,所有世家盐矿盐井都得到了细盐的制作方法 。 但制作的过程中,要有皇帝派去的人监督,生产出来的细盐运往各道由所有衙门共同组建的官仓 ,再由官仓运往各州县按照统一定价售卖 。 怎么制作细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的细盐销售过程里,有了坚定保皇派兵部的加入,有了御史台派出的巡查使,有了黑龙甲的监督。 更有了通传大雍的细盐统一售价,销售渠道和销售终端才是将细盐变成银子最主要的东西。 怎么制作不重要 ,卖出去换成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献上细盐,并且组织了这场利益瓜分盛宴主角的季博常,则被干干净净的排除在外。 在皇帝看来 ,能留下季家父子的性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为大雍效力更是你季家父子的分内事。 能让我记住并在有事情的时候想起你,这不就是天大的恩赐吗? 之前宋智孝一直不太明白,季大人为什么要在秋东建立船坊,而且还要招揽那般多人进入船坊一刻不停的造船,打造马车。 而当细盐之事通传大雍之后他明白了,因为这细盐的圣旨一出,最忙碌的当属运输环节 。 而且这个运输的环节可不止一道一州之地,而是整个大雍六道三十三州所有地域。 仅仅是运输细盐这一项所能创造出的利润,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更何况拥有这般多车马遍通六道三十三州,那特昂堂的生意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整个大雍境内铺开。 要知道,特昂堂可不是一个普通简单的商行。 这是一个众多朝堂大人物共同建立的商行,就这样背景的商行想赚钱不要太容易。 而且不需要本钱。 因为特昂堂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和最大信誉保障。 想通这些宋智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来在当初秋水的时候,季大人就已经算到了今日的局势,而且身为工部侍郎刘元山的外甥 ,他自然知道这细盐的制作之法,和细盐的推行之法都是出自季大人之手。 看似把细盐无偿献出,又被排除在利益瓜分之外。 但实则只是动了动嘴,却将所有朝臣和皇帝都拉下水,甚至因此改变了雍律 。 而看似什么都没得到的季大人,却是得利最多的那一个。 因为这运输的主力之一,就是现在的无季车马行 。 水路更快运货量更高,但船却不能开到任何一个角落。 但马车能。 所以在不久的将来,无季车马行在特昂堂的背景坚持下,开遍大雍每一个角落已是注定之事。 一个开遍大雍每个角落的车马行所蕴含的能量,光想想都能知道会有多么恐怖。 就在从皇宫里出来的第二日,季博常上书双相的同时,也给六部送去谏言信。 太学院能人辈出且为忠君爱国之典范,细盐利国利民,若加入太学院饱读诗书之人,定将锦上添花功德圆满。 一个无实权的从四品小官谏言还没个屁声响,但这个从四品的小官却不一样。 因为他叫季博常。 最先回应的右相,一个字,可。 然后是右相统领的户部,随后是刑部 ,礼部以及工部同时回应。 随着左相也点头后,吏部也同时发声,最后递交雍盛帝御批。 事情简单的就像喝水吃饭 ,但太学院却因此而瞬间沸腾。 太学那是学识的代名词,但真正有背景的人都是到太学镀层金,随后入仕。 而一直窝在太学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喷子们,就只能每天逮着谁喷谁。 朝臣平日里都不搭理这群酸儒,你和他们对喷非但掉身份,反而让其得逞出了名。 所以当得知太学院能加入细盐变革中去的时候,酸儒们兴奋之余做了两件事。 先浮一大白,随后边浮大白边夸赞季博常慧眼识珠 ,乃国之贤臣 。 不似那些瞎了眼的贪官 ,居然放着自己这些有真才实学的人而不用。 瞎了狗眼的东西。 舆论这个东西本就是以讹传讹,短短时间内季博常在帝都的名声再次高涨。 但跟之前的受宠起飞不同,这次是贤名 。 来自太学院酸儒们加持,在百姓坊间传开的贤名,连带着在秋水修堤之事也被传的人人皆知。 右相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无奈摇头。 “这主意定出自季零尘 ,用酸儒之口褒扬其子获得民间口碑,而把这些只会摇头晃脑,吟诗喝大酒的酸儒放到细盐运营之内,这就是典型的搅屎棍,谁也休想得到安宁。” “太损。” 左相的态度和右相不同,笑着品了一口茶之后缓缓开口。 “陛下想把细盐变成银子,这样他就能做很多之前不能做的事,但有了这些酸儒的加入,这银子就只能入户部的国库,而非陛下私银 。” 说完放下茶盏拿起一份公文,头也不抬的对一旁的吏部侍郎左奉节吩咐道。 “季零尘想恶心陛下 ,你就再帮他一把。” “把那些酸儒的权限再扩大一些,不但要让他们参与监督细盐销售走向,更让他们去监督银子入了国库之后的走向 。”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左奉节。 “太学子拥有死谏训圣的特权,有他们在,那些入了户部国库的银子,就算张白衣也不能随意动用。” “陛下也不能。” 第80章 半斤八两 前一日刚浮了一大白的太学子们酒劲还没过,紧接着就因为第二个好消息再浮一大白。 为杜绝细盐这等利国利民之事出现任何纰漏,太学子们的监督权限被无限放大。 不但可监看细盐产量及销往何处,更可监督赋银归库和支出的详细出处 。 若察银款并非用作民生社稷 ,可直接面圣弹劾,更可出书立传将此事写进史记流传后世。 听闻这件事传到御书房的时候 ,御书房里传来了茶盏被砸在地面的破碎声响。 就如季博常所说的那样。 大雍,不能太过平静,更不能一家独大。 就这样相互制衡就很好,对所有人都好。 随着距离科考到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帝都内已是人声鼎沸,到处都能看到前来参加科考的举子。 季博常坐在马车上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伸手搓了搓下巴。 因为这浩大的科考盛宴在他看来,就是一场屎里淘金的过程。 而且谁也不确定这屎里到底有没有金子存在,就算存在,谁又会真的下手去捞呢。 他要去太学院。 这次科举由吏部主办,礼部和太学院协助,最后判卷的主官则是双相和太学院的院首 。 而自己现在就是应太学院的院首邀请,前去太学商讨科考筹备事宜。 但季博常清楚,所谓商讨是假,感谢自己将太学院拉进细盐运作才是真。 银子太学院的人肯定是分不到的,但却能让太学院的人出现在皇帝和世人面前。 太学乃是大雍最高学府,但却一直被排除在朝堂之外。 朝臣排斥皇帝不喜的真正原因,就在这位太学院首雁斡集的身上。 这位雁斡集资历很老,但却是个老顽固。 不向朝臣靠拢,也不向雍盛帝表露忠心,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太学院逮谁喷谁的源头就在他这,这也导致太学院的地位一落千丈,处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境地。 但他的资历太老了,在大雍读书人心里的位置太高,哪怕那些朝臣对他再不爽也要执弟子礼 。 所以他太学院首的位置坐的很是安稳。 季博常是在太学后山一座茅草屋前,见到的这位雁斡集院首的。 他在打理菜园。 须发皆白却红光满面,一身粗布衣衫裤腿挽起,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 ,一定会把他当做种田老农。 “后生季博常,见过夫子。” 季博常对雁斡集施了一个弟子礼。 “哦,来了,稍等片刻。” 雁斡集呵呵一笑后 ,在一旁浇水的大缸里洗了洗手,随后示意季博常在茅草屋前矮桌坐下。 矮桌是用竹子拼做的,矮桌两侧各有一个木墩矮凳,矮桌上放着一堆新鲜刚摘下的黄瓜。 和一杆秤 。 “这是我自己种的,尝尝。” 季博常闻言笑着拿起一根用手搓了搓,一口下去嘎嘣脆。 “比买来的好吃。” 雁斡集闻言微微一笑,随即伸手对一旁不远处的一个很简陋的棚子一指。 “那是当然,用的都是老夫自己的肥料,味道自然要好些。” 季博常眉头一挑,因为雁斡集指的那个简陋的棚子竟是茅房,那他所谓的肥料是什么也不言而喻了。 “怪不得一口下去,脑子里的圣贤书都瞬间变得通透了,原来是用了院首大人的肥料。” 说完又咔嚓的咬了一大口。 季博常的话让雁斡集哈哈大笑,随后看向季博常。 “你和老夫所知的官家贵公子不同,很不同。” “你很聪明,更会审时度势。” 这话季博常没接,而是继续咬着黄瓜,因为雁斡集拿起了矮桌上的那杆秤。 “这是大雍立国后重新改良的斤两秤,相比之前模糊的计重方式要更精准也更公平。” “世人皆以为雍立国前的计重方式模糊,乃是不得其法所以才那般模糊,殊不知这斤两秤在五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可却一直没有推行可知为何?” 雁斡集说完微微摇头。 “单手盛水为一溢,双手合起为一掬,四掬为一斗 ,五斗为一斛。” “这样的东西看似清晰明了,但人手大小不同,盛水而起最后剩多少也无定数,但这种模糊不清却可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 “所以雍立国后,太祖废弃了之前的计重方式,设立斤两秤,只保留斗和石这等标准计量方式。” “前朝斤两秤一斤为十六两,所以民间才有了半斤八两之说。” 这话让季博常再次挑眉。 因为雁斡集这半斤八两说的,可不是眼下这杆秤 。 “但十六两太过麻烦,所以太祖命人改成了十两制,这也是现在大雍斤两秤的由来。” 说完看向季博常。 “太学凋敝,却因你一句话而再次出世,这是我太学欠了你的人情,是情就得还,但我这有的只是这些瓜果,那便秤些给你带回去吧。” 季博常一直没说话,因为他来太学,可不是为了吃一根雁斡集用自己粪便种出来的黄瓜。 雁斡集也知道季博常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此刻在认真的称矮桌上的黄瓜。 “想要准确的数量,秤盘,秤杆和秤砣缺一不可,但更重要的是执秤的人,只有执秤的人才能精准的把重量称出来。” “嗯,四斤六两 。” 就在雁斡集称完重量后,想要把秤放下的时候,季博常指了指秤盘。 “院首大人,您秤盘上的都是又直又翠的好瓜,桌上剩的这些歪瓜蔫瓜卖不上价钱又不好吃,要不一并给我吧。” “就算送给我当做人情了。” 雁斡集闻言思忖了一下点头:“好,这些歪瓜裂枣留下也无用,你若不嫌就送给你好了,也能当盘菜下酒。” 随后将秤盘放下,将那些好瓜和歪瓜一起装进一个竹篓,放在了季博常面前 。 又闲话了一会之后,季博常提起竹篓和雁斡集告别。 但在上了马车的那一刻,季博常的双眼狠狠一眯。 这雁斡集是皇帝的人! 所有人都认为太学被皇帝不喜,被边缘化,甚至都有被世人遗忘的趋势。 但实际上,这都是皇帝故意为之麻痹所有人的。 就连御书房里砸碎的那个茶盏,都是故意做给所有人看的。 如今太学被自己弄到世人面前 ,又被左相赋予了这般大的权力。 这都是皇帝的筹谋 。 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就连自己和老爹都成了他的帮凶。 ps:这本书是架空历史,所以精通历史的大佬们别较真。 求一波关注和五星好评吧,看到那个屎黄色的催更按钮了吗。 戳它,使劲戳!! 第81章 楼生一 雁斡集口中执秤的,自然是皇帝。 送给自己的黄瓜四斤六两的用意太明显了。 他之前刚刚说过半斤八两,也就是告诉自己,你连半斤都没有 。 只值四斤六两,而且是你们父子相加的重量。 那秤能称重十斤,便宜爹四斤,连秤杆一半都不到,自己六两,距离半斤八两还差的远。 那秤盘上的四斤六两黄瓜就是称的自己父子。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告诉自己。 人,要知道自己的斤两,更要知道在谁的秤盘上,是谁在执秤。 如此看来,太学是皇帝很早之前就埋下的伏笔,更是刻意冷淡太学,让太学的地位一降再降。 降到了所有人一提到太学,想到的就是一群吟诗喝大酒只会狂喷的酸儒。 这是麻痹,麻痹所有人的视线,也不让任何人对太学有任何的警觉。 而为的 ,就是以最不引人瞩目的方式出现。 季博常也是明白了,就连皇帝一直强调和重视的科举都是幌子。 他不停的强调科举的重要性 ,不停的针对科举舞弊进行变革,也释放出了对现在科举被世家门阀霸占的不满。 但实际上,他的真正用意根本就不在科举。 因为他要用的人,他暗中培养的人,就在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太学院里。 科举就算花费再大气力,也不能真正杜绝世家门阀子弟入仕,更无法选出心仪的人才 。 皇帝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太学院出世做的准备。 而现在,太学院的人不用经历科考,更不用和世家门阀子弟争的头破血流直接入仕了 。 之前季博常以为皇帝接纳了自己细盐的计划,底气和真正的筹谋在黑龙甲以及兵部。 但实际上,他真正的底气和最利的那把剑。 就是太学的这帮人。 在这一刻 ,季博常真的领教了什么叫做帝王心术,也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算计筹谋。 隐忍不发十数年,只为等一个最佳时机。 雁斡集的矮桌上,放了四斤六两好瓜,那是自己父子。 那些歪瓜,指的就是这次参加科考的举子。 而季博常这个巡察使的职责,就是把这些歪瓜放上秤盘,变成银子。 但却不是皇帝的秤盘,而是太学院的秤盘 。 用意和之前的细盐一样,自己只负责干活,银子和自己无关。 而怎么把这些举子变成银子和太学院无关,因为太学院只负责收银子。 这就是自己和便宜爹,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和存在的价值。 想到这的季博常笑了。 笑容里有如释重负的畅快,也有一丝决绝 。 之前他还有一丝犹豫甚至是奢望,更是对老爹所做的事有一丝排斥。 但现在,他觉得老爹是对的。 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向皇宫的方向心中呢喃。 “爹啊,你就在那好好的吃点心逗弄老太监,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然后让你 ,让我们所有人不受任何人利用也不被任何人威胁的....活着。” 放下车帘后,季博常对赶车的宝盖吩咐道。 “回家。” 季博常走后,雁斡集的茅草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一身儒袍书生装扮。 但却带着一股洒脱不羁之气。 伸手摘下一根黄瓜之后,连擦洗的动作都没有 ,直接大口开吃。 “你是皇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年轻人正是六皇子,大雍让人闻风丧胆黑龙甲的真正统领 。 对于雁斡集的话六皇子耸耸肩,随后一屁股坐在矮桌前雁斡集的对面。 “我总觉得,你们这样对他不好。” 六皇子用手里的半根黄瓜,对着季博常离去的方向指了指。 “他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哪怕您在太学院里暗中培养的那些人,也找不出一个比他强的。” 雁斡集闻言摇头。 “但他很有野心,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我在他眼底还是看到了不甘和野望。” 说完停顿了一下。 “这样的人很难控制 ,太危险。” 六皇子转了一下手里的半根黄瓜,嘴角微微一勾的看向雁斡集。 “但听话的人,却做不到他能做的事。” 说完将那半根黄瓜扔到了矮桌上起身,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雁斡集。 “其实有野心的人,才更好控制。” 看着大步离去的六皇子,雁斡集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大雍有十一位皇子,六位公主。 但最像陛下,也最得陛下喜欢的就是这位六皇子。 陛下将黑龙甲暗中交给六皇子,这就是最明显的信号。 而这位六皇子的行事风格也和其他皇子截然不同,若是六皇子想,如五皇子之流顷刻间便会毙命消失。 但他在人前的时候却极不起眼,甚至连记得这位里六皇子的人都不多。 这样的人很可怕,但却是继承大位的最佳人选 。 皇帝将黑龙甲交给他 ,就是要用来打磨他的心智 ,也意在培养他的杀气 。 帝王,不能有太多的情绪,更不能被这种情绪所左右。 大雍千疮百孔皇权落没,这是雍盛帝绝不能允许更不会放任的,而想改变一个积弊已久的帝国,仅凭一任帝王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雍盛帝在用自己的一切手段改变大雍现状的同时,也在打磨这位接班人。 他要把最难的事情办完,然后将一个相对平稳的大雍,交给这位接班人 。 两代帝王励精图治,大雍再回巅峰指日可待。 所有人都知道雍盛帝能够坐上大位,靠的是帝都之外禁军大营的二十万兵甲。 但没人知道,当初远在北境和草原北夷狼骑作战的雍盛帝,能够得到禁军效忠的关键。 就是这位太学院首 ,雁斡集。 正是他的存在,才让本没有一丝胜算的雍盛帝最后登临大位,成为了大雍的帝王。 而在雍盛帝登基之后,这位太学院首退居幕后,开始暗中为雍盛帝培养所需治国人才。 他知道太多隐秘,甚至很多筹谋都是出自雁斡集之手。 把视线从六皇子离去的方向收回,雁斡集看向了和太学院相邻的一片建筑群。 那里是大雍演武院 ,为大雍培养战将的地方。 “楼生一,但愿这次你别让陛下失望。” 演武院长,楼生一。 第82章 有意思吗? 回家之后,老吴送来一封信 。 李三山经过无季车马行送来的,他现在已经接任巡防将军职务,开拔向东海道开始巡视。 看完之后季博常把信纸攥成一团,随后递给宝盖。 宝盖接过之后对着阿九得意的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塞进嘴里咀嚼,最后一伸脖子吞了。 那意思很明显。 看到没有,少爷最信任的还是我。 这么重要的事情少爷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宝盖,而不是你这个狗日的 。 阿九用看傻逼似的眼神看了季宝盖一眼,随后走出大堂坐在假山顶上开始修炼。 假山的位置最好,不但够隐秘,更能察觉到任何出现的危险。 春草和织夏接过季博常脱下的长衫,随后两眼全是小星星的看着季博常练拳。 这拳法不是阿九教的,而是季豕。 经过秋水遇刺之后,季博常把除春草和织夏外的几个人全部找到了一起。 老吴来自东海道是高手,那其他几个人不用想都知道 ,肯定也是高手无疑。 季博常猜对了,季豕和明哥明嫂确实是高手,而且还是当年名震一时的那种高手。 憨憨的炒菜贼好吃的明哥,当年在江湖上有一个能让小儿止哭的外号。 血屠。 滴血观音,这是明嫂的外号。 都不用去打听他们的过往,单就这外号就能知道他们当年是什么样的人。 而在一场江湖厮杀即将殒命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被自己老娘所救,从此便跟在了老娘身边。 老娘是东海道无忧州太守家的大小姐,而老吴本身就是吴家的人。 这样的过往虽然让季博常有些惊讶,但更让他震惊的却是便宜爹 。 季家在东海道根本就不是什么名门大家,顶天在十里八乡有点小名气的乡绅而已。 这样的身份和太守根本没法比,老爹想娶老娘那更是比被雷劈的概率还小。 但! 老娘和老爹的婚约却是自己那便宜爷爷,用一盘棋赢来的 。 当初也不知道外公怎么就心血来潮 ,穿了便装带着一个随从就溜达到了季家所在的地方,然后就见到在树荫底下和人下棋的爷爷。 外公说:“老哥,咱俩来一盘?” 便宜爷爷摇头:“我下棋要有赌注的。” 外公闻言颇感兴趣:“多少银子一盘你说便是。” 便宜爷爷再次摇头问道:“你有女儿吗?” 外公点头。 随后便宜爷爷朝着对面一指。 “你输了,女儿嫁进我季家,我输了,我儿送进你家为奴,可敢否?” 结果便宜爷爷赢了,老爹娶了老娘。 而且老娘对便宜爹的文采极为推崇,进京赶考为官 ,便是老娘的主意。 跟随一起进京的,就是明哥明嫂和老吴。 季豕是老娘难产故去后,才带着宝盖从东海道过来的。 但这个故事季博常怎么听都像天书,太草率了。 而据说自己那个便宜爷爷还他妈活着呢,还在季家的一亩三分地当着乡绅,日日坐在树荫底下跟人下棋。 而且据说自己的名字,就是那便宜爷爷给取的。 季博常。 所以他怀疑 ,那位便宜爷爷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是不是有着什么美好的期许在内啊。 毕竟自己达不到或者干不成的事,都希望后人能够做到并且发扬光大 。 这些事季博常现在不想太过深究,东海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去的 ,便宜爷爷自己也总有一天会见到的。 只要他能坚持到自己去的时候,别提前挂掉就行 。 秋水遇刺的事总让季博常有种不安全感,所以明知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但抽空呼哈两下还是能做到的。 季豕的拳据说是当年跟一个游方的道士学的,走的轻柔四两拨千斤的路子,这样的方式很适合自己这样一个垃圾修炼。 木头人是明哥用劈柴做的,明嫂用稻草棉絮缠了一圈又一圈,把那木头人缠的和米其林logo一样胖乎乎的。 明嫂缠完之后眼带宠溺的告诉季博常。 “少爷的拳太重,我怕这木头人不结实被少爷一拳打散了架。” 季博常就算脸皮再厚也是面皮一红,明嫂哪是怕木头人散了架啊 。 那是怕自己一拳下去,被木头人干的骨了折。 呼 ,哈! 季博常练的满脑门子是汗,春草和织夏在一旁不停拍着小手叫好。 哇 ! 少爷这一拳好厉害啊。 呀 ! 这木头人不会碎了吧。 老吴和季豕蹲在一旁不住点头,那意思是少爷当真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明嫂一直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担忧之色的紧紧盯着季博常,生怕他伤到了自己。 明哥在一旁也会偶尔来上一句:“嗯,这一拳....好!” 坐在假山上的阿九很无语,有意思吗? 季豕走的明明是刚猛修筋骨的路子,狗屁的四两拨千斤。 这满院子都是高手,尤其那两个娇滴滴的侍女,就连阿九都能在春草和织夏的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感觉。 但季博常却在追问底细的时候,将这两个侍女排除了。 满院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季博常就不是练武的材料。 那拳头软绵绵的还不如个好老娘们,就这垃圾天赋,所有人却一直陪着叫好夸赞。 这他妈简直.....让人羡慕的想抓着头发大喊不公平啊! 季博常也知道明嫂她们是在陪着自己玩,但被人重视被人关爱的感觉真的很迷人。 迷人到他都觉得自己一拳能干碎眼前的木头人。 但想想明哥做木头人太辛苦,明嫂缠木头人也不容易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他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强。 但他真的没去想柔柔弱弱的春草和开朗的织夏,会是什么高手 。 小手那么软,跟明哥季豕那粗糙的大手明显不同 。 练了一会之后,季博常对织夏和春草亮了亮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肌肉。 “从今以后,少爷保护你们。” “好啊好啊,有少爷在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一幕让阿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太他妈...折磨人了。 穿上长衫之后 ,季博常走进了书房。 一边吃着明嫂为他炒的的药材补身体,一边在纸张上书写着。 皇帝要把举子变成银子,那自己就给他变成银子交给太学院。 但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白拿的银子。 这大雍,也绝不能太过平静了 。 第83章 一件被遗忘的事 和太学院相邻的是演武院。 若说太学院是大雍文人的至高学府 ,那演武院就是武将的心中向往之地。 但这说的是雍盛帝未登基之前的演武院。 先帝在位时,大雍武将近八成出自演武院,每次科举文武同考。 演武前三甲都能得到皇帝嘉奖,并赐实权将位。 但雍盛帝登基后,演武院也和太学院一样开始没落,就连演武头名都得不到重用。 一个待政牙将的虚名,让连续两届演武前三甲停留在演武院内无所事事。 前三甲都是如此,更遑论名次靠后者。 久而久之,演武院再不是将军的摇篮,也不再有科考人声鼎沸的盛况。 兵部效忠皇帝,武将也皆是由兵部直接提拔拟名 ,演武院被彻底架空。 曾被所有武将视作夫子先生的演武院长楼生一,近些年也一直待在演武院里很少外出。 但所有雍人都知道,演武院长楼生一乃是大雍公认的第一高手。 今日的演武院来了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尽管马车装饰的极为普通,但车夫那高高隆起的太阳穴和犀利的眼神。 无不说明马车里的人身份绝不简单。 而这辆装饰普通的马车,也是直接到了演武院后山 ,院长楼生一的小院门前。 下来的人年约三十岁,相貌堂堂,尽管身上的衣衫并不华贵,却隐隐带着一股贵气。 就在这名身带贵气之人刚下马车的时候,一名身穿黑色长衫须发皆白却神采奕奕的老者迎了上来。 “大皇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 大皇子伸手扶起要行礼的老者:“楼院长折煞于我了,我是皇子但更是演武院结业弟子,在您面前要执弟子礼的,哪里敢受您的一拜。” 说着对后山一指。 “在演武院求学时,最爱的便是登山远眺,今日闲来无事,院长大人可愿与我共同登山走走?” 楼生一闻言点头:“那便依大皇子所言 。” 楼生一的话让大皇子哈哈一笑 ,随后和楼生一一起开始攀爬演武院的后山。 这座后山的风景极好,登山石径的方石,乃是历届演武院的学生一点点打磨铺上去的。 演武院的后山不算太高,但站在山顶也能将整个帝都尽收眼底。 登上山顶的时候,大皇子的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我最喜站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身心愉悦,哪怕攀山的过程再艰辛也值得。” 楼生一闻言淡声回道:“高处...太冷。” 大皇子回身看向楼生一:“冷就穿得厚实些,只要穿得够厚,再冷的风也吹不进来。” 楼生一微微摇头。 “身上的冷在其次,心里的冷就算再厚实的衣服也裹不住那刺骨的寒。” “院长为何心冷?” 大皇子再问:“莫非是院长站的太高?” 楼生一再次微微摇头。 “还没大皇子站的高,怎能算高?” 说着指了指脚下,他并没有真正登上山顶 ,还有一块石阶他没有迈过。 “为何不再上一步,和我站的一样高?” 大皇子问。 楼生一沉默了一会脸色认真的回道。 “我站在该站的地方,再高也不高,若是站在不该站的地方,就算站在山脚也是高了。” “大皇子把高处看的太过美好,其实看风景山顶和差一步到山顶并没有区别。” 随后又指了指脚下。 “我比大皇子矮一个石阶,但和大皇子看到的风景应该不会有什么差异,所以这个坎并非脚下的坎 ,而是心里的坎。” “迈过脚下的坎容易,但心里的坎,难。” 大皇子闻言呵呵一笑:“有道理 。” “院长可曾迈过心里的坎?” 这话让楼生一再次沉默,因为他没有答案。 大皇子再次一笑 ,随后对着山下的一处寺庙一指。 “大雍之前不信佛,这些整日悲天悯人劝人向善的和尚也进不得中原大地,大雍立国后,太祖才准许和尚进入中原建庙传道。” “和尚说人心里都有一尊魔,想要镇压这心里的魔就要信佛,但太祖当年对此言论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放屁。” “太祖说,真正能镇压魔的佛是粮食,是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吃饱了肚子,也就饿死了那尊心里的魔。” “和尚的佛,根本镇压不了魔,因为他们也要吃饭,所以太祖让和尚进入中原,无非是给百姓们找一个心里寄托罢了 。” 说完笑着看向楼生一 。 “因为太祖说,中原皇朝更替大战无数 ,百姓们流离失所拜遍了中原的神灵,但结果该死还是死,所以中原百姓早就不信了什么神灵。” “他们信得只有自家的米缸,什么神也不能阻止中原百姓种地 ,你不让我种地,管你是佛还是魔提刀便砍,没有丝毫的犹豫 。” “也正是因为太祖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推翻前朝建立了大雍,也不顾那些大臣反对让和尚进了大雍建庙。” 楼生一一直静静地听着 ,这些话都是建立大雍的太祖亲口所言,他当然知道。 可他更知道,大皇子说这些并非在推崇太祖,而是在提醒他一件被世人遗忘的往事。 佛门之所以能进入中原,一为太祖力排众议,而最大的原因则是因为道门作乱。 前朝时期道门地位极高,更被封为国教 ,道门掌门则被称为国师。 也正因此,道门的声望极为兴盛,就连诸多大臣武将都拜入道门为弟子。 而道门并非和尚那些只知道吃素念佛的物种,道门并不限制人体七情六欲,这就导致道门的人行事越来越嚣张,也越来越出格。 贪赃枉法,仗势欺人已是司空见惯。 而随着时间流逝,道门竟然已经到了能够左右朝政的地步。 最可怕的是到了后期,皇权都被道门架空,新皇继位都要得到道门的允许加持才算正统。 君权神授! 那是道门最鼎盛之时,也是断绝根基之刻。 前朝亡了,道门覆灭。 尽管道门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却被打上了窃国祸首的罪名,再也难复当年盛景。 而楼生一的传承,就是来自当年的前朝道门。 ps:祝所有的大朋友小朋友节日快乐! 第84章 微挨屁 大皇子在演武院的后山停留一个时辰之久 。 随后坐上那辆装饰普通的马车离去。 没人知道后续两人谈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楼生一和大皇子说了什么 。 但在大皇子坐上马车的那一刻,看向皇宫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科考在即,但科考的地点却变了。 由原来的皇宫殿前巨大广场,变成了太学院和演武院。 这个建议是季博常提出来的。 因为在雍盛帝未登基之前 ,科举的地点就在太学院和演武院。 雍盛帝登基之后,才将科举的地点放在了皇宫之内 。 但哪怕把科考的地点放在皇宫 ,那舞弊之事也是依旧半点不少 。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这样考场的变更,让很多人为之一愣的时候,也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帝对太学院态度的变化。 但随后考场变更的细节张贴出来之后,所有人瞬间惊愕的同时,也都被季博常的操作惊的外焦里嫩。 因为这举国关注肃穆异常的科举,竟然被那季博常搞成了无良商贾的黑心之举。 门票。 想要进入太学院参加科考 ,居然要买门票 。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是对全天下读书人的亵渎,这是大雍皇朝的不敬 。 但让举子们想不通的是,就这等亵渎之举陛下居然同意了,双相没反对就算了。 就连那喷天喷地喷空气的太学院酸儒们,也没站出来放一个响屁。 全部默认了。 而这门票还分三六九等 。 有套票,平票和观礼票。 这些词大雍的人听都没听过,若不是那告示里写的清楚,大雍的人根本就理解不了这些没听过的词都是些什么意思。 最便宜的门票三个铜钱,也就是平票,所有举子都可购买此等门票入内参加科考。 可凡事就怕后缀有个但,这份告示也不例外。 但,购买三个铜钱门票的举子,只能排队从小门入内,非但要经过重重盘查,就连科考的地点也只能在太学院的露天广场。 贴心的是给准备了一把油纸伞,午饭还有俩馒头一碗稀饭。 在这之上,还有百两银一份的门票。 可免检,有随从帮你提竹篓,科考的地点也在露天广场,但有搭建好的独位凉棚。 有高碎泡的茶,午饭有米饭菜肉。 凸显的就是差异化,你坐在独位凉棚里品茶,吃着香甜米饭有菜肉,抬头看一眼那些只有一把油纸伞,喝着稀饭啃着馒头的穷酸竞争者。 心里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幸福感,从来都是个比较级,一百两银子买这点吃食那肯定是不舒服的。 但这一对比,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就贼他娘的舒坦 。 面儿,这就叫面儿。 这就和下雨天你开着车,红绿灯的时候发现前面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坐在男朋友小电驴后座上,被雨淋的瑟瑟发抖,连白色裤子被淋湿,粉色内裤都透出来的那种爽感是一样一样的。 有点变态嫌疑,但却真的爽。 在这之上,还有一千两银子的门票 。 免检那就不用说了,两个小厮伺候,从大门口迎接进太学院授课大堂的位置上。 一人研磨,一人奉茶。 午饭可按个人喜好点菜,就连想要饮酒都是可以,但要单独收银子 。 坐在大堂里有专人伺候,这和外边棚子里喝着高碎,喝一口就要往外吐碎茶叶渣子,却对那些撑着油纸伞啃馒头面带优越感的傻逼来说。 这里就是天堂。 而在这之后,就是所有人的感兴趣的套票 。 大雍的科举要进行五天的时间,套票的价格达到了惊人的五万两银子 。 吃喝玩乐于一体,主打的就是一个享受。 科考的地点为隔断好的独位,伺候的人变成了两个笑不露齿的小美人 ,点心茶饮一应俱全。 累了还有专门的休息床榻 ,倦了还有小美人捏肩。 吃饭由专门的厨子为其烹饪,晚间也有专门的房间供其留宿,免去了散场后来回奔波之苦。 其实住不住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 。 因为这是五万两白银带来的与众不同,这是那些坐在棚子里喝高碎,只花了一百两银子的傻逼比不了的。 那些坐在大堂里花了一千两银子,只能和一众人挤在一起的傻逼们,只能送上羡慕的白眼。 主打的就是一个羡慕嫉妒恨。 而让大雍百姓们更傻眼的是。 在这套票之上,竟然有出现了一个微挨屁。 微挨屁是啥他们不懂,那微挨屁的银子是真尼玛的贵啊 。 十万两。 单独的阁楼,单独的考官,自带厨子,自带随从 ,据说累了还为其准备了唱曲的姑娘解乏。 你就想吧 ,一个人单独享用一个偌大的阁楼,高坐阁楼看着棚子里喝着高碎的傻逼们..... 那种优越感都不用细说了。 百姓们本以为这就已经到头了,但没想到的是,在这微挨屁之上还有一个微挨屁中屁 。 这屁中屁的待遇..... 那已经超出了百姓们的理解范畴。 那已经不是科考了,是真正的享受,而且是全方位的享受。 价格更是达到了夸张的五十万两一位。 “胡闹!” 雍盛帝在看完季博常的折子后,当即拍案大怒。 如果按照季博常的方法来,这次的科举将成为大雍历史上的耻辱,也将成为他的耻辱。 但当刘崇禄将季博常那份预售清单递过来的时候,雍盛帝嘴角狠狠一抽。 因为季博常,居然卖出了一千四百二十六万两的天价 。 “陛下,小季大人说...这还是预售的金额,还没算上观礼票的银子。” “按照小季大人的推算,这观礼票还能....” 刘崇禄说完看了脸色复杂的雍盛帝一眼随后再次开口。 “这观礼票的还能再卖出三百万两!” 这话让雍盛帝的嘴角再次一抽,随即转头看向刘崇禄。 “他还说了什么?” 刘崇禄闻言躬身回道。 “小季大人说,这并非胡闹也并非耻辱,而是因人而异因地制宜。” “科举选才和家世无关,若想让所有人都正常发挥自己的才学,就要让他们在自己最舒服的环境下答卷。” “穷苦人家的举子就算在露天喝粥,依旧不影响发挥,但世家举子如穷苦举子一样,定然如坐针毡进入不了状态。”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雍盛帝。 “小季大人说....您要在科举当天出现,并和那些花了高价的举子....亲切交谈。” “如此价钱才能卖的更高。” 第85章 他还活着 嘭! 雍盛帝一巴掌狠狠拍在御案之上。 “让朕出面,还要和那些花了高价的举子亲切交谈,他想都别想!” 科考当日,雍盛帝来了。 亲切的会见了那些花了高价的买票的举子,更举行了一个短暂但很亲切的交谈。 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季博常一眼,但对于雍盛帝这个恶狠狠的眼神 ,季博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没人是傻子,世家门阀能让皇帝这般头疼就更不可能是傻子。 自己的门票主打的就是一个差异化。 但凡世家门阀出来的人,或者家境优渥的人都不会去买三文钱的门票 。 丢不起那个人,更不屑与穷苦人家出身的举子一同站在那,最后坐在露天广场上喝粥啃馒头。 这一点是肯定的,季博常对他们的心理拿捏的相当到位。 所以百两价位和千两价位的门票一定最火爆,但这不够。 真正的大头在套票和微挨屁上。 想要让精明至极的世家子弟心甘情愿的花这样的大价钱,自己设立的那点差异化根本不够看。 五十万两银子世家拿得出 ,也不至于多心疼,但要给他们足够的理由才行。 而能让他们动心的理由,也唯有和皇帝面对面的表现自己。 还未科考便被皇帝召见,甚至被皇帝记住姓名,这才是他们肯花大价钱的原因 。 雍盛帝暴怒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季博常根本没和他提前打招呼,直接就以皇帝会在科考当日出现的噱头,将微挨屁和屁中屁给预售了。 因为他赌定皇帝在看到银子的金额后,咬着后槽牙也得来。 你不来,我就把微挨屁和屁中屁退掉 。 一千多万两银子,瞬间就会缩水成一二百万两。 我赌的就是你够穷,我赌的就是你舍不得那些银子。 他赢了。 皇帝最终还是咬着牙来了,非但来了,还对那些花了大价钱的举子们笑的很是亲切。 在走之前,还对那些坐在露天广场上的举子,象征性的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他是故意的,我说过了他很危险。” 太学院一间阁楼之内,院首雁斡集对一旁的六皇子开口说道。 六皇子闻言呵呵一笑 。 “我也说过,他能做到的事情您暗中培养的那些人做不到。” “我最早见到他的时候,他爹被父皇下令处斩,季家也看似再无翻身之日,但他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是攀上了左相和右相 ,顺带着和灵妃搭上了关系。” 说到这六皇子转头看向一旁的雁斡集。 “他搭上右相的手段是细盐,可您知道他得到左相善意用的是什么吗?” 六皇子说到这揽了揽自己的袖袍,不等雁斡集回答继续开口。 “是一道药方,一道能治赤瘟的药方。” 随后再次看向雁斡集。 “世人皆知前些时日泸水镇赤瘟是天灾,殊不知泸水的赤瘟是您故意为之弄出来的,意在逼迫左相被父皇降罪,提前露出隐藏在帝都之内的手段。” “您只能把赤瘟控制在一定范围,能做的也只是死一个小镇的人不会向外波及,但他一道药方却灭了那里的赤瘟。” “等我第二次得到他消息的时候,他去了父皇早就知晓,却拿那里没办法的天宝阁。” 随后竖起一根手指。 “用一千两银子,讹诈回了四百多万两银票,一百万两给了右相的户部,一百万两给了左相的吏部。” “剩下的两百多万两,经天牢狱卒的手送给了父皇,而那个时候的他,才只是一个刚刚得到官袍的雍律使而已。” 六皇子微微抿了抿唇 。 “父皇派他去秋水,实则真正用意是在逼迫季零尘,只有季零尘吐口父皇才能借水患之事改变朝堂格局,而父皇也从未想过他能活着从秋水回来。” “因为他死了,父皇才能真正将手插进西南,可他却活着回来了 。” “不但活着回来了,还让父皇近乎兵不血刃的以最简单的方式,将御史台和治水台道府握在手里 。” “更是把秋水变成了唯一一个没有世家存在的地界 。” 六皇子说完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品了一口 。 “就如此次科举 ,他只是巡察使 ,但却只是动了动嘴就能弄来上千万两银子。” “而且一个人没死,更没有一个人不满,如此皆大欢喜的局面试问您培养的那些人能做到吗?” 六皇子说完将茶盏放下。 “您和父皇一样,对季家父子先入为主,所以看到的都是他的野心和危险的一面。” 说着起身来到窗边,看着那正背着手在太学院里巡视的季博常缓缓开口 。 “但我看到的,却是他能力超群的一面。” “如此之人握在手里,万事可期!” 季博常是懂得表现自己的,就比如现在他已经可以回家睡大觉了。 银子弄来了,而且是超额弄来的,虽然不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弄来的银子。 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他还是选择巡察一遍考场,做戏做全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其实没啥看的。 大雍科举作弊那都整出经验来了,在皇宫里都能照样作弊,更何况那些独处阁楼的屁中屁呢。 在巡视到露天广场上的时候,季博常的眉毛微微一挑 。 因为他见到了一个熟人,林独行 。 这哥们还是那副寒酸相,本就洗的发白的袍子上多了不少补丁。 好在自己给吏部贡献了一百万两银子,也让这哥们有了吃饭的地,不至于在科考之前饿死街头。 说实话,这个叫林独行的家伙能出现在考场,季博常心里是高兴的。 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样的世道,但却不该死。 就如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如果大雍遍地皆是林独行,那大雍绝不是现在的模样。 他没有去打扰林独行,更没有上前。 因为他认为林独行没有中榜的机会,这和他的才学无关 ,而是这个世道容不下这样的人 。 兴许落榜后,他就会背着他的书篓带着满腔的失望离开帝都。 这样也好。 帝都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并不友好。 而季博常也一直认为,他不适合做官 。 因为太偏执了。 这种偏执对这样的世道来说,不一定就是好事。 第86章 天子之相 科举大事,双相自然要在场。 只不过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各领一处。 “他没有听我的话去做陛下的介,更没有按照申逐鹿的意思去做 。” “却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法,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平衡。” 右相对着身旁的老门房张栋说了一句后,微微摇头。 “我现在有点看不懂他,不过这样也好,能让这本暗藏刀兵的科举以这样一种皆大欢喜的局面结束,也算善莫大焉了。” “最起码对现在的大雍是好事。” 张栋闻言轻声问道。 “老爷,季公子用这样的方式从世家那里得到如此多钱财,若是世家最后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季公子怕是...” 右相闻言再次微微摇头。 “没有申逐鹿的暗中点头,你以为季家小子这敛财的手段能这般轻易成功吗?” “您是说,这是左相想要看到的局面?” 张白衣挥了挥衣袖淡声回道:“不然呢?” 左相所在的房间内。 “这当然是我想要看到的局面。” 申逐鹿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后再次开口。 “江南乃大雍最为富庶之地,却连续三年只上缴两成税赋,再不让陛下得到些银子,怕是又要龙颜大怒了。” “气大伤身,对龙体不好。” 左奉节闻言欠身言道 。 “可那季博常也太放肆了些,得了您的暗中允许却一下讹诈出千万两之巨....” 他还要再说,却被左相挥手打断。 “你就没想过 ,那小家伙为何要把科考地点放回太学院?” “又为何这银子全被太学院收了去?” 左奉节听到这里脸上骤然出现恍然之色:“大人,您是说....” 左相微微点头,随后用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点。 “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这里有人!” 说完左相微微摇头。 “我们被蒙蔽了,从一开始就被蒙蔽了,陛下看似对太学不闻不问冷漠待之 ,实则这里才是陛下的暗子,也是用来对抗我们的后手。” “可惜我们一直未曾察觉,如今知晓已是为时已晚,太学子入仕已然不可逆,我真是小看了这雁斡集啊。” 左奉节的眉头已是紧紧皱起。 “大人 ,陛下将太学当做暗子,隐忍这般多年借由细盐时机出现在朝堂,这样必将对我们形成掣肘,要想办法阻止才是啊。” 申逐鹿闻言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门口。 “已成定局,阻止不了也不必去阻。” “你以为我已知陛下暗子,为何还要助那小家伙一臂之力,让陛下得了千万两白银?” 说完,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的左相微微一笑。 “拿了银子,这次参加科举的世家子都会得到官位,若不然,这些大多出身江南的举子,就能让今年的江南税赋彻底断绝。” “这是交易,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说完左相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日。 “陛下太自信了,他以为自己是天上大阳,所有阴暗角落在他眼里皆无处遁形,可殊不知,一面用瓦砾废墟堆砌的烂墙,就能阻断这大阳之光,更能滋生无数爬虫。” 说着转身看向左奉节。 “当家里爬虫遍布的时候,就需要有人去将这些恼人的爬虫打死,但这爬虫甚是讨厌以墙而生 ,想要将其彻底打死太难太难。” “所以啊,想要将这些爬虫全部打死,就需要有一个身强体壮吃饱喝足的人出现才行。” “这些银子,就是用来给陛下补身体用的。” 左相说完看向了正北方向。 “陛下起家于北境,北境三十万边军也是陛下的底气所在,但我总觉得尹布衣那个人很危险。” 左奉节闻言也是起身来到左相身前。 “大人,北夷狼骑这些年愈发势大,对大雍北境扰边之举一直不曾间断,正是有北境三十万大军坐镇才能安稳无忧,尹布衣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战将,陛下登基后更是坐上了北境边军元帅的位子。” “若论大雍对陛下最忠诚者,尹布衣能排前三 ,您指的危险是....” 左相闻言微微一哼。 “陛下和先帝最大的不同,就是疑心太重不信任何人,倘若真那般信任尹布衣 ,北境之内又怎会再立三卫大营二十万大军?” “名义上是作为北境边军预备军,实则是用来钳制尹布衣的,也正是因为在北境之内又立三道大营,陛下对江南世家的态度才会选择隐忍。” “如今看来,陛下的真正筹谋是对北夷动兵 ,只有一战击溃草原北夷清除外患,陛下才会有绝对的底气对付我们。” 左奉节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在此时对北夷动兵?” “这如何来的胜算?” 左相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左奉节:“因为陛下算准了你我这些人定会支持。”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北境不稳大雍危矣,大雍不存又何来世家?” “古人云欲攘外先安内,但陛下深知我等世家并无篡国心思,所以反其道而行之,聚内攘外,以世家之力灭北夷威胁,又以北夷之力耗光世家底蕴。” “如此一箭双雕 ,好筹谋,好算计。” 看了一眼脸色凝重的左奉节,左相无奈的摇摇头。 “你啊,已是位居吏部左侍郎 ,心性却还是这般浮躁 ,在这一点上都赶不上季家的那个小子 。” 左相说着坐回到了椅子上。 “陛下深知世家不篡国是要做暗地里的王 ,这也是历代皇朝更替世家犹在的原因,但这是有前提的 。” “是中原朝代更替世家不陨,可一旦北夷攻破国门,世家乃是首要被屠戮的对象,所以他笃定我们一定会支持对北夷动兵。” 左奉节开口接道 :“因为我们没得选。” 左相点头。 “对北夷动兵我们没得选,但谁对北夷动兵我们却有得选。”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前几日大皇子的侧室诞下一子。” 说完将茶盏轻轻放回桌案之上。 “那娃娃甚是喜人,而且我在那娃娃身上看到了天子之相。” 左相这话一出,左奉节的双眼骤然一亮。 因为大皇子那刚出生的孩子,就是左相口中对北夷动兵的最佳人选。 因为他,是左相看中的下一任帝王。 第87章 得加钱 世家门阀不篡国不称皇,却为真正的王。 他们是吸附在一个皇朝国度上的吸血蚂蟥,吸干一个皇朝转身再去扶持下一个皇朝。 继续做他们不称皇的王。 纵观历史长河,每一个朝代的更替背后都有世家门阀的影子。 每一个造反成功最后坐上大位的人,都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控制着皇朝之内的经济民生,暗中拉拢掌控朝堂架空皇权。 最后皇帝被世家当做金丝雀,死死的困在那个名叫皇宫的鸟笼子里。 有最好的吃食,有醇香的美酒,更有蚀骨销魂的丰腴美人。 但这偌大江山,却和皇帝再无半点关系。 这一点,熟读前世史书的季博常一清二楚。 而他更知道,古代其实并不穷 ,金银矿的储备比后世多了不知多少倍 。 就如后世老朱打下的大明,商贸发达到疯狂掠夺世界各地白银,白银储量到达了世界第一且没有任何对手。 正是这样的底子,也让后世那个大辫子朝代在热武器刚刚兴起的时候,依然是世界最大的经济体。 大鼻子们不远万里前来掠夺,根本原因就是大辫子朝代太富有了。 不提其他,单就大辫子皇朝签下的一份份屈辱条约所赔偿出去的金银数量,就是当时任何一个国家都做不到的。 大雍也不穷,生产力的不足,也被人口没有后世爆炸般增长所弥补,但财富的分配却极其畸形。 九成九的财富,被集中在了世家门阀手里,百姓就是奴隶,被世家门阀榨取利益的奴隶。 这一点季博常是亲眼所见,因为他入宫的时候,居然见到了身穿打着补丁长裙的宫女。 由点及面,就连皇宫都快被世家榨干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左相要的是什么 ,要做到又是什么 。 扶持傀儡皇帝,保持世家门阀永盛不衰 。 因为相对于在扶持一个新的皇朝,远没有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来的更轻松。 所以他让自己成为了五皇子的教习,狠狠抽那狗日的脸。 所以左相成为了大皇子的夫子,默默地挑逗着大皇子心里那根刚刚冒头的野心嫩芽。 临孝君也是如此,不然他不会任由大皇子把那盆棺香幻蝶,放在自己女儿的院子里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要的,就是筛选。 把胸有沟壑不甘平凡的皇子全部筛选出来,最后送到皇帝面前让他亲手宰了自己的儿子。 有野心的被杀干净了,那么剩下的就是小弱废 。 这才是合格的傀儡皇帝人选。 想到这,一边向演武院走去的季博常一边摇头 。 这大雍的皇子啊就像楼子里的娘们,谁逮着谁怼两下。 这种环境会造就他们心理的畸形,疯狂想要改变,可这种疯狂最后会变成要了他们命的东西。 可悲,更可怕。 可悲的是皇权旁落,身为皇子却成为臣子们的玩物。 可怕的,是人心。 因为他们不但是臣子们的玩物,更是他们父皇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 想到这季博常再次摇头。 这朝堂人心太恶心,更复杂。 他明白,而且是从一开始就明白,左相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青睐有加。 因为他,把自己当做反贼来培养! 雍盛帝太过强势且手握大军 ,北境河北道 ,帝都所在的京畿道,西南齐王所在平南道相加就已经有了三道之地在手。 再加之雍盛帝对世家深痛欲绝,只要时机一到定会将世家屠戮一空。 但空有军权没有民生经济的加持 ,雍盛帝就像嘴巴大张却被木棍卡住利齿的鳄鱼,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致命的一击早晚会来。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季博常用给了皇帝一耳光的方式,将从天宝阁里讹诈来的银子送给了雍盛帝。 从秋水之时,又将被皇帝抛弃的叶知秋打造出了贤名,立碑封秋水勋公 。 再用一条狗和一个茶壶,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心意。 随后又故意事先不曾禀报,便是卖出细盐售卖令激怒皇帝。 现在又再次以科举的事,让皇帝既怒又不能杀他,做这些事情的最终目的。 就是在左相面前展露自己的价值,就是要让左相看到自己骨子里桀骜不驯敢于忤逆皇权的一面,就是要坚定他要继续培养自己的想法。 季博常知道,左相现在还并未下最后的决心,因为他一定还有别的图谋 。 但季博常相信,距离那一天不会太远,因为季博常同样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 皇帝在忍,一直在忍,但他的耐心就快被消耗完了。 停步抬头看了看被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哗哗声响,季博常微微一笑。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方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这首诗让跟在身后的阿九伸手挠了挠根根可见的肋骨。 “啥意思?” 他问。 季博常闻言呵呵一笑:“我也不知道。” 随即伸手揽过阿九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阿九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反贼,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 阿九无所谓的耸耸肩。 “那你得加钱。” 这话让季博常哈哈一笑 ,阿九答非所问,但他已经回答季博常了。 在阿九肩膀上重重一拍:“放心,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裤衩,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的都有。” 科考文武同行,但和太学院不同的是,演武院的科考没那么多人,更没有实行门票制 。 演武和太学仅一墙之隔,但两者差距却肉眼可见。 皇帝来了太学院,却没去演武院。 就连问上一句的动作都没有 ,仿佛他已经忘记了演武院也是科举的一部分。 演武院内的气氛相比太学院多了一分肃杀之气,那呼喝比斗之音更是和静悄悄的太学院截然不同。 负责演武院科考的官员等级也要逊色不少。 礼部侍郎赵集,兵部右侍郎蒋作阳 ,居中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色长衫的,是演武院长楼生一。 原本正襟危坐的礼部侍郎赵集,在听闻属下汇报说皇帝已经回宫之后,微微摇头,随后用一个最舒服的方式把自己塞进了椅子里。 看来演武院在陛下眼内,已经毫无价值了。 楼生一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注视着场间的比斗。 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决绝之色。 仿佛在这一刻,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88章 连想都不能有 季博常作为皇帝钦封的巡察使,演武院这里必须要来走上一遭。 而且他也想亲眼见见这位兵部右侍郎蒋作阳 。 因为这个蒋作阳不但加入了自己的特昂堂,那个红莲度的鬼娘子,也是隐身在他的青楼之内。 而按照鬼娘子所说,齐王要杀自己,就是为了逼迫这蒋作阳倒向齐王阵营。 所以按照自己的猜测,皇帝一定知道齐王拉拢蒋作阳的事情。 御史台为此被近乎杀绝,而这蒋作阳却依旧安稳的坐在兵部右侍郎的位置。 这不正常。 好在出面拉朝臣入股的是刘元山,负责特昂堂运营的是宋智孝。 自己并未出面,就算皇帝知道了特昂堂的存在也关联不到自己。 但他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兵部效忠皇帝人人皆知,刘元山和他背后的临孝君自然知晓此事。 但他们却依然把蒋作阳拉进来了,所以季博常准备来看看。 看看这蒋作阳是何许人也,也看看这蒋作阳是不是真的效忠皇帝。 他一出现,第一个起身相迎的是礼部侍郎赵集。 “季大人当真勤勉啊,面圣之后还晓得来演武院一趟,是否代传陛下口谕啊?” 这话有打趣的成分在内,这是赵集对自己释放的善意。 而且五皇子当庭弹劾自己的时候,赵集也是出面反驳了的。 “嗳,赵大人就莫要取笑于我了,就我这芝麻大的小官 哪里有资格代传陛下口谕。” “过来就是问问诸位大人,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没有,如果有尽管吩咐便是,下官必定做到让诸位大人满意。” 季博常说的客气,而且丝毫不拿捏架子的做派,也是瞬间让现场的气氛变得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 赵集虽然一直在演武院坐着冷板凳 ,看着一群肌肉比脑子发达的武人哼哼哈嘿的,实则注意力一直在太学院那边。 季博常用了一堆他们听不懂的词,一下子弄了上千万两银子的事他们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说实话,他们是真的佩服这个年轻到不像话的从四品小官。 更好奇季博常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咋就能想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呢。 佩服之余,更多的是窃喜。 因为他们是季博常的合作伙伴,有这么一个奇才在,想不赚大把银子都难。 所以对季博常的态度更加热情了。 太学和演武仅一墙之隔 ,但皇帝连问都没问一下,那这所谓的演武科考也就可有可无了。 “季大人名满帝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蒋作阳对着季博常微微拱手,笑着打了声招呼。 “蒋大人谬赞,都是坊间传闻罢了,在诸位大人面前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蒋作阳微微一笑,对着季博常再次拱拱手后便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继续看向武举比斗。 他只是和季博常客套的打了声招呼,说的也都是场面上的话,但季博常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精芒。 这蒋作阳绝不是皇帝的人!! 他只是打了个招呼,但这对季博常来说已经够了。 兵部效忠皇帝,也正因为对皇帝无比尊崇,导致兵部的人对其他六部尤其世家出身的朝臣很是仇视。 平日里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但季博常却见过一次兵部尚书熊掘阳。 就在他从秋水回来进宫面圣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和这位大雍兵部大佬有过一次擦肩而过。 熊掘阳给季博常的感觉更像战场武将,生的极为高大魁梧,面色坚毅走路带风。 这是真正得到皇帝信任且位居大雍巅峰的人物。 可这样的大人物却在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而小太监桂喜也曾悄悄告诉季博常,他从天宝阁讹诈来送给皇帝的银子,被皇帝给了兵部用作战死兵卒的抚恤银。 所以熊掘阳的微微点头,在于自己送给皇帝的银子是从朝臣手里讹诈来的,这很符合兵部对朝臣的态度。 也因为这笔银子能让他对战死兵卒家中有了抚恤,不至于为国捐躯后,家中妻儿老小无米下锅。 蒋作阳身为兵部右侍郎,这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但季博常在他眼里没有看到丝毫波动和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和赵集坐在一起,也没有其他兵部之人无法掩饰的厌恶。 而季博常更是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敌意,对自己的敌意。 兵部的人不会对自己有敌意。 左相的人更不会有,右相的人也不会。 就连临孝君的工部也不可能敌视自己,况且自己上次被刺杀说起来和他有着同病相怜之情,这种敌意就更不应该出现了。 所以他,不是左相的人也不是临孝君的人。 此刻的季博常已经大概猜到了他是谁的人,也明白了他眼底的敌意从何而来。 但他已经不打算深究也不必深究,因为这个人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跟错了人。 同时也想通了刘元山要拉他入股的原因所在。 他们又要坑傻子。 相比蒋作阳和他身后的人,更让季博常感兴趣的是这位被称为大雍第一高手的演武院长。 二十年前,一人,一剑,屠了整个大雍之内排名前三的宗门。 只因那宗门弟子斩杀了一名演武院的学生。 人生在世都会沾亲带故,那个被灭了的宗门有个漏网之鱼,他杀不了楼生一,但却为泄愤连杀十余个演武院的学生,随后逃出帝都。 楼生一再次一人一剑走出帝都,他没去急着寻找逃走的漏网之鱼,而是一个门派一个门派的找上门。 只给那些门派两个选择。 一,交出我要找的人。 二,你们今日在世间除名。 这话很没道理,杀演武院学生的人和他们无关,要他们如何交人? “看来你们选的是第二个。” 一路走一路杀,这样的做法激怒了整个江湖,最后在宜兰江畔断山崖他遭到了数百江湖高手的围攻。 那一战断山崖尸横遍野,鲜血成溪顺着山崖流下,宜兰江水的暗红色久久不散。 数百江湖高手全部死绝。 而那一刻所有人才知道 ,这位大雍演武院长的可怕。 也才明白他持剑走出帝都真正要做的,不是杀一个胆敢对演武院学生下手的人。 而是要让这大雍江湖上,再无敢对演武院学生下手的人。 就连这个想法,都不能有。 第89章 抄都抄不明白 对于大雍最近最炙手可热的季博常,楼生一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仿佛季博常的身份,和他所做的那些事在这位大雍第一高手眼里什么都不算。 就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是欠奉。 这位楼生一相貌很是儒雅,身材很是匀称,哪怕须发皆白却依然有着风度翩翩之意。 虽然对这位大雍第一高手很感兴趣,但季博常也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 又和赵集寒暄了几句之后,季博常告辞走出了演武院。 “他很强。” 这是走出演武院后,这是阿九对季博常说的第一句话。 向来吊儿郎当的阿九现在的脸色很是郑重,竟是连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是难得的收了起来。 “就算我倾尽全力也是没有一丝胜算,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强的人。” “就算我师父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阿九再次强调。 这话让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皱:“如果加上明哥和明嫂他们呢?” 阿九没有丝毫停顿的回了两个字。 “会死。” “我们都会死。” 季博常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是拥有近乎无敌武力的楼生一想要杀人的话,谁能挡得了? 万一他要杀自己呢? 拿什么抵挡? 阿九说他和明哥他们联手都没有丝毫胜算,那自己… 可还未等他再想下去,阿九皱着眉头再次开口。 “但他的心乱了。” “他虽看上去很平静,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心境很不稳,师父说过,这就是最大的漏洞,如果能将他心境漏洞再放大一丝的话,我能在死之前杀了他。”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的双眼微微一缩,随即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他猜到了楼生一为何会心境不稳,因为按照惯例,科举一月之后,皇帝会针对中榜举子进行训勉 。 而训勉的地点,就在演武院。 … 御书房。 “陛下,前几日大皇子去了演武院后山,和演武院长在后山相谈一个时辰之久。” 刘崇禄的话让批改奏折的雍盛帝手里的御笔微微一顿,随后落在奏折上写下御批。 “他还是没忍住。” 他说的是楼生一。 雍盛帝放下手中御笔微微摇头。 “当年朕登基之时,雁斡集曾谏言除掉楼生一,因为楼生一效忠的是父皇,父皇给了他绝对的信任和无上的荣耀,这些都是朕给不了的。” “雁斡集说他心太高,高到哪怕是父皇,他也只是当做朋友的地步,而不是皇帝。” 雍盛帝看了一眼御案之上的一封密信。 “但朕却留下了他,因为有他的演武院才是真正的演武院,才能教导出真正的大雍武将,所以朕一直在等,在等他来见朕。” “只要他来,那朕就能给他父皇给予他的一样信任。” 说到这雍盛帝微微摇头:“但他一直没来。” “因为他也在等,等朕前去见他。” 雍盛帝说到这里冷冷一哼。 “他还是没明白,君就是君,臣也只能是臣,皇帝只需要忠心的属下不需要朋友。” 随后拿起御案上的那封密信递给刘崇禄。 “去送给老六,既然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用他的血成为打磨老六心境的磨刀石吧。” 刘崇禄躬身接过,因为他知道皇帝说的这个他并不是楼生一,而是大皇子。 “陛下,北境边军元帅尹布衣上奏,求陛下为其独子赐婚飘絮公主,不知该如何回应?” 雍盛帝闻言再次冷冷一哼。 “这就是他愚蠢的地方,他是朕长子,是跟在朕身边时间最长之人,朕久久不立太子就是要磨练他们的心性,让他拜申逐鹿为夫子,就是要让他看的明白,我大雍皇权已经没落到了何等地步。” “可他心里想的却只是如何打压皇室兄弟,如何取悦朕来立他为太子,他想的只是坐上那龙椅受人跪拜,却从未想过也从未看透过我大雍现在是何处境。” “此等心智若是登临大位,大雍必亡其手!” 说完又拿起一份奏折扔到御案之上。 “他居然愚蠢到给尹布衣去信,要求尹布衣派兵入帝都助他成帝,并允诺事成封尹布衣为大雍左相之位。” 说到这里雍盛帝重重一拍御案。 “好啊,好啊,真是朕的好大儿,竟然要效仿当年朕登基之法坐上大位。” “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哪怕联合外臣要弑父篡位朕都不生气,身为皇长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应该。” 说着雍盛帝重重的再次一拍御案。 “可他连抄都抄不明白,朕当年能成功进入帝都,帝都之外禁军大营功不可没,但朕真正的底气还是北境三十万边军。” 说着雍盛帝怒气冲冲的对着门外一指。 “可这个蠢货却直接去信给北境的尹布衣,先不说护卫帝都的禁军大营,京畿道各处卫城的城防军,就是朕在北境之内设立的三卫二十万大军在,就算尹布衣答应了他的招揽,那北境边军又如何能够不被发现的到达帝都之外?” “啊?你告诉朕,如何能够不被所有人发现的到达帝都?” “帝都都到不了,又怎么进入帝都杀进皇宫逼朕退位?” 说完更加暴怒的找出二十余份奏折,一股脑的扔在御案上。 “这个蠢货给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写信了,被拒绝后居然还送去了第二封。” 雍盛帝再次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 “哪怕他找个信得过的人传个口信,朕都不会这般生气,哪怕叫手下之人代笔朕也能怒气稍减些许,可他居然亲自执笔态度诚恳,更是在在信里把大雍官位许诺了个遍。” 雍盛帝说到这里,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情绪。 “这些都是他亲笔写给朝臣的招揽信件,其中有禁军大营的,有兵部的,还有给北境三卫二十万大军的,最后全部被送到了朕的面前。” 雍盛帝说到这里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藏拙,用这种方式想要蒙蔽朕 ,让朕把他当做可老五一样的愚蠢无脑,然后对他置之不理,以便他暗中布局篡位弑父。” “可他不知,他这样的做法简直比老五还要愚蠢无脑,可偏偏这般心智还要扮做胸有沟壑的模样。” 说到这雍盛帝无奈一叹。 “朕的子嗣,怎地都是如此愚蠢透顶!” 第90章 何必呢? 刘崇禄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随后也是微微一叹。 他知道陛下为何会如此痛心恼怒。 陛下恼怒痛心的不是大皇子要反,要杀他坐上皇位。 而是因为大皇子的手段太过愚蠢而痛心,如果大皇子能把手段玩的高明些,更隐晦些,陛下一定会极其欣慰甚至会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让他的计划更加圆满,因为这说明大雍皇子们的城府心智已经足以独当一面。 虽然大皇子最后还是会死,但却能让皇帝感觉的到欣慰。 但大皇子做了什么? 本就愚蠢却还要装作愚蠢 ,给众多朝臣送去亲笔信件,明目张胆的告诉所有人。 我要反,我要干掉我父皇成为皇帝。 你们助我就是从龙之功,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们还在等什么? 也要借此告诉陛下,父皇,儿臣很蠢,就像五弟一样蠢,所以您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 如此我才能暗中进行筹谋布置。 但大皇子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切行踪包括他那所谓的暗中筹谋,时时刻刻都在黑龙甲的监视之下 。 所行之事,事无巨细的全部摆在了陛下面前。 有的时候他那愚蠢的行径 ,都让陛下恨不得把他叫过来,告诉他你要这样做才能更有把握弑父篡位成功。 想要告诉他 ,你要这样做才能成功拉拢朝臣武将助你。 而更让陛下痛心的是,愚蠢的不止一个大皇子,还有陛下想要用的人。 可惜,他们注定要和大皇子走上一条不归路。 大皇子府邸。 “父皇此刻定会为我的愚蠢而痛心,为我的不自量力暴怒不已。” 说着大皇子微微一笑。 “可他并不了解他的儿子,尤其是跟随他时间最长的长子。” “我了解父皇,是因为我最崇拜的人就是父皇,因为崇拜所以一直模仿,一直琢磨如果处于我现在位置的是父皇,他又会如何处置如何布局筹谋 。” “可父皇却不了解我,因为他从来就没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也从来不认为有必要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他自认为很了解我。” 大皇子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书桌前躬身站立之人。 “去准备吧,一月后的举子训勉之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待那躬身站立之人离去后,大皇子从袖筒里抽出一封密信,看了一遍后,嘴角微微一勾的在蜡烛上点燃。 “父皇 ,您认为我没有一丝胜算,更认为所有人都没有被我拉拢的可能,但您却不知,您的存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看着变作灰烬的密信,大皇子再次一笑。 “您认为皇祖父昏庸,认为大雍糜烂,可您却未曾想过,有皇祖父在的大雍,才是最为安稳的。” “您一定在想那些人没有支持我的理由,但我崇拜的是您,可最想做的却是皇祖父 ,这就是理由。” “因为我,能让所有人感受不到威胁,这是您做不到的。” 季博常回家之后,春草和织夏已经把浴盆放到院子里了。 脱光光后,人不死鸟朝上的躺进浴盆里,任由四只柔软的小手为自己搓洗身体上的每个角落。 小手...很温暖,挺得劲。 躺在浴盆里抬头看着夕阳西下的天穹,那天边似血般的云朵像极了即将要到来的腥风血雨。 但这些都和自己无关。 他猜到了,但绝不会被搅进去,因为这也是他一直在等的一个机会。 双方对弈 ,棋盘上的棋子就会越来越少 。 而到了最后,那原本最不起眼的棋子就会得到前所未有的重用。 到了那个时候 ,这枚棋子就不再是可有可无随手可弃,而是执棋者的救命稻草。 自己,就是要做那最后一颗棋子。 一颗能左右胜负的棋子。 在他躺在浴盆里人不死鸟朝上泡澡的时候,老吴送来一封信。 一封从东海道无忧州送来的信。 打开信的那一刻季博常笑了,笑的鸟都跟着来回晃动不止。 这是自己那位表姐送来的信,和自己送去的那封信一样,没有字。 是比自己画的那几幅画更潦草的画作。 第一幅,一个圆圈为头,两点为眼,两撇为臂,两竖为腿,头上有三根毛。 在这小人的下方,有着一张很是潦草但能看出很凶的表情。 这个小人是阿九,很凶的表情说的是阿九很强。 第二幅是一堆这样的小人 ,小人下方是一个大笑的表情。 这说的是牛家村的那些人,现在过的很好 。 第三幅是很多银子,第四幅是很简陋的三座山峰,但却是倒过来的。 第五幅是一辆马车,但却没有马。 第六幅是一只斜指右上方的箭头,但在箭头上画着一滴血。 最有意思的是第七幅,一个女子翘首以盼,等待夫君归家。 三座倒过来的山峰的意思 ,是指李三山已经和她取得了联系。 第五幅是无忧州缺马,第六幅则是告诉自己西南已经派人过去了。 最后一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 她在等季博常归家。 前世今生,这是季博常第一次收到如此情意绵绵的书信,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陌生但却很是着迷。 随后招来宝盖,躺在浴盆里画了一个厚厚的大嘴唇子,小手一摆让老吴经由无季车马送去东海道 。 啥意思? 么么哒呗,这时候不趁热打铁还等啥呢。 事情到了现在,皇帝旨意里的事情季博常已经全部超额完成,所以现在的他很闲。 科举到了现在已经用不到他了,第一批细盐已经在帝都和帝都周边开始发售。 民众得到细盐后一片欢声沸腾,价钱更低且再无苦涩滋味,纷纷跪地叩拜陛下万岁。 用不了多久,这样的细盐就能进入所有大雍百姓家,这是季博常喜闻乐见的。 这个世界的百姓太苦,现在的自己做不了太多,清除不掉他们心里的苦,那就帮他们把口中的苦涩去掉也是好的。 但可想而知的是,出了帝都,这跪地叩拜皇帝的一幕将不会再出现。 这难得的空档,也让季博常开始打磨自己的武技。 学了季豕的拳,又学了明哥的刀,最后又学了明嫂的暗器。 但可惜,命中率比中国男篮的三分球还要惨不忍睹。 坐在假山上的阿九再次无奈摇头。 何必呢? 有那时间你躺会不好吗? 何必难为自己做这不擅长的事呢。 第91章 邪性 季博常知道自己空闲的日子不会太久。 无论是皇帝还是左相都在等科举结束,尤其是皇帝根本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 就如右相所言,大雍的问题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细盐,和卖门票那一千多万两银子就能解决的。 黄门侍郎的职责之一,就是替皇帝整理分类各地送来的奏折。 轻重缓急全部区分开,哪些需要皇帝钦批的,哪些又是不需理会的,全部都由黄门侍郎来做。 季零尘歪歪斜斜的坐在理政堂的木榻上 ,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批改分类奏折。 刘崇禄每天都会来理政堂,将季零尘分类的折子送进御书房 。 每天送上来的折子多的都要用马车来拉,如此多的奏折皇帝是看不完的,所以其中一大部分都是经由黄门侍郎之手。 皇帝钦批用的是朱红御笔,黄门侍郎用的是淡红类紫颜色的墨料。 刘崇禄的脸色很难看,将手里的一摞折子重重放在季零尘身侧。 “季大人,可莫要逾越了规矩?” 说着将季零尘批改的那些奏折一本本翻开,只见那些奏折上的批复大多都是两个字,最多不超过四个字。 两个字的批复,放屁! 四个字的批复,滚你妈的。 刘崇禄指着那些翻开的奏折脸色难看的开口。 “季大人,这些奏折是要送去给陛下审阅的,你竟写下如此粗鄙之言,定你个欺君之罪都不为过 ,你是真想让你季家死绝吗?” 季零尘闻言放下手里的笔,对老太监招了招手。 老太监不想理他,但他脸上却带着一本正经的神色,老太监也只能将耳朵凑了过去。 想必这季零尘有什么悄悄话要对自己说。 可就在刘崇禄凑到季零尘嘴边的时候,季零尘突然开口大吼。 “吓唬谁呢?” “谁他妈欺君了?” “季家死绝也就是绝后而已 ,你活着不也绝后了吗,你幸灾乐祸个嘚儿啊....” 看着脸色更黑胸膛极具起伏的老太监,季零尘嘿嘿一笑捏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随后伸手点了点刘崇禄。 “你们这些狗日的太监最喜欢的就是害人扣帽子,太坏。” “怪不得你蹲着尿尿还能湿了鞋帮,心眼子长偏了,尿道也跟着偏了。” 看着嘴里含着点心,说话直喷渣子的季零尘,老太监使劲喘了几口才将心头怒气压下。 这事说来就怪,自己这辈子遭遇的白眼嘲讽甚至打骂不计其数。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刘崇禄早就做到了荣辱不惊的地步,尤其在成为大内总管,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之后。 他养气的功夫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可这养了一辈子的气,却会在季零尘面前瞬间破防。 这狗日的季零尘就不是个正常人,高官该有的气度修养他是一点没有。 每句话都像刀子,粗俗而又精准的插在你的心窝子上,而且是插了一遍又一遍。 没完没了。 都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但这季零尘开口必揭短,伸手必打脸。 自己虽然是个太监,但身份却摆在那,莫说朝臣,就是左右双相遇到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 但这狗日的季零尘却整以日戏耍自己为乐,而自己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陛下面前告他的状? 根本没用。 他现在都被软禁在理政堂了,天牢他又不是没去过,只要他儿子一个差事办不好都会随时全家被砍了脑袋,处境已经不能再坏了。 你说告他的状有什么用? 问题是他儿子现在办事的能力已经被陛下认可 ,莫说杀了他 ,就是把他再扔进天牢都会导致季博常出工不出力 。 所以你说告他的状有什么用。 就算陛下再恼怒,也要忍着恶心把他放在理政堂里养着。 如此他儿子才能全心全意的为陛下做事,作为陛下的身边人,自己告状只会让陛下难做。 告状没用,而且也不能告。 自己是大内总管,他是黄门侍郎,自己在皇宫里权力再大也管不着他。 就算指使下面的人不给他吃喝也没用,因为这季零尘没吃的就会跑去御书房偷。 当着皇帝的面,正大光明的 ,直眉瞪眼的把点心水果全偷走 。 你说,拿他有什么办法 ? 而这季零尘也很是邪性,没个高官的样子,更是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但却在歪歪斜斜欺负太监的过程中,把黄门侍郎应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到了极致。 效率比之前的邹燊要快上不知多少倍。 而且他批改过的奏折,就连陛下都是忍不住点头。 一针见血,直指本质。 这是他的本事,但他也是皇宫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因为他欺负太监。 上到大内总管刘崇禄,下到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小太监,就没一个没被他戏耍过的。 以玩弄太监为乐,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太监是皇帝的家奴,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但他却以戏耍太监为乐,到底怎么想的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刘崇禄现在也是明白了那季博常为何行事那般诡异,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么邪性的玩意生出来的儿子必然更邪。 “定远道一知州上书,百姓食了细盐后体壮如牛,竟连米粮都是省却了五成之多,先不提那细盐能否当饭吃 ,现在连京畿道都还未全部发售 ,距离定远道还早得很,你说他这样的折子不是放屁是什么?” 季零尘抹了一把嘴角的点心残渣。 “江南道一县令上书,修堤筑岸时,河里出现巨龟驮碑,而那石碑上写有金黄大字,大雍永昌陛下万岁。” 说完看向刘崇禄:“此等荒谬之言不送他一句滚你妈的,都对不起驿站往来送折子的驿卒 。” 一一例举之后,刘崇禄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季零尘的批改之言虽然粗鄙,但却是最简单有效的,陛下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看来也不全都因为季博常 。 而是这季零尘真的有用,最起码把那些屁话连篇的折子挡在了御书房之外。 微微摇头之后,刘崇禄心中的怒气已是尽去。 “陛下让我来取北境元帅尹布衣的折子。” 季零尘闻言直接将一本批改之后的折子甩给老太监,刘崇禄接过折子打开一看,嘴角都是微微一抽 。 因为季零尘,在这份北境边军元帅为其子求陛下赐婚的折子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允,一月内令其子入帝都,尚公主。 第92章 他猜到了 北境边军元帅的奏折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送去御书房。 这件事无论刘崇禄还是季零尘都明白。 皇帝不想看,也不愿看。 因为皇帝要用这件事来敲打尹布衣 。 大皇子给尹布衣去信招揽,再到尹布衣将招揽之事禀报给皇帝,这中间出现了三日的空缺 。 在皇帝看来尹布衣犹豫了。 如果他没有没有犹豫,在接到大皇子的亲笔信时就命人送来帝都,就不会出现那三天的空档。 因为大皇子的将信送出府邸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黑龙甲盯上了。 如果皇帝想 ,这封信都送不出帝都。 但皇帝没有截下这封信,因为他想通过这件事考验一下北境的尹布衣。 尹布衣把消息送到了帝都,但却比皇帝预计的时间晚了三天,这让皇帝很不满。 而尹布衣这封为其子求赐婚的信,其实也是一种表态。 迎娶公主,尹家便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意在表达自己对皇帝的绝对忠心。 然,季零尘玩的够狠。 直接回了一个允,命其子一月内入帝都尚公主。 尚公主不是上公主,这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尚公主意味着入赘,意味着尹布衣的儿子将会一直留在帝都为质子。 当年雍盛帝刚登基的时候,尹布衣曾上奏皇帝其子欲在帝都求学。 这是主动让其子为质的意思。 但当时一来帝都局势不稳,二来当年尹布衣的儿子年岁太小,最主要的是,拒绝会更显对尹布衣的信任。 所以季零尘的这个批复 ,简直做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刘崇禄不得不再次感叹,这季家父子揣摩圣意的本事就连自己都比不了。 这样的批复送去北境 ,尹布衣一定会明白皇帝的用意,他能做的也只有将独子尹凌峰送来帝都。 以此表达他绝无不臣之心。 而尹凌峰来到帝都成为驸马,皇帝才会对北境彻底放心。 刘崇禄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是做不来的,他是皇帝身边最忠心的人,所以对季零尘戏耍自己的事也就不再介怀。 若是每个人都能戏耍自己一番,然后都能如季零尘一样为陛下解忧,那他一定会心甘情愿每日被人戏耍。 “想我儿啊。” 就在刘崇禄打算回返御书房复命的时候,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的季零尘哼哼唧唧的来了这么一句。 刘崇禄无奈转身看向季零尘。 “季大人放心,小季大人好得很,此次科举又立一功,陛下定会重用小季大人的。” 这话让季零尘翻了个白眼。 “我儿立功一件又一件,但现在也才是是个从四品无实权的小官,何来重要之说?” 刘崇禄后悔了,他真的不应该接季零尘这句话的。 纵观大雍历史,如季博常这样的年纪,入仕的时间这般短暂便达到从四品官职的绝无仅有。 就连当年的左相和右相,升官的速度都没有这季博常快。 就这季零尘还不满意,难道他还想让他儿子立马就成为一品大员,一部尚书不成。 “他并非替他儿子要官,而是知道朕给了季博常从四品的头衔却没给具体官职,是在为季博常后面要做的事情铺路。” 雍盛帝说完之后脸上出现一丝冷笑。 “他猜到了朕要让季博常去做什么,以他的心智整日坐在理政堂不可能猜不到,正因为猜到了,所以他才不愿意。” 说着,雍盛帝起身来到御书房内巨大疆域图面前站定 。 “太祖建立大雍之初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征讨草原北夷,集立国之威一举击败北夷,斩杀北夷近三十万狼骑,从而导致北夷一蹶不振,而大败之后北夷大乱,金狼王庭被推翻北夷部落各自为政,这才为大雍赢得近两百年的安稳太平 。” “如今大雍立国三百二十余年,北夷部落重新归于金狼王庭治下,而大雍却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雍盛帝说完,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攘外安内村夫皆知,朕欲要重振大雍辉煌,这北夷乃是重中之重。” “外敌不除,重兴大雍就是一纸空谈。” 雍盛帝将视线从疆域图上移开。 “世人皆以为朕的对世家门阀欲除之而后快,但朕从来想的都是攘外安内同时进行。” “外敌不除国祚危矣,世家不灭国将不国。” “不破不立 ,朕要的重振不是太祖时期的大雍,而是犹在太祖之上的大雍,兵锋所指四海臣服的大雍 。” 说完,雍盛帝回到椅子上坐下。 “打仗就是打钱,就是拼底蕴,北夷尽皆骑兵妇孺皆可登马开弓,但却一直无法攻进中原腹地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底蕴。” “地理天气决定他们开战只能在春夏草木旺盛之时,一旦深秋凛冬大雪降下,他们非但无法开战,人员牛羊甚至马匹都会大量冻饿而死 。” “但我大雍地大物博,江南,西南以及东南粮食一年两收,我们有关隘重镇,更有纵横江河连通全境,若是大雍上下一心灭北夷并非难事。” 说完雍盛帝的脸上出现一抹杀气。 因为他口中的大雍底蕴,现在却不在他的掌握之内。 他有再败北夷之志,也有彻底灭绝北夷的魄力,但大雍却不再是太祖时期一旨下达,上下一心的同仇敌忾之时。 “所以朕需要一个能为筹集大量银钱,能游走于各势力之间将大雍之力凝结一处的人。” 说完看向刘崇禄:“你说 ,谁是朕需要的人?” 刘崇禄自然知道皇帝说的是谁。 “想要对北夷开战就需要大量军械器甲,粮草辎重更是缺一不可。” 说着拿起一本奏折翻开后看向刘崇禄。 “听闻少府停摆了?” 刘崇禄闻言躬身:“回陛下,少府军器监正杜铁山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少府停摆是因为发不出饷银,也拿不出运送铁矿石的银钱,他去找过户部,但右相根本没见他。” 雍盛帝闻言点头。 “杜家数代执掌少府,锻造刀兵甲胄大雍无出其右。” 随后将手里的奏折放下。 “让这等纯粹的匠人操劳银钱琐事实在是难为他了。” 随后转头看向刘崇禄。 “那季博常最近在干什么?” 第93章 两个意外 季博常很闲,但却过得很充实。 季府的人一开始对少爷练武很是高兴,尤其春草和织夏两个小丫头。 小手都拍红了。 但现在季府的人有点害怕少爷练武了,因为少爷不停的和他们要内力。 “老吴 ,再给本少爷度上一丝内内力,少爷我感觉就差一点就能破壁了。” ““豕叔,老吴脸色苍白了,您再给我度上一丝,我感觉就快破壁了。” “明哥 ,你再给来上一丝,就差一点点了。” “明哥,再来一丝,就快了。” “明哥...你脸色怎么比老吴还白呢,没事吧。” “明哥..你怎么晕倒了...” 阿九感觉自己要疯,真的要疯了。 季博常这不是在练武,而是在杀人。 阿九从来没见过天赋这么垃圾的人,这么多人轮流给他体内度入内力,可他居然连第一重窍穴都冲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 ,老吴和明哥修的是筋骨外功,他们最强的就是自己的筋骨气血,内力本身就没多少。 可季博常却盯上他们两个了 ,一通要完之后,老吴脸色苍白的贴着墙根坐下喘着粗气。 身强体壮气血如龙象般的明哥,直接晕了过去。 造孽啊。 其实最适合给季博常度入内力的,就是那两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侍女,但季博常却认为那两个小丫头就是个普通人。 而阿九也发现,季府里的这些人在面对季博常要求的时候 ,从来都不拒绝。 哪怕老吴和明哥知道自己本就没多少内力,哪怕知道这样做会对他们有很大的损伤,却依旧按照季博常的话去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所以阿九明白了,他们是死士 。 季博常的死士 。 季博常也很是无奈,他想成为鸠摩智,出行有人抬着椅子前行,到了地方屁股一颠嗖的一下飞起,然后很是装奔儿的侧躺在手下举起的花瓣上。 但现实却是,自己是个垃圾废柴。 而老吴和明哥的样子也吓了他一大跳,看来自己以后要内力还是找阿九一个人吧。 还是这小帅逼耐操。 就在他在家打磨武技的时候,科举也是在所有人的关注下结束了。 随后就是重头戏环节,放榜 。 尽管科举的弊端所有人都知道,尽管皇帝对现在的科举很不满。 但科举前三甲还是让百姓们充满了好奇。 他们期盼着能出现一匹黑马,一匹不属于世家门阀的平民黑马出现。 对于谁中榜这件事,季博常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从皇帝默认自己卖门票的举动开始,这一届的科举就成了一场交易 。 前三甲,一定是世家的囊中之物。 这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但意外却真的出现了,而且是两个。 第一个,他被弹劾了。 身为陛下钦封巡察使,却在科举进行中躺在家里睡大觉。 这是渎职,这是欺君罔上。 弹劾他的人,正是那个光杆御史台大夫刘连庆 。 据说在朝堂上弹劾季博常的时候,这位御史台大夫一改之前昏昏欲睡的模样。 慨慷激昂唾沫横飞,不但给季博常扣上了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更是毫不隐晦直指季博常胆敢如此,乃是因为右相张白衣在后怂恿。 而且听那意思,大雍会是如此局面就是因为张白衣执掌户部所导致的。 不罢官抄斩张白衣,简直天理不容国法不容百姓所不容。 所有朝臣在这一刻都知道,这刘连庆是因为被右相坑的太惨,所以开始反击了。 据说他在送自己十五岁孙女入宫的前一夜,坐在大堂里落泪到天明,眼睛红肿的只剩下了一条缝 。 而那个十五岁的少女入宫后,处境竟是比朝臣们猜测的还要凄惨。 皇帝没去宠幸,连看都没看一眼,随便给了个素美人的名头就再不问津。 而那位十五岁的素美人 ,据说已经在住的地方开垦出了一块小菜园。 没办法 ,吃不上喝不上,被后宫嫔妃欺辱更被太监宫女联手欺压,所有应给之物全部克扣 。 短短时日已是清瘦许多。 刘连庆豁出去了,想要告老留在帝都,却被张白衣一句告老还乡再无留下的可能。 想要辞官身退平稳落地,可张白衣死活不让他走,现在官缉司的那帮恶犬正不停地清查御史台。 最宠爱的孙女也被张白衣一句话送去宫里受苦受难。 现在老子什么都没有了,也彻底没有了任何顾忌。 老子和你狗日的张白衣拼了。 不让我好过我也让你活不成,你不是向着那季博常说话吗。 那老子就用那季博常攻讦你,把你们全都拉下水。 咱们一起玩完得了。 面对疯狗一样的刘连庆,右相张白衣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驳 。 左相和其他朝臣也是一样 。 雍盛帝也很是为难,因为这刘连庆的切入点很是刁钻,他知道那门票所得银款是皇帝暗中允许的,所以他一个字都没提季博常贪污舞弊。 而是以渎职罪弹劾。 因为那季博常真的渎职了,也真的成了刘连庆口中的欺君罔上。 得了圣旨不干活,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这就导致季博常的罪名属实,就看皇帝怎么定罪了。 哪怕不是欺君罔上,那渎职之罪也是跑不了的。 你保他,我就毁他。 把季博常在科举上敛财的手段扣在你脑袋上,不但陛下乐见其成,你张白衣的民间风评更会跌落谷底。 到时被百姓口诛笔伐,你这右相就要跟我一样灰溜溜的下台滚蛋。 当季博常得知这个消息后,微微挑了挑眉。 之前双相对御史台开火,右相更是把这个老东西坑了个半死,季博常微微一笑之后并未太过在意。 但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双相没有当堂反驳,并不是没有对策或者怕引火烧身。 而是把这刘连庆留给了自己。 这样一条没牙的老狗自己都搞不定的话,估计以后再想进双相的大门怕是难了。 第二个意外远比被弹劾更让季博常震惊。 那个敢在大街上公开批判大雍弊端的林独行,竟然上榜了。 而且高中探花郎。 这是季博常没想到的。 而林独行高中探花郎的原因,是太学院首雁斡集对他极为欣赏。 言其必为大雍良臣。 第94章 向皇帝借刀 就在刘连庆当堂弹劾季博常的第二天。 黄门侍郎季零尘抱着一堆折子走进御书房。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刘崇禄的眼皮就一直狂跳。 因为这季零尘自从被封为黄门侍郎后,除来偷陛下水果点心之外从未主动进来过。 但今天他来了,还抱着一堆奏折来的。 躬身 ,行礼,第一句:“陛下 ,大雍百姓过的苦啊。” 抬头 ,起身,第二句:“陛下,百姓骂您是昏君!” 刘崇禄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这季零尘是来作死的啊。 你有事说事,陛下不是一个听不得逆耳之言的帝王,可你上来先是百姓苦然后就昏君。 你想干嘛? 雍盛帝也怒了。 朕勤勉操持朝政连后宫都不怎么去,殚精竭虑为的就是大雍重兴,你上来就骂朕是昏君。 是你太飘了,还是朕提不动刀了? 可就在雍盛帝怒气刚起的时候,季零尘将手里的折子往前一递。 “帝都乃天子脚下大雍心脏 ,律法当头人人向往之地,可这等本应百姓受皇恩笼罩之地,竟出现了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百姓被欺压的没了活路。” “皇宫近在眼前,却被奸佞遮住了那本应护佑他们的皇恩 ,呼唤陛下为其做主却被奸佞强力镇压,国之律法悬头,却不及奸佞手段之万一.....” 就在季零尘还要口若悬河的时候,雍盛帝阴沉着脸打断了他这没味的屁话。 “说重点!” “好咧。” 刘崇禄也是好奇,这每日歪歪斜斜坐在理政堂的季零尘,今天跑到御书房里整这么一大套到底是要干什么。 可听完之后,刘崇禄真想一脚踹死这个狗日的季零尘。 他开篇又是民不聊生又是陛下昏庸的,整了半天是说帝都西门附近有一座菜市场,那个掌管菜场的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 导致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就这么一个屁大的事,根本就没必要耽误皇帝的时间。 毕竟皇帝日理万机的... 可季零尘说的绘声绘色,尤其最后一句真的触怒了雍盛帝。 因为那一个小小的菜场芝麻官,竟然逼的百姓卖儿卖女。 天子脚下,就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朕的子民竟被逼的卖儿卖女? 雍盛帝怒了。 季零尘也怒了,他说要和陛下一起前去一探究竟 。 皇帝出宫这是大事,摆驾仪仗都要提前数日准备的 。 然后季零尘又给雍盛帝出了个主意,微服私访。 如此才能查明真相,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雍盛帝本就是效率奇高的主子,说走就走,直接带着季零尘和刘崇禄换了身衣服直奔西门菜市场。 他们说走就走,可急坏了大内侍卫处的统领 。 这提前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要出了岔子那是要死很多人的。 连忙调集人手暗中保护的同时,也对季零尘的背影投去了想杀人的眼神。 这个坑人不打呼的东西,坑完太监坑侍卫。 太贱了。 皇帝出宫的机会并不多 ,所以雍盛帝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带着季零尘和刘崇禄步行前往。 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大雍帝都,到底是否像季零尘说的那样凄苦。 现在科举刚刚结束,大批举子还未离开帝都。 而且三日之后就是中榜举子面圣的时候,所以现在的帝都依旧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这让雍盛帝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 没有什么能比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人人有饭吃 ,人人唇边皆带笑意让皇帝更开心的。 可雍盛帝的好心情,在距离西门不远处开始一点点消散 。 他们眼前的地方远离主路,更没有了主路之上的繁华 。 低矮破旧的房屋,坑洼不平的泥路上满是汁水残渣,烂菜叶子臭水沟的环境里,充斥着大量衣衫破旧的百姓。 这里,就是季零尘所说的那个菜市场。 刚靠近菜场,便有一阵嘈杂之音传来。 当雍盛帝上前观看的时候,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冰冷杀气。 那是一个年约四十余岁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踢打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小贩打扮的人。 一旁还有一怀抱五六岁幼童的妇人跪地求饶。 “大人,莫要再打了,都怪我身子弱害了病,娃儿他爹都把银子拿去抓了药,并非要刻意拖欠大人的例银啊...大人....” 那微胖的中年男人恼怒的对着妇人一指:“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到底是....”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 ,那在妇人怀里的五六岁幼童突然上前,张开嘴对着男人的小腿便是咬了下去。 男人吃痛之下,一脚将那幼童踹翻,随后对着蜷缩在地上死死抱着自己腿不放的小贩狠狠踢打。 噗的一声,小贩被一脚踹中胸口,一口鲜血喷出后,那紧紧抱着男人大腿的双手也是无力的垂了下来,最后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妇人一手抱着同样晕过去的孩子,疯狂哭喊的爬到男人身边,看着男人吐血倒地不起的模样仰天哭喊。 “老天爷啊,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活的已经够苦了...为何还要这样折磨我们.....” 雍盛帝眼内的杀意凛冽无比,随后一甩衣袖转身朝皇宫的方向大步而去。 雍盛帝没有当场下令将那个中年男人拿下,因为暗中护卫的大内侍卫处统领来报。 那个中年男人名叫刘奉尊。 他爹,叫刘连庆,大雍御史台大夫。 到了这一刻,刘崇禄终于知道了季零尘今天要唱的是哪出戏。 借刀杀人。 借皇帝的刀,杀那个弹劾他狗大儿的人。 刘连庆最大的倚仗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了。 他身为御史台大夫官居一品,但却只给他儿子安排了一个管菜场的小吏。 这是意在告诉陛下,我刘家只为大雍效劳,不在意官位。 这个做法无疑是聪明的,就算是政敌也不会去找他那个管菜场小吏儿子的麻烦 。 官场惯例嘛。 但他碰到了季零尘 ,这个本就一点高官气度都没有又不讲官场惯例的黄门侍郎。 他不但把刘连庆的儿子翻了出来,还把皇帝领到了刘连庆的儿子面前,让皇帝亲眼目睹了刘奉尊“威武霸气”的一面。 而晃晃悠悠回返皇宫的路上,季零尘吧唧了一下嘴。 “他妈的,一条没牙的老狗也敢咬我儿一口。” “真当我儿他爹死了吗?” 而就在皇帝和季零尘他们离开之后,躺在地上吐血的那个小贩打扮的人起来了。 妇人也不哭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抱着孩子走了 。 看他的矫健的步伐 ,哪里像是刚才被一脚踹死过去的样子? 菜场的小贩们面面相觑,他们眼内有着同款不解 。 这人谁呀? 没见过啊。 第95章 怪不得呢 刘连庆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自己的御史台大夫的官帽随时会被摘去 ,张白衣一句告老还乡注定自己再无法留在帝都。 离开帝都,刘家也会渐渐被陛下所遗忘,再想出头基本不可能了。 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孙女入了宫,听说现在吃不上喝不上的正在种菜园糊口。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老子还怕个甚? 老子要在走之前闹出一番大动静来,要让所有人知道能咬人的可不止一个季零尘。 老子这个御史台大夫更不是一只病猫。 他直接选中季博常的目的有两个,一为张白衣如此针对自己为的就是那个季博常。 皇帝之所以默认张白衣让自己告老还乡,又同意自己的孙女入宫意在敲打自己,也有为那个季博常出气的意思在内。 二,刘家绝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帝都。 如果真就这么走了,将来刘家必定被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再无出头之日。 所以他要闹出能够让人记住的动静,只要能让人记住刘家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那季博常经由太学子之口 ,在民间的风评极盛,又有此次科举的门票和微挨屁出世,那季博常之名更是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此时的季博常声名正盛,从他身上下手连宣传的步骤都省了。 这就叫自带热度,很容易就能登上热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松拿捏季博常。 他不是不懂朝堂利益纠葛的寻常百姓,他自然能够看出季博常并没有真正得到皇帝的信任。 左相和右相对待季博常态度也是有所保留的,小事上会保季博常一次,但事关欺君之罪他们绝不会插手。 这一点在朝堂之上,自己弹劾季博常时朝臣皆没有开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那季零尘? 哼,一个被软禁在理政堂的黄门侍郎能干什么? 自己两袖清风,唯有儿子是一个菜场小吏而已,那季零尘还能说动陛下去菜场找自己儿子的麻烦不成? 这绝对不可能,所以自己还有什么怕的? 那官缉司整日查自己的罪证,有收获吗? 老子行得正坐得端,什么都不怕,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今日没有早朝,但刘连庆早早起床穿好朝服在坐在正堂等待。 他在等圣旨。 季博常欺君罔上的罪名证据确凿,就算陛下再想用他也无法枉顾他欺君之实。 所以他笃定圣旨一定会来,而圣旨的内容也一定逃不出两个结果。 一,季博常罢官下狱,自己之名定能借由聚集在帝都举子之口传遍大雍。 二,陛下撤回官缉司,将告老还乡中的还乡二字去掉,允自己继续留在帝都来换取不再追究季博常的罪名。 无论哪一种自己都是最大赢家,而且他猜测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他最想要的也是第二种,既能留在帝都,又能借季博常让自己的声名再次大涨。 而到时候他也绝不会再隐忍不发,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扳倒那阴损至极的张白衣 。 孙女受苦之仇不共戴天 ! 一身官袍正襟危坐大堂的刘连庆眼内精光一闪 ,他猜对了。 圣旨真的来了! 刘连庆轻轻放下茶盏,随后缓缓起身整理了官袍后 ,又正了正头上官帽。 轻抬脚步上前缓缓跪倒:“臣刘连庆,接旨 。” 刘连庆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错了,太过低调只会让人认为自己软弱可欺。 太过低调不闻不问,都让人忘了自己乃是当朝一品手握重权的大员。 太过低调,就连前来宣旨都是一个没见过的小太监,而不是大内总管刘崇禄。 但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我,将不会再选择低调。 我,要拿回世人对我的尊崇惧怕。 一切,就从这道圣旨开始吧。 只要这道圣旨一出,自己将一跃再次成为朝堂之上炙手可热之人,而自己的孙女,也将重新得到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刘连庆眼带坚定之色的缓缓叩头。 这道圣旨,将彻底改变刘家现状。 就在他跪倒的那一刻,小太监略带奸细的声音在刘家大堂之内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都西门菜场管吏刘奉尊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卖儿卖女,更仗官身当街行凶杀人.....” 小太监的第一句话能让跪地的刘连庆猛然抬头,眼内的坚定瞬间变成错愕。 挺直的腰杆和对未来的筹谋也是瞬间垮塌。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那小太监奸细的声音却极其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圣旨来了。 但不是他想要的那道圣旨,没有罢官下狱季博常,更没有撤回官缉司允自己继续留在帝都。 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提到季博常,因为这道圣旨根本就不是给他的。 是给他儿子刘奉尊的。 而内容,竟是儿子贪赃枉法当街杀人。 这是一道杀人的旨意,杀的,是他的儿子。 就在圣旨宣读完的那一刻,官缉司和刑部的人突然出现,将同样惊愕瘫倒在地的刘奉尊押走 。 “为...为何…” 刘连庆依旧跪在地上 ,对那传旨的小太监双唇抖动的问道。 小太监闻言对着他微微行了一礼。 “小人桂喜,见过刘大夫。” 随后笑着对刘连庆开口。 “都闻刘大夫乃清廉忠君之典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刘大夫身穿官袍看来早就知道圣旨会来,又将独子留在家中等待接旨,想必早就知晓令郎所作所为了。” “原本以为大义灭亲只在书册上有,没想到今日小人有幸亲眼得见,刘大夫之气节当真令小人佩服。” 刘连庆的脸色苍白无比,这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他预料的结果。 他没有气节也不想要气节,他只想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下人的搀扶下勉强起身,对着小太监桂喜再次问道。 “陛下...可否有口谕带给老臣?” 小太监摇头。 “小的只是奉命传旨,其他一概不知。” 说完拱手转身离去。 可在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指着大堂里一盆开的极为娇艳的花朵笑道 。 “怪不得素美人的菜园打理的那般井井有条,原来都是刘大夫的功劳啊。” ps:所有打赏过的大佬都会在作者有话说里感谢,以后就不放章节末尾了,太长影响阅读,每一个为爱发电都是写作的动力,非常感谢,另外没点关注的大佬们点点关注吧。 第96章 习惯了 桂喜走了。 刘连庆晕倒了。 而这道圣旨也让所有人都很是疑惑不解。 刘奉尊被带走,却丝毫未提刘连庆。 其子当街行凶又欺压百姓,仗的就是他刘连庆的势,他儿子犯事他也逃不脱一个教子无方,甚至是暗中教唆的罪名。 但都没有,没有提到刘连庆,就连刘府之内的下人都没有被关联一个。 所有人都在猜测,皇帝这道圣旨究竟是何用意。 “陛下的用意不难猜。” 右相张白衣放下手里的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只拿刘奉尊,是要让刘连庆继续留在御史台大夫的位置上。” “之前陛下留下他 ,是因为他不贪,也因为他听话。” “虽然他放纵御史台的人和齐王勾结,但陛下还是念在他当年第一个跪地叩拜的份上 ,想给他一个体面些的结局。” 说完摇了摇头。 “他的孙女入宫受苦,但却是陛下给他刘家未来留埋下的一颗种子,有他孙女在,他哪怕告老还乡也还有再次出世的机会。” “但很明显,他并不聪明,也没看出陛下的用意。” 将茶盏放放到书桌上,右相又拿起一份公文。 “若他老老实实的待着,官缉司会撤回来,他也能安稳的回到老家养老一段时间,但很可惜,他居然愚蠢的将矛头对准了季家那小子。” 右相将手里的公文轻轻丢下,抬头看向一旁的老门房张栋。 “他想踩季家的小子上位,是因为他觉得他拿准了季家小子的七寸,更想借季家小子的势达成他的目的。” “可他忘了,那季家小子虽然只是个从四品的小官,但他不是孤儿。” “他有爹,一个阴损到连我都有些惧怕的爹。” “你可知为何陛下软禁的是季零尘,而不是季博常吗?” 右相说到这里再次微微摇头。 “因为季博常更可控,也因为季博常的手腕还有些稚嫩,若是位置调转,被放出去的是季零尘,现在的大雍早就尸横遍野了。” 说着朝外面一指。 “单就这次的科举 ,若是放出去的是季零尘,这些前来参加科考的举子一大半都会死于非命,而剩下的那一小半拿出来的银子就不是买门票的钱,而是保命的钱 。” “喝茶听曲之余答卷?” 右相说到这里微微一哼。 “我敢保证他们一进考场就会尿了裤子,哭喊着主动承认自己科考作弊 ,只为能尽快离开帝都。” “我说过,季博常和他爹比起来要善良太多了。” 老门房张栋的嘴角,也因为右相的话不停抽搐着。 作为右相门房 ,他当然认识那位户部右侍郎季零尘,而他每次见到那一身猥琐之气季零尘的时候,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老爷,可他的做法,陛下不可能看不出他是故意为小季大人出气的举动,这等同于利用陛下....” 张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右相一哼打断。 “他会怕这个?” “当年他只是一个户部小吏的时候,就敢利用我和官缉司拿掉了当时的帝都府尹,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他利用的是三皇子和先帝 。” “前些时日他把自己弄进天牢,利用的那可是太后的生辰,他知道太后虽不是陛下生母 ,但陛下最重孝道。” “他算准在太后生辰的时候,拿出前朝短命帝王调养身体的方子当做长寿灵药献给太后,这必定会引起陛下大怒,随后他如愿进了天牢,陛下的禁军成了他的贴身保镖,黑龙甲的人要暗中给他看门护院,你以为这事陛下不知道?” 说完脸色复杂的说了一句。 “陛下都知道,只是习惯了。” 这话让张栋的嘴角再次一抽。 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 习惯了被季零尘利用。 一个皇帝,居然习惯了被一个朝臣利用,这....太离谱了 。 “那刘连庆的倚仗就是陛下不会杀他,而我和左相也不会真的置他于死地,但季零尘会。”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致仕 ,又把自己儿子安排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菜场小吏便无人动他,即将告老还乡孙女入宫受苦他便再无所惧怕之事?” 右相再次摇头。 “他的想法没错,按照官场惯例他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但那季零尘是讲官场惯例的人吗?” 老门房张栋闻言也是无语摇头。 因为刘连庆现在的样子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可失去,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但季零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有。 而且还他妈不少。 你弹劾我儿 ,我就直接弄死你儿子,但弄死你儿子根本不够,你也要去陪你儿子。 右相虽然没有明说,但张栋已经明白了那道圣旨的用意。 皇帝怒了。 只杀刘奉尊不动刘连庆,就是让他继续坐在御史台大夫的位置上。 这不是信任更不是恩宠,而是要给他一个合理的死法。 季博常我要用,你却要弹劾,而且是当堂弹劾,这会让皇帝很难做。 作为臣子让皇帝难做,这就是不懂事,也没了存在的必要。 菜场殴打百姓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却点燃了皇帝心里的怒火。 皇帝设立御史台,要的就是有敢说真话,不怕得罪权贵揭露不法之事的人。 可他看到的,却是御史台大夫的儿子当街杀人欺凌百姓。 这样的御史台大夫要来何用? 他看到的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被惩罚,不自责悔改却认为所有人亏欠了他的御史台大夫。 这样的人要来何用? 他本想让刘连庆暂时退去,在时机成熟时再让他出仕,毕竟这刘连庆是真正金和世家门阀没有往来的朝臣。 可他看到的,不是为大雍鞠躬尽瘁,而是想着用手中的权力去报私仇刘连庆。 这样的人没用了。 也不堪大用 ,而这样的人唯一的用处,就是死的时候能震慑一下其他人。 官缉司不会撤,因为他们会为刘连庆安排一个合理的死法。 既合理,又能用他敲打警示其他朝臣的死法。 这就是季零尘要的,因为哪怕不用菜场这一招,他依然可以让刘连庆死的很合理 。 而季零尘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告诉所有人,别碰我儿。 不然,老子是真的会咬人的。 第97章 主打就是一个合理 菜场小吏再小也是官 ,所以负责调查定罪的是官缉司。 刘赟勒看着属下送上来的调查结果眉头一挑。 “被打的人找不到了?” 随即呵呵一笑。 “找不到就不找了,帝都这么大,我们官缉司又这么忙,哪有时间满帝都去找一个小贩呢 。” 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属下:“谁杀了那个小贩?” 属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回道。 “是刘奉尊杀了那个小贩,为防事情败露,他又杀了妇人和那幼童随后毁尸灭迹。” 刘赟勒听完微微摇头。 “不对啊,刘奉尊只是一个菜场小吏,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毁尸灭迹才对啊。” “说不通。” 那属下听到这再次接口。 “刘奉尊杀人后慌张归家,随后将此事告知其父刘连庆,刘连庆为了保住他儿子也为保自己的官位,随即指使城防巡逻队正帮忙处理尸首,更曾警告过菜场所有商贩不得声张。” 说完又补了一句:“那城防巡逻队正乃是刘连庆妻侄。” 刘赟勒听完微微点头:“这就对了。” 随即再次对属下问道。 “那刘奉尊杀人后慌张归家,为何在归家后又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那属下连思忖都没有便是开口回道。 “因为刘奉尊归家将杀人之事说出后,刘连庆让其莫慌,又言贫苦屁民而已,咱刘家又不是没杀过,再者为父乃当朝一品大员,更是当初第一个叩拜陛下之人,杀几个屁民算得了什么。” “而且现在为父被奸臣攻讦乃是为陛下顶雷,陛下自知愧对与我,根本不会在此事上计较太多,不必惊慌,哪怕事发传到陛下耳内 ,为父只要去御书房走上一遭便能将此事平息。” 听到这,刘赟勒拉了一个长音的“嗯”,随即对属下摆摆手。 “既然已是查明真相 ,那便将证词整理成册交上去吧,剩下的就由陛下来定夺了。” 两人一问一答便将事情定了性,就连刘家父子密谈都是一字不差严丝合缝。 但实际上,那刘奉尊被扔进大牢之后根本就没人搭理他,审问之事更是没有。 因为在刘赟勒看来他说不说的根本不重要,自己说他招了,那他就是招了。 皇帝想杀他,也要杀了他老子,那自己要做的就是让这份证词看起来....合理就行。 想都不用想,就这份居功自傲,把百姓说成屁民随意打杀 ,更言皇帝亏欠了他的证词往御书房的御案上一摆。 皇帝的刀立马就会出鞘。 属下走后,刘赟勒坐在椅子上手拄着下巴,看着桌子上那封季博常送来的信件咧嘴一笑 。 就在昨日,季博常给刘赟勒送来一封信 。 信里的内容让刘赟勒当即拍案叫绝。 因为这封信里说,御史台大夫刘连庆仗着一品大员的身份逛青楼非但不给钱,在一顿哼哼哈嘿之后还会拿走妓女辛苦一日所得的银两。 被他迫害的妓女有上百人之多,而这上百名妓女还愿意出面指认刘连庆的罪行。 刘赟勒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当场就明白,这是季博常的反击,对刘连庆弹劾他的反击。 而那上百名愿意指认刘连庆的妓女,就要由自己为季博常去寻找。 其实这事对他来说很简单,官缉司本身就直隶教坊司,帝都之内的妓院他也多少都有些股份 。 这是季博常展示出对自己的信任。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季博常的那封信的最后写着这样一句话。 刘连庆斯文败类有悖人伦,竟与儿媳私通有奸 。 好家伙。 刘赟勒暗道好家伙。 这封信里的事要是抖落出去 ,刘连庆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尤其那上百名妓女站出来指认他不但不给钱,还把辛苦一日所得银子都拿走这一项。 刘连庆的风评就会瞬间跌落谷底。 而最后那句更是杀人诛心,和儿媳有奸情,按照雍律这是要浸猪笼的。 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百姓眼里他堂堂一品大员连妓女的钱都拿,那这等败类和儿媳私通是非常有可能滴 。 季博常这招很损,却让刘赟勒连连拍手,杀人不沾血妙计啊。 虽然这一招不至于让刘连庆去死 ,但他名声是彻底臭了。 如此臭名昭着之人的弹劾,谁还会去相信,谁还会在他身后跟着举大旗? 这事一出 ,他的那场当堂弹劾算是彻底拉倒,对季博常的威胁也就此作罢 。 这就是季博常让刘赟勒欣赏的地方,够黑够阴损但更实用。 可他的赞叹刚结束,刚要吩咐人按照季博常信里的意思去运作的时候。 季零尘出手了。 相比他儿子,季零尘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没有筹谋也不需筹谋。 直接拽上皇帝去了菜场转了一圈,收工完事 。 一个一品大员的命运,到此也即将画上句号。 刘赟勒看着桌上的信再想想季零尘的手段,吧唧了一下嘴后吐出三个字。 “有意思。” 这季家父子是真的有意思,一个婉转一个直接,一旦下手必定见血。 可刘赟勒突然笑着笑着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季家父子一个钝刀杀人,一个快刀杀人,这.....这他妈不是左右双相的行事风格吗?! 季博常在洗澡。 他现在渐渐喜欢上了这种露天浴盆,人不死鸟朝上的洗澡方式。 尤其练功累了之后,春草和织夏四只柔软的小手不放过任何死角的为自己搓洗 。 唉,真解乏啊。 正洗着,宝盖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 。 “少爷,官缉司刘大人给您的信。” 季博常接过信之后对着宝盖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赶紧给我滚,少爷的身体不是宝盖能看的。” 打开信件之后,季博常突然咧嘴一笑 ,随后将信纸扔进澡盆里打湿。 “还是我爹够狠,早知道我就不浪费时间在那老帮菜身上了。” 双手枕在脑后看向湛蓝的天空 ,季博常眉头也是微微一挑 。 那个小贩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便宜爹一直在皇宫里,一举一动都被人密切监视着。 可若是那个小贩是便宜爹安排的,那岂不是说...... 便宜爹在皇宫里有暗子?! 第98章 你也是狗 就在皇帝将要宴请科举中榜者及朝臣的前一夜。 御史台大夫刘连庆在家中深夜暴毙。 经太医检查之后,脸色黑紫明显是中毒而亡的御史台大夫,确诊为风寒攻心猝死。 夏初时节,风寒攻心,这八个字怎么听都是那么的诡异。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给他最体面也是最合理的死法。 他那个被下了大狱的儿子,在听闻父亲暴毙后急火攻心不治身亡。 至此,御史台大夫刘家在帝都除名,剩下的老幼妇孺得了圣旨带着骨灰归乡守灵。 这件事在帝都搅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长。 相比刘连庆暴毙 ,更多的人好奇的是新任御史大夫的人选会是谁。 季博常得到的消息的时候只是点点头,任由春草和织夏为他穿上雍律使的官袍。 今天是皇帝宴请中榜之人的日子,自己这个巡察使也是要到场的。 穿戴好之后 ,宝盖赶车阿九陪同晃晃悠悠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但凡这种事都是有规矩的,比如官职最小的要最先到 宫门之外 ,但要排在最后头。 大人物是最后一个到的,等大人物到了之后才会开启宫门迎众官员入宫。 小官先到,是为了站在那里能和大人物打个照面,混个脸熟 。 哪怕大人物只是对他点点头,也算有了收获。 但这种事在季博常看来一点意义没有,能记住你的自然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没有利用价值的,就算你天天在大人物面前晃悠也没用 。 所以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因为他有雍律使的令牌 ,能走皇宫小门进去。 反正在自己也是来走个过场的 ,顺便还能和便宜爹见上一面。 宴请的地点在议政大殿,宴席开启的时间也是在掌灯之后。 季博常有心在家吃了晚饭再来,但心里又十分好奇宫廷御宴到底是个啥滋味,所以饿着肚子就来了。 季博常的官职没有资格参加早朝,所以这是他是第一次进入议政大殿。 当进入议政大殿之后,季博常对这里的评价就一个字 。 真尼玛大。 比前世故宫里的那个大殿还要大,尤其最高处的那尊巨大暗金龙椅,竟是带着阵阵压迫之感。 太监宫人按照官阶引导众人落座,相熟的官员之间正在相互交谈。 第一排最靠前矮桌紧邻皇帝 ,那是双相的位置,然后依次向后是六部尚书的位置。 各部侍郎在第二排,官职靠后的只能坐在第三排甚至第四排,都快靠近墙壁了。 季博常本以为自己这个从四品的小官,会被安排到最角落处 ,这样也很符合他的心意。 毕竟他只是来打酱油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位置居然在第一排靠后的位置,和双相及六部尚书坐在一排 。 这是雍律使带来的特权。 抖了抖自己屎绿色的袍服,季博常走到前面和双相各行一礼。 左相对他微微一笑,淡淡说了一句:“不错 。” 哪不错啥不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左相对他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得见。 右相则是轻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缓缓开口。 “你怎么不等陛下到了之后再来呢。” 季博常闻言嘿嘿一笑:“堵车。” 他知道右相这话是在告诉他,他这样的举动会让人以为居功自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 而他也是见到了大雍六部所有的大佬们。 工部尚书临孝君。 刑部尚书孔泰铭。 兵部尚书熊掘阳。 礼部尚书宋微通 。 吏部左相直隶,户部右相直隶。 六部尚书全齐了,这六个人是真正站在大雍权力权力巅峰的人物。 临孝君笑着和自己点了点头,熊掘阳没笑点了点头。 孔泰铭笑了笑没点头,宋微通没笑也没点头。 我尼玛.... 这些大人物的逼格是真高啊,你根本无法从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看出什么来。 而这些大人物对面的第一排位置,最靠前坐着的是太学院首雁斡集,在雁斡集下首位置坐着的是皇室一族的人 。 但演武院长楼生一没来。 季博常过去见礼,雁斡集微微点头后,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身穿蟒袍的男子虚指了一下。 “这位是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对季博常微微一笑:“早就听闻黄门侍郎之子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句话就让季博常明白,这狗日的大皇子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敌意,而且他在给自己挖坑。 能被称为真龙天子的只能是皇帝。 可他张口就说自己是人中龙凤。 尤其此刻所在之地乃是皇帝论政的大殿之内,这话若是接了参自己一个不臣之心绰绰有余。 季博常闻言对大皇子微微拱手后开口。 “大皇子殿下慎言。” “天下皆知真龙为皇,真凤为后,真龙乃天命而生,真凤乃以龙而生,所以能被称为人中龙凤者只能是陛下。” 随后抬头直视大皇子双目。 “而真龙之下,皆为恶犬走兽。” 季博常这话一出,左相的嘴角微微上扬,右相的脸上也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季博常的话虽短,但却极为犀利。 能被称龙的只能是皇帝,皇帝认可的女人才能称作皇后。 真龙乃秉承天命而生,这也是真命天子的由来。 这一点世人皆知 ,可你却说我是人中龙凤,那你岂不是成了说谁是真龙谁就是真龙的上天? 那岂不是成了你说谁是皇帝谁就是皇帝? 皇帝以天子而称,以上天为父。 你是上天,那你爹叫你什么? 对上天不敬,对皇权不敬,对世俗纲常不敬。 你这是要造反呢! 而最后那句真龙之下皆为恶犬走兽就是骂人,你是皇子,但也是一条狗。 龙子说的是太子,但很可惜,你不是。 季博常的话让大皇子的脸色顿时一变。 如果季博常咬住这一点不放,其他朝臣群起而攻,自己将瞬间变成第二个五皇子。 他是真没想到季博常的反应会如此之快,更未想到季博常的反击如此之犀利。 想到此,脸色难看的大皇子连忙开口。 “本皇子见到如此肱骨之臣一时欣喜说错了话,还要感谢季雍律使纠正本皇子不当之处。” 可季博常闻言却连连摆手。 “大皇子殿下此言差矣,若我这入仕时间尚短,未曾建功立业之人都能被称肱骨,那在座为大雍呕心沥血的大人们又算什么?” 季博常这话一出,大皇子脸色再次一变。 他后悔不该招惹季博常。 他没想到季博常如此阴损,如此得理不饶人。 自己明明已经示弱,但他却再次抓住自己话里的漏洞。 仅仅肱骨二字。 便让自己把在座的文武群臣得罪了个遍。 第99章 有点飘 左相嘴角上扬的幅度再次扩大 。 右相脸上的笑意变成了无奈。 他是真不明白这些皇子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 五皇子当堂弹劾季博常,现在已经快到西南了吧。 也不知道一路上发病又疯癫了几次。 那刘连庆的尸体上尸斑还没长出来呢吧。 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还不能让这些皇子警觉吗? 那刘连庆怎么死的,身为皇子应该知晓内情的 ,就这你说你去惹季博常干什么? 这小子看着像个软柿子,见人未言先笑姿态放得极低。 但那都是伪装,他这个软柿子的外表之下全是钢针,而且是沾了剧毒的钢针 。 你捏他一下子,注定刺破手掌剧毒攻心。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明白,这季博常能把科举变成逛青楼似的弄出上千万两银子,没有所有朝臣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他能让朝臣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拿出银子,就能让所有朝臣此刻起身一起攻讦你。 就这么浅显的东西,你身为大雍大皇子看不出来吗? 再者,你这大皇子的身份在朝臣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就算你够蠢,这些你看不出来,但你爹对这小子什么态度你也看不出来吗? 右相是真的无语。 而且他觉得这大皇子今天都多余来。 在自己府邸老老实实的待着不好吗。 非要跑到这场合来干啥呢,来就来呗,消停待着也就是了,还非要出个风头立个威。 现在好了,风头没出了不说,还让人家给捏了。 非但捏了,还拉了一波所有朝臣的仇恨,被人一顿怼然后你还要跟人道歉 。 现在得劲了吧? 图啥呢? 最后是雁斡集解围,季博常这才施礼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不想理会这个大皇子,因为这大皇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要是不来惹自己,那自己都会当做看不见他。 但既然他惹了自己,那就顺便在左相面前把不惧皇权的一面再夯实些 。 有好处的。 随着这个小插曲结束,大殿内也是到了掌灯的时候。 无数盏灯火一起点燃,瞬间让整个议政殿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也是上前收起茶盏点心开始上菜。 季博常很饿,他想吃饭。 但皇帝宴请群臣是有讲究的,皇帝不来不说开宴谁也不能动筷子,否则一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就会瞬间扣过来。 这让季博常很无奈,欺君这玩意说的不是欺负皇帝,而是欺骗。 就是说你糊弄我,我就灭你九族。 他实在搞不懂先动了筷子,怎么就欺骗皇帝了? 随着菜品上齐 ,一道奸细的太监之音突然响起。 “陛下驾到!” 雍盛帝终于到了,季博常也是跟着群臣起身对着雍盛帝行礼。 一身龙袍的雍盛帝坐在龙椅上之后,对着下方摆摆手 。 “免礼,就坐吧。” 行礼季博常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免礼他是第一个坐回位子上的。 而自己那便宜爹,竟然是和皇帝一起出场的,而且位置居然就在皇帝的龙椅之下。 很有排面儿。 季零尘在看到自家儿子后,咧嘴嘿嘿一笑。 这样的举动惹得刘崇禄脸色一黑 :“季大人 ,自重。” “今日宴请群臣,乃是为了此次科举再为我大雍添才举杯,有如此才学之臣入仕,我大雍定能江山永固长盛不衰。” 雍盛帝说着对下方群臣举起酒杯。 “诸卿,与朕同饮!”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起身又撅屁股行了一礼,随后用袖袍挡杯一饮而尽。 “落座,开宴!” 随着老太监刘崇禄嗷唠一嗓子,这顿饭终于可以开吃了。 就在季博常打算抡筷子尝尝这御宴到底啥滋味的时候,左相提杯起身对皇帝行了一礼。 “臣申逐鹿,祝大雍千秋万载永盛不衰,敬陛下,敬大雍!” “好。” 雍盛帝道了一声好,随后所有群臣再次起身撅屁股行礼:“大雍永盛不衰 !” 随后一饮而尽。 “落座。” 刘崇禄喊完季博常又是第一个回到座位上,他是真饿了 ,可这次筷子还没摸着,右相提杯起身了。 还是那套嗑,还是那套路,雍盛帝再道一声好 。 群臣再次起身撅屁股行礼高喊大雍万岁。 就在季博常以为流程走完了,终于可以开吃的时候,太学院首雁斡集提杯起身。 然后雍盛帝大道一声好,群臣再次起身撅屁股行礼,喊完口号之后一饮而尽。 雁斡集之后,六部剩余的四部尚书也是依次起身,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落座,起身,撅屁股,喊口号 ,一口闷。 季博常心里真的妈卖批了,啥也没吃,这他妈都喝了多少杯了。 有完没完? 好在六部尚书之后,其他人也没有资格再让所有人一起陪一个了。 而现在则到了皇子们向雍盛帝敬酒说过年话的时候。 季博常看都不看,直接提起筷子开吃。 味道不好,远不如明哥炒出来的菜有味道 。 而更让季博常无奈的是,只有菜没有主食。 季府吃饭最喜的便是大碗米饭大口开造,眼下 这点玩意不但吃不饱,又到了自己要去敬酒的时候了。 左相你敬不敬? 右相呢? 六部尚书里的另外四位呢? 这些都敬了,那太学院首雁斡集呢? 六部的侍郎和其他官员呢? 一想到这季博常一阵阵头大,心里也是盼着这狗屁宴请早点结束,自己回家让明嫂煮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吃起来才过瘾。 一轮敬酒之后,一群穿着纱裙的宫女鱼贯而入 ,对着皇帝行了一礼之后,长袖一甩音律响起 。 头有点晕也没吃饱,看看舞姬扭腰甩臀也多少能缓解一下。 季博常知道,这都是古代惯例,喝上一圈之后舞姬登场,接下来便是中榜举子吟诗作对的环节。 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才学嘛 。 今日的宴请还有一个重头戏,就是给这些中榜的举子封赏官位。 若是能做出满堂皆惊的诗词来,那封赏的官位也会提高很多,就连获得实权官位留在帝都都是有着可能。 但这些和自己无关。 自己一不是举子,二不想出风头,现在只盼着早点结束回家吃碗热汤面。 就在舞姬退下之后,此次科举前三甲起身来到了大殿中间位置。 而季博常,也看到了那个让他意外至极夺取探花郎的林独行。 第100章 肿么样? 这哥们已经换下了那套发白带补丁的长衫。 一身大红色进士服,让他看起来再无之前的寒酸落魄。 也不知是一连干了太多杯酒的缘故,还是灯火下会让人的视线变得模糊 。 季博常觉得现在的林独行被脱下的不止那一身发白的长衫,还有他眼内的愤世嫉俗的锐气。 是看错了还是他将锐气刻意隐藏,季博常现在无法确定。 但现在的林独行和之前确实不一样了。 新科前三甲对皇帝施礼过后,刘崇禄给出了作诗的题目 。 咏姬 。 姬,就是刚刚献舞的那些女子,以她们为题可作诗可作词。 所作诗词由在场群臣及皇帝评判,夺魁者赏银千两,更有皇帝御赐玉佩一块。 那一千两银子就是凑数的,真正的价值是那块皇帝御赐的玉佩。 但凡什么玩意冠上御赐二字,其价值就已经不可估量了,而在这种场合夺魁得到的玉佩,甚至堪比免死金牌。 季博常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耸了耸肩 ,你要是咏鹅兴许哥们还能有兴致插上一脚 。 但你这咏坤就算了,只能送你一句鸡儿你太美。 他对这玩意不感兴趣,因为他不觉得大雍这帮文人骚客能骚的过前世的那些大文豪们。 头有些晕,肚子里酒有些不老实 ,伸手拿个苹果开咬压一压。 最先开口的是新科状元郎,这哥们季博常认识。 因为他就是那个屁中屁,来自江南道左家之人。 吏部侍郎左奉节,就是出身江南道左家。 这哥们是典型的官二代和富二代,从小经受的教育和环境都是最好的,作首诗对他来说并不难。 他之后是榜眼,这哥们也是个屁中屁,来自东南秦家。 工部右侍郎秦六余就是东南秦家的人,这些家伙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做了首词。 最后到了林独行这匹谁也没想到的黑马。 可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独行却对皇帝摇头 。 “臣,不擅诗词。” 所有人都因为他这句话愣住了。 今晚宫宴对他这种出身平民的探花郎来说,乃是一步登天的大机遇。 若是能做出一首让所有人为之震惊的诗词来,平步青云并非奢望。 但他却直接放弃了。 说完之后便是站在一旁低头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殿之内的气氛,也因为林独行这句话而变得有些压抑,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就在气氛变得压抑到极致的时候,大皇子突然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父皇,今夜宫宴为中榜贤才举杯,也为犒赏为国奔波之众臣。” 说完对着正在咬苹果压肚子里酒的季博常伸手一指。 “季雍律使为此次科举有着汗马功劳,季雍律使虽非参考举子,但其才名和年纪也与众举子相差不大,儿臣提议让季雍律使也作上诗词一首,也让所有人知晓季雍律使乃是有真才实学之栋梁。” 大皇子起身的那一刻,右相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要干啥呀?! 怎么哪都有你这么个货呢。 你是真瞎还是愚蠢上脑遮住了你眉毛下边那两个窟窿啊。 你没看见那林独行说完之后,你爹要准备说话了吗? 你就是用屁眼子去看都能看明白,在这近乎被世家把持的科举里突然出现一匹黑马成为探花郎,这里面要是没你爹的运作才怪了。 而作为判卷的主事人,右相自然知晓这林独行的卷子是皇帝亲自审阅过的,也是此次科举皇帝唯一看过的考生卷子。 他这个探花郎,也是皇帝亲自封下来的。 这明显就是皇帝选中的人,而他在大殿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擅长诗词,明显就是皇帝提前安排好的 。 因为皇帝要借用众人的惊愕和现场压抑的氛围,来为他想说的话进行铺垫 。 一切都按照皇帝预先设计好的剧本在走,气氛也被烘托到位即将说正事的时候,他的好大儿起身当啷来了一句。 季博常会作诗词,让他作。 而他的小心思所有朝臣都知道,无非是想报复季博常在开宴之前让他吃瘪之仇罢了。 雍盛帝的脸瞬间就黑了,袖袍里的拳头更是攥的嘎吱直响。 因为今晚宫宴乃是他刻意安排要借机宣布对北夷用兵的日子。 舞姬献舞乃是寻常,科举前三甲上前做诗词也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在林独行拒绝作诗词,将气氛变得压抑后,他会借此提及北夷不除大雍不宁之事。 要的无非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那一套。 以此一举定下对北夷动兵之策。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设计的推进 ,一切都很顺利,气氛也如雍盛帝所预料的那样变成压抑错愕。 可就在他觉得气氛已到将要开口的时候,他的好大儿起身告诉他。 父皇莫急,这样尴尬的场面儿臣帮你解决。 林独行作不出诗词别怕,季博常会啊。 您看,关键时刻能为您解忧的唯有儿臣,其他人靠不住啊。 坐在皇帝下首台阶上的纪季零尘闻言嘎嘎一笑。 “大皇子殿下说的对,我儿最擅诗词。” 随后扯着脖子对坐在第一排最后一个的季博常大喊。 “儿啊,整一个,给爹长长脸。” 刘崇禄的脸比雍盛帝的还黑。 “季大人,休要酒后失德。” 季零尘转过喝的通红的脸对刘崇禄不耐烦的来了一句。 “你懂个屁,我儿老有文采了我儿。” 左相抚须不语,右相闭着的眼睛还没睁开,唯留站在那一脸胜券在握的大皇子眼内闪着得意的光芒。 季博常虽然做了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但他文采拉稀也是人尽皆知的。 只要他当众作不出来,亦或者作出的东西前后不通,那他就是德不配位。 自己会谏言摘了雍律使的头衔,只要摘了他雍律使的头衔想要捏死他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就在皇帝黑着脸说了一个允字之后 ,季博常将苹果核往桌上一丢:“这有何难。” “舞翩跹,步生莲,技如仙, 妙手绘云烟。 穿花绕树人难辨, 风姿展,影迷间。 罗裳轻摆似方圆,兰花指,向心间,一步踏出皆成篇 。” 说完季博常对老爹送去一个肿么样,给你长脸了没的眼神 。 娘了个腿滴,抄诗都是欺负你们。 一首赞颂我欧文大帝的改编散装诗词,就能吊打你们这群没见过骚人的土老帽。 第101章 少府军器监 “好诗,我儿吟的一首好诗啊。” 季博常话音刚落,第一个捧场便是季零尘。 管你们怎么看,管我儿吟的是诗还是词,在我看来我儿吟的就是好。 我儿老有文采了我儿。 季零尘之后,左相也是抚须开口。 “点题合体,意境超然唯美,的确是首好词。” 左相言罢右相也是睁开了眼睛。 “嗯,只字未提舞姬,却让人仿似看到一绝美女子轻盈于自然之中,确有独到之处。” 右相之后,便是群臣开始吹捧的阶段。 季博常也是发现群臣们还是有两下子的,就他们吹捧自己的那些词加起来,比自己这首拼凑散装的词还要有意境。 一时间大殿里吹捧季博常的声音此起彼伏,热情持续高涨那是一浪胜过一浪。 这样的一幕就显得本是挑事的大皇子很多余,站在那没人理,坐回去更尴尬。 只能硬挺着站在那,眼底闪着冰冷之色的看着和众臣笑着拱手的季博常。 而那科举前三甲也被人忽略了,因为季博常在朝臣们合力之下抢了本属于他们的风头。 而这样的吹捧竟然持续了惊人的半个时辰之久,最后就差给季博常安一个大雍诗圣的名头才渐渐停下来。 雍盛帝的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季博常之后,挥手将那原本给科举前三甲准备的一千两银子和玉佩,赏赐给了季博常。 此刻这场宫宴已经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所以也到了最后重头戏。 为科举前三甲封赏官位。 而在刘崇禄宣读完中榜之人的官位后,季博常才终于明白皇帝打造出林独行这一匹黑马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按照大雍律法,探花可直接封赏五品官位的,而状元和榜眼也必须从七品县令开始。 这一点和前世大辫子朝代相似。 原因很简单,七品县令官再小那也是一地主官,做出政绩升迁更容易未来也更光明。 探花可直接封赏五品,但更多是副职和文职,起点高但升迁难。 来自左家的状元郎被封赏江南一县之令,榜眼也是东南一县之令。 这也在季博常预料之内,那是他们的大本营,以他们的家世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一府知州。 这是先天优势,比不了的。 但这林独行,却被封为御史台监察御史,从五品。 官职不算高,但监察御史的地位就是前世的中纪委,有监察百官奉旨查案的权力。 更让季博常眼睛微微一眯的是,皇帝并没有宣布御史台大夫的接替人选。 刘连庆死了,大夫职位空缺,御史中丞是一个皇帝从黑龙甲调过去的人。 杀伐最利的黑龙甲再加上一个愤世嫉俗,誓要铲除大雍弊端的监察御史林独行。 皇帝这是想把御史台变成一个主掌杀伐的强力部门,大雍以后恐怕再难安静了。 而就在季博常以为这场宫宴在封赏林独行为监察御史将要结束的时候,他的名字突然在大殿之内响起。 一堆夸奖无用前缀去掉之后,皇帝的旨意很是简单明了。 封季博常为少府军器监正,原军器监正杜铁山退居副职,以督造军械为主。 而这道旨意的重点在最后一句。 少府军器监从即日起,由黄门侍郎直隶。 一道旨意升了季博常的官,也把少府从工部剥离出来,名义上是黄门侍郎直隶,其实就是把少府紧紧握在了皇帝的手里。 右相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左相也只是淡淡一笑也没发表意见。 至此,这场浩大的宫宴结束。 每个人的脸色皆是不同,尤其大皇子的脸色更是难看,深深看了季博常一眼甩袖而去。 季博常想和老爹说两句话,但老爹却和皇帝一起离开了议政殿。 是被老太监刘崇禄拽着走的。 在回去的马车上,季博常掀起马车的车帘透气,看着街边渐渐减少的行人季博常的嘴角也是出现了一抹笑意。 他之前并不知道皇帝今晚的目的是什么,但在林独行拒绝作诗后他瞬间就猜到了。 因为林独行不是个好演员。 皇帝要借由舞姬来抨击声色犬马歌舞升平,然后拿出北夷对大雍的种种威胁,甚至还会抛出每年被北夷斩杀大雍子民数量激起群臣心中愤怒。 季博常甚至猜测,皇帝一定准备了一首类似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之类诗词,来激起群臣对北夷的恨意。 从而达成对北夷动兵的目的。 灭北夷一定只是皇帝的目的之一,他还要借北夷之手消耗世家底蕴。 季博常猜到了,而且他相信左相也一定早就知道了,或许临孝君和右相以及群臣都猜到了。 但唯独那位大皇子猜不到,所以他站出来了。 将矛头对准自己,然后嘎巴溜溜脆的把他父皇辛苦搭建起来的戏台子拆了个干干净净。 大皇子如此上道,他自然要把这份情接在手里然后作了首散装词。 其实他说出来的词是什么都不重要,哪怕他说的东西狗屁不通朝臣依旧能吹捧他半个时辰。 因为这就是朝臣们想要的结果。 戏台子没了,皇帝想要对北夷动兵的话就说不出来,说出来也达不到预想的效果。 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对北夷动兵,更不想对北夷动兵的是雍盛帝。 大雍不能太平静也不能一家独大,更经不起一场没有多少胜算的浩大国战。 季博常突然觉得雍盛帝很危险,真的很危险。 因为他在赌,而他的赌注就是大雍国祚和无数大雍子民的生死。 但季博常知道雍盛帝已是下定决心要对北夷动兵,今日他的好大儿将他的话堵死说不出口。 但后面一定会再次寻找机会推动此事。 而他让自己成为少府军器监正的目的再明显不过,让自己去筹钱打造大量军械为发兵北夷做准备。 想到这的季博常放下马车的车帘,缓缓闭上眼睛。 成为打造兵卒战甲,战刀长弓箭矢的军器监正,那自己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而那个杜铁山,就是和李三山相交莫逆的同乡。 好像,有些很大的运作空间嘛。 ps:祝所有参加高考的小伙伴都能取得好成绩,奥力给!! 第102章 偏执的人 季博常回家之后吃了一大碗明嫂煮的面条。 随后被春草和织夏扒光,换上睡袍直接倒头就睡。 空腹喝酒太难受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的没完没了。 翌日起床之后,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季博常像个保护废物一样被春草和织夏洗了脸刷了牙,随后坐下开始被明嫂喂饭。 阿九酸了。 他以前只是听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他是亲眼所见。 季博常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明嫂一边喂饭一边用围裙为他擦拭嘴角。 春草在左,手里端着茶盏,只要少爷口渴一个眼神就能把茶盏送到嘴边。 织夏在右,手里端着点心水果,只要少爷想换个口味,点心水果能精准的送进口中。 看看季博常,阿九又想想在山上和师父俩过的苦日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过的…不如狗。 就在季博常像个保护废物一样吃完饭之后,老门房季豕来禀。 有客上门。 而这个客,竟然是林独行。 林独行走进季府大堂后对着季博常拱手。 “见过季大人。” 季博常笑着回礼:“林大人高中探花可喜可贺,如今更是被陛下钦封监察御史未来不可限量,高中之后第一个来我季家,当真令我季家蓬荜生辉啊。” 林独行在椅子上坐下后对着季博常摇头。 “第二个。” 说完看向季博常接着说道。 “季府是我第二个登门之处,因为我刚刚从皇宫御兽园回来。” 这话让季博常眉头微微一挑。 林独行的话是在告诉他,他刚刚见了皇帝。 “今日来拜访季大人,是为感谢当初落难时被季大人收留,更借了季大人的势躲过一劫。” 他说的是当初他朝帝都府尹大门扔屎,然后大喊自己是季博常故交的事。 但自己并没有留他,给的银子他也没收。 季博常笑了笑没说话,对着桌上茶盏一指示意林独行喝茶。 林独行却没有去动桌上茶盏,而是看着茶盏皱眉开口。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喝茶?” 他说完看向季博常。 “人喝水是因为口渴,不喝水就会渴死,所以为了取水方便有了水桶,也有了水瓢。” “喝茶并不能让人对水的需求减少,也不能让人的身体变的更好,但却人人都想喝茶。” “只喝水有水瓢就够了,可却造出了茶盏,茶盏比水瓢更精致精美,但这份精美和精致却代表着极大也没必要的浪费。” 说着将茶盏拿起仔细观看。 “想要喝茶就要有好看的茶盏,但烧制这等茶盏却要耗费大量时间人力物力,茶盏烧制成功还不够,因为还要烧水泡茶,想烧水就要砍柴,砍了柴还要从山林运到城内。” “为了能够喝茶,就要有人专门烧水泡茶,还要有人专门端茶奉客,而那茶叶也因此被分为三六九等,最贵之茶所售银钱更是堪比黄金。” 说到这他将视线从茶盏移开看向季博常。 “所以林某觉得,这完全就没有必要。” “不喝茶人不会死,也能杜绝大量没必要的浪费,季大人,有水瓢就够了,为什么人非要打造这精美茶盏喝茶呢?” 季博常闻言哈哈一笑,随后继续品茶。 因为他知道林独行的话还没说完。 林独行将茶盏放回桌上再次开口。 “我去了御兽园,看到了很多飞禽走兽,管理御兽园的宫人告诉我陛下心善,这些飞禽走兽都是受伤之后被救助进御兽园的,若是没有陛下它们早就化作山林之内一堆枯骨。” 林独行说到这缓缓摇头。 “他说的不对。” “这些飞禽走兽被救下不假,没化作山林之内一堆枯骨也是真,但它们受伤是因为有人捕猎。” “没人捕猎它们就不会受伤,不会受伤陛下就不用去救助它们,不救助它们就不会有御兽园的存在。” “捕猎最早是为果腹,但现在更多是为贩卖其肉售其皮,所为的是换得银两为幼童购买吃食,为妇人购得一身新衣。” “所以那宫人说的不对,这不是救助更不是心善。” “是贪婪。” “若真想救助,给猴儿一片树林,给大虫一座山峰,给飞禽一片蓝天,人类不要踏足其内不要猎其性命就不会有御兽园里的飞禽走兽。” 说完,他对着大堂外面指了指。 “人性贪婪又虚伪。” “明明是辛劳的是蜜蜂,可人类非但盗取蜜蜂辛勤所得蜂蜜,就连蜜蜂辛劳品质也一并盗取,用以标榜自己如蜜蜂般勤劳踏实。” “耕田最苦的是耕牛,但所得粮食耕牛却一颗也得不到,明明任劳任怨的是耕牛,结果这优良品质又被盗取成了夸赞一个人的品行。” 说到这他看向季博常。 “季大人,采蜜的是蜜蜂,吃蜜的是人,耕田的是牛,被称赞任劳任怨的却是人,您说,人是不是很虚伪。” 季博常闻言点了点头:“嗯,确实很虚伪。” 林独行对着大堂之外再次一指。 “都言老鼠偷盗人人喊打,但老鼠吃饱了便不再偷,都言大虫饿狼凶猛食人,但这些大虫饿狼却从不走进人类领地,为何?” 说着自顾自的摇摇头。 “因为它们不贪,吃饱了就不再觊觎其他,更不曾想着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 “可这天定生存法则,却被人类用来标榜自己诋毁其他物种,例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比如评判一人品行似禽兽或禽兽不如。” “这也有了那句莫做官仓鼠,甘为孺子牛的圣人言。” 林独行抿了抿嘴唇,但依旧没有去取桌上的茶盏。 “但在林某看来最坏的是人,最贪婪的也是人,和人比起来,那些凶恶的飞禽走兽要善良太多。” “而人之所以坏,就是因为太过贪婪所致。” 季博常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林独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从见到这林独行第一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很偏执。 偏执到了让人觉得惧怕的地步,但他觉得这样的人当不了官,因为这个世道容不下他这样的人。 更觉得他不适合为官,因为他的偏执对这个世道并不是好事。 但现在,他当了官。 还成了被皇帝钦封的监察御史。 这对大雍,对这个世道来说,不是好事! 第103章 你会看到的 “富在数术,不在劳身,势在利居,不在力耕。” 林独行说完之后竟是呵呵一笑。 “这句大逆不道之言,竟写着于各世家门阀祖训扉页,用以教导他们的后辈子弟,试问,如此言论又岂能教出一心为国为民之肱骨?” “富在数术不在劳身说的便是想要富有辛勤劳作是行不通的,唯有算计掠夺才可凌驾于他人之上,势在利居不在力耕更是明目张胆的告诉所有人,势力是用金银开路垒砌出来的利益堡垒,踏实肯干只会成为他人利用之工具。” 说完再次看向季博常。 “所以林某认为,茶这等无用劳民之物就出自世家,而那些虚伪标榜自己之言论也出自世家门阀。” 这话让季博常再次挑眉。 因为林独行这话并不全对,但他并没有兴趣和他争论这个,因为他今天来季府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最重要的是,和一个偏执到了骨子里的人辩论对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季博常没这样的爱好。 “而民间百姓也有言道,为富不仁,为仁不富。” “只从此言论便能看出,百姓对世家门阀的深恶痛绝。” 林独行感觉到自己的唇有些干,但他还是没去碰桌上的茶盏,仿佛那茶盏就是他最为厌恶的世家门阀。 “人之贪婪就在于,食之常饱必求美,衣之常暖必求丽,居之常安必求乐,拥之够多必求夺。” “官居一品望王侯,坐下驴骡思骏马,一切皆因贪婪而起。” 言罢转头看向季博常。 “季大人,何解?” 季博常闻言摇了摇头回了两个字:“无解。” 很明显,季博常的回答让林独行很不满意,微微一甩袖袍再次开口。 “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纷止争也。” “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思人之事,是以能人不聚蓄,下藏于民,远浮利,务本业。” 说到这里林独行起身对季博常拱手施礼。 “今日叨扰还望海涵,下官还有他事要做就此告辞了。” 季博常也是起身拱手。 “听林大人一席话省我十本书啊,若是林大人以后能多来走动,季某之才学定能突飞猛进,达到林大人之万一啊。” 季博常的话让林独行的脸色一滞:“季大人留步。” 说完大步离去。 很明显,季博常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很失望。 他是来寻觅同伴的,因为他要出手了。 他是监察御史,更是对世家门阀深恶痛绝之人,所以他就是皇帝打磨出来的一把刀。 一把对世家门阀下手的快刀,但他深知凭一己之力根本达不到皇帝的要求,所以他来了。 他的那番话就是告诉季博常,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联手定能让大雍改变旧貌换新颜。 而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季博常,世家门阀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说服季博常。 那无解两字就是季博常的回答,铲除世家门阀您来就好,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实在帮不上忙。 而那听你一席话省我十本书就是在告诉林独行。 你的话书里全有我也都看过,不止我看过,大雍看过的人数不胜数。 如果凭这些书本里的东西就能改变大雍现状的话,也根本轮不到你。 潜台词就是,你,还不够资格。 我不看好你。 所以林独行走之前说了一句季大人留步。 那意思也是告诉季博常,你就站在这,就站在你不相信我的地方看着,因为你一定能看到我是对的,也一定能看到我做了什么。 而那时我还会再来,相信那时你将不会再拒绝我,也拒绝不了我。 看着林独行的背影,季博常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很危险,这是季博常从一开始就对他的评价。 他在某种程度上和叶知秋是一样的人,他是真的不惧权贵,因为他根本就不怕死。 一个不怕死的疯子有多可怕,季博常在秋水的时候是亲眼见过的。 他欣赏林独行,但绝不会变成林独行,因为他和林独行的世界观完全不同。 林独行可以为大雍,为雍盛帝慷慨赴死,但自己不会。 不值得。 大雍不值得,雍盛帝更不值得。 所以这样的人季博常选择敬而远之,不会靠近,更不会对他说出心中所想。 “有人暗中保护他,而且修为很高。” 阿九晃悠着膀子来到季博常身边轻声说道。 季博常点点头。 林独行是皇帝选中的人,皇帝自然不会让他死于非命,那保护他的人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黑龙甲的人。 抬手将身上的袍子脱下,季博常在阿九肩膀上重重一拍。 “练功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自然不能半途而废,阿九啊,度一丝内力过来,我感觉就快破壁成功了。” 原本吊儿郎当的阿九因为季博常这句话嘴角都是猛地一抽。 又要霍霍我内力? 我内力虽然足够雄厚,但也不抗你这么造啊。 问题是这么多内力给你也没用啊,但凡换个人这么多高手轮流度内劲过去,现在怎么说也是入门级别的武者了。 可你倒好,那么多内力度过去,那拳头依旧软绵绵的不及一个好老娘们… 季博常没有急着去少府就任军器监正,而是留在家里练功。 吏部已经把少府军器监正的官服官印送了过来,可他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上任的日子延后了。 皇帝让他去当这个军器监正就是让他去弄钱,用他弄来的银子去打造出兵北夷所需的刀兵箭矢。 继上次科举之后,所有人都在好奇季博常将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弄来足够支撑一场国战所需的巨额钱财。 就在季博常装病在家磨洋工的时候,两个爆炸般消息传遍整个大雍帝都。 一,北境边军元帅尹布衣独子尹凌峰奉旨入帝都尚公主的路上遇袭。 身中数刀不治身亡,这一点得到了黑龙甲的证实。 二,东南临海道,西南平南道以及江南道,三道同时上书遭遇天灾导致田亩颗粒无收。 这三道之地乃大雍粮仓,粮食一年两收,三道夏初粮食绝收将导致大雍国库将无粮入仓。 尤其在雍盛帝决定对北夷动兵之时出现此等天灾,这动兵之策已是注定无法成行。 据说御书房里,也再次传来茶盏被砸碎的声响。 ps:今天在后台翻了一下段评,发现大佬们评论里的文学造诣我是拍马难追及啊,看完只得长叹一声:大佬牛逼! 当然也少不了杠精,但杠就杠吧,我也没删,留着图个乐也好。 第104章 奇葩 左相站在府邸中的小湖之前,看着湖里那条黑色鲶鱼微微一笑。 “这就是他和他爹的不同之处,季零尘好用但随时都会脱离掌控,但他不会。” 说着将手里的鱼食扔进小湖之内,惹得一群湖鱼争抢,激起大片水花。 “你看,自从有了这条黑鱼之后,其他肥鱼再不敢懒惰,也再不敢浪费吃食。”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左奉节。 “因为它们有了危机感,有了危机感才会动起来,只有动起来才能将这湖里的水搅动起来。” “这不是很好吗?” 左奉节闻言微微躬身。 “大人,陛下让他接手少府,其目的定然是让季博常搜罗钱财打造军械,而按照季博常的行事风格也必然会对我们下手,之前细盐和科举我们已经付出了很多,若是再这样下去,陛下得到的太多对我们并非好事。” 左相闻言微微摇头。 “你啊,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说完视线再次看向湖里那条凶猛的黑色鲶鱼。 “他远比你想象的更聪明 ,也更明白他自己存在的价值,不然以他的心智又怎么可能当众得罪大皇子,更不可能去抢科举前三甲的风头 。” “因为他看出了陛下的筹谋,更猜到了我想的是什么。” 左相说完将视线从黑鱼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一旁的左奉节。 “那少府军器监正在其他人看来是烫手的山芋,是天大的难题,杜铁山为了银子到处奔波非但没有任何建树 ,反而导致少府停摆,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看不透眼下的局势,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但季博常懂,因为懂,所以少府之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便可解决。” 看着左奉节脸上依旧存在的困惑神色 ,左相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问你,军械打造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左奉节闻言回到:“自然是分配入军杀敌作战之用 。” 左相听后再问。 “若是不战,将军械入库可有用处?” 左奉节闻言脸上顿时出现恍然之色,随后连忙回道。 “下官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 他明白了,因为军械本就是国之底蕴的一种,库内有大量军械存在可随时应对突来大战。 最重要的是,这些打造出来的军械并非就一定是给皇帝用的,底蕴也并不是皇帝的底蕴,而是最后胜出者的底蕴 。 这也是左相所说少府棘手难题,在季博常那根本就不算事 。 左相会暗中助他 ,朝臣也会,因为这些军械也是左相为自己准备的。 “他一直拖着不上任就是在等。” 左相说完再次看向湖里的那条凶猛黑鱼。 “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也在等陛下的后手,宫宴当夜看似让陛下无法开口动兵北夷的是大皇子,其实真正噎住陛下的却是季家父子。” “只要季博常想 ,他可借由大皇子之言起身,效仿那叫林独行之人吟上一首铁血诗词,如此非但可找回被大皇子破坏掉的氛围,更可让氛围再凝重一分,陛下动兵之言也会顺理成章的说出来 。” “而在那等场合说出动兵之事,就连我都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到这里的左相呵呵一笑。 “以季家父子的心智不可能想不到,更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你看看这季家父子做了什么?” 左奉节闻言略微回忆了一下开口。 “大皇子说完之后,季零尘当即大叫让其子作上一首诗词 ,还怒斥刘崇禄说他儿老有文采了...” 说到这抬头看向左相:“他是故意的。” 左相先是点头又微微摇头。 “他是故意的,但更有深意在内。” “他不开口,那破坏陛下筹谋的就会变成季博常 ,而季博常只有两个选择 ,一为装聋作哑顺着大皇子的话去作诗词,但这样陛下必然会对其心生怒意。” “二,则是如我刚才所言为陛下铺垫动兵之事 ,但这样他会被我所恼 ,也会被所有朝臣同时排斥在外,那样他就只有誓死效忠陛下一途。” “但季零尘那看似酒后失言之举,却轻而易举的将他儿子摘了出来,而破坏陛下筹谋的,则变成了那个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皇子。” 左相说完轻轻挥了挥衣袖。 “这季家父子啊,还真当真有趣。” “你对他动杀心的时候,他总能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可当你想重用他的时候 ,他又会再次挑拨你已经消弭心底的杀意。” “说他们父子是贤臣吧,他们又具备这奸臣所具备的所有东西,你说他们是奸臣吧,他们又总是能做出诸多利国利民之事。” “说他们忠君爱国,但这对父子对皇权却极尽藐视之能,若说他们一身反骨吧,他们又没有反的资本。” 说到这左相都是笑了出来,最后说出两字定语。 “奇葩。” 左奉节也是认同点头,这季家父子的确奇葩 。 就如季零尘已经被软禁在了皇宫之内,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 就这样了非但没有一点低调的觉悟,每天以欺负太监为乐。 那季博常一个从四品小官,却能在皇帝和朝臣之间玩的游刃有余,既能完成皇帝的任务,又能让所有朝臣对其没有丝毫不满。 皇帝重用,双相培养,和朝臣打成一片。 单就这一点,任凭你将史书翻烂了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尹凌峰死了是个麻烦。” 左奉节闻言也是点头:“那尹凌峰乃是奉旨入帝都尚公主,只要他进入帝都陛下对尹布衣的信任将再上一层,而那尹布衣也会对陛下更加的忠诚。” “但现在却死在了半路上 。” 说着左奉节抬头看向左相申逐鹿。 “大人,您是怀疑杀尹凌峰的是陛下?” 尹凌峰入帝都尚公主,皇帝就会对尹布衣更加的信任。 而尹布衣也会对皇帝更加的忠诚,但,这是不符合世家门阀利益的。 尹凌峰被杀,尹布衣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左相派去的人。 但左相根本没这样做。 申逐鹿闻言微微摇头。 “陛下没理由这样做。” “所以我怀疑出手的是....尹布衣自己。” “而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尹布衣很危险。” 第105章 飞鸟验粮 季博常确实在等。 但他等的不是皇帝的后手,而是林独行。 林独行来季府就是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对世家门阀出手的。 所以季博常很好奇,他会用什么办法对付世家门阀 。 就算监察御史的权力再大,但他也动不了朝臣们的根基,甚至他连天宝阁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和自己是不同的,行事风格不同 ,出发点也不同。 所做之事的结果也定然不同。 而三道之地同时上书夏粮绝产 ,这就是对雍盛帝想对北夷动兵的反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国库无粮你拿什么打仗 。 所以在皇帝让自己接任少府军器监正的时候,左相没发表任何意见。 就连将少府从工部剥离出来,工部尚书临孝君也是没有任何反对 。 因为他们早就定下了这个无粮之策,没粮食就打不了仗,但造军械可以。 因为这军械,是为大雍打造的,而不是为雍盛帝打造的。 季博常觉得自己很努力了,但很可惜,他还是没能破壁成为真正的武者。 阿九被压榨的坐在院子里的假山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了。 哪怕季博常把筹码都开到了十条新裤衩,阿九依然不为所动。 因为季博常那垃圾到了极致的天赋在阿九看来,他就是武者的克星。 哪怕你内力修为再深厚,这位垃圾大少爷也能把你一点一点的掏空 。 阿九不理自己,老吴和明哥的脸色刚缓过来,季豕一把年纪就算了。 宝盖的天赋貌似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这让季博常很无奈,练功暂别想了。 但他发现了一个能让自己心情愉悦的好办法。 春草的小手肉乎乎的很是柔软,拉过来在手里不停揉捏瞬间心情愉悦。 春草柔柔弱弱的小脸红彤彤的,对季博常的举动更是没有任何拒绝 ,任凭季博常握住自己的小手不停的揉捏。 织夏的手很漂亮,手指又白又长,捏起来没有春草的小手有感觉。 但干点别的....这么漂亮的手应该很合适。 季府只要没有客人的时候,基本都不会坐在大堂里的椅子上。 所以季府最多的就是小板凳 ,季博常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捏着春草的小手,一边给春草和织夏讲着胡编乱造来的鬼故事。 两个小姑娘很爱听 ,这让季博常觉得日子这样悠闲的日子真他娘的迷人。 要是能一直这样混吃等死就好了。 就在他准备给春草和织夏讲打虎英雄,和她美丽嫂嫂暧昧故事的时候,季豕送来了一封信。 今日早朝之上,林独行出手了。 季博常一直在等林独行会用什么样的办法,也一直在好奇他动手的切入点在哪 。 而在看完这封刘元山送来的信之后,季博常的眉头紧紧皱起。 林独行的切入点不在帝都,更没有选择和朝臣硬碰。 因为他的办法叫做,飞鸟验粮 。 三道上书夏粮绝产 ,再无粮食运往帝都充盈国库。 在这样消息闭塞的古代,唯一能验证各道官员所说真假的只有暗中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但这样做的弊端显而易见,所派之人是否被当地官员拉拢 。 就算绝对忠诚,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走完一道之地。 而那些执掌一道之地的世家也不是棒槌,他们会反杀,暗中击杀任何被暗中派进来的人。 这就导致想要得到准确的消息很难,而且很片面。 就如现在的三道同时上书夏粮绝产,真假皆有,有的地方的确遭灾绝产,但更多的地域却风调雨顺 。 还未等所派之人走完全境,下一季的粮食已经开始播种了。 你看不到遭灾的地方在哪,更无法确定是否真的遭灾绝产。 百姓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他们生活在当地 ,所有一切都和当地世家官府息息相关,凭啥会对你一个外来人掏心掏肺说实话? 所以想知道确切的消息很难 。 但林独行的办法却在最快时间内确定了真伪。 而且不需要任何人证。 因为他用的是飞鸟麻雀,一地是否遭灾还是粮食丰收,剥开从当地抓来的麻雀肚子一眼便知 。 粮食丰收之时 ,飞鸟麻雀一定会去偷嘴。 而这样的办法只需要极少数的人手,就能快速的确定当地田亩的真实情况。 抓住偷嘴麻雀将其颈骨折断 ,随后用最快的速度送往帝都。 天气热了,麻雀的尸体会腐烂发臭,但它肚子里的粮食依然存在 。 遭灾之地的麻雀腹内多为泥沙杂物,体型瘦小。 丰收之地的麻雀体型肥大,腹内皆为粮食。 当数以千计散发恶臭的麻雀尸体在议政殿被剥开后,朝臣都对林独行投去惊惧的眼神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各地麻雀飞鸟也皆是不同 。 这个造不了假,而雍盛帝也不会给朝臣们质疑反驳的机会。 从剥开的麻雀飞鸟腹内粮食得出结论,江南道,东南临海道并未遭灾 。 西南平南道一半地域遭灾 。 雍盛帝勃然大怒,这是欺君! 这是不臣! 而配合林独行的黑龙甲带回帝都的,不止一堆发臭的麻雀飞鸟。 还有数名被折磨不成人形的县令,证据确凿。 三道同时造假欺君,此举与叛国造反无异 。 大怒的雍盛帝当即下旨彻查,将造假欺君之人押回帝都受审,责令兵部派人去往三道之地,将粮食税赋运回帝都。 但所有人都知道,被彻查甚至是押回帝都受审的只会是一些小角色替死鬼。 雍盛帝真正想要的,是粮食。 而相比粮食很贵重要的是,能借由此事兵部可派兵进入三道之地。 派进去的兵力肯定不会太多,但这相当于在三道之地内钉进了一颗钉子 。 而奉旨前往三道彻查的,正是主导这一切的林独行。 看到这里季博常将手里的信递给宝盖,宝盖活动活动下巴,随后将信纸丢进嘴里咀嚼一伸脖子咽了下去 。 季博常坐在小板凳上双眼眯了眯。 林独行最恨世家也不怕死,这样的人被皇帝派去了世家门阀的大本营彻查贪官 。 他绝不会按照皇帝的意思 ,只拿下一些小人物和替死鬼。 这一点皇帝心知肚明,但明知道却还是把这个偏执到了骨子里的人派了出去。 皇帝,是想把林独行变成第二个叶知秋 。 想到这里的季博常双眼狠狠一眯。 皇帝,是想用林独行的命为他铲除世家铺路。 他是皇帝打磨出来的一把刀,但却是一把收不回来的飞刀。 那江南之地,很有可能就是林独行的埋骨之所。 第106章 多年之后约定 林独行的出现,改变了朝堂之上的氛围。 也让左相的眉头狠狠皱起。 因为这个打乱左相布局,奉旨前去江南道彻查的林独行,没有弱点。 他没有能被人拿捏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顾忌 。 因为他出身定远道一座小城 ,父母早亡孤身一人。 和那个已死的刘连庆相比,他才是什么都没有且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唯一能拿捏他的只有他的命,但他根本就不怕死。 皇帝派遣了大批黑龙甲随他同行,更是给了他一枚可调令三千城防军的令牌。 这是给他保命用的,但季博常却知道,如果那些人不想让他活着回来。 就算他能调令三万城防军都没用。 季博常在帝都南门见到了即将出城的林独行,他不是来为林独行送行的 ,而是少府就在帝都南门之外。 “整个朝堂能来为我送行的 ,怕是只有季大人一个了。” 看着身穿钦差袍服的林独行,季博常耸耸肩。 “林大人误会了,我是要去少府,恰巧再次遇到了林大人的车队。” 林独行闻言微微一笑。 “我现在成了朝臣最为痛恨厌烦之人 ,季大人和我保持距离也是应该,但怕是季大人口中的恰巧很难让朝臣们相信才是。” 季博常闻言再次耸了耸肩。 “他们更不会信我和你之间会有什么勾连,因为他们知道 ,我是个聪明人。” 季博常的话让林独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这让季博常很惊讶。 “我以为你不会笑呢。” 从季博常见到林独行的第一面起,就从没见他笑过。 整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仿佛他脸上的肌肉早已固化,除了愤怒根本做不出其他表情。 “笑是喜悦由内而外的一种表现,但我从记事起就从未感受过喜悦是什么,心中无喜自然无笑。” “那现在为何发笑?” 林独行没有回答季博常的问题,而是脸色一正的对季博常拱手。 “无论如何,今日相送之情林某深记在心,而季大人也是林某最为佩服之人。” 季博常也是拱手回礼:“真不是来送你的。” 说完停顿了一下,随后对林独行再次开口。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请你喝酒。” 言罢,转身上了马车直奔少府而去。 看着季博常离去的马车,林独行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 “我不会死,也一定会和你一起喝酒,但备酒之人不是你,而是我。” 说完,林独行也是登上马车,出了帝都城门直奔江南而去。 谁也想不到,两个少年之间相约的这顿酒拖了很久很久方才兑现。 而多年之后两人相对而饮之时,早已物是人非。 少府就是兵工厂,帝都西南方向五十里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山坳。 少府就修建在这处山坳里。 少府打造战兵铠甲,制式长刀以及长弓箭矢,所用的铁矿石,是从一百八十里之外的铁牛山运来的。 在季博常下了马车的那一刻,原少府军器监正杜铁山连忙小跑上前。 “季大人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啊。” 杜铁山生的高大魁梧,尤其双臂之上的肌肉更是将衣袖撑得高高隆起。 杜家本就是以铸造闻名于世,连续三代被任命为少府军器监正。 但这杜家很有意思,告老之人哪怕皇帝再三挽留也会叶落归根 ,回到定远道的老家养老。 只有继续在少府为官的后人才会居住在帝都。 杜铁山的老家,就在东海和定远交界处的定东县杜家庄 。 李三山便是在这杜家庄出生长大的。 而李三山在西南逐狼营被贬职后,正是有杜铁山说情才去了秋水当了城防将军。 按理说季博常这个空降之人抢了他的位子,杜铁山一定会心生不满 ,表里不一的看季博常笑话。 但现实却是在听闻季博常会来接替自己的位子,杜铁山开心不已,盼望着季博常能早些来少府才好。 无他,少府太穷了。 先帝只知吃喝玩乐,对少府这等锻造战兵军械之地不管不问 。 少府是归工部管辖,但工部其他赚钱的行当根本不带少府玩。 而少府兵工厂的身份 ,也注定临孝君对其敬而远之,尤其现在的雍盛帝绝不允许朝臣和少府走的太近。 问题就出在这了。 您不让我们和少府走的太近,那我们就离得远点,想让我们把钱投进少府锻造军械那是不可能的。 户部没钱,皇帝也没钱 ,兵部就更不用说了,就连给战死兵卒的抚恤银都是用季博常从天宝阁讹诈来的银子。 谁都不给钱,少府锻造出来的军械又不能拿出去卖,这就导致杜铁山都快愁白了头发。 少府有铁匠三千人,制弓制箭匠人两千人,五千匠人就代表着五千个家庭数万人要吃饭。 这还不算辅助类型的工种上千人之多。 皇帝没钱,户部没钱 ,这些人拿什么养家糊口? 而且少府的这些匠人已经一年多没有发过饷银了。 一边是皇帝让他再坚持一下,一边是数千人饿着肚子要工钱,杜铁山真是觉得自己太难了。 最要命的是最近少府停摆了。 因为少府一直给不出运送铁矿石的车马银,人家停工了。 为这事他一趟一趟的去找皇帝,去找右相,甚至去找过临孝君。 可这些大人物给他的回答很统一。 没钱,再等等。 他是真的撑不住了,所以当得知一场科举就能弄来上千万两银子的季博常要来接替自己,杜铁山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 有救了,少府有救了,那些苦哈哈的匠人也有救了。 这就导致出现了一个很是诡异的情况。 没有下属的面和心不和,更没有底层之人对新任主官的不信任。 相反,少府所有人都对季博常翘首以盼,所有人都希望这位名满帝都的年轻大人早些来少府。 所以当季博常下了马车之后,数千眼带希冀之色的少府之人同时躬身行礼。 “恭迎大人。” 而季博常则是笑着对他们微微摆了摆手。 心中呢喃。 “好像...还不够。” 第107章 没理由 什么还不够? 饿的还不够。 人在没有快饿死之前那所谓的傲骨和坚持依然还在。 少府很穷,穷的快要尿血了的那种穷。 但少府之人也是高傲的,他们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的底气 。 能被选入少府成为打造大雍战兵所用军械的匠人,每一个都有着自己拿手的绝活。 少府所制三人同执的大弓能跨越百丈距离射杀战马。 百丈就是三百米,三百米之外能射杀战马,这大弓的威力已是可见一斑。 而少府锻造的制式长刀,无论坚硬程度还是战场折损的数量都是经过时间考验过的。 他们现在看着落魄无比,但曾经他们可是被称作国之利器的。 而在大雍立国之初,少府的匠人数量曾达到过惊人的二十万。 随着天下太平再无大战,也随着世家门阀崛起皇帝享乐,曾经辉煌无比的少府只剩下了五千余人 。 季博常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更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间圣人。 他不是来给少府送温暖的,更不是来延续少府皮包骨头之下铮铮铁骨傲气的。 他要的是我给你饭吃 ,你就要一切听话的人。 所以他在少府所有人热切的注视下,简略的巡视了一下少府之后登上马车回家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还不够。 少府的人傻眼了,杜铁山也傻眼了。 肘...肘了? 什么也没说转一圈就肘了? 那我少府这么多张嘴,陛下命令打造军械的事呢? 你好歹说点什么也好啊,银子怎么弄,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好歹给点指示啊。 现在没有铁矿石运进来少府只能停摆,这么多人就这么干等着怎么行。 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得吃饭呢。 所以当杜铁山跑着追上马车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他得到了季博常的回复。 “再等等。” 杜铁山不知道要等什么,更不知道要等多久。 但他能做的,只能是等。 此时距离科举一月后的皇帝训勉已经很近了。 科举前三甲全部被封赏了官位,但其他中榜之人却一直留在帝都。 他们没有被提前封赏的资格,科举后一月时间留在太学聆听夫子传道。 夫子们教的无非都是忠君爱国,勤政为民的那一套。 太学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细心的人却能发现,之前太学院里那些喷天喷地喷空气的大喷子们不见了。 他们 ,全部被抽调前往大雍各地协助细盐售卖以及过程监督。 而皇帝也为这些人设立了一个名为监察吏的官职。 经历此次科考,太学再次被皇帝重用已是必然,但相比太学院,演武院的地位则是更加尴尬。 武举前三甲出炉了 ,也参加了那晚的宫宴,但却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座位被安排在最角落,皇帝不提朝臣不理,这武举前三甲的命运注定要和之前武举中榜之人一样。 要么继续窝在演武院等待皇帝想起,要么离开自寻出路。 而那位演武院长楼生一,在武举结束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御书房。 “训勉之日就要到了,朕的儿子最近在忙什么?” 刘崇禄自然知道陛下说的是大皇子,因为陛下很期待大皇子在训勉当日能拿出点什么惊喜来。 “回陛下,大皇子最近先是拜访了左相,随后又去了右相府邸 ,但右相却在府邸不远处的一处小吃摊招待了大皇子。” 这话让雍盛帝微微一哼。 “这张白衣是想告诉朕,他不会参与,更没兴趣参与。” “也是借此告诉那个蠢货,吃饱了就少想些不该想的。” 说完问向刘崇禄。 “他吃了?” 刘崇禄赶紧躬身回道:“吃了,而且...吃了两碗。” 雍盛帝听到这里再次冷哼。 “当真是个酒囊饭袋,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张白衣,他吃的饱睡得着是因为有底气 ,吃了张白衣的面,将来他事成之后会双倍补偿给张白衣。” 刘崇禄将头再压低了些。 “随后大皇子去见了兵部尚书熊掘阳,从兵部尚书府出来之后,又去见了刑部尚书孔泰铭。” 在刘崇禄说出大皇子去见了一大串朝臣名字之后,雍盛帝满脸无奈的摇头取来一本奏折翻看。 “朕本以为他折腾了这么久,能弄出点新花样来,结果就是这么一堆愚蠢幼稚的东西。” 刘崇禄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雍盛帝一眼。 “陛下,大皇子布置的那些后手是否现在拔除?” 雍盛帝依旧在看着手里的折子,头都未抬的对刘崇禄摆手。 “留着吧,他忙活了这么久总要给他施展的机会,他虽愚蠢但也是朕的儿子。” “朕让他把准备的东西都亮出来,这样也算他没带着遗憾上路了。” 说完雍盛帝放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眉心。 “相比这蠢货,那尹凌峰之死才让朕头疼。” “尹布衣独子死在来帝都的半路上,此事必然让其心生不快,而北境又缺不得尹布衣坐镇。” 说完看向刘崇禄。 “老六那边的调查结果如何?” 刘崇禄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回道。 “六皇子殿下传来消息,尹凌峰确实已经身死,但六皇子殿下怀疑....动手的很有可能是尹布衣自己。” 这话让雍盛帝的眼睛狠狠一眯,良久之后方才缓缓摇头 。 “没理由。” “尹布衣没理由这么做,他是朕当初在北境最信任之人,朕也给了他令人艳羡的荣耀,他没理由这样做。” 雍盛帝说完起身来到御书房那幅巨大的地图面前站定。 “他虽手握三十万大军镇守边关,但前有北夷狼骑后有朕设立的三卫二十万大军,况且边军之内有朕埋下的无数暗子,他做不到完全掌控,也没有不臣的理由。” 说到这里雍盛帝转身回到椅子上。 “命老六继续调查,朕怀疑这很有可能是出自世家之手,朕与尹布衣之间出现嫌隙最后得利的只有他们。” “拟旨,追封尹凌峰为北境伯爵位,领从三品都卫将军衔 ,另命礼部派专人前往北境 ,按照皇室宗亲规格操持尹凌峰葬礼。” 微微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既然朕已下旨允了这桩婚事,那就让飘絮随礼部之人一起动身前往北境。” “飘絮虽为公主,但已是尹家之妇,就让她留在北境为夫守灵,孝敬公婆吧。” 第108章 刺圣 皇帝训勉当日清晨。 季博常在穿戴好官袍准备出发前往演武院的路上 ,碰到了飘絮公主和礼部前往北境的车队。 季博常看着那绑着白布的豪华马车微微摇头 。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要守一辈子活寡。” 但这也在季博常的预料之内,尚公主本为让尹布衣对皇帝的忠心再加一层保障,可那尹凌峰却枉死在了半路上。 这件事一定会让尹布衣的心境出现动荡。 所以眼下最好安抚尹布衣的方式,就是把公主送去北境为其子守活寡,以此来彰显皇帝对此事之痛心,也彰显皇帝对尹布衣之重视信任。 历朝历代公主都是高贵的代名词,但也是政治联姻奖赏下属的牺牲品。 不用别的,单一个上公主就能让绝大部分男人心里得到绝对的满足 。 而公主以家媳名义去往北境,尹家也就成了皇亲国戚。 但季博常总觉得这事太过诡异。 表面上看尹凌峰死了对左相为代表的世家最为有利,但他接触过左相更接触过临孝君。 他们绝不会做这样看似得利实则愚蠢的事。 北夷乃是大雍最大的威胁所在,若是尹布衣为此生出反心并不符合世家的利益。 所以他们不会动尹凌峰,因为边境安稳的大雍才是他们最想要的大雍。 皇帝也不会,他就算再想除掉世家门阀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 因为这和自掘坟墓没有区别,毕竟尹布衣的边军是效忠皇帝的。 皇帝不会,左相世家不会,那出手杀尹凌峰的是谁? 北夷? 亦或者是....尹布衣自己?! 想到这和季博常突然打了个冷战,瞳孔都是狠狠一缩。 如果主导这一切是尹布衣....那他想干什么? 反? 这不可能,北境边军与北夷激战不断,而北境之内还有皇帝设立的三卫二十万大军在。 这样的处境他根本没有反叛的资本。 北夷出手倒是有可能,边军元帅和皇帝出现间隙对他们最有利。 但想深入大雍腹地杀死重兵保护的尹凌峰,这同样不可能。 不提其他,单就草原北夷人那通红的大脸蛋子,再加上那一身羊膻味想混进大雍腹地就是不可能的事。 季博常摇摇头,想不通。 公主车队离去后,宝盖再次赶着马车朝着演武院的方向而去。 此次训勉也算一桩盛事 ,因为在今天所有中榜之人都会得到官位,最重要的是皇帝会来。 同样一方小官,但面圣过的和没有面过圣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也正因为皇帝会来,所以现在的演武院到处都是守卫的禁军。 演武院的广场之上已经搭建起了一处高台,那是皇帝训勉中榜举子和朝臣百官的地方。 通过层层检查之后,季博常走到了演武院的广场上朝四方打量了一下。 他知道,今天绝不会平静。 大致数了一下,能看见的守卫禁军就不下一千之数,这还不算隐藏在暗处的大内侍卫处的人。 在季博常来到演武院半个时辰之后,左相和右相也是相继来到 ,至此,有资格参加这次圣上训勉的人全到了。 刻意站在人群中间的季博常,也是看到了大皇子的身影。 今天的大皇子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笑容满面的和在场的官员们打着招呼。 而他也看见了季博常,在对季博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之后,转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他有座位,因为他是皇长子。 但季博常却发现大皇子坐下后端起茶盏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在紧张,亦或者....他在压制着心里的激动。 从工部尚书临孝君那里听到大皇子这个名字的时候开始,季博常就知道这位仁兄和五皇子差别并不大。 他要比五皇子聪明一些,但也会死的更快。 就他这套玩法连自己都骗不了,还想骗了雍盛帝那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季博常开始悄悄的向人群后方移动,省得一会崩自己一身血。 就在季博常快要退到人群最后方的时候 ,一声金锣开道之音响起。 皇帝到了。 金瓜武士在前,宫人太监在后,皇帝御辇两侧大内侍卫处的高手挺身而立。 就在雍盛帝踏出御辇的那一刻,广场上所有官员同时躬身行礼。 雍盛帝微微点头后,在宫人太监的引领下登上了那处高台。 但季博常却发现,今日陪伴在皇帝身边的是一个未曾见过的老太监。 而以往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刘崇禄,今日却并没有出现。 更让季博常眉头一挑的是,今日这等场合,演武院的老院长楼生一也未曾现身。 这不合常理。 就算他再不受皇帝待见也该出现才对,毕竟这他还是演武院的院长,是他的主场。 雍盛帝在高台之上落座后,金瓜武士立在外围守卫,大内侍卫处的人紧贴高台而立。 面积足有十丈方圆的高台之上,只有雍盛帝和那个季博常没见过的老太监。 皇帝落座,礼部尚书宋微通起身开始宣读一大堆让人昏昏欲睡的东西,这是惯例。 礼部尚书说完,才是皇帝开口训勉之时。 处在人群后方的季博常一直在偷偷的观察着雍盛帝,他发现雍盛帝的脸上无喜无悲,连一眼都没有去看下方的大皇子。 反而是向站立在第一排人待封举子们看了一眼。 那些待封举子站立在右侧最前方的的位置 ,但却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拨 。 一拨身穿浅红长袍,这是此次科举文试中榜之人。 一拨身穿浅蓝色长袍,这是此次武举中榜和之前中榜一直被滞留在演武院的举子。 相比文试举子脸上的激动和欣喜 ,那些武举之人的脸色则要晦暗得多。 但他们所在的位置却是距离高台之上雍盛帝最近的地方。 而他们面前的金瓜武士和大内侍卫,也是人数最少的 。 以大内侍卫的能力,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明显漏洞。 若是有人趁此机会突然出手刺杀的话.... 就在季博常想到这的时候,礼部尚书宋微通的宣读也结束了。 对着皇帝行了一礼退回朝臣所在位置后。 雍盛帝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但就在雍盛帝起身来到高台边缘处想要开口之时,季博常的双眼骤然一缩。 那些站在最前方的武举中榜之人,从袖筒里抽出短刃对着高台之上的雍盛帝悍然出手。 第109章 你不该来的 刘崇禄没跟着皇帝去演武院。 因为他留在了皇宫里。 刘崇禄习惯了走路低头缩着肩膀,脚下的步子迈的也不大,这是习惯。 缩着肩膀低头很难看 ,但却能让身边的主子显得高大威武。 碎步走路,是为了既能准确的落后主子半步,又能让自己看起来勉强跟得上主子的步伐。 这会让主子显得龙行虎步威风凛凛,奴才,自有奴才的生存之道。 这一点刘崇禄做得很好,哪怕已经成为了大内总管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他依旧时刻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 刘崇禄今日有些不同,因为他的手里多了一柄拂尘。 这东西是太监手里必备之物,但他拿拂尘的时候却很少很少。 记得上次手里拿拂尘的时候,应该还是陛下登基的那一日吧 。 刘崇禄摇摇头,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对他来说自己的事不重要,哪怕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都不重要,只要记得陛下交代事就够了。 刘崇禄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前方宫殿的匾额 ,御子监。 御子监是设在皇宫里的学堂,这是专为皇子们设立的学堂。 大皇子在外独居,二皇子多年前早夭 ,五皇子去了西南,六皇子奉命出了帝都调查尹凌峰之死背后的事情。 所以这御子监内还有七名皇子在内求学 。 最年长的是三皇子,最年幼的是十一皇子,陛下没有下旨封赏具体官职之前,这些皇子就只能待在这御子监内跟着夫子就学。 这些皇子的一举一动都被严格限制,没有圣旨连踏出御子监一步的权力都没有。 想想三皇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要整日在这里跟着夫子读圣贤书,刘崇禄的眼里也是出现一丝无奈之色。 这样圈养皇子的事情古来未有 ,但陛下却这样做了。 刘崇禄没有进入御子监,而是抱着拂尘站在了御子监的大门口闭目养神。 听着御子监里传来的读书声,刘崇禄的嘴角也是出现一丝笑意。 “读书声啊,真的很好听。” 刘崇禄说了一句之后缓缓睁开双眼,脸上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之意的,看向出现在御子监之外的那个人 。 那是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来的比我预想中要早了些。” 刘崇禄说完微微摇头:“看来你的心乱了 ,不然我应该能听完这一段的。” 一身黑色长袍,尽管须发皆白依旧掩盖不住身上的那份飘然之意。 这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楼生一。 “你在等我?” 楼生一单手负后对刘崇禄微微蹙眉问道。 刘崇禄再次摇头。 “何必要说这些废话呢。” “你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陛下早已知晓了你们的举动,所以陛下让我问你一句。” “三尺白绫和一杯毒酒,你选哪个?” 楼生一闻言再次皱了皱眉,略微打量一下四周之后再次开口。 “既然知晓我所谋,却只有你一个人在?” “你能挡我?” 刘崇禄甩了甩手中拂尘再次无奈摇头。 “何必呢?” “你知道若是早些来见陛下的话,你依旧是受人尊崇的演武院长。” “你更知道,你的这个决定根本不可能成功,可你却还是来了。” “只为求那不存在的万一吗?” 刘崇禄的话让楼生一沉默了一下,随后淡淡开口。 “我是道门传人。” 刘崇禄闻言了然点头:“原来你并不甘心只做演武院长,而是想要凌驾皇权之上的君权神授!” “怪不得你一直不来见陛下,因为你知道陛下绝不会听你之言,更怕提早暴露自己的野心。” “你的本意应该是继续蛰伏的,因为你在等左相出手,但你察觉到了太学院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所以你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 “藏不住了就要做出选择,但你却选了一条不归路 。” 说到这刘崇禄再次摇头:“何必呢?” 楼生一紧皱的眉头缓缓平复,鼻中发出一声不屑轻哼。 他很讨厌刘崇禄现在的语气。 “宁折不弯的道理你这个阉人是不会懂得,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做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狗,我可为那万中之一的可能搏命 ,但你却连搏那万中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我并不觉得我没有机会。” 说着 ,他向着御子监的大门处踏出一步。 随着他这一步踏出,狂风凭空而现,卷向那习惯低头弯腰的老太监。 那是强大内力卷起的狂风,狂风瞬间撕碎御子监大门口挂着的灯笼,但那柄握在老太监手里的拂尘却纹丝未动。 “陛下说,若你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退去,可允你在演武院了此残生。” 看着气劲鼓荡的楼生一,刘崇禄再次摇头 。 “但你没有 ,所以你让陛下失望了。” 音落,刘崇禄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唰! 就在老太监身影消失在原地的那一刻,长剑出鞘的声音也是同时响起。 这是楼生一的剑,已经很多年未曾出鞘过的剑。 尽管这柄剑已经很多年未曾出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柄剑一旦出鞘必然血流成河。 因为他叫楼生一,一人一剑屠了大雍半个江湖的楼生一 。 一切结束的太快 ,快到没人能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也快到御子监内的读书声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老太监回到了之前站立的位置,但他的拂尘断了,血迹顺着袖筒缓缓滴落地面。 楼生一依旧单手负后,他的剑已经归鞘 。 “你很高。” 楼生一淡淡开口。 老太监重重咳嗽了两声,颤颤巍巍的抬手擦掉嘴角血迹费力的摇摇头。 “不高。” “在陛下面前不敢高,也不能高,因为我只是陛下的奴才。” 说完看了看手里断成两截的拂尘转头颤颤巍巍的离去。 “但,比你高一点。” 就在老太监这话出口的瞬间,楼生一的额头出现一丝血线,随即极速放大嘭的一声头颅炸碎化作一具无头尸体仰面而倒。 阳光洒在无头尸体殷红的血液上很是刺眼。 但更刺眼的,是一个颤颤巍巍,低头缩肩离去的老太监背影。 谁也想不到,大雍公认的第一高手楼生一 。 竟然死在了一个老太监的手里。 原来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天下第一,因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从来都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 第110章 错了,你们都错了 咳咳... 刘崇禄再次伸手擦掉嘴角咳出的血迹后,微微一叹 。 “你啊还是很高的 ,但你的心早就乱了,从陛下当初率大军入帝都的时候就乱了。” “乱了,剑也不再一往无前,也再无当初一剑屠戮整个江湖无敌之姿,所以你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说完看向了手里只剩一截的拂尘。 “你啊,看似胸有沟壑城府似海,但其实看事情还没那个季家小子看的透彻,他就说过,真龙之下皆恶犬,每个人都是陛下面前的一条狗。”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老太监有些累了,在皇宫的一条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将那截拂尘轻轻放在了一边 。 “你以为先帝看不出你心中所想?” “你真以为先帝就把你放在了和他同等的位置上,和你相交做朋友?” “错了,他是皇帝,再昏庸也是皇帝,皇帝又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和他处在同等的位置上呢 ?” “你以为先帝不知道世家所想?还是不知道雁斡集暗中所筹谋之事?” 刘崇禄看向那截拂尘的时候,眼内出现了一抹深深的不屑。 “错了,你们都错了。” “陛下能够在北境掌兵是出自谁的授意?” “雁斡集能够暗中拉拢帝都之外的禁军先帝真的不知道?” “不,先帝都知道 ,因为这本就是先帝的筹谋,就连让陛下带兵杀入皇宫都是先帝的布局之一,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打破继位皇子被世家所胁迫的局面。” “先帝是用自己的命和昏君之名为陛下登基铺路,只有如此 ,才能改变大雍格局,而当年被陛下封为太子的三皇子只是用来迷惑所有人的视线而已。” “而我,也是先帝为陛下准备的其中一个。” 说到这,刘崇禄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从石头上缓缓起身再次看了那截拂尘一眼。 “你也是,但很可惜,你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很高,但只是心高而已,因为你所认为的高连我这个太监都迈不过,又怎么能算高?” 老太监说完转头走了,看都没再看那截拂尘一眼,任由那截拂尘被丢在原地。 就似没了头颅的楼生一。 老太监依旧低头缩着肩膀在皇宫里行走,偶尔咳嗽两声对自己施礼的宫女太监点头。 他是不一样的,他没有其他得势太监欺压打杀宫女太监的习惯。 反倒对每个宫人都会微笑点头。 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皇帝的奴才,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他人对皇帝的评价。 昏君养恶奴,但陛下是明君啊。 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做恶奴呢? 慈宁宫。 刘崇禄抬头看了一眼慈宁宫的烫金大匾,抬手制止了欲要前去通传太后的小太监 ,随后迈步而入。 正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的太后在见到刘崇禄的那一刻,眼内闪过一丝寒芒。 “你来干什么?” 刘崇禄闻言行礼。 “奴才给太后请安,陛下让奴才来知会太后一声 ,今日乃是演武院训勉的日子,陛下每日前来为您请安之事要延后到事情结束才可了。” 说完对太后微微一笑。 “陛下怕您等得急了,所以让奴才提前来向太后禀报一声。” 太后闻言冷冷一哼。 “陛下乃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若有正事要忙这早晚各一次请安之事可就此作罢,哀家并非拘泥俗礼之人。” 刘崇禄却对着太后摇头。 “太后虽非陛下生母,但陛下最重孝道,所以这早晚前来向太后请安之事不可免。” 随后刘崇禄上前搀扶太后在椅子上坐下,也不管太后眼内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再次开口。 “您乃当初三皇子生母,三皇子虽被先帝封为太子,但却英年早逝,老奴当年侍奉三皇子多年,自然对太后内心之痛感同身受。” 刘崇禄这话让太后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这该死的太监当初的确是伺候自己儿子的,而且表现的忠心耿耿极受自己儿子重视。 可他竟是暗中投靠了雍盛帝,自己儿子在雍盛帝率军进入帝都后的惨死,就和这个老太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皇帝是杀他儿子夺他儿子皇位的真凶,却在杀掉自己儿子后把自己捧上了太后之位。 早晚各一次的前来请安,一副母慈子孝的戏码每天都会上演两次。 但每当皇帝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就会如刀绞般疼痛血流不止。 这样的痛苦,她每天要经历两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 而更让她崩溃的是,皇帝早晚各一次请安的时候,还会带着这个背叛了她儿子的老太监。 痛苦加倍。 她恨不得生吃了皇帝剁碎了这个该死的太监。 所以她选择痛苦的活下去 ,因为她要报仇。 太后的表情及眼内的杀意刘崇禄看的一清二楚,微微一笑之后老太监开始为太后倒茶。 “陛下说过,无论是当初的三皇子继承大位还是陛下继承大位,您都是太后,都是世间最尊贵之人。” 将茶壶放下之后,刘崇禄再次看向太后 。 “所以啊,谁坐在龙椅上对您来说都是一样的。” 刘崇禄从袖筒里拿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 “但这世间的人呢,从来都不懂知足为何物也习惯了浪费,就如这日出,文人学子们宁愿酩酊大醉捧着大儒所作咏叹日出的诗句摇头赞叹,也不愿早些起床亲自去看上一眼。” “再如那些对朝廷国祚没有丝毫用处,却要花费大量银钱供养起来之人,吃饱喝足之余还要想些不该想的,还要去做本该做的。” “所以有的时候奴才就在想,是那些人吃的太饱了,还是那些人觉得自己真的就死不了?” 太后再也听不下去,袖袍一挥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 。 “放肆,就算你是大内总管,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也没资格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 刘崇禄看着那些被摔碎的精美茶盏露出了痛惜的神色。 “太浪费了。” 随后看向太后。 “奴才从御子监而来。” 这话一出,太后的脸色顿时一变。 ps:兄弟们端午节快乐,假期还在加班的兄弟们记得吃点好的,那个谁谁谁说过,真正能讨好自己让自己真正开心的只有自己,因为最懂自己内心的也只有你自己! 有道理啵? 夸我啊 (*^@^*) 第111章 他的真正用意是,杀人! “您看,您这慈宁宫是整个皇宫里修建的最为奢华之所,哪怕陛下一再缩减皇宫用度,但慈宁宫的吃穿用度却不受丝毫影响。” 刘崇禄弯腰将打碎的茶盏一一捡起。 “就如您随意打碎的茶盏,都是贡窑每年出产最精美的那一批,这等品质上乘的茶盏就连灵妃娘娘宫里都是不多。” 刘崇禄说着将茶盏碎片轻轻放在太后面前的石桌上。 “就算坐在大位上的是当初的三皇子,您的待遇也就是如此了吧?” “您实在是太浪费了 ,现在的大雍也经不起这样的浪费了。” 刘崇禄淡淡瞥了一眼对自己怒目而视,眼内杀机盎然的太后微微摇头。 “当初陛下登基时,老奴曾谏言为您准备一道三尺白绫 为先帝殉葬,可陛下却说大雍需要一位太后,皇宫太冷清,有太后的皇宫看起来才像个家,而不是冷冰冰的只是皇帝理政杀人的地方。” “可您,为何不珍惜呢?” 说到这里的刘崇禄,再次眼带痛惜看着桌上的茶盏碎片。 他是真的心疼,因为这样昂贵的茶盏就连陛下都是舍不得轻易打碎。 所以不懂得珍惜的人啊,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您不用等了,因为您想等的消息不会来了,您袖筒里的懿旨也再没有拿出来的机会。” “楼生一死了,他没能按照你们的计划将所有皇子杀死,因为他连进御子监的机会都没有。” 刘崇禄看向太后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厌恶。 “所以您那联合大皇子,以楼生一杀光所有皇子和后宫嫔妃,逼迫陛下只能立大皇子为太子,您再以太后的名义下达懿旨联合朝臣逼陛下退位的把戏,也就到此为止了。” “陛下临出发前让老奴转告太后,您就坐在这,坐在这等着陛下将演武院立的事情解决之后,就会前来给您请安。” 刘崇禄说完转身朝着慈宁宫之外走去,在来到慈宁宫大门口的时候,刘崇禄对着里面摆摆手 。 “这里的奴才行事懒散,竟敢打碎太后精美茶盏 ,就地杖毙。” 就地杖毙就是,当着太后的面,让她亲眼看着这些跟随她的人被活活打死 。 让她看着,也让她明白,慈宁宫的地位没她想的那么高,也没她认为的那么重要。 只要陛下想,任何地方都可血流成河。 任何人,都会死。 ..... 季博常是最早发现不对的,就在那些站在最前武考举子们从袖筒里掏出短刃,冲向高台皇帝的那一刻季博常便开始再次后退。 他预想之内的事发生了,所以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证自己的完全。 救驾? 别闹了,如果皇帝都到了需要自己救驾的地步,那他这皇帝的位置也坐到头了。 就在那些武考举子骤然出手的同时,大内侍卫处也是陡然抽出兵器。 “护驾 ,斩杀叛逆!” 外围的金瓜武士也是同时向高台靠拢,将手中巨大金瓜铁锤向外紧紧守护着高台之上的皇帝。 在场所有人都是同时大惊,尤其那些距离武考举子最近的文试举子最是不堪,哭喊着向一旁疯狂逃窜 。 他们没想到这明明是封赏官位的风光一刻,怎地就变成了让人心胆欲裂的刺杀 。 能成为武考中榜者的武力毋庸置疑,而且他们距离高台太近了。 突然出手下竟已是冲到了登上高台的楼梯处,只要再上几步就能到达高台之上。 这些人很强,最起码比在秋水刺杀自己的那些人要强上很多 ,如果在秋水对自己下手的是这帮人。 季博常估计自己应该是回不来了。 但那些大内侍卫更强,这也是季博常第一次见到大内侍卫处的人出手。 当初的太霆就让自己震撼了一把 ,而现在他被众多大内侍卫处的人同时再次震了一把。 从抽刀,出刀一气呵成,季博常只能勉强看到出刀的轨迹。 而且他发现这些大内侍卫处的人并非单打独斗,而是在激战之时进退极为有序。 最让他觉得震撼的还是那些金瓜武士,原本以为这些手里拿着沉重金瓜大锤的武士动作应该很少笨拙。 但就在这些武考举子被大内侍卫顶住前冲势头的瞬间,数十道连接细长铁锁的飞爪骤然出现。 在勾住武考举子的肩膀后,细长铁锁陡然绷直将那武考举子拽飞 。 在那武考举子还未落地的时候,巨大金瓜巨锤已是将那人的头颅脊骨砸断 。 动作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那杀人的过程竟然有着艺术的美感。 大内侍卫和金瓜武士几次出手后,那些突然暴起的武考举子已是死了一半还多。 这样的人数又被大内侍卫和金瓜武士包围,他们距离全部死绝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但季博常却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就在这些武考举子突然出手刺杀皇帝的瞬间,那些负责外围戒备的禁军快速上前,将众多朝臣带离原地并将广场封锁。 这就导致留在广场之上高台之前的,就剩下了文试上百举子和花了钱前来观礼的富商以及致仕朝臣。 而自己因为退的太猛和朝臣拉开了距离,就被裹在了这群人里。 发现这一点的季博常头皮骤然发炸。 因为皇帝要的 。 就是利用贼人作乱 ,让这些文试中榜之人全部死在这里!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给这些人封赏官位,所以他这次训勉的真正用意就是,杀人! 想通了其中环节的季博常知道,自己绝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尽快去往朝臣所在的地方。 可就在他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一声尖利至极的哨音在演武院之内陡然响起。 演武院广场四周的房顶高处骤然出现众多手持长弓的人影,而那领头之人 。 正是兵部右侍郎,蒋作阳。 随着蒋作阳向下一挥手,弓弦绷紧之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锋利的箭尖对准了高台之上的皇帝。 “合!” 就在箭尖对准高台的同时,大内侍卫统领一声断喝,大批已是来到高台之上的大内侍卫取出臂盾将皇帝紧紧包裹在内。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大皇子迈步而出径直来到高台之下,抬手一挥,箭雨顿止 。 “儿臣,请父皇退位!” 第112章 赞美大皇子 就在大皇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挡在雍盛帝面前的大内侍卫也是缓缓撤下臂盾,露出了其后面无表情的雍盛帝。 “你要让朕退位?” 大皇子的眼内闪烁着道道精芒,闻听雍盛帝之言大皇子再次上前一步。 “父皇年事已高 ,儿臣不忍父皇如此操劳国事,就此退位颐养天年乃儿臣秉承孝道所行之事。” “而父皇也可借此尽享天伦何其美哉 。” 雍盛帝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淡淡的对大皇子问道。 “如果朕不想退位呢?” “您没得选。” 大皇子袖袍一甩,抬手指向皇宫的方向。 “儿臣知道您从未将我当做继位人选,更不愿多看儿臣一眼,因为您觉得儿臣够蠢。” 说到这大皇子情绪陡然变得异常激动。 “但您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儿臣 ,就连一次真正谈心的机会都不给儿臣,儿臣可是您的长子,皇长子。” 他指向皇宫的手依旧没有放下 。 “立长不立幼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既然父皇久久不能定下太子人选,那儿臣就帮父皇做出决断。” “如今,您就只剩下儿臣一个儿子了 ,所以,您没得选 。” 眼带睥睨一切尽在掌握的大皇子,直视雍盛帝双眼。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理满足 ,以前见到父皇他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更不敢表露任何心中所想。 但现在已是截然不同,因为他有绝对的底气面对自己的父皇。 底气之一在于楼生一出手 ,御子监所有皇子必然死绝,大雍就只剩自己一个皇子存在,五皇子活着和死了没区别,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 底气之二在于如此局面定然是朝臣们希望看到的,自己登基远比父皇在位对他们更为有利。 底气之三在于太后,太后发布懿旨怒斥皇帝圈养皇子欲弃长立幼,此举定然被朝臣响应。 上有太后下有朝臣联合施压,父皇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选择退位。 他的筹谋从来都不是拉拢朝臣亦或者是带军之将,而是只要得到他们的响应就够了。 他笃定现在的局面一定是左相希望看到的,他更笃定左相一定不会放过现在的机会 。 不需拉拢也拉拢不来,但他只要做一个开头其他人势必响应自己。 这就够了。 大皇子从来都不屑于和自己的兄弟们坐在一起 。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兄弟们太过愚蠢,只有自己最像父皇,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父皇以大军入帝都强行夺位,这样的行为在大皇子看来太过粗暴也缺乏筹谋。 所以他选择的是兵不血刃夺得大位的方式。 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自己和父皇的不同,也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父皇。 我,才是您最合适的继承者。 大雍在我的手里,将比您更加安稳也更合适 。 雍盛帝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着眼带睥睨一切尽在掌握的大皇子 ,雍盛帝沉默了足有十息时间方才开口。 “远寿。” 这话让大皇子一愣,因为他的名字叫希远寿,雍盛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他了。 而就在他一愣之际,雍盛帝的声音再次传进他的耳朵。 “去侍奉你皇祖父吧。” “你自认为的藏拙在朕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你暗自得意的筹谋更是漏洞百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没有提前动你,更把你留到今天,就是为了让你把所有布置的东西全都用出来,这样,你也能死而无憾了。” 说完,雍盛帝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大内侍卫的盾墙之后。 “父皇,您已是没有选择,皇子也只剩我一...” 大皇子目瞪口呆。 眼下只剩自己一人,除了自己已经再无继位人选,父皇为何还要做这样的决定?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沉闷号角之音在演武院之外陡然响起,兵甲整齐的踏地之音仿若重鼓响彻在所有人耳畔 。 “弓!” “抛射!” 满天箭雨随着这道将领之音从天而降。 而那执弓站立房顶的效忠大皇子之人顿时变成刺猬,连惨嚎都来不及发出从房顶跌落地面。 这是皇帝留下的后手,真正的禁军战兵足有五千之数。 他们早已隐身在演武院附近 ,等得就是现在这一刻。 箭雨如热汤泼雪,那些立在房顶之人成片倒下跌落,可季博常的眼里的紧迫却越来越浓烈。 因为那箭雨正在快速前移,越过房顶对着广场中央的人群落下。 嘭的一声,一只铁箭将一名文试举子胸膛贯穿。 巨大惯性将他带飞一丈多远,最后被钉死在地面之上。 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紧随其后落下的铁箭将他的尸体变成了刺猬。 在箭雨落下之前终于跑进朝臣阵营里的季博常,狠狠地赞美了大皇子。 幸亏这狗日逼逼的时间够长,也幸亏这狗日他爹给了自己一块御赐令牌,不然他就要和那些倒霉蛋一块被射成刺猬了。 妈的,失算了。 季博常真的失算了,他是真的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这么狠,借由大皇子造反一举灭杀所有中榜举子。 想到这他回头看了一眼左相。 但他发现左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举子被射杀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一样。 而他发现右相 ,工部尚书临孝君,兵部尚书熊掘阳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神色流露。 仿佛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们早就知道了一样。 这也让季博常的眼睛微微一眯 ,妈的,一群阴死人不偿命的老狐狸。 随后季博常看向了依旧站在高台之下的大皇子。 这哥们现在脸上的睥睨和尽在掌握的眼神没了,剩下的只有颓废和绝望。 他就算再傻也能看清眼前这一幕代表的是什么。 自己的筹谋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原来,自己根本不用扮作愚蠢,因为在父皇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哪怕父皇真的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儿子,接掌大位的依旧轮不到自己。 因为在父皇心里,自己的地位都不如老五。 老五还能去往西南,可自己在父皇眼里只配去侍奉皇祖父。 大皇子知道自己必死但却充满了疑问。 身为大雍第一人的楼生一,为何没有得手? 谁能杀得了他? 第113章 真正的用意 “太监会武术,这他妈谁能挡得住?” 黄门侍郎今天没有坐在理政堂整理奏折,因为他今天的任务是协助清理皇宫。 刘崇禄抱着拂尘去了御子监,季零尘则是拿着纸笔坐在殿前广场一侧,记录着被斩杀的太监和宫女。 这些人,都是混进宫里的奸细 ,也是今日准备动手刺杀后宫所有嫔妃之人。 季零尘放下手里的笔,看着身旁的老太监刘崇禄咧嘴一笑。 “楼生一做梦也想不到 ,他会死在一个太监手里,世人更想不到这大雍真正的第一高手,竟然是一个蹲着尿尿都能湿了鞋帮的。” “怪不得当年三皇子死的那般容易,也怪不得你今日没有跟在陛下身边 。” 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在刘崇禄肚子上轻轻捅了一下。 “你跟我儿一样,当真是练武的奇才。” 可他这占便宜的话刚出口,那在刘崇禄肚子上轻捅的手指还未来得及收回 。 噗,刘崇禄一口鲜血喷出一丈多远。 季零尘被惊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抬手一指刘崇禄。 “你个不要脸的老太监想讹老子?” 刘崇禄颤巍巍的从袖筒里再次拿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白了季零尘一眼。 “季大人,您应该知道陛下让您坐在这为的是什么?” 见老太监只是吐了口血屁事没有之后,季零尘又坐回了椅子上 。 手指对着桌案上写满了人名的本子点了点 。 “知道,让我扛雷嘛。” “这些人都是这些年被派进宫里的探子,陛下不动他们为的就是不让这些人背后的主子警觉。”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大日咧了咧嘴。 “这人呢都喜欢晴空万里的白日讨厌黑夜,但没有黑夜又怎能显得白日这迷人的光明呢?” “陛下要做这人人着迷的白日,那总得有让人厌恶的黑夜才行 ,所以我坐在这了。” 随后用下巴点了点广场之上大片死尸。 “陛下之前不动他们不是仁慈,而是要让他们死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上,准确的说,他们死不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么死。” 季零尘说完拿起桌上的笔丢在一旁的小太监脑袋上。 “没看到老子的点心没了吗,一点眼力劲没有,活该你一辈子当太监。” 这话让刘崇禄重重一哼。 季零尘转头伸出手指在他肚子又捅了一下。 “再吐一口血来给本官解解闷 。” 见刘崇禄不理自己,季零尘看向广场上的大片尸体微微一叹。 “我从来就不希望我儿入仕,因为官场的人心太脏,我只希望我儿能干干净净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辈子就好。” “但我儿太争气了,竟然自己闯出了一番名堂,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刘崇禄本就褶皱的老脸因为季零尘这句话皱的更狠了。 这狗日的季零尘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他看似在夸他儿子,实则是在骂大皇子虎父犬子啥也不是。 而古来素有子不教父之过的说法,所以他骂的实则是皇帝。 在皇帝贴身伺候的秉笔太监面前 ,骂皇帝啥也不是教子无方的,历史上你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季大人,慎言!” 季零尘没搭理刘崇禄,接过那小太监送来的点心送进嘴里一块 。 “你这个一肚子脏心烂肺蹲着尿尿的老东西留在皇宫,一为楼生一,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我。” 刘崇禄闻言淡淡回道。 “陛下说,季大人是个聪明人。” 季零尘闻言嘿嘿一笑,只不过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之意。 “聪明?” 季零尘摇头:“只不过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办事罢了。” “大皇子反叛不是什么大事,陛下让其把准备的所有手段全部用出来,也根本不是什么让他死而无憾。” 说着抬手对广场之上大片尸体一指。 “而是要像他们一样,要死的合适,也要死的更有价值。” “陛下最想之事莫过于对北夷动兵,所以这些被世家送进皇宫里的人 ,现在就必须是北夷派来的奸细。” “派奸细入皇宫为的便是刺杀陛下,此举与下战书无异,北夷下了战书我们必要回应。” 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笔蘸饱了墨落在纸上 。 “但北夷想派奸细进入皇宫就必有内应,所以朝堂群臣里有暗中投靠北夷之人 。” “谁不同意对北夷动兵,谁就是那个投靠了北夷的奸细,而我现在写的,就是奸细的供词。” “大皇子反叛也必须是受人怂恿,怂恿之人可以是朝臣世家,也可以是投靠北夷欲要乱我朝纲之徒。” “当然,若是没有人反对用兵 ,这些供词也就用不上了,朝臣陛下上下一心自然也就没有投靠北夷的奸臣,这才是陛下放任大皇子反叛的真正用意所在。” 说完转头看向刘崇禄。 “拿来吧。” “陛下既然定此计策,就一定提前拟好了那暗中投靠北夷的朝臣名单。” 刘崇禄是真的佩服眼前这个没有一点官威的黄门侍郎 。 他真的太聪明了,所说之言和陛下筹谋一字不差。 他只是坐在这,却猜到了事情的全部。 刘崇禄在将袖筒里的那份名单给了季零尘后也是感慨不已 。 幸好。 幸好大雍还有季家父子这等能帮陛下分忧之臣,有他们父子在,陛下将不会再那般辛苦。 小季能帮陛下弄来银子 ,老季能帮陛下处理不方便处理的事务 。 而且这个过程很简单,陛下甚至都不需要费心去制定计划筹谋,他们父子二人便可心领神会的将事情做到圆满。 刘崇禄也是明显的察觉到,陛下现在对这季家父子越来越重视。 所思之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季家父子。 而他更是知道,陛下对季家父子的戒心越来越弱。 因为六皇子殿下,对季博常异常的欣赏。 随着大皇子反叛之事的发生,六皇子也会慢慢出现在朝臣的视线之内。 想都不用想,随着六皇子浮出水面,那季博常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重用。 因为那是六皇子为自己筹备的人马班底,这也是陛下所允许的事情。 刘崇禄从袖筒里掏出丝帕再次擦了擦溢出嘴角的血迹 ,心中轻声呢喃。 这大雍的格局就要变了。 也应该变了。 但这样的变化却伴随着天大的凶险。 不过好在,陛下现在手里的筹码已经够多了。 最起码,比世人所知的要多。 第114章 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随着大批禁军的出现,演武院的这场叛乱结束的很快。 反叛之人被杀,科考中榜的举子也一个没剩。 皇帝很痛心。 痛心如此之多大雍贤才就这样枉死了。 痛心的大声斥责带兵前来平叛的将军几句后,转身摆驾回宫了 。 这人死了之后都一个德行 ,很难看。 哪怕家世了得的青年才俊死了 ,也和平常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尸体会被烧成骨灰送回家乡,而随着骨灰一起送回家乡的还有追封的旨意。 但都死了,追封的名头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被带走的大皇子以及面色平静的朝堂大人物 ,季博常突然明白了皇帝这样做的用意。 为林独行起势! 这些中榜的举子大多都是世家子弟 ,大多都是来自江南道以及东南道。 这正是林独行现在要去的地方。 但这样的起势也是经过精心推算过的,因为状元榜眼已经提前离开帝都赴任,其他来自大家族的子弟也被提前安排离开了帝都。 所以剩下的这些人,死了会让世家恼火,但却不值得为此和皇帝撕破脸皮。 他们死了林独行就会更安全,而这些人死了空出来的位置就会被太学院的人完美顶替。 季博常嘬了嘬牙花子,随后摇摇头。 当真好算计。 雍盛帝回到皇宫之后 ,直接去了慈宁宫。 就如刘崇禄对太后说的那样,陛下让您就坐在这,坐在这等着陛下将演武院的事情处理完之后 。 就会为您来请安。 雍盛帝在走进慈宁宫之后 ,依旧坐在院子里失神的太后转头看向皇帝。 雍盛帝的神色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十分认真的对着太后行礼请安。 “你已经赢了,为何还要来假惺惺前来请安,只为来嘲笑本宫?” 因为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太后头上精美的步摇都是疯狂抖动着。 “母后何必如此激动 ,要小心身体才是啊。” 雍盛帝说完在太后面前坐下,然后仔细的打量着太后的面容 。 “当年朕登基之时立您为太后,很多人都反对,因为三哥死了您也没有活下去的念头,新皇登基太后自缢对国祚乃是大不吉。” “但朕却力排众议将您奉为太后,您可知为何?” 雍盛帝说到这里呵呵一笑。 “因为朕知道 ,您没有去死的勇气,您贪生的很呢。” “而且朕知道当皇帝会很枯燥很无趣,整日对着奏折和朝臣真让人心累,所以朕需要一个人来让朕放松一下。” “所以每日前来为您请安的时候,朕都会仔细查看您脸上的皱纹是否又深了些,如果是,朕一整天都会心情舒畅。” 雍盛帝接过宫人递来茶盏美美的喝了一口,随后再次看向太后。 “您恨朕,恨不得生食朕之血肉,但您又不能,所以尽管朕为您准备了锦衣玉食,但您依旧食不知味寝不能寐过的很不快乐,看到朕就会更加的不快乐。” “所以朕每日早晚都会来为您请安,风雨无阻,这样您每天就能看见朕....两次。” “一次是您用早膳的时候,朕来了,您就没了胃口吃不下,一次是您要就寝的时候,朕来了,您就睡不着,哈哈...” 雍盛帝笑的极为开心畅快,这是在朝堂和御书房里绝不会出现的畅快淋漓。 “你如此狠毒的心肠,早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太后的诅咒之言让雍盛帝的笑意更浓一分。 “如果诅咒真的有用,怕是现在朕早就变成枯骨了,雍盛二年,您开始在慈宁宫埋下写了朕和灵妃名字的布偶,每日深夜取出针刺千余下。” “但这样的事就连村妇都不屑为之 ,朕也当做笑谈,甚至动过让人给您做一个大些的布偶送来,也省得您每次都会刺伤手指。” “雍盛六年,您通过出宫采买之人得到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想要对朕也对御子监的皇子下手,可您就没想想,能够负责出宫采买的宫人朕怎会放一个信不过的人?” 雍盛帝端起茶盏再次认真的喝了一口,随后点点头。 仿似对这茶的味道很满意。 “后来您认为对朕最好的报复,就是让朕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所以您开始暗中拉拢远寿。” “为此您不停地翻阅典籍医书,一为找出为何没能毒死朕的原因,二为找出能让朕死的其他方法。” “朕实在是不忍看您每日翻找医书又什么都找不到的样子,随后安排太医院的人为您送来棺香幻蝶的消息。” 雍盛帝说到这里唇角再度勾起。 “得到这个消息您很开心啊,朕也很开心,随即安排人暗中协助您从西域找来这盆棺香幻蝶,然后您让远寿送给临孝君的小女儿。” “您算准了开花之时 ,临孝君的小女儿一定会送去给灵妃,然后暗中控制灵妃杀了朕,多美妙的计划啊,您一定因为这个完美的计划激动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吧。” “但更让您睡不着的是,那盆幻想幻蝶却迟迟不曾开花,所以您等啊等啊,最后耐心耗光烧光了这些年找来的医书典籍,胃口也变得更差了。” 雍盛帝端起茶盏笑着对太后问道。 “您知道它为什么迟迟不曾开花吗?” 不等太后回答继续笑道:“因为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安排人在那花盆里放点东西,所以它不能开花,它不开花 ,朕的心里却笑开了花。” 将茶盏放回桌子上之后,雍盛帝微微摇头。 “朕说了,做皇帝很无趣,所以朕这般多年能不曾松懈的治理朝政,您功不可没,每当朕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来慈宁宫走上一遭,看到您的模样朕的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 说到这雍盛帝起身来到太后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灰白咬牙愤怒的太后微微一笑。 “朕需要您,所以朕不会让您死,也舍不得让您死,为了朕也为了大雍江山,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转身。 “既然您胃口不好,那就少吃些油腻的东西,稀粥养人更适合您这样的老人家。” “您不喜贡窑精美茶盏又喜摔砸,那就换成铁腕吧。” 说到这转头看向太后。 “耐摔,还能让您好好练练手腕。” “这样很好,不是吗?” 第115章 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叛乱,在任何朝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但大皇子的叛乱,却被压缩在了朝臣的范围内并未向外波及。 所以百姓们只知道演武院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训勉,但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黄门侍郎今天又没坐在理政堂,因为他去了皇宫之内的天牢。 “我败了。” 阴暗的天牢之内,大皇子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坐在他对面椅子上的季零尘。 “两厢争斗最后输了的才叫落败,你,充其量只是把戏唱完罢了,还是一可有可无的配角。” 季零尘的话让大皇子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 ,怒目而视大声喊道。 “你敢辱我?” 季零尘看着大皇子的样子很无语,坐在椅子上抬脚照着一旁牢头的屁股就是一下。 “去,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 牢头闻言面露难色,正在他要推辞的时候季零尘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抽他我就抽你,你选一个。” 抽别人的脸和自己的脸被抽,这很难选吗? 牢头闻言顿时上前,对着大皇子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牢头是真使劲了,大皇子的脸顿时高高肿起,但看向季零尘的眼神里却满是杀意。 季零尘无奈摇头:“再去,什么时候他清醒什么时候停手。” 那牢头闻言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妈的,抽皇子巴掌啊,真的过瘾啊。 这简直就是光宗耀祖,能当成传家事迹留给后人了 。 啪啪啪... 那牢头抽的兴起连袖子都撸起来了,大巴掌抡的跟风车似的拼命朝着大皇子的脸上招呼。 “等一下...” “我清醒了....都说清醒了怎么还打....” 一刻钟吧,差不多这个时间,已经肿成猪头的大皇子眼内再无杀意,眼泪汪汪的看向坐在椅子上品茶吃点心的季零尘。 季零尘放下茶盏撇嘴看向大皇子。 “看来你就吃这套,好好说话对你是不管用的。” “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大皇子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 季零尘无语的看着大皇子,他眼神里的意思明显的就连大皇子都看得懂。 就这傻逼儿子留着干鸡毛啊? 看着膈应人还他妈浪费粮食。 “我谋逆了。” 大皇子这话让季零尘点点头:“谁指使你的?” 这话让大皇子一愣,随即眼内闪过一抹希冀之色。 谋逆必死,但若是有人指使怂恿他就还有活下去的希,他精准的听出了季零尘的言外之意。 也想明白了为何来审问他的是黄门侍郎,而不是黑龙甲。 父皇不想让自己死 ,父皇还是在意自己的。 “是左相申逐鹿,是他指使怂恿我对父皇谋逆的。” 大皇子知道父皇最忌惮的就是左相 ,最想除掉的也是左相。 自己此时一口咬定是左相指使怂恿,一定会让父皇非常满意。 最重要的,左相是自己的夫子。 但季零尘却很是干脆的摇头。 “左相不行,换一个。” 看着猪头似的愣住的大皇子,季零尘脸上的无奈更浓了。 这蠢玩意到现在还没明白到底是个啥局面,跟自己的大儿一比 ,这就是个垃圾啊。 随即不耐烦的开口。 “如果这样就能扳倒左相,陛下还会等到今天吗?” “如果这样你还听不懂,那我就说的再清楚点,你还不够资格被摆到左相面前,这样,你看指使怂恿你的是吏部侍郎左奉节怎么样?” “啊?” 大皇子呆愣愣的对季零尘点头。 季零尘也是点点头:“嗯,左奉节算一个,但还不够,那就再加上工部右侍郎秦六余,和礼部侍郎赵集好了,这样分量就够了。” 说完起身来到大皇子面前俯身问道。 “记住了吗?” 大皇子点头。 季零尘用手里的笔杆敲了敲大皇子的脑门。 “记住了就好,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这么说。” 随后用笔杆在他脸上轻轻一戳。 “脸怎么肿了?” 大皇子又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回道。 “对父皇做出如此之事后悔莫及,自己抽的。” 季零尘微微点头 。 “对嘹,还不算蠢到底。” 说完季零尘不再搭理大皇子,转身走出监牢,随后又进了另一个监牢之内。 和大皇子只是被关在监牢之内不同 ,这间牢房里的人被动了大刑 。 浑身血迹斑斑的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 兵部右侍郎,蒋作阳。 有些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椅子上的季零尘,蒋作阳竟是咧嘴一笑。 “我知道你会来。 ” “因为我就是陛下留着给你看的,让你看看背叛陛下的下场,也让你看看失去利用价值首鼠两端的人,会是何等的凄惨。” 季零尘不屑的看了一眼蒋作阳。 “你没啥好看的,也高估了自己 。” “你落到今天的下场和别人无关,若你直接拒绝齐王的招揽也不会被陛下猜忌 。” 蒋作阳摇头。 “我没得选,陛下动御史台的时候没动我,只是不愿影响兵部的氛围,但我知道陛下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哪怕明知道大皇子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我也只能选择这条路。” “最起码,还能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季零尘闻言从椅子上起身,来到蒋作阳面前直视他的双眼。 “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要说这些鬼话吗?” “我说过了 ,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和齐王暗中私通又帮助大皇子谋逆,这些都不是你说的那样,因为你是太后的人。” “太后想杀陛下这不是秘密,所以她不但暗中扶持大皇子,更是和齐王达成了协议。” “尽管她是太后,但身居皇宫却有着颇多掣肘,所以她需要一个人来帮她运作和传递消息,所以她选中了你。” 季零尘挥挥手让牢头全部退出去 ,随后凑近蒋作阳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是真让老季我大开眼界啊,本以为你愿意为太后效命是因为她许诺给你的利益,但我负责斩杀和审问皇宫里的那些奸细才知道。” “你竟然和太后有奸情!” “就算她身份尊贵无比,就算她还有几分姿色,但五十好几的年纪还能下得去手。” “不得不说,你还真他妈是小刀剌屁股,让老季我开了眼了。” 第116章 你说气人不? “别人往皇宫里塞人,是为了窃取点情报,再不济也是为了掌握皇宫的动向。” “但你塞进去的人,却是专门为你在皇宫隐秘处挖狗洞的。” “堂堂兵部右侍郎夜夜爬狗洞,为的只是和太后巫山云雨享那偷情之乐。” 季零尘说着摸了摸下巴。 “那玩意....就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以你的身份地位,暗中纳几个姿色上等的二八少女应该不难,但你却对年过知天命的太后情有独钟,是因为...她会的多吗?” “你住口!” 蒋作阳的胸膛剧烈起伏,若非被绑在木架上,此刻已是瞪着通红双眼的他定会冲上去打烂季零尘的嘴。 “哦,原来是不容亵渎的真爱,容不得我胡说。” 季零尘说完用笔杆在蒋作阳的脑门上??的敲了一下。 “但我就说。” “都言这二八少女的肌肤如锦缎,光滑且有弹性,但这女人过了四十肌肤便开始松懈,没了弹性也失了水分,这要是过了五十啊,松懈的可不仅仅是肌肤,而且需求很是旺盛。” “那个那个...民间的俗语怎么说来着....哦,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这说的就是年过五十的女人....” “你住口,我不准你侮辱她!” 看着双眼血红疯狂挣扎的蒋作阳,季零尘冷了一哼。 “侮辱?” “民妇丧节尚且要被浸猪笼,她是什么身份,身为皇太后竟然做出此等丑事,这要是传扬出去大雍的脸算是被她丢尽了。” “践踏人伦纲常,侮辱先帝世人的是你们,你竟然还敢跟我提侮辱二字?” “今日只要我走出这天牢将此事通报陛下,她是何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季零尘的话让蒋作阳的疯狂挣扎停下,沉默了一下用沙哑的嗓音问向季零尘。 “你到底想要什么?” 季零尘微微一笑后淡淡开口。 “齐王的命。” “他装疯卖傻也好,隐忍筹谋也罢我都不关心,但他动了杀我儿的心思那他就必须死。” “他能生出这么多不该有的心思,底气绝不止西南那拼凑起来的三十万边军,我要知道他真正的底牌是什么。” 蒋作阳看向季零尘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原来你....” 还未等他的话说出口,季零尘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你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前些日子被你送出了帝都,你说我现在派人还能追上吗?” “你....” 蒋作阳深深的看了季零尘一眼,随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南燕 。” 季零尘闻言点头:“同朝为官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一诺千金算不上,因为我舍不得钱,但答应人的事一般都能做到。” “虽然你被绑着,但要想死办法多得是,你死了有些人也就安全了。” 蒋作阳眼里闪过一抹决绝的看着季零尘。 “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音落,头颅重重向后撞在粗大木架之上,头骨碎裂之音在监牢之内响起。 看着脑袋无力垂下没了呼吸的蒋作阳,季零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看来你并不了解我,你连咱老季的承诺都敢信,就这脑形还敢造反,不得不说你真是个人才。” 从椅子上起身之后,季零尘再次看向蒋作阳的尸体。 “再告诉你一件事,陛下让我来真的就是用你来震慑我的,他并不知道你和太后私通的事,我也不知道。” “我瞎蒙的,还蒙对了你说气人不?” 这次的黄门侍郎没撒谎,他真的是瞎蒙的。 因为这蒋作阳没理由跟着大皇子赴死,更没理由明知不可为偏要跟到底。 而唯一的理由就只能是和太后有关。 但这个世道能有如此忠诚的只有利益和....那点逼事。 就连黄门侍郎都是吃惊这蒋作阳的重口味,更是惊叹于他能和太后哼哼哈嘿偷情的手段。 皇宫的守卫严密的让人头皮发麻,所以他从狗洞爬进皇宫一处贴着宫墙的草丛里,而太后则是扮做宫女前去偷偷苟合。 瘾头子够大就不提了,单就这运气都逆天了。 那么多次竟是真的没有被发现,这里有慈宁宫的太监打着太后招牌打掩护的功劳,但也从侧面说明了皇宫的守卫还是有死角存在的。 季零尘能猜到,是因为在斩杀宫里奸细的时候,禁军发现有个太监竟然想从那个狗洞逃跑 。 可他刚到狗洞之前 ,就被一根劲镞钉在在了原地。 有了这些先决条件,再去诈蒋作阳已经没难度了。 蒙错了怎么办? 蒙错就蒙错呗,反正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知道齐王的真正底牌在哪。 就算这招不行,他依然有办法让蒋作阳开口。 南燕,大雍南方的一个国度。 不算强,但南燕的却一直都有染指中原的野心。 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 那他还是季零尘吗? 皇帝让他今日来天牢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教会大皇子怂恿指使他的人是谁。 二,就如蒋作阳所说,皇帝就是想让季零尘看清楚,背叛他或者没了利用价值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 但他是季零尘。 能因为帝都府尹鞭打屁民惊了大儿 ,从而出手将帝都府尹的脑袋摘了的季零尘。 他又怎么可能允许要杀他大儿的齐王,过的太过舒服呢。 他现在的感触和左相是一样的,皇帝,太自信了。 自信到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最难猜的就是人心。 一边向天牢之外走 ,季零尘心里一边轻声呢喃。 儿啊,既然你想干点别的,那爹就给你多攒点家底,谁敢动你爹就要让他死,无论是谁。 御书房。 “季零尘去了天牢?” 刘崇禄躬身回道:“是。” 雍盛帝脸上出现一丝冷笑。 “那就让他好好看看蒋作阳,也要告诉他,想活着就要尽心尽力的为朕做事,他季家的一切都是朕给的,包括他们的命。” “去季府给季博常传朕口谕。” “一月内让少府开炉锻造军械,若违诛九族!” 刘崇禄此刻真想劝慰陛下一句,对待季家父子的态度能否采取怀柔之策。 既想重用又时刻以性命威胁,季家父子真的会心无芥蒂吗? 但看着皇帝的心意已决的模样,刘崇禄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口谕之事。 ps:评分出来了,6.9分,好惨好惨的,哪位大佬还没评分的去给个五星好评吧,免费的礼物帮忙点一点,顺便再求一波关注,谢谢! 第117章 还好…还好 皇帝口谕送达季府的一个时辰之后,季博常出现在了右相府邸。 “你不去奉旨行事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在看到季博常笑嘻嘻出现在自己书房里的时候,张白衣有些无奈的对他说道。 “听说户部最近银子多到银库都装不下了,这不想着过来找右相大人借点小钱嘛。” “您也知道陛下把少府给我,就是让我去弄银子的。” 张白衣不耐的挥挥手。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我那点银子连之前的窟窿都补不上,哪里有银子给你。” 季博常一屁股坐在右相书桌前委屈的摊摊手。 “这少府本就该户部拨银打造军械的,可现在陛下直接一道旨意限期一月之内开工锻造,若违诛九族,您这又一两银子不给,这不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右相闻言放下手里公文看向季博常。 “要怪就怪你之前做的事太过出色,你自己强出头陛下不找你找谁?” 季博常摇头苦笑。 “若是我不表现的出色些,您觉得我现在还能有坐在您面前的机会吗?” 这话让右相微微一滞,随后有些无奈的摇头。 因为季博常说的没错,若是他没有表现的这般出色显示出了自己的利用价值,怕是这少年人早已被陛下当做弃子抛弃了。 “银子没有,可以允许你问三个问题,权当是对你这次的报酬了。” 季博常嘿嘿一笑:“问题我就不问了,还是听您说吧,这样我才能知道怎么做不会送了小命。” 右相鼻中轻哼了:“狡猾如狐的东西,罢了,就说与你听,你死了对现在的大雍也是一种损失。” 他说的是现在,而不是以后。 “我知晓灵妃娘娘对你很有好感,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去走动一下吧。” “因为就快立后了。” 季博常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您是说…” 右相点点头。 “陛下放任大皇子谋逆的用意之一就在太后,太后和灵妃不睦不是秘密,借由大皇子谋逆之事将太后禁足在慈宁宫就是为灵妃站台。” 右相说到这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你去过临府,自然知道立灵妃为后陛下能从临家得到什么好处。” “那些中榜举子被射杀其实是一种交换。” 季博常皱眉:“交换什么?” “军权。” 右相说完将茶盏放下。 “大雍之军并非你所知的那些朝廷建制,也并非全部都掌握在陛下手里,不然你以为陛下能允许世家门阀存在这么久?” “据我所知,江南和东南之地所藏之军就不会比陛下手里的大军少,而且那是专属世家门阀的私军。” “陛下要对北夷动兵,光靠朝廷的战兵是不够的,而且朝廷大军出动难保江南私军不会趁机进入帝都鸠占鹊巢,所以陛下要的不仅是江南之粮,还有江南私军。” 季博常眉头皱的更紧。 “陛下用意左相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会同意?” “会。” 右相回答了季博常后继续接口说道。 “这就是交换的内容,因为那些私军会成为大雍战兵之列,但却是独立于陛下之外的大雍战兵。” 季博常听到这里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摇头苦笑。 “一国之军分属君臣,这样的大军真的能打胜仗吗?” 右相沉默了一下之后看向季博常。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如果我猜测不差的话,太府也会交到你的手上。” 季博常眉头微微一挑:“太府?” 右相点点头:“陛下和左相的联合是脆弱彼此不信任的,少府和太府负责军械打造事关重大,除了你,任何人被放在这个位置上都不能让双方放心。” 右相说到这里深深的看了季博常一眼。 “这是你的优势,可以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但这也是致命的,因为你的两头游走注定不会被任何一方当做心腹,一旦联合之势被打破你就是第一个被抛弃的人。” 季博常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我太难了。” 随后看向张白衣:“您说,我该忠于哪一方更合适呢?” 右相沉默了一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忠于自己的内心。” 右相的话让季博常的眼内闪过一道精芒,随后对着右相一笑。 “那我就以右相为榜样,从始至终忠于自己的内心。” 对于季博常的话右相不置可否,随后再次开口。 “出兵之事很快就会定下来,所以你也该动起来了。” 这话让季博常有些惊讶,虽然依右相所说皇帝和左相达成了协议,但这个过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吧。 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得顺的。 “原本是要拖上一段时间的,但现在大雍有一位能干至极的黄门侍郎在,所以这个过程就被简化了。” “我爹?” 右相重重一哼。 “皇宫抓出大批奸细,你爹是监斩官,随后他又带着纸笔去了天牢见了大皇子和蒋作阳,陛下将这个消息放出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如果有人唱反调那你爹就要挨个扣屎盆子了。” “他在户部这般多年我对他知之甚清,若是让他执掌一方他定能刮地三尺民不聊生,但让他去害个人那简直轻而易举,我和左相他动不了,但真让他去运作弄死个把侍郎还是能做到的。” “现在局面处在平衡之中,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被你爹扣了屎盆子,而且你爹的屎盆子只要举起来,就是陛下都阻止不了他要扣下去的动作。” “一旦他真扣下去,陛下和左相之间的平衡都会被打破 ,所以不但朝臣怕,就连陛下都怕 ,所以这个进程会被加速提前 。” 看着嘴角直抽的季博常,右相无奈摇头后眼带欣慰的看向季博常。 “还好 ,你和你爹不一样 ,做事更有分寸也不会那般激进,这对现在的大雍是好事。” 这是右相第二次说了同样的话 ,现在的大雍。 就在季博常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右相叫住季博常。 右相罕见的起身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但难得糊涂其实才是真正的智慧。” “有些事,不必记得太过清楚更不必放在心上。” 季博常笑了。 “谢右相大人。” 第118章 给他一双腿 右相今天近乎直白的告诉季博常。 不要参与到争斗之中去,更不要尝试火中取栗。 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该做的事 ,你就是我选中的接班人,你就是大雍未来右相。 忠于内心就是一心为民,就如他所做出来的细盐一样能够造福于民 。 争斗他阻止不了,但除了争斗之外总得有人去为百姓真正做点实事 。 难得糊涂也是告诉季博常,皇帝对待季家的方式不必去记恨,那样会让你迷失自我更会处在危险之中。 只要一心为民去做事,不管将来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谁,你的位置都是牢不可破的。 就如他自己,右相张白衣。 并非出身世家历经两帝依旧稳坐右相的位子,其根本原因就是他真心只为百姓谋福,为大雍尽心做事。 也是要告诉季博常,他现在游走在皇帝和左相之间的方法看似聪明,实则很愚蠢。 和大皇子一样愚蠢。 季博常在走出右相府邸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勾。 “现在的我在陛下和左相眼里,也如大皇子一样演着自认为得意的小丑戏吗?” “那就唱下去吧。” “戏台子是你们搭的,但唱什么戏码得由我说了算 。” 说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右相的府邸大门,季博常微微摇头叹气。 “您是好人,也是一位好导师,但很可惜,我做不到您想要的样子,更做不到那难得的糊涂 。” 老爹举起来的屎盆子,可不只是为了皇帝办事,而是要告诉所有人别动我儿。 我儿不是大皇子那个废物,我儿他爹也不是个死人。 我儿他爹没有重兴大雍整合朝堂的本事 ,但让君臣反目朝堂大乱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想让我儿如大皇子那样成为所有人布局获利的棋子,那我就让你们的布局提前流产血流成河。 其实整个大雍将季家父子看的最透彻的,只有官缉司的刘赟勒。 因为他发现,这季家父子的行事风格像极了左右双相。 一个出手干脆利索玩阳谋,一个隐忍不发却最擅布局玩阴的 。 想到这的刘赟勒都是感觉后背发寒,随即暗道幸好,幸好季家父子没有左右双相那样的地位和权力。 也幸好左右双相不是一路人,不然双相联合这天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左相扔掉手里的鱼食,随后对着小湖里的那条黑色鲶鱼皱眉指了指。 “它看似很强壮凶猛,但却只能在这小湖里生存,想要让其看家护院去撕咬闯入府邸贼人还不够。” 左相说完看向身旁的左奉节:“因为它没有腿。” “没有腿就离不开这座小湖,离不开这座小湖就一直需要投喂,看似凶猛实则还不如一条土狗。” 左相说完来到一旁的凉亭之内坐下。 “大人,陛下昨日下旨,赐名大皇子的子嗣为安之,而且并未提及大皇子谋反之事。” 左相闻言微微一笑。 “安之。” “安分守己,好自为之,好名字。” “大皇子不会现在就死,也就算死也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他的孩子是皇室血脉,陛下自然要留下。” 左奉节闻言躬身。 “大皇子谋逆之事本来就是个笑话,但没想到陛下却趁机将皇宫里的人全部清理掉了 ,更是软禁了太后,而那季零尘则是领了陛下的旨意去了天牢,只怕是要乱扣屎盆子了。” 左相闻言呵呵一笑。 “扣不下来,季零尘没那么愚蠢,陛下也不会让他真的扣下来。” 说完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季零尘就是陛下养在身边的一条土狗,土狗虽不上品,但饿急了却能生撕山林孤狼,凶恶得很呢。” 放下茶盏之后视线看向小湖中的黑色鲶鱼。 “陛下豢养季零尘为土狗咬人,那我就给季博常一双腿,让他从这小湖里走出去,我很好奇,到底谁养出来的会更凶狠一些。” “蒋作阳已死 ,兵部右侍郎的位置陛下是不会允许我们插手的,陛下既然将少府给了他,那太府也一定会交到他手上的。” “因为只有他最合适,也只有他能不被我们所排斥反感,但这还足以让他生出一双腿。” 略微思忖了一下,左相嘴角微微一勾 。 “既然细盐是他弄出来的 ,现在又要负责太府和少府,那这盐铁使的头衔给他再适合不过 。” “他能用科举得来的银子让陛下改了大雍律典,这盐铁使的头衔给了他,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左奉节有些不解的问道。 “盐铁使的职权太大了些,陛下应该很难同意才是。” 左相微微摇头。 “细盐被六部以及太学子共同执掌,耕田农具在工部手里握着,现在的盐铁使就是个被架空的虚职,陛下会同意的,而且陛下要的是银子,哪怕盐铁使没被架空陛下依旧会同意把季博常放到这个位置上。” “和动兵北夷相比,一个小小盐铁使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季博常能弄来银子打造出军械,就算有逾越之举陛下也会当做看不见。” 左相说完起身再次看向湖中黑色鲶鱼。 “盐铁使不算什么,但他一身反骨,身上的头衔越多他的心就会越野 ,陛下在他们父子头上悬了一把刀,那我就给他一面盾。” “刀未落下只能算震慑 ,可一旦落下,哪怕有盾所挡未伤丝毫也会激起他心中戾气。” “陛下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土狗,但实则却是一头幼虎,而我要做的,就是给这头幼虎投喂血食让他成长。” “养虎为患很危险,但我却早已为他打造了坚不可破的牢笼,我能让他上岸,也能收回给他的腿。” .... 事情果然如右相所预料的那样,三日后季府再次迎来一道圣旨。 封季博常为太府监正,统领少府以及太府负责打造军械事宜。 但让季博常感到微微意外的是,这道圣旨里除了封自己太府监正外,还封了他盐铁使的名头。 季博常瞬间便是明白,这定是出自左相的手笔。 也就在圣旨下达之后,一直赖在家里的季博常也是动了。 ps:这段时间的剧情稍显平淡,但该铺垫的都已经铺垫完了,接下来就是推动剧情开始爽了。 求一波五星好评更和关注。 第119章 真正贤良 太学院首雁斡集入仕了。 成为了新一任的御史台大夫。 新任兵部右侍郎由一名兵部参赞接任,而季零尘成为了黄门侍郎。 他原来的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也有新的人选,这些都是所有朝臣能够预料到的。 但没预料到的却是转运使一职的人选。 转运使的官职不算高,但权限却是大的出奇,尤其现在是皇帝决定对北夷动兵前夕,这个转运使就变得更加重要。 打仗打的是钱,是粮食 ,是军械,是战甲长刀。 这些物资都要经由转运使的手运往北境,而转运使更是要负责大军的后勤事宜 。 要保证大军在前线作战没有后顾之忧才行。 吏部拟定了一份转运使的人员名单,所有人都深知转运使的重要性,所以这份名单并没有灌水掺沙子。 而是实打实的以个人能力以及过往经验举荐上来,经由皇帝批准的。 但这份名单却被皇帝给否了。 因为皇帝心里早已有了转运使的合适人选,只不过这个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基本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秋水知县,赵明举。 在皇帝宣布转运使人选的时候,人们才开始关注这个名叫赵明举的人。 履历很浅,一张纸都写不满。 秋水本地人,上过私塾练过武,十八岁那年用半条命在山林里抓到了一个江洋大盗,从而成为了秋水县衙的衙役。 抓捕江洋大盗得到的一百两赏银献给了当时的县尉,从而成为了班头。 随后坑蒙拐骗过往客商,压榨当地茶楼酒肆外加妓院,得到的银子成了聘礼,娶了县尉的女儿为妻。 从啥也不是的街头混混到县尉女婿 ,他只用了一年时间。 在娶了县尉之女半年后,秋水捕头死在了一个妓女的肚皮上,仵作验尸后给出的结论是。 纵欲过度突然暴毙。 哪怕那捕头的喉咙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但依然被认定为纵欲暴毙。 因为这是县尉大人当场拍板给出的结论。 随后,这位赵明举很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秋水县衙捕头。 而在成为捕头之后,他搭上了秋水富商,所以在老岳丈到了致仕的年龄后,他又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秋水县尉 。 他成为秋水县尉的那一年,也正是叶知秋前往秋水接任知县的那一年。 这样的履历很难看,他的为人也是透着劣迹斑斑。 但深挖之后才发现,这位赵明举看似是富商走狗贪污舞弊,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秋水县兵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县兵啊,顶多就是一个临时工而已,都没有资格出现在县衙的花名册上 。 农忙务农,贼乱为兵,这就是大雍县兵的真实处境。 而这赵明举更多的是压榨过往客商 ,对于秋水之内的穷苦百姓很少去欺压。 他执掌秋水治安的那些年,秋水县城里盗匪基本绝迹,因为他是真的会杀人。 其实到了这里依然不能让人明白,陛下为何会选择这个一个人担任转运使。 但这份履历之后的内容却陡然反转 。 斩为富不仁商贾修堤,带领县兵日夜驻守堤岸,开富商粮仓赈济灾民 ,宰富商家禽为修堤百姓进补。 秋水大堤修筑完成后被提为秋水县令,而这也是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转折。 一县之令不坐大堂不坐轿,整日卷起裤腿赤脚行走全县乡间地头,助灾民修屋整田询问生活所需。 而人们的疑惑也在最后两行字上找到了答案。 凡有不按规矩以势压人者,皆暴打驱逐之。 并骂曰,此为秋水,陛下之秋水,有陛下在,举,无惧乎。 答案找到了 ,这人的言行举止被陛下看在了眼里。 不但出身底层更是坚定的皇权拥趸,这样的人被陛下看中也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因为陛下最喜的就是来自民间对他由衷的称赞,也因为秋水境内全是皇帝派去的心腹。 刘崇禄早就知道这个赵明举一定会被陛下重用。 当初赵明举暴打高官下人,口中说出的那句:什么张家李家亦或王家的,秋水姓皇,皇帝的皇,你们这家那家再大还能大得过皇家? 老子背后是陛下,想要夺陛下赐予秋水百姓的田亩粮钱就要先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用不着华美词藻 ,单这一句皇家最大他就一定会被陛下记住 。 左相在听闻赵明举的名字后也是微微一笑。 因为这赵明举的秋水知县的位子,就是季博常从他这要过去的。 所以他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有趣。” 有趣的是赵明举被皇帝重用,更有趣的是那李三山同样被皇帝所重用。 一个负责大军出征物资军械调集的转运使,而另一个,则是身负监察训导定远东海两道城防军之职。 而这两个人,和季博常之间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他说过了,他要用血食喂养这头幼虎的野心。 所以他不会点破,更会暗中推赵明举一把 。 事情,将会变得变得越来越有趣。 就在圣旨下达的第三天,新任转运使赵明举进宫面圣 。 皮肤黝黑,身材魁梧,面带刚毅,但却依旧身穿带着补丁的知县官袍。 但足下却穿着一双崭新的官靴。 这一身打扮走进御书房后 ,刘崇禄的眉头微微一皱,如此打扮着实有着大不敬之嫌 。 但他发现陛下的眼内却是闪过一道欣喜满意之色。 跪拜之后雍盛帝开口问道。 “可知叫你入宫所为何事?” 赵明举问闻言躬身抱拳:“让微臣接替转运使之职。” “可有信心?” “有!” “信心何来?” 赵明举闻言抬头伸手向上一指。 “上有陛下紫薇星斗指路,怀有大雍律法傍身,脚踏大雍康庄前行 ,三点牢记心底便是臣之信心。” 赵明举之言让雍盛帝嘴角笑意快速扩大,显然,他对赵明举的回答很满意。 不提困难,也没有推脱惶恐,只有一往无前的绝对自信,而他的自信来自对皇权的绝对忠诚和绝对信任。 此等之人当之无愧大雍真正贤良 。 看着陛下嘴角扬起的笑意,刘崇禄突然觉得那季博常貌似遇到对手了。 因为这赵明举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说进了陛下的心坎里。 而且,比季博常更高明也更得陛下欢心。 第120章 官仓前移 “为何不穿转运使的新袍子来见朕?” 赵明举闻言躬身回道:“太新了。” 太新了? 这话刘崇禄没听懂,但皇帝听懂了,笑意也是再度挂在嘴角。 “你凌晨从秋水出发想来还未用过早饭,朕这点心不错,你尝尝看。” 刘崇禄以为赵明举不会真的去拿,但那赵明举竟是真的上前,伸手从御案上的点心盘里取了一块点心。 退回原地后送入口中吃了,吃的很是津津有味。 而让刘崇禄眼睛陡然一凝的是,这赵明举在吃完嘴里的点心后竟是蹲下身子 。 将掉落地面的一块点心渣捡起送入口中 。 这样的举动让雍盛帝将自己的身子向后一靠,以一个舒服的方式坐在了椅子之内。 这样的一幕,刘崇禄很少见到,这足以说明陛下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舒畅。 “朕欲对北夷动兵,你是朕选中的转运使,说说你的看法。” 赵明举闻言微微思忖了一下开口。 “回陛下,微臣建议官仓前移至秋水。” 雍盛帝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两下:“为何?” “秋水乃帝都通往定远道及东海道门户,想要从帝都调运军械粮草去往北境有两条路,一为出帝都北门过铁牛山,二便为过秋水入定远再转向北。” 赵明举停顿了一下看向雍盛帝。 “走帝都北门过铁牛山最近,但路窄坡多,车马行进艰难且还要缩减载重方能通行。” “臣虽为地方小吏,但也深知大军出征粮草之所以消耗数量庞大,运送粮草的民夫府兵每日所需和路上折损就占了一半之数,这还不算天公不作美的变数,如果这些都算上最后能运到前线粮草数量会更少。” “太祖立国初期征讨北夷,就曾出现足够四十万大军所需粮草被大雨耽搁在半路,最后送到前线时不足一成之事。” 雍盛帝闻言点头,因为赵明举说的是实话,若非当初粮草被大雨所隔大军得不到补给,北夷被灭的就不是三十万狼骑那么简单,甚至攻入金狼王庭彻底灭了北夷都有可能。 随后摆手示意赵明举继续说下去。 “所以臣谏言将官仓前移秋水,从秋水出发去往北境虽路途要远些,但官道平坦且有水路相佐。” “而且此举,还能减少路上消耗和虚报运输途中的折损数量。” 赵明举说的很直接,直接到皇帝的眼睛都是微微一缩的地步。 长途运输物资自然会消耗大量的粮食,而且路途之上有着太多不确定。 比如突降大雨粮食发霉,再比如车马掉落山涧,亦或者驾车驽马被野兽所惊突然暴起等等,这些都会导致所运物资的折损。 而这样被允许默认的折损,也就成了大小官员上下其手获取私利的绝佳途径。 大批粮食被私吞,随后以折损的方式上报朝廷中饱私囊。 雍盛帝曾在北境带军多年,就曾遇到过从帝都出发,装载着五百辆马车军粮的车队,在到达北境后只剩下了两百车。 而这两百车粮食里竟还被掺进了将近一半的泥沙。 此事惹怒了当时的边军老帅,亲自率军一万从北境回到帝都告御状,此事也让先帝和双相同时大怒。 不但再次补足了边军所需粮草,更是杀了上百各地贪腐官员。 但,老帅也因此被缴了帅印告老还乡。 正因为这样的经历,雍盛帝才否了吏部提名送上来的转运使人选,转头选择了赵明举。 光不贪不行,还要能顶得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银钱的腐蚀,这才是雍盛帝需要的转运使。 在得到雍盛帝示意后,赵明举继续说道。 “官仓前移秋水,取消以往从帝都一路运送到前线的方式,而是选择分段运送,臣提前测算过,这个分段的距离定在五百里最为稳妥。” “五百里距离 ,运送粮草的府兵自带之粮可支撑往返,在交由下一阶段运送府兵时进行验粮交接,所有数量及折损均有详尽记录,哪个阶段折损过重一查便知。” 这话让雍盛帝的眼睛一亮。 “陛下可派人在每个交接处监督查验,如此再想蒙混虚报已是不能,而且分段运送还可让各地府兵民夫动起来,如此全民皆兵心向一处,大雍必胜!” 赵明举告退后,御书房内再次响起雍盛帝畅快至极的大笑。 “谁言我大雍无良才,谁还敢言我大雍朝臣必出世家?” 雍盛帝说完重重一拍御案。 “这赵明举虽出身卑微,但正是这出身卑微才会看的更加透彻,他这分段运送之法非但能让那些蛀虫无法蒙混上下其手,更能将运送的时间大大缩短,好,好一个赵明举。” 皇帝高兴,作为皇帝身边人的老太监更加高兴,为雍盛帝换了一杯热茶后,刘崇禄小声在皇帝耳边提醒。 “听闻赵明举大人在秋水险些被小季大人给杀了,后来也不知怎地被吏部提名举荐成了秋水县令的人选。” 雍盛帝闻言接过茶盏微微摇头。 “你啊,是在提醒朕季博常对他有恩,他这秋水县令的位置也是季博常帮他运作得来的。” 说完转头看向刘崇禄。 “可还记得季博常是如何解释他和李三山之间关系的?” 不等刘崇禄回答,雍盛帝接着继续说道。 “季博常那个比方十分恰当,李三山是狗,朕的狗,对季博常摇尾示好只是为了向朕的下人多讨口吃的,但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说完转头看向刘崇禄问道。 “如果你是赵明举,你是选择季博常还是选择效忠朕这个皇帝?” 刘崇禄闻言连忙躬身:“自然是陛下。” 雍盛帝哈哈大笑。 “赵明举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会做出聪明的选择,季博常也是朕养的一条狗,赵明举难道会放着朕这个主人不来效忠,反而去投靠同样是朕养的一条狗?” 雍盛帝说完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至于左相就更不可能了,他的出身就注定不会被左相看在眼里,世家啊,是高傲的但也是迂腐的。” “一切的前提以出身而论,但这天下间的能人贤才又岂能全部出自世家?” “固步自封就是他们最大的漏洞,对朕来说,这样的漏洞足以将其连根拔起了。” 第121章 其实狗啊,才是最忠诚的 雍盛帝的心情舒畅的来到巨大地图之前站定。 “民间俗语一道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朕这大雍江之主更是需要诸多贤良辅佐,才能稳如山岳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太祖开创大雍基业,麾下肱骨无一不是出身草莽之辈,但就是这出身草莽之人却为太祖打下这万里江山。” 雍盛帝说完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草莽粗鄙,草莽没有满腹经纶 ,但却有着无比的忠诚和不畏险阻的气魄,这是那些饱读诗书的世家子永远无法比拟的 。” 说着嘴角再次出现一抹笑意。 “但出身草莽不代表不够聪明,赵明举一身打着补丁的破旧官袍,脚下官靴却是全新的,为何?” 见刘崇禄躬身摇头,雍盛帝笑着继续开口。 “那不是给朕看的,而是给其他人看的。” “忠君爱民之官就算赤脚而行依旧是好官,若心中无君无民,就算官靴在脚官威再浓也是无用,而且也是要告诉所有人,哪怕赤脚无威但忠君爱民一心理政之官,朕一定能够看得到,也定会重用。” 雍盛帝说完对刘崇禄再问。 “朕问他为何不穿新袍前来面圣,他是如何回答的?” 刘崇禄躬身:“他回太新了,老奴没懂。” 雍盛帝闻言呵呵一笑。 “他说的不是官袍太新了,而是知道朕让他去做的事定然要在泥泞里打滚,要和贪腐之徒厮杀,沾染泥泞血迹之衣旧袍最合适 。” “而他的新袍,将会在完成朕让其所做之事后,才会穿在身上前来见朕。” 刘崇禄闻言微微一叹,随即躬身开口。 “老奴之前还认为这赵明举去拿御案上的点心,只是因为没见过世面不懂尊卑,闻听陛下所言老奴才明白。” “原来陛下让他吃的不是点心,而是定心丸。” “他没说什么为陛下尽忠万死不辞之类的豪言壮语,而是蹲下捡起地上的点心碎渣,以此来告诉陛下,他定会鞠躬尽瘁力保万无一失。” “他真的很聪明。” 刘崇禄说完也是再次确定 ,那季博常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这赵明举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个字都让陛下无比的满意欣慰。 他和季博常的取巧不同,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忠于皇权的标签。 今日面圣是考验,但也是他得到陛下重用的开始。 季博常,林独行,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赵明举。 这大雍朝堂的未来啊,注定要变得不一样了。 赵明举依旧一脸刚毅的走出皇宫大门,随后对着皇宫郑重行了一礼。 但在转头的那一刻心中呢喃。 皇宫啊,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来的地方。 被陛下亲自接见,这是何等的荣耀啊,按理说我应该感恩戴德死而后已才是。 可是,这一切都是公子给的,也都是公子安排的。 狗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卑微的代名词,但所有人都忘了一点。 狗,是最忠诚的。 哪怕家里再穷,主人再落魄唯一不离不弃的 ,只有狗。 我是狗,但却是公子的狗。 随后赵明举停步再次看了一眼巍峨肃杀的浩大皇宫,嘴角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感动自己的坚持,不是吗?” “而且我想要的,您给不了。” 轻声说完,转头大步离去。 少府的人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以前工部和户部虽然不给钱,但多多少少还会给些粮食让少府的人用以果腹 。 但自从皇帝封了季博常为少府军器监正后 ,原本的那一点多多少少都没了。 杜铁山再去要,临孝君和右相的回答是一模一样的。 去找你们的监正大人,从现在开始少府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将他半拒半赶的送到门外后又加了一句,以后别来了。 五千多匠人拖家带口好几万人饿的眼珠子都红了,杜铁山只得硬着头皮去季府找季博常。 但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老门房季豕告诉他,我家少爷病了,浑身长满红肿大包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休养。 就算天大的事情也得等我家少爷痊愈再说。 季博常真的浑身长满了红肿大包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着。 “春草啊,少爷我昨晚和蚊子激战一夜,最后少爷输了啊,它吃的贼饱,少爷我没睡好,对,往下点,对,就那最痒 。” 这古代的晚上不但热的要死,蚊子更是多的吓死人。 只穿了一条裤衩的季博常真的被蚊子折磨疯了,一宿没睡不说,更是喜提一身大包。 而且这该死的蚊子竟然连季小常都没放过。 春草脸带怜惜的一手帮季博常轻抚蚊子咬出来的大包,一手轻摇着蒲扇。 初夏的白日,在少女轻声哼唱摇篮曲中,只穿着一条裤衩的季博常舒服的睡了过去 。 季府门外,杜铁山顶着烈阳依旧站在那里等待着。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七天,季博常身上的红包消了,屋子里的蚊子也没了 。 因为明嫂用各种药材为季博常熬制出了特制的洗澡水 ,织夏也用各种驱虫的药材缝制了很多香包。 季博常舒服了,但少府之人的眼珠子饿的从通红变成了绿油油的颜色。 看到石头都恨不得上去啃一口,所以当第七天杜铁山被迎进季府见到季博常的时候。 这个铁塔般的壮汉哭了。 而季博常只给了他一句话:“想吃饭,现在就去安排人收拾行囊准备搬家。” 搬哪去,为啥搬,杜铁山没得到答案。 因为他饿怕了,他手底下那些少府之人更饿怕了。 少府搬迁天大的事,但现在他不会反对也没力气反对,因为监正大人说了。 想吃饭,就听话。 太府季博常根本就没去,兵部的人一直在等季博常前来上任交接。 但他们没等来人,等来的只是季博常寥寥数字的书信。 三日后,太府所在搬迁至秋水境内。 就这么几个字,为啥,凭啥,拥护啥 ,这些全没有。 这事不可避免的被禀报到了御书房。 嘭! 雍盛帝重重一拍御案。 “该死的东西,先斩后奏他是玩上瘾了是吗?” “叫他给我滚进来,若是说不出理由朕诛他九族!” 第122章 我自刎得了啊我 季博常进宫了。 但他抗旨了 ,因为皇帝让他滚进来,可他却是走进来的。 站在宫门口迎接他的依旧是小太监桂喜。 但季博常却发现桂喜身上的太监服变成了深蓝色。 “恭喜公公高升了。” 桂喜连忙回礼:“全赖总管大人赏识 ,收了小的为义子。” 说完在季博常耳边小声说道:“更要感谢小季大人的香水,小的将那香水给了总管大人,总管大人这才答应了收了小的为义子。” 这话让季博常一愣,刘崇禄喜欢香水? 太监这个品种本就是个很神奇的群体,身体残缺不全但内斗却是血腥至极 。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太监都是害人的高手,嚼舌根子害人的本事,就连后宫嫔妃都比不上他们。 而能拜刘崇禄为义父 ,这桂喜小太监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季博常从怀里拿出一个很是精美的小木盒,里面装着他最近新配置出来的香水。 没有灵妃最喜欢的桂花香,一是现在还不到桂花的花期,二是对方最想要的东西绝不能一下满足。 那样你的价值将大打折扣。 “这个,还要劳烦公公帮我送去给灵妃娘娘。” 桂喜闻言连忙接过,随后对着季博常再次行了一礼。 “小季大人的提携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灵妃即将立后,身为刘崇禄新收的义子桂喜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个时候季博常让他去送香水,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机缘。 尽管灵妃娘娘知道这是季博常送来的,但也一定会记得这个三番两次前来送香水的小太监。 这是恩情,小太监懂得。 被皇帝要求滚进御书房的不止季博常 ,还有黄门侍郎季零尘。 因为这位黄门侍郎,居然驳回了升任赵明举为转运使的命令 。 理由是,不合律法。 哪怕秋水是帝都卫城,哪怕秋水知县的品级要比其他地域知县要高上一品。 但六品县令直接升任从四品的转运使,于理不合,于法不合。 故,驳之。 别看他说的义正言辞唾沫横飞的 ,哪怕刘崇禄都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升任赵明举为转运使不合规矩 ,那他大儿扎接连成为少府,太府监正就更不合规矩了。 所以他是来让皇帝收回成命的 。 刘崇禄对这位黄门侍郎是真的无语,这人聪明的可怕,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 可现在陛下的脸越来越黑,那拳头握紧松开已有数次之多,季零尘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却依旧自顾自的在那口若悬河,说到现在就差指着陛下脑门大喊:你就是昏君呢你呀。 刘崇禄是真的无奈了。 这狗日的季零尘每次在让陛下看到他才能之后,一定会跑来自己作死。 惹怒陛下的结果,就是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所得到的那些功劳全部化为乌有。 他图的是啥呀? 刘崇禄不懂。 就在季零尘已到作死边缘的时候,他那个同样也在作死的狗大儿也到了。 装模作样的行了礼之后 ,季博常转头看了自己便宜爹一眼 。 刘崇禄真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对父子。 因为他发现那季博常看似要跪地叩头,但实则膝盖连地面都没碰到,在听到陛下说免礼之后直接站起来了。 而在御书房这等地方,在陛下的面前这对父子竟在那眉来眼去玩的不亦乐乎。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这副德行和那一脸刚毅之色的赵明举差距太大了。 “朕听闻你要让太府和少府准备搬家?” 雍盛帝这话是个正常人都能听懂什么意思。 你是朕钦封之人,但你所行之事朕却要听闻,这话中的不满和怒气已是再明显不过。 但这季博常却像根本听不出来一样,抬头笑的极为阳光的回道。 “回陛下,确有此事。” 刘崇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预感今天就是这对父子的死期 。 太能作死了也...太贱了。 可季博常这话刚说完,还未等雍盛帝表态,一旁的季零尘突然开口。 “不行,绝对不行。” “少府和太府乃是大雍国祚保障,大雍战兵军械皆是出自太府和少府,此等国之利器只能在帝都附近,也只能在陛下监察范围之内,怎可说搬就搬 。” “若是泄密或者军械丢失将危及国祚,绝对不行。” 这话让刘崇禄猛然睁开眼睛,随即对季零尘投去赞赏的眼神 。 这位黄门侍郎虽....异于常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 看来自己有些误会他了啊。 就在季零尘话音落下,季博常随即开口。 “泄密?” “少府曾经有匠人近二十万,可现在却只剩五千余人,那么请问黄门侍郎大人,那近十九万之巨的匠人都去了哪里?” “都死绝了吗?” 季零尘闻言冷冷一哼,袖袍一甩的针锋相对。 “本官在户部为官多年,你以为此事能难得倒本官?” “大雍立国三百余年,那些匠人虽在少府无法生存,但他们有着过硬的技艺,凭着这些技艺去往了江南富庶之地,如今好得很呢。” 季博常瞬间接过话头。 “那么再敢问黄门侍郎大人,这些掌握着国之重器的匠人流入江南之地,是以何为生?” 季零尘闻言立马瞪眼:“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他们身怀技艺,当然以此锻铁为生,难不成还能去种田?” “可大雍盐铁皆归朝廷,就连民间铁匠都要登记造册,每年所得矿石和所铸农具数量都有严格限制,您曾在户部多年,可见过那些去往江南匠人的登造的典册?” 季博常说完不等季零尘反驳再次问道。 “那下官再敢问黄门侍郎大人,如果这些去往江南的匠人没有登记造册,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就没人知道。”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他们就是在打造和太府少府一样的军械也没人知道,这般多年下来,十九万匠人又会诞下多少后人?” “如此这般,黄门侍郎大人所谓的泄密岂不是显得很可笑吗?” 季博常的话咄咄逼人,让得季零尘目瞪口呆,随后夸张至极的一拍脑门。 “啊呀,本官糊涂,本官瞎了眼呢,竟是让这般多掌有国之利器的工匠流失掉。” 说着对御书房外青天躬身作揖。 “本官对不起太祖..对不起大雍列祖列宗啊…本官....本官自刎谢罪得了....无颜再苟活于世啊…” 刘崇禄:“......” 第123章 他要…开放铁器管制! 刘崇禄后悔了。 他后悔把自己赞赏的眼神太早投给季零尘了。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骂自己吃一百个豆还不嫌腥。 这季零尘是什么人自己应该清楚的,可自己居然愚蠢的认为他是识大体拎得清的主。 他是在反驳他那狗大儿吗? 不是,根本不是 。 他是在配合他的狗大儿 ,父子俩一唱一和的在骂陛下。 那糊涂,那瞎了眼,那对不起太祖,对不起大雍列祖列宗,那应该自刎谢罪说的是他自己吗? 不,他说的是皇帝。 江南私军的数量如此之多,战甲军械不比朝廷战兵弱上丝毫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太府和少府的工匠大批流失去了江南。 虽然数量远没有季博常说的那么夸张,但在世家门阀眼里,太府和少府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雍盛帝的脸更黑了,拳头握得嘎巴直响,他真想下令将这对父子剁碎了拿去喂鸭子 。 但他不能。 因为这对父子有用 ,也因为这对父子说的没错。 所以雍盛帝不停的为自己做心理按摩。 朕是明君,朕能听得进逆耳忠言 。 朕不能发作更不能杀人 ,因为那样就变成了恼羞成怒。 “黄门侍郎大人先不必自责,因为您要自责的还不止这一点。” 季博常说完对季零尘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既然泄密不存在,那就容下官再说说这少府的弊端所在。” “少府在帝都城南四十里的山坳,但取铁矿石之地却在帝都以北的铁牛山,路程更是达到了一百八十余里,所耽搁的时间先不提 ,单就这运送铁矿石的车马银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哼!” 不等季博常说完,季零尘毫客气打断了狗大儿的话。 “小儿休要胡言,此举并非你所说之浪费行径,铁矿取自帝都以北铁牛山,而少府修建在帝都以南四十里乃是为监察所设。” “取了铁矿石的车马要送去少府必要穿行帝都,而在穿行过程中要经历数道盘查,以确保开采之铁矿石和运送数量对等,以免被人从中做了手脚。” 季博常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个了然的神色,随后对着季零尘拱手。 “那敢问黄门侍郎大人,如今少府停摆可铁牛山的矿洞却依旧开采不停 ,且下官翻阅了户部典册,发现账面上并未有铁矿库存,这又何解?” “少府典册上近三年所产长刀数量不足十万,但按照铁牛山矿洞出产的矿石数量却可锻造长刀超三十万柄。” “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般盘查严密,那敢问大人那些出产却并未运到少府及太府的铁矿石,都去了何处?” “啊呀!” 季零尘再次懊恼至极的一拍脑门。 “陛下登基已有十四载之久,可本官却从未将这等大事放在心头,却整日想着勾心斗角玩弄权术.....” 嘎吱 ! 雍盛帝的拳头握得太紧,导致身体都是微微颤抖着。 看着季零尘看似愧疚实则在暗骂自己的样子,他在心里急促的呼喊着。 朕是明君,朕是明君。 朕不能发作,朕是能听进逆耳忠言的,朕绝不能恼羞成怒。 绝不能。 但就在下一刻,雍盛帝的拳头重重砸在御案之上,伸手一指季零尘。 “你给朕滚出去,立刻,马上,给朕滚出去!” 雍盛帝的心理按摩失败了,他还是破防了。 因为季零尘说的是:“本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以为一切都瞒不过本官的眼睛,可其实啊,人家就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把屎拉在本官的饭碗里,本官非但不知道这是屎,还以为是什么新式菜肴吃的津津有味,剔牙吧唧嘴的....” 恶心。 但恶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皇帝。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带着锯齿的小刀,精准插进皇帝的心窝子里之后,还要来回抽插无数次。 只为让伤口更大 ,血流不止。 刘崇禄突然明白了季零尘今天来御书房是干什么的。 他根本就不是来反驳赵明举被提拔旨意的,准确的说和赵明举一点关系都没有 。 因为他是来是为了告诉皇帝,你的太府和少府都这逼样了就别再当个宝了。 你这所谓的宝贝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坨屎,秘密早就没了,人也快饿死了。 你的那些所谓的监察手段就是个摆设,只要下面的人想就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铁矿石运走 。 这和把屎拉你碗里没有任何区别。 你没招了才把这两坨屎甩给了我儿,我儿接了,也真的在做事。 你却搞个龙颜大怒让我儿滚进宫来说清楚。 那我现在说的够清楚吗? 够不够? 不够我还有,只要你能忍住就行。 不过看起来应当是够了,不然你不会拍案而起恼羞成怒。 既然够了,那你就好生听听我儿到底是个啥办法,为啥要将少府和太府迁走 。 好说好商量咱老季父子不是不能干活 ,您要是非得玩点难看的,那咱老季也不是不会。 对啵? 刘崇禄看着转身走出御书房的季零尘,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也觉得陛下对季家父子的态度.....太生硬了些。 雍盛帝强行压制心里的怒火看向季博常。 “说清楚,你要如何运作。” 季博常闻言施了一礼随后开口 。 “太少两府迁至秋水。” “一来秋水距离铁牛山更近,二来秋水有官道及码头,外运更加容易,三来秋水人手够用,能够真正做到铁矿石不再外流。” 季博常说完从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纸张递给刘崇禄。 雍盛帝看过之后眉头一皱。 “你要开放大雍之内的铁器管制?” 季博常点头。 “单纯的搬迁只能节省成本,并不能真正解决双府无银可用的难题,一部分开采出来的矿石并不能打造军械,但却可以锻造成农具。” “而锻打军械的铁水残渣 ,亦可用来打造民生所需的柴刀斧头等物 。” “臣知晓陛下担心民间铁器过多,会滋生不必要的事端,但若有杀人意,剪刀亦可行 。” 说完季博常抬头看向雍盛帝。 “而且少府不打造铁器 ,不代表大雍民间就无铁器可用 。” “由朝廷出面打造出的铁器,价钱会更加合理,百姓也会更加感念皇恩浩荡。” 第124章 御子监 皇帝绝不希望少府和太府离开帝都。 但季家父子却用现实告诉他,留在帝都根本没用 。 哪怕运送铁矿石的马车穿行帝都,该丢的还是丢 。 帝都是皇帝的帝都,但也是朝臣们的帝都。 皇宫高高在上,但帝都之内见不得人的犄角旮旯太多太多。 而把双府迁移到秋水则是最佳选择,因为现在的秋水是皇帝的秋水,将世家朝臣隔绝在外的秋水。 迁移到秋水反而更利于皇帝的监察。 大雍从立国之初就严格限制民间铁器的数量,严格到三户共用一把菜刀的地步。 而柴刀斧头这些更是要在官府详细报备才行,甚至一个村子只有一把斧头的事情都不算罕见。 为的便是避免民间铁器过多发生叛乱。 但这样的情况早就发生了改变,皇权没落世家兴起,这禁铁令也早就没了当年的约束力 。 但从江南及东南出产的铁器太过昂贵,也导致很多百姓辛苦劳作大半年,才能买得起一把菜刀的情况出现。 所以季博常最后那句能让百姓感受皇恩浩荡之言,真的触动到了皇帝的内心。 少府及太府迁移至秋水一事,就在这样没人反对的情况下定了下来。 秋水距离帝都只有一百多里,而且还是自己打造出来的试验田。 皇帝有着绝对的信心,少府和太府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严密监视之下。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瞒得过自己。 已是从吏部领完官袍印信的赵明举,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抬手遮在眼睛上方看向天上大日微微一笑。 “你以为,你的光能照进秋水的任何角落?” 随后有些意味深长的摇摇头。 “你以为,我赤脚走遍秋水全境只是在整理田亩?” “公子说,人有自信是好事,但太过自信就是自大,自大的人是看不见自己影子的。” 御子监的读书声依旧按时响起。 楼生一的无头尸体在御子监读书声还没结束时,就已经被人带走处理掉了。 这位大雍第一高手消失的无声无息,估计很多年之后,这会成为一个众说纷纭的悬案。 而那被气劲撕碎的灯笼也被换成了新的。 但今日的御子监气氛和以往截然不同,因为陛下来了。 虽然御子监就在皇宫之内,但雍盛帝却极少来这里,在这里就读的皇子连为父皇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七名皇子连忙起身,眼带惊惧的对突然来御子监的父皇行礼。 为首的是三皇子,他也是御子监内最年长的皇子 ,今年已有二十八岁。 三皇子和早夭的二皇子同龄,只是不同嫔妃所出。 但哪怕他被称作二皇子也没用 ,在没得父皇允许之前依旧走不出御子监 ,依旧只能和兄弟们一起听夫子授课。 御子监内地位最高的当属十一皇子,因为十一皇子的母妃叫灵妃。 十一皇子今年十二岁 。 “父皇,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皇儿?” 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雍盛帝显得格外有耐心 ,摸了摸他的脑袋点点头。 “又长高了些,听你母妃所言你最近饭量大涨,那就多吃些,再长高些 ,长大后为国出力 。” 雍盛帝说完对着其他皇子摆摆手。 “你们继续精修课业,远韫,你留下。” 希远韫,三皇子的名讳。 三皇子相貌很是儒雅,相比大皇子和五皇子,他的五官线条更加柔和,而且皮肤更白。 “为你取名远韫,一为你母妃乳名为素,韫素,谓怀抱清白操守之意,故为你取名远韫。”(韫yun 四声) 三皇子躬身不语 ,他知道父皇今日前来定然有话要说。 “朕知让你一直留在御子监,你心里定有不满怨气。” 三皇子连忙躬身回道:“儿臣不敢,全凭父皇做主。” 雍盛帝在凉亭之内的石凳上坐下。 “让你以成人之龄陪弟弟们开童蒙确实难为你了,可你知道朕为何这样做?” 三皇子将头压的更低低了些:“儿臣愚钝,不知父皇用意。” 雍盛帝对着三皇子微微点头。 “你母妃早亡也导致你性情懦弱,让你留在御子监就是要磨炼你的心智,历朝历代只有歌颂英明君主的典籍,但却从未有除皇帝之外的皇族英名留存史册。” “究其原因,无外乎皇帝不允和其他皇族刻意藏拙所致,因为除皇帝之外的皇族太过勤勉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雍盛帝说完微微甩动了一下衣袖。 “但这不对,皇族浩大人丁兴旺,可到头来真正为国为政的只剩下皇帝一人,满朝文武皆为外臣而皇族却被隔绝在了朝堂之外。” 说完看向躬身低头的三皇子伸出自己的右掌。 “五指长短不一却可为掌,小指不显却有其用途,缺了小指便为残缺,若是小指与大指争锋便为畸形。” “畸形之掌伸不直也握不起,受人嘲笑也无力反击。” 说着伸手摸了摸三皇子的头顶。 “远韫,你是朕的儿子,是真正的大雍皇族,朕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三皇子闻言连忙跪地叩首:“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雍盛帝笑着点头,伸手拉起三皇子。 “你也到了该走出御子监的时候了,秋水县令一职空缺,你便去领了那县令之位,虽然自古从未有皇子领职县令之事,但这历史从来都是用来改写的。” “皇族受天下人尊崇,皇子又为何不能成为一县之令?” 跪地恭送父皇离去的三皇子缓缓抬头。 从进入御子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父皇绝不会将皇位传给自己。 就如父皇所说,他就是手掌上的小指,存在的作用就是陪衬大指成为一个完整的手掌。 但进入御子监的皇子也是被挑选过的,因为大皇子和五皇子连进入御子监的资格都没有。 御子监是培养皇子的地方,但却不是培养下任皇帝的地方。 三皇子和其他年龄尚幼的皇子不同,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父皇心中理想的继承人是谁。 父皇说他的名字取意怀抱清白操守,这本身就是一种角色定位。 而三皇子更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韫,在夫子所授课业里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出现以韫开头的词汇最常见的便为韫蠢。 韫蠢,等同愚蠢。 第125章 希望啊 少府和太府同时搬迁,这样的动静太大了。 大到帝都百姓都是纷纷侧目的地步。 少府工匠五千余人,辅助匠人上千,六千多人加上家眷老小达到了将近四万人之多。 少府搬走,工匠家人务必跟随,不然这些人留在帝都之外谁来养? 皇帝有心将这些人留下也能多上一层保障,但他拿不出多余钱粮来养这些闲人。 户部是绝对不会出钱的,工部更不会。 太府相对于少府的人数要更少,因为太府本就是打造战将盔甲和大型攻城器械的地方。 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上万人。 五万成天堵门要饭吃的人走了,户部官员同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玩命赞美季博常。 他们恨不得季博常能把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也带走,这样户部的日子就真的好过了。 若论大雍六部谁对季博常的观感最好,那一定是户部。 细盐已经推行至大雍全境,穷了这么多年的户部也是真正的见到了回头钱。 吃水不忘拉屎...吃水不忘挖井人,更何况季博常不但被右相赏识,他爹包括他自己都在户部挂名过。 在天宝阁讹诈出来的银子,季博常也给户部送去了一百万两,科举弄到上千万两白银,陛下也拨了一批给了户部。 绝对的自己人。 所以户部动用手中的力量为秋水调去了大批木材石料,而工部也是派出大批工匠加急为秋水建造工坊屋舍 。 这样的一幕就连雍盛帝都是无语摇头 。 若是没有季博常,哪怕他这个皇帝都做不到能让两部如此全力以赴。 要知道季博常的取银之法,可是要夺了工部售卖铁器的专权的。 工部尚书府。 临覃覃很是不开心的来到父亲身边坐下。 “爹,那盆大皇子从西域给我带的异种月季枯死了。” “我精心养了好几年呢,马上就要开花了怎么会枯死呢。” 她说的是那盆棺香幻蝶。 临孝君有些宠溺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随后劝慰道。 “定是水土不服所致 ,为父已派出人手为你去寻其他名种花卉,到时候定能摆满你的小院。” 临覃覃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宽慰而收起噘起的小嘴。 “我要去秋水,那里有一种名为蓖的花卉,虽不名贵但却有种异香 ,姑姑定然会喜欢的。” 临孝君无奈看着跑出去的女儿摇摇头 。 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在东南任一地任府丞,为人处世很是沉稳。 但这在身边长大的小女儿却很是顽皮,独爱花卉更受灵妃宠爱。 临孝君没有阻止临覃覃要去秋水,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去动自己的女儿,而季博常现在就在秋水。 “送去了?” 临孝君端起茶盏,对身边之人问道 。 “是 ,一共二十八盆已是开花的棺香幻蝶 ,全部送去了慈宁宫 。” 临孝君微微点头:“刘崇禄怎么说?” “刘总管说大人知晓太后喜爱花卉,大人此举非但让太后欣喜更让陛下深感欣慰。” 临孝君闻言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送我女儿一盆我就送她二十八盆 ,她因此疯癫陛下当然喜闻乐见。” “疯了的太后,才能真的成了摆设,也才能凸显陛下对灵妃娘娘,对我临家的重视。” “但陛下深感欣慰的,还是因为我没有反对季博常的提议,将这块肥肉让出来的原因所在 。” “但陛下啊,您只是以为如此盐铁专卖全部被收归朝廷,却不知那在秋水成立的特昂堂,早就把触角伸进了大雍的每个角落。” 临孝君说完转头看向一旁之人。 “去信给家族,即刻准备白银千万粮食百船运往帝都,陛下立临家之女为后,我们自然要做些什么才是。” 那人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爷,家里来信询问是否派兵进入京畿道,如今陛下欲要对北夷动兵,家族之军若是能够趁此机会获得战兵名号,对将来.....” 临孝君闻言摆手 。 “此事暂且不提,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临孝君说完眼睛眯成一条线沉思良久之后,再度缓缓摇头。 “不对,不对....” .... 这是季博常第二次来秋水 。 但这一次和上次截然不同,水患留下的痕迹被全部清除。 道路拓宽人声鼎沸,再也看不出曾经尸横遍野之相。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秋水,季博常微微的叹了口气。 人都是健忘的。 那些死了的人还会有谁想起? 还有谁还会悼念那些和烂泥融为一体的尸骨? 若非堤岸上有着一块秋水勋公碑,怕是那为了秋水呕心沥血全家丧命的叶知秋,也都会在时间的冲刷下被人淡忘。 还有那些为大义而来 ,慷慨赴死的船工水手。 这里是季博常穿越而来真正展现自己的地方 ,但也是改变了他心境的地方。 这里是他迈出第一步的地方,但也是让他留下了遗憾的地方。 叶知秋该死,但不该那样死 。 那些船工水手慷慨赴死,为的不是大雍更不是皇帝,而是自己的那几句近乎大白话却充满尊重的诗词。 “我欠你们的,请给我点时间,这份情我一定会还。” 将一坛烈酒倒进滚滚运河之后,季博常对着船工水手慷慨赴义之地郑重抱拳,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少府新址,定在秋水城外十里一个占地极广的山坳处。 有户部给的物料,有工部派出的工匠,再加上近四万人一起加入。 搭建的速度极快 。 而太府,则被安排在了距离少府二十里之外的另一个山坳 。 少府的人是兴奋的,是高兴的 。 这里虽然条件艰苦些,但能吃饱饭了。 因为他们的监正大人去秋水县城里,为他们募集到了上万石粮食。 他们发誓,从出生到现在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监正大人说 ,现在这些粮食是属于他们的,只要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军械。 粮食管够,拖欠的银钱也会一并补齐。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吗? 而且监正大人还告诉他们,会在他们所在的这处山坳打造一处秋水外城。 外城里会修建茶楼酒肆,伙计全部聘用少府匠人家眷让其赚取银钱贴补家用。 而更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 ,外城还会修建学堂,让工匠家里的孩童入堂识字 。 虽然这里现在还是一片荒地。 但监正大人的嘴,却已经把这里描绘成了人间天堂。 希望这东西啊,不就是勾勒出人们心中向往却不得的美好嘛。 心里有了希望,人的精神状态就会变得不一样。 也会,不再安于现状! ps:刚才一看,嚯!评分从6.9变成7.4了,太出乎意料了,三天从6.9变成7.4全靠大佬捧场,说实话,每一条书评看的都很感动,也是写作的动力。 水平确实有限,有处理不好的地方还望大佬们指正。 电脑坏了,所以最近都是用平板和手机在写,所以有些评论看的不是很及时。 就像余生初遇大佬的那条长评就是昨天才看到的,回复的不及时见谅。 有个叫喜欢石琴的绿龙大佬是从上两本书一路追过来的,能被龙哥一直宠幸也是我人生的巅峰了 (*^@^*) 有人喜欢就要允许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给个差评也正常但我会把低分屏蔽掉,屏蔽后读者依旧能看到但我自己看不到了 ↖(^w^)↗ 接下来的剧情会有反转,但也是推动剧情的重要走向,虽然水平有限但会尽最大可能去写一个完整剧情不崩的故事。 最后祝大佬们周末愉快! 第126章 一个透明的小可爱 穷狠了,饿怕了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 不挑。 住的差不挑,每日劳累也不挑。 给饭吃就行。 季博常在看到已经有了雏形的少府之后,感慨的说了一句。 “多么可爱淳朴的劳苦大众啊,放在这可惜了。” 少府和太府外围,有皇帝派来的禁军把守。 而那打造出来的军械存放的官仓 ,更是有着数量庞大的禁军守卫。 负责这些官仓的人,叫赵明举。 秋水百姓最是兴奋,少府和太府来了秋水,秋水繁华已是注定之事。 秋水县城更加繁华,客商往来无数,城门口的车马更是排出去老远的距离。 但相比秋水的繁华,秋水县衙就要显得冷清太多。 因为原来的知县赵大人不坐堂,而秋水经历大灾也无人作乱,击鼓鸣冤更是不存在。 但现在的秋水县衙却一扫往日冷清,因为如今新任县令是当今三皇子。 皇子接任一县之令从未有过。 但季博常却一点都不意外,这块皇帝的试验田要试验的可不止世家的态度。 还有他的那些好大儿。 皇子生来就能做皇帝吗? 只知夫子圣人言就能知道为帝之道? 这都需要历练,无论前世还是现在这个世界,历来皇子要学的东西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这其中就包含底层民生和小吏之道。 不然那句治大国如烹小鲜是哪来的。 “臣季博常 ,见过三皇子殿下。” 秋水县衙后堂 ,季博常见到了这位秋水新任县令三皇子。 “季大人不必多礼,论官职我现在只是六品县令,见到季大人还要执下官礼才是。” 季博常对这位三皇子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和大皇子及五皇子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人很是儒雅谦逊 ,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 “秋水能有今日季大人功不可没,如此算来,我也是沾了季大人的光。” 季博常闻言连忙摇头。 “殿下这话就折煞微臣了,秋水能有今日之繁华乃是陛下运筹帷幄之果,若说沾光 ,那也是微臣沾了陛下的光。” 三皇子微微一笑,因为季博常明显是不愿接下他的吹捧。 “不知季大人打算如何运作民间铁器之事?” 季博常闻言放下茶盏淡淡回道。 “此事微臣已经向陛下详细禀明过了。” 这话让三皇子的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色,愣了愣后用干笑缓解了自己的尴尬。 季博常的话很噎人。 民间铁器怎么卖,谁来卖,我已经和你老子详细禀明并得到了他的允许。 你凭什么认为你问了,我就会告诉你? 而也正是因为三皇子的这句话,让季博常失去了和他聊天的兴趣。 因为单这一句话,就暴露了这位三皇子在皇帝的心里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 他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是因为皇帝不信任,也认为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插手。 你爹都没把你当盘菜 ,我还有必要在这跟你浪费时间吗? 其他朝代的皇子需要跪舔交好 ,但大雍的皇子真不用。 季博常闲聊几句后随即起身告辞。 虽然只是相谈寥寥数句,但他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这位三皇子和大皇子以及五皇子有点区别,但不大。 最直接的区别就是,这位三皇子什么都没有。 身边就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可怜不? 但老话怎么说来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哥们今天找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是拉拢。 他身边没有信得过可用的人,所以他想把自己发展成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这让季博常很无语,真的很无语。 你哪来的自信呢你呀。 你说你要招揽一个人是不是手里得先有点筹码 ,再不济你是不是也得有点能拿得出手的玩意来。 招揽人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不就是给对方想要的,或者告诉对方我能给你想要的嘛。 就像他对少府那些人所勾勒的美好未来一样,少府之人信,是因为自己真的能做到。 但这三皇子有什么? 啥啥没有不说,官位都没自己高手里的权力更是无法跟自己相比,都这样了还要玩明主收服手下的那一套。 读书读傻了吧你! 而这位三皇子最出名的,就是他在御子监开了七次童蒙。 童蒙,就是刚入学的小屁孩刚开始认字的阶段。 而这位三皇子是最早进入御子监的,他自己童蒙开完了之后,四皇子来了,他又陪着四皇子接着开童蒙。 然后是六皇子,七皇子…直到十一皇子他陪了个遍。 三陪都够贬义的了,他直接干到了六陪。 而皇帝的说法是,有皇兄陪同,其他皇子能更好的掌握夫子所授学识。 兄友弟恭方才彰显皇家风范。 从十四岁进入御子监,这位三皇子在御子监里整整待了十四年,直到现在二十八岁才走出了皇宫。 更牛逼的是,这位三皇子现在还是个处男,因为皇帝根本想不起来给他找个皇子妃。 就连宗人府都没人提这件事。 典型的透明人 。 二十八还没娶亲生子的皇子古来少有,而这位本就古来少有的三皇子更是破天荒的成了一县之令。 不管大雍能否如雍盛帝所想那般千秋万代永盛不衰,这位三皇子都会被载入史册。 开创先河了嘛。 季博常对三皇子的态度有些过于生硬,但他并不在乎这个。 无他,这三皇子对他的威胁几近于无。 准确来说三皇子所能造成的杀伤力连五皇子都不如。 但就这么个弱的和坨烂泥似的皇子,心里却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这不得不让季博常为之感叹,这大雍的皇子们真是个个奇葩的…可爱。 这样的小可爱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顶个雷背个锅啥滴还是用得到的。 而雍盛帝让他来秋水的用意不难猜。 监视,磨炼。 监视自己和少府太府,也监视黑龙甲和其他被派到秋水之人。 雍盛帝谁都不信,所以他最喜欢的就是相互制衡相互监视。 这种监视和制衡,能让他更好的掌控局面,也能知道一切手下之人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但这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心 。 人心不是一碗清水,更不能能被人一眼看到底。 第127章 我看你人不错… 铁牛山的矿洞被皇帝派出的禁军全面接管。 所开采出来的矿石严格记录在案,随后由禁军押送前往秋水的太府和少府。 这就是季博常所说的管控。 北夷乃是草原国度,城池基本没有,所以大型攻城器械基本用不到。 但太府却依旧紧锣密鼓的秘密打造攻城车等大型军械。 这件事季博常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去太府 。 太府名义上归他管辖,但季博常很清楚,这只是皇帝的客套话。 兵部不会轻易交出太府更会让他插手太府,他这个太府监正唯一的作用就是搞钱 。 季博常不知道太府在干什么,但赵明举知道。 因为太府所打造出的大型攻城器械要全部入库,但却没有登记造册。 这一切都在秘密进行当中。 季博常在看完手里的密信后,坐在原地沉思了良久良久。 他现在的样子 ,像极了之前的临孝君。 .... 少府开炉了。 这也让季博常真正见识到了这些人所拥有的能量。 操作娴熟配合默契,效率极高。 但这些人却被季博常分成了两部分,一部锻造军械,一部锻打农具和民间铁器。 相比较战兵所用的军械,斧头柴刀这些东西就太容易了。 但在少府所在之地里,又多出数十个身穿浅绿色袍服的太学子。 他们是皇帝派来的,负责将打造出来的器具详细登记造册。 锻造有杜铁山操持,登记造册有被封为监察吏的太学子。 季博常这个军器监正再次被架空。 随着第一批上万件民间铁器被打造出来后,户部,工部,礼部,刑部,吏部以及兵部同时派出官员到场。 和细盐一样被运往大雍各地官仓开始统一定价售卖。 而负责运输的,是一个叫特昂堂商会麾下,一家名为无季的车马行及水路船队。 这也是季博常上书皇帝计划的一部分。 雇佣民间商会车马,不但能省去朝廷购置大量车马银钱,更能避免中途被掉包甚至谎报折损的风险。 雍盛帝之所以会同意 ,是因为他知道这家商会乃是众多朝臣联合成立的。 雇佣这家商会的车马行,也算弥补朝廷将铁器售卖收回对他们损失的弥补。 更是对朝臣同意对北夷动兵的奖赏。 所以对这样的“小事”,雍盛帝不愿过多计较,反正这些铁器最后都会进入六部联合成立的各地官仓。 随后开始在大雍全境售卖,有那些派出去的太学子在,所得银子最后都会进入户部国库。 而就在少府开始紧锣密鼓开始锻造军械的时候,皇宫里再次下达一道新的旨意。 巡察将军李三山从各地抽调城防军回返秋水,负责协助转运使赵明举运送军械。 雍盛帝谁都不信,哪怕采纳任何人的建议都会加上制衡之法。 他不怀疑赵明举,但他还是给赵明举加了一道制衡。 五百里分段运送军械,他没有按照赵明举所说的沿途抽调府兵进行 。 而是用李三山从各地抽调的城防军负责。 这样的事情和季博常这个傀儡军器监正无关。 因为他正在忙着收取代理加盟费。 这又是一个大雍从未出现过的新词汇。 细盐售卖用不到这一招,是因为各地早就有从官府买了盐引的商户。 但铁器不同,之前的铁器只有两种渠道才能买到。 一是各地铁匠铺子,但铁匠铺子每年能从官府得到的铁矿石被严格限制。 二则是工部每年运到各地发售的农具铁器,但这种铁器的数量同样被严格限制。 但现在皇帝再次改了大雍律法,允许放开民间铁器售卖的管制。 放开了就得有人去卖,但军器监正大人说这玩意不是你想卖就能卖… 想卖就要成为朝廷铁器授权的加盟商。 想成为加盟商,就要先交加盟费 。 不贵,一县之地五万两,你是独家代理,整个县城就你一家。 一府之地十万两,两个名额,本监正大人是懂得商家保护的。 一州之地五十万两,五个名额,本监正大人保证你们不会后悔。 一道之地两百万两,整个一道之地都是你的,只要你有实力哪怕每个县城都能开上一家都可以。 至于之前承诺的独家代理不是本大人不讲信用,实在是人家太有实力了。 这个办法很坑,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坑。 能拿下一道之地代理的,绝对都是大人物。 只要他们拿下这份代理权,就一定会想办法把下面的小代理全部干掉,最后一家独大。 但这不在季博常考虑的范围之内,他要的是搞钱。 这也不在雍盛帝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要的季博常为他搞钱。 因为哪怕一家独占一道之地的铁器售卖,他们所卖出去的铁器依旧要按照比例向朝廷上缴银款。 这就够了。 右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狠狠皱起。 “他这是要干什么?” “我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他,行事一定要遵循本心,一心为民造福才是其生存之道 。” “可他现在的做法虽能短时间弄到大量银子,但那些民间铁匠却被断了糊口来源,这不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吗?” 是啊,铁器被朝廷收回又卖给了有钱有势之人去经营 。 为了独占这份利益,他们一定会不让那些铁匠铺子再得到一块铁矿石。 没了铁矿石,这些只会打铁的铁匠怎么活? 所以在军器监正大人猛收加盟费的同时,那本就已经在大雍全境铺开的无季车马的马车上。 坐满了来自各地的铁匠一家老小。 他们没人想背井离乡,但留下已经没有了活路。 而这些经常往来的无季车马的人告诉他们,我知道有个地方需要铁匠 ,要不要去看看? 我看你人不错才告诉你的,反正我也要去那个地方,就免费捎你一程吧。 你留在这也是等着饿死,哪怕去了我说的那个地方不行,也不过是换个地方饿死。 试试又何妨? 这世间有不听劝的,但听劝的更多。 尤其是那无季车马行的那些人,总是会带来一些婆娘和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还不要钱。 你看,这就是信任的基础。 他们是好人,好人是不会骗人的。 对啵? 第128章 他拿什么窃朕的国? 人们惯用铜臭来形容对钱的不屑。 但季博常对此却持不同意见。 成堆的银票散发出的那种臭香臭香的味道,很是让人迷醉。 他又成功了。 成功的让雍盛帝改了大雍律法,成功的将太府少府搬到秋水,更成功的短时间内弄到了大批银子 。 皇帝高兴,朝臣高兴,百姓更高兴。 你看吧,只是改变了一个律法而已,却皆大欢喜让所有人满意。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律法的制定是错的,对盐的管控是错的,对铁的管控也是错的。 是错就得改。 “律法一再改动必将动摇国之根基,久而久之大雍律法将再无约束力,律法不存国祚怎宁?” “如今看似皆大欢喜 ,但这却是动摇国祚的开始,律法一再被改 ,一再被人认为是错的,如此终有一日大雍律法将成为一部无用之书啊。” 已是出任御史台大夫的雁斡集眉头紧皱 ,随后一拍桌案从椅子上起身。 “不行,这季博常此举于窃国无异,此乃大奸佞之徒,老朽这就进宫面圣拿下那窃国宵小。” 御书房。 雍盛帝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御案上那高高摞起的银票,让得他感觉今日的莲子羹都是格外香甜。 “这季博常虽然狡猾如狐首鼠两端,但他能做到的事,也是赵明举那等敦敦爱国一身正气之人做不到的。” 雍盛帝说着将空碗递给刘崇禄。 “他是有些本事,但却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玄 。” “朕知道外界现在都在传,这季博常之前隐忍藏拙却在其父入狱后突然一鸣惊人,乃是胸有沟壑的大智者。” 雍盛帝说到这里微微摇头。 “在季博常献上细盐之后,朕便下令黑龙甲暗中探查,最后发现这细盐 ,实则出自帝都城南一个卖卤肉的小摊子。” “那小摊子号称卤肉是祖传秘方,但实则他这所谓祖传秘方就是细盐,而这细盐就是他自己无意中弄出来的,所以这细盐 ,并非季博常独创更非他所言来自孤本古籍。” “帝都东门外一间破庙内的乞丐,曾遇一名游方道人,见其发病可怜就给他一道方子,但那乞丐有了方子却无银抓药 ,就用这道方子去药铺换取汤药。” “而那间药铺,就在季府名下。” 刘崇禄闻言有些惊讶的问道。 “如此说来,小季大人献给右相的细盐,和献给左相能治赤瘟的方子是如此得来的?” 雍盛帝微微点头。 “他斩杀刑部右侍郎之子,借的是双相和灵妃的势,去天宝阁讹诈官员银两借的是朕的势,秋水修堤,细盐发售,科举收银,包括此次的铁器也皆是如此 。” “他确有独到和常人无法比拟之处,但却没有外界所传的那般玄乎。” “他懂借势,更懂顺水推舟,行事圆滑非但能让朕满意 ,也能让所有朝臣满意,这就是他的本事,也是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地方,” 雍盛帝说完手指在御案上轻敲了两下。 “朕之前说过,偌大国祚需要各种不同之人,他没有赵明举和林独行的清风正气,但却比任何人都适合做皇帝手里的刀。” 雍盛帝说完呵呵一笑 。 “有人说他是奸佞之臣,但朕真希望这样能做事的奸臣再多些才好,如此朕才能真正放开手脚去治理朕的大雍江山。” 刘崇禄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陛下此言一出,那季博常就已经成为了陛下最重视之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重视程度甚至还在赵明举和林独行之上 。 就如陛下所言,他能做的事别人做不到 。 这就是存在的价值,哪怕依旧不被陛下信任但他却会一直存在 。 还是那句话 ,他真的能为陛下做事,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无论谁来攻讦说他是奸臣都没用,因为陛下觉得他不可取代他的地位就会牢不可破。 而六皇子对这季博常更是极为看重 。 就在雍盛帝和刘崇禄闲聊之时,新任御史大夫雁斡集怒气冲冲的进了御书房。 “陛下,臣今日此来乃是为求陛下收回成命,铁器开放乃是大凶之兆,季博常那小儿此举乃是窃国行径,必要将其下狱问斩以儆效尤。” “律法一改再改,百姓心中将再无敬畏,如此以往大雍国祚必然不存啊陛下 !” 看着下方一脸忧国忧民之色的雁斡集,雍盛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刚和刘崇禄说完,这季博常没外界传的那么玄是借了自己的势,是因为身后站的是自己所以才能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 他能借势,是因为自己允许他借势,因为那本就是自己要让他去做的。 可现在雁斡集的话让雍盛帝有些难堪。 季博常是在自己授意之下去运作少府之事,但此刻却被雁斡集说成了亡国之兆 。 “雁卿何来此言呢?” 雁斡集闻言拱手再道。 “陛下,少府和太府乃国之底蕴,留在帝都才为稳妥,可此刻却被搬去秋水,不可控之事太多 。” “而太祖严禁民间藏铁便是防患于未然,铁器泛滥胸有沟壑者必定趁机而起,那季博常小儿之法看似能解陛下燃眉之急,但实则乃是撬动我大雍根基之策。” “科举更改律法 ,盐铁又改了大雍律法,如此下去我大雍律法将再约束之力,律法成了摆设,皇权也就成了.....” 雁斡集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雍盛帝开口打断。 “雁卿之意是说,那季博常把少府搬去秋水是有不臣之心?” 雍盛帝说完冷冷一哼。 “那雁卿能否告诉朕,那季博常拿什么反?” “他还能在我大批禁军的监督下,将打造出来的军械暗中运走不成?” “就算朕的禁军全是酒囊饭袋,能让季博常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军械运走,那雁卿能否告诉朕,他要将这军械运往何处?” “西南,江南亦或是北夷?” 雍盛帝说到这里袖袍重重一甩。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严密监视之下,窃国?” “他如何能窃得了朕的国,他拿什么来窃朕的国?” 雁斡集看着暴怒的雍盛帝 ,原本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嘴唇颤抖心中呢喃 。 陛下,再也不是当初刚进帝都的陛下了。 第129章 憋死你! 看着雁斡集躬身退出御书房的背影,雍盛帝微微冷哼。 “他老了。” 仅仅三个字,却让刘崇禄明白,雁斡集今日此举惹怒了陛下。 更让陛下对他当年的从龙之功大打折扣。 而这三个字也代表着,雁斡集从今日以后将会被陛下排除在核心之外。 他老了,说的是他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当年相助陛下登基之功不分尊卑。 他老了这三个字,更是指他的迂腐。 雁斡集真正惹怒陛下的,并不是他弹劾季博常。 而是他提起了太祖。 陛下最尊崇太祖,但最想超越的也是太祖 。 大雍律法乃是太祖时期所定,历经三百余年只有添墨却从未有改动。 而陛下早就说过,现在的雍典已经不适用眼下的大雍 ,陛下更是早已安排人去着手重新制定雍典。 所以他那句太祖禁铁于民,乃是防患于未然,放任铁器泛滥大雍危矣之言,真的是惹恼了陛下。 至于他对季博常的弹劾,雍盛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就像雍盛帝说的那样,季博常还当真能暗中悄悄的把军械搬空不成? 他拿什么反? 他拿什么窃朕的国? 没有朕的默许他季博常又怎能改得了雍律? 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看来你是真的老了。 老了,就少操劳一些,安稳的颐养天年吧。 在雁斡集走后,刘崇禄对所有御书房伺候的太监宫女下达了一个极为严厉的命令。 今日御史台大夫来御书房弹劾之事,千万千万不要让黄门侍郎季零尘知道。 谁要是敢走漏了消息,立马叉出去杖毙。 吩咐完之后,刘崇禄站在御书房之前,转头看向御书房偏殿的理政堂无奈摇头。 这个黄门侍郎太不让人省心了。 若是让他知道雁斡集今天是来弹劾他狗大儿的,怕是明天这位黄门侍郎就会选择直接出手。 要知道上一任御史台大夫,就是死在这位黄门侍郎手里的,而且死的极为憋屈。 想到这 ,刘崇禄看着理政堂的方向再次摇头 。 你要是个又聋又哑的残缺之人该多好 ,不该你听的你不听,不该你说的你闭嘴,专心致志一心为陛下做事 。 那样你就真的会成为陛下心目中最理想之臣。 这位黄门侍郎是有真材实料的,可他却长了张嘴。 而且这张嘴什么都敢喷,前些时日他联合他那狗大儿借机大骂陛下的事,陛下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呢。 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今日御书房里的事,怕是德高望重的雁斡集都很难得到善终。 太他妈....吓人了。 可就当刘崇禄盯着理政堂看的时候,吱呀一声理政堂的窗子被推开 。 “你个蹲着尿尿老不要脸的总盯着老子这里干什么,一会摇头一会叹气是不是憋着怎么害老子?” 看着把脑袋从窗子里伸出来对自己狂喷的季零尘,刘崇禄转头就走 。 老天爷怎么就偏让他长了一张嘴呢? 他要是没有嘴…多好! 看着小碎步快速离去的刘崇禄,季零尘嘭的一声关上窗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你以为老子是你这蹲着尿尿都能湿了鞋帮的老货,每天都低着脑袋缩着脖子什么也看不见?” 说完之后季零尘再次坐回了椅子上,嘴角微撇的看着桌上的大堆奏折。 “这些奏折里最少八成都是无用的垃圾,但这些垃圾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老子能从这里找出想看的东西。” “我儿啊再一次改变了大雍律法,这样的事要是我来做所有人都会同时警觉,但我儿做了所有人都会卸下那份警觉,为啥?” 季零尘说完自顾自的咧嘴一笑:“因为他们都觉得我儿太过稚嫩,都觉得能轻易拿捏我儿。”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小看我儿,就比如雁斡集那个老东西,所以观那蹲着尿尿的刚才的表现,一定是雁斡集去御书房告我儿的状了。” 说完呵呵一笑。 “但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先帝把他留给陛下是为了在陛下太过激进时死谏劝阻,可他却看不透,现在的陛下早已不是当初需要他去联络禁军大营,才能进入帝都的陛下了。” “他看不懂更不明白,陛下要的是太学院里的太学子,而不是他这个根本猜不透看不懂陛下的迂腐的老夫子。” 说完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陛下让那蹲着尿尿的杀了楼生一,其实就是为了告诉雁斡集,你们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的那份得自先帝所托的死谏就不要拿出来了,可惜,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导致这么浅显的东西都没看出来。” 说完吧唧了一下嘴。 “那蹲着尿尿的怕我知道了找雁斡集的麻烦,但其实啊…” 季零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之后微微摇头。 “其实啊,根本不用我出手,陛下就绝不会留他。” “因为他的存在,会影响陛下接下来要做的事…真正要做的事。” 随后拿起一本奏折翻开后摇头呢喃。 “陛下的心境早就变了,也早就听不进逆耳忠言了,所以在这一点上,你都不如我儿看得透彻。” 提到自己的狗大儿,季零尘扔下奏折以一个最舒服的方式将自己扔进椅子里。 “不愧是我儿,真他娘的带劲,虽然行事风格偏外公家更多,少了季家人的快准狠,但这样才具备成大事的条件,不错不错。” 理政堂之内监视季零尘的黑龙甲早就被撤走了。 因为监视他非但没用,他还会把黑龙甲的人当成传话筒,故意说些让皇帝添堵的话出来。 一连斥责数个负责监视季零尘的黑龙甲后,雍盛帝直接把人撤回来了。 你不是能嘟囔吗,那你嘟囔吧,朕不派人去了,就连伺候你的太监宫女都全部撤走。 就让你一个人待在理政堂。 你不是能哔哔吗,朕他妈憋死你! 你不是以欺负太监宫女为乐吗,你不是爱吃点心吗? 那朕就把人全部撤走,再让你乐? 爱吃点心是吧? 每日都会给他送去十几盘各类点心,吃吧。 吃完还有,但想说话,想走出理政堂你是想都别想。 第130章 定在无忧城 雁斡集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灰败之色。 他痛心,也更失望。 痛心大雍奸臣当道,世家独揽大权。 失望陛下被奸佞所惑,竟然允许默认接连推翻大雍律法。 皇权至上的根本,就是不可逾越挑衅的律法威严。 国无律法约束不再,律法被废人心必乱。 当一国律法不再被人敬畏的时候,皇权还会存在吗? 这是国祚动摇的根基被毁的先兆。 从推行细盐开始,他就觉得那个叫季博常的小子很危险,因为他在季博常的眼底,看到了绝不应该属于臣子的野心。 细盐推行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季博常却背着陛下将售卖令给卖了。 虽然最后细盐是由六部同时运营,加诸太学子和黑龙甲在内看似万无一失稳妥至极。 但雁斡集太明白世家门阀的手段了。 他们能做大,能做到现在的地步,不就是从让皇帝认为万无一失开始的吗。 等到察觉为时已晚 。 再稳妥的制度也只是纸面上看似稳妥,实际操作过程中不可控的事情太多太多。 但陛下需要钱,民间百姓也需要平价细盐。 所以哪怕因此改了雍律,雁斡集也没有站出来表示反对。 但到了科举的时候,雁斡集心里的不安更加浓烈。 季博常将人人向往的科举,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是为陛下弄到了上千万两白银,也让陛下借由科举完成了诸多布局。 但! 科举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这会寒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心。 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为国效力施展一身抱负。 可季博常的所作所为,却让全天下的读书人再看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们会失望,甚至是绝望,对大雍,对皇权的绝望。 陛下本就刻意打压武举,如今文举也被季博常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已经可以预见,下次科举选择前来参试的人数定然锐减。 因为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陛下的昏庸和对穷苦读书人的不重视 ,就算有真才实学,就算有拳拳之心,也比不过能拿出大笔银钱的世家子。 既然科考无用,报效无门,这科举还会再来吗? 陛下用了林独行,本意是为了让天下读书人看到希望。 但一个林独行,远远比不过那个从未听过的屁中屁。 人们记住的不是林独行,而是能买得起屁中屁的人,就已经是内定的状元郎。 雁斡集更怕不是这个 ,而是这样的情绪一旦蔓延所带来的后续反应。 科举无门,皇帝昏庸,这些读书人心内必然充满戾气。 一旦此时心有不轨之人登高一呼,那结果将会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那样的结果他绝不想看到。 而现在季博常又怂恿陛下开放了民间铁器管制,有了铁器再加心中戾气。 大雍已是具备了王朝被推翻的所有条件,他不敢再耽搁,他一定要去提醒陛下。 提醒陛下现在就杀了季博常,趁铁器还未真正放开,一切还来得及。 他愈发确定,那季博常就是祸乱大雍的根源,其害甚至还在左相和世家之上。 趁他的祸乱之举还未成形将其斩杀,一切还来得及。 可他,却连想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陛下从御书房里赶了出来。 想到这,雁斡集重重一拍椅子扶手。 “陛下,您糊涂啊!” “老臣绝不会让这等窃国奸佞祸乱了大雍,哪怕老臣豁出这条性命也要阻止这奸佞之徒!” ..... “季大人才是真正的朝堂肱骨,若谁言季大人是奸佞之臣,本官定然第一个上书 ,参他一个投靠敌国陷害忠臣的罪名。” 官缉司首刘赟勒,对着季博常笑着说道。 “嗳?刘大人,您这可就是抢了本官要说的话,若论交情,本官和季大人可比你要早得多。” 刑部左侍郎江文庭佯装不满的开口,随即对一旁的季博常拱手。 “刘大人说的没错,若谁敢说季大人是奸佞,本官也定然参他一本。” 江文庭之后,工部左侍郎刘元山,礼部左侍郎赵集,户部左侍郎宋乐继也是相继开口。 意思和江文庭一样,谁说你是奸佞 ,我们就群起而攻参他投靠敌国陷害忠良。 在众人说完之后,吏部左侍郎左奉节也是笑着开口。 “你们啊,我要不表态岂不是显得我和季大人太过疏远了?” “那就再加上我一个吧。” 至此,朝堂六部五部左侍郎加官缉司首同时表态。 谁敢整你,我们一起干他。 他们之所以来秋水少府所在之地,一是奉了皇帝旨意,效仿细盐之法六部同时参与监督。 二才是重点,他们全在特昂堂里入了股。 特昂堂太特殊了,有了这么多大人物一起加入,行走大雍全境畅通无阻。 一个没有任何制约且头上顶着诸多保护伞的商行,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 世家也有自己的地盘划分,也有生意重叠的相互竞争。 但特昂堂的出现,却是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非但发展飞速所赚银钱更是多到吓人。 更让所有人满意的是,季博常只拿了这些银子的半成。 剩下的九成半利润全部让了出去,用他的话说,我只是跑腿的,能拿这些就已经是诸位大人对我的照拂了。 不能贪多,也不敢贪多。 能做事,还不贪,更知进退。 这样的合伙人让所有人都满意。 满意的结果就是 ,所有人觉得可以再次扩大特昂堂的规模。 随着生意往来越来越多,秋东的船坊造舟的速度明显跟不上了。 所以季博常提议,将船坊搬迁到更合适的地方。 他提出了两个最合适的地方,一为江南道苏杭城 。 江南本就水系发达且有大湖,而且江南造舟的匠人也是多不胜数。 二则是东海道无忧城。 东海道本就临海,又有大雍最大水系宜兰江过境,也很适合建立船坊。 他的意思更倾向于江南道的苏杭城。 但他的提议被诸位大人物否了。 江南虽然水系发达匠人众多,但缺乏建造大船的木料。 将船坊设在江南还要从东海及定远采买木料,实为舍近求远。 最后大人物们决定,船坊就设在东海道无忧城。 造舟匠人从江南道调拨 。 而那东海道的道台金通未,乃是左相门生。 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 第131章 时间会磨合一切 论造船的技艺,江南匠人首屈一指。 而江南本就富庶,若是没有这些大人物开口 ,单凭用银子去砸都请不来几个愿意离开故土的江南匠人。 但季博常却要求必须把秋东的匠人也调去东海。 原因,就在那块秋水勋公碑。 诸位大人物,也是知道那些慷慨赴死的船工水手,所以对季博常的提议没有丝毫反对。 为义士之后谋福,这点肚量他们还是有的。 这么多大人物来了,少府的人干劲更足了 。 我家监正大人就是厉害啊。 前些日子刚说了要为我们建秋水外城,现在就把这么多大人物找了过来。 看来我们的好日子不远喽。 拿什么回馈监正大人? 自然是更加努力的干活了,希望就在前方,触手可及。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的监正大人压根就没提这事 。 有些大饼是用来吃的,但有些大饼却是用来看的,哪怕那大饼根本吃不到嘴里,但希望却在。 送走了诸位大人物 ,季博常在一座小山头上的凉亭里喝茶。 这座茅草凉亭是少府的人,专门为他们家的监正大人搭建的。 “大人,这..这不好吧?” 杜铁山站在季博常身侧,脸上带着不安之色的询问道。 “有什么不好?” 季博常放下茶盏淡淡问道。 “虽然铁器已是允许对民间开放 ,但却有着明确限制的 ,您让我拿着打造好的铁器...去和外地来的客商换取猪羊家禽..这要是陛下知道了....而且那些太学子...” 季博常闻言转头看向吞吞吐吐面露难色的杜铁山。 “你们打铁是体力活,光吃饱不行,还要吃好。” “没有肉食你们的体力就跟不上,体力跟不上就无法按照陛下的旨意按时完成锻造任务,完不成任务就是抗旨。” 随后对杜铁山扬了扬下巴。 “是亏着肚子抗旨被砍头死掉,还是吃了肉之后再死 ,你选哪一个?” 季博常的话让杜铁山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怕被陛下知道,无非是怕那些负责造册的太学子告状而已,你们打了这么多年铁,难道连糊弄几个只知道读圣人言的书生都不会?” 这话让杜铁山眼睛一亮。 “他们不知道就不能登记造册,既然没登记造册又何来私卖一说?” 季博常说完不再看杜铁山。 “放心大胆的去,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最起码在军械没锻造完之前,不会下旨杀你们的 。” 这句话一出,杜铁山当即一抱拳转头大步而去 。 监正大人说的没错,少府锻造都是高强度体力活,没有肉食下腹连铁锤都握不稳。 而且少府的人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完不成旨意也是死,还不如给肚子添点油水到时候死不死的再说。 “少爷,您这是要让他们习惯了碗中有肉,以后再想让他们像以前一样清汤寡水的,怕是他们心里一定会充满怨气吧。” 宝盖这话说完,坐在一旁的老吴咧嘴嘿嘿一笑。 “这规矩啊,一旦被打破就不再是规矩了,皇帝哪怕知道他们拿铁器换取肉食,但现在急于锻造军械也会装作看不见,如此一来,皇权约束在他们的心里就会越来越淡。” “而那时,他们只会记得是谁让他们吃到了肉,那口口相传的祖训和骄傲,也会顺着屁股拉出去。” “一个压榨只给清汤寡水,一个放纵能让他们吃到肉食,从第一口肉下肚,他们心境就已经变了。” 老吴说完,宝盖从鞋底翻出一封信递给季博常。 “少爷,家里来的信。” 宝盖口中的家可不是帝都,而是东海道的无忧城。 信里的内容让季博常微微一笑 ,随即把散发着浓浓脚臭味的信纸递还给宝盖。 原汤化原食,吞下充满他自己脚臭味的信纸应该不算难为宝盖吧 。 信里的内容很简练,只说了三件事。 一 ,无季车马正在大雍全境搜罗铁匠送去无忧城 。 二,无季车马已经开始考察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接下来会尝试引导他们前往东海道 。 三 ,派去西南的人已经开始动作了 ,而且很顺利。 这封信,依旧出自他那位没见过面的表姐吴皓月 ,在信纸的最末端,还画有一个面带羞涩之意的窈窕女子。 这是她自己 ,也是对季博常每隔十日 ,就会安排人送去一封只有一个厚厚大嘴唇子,代表么么哒的回应。 没有恼怒而是羞涩,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前世季博常就曾听过一句话,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爱一个人。 那是作为现代人的无奈,含蓄和深情这等让人向往的美好早已不存,有的只有浮华和虚荣。 但此刻的他,却正在享受前世求而不得的美好。 书信传情,这在前世想都不敢想。 这让季博常心里一阵阵激动外,还有着强烈的冲动,他真想现在就去东海道见见自己的那位表姐 。 那个老爹说和自己指腹为婚的表姐。 但激动之余季博常也是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我嘞个去 ,这不是近亲结婚吗? 近不近亲的以后再说吧,季博常取来纸笔又画了一个厚厚的大嘴唇子之后,又提笔写下两行小字。 你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的像条狗。 随后递给宝盖:“去,派人加急送去无忧城。” 特昂堂里的钱季博常拿的最少,因为他要的根本就不是钱。 他要的是通过特昂堂 ,将无季车马铺满整个大雍。 也要通过无季车马,将东海道无忧城的人以最合理的方式 ,送到大雍的每个角落。 情报,永远都是致胜的不二法宝。 老爹,包括自己的那位表姐,到现在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东海道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而他也没问,也不用问 。 就如吴皓月对染秋说的那样,季博常送去的信是对东海道的考验,考验她能否看明白自己的意图 ,也考验东海道到底有着怎样的底气。 但同时季博常比任何人都明白,东海道和自己的那位表姐也在考验自己。 她对自己绝对没有恶意,这一点不用老爹强调他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 而他们一直在做的,就是让自己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保护你一生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但想让他们所有人把未来和性命全部交到自己手里。 这个需要时间来验证。 第132章 这绝不是偶然! 如果是刚穿越过来的季博常。 一定欣然接受这个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 好吃好喝的做个玩胯子弟不要太爽,他敢保证,前世的每一个社畜兄弟都向往这样的穿越生活。 自家媳妇腻了就去青楼晃上一圈,找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姐姐们深入交流一下。 如果这也腻了 ,那就试试当街调戏一下民女,或者去寡妇门口.... 反正自己的身份注定就是被当成废物养起来的,怎么作都不会死,光想想那样的生活都觉得刺激。 但现在的他心境变了。 准确的说,从第一次踏进秋水见到那些和烂泥混在一起的尸骨开始,他的心境就已经变了。 随后叶知秋,那些慷慨赴死的船工水手,秋东遇袭,再到回返帝都的种种加在一起。 季博常发现自己在这样的夹缝里,在这充满阴谋算计的环境里,心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变得冷硬 ,也变得不再甘心成为傀儡。 命 ,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才更安全。 在看到那些死在烂泥里的百姓尸骨时,他就曾说过。 他们之所以死,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弱到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他,利用少府之事改变了雍律,放开了铁器管制 。 手里有了刀,那他们就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最起码不会连一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死掉。 他还说过,大雍 ,不能太平静,更不能一家独大。 他不想毫无抵抗之力的死在烂泥里,到死都没有丝毫的体面。 所以他在笑,每天都在笑。 但在这笑容的背后,他一刻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就像他告诉自己的那样,命,要捏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全。 自己想过安安稳稳的苟上一辈子 ,奈何太多人不允许,奈何太多人将自己当成了棋子。 既然如此,那就搏上一搏。 哪怕为此背上一世骂名又如何? 而且季博常也从现在掌握的消息里推算出了一件惊人之事,如果自己的推测是准确的,大雍必乱! 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皇帝,左相,临孝君,甚至包括西南的齐王。 这暗中还有藏着多少心有沟壑之徒没人知道,但现在不会有人第一个站出来竖反旗 。 时机不到第一个跳出来的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一定是第一个被灭掉的。 所有人都在等,都在等那个合适的时机。 包括雍盛帝。 秋水有种独特的花卉,名为蓖草花。 这不是什么名贵花种,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花香,而且这蓖草的花茎打碎后还能纺出一种麻布。 这种麻布有些粗糙,但也能让没有银钱购买布匹的百姓制成衣物遮体。 这种花秋水很多,而当地人对这种花的称呼只有一个字,蓖 。 现在正是蓖的花期 ,所以秋水到处都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一辆装饰极为华贵的马车进入了秋水县城,但只是在县城里简单休整了一下,随后便是出城去了蓖盛开的地方。 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工部尚书临孝君的女儿,临覃覃。 随着那出现在眼帘内漫山遍野的蓖草,临覃覃因为棺香幻蝶突然枯死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哇...好漂亮啊,快快快,再快些,我要把这些花都搬回我的小院里去。” 她开心极了,漂亮的脸蛋因为兴奋出现了两抹红晕。 这让赶车的老者,贴身伺候的丫鬟和跟在马车边上的四个护卫也是同时一笑。 能伺候这么一位心性单纯的主子,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幸运。 非打即骂动辄处死下人的事,自家的大小姐是从来没有过的。 临覃覃的马车没有准确的目的地,哪里蓖草花开的最多最娇艳就去哪里。 她开心极了。 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花丛中穿梭往来,见到漂亮的蓖草便会提起裙摆蹲下,嗅着花香,绝美的脸庞上带着迷醉的神色。 鲜花,美人,青山翠柏,这是一幅连书画大家都画不出的绝美意境。 临覃覃对待这些鲜花很是小心翼翼,在取花根的时候还会不停地叮嘱身边的人小心脚下。 花是有生命的,折断花茎花会痛,这位心地善良单纯的大小姐会更加的心痛。 就在临覃覃在寻找漂亮蓖草准备带回帝都的时候,已是离开秋水的刘元山派人给他送来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让季博常眉头微微一挑。 工部尚书之女来到秋水寻找花卉 ,拜托季博常关照一二。 临覃覃虽然不是公主,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身份比大雍公主还要尊贵。 因为她是东南道最大家族临家的小公主,季博常实在想不通临孝君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竟然允许他的女儿跑出帝都来到秋水。 这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整个大雍格局都会被瞬间改变。 想不通归想不通,但自己得到这个消息就不能视而不见。 因为在季博常心里,行事低调的临孝君和左相相比都是毫不逊色。 想到这 ,季博常当即带着老吴宝盖和阿九直奔临覃覃所在的方向而去。 她所在的位置不难找,她的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太显眼了 。 临覃覃所在的地方距离季博常不到二十里,但这个地方却让季博常的心头狠狠一跳。 因为那里,就是自己当初遇袭的地方。 季博常一边心中暗骂这临覃覃真是够能折腾的,一边催促宝盖速度快些。 万一这临覃覃真的在秋水出了事,自己的一切筹谋都有可能打了水漂。 大雍的乱象都有可能提前爆发。 那样的结果没人希望看到 ,就连雍盛帝都是不能 。 如果临覃覃真的在秋水出事,皇帝为平息临孝君的怒火一定会找出一个替死鬼来。 而这个最合适的替死鬼 ,怎么看都是自己。 想到这的季博常双眼微微一眯,这件事绝不是偶然。 然而就在季博常的马车刀到达初的那片竹林时,一声充满惊恐的尖叫从前方响起。 这让季博常的眼神陡然一凝。 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因为那道充满惊恐的尖叫,正是来自临覃覃! 第133章 原来是如此 就在这道尖叫之音响起的同时 ,季博常的视线里出现了数道人影。 跑在最前的正是花容失色的临覃覃。 一名车夫打扮的老者和侍女一左一右,架着临覃覃快速奔逃。 在他们的身后,四名护卫正在十余个黑衣蒙面人且战且退。 但很明显 ,这四名护卫已经到了极限,浑身鲜血淋漓撑不了多久了。 噗! 一名护卫躲闪不及被一刀毙命,剩余的三名护卫见状口中一声大喝。 “小姐快走!” 随即对着那些黑衣人冲了上去。 但他们本就是强弩之末,转瞬间便已是倒地气绝。 那黑衣蒙面人的头领也是发现了季博常,眼神一变下摘下背后长弓,铁箭带着破空之音直奔临覃覃后心。 那箭太快。 快到季博常还来不及下令救人,就已经到了临覃覃后心不足一尺的距离。 这一幕让季博常的心脏也是陡然一紧,如果说她死在秋水自己还能稍微运作一下的话,但她就死在自己面前,那自己将再无转圜的余地。 就在季博常脸色骤然一变,心地单纯的临覃覃即将香消玉殒的时候,她竟是奇迹般的脚下一绊猛然摔倒。 就在她摔倒的同时,那支带着破空之音的利箭从她的上方飞过,直奔季博常面门而来。 就在老吴一掌将利箭击飞的同时,季博常瞬间开口。 “留一个活口!” 老吴得令对着那些黑衣人扑了过去,阿九则是被季博常留在了身边。 临覃覃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几步跑到季博常身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即一把抱住季博常不肯松手。 她真的被吓坏了,季博常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 原本常挂脸庞的笑意被泥泞取代,眼泪大颗大颗掉落 。 她只是来寻找漂亮花卉的,但却有人突然出现要杀了她。 她是临家大小姐,从小到大所看到的都是美好和善意,但今天她却看到了死亡和邪恶。 那些保护她的人死了,自己也差点死在那些人的手里。 现在安全了,因为季博常来了,但那刚才强压心底的恐惧和委屈却再也压制不住了。 她抱的很紧,眼泪都是打湿了季博常的衣襟。 季博常眉头紧皱,因为那些黑衣人竟然在老吴出手的瞬间选择逃走。 老吴强留下一人,可还未等制服,那人便是挥刀斩断了自己的喉咙。 这是死士,而且行事风格比当初刺杀自己的那些人更加狠辣。 季博常抬手拍了拍临覃覃的脑袋,在她耳边轻声劝慰了一刻钟之久,这位心地单纯的临家大小姐才松开抱着自己的手。 脸上依旧存在的惊恐和泪痕,让这位本就单纯的小姑娘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上了马车之后,临覃覃紧紧抱着季博常的手臂竟然睡去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曾掉下的泪珠,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扁成委屈模样的小嘴说明,这位临家大小姐哪怕睡去依旧处在惊恐之中 。 季博常的心里没有丝毫旖旎之意,脑子里快速思索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谁要杀临覃覃? 杀临覃覃是冲临孝君去的,还是真正的目的是自己? 如果临覃覃死在这里 ,自己第一个难逃干系,哪怕皇帝再想用自己,但现在立后在即,为了给临家一个交代也一定会把自己交出去。 自己和临家相比,皇帝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临家。 但这样的结果,最终受益的是谁呢? 马车没有进秋水县城,而是进了少府所在之地。 在临孝君派人前来接临覃覃之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临覃覃醒了,但她说的第一句话让季博常哑然失笑。 “我的花呢?” 好家伙 ,这姑娘还真是.... 都这时候了还念念不忘她的那些花。 “放心吧 ,秋水最不缺的就是蓖草,你先休息一下,等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蓖草最是漂亮。” 刚将临覃覃安置好,一个不速之客上门拜访。 三皇子。 他不是来看季博常的 ,而是来看临覃覃的。 但很遗憾,他没见到,因为临覃覃的侍女告诉三皇子,小姐受惊刚刚睡下,还请殿下见谅。 这话让三皇子很是不解:“为何受惊?” 那侍女微微一哼回道:“秋水的花太凶了,要吃人。” 说完转头回了屋子里。 三皇子眉头微皱的转头看向季博常。 “季大人,此言何意?” 季博常闻言看了三皇子一眼,随后微微一笑。 “可能是太累了吧 ,殿下要不明日再来?” 季博常看着三皇子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他想明白了今天的刺杀是谁安排的。 阿九晃悠着膀子走到季博常身边:“那车夫是高手,老吴应该打不过他 。” 随后再次问向季博常:“要不要我晚上守在那小丫头的门外?” 季博常摇头:“不必了,根本就没人要杀她。” 没错 ,没人想杀临覃覃。 因为今天对她动手的那些人,就是她爹临孝君派来的。 季博常一开始真的想不通,为何临孝君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女儿来秋水。 而在发现临覃覃遇袭的时候 ,他心中所想的,也是谁要借机陷害自己。 可直到三皇子出现的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更知道了是谁安排了今天这场戏。 临孝君,他在自导自演。 皇帝立灵妃为后,为的就是得到临家的支持,也意在分化世家的利益同盟。 但这还不够。 想要和临家深度绑定,让其坚定的站在皇族一边,一个皇后不够。 因为雍盛帝要给临家的是,两个皇后。 灵妃为后已是定局,所以第二个皇后就是临覃覃。 他要把临覃覃册封给自己的接班人,那临覃覃就成了太子妃。 只要临家坚定的拥护皇权,临覃覃就是下一任皇后。 一门双后,这是天大的荣耀 。 如此荣耀临家就没有反对皇权的理由,有了临家的坚定支持,世家对大雍的影响将瞬间锐减。 临孝君看出了皇帝的用意。 但他并不想要这份天大的荣耀,更不想和皇权深度绑定。 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想到这里的季博常呵呵一笑。 “我他妈这是又被利用了吗?” “但,利用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啊,而且是让你伤筋动骨的代价。” 第134章 你要查我的蓖? 皇帝要把临覃覃留给他的接班人。 但临孝君并不想这样做 。 一门双后很威风,但临家也会因此成为皇帝的附庸,更会被世家们所敌对。 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可一旦皇帝借由立后之事下旨赐婚,临孝君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牙点头。 所以他没有阻止临覃覃来秋水,因为他知道季博常就在秋水。 女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动情? 自然是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突然见到之前就颇有好感之人,那她的心里就会被这个人瞬间塞满。 男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骚心大动? 自然也是在女人最脆弱最楚楚可怜钻进你怀里的时候,那该死的保护欲瞬间就会占领大脑。 然后这所谓的情愫就被种下了。 骚男少女一旦心生好感又有了肢体接触,那情爱的小火苗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 不得不说,临孝君对人性的掌握堪称炉火纯青。 季博常和自己女儿互生情愫之后,灵妃和他会同时请求陛下为季博常和临覃覃赐婚。 如此既断了皇帝之想,也能把季博常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 他欣赏季博常,但也绝不会真的把女儿嫁给季博常。 赐婚,不代表马上就要成亲。 而和其他男子互生情愫又有了肢体接触的女子,已是再无成为太子妃的可能。 那利箭即将射穿临覃覃后心时的突然摔倒,也在阿九刚才那句话里得到了答案。 那个车夫是高手。 而且季博常可以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帝都都会盛传自己和临家大小姐的暧昧邂逅之事。 自己也一定会被打造成英雄救美里的那个英雄 。 美女对救了自己的英雄一见倾心,这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和临覃覃打造成了一对璧人,顺理成章的求陛下赐婚 。 顺理成章的破了皇帝心中所想。 好计谋,当真是好计谋。 一箭他妈好几雕。 但三皇子的到来,却让季博常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这哥们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来卖弄风骚的。 他啥都没有,但这哥们心里却啥都想有。 想手下有季博常这样能干之人效忠 ,更想有临孝君这样的大人物为他站台。 所以,他认为最好的突破口就是让临覃覃对他倾心 。 如果他娶了临覃覃为正妻,那他就有了搏那一丝不可能的机会。 但很可惜,风骚没卖出去,因为他连见临覃覃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但季博常却精准的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也猜到了临孝君的用意。 就像他说的那样,想利用我,就要做好花费巨额代价的准备。 但他却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那就是皇帝的接班人是谁 。 大皇子没有走出天牢的可能,二皇子早夭,三皇子这德行也没有任何可能。 五皇子不提也罢。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御子监里的其他皇子。 但那御子监怎么看都不像是培养未来接班人的地方,依季博常来看。 那御子监更像是猪圈,养肥一头放出来一头,然后用各种办法杀掉用来打磨未来接班人用的 。 如果这些都不是,那皇帝的未来接班人会是谁? 季博常决定回到帝都后去左相府里走上一遭,这样隐秘之事,只有在左相那里才能得到答案 。 一夜无事 。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临覃覃脸上的泥泞被洗去,一并被洗去的还有昨日的惊恐和委屈。 笑脸再次回到了她绝美的脸庞上。 看着在自己前面蹦蹦跳跳开心不已的临覃覃,季博常无奈的摇摇头 。 这是一个心大无比的小妞 ,单纯的就像个孩子。 这样的单纯的心性是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但同时,生在世家之中 ,她这样的心性也注定是悲哀的。 她太单纯了,也把一切都看的太过美好。 但世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单纯和美好。 “季博常,你早就知道有这样漂亮的地方,为什么不早些带我来?” 临覃覃一步跳到季博常身前,掐着腰自认为面露凶狠的质问道。 “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嘛,原本想着忙完回返帝都的时候 ,再给临小姐带上一些回去,哪成想临小姐先一步到了秋水。” “哼,花言巧语,上次去临府好说香水做出来第一个给我送去,可你却暗中送给了姑母,根本就没给我。” 看着眼前娇憨的临覃覃,季博常有些尴尬一笑。 说实话,他是真把这位临家大小姐给忘了。 “这次回去就做,做完第一个给您送去如何?” 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根本板不住脸,两句话过后再次如花蝴蝶一样跑进花海。 左边一株觉得好看,转眼又觉得右边那株更美,忙的不亦乐乎,却一株都没有选中。 季博常就站在那陪着她,嘴角带着笑。 晌午之后,帝都临府来人了。 临覃覃登上马车之前看向季博常:“你什么时候回帝都?” 季博常稍微想了想。 “应该很快吧。” “那你记得做好了香水,要第一个给我送去,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我就掐死你!” 看着张牙舞爪自认为很凶的临覃覃,季博常笑着点头。 “好。” 就在季博常点头准备和临覃覃告别的时候,三皇子来了。 没穿县令官袍,而是一身纯白色的书生儒装。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手里拿着吊着玉坠的折扇,看起来很是风度翩翩。 “覃覃这就要走了吗,本皇子还没尽些地主之谊陪你在这秋水好好逛逛呢。” 说实话,这哥们的卖相还不错。 身为皇子 ,身子那股子贵气还是有的,但就是看起来不上品。 你说奇怪不奇怪。 “多谢殿下好意,家父派人来接我了,覃覃这厢告退了。” 临覃覃对三皇子说话时落落大方 ,根本没有和季博常说话时那张牙舞爪的样子。 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 说完,不等三皇子回应就准备上马车了。 “哦,临小姐等一下,按照规矩所有离开少府的车辆行人都要例行检查。” 这真的就是走过场的惯例而已。 但季博常这话刚说完,已是转身的临覃覃再次面带凶狠掐腰看向季博常。 口中说出的话让季博常当场亚麻呆。 “你要查我的蓖?” 第135章 可惜了 两月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已到盛夏时节。 火热的不止天上烈阳,还有大雍之内频繁调动演训的大军。 战兵开始向帝都所在的京畿道集结,大批黑龙甲也被调往北境为国战搜集情报。 对北夷动兵已是蓄势待发。 集结京畿道的战兵数量超过了五十万,这其中包括护卫帝都的禁军大营二十万禁军。 定远道两卫十五万,这也是效忠皇帝的朝廷战兵。 江南道派兵进入京畿道之军达到了十五万,西南平南道调往京畿战兵也达到了五万之数。 东海道也被抽调五万大军进入京畿待命。 但东南道却迟迟不见大军进入京畿道等候皇帝封赏战兵封号。 俗语云,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从秋水回返帝都的季博常,在看到那数量堪称恐怖的大军心神也是一阵阵激荡不已。 如今集结在京畿道的大军,已经达到了六十万之数 。 加上北境边军大营三十万,和边军大营之后的三卫二十万。 明面上的百万大军全部处在整军备战阶段。 大战,真的要开始了。 如今陛下要对北夷动兵之事已不是秘密,民间百姓也是为之兴奋不已。 北夷啊,这群未开化不知礼仪的蛮子,这些年对大雍的骚扰掠边就从未停止过。 如今陛下集结大军灭杀北夷,竟是让大雍百姓空前团结。 外战,永远都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好办法。 季博常回到帝都后,先是去皇宫面圣禀报。 但皇帝很忙,只是简单的询问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也在季博常的预料之内 。 现在少府和太府已是进入正轨,细盐和销往全境各地的铁器带来大量白银进入国库 。 自己这个傀儡一样的军器监正,也就再次显得可有可无。 而且皇帝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各地集结到京畿道的大军封赏朝廷战兵番号。 一旦封赏了番号,这些隶属于世家的私军,就真正有了合法的身份。 哪怕他们并不属于皇帝,更不会听命于皇帝。 而立后的旨意也是在前些时日昭告天下。 七日后,立后大典将在皇宫举行。 大战之前立后这是吉兆,但这也和季博常无关。 他有心去看看自己的便宜爹,但刘崇禄却告诉他黄门侍郎大人现在很忙。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理政堂内不见客,怕是小季大人要再等些时日才行了。 季博常闻言对着老太监微微一笑。 “那就劳刘公公费心了。” 随后出了皇宫直奔左相府邸而去。 左相的书房和右相的不同,他的书桌上很整洁 ,没有右相书桌上那高高堆起的公文。 见到季博常的时候 ,左相对着椅子淡淡一指 。 “都忙完了?” 季博常拱手:“没什么忙的,军械打造学生插不上手,登基造册有太学子的人,入库有禁军,售卖铁器有六部同时操持,我就是一跑腿的。” 他自称学生,但左相没有点破他这近乎直白往自己身上靠的举动。 左相微微点头。 “回来也好 ,你在秋水再待下去就太显眼了些。” 这话让季博常眉头微微一挑,他听出了左相话里的意思。 “现在整个帝都都在传,你和临家大小姐之间情投意合郎才女貌,而据说灵妃娘娘已经求陛下为你们赐婚了,你怎么想?” 这话让季博常咧了咧嘴。 自己猜测的没错,就在临覃覃回到帝都后,他和临覃覃之间的关系被传的人尽皆知。 更是以讹传讹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连英雄救美的细节都是说的清清楚楚。 “学生不敢高攀,而且传言太过早已偏离事实,其实我和临小姐之间.....” 左相微微摆手打断了季博常。 “你不是自称我的学生吗,我的学生娶了临家之女又怎能算高攀?” “莫说临家之女 ,就是你看上了公主,我也能向陛下为你求来。” 左相看着季博常的样子微微一笑。 “成家立业自古有之,并非成家就不能立业,立业 ,和成家无关,而有时成家反倒能让立业更加顺畅。” 左相说到这里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你能来,就说明你看出来了一些事,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想知道那个真正的人选是谁。” 左相端起茶盏看向季博常:“知道黑龙甲吗?” 季博常点头。 他太知道黑龙甲了,自己就曾莫名其妙借过黑龙甲的势。 而那黑龙甲也利用自己,斩杀抄家了不少朝臣。 曾经的帝都府尹就是这么死的,而跟随自己去秋水的太霆,就是黑龙甲的人。 左相喝了一口茶后,淡淡吐出三个字:“六皇子。” 说完将茶盏放下。 “如今大军集结,很多人很多事都会被摆在明面上,我不说你以后也会看得到。” 左相说完看向季博常。 “大战也意味着泼天富贵 ,是否想过参军?” 听闻这话季博常连忙摇头。 “学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小吏,虽贪图富贵,但参军之事真不是学生能做的。” 左相闻言微微摇头。 “可惜了。” 随后又闲聊几句之后,季博常从左相府邸告退。 左相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季博常却从他简短的话语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先说了黑龙甲 ,又提到了六皇子。 这是告诉季博常,皇帝的认定的继承人就是六皇子,而且六皇子统领着黑龙甲。 他提到临覃覃,也是告诉季博常。 你就算再不愿也反抗不了,你被赐婚的事已成定局,而且就在立后当日就会宣布。 做了世家女婿对你没有坏处。 成家立业四字,说的是你的业,建立在成为世家女婿之后。 所以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吗? 他问季博常想参军赚取军功。 但季博常知道左相不是真的想让他参军,而是要让他趁机建立私军。 就像那十五万已是驻扎京畿道,等待皇帝封赏番号的江南军团一样。 但季博常拒绝了,所以他说可惜了。 可惜季博常还没有这样的胆量,也可惜季博常的野心还不够。 所以他有些失望。 但在季博常告退之前,左相告诉季博常。 “这段时间,就先在家里休养一阵吧 。” “太累了,会出现纰漏的。” 第136章 一触即发 和申逐鹿说话,从来都是一个辛苦活 。 因为这位左相说话永远只说一半,能听懂就能获益匪浅且知晓他的心意为何。 听不懂的结局,就是被瞬间放弃。 他让自己趁机建立私军,而且他会从旁协助,这其中用意再明显不过。 左相,也要动手了。 而自己,则是他推过河的小卒子。 季博常登上马车的时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 ,如果自己刚刚欣然点头,那左相就会瞬间出手将自己的所有一切抹杀。 他需要有野心的过河之卒,但一定是要能被他掌握在手里的过河小卒。 野心太大不能掌控的 ,他绝不会留。 私军,就是他画下的红线,我可以让你参军包括领军,但你不能有建立私军的打算。 看着帝都街上熙攘人群,季博常的双眼也是微微眯起。 “这大雍的天,就要变了。” .... 就在季博常回到帝都的三日之后,皇宫接连下达数道圣旨。 江南道十五万大军,被赐番号江南卫。 领军之将申千度,册封三品骁骑将军,为左路军。 禁军大营抽调十万大军,和定远道十五万大军为中军。 东海道五万军及西南平远道五万军,为右路军。 但在这之外,又册封了后路军,这是为东南道还未开赴京畿道的大军准备的番号。 统领大军入北境兵发北夷,分两路行进。 一路为集结京畿道的大军,统军之帅为当初北境边军老帅,刘策。 老帅刘策在先帝之时就是北境边军元帅,后因运往北境边军粮食掺假,暴怒老帅带着一万兵卒回返帝都告御状。 导致朝堂先帝大怒,斩杀上百贪腐官员,但老帅也因私自率军进入帝都交印告老。 当年雍盛帝在北境之时,就在老帅刘策麾下为将。 所以到了现在所有人才明白,老帅当初率军进帝都被罢免告老,实则为的是藏锋。 老帅不选择藏锋,雍盛帝就没有执掌北境边军的机会。 而藏锋多年的老帅,为的就是今日重新掌军 。 另一路征伐北夷大军,则由北境边军和驻扎在北境之内的三卫二十万大军组成。 统帅,为尹布衣。 两路大军征伐北夷,这已是近乎倾大雍全国之力。 这其中还没算上东南道还未开进京畿的十万军 。 如果东南道的十万后路军也到了,大军的数量已超百万之数。 而且雍盛帝早已下旨,命巡防将军李三山抽调各地城防军十万,负责押运所有运往北夷物资。 东南临家的上百大船运来的粮食,已经全部存入秋水官仓。 赵明举已经开始着手将这些粮食运往北境。 而江南道以及西南运来的粮食,也在陆续运往秋水官仓。 大战,一触即发。 御书房。 雍盛帝将从西南送回来的密信丢在御案上,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 “南燕!” “父皇封他为齐王并让他去往西南,为的就是让他能够安稳的过完这一生,因为在小的时候,他是最得父皇喜爱的。” 雍盛帝说着,眼内出现了一丝回忆之色。 “当年我等都是幼童之龄,大哥早夭,二哥重病缠身,所以父皇便将三哥立为皇长子 ,我为二皇子,他也因此成为了四皇子。” “论文采三哥最为出众,而我因为木讷最不被父皇所喜,而父皇最喜欢的就是老四。” “因为他从小就贪吃,一副憨憨的小胖子模样每次都能让父皇开怀大笑,都言皇家无情,但其实父皇对他的子嗣们却极有耐心,最起码....比朕做的要好上很多。” 雍盛帝说着也是微微摇头。 “后来我去参了军 ,三哥留在帝都协助父皇理政,老四依旧贪吃,从小胖子变成了大胖子。” “而父皇也曾许诺他,既然你爱吃,那朕就把全天下的吃食都给你,让你做个让所有人羡慕的闲散王爷。” “所以他被封了齐王 ,也被父皇送去了远离帝都的西南。” “因为父皇知道,无论将来是我还是三哥登上皇位,都不会留下老四,因为他的贪吃本就是装出来的,他知道留在帝都没有任何机会,所以他去了西南。” “朕也曾想如父皇那样,让皇家也如百姓家一样留有亲情温度,所以朕登基之后也一直没有动他。” 说完视线再次看向御案上的密信。 “哪怕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朕也可以当做看不见,权当替父皇接着养他就是了,可他居然为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勾结南燕,想要以南燕之力推翻朕的大雍正统。” “他该死!” 齐王勾结南燕的招数并不高明,一点都不高明。 季零尘能从蒋作阳那里知道这件事,皇帝哪怕慢上一些,但派往西南的黑龙甲还是能查明此事。 只不过这其中的时间差,却能改变事情原有的走向。 南燕其实就是当初的前朝余孽,前朝兵败如山倒,前朝残兵败将逃往了大雍以南的深山老林,建立了南燕王朝。 大雍初立兵锋极盛,但因为有北夷牵制,所以也就没去搭理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小南燕。 南燕好灭,但耗费大量物资灭了这么个小卡拉米实在得不偿失 。 所以南燕也就在这样的夹缝里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大雍逐渐衰落,而南燕却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经营下渐渐强盛。 近些年南燕更是动作频频蠢蠢欲动,大有趁机进军中原的意思。 “他真是吃的太饱了,饱到肚子里的油都倒灌进了脑子里。” 雍盛帝说着冷冷一哼。 “朕虽一直没动他,但西南却早已被朕架空,他以为边军元帅闫不求是他的嫡系,但他殊不知那闫不求实则是朕的人,就连闫不求将妹妹嫁给他为妾,都是出自朕的授意。” “这个蠢货。” “此次从西南调来京畿的五万军,就是老四这些年倾力打造的嫡系,但他哪里知道,他所谓倾力打造之军的将领也是朕安排过去的。” “如今这五万军抽调帝都,他手上将再无可用之人,老五已经到了西南,并且很顺利的接过了民生和城防军权 ,所以他现在手里能用的,就只剩下齐王府里家丁下人。” 雍盛帝眼内闪过一抹杀意。 “如果他能仅靠王府里的那点家丁下人勾结南燕成功 ,那朕还真会对他有着一丝敬佩之意。” 第137章 你老了 五皇子很顺利的到了西南。 很顺利的便是接掌了民生和城防军权,更在刚到西南就顺利的收服几个能干的得力手下。 顺利的他发疯的时候都变少了 ,顺利的让他觉得,自己早就该来西南的。 早知道来西南之后自己的一切这么顺利,又何必吊在帝都不上不下的受人白眼。 但这一切的顺利 ,也让他对季博常更加的念念不忘。 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让季博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让季博常死的并不止他一个,还有御史台大夫雁斡集。 他知道自己惹怒了皇帝,更知道凭借自己无法斩杀那个窃国奸佞,所以他在等。 今日,他终于等到了想要等的人。 六皇子。 身为雍盛帝最早的嫡系,他当然知道六皇子才是陛下选中的接班人。 虽然六皇子一直低调不为人知,甚至在御子监内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大雍让人闻风色变的黑龙甲 ,就掌握在六皇子的手里。 “殿下,此次去往北境可曾查明尹凌峰之死的真正原因?” 六皇子依旧一副放荡书生的打扮,闻言摇头。 “确定不了。” 六皇子说完眉头微微皱起。 他曾怀疑是尹布衣自导自演,为的是将独子尹凌峰留在北境。 如果真是如此,那尹布衣将再不值得信任。 但探查之后的结果是,尹凌峰真的死了,而尹布衣也因此一夜白头。 他见到了尹布衣,尹布衣对父皇的忠心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而且已经开始准备对北夷动兵之事。 “殿下可曾听闻铁器对民间开放之事?” 六皇子闻言再次点头。 “那殿下可曾想过这样做所蕴含的危险?” “此次科举已让天下读书人寒心 ,此刻再开放铁器管制 ,尤其在此动荡时节,若是有心人暗中推动大雍必乱。” “文有读书人操弄舆论,武有万千手持铁器百姓,若真到了那时我大雍要如何自处?” 雁斡集见六皇子皱眉继续说道。 “此事看似危险,但更危险的是人,是主持这件事的人。” “那季博常从出现开始便一再改变大雍律法,也在不断的挑拨陛下和大雍百姓心中敬畏。” “他看似并未身居要位,手中也并无实权,但他却能游走于陛下和朝臣之间,看似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实则他却能同时借用朝臣和陛下的权力,去做他想做之事。” “世家存在导致皇权落没,但那季博常却在盗掘皇权根基,此人不除大雍危矣!” 雁斡集说完起身对六皇子行了一礼。 “老臣雁斡集在此恳求殿下除去此子,如此才能保我大雍不乱呢殿下。” 六皇子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眉头微皱的看向雁斡集。 “您是想让我背着父皇,暗中除了季博常?” 雁斡集闻言抬头。 “正是此意。” “陛下被此子所行蒙蔽,任由他篡改律法祸乱民心,而他又和朝臣沆瀣一气,如今能除掉此子的只有殿下出手才可。” “如今大战在即,若是留下此子定生变数 。” 雁斡集说完,眼带希冀之色的看向坐在那里的六皇子。 就如他所言 ,现在能杀了季博常且不被皇帝恼怒的只有六皇子。 六皇子是陛下选中的继承人,身为下任帝王六皇子定能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 六皇子也在看着雁斡集,沉默了一会0之后方才淡淡开口。 他只说了三个字,却让雁斡集如丧考妣呆立当场。 “你老了。” 这话,和雍盛帝对雁斡集的评价一字不差。 雁斡集想的只是六皇子是唯一最合适杀季博常的人。 但他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六皇子,是最像雍盛帝之人。 这也是他能被选中执掌黑龙甲,也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原因。 六皇子只留下这三个字,便是起身离去。 再未看过雁斡集一眼。 你老了。 说的是双眼浑浊头脑混沌。 双眼浑浊自然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头脑混沌,自然想不通为何父皇会放弃你而选择季博常 。 因为他能做的,你做不到。 因为他在做的,都是父皇授意他去做的。 如果他是窃国奸佞,如果他所作所为是在盗掘大雍根基。 那父皇是什么? 断绝大雍根基的昏君吗? 而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很欣赏他,也让你不要对他抱有强烈的恶意揣测。 可你现在却让我背着父皇杀了他,是因为我和父皇加起来都不如你看的透彻? 还是....嫉妒让你面目全非? 你是老臣,我对你有着基本的尊重。 但不能因为你是老臣,更不能因为你嫉妒能做事之忠良就将其诋毁成窃国奸佞。 所以这句你老了,彻底断绝了雁斡集的政治生涯。 皇帝不喜,未来之帝更不喜,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而六皇子这三个字里还有一句潜台词。 老了,就致仕吧。 雁斡集面色惨白身形摇晃的看着六皇子离去的背影,他的双眼之内一片晦暗,再无丝毫生气。 他不明白。 季博常所做之事如此大逆不道,为何陛下和六皇子却视而不见。 助纣为虐,养虎为患呢! 他痛彻心扉的怒吼再无人去听,因为皇帝已是传下口谕 。 御史大夫年岁已高不忍颠簸,无旨意召唤无需入宫。 他,就是想要入宫死谏都没了机会。 .... 季博常很悠闲,而且很享受。 盛夏的天气太热,但他却发现织夏的身体又软又凉哇哇的。 脑袋往织夏的大长腿上一枕,边上春草手里的蒲扇不停的扇着香风。 啊,美好的玩胯生活真尼玛的滋润。 季博常问过织夏 ,我家织夏的身体为啥少爷枕哪里,哪里就凉哇哇的,可其他地方却热乎乎的呢? 织夏说,少爷你猜。 季博常说,你猜少爷猜不猜? 就在季博常和家里两个娇滴滴的侍女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立后大典的日子到了。 立后对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举国同庆的大事。 但这次的立后大典,又是大雍历史上准备时间最短的立后大典。 从定下到开始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季博常,也被要求出席此次的立后大典。 第138章 我有壶好茶 立后大典最忙的当属礼部。 祭天又祭祖的十分繁琐。 而在最后灵妃身着盛装出现的那一刻,季博常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对自己有着善意的皇后。 身材并不高挑,甚至有着几分小巧玲珑之意。 但身上的气质却让这份小巧看起来极为尊贵,临覃覃的五官和皇后有着五分相似。 但和这位皇后比起来,临覃覃就要青涩太多了 。 而季博常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临覃覃,以往大大咧咧的临覃覃也是一身盛装,看起来竟然也有着几分皇后的贵气。 她也看到了季博常 ,但在看到季博常也在看她的时候,脸上居然出现两抹红晕将头转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季博常暗道。 完了。 这小姑娘居然真的动情了。 今日被赐婚已成定局,这丫头定然提前知道了消息,不然不可能会是现在这番模样。 他喜欢临覃覃的单纯,但这和男女之情无关。 他不是什么一夫一妻制的坚定拥护者,都穿越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哪个臭不要脸的不喜欢三妻四妾,哪个不想过整日整夜没羞没臊的生活? 但他讨厌被利用 ,更讨厌被当成傀儡去摆布。 眼下的赐婚就是临孝君一手安排的,皇帝会看不出来吗? 他当然看得出来。 但就如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在皇帝眼里自己很重要 ,但和临家一比自己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季博常抬头看向高台上的雍盛帝,也看向了高台之下站在第一排的临孝君。 这些大人物啊,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安排他人的人生。 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接受,因为你没有拒绝的本钱。 但秋水的经历却让季博常知道,大人物死了扔在烂泥里,和卑微的小人物不会有任何不同。 也会死的很难看,也会化作一堆被烂泥埋在地下的白骨。 所以大人物,就是手里拥有的筹码够多,但也会死的的人而已。 繁琐的祭天祭祖结束,所有朝臣同时叩拜皇帝皇后。 皇后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雍盛帝,雍盛帝也是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今日乃立后大喜之日,大雍向来讲求好事成双,那朕就在这大喜的日子再添一喜。” “工部尚书之女临覃覃已到婚配之年,又是皇后宠爱的后辈子侄,而朕也有一个看重的年轻俊杰,所以朕决定…” 雍盛帝停顿了一下后再次开口。 “赐婚季博常和临家之女结为百年之好。” 在皇帝话音落下的时候,季博常心中一叹,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雍盛帝说出口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叹,随即快步上前谢恩。 临覃覃也是和他一起来到高台之前,小脸上满是羞涩之意,好看的唇角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喜悦。 “季卿,覃覃非但是临卿掌上明珠更是皇后喜爱后辈,你若是欺了覃覃,莫说皇后不饶你,朕也不会饶你!” 季博常连忙躬身。 “谨遵陛下旨意,谢皇后娘娘。” 季博常上前之时看过了,爹没来。 如果爹来了,兴许还能搞上一搞,但爹没来他也只能感叹皇恩浩荡了。 这样的场合他不是主角,谢恩后自有脑袋大的朝臣上前致辞祝贺。 祝贺临孝君喜得佳婿,更恭维皇帝成就连理之好。 这就是朝堂,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被赐婚的是季博常,但被恭维的是皇帝。 就在季博常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定后,发觉自己胳膊肘被人撞了一下。 是临覃覃,她居然跑到自己身边来了。 “看你的样子,是不愿意吗?” 小手又掐在小细腰上,小脸板起对季博常质问道。 季博常微微耸了耸肩:“有些意外而已。” 这话让临覃覃小脸上的寒气更浓。 “骗人,你脸上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而且你一点高兴的意思也没有,你说,你是不是不愿意?” 季博常看着眼前跟小老虎似的临覃覃小声问道。 “如果我说不愿意…” “你敢说出来,我就掐死你!” 临覃覃小脸上的凶狠一点都不吓人,但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说!” 季博常微微皱眉:“说什么?” “说你愿意!” 看着眼前的临覃覃,季博常只得无奈的点点头,毕竟边上那么多人看着呢 。 这个动作让她脸上的“凶狠”瞬间消失,随后上前一步,距离季博常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小声说道。 “你现在是我的,若是让我知道你敢去妓院那种脏地方,我就…我就掐死你!” 还好,她的狠话到此结束,因为有宫女过来禀报皇后让她陪同回返永康宫。 季博常看着哪怕走了老远,还会回头对自己亮小拳头的临覃覃,他突然觉得这很扯。 这小丫头的转变也太快了些,进入角色的速度也太出人意料了。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夫婿,因为她根本就没注意皇帝赐婚后的那句话。 婚期由钦天监定好良辰吉日再行宣布。 婚约有了,但什么时候完婚却没有具体时间,这个婚期到最后会不会有都不一定。 因为皇帝不会就这样甘心被人摆了一道。 这一点,在场之人看出来的不在少数,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临覃覃这个傻妞。 立后大典结束,脑袋大的都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商议出兵之事,自己的脑袋不够大,所以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了。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眼神骤然一凝。 他看到了一个算不上熟悉但却打过交道的人。 一身书生儒袍,身上带着几分放荡不羁之意。 这个人季博常之前见过两次,一次是他当街和林独行辩论大雍弊端所在。 第二次,是天宝阁那帮人打算欠债不还自己打算去催债,在一棵树下见过一次。 那时季博常察觉这家伙有把自己当做林独行,要引导自己当街大放厥词的趋势所以直接选择走人。 也正是见过他之后,自己和黑龙甲莫名其妙搅和在了一块。 而这里是皇宫,是立后大典刚刚结束的地方。 他却出现在了这。 所以他的身份已经不难猜了。 “臣,季博常见过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对着季博常微微一笑。 “我有壶好茶,你要不要尝尝?” 第139章 求佛行 前几日左相刚刚说过。 如今局面有些人有些事都会被摆在明面上,今天六皇子便是出现了。 这是巧合吗? 肯定不是,因为他要出世了。 他是皇帝选中的继承人,之前低调隐忍不出是因为局势不对。 但现在大战将起,身为皇帝钦定的继承人他肯定要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为出世,也为将来顺利接掌大权铺路。 “臣正好口渴,那就尝尝殿下的好茶。” 季博常的话让六皇子哈哈一笑。 “你刚好口渴,我刚好有茶,一切都刚刚好。” 喝茶的地方在御花园一处僻静的凉亭之内,这里的风景很好,但茶却很一般。 最起码没有临孝君府里的茶味道好。 “曾经有一个有趣的人跟我说过,他说喝茶是一种浪费,是世间最无用之事。” “口渴喝水就已足够,一个水瓢就能满足人身体所需,所以这精美茶盏和价值千金的茶叶都是劳民伤财的事情,当取缔。” 六皇子亲自执壶为季博常倒了一杯茶,随后笑着看向季博常。 “这话你怎么看?” 季博常接过六皇子递过来的茶盏随后点头:“这话臣也听到过。” 六皇子脸上出现了一丝好奇之色:“哦,你怎么回的?” 季博常微微沉吟了一下开口。 “臣回 ,这是茶文化 ,你懂个屁。” 六皇子闻言再次哈哈一笑,随后伸手对着季博常点了点。 “回的好 ,就该如此。” 他说的是林独行,所以季博常确定了一件事。 林独行能成为此次科举探花郎,暗中推动此事的一定是眼前这位六皇子。 六皇子笑罢再次看向季博常。 “那人说完了茶,又给我分析了一遍求佛行。” 大雍的求佛行类似前世的西游记,讲的也是一个和尚带着几个徒弟去西天求取真经的故事。 虽然大师兄不是猴子,二师兄不是八戒,但大体故事结构是一样的,也是佛门传出来的神话故事。 “他说,世人只道那大师兄降妖伏魔,一路护卫师父踏破艰难险阻求取真经度世人向善,但却根本没看出这个故事背后蕴藏的真意。” 六皇子说到这呵呵一笑。 “他说,世人只看到了求佛行里的精怪为恶 ,却没看出这些精怪本身具有的能量和背景。” “就比如,样貌妖娆美艳的叫妖精,难看没有彻底化作人形的叫妖怪,在下界为妖,上天却为仙。” “所以本身是什么精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精怪在谁人麾下。” “他还说,越是靠近佛祖真山精怪的法力越强,就如那求佛行里的狮驼岭三妖食人无数,但一直放任不管的原因在于 ,老大青狮乃是文殊菩萨坐骑,老二白象有普贤罩着,老三大鹏更是佛祖娘舅。所以是佛还是魔,要看你的是否有亲戚和后台住在佛祖真山。” “纵观求佛行里 ,没有后台的精怪皆被一棍打死,而有后台者却在陨落之际空中传来一道浑厚之音,圣者住手。” “随即一声孽畜,还不跟我回去,便是重归天庭为仙了。” 六皇子说到这再次笑着看向季博常。 “当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歪理 ,但又感觉哪里不对 ,季大人可否为我解惑?” 季博常闻言放下手里茶盏正色言道。 “为殿下解惑臣不敢,但他之言论臣不敢完全苟同。” “纵观求佛行内有背景之妖下界为害,实则乃是奉主之命行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按照主人意图所行,既为主办事,主自当护其周全。” 季博常的话让六皇子再次哈哈一笑,眼内有着欣赏之意流露。 看得出来,他对季博常的回答很满意。 因为季博常就是他口中有背景之妖,也是那个越靠近佛祖真山法力越强行事越放肆的精怪。 因为有恃无恐,所以行事放肆。 季博常的回答,和之前回答皇帝将李三山比作狗是一样的 。 皇权是主,我所行皆是出自陛下授意。 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皇权允许范围之内,也都是对皇权最为有利的。 同时也是告诉六皇子。 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哪怕骂我是窃国奸佞也无所谓,只要一心为皇权做事,只要皇权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够了。 其他人,我不在乎。 所以刚才这个故事根本不是林独行讲的,而是雁斡集。 六皇子用雁斡集的怀疑来考验季博常,这才是今天他选择在季博常面前显露身份的真正原因。 “就要开战了,你对这场大战怎么看?” 季博常拱手抱拳:“大雍必胜!” 六皇子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胜算何来?” “因为有六皇子殿下在 。” 六皇子闻言深深的看了季博常一眼,随后微微摇头 。 “可我不会带兵啊。” “可之前也没人知道殿下是黑龙甲的真正统领。” 这话让六皇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之色,随后放下茶盏对季博常缓缓开口。 “最近会很不太平,你就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吧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请你喝酒。” 随后又加了一句:“庆功酒。” 季博常告退离去,六皇子坐下凉亭里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良久之后淡淡开口。 “他是真的猜出来了,还是随口一说呢?” 音落,一个身穿黑色铁甲之人出现在凉亭之外。 “臣以为,他是随口一说的恭维之言。” 六皇子闻言将茶盏放下,看向身穿黑甲之人。 “怎么说?” “陛下所谋没人能看出真正用意,尤其现在大军即将开拔之际更是如此 ,所以臣认为,他能看出的只是殿下的未来,但绝不可能看出陛下接下来所谋。” 六皇子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我倒真的希望他能看出来,那样他就真的能让我委以重任了。” 说着又是摇头微微一笑。 “但他若真的能看出来 ,父皇一定会将他除去,因为现在的他还不能有那样的心智。” 随后转头看向身穿黑甲之人。 “龙牙,你现在就出帝都去准备吧,此次筹谋父皇准备了十余年之久,一旦成功大雍将重返太祖之时。” “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第140章 大军开拔 季博常走出皇宫的时候发现。 小太监桂喜又升官了,他能爬的如此之快原因便在于,季博常又给他送了几瓶各种香味的香水。 这些香水让老太监刘崇禄异常高兴。 现在的桂喜已经被刘崇禄当成了接班人培养。 但这里有香水的功劳,也有这小太监自己的聪明伶俐在内。 太监这种生物就像黄门侍郎说的那样,是蹲着尿尿的。 而且不光蹲着尿 ,还尼玛夹不住尿。 漏尿对于太监来说是最大的苦恼之一,尤其是侍奉在贵人身旁的太监更是被这件事所困扰。 这宫里都不知道有多少因为散发尿骚味,熏到了贵人被处死杖毙的太监。 季博常给桂喜的香水不但能让他得到刘崇禄的好感,也让他多了一层护身符。 最起码不会因为尿骚味熏到贵人被处死。 这是恩情,小太监懂得。 太监这个群体因为自卑,所以会十分记仇。 但对恩情又有着变态般的坚持,而季博常对桂喜的态度从来都是极好的。 这让小太监很是感激。 尤其有一次季博常无意中说出了一句,我们是朋友,你以后就不要再那么生分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被小太监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 所以在季博常离开皇宫之前,小太监在他耳边轻声快速的说了几句后急匆匆离去。 他说的话,足够他被处以极刑的。 但他还是告诉了季博常,因为小季大人说,自己是他的朋友。 季博常眼内闪过一道精芒。 因为小太监的话再次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大雍,即将迎来巨变。 季博常不了解六皇子,但他了解雍盛帝。 雍盛帝之所以选择六皇子为继承人,一定是因为六皇子跟他最像。 所以他在面对六皇子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太过忐忑和不安。 因为他的思维近乎和雍盛帝一模一样。 季博常没有选择藏拙,因为那样很蠢,也根本瞒不过六皇子。 但他也没有说太多,因为雍盛帝最喜欢的就是似是而非。 似是而非的真,似是而非的假,似是而非的模棱两可才是真正的明哲保身。 因为雍盛帝,最不喜的就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 这也是他一直留着自己老爹的原因之一,因为老爹,把似是而非玩到了极致。 你觉得我不行要整死我的时候,我给你来个大大的惊喜。 觉得我行要重用我的时候,我就会出手狠狠地恶心你一下。 刘崇禄不懂老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季博常却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雍盛帝 ,就吃这套。 就如季零尘说的那样,雍盛帝的心境早就变了,他早就听不进逆耳忠言了。 雁斡集是不是忠臣? 他说的话是不是逆耳忠言? 但他看不透,自然会被雍盛帝所抛弃。 左相让自己最近待在家里,六皇子也告诉自己最近会不太平,其实这已经让季博常确认了,即将发生的巨变会出现在哪。 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却也不是最好的机会 。 所以他会很听劝的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去。 回家之后,春草和织夏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博常被扒的一丝不挂躺进了浴盆里。 划重点啊,他真不是暴露狂。 但实在是拗不过家里的这些人。 用明嫂的话说,春草和织夏从少爷六岁开始就为少爷沐浴擦身。 少爷六岁之前,都是我来为少爷洗澡把尿的,少爷的身体咱家谁人没见过。 老吴,季豕和明哥的脖梗子都不知道被少爷尿过多少次了。 怕甚呢 ! 家里人来来回回走动,季博常人不死鸟朝上的在那洗澡都成了常态。 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也没人觉得这是羞耻的。 所以这人的适应能力是真的强。 从一开始的羞耻排斥到现在的欣然接受,季博常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到现在,只要他在家明嫂都会像小时候一样给他喂饭。 你敢想? 晚上睡觉,春草和织夏都会留下一个蹲坐在床边守护到天明。 只为让少爷不被该死的蚊子扰了清梦。 宝盖晚上出来撒尿,就因为弄出的声音大了点被他爹揍了不知多少次。 老季豕半夜揍宝盖都是拎出季府之外揍的。 因为少爷最怕被吵醒,小时候就是如此。 这一切阿九都看在眼里,这也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真的不大。 他只会杀人,但季博常现在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好吃好喝外加十来条新裤衩,可他却一件事都没帮季博常做过,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亏心了。 所以他晚上都会选择坐在院里的假山上,时不时的看一眼皇宫的方向。 他在想。 要不要杀进皇宫,把季博常他爹整出来? 这样那些新裤衩自己就不算白穿了吧。 只要季博常留在家里,季府就会很热闹。 从季博常还没起床开始,所有人就开始围着他转,准备早饭的,给他洗脸刷牙喂饭的。 要不是季博常坚决反对,就连擦屁股的活都会由老吴和季豕来完成。 少爷的屁股小时候都是我们来擦的呀。 这是两个老帮菜被拒绝后,发出的咧嘴感叹。 就在季博常每天跟个废物一样,每天处在被全方位无死角照料的时候。 东南道的十万军到了,而集结在京畿道的数十万大军也是真正开拔。 此次大军开拔,就连以往的祭天祭祖的出征仪式都省却了。 巡防将军李三山,率领从各地抽调的十万城防军,已是按照转运使赵明举的安排押送第一批粮草军械前往北境。 而集结在京畿道的大军,最先开拔的是左路军,江南卫十五万人。 左路军开拔两日后,右路军十万人动身。 再两日后,中军在老帅刘策的率领下大军出动 。 数十万大军开拔北境,百姓夹道欢送大军凯旋归来。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如今陛下出动百万大军进攻北夷,到时候有多少人会埋骨沙场,又有多少人凯旋归来谁也不知道。 所以百姓们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大雍全胜,祈祷....少死些人。 雍盛帝御驾送出帝都二十里方才回返,但如此国战雍盛帝竟然没有派出监军一同前往。 这是对老帅的信任,也是对朝臣世家的信任。 毕竟此次出兵北夷,世家朝臣拿出无数粮草物资。 更是出兵二十五万之巨。 第141章 醍醐灌顶 大军出征 ,让整个朝堂的氛围都是为之一变。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这场庞大国战之上。 胜,则大雍必昌。 败。则大雍必亡。 六部皆动,但右相的户部最是忙碌。 如此大战户部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兵部也是繁忙异常,人员频繁调动进出。 但这份忙碌却不包含两个人,一为少府太府监正,盐铁使,雍律使,黄门给事中季博常。 他正在家里跟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腻歪呢。 第二个,就是他爹,黄门侍郎季零尘。 不是他没事干,相反,皇帝操持大军出征已是没有精力再去批阅奏折。 所以这些奏折就需要黄门侍郎来完成。 但他罢工了。 他说他的大儿被赐婚是天大的荣耀,所以他要给未来的亲家准备一份回礼。 他的回礼是一幅字。 四个字,他愣是写了一天半才写完。 时间长怕什么,以示心诚嘛。 而当他的这幅字被送到工部尚书府的时候,从来都是以儒雅示人的临孝君脸色瞬间铁青。 因为季零尘那幅耗时一天半写出来的字为:人有所操。 但这四个字反过来,就变成了.... 操所有人。 他准备的根本不是什么未来亲家的厚礼,而是在骂人,在骂所有人。 一天半就是十八个时辰,所以这幅字的意思就是。 操所有人....十八辈祖宗 。 我操你们十八辈祖宗啊,你们这帮狗日的居然又把主意打到我儿身上 ,玩赐婚的把戏是吧。 那你们给老子等着。 而他这所有人里,也包含了雍盛帝。 据说雍盛帝在看到他这幅字的时候,将心爱的茶盏都是从御书房的窗子扔出去了。 临孝君本打算让人将这幅字扔出去,但临覃覃却在得知这是季零尘送来的之后。 笑眯眯的拿去裱了起来,挂在了自己的卧房里。 临孝君能说什么? 告诉他女儿是自己先摆了季博常一道,你这所谓的心上人是我刻意安排的吗? 他绝不能,女儿虽单纯,但性子却是极烈的。 一旦让她知道实情很有可能会闹出父女决裂的戏码出来 。 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明知道那是在骂祖宗,可他只能强忍着让女儿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季博常很听劝的窝在家里,枕着织夏的大长腿捏着春草柔软的小手好不快活。 但宝盖却来禀告,有客登门 。 而这个客,也让季博常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 御史台大夫雁斡集,他居然来到了季府要见季博常。 雁斡集后悔,很后悔,后悔为何没能早些看透季博常的伎俩,如果在科举之时他就能看透季博常之所作所为 。 他一定不会让季博常将科举变成一场闹剧,更不会让太学子去为季博常造势。 但现在哪怕陛下震怒不再见自己 ,哪怕六皇子也因季博常而对自己不再有敬意。 但他绝对不会停下,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季博常盗掘了大雍江山根基 。 所以他来了,选择直面季博常。 “你自裁吧。” 这是雁斡集在季府大堂坐下后,直视季博常双眼说出的第一句话。 见季博常挑眉不语,雁斡集冷冷一哼。 “你为大雍最大奸佞,所为的便是祸乱大雍,以细盐为利国利民为引 ,第一次成功的改变了雍律。” “再以利益为诱,得朝臣赞许善意,随后你深知陛下无银,以商贾之法祸乱科举,看似为陛下筹银 ,实则你的真正险恶用心是寒了天下学子之心,让天下学子对陛下失望,对大雍绝望。” 雁斡集说着伸手一指季博常。 “你,以陛下开战却少府无银为由,非但将少府太府搬去秋水,更怂恿陛下开放民间铁器管制,而你的真正用意便是以铁祸心,你是要让大雍遍地皆生叛乱。” “如此大奸大佞之徒唯有斩杀之,大雍方有安宁可言。” “别以为陛下被你迷惑便可安枕无忧 ,老夫便不能容你,今日,你自裁在此谢罪还则罢了,若不然,老夫定然经由太学子之口将你之真面目向世人揭露。” “口诛笔伐之痛,胜过自裁千万倍!” 看着须发皆白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雁斡集,季博常面带无奈的微微一叹。 “雁大人,你让我很失望。”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是高大无比的,受世间学子尊崇,民间风评甚好,又是陛下暗中藏锋之人。” 季博常说到这再次摇头 。 “你可能都不知道,当时我以为你会是将来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所以你用秤盘上的黄瓜告诉我 ,我和我爹只有四斤六两的时候,我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当时你在我心里是三头六臂,可最后我才发现,你只是一头二臂。” 季博常是在骂人,面对面的骂雁斡集就是个二逼,而且还是一头二逼。 “因为我以为在科举之后 ,你应该是辅政郎才对 ,辅政郎无品却是真正的太子之师,将来的帝师,可你,却被陛下安排到了御史台成为了大夫。” “一品官啊,看似很大,但却是在册封了林独行,也是在林独行领旨去往江南之后,这里面的区别太大了。” “所以当时我就确定 ,你,已经被陛下排除在核心之外了,因为现在的御史台真正的话事人是黑龙甲,甚至是林独行。” “反正不是你 。” 季博常说着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看向眼带暴怒的雁斡集。 “当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提上三斤二两猪下水,然后当着你的面称给你看。” “然后告诉你,你啊,就是个杂碎,而且还是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以为是将自己当盘菜的杂碎。” “因为我爹都是黄门侍郎,而你却只是个被架空的御史台大夫。” “你说,到底谁他妈的不知道自己斤两。” 说着 ,季博常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腰。 “你不但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又瞎又蠢还偏要拿捏姿态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德行。” “你看不透陛下所想更猜不到陛下所行,没本事又自以为是,你说哪个主子会喜欢你这样的蠢货。” 说完,季博常从椅子上站起,手上提着一把白玉戒尺。 “你不该来,因为你不来我就要耗费点心思去找你,那样你还能再过上几天好日子,但现在你来了,那我也就省事了。” 音落,抡起手上的雍律尺对雁斡集的脑袋砸了下去。 雍律尺,可砸任何逾越雍律之人头顶。 此为,醍醐灌顶。 第142章 他必须死 雍律尺并没有真的砸在雁斡集的脑袋上。 因为季博常停手了。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砸你个头破血流吗?” 季博常说着再次摇头。 “因为现在的你啊,都不值得我这样去做 。” “你一定去找过六皇子对不对,也一定让六皇子暗中把我除掉对不对?” “但六皇子拒绝了你,因为他找过我了,还给我讲了一个并不算好听的神话故事,你很失望,但更绝望。” “所以你亲自来了 ,因为你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你口中所言要让太学子将我的真面目向世人揭露,也是你根本做不到的 ,因为你更绝望的发现,你经营了无数年,教导出了无数学子的太学院效忠的只有陛下,你根本就调动不了甚至都进不去太学院的大门。” 季博常将手里的雍律尺又别回了后腰,随后上前一步来到雁斡集近前。 “真悲哀啊。” “其实你说的都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且我做的比你知道的更多。” 季博常的话让雁斡集的双眼再次睁大,他想说点什么却被季博常打断。 “但很可惜啊,你说的都对却没人相信。” “如此忠君爱国老臣被拒之门外,我这个奸佞之徒却深得信任,你心里一定很痛,很愤怒,很不解是不是?” “你想让我死,却根本做不到 ,想用言语激将让我自裁,但在我开口之后你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为何?” 季博常说完哈哈一笑,随后转身再次坐回到了椅子上。 “因为你老了。” 这句话,雍盛帝和六皇子都说过,现在从季博常嘴里再次说了出来。 “你就没想过我为何会让你进门?” 说完,季博常的嘴角出现一抹不屑的笑意。 可就在这时 ,雁斡集惊恐的发现坐在那里的季博常突然面色发黑,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手臂颤抖的抬起指向雁斡集:“你...你好狠...居然对我下毒...” 噗通一声,季博常从椅子上摔下,四仰八叉的躺在季府大堂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时间很巧,就在季博常“毒发”的那一刻,受邀前来季府做客的官缉司司首刘赟勒到了。 且“目睹”了行凶的全部过程,并在雁斡集的腰带上找出了剩余的毒药。 这人证物证俱在的,那必须拿下上报皇帝啊。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胆敢毒杀太府少府监正,这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北夷派来的奸细啊这是。 毒杀负责打造大军军械的双府监正,这就是为了粉碎大雍百万大军的攻势。 这还了得,毒杀朝廷命官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如今又扯出了北夷奸细,这是叛国谋逆啊。 刘赟勒是聪明人,从来都是。 而且他的行事风格向来秉承当红之人有罪也看不见,但要是哪个人失了势,那必须小事化大,大事捅破天。 这雁斡集的处境他是看在眼里的。 按照他的功劳必定封侯封爵,可惜这老东西太不识时务。 整日在朝堂在陛下面前提起太祖,而且他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训导皇帝的那个人。 皇帝做任何决定他都要先提太祖,然后高谈阔论一大套。 此次陛下允许江南私军入京畿受封番号,这雁斡集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站在他的立场这没错 ,授予私军朝廷战兵封号是耻辱,也蕴含着天大的风险。 但他却只站在自己的立场看问题,丝毫不去揣测陛下要的是什么 。 这样的忠臣,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 因为他成了搅屎棍。 皇帝不是没给他机会,那道未有传召无需入宫的旨意,就是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 可他却不停游走,只为除了季博常,让皇帝收回现在已是成为大雍国库支柱的铁器售卖银两。 没了铁器售卖的银子,大军拿什么和北夷动兵? 是个人都能看出季博常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做事 ,但他一口一个奸佞一口一个大雍危矣。 这就是典型的自己作死,季博常是奸佞,那用季博常做事的皇帝就是昏君。 大雍危矣,这不就是诅咒大雍被推翻嘛。 所以他,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就算她今天不来“毒杀”季博常,他也会被皇帝用其他罪名除去。 他来了,只不过将这个过程加速了而已,因为季博常把他往坟头里狠狠的推了一把。 走出季府的时候,刘赟勒突然抬头看了看天上白云咧咧嘴。 “这御史台大夫有毒啊,谁当谁死啊这是。” 回头看看季府。 “这地方和御史台犯冲,俩大夫,一个死爹手里一个死儿子手里,太邪性了。” 季博常是真的中毒了,这一点雍盛帝派来的太医能够作证 。 所中之毒和在雁斡集腰带上翻出来的一模一样。 好在太医艺术高明,一道方子将大雍这位少年大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季博常躺在床上虚弱至极的哼哼:“热啊...都快三伏天了...就别给我盖两床被子了呗...” “明嫂啊...今晚上给我炒两盘药材...苦点没事...我也要像阿九一样...吃了毒药两个屁就没事了那种...” 他是故意的。 毒药是明嫂配的,有解药,但这解药并非前世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吃上就好。 这需要过程,季博常也需要这个过程。 雁斡集腰带上的毒是他塞过去的,就在抡起雍律尺雁斡集猛然闭眼的时候。 其实刘赟勒猜的不对,皇帝不会杀雁斡集,但会真的将他排斥在决策的核心之外。 但季博常却必须让他死。 雁斡集是第一个看出自己筹谋的人,所有人没当回事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太弱了。 就如雍盛帝所言,就算自己能把秋水官仓盗空又能运到哪里去? 弱,是季博常的优势,但任由雁斡集每日奔走游说早晚会让人有所警觉。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小太监桂喜在自己耳边说的,就是这雁斡集去了御书房谏言皇帝杀了自己的消息。 所以从那一刻起,雁斡集就上了他的必杀名单。 他在家里和春草织夏腻腻歪歪,其实就是在等雁斡集上门。 只要他来,他就一定会死。 因为季博常知道,想让雁斡集死的不止自己。 还有一个更为迫切之人。 第143章 怪不得…怪不得 当季博常中毒的消息传进御书房的时候。 雍盛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朕仁至义尽了,让他去侍奉父皇吧。” 季博常是对的,雍盛帝之前真的没打算杀雁斡集。 他是先帝留下辅佐自己的老臣,也是自己当初能够登基的功臣。 雁斡集曾说过楼生一太自傲了,自傲到以为和皇权等同 ,能够和皇帝以友相交的地步。 但他在雍盛帝眼里又何尝不是第二个楼生一? 雍盛帝相信雁斡集真的能做出毒杀季博常的事,因为雁斡集也是个偏执的人。 自己给了他应有的体面,但他却置若罔闻去毒杀季博常,这再一次触怒了雍盛帝。 去侍奉先帝,就已经注定雁斡集必死。 因为这叫欺君。 “我小看了他,哪怕我已经看出他的图谋却依旧小看了他,到现在才明白,他算准了我会去找他,他也一直等我去找他。” 官缉司天牢内,已是平静下来的雁斡集自嘲一笑。 “他有恃无恐的倚仗,就是他足够弱小,弱小就没人相信他能做出什么天大的图谋。” “但他更大的倚仗,却是算准了陛下和左相都觉得能将他轻易拿捏在掌心之内。” “错了,都错了。” 雁斡集坐在阴暗天牢的稻草上自嘲摇头。 “所有人都小看了他,包括我在内,他知道陛下没有杀我之意,所以他给了陛下一个杀我的理由,我死了,也就再没人提醒陛下他所能造成的危害。” “尽管他的方法看似漏洞百出,但却是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 “而他,也能踩着我的尸体爬到更高的位置,成为陛下和六皇子的真正心腹。” 雁斡集说完看向站在身前之人。 “如果我所料不错,就连你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因为想踩着我尸体向上爬的可不止他一个。” “你这个我一手调教出来并引荐给陛下的学生,甚至比他还想让我死。” 站在雁斡集身前之人一身青色长袍,身上带着书生独有的文静儒雅。 但他此刻看向雁斡集的眼神里,却有着书生不该有的阴毒和得意。 “雁师,您到现在还是没能明白,您落到今日下场都是您不识时务造成的后果。” “和任何人都无关。” “您一直教导学生要忠君爱国,但您却连圣意为何都揣测不出,不知晓圣意又何来忠君之说?” “而您的爱国偏颇更甚,您是先帝留给陛下的人,也身负先帝所托,但先帝已入皇陵,现在龙椅之上的是陛下不是先帝更不是太祖。” “为臣者失了臣者之心也就没了敬畏之情,没有敬畏之情的臣子又何来爱国之言?” 雁斡集看着昔日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躬身聆听,今日却口若悬河的学生微微摇头。 “六皇子说的没错,我真的老了。” “老到没能第一时间看出季博常所图,更老到就连身边之人都看不清的地步。” “周怀世,你拜我为师那一刻,已经想好了今日的取而代之吧。” 周怀世闻言微微一笑。 “雁师,您看不透不是因为老了,而是自负蒙蔽了您的双眼,您被取而代之是注定之事。” 说着,周怀世微微挥了挥衣袖。 “您不会觉得您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只是因为您从攻讦季博常才开始改变的吧。” 这话让雁斡集眼神一凝。 “你是说,陛下早就已经暗中接触过你了?” 周怀世摇头,眼神之内有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是我们,是所有被陛下暗中选中的太学子,而接触我们的也不是陛下,而是六皇子殿下。” 雁斡集闻言一滞,随后言哈哈大笑,只不过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哀,也充满了自嘲。 原来,陛下早就放弃了自己,而自己没看透的也远不止一个季博常。 原来自己在陛下心里…从来都不重要啊。 一个本就不重要之人却觉得自己很重要,还要每日奔走训诫谏言,怪不得,怪不得… “您根本就不知道陛下所想,更不知道陛下所谋,所以您所谓的季博常窃国之言在陛下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您乃先帝老臣,留下的用意便是助陛下登基,如今您心愿已了,也该到了去侍奉先帝的时候了。” 说完,周怀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雁斡集面前。 “雁师,一路走好!” 周怀世说完转身离去,看都未再看雁斡集一眼。 雁斡集看着眼前的瓷瓶,他当然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和之前一脸灰败不同,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轻松解脱之意。 一口将瓷瓶里的毒药吞入腹中,雁斡集又是哈哈一笑。 “陛下啊,当真是老臣看不透您的用意吗?不是,而是您变得再也听不进逆耳之言了。” “您太自信了,自信到以为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您听不进逆耳之言,那您的身边就会出现太多太多只会揣测您心意之人。” “老臣可死,但老臣死了您就真的再也听不到一句实话了。” “陛下,您总说先帝是昏君,但现在的您啊也是个刚愎自用的昏君了…” “那季博常一定会成为大雍的心腹大患...而您身边那些所谓知晓你所谋之人...也都会成为阿谀奉承的谗臣...” 坐在那里的雁斡集身体猛然一抖,大片黑色血迹从唇角滴落。 “先帝...臣..还是辜负了..您的嘱托...” 随着一滴泛黑血迹滴落,这位太学院首,历经两帝真正一心为国的老臣就此气绝。 死的无声无息。 带着浓浓的遗憾和不甘,死在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天牢之内。 就在雁斡集死去当夜,一道消息传遍帝都。 太学院首,御史台大夫于家中病发长辞。 翌日。 雍盛帝下旨追封雁斡集爵位,葬入皇陵之侧肱骨园。 这是荣耀,给为大雍鞠躬尽瘁老臣的荣耀。 至此,数月之内大雍连陨两位御史台大夫。 且全部是突然病发暴毙而亡。 这样的消息在如今大战将起之时,引动不了太大的波澜。 人们会惋惜追悼这位太学院首,但也只是惋惜而已。 人,死了也就死了。 生前留下的痕迹,会在时间的冲刷下点滴不存。 不论身份地位如何高贵,所有人皆是如此。 第144章 他死的不冤 皇帝还是给了雁斡集应有的体面。 最起码没有按照官缉司递上来的通敌叛国罪证,让雁斡集成为人人口诛笔伐之人。 但现在御史台大夫的职位,却成了人人色变的烫手山芋。 太不吉利了。 谁接受谁死啊,而那季家父子也和御史台之间成了死对头。 在太医的“良药”之下,季博常体内的毒素被清除干净。 可他依旧整日赖在织夏的大长腿上不肯起来。 哼哼唧唧的一会这里疼 ,一会那里痒的。 所有人都知道少爷屁事没有,但织夏和春草却依旧眼带怜惜的帮自家少爷揉揉这挠挠那的。 阿九有些凌乱 。 自己不惧毒药,能够快速的将剧毒从体内排出去,一部分原因是他从小就跟着师傅生吃草药。 但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内力深厚所致。 但这季博常真让他开了眼,只是每顿饭吃一盘炒过的药材,内力根本不存在的情况下,居然开始出现对毒药免疫的雏形了 。 季博常的免疫和自己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自己是用内力将毒素包裹然后强行排除。 而季博常是消化,在消化的过程中产生了免疫。 阿九研究了很久之后确定,季博常每天以药材为菜肴有用但不多。 能让他产生对毒素免疫的真正原因,是那些季府所有人给他度过去的内力所致。 每个人每次只给一丝,但架不住次数多流量大。 因为那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每晚守在床边,都会偷偷的向季博常体内注入内力。 这些内力依旧没能让季博常成为武者,甚至连第一道窍穴都冲过去。 但,却让他的身体对毒药出现了免疫。 歪打正着? 阿九不知道,反正他是从没听过还有人能这么玩的。 但季博常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哪怕明嫂不给他喂下解药,他自己也能慢慢恢复过来 。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终有一日,这天下间的所有剧毒对季博常都会失效。 阿九想到这里心里也是猛然一震。 一个骂不过又毒不死,身边又围绕着诸多高手死士之人将会有多可怕? 这就是典型的有技术有坦度,你比技术比他强他比你有坦度,你带辅助来蹲他也整不死,因为他有坦度。 更何况他就是c,所有人保着他输出的c。 你一套花里胡哨整不死他,他反手就能把你带走。 所以这一刻,阿九坚定的相信,自己跟随季博常是正确的。 就如当初的吴皓月对他所说,保护他,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就在大军开拔之后 ,六皇子也是离开了帝都。 只不过关注这一点人并不多。 御书房 。 雍盛帝背负双手,站在巨大的地图面前沉思,良久之后转头问向刘崇禄。 “安葬了?” 刘崇禄躬身:“是,值此战时一切从简,相信雁大人在天之灵也能明白的。” 雍盛帝微微点头。 “如果他真有在天之灵,那他一定能够看到朕在做什么,也能知道他死的不冤。” “他是忠臣 ,这一点朕从来都不怀疑,但他却不是朕想要之臣。” “朕之前就曾说过,大雍江山若要永固兴盛,只靠忠心是不够的,因为朕需要有人做事,大雍也需要有人做事,但现在朕要做之事他做不来,也不会做。” “所以他去侍奉父皇最合适。” 雍盛帝说完,视线再次看向巨大地图。 “要到塔山关了吧?” 刘崇禄连忙回道:“已是传信回来,右路军江南卫已是到达塔山关,此刻正在准备渡河。” 雍盛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就快了。” .... “快了。” 左相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大人,难道陛下真的会....” 左相放下茶盏挥挥手,打断了左奉节接下来的话。 “因为陛下等不及了。” “也因为陛下认为这是唯一的机会,登基之初的陛下雄心万丈,但在龙椅上坐久了才发现 ,事情远没有它想的那么简单,世家也不是杀掉我一个申逐鹿就能抹除的。” “知道的越多他就越怕,越怕耐心就越少,而那个季家小子的出现 ,也让陛下的耐心彻底消失。” 左相说完呵呵一笑。 “之前没人能够想到 ,能够左右朝堂局势让陛下做出选择的,竟然会是一个少年郎。” “他让陛下看到了希望,也让陛下下定决心铤而走险,而我,也在他身上得到了一直寻觅而不得的机会。”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现在大雍朝堂依旧还是死水一潭,是他搅浑了这潭水,也让大雍的格局发生了巨变。” 左相说完在椅背上靠了靠 。 “雁斡集说的没错,而且陛下也知道雁斡集说的没错,但现在箭在弦上,陛下需要季博常,所以也选择了季博常。” “但只要陛下事成,第一个要杀的也一定是季博常。” “因为陛下,绝不会把季博常这样一身反骨的家伙留给六皇子。” 左相说完又是呵呵一笑。 “但他不能死啊,他死了,我喂的那些血食岂不是打了水漂?” .... “雁斡集死的不冤。” 右相说着也是面带无奈的摇头。 “他最大的错,就在于他忽略了一个地方和一个人。”'' “东海道。” 右相看了一眼面露不解的老门房张栋 ,随即再次开口。 “东海道位于大雍正东地域极广,也是大雍水师所在之地,但这些年东海道的存在感太低了,就连上书的数量都是极少。” “科举成为闹剧,大雍学子必然寒心,而铁器开放,民间铁匠也将再无糊口生计 ,这些事情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陛下才会如此放任季博常去运作。” 右相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再次开口。 “因为东海道,是陛下打造的第二个太学院。” 这话让老门房张栋脸色猛然一变。 “大人..您是说...可那东海道台金通未是左相门生...” 右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摇头。 “他是陛下的人!”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叫李三山的巡防将军,一定暗中得到过陛下的旨意,游走巡防时探访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带去东海道,而那些没了糊口之法的铁匠,也会被一并被带去东海道。” “世家这些年将少府和太府工匠近乎挖空,而陛下则借由此事将大雍民间所有铁匠全部集中在东海道。” “因为陛下要的,是在东海道重建太学和少府!” 第145章 惊变 老门房张栋懂了。 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些被陛下以监察吏名义放出去的太学子。 如今看来那些太学子得到的旨意,也并非只是监察细盐这一项。 暗中搜罗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带去东海道 ,也是他们肩负的使命之一。 老门房心内感叹,感叹陛下帝王心术之可怕 。 所做任何事情皆有深意在内,所图之大让人心惊胆颤,每个动作筹谋的背后都蕴藏着尸山血海。 而老门房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随即看向右相。 “那这次对北夷动兵的真正用意 ....”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右相挥手打断。 右相闭上双眼重重一叹:“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但愿...但愿陛下是对的,也但愿....” 右相的话没说完,因为他也不知道要但愿的是什么。 现在的局面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是他能够阻止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静观事态的进展。 和大雍北境接壤的是定远道。 但这所谓的接壤却间隔着一条北朱河 。 北朱河没有宜兰江那般宽有百丈的江面,但北朱河水流更急,且暗礁遍布。 过北朱河百里,是一处名为塔山关的关隘。 塔山关说的就是这座横亘在这里的山脉,就像高塔一样巍峨陡峭 。 遍体黑石,寸草不生。 前朝之时北境曾被北夷所占,正是因为塔山关这座天险的存在,才挡住了北夷狼骑进攻中原的步伐。 前有塔山关,后有北朱河,这是大雍北方版图上的两处天险屏障。 而北朱河在,北境之军就是想要心生不臣也只能望河兴叹。 更何况雍盛帝还在塔山关之后,北境之地的中轴线上设立了两卫二十万大军。 所以北境,是雍盛帝最为放心之地。 右路军江南卫十五万大军,此刻已是开赴定远道定东县官方码头 。 赵明举已是奉旨在此征集渡船,送大军过河。 大军过了北朱河再行百里,便可到达塔山关搭建大营,待左路军和中军一到直奔北夷边境。 赵明举的才能就在于,他既能做到一丝不苟以皇命为重,又能和其他地方官吏喝酒笑谈 。 跟随他而来的太学子和禁军很不满,因为这位转运使大人竟然和地方官员去逛了青楼。 醉酒之后还给了一个妓女一顿大巴掌。 因为他说那妓女软硬不吃。 至于什么玩意软硬不吃,这其中的门道是个站着撒尿的都能听得明白。 禁军不喜太学子更不喜,但奈何陛下喜欢。 因为被他抡巴掌打成猪头的妓女,就是地方官员用来贿赂他的。 女拱了,拱完就翻脸,说人家软硬不吃藐视钦差,随即借着酒劲把这家妓院封了。 所有大臀肥胸的娘们全被他下了大狱 ,然后大部右路军的将领被请来大狱,一起参与审讯 。 审讯嘚儿啊审讯。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让这些即将踏上战场的将领免费噼里啪啦 。 而把地点放在大牢里反而更加的刺激 。 因为在这个地方,你任何的变态癖好都能肆无忌惮的用出来。 尤其大家伙一起噼里啪啦 ,这玩意很容易激起胜负欲的。 平常三分钟完事,但在这种场合就是咬牙也得坚持...三分半。 这是胡闹,这是祸乱军心。 但在黑龙甲眼里,这就是机会 。 自古以来就有一句名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都不用任何大刑,只要稍加引导这些妓女就是人证。 物证对黑龙甲来说更简单了,现做一个都行。 随即定远道大军行经之路上的大小官员,被黑龙甲血洗了一遍。 这个过程隐秘又不会引起任何波动,因为那些带军之将正在大牢里噼里啪啦呢 。 这就是赵明举。 他永远能在最合适的时间段,做出最合时宜的事情来。 沿途官员被清洗后,大军通行更加顺畅,而渡口码头的运行也更加快速统一。 十五万左路军快速通过北朱河,随后向塔山关行进。 随后右路军到达码头,但此时码头的人手不够用了。 所以在赵明举将此事上报老帅刘策后,抽调自东海道的五万军留下,负责协助转运使赵明举 。 西南抽调的五万军渡过北朱河,前往百里之外的塔山关和左路军汇合。 最后是中军二十五万大军。 这其中就有十五万来自定远道,但二十五万大军同时渡河难度太大。 老帅刘策当即下令,十万来自帝都禁军大营之军垫后,十五万来自定远道大军先行渡河。 塔山关两侧为悬崖峭壁,两山之间有宽约三丈之路通行 。 这条三丈宽的通行之路足有十余里长,关隘就修建在这条路的中间位置。 此处地势狭窄,就算人数再多也排不开阵型,典型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申千度率领十五万江南卫来到塔山关扎营。 两日后,西南五万军和来自定远道的十五万大军也是相继赶到。 随后老帅刘策下令过塔山关,依旧由江南卫十五万大军先行。 过塔山关后行进百里扎营,等待大军集结再行进军北夷。 这个命令没问题,塔山关的路太窄,数十万大军依次通过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申千度当即下令江南卫十五万大军开拔,快速通过塔山关。 过塔山关数百里,就是驻扎在北境中轴线上的两卫二十万大军。 所以在这堪称大雍腹地之处,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 申千度骑着高头大马,处在大军的中间位置。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按照现在的速度十五万大军想要全部通过塔山关。 怕是要到午后的时间段了。 他推算的时间没有丝毫偏差,江南卫十五万大军过了塔山关真的已过正午。 随即下令大军不停,即刻向前行进,为后续过塔山关之军让开通道。 天色擦黑之时,申千度下令大军扎营。 但就在这时! 前方陡然传来整齐军伍踏地之音。 随后让人头皮瞬间发炸的弓弦震响之音传进了申千度的耳朵。 箭雨! 宛如黑云遮日般的箭雨,对着江南卫所在之地骤然倾泻而至。 这是杀局! 针对江南卫的杀局。 因为箭雨,来自驻扎北境之军。 第146章 突变! 而就在箭雨突然出现之际。 兵卒极速来报。 江南卫后方,来自定远道和抽调自西南的五万军根本未曾扎营。 而是排列进攻阵型,只待箭雨结束,便会对江南卫发起冲击。 前有北境之军,后有定远和西南二十万军。 没有任何防备且处在前后夹击之下的江南卫,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 “整军备战,起盾!” “鸣鼓,一定要在箭雨停下前,退出前后夹击之境!” 申千度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孤军,唯一能够活下来的方式,就是在箭雨停下之前摆脱前后夹击。 如此,自己还能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同时他也明白了。 这场所谓举全国之力进攻北夷的国战,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皇帝根本不是要进攻北夷,而是要对世家动手。 没有对北夷动兵为引,就不会有封赏私军番号之事。 若不封赏私军番号,江南和东南之军就不可能进入京畿道,更不能来到这北境之内。 而皇帝要的,就是借此机会一举将属于世家的二十五万大军,全部葬送于此。 好狠的筹谋,好深的算计! 申千度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的对手是藏锋多年的老帅刘策。 这位曾经执掌北境的老帅,不可能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 就在江南卫顶着箭雨向右后退之时,那个原本看似空旷之地骤然出现大批兵甲的身影。 随后便是更加恐怖的箭雨。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被载入史册,也没有任何翻盘机会的单方面屠杀。 老帅刘策站在箭塔上,看着前方整片整片倒下的江南卫微微摇头。 “他们本应都是大雍战兵,可此刻却成了叛国之军,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江南卫被前后夹击,死伤无数的同时。 定远码头上往返的大船早已停下。 那未曾渡过北朱河的十万禁军,和五万抽调自东海道之军反向而行。 迎头碰上了还未赶到码头,来自东南道的十万后路军 。 这十万来自东南道的大军还未反应过来,那些迎头而来的十五万大军便已是在一声号角之下。 抽刀劈砍而来 。 突然遇袭,东南军顿时大乱,不可避免的向来路奔逃。 可还未跑出多远,便见刚刚才通过的官道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禁军。 这是留在帝都之外禁军大营里,最后的十万禁军 。 他们没有留在禁军大营护卫帝都,而是拦在了东南军的后路上。 又一个前后夹击,又一个单方面屠杀。 而带领这十万围堵后路的禁军头领,正是六皇子。 他依旧穿着书生长袍,脸上依旧带着放荡不羁的神色。 仿佛眼前那尸山血海一般的景象,对他的情绪造不成丝毫的影响。 他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跪地者留半数,速战速决。” 不是这十万东南军可留一半不杀,而是弃械跪地求饶者只留一半。 剩下的半数,哪怕跪地依旧要死。 这场屠杀结束的比北境还要早,动作也要更快。 东南私军十万只剩不足三万跪地颤抖,而六皇子只是留下一万人看守和打扫战场。 随即带领大军经由帝都之外,直奔江南而去。 没错,就是从帝都之前路过 ,直奔江南道所在。 没有丝毫遮掩,也不需要遮掩。 因为在大军开拔的那一刻,这场筹谋已久的布局就已经成功了。 江南道折损了十五万大军在北境,又有大批粮草运往帝都。 如今江南守卫定然空虚,且不知内情。 如此之时大军开赴,江南道私军就算数量庞大也无法短时间集结。 各个击破下 ,江南世家将被斩尽杀绝。 江南,也将再度重回皇权治下。 这样一个没有丝毫遮掩的消息,瞬间便是传进了帝都。 帝都的氛围,也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异常压抑。 近乎窒息的压抑。 谁也没想到 ,刚刚欢送去往北境的大军,竟然不是去杀北夷蛮子的。 而是用来杀自己人的。 七万人死绝,官道都因鲜血的浸泡变得泥泞不堪。 血红色的泥污,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御书房内,再次传来雍盛帝畅快至极的大笑之音。 雍盛帝今日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巨大的地图之前。 “眼前一幕,朕在登基之初便开始谋划,历经十余载隐忍蛰伏,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所有人都以为朕要用北夷消耗世家底蕴,所有人都认为朕要借用世家之力才能击败北夷。” “错了,他们都错了。” 雍盛帝说着袖袍重重一甩,随后对着巨大地图一指 。 “朕是大雍之主,这其上的每一寸疆域都是朕的土地 ,每一个人都是朕之子民。” “朕是大雍之主,又岂能容忍家贼盗了朕的国土臣民?” “北夷要灭,朕也一定会对北夷动兵,但所出之军必为大雍战兵,他们所要效忠之人,也只能是朕一个人。” “攘外安内乃圣人所言,家贼不除,又何谈灭杀外寇?” 言罢,雍盛帝转身。 “朕命大军从帝都之外而过,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只有皇权,能掌所有人生死的,也只有皇权!” “朕要就是让他们看着,亲眼看着朕的大军从他们眼前走过,杀向他们的老巢,灭了他们那本不该有的底气。” 雍盛帝此刻身上散发浓浓上位者的威压,眼内更是闪烁着锐利至极的杀意。 他成功了。 隐忍十余年后一朝出手扭转乾坤,大雍兴盛指日可待。 但他不会现在就去动在帝都之内的朝臣,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要让这些朝臣亲眼看着,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家族底气在长刀之下化作虚无。 让他们看着,那被他们看做私有地盘的疆域再度回到皇权治下。 他不会马上就杀了他们。 他还要让这些朝臣在家族底气被灭之后,继续在朝为官。 他要看看,这些没了底气的朝臣到了那个时候 ,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 “传令赵明举 ,继续向北境转运物资军械,待朕灭了家贼之后再灭北夷。” “再令,每日早朝依旧进行,且除对北夷动兵之外他事不议。” 这话的意思就是。 哪怕对北夷动兵是假的,但你们来上早朝却只能商议这件事。 哪怕你们得知了大军去灭你们老巢,但你们一个字都不能提。 你们最爱在朕面前演戏,那朕就让你们演个够 。 第147章 他在等时间 早朝和以往一样正常进行。 但早朝上的氛围却和以往截然不同。 朝臣们面色凝重不发一言,而雍盛帝却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还要和颜悦色的询问朝臣。 “众卿,对大军进兵北夷有何想法可畅所欲言,集思广益方能让此次进兵大获全胜。” 这话没人接,也没人敢接。 能出现在早朝上的就没有傻子,傻子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 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戏耍! 皇帝就是在戏耍他们。 就如他们之前戏耍皇帝一样。 看着无人搭话的朝臣,雍盛帝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们前些时日还在和自己讨价还价,竭力为自己私军争取更好更高的正统番号。 以各种理由推脱要挟,最后只得让自己退步如了他们的愿。 非但给了私军正统番号,还要从国库领取军饷银钱。 自己答应了,他们又觉得自己赢了。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朕答应不是因为朕被拿捏住了,而是朕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从国库领取军饷的机会。 现在,番号朕给了。 也让你们如之前一样畅所欲言,可为何默不作声了? 是嫌朕给的军饷太少了吗? “左相,你是百官之首,那就由你来说说看吧。” 左相闻言出列行了一礼。 “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臣,佩服!” 左相的话让雍盛帝嘴角笑意再浓一分,随后他开始逐个点名。 看着朝臣要么说着违心恭维之言,要么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的样子,雍盛帝的态度更加温和。 “爱卿莫急,慢慢道来便是。” 朝臣说不出来,他偏要让朝臣来说。 不说不行,而且还只能说对北夷动兵的事情。 这次的早朝破天荒的进行了三个时辰之久,在所有朝臣都要站不住的时候。 雍盛帝才心满意足的宣布退朝。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从今天起,以后的早朝都将会是如此模样。 雍盛帝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消失,因为他觉得这才是早朝本就该有的样子。 心情的极度舒爽,让他决定去慈宁宫走上一遭。 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和太后分享,想必太后得知这个消息后 ,一定会高兴的整夜整夜睡不着才对。 慈宁宫再不是以往的慈宁宫,虽然才没过去多长时间,但这里已经散发着一股来自骨子里的霉味。 太后疯了。 偌大慈宁宫里,只住着太后一个人和…二十八盆盛开娇艳的棺香幻蝶。 太后身上再无尊贵之气,衣衫上满是污垢头发蓬乱。 怀里,抱着一个瓷枕当做娃娃。 那细心的模样就像对待小时候在襁褓里的儿子。 在见到雍盛帝的那一刻瞬间将瓷枕藏在身后:“不要抢我儿…谁也不准抢我儿…” 雍盛帝站在那看着疯癫的太后。 “当初有人问过朕,明知你有杀朕之心为何还要奉你为太后?” “当时朕的回答是,皇宫太冷清,有太后的皇宫才会有一丝家的温度。” “但你可知朕要的温度是什么?” 雍盛帝说着呵呵一笑。 “朕要的温度,就是你一定不会安分待在后宫养老,你一定会借机生事让后宫不得安宁。” “你恨朕,又杀不了朕,所以你一定会把矛头对准朕最喜爱的妃子,所以朕独宠灵妃。” “为何?” 雍盛帝说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再次看向兀自哄着怀里孩子的太后。 “因为她出自临家,因为她有着不惧你的底气。” “所以你们会斗,而且会越斗越凶,到最后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就是朕要的温度。” “因为废了你,灵妃才会对朕感恩戴德,因为灵妃感恩戴德,临家才会拿出让朕满意的谢礼。” “临家动了,其他世家也会跟着一起动起来,如此朕的筹谋才能被真正推动。” “所以,朕说过了,你很重要。” 太后仿似根本听不见雍盛帝的话,她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怀里的瓷枕上。 看着太后的模样,雍盛帝嘴角微微一挑,随后起身。 “不用装了。” “二十八盆棺香幻蝶会让一般人疯癫神志不清,但对你这个曾经醉心医术之人还不够,朕说了不杀你就会留着你这条命。” “最近发生的事你一定也知道了,因为朕已经安排了刘崇禄,把每日朝堂和大雍发生的事叫伺候你的太监说给你听。” “所以,你现在和朕一样高兴对不对?” 雍盛帝的话,让太后对着瓷枕说话的动作为之一滞,随即带着滔天恨意的看向雍盛帝。 “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一定不会有!” 太后的话让雍盛帝哈哈大笑,随即转身对着慈宁宫外而去。 “既然您喜欢娃娃,那朕就命人给你多扎些纸人娃娃过来,全部画上三哥的样貌,摆满慈宁宫。” “让您每时每刻何时何地都能看见他的脸,以解您相思之苦。” … 右相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更深了。 “不对。” 右相坐在书房里,可他没有拿起桌上的公文,在皱眉沉思了良久之后,语气凝重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对! “陛下所谋用了十几年骗过了所有人,但我对申逐鹿知之甚清,他绝不是轻易认输之人,也绝不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就算他被陛下算计,也断然不会如此大意轻敌,让江南处在如今这等危险境地 ,可他在朝堂之上却轻易服输认错,这不是申逐鹿的行事风格。” 说到这里,右相的眉头皱的更深。 “他一定还有后手,可他的后手会是什么?” 右相眉头越皱越紧。 他想不通申逐鹿会有什么样的后手,来破解陛下布下的大局。 如今六皇子已是率领大军杀向江南,就算江南底蕴再强也无法扭转如今的局面。 所以申逐鹿,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未曾拿出? 他在等什么? “他在等时间。” 季博常坐在自家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张嘴吃下明嫂喂来的饭后含混不清的说道。 他还想再说,明嫂又一勺子喂了过来。 对于朝堂局势季府里的人没兴趣,对于明嫂来说。 少爷今日比昨天多吃一勺饭比什么都重要。 管他什么左相右相亦或者皇帝啥玩意的,我们眼里只有少爷。 皇帝? 不认识。 第148章 按部就班,坐享其成 每日早朝依旧在继续 。 依旧只许谈论随北夷动兵之事。 但朝堂上却多了一个人,新任御史台大夫周怀世。 这个人没人听过也没人见过,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履历之人突然成为御史台大夫是不合律法的。 但现在这个时候 ,谁会站出来反对? 皇帝会允许有人反对吗?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一定是皇帝暗中培养的心腹。 而这个新任御史台大夫出现的第一天,就将矛头对准了地方官员小吏。 他向皇帝谏言,由黑龙甲和御史台联手成立稽查司,在民间当街设立公堂。 受理百姓状告当地官员贪腐欺压之实。 而更让朝臣眼睛为之一眯的是,他竟求皇帝允先斩后奏之权。 一旦这先斩后奏之权被允,各地官员被血洗就已成定局。 雍盛帝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申逐鹿。 “左相,周卿之言你以为如何?” 这话看似询问,态度更称温和,但实际上却在问左相。 你门生遍及大雍各地为官,现在朕要杀他们,你能拒绝吗? 亦或者,你,有胆量拒绝吗? 左相闻言出列施礼。 “全凭陛下做主。” 雍盛帝哈哈一笑:“好,那便依左相所言,周卿,你即刻联络黑龙甲和吏部之人去筹备此事。” 周怀世说的是御史台和黑龙甲 ,但雍盛帝却把吏部加了进来。 这是信号。 皇帝准备肢解由左相把持吏部的信号。 拒绝? 现在的左相朝臣拿什么拒绝? 他们的根基底气在江南,可现在六皇子正在进攻江南。 一旦江南被破 ,这些朝臣就如无根浮萍任由摆布。 右相的眉头皱的更紧 。 申逐鹿的态度让他愈发不安,他想去找皇帝说些什么。 但现在的陛下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丧气话。 那雁斡集就是最好的例子。 ... 北境。 李三山带领十万城防军是最先踏入北境的。 因为他得到的旨意,就是配合转运使赵明举将粮草军械运往北境大营。 他是最先发现不对的。 因为那驻扎在北境中轴线上的两卫二十万大军,根本就没在营地之内。 而是前出二百里,在距离塔山关只有百里之处隐秘扎营。 这不正常,绝不正常。 塔山关方向都是京畿道而来,准备进入北境进攻北夷的军队,可两卫大军却调集二十万人隐秘扎营。 这绝不是欢迎的举动,更像伏击。 伏击京畿道来的的朝廷大军? 如果是这样的话... 李三山嘴角出现一丝冷笑摇头 ,同时心中呢喃。 公子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点阴损的算计和手段全都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如此大雍,又怎能庇佑天下苍生? 如此皇朝,效忠何用? 他 ,比任何人都知道大雍官场的黑暗,当年在西南逐狼营时他作战最为勇猛。 但结果呢? 他当初以为是西南边军元帅闫不求不喜自己,齐王更因自己不选择效忠于他而排斥自己。 但叶知秋的事情却让他知道,这一切,皇帝都知道。 因为他的黑龙甲在西南的数量,甚至比当初的秋水还多。 他知道,他都知道。 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对自己一心为国视而不见,对自己勇猛杀敌视而不见。 原因,则是因为自己对皇帝来说不重要。 不重要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是枉死还是战死他都不会看上一眼,这就是李三山看到的皇帝。 所以到秋水之后,李三山选择同流合污。 既然这世道容不下一心为国忠心之人,既然皇帝根本不在乎自己这样的小人物。 那自己就不再做那为国忠心勇猛杀敌的武将,同流合污让手下的兄弟吃饱穿暖才是真。 可直到他遇见了季博常。 直到他亲眼见到季博常哪怕明知得罪皇帝,也要坚持为叶知秋和那些船工水手立碑的时候。 他认为自己早已麻木的内心再次怦然而动 。 原来这世间的人心,并非全是冰冷无情之辈。 自己是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追求,小人物也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 所以在他按照公子要求去做事后,得到了皇帝褒奖旨意的时候。 这位自战场厮杀出来的纯粹武将内心毫无波澜。 那道满是褒奖之词的圣旨,仿佛是对自己之前一心为国却遭陷害的嘲讽。 如果没有公子,自己现在已经埋身秋水烂泥之内了。 而这道圣旨也让他明白,一心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无用,因为皇帝能看见想看见的。 只有揣摩他心意 ,将事情做成他想要的样子才行。 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所以在得到旨意成为巡防将军的那一刻,李三山得到了两个命令。 一个来自皇帝,一个来自公子。 内容近乎一模一样,暗中挑选拉拢各地城防军组成战兵。 搜罗有才学之学子带去东海道。 以职务之便,组织带领各地铁匠迁入东海道集中安置 。 这件事如果只是来自公子,那他运作的难度会很大。 但这背后还有皇帝和黑龙甲,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来自黑龙甲的副将。 太霆。 所以这件事对李三山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去插手。 因为太霆就已经联合黑龙甲将事情全部操办完成,那些游走大雍境内的太学子,则成了搜罗有才学之人的主力。 李三山是最早知道公子和东海道之间关系的。 所以在看到大批人被送去东海道的时候,李三山想起了公子在信里写给他的八个字。 按部就班,坐享其成。 是啊,事情可不就是按照公子这八个字进行的嘛。 皇帝以为那是他的东海道 ,但其实.... 李三山在发现大军潜伏之后,直接下令避开扎营。 而就在他的十万运送物资粮草的城防军扎营之后 ,那场在他预料之内的屠杀开始了。 前后四十万大军夹击之下,毫无防备的江南卫十五万人在天明之时全部死绝。 刚刚被封为三品骁骑将军的申千度,浑身插满箭羽拄剑不倒。 这是一位悍将,如果出现在战场之上定能让敌人胆寒的悍将。 可他却死在了这,死在了刚踏上北境的大雍国土之上。 死在了 ,自己人的手里。 第149章 你也老了 李三山没有停留,带着人跨过那些满地尸体回返秋水。 继续押运粮草物资运往北境。 这是雍盛帝的旨意,因为雍盛帝在解决江南之后就会对北夷动兵。 如今的北境边军大营正在整军备战。 赵明举命人在码头修建了大量临时官仓 ,将运来的粮草军械全部堆放入仓。 但同时他去了一个地方。 定东县的杜家庄。 东东县所处的位置,本就在定远道和东海道交界的位置。 杜家庄里的人大部分都姓杜,哪怕不姓杜的也是杜家的徒弟。 因为这杜家,乃是世代效力于大雍少府的家族。 少府的杜铁山就出自杜家,赵明举是来传达陛下口谕的。 杜家即刻起举族前往东海道等待旨意。 杜家不明白这道旨意是什么意思,但赵明举明白。 一为东海道盛产木材盛产铁矿,二为东海道水路发达且是水军大营所在。 经宜兰江向南可直达东南及西南之地,向北可达北朱河,少府建在东海道南可直破东南西南两地,向北可支援北境之军。 而更深层的用意,则是雍盛帝想要对东海道之外的海外之地动兵。 他的野心从不是达到和太祖等同的地步,而是要开疆拓土超越太祖。 他要成为大雍历史上最耀眼的那个皇帝。 他更要成为历史上受所有人尊崇跪拜的无敌大帝,将天下所有之地全部纳入大雍版图。 因为他做那绝无仅有的千古一帝! 而皇帝这个用意,他得自公子。 赵明举不是李三山,他可不是出生在杜家庄的人,直接大刺刺的进入杜家庄直接送上陛下口谕。 去不去,满不满意关我屌事? 我只是来送皇帝的口谕的,要恨你们去恨皇帝啊。 老帅刘策的大军并未回返,而是在灭了江南卫十五万大军之后,和驻扎在中轴线上的两卫二十万大军汇合。 五十万大军在此驻扎,这才是雍盛帝用来对付北夷的真正战兵。 五十万大军加北境三十万边军,在粮草物资充足的情况下灭北夷已是足够。 六皇子的大军进展神速。 一到江南便开始攻城掠地,仅仅十日光景便是连下七城。 这个消息传回皇宫之后,雍盛帝的眼内闪过道道精芒。 “最多一月,江南将重回皇权治下,而老六回返帝都,也到了立为太子之时。” “传令李三山不必再进入北境 ,将粮草物资运送至定东码头即可,剩下的就交给赵明举吧。” “北境用不到他了,那就让他去助老六一臂之力,尽快拿下江南也可早日对北夷动兵,朕要在入冬之前,让大雍战兵掀了那金狼王帐 。” 右相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六皇子的进展太快了,快到江南之军一触即溃的地步。 世家打造江南三百多年 ,那装备武器丝毫不弱于朝廷战兵的私军,就算是纸糊的也不可能败的这么快。 不对,不对! 都不对! 这其中定有自己还没看透的地方,这申逐鹿到底在等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 右相站在议政殿之内,看着不远处正在闭目养神的申逐鹿,眉头皱的更紧。 这样的申逐鹿才是最可怕的,不动则已,动则石破天惊。 早朝,每日都会进行,而且皇帝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无故缺席。 就算病了也要由太医前去诊断,若太医诊断无恙,那就是欺君之罪。 所以现在的早朝,所有朝臣都会早早准时到来,等陛下来到后,开始按照陛下的意思大谈特谈对北夷动兵之事。 而现在已经谈论到了将北夷拿下后,该由谁去主持运作那新纳入大雍版图的疆土。 但就在朝臣在议政殿等待皇帝临朝之时,帝都之外出现一匹快马。 马蹄踏地发出极速骤响,马背之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铁甲之人。 铁甲胸口上有黑色龙爪图纹,整个大雍能穿着这等铁甲的只有人人色变的黑龙甲。 但此刻马背之上的黑龙甲铁甲破碎,血迹斑斑,就连背后的黑色披风都是被血染成暗红。 一靠近帝都城门,那马背上的黑龙甲嘶哑嗓音大喊。 “开城门,北境急报...快开城门!” 随着这声大喊落下,马背上的黑龙甲噗通一声栽落马背。 雍盛帝很勤勉,自从登基到现在十余载,他从未缺席过早朝,也从未有过一日放纵 。 今日,他依旧早早起床洗漱,然后准备去往议政殿参加早朝。 以前他并不喜欢早朝,因为以前的早朝并不是议论国事的地方,而是朝臣们在他面前演戏之所。 但现在的早朝他是真的喜欢。 朝臣们依旧在演戏,但却是在按照自己的剧本在演戏 。 以前的掣肘早已不在,皇权重新成为早朝上唯一的声音。 雍盛帝站在巨大的铜镜之前,平伸双臂,四个宫女或跪或躬身的为他披上龙袍。 雍盛帝看着镜子的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想当年朕第一次穿上龙袍上早朝之时,头上还没有一丝白发,转眼十四载过去,朕的双鬓都是出现了根根白丝,当真岁月不饶人呢。” 刘崇禄在旁躬身回道:“陛下乃天子万岁,不受凡人年岁所困。” 雍盛帝闻言哈哈一笑,随即转头对刘崇禄笑骂。 “你这个阉人好一张巧嘴,哪怕朕知你是在欺君却定不了你的罪。” 刘崇禄赶紧再度弯腰回道:“陛下仁厚,此乃天下百姓之福。” 这话让雍盛帝再次哈哈一笑。 刘崇禄也跟着笑了,如今陛下的心情真的好起来了,陛下以往十余载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最近时日大笑的时间多。 唉,大雍好起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吗 ? “你也老了。” 雍盛帝突然出口的这句话让刘崇禄骤然一愣。 “当初朕登基的时候,你的腰还没这么弯,脸上也没这般多的皱纹。” 雍盛帝说着停顿了一下,随后看向刘崇禄开口。 “人皆有老去之时,朕也不能例外,朕有了接班人,你也要为自己找一个接班人才行。” “那季博常就很合适。” 这话一出,刘崇禄的脸色骤然一变。 陛下是要让季博常...入宫为太监!! 第150章 惊天巨变 “朕本想在大事将成时 ,将其父子除去。” “但朕觉得就这样让他死了太过浪费,他的确有过人之处,而老六对其也极为欣赏。” “既如此 ,就让他成为你的接班人吧,留在皇宫成为老六的身边人,如此也不算埋没了他的才华。” 皇帝的语气很平淡,可在刘崇禄听来不亚于一声炸响在耳畔的惊雷。 他知道陛下大事已成,必然要彻底清洗朝堂。 虽然季博常一直游走于陛下和朝臣之间,但瑕不掩瑜,他的才能已经得到证实。 所以刘崇禄一直以为,季博常一定会在这场大清洗之内活下来,然后得到陛下重用。 但现在他才明白,陛下并非没有听进雁斡集的话。 所以陛下已经给季博常留出了位置。 只不过这个位置,就是现在的自己。 太监,下任皇帝身边的太监。 而从陛下的语气里,已经放弃了季零尘。 季博常成为太监之日,就是季零尘被处死之时。 就算那季博常再胸有沟壑,但被阉割困在皇宫之中,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 想以太监之体活下去,就要展露出他应有的价值,若心有怨恨不作为,无论是陛下还是将来的六皇子都不会留他。 想到这里的刘崇禄内心重重一叹。 可惜了。 可惜了一个大好儿郎 ,但也怪他立场不坚,更怪此刻大雍人才辈出。 没有林独行和赵明举,季博常的结局一定会不一样。 但现在,他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就在雍盛帝决定了季博常命运之时,门外禁军来报 。 “前往北境黑龙甲回返帝都,有紧急军情上奏陛下 。” 这话让雍盛帝的眉头顿时一皱。 他在登基之初便是不停地向北境派遣黑龙甲,北境是他起家之地,也是他手里最重要的那张牌。 尽管有效忠自己的尹布衣坐镇北境边军,但他还是在北境之内秘密派遣了数量庞大的黑龙甲 。 而他能快速掌握北境的一举一动 ,全在飞鸽传书。 可现在正是北境大军集结,欲要对北夷动手之时 ,却有黑龙甲放弃飞鸽传书亲自回返。 这让雍盛帝感受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带上来。” 就在雍盛帝话音落下之后,一名铁甲破碎血迹斑斑的黑龙甲,在两名禁军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雍盛帝面前。 “陛下..陛下..北境尹布衣反了..大军被屠..老帅被斩..如今北境已是立起反旗....” 轰! 这名黑龙甲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在雍盛帝耳畔轰隆炸响。 若非刘崇禄见机得早,上前一把扶住雍盛帝,怕是雍盛帝此刻已是因为这道消息仰面而倒。 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后,雍盛帝推开扶着自己的刘崇禄看向那名黑龙甲。 “说清楚,尹布衣怎么会反,就算他反又怎么可能斩了老帅人头?” 那名黑龙甲已是虚弱至极,但还是用沙哑的嗓音快速回道。 “禀陛下,那两卫驻扎在中轴线的二十万大军早就被尹布衣收买 ,在联合老帅灭杀江南卫之后,老帅带领三十万大军去往两卫之地扎营,等待尹布衣前来商讨出兵北夷之事。” “可尹布衣却以北夷动作频频为由,请老帅前往边军大营议事。” “老帅不疑有他,带着亲兵前往边军大营 ,可就在老帅前往边军大营当夜,那两卫之人和暗中埋伏在侧的边军突然杀出,大营之人根本没有防备且在睡梦之中,待到天明之时...三十万大军被屠戮殆尽....而老帅还未走到边军大营便已是遇袭....” 雍盛帝的身子再次猛然一晃,他的脸色已是变成铁青。 “朕...朕这般多年派往北境的黑龙甲都在干什么...为何一丝一毫消息都未曾传出?” “回陛下,尹布衣早就知道了黑龙甲的存在 ,就在起事之初率先清洗黑龙甲之人 ,更是命人驯养鹰隼猎杀信鸽,小人因奉命前往塔山关巡察而逃过一劫,如今北境之内再无黑龙甲之人存活。” “而且,那领军袭击大营的领军之将 ,正是尹凌峰,他根本就没死,一切都是尹布衣弄出来的障眼法 。” 雍盛帝听到这里缓缓闭上双眼,随后挥挥手。 “下去休养吧。” 刘崇禄子站在陛下身边,他想安慰陛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前一刻陛下大事已成,大雍必然兴盛,可一转眼...... 这样的消息对陛下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原来,他早有反心!” 雍盛帝说着缓缓睁开双眼。 “他刻意将远寿给他写的信件晚上三天才送来帝都,为的就是让朕对他起疑心,等的就是朕要让他的独子入帝都尚公主。” “随后他又亲手设计了尹凌峰遇袭身死,要的就是让朕把飘絮送去北境,独子遇袭而死,朕对他的警觉就会降低,而有飘絮在手,他就能效仿前朝逆臣曾由尧。” 刘崇禄的眼睛也是因为这句话而突然睁大。 前朝曾由尧,就曾反叛以公主名义立下前朝女帝,立女帝以篡改前朝皇家血脉。 “他是要取而代之,让他尹家后人坐上我大雍的皇位,好一个惊天之谋,好一个尹布衣!” 雍盛帝的心在滴血。 他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而他之前放在北境的八十万大军也瞬间化作泡影。 那放在北境,原作为牵制尹布衣的两卫二十万大军,也早就背叛了自己 。 而自己耗费十余年布下的扭转乾坤之局,也在此刻成为了笑话。 那死在北境的三十万大军,十五万来自定远道,十万抽调自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 大军在北境全军覆没 ,他手里的兵只剩下了六皇子带去江南的十万禁军,和抽调自东海道的五万军。 原本以为六皇子攻打江南,世家之军被隔绝在帝都之外,有北境八十万大军在,定远和京畿道哪怕没有大军守备也是无妨 。 但如今,大军覆灭尹布衣造反,若是此刻不做准备,尹布衣很有可能率军渡过北朱河兵临帝都 。 “传令远伯,放弃进攻江南回防帝都。” 这句话,仿似抽空了雍盛帝身体里的全部力气。 因为这道命令,代表着他的全盘失败。 而对大雍的掌控,已是越来越弱 。 第151章 就快了 “陛下..那早朝...” 雍盛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为朕佩冠 。” 雍盛帝音落,一名宫女捧着皇冠上前欲要为皇帝戴在头上。 但这名宫女早已因为北境巨变而心神恍惚,一个不小心之下,竟是将皇冠掉落在地。 “叉出去 ,杖毙。” 雍盛帝冷声说完,亲手接过皇冠戴在头上,转头看向刘崇禄。 “朕的皇冠好看吗?” 刘崇禄躬身:“戴在陛下头上最合适。” 雍盛帝闻言淡淡一哼,随即大步向着议政殿而去。 陛下的步伐依旧刚劲有力,但刘崇禄却发现陛下的背影竟是透着几分萧瑟之意。 今日的早朝相较之前格外短暂,而且陛下也未再追问戏耍朝臣。 而一直盯着左相的张白衣发现 ,申逐鹿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北境之事瞒不了人,就算皇帝相瞒也瞒不了。 因为尹布衣在灭杀皇帝三十万大军之后,随即率领大军出现在了北朱河岸边。 若非赵明举提前将大船全部收于南岸,怕是此刻的北境之军已经攻入京畿道了。 但在发现无船渡河之时 ,大军退去。 却在北岸修筑了一处工事 ,其上竖立一杆大旗。 旗上一字,尹! 且放出风声,帝都被奸佞之臣把控架空皇权,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北境元帅尹布衣乃大雍忠良,绝不坐视大雍正统被奸佞篡改,遂举旗立三皇子为正统,即日起操兵准备渡河以清君侧。 还大雍正统于天下。 没听错,他要保的人就是秋水县令三皇子。 而三皇子也在前些天突然消失在秋水,就在北境之军修建工事的时候 。 一身明黄色长袍的三皇子也是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并以大雍皇室正统的名义,向天下发布檄文 。 为铲除奸佞,为还大雍正统 ,他将率北境之军镇守国门,待败外夷后将杀入帝都以清君侧。 救父皇于水火之中。 如此,北境竖旗天下皆知,而当今在位的雍盛帝,则变成了被朝堂奸佞架空的昏庸之君。 杀人,更诛心。 如此被奸佞架空的昏庸之君,又如何能号令天下? 又有何颜面继续坐在皇位之上? 大雍的天,变了! 赵明举看着北朱河对面一身明黄长袍的三皇子,咧嘴嘎嘎一笑。 “傻逼。” “若不是公子想让你去北境,你现在还窝在秋水当光杆县令呢。” “去北境嘚瑟吧,尹布衣需要拿你充排面,公子也需要你过去撑时长,千万别那么早的死了。” “再说,你不过河去,老子怎么往家里拉东西?” 转头看着那密密麻麻,堆放在码头附近的粮草军械,赵明举开口大喊。 “臣身负圣恩负责转运粮草去往北境,可现在粮草物资全部运去了北境,可那尹布衣竟然反了,粮草全被骗去了啊 。” 那负责监察的太学子皱眉喝问。 “赵大人,这粮草只有半数运往北境,剩下的归还国库便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明举闻言上前来到那太学子身前呵呵一笑。 “意思就是,这些东西我要了 。” 噗! 音落同时,一把匕首刺进那太学子的肚子里狠狠转了两圈。 看着那倒地气绝的太学子,赵明举耸了耸肩。 “老子是叫转运使,但老子更喜欢玩的是刀子,你这狗日的一天到晚逼话多的要死,这不行那逾越的,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而就在赵明举动手的同时,本应是前往江南协助六皇子的李三山突然率人出现。 手起刀落干掉了守卫码头的禁军,和负责监察的太学子。 随后将尸体扔进了北朱河。 这一切,就是在北朱河对岸之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没有丝毫掩饰,也根本用不着掩饰。 赵明举对着河里的尸体朝对岸喊道。 “这些人,是你们杀的,不服你去陛下那告我的状啊。” 说完转头看向李三山。 “给我一刀,别太使劲,不受点伤回去不好和皇帝交代。” 李三山瞥了他一眼 ,唰的一刀劈出随后长刀归鞘。 “我草,让你轻点,你是想断我手臂啊?” 李三山看着赵明举微微摇头 。 “若非知道你是公子心腹,就凭你这两面三刀毫无底线的德行 ,老子就会一刀劈了你。” 赵明举撕下官袍一角,绑在了左臂鲜血淋漓之处,闻言对李三山嘿嘿一笑。 “你抡刀子的活咱也能干,但咱能干得活你却干不了。” “公子说了,现在还不到时候,皇帝大败世家必有动作,所以还得蛰伏一段时间再捞点资本出来,大雍虽乱但还不够乱,你赶紧走,这有我,东西必然安稳的运去东海道。” 李三山哼了一声,随后从怀里取出一瓶金疮药丢给赵明举。 “你在公子身边,一定要保证公子的安全,若是公子出了差池,老子定然一刀剁了你。” 看着离去李三山的背影,赵明举拍了拍还在渗血的左臂。 “士为知己者死的可不止你一个 ,你最好也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若是让老子知道你对公子有二心,老子也会一刀剁了你。” .... 雍盛帝接到转运使赵明举送来的加急信件。 北境之人早已派遣大量人手潜入定远道。 就在北境巨变的同时,这些人突然冲上码头欲要夺取粮草物资。 而赵明举为防这些粮草落入叛军之手,遂下令砸沉大船,将粮草军械全部推入北朱河。 粮草没有落入叛军之手,但协同守卫码头的禁军却全部阵亡,尸体落入北朱河下落不明。 转运使赵明举被禁军拼死保护,虽受伤但性命无碍,不日即将返回帝都面圣详述 。 这事没法查证。 大军被六皇子带走,守卫的只有少量禁军和李三山的城防军。 六皇子留在的那一万人正忙着处理七万多具尸体,此时盛夏,若不加急处置定生瘟疫。 黑龙甲在北境被尹布衣杀绝,所以根本无法查明当时码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那三皇子是怎么过河去的北境 ,都是无从查起。 而且这件事相较于皇帝筹谋的大败,已经微不足道了。 能将粮食军械沉入河底,比被叛军所得强上百倍。 季博常躺在浴盆里看着天上白云翻滚,嘴角微微上扬。 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 “就快了。” ps:有个兄弟提醒别中暑了,我想说多虑了兄弟,我这的温度只有15--18c你敢信,毛线外套都穿上了… 第152章 人性的根本 人呢,就怕认真。 所以对于一个摆明利用你,一个不能让他满意就会把你变成弃子的人来说,你想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研究他。 研究他的思维模式,研究他的行事风格,研究他的喜好,研究他的思维惯性。 同时也会把自己想象成他,想他所喜,想他所怒。 想他想要什么,也在想他在怕什么。 是不是很啰嗦? 但季博常的处境就必须让他这样去做,这样去想。 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雍盛帝,也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先一步猜到雍盛帝要做什么。 只有如此,他才能在这个充满算计尔虞我诈的环境下活下来,也才能在这样诡谲的局势下为自己的未来筹谋。 他可以一走了之去往东海道。 去了东海道处境一定会好上很多,但那样便宜爹必死。 自己穿越而来和便宜爹接触的时间并不多,这个便宜爹形象猥琐毫无官威。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便宜爹是个好爹。 尤其对自己,他可以不计任何代价 。 所以就如赵明举说过的那样,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感动自己的坚持不是吗? 再说,谁他妈还没二两脾气啊! 就这么被人拿捏,被人利用,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去做事的处境, 也激起了季博常心里的那股狠劲。 先胖不算胖,后胖拉一炕,谁也不比谁多颗脑袋多根屌,老子陪你们玩到底了。 就因为他不停的琢磨雍盛帝,就因为他不停的用前世心理学推导图去模拟雍盛帝的思维,也让他提前察觉到了雍盛帝的真正用意为何。 对北夷用兵,封赏世家私军番号这些在其他在其他人眼里,雍盛帝就是要利用世家之力灭北夷,用北夷来消耗世家底蕴。 但季博常当时就知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对北夷用兵,更不可能用世家之力对北夷用兵。 因为他是雍盛帝,心有沟壑且是用最暴烈之法登上皇位的雍盛帝。 他有自己的骄傲,更有为自己画下的心里红线。 左相城府深似海,朝臣也都是粘上毛就能变成猴子的人精。 但他们有一个先天缺陷,来自世家。 从未在底层挣扎,也从未被人胁迫的世家子弟,所以他们根本理解不了从底层挣扎出来之人的骄傲和坚持。 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当初的雍盛帝就是现在的季博常。 他也曾在底层挣扎,也在诡谲的局势下为自己一点一点积攒筹码,直到杀入帝都最后登上大位。 所以他的骄傲和心里的红线,世家之人理解不了。 但季博常能。 从雍盛帝同意为私军封赏番号,再到同意太府少府迁入秋水,并同意对民间铁器开放那一刻起。 季博常就知道雍盛帝真正要动的,绝不是北夷,而是世家。 他绝不会容忍世家成为皇权的掣肘,也绝不会让世家私军真正登上战场。 北境,就是他用来屠戮埋葬世家私军的地方。 尤其在见过六皇子之后,他就更确定了这一点。 六皇子说他不会带兵,而季博常说,之前也从未有人想到您才是真正执掌黑龙甲的人。 这是恭维,但更是试探。 六皇子没有反驳,这对季博常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而季博常还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具备的优势,他能游走于皇帝和左相之间。 所有人都认为,季博常这样的举动是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就连右相都这样认为。 但其实季博常要的,不仅仅只是两头游走交好,而是要从皇帝和左相字里行间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人的本性,就是好为人师,哪怕圣人也不能免俗。 最简单的例子,情侣吵架,狗日闺蜜定会在一旁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有多少本来没事的情侣,就是被这所谓狗日闺蜜给整黄摊子的? 只要是饭局,一定会有一个口若悬河,玩命抖搂自己肚子里那点为数不多存货的东西。 哪怕吃个路边摊也是如此。 前世大爷们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最爱干的是什么? 分析国际大事啊。 他们真懂国际局势吗? 但这就是人性,天生自带谁也不能免俗的人性。 只要自己姿态放的够低,无论是左相还是皇帝六皇子,都会向自己或多或少的透露点什么。 这对季博常来说,够了。 左相让自己最近待在家里休养,这就是信号。 他猜到了皇帝的真正用意,他也知道了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但他却任由皇帝去运作,为此还调来了十五万江南大军。 明知道皇帝要干什么,他还是调来了十五万大军。 这让季博常的双眼狠狠眯起。 因为这十五万大军,他就是用来给皇帝杀的,因为这十五万大军就是他给皇帝下的饵。 他不下饵,皇帝这所谓的筹谋就无法推动,只要皇帝吞下这个饵就注定大败。 大败的结果,就会真正的对大雍失去掌控。 想都不用想,六皇子攻城掠地一定是左相故意的,他就是要让皇帝认为自己成功了,他就是要让皇帝每天都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然后在他最兴奋的时候,将他狠狠从云端打落地面。 从天堂到地狱,是能真正摧毁一个人的。 哪怕那个人是雍盛帝也一样。 他对皇帝的做法,完美的契合了皇帝对待太后的方式。 而放任皇帝布局筹谋,这和皇帝杀大皇子的做法没有区别。 给你机会演戏 ,也让你把所有准备的东西全都用出来。 然后翻手摧毁你的一切。 左相一直在提防尹布衣,一直觉得尹布衣很危险。 而季博常也这样认为,因为尹布衣和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区别。 雍盛帝对他从没有真正信任过,雍盛帝也从来不信任任何人。 命尹凌峰入帝都尚公主为的就是更好掌控尹布衣。 但尹布衣和自己不同的是,他手上有着绝对反抗的本钱。 尹布衣一定会反,因为他也了解雍盛帝。 哪怕皇帝真的联合世家攻打北夷,尹布衣还是要反。 以雍盛帝的心思,北夷打完了他还会让尹布衣执掌兵权吗? 没有兵权的元帅,还能长命吗? 这些其实都是近乎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但雍盛帝却没看出来。 因为他太自信了。 也为他的自信付出了惨痛无比的代价。 而季博常更清楚,左相要开始反击了。 自己一直在等的机会,也就要到了。 大雍的天变了。 但大雍不能太平静,更不能一家独大。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 第153章 左相的反击 左相一直在示弱。 示弱到十五万江南卫在北境死绝,示弱到六皇子杀进了江南腹地。 而他的示弱,也让尹布衣看到了机会。 准确的说,他在倒逼尹布衣造反。 一旦被皇帝灭了世家,那他这个手握重兵的边军元帅,也一定会被皇帝清洗。 而左相也算准了他心有反义,也算准了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而太府一直在秘密打造的攻城器械 ,就是为攻打江南所准备的。 谁都想不到这样的惊天密谋,最先看穿的竟会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郎。 而这位少年郎在看穿这一切之后,也开始着手进行着自己的筹谋。 想要打造自己的大本营,最重要的是什么? 军队? 并不是 ,是人心。 前世伟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得民心者得天下 。 大雍再糜烂,皇权再式微,民心对皇权的敬畏也是很难消除的。 只有让心中对皇权的那份敬畏消失,才能真正做到民心所向,也才能打造出真正的大本营。 而这个让民众心中对皇权敬畏的消失过程,就要从对皇权失望绝望开始。 但在消除民心对皇权敬畏的同时,他也不停的为自己积累筹码 。 有了民心加持,那就要有守护民心的实力。 军队,武器。 谁来打造武器? 自然是铁匠 。 所以他用铁器开放之法,逼迫大雍境内的铁匠背井离乡去往东海道。 军队是硬实力,但没有相对应的软实力配套,这所谓的大本营就是一盘散沙。 所以他需要有足够优秀的文人治理民生。 他要彻底改变大雍人心里,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 科举,屁中屁就是他刻意而为,用来摧毁阻断天下人为国效力的阴损手段。 看起来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为雍盛帝搞钱而已。 但在将秋水牛家村的人送去东海道开始,他就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 无论细盐,科举,还是铁器开放和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是他在秋水静坐一夜制定下来的。 那一夜,他坐在一把破烂不堪的椅子上一夜未眠。 而那把破烂椅子的主人,叫叶知秋。 天亮起身之后他对那把椅子说了三个字。 你该死。 是椅子该死还是叶知秋该死,亦或者是其他人该死他没有说出口。 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现在做的事就是答案。 尽管他做的极为隐秘,但还是被雁斡集看出了端倪。 所以他顺水推舟杀了雁斡集。 这也让他警觉,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所以他未来的每一步都会走的更加小心。 因为现在,还不到自己露出獠牙的时候 。 自己拥有的还不够,大雍,也还不够乱。 .... 六皇子看着前方的城池,口中淡淡说道。 “此城占地不大且易守难攻,城内只有守军三千,攻下意义不大反而浪费时间。” “传令大军绕城而过,直逼苏杭城。” 苏杭城 ,江南道府之地,只要打下苏杭城江南就已是囊中之物。 领军之将得令后立马下令大军绕城而过。 他对六皇子的命令没有丝毫质疑,因为这位之前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六皇子,已经展示出了让人惊叹的领军之能。 大军能如此快速攻入江南腹地,和六皇子的指挥有着直接的关系。 大军绕城,看都没看那座小城之上面带惊恐的守军一眼。 只要苏杭城一破,这座小城就成了孤城。 要么困死其内,要么开城纳降,绝没有第三个选择。 而就在六皇子率领的大军即将到达苏杭城外的时候,一封来自帝都的急令交到了六皇子的手里。 北境巨变 ,尹布衣反,速归! 短短几字让六皇子的面色陡然一变。 若非这是经由黑龙甲交到自己手里,若非这是出自父皇亲笔,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会! 那尹布衣怎么会反? 他的不解震惊,和雍盛帝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他也是同时意识到了危险。 老帅大军在北境全军覆没,帝都守卫空虚,而自己现在深入江南腹地也成为了无援孤军。 若是... 想到这,六皇子当即下令大军立即调头回返帝都。 也就在他下达这个命令的同时,他绕城而过的小城之内城门大开。 但小城之内走出的守军数量不是三千 ,而是五万。 他前方的苏杭城也同时打开城门,足有十万兵甲对着六皇子大军直压而来。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藏匿而起的江南战兵,也开始快速集结。 六皇子的大军还未调头完成,他就已经被足有三十万的江南兵甲团团包围。 这是局,一个早就设好的局。 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收网的时候。 御书房。 刘崇禄的腰更弯了 ,哪怕陛下面色平静依旧在批改奏折,但他还是能发现陛下手里的笔动作慢了很多。 而陛下的双鬓 ,短短时间已是变成霜白 。 他是贴身伺候陛下之人,所以比任何人都明白陛下心里的苦。 陛下绝不会允许自己倒下,更不会允许自己的脸上出现一丝颓唐。 但他知道,这是陛下唯一能维持自己体面的东西了。 因为就在刚刚,江南传来战报。 六皇子从江南大军包围下突围而出 ,但十五万大军只余六万之数。 九万大军埋骨江南。 若非巡防将军李三山带兵前往接应,六皇子能否活着回到帝都都是难说。 而那些江南军虽让六皇子突围,却紧跟其后 。 最后大军驻扎在京畿道之外遥望帝都。 也是与此同时,东南道十万大军经由水路,进驻无兵镇守的定远道。 大军营地,就驻扎在秋水之外不远处。 至此,陛下能掌控之地只剩下了京畿道。 能用来守卫京畿道之军,也只剩下了六皇子带回来的六万军,和李三山的十万城防军。 帝都之内,还有六万不能轻易调动皇宫禁卫军。 陛下败了 ,彻底的败了。 大雍六道,北境不算单独一道之地,因为北境为军管之地,不设地方官员。 而就在不久之前,陛下所能掌控之地多达四道。 京畿,定远 ,东海,西南四道尽在掌握,可转瞬间,陛下现在只剩京畿道。 因为东南之军进驻定远道,东海道和帝都之间被彻底隔绝 。 江南大军驻扎也是断了西南和帝都的联系。 而今日早朝,左相也是开始了反击。 陛下大败局势已定 ,可他却带领群臣依旧按照陛下的旨意,继续谈论对北夷动兵之事。 戏耍! 这才是真正赤裸裸的戏耍。 你觉得赢定了,所以逼着我们谈论那根本不存在的对北夷动兵。 之前你逼着我们说 。 现在我们逼着你来听。 我们说的很认真也很详细,所有的人选和治理方针全部制定完成。 请您定夺吧,陛下。 而左相,更是提出了一个让雍盛帝双眼骤然眯起的提议。 为大雍 ,立太子。 第154章 宴中之言 慈宁宫里传来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 因为那每日都会前来,将大雍和朝堂之上发生之事转述给自己的太监,已是数日未来了。 “我说过了,你这样的心肠一定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太后疯狂大笑,随即转头看向立满整个慈宁宫,皆是画着三皇子脸庞的纸人。 “儿啊,你看到了吗,大雍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他自认明君能掌控一切,可实则他一直都是申逐鹿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啊...” “他斗不过申逐鹿的,先帝斗不过,他也斗不过的.....” 左相坐在书房里,放下手中的信件微微一笑。 “还算识时务。” 他说的是尹布衣,这封信也是尹布衣送来的 。 “大人,这尹布衣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左相看了一眼说话的左奉节微微摇头。 “是过分了些 ,但还是要满足他。” “北境地寒出产的粮食有限,想要养活他那五十万大军,就只能向我们求援。” “他要养活他那五十万大军,做他的北境之王,而我,则需要一条足够凶狠的看门狗来为我守住北境。” 左相说完看了一眼窗外小湖里的肥鱼。 “他是识相的,他知道自己在陛下心里也只是一条看门狗,而且还是一条脖子上拴着铁链的看门狗。” “这狗啊,独自在外太久也就有了不甘做狗的心思,他也想当主人。”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给他一根骨头,断了他脖子上的铁链,没有铁链拴住的狗才能真正咬到人 。” “你看 ,他不就把陛下咬的只剩下半条命了嘛。” 看着呵呵一笑的左相 ,左奉节躬身说道。 “可这条狗太凶了些,若是有一天他生出了渡过北朱河的心思,那...” 左相再次微微摇头。 “对付狗啊,其实只是在他脖子上拴一条铁链是不够的,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挣脱,也没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咬人。” “所以对付一条恶狗的最好办法,就是再养一条足够凶恶的狗。” 说完对着窗外小湖里的黑鱼指了指。 “他就很合适 。” 左奉节自然知道左相说的是谁,随后再次开口问道。 “如今局势虽定 ,但陛下怕是一定不会同意现在就立太子之事,而且陛下也一定不会就此认输,我们是不是....” 左相轻轻挥了挥手。 “陛下肯定不会就此认输,立太子之事也不会那般容易,但我们已经被尹布衣安上了一个架空皇权的罪名,所以这铤而走险弑君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说完左相微微一笑。 “而且最想让陛下死的,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对我而言,威胁最大的从来都不是陛下也不是尹布衣,而是他。” ... 季博常收到了一封请柬。 一封来自准岳丈的请柬,临孝君请他去临府吃宴。 季博常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了,他想听听这个老阴比到底要和自己说点什么。 而从如今局势看来,这位临孝君可是没闲着,而且狠辣程度和左相都是不相上下。 左相扔出十五万江南军让皇帝去杀,这位临孝君也不遑多让的扔出了十万颗人头。 而且现在的东南大军,已经彻底将定远道一口吞了。 最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他这次的收益比左相还要大。 用十万颗人头换取一道之地,如果这个时候还有谁把他当做低调儒雅之人。 那真的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 他的低调不过是用来麻痹所有人的手段而已。 让季博常松了一口气的是,临覃覃不在家,她入宫陪皇后娘娘去了 。 若是那个傻妞在的话,季博常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岳丈在上 ,请受贤婿一拜。” 季博常的话让临孝君的眉头微微一皱。 因为这狗日的开口就是岳丈 ,而且自称贤婿,这摆明就是要恶心自己。 他猜对了,季博常就是在恶心他。 你玩赐婚那一套,哥们就打蛇随棍上,互相恶心玩呗。 鸡毛的小婿啊,哥们洗澡的时候仔细看过了,一尺来长呢。 就直接贤婿了,不愿意你去找雍盛帝退婚呢,哥们又不是没被退婚过。 对这事有经验着呢。 但有一说一,临府的酒宴着实不赖,那食材都是尼玛名贵货 。 比季府伙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但可惜,没有炒熟的药材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 “听说了?” 临孝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对季博常问道。 季博常不抬头边吃边随口回了一句。 “嗯,听说了,听说都快打到北夷金狼王帐了。” 这话让临孝君呵呵一笑。 “你从秋水回来就一直待在家里,想必一定猜到了点什么,对未来的局势怎么看?” 季博常放下筷子后指了指桌上一盘菜:“太辣了。” 什么太辣了,临孝君自然听得懂。 “我就是个小人物能看出什么来,是左相大人告诉我最好待在家里,六皇子殿下也说最近不太平。” 说完指了指自己。 “我这人没啥优点,但听劝算一个。” 临孝君笑着为季博常添了一杯酒。 “看来你很佩服左相。” 将酒壶放下,临孝君再次看向季博常。 “但这世上没人能真正走进左相内心,世家子不能。” “你,更不能。” 季博常闻言无所谓的耸耸肩。 “左相说,我就是一条他养在府里小湖内的一条鱼。” 随后挑眉接着说道:“黑的,可凶了。” 临孝君再次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不是鱼,他府里的湖也装不下你。” 说完放下酒杯:“我东南临海,大海才是你该遨游之处。” 说完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再度开口。 “我知你因赐婚之事对我心生不满,但覃覃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不可能让她入宫的,而且这样做也是在救你。” 季博常眉头再度一挑。 “救我?” 临孝君点头:“救你。” “你可曾想过,若是陛下此次功成将会如何安置你?” 不等季博常回答,临孝君接着说道。 “看似陛下对雁斡集之言毫不在意,也看似对你毫无戒心,但陛下从不相信任何人,哪怕你被六皇子赏识也不例外。” “他可能会杀了你,也可能会留下你。” “你可知楼生一为何一直不去见陛下?” “真的是因为他太过自傲?” 临孝君摇头。 “不,是因为陛下,要把他变成第二个刘崇禄!” 第155章 忘了一个人 这话让季博常眼睛微微一眯。 将楼生一变成第二个刘崇禄,就是要让那位大雍第一高手变成太监。 只有他将自己变成太监,皇帝才会选择真正相信他。 但楼生一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他宁愿死,明知必死也不会把自己变成一个阉人苟延残喘。 而临孝君这话就是在告诉季博常。 你,也是陛下眼里的第二个楼生一。 若皇帝此次功成,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就是。 变成太监。 临孝君说完微微摇头。 “本以为你会很惊讶,再不济也该是愤怒 ,但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早就猜到了陛下所想,所以我很是好奇你为何不跑,或者,你有恃无恐的倚仗为何?” 季博常闻言很是不雅的用舌头剔了剔牙,这个动作和季零尘一模一样。 “我的倚仗就是您啊,我的岳丈大人。” 这次换成临孝君眉头挑了挑。 “陛下的心思不难猜,我和我爹的存在无非是陛下筹谋里的一部分而已,我能为陛下搞来银子,我爹能做陛下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事情 。” “但我和我爹存在的价值,在大军开拔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陛下一直没什么余粮,所以他不会花费粮食去养两个没了利用价值的人。” “我爹必死,我虽被六皇子看中,但陛下也绝不会再让我入朝为官,变成太监留在皇宫里,比现在软禁我爹威胁我做事要更直接。” “因为我一旦心生怨恨或不肯出力 ,瞬间就会被处死,无论是陛下还是六皇子都会这么做。” “因为陛下到现在,都还记着我在秋水为叶知秋立碑之事,只要那块碑在一日,就时时刻刻提醒他,是他亲手害死了那个一心为国的忠心老臣。” 季博常说到这再次一耸肩。 “所以说,陛下的心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宽广,对吗?” “我没跑,是因为我知道您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季博常说完看向临孝君。 “您让陛下赐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您知道陛下根本就不会成功。” “按照陛下之意,他会在成功之后杀了我爹阉了我,然后再次让临小姐嫁给六皇子,如此临家就算陛下不派兵攻打,也会重归皇权治下。” 说到这季博常对着临孝君咧嘴一笑。 “所以您说的救我之言,有些言不符实啊岳丈大人。” 临孝君举起酒杯哈哈大笑,随后一饮而尽看向季博常。 “你还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原本觉得你配不上覃覃 ,但现在看来覃覃嫁你也不是件坏事 。” 看着对面的临孝君,季博常的心里飘出三个字。 尼玛币 。 他叫自己来,是为说自己能配得上他女儿了吗? 不是,他在试探也在拉拢。 他告诉自己皇帝要把自己变成太监,一辈子困死在皇宫里,为的就是激起自己对皇帝的恨意。 这样的做法和左相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因为他,也要把自己变成那个猛踹瘸子好腿的那个人。 而那个瘸子,就是现在的雍盛帝。 临孝君和左相一直在玩弄雍盛帝,从大皇子将那盆棺香幻蝶放进临府开始,他就为大皇子设计好了死法。 一边将消息透露给皇帝,一边挑拨大皇子心里滋生出的小小萌芽。 然后大皇子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出手了,最后以极其愚蠢的方式收场。 而这次的雍盛帝所谓的隐忍十余年的筹谋,在他们眼里和大皇子如出一辙。 他们,也为雍盛帝设计好了死法。 这些人很可怕,已经可怕到了可以随意玩弄皇帝的地步。 拉拢自己,是因为自己很重要吗? 不是,因为他们要用自己来让雍盛帝死的更加合理,也要让他们自己心宜之人最后登上大位。 而且他的试探,还有另外一层深意。 “要立太子了,你说谁来做太子最合适?” 季博常立马摇头。 “这事我说了不算啊。” 临孝君伸手捋了捋袖袍缓缓开口。 “世间生灵皆要做出选择 ,就如马匹,选择对了就会成为战马驰骋疆场,就算死了也会视作同袍安葬,不得食其肉。” “但选择不对,就会成为拉车驽马,一生在鞭棍之下死后还会被割肉剔骨,这就是选择的重要性。” “叶知秋忠良惨死,就是因为他选错了。” 说完直视季博常双眼。 “所以,对错很重要。” 随后提起酒壶为季博常倒满酒杯。 “十一皇子在诸多皇子里年岁最幼,但最是聪慧也最重孝道 ,你的香水皇后娘娘很喜欢,那就抽空再做些。”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算短 ,但也不算长。 季博常吃饱喝足来了一句岳父大人拜拜。 这话让临孝君一愣,因为这话怎么听都是不伦不类的。 不伦不类的,就像挂在女儿闺房里的那幅字。 那幅季零尘写的字,人有所操。 季博常走出临府登上马车,随后嘴角出现一丝冷笑。 临孝君今天要告诉自己的只有一个。 他心里的太子人选,是十一皇子。 灵妃,也是现在皇后的儿子。 但这个人选一定不被左相所接受 ,因为左相也有自己的人选。 所以他说,没人能真正走进左相的内心,你也不能。 他更要告诉季博常的是 ,加入我的阵营,我可以真的把女儿嫁给你。 十一皇子登基,你爹和你都有从龙之功。 皇帝要阉你做太监,左相只是利用你,但我却会把女儿嫁给你。 这是我给你的诚意。 “诚意?” 季博常微微摇头:“您的诚意还不够 ,我想要的诚意可不止是做你的贤婿啊临大人。” 御书房。 雍盛帝看着六皇子冷冷一哼。 “如此颓唐干什么,我们还没一败涂地。” “尽管那申逐鹿的江南大军就驻扎在京畿道之外,尽管那临孝君的十万大军趁虚进入定远道,但东海道和西南还在朕的手里。” “京畿道也还在朕的手里,虽然那尹布衣造反 ,但申逐鹿和临孝君绝不会让他踏过北朱河。” “只要运筹得当,朕还是能诛了这群叛臣贼子。” 这就是大雍最牛逼的地方。 皇帝派兵杀进江南却不动朝臣,朝臣大军就驻扎在京畿道之外,却依旧以臣子自居。 此等朝堂局势古来未有。 而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候忘了一个人 ,被皇帝以钦差的身份派往江南的监察御史。 林独行 。 第156章 我最合适! 皇帝绝不会认输,因为他手里还有翻盘的筹码。 但他需要人,需要能替他做事的人。 可纵观整个朝堂能为他所用,又能起到奇效的竟然只剩下了季家父子。 理政堂里静悄悄的堆满了折子,因为这里已经被皇帝冷落了许久。 除送吃喝外不准任何人进入理政堂,更不许任何人和季零尘说话,一句也不行。 刘崇禄也是无奈摇头,作为陛下的身边人他自然知道陛下对季家父子的处置为何。 如果不是此次大败,此刻的季零尘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他的儿子现在应该也被阉割成了太监。 原本已是将这对帮陛下做了如此多事的父子抛弃,可转眼局势逆转,现在又需要季家父子为陛下卖力效命。 说实话,刘崇禄的心里都出现了一丝不忍,也认为陛下对待季家父子的态度太让人心寒了些。 但他是陛下的奴才,就算心里再复杂也要来这理政堂走上一遭。 陛下放不下面子,其他人又不够分量,只有自己来最合适。 刘崇禄将点心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吵醒了在椅子上假寐的季零尘。 “败了?” 季零尘在椅子上坐起,伸手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刘崇禄沉吟一会后点头:“您都知道了?” 季零尘不屑一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那玩打哑迷那一套,人家把这所谓的筹谋破的一干二净,顺手扶持起来一个分疆裂土的反贼,又灭了属于朝廷的战兵。” “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我只是坐在这里等死都能猜的七七八八,又能骗得了谁?” 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败才怪。” 刘崇禄的内心剧烈翻滚着,替陛下痛心也替陛下可惜。 堂堂帝王隐忍十余载的精心筹谋,本以为可一举定乾坤的庞大布局,却早就被人看在眼里。 陛下让朝臣左相眼睁睁看着六皇子的大军去往江南,可转眼间朝臣左相就让陛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筹谋成为了笑话。 国被裂,军被灭,对大雍的掌控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何其痛哉! 但更可惜,如果陛下对季家父子的态度要好上一些,如果季家父子能被陛下真正信任重用,如果… 如果有如果该有多好,局面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 “你来了,看来老季我就不用死了,我儿也不用进宫当太监了。” 这话让刘崇禄的脸色猛然一变:“这你都知道…” 可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季零尘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 他在诈自己。 可恨自己着了他的道,把他原本心里的猜测彻底坐实。 “我每天一个人坐在这,你说我心里都在想什么?” 季零尘又把自己扔进了椅子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向刘崇禄。 “想陛下我儿。” 他这话是连起来的,所以他在骂人。 “我在想,如果我是陛下会如何处置我季家父子?” “但越想我这心里越踏实,因为陛下成功不了,为何?” 季零尘说完嘿嘿一笑。 “因为陛下那点手段都用在了自己身边人的身上,你看看太后被弄成什么样了,你再看看那御子监,那就是猪圈呢。” “陛下弄出那个猪圈似的御子监,为的不就是养肥一头放出来一头,然后让六皇子去一个一个的杀掉,用来培养他的冷硬心肠和帝王心术吗?” “他知道大皇子最蠢,知道五皇子更蠢,这等蠢物就连拿去给六皇子喂刀都没有资格。” “所以他让大皇子使劲蹦哒,以此来激发六皇子心底的杀意,知道五皇子愚不可及,所以他放纵五皇子去攻讦我儿。” “就连让我儿成为五皇子教习都是他默许的,为的就是让五皇子受辱心生滔天恨意去往西南。” 季零尘伸手挠了挠脸,对着刘崇禄再次咧嘴一笑。 “因为五皇子够蠢,心里又有戾气定然不会安分,这会再次激起六皇子心底杀意,但也因为五皇子够蠢,所以哪怕他不安分也动不了陛下在西南的布局。” 季零尘说着嘴角出现一丝嘲讽的看向刘崇禄。 “可折腾这么久,大雍还是那个大雍,皇子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正世家朝臣一个没少,反倒一心效忠的老臣死了个精光。” “太后整日在慈宁宫里跟鬼似的嚎叫不止,宫里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噤若寒蝉,我季家父子为陛下鞠躬尽瘁,到头来我儿还要被阉割成为太监,你说这算哪门子的明君,这算哪门子的隐忍筹谋?” 季零尘说到最后声音陡然升高,面色也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刘崇禄只是在静静的听着,沉默良久之后重重一叹。 “咱家知道季大人心里有怨气,也知道季大人既然选择把这些话说出口,就代表您还愿意效忠陛下。” 说完对季零尘郑重躬身一礼。 “还请季大人出手,帮陛下也帮大雍度过难关。” 就在刘崇禄话音落下的时候,季零尘冷冷一哼。 “还好,陛下身边还有你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也不至于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一个。” 随后起身,迈步从理政堂走出,直奔御书房。 “你是说打?” 雍盛帝听完季零尘的话后,眉头紧皱的问道。 “对,就是打。” “尹布衣手握五十万大军,无论左相还是临孝君都不会让他过了北朱河。” “一旦尹布衣过了北朱河北境必丢,尹布衣的野心也绝不只是占一个定远道那么简单,帝都城高墙厚他不会打,所以他必然发兵江南富庶之地。” “而临孝君的东南军虽占了定远,但他既要防尹布衣,又要防身后的东海道,就连申逐鹿都不愿看到定远在他手上。” 季零尘说着走到巨大地图前重重一指。 “就先打临孝君的东南军。” … “先攻定远?” 季府大堂,六皇子皱眉的看向说话的季博常。 “对,东南距离定远距离太长,而且就算派援军过来最快的方法就是走东海境内的宜兰江,若命东海道封锁江面阻拦援军,他这十万人就是打狗的肉包子。” “定远收回不但能防止尹布衣渡河,也能打通帝都和东海道之间的联系。” 六皇子听完看向季博常。 “谁来带兵?” “李三山!” 御书房。 “谁来带兵?” 季零尘闻言一甩袖袍。 “此等之战,臣最合适!” 第157章 他也太自信了 人都是多疑的生物,但人也最会折中。 如果提议在一间屋子里开一扇窗,定有人站出来坚决反对。 但你说准备掀了屋顶,那之前反对的人就会劝说你不要如此激进。 觉得闷就开扇窗好了。 季零尘毛遂自荐要带兵,去攻打占据定远道的东南军。 这个提议雍盛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而季零尘这个攻打定远道的提议也并不成立,因为雍盛帝只要将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调去定远。 那驻扎在京畿道之外的江南军,一定会趁虚而入,这是雍盛帝绝不允许的。 但季零尘告诉雍盛帝,想让左相不动一招即可。 立太子。 将立太子的事交给左相,那江南大军就一定会按兵不动。 季零尘没有任何废话,说完就从御书房告退回了理政堂。 坐回椅子上之后,季零尘嘴角微微一勾。 “你一定会同意的,因为你没得选。” “你也注定会成为孤家寡人众叛亲离,但现在还不够,所以咱老季就帮你推上一把。” “让我儿做太监,那我就让你断子绝孙,再刨你祖坟!” 雍盛帝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一旦将立太子之事交出去,那申逐鹿要立太子的人选一定不是六皇子。 但就如季零尘所说,他没得选。 沉吟良久之后,雍盛帝眼内闪过一抹狠意。 “朕能立太子就能废太子,只要度过眼下难关,朕就还有机会将你们斩尽杀绝。” 同时他心里也有着巨大的羞耻感。 不是眼下局面给他的羞耻,而是因为季零尘。 这个自己以为已经无用准备除去之人,如今自己却再一次听了他的谏言筹谋。 这让雍盛帝眼内杀意更盛的看向理政堂。 “只要度过眼下难关,朕第一个斩你父子!” 随后一道密旨从皇宫送到了帝都之外的原禁军大营。 李三山被封三品骁骑将,率领十万城防军即刻启程攻打定远叛军。 但随行的,还有两个人。 监军周怀世,转运使赵明举。 同时一道飞鸽传书送往东海道城,东海城。 责令东海道台金通未派出水军封锁江面,阻击东南经水路支援定远叛军,另陆路派军进攻定远和李三山前后夹击。 李三山在接过圣旨之后鼻中轻哼。 “这官升的真容易啊,在西南边军拼死拼活也只是个逐狼营从五品主将,跟随公子才数月时间,现在都已经成了三品骁骑将了。” 说完,将圣旨丢给一旁亲兵。 “这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就不值钱了,送你了。” 那亲兵将圣旨拿过使劲甩了两下,随即嘿嘿一笑。 “这玩意结实,将来有了孩子做尿布不错。” 随即看向李三山:“将军,公子要准备动手了吗?” 李三山闻言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哪里来得那么多屁话,赶紧去准备。” 亲兵揉揉屁股将圣旨胡乱塞进怀里,笑嘻嘻的前去准备了。 这家伙叫刘六,很顺口的名字。 而他,也是当初季博常在秋水抓起来的那个队正,准备去大牢暗杀赵明举的那个家伙。 他是第一个见识到季博常可怕的人,也是对季博常最佩服那一个。 他也是跟随李三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最终却在秋水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直到季博常出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血还是热的发烫,最喜欢的还是征战沙场。 大人物之所以被称为大人物,不就是因为他们麾下有着各种各样的小人物吗。 没有这些小人物,大人物又怎会看起来那般高高在上无所不能? 所以这世间最不能忽视的,就是小人物。 每一个小人物。 东海道很大,人多地广又临海,也可能是因为地域的原因,东海道的民风很是彪悍。 但东海道台却是个脾气好到出奇的主,整日笑呵呵的没有丝毫的脾气。 他叫金通未,东海道金家的人。 金家也勉强算是世家,之所以说是勉强是因为这东海道的真正霸主不是世家。 “哎呀,不能打不能打啊,打不过啊打不过。” 金通未将皇帝送来的传书放在桌子上 ,捋着胡子嘟囔着。 “临孝君给了那么多过路钱,为的就是从东海道走水路进定远,而且第二批大军也快到了,这怎么打?” “打了就没钱了,万一打不过呢?” “打不过钱没了又得罪了临孝君,这哪行,这不行。” 属下之人闻言问道。 “大人,这若是不打陛下知道了一定会龙颜大怒吧。” 金通未摆摆手。 “怒就怒吧,怒了也能让他清醒些,也省得这每隔三五日就要给他写一封密信,太折腾人了。” 金通未说完叹了口气。 “为了让龙颜不怒 ,也为了让陛下心里对东海道放心,本官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他妈的 ,这股劲头要是用在当年科举上,老子都能考上状元了。” “又何必去拜了申逐鹿为师,又何必送出了大把银子。” 属下闻言也是微微一叹,因为他也知道老爷的不容易。 看似东海道最大的官,可实际上啊.... “申逐鹿可比陛下大方多了,陛下拉拢全靠嘴啊,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没有,但申逐鹿却实打实的送来大批银子粮食。” “他装作不知道陛下和东海道之间的联系,实际他就是想用东海道成为压垮陛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通未说完撇嘴摇头。 “当年他被先帝摆了一道 ,让陛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帝都坐上大位 ,但他也是从那一刻起,开始为陛下设置了一个最悲惨的死法。” 说完吧唧了一下嘴。 “这皇权呢太可悲了,但他玩弄皇权又不篡国称帝,早晚也会把自己玩死。” “因为他啊,也太自信了。” 就在金通未在这感叹皇权可悲的时候,一名属下快步而入。 “大人,大小姐命人送来急信。” 金通未一听噔的从椅子上蹦起,一把抢过信件翻看。 “打!” “大小姐说打那就必须打,他妈的,把这临家经过我东海的人全干掉,大船全没收!” 这就是金通未。 东海道台金通未的一言一行皆是听命于那位大小姐。 而他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季家女婿。 季博常的亲姑父。 第158章 一千多个大巴掌 东海道是个很神奇的地域,也是个奇葩的地界。 这里人多地广物产丰富 ,却又被排除在大雍文化核心之外。 究其原因则是,这里的人能打但没文化。 纵观大雍立国三百多年,东海武将出了不少但上品的文人一个没有。 泱泱东海道如此多年,愣是一个科举前三甲的人都没出现过 。 最有出息只有两个人 。 一个叫金通未,当年科举获得了第九十九名的好成绩。 另一个叫季零尘,他是第一百名 。 科举录取的最后一名,但就这么两个货一个成为了左相门生 ,最后官拜东海道台。 季零尘则是成为了户部右侍郎。 为啥皇帝对东海道放心? 因为东海道的人就算想成立乡党都是不能。 就两头货,一个回了东海一个吊在帝都又不拜码头,就这还乡什么党啊乡党。 这和朝堂上其他地域的官员截然不同。 而东海道又是水军所在之地,当年大雍立国之前水军还是占据着一定地位的。 但演变到了如今,水军的地位和少府都是差不多。 用不到,自然也没人太过重视。 所以东海道吴家的两个儿子执掌大雍水军,官位很高但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此理。 没啥屌用谁去拉拢你。 存在感不高 ,手里的实力不强,朝堂上没人,这就是东海道吴家给世人的印象。 但金通未却是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真的。 吴家 ,才是东海道真正的王。 金家在吴家面前就是个屁,自己这东海道台的位子就是吴家暗中运作来的。 吴家的可怕他心知肚明,但更让他心甘情愿做个傀儡代言人的,还是自己的夫人。 季凌薇 。 这是出身东海道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 。 但这个小门小户家女儿的大巴掌....精准又凌厉。 说抽左脸就抽左脸,哪怕一百个大巴掌下去都不会碰你右脸一下。 金通未不是没有小心思,官做到了这个位置又是金家长子,有左相拉拢又有皇帝许诺,他怎么可能没点小心思呢。 但他的小心思刚冒头 ,就被一千多个大巴掌抽的点滴不剩。 应该是这个数吧,反正晕过去太多次有些记不清了。 而等待苏醒之后,夫人冷冷的站在他的身边。 是身边,不是床边。 因为哪怕他晕过去了,依旧还躺在当初晕过去的地方没人敢动。 夫人不让动就没人敢动。 “滚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拉出去,你记住,你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家常儿。” “再敢有点不该有的心思,老娘让你金家断子绝孙。” 这不是恐吓,而是就这么做的。 金通未自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十一,小儿子十九。 两个儿子被老娘送去了水军大营吴家麾下,而金家其他所有子嗣 ,也全部送去了水军大营。 啥意思? 只要你那点小心思没拉干净,一顿嘁哧咔嚓金家立马死绝。 而季凌薇也从小就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弟弟季博常。 他会回来的,不管他是纨绔也好还是呆傻也罢。 他就是你们的主子,用命去保护的主子。 这样的话,在吴家同样也有 。 .... 李三山率领十万城防军对着秋水而去。 出秋水百里就是定远,边界处设有东南军五万营帐,另五万兵甲设在和东海道的交界处。 “以十万对五万看似稳赢 ,但我们的却是城防军并非真正战兵,所以李将军切莫大意轻敌。” “若是此战败,非但会让大军覆灭在此,更会让帝都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秋水县衙之内,监军周怀世冷脸对着李三山说道。 “以监军大人之意,此战应该如何开展?” 听到李三山的话,周怀世伸手揽了揽袖袍 。 “速战速决 。” “陛下之意乃是用最快速度击溃东南军,然后汇合东海之兵迅速回返帝都迎战江南军,只要将江南军击溃,陛下危机必解 。” 李三山闻言并未说话,一旁的赵明举接过话头。 “我在秋水的时候遇到一个赤脚郎中 ,这狗日的说大雍之所以妇人生产一尸两命的原因是方法不对。” “有人问,那请问你有何高招?” “他说应该让妇人生产之前,就住进漂亮整洁的大房子里,这样心情愉悦且要有人伺候,补身子的鸡汤每日进补,生产之时再寻上好产婆接生问题可解。” 赵明举说完咧嘴一笑。 “所有人都以为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结果却是他妈的在放屁。” 这话让在场的将领哄然大笑,赵明举说的太直白了。 直白到这帮大老粗都能听的明白,那满嘴屁话的赤脚郎中就是现在的周怀世。 李三山问他有何破敌之法 ,但他说的是什么玩意。 赤脚郎中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货,周怀世太学院出身,现在又是御史台大夫。 他来监军,这和赤脚郎中有什么区别? 但他是皇帝派来的,用意谁都懂,就是来监视李三山的 。 李三山挥手制止众将领的哄笑,随后沉声说道。 “周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结束的越快对陛下越是有利。” “虽然对面只有五万人,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只要能迎东海道之军进入京畿,眼下局面瞬间可解。” 坐在李三山下首位的太霆一直没有说话。 他是黑龙甲的人,这不是秘密 。 从李三山被提拔为巡防将军开始,他就以副将的身份被安排到了李三山的身边。 他带领夔牛卫保护季博常去秋水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李三山。 而当时他认为,这个李三山绝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这人却非但活下来了,还得到了陛下的重用,就连自己都成了他的副手。 当初在出发之前,黑龙甲的副统领龙牙大人曾告诉自己,只要发现李三山有任何不轨之举立刻斩杀。 这道命令 ,来自雍盛帝,他谁都不信。 但自从来到李三山身边之后 ,太霆才发现这是一个被埋没的统军之将。 行事沉稳进退有章,甚至有为帅之才。 他也没发现李三山有任何不轨之举,最起码在他看来这是真正效忠陛下之人。 但在出发之前。 他接到了新的命令,来自陛下的命令。 第159章 你说,该怎么选? 左相的太子人选出来了。 皇长孙,希安之。 大皇子的儿子,今天刚满月。 安之 ,是皇帝赐下的名字。 安分守己好自为之,当时左相就说这是一个好名字。 越过皇子立皇孙为太子,这在历史上是有过先例的。 雍盛帝没有反驳,也没有马上点头,但临孝君的眼睛却是骤然一缩的看向申逐鹿。 而左相也是转头看向了临孝君,随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临孝君知道,自己被申逐鹿耍了。 申逐鹿提出的皇长孙就是和皇帝之间的交易,交易的内容必然是要对自己的东南军动手。 有江南军牵制,皇帝是不敢对自己占据的定远道动手的,可现在皇帝和申逐鹿达成交易。 那自己东南军的处境就变得岌岌可危。 早朝结束后,所有人都看到脸色凝重的临孝君急匆匆的回了临府。 可回到临府的那一刻 ,他脸上的凝重瞬间消散,嘴角同样出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申逐鹿啊申逐鹿,你将我视作大敌,我又怎么可能对你有丝毫的信任呢。” “你要的在帝都,而我....” 临孝君没有说下去,端过茶盏喝了一口之后吩咐道。 “动起来吧,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没人知道临孝君要做什么,也没人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 御书房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 因为皇后娘娘来了,带着亲手熬制的莲子羹来的。 “国事虽重,但陛下的龙体更重要,切莫因为忧心国事累坏了龙体。” “这大雍,可不能一日没有陛下啊。” 皇后娘娘还是那么的温婉华贵,对着皇帝也依旧笑意盈盈。 丝毫没有因为皇帝之前的筹谋心有芥蒂之相。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皇帝可是动手斩了东南七万多颗人头,还有近三万人被关押在秋水境内。 皇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要动的世家里,就包含东南临家后族 。 杀,也是压。 杀七万人是为了告诉临孝君,朕有杀你的能力。 压,则是他要让临孝君主动臣服,也要让临家真正效忠皇族。 因为临家乃是以商立族,对东南的掌控甚至还要超过申逐鹿对江南的掌控。 临覃覃也是他为六皇子准备的皇后,因为在雍盛帝看来。 皇后就是附庸,皇帝的附庸。 但他太过自信了,自信到做事之前根本就没去在意皇后的想法 。 他本来也不在乎,只要自己赢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 可他没赢,反而一败涂地。 所以这一刻雍盛帝面对皇后的时候,眼内闪着复杂的神色。 因为自己的失败,和临孝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朕...最近事情太多...”雍盛帝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皇后笑着打断。 随后端起莲子羹喂到皇帝嘴边。 “陛下,臣妾是您的皇后更是您的枕边人,世间人都可不理解陛下,但唯独臣妾不能。” “因为臣妾的名字已被刻进皇家族谱,死后也要埋入皇家陵园。” 皇后的话让雍盛帝微微一叹,随后张口吃下皇后喂过来的莲子羹,更是抓过皇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又如何听不出皇后话中之意? 她虽是临家之女,但更是大雍皇后,和皇族荣辱与共 。 “远齐最近课业如何?” 十一皇子,希远齐 。 “齐儿最近课业有些荒废 ,整日围在他六皇兄身边讨嫌,问东问西的问个没完,好在六皇子也是个脾气好疼爱幼弟的,不然非恼怒而去不可。” 听着皇后的话,雍盛帝也是露出一丝笑意。 想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兄友弟恭的模样,让他的心里也是生出一丝暖意,这样没有隔阂的亲情对皇家来说太过奢侈了。 这让他也是再次握紧了皇后的手。 因为他知道,十一皇子能够心无隔阂的缠着老六讨嫌,定是皇后安排的 。 她在用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我虽是皇后 ,但十一皇子绝无觊觎皇位之意。 您钟情六皇子,那就让十一皇子成为六皇子的拥趸吧。 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雍盛帝突然觉得有皇后在身边,自己也没那么孤独了。 看来 ,是自己之前对皇后的戒备太深了些。 又闲话了一会之后,皇后起身告退。 “陛下烦劳国事臣妾告退了,臣妾不在陛下身边的时候,陛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龙体。” 这话让雍盛帝的心里再度一暖,丝毫没有听出皇后话里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雍盛帝起身来到巨大地图面前站定,看着定远道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眯。 “朕给了你足够的诚意,但你却辜负了朕,既如此 ,朕定要将你的东南斩尽杀绝。” 原本他心里的斩尽杀绝是包含皇后在内的,因为他现在恨极了临孝君。 但皇后刚才的举动让他改变了主意,那是自己的皇后和自己的儿子。 和临家无关。 季博常说过 ,皇帝的心胸远没有他的野心那般宽广。 ... “你说的没错,陛下的心胸确实并不宽广。” 季博常就坐在左相的书房里,因为今日左相破天荒的命人请他入府一叙。 叙什么? 自然是他想要自己去做的事情。 “你今年十八岁了吧?” 季博常点头回道:“是,上月刚年满十八岁。” 左相微微点头。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堪称顽劣,整日沉迷狩猎之事,也不是为了口腹之欲 ,只是单纯的迷恋此道。” “记得曾有一次我发现一对狐狸。” 说完对季博常微微一笑:“是一对父子,毛色很是漂亮。” 季博常挑挑眉没说话。 “如此漂亮的毛色乃是制作狐氅的上佳材料,虽然江南天暖穿不到,但拿来帝都却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但那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很是狡猾,尤其是那只小的最是狡猾,后来有人给我出主意,先抓那只大的,只要把那只大的抓到关起来,那只小的就会一直徘徊在附近不肯离去。” “到时是抓还是杀就容易太多了。” 左相说着再次端起茶盏缓缓开口。 “但有人提醒我,就怕这只小的开了窍不在原地原地徘徊,而是去找更多的狐狸蹲守在我的必经之路。” “只要发现我杀了那只大的 ,它们就会在我经过的时候疯狂报复。” 随后看向季博常。 “你说 ,那只小狐狸会怎么选?” 第160章 又一惊变 季博常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左相的话是不需要回答的,你只要听懂就够了。 左相也是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季博常听懂了。 他喜欢聪明人,更喜欢和聪明人对话。 “我说过,你自称是我的学生,那临家的女儿你就娶得。” “而那临家乃是东南巨富,给出的嫁妆自然也不会太过小气。” 随后抬手对秋水的方向一指。 “就,定远吧,如何?” 季博常闻言起身施礼:“谢左相大人。” 左相微微摆手。 “陛下为大雍殚精竭虑不曾懈怠一日,这样不好,对龙体不好,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学会替陛下分忧。” “你之前做的就很好,但还不够,这也是你心有累赘所致 ,但现在你可放心去做,我会帮你解决掉后顾之忧。” 季博常再次拱手:“是。” 退出左相府邸的那一刻,季博常面无表情的登上了马车。 随即对着宝盖说了一声:“进宫。” 申逐鹿口中的狐狸就是自己和老爹。 老狐狸被关在皇宫里为的就是控制小狐狸,所以小狐狸有两种选择。 一,继续留在原地徘徊最后也被一并被抓或被杀。 二,纠集更多的狐狸成形威慑之力,只要找到的狐狸够多,被抓的大狐狸才会更安全。 而那句临家的嫁妆,就是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去攻打东南军,攻下之后更可放心大胆的盘踞其内。 因为那,就是皇帝的必经之路。 而最后那句后顾之忧就是威胁。 老爹还是那只被关起来的狐狸,但关押他的人变成了申逐鹿。 季博常的眼内慢慢出现冰冷杀气,这是他从不会轻易呈现出来的样子。 但现在,他做出来了。 因为他要等的机会到了。 申逐鹿会无缘无故的去提携一个人吗? 绝不会。 他知道李三山是季博常的人,他更知道季博常有能力盘踞在定远不听皇命。 因为他就是要在皇帝那已经跟破箩筐似的心脏上,再插上一把刀。 他就是要玩弄皇帝 ,直到让皇帝郁郁而终,不得好死。 他有实力这样做,更有时间去完成他的恶趣味。 而把季博常放在多定远道,远比临孝君在定远安全得多。 因为他怕临孝君暗中联手尹布衣,一旦临孝君和尹布衣联手大雍的格局将瞬间脱离掌控 。 而把季博常放在定远最合适。 西有京畿道的帝都禁军,东有东海道的金通未,北有尹布衣的五十万北境大军,更重要的是,定远和东南只隔着一片山脉 。 如此,季博常四面受敌,唯一的依靠只有他申逐鹿 。 况且有季零尘在手,季博常哪怕真的从幼虎蜕变成猛虎,也依旧在他打造的牢笼之内。 想到这的季博常冷冷一笑。 “你和皇帝一样 ,太自信了,也小瞧了所有人。” 御书房 。 这是季博常第三次来,尽管雍盛帝的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但季博常还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随时都会爆发的疯狂。 “可知朕叫你来何事?” “让臣去定远招兵买马。” “你可能做到?” 季博常闻言行礼:“刚刚左相也说,臣去定远最合适。” 这话让雍盛帝的眼睛微微一眯。 “你如何作答?” “所以臣来了御书房。” 这一问一答没有任何逻辑,但雍盛帝却是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也放缓了很多。 “你是朕看重之臣,尽管你年岁虽轻,但朕却力排众议将诸多重要职位交给你,为的便是磨炼你的心性。” “当初大军开拔朕让你闲赋在家,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同时也是等大事将成再委以重任。” “可你也看到了,逆臣贼子乱我大雍,如今更是陈兵在京畿之外,如此之时朕哪怕再舍不得也只能让你去往定远。” “以你之能,定能在短时间内为朕组建起一支军队,有了这支军队朕就能斩杀那群奸佞以正朝纲,而你则是最大功臣。” 说着雍盛帝起身来到季博常身前。 “季卿,你季家父子乃我大雍真正肱骨贤良,朕即刻下旨封你为定远侯,如此也能让你放开手脚。” 说着在季博常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 “你肩上的担子太重,朕已传令周怀世和赵明举留在定远帮你,如此你也能轻松一些。” 季博常躬身:“臣定不负陛下皇恩。” 雍盛帝对着季博常点点头:“去和你爹道个别吧。” ... 季零尘在见到自己狗大儿的时候连忙小跑上前。 但让在暗处监视的黑龙甲摸不着头脑的是,这对父子就面对面的站在那一句话不说。 季零尘弯着腰一脸讨好之相的看着季博常。 季博常微微皱眉脸带嫌弃的看着季零尘,就这么看了一刻钟之久后,季博常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他们监视了个寂寞。 就在季博常从皇宫离开的第二日,李三山的十万城防军直扑定远东南军大营。 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这浩大军营竟然是空的。 一个人都没有。 李三山思忖了一下后,下令大军直奔定远和东海交界处。 无论东南军去了哪里,现在最主要的是和东海道战兵汇合。 但就在李三山大军直奔定远和东海边界的时候,皇宫突然大乱。 皇后和十一皇子不知所踪。 和皇后及十一皇子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万皇宫禁卫军和工部尚书临孝君一家老小。 这个爆炸般的消息,让得雍盛帝瞬间呆坐在御书房之内。 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临孝君那进驻定远道的十万人是干什么用的。 那不是为了占据定远,而是来迎接他们回返东南用的。 带走十一皇子,是因为他要做第二个尹布衣。 东南,至此也竖起了反旗。 而且东南比北境更可怕,因为东南有钱有粮,更有皇后皇子。 后族加皇子,相比尹布衣这才是真正的正统。 李三山扑了个空,因为那十万东南军已是从陆路,翻过山脉进入东南。 而东海道真的拦截到了东南来的大船。 但却是装满粮食的大船和...一封信。 给季博常的信。 定远送你立足,大船粮食送你招兵买马。 寥寥数字,但这才是临孝君真正的目的。 因为季博常 ,就是他为申逐鹿埋下的一颗钉子。 他算准了季博常肯定不会屈居人下。 既然不肯,那我就给你去和申逐鹿斗的底气。 你们斗的越狠越好。 第161章 何必那么麻烦? 季博常收到了一封信。 临覃覃给他的信。 第一句,我的香水你还没给我。 第二句,敢去青楼我就掐死你。 第三句 ,我在东南等你来娶我。 只有三句话,但信纸上却有泪水滴落的痕迹。 季博常看过信之后本想递给宝盖吃掉,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临孝君的动作很多人都看不懂,这个时候退回东南和放弃无异。 但季博常却知道,这才是临孝君最高明的地方。 他是世家的一份子,甚至是世家门阀里最顶尖的那一批,但他和申逐鹿的理念截然不同。 申逐鹿要做暗地里的王,不称帝却为皇,他要的是掌控傀儡皇帝。 但临孝君要的 ,却是取而代之做那真正的皇。 申逐鹿的十五万江南军送给皇帝去杀,为的是用十五万人毁了皇帝对大雍的掌控。 但临孝君送来的给皇帝杀的十万人,和自季博常所做的不谋而合。 他要用这十万人,摧毁皇权在东南百姓心里那最后的一点羁绊。 皇帝要对北夷动兵,东南出人出钱,可到头来却被皇帝背叛,一心为国上阵杀敌的大好儿郎被皇帝斩尽杀绝。 这是不共戴天之恨,我为国你屠我,如此皇朝帝王忠你何用!! 不用想,本就皇权势微的东南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定然群情激愤恨意滔天。 只待十一皇子和皇后一到,都不用临孝君开口运作,自有人提出让十一皇子称帝再立正统。 十万颗人头换东南民心一统,这才是临孝君真正要的东西 。 而他的筹谋不止于此。 如今局势留在帝都,一定会因太子人选和左相直面硬碰。 与其因为一个太子人选和左相争的头破血流,最后让皇帝得利,直接回到大本营让十一皇子登基则要更加简单 。 皇帝现在气数未尽手里还有着筹码,那他就一定会临死反扑。 自己退出帝都,申逐鹿就要一个人去接皇帝的临死反扑。 而且他退回东南,申逐鹿哪怕掌控了帝都也要直面尹布衣。 尹布衣手握五十万大军,又岂会甘心窝在北境受人要挟摆布? 他只是退回东南,却把所有的烂摊子全部推给了申逐鹿。 他更知道申逐鹿扶持季博常是要干什么,他也知道季博常是什么样的人。 申逐鹿喂养这头幼虎是为插皇帝一刀,他给季博常送去几十艘大船粮食,也是为了插申逐鹿一刀。 因为那随着大船一起送来的信最后,有着这样两句话。 当年游历至无忧,有幸结识吴家小姐。 贤婿之样貌才学,深得令堂之真传也。 季博常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脸上也是出现一丝冷笑。 他果然知道自己和东海道之间的关系。 前些时日的临府宴请,临孝君说原本以为你配不上我家覃覃,但现在看来嫁给你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季博常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位向来低调的工部尚书,知道的远比任何人都要多 。 他这话就是要告诉自己,我知道了你的底细 ,但他转头又告诉自己他要支持的是十一皇子。 这也是在告诉季博常,我不会戳破你。 但,你也要给我想要的东西。 让李三山将大军集结一处,放东南军和十一皇子和皇后离去。 这是临孝君和季博常之间的交易。 一顿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一顿饭之间定下的交易 。 因为这个低调到不像话的工部尚书,竟然连李三山是自己人的事都知道。 他能做到的不止如此。 他能让皇后和十一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皇宫里出来。 他能带走一万皇宫禁卫军,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帝都,然后在李三山刻意放开的方向,汇合十万东南军悠哉悠哉的从陆路回到了东南。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皇帝就连皇宫都没摆弄明白。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他认为已经斩杀掉所有派进皇宫的奸细之后。 临孝君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大逼兜子。 你认为放任太后和灵妃内斗你玩的很高明? 你认为皇后是你的附庸? 你认为废了一个太后,就能让我临家感恩戴德?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我想,我甚至都可以发起一场宫变 。 而他最坏的地方在于 ,他这样做就会导致皇帝更加的没有安全感,更加的不相信任何人。 皇宫里的任何人,在皇帝眼里看起来都是其他人派来的奸细。 他也是玩弄皇帝的狂热分子之一。 申逐鹿认为临孝君才是那个最想杀皇帝的人,但临孝君却用实际行动告诉申逐鹿。 留给你吧。 我走了,那架空皇权的奸佞就成了你自己,而你也绝不会让皇帝活下去的 。 最好动作快点,我在东南等你的好消息呦。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他想起了太后的诅咒之言,你一定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嘭! 雍盛帝狠狠的摔碎了自己的茶盏,双眼血红拳头紧握。 “朕,一定要一个一个的将你们斩尽杀绝!” 刘崇禄的眼内的担忧更浓了,因为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鬓白发更多了 。 而且情绪也是越来越不稳定 ,尽管依旧脊梁挺直的坐在那里批改奏折 。 但刘崇禄却心惊的发现 ,陛下的身上竟透着一股腐朽之气。 就仿佛,已经开始从内里溃烂一样的腐朽之气。 左相听完左奉节的汇报之后淡淡一哼。 “小家子气,以退为进算不得什么高明把戏 ,既然他想坐山观虎斗,那就让他困在东南一隅之地待着吧。” “金通未怎么说?” 左奉节回道:“佯装出兵,发现东南军撤走又回去了。” 申逐鹿闻言微微一笑。 “临孝君走了,你去找人填补工部的空缺,记得多给陛下送一些茶盏过去,最近怕是御书房里的茶盏损耗的要多一些了。” “定远侯出发了?” 左奉节闻言躬身应是:“大人,那季博常心若豺狼,就怕让他执掌一道之地后患无穷啊。” 左相放下茶盏微微摇头。 “你啊,跟我时间最长,但有些事情还是看不透。” “我可以让大雍不乱,也可以不给那些人任何一点作乱的机会,可为何我要如此选择?” 说完看向窗外小湖里的肥鱼。 “大雍不乱,如何彰显陛下无能?” “没有陛下无能在前,又如何突显新君英明?” “乱世出百姓苦,苦了也就怕了,怕了心里就会想着平静的好。”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平乱,乱平了,天下太平了,民心也就回来了。” 说完不屑一笑。 “民心而已,何必搞得那么麻烦。” 这是他对临孝君的不屑 。 民心而已 ,何必要用十万人头来换? 第162章 瓦片 季家有一独门绝技,眼神交流。 这玩意季博常不会,但土鳖似的老门房季豕会。 因为这老东西本就是出自季家的家奴。 所以季博常半信半疑的在理政堂,和便宜爹玩了一场耗时一刻钟的眼神交流。 还别说 ,这独门绝技哈...尼玛一点用没有。 季零尘在那挤眉弄眼玩的不亦乐乎 ,但实际上真正想说的话,在拉着季博常的那只手上。 他写的字不多,只有两句。 没人杀得了我。 该走的时候再走。 季博常也在他手上写了一句话。 别吹牛逼。 老爹的回答是一个充满自信,但却极其猥琐的大笑。 季博常没说什么,因为他信老爹不是在吹牛逼。 左相厉害吧? 临孝君够恐怖吧? 右相是不是很睿智? 皇帝虽然被朝臣玩弄,但也不得不承认皇帝也是个心思可怕的人物。 但老爹也不是白给。 而季博常也大概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尽管他一点都不希望老爹留下,尽管这次来他就是要不顾一切代价带老爹走。 但他知道,老爹不会走。 就像他写给自己的那样,该走的时候再走,现在还不到时候 。 季府搬家了。 要从帝都搬去定远道,因为封赏季博常为定远侯的旨意已经下达。 封侯啊,这要是在以往那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但现在这种时局,就算封王都没人太过当回事。 因为北境的尹布衣正在筹备为三皇子登基的事,而他自己,也被还未登基的三皇子封为镇北王。 而谁都知道,东南的十一皇子也快登基了。 东南王也快要面世了。 来送季博常的人只有一个,官缉司司首刘赟勒。 “我说季侯爷,您这升官的速度也忒快了吧,您这满打满算出仕也就半年而已,这都封侯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封王了?” “这升官发财的事 ,您可不能忘了咱老刘啊。” 刘赟勒是个聪明人,但也是和季博常走的最近的那一个,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家伙就出自定远道刘家。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定远,那样我行事也能方便些 ?” 刘赟勒看着似笑非笑的季博常,随后一咧嘴。 “季侯啊,我已经给我家老爷子去过信了,您有事直接开口就是,千万别下手太狠呢,刘家小门小户的可经不起您...” 季博常哈哈一笑。 “我们是一荣俱荣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刘赟勒沉吟了一下,随后眼神复杂的看向季博常。 “季侯,别玩太大啊。” 季博常又是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随后登上了马车直奔帝都之外而去。 刘赟勒站在原地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良久之后挠了挠头。 “这玩意你说,谁能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啊?” 说完抬头看了看依旧繁华热闹的帝都微微摇头。 “天变喽,想不被淋湿就要找块瓦片遮顶。” 随后吧唧了一下嘴,满脸的苦涩无奈。 “可现在自家的瓦片在人家手里,这可咋整你说,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迈步向前又是一叹。 “唉,跟着吧,但愿别玩太大,俺家可就那一片瓦呦。” .... 季博常的马车离开帝都之后,帝都城南一处每日都会开张的卤肉摊子关门了。 摊主老两口挑着担子也是离开了帝都,他们说年纪大了,不想在外漂泊了。 要回家了。 被人问他们家在哪,老两口只是对着帝都东方指了指,随后就出城了。 而帝都东门之外一间破庙里,七八个住在这里很久的乞丐,也是拎着破碗离开了破庙。 去了哪,没人知道也没人问。 谁会过多的去关注一群乞丐呢。 定东县,这里是定远道和东海道的交界,也是当初运送大军去往北境的码头所在。 但现在那些送去北境的大军已成尸骨,堆积在码头上如山丘连绵的粮食军械也都不见了踪影。 而这里,也是东南军的另一处扎营之地。 但这里也早已空无一人,李三山坐在马上看着空荡荡的营地随后下令扎营。 他的命令是击溃占据定远道的东南军,可先是在秋水之外的扑了个空,现在又扑了个空。 更让监军周怀世大怒的是,如此大军出动却根本就没见到东海道兵卒的踪影。 “李将军,本监军当初就说过切不可大意轻敌 ,可现在竟是让东南叛军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这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你身为带军主将,难道在大战开始之前连斥候都不派出探查敌情吗?” 李三山坐在营帐主位之上,闻言看向面带怒色质问的周怀世。 “依周大人之意,是本将军故意放跑了东南叛军?” 周怀世一甩衣袖。 “事实如何,本官定向陛下禀明,由陛下裁定。” 这话也让李三山面色一冷,可他还未说话,一旁的赵明举拉起周怀世就朝营帐之外走。 “哎呀,周大人消消气,李将军身为主将自然希望斩敌建功的,可谁能想到那临孝君如此狡猾,竟是虚晃一枪从另外一条路跑了。” “走走走,下官陪您小酌几杯顺顺气 。” 就在周怀世被赵明举拉出营帐之外后,亲兵刘六很是不解的开口问道。 “将军,这狗日监军宰了算了,公子为何要留着给赵大人去处理?” 李三山白了他一眼。 “公子吩咐的事我们只要照做就是了。” “公子就快到了 ,赶紧按照公子的安排去准备吧。” 赵明举将周怀世拉到码头边上,随后命人在码头摆上架上了一个小泥炉。 瓦罐里煮着从北朱河里捞起的鱼,此刻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散发香味的泡泡。 “来来来,周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周怀世犹豫了一下,随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我听过你,在太学院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字。” 周怀世放下酒杯看向赵明举。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触为何?” 见赵明举挑眉,周怀世冷笑道。 “不公。” “我本十年寒窗,只为金榜题名为国效力,但生不逢时家境贫寒,哪怕空有满腹经纶也敌不过世家子弟。” “落榜后我本心灰意冷,却被陛下看中暗中留在太学院,可这一留又是十年籍籍无名。” 说完看向赵明举。 “但你,却用讨巧伎俩就被陛下提拔重用。” “所以不公!” 第163章 果汁分你一半 “你在秋水所为我皆看在眼里。” “表面上你是个无私好官,但实际上你做的所有事都刻意让陛下的人看见。” “只要他们看见了,就一定会把你的事迹送到陛下面前,你算准了陛下缺少人手 ,也算准了陛下最喜什么样的人。” 周怀世再次冷笑。 “你成功了,一跃成为了转运使,可惜陛下筹谋没有成功,若是成功你一定功成名就成为朝堂重臣。” 周怀世说着对一旁的码头一指。 “我仔细查看过粮草转运记录,跟随大军运往北境之粮草不足五成,剩下的全部堆放在此处 。” “可你却说粮草有北境来夺,全部沉船北朱河底,但你忘了一件事。” 周怀世说到这直视赵明举双眼。 “那就是把所有运兵大船全部集中一起,也装不下那剩余的粮草军械,所以你所谓的粮草军械全部沉船河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赵明举呵呵一笑,提起酒壶为周怀世倒了一杯酒。 “你看看你看看,咱老赵就说这天底下不缺聪明人吧。” “咱老赵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你看这不就被周大人看穿了嘛。” 周怀世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你欺君....” “分你一半。” 周怀世剩下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嘴唇颤抖了几下后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个举动让赵明举笑的极其开心。 “我就说和周大人一见如故,你看,这不就是个良好的开始吗。” 周怀世放下酒杯看向赵明举。 “本官乃是陛下培养多年,一心为国...” “秋水官仓里还有不少,还是一人一半。” 周怀世闻言自己提起酒壶倒满酒杯,随后看向赵明举。 “当真?” “当真当真,自然当真!” 随后赵明举端起酒杯和周怀世碰了一下。 “合作愉快。” 看着因为激动又连干数杯酒劲上涌的周怀世,赵明举的嘴角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这就是皇帝花费十余载暗藏的治国栋梁? 一个怨天尤人自认怀才不遇的酸秀才,他能治个鸡儿的国,他知道百姓是怎么活的吗? 这狗日的一句不公,就暴露出他什么都想要,但却什么都得不到的畸形心理。 所以这样的人,又贪又坏。 因为他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 但这样的人又太好控制了,还是那句话。 他什么都想要却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所以季博常把他交给了赵明举。 看着醉眼惺忪的周怀世,赵明举轻轻拍了拍手。 就在周怀世想要询问为何拍手的时候,一名身材丰腴的女子缓缓来到周怀世身旁。 “大人,请怜惜奴家。” 说完,那女子身上的衣衫瞬间掉落地面,露出一具丰腴女子胴体。 周怀世是盘膝坐在地面上的,所以此刻女子的小腹正对他的鼻下嘴唇。 就在他喉咙滚动的瞬间,那女子直接跨步骑在了他的脸上。 ;;;;;; 夜已深。 李三山依旧坐在营帐里未曾休息。 他是武将,很纯粹的战场杀伐之将,所以他的长刀从来都是放在触手可及之地。 又过了一会之后,李三山对着营帐之外淡淡开口。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就在他声音落下之际,营帐内走进一个人。 副将 ,太霆。 “将军知道属下要来?” 李三山抬头看向太霆微微点头 。 “不难猜。” “但你看起来很为难。” 太霆闻言缓缓点头。 “是。” “初见将军时,将军给太霆的感觉并不好,也是太霆立志要杀的军中败类。” “但秋水之后奉命成为将军副将,才发现将军乃是太霆最佩服也是最想成为的领军之将。” “爱兵如子进退有方,哪怕这十万军都是从各地抽调的城防军,但在将军手下却不弱战兵丝毫,而且太霆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狂热和崇拜。” “对战场的狂热,对将军的崇拜。” 说完指了指自己。 “也包括我在内。 太霆不善言辞,但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我出身夔牛卫,因为我的祖辈都是夔牛卫。” 太霆说着,缓缓抽出自己腰间长刀对准李三山。 “夔牛卫的职责,就是用命去护卫陛下安全,一切皆按陛下旨意行事。” 他是来杀李三山的。 在他这次出发前得到了一道命令,击溃东南军后。 杀李三山夺兵权。 这道命令,来自雍盛帝。 李三山面无表情的看着太霆指向自己的长刀,甚至连放在桌子上的刀都没去看一眼。 太霆深吸一口气,手里的长刀骤然前劈。 嘭的一声巨响,李三山身后的营帐被刀芒撕碎,而坐在那里的李三山丝毫未损。 太霆收刀看向李三山。 “我杀不了将军,违背了陛下旨意,这就回返帝都向陛下请罪。” 说完,太霆掀开营帐门帘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临危不乱,将军本色。” 李三山的身后,出现一个身穿华服但怎么看都像个土鳖似的老头。 正是季府老门房季豕。 “我这临危不乱是知道您老就在我身后,不然我早就拔刀在手了。” 李三山这话让季豕呵呵一笑。 “就算我不在这他也不会真动手的 ,没杀气。” “少爷让我来一是护你,二是放他走,因为少爷说这个人将来有用。” 李三山也是微微点头。 “他确为纯粹武将,若是出现在战场上定然是一员猛将,可他却出身夔牛卫。” 季豕笑呵呵的坐在李三山边上缓缓开口。 “少爷说了,这人的血再热也架不住心寒,那皇帝老儿是一个奸臣贼子他都不动 ,反而专杀忠臣贤良。” “谁忠心他杀谁,越忠心的死的越快。” “看着吧,这小子回去帝都绝对下场凄惨。” 李三山伸手指了指自己:“所以我在皇帝那算忠臣?” 老季豕点头:“你在他那还真是。” “少爷说了,皇帝杀忠臣是因为那个叫..不安全感,越没安全感疑心病就越重,杀你不是因为怀疑你,而是他怀疑任何人。” “哪怕杀了你,这个叫太霆的小子得了军权他也还会杀掉。” “反正用少爷的话说,什么时候他把效忠他的人全杀光了,他也就彻底的消停了。” 第164章 帝王心术 定远侯的马车走的很慢,因为他不急。 先是到秋水少府转了一圈,这让处在懵逼状态的少府之人瞬间有了主心骨。 杜铁山不懂,所有少府的人都不懂。 这是怎么了? 不是陛下要用举国之力攻打北夷吗。 不是要我少府全力打造军械运往北境吗。 为何还未开战人就死绝了,而少府也再次停摆且没人理了。 铁牛山再没有铁矿石运来,兵部也再没有打造军械的公文下发。 少府,再一次无人问津。 他们感觉被人抛弃了,因为监正大人现在成了定远侯。 “铁山啊,你要保重啊。” 这是季博常 ,留给眼巴巴等着指点迷津的杜铁山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随后坐上马车出了秋水,直奔定远道。 少府的人傻眼了,杜铁山也傻眼了。 少府从帝都搬到了秋水 ,他们吃的饱还有肉,而且监正大人还给画了饼 。 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可现在.... 监正大人走了 ,皇帝也不管他们了,饼没了,那肉还会存在吗? 少府的人傻呵呵的站在那,看着季博常马车离去的背影良久之后 ,有人看向杜铁山。 “要不...咱们也跟着大人一起走吧?” 这话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动,跟着监正大人走...有饭吃有肉汤...还有大饼可以看。 “可那样事同造反,我们会被陛下诛九族的。” “但留在这也会饿死 ,都死了还哪来的九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杜铁山挥手打断众人的话。 “闭嘴,等待陛下命令,陛下不会不管我们的。” 杜铁山的话让所有人闭了嘴,但他们自己都没发现,皇权对他们的约束力已经微乎其微。 因为皇帝就算想起他们来了,也没肉吃。 雍盛帝的脸上带着一抹病态的灰败,尽管太医已经来过无数次。 但都只是说陛下操劳过度,要多休息。 可雍盛帝又如何休息得下? 他在等。 等定远的消息,等东海道的消息,同时也在等西南方面的消息。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没输。 他要逆境翻盘斩杀所有胆敢背叛他的人。 “父皇 ,如此用人之际,那李三山是否考虑留下?” 对于六皇子的话,雍盛帝很是不满。 “远伯,你是朕选中的继承人,你的心里一定不能有太多羁绊,对任何人都不能绝对相信。” “如此国祚飘摇之际,任何人都不得不防,军权,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见六皇子点头,随即再次开口。 “你准备一下前往定远,待那太霆夺了李三山军权后设计将他除掉。” 这话让六皇子面色一滞:“父皇....” 雍盛帝重重一哼。 “他虽出自夔牛卫又加入了黑龙甲,但他知道的太多了,人心永远是最看不透的,若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那将会让朕陷入极端被动。” “他以勇猛着称 ,那就让他去往北境刺杀尹布衣吧,也算他为朕尽忠了。” 六皇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时候让太霆前往北境,去刺杀手握五十万大军的尹布衣,无非是为太霆找一个体面的死法而已。 六皇子执掌黑龙甲,自然知道太霆对皇族的忠诚有多么的坚定。 明知必死也一定会去执行。 六皇子第一次对父皇的命令出现了迟疑,但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父皇的决定。 季零尘说的没错 ,雍盛帝这点手段全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季博常也说过 ,这狗日皇帝专杀效忠他的人 ,那些奸臣贼子他是一个都不动。 雍盛帝走到御书房的巨大地图之前站定 。 “有北朱河所挡,尹布衣哪怕手握大军暂时也可放在一旁,现今当务之急是灭了江南军对帝都的威胁。” “朕已是给老五和闫不求去信,命其率领二十万大军隐秘行进至江南军身后蛰伏。” “金通未也给朕传来消息,东海道已是秘密整军,正在向江南军左侧开进。” 这话让六皇子面露恍然。 “原来东海道联合李三山前后夹击东南军,乃是父皇的障眼法,实则...” 雍盛帝再次冷冷一笑。 “申逐鹿想让朕和临孝君厮杀坐收渔利,朕又怎会如他的愿,而朕从头到尾真正要对付的,就是他的江南军。” “只要西南和东海大军夹击之势一成,申逐鹿必败无疑。” “他以为朕被困在京畿道,手上只剩六万余禁军和五万皇宫禁卫军,但实则朕这些年一直在西南和东海藏兵。” 随后对着地图重重一指。 “灭江南后,大军随即开往东南之地,朕要屠了临家满门,朕要当面问问皇后,背叛朕她可曾后悔?” 六皇子闻听父皇的筹谋后问道。 “所以父皇杀李三山,实则是为了让儿臣将定远及东海所有城防军全部集结,随后进入东海。” 雍盛帝看向六皇子满意点头。 “进入东海第一件事 ,就是杀了金通未,朕说过了,军权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心。” 六皇子闻言不解问道。 “那父皇让季博常去往定远,又封其定远侯组建大军的用意....” 雍盛帝闻言狠狠一甩衣袖。 “那季家子一身反骨,他和季零尘对大雍对朕没有丝毫忠心可言。” “对朕没有效忠之意,对申逐鹿就更不会有。” “将他放在定远,申逐鹿的手就伸不进去,那季博常也绝不会让他伸进去,而当朕灭了申逐鹿,也就是那季博常的死期!” 随后雍盛帝又告诉六皇子,待灭了申逐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西南边军元帅闫不求。 还是那句话,军权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心。 他没提五皇子,更没提齐王。 因为在雍盛帝眼里,这两人连登上棋盘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赵明举就曾站在皇宫之外说过。 人呢 ,太自信就是变成自大,自大的人,是看不见自己影子的。 如果这句话换成民间俗语就更好理解了。 一辈子都看不着自己后脑勺子,但这话有点太粗鄙了些。 还有一句更委婉的。 一辈子,都尼玛吃不上四个菜。 第165章 他骗了所有人 大雍朝堂六部,空了一个残了一个。 临孝君走了,走的大摇大摆极其潇洒。 和他一起走的,还有工部左右侍郎刘元山和秦六余。 这两人本就是出身东南,临孝君的绝对嫡系。 他们走了 ,工部就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雍盛帝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他专坑绝对效忠自己的臣子。 比如兵部。 所有人都知道兵部效忠的是皇帝,和世家门阀老死不相往来。 但就这么一个绝对效忠的兵部,却因为一个蒋作阳让雍盛帝心生怀疑。 怀疑的结果就是,举百万之军进攻北夷的真正目的,他是没有对熊掘阳哪怕透露那么一丝一毫。 而直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兵部残了。 如此大军出征,身为兵部自然要派出得利干将随军出征。 这些人都是熊掘阳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将才。 就是这些熊掘阳花费大量精力,培养出来的人才在皇帝这所谓筹谋里死了个精光。 什么叫天坑 ,这就叫天坑! 坑别人那都不叫本事,坑自己人才能彰显枭雄本色。 兵部残了,户部也空了。 季博常那一通骚操作,大量铁器流入民间也导致大雍国库里的银子如山峰般被堆满。 这些银子来的快去的也快,百万大军出征那跟烧钱没有任何区别。 但只要这场浩大国战赢了,花费再多都是值得的。 但问题是,没赢。 户部更穷了,因为大乱也导致少府的铁器停产,停产也意味着没有银子再进入国库。 江南大军就在京畿道之外,都这样了,还指望江南送税赋入帝都吗? 东南玩的更狠,临孝君带走的可不止是皇后和十一皇子,还有工部每年产出的大量白银。 北境就算不反,那也是个每年都要运送大量物资去填补的窟窿 。 东海道年年穷,年年有灾,反正在右相的记忆里,东海道已经很多年没有把该给的税赋补齐了。 西南..不提也罢。 外界税赋没有,京畿道本身又没多少产出。 如今京畿道被围困,帝都吃什么? 好在秋水官仓里还有大批粮食没有运往北境,这让右相的担忧少了一些。 若是秋水官仓的粮食没了,帝都是会饿死人的。 “老爷,您在担心那季家公子?” 老门房张栋将一杯茶放在书桌上 ,对眉头紧皱的右相问道。 张白衣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 “最怕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申逐鹿最可怕的手段,不是倒逼尹布衣反叛,而是他将那季家小子放在了定远。” 这话让老门房张栋一脸不解。 “老爷 ,季家公子去往定远不是陛下的旨意吗,为何您说是左相....” 右相摆了摆手。 “陛下让季家小子去定远是无奈之举,因为现在的局势陛下能用的只有那季博常,也只有季博常才能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军队来。” “但这其实也是申逐鹿安排好的,他就是要季家小子去定远 ,也要让季家小子在定远成了气候 。” 右相说完看向老门房张栋:“不明白?” 老门房摇头。 “北境无粮,尹布衣敢反一定是得了申逐鹿的允诺,但想要把粮食运去北境 ,就一定要经过定远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 ,申逐鹿根本不会直接把粮食给尹布衣,而是会交给季博常,由他送去北境。” “你认为那季家小子,会老老实实一颗不差的把粮食给尹布衣?” 右相说着端起茶盏。 “他雁过拔毛,所以这粮食到他手里一定大幅度缩水,况且季家小子心智如妖,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尹布衣吃的太饱。” “他不给,就会和尹布衣交恶,这就是申逐鹿想要的,他就是要培养两个反贼,既让这两个反贼自相残杀又掐着他们的七寸,不让他们做大。” 右相放下茶盏后微微摇头。 “季博常会克扣,但还是会运粮食去北境,不然尹布衣定会不顾一切的强渡北朱河,这一点季家小子是心知肚明的。” “而不论他给尹布衣送粮食是出自谁的授意,他这样的举动都会被扣上叛贼的帽子。” “这也是申逐鹿的第二个目的,让季博常成为人人口诛笔伐的叛国逆贼。” “他成了反贼,那他拉起的那支军队陛下还敢用吗?” 说着看向老门房张栋。 “陛下不敢用,而那季博常不想反也得反,而且只能待在定远成为替申逐鹿牵制尹布衣的棋子,这样一来陛下还剩什么?” 老门房张栋也是叹了口气。 “老爷,若是现在您给季公子去封信说清利害,或许....” 老门房的话还没说完 ,右相直接摇头打断。 “晚了 。” 老门房不解:“可季公子现在才刚去定远,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右相再次挥手打断老门房的话。 “不是给他去信晚了,是我看透的太晚了。” 随后右相说出的话,让老门房脸色骤然一变。 “他看似被申逐鹿控制利用,但实则他也在利用申逐鹿在肢解大雍!” 右相用的词,叫肢解!! “他太会藏拙了,而他之所以能够藏拙骗过所有人,就是因为他太年轻了。” “从他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那一刻起,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锋芒毕露,但这锋芒毕露之内,又有着极为明显手腕稚嫩的痕迹。” “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拼命想表现自己,但所行所思又有着极大不足的孩子,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看起来的不足,也让所有人小瞧了他。” “更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稚嫩,我,申逐鹿,甚至是陛下都会选择出手帮他抹除后患。” 右相的眉头越皱越紧。 “但就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份稚嫩,麻痹了所有人,更让陛下在他身上看到了筹谋已久出手的机会。”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陛下暗中所谋定要延后,而延后的结果也定然不同。” “因为陛下,早就动了替换尹布衣的念头。” “没有细盐,暗藏的太学子就不会这么快出仕,没有他执掌科举,陛下就不会一下得到那么多银子,没有他的铁器开放....” 说到这里的右相眼神骤然一凝。 “难道他在秋水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肢解大雍之法?!” 第166章 走着走着就没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张白衣眼前一一浮现。 这让敏锐的发现了一件事。 最早出现在他面前的季博常很聪明,但真的很稚嫩。 无论借自己和左相的势,斩杀刑部右侍郎的儿子还是断林婉清一掌。 亦或者去往天宝阁讹诈五品以下官员的银子,这些都透露着一个年轻人的稚嫩。 手段并不高明且漏洞百出。 包括那些人想要赖账,他来寻求老门房和他一起再借势的时候。 他手段的稚嫩一览无遗。 但,季博常的改变就是从秋水修堤归来之后,整个人发生了蜕变。 他的行事风格依旧带着激进,做事的手段也依旧透露着稚嫩的痕迹。 但这个痕迹却是他故意做出来给所有人看的。 他变了,心境变了 ,心中所谋无人能够猜测得到。 想起过往种种,再想到现在已是走出帝都的季博常 ,右相充满苦涩的哑然一笑。 “他的稚嫩,是被我们一起联手抹除的 。” 他说的我们,是雍盛帝,是申逐鹿,是临孝君,还有他张白衣 。 他们每个人,都想把季博常变成他们想要的那个样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手段去改造甚至是打造季博常。 而季博常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点点将身上的稚嫩全部抹除最后完成蜕变。 因为他们,都是季博常的老师。 能被当世最聪明最擅长算计筹谋,也最有权势的几个人同时教导打造。 这样的待遇就是太子都不可能有 。 因为他们教导季博常的,全部都是人性最阴暗也是最血腥的行事之道。 也真是他们不遗余力的改造下,季博常的手腕和心智被一点一点的磨练到了化境。 他骗了所有人。 而且他也真的肢解了大雍,让大雍变成现在这般支离破碎。 所以张白衣再次摇头苦笑。 “我们,都是帮凶。” “申逐鹿,你一定会为你的自信付出代价。” 右相说完来到书房的窗边 ,抬眼望向了依旧高大巍峨的皇宫。 “陛下啊,您错了,您真的不应该如此对待季家父子,是您亲手将他逼上了这条路,您也为自己培养了一个断绝大雍根基的人。” “但您错的又岂止一个季博常,楼生一,雁斡集还有一众皇子.....” 在窗边回身之前,右相再次呢喃。 “但您更不应该做的,就是把季零尘继续留在皇宫之中。” 右相哪也没去,刚刚所想除了老门房之外他也没对任何人提起。 依旧只是坐在书房里,翻看着那高高摞起的公文。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会在这样的世道里作何选择。 周怀世从定远给雍盛帝送来一封信。 信中言明李三山大军虽扑空,但却抓住了东南军的尾巴,此刻正在全力追击。 但大军出征时所带粮草甚少,需要从秋水官仓调用粮草进入定远。 这个消息让雍盛帝喜出望外 ,当即下旨。 允! 务必将东南叛军全部诛杀,生擒匪首临孝君。 随后转运使赵明举拿着圣旨 ,直接到了秋水官仓开始调集大批粮草进入定远道。 守卫官仓的,是当初六皇子留下看守东南军俘虏的一万禁军。 他们只是跟随六皇子,绞杀了东南最早派来京畿道的十万军,随后就一直被留在秋水守卫官仓和俘虏。 被陛下信任钦封的转运使他们都认识,尽管这位转运使大人一来,就将秋水官仓里的粮食搬走了八成之多。 但人家手里有圣旨,还有身为监军周大人的亲笔书信。 哪怕搬空了他们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不过看着大批粮食被运进定远道,负责守卫的将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随后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消息上报给六皇子殿下。 只是追击东南叛军,需要运走这么多粮食吗? 还是码头边,还是小泥炉。 但此刻的周怀世再无以往苦大仇深,因为他有钱了。 也因为他有朋友了,没错,他和赵明举现在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小时候我娘就告诉我,吃得苦中苦还得伺候人。” 赵明举为周怀世倒了一杯酒之后,再次开口。 “这话和圣人言相悖,但那圣人是不知道咱百姓的苦,当官就为了光宗耀祖吃香喝辣,凭啥十年寒窗之后还要再去做那身带补丁的清官?” “那什么千古流芳哪里有怀里有银来得舒坦。” 赵明举的话太过直白,这让周怀世感觉有些不自在 ,因为他当初的志向就是做造福一方的清官。 但现实太操蛋,好在老天待他不薄结识了明举兄弟。 “周大人放心,咱老赵虽然没啥文采,但这账头还是算的清楚,您的那一份出来了,一共三百九十二万两。” 这个数字让周怀世拿筷子的手都是一哆嗦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么多银子。 “若不是要四处打点,周大人还能分得更多些,这些银子都会换成银票送来。” 说着对周怀世神秘兮兮的一笑。 “这不论在哪为官,身上有了银子心里也就有了底气。” 周怀世哈哈一笑。 他现在是真正的体会到了当官的乐趣,只是给陛下写了一封信,只是给秋水官仓也写了一封亲笔信。 这白花花的银子就到手了。 就算陛下追查也可推得干干净净,因为粮食名义上已经给了李三山的大军。 他追击东南叛军败了把粮食丢了 ,要问责也是问李三山的责。 这里的门道都是赵明举说给他听的,也让他明白了原来为官之道还可以这么玩 。 而让周怀世感叹世间美好的,还有那晚的女子。 自从那晚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后,他算是尝到了其中美妙的滋味。 夜夜就在码头边上醉酒驰骋 ,好不快活。 今夜,周怀世又是大醉然后哼哼哈嘿 。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就在他醉酒熟睡过去之后,他的好朋友赵明举挥了挥手。 数名兵卒上前,将熟睡的周怀世搬上了一艘小船,随后朝着对岸北境军营的方向划了过去。 看着被北岸北境军发现,拉到岸边的小船。 赵明举伸手拍了拍左臂上还没好利索的伤口,吧唧了一下嘴。 “唉,这人呢,走着走着就没了。” 当夜,一封加急信件被送往帝都皇宫。 大雍御史台大夫,监军周怀世暗中投靠尹布衣。 秋水官仓之内的粮食非但被其送往北境,他自己也连夜逃往北朱河对岸。 ps:今儿破天荒的温度达到了29c,虽然多云但还是感受到夏天的温暖,心情一好今天写了四百字,别的不扯,准备爆更了都…… 第167章 画了一条线 御书房内,再次传来茶盏被砸碎的声音。 “周怀世,朕要将你千刀万剐!!” 雍盛帝的心头在滴血,哗啦啦的往下淌。 正因为有了周怀世,他才会放弃雁斡集。 可这被他当做雁斡集一样去培养的人,竟然暗中投靠了尹布衣 。 他恨,更怒。 因为到现在他才想起来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当初为让进攻北境看起来更加逼真,他同意将官仓前移至秋水。 秋水官仓里不但有大量军械,更有从各地以及国库运过去的粮食。 他本打算杀了李三山后,将秋水官仓里的粮食运回帝都,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帝都就是最坚固的堡垒。 可一个不慎,竟然让一个周怀世暗度陈仓将秋水近乎掏空。 如今帝都被困粮仓见底,整个京畿道吃什么? 祸不单行,雍盛帝刚摔了茶盏,又一道密信送进御书房。 李三山带军追击东南军遭伏大败,损兵折将后退固守待援。 援? 朕现在拿什么援? 废物啊,都是废物啊,为何朕的麾下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为何?! 但同时雍盛帝更怒的是,为何那李三山还没死? 李三山不死,六皇子又要如何去接掌他的军权? 就在这个时候刘崇禄来报,太霆回来了,正在御书房在跪地等候降罪。 “降罪?” “他的无能坏了朕的筹谋大事,他罪该万死!” 雍盛帝拳头在御案上重重一敲。 “命人将其九族下狱,限时三月斩杀叛贼尹布衣,若三月后朕没得到尹布衣死讯,诛其九族!” 太霆的命运和季博常预料的丝毫不差,他的回到帝都的处境一定极为悲惨。 马车缓缓停下。 就在车帘掀起季博常走下马车的那一刻,李三山率领众将轰然单膝跪地。 “恭迎侯爷!” 就在李三山为首所有将领单膝跪地之时 ,十万整装列阵的大军同时右拳重重敲击胸膛。 咚! “恭迎侯爷!!” 十万人同声高呼,巨大音浪冲天而起仿似连天上白云都被瞬间撕碎。 时隔半年,李三山终于再次见到公子 。 而众将领也是发现,向来不假辞色稳重异常的李将军,此刻竟是激动的身体都在发抖。 半年前,初见公子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防将军。 为让麾下兄弟们有饭吃有衣穿,他不得不对秋水富商低头,更不得不和那些鼠辈同流合污。 是公子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从必死之局跳出,成为现在手握大军的真正领军之将。 而公子,也从当时无品无级的雍律使,成为了手握一道之地的定远侯 。 这一切,只用了半年而已。 公子还是那般年轻俊郎,脸上依旧有着阳光般的笑意 。 但公子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身上也散发着上位者独有的淡淡威压。 半年,完成蜕变肢解大雍。 公子做到了。 而世人只知公子现在是定远侯,手握一道之地,但公子手里真正掌握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就连李三山都没有准确的估计 。 但他明确的知道,现在的公子已是跳出棋盘,成为了真正的幕后执棋者。 “三山,起来说话。” 拉起李三山后,季博常对着他身后的众将领也是微微一笑。 “认我的就起来进帐说话,不认的就接着跪在这。” 说完一瞪眼:“吃饭也没你们的份!” 这话让所有将领同时大笑起身,脸上也带着如李三山一样的激动之色。 因为季博常最后那句,用的是东海道土话 。 定远有近一半地域口音和东海道是一样的,而这些被李三山抽调出来的人,也全是精心挑选过的。 无依无靠穷苦哈哈,身有孔武却报效无门。 所以季博常给无季车马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雇佣这些人的家眷,也为他们送去最低廉的生活物品。 所以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跟的是谁,要效忠的是谁。 因为他们太卑微了,卑微到从没有大人物将他们当人看过。 他们什么都没有 ,但他们有良心。 公子把我们当人看,不让我的一家老小饿死,那我们这条命就是公子的。 士为知己者死的大道理他们不懂,但他们明白,谁对我好,我就百倍的偿还回去。 就这么简单。 但他们也是忐忑的,因为他们太卑微了,他们害怕公子见到他们之后会失望 ,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抛弃。 但这种忐忑在一句土话,一个瞪眼中瞬间消散。 是我的人就滚进营帐吃饭说话,不是我的人就在那撅着吧。 没有慷慨激昂礼贤下士,甚至连惺惺作态的伸手去扶和拍肩膀的动作都没有,但却瞬间抹除了所有人心底的疑虑。 有时候恰到好处的简单粗暴,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 赵明举没有李三山那样的激动,因为他做的比李三山直接多了。 在季博常在主位上坐下之后,一屁股将宝盖顶到一旁,随后弯腰躬身的站在季博常身边沏茶倒水。 这样的举动让宝盖极为不满,但这样的场合他不好发作。 只得站在远一点的距离,嘴巴无声的动了几下。 看嘴型应该是,尼玛币。 “公子,末将已是兵分两路,一路驻扎在和秋水边界,另一路驻扎在和东南接壤的山脉之外,如此定远便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季博常对李三山摇摇头。 “你现在是追击东南被伏,损兵折将之军,既然损兵折将又怎能兵分两路占据整个定远道?” “半个定远吧 。” 季博常说着在营帐之内的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这条线是竖着画的,而非横切。 看到这条线最先笑出来的是赵明举,随后是李三山。 其他人,则还是处在不明所以的状态之中。 但这对季博常来说就够了,有些事并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而且也要给麾下领军之人留出运作的空间。 什么命令都出自自己,那李三山的威望如何维持? 他懂自己之意而别人不懂,这就会凸显李三山的独一无二。 避免内斗的最好办法,就是在一开始就设定好每个人的角色。 想表现可以 ,但要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 这也是赵明举看出了季博常的用意,但却没有出声的原因。 因为公子给他的角色,和李三山是截然不同的。 而两人也都明白。 公子为每个人设定好了角色,也代表公子就不会再如之前一样隐忍。 也再不是人人都可以拿捏的,小人物! 第168章 暗庭卫 季博常分割定远的那条线很诡异。 因为他让李三山占据的是靠近北朱河的那一半。 和东南接壤的那一半直接不管了。 “将军,公子之意末将等人看不透啊...” 季博常闲聊一会,由赵明举陪同走出营帐,因为赵明举说要让公子尝尝北朱河的鱼鲜。 所以在季博常走后,那些还不明白其意的将领连忙问出心中疑惑。 他们虽出身低微 ,但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的道理还是懂得。 李三山微微点头,随后在地图上一指。 “如果我们只占据靠近北朱河这一半的定远地界,会发生什么?” 其中一个将领想了想回答 。 “如果我们只占据一半 ,帝都无兵进驻管辖,那剩下的一半就会成为无管制之地,如此定会滋生盗匪民不聊生。” 另一个将领也在此时接口。 “皇帝管不了,但左相一定不会任由这样乱下去,他会派江南军进驻那另外一半之地。” 也有将领反驳道。 “我看未必,东南和定远虽隔着一片巨大山脉难以行进,但今次临孝君却选择穿山回返东南,如此看来,东南早就在那片山脉之内修筑了通行之路。” “按公子之言,东南竖旗已是定局,所以我估计临孝君很有可能也会派兵占据一部分地域,为今后进兵打前站。” 就在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过后,李三山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都有可能,但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北境 。” “公子早就知道申逐鹿让公子进驻定远,就是为了牵制尹布衣,同时也要让公子时刻处在北境和东南的夹击之下。” 李三山说完微微一哼。 “公子猜到左相一定会为北境运送粮食,因为他需要尹布衣为他驻守北境,但这粮食,他也一定会让公子转交给尹布衣。” “但这粮食他不会送来定远,而是会让公子派人前去江南去取。” “去江南取粮有两条路,陆路走京畿道入江南,水路走东海宜兰江入江南。” 李三山的话让所有将领的眉头都是同时皱起,因为他们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们感觉的没错,这就是左相的阴谋。” “如今秋水官仓被赵大人搬空,帝都即将断粮,如果我们走京畿道运粮,皇帝就算再不愿也只能派兵来抢,这样一来公子和皇帝就会提前翻脸。” “若走水路 ,那公子和东海道之间的关系也会提前暴露,如此将会破坏公子接下来的筹谋。” “如果公子不依言前往江南运粮,无粮可用的尹布衣就会选择和公子开战。” “无论如何选择 ,公子都会极其被动。” 说完对着地图一指。 “但公子只是画下一条线,就将他的阴谋全部破除 。” “公子只要定远一半之地,北可拒尹布衣,东可连东海,皇帝无兵,左相也绝不会让临孝君走出东南,所以那一半之地他只能派江南军驻守。” “只要他派兵驻守,和临孝君直面的就变成江南军,那让我们前往江南取粮的计谋也不攻自破 。” 说完咧嘴一笑。 “这才是公子所说,我们现在乃是追击东南大败之军的真正用意。” “我们中了东南人的埋伏损兵折将,连定远都只能占据一半,拿什么去江南取粮,拿什么去和皇帝硬拼?” 其他将领闻言也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后一人问道。 “将军,那尹布衣手握大军定然不甘窝在北境,我们真的要帮申逐鹿把粮食送过去吗?” “养虎为患呢。” 李三山闻言摇头。 “你们没发现,公子把赵大人找去了吗?” “公子啊,既然选择了从帝都走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呢。” “看着吧,尹布衣饿不死也吃不饱,而公子一定会一层一层扒掉他的皮,直到最后彻底掏空他的北境。” 李三山的大军是奉皇帝的命令进攻定远的。 但现在完蛋了。 追击临孝君的时候中了埋伏损兵折将,然后北境尹布衣趁此动作频频,欲要渡河进入中原。 肿么办? 只能下旨让李三山的“残兵败将”驻守定远,以防尹布衣趁机渡过北朱河。 如此一来,雍盛帝的筹谋再次被生生打断。 他原本让太霆杀了李三山夺下兵权,随后由六皇子掌控大军趁机进入东海道。 杀了金通未将藏兵多年的东海握在手里 。 他是皇帝,自然不可能忽略了大雍水师的存在。 他是立志要让大雍兴盛的明君,又怎么可能放任一道之地不予理会呢? 所以在登基之初,他联络的可不止有东海道台金通未。 还有东海水师提督吴狂澜。 吴家在东海很低调,但却掌握着大雍最强水师,有了吴家的效忠,这才是雍盛帝心里将东海当做藏兵之地的底气。 但他不信任何人。 在告诉六皇子进入东海杀掉金通未之后,再设法除了吴狂澜 。 如此,东海才能彻底的握在皇权手里。 想法没错,但事出错了。 太霆没杀了李三山,狗日李三山又被临孝君伏击了。 这就导致所有筹谋打了水漂,只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的近义词,就是被逼无奈 。 北境反叛,江南起军 ,东南早有反意的直接结果,就是皇帝手里的黑龙甲也被干残了。 黑龙甲被一次次的剿灭,那些派出去的太学子还能剩几个? 一夜回到解放前 ,都不足以形容雍盛帝心里的苦闷。 所以他现在的心思,全部都在东海和西南之上,只要闫不求和吴狂澜击败江南军。 大雍,依旧尽在朕的掌握之中。 “暗庭卫?” 赵明举听到这个名字之后 ,兴奋的双膝跪地。 “谢公子 !” 他兴奋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公子口中这个暗庭卫是干什么用的。 这就是黑龙甲的翻版,但却比黑龙甲拥有的能量更可怕。 因为暗庭卫之下,就包含无季车马和特昂堂。 一个铺遍大雍的车马行,一个将触角伸进大雍所有角落,和所有势力之间藕断丝连的商行能发挥出的力量,太惊人了 。 最重要的是,公子虽走出帝都,但和所有人之间的联系却并未断绝。 包括东南临孝君,甚至包括雍盛帝。 因为公子的父亲还在帝都。 也因为,雍盛帝还没死 。 但公子眼神里流露出的那一丝冷芒,让赵明举知道。 雍盛帝,必死! 而且必然凄惨无比,和他的大雍一起被从世间抹除。 点滴不存! 第169拿他七寸 经由无季车马送到大雍各地的都是什么人? 东海道吴家大小姐派出去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特昂堂的伙计,是处在明面上的人。 但更多的 ,却是选择了蛰伏。 蛰伏而起等待什么,只有公子和那位吴家大小姐知道。 但现在,他们有了一个统一的称谓。 暗庭卫。 独属于季博常的情报暗杀机构。 玩情报的头子就没有正常人,正常人压根就干不了这样的活。 但赵明举是正常人吗? 准确的说,季博常身边有正常人吗? 爹不正常,老门房不正常,厨子车夫不正常,就连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都不正常。 所以阿九在看到李三山率领十万大军,咣当往季博常身前一跪的时候。 他感觉新穿的裤衩,都挡不住菊花里冒出的阵阵凉风 。 他服了。 他不是没见过李三山,他也曾在秋水短暂的晃悠过。 但那个时候的李三山手下只有三千人 , 季博常也还是个见谁都要先咧嘴拱手的小人物。 可只有短短半年不到,李三山拉出了一支十万大军。 这可不是垃圾凑数的十万大军,而是个个身带煞气见过血的真正战兵。 若说那些将领见到季博常个个兴奋的不能自已,那你再看看这些整齐排列的大头兵吧。 个个眼睛瞪得跟牛蛋似的,眼珠子里都在蹿着火苗 。 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季博常,但季博常这个名字却早已在他们心中扎下了根 。 因为他们早已和无季车马绑定在了一起,也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跟随季博常要去做什么。 感激,兴奋,崇拜,自豪。 这些他们原本认为从不曾拥有的东西,突然一下子全部冒出来之后。 也造就了他们现在的这份狂热。 压抑太久甚至有着极度偏执的狂热 。 阿九毫不怀疑,只要现在季博常一声令下让他们去送死,这十万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就会争先赴死。 这让阿九面色复杂的蹲坐在一旁,口中小声嘀咕。 “就这份对人心的把控,就是穷毕生之力也是我学不来的。” 说完看向在码头边,和赵明举交谈的季博常阿九再次摇头。 “或许跟在你身后,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说着掀开袍子看了看自己的新裤衩,随即呵呵一笑。 “但你得再加十条新裤衩,我师父还光着呢。” 随着他的这一笑,仿佛束缚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轰然碎裂,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通透。 仿佛他的剑 ,也更加的犀利了。 “公子,那狗日的周怀世还是有点东西的。” 赵明举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季博常。 “按照您的吩咐,我在他身上藏了一封信,这狗东西竟然凭着这封信真的活下来了,那边的人也回了信,同意和咱们结盟交好。” 季博常打开信之后微微一笑,因为这封信的落款写的是。 尹凌峰,尹布衣的独子 。 “公子,按照时间推断,左相第一批答应给北境的粮食就快运来了,您看克扣多少合适?” 赵明举的想法和李三山是一样的,绝对不能让北境这帮狗日的吃饱。 饿着他们才是上佳之策,可他却惊讶的发现公子居然摇了摇头。 “人家镇守北境抵挡北夷,克扣人家粮食干什么?” 这话让赵明举一愣 ,这要是让尹布衣的大军吃的太饱,他们说不定哪天就会打过北朱河。 五十万北境战场打磨出来的大军一旦过河,整个大雍都会被瞬间席卷进无边战火。 一旦他们过河,北境必被北夷所占。 可还未等他脸上的错愕消失,季博常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北境好像不产盐呢。” 这话让赵明举眼睛顿一亮,但季博常的话并没有说完。 “还没布,没有布料就没有足够厚重的衣服挡风,这天寒地冻的地界啊,人就喜欢喝两口烈酒暖身。” 说着微微一叹。 “这北境的边军太苦,想要抵御北境的寒风刺骨只能多吃肉食 ,但北境每至寒冬大雪封山,就算狩猎能攒下些肉食又能吃上多久?” “而听闻北境冬季蔬菜奇缺,一颗被冰冻的蔬菜运去北境就能换得一张狐皮,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暴利啊 。” 说完看向赵明举。 “听闻北境边军皆是出自北境百姓家,而北境百姓农忙耕种,农闲狩猎且家中都会驯养马匹。” “你说他们的养的那些马匹,都是从哪来的呢?” 赵明举闻言当即起身施礼。 “公子放心,小人明白。” 季博常的话,让他瞬间明白了公子对北境的筹谋。 所有人都认为季博常不会把足额的粮食送去北岸,甚至就连尹布衣都是这么想的。 但公子没有。 不克扣,非但一粒粮食都不克扣,反而还会让北境派人来,暗中看着江南到底送来多少粮食。 江南所送之粮一粒不少的运去北境,满意不? 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诚意? 因为公子真正要拿捏尹布衣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粮食之外的必需品。 盐。 没盐你天天喝白米粥吗? 天天用那又苦又涩的石头往锅里扔调味吗? 你有粮,但没盐你还是会死,因为北境之内就没有盐井矿。 想要盐,你就得拿东西来跟我换。 你们家的马匹就不错,因为北境驯养的马匹皆是来自北夷。 两国交战,但民间贸易往来是禁止不了的。 尤其北夷还是一个草原部落组成的国度,中央集权在那里不存在。 盐你有了,那你有布吗? 没有布,你五十万大军光着腚镇守边关啊? 北境可不止五十万大军,更有近三千万百姓存在,都不要布,男女老少都光着腚在那甩吗? 布你也有了 ,那抗寒的烈酒呢? 北境因地理原因,男女老少皆会饮酒,但北境本就缺粮,酒乃是奢侈品。 而且北境的酿出的粗粮酒口感奇差无比。 赵明举身为第一个跟随季博常身边的人,他也是第一个得到季博常命令的那一个。 就在秋东县船坊的附近,他曾秘密的组建了一个酒坊,这座酒坊很隐秘,因为用的都是他曾经手下的县兵,而这家酒坊酿出的酒一坛都没流出过。 全部都是赵明举没见过的烈酒,就在前段时间大军物资转运的时候,这些酒被运到了码头附近的隐秘之所。 李三山暗中送去无忧州的圉人村,擅长饲养的可不止马匹,还有猪羊家禽。 尤其是猪,在公子送去阉割之法后,已是扩散到了整个东海道被大面积饲养。 无季车马从大雍全境带进东海道的,也远不止铁匠学子,还有各地粮种小食。 而这些东西,正在被改造成各种便于携带,取用简单的军粮。 盐,布,酒,肉,菜这些江南都有,但北朱河被牢牢把控在公子手里,他们拿什么送给尹布衣? 帝都以北的铁牛山倒也能勉强通往北境,但皇帝会给这个反贼送酒送肉吗? 赵明举到现在才明白。 原来在那时起,公子就已经算到了今天的局面。 更为今日的局面,准备好了足够的筹码。 想都不用想,只要自己按照公子的吩咐去做,尹布衣就会被死死的捏住七寸。 估计有朝一日公子想动北境,甚至连一兵一卒都不用出动。 北境人自己就会跑过来拜主求饶。 因为公子要灭的是尹布衣,而不是那五十万经过真正战场洗礼过的北境战兵。 第170章 黄门侍郎放的炮 季博常曾在秋水县衙后堂 ,在叶知秋那把破烂的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夜。 叶知秋的遭遇,让他的心里被深深触动,也让他穿越而来的那点玩世不恭消散一空。 自己穿越而来的,不是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 没有泉水能让他复活,更没有金币足够就能购买的复活甲 。 死了,真的会就此消散。 钱,在任何世界都是重要的。 但在绝对的权力和实力面前,钱,只不过是附庸而已。 所以他从来没把心思放在搞银子上,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实力,你连花钱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那一夜的静坐,让他彻底认清自己面临的处境,也真正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进行谋划。 他穿越而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完了大雍历史,也搞清楚了大雍的势力分布。 而他当时就觉得,北境的尹布衣像极了当年大辫子朝代里的吴三桂。 这是一个极会隐忍又极会藏拙之人。 身为北境边军三十万大军的元帅,竟然在民间百姓心里没有任何存在感 。 这本身就不正常。 所以在决定将牛家村里的老圉人送去无忧城的时候,他就命令赵明举开始秘密酿酒。 秘密养殖猪羊家禽,大量积攒晒干的蔬菜。 北境有马,东海缺马 。 这些肉食家禽和蔬菜,都是北境最稀缺的东西,也是他用来对付北境的东西。 细盐,他推广到了大雍全境,就连北境都在覆盖的范围之内 。 这让北境之人尝到了细盐的美妙滋味,同时也让草原的北夷人也得到了细盐。 北境之人能弄到纯种北夷战马,那大雍的盐铁就一定会流入北夷 。 民间的私下贸易,本就是和通敌叛国画等号的。 所以他真正要的,不止捏住北境的七寸,还有北夷人的七寸。 前世的历史让他知道,全民皆可上马持弓清一色骑兵的草原,究竟有着多么可怕的能量。 一旦让他们的马蹄踏出草原,中原必将血流成河。 所以他不会克扣尹布衣的军粮,因为只有他们吃饱喝足才能将北夷挡在北境之外。 北境绝不能丢,但他也会用自己的办法将尹布衣慢慢架空。 在他心里,北境的重要性更在帝都之上。 而当时静坐一夜后,他确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 大雍,不能太平静,也绝不能一家独大。 所以,他要肢解大雍! 大雍不能是皇帝一个人的大雍,也绝不能是申逐鹿一手遮天的大雍。 更不能是被世家所操控的大雍。 因为那样的大雍,极有可能让他一生受人所制,最后含恨惨死。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反!! 做自己的王,就算死也是吊着卵站着死的。 就算反了之后还是要死,但也胜过憋屈惨死万万倍 。 所以他拼命游走在皇帝和左相右相之间,就连临孝君都是他刻意靠近的。 在这个充满算计的残酷世界 ,如果不知隐忍没有绝对的手腕,连一天都活不过。 他就像一个小丑一样,不停的游走在所有大人物之间 。 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个首鼠两端的墙头草。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大人物们之间游走,自己的所有短板正在被快速补足。 右相的犀利,左相的沉稳算计,临孝君的笑里藏刀,雍盛帝的毒辣杀伐。 这一切都是他之前所不具备的,但很幸运 ,这些大人物们个个都是倾囊相授的好老师。 而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第一个要素就是。 肢解大雍。 将大雍分割成无数块,疯狂刺激所有人心里压抑的野望。 乱了的大雍就不再是一个整体,被分割了的大雍也将不再受一个人的掌控。 哪怕世家门阀的底蕴远比看到的更可怕,但影响力也会大打折扣 。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也是他借用所有大人物的手制造出来的局面。 “谢谢。” 季博常看着帝都的方向,淡淡的笑着吐出两字 。 。。。 帝都依旧繁华热闹,皇宫也依旧巍峨浩大 。 黄门侍郎再次被雍盛帝叫进了御书房。 季零尘在听完定远发生之事后直接开口。 “李三山不可信!” 这话让雍盛帝双眼微微一眯,随后示意季零尘继续说下去。 “就算临孝君早有预谋,但那驻扎在定远的十万东南军全部撤离的动静必然不小,可李三山提前一点都未曾发觉,这不可能。” 雍盛帝眉紧皱 :“季卿之言,是说那李三山故意放走了临孝君的十万东南军?” 季零尘微微摇头 。 “现在还不好说 ,若说他故意放走临孝君的十万军是为了不战保存实力,但又和他现在所言的追击遭伏损兵折将之言不符。” “所以臣以为,一定要在李三山身边放一个分量够重,且能让麾下之军绝对效忠之人才可。” 雍盛帝当然怀疑李三山,所以季零尘这话算是精准的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那季卿以为,当今朝堂里谁人去往定远最为合适?” 眼下雍盛帝的手里,还真没有这样的合适的人。 而且经历了周怀世叛变后,雍盛帝的疑心更重了,他不信李三山,但更不信其他人。 “御子监。” 季零尘对着御子监的方向一指。 “尹布衣以三皇子在手自称正统,临孝君以十一皇子为由也敢竖旗,但我大雍还无太子,所以每个皇子都有继承大位之可能。” “皇子监军便为天子亲军,就算李三山再心思不定,麾下兵将也自当以皇子为首,听候陛下调遣。” 就在雍盛帝闻言眼睛一亮的同时,季零尘再次开口。 “民间尚有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之说,我大雍皇子个个堪称独当一面之大才,皇子齐出,局面瞬间转换。” 黄门侍郎的风格,从来都是放完炮就走。 而且他放的炮也从来都是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没有具体的操作之法。 但巧的就是,雍盛帝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臣子。 你可以为朕出谋划策,但你绝不能事无巨细的指指点点 。 朕需要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就够了,具体如何实施朕自有安排。 季零尘回到理政堂椅子上坐下,嘴角微微上扬。 “去吧。” “把御子监里你养的那些猪全放出去吧。” “都死干净了,就轮到你自己了。” 第171章 我帮你呀 御子监里的猪还剩五头。 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 。 大皇子在天牢里噶了,据说是饿死的 。 因为这狗日的发现季零尘来了一次之后,就没人再理他了。 所以他开始破口大骂 ,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这其中就包括他的父皇雍盛帝。 然后大怒的雍盛帝下令砸碎了他的嘴。 然后他就饿死了。 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在北境正准备登基呢 ,五皇子正在西南挥斥方遒,六皇子离开了御子监没人知道去了哪。 所以当五头皇子得知父皇召见的时候,每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窃喜,随后前往御书房 。 在看到自己五个儿子的时候,雍盛帝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愧疚。 自己对他们是不是太心狠了些 ? 为了断绝皇子夺嫡闹剧,也为了打磨六皇子的心性,他选择将所有皇子圈养。 圈养 ,一为断绝他们心生不该有的心思,二为断绝皇子过早生下太多子嗣。 因此大雍十一位皇子里,只有大皇子有了正妃并诞一子。 其他皇子现在都是清一色的...处男。 四皇子今年都已经二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皇子竟然还未娶亲生子那是少见少见又少见的。 宗人府自然为皇子们选取了皇子妃的人选,但人在御子监里关着,有未婚妻又有啥用。 看不见摸不着的。 所以在看着眼带惊恐和兴奋的儿子们时,雍盛帝的心头微微一痛 。 自己对他们真的是...太苛刻了些。 “你们是朕的儿子,是大雍的皇子,让你们在御子监修身养性为的就是让你们都能独当一面。” 雍盛帝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和三皇子说过的话。 皇朝皇子无数,但最后真正为国操劳的却只剩下了皇帝一个。 手足至亲被排除在外,所用之人皆为外臣。 这是不对的 ,自己之前的做法也是不对的。 他们是皇子,皇子心里有登临大位的想法本就天经地义,是自己抹杀了他们本应具有的权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老六的直接竞争对手,但却都是自己的儿子。 自己的儿子一定是最忠于自己之人,尤其在现在的局面下,没有人比他们更能让自己放心的了。 而且他们若是能真的做到独挡一面,也才是真正对老六的磨炼。 所以在这一刻 ,雍盛帝推翻了之前的坚持。 他要启用大雍皇子,自己的儿子们。 而让他心思转变的钥匙 ,就在季零尘的那句皇子监军便为天子亲军。 若我皇儿个个独当一面,朕这大雍天下谁人敢夺? 谁人能夺? 就在御子监皇子进入御书房的翌日。 御子监内的五位皇子全部走出御子监,走出帝都。 四皇子,前往定远道督军李三山。 七皇子经由定远,去往东海道,八皇子前往西南会合五皇子。 九皇子留任帝都,成为工部右侍郎 ,十皇子擅武 ,进入帝都之外禁军大营。 至此,皇宫里变得更加空荡。 皇后走了,太后疯了,御子监里的读书声也没了。 理政堂里依旧堆满了奏折,但今天冷清的理政堂里却来了一位客人。 他叫希远伯,大雍六皇子。 “季大人之谋,当真是解了父皇心头之忧,也定能让局面变得更加明朗。” 六皇子依旧一身儒衫,坐在季零尘的对面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臣之策解的不是陛下之忧,而是替殿下解忧 。” 季零尘的话,让六皇子眉头一挑。 “此言何意?” 季零尘闻言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开口。 “殿下乃陛下心属之人 ,此次对江南动军由殿下领军,其实就是昭告天下您必为大雍储君。” “但陛下筹谋被尹布衣造反所断,更因此导致时局艰难,若非如此,殿下此刻已是入主东宫成为太子。” 看着说了两句便是闭口不言的季零尘,六皇子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季零尘闻言呵呵一笑,随后说出两字。 “藏锋。” “申逐鹿欲立大皇子遗孤,一个只有数月婴孩为太子之心人人皆知。” “临孝君奉十一皇子之心更是骗不了任何人,北境的尹布衣虽然现在捧的是三皇子,但他真正的用意是用飘絮公主篡改皇家血脉。” 季零尘说完拿起一块酥皮点心,随后松手掉在桌子上。 啪。 这块酥皮点心瞬间四分五裂,残渣更是将整个桌面占满。 六皇子的眼神也随着这块碎裂的点心狠狠一缩。 他明白了季零尘的意思。 他是雍盛帝选中的继承人,但他败了。 败在江南,也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申逐鹿要捧大皇子遗孤为太子,谁是最大威胁? 临孝君要奉十一皇子为帝,第一个要针对的是谁? 尹布衣手里握着三皇子和飘絮公主,那自己也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所有人想要达成目的,就先要除掉自己。 而自己失败虽因大局被破所致,但难免父皇对自己心生失望。 “这点心是一整块的时候啊,很容易就能一口吞下,品尝其中美妙滋味。” “但若是碎了啊,想要吃就要一块一块来捡,吃的不爽也耽搁时间,这时间久了啊,这点心非但没了美妙滋味,很有可能会发霉毒死人。” 季零尘说完抬头六皇子。 “但若是不想吃这点心了,也没那么难。” 言罢,大袖一扫,桌面上的点心残渣被全部扫落在地,桌面上再次恢复干净如初。 “您看,只要放下心中不舍,顷刻间便可恢复如初。” 深深的看了一眼笑呵呵的季零尘,六皇子沉吟良久开口问道。 “你想要什么?” 季零尘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后又指了指屁股下的椅子。 六皇子再次深深看了季零尘一眼,随后从椅子上起身。 “这里太小了,还是议政殿更适合季大人。” 在转身的那一刻再度开口:“父皇曾言,只要能为皇权所用,哪怕再打造一个申逐鹿又何妨。” 六皇子走了。 季零尘没有起身相送,也没有盯着他的背影去看。 而是低头看了看地面上的点心残渣微微一笑。 “我在娘子坟前立誓,谁敢动我儿,我就让他全家死绝 ,无论是谁 。” 随后转头看向御书房的方向。 “你不想他们手足相残,那我帮你呀。” 第172章 他在借我的势 六皇子是雍盛帝选中的继承人。 因为六皇子最像雍盛帝。 心思缜密擅长隐忍,心狠手辣胸有沟壑。 不得不说,他具备了所有成为帝王的先决条件 ,但雍盛帝却忘了一点。 六皇子最像他的 ,是多疑,是对任何人的不信任。 其中就包括他这个父皇。 多疑的人不信任任何人,而且会把任何人任何事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 雍盛帝启用御子监里的皇子,用意就在皇子会更忠于大雍忠于皇室,而且也能在这个时局成为六皇子的帮手。 从始至终,他都没对自己的第六子有过任何的不满,更没有换继承人的打算。 但这个举动在六皇子看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是父皇对自己的不满,是父皇要更换继承人的前奏 。 所以他去了理政堂,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季零尘用一块点心告诉他,现在的皇子就是一块酥皮点心。 都聚在一起只会被人一口吞掉,所以我帮您把它打散了,摔的满桌子都是。 您看,您御子监里的兄弟们就是这满桌子的残渣,有他们在就会分散所有人的注意力。 您就能借机藏锋。 您在看,这些被圈养之人陡然走出后,定然会不甘于现状,更不甘于只做您的附庸。 他们会做很多很多,只为最后对您取而代之。 但臣摔碎的,是一块酥皮点心,皮掉了心还在。 您才是心,其他皇子充其量只是渣子而已。 残渣不能成事,但却能耽搁那些想要将整个点心全部吃下之人的时间。 而这被耽搁的时间里,真正的心可能已经发霉毒变,谁想吃下去谁就会毒发而亡。 该死的人死了,些许残渣而已,挥手可除。 所以季零尘真正要告诉六皇子的只有一句话。 我看好的是您。 将您的那些兄弟放出去,就是为了替您争取积蓄力量的时间。 他们成不了事,任凭怎么折腾也成不了事。 只要您心够狠,到时一并抹除也就是了。 很明显,六皇子接下了季零尘递来的投名状。 所以他说,理政堂太小 ,朝堂更合适 ,尤其那句再造一个申逐鹿又何妨就是承诺。 待我事成,你季家,定然官拜左相位。 多么诱人的承诺啊,可季零尘为什么会笑呢? 因为他知道,这位最像雍盛帝的六皇子积蓄力量的手段,绝不是筹谋夺取外人之力。 而是会想方设法挖空他的父皇。 不用怀疑也不用惊讶,因为他是最像雍盛帝的人,也因为他的手段也皆是学自雍盛帝。 雍盛帝的那点手段全用在自己身边的身上,你还能指望他一手教出来的人能有什么不同吗。 全尼玛窝里横的货! 太后,宫女和太监被雍盛帝霍霍个够呛,但抬眼去看看朝堂上的满朝奸臣,哪个死了? 要不是自己的狗大儿来回搅动几圈,估计雍盛帝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杀了。 也不是一个都没杀了。 楼生一和雁斡集不是死了嘛。 哦,还有那个被砸碎嘴巴生生饿死的大皇子。 至此,大雍在帝都之内的皇子被季零尘安排的明明白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 而且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干劲十足。 老四,老七,老八老九老十憋着劲要干掉老六。 老六憋着劲要干掉老四,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和雍盛帝。 多热闹啊,多...有干劲的一家人呢。 真让人羡慕。 雍盛帝自信的地方在于,他认为六皇子一定能看出自己这样做的用意。 如果这都看不出来,那就实在辜负了自己对他的培养。 所以他根本就没去解释,也认为没必要解释。 但他太自信了,自信到根本没发现六皇子的心理,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 “大人,您是说,季零尘的做法是在向我们表明态度?” 左相闻言淡淡看了左奉节一眼 ,眼内闪过一抹无奈。 “有的时候我在想,要是季零尘出自世家,要是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是季零尘或者季博常,我应该能够轻松很多才对。” 左相的话让左奉节连忙躬身低头。 左相识真的有些无语,这个堪称自己左膀右臂的左奉节,脑子全用在贪银子玩女人身上了。 更因为对自己言听计从,那本就不发达的脑子彻底退化。 自己不说,他就看不透,有时候左相都怀疑自己说完了他都不一定听得懂。 这就导致他现在越看左奉节越不顺眼,反倒经常在想 ,为何季家父子不是出身世家,那样自己就真的如虎添翼了 。 但不解释还不行,不解释这左奉节是真的看不明白。 微微一叹之后,左相放下茶盏淡淡开口。 “季零尘谏言御子监皇子出仕,看似在解陛下之忧,实则包藏祸心更是做给我看的。” “陛下筹谋虽败,但在当时能看出陛下真正用意的人并不多,但这其中一定包括季零尘。” 左相转头看了看窗外湖中大鱼微微一笑。 “我用十五万江南军让陛下觉得自己赢了,更用这十五人颗人头倒逼尹布衣,陛下能杀我十五万人,除掉他尹布衣也不是难猜之事。” “但这世间从来都不缺聪明人,尹布衣能看出只要陛下赢了他必死,那季零尘也能看出陛下赢了,他季家父子的下场为何。” “尹布衣知道我要什么 ,但他没得选,他想活就只能反,季零尘也知道我要什么,所以他还留在皇宫做他的黄门侍郎。” 左相将视线从窗外小湖收回。 “陛下以为一念可斩季家父子,也可一念让季家父子感恩戴德,封季博常一个定远侯就认为季家会跪谢皇恩浩荡,但他看错人了。” “季零尘不是雁斡集,更不是一切皆以皇命为主的夔牛卫,他现在做的,就是要让大雍皇子全部死绝。” “我欲立皇孙为太子,他要皇子全部死绝 ,所以在这一点上他在借我的势。” 说完看向左奉节。 “他在借我的势,也在帮我做事,既如此,那就让他儿子过的轻松些。” “传令,江南军分出十万进驻定远道,运往北境的粮食直接送去给季博常吧。” 端起茶盏的那一刻,左相呵呵一笑。 “都言两条饿狗会因为食物拼死争斗,但其实两条吃饱喝足的狗 ,斗起来才会更加的凶狠 。” 第173章 小门小户来的 大雍的局势很诡异。 北境造反东南独立,但却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皇帝没有下发征讨叛逆的檄文,各大势力间也都保持着按兵不动的姿态。 仿佛都在等着什么,也仿佛都在等着别人先做些什么 。 定远道的道台府,成了新的定远侯府。 原来的定远道台挂了,在东南军进入定远后被一刀劈了,全家老小一个没剩。 季博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一笑,这临孝君还真他妈的把玩弄人心玩到了极致。 这定远道台是左相的人,他的东南军趁机进入定远道一个百姓没杀 ,一两银子没抢。 唯一干的一件事 ,就是干掉了定远道台全家。 他算准了申逐鹿会让自己来定远,所以他直接干掉了定远道台,意思很简单。 我帮你干掉掣肘你的人,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干。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他在为自己走出东南打的提前量。 大雍的狗官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就没有一个是老百姓不恨的。 他干掉定远道台百姓拍手称快,而他没动百姓一丝一毫也在民间暗藏了仁名 。 他一定会走出东南,所以这暗藏的仁名,将会对他产生巨大的助力。 而这临孝君更是把细节拉满。 他下令灭了定远道台全家,但却是拉到城门口杀的,这就导致道台府非但没有一丝血迹,就连米缸都是满的。 这一点让季博常对临孝君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一个心怀天下欲要称帝的人,却能做到事无巨细的地步。 这样的人很可怕,你很难找到他的弱点。 新的定远侯府变大了,但下人还是那么几个。 但在侯府的斜对面,新开了一家卤肉摊子,摊主是一对五十余岁的老夫妻。 这对老夫妻虽然才刚来,但卤肉的味道却征服了一大批定远人的味蕾。 生意极好。 定远侯府本就是原道台府所在,位置自然是最好最幽静的 ,但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乞丐的身影。 距离定远侯府五里之外,就有一座荒废的真君庙。 据说真君是一个执掌杀伐善恶的神灵,只要恶人做恶,就会被真君牵引魂魄遭天雷劈打永世不得超生。 但中原百姓早已在战乱和苦涩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说的再牛逼的神都是泥捏的,传的再玄乎的神都不如自家米缸来的踏实来的实际。 指望神来帮你主持公道,都不如手里拎把菜刀提把斧头来的直接。 现实的经历告诉他们,谁能让我们吃饱谁就是神。 谁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拜谁。 大雍百姓不信神,所以真君庙也早就破烂不堪无人问津。 一道人影出现在真君庙之内,手中黑色令牌一晃,十余道藏身真君庙的人影立即现身。 “参见大人。” 第一个出现的人影微微点头,翻手收回黑色令牌。 那令牌通体漆黑,其上可有狰狞龙爪,整个大雍能以龙爪为图腾的。 只有黑龙甲。 “禀大人 ,我等奉命监视季博常,他来到定远后先去了李三山大营,随后安家在原定远道台府,并未外出,也并未按照陛下旨意组建成军。” 手持令牌的人点点头。 “殿下早就猜到他不会立马运作,而是会首鼠两端的从中牟利。” 说完转头吩咐。 “你们继续监视他,包括他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那季零尘已是投靠殿下,但殿下却根本不信任他,我即刻带人前往东海,将留在东海的季家族亲全部秘密带去帝都。” “有这些人在,就算那季零尘父子再想首鼠两端也是不能了。” 说完眼内寒芒一闪。 “季博常不能死 ,在组建大军完成前不能死,因为殿下需要他组建的这支军队 ,但在军队组建完成的那一刻....” 他说到这 ,对着手下之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遵殿下旨意!” 他们,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殿下,而非陛下。 可就在手持令牌之人吩咐完,想要挥手驱散手下之人时,真君庙之外走进来八个风尘仆仆的乞丐。 这些乞丐老少皆有 ,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个破碗。 “哎呀,帝都到这太远了嘛,咱老人家这两条老腿都快断了呀。” 这些乞丐仿似没看见真君庙内,眼带冰冷杀气看着他们的黑龙甲,自顾自的走进真君庙,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那个岁数大的你闭嘴 ,这一路上要来的好吃食不都给了你呀,我这还饿着跟谁说了。” 手持令牌之人看着走进的七八个乞丐 ,眼神微微一缩。 “你们从帝都来?” 那个最先说话的老乞丐闻言抬头:“是啊,怎么了?” “为何来此?” 老乞丐像看傻子一样的拎起手里的破碗:“很难猜吗?” “要饭呗。” “要饭帝都最佳,为何放弃帝都来至定远?” 这次搭话的是另外一个乞丐。 “官仓都被搬空,帝都就快断粮了,留在帝都只能被饿死。” 这话让手持令牌之人身体骤然紧绷:“你们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水官仓被搬空帝都即将断粮,这是隐而未发的绝密,这样的绝密怎么可能会被几个乞丐得知? 看着浑身紧绷下一刻就会出手的黑龙甲,那年老的乞丐嘿嘿一笑。 “你不是要去东海抓少爷族人吗,不用麻烦了。” 说完对自己和其他乞丐一指。 “我们就是 。” 音落。 黑龙甲的人双眼骤然睁大,快,太快了。 就在那年老乞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八个看似胡乱站位的乞丐同时出手。 快到来不及反应,也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咔嚓咔嚓! 颈骨被折断的清脆声响在真君庙之内接连响起。 十余个黑龙甲除了那手持令牌之人外,全部死绝。 “刚才我说话最多累了 ,你们谁去把季豕家那个小王八犊子整来。” 最年老的说完往破庙里的草堆上一躺。 “那小王八犊子修的就是审讯之道,这活给他干最合适。” 刚把脑袋扔进草堆里,老乞丐又把脑袋抬起来问向同伴。 “你们说,小少爷为啥不让咱们跟在身边,反而让咱们去那个什么...暗庭卫?” 一旁一个乞丐瞥了他一眼。 “老爷说了,少爷是瘪犊子,但小少爷不是,小少爷让咱干啥就干啥,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们都姓季,来自东海道的一个小门小户。 反正他们自己是这样说的。 老爷整日在家门口的大树下和人下棋,老爷口中的瘪犊子在皇宫里当黄门侍郎。 所以那不是瘪犊子的小少爷是谁,已经不难猜了。 ps: 感谢 dn邱大佬打赏的的催更符,大佬大气!! 感谢木子水羊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夜雨逸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九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谢谢! 感谢刘秃秀,dn,木姜子的董鬼君,符合我跟你讲那边,校花.,爱吃大葱豆腐的陈默哥,你好会,不切实际的道儿,爱吃宁化田鼠干的殿灵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 这本书没收到过大额打赏,也从不在章节末尾求这个。 免费礼物帮忙点一点就好,一个为爱发电作者能得一毛钱,耽误您十几秒的时间看个广告就够卑微网文写手开心一整天了。 有条件的大佬打赏自然高兴,但不强求,毕竟每个人赚钱都不容易,可最近看打赏为爱发电的都是老面孔,大佬们一如既往的支持,但那些只点催更连为爱发电都不愿意的大佬,是不是也关爱一下认真码字却挣不到钱的扑街小作者! 番茄断更不写的很多,真不是作者不爱惜自己的作品,有的时候真的是不挣钱写不下去。 我会坚持写,水平有限但从不断更,如果哪天我太监了一定是坚持不下去了…… 第174章 干脏活的人 宝盖挨揍了。 准确的说,是一直在挨揍。 从帝都搬家到定远道,最开心的莫过于季宝盖 。 他不愿意待在帝都 ,因为他说帝都不好玩,荒废了自己的一身所学。 接下他这话的,是明嫂砸在他脑门上的大木勺。 “让你跟着少爷识字你去看禁书,让你贴身伺候少爷你抢少爷吃食,让你保护少爷,你武功稀松的胜过你爹的老脸。” “要不是碰到少爷,就你这吃啥啥不剩的下人早就被赶出季府了,还一身所学?” 脑门高高肿起,但依旧压抑不住宝盖那躁动的小心脏。 “咱是宝盖,少爷的宝盖,少爷才不会把宝盖赶出去 。” 他这话说的还真没错,他是跟着季博常一起长大的,名义上是家奴,但季博常却把这家伙当成了兄弟来看待。 若问季博常在这个世上最相信的是谁,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宝盖。 只不过这家伙干啥都稀松平常,所以季博常也就一直把他留在身边。 宝盖很渺小,但宝盖对自己却很重要。 所有人都在保护自己,想让自己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而宝盖却是那个季博常想要保护,让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人。 他给所有人都安排了角色定位,唯独没有给宝盖安排就是如此。 做跟在少爷身边一辈子的宝盖,就很好。 但在马车驶出帝都的时候,阿九告诉季博常身后有好几拨人暗中跟着,要不要动手除了。 阿九也很躁动,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骗人家裤衩穿,一点力都没出过。 心里过意不去,就想杀几个人感谢一下东家。 但季博常却摇头制止,过了秋水之后,季博常叫过宝盖。 “盖儿啊。” “后面有人跟着,你去帮少爷把那些狗日的弄死,一泡尿的功夫够不够?” 宝盖闻言咧嘴一笑。 “少爷您先尿着,宝盖去去就回。” 这一幕阿九看不懂,若是骂街吐口水,一个宝盖能顶十余个街头悍妇。 但若是动手,这狗日宝盖不比他这废物少爷强多少 。 身后跟着的人能感觉出很强,季博常让宝盖去那就是让他送死啊。 可那狗日的季宝盖还真去了,还是笑嘻嘻去的。 这让阿九怀疑,是不是东家看这狗日的宝盖不爽,想要趁机除掉他呀。 要真是这样何必那么麻烦 ,自己也早看这狗日的不爽了,一指头戳他脑浆崩裂还不是轻而易举? 好像也就一泡尿的时间,狗日宝盖笑嘻嘻的回来了。 但再上路的时候 阿九发现,身后跟着的人少了一拨。 再一次休息的时候,季博常又对宝盖勾了勾手指。 “一泡尿啊。” “好嘞少爷 ,您尿着。” 随后阿九发现上路之后,身后跟着的人又少了一拨。 直到四日之后,季宝盖被季博常用圣旨抽的嗷嗷直叫,随后他用了半泡尿的时间领回了八个乞丐。 他们姓季,来自东海道小门小户的季家。 他们的名字很牛逼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是他们八个的名字。 岁数最大的那个叫季比,他也是来帝都时间最长的那个。 这八个人的辈分都是季博常的叔叔辈,但也是季家的家奴。 “你们都跟我出来了,我爹怎么办?” 对于季博常的话,季比是这样回答的。 “老爷说,瘪犊子不用管,看好小瘪犊子就行。” 这话让明嫂勃然大怒:“放肆 ,你们那粗鄙不堪的一套再敢用在少爷身上 ,我扒了你的皮!” 而季博常发现向来憨憨的明哥,也在这一刻脸色骤然变冷。 随后这八个人便被季博常收编进了暗庭卫。 爷爷派来的,但和外公吴家的人好像并不是一路人。 这让季博常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便宜爷爷,心中升起浓浓的好奇之心。 季家人,包括便宜爹季零尘在内提起季家的时候向来都是四个字。 小门小户。 但看看便宜爹,再看看眼前就连阿九都说很强的八个人,怎么都和小门小户搭不上边。 那季豕虽然土鳖一个,但那也是实打实的高手。 八个人继续跟在马车之后,但宝盖又被少爷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之后,这家伙也把肚子里那点东西全倒了个干净。 他很小就来了帝都陪少爷,对季家并不熟,但季家也确实是小门小户。 因为他爹是这么跟他说的。 但季家人口很多,具体多少他也不知道,但季家主家只有一个,这一辈的就是季博常。 其他季家人的职责也只有一个,保护主家。 这个是他们生下来就要去履行的职责,而且每个保护主家的人都要有绝对的天赋才行。 而宝盖的天赋就是,审讯。 这话也让季博常猛然想起 ,这狗日的宝盖小时候在义庄里住了八年。 白天在季府晃悠陪读,晚上去义庄睡觉。 从六岁住到十四岁,理由是季豕觉得他吃的太多,季府又不富裕 ,去义庄当更夫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 义庄更夫,就是看守死尸。 这简直就离了大谱,但当时的前身却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至于这八个人,是季零尘下令不要让他们轻易现身的。 若是当初的季博常知道有八个高手保护,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捅破天的大事来。 而季博常穿越而来之后,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这八个人也是他留给季博常的后手。 就算季博常不让宝盖把他们找来,他们自己也会主动现身的。 季博常伸手搂过宝盖的脖子:“你的职责就是留在我身边,不喜欢的事不用做。” 季博常讨厌被安排好的人生,哪怕明知道没有恶意也不愿意。 这也是他迟迟不去东海道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也想告诉宝盖,你不愿意做的事就不用去做,有我在没人能强迫你。 但宝盖却咧嘴在自己胸膛上敲了敲。 “少爷,宝盖生来就是为您倒恭桶的,如果不能为少爷倒恭桶 ,那宝盖的存在就没了意义。” 这话让季博常微微一叹。 倒恭桶,就是替自己干脏活。 哪怕自己的选择是去东海道当废物 ,自己的身边依旧需要一个干脏活的人。 想要维护统治和权威 ,就需要一个人用非常手段去维持这位权威。 而维持这份权威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人! 用最卑劣,最肮脏的手法杀人! 第175章 你可要多担待呀 黑龙甲头领心中震撼无比。 黑龙甲有多强没人比他更清楚 ,所有入黑龙甲的人都是被精挑细选过的。 武功,心智皆为上上之选,而且能入黑龙甲的人都是绝对忠于皇族之人 。 因为他们大多来自当年的夔牛卫后人。 虽然北境反叛黑龙甲死伤无数,但那是尹布衣用大军冲击的结果,就连折损在江南和东南的黑龙甲,也都是被多于己方十倍数十倍的敌人生生磨死的。 若单打独斗,黑龙甲不惧任何人,就算江湖一流高手也不一定是黑龙甲的对手。 但今日,十余黑龙甲好手被八个乞丐瞬间扭断了脖子,莫说还手,就是连动作都没看清就已经身死。 自己的手还没握住刀柄就已经被瞬间制住。 而这些乞丐说,他们是东海道季家的人,如果如此,那这季家就绝不是黑龙甲内所记载的那样。 只是个普通的小门小户。 而这季家所谋也一定绝不简单。 他的思绪,被一个少年人打断了。 这是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少年人,长得还算清秀,脸上却挂着十分阳光的微笑 。 他说,他叫季宝盖,是来审讯自己的。 黑龙甲的头领不屑一笑,黑龙甲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这其中就包含被活捉审讯。 而且黑龙甲最擅长的就是审讯,世间所有审讯的手段他都心知肚明。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也敢来审讯自己。 这让黑龙甲的头领不屑之余,也看到了脱身的可能。 只要自己瞬间出手制住这个小子 ,那自己就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只要逃出去,一定要把季家的底细禀报给六皇子殿下 。 这季家,绝不简单。 “你别紧张,我是第一次真正审问犯人,没啥经验,若是哪里整的不好你可要多担待啊。” 宝盖提着一个小板凳,放在了被坐绑在那里的黑龙甲头领面前。 他手上没鞭子,也没有记录口供的笔墨纸砚,甚至就连一个旁观的人都没有。 这让黑龙甲的头领确定了,这真的就是一个雏。 若不是下巴被摘了,他的嘴角一定会出现一丝嘲讽的笑意。 宝盖在小板凳坐下之后,从背后取下一个小包袱。 一边打开小包袱一边轻声说道:“我之前碰的都是死人。” “有一次去晚了点,那死人都他妈烂了,我碰一下崩我一脸。” 说完抹了一下鼻子:“太恶心了,回家之后少爷说我吃屎了,我爹揍了我一个时辰,明嫂半个月不准我上桌吃饭。” 随着自言自语,他的小包袱也彻底打开了 ,而就在打开的那一瞬黑龙甲的头领双眼骤然睁大。 那不是他熟知的刑具,那是给死人开膛破肚验尸用的东西,而且很多东西他都没见过。 很精致的小铁锤,很精致但有锋利锯齿的锯子,手指宽单刃的锋利小刀 ,还有个圆形长满锯齿好似剪刀一样的东西。 宝盖拿起一把小刀颠了颠,随后脱掉了黑龙甲头领的靴子。 手腕一抖,锋利的小刀瞬间将大脚趾上的皮肉割成两半,随后拿起那个带锯齿仿似剪刀一样的东西一撑。 整个大脚趾的皮肉连带趾甲从趾骨上被剥开,皮肉趾甲耷落一旁,就像一个剥开了一半的香蕉。 他的动作又快又准,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滞涩。 “我爹教了我很多折磨人的法子 ,抡皮鞭玩烙铁,还有竹签刺指甲缝这些都教了。” “那些方法看似最折磨人,但我却觉得又麻烦也不够用,因为我就把那些招数在自己身上全用过一遍。” 咔嚓,宝盖抬手摘下那截裸露在外的趾骨,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 就像折断一截去皮甘蔗一样的清脆。 “我挺住了。” “所以我就觉得 ,既然我都能挺住,那这世间比我骨头硬的应该很多才对 ,然后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方法才是最能让人心生恐惧的呢?” 唰,手里的小刀向上一挑,黑龙甲统领的腿骨皮肤被切开,露出了皮肤之下的森森白骨。 “单单是皮肉之苦是不够的,因为很多受过训练的人都会把受刑当做一种....” 宝盖说到这抬头思索了一下:“会把受刑当做一种标榜自己的伟大力量,受刑越狠他就会越佩服自己 ,越是佩服自己越会守口如瓶。” “而且受刑到最后会还会失去痛觉,少爷说过一个词叫....哦,自我心理暗示。” 说到这里,宝盖拿起小铁锤,在黑龙甲统领的膝盖位置比了两下 。 “我当时就在想,这疼不怕,死不也不怕的人,还有什么能让他害怕呢?” “后来为了找到答案,我求明嫂他们把闯进季府的杂碎留下一口气,然后我慢慢的拆了他们。” 说到这,宝盖对着黑龙甲的头领露出一个阳光至极的微笑。 “拆了几十个之后我发现,哪怕再凶狠再不怕死的人 ,也还是有让他们恐惧的东西。” 咔! 小刀切开膝盖皮肉,精致小铁锤微微一撬,黑龙甲的膝盖骨被完整取下。 宝盖拿起那枚完整的膝盖骨放在黑龙甲的统领眼前。 “人最恐惧的东西,就是未知,尤其是对自己的未知。” “哪怕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从没想过自己的骨头长成什么样,都言抽筋扒皮,但他们却从未见过自己的大筋被抽出来之后是什么样的。” 随后又拿起一个像是勺子一样的东西。 “人很奇怪,碎别人的尸也不会有丝毫不适,但对自己的东西却怕的要死。” 说完再次看向黑龙甲的头领。 “你见过自己的眼球被完整取下来之后的样子吗?” “把眼球放在前置机用火加热后,你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吗?” “你信不信骨髓炼制后也能做灯油?” “你说趾骨和手骨哪个更结实?” 季宝盖的样子不像是在审讯,更不像在折磨人。 而是在和人探讨,探讨你的骨头 ,你的内脏,你的大筋,你身体的每个部分长成什么样子 ,都是干什么用的。 黑龙甲的头领剧烈挣扎着,双目圆睁将眼角都是撕裂了。 但他的下巴被摘了,他喊不出,更制止不了。 眼前的少年人是个疯子,是个嗜血至极的疯子。 他不是来审讯自己的,他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来验证他之前一些猜测的。 就像他说的。 我之前碰的都是死人和只有一口气就要死的人。 完整的活人你是第一个。 如果我哪里整的不好,你可要多担待呀。 第176章 季侯快言 疯子是可怕的。 但更可怕的是嗜血又狂热的疯子。 因为他没有目的,逼供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只是想让你在活着的时候。 和你一起,一样一样的取下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然后和你...分享。 季宝盖脸上的兴奋和狂热,让黑龙甲的头领彻底崩溃了。 因为季宝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他被打开的膝盖上。 他说这叫酒精,是他家少爷弄出来的。 这东西冲洗伤口能阻止溃烂,不溃烂人就不会死。 不会死,他就能用自己的身体验证他心中的诸多疑问。 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死,是最大的解脱,但也是奢望。 就在季宝盖将他打开的右腿,又完整的缝合了回去之后,他的下巴被接下上了。 没有询问,更不用逼问。 黑龙甲的头领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 ,速死。 下巴被捏在季宝盖的手里,让就算想咬舌自尽都是不能。 可就在他把所有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后,他的下巴又被摘掉了。 这次被打开的是他的右臂 。 他在季宝盖精妙的手法和耐心的讲解下,从里到外的重新认识了自己右臂的全部结构。 他认为自己会失血过多而死,但季宝盖却用一根银针封住了他的窍穴。 这根银针能让他打开自己的身体,却又不流出多少血。 但这根银针拔出的那一刻 ,他一定会血崩而亡。 就在右臂又被缝合好之后,他的下巴被再一次接上。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人,在最恐惧的时候已经忘了去说假话,也没时间去整理语言。 但这对季宝盖来说并不够。 只有恐惧到崩溃之时前后说的话都是一致的,才能确保说出的话没有任何水分在内。 噗! 真君庙之内满天血雾飘散,季宝盖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看着银针被弹出血崩暴毙的黑龙甲头领,季宝盖有些无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 “唉,还是没经验,若是整好了他还能再玩三天的。” 说完回头喊道。 “口供你们都听到了,自己写一份交给少爷,另外下次再多抓几个回来,我这还有上百种研究出来的审讯之法没用过呢。” 说完宝盖在院子里的破缸洗了洗,随后带着一脸阳光笑意的走出了真君庙。 季比几人看着已经不成人形,连五官都是扭曲变形的黑龙甲头领,脸色也是有些不好看。 “妈的,修他们这一道的都是变态,逼供而已,何必要弄得这般血腥恶心人。” 季南微微摇头:“小少爷需要这样的人,虽然这小子现在还是个雏 ,但我总觉得他要比之前那些变态更可怕。” “因为这小子折磨人的不止肉体,更会攻心。” 说完看向那扭曲的尸体。 “如果没有他 ,我们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得知黑龙甲的加密信件,更不可能知道黑龙甲在定远安排了多少人。” “现在有了这些东西,黑龙甲在我们眼里就是透明的,小少爷甚至可以利用黑龙甲,向他们的主子传递假情报。” 季南说完也是皱了皱眉头。 “他妈的,我怎么发现那小王八犊子走之前,看我的眼神里有着一股跃跃欲试的意思。” “他是想拿老子练手?” 季比微微摇头。 “他见过血了,心里的魔也被放出来了,那眼神并不是看你一个 ,而是我们所有人。” “他在警告我们,警告我们安分守己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让季南重重一哼。 “他妈的,不懂尊卑的小王八蛋,老子们都是他的族叔,老子们也都是小少爷死士,用他这小王八蛋来警告。” 骂归骂,但他们都知道从今天起,季宝盖将会在季博常的身边扮演新的角色。 一个对内对外都充满血腥震慑的角色。 四皇子到了定远。 作为皇帝封的督军,他却没有直接去李三山的大营,而是先到定远侯府。 四皇子看起来卖相还不错,没有五皇子的张牙舞爪也没有三皇子的卖弄风骚。 反倒有点气质内敛的意思。 而且四皇子一见面,就告诉季博常他的皇子妃乃是刘家女儿。 刘家在定远势力不小,而刘家这一代的代表人物,就是官缉司司首刘赟勒。 所以四皇子这话就是告诉季博常,我出帝都之前见过刘赟勒。 咱们是自己人。 这话让季博常哈哈一笑,自己人好,自己人做事就方便多了。 “季侯奉父皇旨意前来定远 ,不知季侯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听完四皇子的话,季博常微微沉吟了一下。 “既然殿下坦诚,那微臣也就实不相瞒了。” 这话让四皇子的眼睛骤然一亮,他等的就是季博常的实不相瞒。 被圈养在御子监这么久终于走出帝都,就算他再蠢也知道雍盛帝的用意。 大雍岌岌可危 ,皇帝手下无人可用。 而且太子人选未立,人人都有机会争夺大位。 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最大也最好,身后有刘家,如今若能再得季博常助力,大事可期。 “臣和李三山交好。” 这话让四皇子的眼睛再次一亮 ,因为季博常真的做到了实不相瞒。 他说出自己和李三山交好 ,就是告诉自己他能让李三山投靠自己 ,同时也暗示他也有投靠自己之意。 没白来,此次礼贤下士真的没白来啊。 “臣和李将军交好,殿下身后有刘家支持,在这等局势下定然大事可期,而臣还有一计,可助殿下一举拿下北境五十万大军。” 四皇子的呼吸都是因为这句话变得粗重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原本来之前还忐忑不安,害怕这季博常不会搭理自己。 可这季博常非但开口就答应投靠自己,如今更是有将北境大军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计谋。 若真是如此,自己登临大位将唾手可得。 “季侯快言。” 季博常对急不可待的四皇子微微一笑。 “左相为北境运粮,可保北境安稳,但北境无盐,无布。” “只此两项,便可架空尹布衣!” ps:被大佬们狠狠宠幸了一把,跪恩了,谢谢! 感谢 要努力z大佬打赏的灵感胶囊,大佬霸气!! 感谢爱吃大葱豆腐的陈默哥大佬打赏的催更符,感谢大佬! 感谢好色的鲨鱼大佬打赏的催更符,感谢大佬! 感谢爱吃青椒炒鸡蛋的宓峥大佬打赏的催更符,感谢大佬! 感谢爸刀真人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大佬! 感谢高贵优雅的单身贵族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大佬! 感谢雪岩溪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刘秃秀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旧年繁华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寻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是予不是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粉扣的宠巨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旧年繁华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布丁鼠的张某人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生之殊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名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名天宇,利拉德懒猪,顾酩安,喜欢黑魔虾的陈海燕,不是光,高贵优雅的单身贵族,爱吃参百鸡汤的颖椽,爱吃宁化田鼠干的殿灵,无趣,云中之渝,雾边路上人,刘秃秀,我是牛逼人物,爱吃卤水鹅掌i,用户,用户,爱吃鲜榨葡萄汁的阙平,喜欢你777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 没有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感谢大佬们支持,写作虽难但绝不灌水,每一章里的内容和出现的人都有用处。 另外是不是有大佬太忙忘了给五星好评了,咱家评分好像好几天没动了,好像到八分都很费劲呢。 肿么回事,是我写的不够骚了吗? 如果是,那明天咱们就骚起来,多大个事啊! 第177章 明明白白 这人呢,有时候你只需要开个头就够了。 他就会自己兴奋无比的自行脑补。 就比如四皇子,季博常只是稍稍透露一下拿捏北境的办法。 他自己就坐在那把后续的细节兴奋的说了出来。 你还别说,小脑瓜转的还挺快 ,就连用盐和布怎么架空尹布衣都说的头头是道。 随后当即表示 ,季侯此法甚妙。 盐和布刘家皆有,季侯说出详细数字便可 ,本皇子这就下令让刘家筹备。 你看,每个人都是有作用的。 做生意嘛,能不出本钱就不出本钱,空手太白狼那也是本事。 四皇子走了,兴奋无比的走了。 龙行虎步身带睥睨之气,这一幕季博常见过。 当初在演武院的大皇子,就和四皇子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 “公子,这样也行?” 赵明举看着四皇子离去的背影 ,对着季博常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也太简单了,公子只是几句话,就让这哥们只顾兴奋了,丝毫没想过公子为何要投靠他这个啥也没有的皇子。 季博常微微一笑。 “和别人不行 ,但和大雍皇子说话不用太复杂 。” “太复杂了,他们听不懂。” 说完季博常又是一笑:“唉,这该死的自信呢,大雍皇子们完美的继承了陛下的这一优点。” 随即看向赵明举 。 “刘家不老实,很明显刘赟勒传回来的话刘家老爷子没当回事 ,你去运作一下。” “趁着咱们的四皇子殿下还活着,把刘家搞垮一半,剩下的一半嘛....等刘赟勒表态之后再说。” 赵明举闻言嘿嘿一笑。 “公子放心,小人这就去安排。” 四皇子到了刘家之后,他是再次庆幸自己先去见了季博常。 有了季博常对自己的投靠加之李三山的大军,刘家老太爷的态度那是恭敬无比。 对于能用区区盐布就能谋夺北境大军的提议,刘家老太爷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尽管季博常开出的数量,多到刘家都要伤筋动骨的地步。 但和未来能得到的好处相比,这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只要四皇子能够登基,那他刘家就是真正的后族。 也正因为此,刘家老太爷对刘赟勒的全力支持季博常的提议放在了一边 。 一个乳臭未干没有根基的光杆定远侯,如何能跟有登基之相的四皇子相比。 四皇子从刘家心满意足出来之后 ,直奔李三山的大营。 而李三山的态度,让四皇子身上的睥睨之气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原来....原来本皇子虽身在御子监,但本皇子的英名竟然早已被人所得知。 这..藏不住了,根本藏不住了。 李三山那句句效忠的肺腑之言,让四皇子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 本皇子摊牌了。 那大位就是本皇子必得之物。 眼前十万大军和李三山的恭敬态度,让什么大场面都没见过的四皇子觉得。 自己就是那天命之人,自己就是注定要坐上大位之人。 也正是心性的转变,让他忘了出发前,他父皇对他的那番语重心长和此来定远的任务。 自己都要坐上大位了,还执行什么父皇的任务? 大家都是皇帝,凭啥要听你的? 七皇子奉旨去往东海道。 父皇给他的命令是稳住金通未,然后暗中拉拢金通未麾下武将文官,待将金通未架空后将其除去。 这个过程中 ,将会有吴狂澜的人暗中协助他。 而雍盛帝在最后悄悄告诉七皇子,待进入水师之后,亦要效法除去吴狂澜。 如此大军即在七皇子执掌之下,有了东海之军,大雍格局瞬间逆转。 你,是大雍的皇子,是朕的儿子。 朕,相信你。 七皇子很激动,但他的激动不是因为父皇对他的语重心长和颜悦色 。 而是自己终于等到了隐忍心底的机会。 看着马车就要进入东海道地界,七皇子的脸上也是出现了一抹兴奋的笑意。 “父皇,儿臣会带兵回返帝都,但不是作为六哥的附庸回返帝都。” “儿臣是您的儿子啊,您能以刀兵继位,儿臣又为何不能?” 临孝君临走之前的话应验了。 陛下啊,你连皇宫都摆弄不明白,你那自认掌控一切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呢? 可就在七皇子的马车刚进东海道地界不久,他的马车就被一群彪悍山匪截住了 。 一顿嘁哧咔嚓,随行之人被全部干掉。 就在长刀即将劈落脑壳之际,屁滚尿流的七皇子大喊。 “吾乃大雍七皇子,尔焉敢伤我?” 这话还真管用了,那山匪头子将刀收起蹲在七皇子身前。 “你是皇子?” “那你想当皇帝不?” 见七皇子愣愣点头,那山匪头子一把将他夹在肋下。 “行 ,那咱黑风寨一百零八条好汉就保你当皇帝,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封侯封王啊。” 东海道没有山匪,但现在有了,还要保七皇子造反当皇帝。 就在七皇子被带走的时候,一只信鸽也飞向了定远侯府的方向。 ... “五哥要杀我?!” 一脸惊魂未定的八皇子看着眼前的汉子,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八皇子得到的命令 ,是去往西南会合五皇子,从而率领大军和东海军前后夹击江南军。 可他刚进西南就遭遇了袭击,他没有七皇子那样的好运气,一上来就碰到要保他登基的好心山匪。 而是一个人在山林之内逃亡了两日夜之久 ,最后晕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 他说,他是八皇子母妃留下的人。 从八皇子从帝都出发就跟在身后保护,若非他拖住那些五皇子派来的人,此刻的八皇子已经去见他早亡的母妃了。 随即这有着东海口音的汉子告诉八皇子,少主莫慌,属下这些年暗中搜罗了不少人马。 您既然已从帝都走出,那不妨在这乱世闯上一闯。 哪怕不能最后登临大位,有我等着这些忠心之人跟在左右,也要好过在帝都被圈养的日子。 再说,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八皇子沉吟良久之后重重点头:“好,那便依你之言!” 接连三只信鸽落在定远侯府,季博常看完三份简短信件后看向帝都方向。 “爹啊,你的玩法太烈,很容易把自己玩没了。” “不过好在我父子性格互补,你玩你的,有我在你在,就没人能杀得了你。” 第178章 驱逐 御书房。 “陛下,官仓之粮最多一月见底,若无他法 ,整个京畿道将面临无粮可用窘境。” “禁军大营军仓的粮食,最多可撑二十日。” 雍盛帝听完右相禀报之后,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朕要两月时间,只要你能想办法撑过两月时间,朕便可将问题全部解决。” 雍盛帝的话让右相脸上的苦涩更浓,自己的户部向来就穷,此次您弄了一出对北夷动兵将官仓前移秋水。 结果一败涂地,粮食又被一个叫周怀世的小人骗了去。 两月? 就这一月时间都是自己硬挤出来的,如何撑得了两月? 而且右相已经猜到雍盛帝的两月从何而来? 无非是他放出去的那几个皇子,和东海及西南之军。 但陛下啊,您的皇子什么样您自己心里没数吗? 尹布衣已经反了,那闫不求真的会那般老实听命于您? 还是您觉得靠五皇子和八皇子两头废物,就能拿捏得了闫不求的西南边军了? 您为何不睁眼看看,让您把皇子放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他叫季零尘 ,他儿子现在就在定远。 那李三山已经失控了,以那季家小子的心智,如果那李三山和他之间没有关系,他是定然不会在定远待下去的。 而且自己所料不差,那秋水被周怀世骗走的粮食一定和那季家小子有关。 陛下啊,您的大雍...真的快要名存实亡了。 雍盛帝的自信,堵住了右相想要说出口的劝阻之言,摇头叹息间,右相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御书房。 但在御书房门口,他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季零尘。 “下官见过右相。” 看着拱手行礼的季零尘,右相眉头紧锁。 “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你应该懂得。” 季零尘闻言呵呵一笑:“敢问右相,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不等右相回答 ,季零尘再次笑着开口。 “都言世上先有鸡才有蛋,可没有蛋鸡从何来?” “那若先有蛋再有鸡,那这蛋就一定是在巢里孵出的吗?” “鸡下蛋天经地义,但辛苦下蛋还要被杀了吃肉,那这巢覆与不覆还重要吗?” 随后再次呵呵一笑。 “有鸡就不愁蛋,那这巢覆了再搭一个就是。” 在拱手进入御书房之前,季零尘回身对右相轻声说道。 “感谢右相大人对我儿的关照,季家人都是懂感恩的。” 说完,转身进了御书房。 右相的眉头没有松开,但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迈步走向皇宫之外。 自己告诉他覆巢之下无完卵,意思是做的太过大雍分崩离析,所有人都会被席卷进这无边漩涡。 但他却反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民还是先有国? 皇朝被推翻,人就会死绝吗? 既然不会,那这巢覆了又何妨? 有鸡就有蛋,有蛋就有巢,那这皇朝没了再建一个就是了。 他不是在回答,更不是在反问 ,而是在告诉自己。 这巢必覆,我儿感念于你,若不想如覆巢之卵可考虑我儿。 这话太大了。 大到右相的心脏都是狠狠一缩,因为这话没有丝毫遮掩,对自己的招揽也没有丝毫遮掩。 大到右相甚至怀疑,自己好像从来就没了解过季零尘这个人。 右相在皇宫门口登上马车之前,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巍峨浩大的皇宫。 不知为何,右相觉得这巍峨皇宫此刻,正在散发着浓浓的腐朽之气。 仿佛下一刻,这浩大皇宫就会顷刻间化作虚无。 因为这座看似巍峨浩大的皇宫根基,早已被腐蚀一空 。 “粮食之事并不难解。” 御书房之内,季零尘在听完雍盛帝所言之后直接开口。 “如无意外,此刻四皇子已是掌控了李三山麾下兵权,七皇子此刻已是进入东海地界,八皇子想来已和五皇子碰头。” “平定大局的一切条件已尽在陛下掌握,只待两路大军击溃江南军,所有问题自解 。” 季零尘的话,让雍盛帝的眼内闪过道道精芒,随即问向季零尘。 “季卿所言不难,是准备用何方法解决缺粮难题。” 季零尘闻言一甩袖袍:“驱逐!” “将所有无用之人驱逐帝都,驱逐京畿道,只留战兵护卫粮食自可延长数倍。” 见雍盛帝狠狠皱眉,季零尘施礼再道。 “帝都之民自有傲气,心中对皇权的敬畏忠心更是远非其他地域可比,而且财产房屋等物均在帝都,待陛下大胜只需一道旨意,帝都之民自会蜂拥而回。” 说着停顿了一下。 “且帝都之民被驱逐,他们能去的地方并不多也走不远。” 放完炮就走,这是黄门侍郎的专属风格,而他放的炮又总能精准无比的崩到皇帝的心坎里。 黄门侍郎依旧放完炮走了,雍盛帝紧锁的眉头也解开了。 “此人虽忠心不足却实为大才!” 这是雍盛帝在季零尘走后给出的评价。 驱逐帝都子民是一件愚蠢的事 ,这种自毁民心的事雍盛帝自然不会做。 但他下旨驱逐帝都之内商贾 ,尤其是粮行布行酒楼妓院等等近九成商贾,全部被列为驱逐的目标。 道理季零尘已经说过了,这些商贾的财产房产全在帝都之内,朕只是将这些人暂时驱离。 待朕大败申逐鹿之后,只需一道旨意这些人便会蜂拥而回。 如此民心不散又能解缺粮之危,季零尘真乃大才也。 季零尘的最后一句话,更是深得雍盛帝欢心。 被驱逐的商贾有财产牵扯自然不会走太远,定远也无粮,那这些人就会向江南方向靠拢。 这些人是商贾,手里有的是银子,所以他们到了江南方向就会大肆购买粮食。 待大败申逐鹿后,这些人回返帝都自然会将粮食带回。 一道旨意,便可解了全部之忧。 而雍盛帝在命令刘崇禄拟旨的最后,嘴角微微一勾。 “下令 ,季博常既为少府监正,那少府自然由其管辖,所需粮食用度也皆由季博常负责。” 一道旨意,再次将少府老少妇孺四万多人甩给了季博常。 而在雍盛帝眼里,少府对皇权的忠诚是坚定不可动摇的。 就算季博常再会拉拢人心,他也带不走少府之人对朕的忠诚 。 第179章 棋盘,棋子 帝都之内有北夷探马扮做商贾欲谋不轨,遂帝都商贾全部驱逐帝都为时两月。 待查明奸细后,所有商贾可奉旨返回。 这道旨意一出,整个帝都瞬间大乱,大批禁军强行驱逐封闭商行酒楼,将商贾连带家眷全部驱逐出帝都。 “哈哈哈…” 左相坐在书房内大笑不止,随即摇头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这季零尘当真是深得吾之欢心,他居然能想出这等邪门又有趣的法子。” 看着一脸不解的左奉节,左相的脸上也是再次充满无奈。 “帝都之所以繁华热闹,一为帝宫所在二为天下商贾齐聚,两者相加人口自然稠密,繁华也由此而生。” “可若是商贾被驱逐,那帝都之内非但繁华不再,更会成为一座死城。” “他之所以笃定陛下会同意此法的底气有二,一为陛下对西南和东海的掌控,二,也是陛下的小心思。” 申逐鹿说到这嘴角也是出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陛下从登基的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将我等抄家灭族,可这盘根错节的帝都局势,又让陛下手里的黑龙甲毫无用武之地。” “帝都商贾大部为世家产业,如今借由驱逐,你觉得陛下是否会趁机大肆充盈国库?” 将茶盏放下,左相微微摇头。 “驱逐商贾可暂缓粮食不足带来的危机,更可趁机充盈国库积攒银钱,但实则陛下的真正用意是为了把我困死在帝都之内。” “没了富商做后盾的申逐鹿,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呢?” 左相说着从椅子上起身现在窗口之旁。 “但陛下却从未想过,那同为世家代表之一的临孝君为何会突然离开帝都,回返东南?” “如果申逐鹿的底气只是一群聚集在帝都的商贾,那先帝为何又要用那等手段将大位传给陛下?” 左相的视线投向湖中的游动的肥鱼。 “少时初读高处不胜寒人生孤寂的诗句不明其意,只当是文人墨客们的做作酸语。” “但真到了一定地步的时候才发现,人生最大的寂寞就在于…没有对手。” 左相回身在椅子上坐下。 “没有对手就只能和自己互搏,但时间久了难免枯燥无味,可我突然发现先帝是个不错的对手,但很可惜,他唯一能和我对弈的一招,还是用最后一口气换来的。” “所以我没阻止陛下登基,因为我发现陛下虽不具备和我对弈的资格,但能给我带来不同的乐趣。” 说着对皇宫的方向指了指。 “御子监和慈宁宫就是我引导陛下去建立的,这两个地方让陛下烦躁苦闷之余能得到一些放松。” “而我,能在陛下的放松里得到想要的乐趣。” 左相说着呵呵一笑。 “大雍立国三百余年,而到现在皇子数量最少且个个头脑发育不全,这全是陛下的功劳,也是我的乐趣之一。” “陛下以折磨太后为乐,以圈养皇子为乐,而我又引导陛下去阉割楼生一,楼生一的傲气绝不允许自己如刘崇禄一样苟且偷生。” “世人只知楼生一武力天下第一,但实则楼生一才是大雍最强领军之帅,而他,才是先帝为陛下所留的最强之人。” 左相说到身体微微靠在椅背上。 “直到陛下做出对北夷动兵的决定时,我就知道他能给我的乐趣已经没有了,因为陛下已经江郎才尽,再没有任何能值得我在意的东西。” “可这季零尘却让我找到了另外一种乐趣。” 说完看向左奉节:“还不懂?” 左奉节躬身:“属下愚钝,还望大人明示。” 左相再次无奈开口。 “若西南和东海没有击溃我的江南军,帝都该如何?” 听到这的左奉节方才恍然大悟。 “若那时没有达成目的,商贾无法回返,为了延长粮食所用时间,陛下能做的只有继续驱逐百姓出城,随着时间推移,帝都将会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 左相微微点头又是一笑。 “帝都未破,皇帝在位,却将百姓全部驱逐干净独守空城,留不下出不去,妙,这季零尘的法子真的妙啊,哈哈哈…” “此事,必载入史册无疑。” 左奉节抬眼看了左相一眼,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人,季零尘此举阴毒无比,但也定是包藏祸心,怕是他也有为其子谋利之嫌。” 左奉节这话让左相满意的点点头。 “这次你看得不错,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那大人,我们需不需要…” 左相微微摆手:“不需要。” “我说过了,人生最大寂寞就在于没有对手,这季家父子勉强算得上是一个,若是现在就把他们除去,未来的日子定会枯燥无味。” 随即对着左奉节微微摆手。 “不要去打断季零尘,更不要去限制季博常,我们要做的是看戏。” “六皇子在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表现就很好,据说已经得了大部分将领的效忠。” 左相又是呵呵一笑。 “手足相残父子操戈,季零尘主导的这出戏本相喜欢。” 左奉节再次开口:“那临孝君回到东南定然不肯老实,是不是要敲打他一下?” 左相不屑一笑。 “他呀,城府似海却败在优柔寡断,看似事无巨细但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他想走出东南,第一个要过的就是吴国泰那一关。” 吴国泰,东海道无忧州太守,吴家这一代的家主。 走出左相府的那一刻,左奉节才是真正明白左相的图谋为何。 以天下为棋盘,每个人都是左相放在棋盘上相互制衡的棋子。 左相要做的不是去抹杀掉某个棋子,而是让所有棋子相互攻伐。 棋子间攻杀的越狠,对左相就越为有利。 直到最后棋盘上只剩下一颗棋子的时候,也就到了左相出手收拾残局的那一刻。 就如左相所言,人心而已何必拉拢? 战乱起最苦的就是百姓,他们苦够了厌恶杀伐了,那就要开始寻求安稳和平。 谁能给他们安稳和平的日子,他们就会主动上前认主。 而从左相默认季零尘的办法开始。 皇族,就已经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ps:感谢末植体大佬打赏的三朵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大佬! 感谢利拉德懒猪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大佬!(不知道大佬说的是不是nba的表哥,如果是,表哥防守只是受体型限制,不懒吧,防守意识还是有的,那关键时刻戴表妥妥的小帅比啊) 感谢砂狼白子的老公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木子水羊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水果薄荷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四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羡沐晚秋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寻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砂狼白子的老公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弄图,雾边路上人,吞天邪神,喜欢诺尼的阿兰,爱吃红烧裙边的宝丹峰,喜欢石琴的绿龙,爱吃针扎葡萄汁的阙平,爱吃卤水鹅掌i,刘秃秀,一品二品的阿斯玛,原神崩坏星穹铁道,爱吃拍黄瓜的卓成,水果薄荷诸位大佬 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没有跪恩的明天补上! 第180章 借马 大雍很大,户部造册人口近两万万。 而实际的人口数量还要远超这个数字。 六道三十三州,立县二百一十九,其中还包括北境不设府台政令军管之地。 这样的政务结构看似简单明了,实则脱离监管之地太多太多。 一道主官的权力太大,典型的封疆大吏 。 初始建国皇权太重,很轻易就能做到中央集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政务结构必然被有心人所利用,皇权旁落乃是必然之事。 地域过大阶级分化,这就导致民间百姓也有着明显的地域意识。 就如东海,他们向来说的都是姆们东海银怎样怎样。 而东南人的口头语则是,系呀系呀,偶们东南银最能七苦最勤劳啦 。 但帝都人际的结构就要复杂很多,这和帝都的所在的地理位置有关。 帝都在大雍版图偏西位置 ,当初建国时有人提议将帝都建在江南之地 ,但却被太祖给否了。 江南富庶气候宜人,但距离大雍宿敌北夷太远。 建都京畿道毗邻定远 ,若有国战可随时调动全国之力应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京畿道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就算塔山关北朱河两处天堑被破,还有秋水等卫城阻挡再成天堑。 不得不说当年的大雍太祖是有魄力,更有远见的一代开国大帝。 帝都没有原住民,都是外界搬来最后成为帝都之民。 而哪怕是身份最低微的帝都之民,心里也是有着鄙视链存在的。 在帝都之民眼里,除了帝都之外的其他人全是乡巴佬,哪怕江南人再有钱也是一样。 帝都常住人口达到了惊人的八十万之数,这个数字都快赶上前世长安城了。 而流动人口更是达到了三十万之巨,其中行商占据七成以上。 如此巨大人口被驱逐,那场面堪称壮观。 “人口啊那就是未来基石,我爹既然把鸡鸭全部赶出笼子了,那就能抓多少抓多少吧。” 季博常松开春草的小手 ,对着站在一旁的刘六一指。 “你看着就不像好人,你去。” 刘六,李三山的亲兵队正,但这家伙没事就爱往季博常这跑,往那一站时刻等待公子召唤。 “公子放心,小的明白。” 召唤来了,刘六兴奋的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 “第一次被公子点名 ,这差事老子一定要干得漂亮才行。” “当坏蛋而已,这事咱门清。” 就在帝都往外哭天喊地驱逐商贾的时候,江南给北境的粮食也到了。 就停放在距离李三山大营不远的地方。 江南军已经进入定远和李三山比邻而居,但那批粮食却就放在那。 江南军只是告诉李三山东西放这了,自己来拿。 李三山的回答是,嗯,先搁那吧。 诡异! 大批粮食就在两军交界的地方,但一个看守的兵卒都没有。 北朱河的河面上出现了两根贯穿对岸的粗大绳索,这是用来传递消息用的。 每根绳索上固定着一艘小木船,拉动绳索小船就能去到对岸。 据说这个办法,是在两岸经过激烈紧张又友好的磋商下达成的。 但今日的小船上装的不是信,而是一个人。 赵明举。 他一个人来到了北岸,来到了北境的大营的中军主帐 。 “臣赵明举,见过驸马爷!” 赵明举对着坐在中军大帐主位的尹凌峰躬身施礼。 礼仪没问题,很标准。 但话有问题 ,尹凌峰被皇帝下旨尚公主却“死”在半路 ,现在他活了,北境也反了。 所以这句驸马爷,和指着尹凌峰鼻子说尼玛个奸诈叛贼没有任何区别。 尹凌峰一身轻甲,面容俊郎神情冷酷 ,利剑一般的眼神射向一脸笑意的赵明举。 “你是否想过?” 这是尹凌峰开口对赵明举问的第一句话,没头没尾。 不等赵明举开口,他说出了第二句话。 “是否想过,你会因为一张嘴而掉了脑袋!”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整个营帐之内的气温都是瞬间降低,而那些坐在下手的武将轰然起身手握刀柄 ,满眼杀气的看向赵明举。 可面对这等杀机随时降临的场面,赵明举又是笑着躬身行礼。 “回驸马爷,小的这张嘴除了说话,还能用来吃饭。” 随即抬头直视尹凌峰双目。 “有饭吃,就死不了,您说呢?” 赵明举的话让尹凌峰的双眼微微一缩,眼内杀机爆闪,但赵明举依旧面色不变的看着他。 足足十息之后,尹凌峰双眼内的杀机缓缓消散,挥手让营帐之内众将领落座。 “没想到季博常麾下还能有你这等胆色之人,怪不得他能从那等微末处境下有了现在的成就。” 赵明举闻言却郑重摇头。 “驸马爷此言差矣,赵某只是公子身边的一条狗,论公子麾下能人,赵某远远不够资格。” 这话让尹凌峰的双眼再次一缩,这叫赵明举的人真的让他动了杀心。 他说是季博常身边的一条狗 ,却在自己面前自称赵某,如此高下立判,那自己岂不是只能和季博常的狗相提并论? 而且他一口一个驸马爷,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随着尹凌峰双眼眯起,营帐之内的气氛也再次变得极为压抑。 良久之后,尹凌峰看向赵明举。 “说出季博常让你的来意 。” 赵明举闻言再次施礼:“借马!” “驸马爷您是知道的 ,我家公子比不得您的家大业大,如今又身处夹缝之中,江南的粮食送来了,但却扔在大营之外就走了 。” “公子深知北境边军兄弟们抵挡北夷之苦,这粮食更是奇缺,但我家公子有心第一时间将粮食送来,但奈何最不到啊。” “用大军来搬运,您说万一那江南军趁着我们为驸马爷搬粮食的时候偷袭咋办?” “那不搬,北境的兄弟们饿着肚子您说咋办?” 赵明举说完,从袖筒里掏出一页纸张。 “后来我家公子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北境借用马车来运粮。” 上前一步将纸张递给尹凌峰。 “不多,三千辆马车就够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家公子说了,咱是有诚信的人,有借就有还。” “这一点知道黄门侍郎大人的都知道,有诺必兑,这是季家人的优良传统。” 第181章 那就…掏吧 嘭! 一名北境将领拍案而起。 “三千辆马车,你怎么不去抢?” “江南一季之粮都用不到三千辆马车,你居然胆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说完对尹凌峰重重抱拳。 “小王爷,末将请命领军打过北朱河,擒了异想天开季博常,以免处处受其制衡!” 赵明举看着那暴起的将领没说话,但眼内却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尹凌峰扔下手里的纸张,随后抬头看向赵明举。 “回去告诉季博常,驽马三百,马车没有。” “三日后码头交接,若再狮子大开口,我北境也并非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就在尹凌峰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赵明举笑着施礼。 “谨遵驸马爷之令,微臣告退。” 他答应的痛快,走的更痛快。 仿佛他来就是为了等尹凌峰砍价的。 就在走出北境大营登上回返小船的时候,赵明举的双眼也是微微眯起。 这尹凌峰是个人物。 他是故意的,故意前来北境大营,故意言语激怒尹凌峰。 所为的就是试探尹凌峰的深浅为人 。 这个尹凌峰太神秘了,身为北境边军元帅之子却低调的过分。 若非有皇帝的旨意册封尚公主都没人注意他,假死骗过皇帝后成为北境之王独子。 公子欲要掏空北境,就一定会和这尹凌峰对上,所以他今天所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试探尹凌峰。 而赵明举得到的结果就是,这尹凌峰极不简单也极会隐忍。 但他的隐忍,也暴露了他的必有所谋。 看着北境大营的方向,赵明举嘴角微微勾起。 “论隐忍,这世上没人能比得过公子,你就算再不凡也无用,因为公子眼里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你。” “就连你爹都不是。” ... “小王爷,这个口子不能开啊,有一就有二,申逐鹿用粮食要挟我们过不得北朱河,现在又把粮食给了季博常。” “那季博常手里有了粮食,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挟,长此以往....” 尹凌峰挥手打断将领的愤慨直言。 “众将军稍安勿躁,父王自然知道申逐鹿的筹谋为何,但眼下我们需要时间。” “北境尽在我们掌控,又有五十万铁血战兵在手,这是我们的优势,但也是我们最大的软肋。” 尹凌峰说着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 “此刻正值盛夏,乃北夷水草丰盛之时,也是北夷狼骑战力最强之时。” “北夷早有南下念头,近些年国力更强遂更是频频扰边,此时若是和申逐鹿交恶,我们将陷入两难境地。” “一旦江南之粮断绝又和北夷开战,我们就算胜也会实力大损 。” 说完抬头看向众将领微微一笑。 “北朱河是天堑,北境无船过不得,但父王这些年早已派出无数斥候进行探查。” 说完地图的一处隐秘角落重重一点。 “此地,每逢隆冬便会结冰,可过军马而不裂。” “有了此地之利,我们只需隐忍半年 ,半年之后就是我北境大军入主中原之刻!” 半年。 北境大军只要等上半年,就能大军通过北朱河杀入大雍腹地 。 五十万铁血战兵谁人能挡? 半年而已 ,就算那季博常再能打小算盘,还能在半年内掏空北境不成? 尹凌峰不信,他麾下的将领也不信。 既然小王爷已是全盘托出,那就再忍上半年又何妨? 有本事你就使劲掏 ,我甚至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你掏。 但半年后隆冬降临,我会让你连本带利的一起吐出来。 “那就掏吧。” 季博常对着归来的赵明举淡淡的说了一句后,微微一笑。 “这人呢一提起战争,想起的总是刀兵人头,但其实啊 ,这不见血的战争才是最可怕的。” “让四皇子殿下动一动吧 。” 季博常说完起身向外走去,因为他要去见一位熬了很久的老朋友。 他没说让赵明举怎么去掏,因为这个掏,已经早就开始了。 北境很荒凉。 但北境又是一片充满着热血和有着独特魅力的地方。 这里是和敌国接壤之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英雄的鲜血浇灌过。 北境人有着自己的傲气,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若说帝都百姓觉得除帝都外,其他地域都是乡巴佬的话。 那北境百姓则认为,大雍之内能被称为站着吊卵的汉子,只有北境才有。 他们不怕死,更不怕恶劣的自然环境,反而在世世代代的生存下,他们深深的爱着这片土地。 提起中原甚至江南,他们会吧唧嘴说,那里的娘们一定贼他娘的水灵,一捏一冒水。 但你要问他要不要举家搬迁,去往更温暖也更富庶的地方。 他们一定会告诉你,滚你娘的蛋,老子的祖坟就在这,老子走了祖坟咋办? 再者,俺们北境人粗糙惯了,江南那煮的稀烂的小米粥俺们消化不了。 故土难离,祖宗崇拜制 。 这九个字,就是季博常为北境的定性之言。 人性会被某个人的意志所左右,但这是在和深植血脉信仰不冲突的情况下才行。 一旦有了根本性的冲突,这份意志就会在根本上被动摇,甚至反噬自身。 大雍百姓不信神的主要原因,就在于祖宗崇拜。 他们做错了事不会说对不起上天,但一定会说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才是季博常用来掏空北境的根本。 北境之内的村庄并不密集,彼此相隔的距离也有些远。 再加之没有地方官府管控 ,所以北境之内行走很是通畅 ,只要不进大城就连搜查的步骤都没有。 但北境之内突然多出了不少游走的行商,这些行商挑着担子游走于各个村落之间。 虽然这些人都不是北境口音,可肩上的担子里却都是些北境人没见过的东西。 细盐,北境人知道。 但刚刚吃上一点大战就爆发了,这细盐也就断了。 也因为大战爆发,就连以前又苦又涩的粗盐都运不进来了。 所以这些行商货郎担子里的细盐,让北境百姓惊喜异常。 惊喜不止细盐,还有烈酒。 北境人喝惯了烈酒也喜欢烈酒,但他们却从未喝过这么烈的酒。 一口下肚,额头顿冒细汗 ,好东西! 除了烈酒细盐,居然还有布,很是细腻的小花布 。 这种布在北境也很是罕见。 第182章 俺们有数 北境本就豪爽好客。 再加之这些货郎售卖的东西真的很便宜。 细问之下得知,这些货郎都是从定远及东海道来的,因为当地官府的狗官不当人。 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挑着担子来北境讨生活。 可刚到北境时局大乱,想回家都回不去了。 好吧 ,原来都是苦命人,既然都是苦命人哪有互相欺负的道理。 到了北境就算到家了,我们北境虽穷苦,但多辛苦些也不差你这一张嘴了。 留下吧。 这就是北境人,淳朴又豪爽的北境人。 可那些东海及定远来的货郎断然摇头,这哪行? 你们的日子本就凄苦,我们留下你们的日子更难过,再说我们还有家眷在老家等着。 我们留在北境他们就会饿死家中,还有啊,现在北境竖旗,细盐等物资根本就运不进来了。 我们留下也是个死,你们估计也很难活。 穷苦人之间的交谈方式就是这么简单,但有句话叫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相互诉苦了一大通之后,那些货郎起身准备告辞。 他们说,会想办法回到南岸,也会想办法把你们北境紧缺的东西送过来。 我们虽穷,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懂得。 北境人一看说这不行啊 ,你们人生地不熟的瞎走不行,镇北王府已经传下命令。 一旦发现非北境之民进入直接拿下,再说你们只有一副担子,就算回去也挑不了多少东西。 这样吧 ,我们有马,你骑着走。 然后我们还知道一处隐秘之地,隆冬季节河面结冰可自由通行,就算盛夏,那里的水位也最浅。 一艘木筏即可通过。 这样也不行,就算把地方告诉你们了,但你们若是被镇北王府的人发现了还是得死。 唉,算了,我们跟你一起去得了。 你们过河,我们在北岸等着,你们把东西拿到了我们运到北境。 有我们一起帮衬着,你这买卖也能做的长远些,家里人也能吃的饱一些。 货郎们也是有良心的,说这不行啊。 你们也要养家糊口,怎么能把时间全浪费在我们身上呢。 我们合伙吧。 合伙既能把生意做大些 ,也能让更多北境的穷苦人过的好一些。 大家都是穷苦人,相互帮衬着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对于这个提议,北境的百姓们觉得行。 北境这些年过的凄苦,一部分是因为地理位置,但更大一部分是他妈奸商太多了。 一颗冻大白菜就能换走他们一张上好的狐皮,一坛粗粮酒就能换走上百斤干肉。 现在好了,自己做生意就不会被人坑来坑去了。 随后以村落为单位,以北境人牵头的民间小型商行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头。 开始游走于北境的每一个角落。 北境人有马,而且本就半耕半猎,一个村子的青壮骑着马到处瞎晃悠的事太常见了。 北境巡逻兵卒见怪不怪,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就是北境战兵都是出自北境百姓家,每个村子里都有人在边军供职。 这罗圈亲戚一套,这三大爷那二姥爷的数不胜数。 北境巡逻兵卒还没张嘴要说检查呢,三大爷二姥爷的张嘴就骂,伸手就抡鞭子 。 所以这商行走的那叫一个顺畅。 而这个过程中,北境百姓突然发现也不是所有中原商行都是专坑穷人的王八蛋。 就比如那叫特昂堂的商会,他们给出的价格那叫一个实在。 细盐和北境里的雪一样白,烈酒爽口回甘,布匹足尺细腻 ,而且还有猪羊家禽。 北境没啥东西跟人家换,家家狩猎又能有多少皮毛? 而当他们提出要用自己的马匹来换的时候,特昂堂的人摇头拒绝了。 马是你们的命,没了马你们在北境很难存活 。 大家都是穷苦人,相互帮衬只为都能活下去。 再说,你们又不是北夷蛮子,若你们是北夷蛮子就算你们不说,我们也早就张嘴要马了。 那北夷蛮子的马值钱呢,要是弄回大雍不但能换来大量物资,兴许还能换来一艘大船呢。 这话让北境人眼睛一瞪,不就蛮子马匹吗,那玩意弄来也不难呢。 是不难,他们早就和北夷部落之间有交易 。 只不过之前两方面都穷,没啥拿来互换的。 而且之前朝廷明令禁止和北夷有商贸往来,这些事都私底下进行的。 现在镇北王反了,朝廷管不着了,再说,咱现在不是有东西和他们换了嘛。 这跟雪一样细的盐蛮子见过吗? 我跟你说,那些狗日的蛮子比俺们北境人还他妈好烈酒呢。 这小细花布,那蛮子娘们也得意啊。 特昂堂的人还要再劝,说太危险,无论是尹布衣还是北夷狼骑发现都有杀身之祸。 这话让北境人再次瞪眼。 咋滴呀,就只许你们冒着被皇帝发现的风险给俺们运东西,就不许俺们给你们找马了呗。 我告诉你 ,你这式儿的这哥们没法处了,你就等着得了。 俺们心有数。 他们确实心有数 ,身为到处游走的土着,他们太知道如何规避危险,更知道哪些草原部落不排斥和雍人交易。 其实每个村落一次能弄来的马匹不多,且更多的都是小马驹。 小马好带,草原人也更愿意给雍人小马驹,因为他们认为雍人会养马的不多。 但架不住这个基数够大。 而特昂堂的人也给他们出主意,不要一起行动目标太大,更不要和一个部落过多的频繁交易 。 错峰出行,开发目标客户。 正是这种游走,让北境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很多之前没见过的好东西也都是相继出现。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北境的汉子哪怕在这样的盛夏季节,也能每顿来上一大口浑身冒汗的回甘烈酒。 这些突然出现的货郎,正在悄悄的改变着北境人的生活习惯。 也在不经意间,开始在他们心里慢慢的植入一个人的名字。 季博常 。 若是有心人会发现,这些货郎是在李三山率领大军,为北境运送物资的时候才出现的。 若是再细心些,更会发现李三山运送物资的大军,每一次进出北境,都会少上一千人。 他奉命进入北境三次。 三次之后,原本在秋水就跟在他身边的三千军。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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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走后,李三山的大营里出现了一拨神秘人。 他们从东海来,领头的是两个老头子。 一个老头子直奔马匹,开始查验马蹄骨骼及马口,随后开始分类记录。 他姓牛,来自东海无忧州牛家堡 。 牛家堡的职责,就是为无忧州驯养战马。 他,被季博常称为牛老,也是第一批被送往东海之人。 除了牛家堡的人之外,另一批来自无忧州的皆是身背竹篓,脚板宽大之人。 他们是画匠,专门画地图的画匠,而他们在无忧州的名字,叫堪舆司 。 和他们一起被送去无忧州的,还有专门纺布编造行军营帐的编造营。 专门打造行军车具的神行衙,以及专门负责勘探开采矿石的搬山军。 他们的命运在被送去无忧州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彻底改写。 是公子,让他们找回了被埋没的荣光,更是公子让他们的族人后辈有了光明的未来。 牛老将马匹挑选好之后,遥遥对着定远侯府的方向躬身施礼,随后带着马匹回返无忧州。 堪舆司的人分做两拨,一拨跟随特昂堂的人秘密潜入了北境之内,另外一拨,则是悄悄在定远道散开。 他们很忙,从一进入无忧州之后就一直没有闲下来过。 他们也不敢闲下来,因为公子要让他们的双脚丈量大雍的每一寸土地。 每一座山包,每一条小溪,每一处村庄,甚至每一个山坳里生长着什么的植物 ,都要详细的汇入地图之内。 现在堪舆司的人被分成了无数拨,最早出发的人早已经进入东南及西南之地。 而公子传授给他们一种全新的丈量及测绘之法 ,这让让他们惊叹之余,也将进度加快数倍。 据说编造营,锻造坊,神行衙和搬山军也得到了公子传授的法门。 但那些狗东西藏的太深,跟谁都不肯说实话。 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说公子认为还不到时候,他们还处在试验阶段。 但最得意的莫过于牛家堡的那个老东西 ,因为无季车马的原因,他们现在硬是让整个东海道猪和家禽的数量翻了数十倍。 现在东海道猪肉和鸡鸭的价格,低廉的都让人想哭。 原来吃肉 ,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所有人都知道,能让牛家堡那老东西如此得意的,必然是背后的公子。 季博常见到了老朋友,杜铁山。 一个他熬了很久的老朋友。 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在见到季博常的时候,眼泪汪汪的宛如一个被抛弃了的怨妇。 “大人,您不能不要我们呢。” 季博常在前边走,杜铁山拎着圣旨在身后跟着。 “大人,陛下说了 ,我们是您的人,您到哪我们就到哪,您看我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季博常在卤肉摊子前坐下,对摊主老夫妻微微一笑。 “两碗卤肉加辣子,再来十个大馍馍。” 说完转头看向阿九:“不够再叫。” 杜铁山拎着圣旨大嘴一咧:“大人,我也饿着呢。” 季博常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口卤肉,随后用筷子点了点阿九。 “他,从来不问我要吃的,因为他知道有我吃的就一定有他的 。” 说完看向杜铁山。 “他吃我的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甚至连我的脸色都不会看,因为他是我的家里人 。” “铁山,如果你饿了,我可以给你也叫上一碗。” 说完,季博常不再言语,开始低头专心吃着碗里的卤肉。 还别说 ,这卤肉香烂入味 入口即化,尤其那肉汤配大馍简直就是享受。 阿九还是那么能吃,而且还是习惯了吃完自己的就去抢季博常的。 看着阿九把季博常的碗抢过来,将里面的肉全部拨在自己碗里,对季博常瞪眼怒骂理都不理的样子。 杜铁山突然间明白了,自己该要做选择了。 大人的话很直白,少府是陛下塞给大人的,从一开始就是。 少府的人也因为大人吃上了肉,填饱了肚子,但现在陛下又不想管他们了。 又把他们像垃圾一样塞给了大人。 而自己现在的样子,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大人,我们效忠的是陛下但你得养我们 。 因为我手里有圣旨。 杜铁山感到了羞耻。 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娼妓。 陛下又一次抛弃了他们,手里这道圣旨是给他们找的落脚点 ,但也是驱逐的旨意。 少府上下四万余口老幼皆有,他们世代以少府为荣 ,以皇族为尊。 可现在的少府老幼四万余人,已是再无立足之地 。 这个世上现今唯一能救他们,能收留他们的,就只剩下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 想到这里的杜铁山猛然抬头,一把将手里的圣旨扔落地面。 几步上前。 粗暴抢过季博常手里的碗,将碗内的肉汤一口吞下 。 随后嘭的一声将空碗放在季博常面前。 “大人 ,再来一碗!” 第184章 累积琐碎,亦能杀人! 杜铁山悟了吗? 并没有。 但季博常曾说过,人的血再热也架不住心寒。 一次心寒能忍住,两次也可以,但少府的心寒却持续了上百年。 从百年前堪比六部,工匠近二十万到现在只有五千余人。 从百年前优厚待遇到逐渐无人问津,从百年前人人重视到现在人人嫌弃。 面对世家的拉拢利诱,杜家挺住了,最忠诚的那一批人也挺住了。 他们一直在坚守,一直在守着他们荣耀坚守他们心里的那份忠诚。 但现在,他们坚持不住了。 因为他们连最后一丁点坚持下去的理由,都被皇帝无情抹杀。 需要时,你们是朕的的少府,是朕手里的镇国利器 。 不需要时,下令驱逐随意塞给其他人。 心寒了 ,血也就不再热了,就会本能的向有温度的地方靠拢。 而少府的老幼妇孺,早就嚷嚷着要跟大人一起走。 因为他们想活,想吃肉,更想让孩童坐进大人所说的学堂里读书识字 。 那颗季博常早就在他们心底种下的种子,开始散发出了嫩芽。 希望的嫩芽。 杜铁山走了,整整吃了三大碗卤肉之后大步离去。 那被他丢在地上的圣旨,再也没去看上一眼。 因为在吃第一碗卤肉的时候杜家庄来人了,杜家庄要奉旨前往东海道等待旨意。 在这一刻杜铁山才明白,原来陛下对少府的不重视并非手中无粮也无银。 而是他要利用杜家重造少府。 跟随他一起秉承祖训一直坚守的四万多穷苦匠人,早就被抛弃了。 因为陛下不信任他们了,哪怕他们经受住了世家的诱惑依旧坚守,还是被陛下视作随时会背叛皇权的人。 可笑吗? 可笑! 既然可笑,那还坚持什么?! 少府的人进入定远道,随即被李三山派军直接送往东海。 他们,不会被并入无忧州的锻造坊,而是重立少府。 杜铁山临走前怀里揣着厚厚一摞图纸,这是季博常给他的。 随着图纸一起给他的,还有少府军器监的头衔。 但和之前截然不同 ,因为这是季博常任命给他的头衔 。 意义不同,所行之事更不同。 因为东海道之内 ,现在聚集了大量从各地迁移过去的铁匠。 这些人,都会被杜铁山和杜家整理收编进新的少府。 已是破解黑龙甲密信传递之法的暗庭卫 ,将少府的去向传回了帝都。 但内容 ,却是少府进入定远道后,季博常焦头烂额来回奔波。 三次去往李三山大营讨要粮食而无果。 这个消息雍盛帝喜闻乐见,既能用这等琐事困住季博常 ,又能用这件事确定李三山和季博常并非一路人。 帝都的商贾悲愤莫名,被驱逐的同时也被劫掠。 但面对凶神恶煞的禁军,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 好在圣旨说的清楚,两月后查明北夷奸细皆可奉旨回返,房产财产一应全数返还。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他们也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两个月时间拖家带口的走不远。 去定远最近,但定远又紧邻北境,万一尹布衣打过来必然全家身死。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先去江南道边界安身,那里有粮,还有江南大军镇守。 最起码不会被抢了。 可这些人刚刚走出帝都还没转向江南的时候,盗匪出现了。 这些盗匪是真的狠呢。 那大刀片子咵咵往脑袋上抡,而且他们怀疑这些盗匪一定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嗜好。 大刀片子抡的吓死人,却一两银子都不抢。 禁军前来他们就跑,禁军走了他们再出现,跟鬼一样无处不在。 直到其中一个领头盗匪无意间说出一句话后,这些商贾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些人,是左相派出来的。 目的就是阻止他们前往江南,更怕他们去了江南大肆采购粮食导致江南局势不稳。 这已经不是猜测了,因为那些真正出身江南的商贾毫发无损的离去。 只有他们这些不是江南的商贾,大刀片子疯狂的对着他们的脑袋输出。 帝都回不去,江南去不了,那只能冒险去往定远了。 所以他们在朝定远方向疯狂赶路的时候,也在疯狂祈祷。 祈祷定远侯大人一定一定要顶住尹布衣 ,千万千万不要让尹布衣打过北朱河。 看着朝定远疯狂逃窜的无数商贾,盗匪的领头人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咧嘴一笑。 “去吧去吧,公子早就等着你们呢,你们不去,公子拿什么组建成军?” 这个盗匪头领,叫刘六。 季博常说他长得就不像好人,所以你去。 所以他来了,像赶猪一样将这些从帝都被驱逐的商贾,全部赶去定远的方向。 而他更知道一点,这些商贾,其实也是公子为刘家准备的。 刘家不老实,刘家也是定远独一份的大家族。 灭刘家不难,但灭了刘家定远的经商环境也毁了,这不符合公子的利益。 那要如何既能灭了刘家又能让定远商业繁华呢? 取而代之。 用一批人,一批只会经商又被困在定远哪都去不了的商贾去肢解刘家。 去替代刘家。 而以公子的手段,用不了多久这些跑去定远的商贾就算赶他们走,他们都不会走。 刘六更知道的是 ,用一个刘家去掏空北境太慢。 所以公子需要更多人,更多唯利是图的商人去帮他做这件事 。 想到这刘六又是咧嘴一笑。 “原来不抡刀子也能杀人,跟在公子身边就是他娘的过瘾。” 随后对着身后的兄弟们一摆手 。 “走,再去赶点猪 ,顺便把来自东南的商贾杀掉一拨。” 驱逐商贾必生劫匪,所以这些在大人物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帝不在意这些人去了哪,因为他的国库从未如此充盈过。 无数白银珠宝甚至是粮食,都是被大批的充盈进了国库。 看着刘崇禄递上来的清单,雍盛帝的呼吸都是微微变得粗重。 因为现在手里之银,都能支撑他再打一场对北夷的国战所需。 如此大量银钱在手,只待西南和东海一举击溃江南军后。 大雍兴盛触手可及。 第185章 金启典 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 这里还有六万三千余人镇守 ,这些人是跟着六皇子从江南败退回来的。 当初六皇子带军十五万进击江南 ,其中十万来自禁军大营,五万抽调自东海道。 禁军大营战力更强且装备最为精良,遂为主力。 东海道五万军负责殿后以及侧翼协防,这个战法是奏效的。 禁军正面突击无往不利,东海道之军虽装备不及禁军,但东海人向来以彪悍着称。 六皇子曾哀叹,若无尹布衣反叛,自己可凭这十五万大军平了江南。 但一场大战之下,十万禁军死伤超过八万之巨,东海道五万军负责殿后,所以只死伤了五千之数。 至此,十五万大军只剩六万三千人,禁军大营的主力,也变成了建制仍在的四万五千东海军。 东海军的主将姓金,名叫金启典 。 他爹叫金通未,东海道台。 他娘叫季凌薇,来自东海道一个小门小户。 “金将军,此番进军江南将军本可一战成名,但奈何本皇子指挥失当,实在是愧对将军的一番热诚了。” 金启典闻言连忙举杯。 “殿下莫要自责 ,此番江南兵败并非殿下之过,若非那尹布衣造反令大军埋骨北境,江南定会被殿下踏平。” 六皇子也是举杯微微一笑,随后一饮而尽。 “虽事实如此,但还是辜负了将军的一番苦心。” 说着揽了揽自己的衣袖。 “眼下局势错综复杂,北境竖旗东南二心,如今定远空虚且江南大军驻扎帝都之边,如此局面,将军有何看法?” 金启典也是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末将愚钝,还望殿下点拨。” 六皇子笑着点点头。 “如今局势看似错综复杂相互纠缠,但却有一地可破此局。” “东海 。” 六皇子说完看向金启典。 “东海在定远之后,水路可进东南亦可进江南,可前取定远接壤帝都,亦可退守独善其身。” “金将军来自东海,更是金大人长子,不知本皇子这话可对否?” 金启典没说话,因为六皇子这话很危险。 危险的点,就在那句东海可独善其身上。 独善其身,可为自立,这和东南及北境是相同之意。 他是在问,你东海,可有反心? “末将幼时家父便教导末将兄弟二人,要时刻感念皇恩浩荡 。” 看着一脸正色施礼的金启典,六皇子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金将军不必如此,今日只是你我二人饮酒闲谈罢了。” 说着眉头微微一皱。 “本皇子还答应了一个人要请他喝酒,但本皇子怕是要食言了。” “因为当时说的,是要请他喝庆功酒。” 随即袖袍微微挥了挥:“这个人你应该听过,他叫季博常,祖籍好像也是来自东海道。” 金启典闻言点头。 “末将虽身在东海,但季大人之名也是听过,沉船堵溃,科举改制,细盐以及推广铁器都是出自季大人之手。” 六皇子微微一笑:“看来金将军很欣赏季博常?” 金启典微微摇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但他的那些举动,末将自认做不来。” 这话让六皇子微微一笑。 “嗯,他确有独到之处,当初进军江南之前本皇子曾对他承诺两字。” “未来。” 六皇子说完对着金启典笑着接着说道:“这两字,也送你。” 金启典闻言当即起身。 “谢殿下。” 先提东海再提季博常,最后送给自己未来二字。 六皇子的用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效忠于我,我给你未来。 我的未来,也是你金家的未来。 只字未提陛下,六皇子的心意已是昭然若揭,他要东海效忠的是他,而不是他的父皇。 金启典的回答也让六皇子很满意,因为金启典接了。 接了自己的话,也接了自己给金家的未来。 食言,就是抹杀。 这是他对季博常的态度。 金启典坐在营帐之内闭目良久,在睁眼的那一刻唇边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虽然身为金家人,但我更喜舅舅的行事之风。” 他舅舅,叫季零尘。 金家两子全在东海道军营供职,他们是金家人,但最崇拜的却是外公家 。 因为在外公家面前,金家被覆灭也只不过是外公动动手指的事而已。 自己爹是东海道台,一道主官。 但在外公面前乖的跟那什么玩意似的 ,每次被娘亲大嘴巴抽成猪头后,爹都会跑去外公那里诉苦告状。 金家,更像是依附季家才演变出来的家族 。 而金启典从小到大最炙热的愿望,就是改姓季,随母姓。 他想叫季博典。 但娘亲告诉他,能给你这个权力的,只有你弟弟。 博常。 禁军大营里还有一位皇子 ,十皇子。 十皇子擅武,所以皇帝让他也来了禁军大营。 十皇子今年只有十七岁,但生的很是高大魁梧。 “六哥来找你了?” 十皇子大马金刀坐下后,直接开口对金启典质问道。 见金启典点头,十皇子面露怒色。 “可你之前已经答应了本皇子的招揽,本皇子也答应继位后允你兵马大元帅之职,你为何还要面见六哥?” 金启典施礼回道 :“殿下息怒,末将既效忠殿下又如何可能再答应六皇子?” 这话让十皇子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 “末将假意答应六皇子招揽对殿下更为有利。” “毕竟殿下,可是要效仿陛下当年之法登临大位的。” 这话,瞬间让十皇子小脸笑开了花。 他尚武,更崇拜父皇。 若论诸多皇子里谁是雍盛帝最狂热的拥趸,必是这十皇子无疑。 他要登临大位,他要成为父皇,而且是以父皇当登基之法去登临九五。 雍盛帝当年就是以禁军之力强行破门攻入帝都,杀进皇宫。 逼死先帝再处死当年的三皇子 ,随后在当日登基称帝。 所以这十皇子要做的,就是杀入皇宫逼死雍盛帝处死六皇子。 然后当日登基。 六皇子在笑,他笑自己距离那一步就不远了。 金启典也在笑,他笑这大雍皇子的白痴,也笑舅舅为这些大雍皇子设立死法的奇妙之处。 更笑这些所谓皇子看似精明多谋,但实则愚蠢至极。 自己这驻扎在帝都之外的东海五万军,真的是为皇族效命而来的吗? 不是啊,从一开始自己这五万军只为了保护一个人来的。 准确的说,是两个。 ps:感谢爱吃肉末萝卜粉的容墨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大佬! 感谢黑子警告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生拍黄瓜的卓成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恬不知耻的拖更,我又一个盆友,喜欢石琴的绿龙大佬爱吃肉末萝卜粉的容墨,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雾边的路上人,无趣,爱吃宁化田鼠干的殿灵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第186章 最硬莫过枕头风 左相把给北境的粮食交给季博常,这是阳谋。 他笃定季博常一定不会足量把粮食给尹布衣,他更笃定尹布衣绝不会乖乖被季博常卡脖子。 尹凌峰也认为,季博常哪怕送信来表示不会克扣北境的粮食,更是允许北境人登上南岸查验粮食数量。 但他是绝对不信季博常什么都不做。 因为交接粮食的过程凶险无比。 想要把粮食送给北境,就需要用大船或者搭建浮桥才行。 无论哪一种,季博常都会怀疑自己会突然率军暴起攻入南岸。 而他也害怕季博常和申逐鹿设下陷阱,以送粮的名义突然发动袭击绑了自己。 只要有自己在手就能胁迫父王以令大军。 尹凌峰不是白痴更不是领军小白,从小在北境边关长大,他是真正登上过战场的。 加之尹布衣倾囊相授,他非但有领军之能更有识人之慧。 所以他为交接粮食做了很多准备,也留下诸多后手。 但到了真正交接粮食的那一天,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准备和后手都显得那么...多余。 北朱河面搭起了两丈宽的浮桥,赵明举派人搭建的。 粮食真的是用北境给的马匹运来的,就堆放在南岸的码头上。 想要,自己派兵来扛。 这不合常理,难道他不怕自己借搬粮的时候突然发难吗? 他不怕。 因为码头堆放粮食的四周,摆满了装着火油的坛子 。 外围站满了手持长弓拎着火箭的弓兵。 你动,我就点火。 你没本事让大军从两丈宽的浮桥呼的一下全过来。 但我能呼的一下把这粮食全点喽。 要不你试试? 而让尹凌峰更没想到的是,除了粮食外,还有大量白花花的细盐。 这让尹凌峰意外至极更是眉头紧皱。 他不是无脑之人,北境无盐之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也断定季博常定会用盐来做文章。 可眼前那被兵卒兴奋搬运回来的细盐,却是实打实的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思索良久,唯一的答案只能是季博常实力太弱,更不想在此时局诡谲时刻和北境交恶。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这也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有粮有盐的北境才是无敌的。 既然季博常如此识相,那自己的顾虑也能少上很多。 他也是个大度的人,既然季博常识相自己也应该适当的表示一下。 他看的清楚,三百匹马确实少了些 ,随即下令北境军中淘汰战马及驽马再给季博常送去五百匹 。 然而有意思的是,那季博常也是个妙人。 就在五百匹马被送过去之后,季博常竟然命人送来两百坛烈酒和上百头肥猪。 活的,绑着四蹄被扛过来的。 这些东西在北境可是稀缺之物,而更有意思的是 ,他还让人送过来百匹绢布 。 这是给北境将领们妻妾准备的。 北境本就缺布,似这等上好的细腻绢布北境根本没有 ,之前有人运去北境那也是让人色变的天价 这些细腻绢布一时让北境的将领开心不已,妻妾有了这等上等细腻绢布定然喜笑颜开,自己岂不是也有福了。 手感....好多了啊。 这也导致那座两丈宽的浮桥一直没有被拆除。 因为南岸时不时的就会送点东西过来。 那一幕就像两个村子隔河相望,但又会时常走动一样的好邻居。 原本把守浮桥的北境兵卒,眼内的机警冰冷也慢慢的变成了笑意和期待。 每一次南岸送东西过来,他们都会被偷偷的塞点好东西。 原本把守浮桥是个辛苦活 ,但现在却成了香饽饽 。 而定远侯季博常这个名字,也慢慢在北境兵卒之内开始流传。 提到季博常,北境兵卒的反应就是..人不错。 南岸也有人不懂。 “大人,公子为何把这么多好东西都给了北境的崽子?” “这哪天动起手来,这些好东西可就打了水漂了 。” 赵明举闻言呵呵一笑。 “民间有云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有些习惯呢一旦被养成,想改可就难喽 。” 说完在那人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什么叫北境的崽子?” “那是咱们的手足同袍,他们看守北境吃好点又怎么了?” 白了手下一眼后突然开口问道。 “你说 ,如果好吃好喝把嘴养刁了 ,他们还能心无波澜的过回以前的苦日子吗?” “那如果过不回以前的苦日子,你说他们心里会想些什么呢?” 手下:“啊?!” 不等手下开口,赵明举又是悠悠的来了一句。 “这世间的风啊,最硬莫过...枕头风。” ...。。。 西南。 边军元帅府正堂,闫不求放下手里的密信微微一笑。 他是先帝册封的西南边军元帅,也是雍盛帝登基第一个去信效忠的边军主将。 北境尹布衣被称为布衣儒帅,而闫不求则被称为铁血战帅 。 尹布衣擅兵法布阵,闫不求则亲自披甲斩敌 。 这些年大雍和南燕争端不断,但西南边军大营里却一个南燕俘虏都没有。 因为闫不求下令不留。 兵锋对准大雍者 ,皆斩尽杀绝。 正是他的铁血作风让西南边军凝聚力极强,这也是雍盛帝将他一直留在西南的主要原因。 “陛下让我出兵攻打申逐鹿。” 闫不求说完看向身边众将领。 “和东海吴狂澜左右夹击,阻断江南援军,也要一战灭杀驻扎在京畿道边界江南军随后起兵攻向东南。” 这是雍盛帝给他密信里的内容,但闫不求的脸上却带有一丝嘲讽的笑意。 “陛下此计甚妙,如此运作定可一战灭了江南大军,更可趁机兵发东南,大雍至此也将重回皇权治下 。” 可说完突然哈哈大笑。 “但陛下啊陛下,您真不该派五皇子来西南啊。” “您为求稳,下旨尹布衣独子入帝都尚公主,同时下旨将五皇子派入西南为镇抚使,两道旨意便可牢牢牵制我和尹布衣二人。” 说到这眼神一冷。 “但陛下,您此举已是暴露您对我的不信任,尹布衣反是被逼无奈,但您就没想过其实我,和那尹布衣的处境一模一样吗?” 第187章 好啊,好! 镇抚使的官职很高权力更大 。 因为镇抚使本身就是钦差的变种,直接对皇帝负责上奏。 镇抚使能直隶一道城防军和民生政务,妥妥的军政一把抓。 五皇子很满意。 自从来到西南之地后,他一直都很满意。 大权在手,志得意满。 而且来到西南之后他的每个步骤都是那么的顺利 ,顺利的接掌了城防军权 ,顺利的接掌了民生政务 。 更顺利的将有真才实学之人收入麾下。 “父皇旨意已到,命本皇子即刻率领西南城防军堵截江南军后路,配合闫不求和吴狂澜灭杀驻扎在京畿道边界的江南军。” 五皇子说完,转头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倩影。 “大军师,本皇子该如何抉择?” 五皇子口中的大军师是一个女子 ,一个冷若冰山的绝美女子 。 她叫冬韵 。 在五皇子初入西南时偶然遇见,随后五皇子对其惊为天人,而在接触之后才发现。 大军师筹谋只能更在其相貌之上。 自己能够如此简单快速的在西南打开局面,全靠大军师出谋划策。 而且让五皇子对大军师更依赖无比的是,只要大军师在身旁,自己就会无比的心安。 在帝都留下的病根都是被渐渐抚平 。 有大军师在身边的日子,自己发疯恐惧大吼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静观其变。” 大军师的声音冰冷但却极为悦耳,这让五皇子眼内的迷恋更浓一分。 “陛下筹谋大败导致北境反叛,西南临家竖旗在即,定远看似在陛下手里,但那李三山却摇摆不定,莫提东海,单单西南的局势就和陛下心中所想不同。” 大军师说完看向五皇子淡淡接着开口。 “陛下从西南抽调五万齐王亲军,意在削弱齐王也意在扶持殿下,但这个看似稳妥的做法,却变相的拿走了对闫不求的制衡。” “你不觉得,现在的闫不求就是当初的尹布衣吗?” 这话让五皇子的脸色微微一变。 “大军师的意思是说,闫不求亦有不臣之心?” 五皇子的话让冬韵的眼内闪过一抹无奈,若非奉了小姐之命,她是真的不愿和这五皇子多说一句话。 太费劲。 明摆着的事都要和他掰开揉碎才能让他得明白,但这样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最起码,听劝呢。 “如果闫不求没有二心,在得知北境巨变时就一定会调集兵马,随意等待旨意大军出动平叛。” “现在殿下收到了陛下密旨,闫不求同样也收到了,但边军大营却没有丝毫调兵迹象,这说明了什么?” 冬韵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就算闫不求没有二心,就算他会调集大军奉命平叛,但殿下, 平叛之后呢?” “江南覆灭东南被剿,大雍重回皇权治下,那您还能是西南镇抚使吗?” “如果大雍重回正轨,您说谁会是那个最后坐上大位的人呢?” 冬韵说完,缓缓起身离去。 话说到这就够了,因为五皇子已经开始坐在那玩眼色变换了。 一会狠狠一眯,一会狠狠一缩 ,一会又尼玛闪过一抹精芒,最后嘴角再来个微微一勾。 眼神变换之后,也就到了最后放狠话的环节了。 “父皇,别以为儿臣不知您心喜的继承人是老六,别以为儿臣不知您让儿臣前来西南的用意。” “儿臣都知道,您想让儿臣和王叔相互争斗,但儿臣却偏偏和王叔暗中联合。” 五皇子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巨大的地图前站定 。 这个动作和嗜好 ,他是学自雍盛帝。 他也崇拜他的父皇 。 “儿臣母妃早亡,又被您刻意排除在御子监之外,当时儿臣就知道,您此举的用意就是认为儿臣够蠢。” “用儿臣的蠢来迷惑所有朝臣,从而让人轻视皇子来保护老六。” “但父皇,您的心太狠了。” “大雍皇子母妃皆早亡,真的那么巧吗?” 五皇子用力摇头。 “非也,是您,是您为了杜绝后宫为皇子提供助力,所以暗中命人杀了后宫皇妃。” “哈哈哈...大雍皇子除了老幺都没有母妃,大雍皇子在所有朝臣眼里都是个笑话,父皇,您这样做心里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五皇子说完回到椅子上坐下,脸色也因为刚刚的话而有些涨红 。 “从我小时候起就被您放弃了,您用我和大哥来迷惑朝臣,您甚至用我去讨好那卑微的季博常,只为用羞辱皇子去换季博常的甘心做事,可父皇,您可曾想过儿臣是何等的屈辱!!!” 用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 ,五皇子的嘴角再次出现一丝胸有沟壑的笑意。 “就算您灭了江南灭了东南,我还是那个被抛弃的人,甚至待老刘登基后,我也还是那第一个就要被铲除的人。” “既然如此,父皇,我为何还要回返帝都?”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按照您的旨意行事?” “那就按大军师所言,静观其变吧。” 说着双拳狠狠握起 。 “那就 ,在这诡谲的局势下,为我自己放手一搏!” 坐在凉亭之内的冬韵微微摇头,对着身后之人淡淡吩咐。 “给他书房里的迷迭香每日延长一个时辰,就让他的亢奋一直保持下去。” 属下应是后问道:“姑娘,齐王最近和南燕之间的来往愈发频繁,想来最近应该会有所动作才是。” 冬韵闻言眼内闪过一丝不屑。 “本来小姐的意思是先灭杀齐王,扶持五皇子对抗闫不求。” “但少爷来信,齐王还不到死的时候。” “因为他是少爷留给皇帝的最后一把刀。” 御书房 。 雍盛帝的拳头在御案之上重重一敲:“好!” 他同时接到四封密信 。 闫不求,五皇子,吴狂澜,金通未。 四人同时上报,大军按照密旨开拔,不日即可对江南军发动攻袭。 一旦功成,大雍局势瞬间逆转。 但雍盛帝也有着深深的不解。 派往东海的七皇子,派往西南八皇子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但现在箭在弦上,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灭了江南和东南,他就有绝对的时间和底气,将西南和东海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随即袖袍一挥对刘崇禄吩咐, “早朝依旧,朕要亲眼看着他们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是何模样。” 第188章 不简单的苹果 商贾们懵了。 从帝都莫名其妙被驱逐,然后又被盗匪往脑袋上哐哐抡大刀片子。 无奈之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走进了定远,他们只祈祷定远不要太人间地狱。 能让他们撑过两月不死回返帝都就行。 但一进定远却是发现,这定远根本就没有想象当中的凄惨,反而繁华热闹无比。 热闹的原因来自民间。 纺布的,酿酒的,刺绣的,开裁缝铺子的,种菜和养猪狗家禽的百姓全动起来了。 除了这些之外 ,其他所有的行当都跟着红火起来了。 因为定远的一家商行在大量收购这些东西。 能让这种红火瞬间而起的,是一家无季车马行从外地运来大批物料,经由定远制作成品,随后高于市场价一成收购。 这哪是避难所,这是商贾的天堂啊。 商贾逐利嗅觉更是灵敏,他们想分一杯羹就要拜对了神。 如今定远被一分为二,这种红火和江南军占据的那一半之地没有关系 ,所以他们要拜的神就是李三山。 他们只是想小分一杯羹,毕竟这里是刘家大本营,依照大雍惯例,这刘家定然和李三山之间有着亲密的联系。 可这神刚拜,他们的呼吸骤然加重。 因为神大手一挥告诉他们。 本将军允尔等来定远行商,但本将军绝不允许一家独大欺行霸市。 都是人精 ,一句话就够了。 他们是刚来的,那他妈谁是一家独大用屁眼想都能明白。 随后茶楼酒肆包括妓院,在一半定远地界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随后便是盐,布,铁器和所有刘家产业对冲的店铺出现了。 刘家最强的是底蕴,他们能架空一道之地商业根基,更能切断所有产业源头。 但定远,有李三山的大军,有联通大雍的无季车马。 更有隐藏在暗中的特昂堂。 有大军镇压,哪怕被怂恿的百姓闹事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 有无季车马,源头就切不掉。 而定远临水,码头就在李三山大军的掌控之下。 刘家想翻天,难! 季博常坐在侯府的院子里,将手里的密信轻轻扔在桌子上微微一笑。 “快了。” 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李三山。 “不用再遮遮掩掩 ,命人开始招募青壮吧。”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戏,但这戏看完了也就到了掀桌子的时候。” 李三山点头应是:“公子,您是怀疑刘家并非那么简单?” 季博常抓起桌上的苹果朝着半空一扔,唰的一声轻响后,半个切口整齐的苹果稳稳落在他的手里。 另外半个,被盘膝坐在凉亭房顶的阿九捏在手里。 “剑越来越利了嘛 。” 这一幕让李三山都是无语摇头,这个跟在公子身边吊儿郎当的家伙是真的强。 比自己当初见到他的时候强了一倍不止。 哪怕自己经历过无数战场杀伐,但在这个叫阿九的家伙面前依旧心里发颤。 而且这个家伙很不懂尊卑 ,什么都要和公子抢。 哪怕自己前来和公子议事他也绝不避嫌,就如此刻,自己和公子在凉亭里商议大事。 他就坐在公子头顶正上方的凉亭房顶上,就连公子刚刚扔上去的那个苹果。 都是这狗日的勾勾手示意公子扔上去的。 他妈的,他觉得自己很大方是吗? 把看起来比较大却带核的那一半给了公子。 公子是李三山心里的神明,所以对阿九的不知尊卑让他十分气恼愤怒 。 但公子却对那个叫阿九的家伙极为放纵,脸上一丝一毫不满的意思都没有。 “刘家没什么不简单的 ,不简单的是那位官缉司司首刘赟勒。” 季博常咬了一口苹果后再次缓缓开口。 “原本我打算砍了刘家一半产业 ,等着这位刘大人上门,因为以他的心智,绝不会任由刘家老太爷把赌注全压在四皇子身上。” “但他没来。” 看着凉亭顶上那一根微微勾动的手指,季博常扬手把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扔了上去。 这一幕让李三山眼内寒气更盛。 他妈的 ,这狗日的把一半没核苹果吃完了又来要公子的了。 但看公子习以为常的样子,李三山也只能压下心头怒气。 “这不正常。” “以他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不正常。” 季博常笑了笑之后看向李三山。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这位刘大人的真正身份可就耐人寻味了。” 季博常说完,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图案,李三山在看到这个图案的时候眼神猛然一缩。 “原来他是....” 季博常挥手打断李三山:“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这样也好 ,他为达成目的愿意献祭整个刘家,那我们就收下便是。” “现在时局看似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则短时间内不会爆发大战。” “尹布衣不会,他在等。” “临孝君更不会 ,因为他也在等。” “左相....” 说到这季博常微微停顿了一下:“他在执棋,也要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 “所以接下来的半年,就是我们壮大自己的时候。” 说完季博常抬眼看向帝都的方向。 “最多半年,大雍的格局将再次变换,而那个时候所有的隐忍筹谋都会化作刀兵争锋,想活,就要杀人。” 季博常的话让李三山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铁血杀伐,因为他知道公子所言之日一定会来。 而他,也将成为公子手里最利的刀。 就连阿九吃苹果的动作,都是因为季博常这话句微微一滞。 他知道,季博常从不妄言。 他更知道 ,从季博常说出这句话开始,他的名字将注定成为这个天下最响亮的那一个。 一个布局天下生生肢解皇朝的少年一旦露出自己的獠牙,那局面定然...天下皆惊! 早朝在继续。 但今日不同,因为雍盛帝的眼内再次闪过道道精芒。 因为按照时间计算,今日便是东海和西南大军突然暴起灭杀江南军的时候。 所以他再次延长了早朝的时间,他要亲眼看看朝臣们听到这个消息时。 脸色是如何的精彩。 他要亲眼看着他们,脸上出现绝望的样子。 他更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 朕,才是真正赢得最后的人。 第189章 十个字! “那尹布衣已是竖起反旗,此等叛国奸佞定要灭其九族至亲。” 雍盛帝说完扫视朝堂,眼内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众卿,谁来说说要如何灭杀这等反贼?” 皇帝的话没人接,因为这是自北境反叛之后皇帝头一次提起尹布衣。 他之前不说是隐忍,是难以启齿。 明明数十万大军覆灭叛贼竖旗却还要当做没事发生一样。 派往灭杀江南的大军惨败,而江南大军尾随其后驻扎京畿之边。 朝堂上还要弄出一副皇帝勤勉臣子忠义的假象 。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最近过得很不好,也一定在酝酿着雷霆反击改变局势。 今天 ,陛下主动提出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皇帝的反击来了,今日朝堂之上就会出现反击的结果。 右相张白衣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雍盛帝那眼内爆闪的精芒,更不想看他现在咄咄逼人胜券在握的样子。 因为这一切也是假象。 也因为,他再次看到了申逐鹿嘴角的那抹嘲讽笑意。 “回陛下,灭杀叛贼尹布衣只需派出大军将其剿灭即可。” 出列回话的,是吏部左侍郎左奉节。 看着出列的左奉节,雍盛帝双眼微微一眯。 “左卿所言有理,那依左卿之言军从何出,将由谁任?” 左奉节闻言施礼开口。 “尹布衣亵渎皇恩藐视陛下,此等灭杀叛贼之军自当为天子亲军,天子亲军灭杀叛贼也能让天下人知道,皇族不可欺。” 说完抬头直视雍盛帝。 “而这等彰显皇家天威之军,唯有陛下亲征方可!” 整个朝堂都是因为左奉节的话为之一静 。 现在能被称为天子亲军的,只剩皇宫禁军五万。 这个数字原本是六万,但被临孝君生生带走一万,这是耻辱。 所以左奉节的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陛下啊,睁眼吧。 现在能为您去绞杀叛贼的就只有您的五万皇宫近卫了。 领军之将? 以前有,一个叫楼生一,一个叫刘策。 但他们现在都死了 ,都因您而死。 所以现在,你想绞杀叛贼唯一能用之将,只有您御驾亲征上阵领兵了。 这是雍盛帝登基以来 ,朝臣第一次正面不留丝毫颜面的揭露大雍伤疤。 也是第一次不再虚与委蛇,正面直接的对他的嘲讽。 左奉节不是朝臣里的领军人物,但他却第一个站出来了。 这意味着他这话是有人让他说的,也意味着雍盛帝今日的摊牌,也早在朝臣的预料之内。 右相没有睁眼,左奉节的话就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人家早就预料到了一切,那这所谓的摊牌还有成功的可能吗? “好!” “说的好!” 雍盛帝的脸色已是彻底阴沉下来。 “朕泱泱大雍之主,竟然寻不到可用之将?” 说着将身子压低俯看满朝文武。 “既如此,那你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议政殿静的针落可闻,朝臣低首不语,没人回答雍盛帝。 但,也没人因为这句杀机横溢的话面露恐惧 。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五皇子弹劾季博常却没人理会的一幕 。 你怒,你吼,你杀意纵横。 但我们看不见你。 看不见啊 ,自然不用理会。 看着朝臣的模样,雍盛帝怒极而笑。 好一个朝臣世家,好一个进退同盟,竟当面视皇帝如无物。 朕今日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让天下所有人知晓,皇权之下皆犬蚁。 朕就在今日,要用实际行动亲手击碎你们所谓的倚仗! 蓦然,刘崇禄快步而来。 这让雍盛帝的心脏也是猛然加速,他等的战报来了 。 只要江南大军被夹击覆灭,朕要亲手持刀将这满朝奸佞杀个血流成河。 右相也是在此时睁开双眼,看向龙椅之上接过密信的雍盛帝。 然而就在右相看去的同时。 噗! 一道鲜血从雍盛帝口中喷出,他手中的密信都是被从龙椅之上喷下最后飘落到了右相身前。 密信只有十字。 无战,西南东海无军出营。 十个字,被鲜血浸染,看起来异常猩红刺眼。 十个字,代表着雍盛帝今日的摊牌彻底不存在。 不存在两军夹击,更不存在江南覆灭大雍重回皇权。 而存在的,则是东海西南并不听令于皇帝。 存在的,将是两道之地将会成为下一个东南,彻底脱离皇权掌控。 皇权,也在这十个字下显得那么可悲,可叹 。 而皇权,也将在这十个字之下仅存于帝都之内。 毁掉一个皇帝 ,一个朝代 ,只需要十个字。 刘崇禄连同宫女惊慌失措的将吐血晕过去的皇帝带走,而这场早朝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因为这场早朝要等的答案到了,它本身也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那张只有十个字的密信,依旧丢在那里无人去拾,也无人去看。 因为这封密信的内容,所有人早就知道是什么 。 但右相本就皱起的眉头再浓一分 ,因为他发现那密信上的血迹,竟然微微泛黑。 “右相留步,我那里最近刚送来些江南新茶,要不要去品尝一番?” 看着笑呵呵的左相,右相过了半晌才开口。 “前些年我也爱江南新茶,但后来发现,西南清茶和东南老茶稍作掩饰便可冒充江南新茶。” “我曾为此大怒,下令抄斩了卖我茶叶的茶商,但最后才发现,骗我的并非茶商,而是一个根本上不得台面的采茶人。” “一个没人看得上的采茶人,却骗了所有人,更将这冒充货摆在了大雍宰相的桌案。” 右相说完转身 。 “他能成功,就在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敢这样做,但等发觉时 ,这茶已经到了五脏六腑 。” 左相闻言哈哈一笑。 “右相此言有理。” 随即笑容一敛沉声回道。 “但本相喝的只是茶,产自哪里不重要什么品种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 ,只要本相要喝茶 ,他,就要为本相去采!” 右相没回头,更没因此停下脚步 。 如他们这种段位的人说话点到即可。 右相说东海和西南抛弃了皇帝,但你一样失去了掌控。 大雍太乱,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 左相回,我才是喝茶的人。 我要喝,他们就要采。 这是他们存在的价值。 我不喝了,他们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你被骗,是因为你叫张白衣。 而我 ,叫申逐鹿! 第190章 最恶毒的诅咒 刘崇禄本就焦急的脸色瞬间一变。 “中毒?!” 太医连忙躬身回道。 “是,陛下体内被种下奇毒,这种奇毒无色无味,且入体后不会马上发作,可一旦急火攻心毒性立马散开至全身四肢百骸....” “这也是之前一直没能发现的原因,而且经诊脉发现,这种奇毒应是在一月前被种入陛下体内的。” “毒素,应是提炼自西域棺香幻蝶混以其他剧毒调制而成。” 太医的话让刘崇禄的脸色再次一变:“可有解药?” 太医摇头:“此毒本就罕见,且入体时间太长已是无药可...” 咔嚓! 刘崇禄一把扭断太医的脖子,随手将他的尸体丢在地面。 “带出去埋了。” 刘崇禄的背依旧弯着 ,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慈宁宫之外。 慈宁宫内到处都是纸人。 这是皇帝下令为太后准备的,每一个纸人都画上了当年三皇子的脸。 雍盛帝说,怕太后太过想念三皇子,所以要让她一睁眼就能看见满院子的三皇子。 太后今日很安静,而且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在刘崇禄走进来的时候 。 太后刚好将一根木质很普通的簪子,别在了头发上。 “你来了,说明我成功了。” 太后说完笑了,笑的很开心,也笑的很洒脱。 “我说过了,以他的心肠必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现在我等到了。” 太后说完又小心翼翼摸了摸头顶的木簪。 “我有很多名贵的簪子,但我最爱的只有这一个,因为这个木簪,是我当年入宫时先帝亲手为我做的。” 太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回忆的微笑。 “先帝不会木工,这簪子所用也是从御花园随意掰取的,但先帝用自己的佩剑花费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将这簪子打磨成型。” “真的只是个雏形啊,先帝也真的不会木工,但我就是喜欢。” “其他人觉得我喜欢这根簪子 ,是因为我想用来标榜先帝对我的宠爱,但其实我喜欢这根簪子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这个。” 太后看向刘崇禄。 “我喜欢的,是先帝为我削制时认真的表情,喜欢的,是陛下将只有雏形簪子给我时,脸上的那一丝不自然,更喜欢的,是先帝不但是九五之尊,更是一个对家人有耐心有温度的男人。” “先帝能为我削制木簪,也能用数个时辰去陪伴幼年的皇子公主,他想让皇子和公主知道,皇家并非无情。” “他更想让他的皇子知道,并非冷血无情的人才能做皇帝。” 太后说着对着刘崇禄充满嘲讽的一笑。 “但你的主子却并没有感受先帝的点拨,他视所有皇族之人为死敌,他想方设法的去折磨同为皇族之人。” “自他登基后,大雍皇族数量锐减七成,每一个皆是不得好死又死的无声无息,这其中都是你这个老太监亲自动的手吧?” 见刘崇禄的脸色更加难看,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建立黑龙甲表面上是为了监察百官,实则黑龙甲全部用来监视皇族后宫,他怕的不只是皇族其他人抢了他的皇位,就连他的皇子们他也怕。” “皇子的母妃近乎死绝,就是他怕皇子联合皇妃母家谋夺他的皇位,御子监名义上是为六皇子而建,实则就是他为了防备皇子抢他皇位才建立的。” “皇子已至而立不娶亲生子,也是他害怕皇孙长大谋他皇位所设,就连六皇子都在他的牢牢监控之下。” “如此心胸狭隘手段毒辣的人,又如何能否成为得了明君?” 刘崇禄的脚步动了 ,瞬间便是到了太后身前。 “但陛下还是有了疏漏,你居然瞒过了陛下,看似懊恼烧掉了所有医书,但实则找到了从棺香幻蝶提炼剧毒的法子。” “如今看来,你所谓的支持大皇子甚至暗中联合齐王都是障眼法。” “就连大皇子失败你被陛下困在慈宁宫都算到了,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麻痹陛下。” “因为你,已经在暗中联合了灵妃!” 刘崇禄缓缓伸出自己的手,对准了太后的头顶。 “一月前,灵妃去过御书房为陛下送过一碗莲子羹,碗里的毒应该来自你。” “原来你和灵妃斗得难分难解,也一直都是在演戏给陛下看。” “原来你们都在演戏给陛下看!” 刘崇禄一拳击碎了太后的头骨,打断了太后欲要张口再言的举动,也击碎了那根先帝削制的木簪。 刘崇禄将手收回,随后慢慢转身朝着慈宁宫之外而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因为他感受到了一个熟人的气息。 但最后,还是没做任何停留,迈步走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内满是白纸扎成纸人,在无数纸人之中,身穿干净衣裙的太后化作一具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 她和刘崇禄之所以说了这么多,一为她成功了。 她用十几年的时间终于成功了,雍盛帝所中剧毒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二,她在说给自己听,也在说给先帝听。 如果先帝在,她绝不会被人如此羞辱折磨,更不会死在一个太监手里。 更重要的是 ,她的话是说给那个隐在暗中的人听的。 她知必死,但在死之前会为雍盛帝的心口再插一刀。 真正让他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她是笑着的 ,哪怕刘崇禄的拳头到了头顶那一刻她依然是笑着的 。 因为她成功了 。 成功用自己的死 ,对雍盛帝下了一个天下最恶毒的诅咒。 登基十四载从未停摆过的早朝停了。 因为大雍帝王雍盛帝偶感风寒,暂停早朝。 一切事务由双相及黄门侍郎共同主持。 但主持什么呢? 国库那堆满了驱逐商贾得来的金银珠宝,但却换不成粮食。 没有粮食怎么办? 黄门侍郎提议驱逐帝都半数百姓,以确保守卫帝都的禁军有粮可用。 如此才能确保帝都依然屹立大雍之巅。 这个提议得到了朝臣们的积极响应 ,没有陛下的命令禁军无法调动。 但还有刑部啊,还有帝都府尹衙门的官差啊。 这个过程都不需要挑选,见人就撵就是了。 赶走一个,就少一个抢粮食吃的人。 随后黄门侍郎再次提议,百姓都驱逐半数了,那官员还留着吃白饭呢。 一并逐了吧 。 第191章 我明白了! 帝都繁华不再,有的只是妇孺哭喊之音。 他们是帝都之民,他们是陛下最忠心之民。 他们的家在这。 但陛下抛弃他们了,就如之前驱逐商贾一样将他们赶出帝都。 帝都无粮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没人去瞒也不用再瞒。 驱赶的过程是血腥的,因为这个过程延续了之前驱逐商贾时,将大量白银钱财充盈进国库的动作。 但区别是,这次抄没的是普通帝都百姓的家财。 国库里的银子越来越多,而且这个过程神奇的没有哪怕一个官员上下其手,哪怕一个铜钱都没去贪。 因为左相大人下了严令,这是陛下的银子,谁敢动诛其九族。 皇帝的诛九族不可怕,但左相的诛九族却是没人敢有丝毫怠慢。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对皇帝赤裸裸的羞辱。 你不是要借驱逐商贾充盈国库,断了我申逐鹿的底气根基吗? 你不是要借机灭杀我的江南军从而让大雍重回皇权治下吗? 臣满足您啊。 您看,您派人联络东海和西南臣没阻止,非但没阻止甚至什么都没做。 您再看,您要驱逐商贾让帝都的粮食延长一段时间,那臣就帮您做了。 想要银子臣帮您抄家,抄了所有心向皇权帝都百姓的家。 您病了就好生休养,龙体要紧。 您未做完的事情有臣呢,有臣在,哪怕您病了也能把事情做到完美的地步。 帝都的氛围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完了,大雍已经彻底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帝都里的官员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勤勉,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对陛下更加恭敬。 早朝在继续,商讨政务的折子依旧会送去御书房等待陛下御批。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懈怠,也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哪怕透露出那么一丁点对皇权的不敬。 “他在用世间最阴毒的酷刑折磨陛下。” 右相坐在书房里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申逐鹿最大的乐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从不先出招,而在敌人出招后他会找出其中漏洞。” “然后手捏漏洞隐忍不发 ,他会让敌人尽情去施展尽情去布置,他会让敌人把所有准备的手段用出,他会让敌人以为自己成功了。” “然后在敌人以为成功并露出獠牙的那一刻,让其从云端陡然落入无边地狱。” 右相看了看老门房端来的茶微微摇头。 “他在玩弄陛下,而且是从陛下登基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他的布局。” “而他这样做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报复先帝。” “先帝用自己的最后一口气骗了他,用昏庸数十年的时间蒙蔽了他,然后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让陛下继位。” 右相说到这里眉头再次紧紧一皱。 “原来当年申逐鹿是有能力阻止陛下登基的 ,但他没有,他等的就是今天。” “因为当年的三皇子背后之人,是临家。” “有临家做后盾的三皇子登基,不符合申逐鹿的利益,而他也算准陛下绝不会相信临家,哪怕临家之女入宫为妃也不行。” “他算准了陛下,也为陛下设计好了死法。” 右相端起桌上的茶盏后重重一叹。 “他要让陛下成为第二个先帝 ,用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去布一个他依旧能轻松破去的局。” “他要让陛下,让先帝死不瞑目!” 茶盏,依旧在右相的手里端着,但从茶盏里掉落地面的茶汤却说明右相的内心极不平静。 “他太自信,也太喜欢玩弄权术了。” “把所有人视作棋子玩弄于鼓掌,但却没发现,那个季家小子的行事风格和他如出一辙 。” 说完猛然摇头。 “不,他现在的样子和热衷于玩弄皇权高涨的兴致,和陛下的志得意满一模一样,全是那季家小子刻意营造出来的。” 嘭! 茶盏被右相近乎粗暴的放在了书桌上,哪怕茶汤打湿了桌上的公文都没去看一眼。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季零尘,为何要留在皇宫之中不肯离去。” “原来,他为的不只是陛下,还有申逐鹿.....” 良久之后 ,仿似苍老了许多的右相提笔写下一封信。 没人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写给了谁。 但这位历经两帝,大雍唯一出自平民官拜宰相位的老人,在写完这封信的时候眼角出现了泪痕。 信仰崩塌的绝望里 ,仿似又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 “他在折磨朕..他在用世间最恶毒的办法折磨朕....咳咳咳...” 金色床幔的锦榻上,雍盛帝面色惨白的剧烈咳嗽着,每咳一声都会有血迹从唇角溢出。 刘崇禄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锦帕为他擦去溢出来的血迹。 止不住,也治不好。 刘崇禄已经杀了十几位太医,和十几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 现在这个时局,陛下中毒时日无多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你做的是对的,朕中毒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 雍盛帝在刘崇禄的帮助下艰难靠着枕头坐起。 “朕还不能倒下,一旦朕倒下大雍就真的要落入奸佞之手了。” “陛下乃真龙天子万万岁,区区剧毒又岂能...” 雍盛帝挥手打断了刘崇禄的话。 “你是朕的身边人,这等恭维之言就不要再说了。” 说完看向刘崇禄。 “杀了?” 刘崇禄点头:“陛下昏迷当日奴才便去了慈宁宫,亲手送太后去侍奉先帝了。” 雍盛帝微微摇头:“朕小看了她,也小看了灵妃。” “她临终前还说了什么?” 刘崇禄摇头:“尽是些不堪入耳之言,陛下听了反而会动怒坏了身子。” 刘崇禄习惯在雍盛帝面前低头,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雍盛帝的眼内闪过一抹冰冷。 但这抹冰冷一闪而逝,随即对着刘崇禄开口。 “去把老六叫回来吧,朕有话对他说。” “你亲自去,这样稳妥些。” 刘崇禄虽然担心雍盛帝的身体 ,但他只能依言离开皇宫前往禁军大营去寻六皇子。 眼下这个时节 ,已经到了陛下托孤的时候了。 刘崇禄的腰更弯了,仿佛大雍即将倾倒的大山,压在了这个老太监的肩膀之上。 他是雍盛帝身边最忠心的人,也是最担心雍盛帝的那一个。 在出宫之前,他把自己最信任的义子桂喜小太监派到了陛下身边。 如此,他也能放心些。 ps: 感谢9舀羹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和点个赞,谢谢大佬!! 感谢紫蒨的宓月刚大佬打赏的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爱吃生拍黄瓜的卓成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某**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老树昏呀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水果薄荷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香兰草的俊颜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来自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离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雾边的路上人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喜欢紫蒨的宓月刚,破灭之光,雾,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爱吃卤水鹅掌i,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爱吃生拍黄瓜的卓成,贷款上班,无趣,老树昏呀,天武国的一十木音也,书虫,莱茵博士,帝鸦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天气太热,我知道兄弟们都是暴脾气。但千万千万压制一下别和太阳吵。 主要是…干不过它呀… 第192章 小人物的可怕 雍盛帝靠坐在锦榻之上 ,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小太监桂喜。 “查过了?” 桂喜连忙以头触地回道。 “回陛下,查清楚了。” “当日皇后带来御书房的莲子羹,来自御膳房。” “御膳房的奴才习惯偷嘴,在为贵人熬煮名贵食材时都会略微留些锅底解馋 ,当日为皇后娘娘熬煮莲子羹的奴才无事。” 说完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雍盛帝。 “所以陛下所中之毒,并非来自皇后。” 桂喜说完垂首不语,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 因为那日来御书房送吃食的不止皇后一人,在皇后离开御书房后还有一个人来过。 六皇子。 他提了一份血燕送给了陛下。 皇后送的莲子羹无毒,那陛下所中之毒来自谁已经不需再言。 六皇子为雍盛帝下毒已是骇人听闻,但这背后的瓜葛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因为太后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大皇子也不是灵妃,而是皇帝亲自培养的六皇子。 演戏的不止太后和灵妃,还有这位被认定的下任继承人。 太后临死前有话要说,但刘崇禄一拳击碎了她的头顶。 打碎了她头顶的木簪,也打断了她想要真正说出口的话 。 他临走前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了隐在暗处的六皇子,可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并未戳穿。 但太后在头骨破碎的那一刻还在笑。 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不说出口雍盛帝也一定会知道。 因为她更知道,以雍盛帝的心性,自己不说出口才能让雍盛帝疑心更重,也才能让雍盛帝更加的痛苦 。 折磨雍盛帝的从来不止申逐鹿一个,一直在布局杀人诛心的也从来不止雍盛帝一个。 太后,这个被雍盛帝关在后宫日夜折磨的人,也用自己的命和最后一口气,将雍盛帝推进无边深渊。 她笑,是心知必死。 必死,雍盛帝就是想报仇折磨自己都没机会。 就如雍盛帝曾对她说的那样,朕每日都会来为您请安两次。 一次是您早膳之时 ,朕来了您就食不下咽。 一次是您要入寝之时 ,朕来了您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以为自己赢了,以为时时刻刻都让太后处在无边痛苦折磨之中。 他还说过,朕不怕你死,因为朕知道您没有去死的勇气。 但现实,却抽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他错了。 太后每时每刻都在撕心裂肺之中度过,就是做给他看的假象。 每时每刻的不安稳 ,时时刻刻和灵妃的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就是一场戏,一场既让雍盛帝小看自己也在暗中布局的戏。 联合大皇子是假的,暗通齐王是假的,就连和灵妃斗得你死我活也是假的。 她不怕死,从三皇子被雍盛帝处死的一刻她的心就死了。 她也说过,你一定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雍盛帝以为那只是一个妇人绝望之下的咒骂而已。 可他现在才明白,那是结果。 一个他以为可以随意掌控生死,每时每刻都处在无边痛苦中的妇人,用自己的命应验了那句最恶毒的诅咒。 而且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太后,一辈子都生活在后宫之中。 一个每时每刻都充满阴谋算计的后宫之中,她看到的全是人性的贪婪丑恶。 也更懂得去利用这份贪婪丑恶。 刘崇禄是最忠心于雍盛帝的人,但雍盛帝对任何人都不会绝对相信。 包括刘崇禄。 雍盛帝之前会命人将朝堂和大雍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来到慈宁宫告诉太后。 他要让太后和他一起感受这份“快乐!” 而每日前往慈宁宫的人,正是小太监桂喜。 “你要成为新的大内总管和秉笔太监了。” 这是太后对小太监桂喜说的唯一一句话 ,可这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心,也代表着太多的隐晦之言。 她了解雍盛帝,更知雍盛帝生性多疑已是深入骨髓。 他相信刘崇禄,但也绝对不会一点都不防备刘崇禄。 这个经由刘崇禄推荐来到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一定是雍盛帝用来制衡刘崇禄的。 因为他是雍盛帝,因为他最喜欢这一套。 她恨雍盛帝,但更恨刘崇禄这个老太监 。 她笑,是因为刘崇禄不想让自己把真正下毒的人说出口。 她笑,是因为仅此一点,雍盛帝将不会再相信刘崇禄 。 她笑,是因为她说过,雍盛帝一定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季博常也说过,这世间最不能小瞧的就是小人物。 因为小人物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才是最为惊人的。 太后的地位很高,但在现在的大雍格局里她就是个小人物。 但就是这个小人物,却能让六皇子下毒弑父,能让雍盛帝对刘崇禄这个最信任的人心生怀疑。 能让雍盛帝时刻处在比她还要痛苦的无边苦海 。 这就是小瞧了小人物的后果。 雍盛帝的胸膛急剧起伏,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六皇子对自己下毒的用意不言而喻,但刘崇禄却将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 这才是雍盛帝最在意也最不能容忍的。 他可以将刘崇禄留给老六,但绝不允许自己还在的时候,奴才转头拜了新主。 这是背叛! 良久之后 ,雍盛帝从玉枕之下拿出一块令牌。 大内侍卫令! “见此令如朕亲临。” 说完看向小太监桂喜。 “知道朕给你这块令牌的用意吗?” 小太监桂喜再次以头触地高举令牌:“奴婢明白。” 雍盛帝微微点头,随后疲惫的闭上双眼挥了挥手 。 小太监躬身缓缓后退,到了寝殿门口的时候方才转身托着手里的令牌走出大门。 抬眼看了看依旧巍峨浩大的皇宫,小太监的嘴角微微一勾。 将令牌放进怀里的同时取出一个很小很精致的瓷瓶,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其实,我也喜欢桂花香。” 小瓷瓶里的液体,让小太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醉的神色。 只是不知道这份迷醉,真的来自小瓷瓶内的香水,还是他怀里放着的那枚令牌。 将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放回怀里后,小太监弯腰收臂迈步而行。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刘崇禄,就连每一步迈出的频率都和刘崇禄一模一样。 他的一言一行皆是出自刘崇禄,甚至就连手里提着的那柄拂尘。 都是和刘崇禄用过的一模一样。 第193章 谁也不能! 大内侍卫处存在的时间很久很久。 这是在大雍立国之初就一直存在于皇宫的保卫力量。 大内侍卫处的身份很光鲜,但他们的命运又是极为悲惨的。 荣誉来自对皇帝的忠诚,但新帝登基这份对先帝的忠诚就注定要被清理掉。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大内侍卫处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自雍盛帝登基以来,大内侍卫处的权柄一再被削减,甚至一度到了濒临解散的地步。 因为黑龙甲和大内侍卫处有着太多重合的地方。 盛泽,大内侍卫处统领。 这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哪怕大内侍卫处被黑龙甲一再打压,他选择的只是退让不与其争锋。 “盛泽得令!” 就在小太监拿出令牌的那一刻,这位一直选择隐忍低调的大内侍卫处统领直接起身领命 。 因为他的隐忍,是出自雍盛帝的授意。 黑龙甲要有,黑龙甲的名头也要够大。 但必须有制衡黑龙甲的存在,而被打压低调的大内侍卫处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和现在的小太监桂喜一样被雍盛帝启用,将会露出那隐藏而起的锋利獠牙。 皇宫禁卫军统领的职责,就是指挥守卫皇宫的皇家禁军。 这是皇宫的最后守备力量,也堪称皇帝的最后一层内甲。 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无一不是深得皇帝信任的人。 今夜的皇宫依旧灯火通明,禁军踏地整齐之音依旧压迫感十足。 但这看似平静如常的夜色之中,正在酝酿着惊天般汹涌暗潮。 皇宫禁卫军在暗中集结,而且那守卫森严且常闭的皇宫大门竟在此刻悄然打开。 就连那在盛夏嘶鸣不止的知了,仿似也是感受到了此刻暗藏的肃杀之气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六皇子的马从帝都之外极速而来,哪怕到了皇宫大门前也没有丝毫停顿之意。 大门洞开无人阻止,六皇子的高头大马驰骋在巍峨的皇宫之内。 这不合规矩,但现在的大雍早就没了规矩。 战马停在皇帝的寝宫之外,六皇子一跃而下,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走进了皇帝寝宫。 “儿臣,拜见父皇。” 偌大的寝殿之内,只有面色惨白的雍盛帝靠坐在锦榻之上。 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的身上的腐朽之气更浓了。 “你来了。” 雍盛帝的声音有些嘶哑,对着对面的锦凳指了指。 “坐下陪朕聊聊。” 六皇子闻言上前,在距离雍盛帝只有不足三尺的锦凳上坐下。 “父皇看起来要归天了。” 这是六皇子坐下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遮掩,更没有任何恭敬之意 。 雍盛帝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看向六皇子 。 “你太急了些。” 他眼神里有失望也有痛心 ,因为这是他最看中的儿子。 六皇子呵呵一笑,表情和雍盛帝的失望痛心截然不同。 “父皇,您说过我最像您。” 说完之后六皇子摇头:“其实我不像,一点都不像,只不过您刻意将我培养成您想要看到的样子。” “我所学所想,处事思维这些全是您提前为我准备好的。” “所以我成为不了您想要的样子,也...绝不会是您真正选中的继承人 。” 六皇子说着揽了揽自己的衣袖。 “其实我和大哥五哥没有区别 ,都是您用来给别人看的靶子,我看似低调神秘,但我是您选中继承人却根本不是秘密。” “您要的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人吸引所有人的视线,所以您在我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要比大哥五哥多上一些。” “但也仅此而已 。” 六皇子说着,将身子向前探出,在距离雍盛帝的脸只有一尺距离时再次开口。 “您要的继承人不是我,而是那个任何人都不知道已经存在的儿子。” “您做任何事情都有着绝对的深意,任何事情都有着多重用意,您用惩处西南王叔为理由,利用左相和右相攻讦原御史台大夫刘连庆,最后致使刘连庆十五岁的孙女被送入后宫。” “您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对后宫不假辞色,尤其对政治联姻最为痛恨,所以当所有人都认为,您根本不会宠幸那刘连庆孙女的时候,她却早已怀上了您的龙种。” 六皇子说完身体坐直对着后宫的方向一指。 “那在所有人眼里受人迫害,不得不自己开垦菜园的素美人才是您真正隐藏起来的后手啊父皇。” “您怕,您怕任何人抢了您的皇位,您的御子监就是为了把我们全部圈养其内,然后慢慢的一个个杀掉。” “御子监,监牢的监。” 六皇子说到这里也是满脸自嘲的哈哈大笑。 “您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皇子,因为皇子对您来说太危险,您太爱自己的皇位了,也从没想过要交出您的皇位。” “牙牙学语一切任凭您打造摆布的幼童,才是您真正选中的继承人 。” 雍盛帝没有说话,只是靠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六皇子。 “您的对北夷动兵之计,真正想要的不仅仅是除去世家,您更要的是换血,换了世家之血,也换了所有皇子血脉。” “若北境功成,尹布衣必死,闫不求也一样会步尹布衣后尘,东海金通未吴国泰御子监内所有人,还有我全都要死。” “因为那样的大雍在您眼内,才是真正干净想要的大雍。” 六皇子眼神灼灼的看向雍盛帝。 “但可惜啊父皇,您没成功。” “您没能得到想要的大雍,反而让大雍变成了如今摇摇欲坠的模样。” 说到这,六皇子皱眉看向雍盛帝 。 “父皇,儿臣一直想问,你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心里,可曾有过一分不忍?” 靠坐在那里的雍盛帝,面色没有因为六皇子的话而有丝毫波动。 “朕是大雍之主,你能拿的只能是朕给予你的,如果朕不允许你拿,就算你做的再多联合任何人也无用。” “远伯,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是不是觉得朕被你下了毒时日无多,你就能真的坐上大位了?” 雍盛帝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很难看,但却透着彻骨的冰冷。 “朕的皇位没有任何人能抢走。” “谁也不能!” 第194章 整死俩,还剩七个 就在六皇子下了战马进入皇帝寝殿的同时。 一身盔甲的皇宫禁卫军统领陡然起身,因为他的屋子里出现了一个人。 盛泽,大内侍卫处统领。 “你来这里干什么?” 盛泽看了一眼禁军统领无奈摇头 。 “你很蠢。” “能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你已经得到了陛下的信任和重用,而在成为禁军的那一天你就应该知道,你的一切都和陛下捆绑在了一起,包括你的命。” “可你却投靠了六皇子准备宫变,我出现在了你面前,你居然问我来干什么?” 就在禁军统领闻言欲要抽出长刀的时候,盛泽身影一闪瞬间上前。 噗! 匕首从盔甲的缝隙刺进禁军统领的脖子。 禁军统领被杀就像一个信号,大内侍卫处倾巢而出抹杀投靠六皇子的皇宫禁军。 桂喜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眼前府邸的大匾微微摇头。 兵部尚书府。 “动作快些,我们还要赶下一家。” 大内侍卫处得令后翻墙而入,随后兵部尚书府内血流成河。 兵部尚书熊掘阳被乱刀分尸。 因为皇宫禁军统领,是这位兵部尚书的儿子 。 他投靠了六皇子,这位被雍盛帝冷落的兵部尚书扮演着什么角色不言而喻。 随后是帝都城防将军府,同样投靠了六皇子被斩尽杀绝。 而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此刻也是灯火通明,金启典收回滴血长刀。 他的面前,是一万八千禁军尸体。 这是跟随六皇子攻杀江南败退而回,最后效忠六皇子,也是帝都之外禁军大营里仅剩的禁军数量 。 “给陛下传信,城外叛军已是全部诛杀。”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愤怒的十皇子大步而来,对着他的脸伸手一指。 “金启典,你在干什么?” “本皇子已是告诉你,今日趁着六哥宫变将大军开进皇宫,本皇子定能依靠今日之局一举登临大位。” 金启典看着眼前怒气冲天的十皇子,脸色一愣的同时突然伸手一拍脑门。 “哎呀,差点把舅舅的话给忘了,这要是耽误了舅舅的大事 ,我爹定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话让十皇子再次一怒,可还未等他再次训斥出口。 那已是收回刀鞘的长刀唰的一声再次出鞘,十皇子那条指着他脸的手臂齐根而断。 “捆了,这是欲要和六皇子谋逆弑君的匪首之一。” 想了想之后再次下令。 “送进皇宫吧,毕竟是皇子,还是交给陛下定夺会更合理些。” 一万八千禁军被杀绝,整个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就只剩下了四万五千东海军。 金启典回到大营坐下后开始掰着手指头:“一共九个 ,现在整死俩,还剩七个...” “东海一个,西南俩 ,北境一个东南一个...” 说着拍了一下头盔:“怎么少了一个?” 随后恍然:“哦,还一个在工部,幸亏想起来了,这要是整差了舅舅非弄死我爹不可。” 他算的 ,是大雍皇子的数量。 一共十个 ,大皇子早死在了天牢里,今天整死俩,所以还剩七个。 皇宫之内热火朝天,帝都之内大内侍卫处来回奔走,帝都之外大营血流成河。 但除此之外帝都内却静悄悄的,朝臣们的府邸很安静,就连黄门侍郎的呼噜声都是极为匀称。 连一点滞涩感都没有。 天亮之时,皇宫之内的血迹被洗去,但那浓浓的血腥味却是经久不散。 一夜间,斩杀投靠六皇子的皇宫禁卫军达到了上万之数。 五万皇宫禁军,只剩四万 。 黄门侍郎打着哈欠推开了窗子,那浓浓的血腥味让黄门侍郎大人的眉头狠狠一皱。 但他说的话,却和脸上的表情严重脱节。 “又省下不少粮食,又能撑一段了。” 随后黄门侍郎大人从桌上拿起一块砚台,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随后拿起一支笔丢向呆立在不远处的老太监。 笔上带墨,精准的砸在了刘崇禄的脑门上。 让脑门上多出一只眼的同时,也让呆立原地的刘崇禄回过了神。 他奉旨去了城外寻找六皇子,但却扑了个空。 他见到的是帝都禁军大营血流成河的一幕,急匆匆赶回皇宫后。 他见到了六皇子的尸体。 额头,前胸,咽喉各有一个血洞,那是拂尘杀人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这是他的绝技,他只教过一个人,一个修武天赋让他都是为之感叹的小太监。 而现在那个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小太监,就站在他的不远处。 嘴角带笑,手里提着拂尘看着他 。 六皇子不蠢,相比其他皇子来说六皇子真的是最合适继承大位的人选 。 他做了很多,今夜的宫变他准备极其充分。 但他却成了一具尸体,而他一败涂地最终身死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被他视作真正杀手锏的人。 黑龙甲副统领,龙牙。 黑龙甲从来都是六皇子手里最强的力量,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而他的真正底气也不是皇宫禁卫军统领,只要雍盛帝死了,他的筹谋就成功了。 因为他和曾经大皇子要的一样,左相要的是傀儡皇帝,是他还是两个月大的希安之都可以。 只要不是雍盛帝就行。 所以当刘连庆出现,所以当雍盛帝说出谁也拿不走他皇位的事后,六皇子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龙牙提剑出现在了皇帝的寝殿之内。 六皇子看向雍盛帝:“父皇,大雍皇权落没至今您功不可没,没有您的多疑和刚愎自用,就算朝臣世家再势大,也不能如此快速的撬动大雍根基。” “您去陪皇祖父吧。” “您归天大雍不会亡,因为我姓希,希家人在大雍国祚就在。” 寝殿内,只有脸色苍白的雍盛帝,还有一个假死毫无动手能力的刘连庆。 有龙牙在,雍盛帝必死无疑。 “老六,你说的对,你真的成不了我。” 就在雍盛帝沙哑之音落下的那一刻,龙牙动了。 只不过他手里的长剑没刺向雍盛帝,更没刺向刘连庆。 而是停在了六皇子的咽喉前。 他,是皇帝的人。 他叫龙牙,黑龙甲的副统领,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头衔。 官缉司司首,刘赟勒。 ps:感谢吹泡泡的鲸鱼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喜欢香兰草的俊颜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书荒荒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喜欢紫蒨的宓月刚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君子力学,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爱吃漳州润饼的赖玉山,漫无目的的螳螂人,刘秃秀,我要平安喜乐快乐的过,水果薄荷喜欢石琴的绿龙,作者az9g1k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 纯手打谢恩,每一个打赏都是大佬们的支持,也是作者坚持创作的动力。 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第195章 时间不多了,准备吧 六皇子临死之前也是发出一声哈哈大笑。 “父皇,原来太后说的一点都没错,您的黑龙甲根本不是用来对付朝臣奸佞的。” “而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您的所谓筹谋狠辣,也全都用在了自己儿子和身边人的身上。” “你就没想过我们兄弟为何都要反叛?” “是你啊,是你逼迫的我们不得不反抗,我们整日被你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想活就要反,不反就要等着被您处死。” “父皇,您的心里就真的从未有过一丝不忍吗?!!” 他的话结束了,因为小太监桂喜出手了。 闪电般出手,将这位大雍最有才华的皇子变作一具尸体。 阻止了他对皇帝的质问,也让皇宫之内再添一条亡魂。 六皇子的尸体,就在刘崇禄的眼前被抬走。 “义父,陛下说您累了。” 桂喜笑呵呵的来到刘崇禄近前,对他弯腰施了一礼。 “累了就休息吧,陛下身边有我呢。” 看着眼前依旧面带恭敬,眼底却闪光的桂喜,刘崇禄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你蛊惑了陛下?” “是你将六皇子去了慈宁宫和下毒的事告诉了陛下?” “你可知现在大雍摇摇欲坠 ,六皇子和陛下反目将会带来什么后果?” 刘崇禄说着向前踏出了一步。 “陛下之毒无解,只有留下六皇子才能在陛下归天后再续大雍国祚,可现在六皇子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着浑身气劲鼓荡的刘崇禄,桂喜也是收起脸上的恭敬笑意直视他的双目。 “义父 ,慎言!” “在您收我为义子的那一刻您就告诉过我,我们做奴才的不需要有自己想法,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一切以陛下旨意行事才是为奴之道。” “义父 ,您逾越了为奴之道,也变成了第二个雁斡集!” 桂喜的话让刘崇禄脚步猛然一停,身上鼓荡的气劲也是瞬间消失。 是啊,自己逾越了奴才该有的界限 。 刘崇禄的模样让桂喜微微一笑。 “陛下有决胜千里之智,我们做奴才的听话便是,不听话的奴才,什么样的结果您比谁都清楚。” “陛下说了 ,先让您歇着,那您就先歇着吧。” 说完转身之际对刘崇禄再次一笑。 “如今酷夏天气炎热,天牢虽简陋但胜在凉爽,义父,您是自己去还是孩儿带您去?” 刘崇禄深深的看了一眼桂喜,随即对着寝殿的方向下跪叩首,起身后对着天牢的方向迈步而去。 他心里的苦涩无人能懂。 他是最忠心皇帝之人,但也正是这份真正的忠心被太后利用。 他没有揭穿六皇子下毒,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大雍不能没有六皇子。 所以做了违背自己原则的事,将六皇子暗中联合太后下毒的事隐瞒了下来。 他在到达慈宁宫的时候就发现了六皇子,他没戳破,他在太后要说出六皇子的时候杀了太后。 陛下时日无多,若是陛下归天谁来撑起大雍现在的烂摊子? 他以为陛下知道,他也以为陛下让他去找六皇子真的是为了托孤。 可他错了,陛下不是要托孤,更不是要让出自己的皇位。 而是要亲手杀了六皇子,亲手杀了这个眼下大雍最需要的皇子,也是要抢夺他皇位的皇子。 身为陛下的身边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被陛下抛弃了,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被陛下抛弃之后的结果。 但他不怕了,因为他最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陛下啊,您...真的是明君吗? 刘崇禄迈步的时候看向了理政堂的窗口,看见了拿起砚台又放回去的黄门侍郎。 季零尘的脸上带着笑,甚至很是俏皮的对他眨了眨眼。 他用蘸墨的笔丢在自己额头上就是在骂人。 那墨迹像一只眼,所以他在说你就是个瞎了眼的老太监。 跟错了人。 他拿起的砚台一定是想丢在自己头上,放回去估计是感觉距离太远丢不准。 刘崇禄突然明白季零尘为什么要留在皇宫里 ,又为什么会对自己笑。 他在嘲笑,嘲笑自己也嘲笑陛下。 他绝非善类,眼下之事绝对和他有关。 但现在的自己在季零尘眼里,就是第二个雁斡集。 知道了他要干什么,却无人诉说,说了也没人信 。 是太后利用了自己,但这位只是坐在理政堂里的黄门侍郎,却利用了所有人。 他在看戏 ,看一场皇家父子同室操戈的好戏。 皇家血流成河实力再减,他作壁上观看的津津有味。 这太讽刺了。 皇帝的锦榻边出现了一个少女,一个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的少女。 素美人。 “陛下 ,太医已经号脉确定臣妾肚子里的是皇子。” 十五岁的素美人眉眼还有着些许少女的青涩,但此刻雍盛帝看向她的眼里,却有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柔和。 不谙世事的少女 ,牙牙学语的皇子才能让他真正心安。 六皇子和太后说的都没错,他怕。 一直都在怕 ,怕有人抢了自己的皇位。 正因为怕,所以他开始着手准备灭杀这份恐惧的源头。 御子监就是他用来控制皇子的地方,六皇子也从来不是他钟意的继承人。 他立誓要做千古一帝,他立誓要让大雍成为超越太祖时期的无敌皇朝。 为此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为此他设计筹谋了十余载之久。 虽败但他绝不认输 ,但他却中了来自六皇子所下的剧毒。 空有壮志却时日无多,这对雍盛帝来说就是最恶毒的折磨。 “放心,待其出世就是大雍君王,你就是大雍太后。” 素美人连忙跪地谢恩,随后雍盛帝挥手让其退下后,刘赟勒出现了寝殿之内。 “可准备妥当?” 刘赟勒闻言躬身回道。 “回陛下 ,一切准备妥当。” 雍盛帝点头 。 “你刘家乃大雍真正忠良,可惜朕现在拿不出什么赏赐你刘家了。” 刘赟勒摇头:“能为陛下分忧,就是刘家最大的荣耀。” 雍盛帝再次点头。 “大雍未来就在你的身上了,时间来不及了,去准备吧 。” 就在刘赟勒应是要退下之时,雍盛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稳定下来后 ,让刘连庆来陪朕吧。” 第196章 试试就试试 这人就是这样,支棱起来之后就一定会想着报仇。 刘连庆没死,准确的说是假死。 有刘赟勒在制造他假死的样子并不难,没死自然要报仇。 所以他直接进了理政堂,面带冷笑的坐在季零尘面前。 “没想到本官没死吧?” 季零尘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快了。” 这话让刘连庆顿时一怒,嘭的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 “若非配合陛下筹谋,本官又怎会让你得逞。” “你以为凭你的雕虫小技就能让本官身败名裂,实则你才是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 刘连庆此刻面对季零尘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 这里是皇宫,自己是陛下真正信任的人,而自己孙女肚子里是真正的大雍继承人。 季零尘现在只是个被困在理政堂的黄门侍郎,拿什么跟他斗? “要走了?” 季零尘的话让刘连庆脸色一变,随即重重冷哼。 “今日 ,老夫就要和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季零尘咧嘴一笑,他的话问的没头没尾,刘连庆也什么都没回。 但那猛然一变的脸色对他来说就已经够了,论智商,这位原御史台大夫在他面前就等于没有。 “这块砚台我本来是准备给刘崇禄那老太监的,但拎了好几次我放弃了,因为觉得还是留给你最合适 。” 看着单手拎起砚台的季零尘,刘连庆脸上也是出现了不屑的冷笑。 指了指拍在桌上的手掌挑衅对季零尘说道。 “你动我一根手指试试?” 季零尘拎着砚台看着刘连庆再次咧嘴一笑。 “试试,就试试!” 嗷....啊...!!! 理政堂里响起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闻声赶来的禁军急忙冲进理政堂。 刘连庆整个右掌被生生砸断,凶器正是黄门侍郎大人扔到桌子上的砚台 。 刘连庆让他试试,所以他试了。 盛情难却啊,都是同朝为官多年的老交情,人家求到自己头上了怎能推三阻四? 真没敢动人家一根手指 ,只敢退而求其次的砸烂他一只手掌而已。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桂喜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季零尘,随后摇头将疯狂喊叫的刘连庆带了出去。 季零尘将擦拭血迹的手帕丢在书桌上,对着门口的方向露出一丝冷笑。 “用这个么个东西来试探我,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都要死了还在玩窝里横,你那点手段只配杀几个比你还不如的蠢货皇子。” 没错 ,在季零尘看来就连六皇子都是个蠢货。 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唯一不是蠢货的只有自己的狗大儿。 而他狗大儿手笔之大计谋之狠辣,就连他这个当爹的都狠狠嘬过牙花子 。 一个刘连庆而已,真死假死对季零尘来说连个屁都算不上。 他来,是雍盛帝想让他来挑衅自己。 季零尘完全可以不理他,但他还是断了刘连庆一掌,因为这个过程已经足够验证他的推断了。 所以他说,用这个东西来试探自己也够蠢的。 ... 天牢里的阴凉,让刘崇禄心里的寒意更浓。 他不怨恨皇帝,因为他是最忠心的那一个,哪怕陛下让他去死,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心里的寒,是在担心陛下。 担心陛下的龙体,也担心大雍的未来。 “咳咳咳....” 一阵虚弱至极的咳嗽声,让刘崇禄脸色猛然一变瞬间起身。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陛下。 “朕早就说过了,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跪来跪去的,你这一把老骨头朕还有用处。” 雍盛帝短短的一句话 ,让刘崇禄瞬间老泪纵横。 原来陛下,还是相信自己的。 “你跟在朕身边这么久,你心里怎么想的朕又如何能不知道,你瞒下老六所为无非是想替朕分忧罢了。” 雍盛帝有些艰难的坐在椅子上,对跪在地上的刘崇禄微微一叹。 “朕这一路走来你都看在眼里,如今走到现在这一步 ,朕知你最是感同身受。” “但你也更应知道,朕是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 雍盛帝说完又是剧烈的咳嗽了一会 ,随后视线如刀般看向刘崇禄。 “朕没时间了,但你还不能死,大雍也不能亡。” “你认为老六是眼下唯一能让大雍延续之人,但他不是,从他接触临孝君,从他去过慈宁宫就已经不是了。” “朕会留在帝都,但你必须走。” 雍盛帝将刘崇禄叫至近前。 “保护素美人和她肚子里的皇子离开帝都,记住 ,你要像辅佐朕一样辅佐他长大成人,辅佐他成为真正的帝王,将来重兴大雍的帝王。” 刘崇禄震惊抬头看向皇帝。 “陛下...您是要....” 雍盛帝点头,眼内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朕会留下,杀掉一些不该活着的人,也要留下一些更不应该活着的人。” “乱臣贼子要乱我大雍夺我国祚,那朕便让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从得到那仅有十个字的密信开始,雍盛帝就知道大雍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西南闫不求,东海吴狂澜金通未,甚至是定远的李三山全部脱离了他的掌控。 驱逐商贾帝都将再无活力,百姓驱逐帝都将成为一座死城。 他看的明白,更知道这就是申逐鹿要看到的。 他就是要把自己困死在帝都,也要让大雍皇族在这座象征大雍荣耀的孤城里全部死绝。 而这座浩大巍峨的帝都,将会成为永远存在的耻辱。 只要一看到帝都,世人就会想起大雍皇族的是如何羞辱灭族的。 所以他要赌。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豪赌,用自己的最后一口气,用大雍的未来去做的一场豪赌 。 他走不了,因为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但他会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去布一个大局,将所有人全部拖下水的局。 他一直在做的是想让大雍一统回归皇权治下,但现在他要做的却是让大雍真正成为乱世。 而巧合的是他现在要做的,完美的契合了季博常之前说的那句话。 大雍,不能太平静。 更不能一家独大! 第197章 不动刀的玩法 中原百姓全是实用主义,就连拜神都是。 想科举高中拜文圣,想生孩子拜送子娘娘。 生病了拜药神,想行商拜财神。 就连杀人越货跑路的时候,都要上炷香求神老爷保佑一路平安,莫要半路遭了歹人毒手。 这种实用主义连临时抱佛脚都算不上,平时屌都不屌那什么神一下,反正用到了就信一下。 万一有用呢 。 正是这种实用主义,导致大雍百姓压根不信那些扯犊子看不着的玩意,他们只信能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 比如定远侯要兴建学堂了。 这不是私塾,而是真正的官堂 。 官堂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娃娃能去的地方,这是需要底蕴的。 若家中三代没有秀才功名,或没有夫子名人举荐根本进不得官堂。 但现在不一样了 ,侯爷的官堂对所有适龄幼童开放,不分出身不论家世,只要买得起笔墨就可入堂参学。 这是拜多少神都换不来的东西,读书人之所以地位崇高,科举之所以世人瞩目的根本原因在于。 读圣贤书,只能是一少部分人而已。 侯爷此举也意味着,从官堂建立的那一刻起,所有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有成为状元郎的可能。 侯爷不是神,但在定远百姓心里却超过了所有神。 因为侯爷不用拜,却能让他们的心里美滋滋暖洋洋的 。 老百姓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清楚着呢。 侯爷来定远时间不长又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定远紧邻北朱河却无战乱。 帝都大批人被驱逐定远非但不缺粮,反而民间商业一片红火兴旺。 大军镇压却没有丝毫兵祸,这些是怎么来的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在定远侯府张贴出招募兵卒的告示后,定远百姓的回馈很积极。 他们有良心,侯爷拿我们当人我们自然要学会报恩。 咱穷苦人没别的,良心和一条不怕死的命还是有的。 但就在定远百姓跃跃欲试要去报名的时候,季博常却把这个步骤暂时叫停了。 他说,还不够。 民间热情还不够,他们的后顾之忧解决的还不够。 当兵就要打仗 ,打仗就要死人,百姓信了我们就是自己人,自己人的每一条命都是无价的。 多少钱老子都不换 。 这是季博常的原话,却让所有泥腿子将领们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因为他们,就是公子口中无价的自己人。 哪怕没跟随公子之前他们卑贱无比,没有任何一个大人物愿意多看他们哪怕一眼。 就连他们自己也认为自己的命是不值钱的,但公子告诉他们。 你们,是我的人。 我的人 ,无价! 被尊重带来的力量,刺激的不止自信,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无畏。 哪怕公子现在说要进攻帝都,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犹豫的提刀就上 。 皇权高高在上,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敬重皇权也不见得好活,不屌皇权也无非就是个死而已。 有尊严受尊重的死,才叫死得其所。 刘家被四皇子掏的有些吃力了,再加之从帝都而来的商贾玩命肢解刘家 ,这让刘家处在了深深的危机之中。 四皇子曾来质问过 ,但季博常只用一句话就让四皇子觉得再次不虚此行。 一家独大为世家,百花齐放才是殿下最强助力。 你看,被雍盛帝培养起来的皇子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只要一提世家二字,双眼必然给你狠狠一眯。 但刘家在定远根深蒂固的根本 ,在于刘家乃是以药起家。 药材生意遍及大雍,定远医馆全部在刘家的掌控之下。 这就是架在定远百姓脖子上的刀,垄断医馆他就有定价权。 一文钱收上来的药材他能卖一两,得罪他刘家就算你有银子也抓不到药。 “医馆要有,但绝不能独掌一家,刘家随手可灭,但这暴戾之名不可留。” “不然以后想要不战屈人之兵就会很麻烦。” 季博常说完看向身边的人。 “你们谁能不动刀把刘家医馆肢解了?” 这是考验,但却没人第一个出声。 跟随李三山麾下的将领全是尼玛的泥腿子出身的杀才。 你说攻帝都造反个个嗷嗷叫,让他们去灭个门也就是抡抡大刀片子的事。 但公子给了前提,不动刀去干掉刘家医馆,他们不行。 这么简单的事却没人应声,这让季博常觉得自己应该找几个谋士了。 这事赵明举能干,但赵明举现在正忙着布局暗庭卫,根本没时间。 正当他准备自己出手的时候,宝盖贱兮兮上前。 “少爷,这点小事就让宝盖去吧,保证整的干净利索。” 季博常现在看宝盖很不顺眼,这几天已经找理由揍他好几回了。 尼玛生的浓眉大眼的,好好少爷身边的狗腿子不当,你跑去给我玩审讯? 血呼啦的不说,他一靠近季博常就觉得有种顶鼻子的血腥味。 说实话 ,季博常品尝到了这个世界的阴谋算计,他只想让宝盖活的简单些。 正是因为这样想,所以他对宝盖成为帮自己干脏活这件事有些抵触。 但就像宝盖说的那样,如果他不能为自己干脏活,那他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宝盖去了 ,但他跟少爷要了两个人。 织夏和阿九。 医馆暴利地位也高,又出自刘家。 这就导致定远的医馆地位更高,里面坐堂的郎中个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定远的郎中并非全部出自刘家 ,但想在定远成为郎中,就必须拜刘家为主。 这是规矩。 延年堂。 定远道城内最大的医馆,也是刘家所有医馆的总堂,想入延年堂光有银子不行,还得有相对应的身份地位。 不然你连踏进延年堂的资格都没有。 十余个家丁护卫,护着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延年堂的门口。 很明显,这样的身份地位勉强符合进入延年堂的资格。 织夏一身华丽衣裙款款走下马车,随后在宝盖的搀扶下走进了延年堂。 延年堂掌柜的是刘家嫡系,见到如此阵仗定然上前迎接。 但他那准备好的不卑不亢还没拿出来,就见一个吊儿郎当却面带煞气的年轻人上前。 冷冰冰的对他来了一句。 “一刻钟,治好她的病!” 身为掌柜,虽然他不认识今日的几位贵人,但能以这样阵仗来此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还算客气的招呼织夏落座:“敢问姑娘哪里不舒服?” 望闻问切,诊病之法。 可这再正常不过的诊病之法刚出口,宝盖抡起手臂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嘴巴。 “他妈的,你是什么身份,竟敢问我家小姐问题?” 第198章 两笔 生死同 季博常前世的时候,也会去看一些让人蛋疼的霸总偶像剧。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霸总小脸紧绷,跟尼玛剥了皮的水煮蛋似的一丝不苟装奔儿的样子。 便秘的时候,都会冷冰冰对对着马桶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主动离开我的屁股。 提上裤子冲马桶的时候,都会面带不屑的来上一句。 下次,别让我主动。 粑粑,你在玩火..... 他以为这些东西只会出现在夜深人静,自己独自想念前世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画面,如今真实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阿九就是装奔儿的霸总 ,一根手指,一刻钟,治好她。 不然我让你整座医馆陪葬。 织夏只是坐在郎中对面,郎中只是问了一句姑娘哪里不舒服。 宝盖一巴掌过去,你是什么身份,竟敢问我家小姐问题。 嗳? 就问这和宫外孕,让她自己回到宫内,让核磁共振自己上楼为我检查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白痴无脑又..看起来很霸道。 一个一刻钟,一个不让问问题,郎中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人家可是刘家出来的人,人家可是在定远作威作福习惯了的人。 当即二话不说就掀了桌子,狠话环节肯定是有的。 无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延年堂闹事,来人呢,给我打。 让他们看看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马王爷有几只眼不道,刘家究竟有多牛逼也不道。 反正这话就成功的激起了民愤。 嗳,就是民愤。 装奔儿让人陪葬的没出手,给人一巴掌不让问问题的也没出手。 那些也不知道之前藏哪,又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帝都商贾一拥而上...讲道理! 我们是文明人自然要讲道理 ,你这是医馆呢还是刑部大牢啊 ? 人家来看病你居然命人行凶? 这还了得! 王法何在? 公道何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商贾打架不行 ,但能骂能讲道理啊。 这越讲围观的百姓越多,人越多 ,这道理就变成了批判 。 刘家医馆垄断这般多年 ,定远百姓心里早就对其敢怒不敢言。 这突然一闹,再加之商贾们的话句句都说到了心窝子里,随即再也忍不住的百姓们也加入了讨伐刘家医馆的阵营 。 有一个开口就有十个百个开口,这就是百姓独有的行事之法。 刘家一看更怒,你们这群泥腿子居然也敢联合外人辱我刘家,以后有病在家等死吧。 这一句话,就像引爆了火药桶。 群情激奋的百姓直接冲进了延年堂 。 刘家的人很能打,但百姓人太多,而且百姓发现这刘家的打手们原本看着凶神恶煞的,可突然间就会面露痛苦的倒地不起。 这一下,百姓冲的更狠了。 延年堂除了房子没被推倒之外,被砸了个干干净净,随后是下一家。 随着最后一家医馆被砸毁,百姓们也从兴奋之中回过神来 。 爽是爽了,以后去哪抓药啊? 要不说世上就无绝人之路,那些从帝都来的商贾里就有开医馆的,你说巧不巧? 以前不敢开是忌惮刘家。 现在还怕甚呢? 开! 不为赚钱,只为定远百姓造福。 你看,真没动刀,连兵都没动,刘家医馆没了,就算重新开张都不会有人去了。 这不是侯爷针对你,是你们自己玩的太过激起民愤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贱兮兮的宝盖,季博常不得不承认,这狗日的脏活干的就是比其他人利索。 “少爷 ,这有封信,是帝都送来的。” 季博常从宝盖的手里接过信,打开的那一刻冷冷一笑 。 信 ,来自刘赟勒。 信上只有两个字。 生,死。 两个字的旁边,各有一个落笔起手式的一撇。 “少爷 ,这是什么意思?” 季博常对织夏微微一笑:“刘赟勒在威胁我。” 这封信的意思很简单,生死两字旁各有起手式的一撇。 生的第一笔,就是死的最后一笔。 一笔落,可生亦可死。 一念间,生死亦可转。 刘家存,你爹亦可生,刘家灭,你爹必陨。 季博常微微眯起双眼看向天穹大日。 “若是半年前这话会让我心生忌惮,可现在的你,连和我直接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季博常直接把信丢给了宝盖,让这狗日的吞了下去。 若是之前,他真的会担心季零尘的安危。 但从帝都出来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便宜爹,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 准确的说,只要他想走,就没人能留得住他。 他之所以留在帝都不走,是因为他想做的事还没做完,他想杀的人还没死绝。 一个刘赟勒而已,想杀便宜爹还不够资格。 而且季博常现在对刘赟勒失去了兴趣,从猜到他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兴趣。 那是一个聪明人,但他藏的太深,所谋的更是阴毒无比。 这样的人,自己不需要。 也不需要自己去搭理他,他会死,但不是现在。 因为他活着对自己还有点用。 而季博常也为刘赟勒的这封信做了一句评语。 这二笔悟透了生死,哎呦,不错哦。 季博常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随后看向宝盖。 “给明举去信,想办法把太霆的家人接出来吧。” 说完呵呵一笑。 “等咱们的陛下折腾完了,这家伙心里的愚忠也就消散了,这样一个纯粹的战场武将就那样死了,可惜了些。” 太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接触的第一个武将,也是他见过最纯粹的武将。 他跟着自己去了秋水,见证了叶知秋的绝望也见证了叶知秋的疯狂。 其实那一夜 ,不止季博常坐在椅子上一夜未眠。 知道一切来龙去脉的太霆,就站在门外同样一夜未眠 。 他很纯粹,但他的纯粹在那一夜和自己的信仰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叶知秋 ,不就是史书上,世人口中应该被称颂之良臣好官吗? 为何这等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陛下视而不见,反而用他的命去布了一个针对朝臣的局? 太霆不懂,因为他纯粹。 纯粹的只知按照陛下旨意行事才是自己的宿命。 随后的种种他全看在眼里,北境江南军十五万具尸体,定远东南七万颗人头对他的冲击是巨大的。 但他心里的纯粹容不得对陛下有半点质疑,哪怕明知陛下让他来北境刺杀尹布衣必死。 他也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看着胸口上插着的箭,听着不远处北境追兵的交谈声。 太霆干裂的嘴唇艰难勾出一抹弧度。 死了也好,活着太累了。 他感觉眼前越来越黑,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但在眼前彻底变黑之前,他看到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 那是他陪同去往秋水小官的脸,那是一个聪明却又让人相处很舒服的人。 如果... 如果一切能定格在那个时间段,该有多好。 第199章 影衙 知秋 当初秋水有城防军三千人 。 这三千人是跟着李三山从西南一路杀出来的,最后李三山被贬秋水,他们自然一起跟着来到了秋水。 本以为这一生就此浑浑噩噩拉鸡巴倒了,但他们却碰到了一个年轻的大人。 那位年轻大人带来的震撼不止点燃了李三山的热血,还有他们。 而且他们心里的温度远超任何人。 因为他们是最早一批决定跟随公子的人 。 这就叫嫡系。 公子只是无品无级雍律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决定效死命了,这是当之无愧的嫡系亲信。 三千人,被分批暗中撒进了北境,他们是行商货郎,也是此刻和北境百姓打成一片掏心窝子的兄弟。 而他们还有一个公子钦封的称谓 ,影衙。 这和赵明举的暗庭卫不同,因为他们是独属战兵序列的特务机构。 三千人被撒进北境的每一个角落,和北境百姓已经共进退的影衙能发挥出什么样的能量,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但影衙的人都不知道,北境之内被安排进来的人远不止他们这三千人。 当初的叶知秋用一场水患,揭开了大雍昏聩的一面。 但他也用一场水患埋没了没有人知道的真相。 季博常当初在秋水大堤见到叶知秋的时候,他的窝棚里有着一本秋水花名册。 这份花名册记载的是统计的秋水死亡人数,但这份花名册有一部分被撕掉了。 被撕掉的那一部分,全部是秋水境内的妇人和孩童 。 当初大堤上有上万百姓参与修堤,但妇人孩童的身影却少之又少。 但很可惜,没有哪怕一个大人物去在意秋水到底死了多少人,也没人在意被从花名册上撕去的人去了哪里。 没人在意。 皇帝要的是结果,利用叶知秋和大批百姓的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朝臣就更不会在意一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 但这却是叶知秋留下的考验,准确的说,是留给皇帝和黑龙甲的考验。 只要他们注意到花名册,只要皇帝在意自己子民的生死安危,他撕去的那些人甚至能改写后面事情的走向。 可惜! 注意到他所谓考验的只有季博常,一个年轻到过分无品无级的小大人。 所以叶知秋在跳江自尽之前笑着对季博常说。 幸亏来的是您啊。 季博常从未和人谈论过叶知秋这个人,也从未在人前评价过这个人。 但他心里对叶知秋的评价,近乎和右相齐平。 这是一个真正忧国忧民,且目光极为犀利的大才之人。 他早就看出了大雍的弊端 ,他更是早就看出了大雍之祸必起北境。 朝臣世家之祸不会灭国,但北境之患却会让国祚轰然倒塌。 所以他很久之前就开始上书皇帝,也很久之前就开始向北境秘密布局。 然而讽刺的是,勤勉的雍盛帝对于他的奏折御批八字痛斥。 杞人忧天,无中生有! 八字御批,他的奏折再也递不进御书房。 也导致他后面弹劾秋水修堤舞弊的折子,连秋水都出不去。 一个智者 ,为国为民的智者看到了端倪,看出了国祚不稳的根源却只能徒呼奈何,他心里的苦楚可想而知。 所以他人为的制造了秋水大灾,他要用这场大灾让皇帝的视线回到秋水,借由秋水看到北境潜在之险 。 但他的掣肘太多,他能做的只是用这样悲壮的法子提醒雍盛帝。 但他明显高估了雍盛帝,也低估了左相 。 左相用他的办法,把雍盛帝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朝堂争利,丝毫没有注意到叶知秋更深层次的用意。 所以叶知秋死前告诉季博常,还好来的是您,还好您是季大人的儿子。 原因,就在他遍求朝臣之后只有季零尘派人为他送来了粮食。 而这粮食,不是给秋水修堤用的,而是给那些被从花名册上撕下来之人用的。 因为这些人,被叶知秋暗中送进了北境。 这个过程他持续了九年 ,季零尘也帮了他九年。 他投江自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亏欠了秋水百姓,如此惨烈之法却没能唤醒皇帝的警觉。 他无颜苟活,所以他的妻儿老小全部葬身水患。 他死,也是为了让这个秘密永远保留下去。 总得有人为这个世道做点什么,总得有人为这个世道艰难求生的百姓做点什么。 单凭这一点,他在季博常心里的地位不弱右相丝毫。 他给了季博常另一份花名册,而这份花名册季博常交给了赵明举。 所以赵明举在成为秋水县令后,每日挽起裤腿游走于秋水的每个角落。 他在为皇帝做事 ,他也在寻找还活着能够联系上北境的秋水之民。 而被秘密安排进北境之人也有一个专属称谓,知秋。 一叶知秋的知秋,也是叶知秋的知秋。 这是季博常给他们的名字,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所有人跪地叩首。 跪公子,谢知秋。 就如赵明举曾在皇宫之外的呢喃,你以为,我每日游走于秋水只为了您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雍盛帝一开始拿下秋水 ,就是为大雍打造一块试验田,然后推广向整个大雍用以掀翻世家门阀的根基。 但现在的大雍格局,他这所谓的试验田还存在吗? 太霆以为自己死了 ,但睁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村落里。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境村落,荒凉中带着粗犷,身形彪悍却有着独有的热心肠。 “公子说了,你最好先在这养伤别急着去送死 ,你的死讯要是传回帝都,就连公子都没办法在皇帝诛你九族前将他们救出来。” 说话的汉子来自影衙,也是他救了太霆。 他认识太霆,在秋水的时候就见过。 他们佩服太霆的身手,但对太霆的愚忠却是嗤之以鼻。 汉子说完将吃的放下就走了,但他话里的信息让太霆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没能按照旨意杀了李三山,他心知必死。 他不后悔也无怨恨,为皇权赴死乃是根深蒂固存在他血液中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奉命来到北境,自己的家人老小全部被下了死狱。 自己一死,家人老小立刻就会死绝。 太霆的嘴角出现一丝悲苦的笑意,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只是为了死而死吗? 夔牛卫后人以皇命为一切,为皇权不惧生死。 但这种死,真的..有意义吗? 为皇权赴死是职责,是祖训,但为皇权付出一切为的不就是让家人能够活着吗? 太霆看了看桌上的那碗粥,最后艰难起身喝了下去。 那就...等等吧。 他心里的愚忠,已经在心寒之下出现了动摇。 ps:感谢吹泡泡的鲸鱼大佬打赏的两杯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喜欢紫蒨的宓月刚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某**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破灭之光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大葱豆腐的陈默哥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谢谢! 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富士岛的小侍,雾边路上人,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爱吃肉沫萝卜粉的容墨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 纯手打谢恩,没跪恩的明天补上。 拜谢!! 第200章 连封八王 抱恙多日的雍盛帝今日将出席早朝。 这是好消息啊。 陛下龙体安康,这对大雍是天大的好事。 朝臣们得知消息后提前半个时辰就来了,准备聆听陛下教诲训导。 君勤臣贤,多么和谐的一幕啊。 雍盛帝的脸色更加苍白,就连之前挺拔的腰背都是弯了下来,任凭他再努力依旧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毒,已至脏腑,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再看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桂喜,雍盛帝用着嘶哑的嗓音开口。 “朕,还是大雍之主。” 小太监桂喜连忙接口:“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盛帝微微一笑:“你今日就跟在朕身边,就站在刘崇禄之前站的位置吧。” 说完看向桂喜。 “都准备好了?” 桂喜躬身应是:“回陛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雍盛帝看着头戴皇冠的自己微微点头:“那就开始吧。” 他时日无多,所以今日是他的最后一搏,用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去赌大雍的未来。 看着高呼万岁的朝臣,雍盛帝在桂喜的搀扶下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之上。 他的手微微颤抖的触摸着坐下龙椅,这把他最爱的椅子,这把代表着世间权力巅峰的椅子。 应该是他今生最后一次坐在上面了。 “朕每日都会登临早朝 ,但每次登临早朝的心情都不一样。” 雍盛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能精准的送进每一个朝臣的耳朵里。 “兴奋,忐忑皆有之。” “兴奋是期待能在早朝上听到大雍民泰民安,国力日强,忐忑是因为朕害怕听到天降大灾,百姓民不聊生。” 这是雍盛帝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以闲话开篇,也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怕字。 “朕艳羡太祖开疆立国,又怕自己会成为立国后的昏庸帝王,所以每日都会让自己变得很忙,每日早朝都不敢缺席。”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了怕字。 雍盛帝呵呵一笑。 “其实朕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 ,无非是怕史书上没有朕的一席之地 ,更怕被后人冠上昏君的骂名。” “但现在 ,朕不怕了。” 雍盛帝说完又是呵呵一笑。 “众卿可知朕为何不怕了?” 不待朝臣回答 ,雍盛帝再次接口。 “因为有你们,正是因为有你们朕才不怕了,因为我大雍朝堂人才济济,文臣武将皆举世罕见,有如此能臣辅佐,朕还什么可怕?” 雍盛帝的话没人接,也没法接。 大雍现在的样子,堪称满朝文武皆奸佞。 原来还有个御史台和兵部绝对效忠皇权 ,但现在这两部全空了 。 周怀世投奔北境当日 ,御史台官员再次被杀绝。 兵部本来就残,又被桂喜带人犁了一遍。 朝堂六部,只剩四部。 也不对,工部连残疾都算不上,因为左相的恶趣味实在是瘾头子太大。 他本来让左奉节把工部接过来的,但皇帝却派了九皇子成为工部右侍郎。 既然陛下想要工部,那就给陛下呗。 所以偌大个工部 ,只有九皇子一人。 空空荡荡的工部跟鬼城似的,直接将九皇子出仕的热情灭的干干净净。 看着孤零零站在一排的九皇子,雍盛帝的视线淡淡扫过后再次开口。 “朕有如此能臣帮朕打理江山,此乃朕之幸,也是大雍之幸。” “但朕却对如此肱骨之臣太过吝啬了些,从朕登基到现在很少有封赏的旨意,真的是亏欠了众卿。” 说着微微一叹。 “朕登基十余载,大雍竟是连个异姓王都未曾封赏过,实属不该。” 雍盛帝这话一落,右相和左相的眉头同时一挑。 他们听出了雍盛帝话里的意思,甚至猜到了他今日登临早朝的真正目的。 封王,而且是异姓王。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太祖遗训,今日朕就按照太祖遗训封赏我大雍肱骨之臣。” “也让世人知晓大雍之皇恩浩荡。” 说完对桂喜微微挥手 ,桂喜得令后打开一道圣旨大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左相申逐鹿为国操劳,如今大雍盛世申逐鹿功不可没,遂封申逐鹿为大雍摄政王辅佐朝纲!” “右相张白衣执掌户部劳苦功高,遂封辅政王。” “东海道台金通未治理东海有功,封东海王。” “水军提督吴狂澜一心为国镇守海疆,封疆海王。” “西南边军元帅闫不求镇守国门,封西南王。” “东南临家家主林玄策以家资国,忠心耿耿,封东南王。” “江南左家乃名门望族,有左家乃大雍幸事,封江南左家之主左都银为江南王。” “巡防将军李三山乃定国之将,封定远王。” 一口气封赏了八个异姓王,这是任何朝代都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而这一口气出现的八个异姓王又充满了阴谋的意味 。 大雍虽乱,但还保持着以皇权为中心的格局。 但这道旨意一出,这份格局被瞬间打乱。 右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因为雍盛帝的这一手很高明。 普天之下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最难掌控的更是人心。 申逐鹿为江南之首 ,但却把江南王的头衔给了左家。 一个头衔改变不了什么,但却能刺激一个人的野心。 不甘人下的野心。 西南闫不求已经脱离掌控,但却被封了西南王。 以一道之地为名封王,那闫不求就将成为真正的王。 边军主帅可以放下身段成为他人的狗,但一地之王却绝不会。 一道虚名西南王,便是断绝了申逐鹿将他收回麾下的可能。 封临家为东南王更是阳谋,东南西南接壤,闫不求的实力绝不是临家的对手。 但现在闫不求为王,临家也为王,两王之间只得存一乃是必然。 一道虚名将闫不求送到了两个巨头的对立面,而他明知是阴谋也只能接下。 他为王,他麾下将领皆高升,如果他推掉旨意不称王。 西南必乱。 因为西南本来就有王,齐王。 东海道出现了双王的局面,东海王和疆海王。 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要的就是所有人都不能置身事外。 所有人都要相互攻伐。 而这异姓王的封赏里,只了两个人。 尹布衣,季博常。 ps:感谢吹泡泡的鲸鱼大佬打赏的三杯啵啵奶茶,,大佬威武,感谢大佬!!! 感谢虚无主义大佬打赏的催更符,感谢大佬!!! 感谢珏羽羽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炸天帮飞天螳螂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的源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水果薄荷,爱吃饭麸果的竖瞳,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云中之渝,木子水羊,魔富士岛的小侍,喜欢石琴的绿龙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大佬明天补上! 第201章 你胖了 ! 尹布衣公然反叛,不封王乃是情理之中。 但越过季博常转而封赏李三山为定远王,其用意之险恶已是不言而喻。 这和封赏左家为江南王的道理相同,他就是要激起李三山内心的野心。 他要借李三山之手,除掉季博常。 如果他没有中毒不是时日无多,他还会留下季博常。 但现在的他已经等不到再用季博常的时候,用不到自然要除去。 今日,黄门侍郎也参加了早朝。 右相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已经让他看不懂的黄门侍郎,竟然一直在打量九皇子。 好似陛下的封王之举,陛下要除掉他儿子的举动丝毫未曾听出一样。 议政殿里很静,桂喜宣读完圣旨之后便再无人出声。 雍盛帝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他不想再去虚与委蛇,也没时间再去虚与委蛇。 他要的,就是让大雍真正的乱起来,任何人都要被卷入无边漩涡之中。 如此,他才能达到自己的真正目的 。 就在议政殿之内的压抑持续了十几息时间,就在雍盛帝觉得时候已到将要开口的时候。 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在议政殿之内响起,也让所有人的视线同时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黄门侍郎,一脸凝重且带着极为认真的神色盯着九皇子开口的 。 “你胖了!” 这话让九皇子一愣,随即恼怒之色顿时涌上脸庞。 这个该死的季零尘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今日一上早朝就盯着自己看。 不错眼珠的上下不停打量自己,九皇子都怀疑,若非这是在朝堂之上,他都会捏捏自己的屁股掰开自己的牙往里看。 九皇子怒了 ,但其他人却笑了。 尤其左相更是第一个笑出声的,右相再次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今日雍盛帝连封八王,这不正常,他一定还有话没说完。 但季零尘在这种时候来这么一句正常吗? 正常 ,因为他叫季零尘,因为他要出手了。 皇帝现在什么逼样谁都看的清楚 ,羌毛嗒呲眼眶黢青的,随时都要挂掉的模样骗不了人。 你爹都要挂了,你身为皇子不知忧心居然吃胖了? 不忧心父皇是为不孝,不担忧社稷是为不忠。 不忠不孝的皇子,那是要处死的呀。 你爹为国忧心生机将尽你却吃胖了,怎滴腻? 你搁那庆祝呢? 你吃席喝庆功酒呢? 你爹要死了你吃席庆祝,那你他妈不是尹布衣派来的就是北夷派来的,再不济也是东南临孝君派来的。 尼玛奸细啊这是。 仨字,给一个啥也没说啥也没干,跟个傻逼似的杵在那里的皇子安了一个必死的罪名。 就问问,还有谁?! 就这么牛逼的人物整个朝堂你都找不出第二个,所以左相笑出了声,所以右相闭上了眼睛。 左相笑 ,不是季零尘用仨字给九皇子安了个必死的罪名。 而是笑季零尘用仨字,再次破了雍盛帝精心打造出来的朝堂氛围。 八王齐出,大雍格局必乱,而雍盛帝的话一定还没说完。 他要的就是八王齐出的旨意带来的震惊 ,然后说出他接下来的话。 但仅仅仨字,他营造出来的氛围,他要说的话再次被生生的噎了回去。 那苍白的面庞上都是因此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那是怒极攻心要吐血的前兆。 季零尘开了头,左相笑了就是信号,朝堂的人精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陛下殚精竭力不辞辛劳 ,九皇子殿下却身带酒气,朝堂之上身带酒气已是大不敬,可这酒气之内还带有烟花脂粉香,当真让人痛心呢。” 好了,黄门侍郎仨字安了不忠不孝的罪名,朝臣立马又给安了一个更恶心的罪名。 烟花柳巷就是妓院,而且是最廉价最便宜的那种半老徐娘。 堂堂皇子不顾父皇安危,不顾社稷安危竟然去往那等低劣廉价之地饮酒作乐。 这是有悖祖训。 寻常人家去了那等地方不算什么,但皇子去了,那就是给皇家列祖列宗抹黑。 按照大雍律法,有悖祖训导致皇家颜面受损者,当车裂。 “九皇子殿下身为工部右侍郎,但却导致工部大量亏空,所涉贪墨银钱达到了二十二万两。” 得,这句话看似轻飘飘,但却是盖棺定论的一句话。 二十二万两算不得什么大钱,但这是官银。 拿二十二万两去嫖站在街边,逮谁都脱裤子的半老徐娘,这就是叛国。 因为雍律里有这样一条太祖亲口所言律法。 盗官银博娼妓欢心者 ,以叛国论处。 婊子无情啊 ,你为她贪墨官银,她转头就能投奔他国叛变,这在历史上是有先例的。 至此,黄门侍郎三个字影射的罪名全部补齐坐实,剩下的就是所有朝臣一起恳求皇帝惩处九皇子。 还大雍朗朗乾坤。 大雍的朗朗乾坤早就没了,但眼下这等场合却必须得给朝臣们想要的朗朗乾坤。 不然,今日的早朝将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九皇子心痛的无法呼吸,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痕迹。 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皇,他什么都没做啊。 没吃胖啊,真没吃胖。 工部穷的一两银子都没有,一个官员小吏都没剩,自己拿什么贪,拿什么吃胖? 自己是处男不假,夜里睡不着也想过那美妙之事。 但自己绝不会去往烟花卑贱之地,顶多也就是扒开宫女的...看看,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父皇....” 九皇子想说什么,但等来的却是父皇一个冰冷失望的眼神。 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黄门侍郎的三个字摘了脑袋。 还是他爹亲自下令以儆效尤摘下的脑袋。 这是雍盛帝在半年的时间里,亲手干掉的第四个儿子。 大皇子被打碎嘴巴死在天牢。 六皇子就在他的面前,被桂喜手里的拂尘变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 十皇子被断了一臂,被从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押到皇宫的时候就被砍了脑袋。 眼下是九皇子。 雍盛帝从未真正的关心过自己的儿子,也从未降低对自己儿子的监控。 但在这一刻,就在九皇子被下令带下处斩的时候。 九皇子脸上流下的泪痕,却让雍盛帝的心狠狠一痛。 仿佛 ,自己的心也在这一刻被生生割去一块。 痛彻心扉。 第202章 海中灵芝 九皇子的惨叫从议政殿之外隐隐传来。 雍盛帝眼神阴鸷的深深看了季零尘一眼,随后再次看向众朝臣 。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皇子亦不例外。” 这话让所有朝臣同时躬身:“陛下英明!” 这是歌颂吗? 仁者见仁吧,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看着众朝臣的模样,雍盛帝的眼内再次闪过一抹冰冷。 “朕今日早朝还有一事要与众卿商议。” 雍盛帝停顿了一下后再次开口:“立太子人选。” “朕登基十四载,但储君之位一直空缺,今日趁封王之机,便将储君之位定下,如此大雍国祚方可昌盛长兴。” “摄政王,辅政王,你们先说说吧。” 立太子,这是悬而未决的老生常谈。 按理说大雍早就该立下东宫储君 ,但雍盛帝却生生的拖到了今日才当众提起。 这本身就是问题,而且他之前也曾用储君之位,和左相交换过李三山攻打定远江南军不出手的筹码。 但现在这个局面,之前两人的交易早就破裂了。 人家临孝君没死守定远,李三山也没费劲就进了定远,江南军也占据了定远的一半之地。 所以这用储君交换定远东南十万军,本就是临孝君玩弄皇帝的一种手段。 你捏着太子之位不放,那我就让你不得不放。 放了之后才发现,你又上当了。 其实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雍盛帝心理素质的强大,不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早就吐血而亡了。 然而让雍盛帝眼神一眯的是,左相给出的太子人选并非数月大的婴孩希安之。 “启禀陛下,臣以为太子人选最合适的乃是...” “四皇子殿下 。” 左相说完转头看向张白衣。 “辅政王何意?” 所有人都在此刻看向右相,都好奇右相会作何选择。 但他们猜测右相应该不会接这个话茬,因为眼下的大雍谈论太子人选根本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右相却出人意料的施礼开口:“臣以为,七皇子殿下最为合适。” 站在右相身后的黄门侍郎在右相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嘴角微微上扬,眼内闪过一抹笑意。 还不待雍盛帝开口,黄门侍郎出列躬身。 “臣有不同意见。” 季零尘说完抬头看向雍盛帝。 “四皇子才华横溢为人沉稳 ,七皇子勇猛无双智谋双绝,两位皇子堪称大雍年轻一代之典范。” “虽两位皇子乃人中龙凤,但臣以为,储君最合适的人选....” 季零尘给出的人选让所有朝臣的脸皮都是狠狠一抽。 因为他说的是,五皇子。 大雍草包典范五皇子,在此刻黄门侍郎的嘴里成了当世仅有之年轻俊杰,成了当之无愧的太子不二人选。 你听听人家举的例子。 五皇子虽不博学,但底层生活经历丰富啊。 虽未展露出过人筹谋,但人家深谙隐忍之道啊。 虽未建功立业,但人家一直积极向上啊。 虽未博得贤仁之名,但人家深得诸多夫子教导啊。 啥意思? 就是说五皇子不学无术 ,就连御子监都不要他,但人家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处境里活下来了。 从未展露出过人智谋不怨他,实在没有啊 ,但人家能忍呢。 积极向上更容易理解了,堂堂皇子没有一点官职还自己往朝堂上跑,还尼玛弹劾我儿呢 。 未博贤仁之名却得诸多夫子教导就是骂人了,我儿,就曾当过他的夫子还抽过他的大嘴巴。 都疯了还活着呢,这生命力得多尼玛顽强吧。 而且他最后说,臣来自东海道,东海道有一海中灵芝之称的灵物,海参。 五皇子殿下,就是臣眼里的海参。 朝堂之上的官员都是大雍最顶尖的那一批,山珍海味对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 所以没人不明白季零尘这话是什么意思。 海参,浑身是刺却软的一逼,最主要的是。 没有脸。 这才是重点,这才是他为刚才那番吹捧之言的点题之举。 为啥那么憋屈了还能活着,因为他没脸。 没脸没皮自然不知羞耻,子不孝父之过。 你儿没脸没皮像谁呢你说? 雍盛帝的脸色更加苍白,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不停上涌,站在他身边的小太监桂喜,甚至都能听到皇帝喉咙里发出的压抑嘶吼。 但没人阻止季零尘,更没人呵斥季零尘。 所以黄门侍郎一大通不带脏字的骂娘结束后,直接盖棺定论。 大雍太子,非五皇子莫属。 不接受任何反驳。 神奇的是根本就没人反驳,左相没有,右相也没有,朝臣更没有。 雍盛帝本以为会因为立储出现的朝堂恶斗,在黄门侍郎的一番骚操作下,平稳而又不激烈的结束了。 所有人都同意了黄门侍郎的提议,立海中灵芝五皇子为大雍储君。 雍盛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脸上的愤怒之色缓缓消散。 “既然众卿均是同意季卿的提议,那便立五皇子为大雍储君。” “责令钦天监定黄道吉日举行立储大典。” 他同意立了,没有暴怒更没有任何驳斥的同意了,这让右相有些意外。 但他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陛下今日早朝志不在此,更像是用这样的事在拖延时间。 有了太子人选,自然要商讨太子妃的人选及大典规模等等琐事。 这让右相更加确定,陛下确实在利用早朝拖延时间。 季零尘退回自己的位置 ,看着和众臣商讨细节的雍盛帝,嘴角微微一勾的缓缓闭上眼睛。 五皇子在西南为镇抚使,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就成为了大雍储君。 更想不到帮他拿到储君之位的,会是他最恨之入骨季博常的爹。 早朝在继续,但帝都却是悄然蒙上了一层厚重杀机。 负责帝都城门的禁军统领喉咙被断,鲜血喷洒倒地气绝。 大批把守城门的禁军被屠,而接手城门的变成了帝都之外禁军大营的东海军。 皇宫之内静悄悄的,四万皇宫禁军整齐撤离,护卫着数辆马车经由帝都南门疾驰而去。 居中马车内,素美人轻拍腹中胎儿缓缓放下车帘,她的身旁坐着自己的爷爷刘连庆。 “爷爷,我们去哪?” “西南。” ps:为了想剧情尿黄尿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掉,就这怎么都说作者是老银币是怎么回事捏? 第203章 底牌 皇宫空荡荡,帝都空荡荡。 但早朝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左相今日的谈兴甚浓,竟是带着朝臣亲自和陛下商谈所有的细枝末节。 这样的一幕很和谐。 皇帝亲和朝臣恭敬,所言之事也皆为储君和大雍国威着想 。 甚至都谈到了要邀请观礼的他国使臣。 右相没插话也不想插话,这样的一幕让他觉得无趣。 所以他看向了季零尘,但却发现季零尘站在那睡着了,甚至都能听到微微的打鼾之音。 这让右相微微一叹,随后也是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他闭上双眼的时候 ,猛然听得议政殿之外响起整齐的踏地之音。 这绝不是护卫皇宫禁军能发出的声音,而是带着嘈杂的兵器撞击声响。 所有朝臣闻声回头 ,而高坐龙椅的雍盛帝眼内陡然闪过一抹精芒。 那带着刀兵涌进大殿的果真不是皇宫禁军,而是东海军。 一身盔甲挎刀将领大步走进议政殿:“末将金启典参见陛下!” 就在金启典走进议政殿的那一刻 ,雍盛帝也从龙椅之上起身。 “都安排妥当了?” 金启典抱拳回答:“是!” 雍盛帝点头,随即看向朝堂之内的众臣。 “知道朕为何要在今日登临早朝,又在今日封赏异姓王吗?” 雍盛帝说着朝前踏出一步,这样能让他更清楚的看到朝臣的脸色变化。 “朕在登基之初就曾说过,大雍皇权稳固世家必除。” “但大雍这棵参天巨树,却早被世家门阀蛀的千疮百孔,就连根基都烂了。” “但朕知道,杀了你们这些人世家仍在,所以朕一直没动你们,但朕却一直在想到底用什么样的方法杀了你们。” 雍盛帝以拳堵嘴咳嗽了两声,一下说太多话让他感觉呼吸都是有些不畅。 “朕曾想过御驾亲征,将你们全部带去战场,让你们看看大雍到底是如何立国的 ,也让你们看看你们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诸多战兵用鲜血透露一点点换回来的。” “而朕更想做的,就是让你们全部死在战场,死在北夷人的铁蹄之下。” 说到这里的雍盛帝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但天不遂人愿,你们早已经把大雍掏空了,朕接手的大雍只有一个空壳子,国库空虚朝堂糜烂。” “朕在初登基时,甚至连任命一个五品官员都会被驳回,当真可笑至极。” “所以朕在想,每日都在想 ,到底要给你们安排一个怎样的死法?” 雍盛帝说到这里看向左相申逐鹿。 “直到前些时日朕方才醒悟,错了,全错了,朕的想法错了。” “你们就是寄居在大雍这棵参天大树上的蛀虫,树在,虫就不会绝。” “所以想让你们灭绝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这棵参天大树自断根基,树死,虫灭。” 雍盛帝说着再次向前迈出一步,来到了龙椅之下的台阶上站定。 “你的一切筹谋都是建立在大树犹在的基础上,所以朕就亲手断了大雍根基。” 伸手一指朝堂之上的所有人。 “朕,也为你们想好了一个完美的死法。” “为朕殉葬!” 雍盛帝紧紧盯着申逐鹿的双眼。 “朕要让你们身穿朝服,永远跪在朕的灵柩前,守着朕的灵柩,带着你们的忏悔永远跪在朕的灵柩之前。” “永远不得起身,永世不得翻身!” 雍盛帝说完哈哈大笑,笑声里有着无尽的洒脱和轻松之意。 他一直在申逐鹿的算计之内,一直被申逐鹿压着无法翻身。 但现在,这一切都被逆转了。 自己不再执着去救活那棵早已被蛀烂的大树,而是要再起一棵树苗。 他要拉着所有朝臣一起陪他进入皇陵,为自己殉葬 ,也为自己的那棵小树苗铲除最大的威胁。 “你认为东海不再听命于朕,你认为金通未已经背叛了朕,你更认为金通未的儿子率领的东海军更不可能为朕效命 。” 雍盛帝依旧盯着左相 ,嘴角露出一丝畅快至极的笑意。 “你不是最擅以利诱人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朕答应将这帝都,将这京畿道送于金通未又会如何?” 雍盛帝再次哈哈大笑。 他的最后一赌,他的筹谋在这一刻全部揭开。 皇宫禁军护送素美人离开帝都,以利许诺的东海军进入皇宫 。 只要东海军想要帝都,就必然会杀了申逐鹿和朝臣。 可以说 ,从金启典带人进入皇宫的那一刻,他的筹谋就已经成功了。 他不需要金通未真的听令自己 ,也不需要金启典真的效忠皇权。 利 ,才是世间最大的原动力。 在六皇子拉拢金启典之前,在东海和西南并未出兵进攻江南军之后,他就暗中联系了金通未。 帝都他守不住,也不会守,但也绝不会留给申逐鹿。 金通未回信了 ,谢陛下恩典。 他接了,接了帝都也必然接下来自其他人的仇恨。 所以这利,也是他给金通未准备的毒药。 任何背叛他的人,都要死。 这是他用最后一口气下的最大赌注,用金启典的东海军替换四万皇宫禁军。 他送走素美人,送出帝都,就是要让所有人全部死在帝都,为他陪葬。 雍盛帝目光灼灼的盯着申逐鹿 ,就连那已是弯下的腰背都是再次变得挺直。 他想看看申逐鹿的神色变化,他想亲眼看见申逐鹿的脸上出现惊恐颓唐。 他更想看到申逐鹿下跪求饶的模样。 但他的眉头却狠狠皱起 ,因为申逐鹿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已经将大殿包围而起,刀兵即将见血的东海军根本不存在一样。 脸上没有惊恐颓唐,嘴角却反而出现了一丝笑意。 “陛下。” 申逐鹿对着雍盛帝恭敬行了一礼。 “您用了很多年很多办法,就是为了找出臣在帝都之内的底牌。” “可时到今日依然没有找到,所以您怀疑臣的底牌是那些被您驱逐的商贾,亦或者,臣根本没有底牌。” 申逐鹿说完呵呵一笑。 “但您猜猜,那临孝君为何会选择放弃帝都回返东南?” 左相说着微微摇了摇头。 “因为他发现啊,臣的底牌就是...” 左相停顿了一下,视线看向雍盛帝缓缓开口。 “臣的底牌,就是您的皇宫禁卫军呢。” 第204章 摆了左相一道 看着摇摇欲坠,眼内灼灼之光瞬间消散的雍盛帝。 申逐鹿畅快至极的哈哈大笑。 哪有什么最后一赌 ,哪有什么用最后一口气去布一个惊天大局。 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雍盛帝一直在寻找申逐鹿在帝都之内的底牌,他为此不惜花费了十余年的时间。 他以为申逐鹿的底牌会藏在某个角落,会藏在茫茫人海之中。 所以他借机粮食短缺驱逐商贾,随后再借机驱逐帝都百姓。 他找不到,所以用了最野蛮的方法将所有人驱逐。 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可到了今天才发现,人家的底牌就放在他的眼前,就放在他的身边。 六万皇宫禁卫军不全是申逐鹿的人。 一个人在厉害也无法将所有人策反。 所以他逼走了临孝君,也让临孝君带走了那一万不属于他,也不属于皇帝的皇宫禁卫军。 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还有一万皇宫禁卫军是忠于皇权的。 但却被六皇子挖了墙角。 六皇子之所以能挖墙脚成功,是雍盛帝莫名其妙的冷落了兵部尚书熊掘阳。 杀奸臣磨磨唧唧,杀忠于自己的人雍盛帝可谓是手起刀落。 熊掘阳怕了,所以投靠了六皇子,让他身为皇宫禁卫军统领的儿子配合六皇子宫变。 所以,就这么一万忠于皇权的皇宫禁卫军,也被雍盛帝剿灭六皇子杀的干干净净。 准确的说,是左相利用六皇子,然后让雍盛帝将忠于自己的那一万人全部干掉。 至此,皇宫禁卫军彻底成了申逐鹿的人。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不急。 所以他陪着皇帝在这早朝聊些有的没的,因为他等的就是雍盛帝图穷匕见之时。 把他从天堂狠狠拽进地狱 。 雍盛帝艰难的转过头,杀意迸射的看向金启典。 “所以你效忠朕也是假象,实则你也投靠了申逐鹿?” 金启典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他的举动很反常,点头是他的确假意效忠雍盛帝。 但摇头却代表他并没有投靠申逐鹿 。 可如果没有投靠申逐鹿,他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进入皇宫。 左相是绝对不会允许不可控的大军,如此轻易的进入皇宫。 可他却摇头否认了。 而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左相的眉头狠狠皱起。 “舅舅别睡了,该您说话了。” 舅舅! 朝堂上有他的舅舅! 被他称作舅舅的人,岂不就是金通未的妹夫或姐夫? 而这个时候右相才忽然想起,金通未的夫人,姓季! 整个朝堂上姓季祖籍又在东海道的只有一个人。 黄门侍郎,季零尘。 谁也没想到,谁也想不到季零尘竟然会是金启典的舅舅。 而当金启典这声舅舅叫出口的时候,这位黄门侍郎扮演的角色已经昭然若揭。 他骗过了所有人,也利用了所有人。 包括左相申逐鹿。 季零尘睁开惺忪睡眼的那一刻,照着金启典的屁股就是一脚。 “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跟他妈谁学的狗日臭毛病 。” 金启典被一脚踹了个趔趄,随后赶紧回到季零尘身边躬身站定。 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舅舅踹我了,这是来自舅舅浓浓的爱啊。 他崇拜外公家,更崇拜舅舅,能被舅舅一脚踹过来那说明舅舅不见外啊。 左相的眼神微微一缩之后,随即呵呵笑出了声。 “把我也骗了,你很不错。” 说着迈步走到季零尘身边站定缓缓开口。 “突然觉得有你父子在,老夫未来的日子不会寂寞了。” 季零尘拱手回礼。 “能为左相大人分忧,实乃我季家父子的荣幸啊。” 左相闻言哈哈一笑。 “东海一直低调,低调的近乎在朝堂上消失了,文臣不出,武将不显,所有人都认为东海之所以会是如此模样,是因为陛下想在东海藏兵。” “但到了今天才让世人明白,原来东海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左相眉头微微一皱的再次开口。 “金通未夫人姓季,如果本相没记错的话,你的夫人姓吴,东海水师吴家的吴。” “如此看来,你这所谓小门小户的季家,才是东海暗地里的王。” 说完又是哈哈一笑。 “有趣,当真有趣。” 随即回头看向雍盛帝:“陛下,看来您看不清的人远不止臣一个啊,哈哈...” 左相说完走了,带着朝臣从议政殿退出了早朝。 金启典没动手,季零尘也没让他动手。 因为此刻涌进皇宫的不止东海军,还有大批江南军。 左相是被季零尘摆了一道,但想杀他还是做不到 。 雍盛帝适时的晕了过去,当然,在晕过去之前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因为季零尘告诉金启典,关闭皇宫大门,准备和陛下一起过日子。 江南军随着左相一起退出了皇宫,但大批江南军却将皇宫团团包围。 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守卫皇宫的禁卫军离开了帝都,帝都之外禁军大营的东海军占据了皇宫。 江南军从京畿道边界调集半数进入了帝都,一切看似大变,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 左相回到府邸之后坐在了椅子上,眼神看着窗外小湖里的肥鱼,良久之后冷冷一笑。 “有点意思,也不枉我投喂了你这么久。” 左相真的被摆了一道 ,但真正摆了他一道的人不是季零尘,而是季博常。 那四万左相养了无数年的皇宫禁卫军丢了。 连同队伍里的素美人一起消失了。 就在那四万皇宫禁卫军离开帝都百里之外后,刘崇禄和刘赟勒突然出手,将皇宫禁卫军的所有将领全部抹杀。 左相培养的只能是将领,效忠左相的也只是将领。 军人听令是天职,将领被杀,再继续听令新任的将领就是了。 而让刘崇禄和刘赟勒出手的是一封密信。 一封用黑龙甲独有密码,用皇帝口吻送来的密信。 而就在刘崇禄动手的同时,定远李三山率大军突然兵压江南边界。 如此动荡之时李三山如此异动,很难不让江南军认为李三山是否联合了尹布衣。 江南军为此大批集结 ,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了定远方向。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西南的五皇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 率领他的大军在背后,狠狠的干了江南军一下。 第205章 老楞和乌拉 巧合? 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东海军入帝都,本就牵扯了一部分江南军跟随。 李三山大军突然压境,江南军的注意力被全部吸引过去。 再加上一个抽风的五皇子突然袭击江南军后阵,一通大乱之下。 那四万皇宫禁卫军,消失在了江南军的视线之内,也脱离了左相的掌控。 皇帝的小树苗被送出去了,安全的 ,没有任何后患的被送出去了。 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空了,帝都换了主人,皇宫也换了主人 。 这样的格局变化让人看不懂。 “有啥不懂的?” 黄门侍郎坐在龙椅之下的汉白玉台阶上,对着自己的身边空地拍了拍。 金启典坐下后,往舅舅的方向挤了挤,这样能距离舅舅更近些。 季零尘也是宠溺的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巴掌。 “当年我进京赶考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如今都长大成人了,不错。” “比你爹强。” 这话金启典爱听,舅舅的夸奖对他来说就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看着咧嘴狂笑的金启典,季零尘对着身后的龙椅指了指。 “要不要坐坐?” 议政殿没人,议政殿之外是东海军,所以这高高在上的龙椅和那狗屁的欺君之罪根本不存在。 金启典闻言大嘴又是一咧,可看到舅舅有些发冷的眼神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弟弟的椅子,我这屁股形状长得不对,给整埋汰了不好洗。” 这话让季零尘哈哈一笑,随即拍了拍大外甥的后脑勺。 “走,舅舅带你溜达溜达。” 画面跑偏了 。 大腹便便一身猥琐之气的黄门侍郎,牵着一身将军铁甲的壮汉的手漫步在皇宫之内。 壮汉停下脚步,一脸童真的指着天上飞鸟大喊。 “舅舅快看呢,那是老楞。” 大腹便便佯怒训斥:“胡说,那是乌拉。” 壮汉不解:“乌拉不是黑的嘛,这是白的啊。” 大腹便便再怒:“谁说乌拉没有白的,牛还有黑白相间的呢,黑白混淆才叫真乌拉。” “肘,皇宫里飞了无数,舅舅再带你看看其他的 。” “舅舅,我也想当混淆黑白的乌拉。” “好,你现在就是乌拉了。” 这屁嗑没人听得懂,也没人能看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但若有爱鸟人士在此的话,一定会给这对舅甥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并告诉他们,那他妈是喜鹊,什尼玛的老鹰乌鸦的,舌头都捋不直瞎他妈叭叭。 右相回到了府邸,老门房为他端来了一杯热茶。 “老爷,城外传来密信。” 右相打开密信后微微摇头。 “他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一只小麻雀啄了眼。” 右相说的是申逐鹿。 “老爷您是说,那四万皇宫禁卫军消失,是出自季家公子的手笔?” 说完皱眉看向右相。 “可季家公子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啊,只会平白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老门房和宝盖是一样的,他也是 从小伺候张白衣长大,所以说话要更随便些。 而这老门房对季博常的观感极好,所以他话里透露着对季博常的关切之意。 右相白了他一眼。 “你这个老东西,要不去定远坐那季家小子的门房算了。” 虽训斥,但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那小子当初隐忍是时机不到,如今他不忍了 ,是因为他有了足够的底气,你以为他此举提前暴露实力乃是不智?” 右相摇头:“不,此乃大智。” “申逐鹿一直留在帝都,要的就是正统二字。” “有帝都在手,拥护皇族拥护大雍就为正统,其他所有人都是乱臣贼子。” “只要帝都在,只要他让坐在龙椅上的还是大雍皇族 ,那他就把自己从乱臣贼子的行列里摘了出来。” 右相说着拿起桌上茶盏。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两字,民心。” “如今局势乱臣贼子也好,竖旗反叛也罢对民心没有任何影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乱的爆发,吃够了战乱之苦的百姓自然会寻求安宁。” “想要安宁必求正统,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好处都不用给,天下民心将自动汇集,有天下民心加持,世家门阀所拥有的底蕴将横扫一切之敌。” 右相将茶盏放下。 “其实他要的和陛下所想在某种程度是一致的,重建大雍,再兴大雍 ,大雍兴盛世家更强。” “但这个近乎无解的布局,竟然被那个季家小子以更加巧妙的方式给破了。” 右相说完微微一叹,嘴角出现一丝复杂的笑意。 “申逐鹿的筹谋就在正统二字上,但那季家的小子却把这份正统分割成了无数份。” “独一无二的正统才能民心所向,但这所谓的正统多到不值钱的时候,你觉得还能做到民心所向吗?” 右相对着帝都之外一指。 “四万皇宫禁军加刘崇禄保护的素美人算不算正统?” 再指定远。 “四皇子得陛下之令统辖定远算不算正统?” “西南五皇子,东海七皇子,东南十一皇子,北境三皇子算不算正统?” “都是正统,都是大雍皇族血脉,现在老夫才明白为何季零尘会怂恿陛下,把所有皇子都放出去的原因所在。” 说着右相眉头微微一挑。 “而且这季家小子坏的很,他知道以这些皇子的心智想做到民心所向不可能,但让民心破碎那是个顶个的高手。” “如此多所谓的正统存在,申逐鹿的正统就不值一钱 ,反而还会因为正统二字让民心偏离。” 右相说到这双眼也是微微眯起。 “有的时候老夫都是怀疑,这季家小子怕是妖孽转世,不然如此年纪为何能拥有这等可怕的心智!” “能摆了申逐鹿一道并破了他的计谋,这样的事,就是我也做不到,陛下更不能。” 右相说着 ,伸手取过茶盏长舒了一口气。 “推举五皇子为太子,也根本不是季零尘临时起意,因为这也是那季家小子筹谋的一部分。” “他知道申逐鹿醉心权术,以玩弄皇帝为乐,所以这五皇子,就是他给申逐鹿准备的...玩具!” 右相没有再说下去,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配合季博常了。 因为他,推举了七皇子为太子。 季博常在洗澡。 依旧露天躺在浴盆里,只不过地点从帝都季府变成了定远侯府。 将密信扔进澡盆里打湿,仰首看天微微一笑。 “这所谓的醉心权术筹谋啊,其实也是一种精神鸦片 。” “它会让你上瘾,但也能要了你的命。” ps: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喜欢倍盈的纳兰霜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某**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肉沫萝卜粉的容墨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老道的暗二,曦月不如你美,名为罗刹人,无趣,靳之恋之后,始一封信,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爱吃芝士的华生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统计到的后面补上! 第206章 实在不行,就咬咬牙 “朕睡了多久?” 雍盛帝的脸上毫无血色的躺在床榻上 ,对着守在身边的小太监桂喜问道。 “回陛下,您睡了六个时辰了。” 雍盛帝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扯动,那是一抹自嘲的笑意。 “六个时辰....” “这是朕登基以来,睡的最久的一次。” “以前睡不着是不敢睡,怕朕睡了,就会有一拔剑突然斩向朕的头颅。” “但现在...朕不怕了。” 是啊,他不怕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还是皇帝,还住在皇宫,但这样的皇帝还算皇帝吗? 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不怕突然斩来的那把剑,更不怕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他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当初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了的刘连庆。 但那个突然出现在他床榻边的人,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你有! “素美人已经成功离去,按照时间推算,半月后将到达陛下在西南为她准备的地方。” 季零尘说完对着撅在那的桂喜屁股就是一脚。 “怎么跟刘崇禄那东西一个德行,一点眼力劲没有,给老子搬个凳子过来。” 一脚,干桂喜一个大马趴,然后起身搬来凳子放在皇帝床边,随后低头退出了寝殿。 季零尘的话让雍盛帝的呼吸都是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素美人真的安全离去 ,那自己的大雍还有着希望,但他不确定季零尘所言真伪。 季零尘坐下后掏出一封信扔给雍盛帝,随后自己端起一盘点心自顾自的开吃。 雍盛帝有些困难的打开信件,随后脸上出现一抹喜色 。 的确是刘连庆的亲笔信,素美人她们真的已经成功离去,可脸上的喜色刚出现便是猛然顿住,眼带惊恐的看向季零尘。 “他怎么会给你写信?!” 这才是关键,刘连庆是自己的心腹,是自己留下的后手 。 而且在离去之前就已经告诉过刘连庆,无论成败无需写信来报。 可这封信却出现了,还是出现在了季零尘的怀里。 季零尘用舌头剔了剔牙,说了两个字:“交易。” 随后对雍盛帝伸出一根手指:“他用自己的一只手掌,来和我做了一场交易。” 看着双眼瞪大的雍盛帝,季零尘开心的咧嘴一笑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雍盛帝刚刚说了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可转眼季零尘就让他瞬间头皮发炸 。 “其实您的心智谋略都不算差,但恨在生错了时候,如果您出现在大雍立国百年之时,定然会成为一代明君。” “当然,也有可能是暴君。” 季零尘把一块点心上的果仁抠了下来,扔进嘴里嘎嘣直响的咬着。 “知道为啥生错了时候吗?” “因为现在的大雍历经三百多年,傻逼早死光了,能剩下来的全是沾了毛就能变猴子的人精。” 季零尘说完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当皇帝的,不管是昏君也好明君也罢,对杀人这件事上一直情有独钟,所以那些老实的,忠心耿耿的全被你们杀干净了。” “剩下来的,要么你们杀不了,要么就是还没利用完舍不得杀。” 说着用手里的点心盘子指了指雍盛帝。 “这个您应该最有感触才对。” 嘴里喷出的点心渣子落了雍盛帝一脸,但此刻没人在乎这事。 “刘连庆历经两帝仍然能稳坐御史台大夫,这就是真本事,不然早就被您或者先帝给干掉了。” “他看着在养老等死,但我们那东海道有句土话,叫老而不死谓之贼也,那老东西其实不安分着呢。” “御史台和齐王暗通款曲他佯装不知 ,可但凡有点为官经验的都知道,能做到一部主官的,就没有一个不是面善心黑的,但可惜,您不知道。” 季零尘扔下手里空了点心盘子。 “他是故意的,故意放纵手下之人也故意用此来激怒您 ,因为他不想再做御史台大夫,也知道做不了多久的御史台大夫。” “他更知道您不会杀他 ,因为您手下没有能用的人。” “都是假的,用意和我之前主动进入天牢一样 ,因为再蹦跶下去左相一定不留他。” 季零尘说着一摊手。 “他成功了,但最早看出这事的不是我,是我儿。” 说完将头颅凑近雍盛帝床前再次咧嘴一笑。 “因为我儿给了一个小太监一瓶香水,而那个小太监为了报答我儿,答应帮我儿好生照顾刘连庆的那位孙女 。” 说完再次嘿嘿一笑。 “我儿太善良了 ,他觉得那个小太监无依无靠的在宫里太寂寞,所以又给了他一种排遣寂寞的玩法。” “对食。” 季零尘说到这狠狠捏了捏下巴。 “我一直担心我儿为啥对男女之事如此不上心,老子从小就给他安排了四个娇滴滴的侍女,那都是用来给他暖床用的,可我儿却一直不曾将她们拉上床。” “直到看了我儿给那小太监的对食之法老子才明白,卧槽,还是我儿会啊。” “这对食可不是对着吃饭,而是吃对方....嗯,就是吃对方。” 他说到这伸了伸舌头吧唧了一下嘴。 雍盛帝的呼吸就像一个破风箱,季零尘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自己手下的奴才竟然给自己戴绿帽子,这种事没人不怒。 可他的暴怒在下一瞬便是化作一口鲜血喷出。 因为季零尘告诉他,刘连庆的确有一个十五岁的孙女 ,但却在五岁的时候早夭了 。 现在这个,是从民间收养而来的孤儿。 而这收养的孤儿是一对双胞胎,怀了雍盛帝的那个死了,现在跟随大军去往西南的素美人。 怀的是刘连庆的孩子。 尹布衣要用飘絮公主篡改皇族血脉 ,而刘连庆就在皇宫之内,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篡改了他的皇族血脉。 季零尘给雍盛帝喂下了一颗药丸 ,不能解他的毒,但却能让他多活一段。 因为季零尘说,还有很多惊喜臣还没说给陛下听呢。 而且五皇子未到帝都之前,您还不能死啊。 撑撑吧。 实在不行就咬咬牙。 ps:感谢顾星燃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一封情书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鸟巢的林海英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舀羹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云野心动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珏羽羽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风中白鹤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北见丽华老师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梦想是非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林八哥的封一寒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外浦山的洛尘刚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两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风中白鹤,水果薄荷,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雾边的路上人,喜欢石琴的绿龙,整个百朝的太武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第207章 吃多了容易吐屎 假的。 全是假的,所有人都在骗自己! 雍盛帝的双眼之内因为季零尘的话开始变得浑浊 。 精芒不再,睿智不存 ,有的只有浓浓的死气。 他留下了刘连庆 ,他以为刘连庆是自己藏起来的后手杀招,他以为没人知道自己留下的这步暗棋 。 但现实却再次狠狠地将他打倒在地,将他的脸皮放在大理石地面摩擦 。 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他以为刘连庆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他以为刘连庆的每一步都是自己提前预置好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他认为忠心的棋子狠狠的背刺了他。 他让刘连庆藏在皇宫,他让刘连庆就藏在素美人所在的独院偏殿。 他认为刘连庆是素美人的爷爷,他认为那是最能掩人耳目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 可刘连庆却玩了一朝暗度陈仓,就在他的宫殿之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睡了他的女人,得了他的正统,又骗走了他的四万皇宫禁卫军。 更让雍盛帝心头滴血的是西南 。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在西南发现了一处占地极大的铁矿,并且命人在那处铁矿所在秘密修建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堡垒。 那是他为攻打南燕准备的,也是他为大雍留下的喘息之地。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刘连庆所得。 窃国之贼! 奸佞之徒! 他不怀疑季零尘骗他,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季零尘已经没有必要再骗他了。 是他在斩杀六皇子之后 ,让刘连庆去试探季零尘。 他一直留着季零尘,就是用来控制季博常,因为他知道季博常绝不会在这个时局里什么都不做。 只要他做 ,只要季零尘在自己手里,那他的一切动作都将成为自己的助力。 而且在刘连庆去找季零尘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桂喜下令。 如果季零尘选择退缩或者求饶,当即灭杀。 因为求饶退缩代表季零尘手里没有任何筹码,没有筹码的棋子再无留下的必要。 但季零尘的反应很是嚣张暴力,直接抡砚台砸断了刘连庆一掌。 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有绝对的底气,他有底气就能为自己所用。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但一切又都脱离了他的所谓算计。 所以他痛苦,仿佛随时都会窒息的痛苦将他紧紧包裹 。 在被巨大痛苦折磨的时候,太后狰狞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张丑陋可怕的脸,她的头骨被击碎,鲜血脑浆顺着脸庞滑落地面。 她的脸上带着畅快至极的大笑,用厉鬼般的手指对准他的脸嘶吼:你一定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哈哈.... 雍盛帝不停的蠕动身躯,他想远离那一张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丑陋可怕的脸。 “父皇,您好狠的心呢...” 嘴巴被生生杂碎的大皇子“站在”雍盛帝面前,指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嘴巴,手里握着被杂碎的下巴骨。 手里的血粘稠发黑,随着他说话的同时滴落在了雍盛帝身侧。 那滴血仿似烧红的铁水,落在他的锦榻上发出滋滋声响又冒起大片白烟。 “父皇,儿臣的手臂在哪里?” 那是十皇子。 “父皇,儿臣什么都没做,您明知儿臣冤枉为何还要处死儿臣?!” 这是九皇子。 “父皇,您如此对待我们,心中可有一丝不忍?” 六皇子出现了,他额头上血洞流出的鲜血被鼻子分开,顺着鼻翼两侧滑落,像极了眼角流下的血泪。 他在厉声质问 。 “父皇,现在这番景象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我们都死了 ,您也要死了,这就是您想要的干净的大雍吗?” “奸佞犹在,大雍已亡,是您亲手断送了大雍根基啊父皇。” “您是大雍的罪人,最大的罪人!” 雍盛帝拼命想要逃离,他不敢不想不愿看到这些人的脸,他更不敢听这些口中的质问之言。 悠然间,一道身穿明黄龙袍的老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让他眼内的恐惧更浓。 因为这名老者,是他的父皇。 “逆子,朕用数十年布局用最后一口气将你送上皇位,本以为你会重振大雍延续国祚,可你却亲手毁了大雍。” “你,愧对列祖列宗,你,将成为断送大雍根基的最大罪人!!” .... “舅舅,他那副德行,迷迭香是不是给的太多了点?” 金启典坐在台阶上,指了指身后不停传来痛苦恐惧嘶吼的皇帝寝殿,一边递过一只烧鸡,对同样坐在台阶上的季零尘问道。 季零尘接过烧鸡咬了一口不屑摇头。 “他死不了。” 说完看向金启典。 “你以为那海中灵芝说的只是五皇子?” “别看他一天到晚净研究怎么杀人,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怕死。” 现在这一刻的雍盛帝,正在经历着之前五皇子经历的恐怖一切。 主导这一切的,依旧是季零尘。 如果不是狗大儿,现在的季零尘早就干掉所有皇子,然后刨了皇陵祖坟了。 虽然因为狗大儿的决定改了主意 ,但季零尘也绝不会让雍盛帝好过哪怕一秒钟。 阉割我儿? 我日你十八辈祖宗,老子让你时时刻刻处在无尽折磨痛苦之中 。 “舅舅,那刘连庆真那么厉害 ?” 季零尘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厉害个嘚儿。” 这话让金启典咀嚼鸡屁股的动作都是猛然停下。 “假的?” 季零尘嘿嘿一笑,将鸡翅膀撕下来递给大外甥。 “别总吃鸡屁股 ,这玩意吃多了容易吐屎。” 随后擦了擦手再次咧嘴一笑。 “他要是真有那脑子,又何必躲在这皇宫里装傻逼呢。” “这皇帝啊并不是白痴,但他就喜欢听似是而非的玩意,你只要开个头,他就自己能脑补出整个剧情并且深信不疑。” “多疑在很多时候是优点,这能让你时刻处在清醒和分辨真伪之中,但这多疑要用对地方。” 说完拍了拍金启典的肩膀。 “就比如你弟弟,他的多疑永远用在敌人的身上,这能让他更好的分析敌人的举动做出下一步动作。” 随后指了指寝殿里的雍盛帝。 “但这位,却把多疑全用在了自己人身上,这就是病,要命的病。” “他身边的人都被他杀绝了,他自己都快死了,但他还在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 “看着吧,他在刘连庆出发之前,就一定为刘连庆设计好了死法。” “哪怕刘连庆真的对他忠心耿耿也是一样。” 说完再次一拍金启典肩膀。 “懂了吗?” 金启典重重点头。 他懂舅舅的话,季博常不是雍盛帝。 但他,却要做季博常的刘连庆。 第208章 不用猜 刘赟勒在离去之前 ,雍盛帝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 待一切安顿下来后,让刘连庆来陪朕吧。 这句话,完美的契合了季零尘对雍盛帝最中肯的评价。 因为他太了解雍盛帝了。 他的那点手段筹谋,全都用在了忠心他之人的身上 。 谁对他越忠心谁就死的越快,这就是雍盛帝。 刘连庆的孙女没有在五岁的时候早夭,更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让雍盛帝戴上绿帽子。 很明显,雍盛帝和当初的蒋作阳一样,并不了解季零尘。 他认为季零尘不会在这个时候说瞎话,但这也是他的自以为。 就这没有任何根据的话,雍盛帝就是深信不疑。 你说有意思不? 他就是认为刘连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他就是认为现在的素美人是假的,肚子里的皇子是刘连庆的种。 越信 ,他就越痛苦。 这本就是季零尘为他准备的最残酷的刑罚 。 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 素美人是引子,那在寝殿之内每天点燃的迷迭香也是引子 。 因为这些东西,能勾起雍盛帝深藏心底的恐惧。 他每时每刻,都会处在被乱箭穿心的无边痛苦之中。 可怜吗? 但因他而死的那么多人可不可怜? 叶知秋可不可怜? 秋水死去的百姓可不可怜? 那些慷慨赴死的船夫水手呢? 因为他而惨死在北境的数十万大军呢? 可哪怕到了现在这一刻,他依旧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忏悔之意。 他根本就在意那些人的死活,甚至从来都没想过那些因他而枉死的人。 他现在甚至在恐惧之余 ,想的还是杀人。 杀掉背叛他的人 ,杀掉夺了他江山皇位的人。 所以季博常曾指着叶知秋留下的那把破椅子说过。 你该死! 因为他口中这该死的人,就是雍盛帝。 所以他改了老爹的原本想要做的事,也利用雍盛帝最后的豪赌再次改变了大雍格局。 “公子,五皇子已经出发了,最迟三天后将到达京畿道边界。” 季博常抓起桌上的烧鸡扔向了凉亭之顶。 鸡被接过去了,可随后掉落在石桌上的鸡屁股,让刘六伸手握住刀柄 ,眼带杀意的看向盘坐在凉亭之上的阿九 。 狗日的,公子给你鸡谢都不谢,居然还把鸡屁股丢回给公子。 老子他妈劈了你! 所有将领都看阿九不顺眼,因为这逼实在是太放肆了。 季博常却是看到那个鸡屁股的时候微微一笑,对刘六摆了摆手。 “很好,五皇子回帝都继位,咱们的左相大人就有了玩具。” “刘崇禄进了西南,闫不求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看着凉亭之顶伸出来勾了勾的手指,季博常甩手又扔上去一个苹果。 可能是鸡有点咸,阿九需要一枚苹果压一压。 “而且有刘崇禄在,那齐王联合南燕的进程也就没那么顺利了。” 刘六看着淡然的公子也是呵呵一笑。 他从没想过原来打仗还能这么打,看似没动一兵一卒却把所有布局全部安插了进去。 如果雍盛帝还在,帝都就是一座死城,一座被左相牢牢卡住七寸的死城。 帝都不重要,但那正统二字却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头顶。 所以公子利用雍盛帝的最后布局 ,将那四万皇宫禁卫军从左相的掌控下剥离 。 这些人进了西南,左相的手就伸不进去。 刘崇禄不许,闫不求同样不许。 而刘崇禄进了西南,不但能成为钉进闫不求心里的一颗钉子,更能保证西南不乱。 因为刘崇禄忠于雍盛帝,他是绝对不会坐视齐王勾结南燕进攻大雍腹地的。 有了刘崇禄在,西南被一分为三,相互制衡又会成为东南临家的心腹大患。 谁知道这三家是否会联合? 就算不联合,任何一方进攻西南都会被三家群起而攻。 这叫利益捆绑。 一个刘崇禄,不但牵制住了闫不求,也牵制住了齐王和东南。 最重要的是,这西南就如现在的北境。 他们心有沟壑但却不得不镇守外敌,这就导致大雍虽乱,但只是内部在乱。 五皇子进了帝都继位,左相就有了新的玩具。 没有外敌入侵,又给所有人都找到了相互制衡牵的对手。 这样的格局下,能做的事简直太多了。 而公子付出了什么? 什么都没付出 ,只是让暗庭卫给刘崇禄送了一封信 ,只是让李三山的大军调动而起,在江南军的边界上晃了一圈而已。 可只是这样简单的运作,却把左相拉下了水。 他再也不是稳坐帝都观虎斗的得利渔翁。 没人提是不是要派兵前往帝都,去接应金启典的东海军和公子的老爹。 因为公子说了,我们的人撤回来五皇子的皇位还能坐得稳吗? 再说。 皇宫里连禁卫军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多不好看。 说完季博常看向众将领悠悠的来了一句。 “听说咱东海口音在帝都很少见啊,那就让他们推广一下,省得都是自己人 ,还会因为口音的问题相互鄙视。” “不利于团结。” 大老粗们都笑了,因为他们听懂了。 公子从来就没想过要把那四万五千东海军从皇宫里撤出来。 五皇子是玩具,左相的玩具。 但这玩具很脆弱,没人保护就会被摔碎。 所以公子给了他四万五千能打能扛的东海军。 有着四万五千东海军在,住在皇宫里的五皇子就是安全的。 只要五皇子的屁股坐在龙椅上,那所有人都是安全的。 这样的皇帝人选就连左相都挑不出毛病。 纵观整个大雍,纵观大雍还剩下的那几头皇子来看,还有比五皇子更合适的吗? 没有。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季博常掏空帝都的粮食和军械,那是左相刻意不去理会的结果。 他要的就是把雍盛帝困死在孤城之内,他甚至想让雍盛帝过上乞丐一样的生活 。 这是属于他的恶趣味 ,但现在帝都已空,皇宫也被东海军占据了,他就不会再玩孤城困死皇帝的那一套。 因为他认为那是他的帝都,所以他会召回百姓商贾,也会运去大批粮食物资进入帝都。 江南之富冠绝大雍。 但如此一来,江南就要同时养活三道之地。 江南自己 ,北境,京畿。 再深厚的底蕴也总有被掏空的那一天。 季博常笑着问:“你们猜,五皇子进入帝都后第一件事做什么?” 用猜吗? 他回到帝都第一件事,一定是要和他父皇好好聊聊 。 这也是季零尘给皇帝一颗续命药丸的原因所在。 死了的儿子让你痛苦惧怕。 那活着的呢? 第209章 杖杀! 左相的自信就在于,他从不屑于去做不上品之事。 在左相看来 ,权术乃是驭人谋天之道,容不得蠢笨之辈亵渎 。 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筹谋也是有着极为严苛等级划分的。 大雍皇子的所谓筹谋在左相看来就是笑话,是不上品的。 就连雍盛帝的筹谋在他看来,也只是稍稍好看那么一点点而已。 一眼就能看透的东西,还能叫筹谋吗? 整个大雍能以心智被左相正视的唯有两个半而已。 一为右相。 二为临孝君。 用几十年时间和最后一口气摆了他一道的先帝,只能算半个。 用几十年时间才将自己一军,也只能勉强算半个。 至于尹布衣和闫不求之流,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今日坐在书房里的嘴角微微一笑,因为他的这份名单里又多了一个人。 季博常。 一个他亲手调教喂养的幼虎,真的成长为了一头猛虎。 而这头他亲手喂养成年的猛虎,就在刚刚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孺子可教也,不枉我在你身上花费的一番心血。” 他是申逐鹿,以天下为棋盘,以玩弄皇权为乐的申逐鹿 。 很少有人能真正被他正视,但他又绝不会小瞧任何人。 季博常这一次能够摆了他一道,是因为有一个人帮季博常骗过了他。 张白衣。 右相的地位是超然的 ,就连左相对待右相的态度都是有着一丝敬意在内。 因为他心里装的不是皇权也不是个人私利,而是天下百姓。 他从未说过心系百姓这样的豪言壮语,但他数十年如一日做的只有一件事。 为百姓谋福。 这样的人大雍需要,皇帝需要,左相更需要。 左相出身世家,一切以世家利益优先,但也正是因为出身世家才更知道张白衣的可贵。 因为世家的人,永远成为不了张白衣。 右相欣赏季博常,甚至有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左相却觉得现在的季博常不适合成为张白衣,因为他需要现在的季博常变成第二个尹布衣。 待大雍一统后 ,那个时候的季博常才可以成为张白衣 。 因为他觉得右相太保守,能守江山却打不了江山,所以他放任季博常和右相走的很近,但也会用自己的方法打磨季博常 。 能执掌户部成为张白衣,也能提刀上马成为尹布衣,这样的季博常才是左相想要的。 所以他放任了季博常在定远的小举动,甚至下令不要去打扰季博常,更不要去阻拦季零尘。 皇宫禁卫军出帝都百里刘崇禄突然动手斩杀将领,这只是个大概的说辞 。 禁军将领都是白痴吗? 这么多年领军下来身边会没有自己的嫡系吗? 会那么容易就死绝吗? 不可能的,因为刘崇禄之所以突然斩杀成功的原因,是有大批百姓突然出现冲撞了禁军队形 。 正是这大批百姓的出现,导致禁军队形大乱,刘崇禄和刘赟勒才会快速得手。 而就在刘崇禄动手的同时,京畿道也是出现大批百姓向着江南军大营的方向疯狂逃窜。 这样的一幕顿时让江南军的将领大惊。 因为大批逃窜百姓的身后 ,出现了李三山大军的身影。 百姓逃窜必有大变,如此时局李三山胆敢带兵压境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联合了尹布衣。 尹布衣五十万大军过了北朱河谁人能挡? 事实证明,尹布衣没有过河,两处出现大批百姓是有人暗中操控 。 如果没有百姓冲撞皇宫禁卫军 ,想在大军中取所有将领首级是不可能成功的 。 没有百姓的疯狂逃窜,李三山的大军压境也不可能吸引江南军全部的注意力。 而整个大雍,能暗中调动如此多百姓的只有一个人。 右相,张白衣。 是他出手让刘崇禄安然离去,也是他出手,让季博常的筹谋成为了现实。 并狠狠地摆了自己一道。 右相为何会帮他? 因为季博常再一次借了右相的势,因为他知道右相是最不想看到大雍轰然倒塌的那一个。 左相看着窗外小湖的黑色鲶鱼呵呵一笑。 “不愧是吃过我一片鹿肉的小家伙,学的还算有模有样。” “还不错,懂得知恩图报,拿走了我的四万皇宫禁卫军还知道给我送来一个玩具。”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又是呵呵一笑。 “你想用这种方式稳住大雍局势 ,然后腾出手来去收拾尹布衣,届时手握北境定远和东海三道之地,整个大雍都没人会是你的对手了 。” 微微品了一口茶之后,左相轻轻放下茶盏再次看向窗外湖中大鱼。 “可你却不知,这一切正是我需要你去做的啊。” “北境是大雍的北境,也是世家的北境,我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尾大不掉的尹布衣存在呢。” 左相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最喜的,就是后发制人。 而他看向窗外小湖的里的黑色鲶鱼的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意味。 每个当权者都会有自己的嫡系。 哪怕再小的官员也都会培养自己的嫡系。 刘崇禄身为大内总管御书房秉笔太监,他会没有自己培养出来得到嫡系吗? 嫡系之间也是有着竞争的,桂喜爬的太快,快到已经占据了刘崇禄的位置,这种原本的竞争就会变成仇恨。 现在的皇宫之内有两拨三种人。 一拨是东海军,另一拨是大内侍卫处。 三种人,太监,宫女,和随时都会被除掉的前任嫡系。 桂喜占了刘崇禄的位置,那些之前看他不顺眼和他有仇的太监自知必死。 桂喜的刀还未落下,那是因为他还没倒出时间或者还在等着什么。 但所有刘崇禄之前的嫡系都知道,桂喜的刀一定会落下的。 “老九安葬了?” 雍盛帝的脸色已经发黑,气息更弱了。 “回陛下,时间紧迫,只能...简单安葬 。” 雍盛帝对着桂喜摆摆手,他忘不了九皇子被拉出议政殿处死之时脸上的泪痕。 因为这几日九皇子夜夜都会来质问,儿臣什么都没做,父皇为何要处死儿臣。 “之前是谁去往素美人寝宫最为频繁身?” 桂喜闻言连忙躬身:“回陛下,是德喜太监。” “他认识季博常?” “奴才不知。” 雍盛帝的眼内闪过一抹冰冷:“他和素美人对食之事你可知晓?” 见桂喜躬身不做声,雍盛帝微微一哼。 “看来你也知晓此事...唯有朕不知晓...” “朕命你...杖杀那奴才!” ps:感谢it''sme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墨谭大佬打赏一封情书,谢谢! 感谢某**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北见丽华老师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老道的暗二,起风了,墨谭,喜欢齿鲸的段皓,慕雨离殇,用户,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爱吃血鸡蛋的秋云,可叹无知己,云中之渝,舀羹,喜欢石琴的绿龙,鸟巢的林海英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内统计到的后年补上! 第210章 你又错了 德喜。 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刘崇禄的义子之一。 这是一个面容干枯眼神阴鸷的老太监,季博常曾说过,这个世上最善妒也最阴损的就是太监这个物种。 德喜能成为刘崇禄的义子,并成为总管皇宫后勤的内务府总管太监。 他是踩着一个又一个尸体爬上来的。 他深得刘崇禄信任 ,也身负着刘崇禄临走时对他的嘱托。 保护皇帝。 刘崇禄是最忠心皇帝的人,所以德喜也是。 而德喜也是刘崇禄选中的接班人,但小太监桂喜爬的太快,快到刘崇禄都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所以刘崇禄在走之前给德喜下了一道死命令。 斩杀桂喜和黄门侍郎季零尘。 桂喜爬的太快了,而且刘崇禄感觉出这个小太监藏的太深 。 而季零尘一直都让刘崇禄忌惮无比,所以他让德喜斩杀桂喜和季零尘后就暗中走出皇宫 。 择机杀掉季博常。 这个命令在刘崇禄出发的那一刻,德喜就准备动手的。 但事情的发展远超德喜的意料,早朝还没结束东海军和江南军就进了皇宫。 随后江南军退却,东海军执掌了皇宫。 他靠近不了桂喜,更靠近不了季零尘。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屋外的阳光随着房门被推开,如沸水泼雪般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也照在了德喜干枯阴鸷的脸庞。 “你来了,说明你不怕了。” 德喜老太监的话让桂喜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错了。” 他看着德喜说。 “我之前没来不是因为怕,现在来了也不是因为不怕。” “而是时候到了。” 德喜面无表情的看着桂喜:“你到底是谁?” 接连咣当两声 ,两面令牌被扔在了桌子上。 一面,皇宫大内总管的令牌,一面,大内侍卫令 。 这是桂喜对他的回答。 我是接替了刘崇禄的大内总管,也是执掌大内侍卫处的人。 你说我是谁。 “我一直不明白你籍籍无名,是如何博得皇后的赏识,又是如何借由皇后赏识搭上了义父,更被义父调入御书房伺候,从而得到了陛下信任。” 德喜说着眼神里闪过一抹阴冷 。 “你经常出入素美人寝宫,我以为你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往探查伺候,可到后来才发现。” “你,竟然胆大包天的和素美人行对食之举!” 德喜说完眼内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而且你胆子更大的地方在于,你和素美人行对食之举皆是选择在陛下宠幸素美人之前,你这个胆大包天罪该万死的奴才,罪该千刀万剐!” 德喜满是杀意的质问让桂喜呵呵一笑,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德喜轻轻一点。 “你嫉妒,哈哈...” 他的手指很漂亮,比女人的手指还要漂亮。 他亮出手指就是告诉德喜,我不仅对食,还用了这漂亮的手指让素美人欲罢不能。 她喜欢,喜欢和我对食,喜欢我这漂亮的手指。 更喜欢在陛下宠幸之前和我对食。 我承认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就是胆大包天的罪该万死的奴才,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那根漂亮的手指对着德喜微微摇了摇 。 “你又错了。” “胆大包天和素美人对食的是你,因为我刚刚得了陛下之令,将你这胆大包天的奴才杖杀。” 桂喜说完从椅子上起身,缓步来到眼内杀意爆闪的德喜身旁站定。 “你很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内竟然闪过一抹同情之意。 “你的蠢在于,你的眼界只能看到这皇宫之内三丈之地。” “我之前没来,是在等你主动来找我,像你这样在皇宫混了一辈子身手还不错的老太监还是有些用处的,可你没来,依旧死守着义父大人给你的命令。” 桂喜微微摇头。 “一个既看不清局势又听不懂人话的老太监,留你何用?” 音落,右手闪电般抓住德喜的喉咙。 “你认为自己很强,所一个人坐在这里等我,但其实你在我面前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右手用力,德喜的脸色猛然涨红,双眼满是惊恐的看向眼前的桂喜 。 “你们这些人呢,总以为别人的成就都是你们赏赐的,太监的生活太苦太枯燥,一个不慎就会被贵人摘了脑袋。” “所以为了有更强的体魄和精力伺候贵人,所有太监都会偷偷习武,而我,从六岁就开始偷偷习武 ,只为活下去。” 咔嚓! 德喜的喉咙被桂喜轻易扭断,从袖筒里拿出一张丝帕擦了擦手,随后盖在了德喜瞳孔大张的脸上。 “真丑。” 他脸带嫌弃的说。 踱了两步后,他从德喜的屋子里找出一个小木箱,将小木箱夹在腋下回头看了一眼德喜的尸体。 “都已经是世上最卑微最苦命的太监了,为什么有些事还是看不透呢。” “这皇宫已经变成了监牢,这皇宫已经换了主人,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他再次摇头 。 “不来找你是因为你不到死的时候,现在来了,是因为你死的正是时候。” 抬步迈过门槛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再次看向德喜的尸体。 “你还有句话说的不对,我是奴才,但不是你这样的狗奴才。” 说完抬头看了看天上大日微微一笑。 “因为有位大人告诉我,我,是他的朋友。” “是自己人。” 他笑了,本就清秀的脸庞配上这等干净笑意 ,让这位小太监看起来竟有几分英俊潇洒之意。 而随着他走出门口,内务府的太监被大内侍卫处瞬间杀绝。 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是奉陛下之命杖杀胆大包天奴才的,而在杖杀那位胆大包天狗奴才之后。 竟是得到了一张药方。 这张药方里记载着什么没人知道,这张药方又是如何出现在那狗奴才房间里也无从得知。 但雍盛帝在看过那张药方之后,已是泛黑的面庞瞬间出现一抹激动的潮红。 如此时局之下谁会去在意一个小太监呢。 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他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这世道啊 ,最不能小瞧的就是小人物。 而桂喜在走出皇帝寝宫的时候,做了一个和季博常近乎相同的动作。 “谢谢。” 他说。 这是他对昔日所有欺辱过他,也在今日被他杀绝的老太监说的话。 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老师。 第211章 他来了他来了 连封八王和立太子的旨意被传遍大雍。 你不得不佩服大雍的神奇。 若是这道旨意的内容是征讨叛贼,那这道旨意可能连帝都都出不去。 可这道封赏大雍人杰的旨意,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通传大雍各地。 就连北境都得到了消息。 为啥? 因为这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结果。 皇帝封王,这可是根红苗正啊,怎能不大力宣传呢 。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七皇子就很不高兴,效忠他的黑风寨有一百零八条好汉 ,个个武艺高强能征善战。 而且在他的“英明领导”下,黑风寨的人数轻松破千 。 划重点啊,这一千人不是普通百姓或者山匪之类的杂鱼。 而是他用皇子威仪和未来的高官厚禄策反的东海战兵。 没听错,就是整建制的东海战兵。 这队东海战兵很神奇的巡逻到了黑风寨,又很神奇的和黑风寨要以命相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将要开干的时候,七皇子隆重登场。 轻松又愉快的将这队整建制战兵收到了自己麾下。 摊牌了,真的。 本皇子这人格魅力真不是盖的,寥寥数语便是让其死心塌地奉自己为主。 而且那投效的将领说了,他还能为七皇子殿下策反更多的东海战兵。 大船,战马都不是没有可能。 你瞅瞅你瞅瞅,这不妥妥的天命之子嘛。 只待韬光养晦手中大军成形,这就是要横扫天下的节奏啊这是。 扯啥筹谋啊,只要等上一段时间直接来硬的就完了。 这东海必是自己囊中之物,但这立太子的旨意让七皇子不开心了 。 那老五什么玩意 ,那尿袋就是个尿罐子。 立尿罐子为太子,这大雍江山还要不要了? 父皇糊涂啊。 看来这匡扶大雍的重任还得自己来啊。 不开心的不止七皇子 ,身在西南一个山村里的八皇子也不开心了。 那老五哪比我强? 立他不立我父皇是咋想的? 不过好在自己现在麾下人马破了三千之数 ,而且在西南招兵买马的过程会一直持续下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自己就能拉起一支大军来。 灭老五重振大雍 ,还得靠咱老八。 四皇子微微一笑,眼内闪过一抹不屑。 老五? 那就是个废物。 纵观整个大雍唯有自己才是最有机会坐上皇位的。 为啥? 本皇子手里有李三山的大军,坐拥一道....半道之地 。 地盘小点无所谓,因为本皇子有季博常效忠 。 而且季博常已经开始在定远招募兵卒成立军伍。 最重要的是 ,只要时间充足就连北境的大军都会成为自己的麾下兵马。 季博常已经派人来报,北境之内现在已经无盐,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 ,那北境定然因为无盐而选择效忠自己。 “这细盐炖肉真好吃。” “那是,咱北境现在非但不缺盐,而且吃的还都是比雪还白的细盐 ,那季侯人真不错。” “嗯,不但有盐,就连这家禽和肥猪都是便宜的让人不敢想,一匹北蛮子的纯种马驹能换两头肥猪,这以前哪敢想。” 北境百姓日子越过越好,不缺盐不缺肉更不缺粮,这和四皇子认为的凄苦情景截然相反。 五皇子看了看远处帝都那高大的城墙,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万大军,眼内闪过无尽睥睨锐气。 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苦尽甘来 ,他更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有痔者事竟成 。 隐忍如此之久,压抑如此之久,自己终于等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这一刻 。 自己率军走出西南,先是干了江南军的后门一下子 ,随后率军绕路进军京畿道。 就在距离京畿道还有三日路程之时,他等来了心脏狂跳并传遍天下的旨意 。 自己,成了父皇钦封的太子! 自己,将成为名正言顺下一任大雍皇帝陛下! 他兴奋的无以复加,但同时对大军师的筹谋更加的佩服了 。 是大军师告诉他,若是闫不求和东海依照陛下旨意行事击溃江南军,那您将会被陛下瞬间抛弃。 但若是闫不求和东海没有出兵,帝都和陛下都将成为左相的傀儡。 如此时机出兵勤王,您将是获利最大的那一个。 而大军师更是告诉他 ,陛下不会什么都不做,但有左相在一定不会成功。 所以您这个时候率军进入帝都,很有可能会成为大雍下一任太子。 因为帝都里没人了。 更重要的是 ,帝都里有人在为您运作,也一直在等您回返帝都。 因为大军师,竟然献上了季博常对五皇子效忠的密信。 “原来..原来季卿才是最支持最看好本皇子的人...原来本皇子一直误会了季卿..甚至还要杀了季卿...” 季博常的信里说的情真意切,非但告诉了五皇子李三山和自己交好,更是把拿捏北境之法全盘托出。 有定远道,有李三山的大军,还有即将臣服的北境五十万大军。 原来本皇子,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之人! 手握如此庞大力量,只要进入帝都继位稍加运作,自己将会完成父皇都做不到的事情。 五皇子想到这里,看着远处帝都的影子嘴角微微一勾。 “父皇,儿臣进了帝都第一件事,就是要和您好好聊聊。” “儿臣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您,忽略儿臣是您最大的错误,立儿臣为太子 ,也将是您做出的最英明的决定。” 这不巧了嘛这不。 季博常问李三山和麾下将领,你们说五皇子进入帝都后第一件事先干什么? 所有人一笑,这答案是明摆着的。 这哥们一定会先去插他父皇一刀,而且都不用想,他一定会如雍盛帝折磨太后一样。 每天都过去...插两刀,刀刀带血的那种 。 龙生龙凤生凤嘛,随根啊。 就在五皇子大军到达京畿道的时候 ,李三山的大军再次调动而起 ,直压江南军大营 。 而这次和上次不同,军阵摆开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 。 有李三山大军牵制,五皇子顺利带着两万人来到帝都之前 。 霸气无比的催马上前对着把守城门的江南军一指。 “吾乃当朝太子,尔等还不速速开门下跪迎接?!” 可能是被五皇子的霸气睥睨所慑,江南军真的连忙打开城门跪迎五皇子率军进入了帝都 。 五皇子大军的中军位置有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这辆马车的地位极高,因为马车里坐着让五皇子钦佩至极言听计从的大军师,冬韵。 冬韵对五皇子的霸气没有丝毫兴趣,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定远的方向。 冰冷的脸上出现一丝向往的柔和。 “终于离少爷近一些了。” 第212章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 八皇子所在的小村子,在西南的西南方向 。 西南本就有十万大山的别称,所以像这样的村子连造录户部典册的资格都没有 。 大雍在户部登基造册的人口两万万,但真实的人口要远超这个数字。 小村子被命名为吴家村,因为那个自称受八皇子母妃所托的壮汉名为吴老四,来自东海。 八皇子的母妃真的姓吴,但是来自京畿道,只不过在雍盛帝登基后八皇子母妃的家族慢慢消失了 。 吴老四告诉八皇子,您母妃的家族并非自然消亡 ,而是被您的父皇暗中除去了。 怕的就是您长大后借由母妃家族的力量强行夺嫡,而下手铲除吴家的人,正是老太监刘崇禄。 得知这个消息的八皇子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但也激起了他心头恨意。 对雍盛帝的恨,还有对刘崇禄的恨。 吴老四说刘崇禄对吴家动手的时候,他刚好去了东海道所以逃过一劫。 吴老四告诉他,我是你四舅姥爷,而且你还有一位三舅姥爷。 只不过你三舅姥爷现在给人家当车夫呢。 如果哪天有个自称老吴的车夫来寻,那他就一定是你三舅姥爷 。 所以您并不孤独。 而且他还告诉八皇子,西南是最适合您发展势力的地方。 这里山高林密,百姓众多物产丰富,只要时间充足实力定然水涨船高。 东海有句土话叫,先胖不算胖后胖拉一炕。 让他们先斗着,您只管韬光养晦就好,我和你三舅姥爷都会帮衬你最后登临大位的。 这是什么? 这就是希望,正是因为四舅姥爷的话八皇子每天活的劲儿劲儿的 。 除了苦读兵书外还在修武强身,光着膀子和山野村夫一起哼哈呼喝个不停。 吴老四看着八皇子努力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孩子是好孩子 ,就是尼玛傻点。” 边上一人闻言接口。 “少爷为啥要让我们陪这傻子在这山沟里玩呢?” 吴老四闻言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都走出东海了你那口音能不能变一变?” “一嘴的东海的海蛎子味以后怎么出去骗人?” 说完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解开腰间的酒囊喝了一口。 “收到三哥来信,说少爷仿似突然开窍心智惊人的时候我是不信的,咱家少爷可是在手心里长大的,没见过世间的丑陋更没见过人心的叵测。” “再说咱们就是为了保证少爷不被世间污染存在的,不管少爷什么样,都永远是少爷。” 吴老四说完又是灌了一大口。 “就如这次,哪怕根本不明白少爷的用意为何,我们依然走出了东海来到西南,这是我们的职责和宿命。” 说着吴老四看向八皇子的方向咧嘴一笑。 “但现在我信了三哥的话,而且三哥说的太保守了,咱家少爷岂止心智开窍那么简单。” “那五皇子被弄去帝都,看似闫不求和刘崇禄少了一份掣肘,但实则这才是咱家少爷最高明的地方。” “那五皇子留在西南已经没用了,有闫不求和刘崇禄在他招揽不到多少人马了,而且目标太明显。” “但这八皇子就不一样了,他是透明的,没人在意他也没人把他当回事,但他却能在暗中不停蚕食闫不求和刘崇禄。” 被踹趴之人起身坐到吴老四身边 ,伸手接过酒囊问道。 “可少爷养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西南养老八,东海养老七,那定远还养着老四呢。” 这话让吴老四也是呵呵一笑。 “之前我也不懂 ,但现在我明白了 。” 说着在身边之人的肩膀上一拍。 “还记得之前皇帝动了阉割少爷心思的时候,老爷和大小姐是何如震怒的吗?” “老爷甚至已经调集大军准备抹平帝都了 ,但被少爷拦下了。” 身边之人闻言也是重重一哼。 “何止老爷和大小姐,东海无一人不怒,就连我都忍不住想要走一趟帝都先抹了那狗皇帝的脖子。” 吴老四深吸一口气之后再次开口。 “是啊,我们都怒了,但唯有少爷看似不怒。” 说完摇头。 “不是,少爷不是不怒,而是把这份怒意延后了 ,因为少爷要的不是一刀剁了这些狗日的皇族和皇帝,而是要用世间最残酷之法杀人诛心。” “因为一刀下去杀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粗鲁,也最没有满足感的报仇方式。” 吴老四的话,让身边的人手里的酒囊都是狠狠一晃。 因为他也猜到了吴老四口中,少爷为皇族准备的死法是什么 。 单只是想想,都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因为和少爷为皇族准备的惩罚相比,死,反倒是一种解脱。 现在这一刻不止吴老四,就连他都觉得,老吴信里对少爷的评价太保守了。 这八皇子绝不是用来挖闫不求墙角那么简单 。 刘崇禄进了西南,他手里还有四万皇宫禁卫军和一处巨大铁矿。 他想守,为皇帝皇族守护那最后的希望。 但少爷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不然也不会放他来西南,更不会把五皇子弄回帝都放在龙椅之上。 申逐鹿在玩弄皇族为皇族设计死法,少爷也在做同样的事。 而且比申逐鹿的办法更可怕,也做了更多准备更充分。 放八皇子在西南是为他设计死法,但也是少爷在为自己养兵。 有吴老四在,就算手里有再多兵马也不是八皇子的。 定远道的四皇子也是 ,就连东海道的七皇子都是。 兵聚一处很可怕,但兵散各处不被人得知才是真正的可怕 。 “少爷应该快去东海道了。” 吴老四说完微微摇头。 “少爷没有选择先去东海而是先行布局,说明少爷并不完全相信东海。” “但这怪不得少爷,我们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希望少爷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很多事情根本没对少爷说起过。” 身边之人闻言嘿嘿一笑。 “我敢保证,少爷到了东海心头的不信任定会瞬间消散。” “因为咱东海没人不知道少爷,也没人不知道少爷才是咱东海的主子。” 说完举起酒囊狠狠灌了一大口 。 “真好奇少爷和大小姐见面之后,会是何等有趣的一幕。” 吴老四也笑了。 眼内也带着期待和欣慰之意。 少爷回家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吗? ps:庆幸的地方在于看我书的全是老书虫,有些需要赘述的地方一笔带过不计较,因为他懂,不需要你在那磨磨唧唧解释,他看的烦,看的太多了。 但可怕的地方在于,老书虫会扒你的伏笔,还是那句话,他看的太多了,套路比作者还通透。 所以大佬们,轻些,轻些搞。 你们不放水我就连稍微水字数都不敢,请允许我稍微的放缓一下节奏水一点点。 真的,就一点点,把之前的伏笔稍微填一下。 木么。 拜谢了!! 第213章 父皇我是不是你的骄傲? 五皇子进了帝都。 带着无尽睥睨激动和两万军队进了帝都。 看着熟悉又陌生,哪怕睡梦中依然萦绕心头的帝都街道,五皇子心中无限感慨。 本皇子回来了,带着天命所归和天下大势回来了 。 帝都是本皇子的 ,皇位是本皇子的。 这天下也是本皇子的。 若非大军师告诉他一定要有太子威仪,他此刻真想仰天长啸再仰天长笑。 隐忍负重之后的扬眉吐气是何等的身心舒畅? 帝都有十二座城门,五皇子的两万军把守占据了其中的四个。 所以和他一起进入皇宫的只有百人亲卫,和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这百人亲卫的实力很强,这一点在西南的时候就被验证过了。 但这百人亲卫细听之下,都带有一点点不明显的东海口音。 五皇子并不担心大军被分散把守城门 ,因为大军师说了,帝都之内的四万五千东海军也是效忠于您的。 有皇宫四万五千人 ,加之四座城门在手,外有定远李三山大军,您在帝都的处境比之前的皇帝都安全。 这一点也被验证了,江南军在五皇子到了皇宫之外时快速退去。 这让五皇子身上的王霸之气更浓了。 看着巍峨的宫门,五皇子深吸一口气催马入内。 这是第二个骑马进入皇宫的皇子 ,上一个骑马进入皇宫的是六皇子。 身份不同心境自然不同。 以前进入皇宫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父皇,但现在,这是自己的皇宫。 自己再不用看父皇的脸色,而他也直接把马停在了皇帝寝宫之外。 他准备再看看父皇的脸色,同时也让父皇看看自己的脸色 。 刚下马他就笑了。 因为他看见了两个人,两个在等他的人。 “臣黄门侍郎季零尘拜见太子殿下。” “末将金启典拜见太子殿下。” 五皇子大步上前将还未拜下的季零尘扶起:“季卿免礼。” 以前他最恨季博常,但现在他看见季零尘有种见到亲人的激动。 自己人呢,这是真正的自己人。 若无季家父子里应外合,这太子之位又如何能落在自己头上? 什么叫从龙肱骨? 这就叫从龙肱骨,季家父子才是那个从头到尾最看好也一直支持自己的人。 这里面的道理,大军师早就掰开揉碎和他讲过了。 “太子殿下,臣刚刚从钦天监归来,明日就是黄道大吉之日 ,事宜登基称帝。” 这话让五皇子顿时一喜。 自己回来可不是为了当太子的,是为了要登临大位的,但同时脸上也出现一丝顾虑。 但他的这丝顾虑刚出现,便在季零尘下一句话出口时烟消云散。 季零尘说,按理说如此匆忙登基不合礼仪更不合祖训。 但在后世人看来,您的话就是祖训。 而且此事也并非没有先例。 你看看,劝人你就得往心坎里劝。 祖训是太祖留下的,因为在后人眼里他是祖先,但您登基后,您在后人眼里也是祖先,您的话也是祖训。 和太祖的话冲突了? 那您废除太祖遗训就是了,再说 ,您不是最崇拜您的父皇吗? 他不就是上午进城下午登基的吗? 不也安安稳稳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吗? 他就在寝殿里躺着呢。 干掉他,您明天就能登基 。 五皇子先是眼神微微一缩 ,随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再微微一勾。 “那就要劳烦季卿为朕操持登基大典了。” 没问题啊,臣自然愿意为陛下效劳。 一把推开寝殿大门,一身铁甲的五皇子大步来到雍盛帝的锦榻之前。 看着面色泛黑憔悴无比的雍盛帝,五皇子哈哈大笑躬身行礼。 “儿臣为父皇请安,祝父皇身体康健万万岁!” 什么是插进心里的刀子? 这就是 。 雍盛帝奄奄一息随意都要挂掉 ,但五皇子祝他身体康健万万岁! 在锦榻之前的凳子上坐下,五皇子对着躬身的桂喜挥挥手。 待桂喜带着宫女退出寝殿之后,五皇子看向雍盛帝缓缓开口。 “父皇的筹谋当真让儿臣佩服,稍加运作非但斩了太后逼走皇后,更是趁机灭了老大,老六,老九和老十这等乱臣贼子,一计尽除大雍奸佞。” “儿臣佩服。” 五皇子的话让雍盛帝的面皮狠狠一抖,喉咙里再次发出低沉的嘶吼。 雍盛帝的样子让五皇子再次一笑。 “而且父皇更让儿臣佩服的是,竟然利用对北夷动兵之策,一举灭掉心怀不臣的老帅刘策和数十万心生叛逆的战兵大军。” “此举,让我大雍污垢被彻底荡除,大雍再度重回皇权治下。” 他越说笑的越是畅快,雍盛帝越听喉咙里的嘶吼越是响亮 。 不得不说五皇子长进了,这骂人的本事相较之前长进了太多了。 他被雍盛帝扔去西南之前,大雍帝都包括大雍全境相安无事。 太后没疯也没死,温婉的皇后也在后宫,皇子都活着,那数十万大军也全部效忠雍盛帝。 那个时候的雍盛帝有着足够的底气和筹码。 但短短时间下,大军覆灭皇权没落,就连皇子都死了一大批。 主导这一切的是谁? 是谁让大雍江山变成现在岌岌可危之态? 是雍盛帝,是他的父皇。 是他这个刚愎自用,生性多疑,对待皇子皇族如猪狗的父皇。 五皇子笑,是因为他恨。 因为大雍变成了现在如此模样 ,父皇见到自己时眼内有的不是歉疚后悔 。 而是杀意。 他觉得自己在挑衅,他认为自己抢了他的皇位。 “您看不上我,觉得我蠢。” “所以我连御子监都进不去,您更是刻意让我沦为朝臣笑柄,成为大雍草包的典范。” “您为三哥取名远韫,实为韫蠢,而您为我取名远修,后改为远羞。” “您就是想用这个名字告诉我,让我远离朝堂远离您,因为我让您感到羞耻 。” 五皇子说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做您的儿子啊,真的是太辛苦,太悲哀了。” “在走进寝殿之前,我想的还是要如您当年登基那般运作,但看到您现在的样子后我改主意了。” “我要让您亲眼看到我登基,我要让您做大雍的太上皇。” 五皇子说完哈哈大笑起身,在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转身看向锦榻上的雍盛帝。 “父皇。” “儿臣是不是您最骄傲的那一个?” 第214章 大肠包小肠 五皇子坐进了御书房。 坐进了这个之前他想来都来不了的地方。 而且他见到了左相,右相和一众朝臣。 黄门侍郎提议陛下龙体抱恙,国不可一日无君,遂明日黄道大吉事宜新帝登基获得全票通过。 这话有大问题 。 雍盛帝还没死呢,怎么就国不可一日无君了? 而且五皇子刚被立为太子,这太子的封赏大典还没举行呢直接登基了。 这就别提祖训更别提礼仪了,就是民间续弦娶个寡妇都没这么仓促草率的。 但神奇的是,这个狗屁不通的提议通过了,无一人反对。 明日便会举行登基大典。 这和谋朝篡位没有任何区别,但他就这么说了,朝臣们还就同意了 。 五皇子兴奋的脸色都出现了涨红,再次感叹什么叫做天命所归。 没人反对,是因为五皇子登基称帝是最好的人选 。 而最主要的原因,这是对雍盛帝的惩罚。 拿走你最不想放手的一切,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一件件发生在你眼前。 而你无力阻止。 六皇子的反叛是一把带锯齿的刀,那现在的五皇子就是一把真正的锯子。 连皮带肉的一点点肢解雍盛帝本就破烂不堪的心脏。 因为五皇子已经下令重修慈宁宫,那里将会作为雍盛帝太上皇的寝宫 。 这个提议,依旧来自来自黄门侍郎。 而且黄门侍郎还提议,大雍最重孝道,殿下登基后不可只忙于国事而忽略了太上皇。 要每日两次前去请安才可。 第一次为下早朝太上皇用早膳之时,第二次为太上皇欲要就寝之前。 雍盛帝用来折磨太后的法子,被五皇子完美继承。 杀人诛心都不足以形容这一举措的狠辣。 但欠下的债就要还,你如何对别人,别人就会如何对待你。 “他们都以为朕要死了,都以为可以随意拿捏朕了。” 躺在锦榻上的雍盛帝眼内闪过一抹冰冷至极的杀意。 而他藏在锦被里的拳头,再次狠狠握紧 。 若是有人发现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他的毒已是进入脏腑,根本不可能会有如此气力 。 “真没想到最后救下朕的会是你这个小太监 。” 雍盛帝也是颇为感慨。 他已经心灰意冷,纵然心有万分不甘,纵然有太多欲要斩下头颅的奸佞贼子。 但奈何自己时日无多,一切只能化作遗憾带入地下。 但惊喜的是,桂喜竟然在斩杀德喜老太监之后获得了一张药方。 这是一张能解自己体内剧毒的药方。 但这让他在惊喜之余心里的杀意更甚,解药的药方出现在刘崇禄最信任的德喜太监手里,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背叛自己的人里 ,就有刘崇禄的一份。 骗了自己的不止是刘连庆,还有刘崇禄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 该死该死都该死。 所有背叛朕的人都该死! “他们欲要捧老五登基篡改朕的天下,但朕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 ,朕的天下,朕的皇位谁也拿不走!” 随后转头看向桂喜。 “去准备吧,待朕痊愈那一刻便离开帝都。” 他要去西南,他要拿回自己的四万皇宫禁卫军。 他要亲手砍下刘连庆的脑袋,也要剁下刘崇禄的人头,他更要亲手斩杀那个怀里刘连庆子嗣的素美人。 只要自己到了西南,有那处巨大铁矿为依靠,他就能用最短的时间一统西南。 随后便会兵发东南江南之地,最后,他会带着天子亲军重临帝都。 拿回自己的一切,斩杀所有该死之人。 桂喜得令后退出寝殿,随后招来大内侍卫处的人开始了布局准备。 在将所有事全部安排妥当后 ,桂喜坐在皇宫一条小径边的石头上,看着漫天星辰微微一笑。 “这皇宫啊就像一个牢笼,好在我还有走出牢笼,看看外面精彩世界的机会。” 桂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闭着眼睛在自己的鼻子下极为享受的嗅了一口。 “桂花香,真好闻呢。” “这人活着的乐趣啊,就在于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谁都信不过,谁都怀疑注定要孤独一辈子众叛亲离的。” 桂喜说完一笑,小心翼翼的将小瓷瓶放回了怀里,随后又是微微一叹。 “这世界真孤独啊,好在我心里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不孤独。” 说完起身,弯腰,低头,迈着小碎步朝前而去。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刘崇禄。 但他绝不是刘崇禄,因为他手里一直握着一柄拂尘。 御书房。 即将登基的五皇子成为这里新的主人,一盏热茶被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请用茶。” 送茶的,是桂喜。 他说的是陛下,行的也是对皇帝的大礼。 五皇子微微点头,没有任何顾虑的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做的不错,若非有你,朕也不能时刻掌握皇宫之内的一举一动,也正是因为有你在,老六才会死在父皇手里。” “朕登基你为从龙,放心 ,刘崇禄拥有的一切朕都会给你。” 桂喜闻言连忙跪地:“奴才谢陛下!” 五皇子在到西南不久之后,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帝都的密信。 而写这封信的人,正是眼前的桂喜 。 他向五皇子投诚,并事无巨细的将皇宫和朝堂内的一切事情告知了五皇子。 而六皇子为雍盛帝下毒并准备宫变之事,也在禀报的范畴。 随后五皇子下令,借机除掉六皇子并博得雍盛帝信任。 这个小太监真的成功了,他真的利用雍盛帝的多疑除掉了六皇子,从而边缘刘崇禄,成为了雍盛帝身边最信任的人。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每个人都在算计,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和未来打拼。 一个小太监也是如此。 “他的毒如何?” “已入脏腑,若无解药最多半月可活。” 桂喜说完抬头看向五皇子。 “陛下,太上皇说,想在归天之前去秋水看看。” 五皇子闻言微微一哼。 “父皇是觉得皇宫憋闷了,还是不想见到朕?” 随即对桂喜吩咐道。 “大雍最重孝道,既然父皇觉得憋闷,那就带他去帝都之外的皇陵转转吧。” “也好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以免到时迷了路。” 第215章 去帮我杀个人! 定远侯府外不远的卤肉摊 。 季博常带着阿九每天都要来吃上一次,因为这里的卤肉确实不错。 也因为卤肉摊子的老夫妻很有趣。 “老丈,两碗卤肉十个馍馍 。” 每次来都是这个量,两块卤肉一口汤是自己的,剩下的全是阿九的。 吃到最后阿九都忍不住问向季博常。 “你就不能叫两碗零两块肉吗,这样你我都省事,免得我吃完了自己的还要抢你的。” 季博常呵呵一笑。 “抢了我的你吃起来才会更加美味 ,如果不让你抢了,你心里又如何做得到顺畅?” 这话让阿九将脸上的吊儿郎当都是为之一收:“你知道了?” 季博常又是一笑:“你虽然穿了裤衩,但里面包着什么不难猜。” 前朝皇族姓沙,立国一百六十余年。 这样的国度在历史上并不出名,但前朝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国度 。 尤其是沙姓皇族。 这是一个以武立足的家族,随后又以绝对武力统一天下成立安朝。 有人说安朝皇族重武轻文导致民生凋敝怨声载道,所以才被大雍太祖推翻覆灭。 但历史从来都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败者的历史都是由胜者书写的。 真实历史是 ,安朝像极了前世的宋朝。 安朝皇帝想要摘掉头上武夫的帽子,所以极度的抑武兴文。 这一兴就一发不可收拾,武将凋敝文人骚客盛行。 到现在为止,出于安朝时期的诗词歌赋依旧盛行,从此便能看出当初的安朝文风是何等的兴盛。 而后世流传安朝最后一位皇帝的故事,更是有着诸多的版本。 流传最广也是最有意思的一个版本就是,这位安朝最后一位皇帝在大雍军队即将攻进皇宫的时候。 还在和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辅政王吵架。 安朝人吵架是动刀的,因为安朝皇族本就是武力值的代表。 朕是皇帝 ,朕的子嗣绝不能死于敌人之手,今日朕便让你看看朕是如何做这万民表率的。 说完,安朝皇帝唰的一刀干掉了自己的一名皇子。 辅政王也是暴脾气,而且他和皇帝斗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证明该坐皇位的应该是自己。 在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退缩,也是唰的一刀干掉了一个自己的儿子。 胜负欲这玩意啊,一旦被激发那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你一刀一个,我也绝不出第二刀。 但唰唰一顿之后,辅政王发现自己的子嗣没有皇帝的多,自己的子嗣死光了皇帝的子嗣还有一大堆。 所以他重新提议,为了彰显对安朝的绝对忠诚,比试谁杀的更快杀的更多。 比试的内容,自然是皇帝还剩下的那些子嗣。 好,朕岂能怕了你。 可他们的比试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因为那些待宰的皇帝子嗣率先出手了。 将皇帝和辅政王干掉后,这些皇族子嗣开始了逃亡之旅 。 这是笑谈,真实性多少很难去甄别。 但阿九和自己刚见面的时候,讲过了自己的身世。 他娘对他爹说,既然你这般无情那我就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说完,唰的一刀干掉了他的哥哥。 他爹也是个不甘示弱的,好,那我也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然后一刀抹了他弟弟的脖子。 这也是笑谈,但这笑谈对季博常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就像他说的 ,阿九很简单,不难猜。 所以尽管李三山和所有将领都看阿九不爽,就连刘六都打算一刀劈了这狗日的。 但他却任由阿九坐在自己头顶的凉亭上,任由他勾勾手指就丢上去一个苹果。 任由他拿去烧鸡把鸡屁股丢给自己。 还是如他说的那样。 抢我的你就能吃的更加美味,我不让你抢了,你心里的那口气又如何能够顺畅? 别人不懂,但他懂。 阿九绝对身负使命,他那个所谓的明月楼师门的存在也绝不是一个杀手组织那么简单。 但他留下了 ,心甘情愿留下且狠狠吃自己的,明明九个大馍馍就能吃饱,但他硬是非要塞进去十个。 裤衩三天就要换一个新的,季博常吃什么他都要从碗里抢一点过来。 这就是他的态度。 抢你的,吃你的,穿你的,老子心里舒坦。 因为他放弃了心头的使命,决定一辈子做季博常的影子。 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你默默为对方付出很多 很多,但对方却察觉不到。 阿九是幸运的,因为他的付出季博常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阿九的地位注定是超然的。 谁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不懂尊卑都没用,只要季博常不这么觉得,那他就能一直超然下去。 而有了阿九的存在, 季博常的安全就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任何危险都会被挡在他的身前。 这是两个少年人的交易,也是两个少年人的友谊。 他没再说,季博常也没再问。 因为彼此心里都懂,有些话说出来不如不说。 这就是雍盛帝永远学不会也做不到的事情,世间人心得温度啊,真的是可以彼此温暖的。 阿九今天发了狠 ,他吃了季博常三碗卤肉和十一个大馍馍 。 季博常连之前的两块卤肉都没吃到,因为阿九只给他留下一口汤。 笑着一口干掉,起身来到老夫妻身前。 他没如以往一样客气付钱,而是背负双手站在那看向老夫妻。 “去帮我杀个人。” 老夫妻闻言一愣,随后躬身施礼。 “小少爷请吩咐。” “大内侍卫处统领盛泽。” 季博常说完依旧盯着这对老夫妻。 “摊子不用摆了,事成之后搬进侯府。” “另外告诉季灯,小爷现在厌倦了故弄玄虚那一套,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玩这套暗中观察的把戏,莫怪小爷让他断子绝孙!” 季博常说完,带着阿九回返侯府。 独留老夫妻一脸面面相觑。 季灯,那是老爷的名号,小少爷的爷爷。 他们这对老夫妻就是老爷派来暗中保护小少爷的。 小少爷今日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对老爷的举动和安排很不满,对老爷的隐瞒之举更加的不满。 直呼其名让他们去杀人,也透露出小少爷的另一层意思 。 小少爷,要去东海道了。 ps:要做书测了,能换五个书名,然后系统挑一个最吸量的确定新书名。 来一个阅书无数的大佬给提供点思路,作者起名废。 不白帮,我表妹可漂亮了我和你说! 第216章 道别 登基大典有些简陋,但却丝毫不影响五皇子的兴奋。 雍盛帝参加了新帝的登基大典,是被抬着来的。 他的脸色和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任谁看一眼都知道他活不长了。 而新帝登基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召回被驱逐的帝都百姓和商贾。 有百姓和商贾的帝都,才能被称为帝都。 新帝新气象,朝臣们还是很很给力的 ,当日便有数万百姓回到了帝都之内。 这些都是无处可去只能守在帝都之外的百姓,但商贾的召回,却没那么容易了。 雍盛帝荣升太上皇,被送进了所谓修缮一新的慈宁宫。 因为修缮的内容,只是拔掉了那些有着三皇子脸的纸人,换成了画有大皇子,六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脸的纸人。 新帝说了,儿臣怕您思念成疾,所以已经命人制作太后的纸人,稍晚些就会放进的寝殿,您的床榻之侧。 闷了 ,就和太后聊聊 。 哦,和朕的兄弟们聊聊也行 ,朕每日都会早晚各一次为您来请安的 。 直到,您归天的那一刻。 而新帝也封了一道异姓王。 参政王,季零尘。 参政王走进了康寿宫,这处由慈宁宫改成的太上皇寝宫。 “你来干什么?” 看着眼带杀意看向自己的雍盛帝,参政王甩了甩自己的袖袍微微一笑。 “陛下要走了,臣来送陛下一程。” 说完自顾自的坐在了雍盛帝床榻之前的椅子上,端起茶盏美美的品了一口。 “当初参加科举的时候,我考了第一百名 。” “不是不能考的更好,也不是文采不够,而是第一百名对我来说足够了。” 季零尘说着放下茶盏。 “因为我来帝都就是接替姐夫的空缺,想要做点什么这帝都里自然要有人才行。” 说完看向雍盛帝:“哦,我姐夫就是金通未 ,那个时候他已经奉先帝之命回东海了。” “东海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想法 ,为的只是让东海的百姓过的好一点,不让世家的手伸的太远就行。” “我也想成为人人称颂的好官,但就如我跟我儿说的那样,大雍烂了 ,食君之禄不与下民争利在大雍不存在。” “你若不同流合污,不出三日便会被罢官下狱。” 说完看向雍盛帝。 “这一点您知道,但您不知道的是,大雍的糜烂并不是从世家开始的,而是皇族。” “立国之君最为英明,前三代之君也绝无昏君出现,但三代之后弊端尽显,贪图享乐有之,自大妄为更有之。” “其实到了先帝那一代大雍就已经烂透了。” 季零尘摇摇头。 “您以明君自诩,但臣敢问陛下,您自登基开始可曾真正想过民生百姓?” “您眼里只盯着世家,只盯着朝臣,您认为大雍的糜烂乃是世家存在所致。” “那臣再问陛下,朝堂被世家朝臣把持却依旧能让大雍正常运转,哪怕没有皇帝高坐龙椅,这大雍也依旧能够正常运转。” “这说明了什么?” 季零尘呵呵一笑。 “说明大雍可以没有皇帝,因为大雍的皇帝心里根本没有百姓只有江山皇权。” “您认为皇权旁落国将不国,但在百姓,在臣的眼里则不然乎。” “因为大雍可以没有皇帝,却不能没有世家 。” 季零尘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王爷袍服不屑一笑。 “因为大雍的皇帝眼里根本看不见百姓,百姓感受不到所谓的皇恩浩荡,反倒是世家让他们吃饱穿暖有依可靠。”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我来帝都的初衷变了,因为我不想为皇权去死,不值得。” “而您登基之后,我更坚定了这一点,因为您绝不是明君,大雍在您的手上只会加速败亡,所以东海道的初衷也变了。” 季零尘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可以走的,但我儿啊被捧在手心里的时间太长了,仅凭那林婉清一个还不足以让他看透世间人心的险恶。” “所以我儿需要一个老师。” 说着又是呵呵一笑。 “按理说我儿的老师很多才对,但那些人包括我都舍不得啊,莫说打骂,就是我儿一丁点委屈的表情都见不得。” “所以看来看去,您最合适。” 季零尘想找些点心来吃,却发现雍盛帝的寝殿里竟连一块点心都没有。 何等的凄凉。 “那个蹲着尿尿都会湿了鞋帮的老东西问过我,为何每次让您龙颜大悦之后,都会马上让您龙颜大怒?” 季零尘咧嘴一笑。 “因为啊 ,老子要的就是你的龙颜大怒,要的就是你既想重用我儿又时刻想杀我儿的样子,只有如此,才能让我儿时刻处在危机之下,时刻活在阴谋诡计之中。” “我心疼啊,但没办法 ,我儿肩膀上担负的东西太多了。” 季零尘说到这从椅子上起身 。 “但我不会对你说谢谢,因为我现在正帮你打造你儿,打造成被所有人戏耍,被所有人当成猴子一样看待的大雍帝王。” “这是公平交易,你也不用太过意不去。” 抖了抖身上的王爷袍服,季零尘想对雍盛帝行礼 ,但最后还是收回去了。 但在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他转头悠悠的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想要心中有民,就要先为民,劳民之所劳,食民之所食,知民之所求苦民之所苦方能心中有民。” 说完,脸带微笑的大步离去。 寝殿内,响起雍盛帝嘶哑的低吼。 “待朕功成之日,必先斩你季家满门!” 季零尘是来干吗的? 无聊。 纯粹无聊过来插雍盛帝一刀而已,因为这个人到现在心里都没有哪怕一丁点悔恨。 他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依旧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别人,丝毫没有一丝自责之意。 就像季零尘说的,五皇子是海中灵芝海参,浑身是刺软的一逼没有脸。 但和雍盛帝相比,五皇子的脸皮还是太薄了 。 他是来和雍盛帝道别的。 不是他要离开了,而是雍盛帝要离开了。 但很可惜,雍盛帝根本没听出来季零尘的弦外之音。 更没想过季零尘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何用意。 还是那句话。 雍盛帝真的不是个聪明人,所以他需要被惩罚。 第217章 大赦! 新帝很忙。 不是国事太忙,而是左相朝臣们让他很忙 。 您都登基了,后宫还空着呢,这成何体统啊。 新帝登基时间仓促那是时事所累,但新帝新气象,皇宫自然要重新修缮才行。 御花园,御兽园这些都是太上皇时期修筑的,您是新帝,自然要有自己的痕迹才行 。 国库充盈无比,五皇子自然大手一挥。 允。 一个允字,代表的就是大兴土木和声势浩大的选秀。 这个选秀的过程很有意思。 参政王提议 ,为了彰显新帝之胸襟和大雍皇权之鼎盛,大雍六道皆需选送秀女。 为体现新帝气象之不同,宫殿全部重新修缮,御花园御兽园打乱重建。 原本御花园之内的名贵花卉全部铲除换成新的,御兽园之内的猛兽也皆需按照新帝喜好全部更换。 接下来就是太监宫女,这也是新帝颜面呢。 左相听到参政王的提议后笑着点头。 季零尘的用意多简单呢。 刚登基便是大兴土木,大肆选秀。 国库充盈,但那都是收缴商贾和百姓家财所得 。 新帝继位便开始大兴土木大肆选秀,这样的皇帝在民间会是个什么风评? 那从六道选秀就更有意思了。 大雍六道全有主了 ,你说他们送进皇宫给新帝玩乐的女子都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人送进来 ,那后宫得他妈热闹成什么样子? 以五皇子的智商,那些女子就够他玩的了,朝政还有他什么事 ? 但他也不是没事干。 那重建的御花园花卉,和御兽园里的猛兽就够忙活一阵了。 帝都百姓是回来了一部分,但他们穷的都快尿血了。 被驱逐的时候东西都被刑部抄没进了国库。 他们穷的嘚儿呵的,新帝却忙着选择花卉和猛兽,你说他们心里怎么想? 就如季零尘曾经和他狗大儿喝酒的时候说的那样。 这皇宫啊,就是一个大鸟笼子 。 皇帝就是这鸟笼子里的金丝雀 ,有酒有肉有娘们儿,再无限放大他心中喜好。 这只金丝雀就会自己乖乖的待在笼子里哪都不会去。 五皇子并不是一个注重孝道的人,他只去为太上皇请安了两次就不去了。 他不愿意再看雍盛帝行将朽木的样子,更失去了和雍盛帝说话的兴趣。 相比去看雍盛帝,他更愿意去大军师所在之地。 因为大军师才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最大的依靠 。 大军师告诉他,参政王的提议都是用来帮陛下蒙蔽左相和朝臣的。 待季博常拿下北境大军 ,就是陛下铲除世家重振大雍之刻 。 所以五皇子认为,自己不是才不是金丝雀。 而是在隐忍筹谋。 正是因为心里有底,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参政王的所有提议。 尤其对选秀的事情,更是亲力亲为乐此不疲 。 没办法,之前实在是憋的太狠了。 而大军师更是给他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帝都商贾百姓被驱逐,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样貌需要的时间太长。 陛下不如借由选秀下旨天下,凡三月内进入帝都且准备长居者,一律发放帝都户籍。 妙啊! 五皇子从大军师的出来之后击掌赞叹,大军师此计甚妙 。 帝都百姓和商贾就算回返,其中也定然夹杂大量世家朝臣的人。 可大军师此计一出,那些自愿来到帝都的百姓感念的就是皇恩浩荡了。 要知道帝都户籍是极难获得的,如此一来整个帝都之内的风貌都会为之一变。 季博常得知这份旨意内容的时候,织夏正在为他刷牙。 被人掀起嘴皮刷牙咧嘴一笑的样子很难看,但他却控制不住。 冬韵 ,季府四个侍女之一。 但前身十三岁的时候冬韵和染秋就去游学了,所以她对冬韵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写信给自己的那位大表姐,让她派人进入西南布局,结果派去西南的人竟然就是冬韵。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开始接到冬韵的信件,也对这位冬韵小侍女有了不一样的定位。 才女,心思筹谋皆上等的才女。 她用短短时间成为了让五皇子言听计从的大军师,按照季博常的指令带五皇子先是干了江南军后门一下子。 然后带着五皇子进了帝都坐上了皇位。 而她给五皇子出的这个妙绝的主意,就是出自季博常。 随即定远东海最先响应皇帝旨意 ,青楼头牌被全部征召入京,而监狱里的死囚和盗匪也被全部打包,一并送去帝都。 而这些人也全部被更换了新的身份户籍,死囚是镖师,盗匪是手艺人 。 江湖骗子则是怀才不遇的老秀才,街头恶霸则摇身一变成了一心为国的江湖游侠。 这些人被赶出来换上新的衣衫领到盘缠户籍之后,负责押送他们的将领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有十日的时间离开我的视线,如果十日后还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斩立决! 以为必死,结果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这就是第二条命啊。 留? 傻逼才留,这定远和东海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所以在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上万盗匪死囚一哄而散,对着帝都的方向疯狂奔跑。 帝都啊,我们来了。 没人停留哪怕一秒钟,因为这东海和定远根本就不给他们这些人留活路。 帝都多好啊,去了就有帝都户籍,而且帝都繁华啊,那坑蒙拐骗起来...是吧 。 东南临孝君也是哈哈一笑,随即下令 。 “季博常已经为我们打了榜样,那就依照他的法子去做吧。” 随后是西南,唯独北境和江南没动。 右相摇头不语。 这季家小子太坏。 按照他的法子一来,这帝都简直就成了罪犯盗匪聚集的大本营。 如此庞大的数量齐聚帝都 ,莫说五皇子那个草包掌控不了,就是申逐鹿都要头疼不已。 堂堂帝都成了罪犯盗匪的大本营,那纷乱的模样根本不敢去细想。 而就在大批盗匪死囚和秀女进入帝都的时候,太上皇的马车也出了帝都。 按照新帝的旨意,太上皇是要去皇陵提前熟悉地形的。 躺在马车里奄奄一息的雍盛帝眼内闪过一道冷芒,藏在锦被里的拳头再次握紧。 朕,一定会回来的。 ps:感谢鸟巢的林海英大佬打赏的点个赞和五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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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陛下的筹谋,待天黑之后桂喜才秘密走出帝都,前往西南半路和陛下汇合。 但陛下的替身根本瞒不了五皇子太久,一旦被发现那桂喜必死无疑。 “桂喜忠心耿耿,将来朕定会下旨追封他的名号。” 雍盛帝的话让盛泽的眼神狠狠一缩 。 原来陛下根本没想让桂喜活,而是让他留在皇宫拖延时间。 也是让他当替死鬼。 有他拖着五皇子就不会那么快发现异样,等发现了之后必然会被暴怒的五皇子斩杀。 他替陛下找到了解药,也让陛下安全的走出了帝都。 但他在陛下眼里,已经没了利用的价值。 而他能得到的,只是将来的一道追封。 盛泽感受到了帝王心术的可怕 ,也没来由的心里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因为陛下刚刚才说过,若是没有他和桂喜在身边,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可转眼间,那桂喜就成为了陛下手里的牺牲品 。 那自己...会不会也有一天会成为下一个桂喜? 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守护皇帝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宿命。 他们出身夔牛卫,以皇命而生,他爹为救皇帝死在北境也是宿命。 现在,轮到他了。 而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出身相同但命运却截然不同的人。 太霆。 他也是夔牛卫的后人,也是出生就肩负着随时为皇帝去死的宿命。 他去了北境,奉了陛下之命去北境刺杀尹布衣。 而就在他刚刚出发去往北境的时候,他的一家老小亲朋全部下了死狱。 动手的正是自己。 盛泽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微微一叹。 他应该死了,他的亲朋家眷估计也活不了,那自己呢? 自己护着陛下去了西南,五皇子定然震怒会下令屠灭自己全部家眷老小。 宿命啊,真让人活的太苦太苦。 马车到达皇陵之后,雍盛帝走下马车,随即早就准备好的替身进了马车躺下。 盛泽带着上百大内侍卫处的高手,护着雍盛帝一头钻进山林之内。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只要走过百里山林,就能转向西南,那里也有自己提前安排好的大内侍卫接应。 虽然山路难行,但雍盛帝早年曾在北境带军作战,对于这等山林穿行并不如何吃力。 待天黑之时 ,他们已经行进五十里,稍作休整后再次出发。 一夜而过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出了山林,也看到了之前安排在这里的大内侍卫。 这让盛泽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上了大路,就算五皇子和左相反应过来想要追击也是来不及了。 搀扶雍盛帝登上马车后 ,盛泽不敢有丝毫停留。 守护着马车对着西南方向快速行进。 待天光大亮的时候,他们已是再次赶出五十里之远。 而就在他准备询问陛下是否稍作休息,吃些干粮再行赶路的时候。 前方的路边竟然出现了一个散发着浓浓卤肉香的摊子。 摊主,是一对满脸褶皱的老夫妻。 就在看清老夫妻脸庞的那一刻,盛泽的眉头狠狠一皱。 他认识这对老夫妻。 因为这对老夫妻之前就在帝都之内摆摊,而他之前就曾奉命彻查季博常献出细盐的来历 。 最后发现,细盐的出处正是这对摆卤肉摊子的老夫妻。 “你们为何会在此处摆摊?” 盛泽挥手让马车停下,径直来到老夫妻身前质问。 这对老夫妻早就离开了帝都,他们是从帝都东门走的,他们说要回家了 。 可如今却出现了这人迹荒凉的地方。 这绝不正常。 老头慢慢放下搅动锅里肉食的木勺,随后又拿过油乎乎的围裙擦了擦手。 他没看盛泽,而是越过盛泽看向了雍盛帝的马车。 “我家少爷说,要让陛下去体会一下如何心中有民。” 他说的是少爷,不是小少爷。 ps:感谢水果薄荷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小雨不会写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肉沫萝卜粉的容墨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马踏江湖,云中之渝,雾边的路上人,喜欢石琴的绿龙,喜欢齿鲸的段皓,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你不配x,魔富士岛的小侍,爱吃芝士的华生,如香问颜水蓝,可叹无知己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有统计到的后面补上! 第219章 礼物 他看向的是雍盛帝的马车,所以说的是奉少爷的吩咐。 说完看向盛泽。 “小少爷让我们来杀个人。” 这是小少爷的吩咐。 他回答的很有条理,因为他本就是个有条理的人。 盛泽能否听懂他都不会去解释,因为他要说的话说完了。 而且他没说假话。 带雍盛帝去体验如何心中有民的确是少爷的吩咐。 杀盛泽,也是的确是来自小少爷的吩咐。 而他的动作,也和他的话一样简练无比。 盛泽很强,身为大内侍卫处统领,无论是身手还是见识都是最强的那一个。 但就在老头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截剑尖突兀的从他后颈刺入,从喉咙透出。 一滴殷红血液从剑尖滴落。 盛泽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竟是单手握住从喉咙透出的剑尖嘎嘣一声掰断 ,猛然回身将手里的剑尖刺入动手之人的额头。 他看清了对他突然出手之人的脸,但他的头骨却被身后极速而至的老者一掌击碎。 出手的,是一名小太监。 他是桂喜安排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他没有任何存在感 ,也从未说过一句话。 但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 ,却是突然一剑刺穿了盛泽的喉咙 。 这再次印证了季博常的那句话。 世间最不能小瞧的,就是小人物。 哪怕再不起眼的一个小人物,都能成为最关键时候改变的局面的那一个。 刘崇禄有他的嫡系,桂喜也有自己的嫡系 。 他讨厌老太监,但却对小太监们很好,就如他对德喜说的那样。 都已经是世间最卑微最可怜的太监了,为何不彼此守护还要相互陷害残杀? 他杀光了所有老太监 ,却成了所有小太监心里的神明。 那个突然出手,被盛泽临死反扑将剑尖插进额头的小太监死了 ,却是嘴角带笑死的。 因为他在临死前,看到老者对他郑重施了一礼。 “小少爷说,每个为大义赴死之人都值得被尊重,都值得立碑。” “您走好。” 您,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眼,但谁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使用您呢? 没人瞧得起太监,也没人将太监当人。 但今日,有人对他施礼,并用了您。 尊重啊,真的让人着迷 ,虽然只是在死之前才听到这个字眼。 但,真的值了。 所以他笑了。 因为他心里神明告诉他,我们卑微可怜,我们被人瞧不起,我们可以随意被贵人侮辱打杀。 但这个世间却有一位大人从不认为我们卑微,也从不认为我们可以随意打杀侮辱。 因为他说,我是他的朋友 。 原来,太监也是可以有朋友的,原来太监,也是可以被人尊重的。 被尊重的感觉啊。 真好。 马车改路了,从去往西南的方向改路去了定远。 而在马车离开后,地面上留下了上百具大内侍卫的尸体。 还有一个冒着香气的卤肉摊子。 但这些尸体很快就被人运走了 ,就连地面的血迹和卤肉摊子都被收拾了干净。 而动手的人,竟是从西南跟随五皇子来到帝都的人。 御书房。 “都收拾干净了?” 五皇子放下手中御笔 ,转头对一旁的桂喜问道。 “回陛下,太上皇顺利到了黄陵,又从黄陵改路向西,用半日一夜的时间穿行了百里山林后,改路向西南。” “奴才按照陛下的旨意,提前通知季侯的人等在那里,刚才收到回报,大内侍卫处百人死绝 ,太上皇此刻应该快到定远边界了。” 五皇子闻言哈哈大笑。 “父皇啊父皇,您一直认为朕愚蠢 ,但实则您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您所谓的筹谋隐忍漏洞百出,您真以为朕看不出您动的什么心思吗?” 说着起身来到御书房巨大地图前站定 。 “您想翻身就一定要离开帝都,而离开帝都您能去的地方唯有西南。” “但大雍最重孝道,朕已经登基称帝,又怎会忍心让您再为国事忧心呢。” “去吧,既然定远侯想让您去定远,那您就去吧。” 说着回身在椅子上坐下微微一笑。 “定远侯为您做了那么多 ,可您却一直想如何除掉他,这人心里就算再重皇权,也架不住您这三番四次的寒心之举。” “您错了,如果您能真正的正视定远侯父子,大雍也不会在您手中变成如此模样。” 说着端起御案上的茶盏微微品了一口。 “您的错误朕不会再犯,您的老路朕也不会重走。” “您对麾下之人的封赏只有一道旨意和虚名 ,但朕却能给麾下之臣真正想要的。” 说完呵呵一笑,眼内闪过一道锐利精芒。 “您曾为朕找过教习训导,那朕也给您找一个训导的教习。” “季侯,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他现在的模样,甚至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当初的雍盛帝。 而且他也完美的保留了雍盛帝的优秀基因。 对付外人的时候,脖子上顶的就是尿罐子。 但对付起自己人的时候,那小脑瓜睿智的不要不要的。 他知道,他知道雍盛帝的筹谋,甚至知道雍盛帝体内的毒都被清理干净了,更知道雍盛帝出帝都要去干什么。 他都知道,却没有任何阻拦。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会像雍盛帝一样封赏的旨意空洞无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季博常父子现在就是他最大的倚仗,他更知道雍盛帝的所作所为会让季家父子如何恼怒。 所以他把他爹,当做实质性的奖赏给了季博常。 而且他心里知道,对雍盛帝最好的惩罚不是自己,而是如当初雍盛帝让季博常折磨自己的时候一样。 所以他为他爹也找了一个训导的教习。 就像他说的,季博常最合适。 而就在当夜,城外皇陵传来消息,太上皇毒发身亡暴毙 ,已是着手开始准备下葬事宜。 你看,他玩的比他爹还狠。 我给你找了个训导的教习,然后对全天下宣布您归天了。 您让我做了二十几年的草包皇子,但我却只让你做数日的傀儡太上皇。 父皇,儿臣是不是很孝顺? 儿臣是不是让您最骄傲的那一个? 第220章 你现在叫黄二 表妹,还得自己来(有图) 雍盛帝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他的筹谋再一次失败了,而且这次的失败他竟然不知道败在了哪。 更不知道败在谁手里 。 守护在他马车附近的不再是大内侍卫处的人,而是八个乞丐。 车夫变成了那个做卤肉的老头。 车厢里,一个满脸褶皱满身都是刺鼻葱花油烟味的老太婆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朕去什么地方?” 但很可惜,他的质问,他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对老太婆无用。 这让雍盛帝更怒,自己是堂堂大雍帝王,真正的九五之尊,竟被眼前这等乞丐老妪轻视。 这是何等的屈辱? 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可就在他想要再次开口怒喝的时候,那老太婆翻手拿出一根指长粗针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下。 嗷..呜...你敢刺朕...啊! 连续十二针 ,让雍盛帝闭上了他的嘴巴,而老妪则是眼带冰冷的收起了那根粗针。 “知道为啥是咱老婆子在车厢里看着你吗?” 老太婆冷冷哼了声。 “如果坐在车厢里的是外边的那些东西 ,就凭你对小少爷做的那些事,他们早拆了你的全身骨头。” “如果还想活着 ,那就闭上你的嘴。” 雍盛帝想问,他想知道老太婆口中的小少爷是谁,但老太婆的话让他闭上了嘴。 因为马车外的八个乞丐正在磨刀。 眼睛一直盯着马车内,在那咔哧咔哧直冒火星子的在磨刀。 马车的行进速度很快 ,但走的全是小路。 雍盛帝一直被圈在车厢里,一天一顿饭,一顿一个馒头。 就连上厕所都是在晚上停下宿营的时候才能解决。 因为他想方便的时候 ,车外的八个乞丐会异口同声的告诉他。 憋着。 而车厢里的老太婆也是阴恻恻的告诉他,你若是敢拉在车里我就刺你。 看不见外面的路,出了车厢就是黑夜,这就导致雍盛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又要去哪。 这让他心里一直在思索着,这些人口中的小少爷是谁,抓自己过去干什么。 他想了很久也没找出能够对上的人。 因为他怀疑的人实在太多了,也因为他能想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对他恨之入骨。 天亮之后马车再次出发。 雍盛帝感觉自己都快被马车颠散黄了,而且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饥饿。 那是一种他从没感受过的滋味,也让第一次对馒头充满了向往。 他认为自己过得苦,但他的那种苦在百姓看来就是无病呻吟。 他是皇子,再不得宠也是皇子。 去了北境很快便是成了一军主将,所以他从未感受过饥饿的滋味。 他也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真正的苦。 马车也会路过一些山村小镇,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大雍景象 。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大雍百姓真实的样貌。 黑,瘦,破烂不堪的袍子上满是补丁,为了吃食苦命劳作。 这和繁华的帝都截然不同。 他也曾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他想让这些大雍百姓知道自己就是他们的帝王,想让他们前来救驾。 但那些百姓黯淡无光的双眼,和脸上木然的表情让他放弃了。 他毫不怀疑哪怕自己亮出身份,这些百姓可能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就是自己的大雍吗? 这就是自己的子民吗?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季零尘对他说的那番话。 您自诩明君,但却最喜权术,您心里根本没有百姓的位置。 您要铲除世家为的是你的皇位,为的是你皇权的延续。 你登基十四载,从来就没有想过任何民生大计,更从未想过如何让百姓过的更好。 所以臣以为,您应该去学学如何心中有民。 马车载着心思电转的雍盛帝又行驶了三天,最终在一个破烂不堪的小山村里停了下来 。 小山村里有三四十户人家,低矮破旧的茅草屋,身上的衣衫比那茅草屋还要破烂。 赶车的老者和村里的话事人说了一会,随后对着马车指了指。 那话事人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上斜披着一件兽皮做成的短褂。 老太婆示意雍盛帝下车 ,随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和八个乞丐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从现在开始你叫黄二 ,是我们这浅水村的一员了。” 伸手对着村子后面的大山一指。 “那叫困龙山,是我们浅水村的收成之所,浅水村不养废物,想要吃饭就要干农活,就要跟随我们进山打猎。” 雍盛帝闻言一怒。 朕是天子,是至尊。 龙游浅水是为欺君,困龙山这岂不是对朕的囚牢。 朕要诛你九族。 回答的他的是汉子重重一拳,将他干成了一个大虾米 。 “老子知道你是皇帝,但老子这是山高皇帝远的地界,你是皇帝也他妈得干活。” “你不干活 ,我就干你!” 雍盛帝真的懵了。 这还是朕的大雍吗? 这是皇恩浩荡之下的大雍子民吗? 他知道朕是皇帝,还要如此对待朕,难道朕的大雍遍地皆是反贼不成? 难道朕的子民心里,对皇权如此冷漠仇视? 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答案。 他的子民对皇权就是如此的冷漠。 全村老幼接近百口人全部出来了,他们是来看皇帝的。 但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嘴里嘟囔:这就是皇帝啊,跟我们也没啥区别。 雍盛帝的子民连神都不信,他们只信自家的米缸。 他们的日子很穷很苦,这些都是拜皇帝所赐。 但现在他们的心里有了希望,但这份希望和这废物似的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而是因为定远侯。 就连他们这个偏远没人来的村子,都已经被详细登记造册进入定远户籍档。 而且就连他们家里适龄的孩童,都能进入季侯所设的官堂求学。 连书本笔墨都免了。 季侯把他们登记造册建档,不是为了搜刮他们本就不多的余粮。 而是让他们有了新的生活来源。 他们身后困龙山里有着数量恐怖的山麻 ,侯爷说这东西稍加改良就能得到品质不错的粗布。 浅水村临河,所以季侯说要在这里建造一个造布坊 ,一个用水车为动力的造布坊。 每个潜水村的人,都能进入造布坊做事。 有工钱,还管饭 。 季侯才是咱潜水的神,皇帝? 你在这只能是黄二,不干活我们就干你的黄二。 而且季侯说了,造布坊开设之后,这黄二也要进入造布坊做工。 管饭,但没工钱。 第221章 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对一个人真正的惩罚和折磨,从来都不是肉体上的。 心理的折磨才是最致命的。 雍盛帝放弃了所有儿子,因为他暗藏了素美人,因为他心里的真正继承人是素美人肚子里的孩子。 但这孩子,是刘连庆的。 他藏锋刘连庆,为的是出其不意为筹谋做准备,但刘连庆不但给他戴了绿帽子还骗走了他的大军。 一并骗走的还有他在西南的一处藏兵铁矿。 他斩了六皇子,斩了熊掘阳,也斩了忠于自己的一万皇宫禁卫军。 他把刘崇禄当成了自己的一手暗棋,暗中保护素美人扶持还未出生的皇子成为皇帝。 但却发现刘崇禄才是那个真正对自己下毒的人。 他发掘了桂喜,也正是因为桂喜他体内的毒被解,还是因为桂喜他才能顺利的走出帝都。 但他却放弃了桂喜,让他成为拖延五皇子的替死鬼。 他有忠于自己的大内侍卫,哪怕这些年一直被他打压却被说成是藏锋也依然忠于他的大内侍卫。 但这些大内侍卫,却在走出山林的那一刻全部死绝。 盛泽被一个小太监一剑刺穿喉咙。 他曾经有先帝留给他的大雍军神,更被称为大雍第一高手的楼生一。 但却被他生生逼着谋反,最后死在御子监门前。 他曾经还有对他忠心耿耿 ,在他还未登基之前就劳苦奔波,在他登基之后为他培养人才的雁斡集 。 但雁斡集最后的命运,则是被他赐予一瓶毒药自尽 。 他曾经还有愿为他铺路,甘愿离开北境主动藏锋的老帅刘策。 他曾经还有数十万效忠于他的大军。 可那些大军,跟随老帅刘策一起死在了北境。 因为他而死。 他还有崇拜他,又被他逼着不得不反,最后被砸碎嘴巴生生饿死的大皇子。 还有被他假意培养的六皇子,被取名远韫的三皇子,被砍下脑袋的十皇子,只因他想为素美人拖延时间,什么错都没有便被处死的九皇子 。 还有他以为根本就没有任何实质意义,随意立为太子的五皇子。 他曾经拥有的很多很多,但现在却一无所有。 所有效忠他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成了他心里现在最恨,最想杀之人。 什么是众叛亲离? 什么是锥心剧痛? 季零尘没杀他,季博常也没杀他。 因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死,对他太仁慈了。 如果他心里还稍稍有一丁点人性在,如果他心里对效忠他的人还有哪怕一丁点信任在。 他都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不会因为季零尘顺嘴胡诌的话,真的认为刘连庆给他戴了绿帽子 。 更不会因为一张药方去怀疑刘崇禄对他的忠心。 哪怕心里还有一丁点温度在,都不会刚刚解了毒,随手就将救了他的桂喜抛弃。 但这一切又能怪得了谁? 下毒的是六皇子,刘崇禄没有戳穿六皇子,是因为只有留下六皇子才能让大雍看到一丝希望。 他知道刘崇禄是怎么想的,但这依旧让他对刘崇禄心生恼怒和怀疑。 已经是败无可败的境地,但他依旧用桂喜替换了刘崇禄。 他没杀刘崇禄,是因为他知道,那老太监将会因此对自己心生愧疚。 心生愧疚,就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 哪怕那时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依旧在利用,哪怕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却依旧在为效忠他的人设计死法。 这就是雍盛帝 ,一个用心如蛇蝎都无法概括其心肠的皇帝。 他的存在没救下一个人,反倒是大批无辜之人因他而死。 死在他的狭隘,多疑和心肠歹毒之下。 就如季零尘所说 ,当初的东海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想自保活着。 但您登基之后却让所有人发现,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 你绝非明君,大雍也会因你而加速败亡,所以东海有了想法。 这都是你逼的。 北境尹布衣,西南闫不求,甚至就连季博常心生反意也全都是雍盛帝亲手逼就的。 季博常刚穿越过来想过要反吗? 绝没有。 但雍盛帝的心肠,哪怕你做的再多,哪怕你对他再忠心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你。 哪怕你什么都没做也一样,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就让他在那感受所有人间疾苦,每时每刻都在仇恨和折磨下活着吧。” “他每多活一刻,都是在为他造下的罪孽赎罪,想死,那也要在遍尝世间所有残酷之后才行。” 季博常说完起身来到大堂门口,抬头看向天穹翻卷白云 。 在那白云里,他仿佛看到了当初慷慨赴死的船工水手。 明知必死却无惧而来,一壶劣酒入喉豪迈一笑,和大船葬身河底。 他说过,我欠你们的。 因为他们来只为了一句大雍男儿皆为侠 ,只为自己的那一份尊重。 而自己那时什么都没有,哪怕他们慷慨赴死,能给的也只有一壶劣酒。 所以他说,我欠你们的我会还,但请给我一点时间。 对雍盛帝的惩罚远不止于此,但现在的季博常没时间也没精力搭理他。 他会去见那位心如蛇蝎的帝王 ,但绝不是现在。 “宝盖,准备一下...回家。” 回家 ,自然不是帝都 ,而是东海道。 如今大雍的局势被再次改变,相互制衡相互牵制。 这种局面是短暂的也是是脆弱的,但短时间内绝不会有人轻易的去打破。 所以现在,也到了该去的东海的时候了。 爹在帝都很安全,而且爹的玩兴正浓,现在就算让他回来他都不会回来。 但布局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自己的那位大表姐,自己的舅舅外公,甚至自己的那位爷爷也该去见见了。 听说要回东海 ,最高兴的莫过于春草和织夏。 其次是老吴和宝盖。 老吴是三舅,但这老东西实在没个三舅的样子,一口一个少爷老爷大小姐的。 这让季博常很无语。 我外公是你爹,你一口一个吴家老爷是肿么个意思? 宝盖说他娘还在家呢,而且他还有个弟弟。 叫宝蛋。 阿九也破天荒的开始打包行李,全是给他师父准备的长袍裤衩。 他说他走的时候把唯一的袍子穿走了。 师父还在家光着屁股噼里啪啦来回甩呢。 ps:感谢会管你大佬打赏的寄刀片和两封情书,谢谢大佬!! 感谢狗作者老水字大佬打赏的寄刀片,谢谢大佬! 感谢秦岛的阿卡林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正视你自己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b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钵钵鸡的冰女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看我书的也有仙女了吗?) 感谢 马丽风岛的陈长,鸟巢的林海英,狗作者老水字(总感觉在点我),雾边的路上人,水果薄荷,喜欢石琴的绿龙,打爆叮叮怪的狗头,青瓷云雨,喜欢养仓鼠的陈国栋,云中之渝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统计到的后年补上! 第222章 启程东海 这是刚穿越而来就注定的旅程,却被季博常拖到了现在才出发。 这其中有着太多变故,但也有他一直抗拒的因素在内。 他不喜欢被安排好的人生,更不想做别人的傀儡。 在这一点上最先看出他心里所想的,就是他爹季零尘。 所以老季直接放任大儿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去做,也因此一直留在帝都不出。 从季博常崭露头角开始后,老季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要求,也从未在旁指指点点。 他要的是大儿开开心心过完一辈子,随心所欲不受任何牵绊难道不是开心的一种吗? 他什么都没说过 ,但却用行动告诉季博常。 儿啊,放心大胆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爹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你不是最忌惮申逐鹿那老阴比吗。 没事,爹就留在他身边看着他,你越强他就不敢对我下手,有我在就能牢牢牵制他。 他从未说过儿你要好好整,手里实力越强爹越安全这样的话,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来鞭策自己的狗大儿。 就像他说的那样,教导我儿的老师不要太多 ,但我们都舍不得啊,所以选择了雍盛帝来给季博常压力。 所以在季零尘的眼里 ,现在的申逐鹿就是当初的雍盛帝。 用来鞭策狗大儿,用来给狗大儿压力的好老师。 而他的做法也是在给东海传递一份态度 。 我儿行事万般由心,谁也不能成为我儿障碍。 有想法有能力的可以成为我儿臂膀,但绝不能指手画脚。 谁也不行 。 当初刘崇禄就曾说过 ,季家父子的形式风格太怪,看不懂。 但那只是他看不懂,老季小季早已做到隔空就能明白对方想法的地步。 所以季博常对老季的评价是 ,便宜爹不错。 老季对狗大儿的评价是 ,我儿天下第一。 定远的商业繁华到了让人咂舌的地步。 而且商业的繁华就像瘟疫,不可阻挡又快到惊人的席卷到了另外一半定远道。 江南军驻守的那一半定远地界,也在这种繁华之下被席卷而进,还隐隐有着向江南和东南渗透的意思。 商业的繁华带来的好处不可估量,首先官堂医馆遍布定远各地。 大雍科举落榜的举子有了用武之地,而且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也在被悄然改变着。 读书人清高,读书人受人尊崇是因为读书人少。 稀有才显得珍贵 ,地位也才会更高。 但他们却惊讶的发现,随着季侯不分家世不看背景,所有百姓孩童皆可入学之后,他们的地位更高了。 所有百姓对夫子的尊崇里,又多出了一分爱戴和亲切。 以前的夫子是读书人的夫子,但现在的夫子是他们家孩童的夫子。 距离感,在自己家三个字的潜移默化下被极速拉近。 百姓们能给的东西不多 ,但那份成就感却让举子们觉得这才是读圣贤书的真正含义。 感念季侯的最直接体现,就是定远招募兵卒史无前例的出现了拒收。 家中独子不收,家有幼童不收,家有从军阵亡者不收,父母年迈膝下无人尽孝不收。 这样的四不收很没道理,而且将领们的态度甚至很蛮横。 但人心从来都是最有趣的东西。 这四不收非但没让定远百姓不满,反而心里因此一暖。 这和强行征兵去送死的区别太大了 。 甚至还出现过隐瞒家中独子跑去参军,被查出后被将军当街暴打的事情。 将军连打再骂,但围在周边的百姓脸上却有笑容。 这不是欺辱打骂,而是把他们家的崽子当人看 。 季博常的马车出了定远城,他才敢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风景。 没办法,他没侯爷的架子,定远百姓又喜欢这位拿他们当人看的年轻侯爷。 只要他露头,蔬菜鸡蛋就能塞满他的马车。 百姓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一点,他就会百倍的回馈给你。 他们什么都没有,但有良心。 季博常看着管道两旁的田亩村落微微摇头。 “百姓还是穷啊,想要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这是一个耗时长久的大工程。” 随即又摇了摇头。 “就不知道过一段时间我毁了这份繁华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把鸡蛋蔬菜全丢我脸上。” 这话阿九听不懂,以前他还会去揣摩季博常的话 ,但现在他连这个步骤都省了。 因为听季博常说话太累。 就没一句话是直白表达其意的,每句话都能拐弯,每句话里都包含着其他意思。 “进了东海我得回家一趟,反正在东海也没人敢动你。”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回家给你师父送裤衩?” 阿九白了他一眼:“多则五日,长则时日我就会去找你。” 季博常自然知道他要回去干什么。 这家伙出东海去帝都保护自己 ,那其实是一场交易。 他,他师父和大表姐之间的交易。 但这家伙现在却把自己用一堆裤衩 ,和卤肉大馍馍把自己卖了。 放下心里的包袱成了季博常的影子,他当然要回去和他师父说一声,没准被暴打也有可能。 所以他说长则十日,那是他给自己预留养伤的时间。 但这话也相当于告诉季博常。 他的决定,他师父不会强行阻拦甚至恼怒。 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季博常,他师父,就如季博常的便宜爹季零尘一样。 只求他平安随心就好。 “如果你师父觉得无聊 ,可以去黑风寨转转。” 黑风寨,七皇子隐忍藏兵之所。 季博常刚刚得消息 ,七皇子最近又顺利的“策反”一队东海整建制的战兵。 阿九没说话。 但他明白 ,这是季博常的态度。 让他师父觉得无聊去黑风寨找七皇子玩,代表他接受了自己的师父,也接受了他师父创建的明月楼。 这是信任。 因为季博常把七皇子放在东海的真正用意,是整合江湖游侠。 江湖从来都是存在的 ,但江湖游侠又从来都是一盘散沙。 这些人武力很强但也桀骜不驯,所以才有了侠以武犯禁之说。 这些人是不稳定因素,但若是将这些人整合起来 。 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还要超过一支正面征战的大军。 而做这样的事,最合适的就是阿九的师父。 “嗳?你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打上我师父的主意了吧?” 阿九突然坐起,瞪着眼睛对季博常质问道。 第223章 少爷归家 有人被坑的连裤衩子都不剩,但阿九的行囊里却装满了裤衩子。 所以他也分不清自己是被坑了,还是真的赚到了。 因为以他对季博常的了解,怕是这个小阴逼在老早之前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师父身上。 而他,则是季博常口中的小帅比。 尤其动手杀人之前的模样,简直帅呆了 。 定远李三山的大军被拆解成无数个部分 ,游走于定远山川河流之内 ,演训各种地形下的遭遇战和埋伏战 。 演训的内容是季博常制定的。 这些训练的内容和大雍战兵截然不同,但没人去质疑,因为他们对公子的话早就做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马车在官道上走的并不快,但两侧山林里却有着大批兵卒穿梭的身影。 直到下一阶段其他将领的战兵接手 ,两侧山林里的兵卒才会缓缓退去。 一路到定远和东海交界,那些始终未曾上前只是在两侧遥遥守护的大军,这才消失在阿九的感知范围。 这不是出自季博常的命令,而是来自李三山和所有将领自发的举动。 没有什么比公子的安全更让他们看重的。 这让阿九再次觉得自己没了用处。 莫说这一路相安无事根本没人行刺,就算有都轮不到自己动手。 只要有人跳出来,那一路护送的定远大军就能把刺客瞬间撕碎。 而阿九更是知道,除了一路护送的定远大军外,还有赵明举安排隐在暗中保护的暗庭卫。 自己本来是打手 ,但现在也他妈成了被保护的那一个。 定远和东海之间隔着一座关卡,这座关卡和塔山关那样的天堑没法比,但也堪称雄伟。 而巧合的是,这关卡的名字就叫雄伟关。 季博常的马车还未到雄伟关之前,雄伟关守将便是打开关隘大门,前出三十里下马恭候。 这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将领,一身银甲手持马槊。 他叫金启晟。 他爹叫金通未,他娘叫季凌薇,他还有个兄长。 叫金启典。 他站的很直,哪怕他要等的马车还不见踪影依旧如标枪般站立。 因为在出发之前他爹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儿啊,这是你的机会啊。 能在少爷面前博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那你以后改姓季就有希望了啊。 雄伟关的守将原本不是他,这是他爹为他运作来的机会。 一个能给少爷留下好印象,一个能把姓改成季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金通未也是个好爹。 为了让自己儿子改成母姓也是煞费苦心了。 马车缓缓停下,就在季博常走下马车的那一刻。 轰! 两千前出迎接的东海战兵左足同时踏地,右手持刃重重敲击胸膛。 “拜见少主!” 人数仅有两千,但那冲天而起的音浪将天上飞鸟都是惊的瞬间一空。 季博常点点头。 东海民风彪悍大雍皆知,但此刻亲眼看见东海战兵的时候他的眉头还是不自主的挑了一下。 民风彪悍就是能打 ,也是脾气暴躁的另外一种说法。 能动手就别吵吵这话就出自东海。 这些东海战兵身上的气息就一个字,野! 桀骜不驯的野,不惧一切的野。 就他们身上的那份野,哪怕只有两千人,只要季博常一声令下他们都敢对十万大军发起冲锋。 除了野之外,他们的眼神里还有一份压抑不住的炙热。 这份炙热来自季博常。 “末将金启晟,拜见少主!” 看着来至近前的银甲将军,季博常微微一笑 。 “虽然没见过 ,但按照辈分我应该叫你二哥。” 伸手扶起金启晟:“姑姑还好吗?” 姑姑季凌薇,他没见过 ,但他收到过姑姑给他来的一封信。 信里只有一行字。 孩儿莫急,姑母这就带兵平了帝都宰了那狗皇帝。 这个提议被季博常压下了,而且是连续三封加急信件才压下的。 所以季博常对自己这位姑姑的评价是 ,很季家人。 干净利索脆 ,语不惊人死不休。 因为姑姑后来写信是这样说的,姑母的宝贝孩儿啊,回家吧,休要管你爹,他死不死的无所谓。 有姑母在就没人能伤我孩儿一根毫毛。 姑母的话比老爹还直接。 什么筹谋心智肩膀重担的,姑母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回到姑母身边,哪怕你就是个废物,只要有姑母在谁也不敢炸刺。 你爹爱留就留爱死就死,姑母眼里只有我家常儿。 这样的姑姑谁不爱? 有这样的姑姑谁心里能不流过一股暖意? 其实在看到金启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哥并不是姑父送来的。 因为没有姑姑同意,姑父根本就调动不了金启晟。 不是调动不了东海战兵,而是调动不了他的儿子。 娘的话才是圣旨,爹的话就是个屁。 姑姑的意思也很简单,这是你哥哥,生下来就为守护你而存在的哥哥。 由他来接自己回家,其意不言自明 。 金启晟不善言辞,但却是个标准的领军之将,在这一点上他和太霆极为相似。 简单,忠诚,武力值爆表,这是姑姑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 站在马车边,季博常转头看向那眼神之内有着炙热之意的东海军微微一笑。 随即开口大喝一声:“回家!” 轰! 两千东海军再次左足踏地,这是他们对少主的回应。 两字回家,让两千东海军眼内的炙热再盛一分。 东海和定远之间并没有完全开放 ,不然定远大军也不会护送他到边界边退去了。 东海也没有完全开放雄伟关,这不是隔阂和相互防备。 而是这个命令除了季博常之外,任何人下达都是一种逾越。 而季博常此刻来了东海,定远和东海结为一体乃是必然。 东海的山川地貌和定远截然不同 ,因为东海水路发达且临海。 过了雄伟关,季博常登上等在那里的大船东进无忧州。 那里有他的外公,舅舅,和便宜爹嘴里好几个舅舅家漂亮的女儿。 而他也见到了自发前来的东海之民 。 那些东海之民的举动,让季博常的心跳都是加快一拍。 他们,竟然直接跪地高呼:恭迎少主归家。 眼含炙热,脸有泪痕。 大船远去,但这些跪地之民却久久不肯起身。 就如在西南陪同吴老四那人所说 ,我敢保证少爷回了东海心里的隔阂瞬间可除。 因为咱东海人,皆知少爷才是东海之主。 也一直期盼少爷归家! 第224章 嗯,这就对了 从雄伟关经水路东进,想要到达无忧州要先经过东海道城,东海城 。 这是东海第一大城,也是东海道台所在之地。 大船每经一地,岸边皆有大批百姓跪地高呼。 “少爷,还是家里好。” 春草对着岸边的东海人跳着挥手,随后小脸上满是笑意的回头对季博常说道。 她和织夏都是东海人,只不过陪着季博常在帝都长大。 季博常没说话,因为他的心里有些复杂。 东海民众的狂热让他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排斥。 因为这也是被安排好的,自己身在帝都,东海之民从未见过他却对他如此狂热如此期盼,这定是出自外公和爷爷的手笔。 而且民众如此狂热定然心有期盼。 那这份期盼是什么就很值得推敲了。 季博常就站在大船甲板上,笑着对岸边的东海民众点头,随后进入船舱之内闭目不语。 五日后,大船再次停靠。 东海城到了。 东海城和季博常见过的任何城池都不同,码头修建在城内,大船直接穿过高大城门停靠在了内城码头。 这样城池自成天堑,任何水路来攻对东海城来说都是居高临下。 挖开河道将水引到城内自成湖泊,以湖泊为码头,想要毁掉大船就要先进城。 连城都进不了谈何毁船? 而且城墙依水而建,任何方向来的敌人一览无余,邻水大城补给进攻迅捷无比,而且东海城对面的河岸上又修建了数座堡垒。 不算遍布的拦江铁锁 ,单就两岸齐发的箭矢就能封锁江面。 修建这座东海城的,必是高人无疑。 正当季博常打量东海城的时候,岸边码头上一辆马车极速而来。 随即一名妇人快速走下马车,对着大船上的季博常急切招手。 “孩儿,我的孩儿啊,想死姑母了啊...” 姑姑来了。 这么说吧 ,季零尘大腹便便一身猥琐之气,这让季博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狗大儿。 但看到姑姑的那一刻 ,让他确定自己就是季家的种。 姑姑很漂亮,气质更显高贵 ,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姑姑最少有五成相似。 季博常刚刚走下大船,姑姑上前一把捧住他的面庞,眼中大颗泪水掉落的同时不停呢喃。 “好啊好啊,我家孩儿终于回来了...嗯...除了瘦弱些一切都还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姑姑的话很凌乱,但眼中的关切和宠溺比之老爹更甚。 随即牵着季博常的手转身直奔马车 。 “走 ,回家,回家吃饭。” 从始至终,姑姑的眼里只有季博常,她自己的狗二儿看都没看一眼。 而更有意思的是,一直跟在季博常身边的宝盖,季豕和老吴,再见到季凌薇的时候缩脖躬身,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唯有明哥和明嫂躬身施礼后默默跟在马车之旁。 马车里姑姑不停追问季博常这些年的经历,全是些琐碎的小事 ,但季博常却不厌其烦的回答着。 因为来自姑姑的爱是发自真心的。 道台府很气派,最起码比季府在帝都的府邸要气派多了。 道台府的下人全部站在府门口等候,但季凌薇拉着季博常走下马车后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开饭,把我让你们给少爷准备的吃食全部端上来。” 说完看向季博常。 “姑母的孩儿受苦了,以后姑姑每天都给我家孩儿准备好吃的 。” 季博常笑着点头,但却有些疑惑。 自己的那位身为东海道台的姑父并没有出现。 吃饭的地方在道台府大堂,而吃饭的桌子让季博常当场亚麻呆。 那是三排被拼起来的桌子,每排桌子长达数丈,随着姑姑一声上菜,至少不下三百道菜肴被道台府下人摆上长桌。 “孩儿啊,姑母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每样都准备了一点。” “咱东海啊没啥好吃的,但这山里的海里的东西不少,你尝尝看,若是没有可口 的姑母这就命人撤了再做。” 这话吓得季博常连连摆手。 三百多道山珍海味,莫说季博常没吃过 ,就是雍盛帝都他妈没吃过。 尤其桌上的各种精心烧制的海鲜类,让季博常顿时食指大动。 季家人没有那么多狗屁的说道和礼节,姑姑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自己要做的就是甩开腮帮子去吃就是了 。 吃的越多姑姑越开心。 而且季博常也很开心 ,毕竟老大不小的还让人喂饭很难为情的。 三排桌子啊,那得来回跳着吃,就自己和姑姑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 他本想把宝盖他们也叫来 上桌一起吃,但却发现季府这群以前没大没小,从来都和自己一起用饭的家伙们今天很懂尊卑。 只是站在一旁头都不敢抬,随时等待少爷的吩咐。 正在季博常大啃姑姑夹给自己的大猪蹄子的时候,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男人,腰上戴着围裙端着一份海参粥快步走进。 “快尝尝快尝尝,这是我亲自守着熬了两个时辰的粥啊,最是美味了。” 如果不是姑姑介绍,季博常绝想不到这个跟厨子一样的男人,就是东海道台大人。 自己的姑父金通未。 “博常叫过姑丈。” 季博常对金通未行了一礼,这是自己的姑父,最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而且自己的这位姑父给他的感观很不错。 “休要客气休要客气,快快快,这粥啊就要趁热吃才好。” 金通未说着替季博常盛了一碗粥,随后坐下笑呵呵的对他说道。 “一路舟车劳顿,喝上一碗海鲜粥最是解乏了。” 到现在季博常才明白 ,自己这位姑父没来门口迎自己,原来去熬粥了。 可他刚要道谢去取粥碗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让他取粥的动作顿在原地。 姑姑,一巴掌抽在姑父左脸上:“先礼后亲不懂吗?” 姑父的大胖脸被抽的一颤,随后好像想起什么连忙起身对季博常恭敬行礼。 “金通未,见过少爷。” 啪! 又是一巴掌抽在他的左脸上,还是姑姑。 “礼有了,亲呢?” 姑父的大胖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而起,随后竟是带着恍然之色的对季博常亲切一笑。 “常儿归家,姑父心中甚慰,今日姑父就陪我家常儿不醉不归!” 啪啪!! 就在金通未脸上的亲切笑意还没收回去的时候,姑姑又是两巴掌抽在他的左脸上。 而口中说出的话让季博常的嘴角都是狠狠一抽。 “嗯,这就对了 。” ps:感谢你们上早八大佬打赏的寄刀片和两封情书,谢谢大佬!!! 谢谢秦岛的阿卡林大佬打赏的鲜花,就!感谢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尘咖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了无?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北谢丽华老师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大变急忙的玉爱,鲁迪达斯,水果薄荷,鸟巢的林朝英,喜欢养仓鼠的陈国栋,爱吃芝麻烧饼的李冠哲,,用户,云中之渝,魔富士岛的小侍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统计到的后面补上! 第225章 东海无忧 做错了抽一巴掌,做对了再赏你一巴掌。 而且抽的都是左脸,因为姑姑说你只能坐在我家常儿右手侧。 不打你右脸,是因为我家常儿能看到的是你的右脸。 很儿戏,但用意却清晰明了。 让你先礼,是要让你知道尊卑。 后亲,是让你知道懂礼知尊卑才为亲。 若是不懂尊卑不知礼,这所谓的亲绝不会成为你逾越的保命符。 看着姑父高高肿起的左脸,季博常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姑姑这巴掌抽的是姑父 ,但话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以姑姑的性格,这般多年下来姑父还没被调教好吗? 肯定不是 。 你再看看站在大堂一侧,都快把脑袋塞进裤裆里的季豕,季宝盖和老吴就知道姑姑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这些狗日的很放肆 。 但他们的放肆却是老季和小季刻意培养下形成的,这个时代尊卑有别,哪家的下人敢和主子同桌用饭? 哪家的下人敢像宝盖一样,敢和季博常抢东西吃? 小季是穿越人士,不在意这个 。 老季是奇葩人士不讲究这个,但季凌薇却绝不允许这样不知尊卑的事情出现。 尤其跟随季博常身边的,还有明哥和明嫂 。 他们并非出自季家,而是外公的吴家。 这是姑姑释放出来的信号,给外公家的信号。 先礼后亲,摆正自己的位置。 不然我会翻脸的。 姑姑的举动让季博常心里再次一暖,但姑父高高肿起的左脸又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随后坐下,连连和姑父碰杯。 姑父是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做到东海道台的位置,而且还是从先帝那拿到的官位 ,又陪着雍盛帝演了这么久的戏。 这么说吧,如果他不是在东海,如果他不是自己姑父。 那他一定能成为大雍六部尚书之一,甚至能和申逐鹿掰掰手腕。 连干三杯,姑父醉酒回房休息。 不是他酒量不行也不是他醉了,而是姑姑说,醉了就回去休息吧。 姑姑说他醉了,他立马就头晕回房了。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人家姑侄有话要说 ,自己巴掌挨完了,任务也完成了,自然要滚蛋了。 让你回房休息那都是客气话,要是不懂事大胖右脸也保不住。 “东海不是大雍打下来的。” 这是金通未走了之后,姑姑对季博常说的第一句话。 这事季博常知道。 东海道是大雍太祖唯一没有动兵收入版图的疆域,因为东海原为一国,名无忧。 无忧国在当年国土不算太大,但国力极强,尤其军力更是极为可怕。 安朝以武立国,但立国一百六十余年愣是没打下来无忧,从这就能看出当年无忧之强盛。 而在大雍推翻安朝立国后,无忧国君上书愿意归顺称臣 ,更愿自解皇族为民。 只求不生兵祸殃及百姓。 无忧国君的举动让大雍太祖击节赞叹,随后允诺无忧国君后人可入朝为官。 无忧国皇族,姓林。 这些都是被记载进了史册的内容,季博常之前就曾看过。 但史册内只记载了无忧国君的大义,却并没有记载无忧国君的后人如何 ,也没有任何无忧国君后人入朝为官的记载。 兵不血刃将无忧变为东海纳入大雍版图,这是大雍太祖当年丰功伟绩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年无忧能立国,是因为有两大世家支撑。” “一为吴姓,以军着称,一为季姓,以谋立足。” 这是姑姑说出的第二句话 ,却让季博常的眉头狠狠一挑。 “没错,吴就是你外公家的吴,季,就是我季家的季。” 姑姑说完看看向季博常 。 “无忧之前东海纷争割据 ,征伐不止国立国灭,吴季二家稳坐一地不参与纷争 ,后东海出现一林姓草根出身之人,此人虽无高贵出身却才学惊人。” “先顾季家,得季家善意又交吴家,最后凭借吴季二家之力一统东海建立无忧,国都就是现在的无忧城。” 姑姑说完摇摇头。 “吴季二家没有称霸之心,更无以皇权豢养家族之谋,只为让东海百姓免遭战乱之苦。” “但奈何这世间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最让人面目全非得就是权力。” “吴季二家之所以全力支持那林姓之人,看中的就是他的仁义之心和心怀百姓之意,却不想那都是他伪装出来骗取吴家两家支持立国的手段而已。” 姑姑说到这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季博常的脸。 “这也是你爹要带着你去帝都的原因,因为你留在东海一定会被捧在手心里,根本看不透这世间人心的险恶。” “若非你娘找过我,我是断然不会同意让你独自留在帝都的。” “我娘?” 季博常皱眉,无论是前身还是现在的他,对娘亲所知少之又少。 仅知的只有娘亲难产去世,最后骨灰葬回东海。 姑姑点头,脸上出现了一丝追忆之色。 “你娘乃是咱东海的奇女子,样貌心智皆为顶尖之选,但天妒红颜,生来便患了绝症。” “她和你爹是青梅竹马,但也是两家老爷子之间的约定。” “吴季联合,王取其后。” “所以你,是季家和吴家共奉之主。” 姑姑说着深深一叹。 “去往帝都其实就是你娘的意思,她知道让你留在东海必会被两家举过头顶,那样环境养出的孩儿定然是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 “所以她去往帝都之前留下话来,若你心智大开行事沉稳可接掌东海,若你无能纨绔,只保平安就好 。” “若死于帝都 ,两家结盟作废,另择明主。” 季博常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无奈一笑。 原来自己对东海的隔阂,原来东海所有事都瞒着自己都是出自老娘之手。 或许在自己没穿越之前,东海人已经把自己当成废物了。 便宜爹要把自己送出帝都 ,恐怕也是对自己绝望了。 让自己回东海真的是准备把自己当成纨绔,好吃好喝养到死。 可后来自己穿越而来打乱了这一切,也让东海对自己的看法为之改变。 不用怀疑 ,如果穿越而来自己就按照季零尘的意思来到东海 ,姑姑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提这些东海过去隐秘的。 而且听姑姑话里的意思,当年的无忧国君绝不是什么为了不起刀兵,而主动自解皇族的。 而姑姑的下一句话,也验证了季博常的猜测。 而且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226章 原来是这么个小门小户 谋有季家,兵有吴家。 无忧能够一统东海建国,那位无忧国君只做了一件事。 将吴季两家用大义招至麾下,以仁义之名坐上国君之位 。 未一统之前,他每日所思所言皆是以民生福祉为题,以民乐民安为己任。 但实则有他每日苦思的是如何除掉吴季两家,成为无忧真正且唯一的主宰。 吴家掌军,季家控文,这是他这个国君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哪怕他这个国君本就是仰仗吴季两家才得来的。 吴季两家也知道这样的格局会让国君心生不满,所以在立国后便开始主动削减权柄比重 ,慢慢的退出诸多实权衙门。 因为两家支持无忧立国,本就是看中无忧国君的仁义之心。 但就如季凌薇所言那般,这世间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最让人面目全非的就是权力。 哪怕吴季两家慢慢退出朝堂,哪怕两家大多数后人都被召回祖地不再入仕,依旧不能让无忧国君满意。 他要的是吴季两家真正的覆灭,只要两家存在一天,他心头的那根刺就永远存在。 随后各种暗中针对两家的布局开始了。 直到无忧大军近七成全部掌握在无忧国君手里,直到朝堂之内的重臣被全部更换一遍之后。 无忧国君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以国都吴家将军醉酒调戏公主为名突然发难,将为数不多留在国都中的两家人全部杀绝,随后大军直指两家祖地。 他的隐忍是成功的 ,他的布局也是成功的,甚至他对两家出兵剿灭都是师出有名的。 但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国,他的国君之位是吴季两家给他的。 能让你从一介籍籍无名之辈成为国君,也能让你从国君变成丧家之犬。 这是大军围困季家祖地时,当时的季家主对他亲口说出来的话。 吴家确实交出了兵权,但不代表军队就是无忧国君的。 季家确实不再执掌朝政,但朝臣不姓季不代表他们和季家无关。 季家是玩啥出身的? 谋啊。 所以无忧国君的那一套全部看在他们眼里,但他们也一直在给无忧国君机会。 你想要的权力给你,一心为民造福就好 。 但他却把心思全用在了如何铲除季家和吴家上。 就在季家当时家主说出那句话后,吴家人出现了,一声令下大军转向,刀尖指向无忧国君。 朝臣也同时迈步向前,对着季家主躬身施礼高呼拜见家主。 什么意思呢。 就是无忧国君折腾那么久全白玩。 他选来选去认为全部更换了效忠他的人,其实那些人都是季家为他准备的。 军队也一样,换来换去还是从吴家出来的人 。 无忧国君大呼:逆贼欺我! 可他从未想过先背信弃义的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一心为民造福,吴季两家将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而他真正激怒两家的是 ,他准备灭了吴季两家便会兵出无忧,和刚刚立国的大雍一争长短,做那天下之主 。 无忧国君身死,其他所有无忧皇族被驱逐无忧的同时,一封以无忧国君口吻的信件送到大雍太祖手里。 无忧称臣,皇族自解。 无忧自此成为东海,并入大雍版图。 季家自此不出,吴家只为武将家族统领水军。 但能建一国,随后又能瓦解一国自此隐芒,两家对东海的控制已经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为何隐芒? 因为时机不对 ,大雍初立,兵强马壮太祖英明神武,和这样帝王领导之下的帝朝争锋没有任何胜算。 而且吴季两家和其他的世家本就不同,他们要的就是民安太平 。 帝朝初立帝王英明,太平盛世指日可待,此时选择隐芒于己有利,于民更有利。 季零尘去往帝都,就是因为季家发现大雍气数已尽。 如此时节再不筹谋,必会被卷入刀柄火海,战乱丛生。 但吴季两家对东海的掌控太强了,就连当初的大雍太祖都以为吴季两家被无忧国君给灭了。 正因为灭了吴季两家导致实力大损,所以才不得不选择上书称臣,自解皇族。 而且吴季两家太低调了,低调到甚至没人知道他们也是世家,就连同为世家的江南都不知道吴季两家的存在。 “所以,我有足够的底气成为纨绔子弟。” 季博常这句话让季凌薇呵呵一笑。 “当然,只要我家常儿愿意,就可以成为天下最大的纨绔。” 随后又加了一句。 “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都死不了的那种。” 姑姑的话让季博常也是呵呵一笑。 他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心里对东海的结也算勉强解开了。 季家不是什么寄吧小门小户,来头大着呢。 只不过先前的自己就是当初的无忧国君,只不过是死不了的那种。 “我娘葬在何处?” “在无忧城。” 季凌薇回了一句后,脸上也是出现一丝落寞。 “为了你娘的病,我们两家遍寻天下名医,可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她,产下你之后她便撒手人寰了。” “而且临终前留下了话 ,你归来之日,才为祭拜扫墓之时。” 说着摸了摸季博常的脸。 “姑母这一辈子佩服的人不多 ,但你娘算一个。” 姑姑的话季博常听懂了。 老娘这话的遗言,但也是要求。 我就葬在这 ,但我儿不归你们不得为我扫墓。 我儿归来为我扫墓祭拜,也就是你们拜主称臣之时。 因为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纨绔,那自己连去拜祭老娘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季博常都不得不再次感叹。 自己这老爹老娘貌似...都是奇葩。 “咱家祖地在哪?” “小门镇,小户庄。” 好家伙,季博常直呼好家伙,怪不得每个季家出来的人都说小门小户。 原来说的不是季家小门小户 ,说的是地名叫小门小户。 小门小户是这么来的。 玩儿腻啊? 小门镇在东海的正中位置 ,小户庄也在小门镇的正中位置。 这个位置很有意思,因为这里就是东海的分割线。 也是吴季两家的分割线。 吴家掌水军,季家掌陆兵。 泾渭分明又实为一体,就这格局别说姑父一身才华也被虐的啥也不是。 就算申逐鹿出身东海,也能把他玩没了。 季博常之前对东海的形势已经有了极为充分的认识。 但和姑姑聊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对爷爷和外公对东海的影响力还是低估了 。 从东海城出发的第二站,变成了小门小户的季家祖地。 小门镇,小户庄。 第227章 季灯 明明是东海暗地里的真王,却能把自己藏的这么严实。 那让所有东海百姓知道自己是他们的少主,也就解释得通了。 金家是世家,但却名不副实。 因为金家是吴家和季家联手打造出来的吉祥物,遭雷劈用的。 没有金家顶雷 ,吴季两家也不可能藏的这么严实。 而现在季博常才明白,那他妈吴季车马行到底是个啥意思。 他以为那是季零尘的季老吴的吴,现在才发现。 那他妈是季家的季,吴家的吴。 这才叫真正的大隐隐于市。 去小门小户,老吴没去。 他说要先回无忧州禀报,为少爷去无忧州打前站收拾房子啥滴 。 但季博常却是明显发现,这老吴见到姑姑的时候乖的跟孙子似的。 而提到季家祖地的时候,更是差点尿了裤子。 季博常不明白,他怕啥呢? 季灯咬人吗? 明哥明嫂依旧跟在左右,但季博常发现季豕也是一副死了儿子的表情。 啥意思? 季家祖地不也是你这老东西的祖地吗? 你怕鸡毛啊? 宝盖傻呵呵的笑着,因为他就要见到他娘了 ,这家伙当初跟随季豕去帝都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呢。 小门镇的门...真尼玛的是小门。 镇子不小也很繁华,有城墙有城门,但就是这城门小的跟屁眼似的。 这是季博常见过最小的城门,就连帝都季府的大门都比这城门大。 季博常没在小门镇多留,马车直奔小户庄而去。 小户庄还算正常,就是一个修建比较工整规模大一些的庄子。 小户庄的最东头是进庄子的必经之路,这里有三棵参天大树。 一棵是榕树,另外两棵也是榕树。 树下一桌两凳皆为石制,桌上摆有棋盘 。 一两鬓稍有斑白的老者坐在石桌旁,看着桌上的棋盘正在品茶 。 老者的打扮很是随意,却有一股气定神闲的超然之意。 他只是坐在树下品茶,却和那三棵树融为一体。 微风吹起他鬓角垂落长发,更显飘然。 季博常走下马车来到石桌旁站定 ,他没行礼也没出声,而是看向棋盘。 棋盘上一颗棋子都没有,但那老者却看的津津有味,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棋盘无子,却子在心中 。” “对弈也为对心,心中有盘亦有子,此才为真正对弈。” 老者说完看向季博常:“可懂否?” 季博常直接在老者对面坐下:“那就来一盘。” 老者微微一笑:“老夫与人对弈皆有赌注 ,年轻人,你的赌注是什么?” 季博常拿起一颗棋子啪的一声放在棋盘正中。 “我输了叫你一声爷爷。” 说完看向老者。 “你输了 ,叫我一声爷爷!” 季博常的话让老者一愣,就连身上的飘然之意都是随着季博常这句话出口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是谁不难猜。 莫说在树下赌棋品茶这事季博常早就听季家的人说过了,单就这张和姑姑有些八成相似的脸,他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季灯。 季博常爷爷,这一代的季家之主。 愣了足有三息时间,季灯突然张口哈哈大笑。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大孙,没有之乎者也的酸臭气,是我季家的种。” 说着起身抓过季博常的手:“走,爷爷带你去拜祭我季家祖先。” 抓起季博常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后回头一指季豕。 “留口气就行。” 老季豕当场跪了 :“家主,小少爷的话不是奴才教的啊!” 是不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狗大孙让自己叫他爷爷,那总得有人顶缸吧。 看来看去的,不就这狗日的季豕最合适吗。 狗大孙是不可能如此不孝的。 之所以能说出那样的话,那一定是狗日老季豕的原因。 揍季豕一个半死,那就和狗大孙没有关系了。 这就是季家,这就是季家人的脑回路。 季博常任由爷爷牵着自己的走在小户庄的大路上,听着爷爷介绍小户庄的特色 。 特色不特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初次见面的爷孙彼此都很满意。 季博常为何会说出这等大不孝的话? 试探。 爷爷,没见过 ,但绝不简单。 假客气的试探太啰嗦也很无趣,如果便宜爷爷因为自己这一句话而勃然大怒,季博常会直接选择转头离去。 迂腐,酸臭 ,而且那所谓将自己举过头顶捧在手心的话全是尼玛客气话 。 他会直接回到定远,连无忧州都不会再去 。 而便宜爷爷会不知道狗大孙回来吗? 他知道。 知道还依然坐在那里等他,又摆了个空白的棋盘也是在试探。 试探狗大孙是不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睿智,也看看狗大孙是不是真的有真材实料。 棋盘为空,棋子皆备,何意? 你为执棋者 ! 他高兴,是因为狗大孙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用意。 那放置棋盘正中位置的一子便是告诉他 。 我接了。 棋落正中,便为主。 过程简单话语寥寥,但却是一场权力的交接。 季家也在这一刻正式的交到了季博常手上。 但若是季博常没有看出爷爷的用意,那今日的氛围将会是另外一种格局。 这就是季家,这就是季家人的行事风格。 小户庄里的人全部站在路边 ,对着自家少主躬身施礼。 他们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爱戴的笑意。 因为老家主牵着少主的手 ,也就说明季家的新家主诞生了 。 而季博常却发现,小户庄里的青壮很少,全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这些老人家笑呵呵的跟普通耕种百姓没有任何不同,但双眼都极为明亮。 眼亮则心明,意思就是基本没有蠢货。 拜祭祖先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但季家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家族。 所以祭祖的过程简单的让季博常都是竖起大拇指。 上香,叩头,祭祖完成。 随后爷爷拿出一顶并不奢华,但却很有岁月痕迹的帽子戴在他的头上。 此为,家主冠。 祭祖,归宗,家主权力交接,就在如此简单的过程里就完成了。 随后爷爷再次牵起他的手。 “回家 ,有些东西也该交给你了。” 第228章 爷爷的礼物 家在小户庄正中 。 这是一套两进的民房没啥特殊的,反正从外表上看是这样。 “那是你奶奶,拜祭一下就过来吃饭吧。” 爷爷指了指书房里的一幅画像,那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太太。 而且爹的外表,更像奶奶多一些。 这让季博常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其他人穿越都是父母祭天法力无边。 刚穿就身负深仇大恨,打脸复仇没完没了。 自己幸运太多了,有爹,有爷爷,有外公,有舅舅还有大表姐。 家里的条件那是相当哇塞,老阴比一堆一堆的 ,唯独老娘早逝,奶奶也过世了。 不然真就完美了。 三菜一汤,一盘素菜是爷爷的,两盘肉菜是给狗大孙准备的 。 爷爷说 ,要给他点东西。 但这东西却是人。 三菜一汤,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脸大汉做的。 他叫季九言,东海雁翎卫统将,麾下战兵五万。 劈柴的,是一个面白无须三十几岁的精壮汉子。 他叫季银楼,东海羽灵卫统将,麾下战兵五万。 倒酒的,是一个四十几岁下颌留有长须很是儒雅之人。 他叫季幼苓,东海冥神卫统将,麾下东海战兵五万。 把守大门的,扫院子的,挑水的,洗衣的尽皆统军之将。 他们都姓季,他们都是爷爷给季博常的礼物。 十五万大军,数十统军之将。 “知道他们三卫十五万大军存在的很少 ,因为这是雍盛帝暗中藏在东海的后手。” 爷爷说着为季博常盛了一碗汤。 季博常没去接那碗汤,而是眉头微微一挑的看向自己的爷爷。 他懂了爷爷的意思,也明白了更多自己之前不知道的事。 自己便宜爹,和雍盛帝之间的关系并非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原来老爹一直在玩无间道。 他贪 ,世人皆知的贪,还拉着六部官员一起贪。 朝臣不动他,那是因为他是合作伙伴。 雍盛帝不动他 ,是因为朝臣联名上书共同保他。 但这都是假象! 因为老爹是雍盛帝暗中培养的人,培养他去贪,培养他和六部官员一起去贪。 他要在东海藏兵,他就需要有一个人帮他去运作。 去联络,去送银钱武器。 所以无季车马行就是这么成立的。 这也是季博常一开始觉得老爹被杀头都不冤的原因。 因为他贪来的钱,有一大部分通过无季车马送来了东海。 而且还有数量庞大的武器和粮食。 怪不得他一直在作死却死不了,也怪不得他有足够的底气将自己送回东海。 原来根结在这。 雍盛帝也勉强算的上雄才大略,就比如在东海藏兵,就比如他要在东海重建少府和太学就是一步妙棋。 可以完美的避过申逐鹿,也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奇兵的作用。 但问题是 ,他用错了人。 通过季零尘把银钱武器送到东海,那和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有他暗中运作保驾护航,你说季家能不照单全收吗? 这也是他一直留着老爹的原因所在,这也是老爹心安理得待在皇宫里的原因。 这更是他从东海调集五万军进入帝都禁军大营的原因。 因为他认为金启典的五万军,就是他这些年在东海培养的嫡系。 “现在他们都归你了。” 爷爷吃的很少,放下碗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从你出生开始,我就一直安排人去你身边保护你,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爷爷说完呵呵一笑。 “原本以为这些人是要护送你回到东海的,没想到你后来给了我那么大的惊喜。” “是不是觉得咱季家祖地人丁少了些,还全是些没用的老东西?” 爷爷说着放下茶盏,看向季博常。 “大孙,你猜猜咱季家都去了哪?” 季博常闻言也是放下筷子,他一进入小户庄就发现这里的青壮很少,全是些上了年纪的人。 听爷爷的话才知道 ,这些人都被派去帝都守护自己了。 可自己在帝都这么久,根本就没发现有季家的人围绕在侧,唯一知道的只有那卤肉摊子的老夫妻,和那八个乞丐... 可想到这里的时候季博常的眉头狠狠一挑。 他知道了! 但他也被爷爷的手笔给震惊到了。 太学! 雍盛帝故意冷落太学,就是为了暗中培养太学子入仕,以此替换早已被世家把持操控的大雍官员。 而爷爷,就是利用雍盛帝的筹谋,把季家人送进了太学。 成为了雍盛帝暗中培养的那批人。 而那批人后来真的出仕了,被雍盛帝派往大雍各地参与细盐运作之事。 派往各地参与细盐运作只是其中之一,渗透进大雍各地才是雍盛帝的真正用意。 但这些人里,一大部分都是季家人。 那些太学子现在近乎绝迹 ,一部分被杀,另外一部分被其他势力招揽。 被杀的是真正效忠雍盛帝的人,被招揽的是季家的人。 爷爷什么都没做,只是把人送进太学院,随后雍盛帝便帮他把人送往大雍各地,现在蛰伏进了其他地域势力之中。 此举 ,比自己利用无季车马渗透大雍之法更彻底,也更高明。 但季博常的震惊却远不止于此 ,因为爷爷的手笔大的吓死人。 从自己出生开始就一直有季家人进入帝都,这样的数量一个太学院是装不下的。 所以另外一批人,一定入仕了。 加入了朝臣的阵营成为了大雍官员。 这些人的官职不会太高,但也不用太高,他们加入朝臣阵营就已经成功了。 还记得前些时日雍盛帝中毒,黄门侍郎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提议吗? 驱逐帝都百姓。 而且他说,百姓都驱逐了,那些小吏官员还留着吃白饭吗? 一并驱逐了吧。 这些被驱逐的小吏官员想都不用想,定是来自季家。 那他们被驱逐帝都之后会去哪? 会去其他地域寻求一官半职,头上顶着朝臣拥趸,那他们去其他地域求官拜码头就不要太容易。 而且来历清白,连怀疑审查的过程都免了。 季家以谋立族,那些藏身大雍各地的季家人能发挥出怎样的力量可想而知。 如此大量小吏官员被分散到大雍各地,再加之前的太学子。 一张巨大辐射整个大雍的情报网,被爷爷轻而易举的铺开了。 爷爷看着季博常呵呵一笑,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 “他们,现在也是你的。” 第229章 太夸张了 宝盖有娘,这就很没天理了 。 更没天理的是,他居然也有爷爷。 宝盖的爷爷是一个干巴瘦的老头,他叫季右。 右,就是他会永远站在家主右侧的家奴,他和宝盖一样,是陪着老家主一起长大的人。 而他们这一脉除了贴身伺候家主外,还有一个与生俱来的使命。 替家主干脏活。 审讯之道,也是他们这一脉最拿手的东西。 “你确实逾越了。” 这是季豕被人抬回来之后,季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也是被选中替少爷干脏活的人,但少爷选择了去帝都,所以你没有用武之地。” 季右说着走到季豕身前,抬脚踩在了他的胸口被撕裂的鞭痕上。 “把你心里的不甘给我收起来。” 脚下碾动,季豕的五官顿时扭曲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 “若非家主说留你一口气,在你进入小户庄的那一刻 ,我就会亲自动手将你除去。” “小少爷感念你的好,那是主子的恩宠,做奴才的,就要有做奴才的觉悟。” 脚下抬起的时候,鞋底已经被鲜血浸染。 季豕强忍伤痛跪地:“孩儿知错。” 季右转身在一旁坐下,转头看向一旁的宝盖。 “听说你最喜和小少爷争抢饭食?” 宝盖跪在那一动不敢动 ,季右挥挥手。 “既然想吃 ,那就吃吧。” 那是一只尺长的半死老鼠,四爪抖动,喉咙里发出吱吱求饶声响,老鼠腹内被塞进数十颗黄豆大小的铁球。 “吃吧。” “吃饱了就能想的多一些。” 季右颤颤巍巍的转头向外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向宝盖和季豕。 “要永远记得 ,主子永远是主子,就算主子再心善也绝不能有丝毫逾越之举。” “如果逾越了,我们这一脉就再没有存在的价值。” 咚! 宝盖对着爷爷离去的背影重重磕头,随后拿起地上的老鼠一把塞进了嘴里。 血,从他唇角滴落 。 有老鼠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们父子错了吗? 错也没错 。 他们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们父子可以随时为季博常去死。 这没错。 但也错了。 就如季右所言,他们逾越了。 不是对季博常的态度逾越了,更不是和季博常抢吃食逾越了。 而是逾越了他们这一脉该有的界限。 他们,是影子啊。 主人的影子,却把自己放在明面上。 这就是逾越。 不能躲在暗处,他们就失去本应有的价值。 没了价值,还能存在吗? 宝盖懂,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吞下老鼠。 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真正要为少爷做的 ,究竟是什么 ? 和爷爷聊到很晚,季博常早上起床的时候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爷爷说,到了无忧州去海边看看。 因为海外还有不少蛮夷之地,而且最近这些年海外蛮夷有着起势之态。 该敲打敲打了。 季博常走出屋子后,春草和织夏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 两个小丫头回到小户庄很是兴奋,因为她们本就出自季家 。 洗漱完毕后,季博常刚坐下准备吃早饭,就见宝盖贼兮兮的走了过来。 “你倒是会挑时候,坐下一起吃。” 季博常真的习惯了,习惯了这家伙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会挤在自己身边,然后贱兮兮和自己抢东西吃的样子。 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反倒有种温馨之感。 但宝盖今日却笑着摇头。 “小的吃过了,少爷用过饭,小的带您在庄子里转转。” 这让季博常有点意外,随即用筷子对他一指。 “嘴巴怎么破了?” 宝盖咧嘴一笑。 “娘亲见我回来高兴,就做了点硬菜。” 这让季博常一愣,因为他发现宝盖笑起来就连舌头上都有伤口。 什么菜这么硬? 宝盖在少爷面前的态度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贱兮兮的。 而且在季博常用筷子敲在他脑门上之后,这家伙笑的贼开心。 爷爷给季博常的东西 ,有武将大军,也有数量庞大散落在大雍各地的季家人。 这些季家人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季台。 季台意为祭台,是用来悼念死人用的。 季台和赵明举的暗庭卫,李三山手里的影衙,亦或者是叶知秋留下的知秋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同的。 但也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暗庭卫玩的是刺探情报暗杀,影衙是军队性质的大面积渗透,知秋则是篡改一地所用的移民策略。 但季台所能做的事情,是其他三个绝对做不到。 他们不但是爷爷打造的情报网,也是为季博常打造治理天下民生培养的基层官员。 地基不溃,高楼永存。 自此 ,季博常手里掌握的情报机构多达四个,且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往来。 甚至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这是恐怖的,既能确保情报的准确,又能防止麾下之人叛变。 如果当初的雍盛帝手里有这样的力量,而不仅仅只是黑龙甲的话,尹布衣想一举灭掉他的几十万大军绝对做不到。 原来执掌季台的人,叫季右。 但现在 ,接掌季台的人,叫季宝盖。 “以后,你就做少爷我的眼睛和耳朵,做的好了赏你肉吃。” “做的不好....” ??,季博常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敲在了宝盖的脑门上。 这样的举动让宝盖笑的更开心了 。 他知道自己骗不了少爷,少爷愣了一下也就明白自己嘴上的伤口从何而来,更知道自己爹被打个半死因由何起 。 少爷没阻止也没去说什么,而是用这样的方法告诉季家的人。 宝盖,是我的宝盖。 再想打骂惩处,要经过我的同意。 吃完饭,留下春草和织夏,带着宝盖开始在小户庄里开始转悠。 小户庄一点都不小 ,依山傍水的风景很是不错。 在来到后山的时候,季博常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黑小子,这个黑小子...是真尼玛的黑。 长得膀大腰圆,手中大弓嗡的一声松开,箭矢如流星般射出钉在一棵树干上。 那树干足有成人腰身粗细,但那箭矢竟是钉进树干足有半尺! 这太夸张了。 而这黑小子嘴里说出的话更夸张。 “让你嗡嗡的扰老子清梦,射死你。” 他用箭射的,竟是一只苍蝇。 五丈之外,弓射苍蝇。 这比箭矢入木半尺更夸张! ps:感谢爱吃香菇炖花生的秦跃大佬打赏的的催更符,谢谢大佬!! 感谢喜欢低音长笛的食尸鬼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美轮美奂的捷古弗列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北见丽华老师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步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水果薄荷,靳之恋之后,甘露殿的福林,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爱吃芝麻烧饼的李冠哲,遗憾独自品尝,云中之渝,可叹无知己,魔富士岛的小侍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第230章 宝蛋 大拇指张开到中指两端的距离为一拃。 一拃为约等半尺。 五丈外将箭矢射入树干半尺,这必是天生神力。 而五丈外能射死一只苍蝇,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射。 “你叫什么?” 季博常对眼前的挠脑袋的黑小子问道。 “回小少爷,我叫宝蛋。” 宝蛋,宝盖的弟弟,季豕带着宝盖去帝都的时候,宝蛋刚出生不久。 叫宝蛋,是因为自从宝盖和季豕走后,宝盖娘养了五只大鹅。 鹅这个东西在家禽里寿命是最长的 ,能活着20--40年。 当然,是在没被提前杀掉吃肉的情况下。 鹅和儿近音,养鹅也为养儿,就是希望去了帝都的宝盖别挂掉,刚出生的小鹅子也别挂掉的意思。 鹅蛋全给了小鹅子,爱吃蛋 ,又是吃鹅蛋长大的。 所以叫宝蛋。 多么的朴实无华。 因为宝蛋娘希望鹅子们能像大鹅一样“长寿” ,能活到四十岁。 但东海说话有儿化音,所以宝盖是宝盖儿,宝蛋是宝蛋儿。 是不是加了儿化音,感觉一下子就升华了? 宝蛋一直留在小户庄 ,从小就背着一个小木弓放鹅。 鹅在,宝蛋在。 季家的孩子没有废物,但不是废物的基本上都不会留在季家,所以宝蛋认为自己是废物。 正是因为自己是废物,所以他根本就不敢靠近小少爷。 独自跑来后山,射那扰他清梦的苍蝇出气 。 “你都会些什么?” 季博常在宝盖打扫过的石头上坐下,笑着对宝蛋问道。 宝蛋挠头。 “我笨,所以什么也没学会。” “箭射的挺准,是天生就会还是自己琢磨的?” 听季博常提起这个宝蛋来了精神。 “这个不难,一开始射不准就不停地射,射着射着就射进去了。” 季博常笑着听,宝蛋也就开始兴奋的说。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的越说越顺。 随着他的诉说,季博常也确定了一件事。 宝蛋天生神力,但箭术却是天长日久打磨出来的。 五丈外射苍蝇并不是他的极限,他曾在二十丈外射杀一只低空掠食的麻雀。 更曾躺在树干上射杀一只苍鹰。 是苍鹰 ,不是苍蝇。 “回去收拾一下去定远找李三山,他会告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季博常说完带着宝盖转头走下后山,独留宝蛋在那兴奋的来回吼叫。 “干得不错 ,记你一功。” 季博常在宝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随后去找自己的爷爷。 宝盖带季博常逛小户庄,其实就是为了推荐自己弟弟给少爷。 宝蛋的定位和宝盖是不同的,他被留在小户庄不是因为他是废物,而是爷爷特意留给季博常的。 如果宝蛋不能让季博常满意,那他真的会留在小户庄放一辈子的大鹅。 其实哪怕宝蛋不是天生神力也不是神射手,季博常依旧会让他走出小户庄。 因为他是自家孩子,更是宝盖的弟弟。 “要走了吗?” 爷爷依旧坐在小户庄口的大树下,但石桌上却没了棋盘。 执棋的人有了,他自然不会再去触碰棋子,也不需要再有棋盘。 这,是他的态度。 “去无忧看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局势瞬息万变,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爷爷点头,眼内闪过一抹欣慰。 “一直保持警惕谦逊这很好,申逐鹿和东南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尹布衣也不会蛰伏太久,你在西南的布局就很好,能够短时间内拖住闫不求和东南临家。” 爷爷说完拍了拍季博常的肩膀。 “放心大胆去做,就算败了爷爷也给你找好了退路。” 说着对东海东北方向指了指。 “那苦寒之地有个名叫高丽的地方,地狭人穷心气却不小,然后我想了个办法让他们打起来了。” 爷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雍盛帝让你爹运来的东西,我有一半分给他们了。” 说着叹了一口气。 “太穷了,要是不给他们点东西估计都饿死了,若不是我和你外公各派去了几个人,那仗打的啊,和两个村子拿烧火棍拼命没什么区别 。” “那我安排的差不多了,你输了,咱家就搬去那苦寒之地,你一样能为帝。” “你要是赢了,就等抽出时间来灭了就是了。” 爷爷说的轻巧无比,但季博常却是有些意外的皱眉。 高丽,地处东海东北。 那他妈不就是前世的泡菜国吗? 大雍的典籍上只有记载东海东北有一蛮夷番邦。 地狭人穷,不曾开化。 大雍的典籍连他们的国号都不曾记载,是因为觉得那逼地方用国来称呼实在是侮辱国家这个字眼了。 所以大雍典籍对高丽的称谓只有两字,蛮夷。 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 。 意思就是,这些贱货连人都不是。 这个穷逼哈哈的蛮夷天天想跪舔大雍,称大雍为上国以臣子自称。 一开始大雍太祖同意了,给他们不少粮食也允许他们来人学习大雍文化。 但这狗日的小玩意吃饱就开始作妖,竟然频频犯边劫掠边民。 这一下惹怒了大雍的第二位帝王,一道旨意下达,一战干到姥姥家。 小玩意被一战干废,转头跪求,姿态放的比孙子还要低。 大雍乃天朝上国啊,自然不会和小小蛮夷太过较真。 结果过了数十年后,这个小玩意又开始作死,随后又被干了个半残。 随后大雍帝王下令,禁止蛮夷之地进入大雍。 接受他的效忠就要给他粮食,吃饱了他就要作死犯边。 打他没用,那逼地方穷山恶水的,就算打下来了也是赔钱的货 。 别看那地方穷成那逼样了,生孩扎却贼有一套。 杀不尽,打下来也没用,所以直接选择看不见 。 不接受你效忠,更不允许你进入大雍地界,自生自灭得尼玛币的吧。 近些年大雍国力衰弱 ,这个小玩意也是再次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竟想染指中原。 但这小玩意的心思刚起来就被爷爷一巴掌给拍下去了 ,他们没能染指中原。 因为他们正在爷爷和外公的资助下打的正欢呢 。 这让季博常来了兴趣。 前世他最恶心的就是这泡菜国 ,一身烂白菜帮子味还把眼睛长在了脑门子上。 自己没有任何文化底蕴,却明目张胆的到处偷。 阿西巴。 听爷爷所言这小玩意和前世的小泡菜一样的贱。 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我可就来了兴趣了。 等我大事忙完了,这小阿西巴老子一定要去走上一遭。 尤其阿西巴的娘们,据说很有味道。 ps:一提到味道第四章的评论简直没法看呢,太污了,我就写了个13香而已… 感谢爱吃啫啫的楼夜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汤圆ty.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一只吗喽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齿鲸的段皓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感谢遗憾独自品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秋风as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北见丽华老师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我又一个盆友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中南宫的鹿小葵,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水果薄荷,喜欢石琴的绿龙,用户,无趣,老道的暗二,云中之渝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第231章 恶趣味 黑小子背了个大行囊,对着大树下的爷孙俩跪地叩头。 随即手拎大弓咧着嘴走出了小户庄。 孩子只是黑并不傻。 用肩膀撞了一下哥哥之后,大步流星而去。 他知道自己得到新家主的命令走出小户庄,自己的人生轨迹将被改写 。 因为他,在季博常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嫡系。 “按理说,你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爷爷当为你寻觅良人好女才是,但你的婚事你娘早就有了安排。” 爷爷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你娘若非女子身,若非生来就有隐疾,这天下局势或许早已不同,大雍气数至少提前二十年断绝。” “既然你娘已经为你安排了婚事 ,那爷爷也就不再操心了,你此次去无忧就把婚事定下来吧 。” 爷爷说完看向季博常。 “那吴家小丫头不错 ,很有你娘当年之风,她是你娘为你准备的,就连吴家都是。” 爷爷话音落下,干巴巴的季右上前送上一个小木箱。 “这是给那吴家小丫头的聘礼。” “你外公那老东西很没谱,本来我还担心你去了会被那没谱的老东西带偏了 ,但你的表现让我心里有了底。” 季博常点头 ,随即起身掀起长袍下摆跪地。 跪地行礼,代表了季博常的态度。 代表他此刻心里真正的接受了爷爷,也接受了季家的一切。 季灯笑着点头,伸手在季博常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孙儿大胆去做便是,有爷爷在,这世上没人动得了你。” 这话,老爹说过,姑姑说过,现在爷爷也说了。 他们都是季家人,是自己的长辈,真正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长辈。 ... 雍盛帝“归天”,没有普天同悲,更没有盛大的入皇陵仪式。 一切都很简单。 就和当初他入主皇宫,下葬先帝的时候一样简单。 简单到他的尸体都没被运回帝都整理 ,简单到左相都没派人去探查真伪。 因为没必要。 “他已经让我失去了兴趣,而且这也不是他的结局。” 左相说完呵呵一笑。 “随意寻来之人以帝王身份进入皇陵,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的?” 左相说完看向左奉节。 “你说,如果先帝发现被葬在身侧的不是陛下,而是一个随意之人,是否会龙颜大怒吐血三升,哈哈哈...” 他知道。 他知道雍盛帝出帝都干什么,他知道雍盛帝要去西南,他更知道雍盛帝体内的毒早已解除 。 因为他的书桌上,就放着桂喜送来的数十封密信。 这些密信,在雍盛帝在北境大败之后就已经开始出现了。 事无巨细,而且现在送来的内容,全是五皇子每日在皇宫里所言所行 。 甚至连参政王季零尘每日所做也极为详细的记录在内。 “他想离开帝都,那就让他离开帝都。” “季博常想让他尝尽天下苦难,本相也是乐见其成。” “这很好 ,心有怨恨和滔天不甘却只会无能狂怒,这样的处境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左奉节躬身 。 “大人,有帝王在手 ,那季博常今后很有可能以此为正统号令天下 ,若是如此,我们手握帝都的优势可就荡然无存了。” 左相摇头一笑。 “错了。” “陛下已经归天入了皇陵,新帝在位就是正统。” 说着看向左奉节。 “你以为那季博常不杀他,是为了以他为正统号令天下民心?” 说完不屑摇头。 “错了,季博常是在折磨他。” “就是要让他以为自己还是天下正统,以为自己隐忍只为将来现身号令天下。” “而到了那一刻他才会明白,原来他这个帝王,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完端起桌上茶盏品了一口。 “季零尘为大雍劳苦奔波太过辛苦,可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随后看向左奉节。 “本相记得皇宫里还有数位已到婚配之年的公主,你去安排一下吧。” “这亲上加亲,才能让这位肱骨之臣更好的为国效力。” 左奉节闻言眼睛一亮,随后拱手离去。 季零尘现在是新帝册封的参政王,但却依旧留在皇宫之内。 有四万五千东海军护卫 ,他已经和朝臣们形成对峙之势。 成功的将自己打造成了保皇派,皇宫之外的帝都是江南军在掌控。 百姓回流商贾回返,帝都正在慢慢恢复元气。 这是一个诡异的脆弱平衡。 左相可以强攻皇宫斩杀新帝,但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留五皇子坐在龙椅之上对任何人都好,而季零尘代表的是东海,是定远季博常。 杀一个季零尘简单。 但杀了之后就要在这等局势下,率先和东海和季博常开战。 这更不符合左相的利益。 所以保持现状最好,而且他也发现这季零尘远比雍盛帝更有趣。 有他和五皇子在,这日子过得就没那么无聊 。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九月。 盛夏将退 ,初秋将至。 秋去便为冬。 隆冬一降,北夷龟缩,尹布衣必有异动。 他若想动就必须直面季博常,单单半个定远和李三山的大军是敌不过尹布衣的。 所以东海必然参战。 这就是左相要看到的,也是他一直在等的。 而且他还会帮季博常拖住东南临孝君,让他安稳的去和尹布衣恶斗。 看了看窗外湖里的肥鱼左相微微一笑。 “能否熬过寒冬迎来春暖,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公主下嫁季零尘纯粹就是恶趣味。 外臣久居皇宫这为大不敬,淫乱后宫的罪名随时可提 。 而且此举,是为季博常找了个小妈。 他是真想看到季博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你把你爹塞进皇宫掌控皇宫,那我就给你找个小妈让你爹解闷 。 你不是把自己打造成了坚定的保皇派吗 ? 那这等皇恩浩荡你一定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住皇宫,睡公主,这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的。 这人心啊,不就乱了嘛。 皇族有皇子夺嫡,民间也有为争家产反目的例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枕头风啊,才是这世间最硬的风。 再者,若季零尘真给季博常添个弟弟妹妹。 这不就是质子吗? 想想都足够有趣。 第232章 无忧无忧 无忧城外,大批人影站立。 他们在等的是同一个人 ,但称呼却截然不同。 无忧人在等他们的少主归家,但那站在最前眼内闪着兴奋之意的,在等他们的公子。 他们原本出自秋水 ,后被公子送至无忧。 他们不再被称作牛家村陈家村。 而是编造营,锻造坊,搬山军,堪舆司和牛家堡。 他们奉公子之命而来,也因公子重振往日荣耀。 他们一直按照公子的吩咐在做事,也一直在等公子亲至。 城门之上,一名容颜绝美的女子安静站立。 剪裁得体的纱裙,柔顺的长发披洒肩头。 她叫吴皓月,她等的是未来的夫君。 马车缓缓停在无忧城门之前,车帘被掀起,一道年轻俊郎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季博常,到了。 就在他走下马车的那一刻 ,无忧城门外瞬间一静。 随即轰的一声震响 ,恭列两侧的战兵左足同时踏地,右拳锤击胸口。 “恭迎少主!” 就在战兵之音响彻云霄的同时,城门外等候的其他人也是同时跪地。 “拜见公子!” 所有人都在期盼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刻。 看着季博常大步上前和众人点头寒暄的模样,明哥和明嫂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轻松和欣慰。 他们是当年的游侠,在将死之时被吴家小姐所救。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便跟在吴家小姐身边,也在小姐临终前答应守护少爷一辈子。 他们是纯粹的,纯粹的守护季博常,无论季博常成长什么样子他们都会一直跟在身边。 现在,少爷长大成人了,回到了无忧城,也即将去小姐坟前拜祭。 他们,没有辜负小姐的嘱托。 少爷更没让小姐失望。 如果小姐在天有灵,见到眼前这一幕的话一定也会欣慰的。 和众人简单聊了几句后 ,季博常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无忧城。 尽管他们有很多话要对公子说 ,但现在不是时候。 太守府门口,吴皓月长身而立 。 看着走下马车的季博常盈盈一笑:“回来了。” 没有兴奋激动 ,也没有盛装鼓鸣,简单三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和之前写给季博常信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她,在等心上人回家。 回家! 季博常看着眼前的吴皓月也是微微一笑。 他和这位大表姐神交已久,那满是土味情话的信都快写飞了,负责送信的人都快疯了。 因为少爷和大小姐之间的信件往来频率太高了。 这信这玩意就是这样,正经话就那么多,所以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是不正经的。 而不正经的内容才能快速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季博常上前一步对她伸手,而她也是笑着将自己的小手伸出。 一把握住递来的小手,两人牵手迈过大门进了太守府。 初次见面便牵手而行,这样的举动在这个世道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但眼前的这一幕却自然的让人没有任何突兀之感。 因为在他们看来,少爷和小姐就该如此。 而两人牵手而行的背影,是他们见过这世间最美的画面。 天作之合,在这一刻被完美诠释。 “哎呀呀,穿这么繁琐干什么..我孙儿已经进门了..我要去迎我孙儿...” 一名须发皆白却极为高大魁梧的老者,一边甩掉身边侍女递来的华服,一边快步的朝着大门口走。 他叫吴国泰,东海太守,吴家之主。 急匆匆的脚步猛然停下,因为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对携手而行的少年少女。 “孙儿...你猜猜外公是谁...” 老者站在原地,眼圈泛红身体都有些颤抖的看着季博常语无伦次的问道。 季博常闻言轻轻放开吴皓月的手上前两步跪地施礼。 “孙儿博常,见过外公。” 外公可比爷爷直接多了,没有棋盘没有石凳。 人家直接挑明了,孙儿啊,猜猜外公是谁啊? “不跪不跪..咱家没这么多狗屁规矩...快起来快起来...” 外公拉起季博常:“像,太像月儿了...” 季博常的娘亲,叫吴明月。 “走..走,跟外公回家..跟外公回家..” 嘴上这样说着 ,却拉着季博常的手朝府门口而去。 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又拉着季博常转了回来。 外公的手是抖的,老人太激动了。 任由外公拉着自己手前行,随后进了太守府后堂。 而一直等候在那里身穿水军独有战甲的两个舅舅,被外公直接无视了。 大舅独领一军,二舅乃是大雍水师提督,大雍水军尽皆在二舅的统领之下。 两位舅舅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来见季博常的。 这也是一种权力的交接。 军为吴家军,但主为季博常。 这也是季博常来东海此次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水军,在他将来的筹划里所占比例极重,但外公却直接无视了两位一直等在这里的舅舅。 径直拉着他进了太守府后堂。 季博常对着两位舅舅点头一笑,随后跟着外公进了后堂之内, 后堂很空旷,但很明亮,正中位置供有一尊灵位。 那是娘亲的灵位,却被外公放进了后堂。 “月儿从小畏寒,哪怕盛夏时节也要身穿厚衣才可。” “有人说灵位置此不祥,需放灵堂才能让逝者安息。” 外公从袖筒里取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灵位。 “但祠堂太暗太冷,放在那月儿一定更冷,而且放在这里每日有我陪着,月儿就不会寂寞。” “有月儿陪着,我也不会。” 外公轻轻的将灵位放回原处。 “而且你不回来,月儿又怎会安息?” 外公叹了一口气:“给你娘上炷香吧 ,她一定等的很久很久了。” 季博常闻言也是深吸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娘亲灵位上前点燃香火。 双膝跪地叩首。 “娘,孩儿回来了。” 继承了这具身体的那一刻,在对季零尘叫出爹的那一刻 。 他就不再是异世穿越的孤魂,而是真正的季博常。 有爹,有娘,有爷爷有姑姑,有外公有舅舅的季博常。 而在叫出娘的那一刻,他心里最后一丝缝隙也被填满了。 他不再想念前世。 因为他在意和拥有的一切,一直环绕在他的身边。 亲人 ,朋友,都在。 第233章 何为皓月? “可知我为何取名皓月?” 太守府后花园,月下凉亭内,一对璧人相视而坐。 “皓月当空再明亮,也抵不过白日烈阳。” “日月交替才为阴阳乾坤。” “我为皓月,为你照亮黑夜的皓月,也是你的另一面,明亮如大日的另一面。” “娘为明月,为我取名皓月即是陪伴你之意。”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柔声对自己诉说的绝美女子。 季博常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知性,聪慧,温婉,绝美。 这是娘为他选中的媳妇,而吴皓月更在记事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未来的夫君叫,季博常。 所以她叫娘,而不是姑母。 “所以,你并不是大舅的亲生女儿,对吗?” 季博常的话让吴皓月莞儿一笑。 “所以你给我写的信里,一直在隐晦诉说近亲成婚的弊端,实则担心的就是这个对吗?” 说完对季博常再次微微一笑。 “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但我是吴家女,从出生就被娘选中的吴家女。” 随即对着一旁,正在叽叽喳喳说着悄悄话的春草,织夏和染秋一指。 “她们也是。” 季博常点头,随后拿起桌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我爹总说他在我娘坟头发过誓,发誓这辈子谁也不能动我一根毫毛。” “当时他已经在筹谋将我送回东海,但后来他放弃了,我以为是当时的局势让他不得不放弃。” 季博常说到这将咬了一口的苹果扔在桌子上,随后看向吴皓月。 “但现在我才明白,以爷爷留下的手段,就算当时帝都的局面再复杂,想要把我送回东海还是轻而易举。” “他放弃了,是因为在他看来,那个时候来东海甚至比留在帝都更危险。” 季博常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这份危险,来自你。” 说完摇摇头 ,对着春草织夏和染秋的方向一指 。 “还有她们。” 吴皓月再次笑了,而且笑的极为开心,季博常在她的笑容里甚至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她说。 “从这一刻起,我才是真正的皓月。” 存在于烈阳背面的皓月,为他照亮黑夜的皓月。 季博常不了解老娘 ,季府的人很少提起,甚至老爹提起的都不多。 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那位没见过面的老娘手段有多么的可怕。 吴皓月是她选自吴家之女,染秋和冬韵也是。 留给自己的媳妇,也是留给自己的帮手。 但,也是留给自己的一把刀,斩自己的刀。 大舅二舅皆有妻妾,却无所出。 不是生不出,而是不能生。 因为娘 ,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接掌了吴家的家主之位。 她留下的命令有两道。 季博常未归位之前,吴家不能有后,更不得有男丁。 娘用的词,就是归位 。 军是吴家军,主是季博常。 这是为了确保他的唯一性 ,但同时也留下了一道带血的暗棋。 吴皓月。 如果季博常归来草包纨绔,则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保其安稳度过一生 。 若生性奸诈残暴,抹杀之。 动手的人,就是他面前笑意盈盈的吴皓月。 如果她下不了手,那动手的将会变成染秋和冬韵。 染秋和冬韵是这样的角色,那春草和织夏的存在也是显而易见了。 如果自己阴险狡诈又残暴,这就是季家用来干掉自己的刀。 我~滴~猴~嘞! 季博常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笑还是该哭。 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庆幸呢? 如果刚穿越过来自己没蹦跶,而是按照老爹的意思回到东海,那自己绝对会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被当成废物养起来。 如果自己没穿越,以前身的那副德行,很有可能作妖到最后被老娘留下的手段干掉。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会随你而去。” 吴皓月说完握住季博常的手:“还好。” 她只说了两字,还好。 是因为自己没走到那一步,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表现达到了娘的预期,甚至超出了娘的预期。 所以她说,从现在这一刻起,我才是真正的皓月。 她说出了娘留下的布置,也就代表这个布置已经作废了。 她不再是娘留下的刀,而是纯粹的,季博常的女人。 苍天呢,纨绔不是那么好做的,家业也不是那么好继承的呀。 我爹我娘...都是奇葩! 便宜爹那个时候决定让自己留在帝都,其实就是担心自己回到东海会被干掉。 自己的种什么德行他心里没数吗? 正是因为知道,也正是因为季博常让他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没把季博常送回东海。 还给狗大儿找了一个最合适的老师,雍盛帝。 所以他一直说 ,家逢巨变好啊,我儿在巨变中蜕变了。 好啊,好啊。 所以姑姑写信来说,不管我家孩儿什么样子,只要回到姑姑身边,姑姑就不会让任何人动我孩儿一下。 姑姑知道,知道娘留下的暗棋,也知道原来的季博常是什么德行。 但她护犊子,哪怕季博常又奸诈又残暴,她也不会让人动他一下。 所以姑姑说,只要我家孩儿想,就可以做天下最大的纨绔,就算日日欺男霸女也死不了的那种。 ... “大孙像月儿,如此月儿也能真正安息了。” 太守府大堂内,外公感慨了一句后看向两个舅舅。 “这些年你们恪守月儿之命不曾留后,如今常儿归来,你们也不用再有任何顾忌了。” 大舅吴止水摇头:“我早已将皓月当成了亲生女儿,这传宗接代的事情还是二弟来吧。” 二舅吴狂澜闻言也是微微摇头。 “当年确实是因为月儿的命令不曾留后 ,说实话,当初也曾因此暗中气恼过。” “但看过季家的所做之后,我的那点气恼瞬间消散,因为和季家所做相比,我们这点委屈什么都不算。” 这话让大舅和外公也是同时叹气点头。 季零尘有三个同胞兄长。 就在季零尘成亲的那一刻,两个宣布终生不娶。 另外一个玩的更狠 。 直接将自己的子嗣送去了皇宫,成为了太监。 此举,只为确保季博常的唯一性。 ps:感谢东玄州的无限大佬打赏的两朵鲜花,谢谢! 感谢李冠哲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夜雨逸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了无?!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老年游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秋风as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马丽风岛的陈长,靳之恋之后,,爱吃黑米南瓜盅的杨秋,爱吃芝麻烧饼的李冠哲,陈天罪,盼盼psnda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跪恩的明日早朝补上!! 第234章 重甲,铁骑 世间事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结果的背后,有着太多太多因果牵扯。 知道的越多 ,季博常才明白老爹的那句话为何意。 我儿肩膀上担负的东西太多了。 娘说,如今大势吴季再想明哲保身偏居一隅已是不可能。 你爹有大智,但偏权术。 你舅父孔武,但无执掌天下格局。 季家众人,谋士无数 ,但无人能执棋。 你娘可以 ,但天生隐疾 ,寿命无多。 最好的办法 ,就是吴季联姻得后培养执棋者,方能在这天下大势中觅得活路。 所以有了季博常。 这话是外公对他说的,说完之后老怀大慰直呼甚好,甚好。 季博常去了娘的坟前拜祭。 拜祭的那一刻,吴家也交到了他的手上。 外公也给他准备了礼物。 当着季博常的面,给了大舅一巴掌给了二舅一脚。 然后抡着鞭子把吴家的一众带兵之将全部揍了一遍 ,随后将鞭子交给季博常。 “孙儿,若有不听令者,就像外公一样用鞭子抽他。” 这是外公的态度。 大舅麾下之军七万人,二舅麾下之军八万。 东海吴家军,登岸可攻城掠地,登舟可驰骋江海。 论纯粹的战斗力,东海军不惧天下任何战兵序列。 现在,这一切全部交到了季博常的手上。 爷爷给了十五万季家军,外公给了十五万吴家军。 加上李三山的十万军,和定远已经招募正在训练的五万军 。 季博常手上的大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四十五万之数。 若再算上金启典驻守皇宫的四万五千人,他手里的大军已经和北境尹布衣持平。 而且现在的格局已经和以往截然不同。 他来了东海,相继见了爷爷和外公,这些之前各自为政的大军在此刻,已是真正融为一体。 此刻的季博常真正的拥有了征战天下的资本。 而他,也准备出手了。 和舅舅等人聊了近两个时辰之后,季博常登上马车出了无忧城。 第一站,牛家堡。 马车还未靠近牛家堡,一阵阵马蹄踏地的轰隆之音便是传进耳内,季博常的嘴角也是升起一丝笑意。 牛家堡的位置在一处占地极大的山坳之内。 此刻的山坳之内骏马奔腾,驯马的牛家人正骑在马背上,驱赶着马匹来回奔走。 牛老早已等在牛家堡大门之外。 “公子 ,您总算来了啊。” 牛老的话让季博常哈哈一笑,因为现在的牛老就像献宝的孩童一样急切。 “从来到东海的那一刻起,大小姐便是把牛家人安排在了这里。” “刚开始驯养的都是一些东海本地马,骨骼虽壮但耐力不行,更多的只能作为拉车的驽马来用。” 牛老一边陪着季博常走进牛家堡,一边为他介绍着牛家堡之内的变化。 “后来吴季车马的人从西南寻来了南燕马。” 说着对一旁山头甩尾吃草的马匹一指。 “南燕马速度快爆发力强,但耐力一般 ,最适合作为战场冲撞敌阵所用。” “后来大小姐又命人送来了高丽马,这种马骨架小速度也慢,但胜在耐寒耐力强,最适合穿插敌后的斥候所用。” 牛老说着对前方牛家人正在驯养奔驰的马匹一指。 “北夷马才是最适合骑兵所用马匹。” “骨架高大耐力强,而且速度快。” “但北夷马爆发力不足,需要足够的缓冲区才能将马速提起达到冲阵杀敌的效果 。” 牛老在说 ,季博常在听。 牛家堡里有着来自大雍各地的马匹,甚至连西域马都有。 牛老把每种马匹的优劣全部点评一遍,随后又说出哪种马最适合做什么。 怎样才能发挥出战马的真正威能。 作为他们心中之主,你要能听得懂麾下之人话里的意思。 牛老说的如此详细,就是在告诉季博常,他不单单在养马,还为公子准备了详细的骑兵打造策略。 在仔细听完牛老的点评之后,季博常笑着看向牛老 。 “走吧,去看看您到底给我准备了哪些惊喜?” 牛老也是嘿嘿一笑,随即引领季博常来到了他的房间之内。 牛老之所以带着牛家村的人愿意跟着公子,一为公子拿他们当人看。 最重要的一点是,公子给了他们绝对的自由和发挥才能的舞台。 牛家村祖上专门驯养战马,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甚至比骑兵自身更了解马匹,更了解各种马匹在战场所能发挥出来的效用。 物尽其用,是季博常从曾国藩大老爷那里学来最珍贵的东西。 一个人再聪明再逆天,你也不可能带着一群笨蛋赢得一场战争,更不可能赢得整个天下。 “公子您看 ,这是小老儿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东西。” 牛老打开一卷厚厚的书册。 “北夷骑兵虽强,但编制成军很是混乱,因为北夷人从小会选择自己心仪的马匹,这就导致他们的骑兵在选择马匹的时候,大多都是以个人意愿来选择的,并非是统一马种。” “北夷马是个统称,实则北夷马匹可以细化出近三十个品种。” “马匹品种不同,所能爆发出来的战力自然不同,虽然北夷人控马之术极强,但在冲锋之时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混乱。” 牛老说着有些兴奋的看向季博常。 “公子,所以小老儿想,咱家打造的骑兵是否可以按照品种细化,然后按照每个品种的马匹不同来制定在战场的分工。” “比如南燕马爆发力强,那最适合的就是用速度凿穿敌营分割战场。” “比如西域马骨架高大四蹄平稳,最适合驼载弓兵游走射杀。” “再比如这北夷马,耐力强且骨架高大的用来打造重甲铁骑,而骨架次之则为轻甲骑兵。” 说着又拿出一摞纸张放在季博常面前。 “公子,从北境送来的马匹包含北夷所有品种马匹,小老儿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试验,最后发现这种马匹最适合正面战场冲阵迎敌。” 他指着纸张上详细记录的一种马匹接着说道。 “而且根据北境传回的消息和小老儿的判断,这种马,应该就是北夷金狼王帐最强骑兵 ,金狼铁骑的坐骑用马。” 这话让季博常眉头一挑:“可能确定?” 牛老微微点头:“基本可以确定。 随后牛老再次说着自己对打造骑兵的想法。 季博常要打造骑兵这是很早之前就确定下来的事情。 但二人相谈的内容,所要打造骑兵的细节,却只字未提大雍境内的对手。 而是北境之外的草原帝国,北夷。 第235章 物尽其用 牛保根,牛家村的老者。 当初秋水大灾逃命偶遇季博常。 他是大雍太祖时期专门驯养战马的后人 ,而牛家村也一直秉承祖训不敢丢了祖宗的手艺。 但却无人问津。 皇帝不理,朝臣不清,窝在秋水连活下去都难。 就是这么个当初无人理会的干巴小老头,却为季博常撰写了一部打造最合理,最能物尽其用的骑兵战法。 他的战法简单又绝不简单。 简单是因为他用祖上传下来的技艺 ,再加上季博常为他搜集天下战马,及北夷骑兵的情报相互印证。 最后得出每个品种的马匹最适合打造什么样的骑兵,最适合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他一字未提印证的过程 ,但这个过程之艰难可想而知。 通过北境百姓 ,大批北夷马被送进牛家堡,这让牛保根将这份印证的过程加速了。 而印证之后的结果就是。 他不但把每个品种的马匹做了最合理的安排,而且还找出了北夷骑兵致命的缺点所在。 北夷人懂马,控马之术更是强悍无比。 但也正是因为在马背上长大的,也让北夷骑兵选择马匹时充满了个人色彩。 北夷骑兵不以马匹品种列队,而是大量品种不一的马匹混装集结。 这也是步军和骑兵的不同之处。 步军讲求军阵队列,以鼓音号角为令进发,每一步踏进和后退皆求有序不乱。 但骑兵讲求的是速度,队列基本不存在。 北夷人的打法向来都是大军冲击分割,以战马速度冲撞砍杀。 而致命的缺陷就在这里。 不同品种的马匹速度不同,爆发力不同耐力也不同。 短程冲杀看不出任何问题,可这个距离一旦被拉长,战马之间的速度和耐力的弊端就会显露无疑。 牛保根直言,与北夷骑兵作战正面接战不智。 佯退,拉开距离,只要距离拉开北夷骑兵大军自然会因马匹不同而出现脱节。 骑兵脱节速度快慢不一 ,骑军队列就会拉长。 此时若是以爆发力着称的南燕马突然杀出,定能将其从中截断首尾难顾。 骑兵强,就强在冲撞,可一旦被分割迫使停下来 ,那骑兵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而此时南燕马爆发力强却耐力不够的特性被派上了用场。 一旦敌军骑兵停下,就是重甲骑兵收割之时。 北夷骑兵重速度轻防御,身上多穿尽为皮革薄甲,和重甲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近战只有被屠杀的份。 而重甲骑兵冲阵收割之时,西域马组成的弓兵外围游走收割,战场局势瞬间逆转。 说到最后他告诉季博常。 公子,我已经能够确定北夷最强骑兵金狼铁骑马匹的选拔之法 。 而且这个法子已经传到了北境,只要时间足够。 他就能替季博常打造一支,能和金狼铁骑正面冲撞而不败的无敌铁骑。 北夷金狼王帐之所以为北夷之主,正是因有那支金狼铁骑的存在。 那是北夷最强骑兵,也是金狼王帐最强底牌。 季博常点头。 时间,一切还是时间。 不过好在自己布局的够早,做的准备也够多。 只要按照现在的布局进行下去 ,时间应该来得及。 “公子 ,现在已有成军骑兵三千,再给小老儿两月时间,还能再为公子驯养两千战马驰骋沙场。” 五千骑兵,这已经是牛老能做到的极限。 “公子,小老儿原打算为您挑选一匹坐骑,但选来选去还是觉得现有马匹配不上公子。” 说完抬头看向季博常。 “所以小老儿决定去一趟北境,亲自去挑选一匹配得上公子的真正宝马良驹。” 这话让季博常眉头一皱。 “您要去北夷?” 牛老说要去北境,但季博常瞬间便是明白,这位小老头要去的是北夷。 他要去北夷亲自挑选战马,而不是等在这里,被动的接收质量参差不齐的战马。 他要去北夷,要去北夷腹地。 去为季博常挑选打造,能和金狼铁骑正面征战而不败的无敌骑兵。 “不行,太危险了。” 季博常直接拒绝了。 但牛老却呵呵一笑 。 “公子,若没遇见您啊 ,小老儿一辈子都会窝在秋水,一辈子都摸不到真正的战马,祖上所传的技艺也只能带进棺材了。” “如今遇到公子,小老儿和牛家村后人的命运都被改写了 ,小老儿这身得自祖辈的本事也传下去了,就算小老儿现在入土也能闭上眼睛,也能挺直腰杆去见祖宗了。” 说着对季博常郑重一礼。 “但小老儿却有一憾,准确的说是小老儿这一脉自先祖起就有一憾,养马驯马却从未见到真正的草原,也从未见过万马奔腾之相。” “小老儿已时日无多,恳请公子成全!” 言罢,双膝跪倒以头触地。 季博常皱眉看着跪地的牛老良久,最后无奈一叹。 “我会让明举派人跟随您左右。” 随后起身将牛老拉起。 “有您在,牛家堡才有祖祠。” 说完迈步朝外而去,牛老深吸一口气,对着季博常的背影再施一礼。 “小老儿谢过公子。” 季博常没再牛家堡停留,出了牛家堡直奔下一站 。 这期间,一身银甲的金启晟一直跟在身边,他一直没说话,但嘴唇已经开合数次最后还是闭上了。 “不懂?” 季博常掀开马车窗帘,对紧跟马车骑在马上的金启晟问道。 “末将愚钝,还望少主明示。” “你是姑姑的儿子,是我二哥,不必显得那么生分 。” 随即让宝盖停下马车,从马车下来招呼金启晟来到一旁。 “朝堂之上的朝臣见到皇帝就下跪,每日都会高呼万万岁,这是尊崇吗?” 季博常摇头。 “所以规矩不代表尊崇更不代表忠诚,真正的尊崇放在心里就好,拘泥俗礼反而显得刻意。” “姑姑将你留在我身边,一为你的前程考虑,但更重要的,是姑姑觉得我太孤单了,有你在我身边她放心,我也安全。” 说完在金启晟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她也是在告诉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她更怕我多疑孤僻成为第二个雍盛帝。” 说着手掌抓着金启晟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二哥 ,为了让我不变成第二个雍盛帝,你可要放松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可是在帮我!” 季博常的话,让金启晟刚毅的脸上出现一丝释然的笑意。 随后重重点头。 第236章 大杀器 每个人心里都有结。 如果不打开,这个结就会一直存在,直到最后越来越大。 吴皓月心里也有结。 但她心里的结,在说出娘让她扮演第二角色之后解开了。 因为季博常的表现不用走到那一步了。 也因为季博常提前猜到了老娘留下的后手。 舅舅心里也有结,但这个结也在季博常的优秀面前瞬间消散。 唯独心里没有结的,是姑姑。 姑姑是爱自己的,爱自己超过了爱他的亲生儿子。 所以金启晟的心里也有结。 他接受娘给自己的定位,接受季博常是自己要用命去守护的少主。 但他心里的结却一直存在。 这就是人,正常人的思维都是如此。 但他的结,在这一刻轰然解开。 一句兄弟齐心代表了一切,这说明季博常没有心安理得将他当做手下,更没有毫不在意的将他当做一把刀。 “我不太明白 ,为何少主会同意牛老去北夷?” 他说的是我 ,而不是末将,脸上的神色也放松自然了不少。 因为他听懂了那句,姑姑将你放在我身边,一为前程二为安心为何意。 心里的结没了 ,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那是他的执念 ,也是他为牛家未来下的赌注。” 这话让金启晟一愣。 季博常微微一叹再次开口。 “牛家先祖曾经也被大雍太祖重视,但大雍立国战事停歇,他们这些当初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却被遗忘,甚至过得苦不堪言。” “如今局势和当年无有二致,所以为了避免当面的一幕重演,他只得用此等行事之法,为将来的牛家人博得一个好出路。” 金启晟闻言面露恍然。 “名!” “他要博一个名,如果真的在北夷为少主拉起一支无敌铁骑 ,那牛家将从幕后走到台前,无论将来世事如何演变,牛家之名都不会被抹去,牛家人也不会被再度抛弃。” “就算死在北夷,那他也会在少主心里留下烙印,只要少主心念此情 ,牛家后人的处境就不会太差。” “而只要名在,哪怕时过境迁少主不在,牛家也能依靠这份名留存于世。” 见季博常点头 ,金启晟再次开口。 “所以少主临走前的那句,您在牛家堡的祖祠就在,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承诺。” 说完猛然单膝跪地:“谢少主点拨 ,启晟懂了。” 到现在,他才明白少主为何带着他来到牛家堡,又为何有了现在这场谈话。 因为少主要告诉他的是,牛家堡的人和他已是一体,他也是少主选中的骑兵将领。 有牛家堡才有骑兵,有骑兵才有他这位骑兵将领。 所以要守护牛家堡的不止少主一人,还有他。 季博常笑了 ,自己的这位二哥是个心思聪慧之人 。 再次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牛老他们都是穷苦出身,说话直心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 “他们感念我,唯一能用来回报的只有他们的命,但我们不能这样想,既然把命交给了我们,那就是我们的手足同袍。” “他们不是炮灰,更不是随意丢弃的卑贱之人,他们...” 说到这,季博常的手掌在金启晟的肩膀上再次重重一拍。 “他们,是真正的自己人!” “是真正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们的人!” 牛老他们是季博常送来东海的,他们称呼季博常为公子。 东海人对他们也很客气,但这份客气来自季博常 ,而不是来自他们自身。 这样的思想必须扭转,而这样的扭转也需要一个人。 牛老要去北夷是为牛家博一个未来 ,但更是为自己组建一支无敌铁骑。 因为按照现在的模式运作 ,这个时间会被无限拉长。 而答应了牛老的请求,其实也是去除了牛老心里的那个结。 他不重要,甚至知道他存在的人都不多。 但他却掌握着季博常太多的秘密。 按照大人物们的行事原则,牛老和牛家人一定不会被允许走出牛家堡一步,更不可能让他离开东海。 但季博常同意了,这是信任。 牛老懂,所以他对着季博常的背影施礼鞠躬。 所以他哪怕知道九死一生也要亲自去北夷。 金启晟也懂了,因为少主在用这样的方法告诉他。 我,不是雍盛帝。 我不会怀疑自己人,更不会让自己人成为随意去死的炮灰。 心里的结啊,最是难懂。 可一旦心里的结被打开,整个人都会瞬间变得无比通透。 牛家堡如此,金启晟也是如此。 季博常完全可以不对金启晟说出这番话,就算他不说,金启晟也不会有任何背叛自己的举动。 但就如他经常说的那样。 人的血再热也架不住心寒。 人心呢 ,从来都是需要温度的。 第二站,锻造坊。 这里和牛家堡截然不同,因为陈家村所在的锻造坊,和谌家村所在的搬山军是连在一起的。 这个位置也不是吴皓月给他们指定的,而是谌家村的人自己找的。 谌家村最擅长的就是寻找矿山,然后掏空矿山之内的铁矿石。 所以他们叫搬山军,个顶个挖山掏洞的好手。 陈家村的锻造坊,想要锻造铁器就离不开矿石,所以这两家从祖上就是连在一起的。 但彼此间的关系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彼此都说对方是自己的附庸。 很有趣。 他们的姓都是同一个 ,只不过字不同,所以这种争论偶尔也会延伸到祖辈那里去。 两个老头子早就等在那了,但彼此都是侧着身子站在那,用旁光斜眼看着对方。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迎公子老子一个就够了,你个附庸出来嘚瑟什么玩意? 你有那资格吗? 所以当季博常从马车走下来的时候,两只胳膊被两个老头子各抱住一个。 公子,先去咱家。 您吩咐下来的事咱都做到了,您去看看是否满意。 这一幕很有趣,最后还是季博常开口,先去锻造坊看看这才作罢。 陈家打铁出身 ,但他们打铁的技艺和少府不同。 少府打造的是制式军械,而陈家更擅长的是机关巧器 。 所以在他们到达无忧州的那一刻,季博常交给他们的任务也到了。 时隔半年,他们也终于按照公子的吩咐,打造出了一种就连他们自己都后背发寒的大杀器。 就在粗布被打开的那一刻,金启晟的双眼骤然睁大。 他先看到的,是十根儿臂粗细的巨大弩箭。 分上下两层排列,粗大弩箭闪着慑人的寒芒,他毫不怀疑,这等弩箭若是激发,连人带马都会被瞬间撕碎。 而他,也听到了这个让他头皮发麻,又从未见过大杀器的名字。 车弩! 第237章 可拆卸的车驽 车弩,以车为轴 。 车行轴转引弩持满弦,挂牙上弩 。 车进弓张,可行进间激发。 有七衢,中衢弩巨,铁叶为羽。 发可达两百丈。 这段话是季博常从前世史书上看来的,字看得懂,意却不明。 为此他曾去过历史博物馆看过出土的车弩原型。 前世历史上的车弩一直在被改良,进阶版更是层出不穷。 看到实物后他才明白那段文字什么意思,也由衷佩服古人先祖的智慧。 挂牙上弩,就是车轴上铸有铁牙 ,这就是齿轮的最早原型。 铁牙带动铁链上弦张弓搭箭,用以激发。 七衢就是激发的动力系统,简单的可以理解为弓弦。 巨弩经由大弦激发,威可碎马! 但这个形态的车弩有着明显的不足,弓弦太硬,人力不可为,需要以马拖动方可。 可这样的车弩不可控因素太多。 若地形湿滑,车轮拖行不转,弓弦就打不开。 后来针对这一点进行立了改良 ,为两侧车轮装上铁齿,如此就算再湿滑之地也能保证张弦上箭。 但这样的设计依旧出现了问题。 车行弦张,这就需要走上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放箭方可再行。 这样就导致若是战事进行太快,车弩被远远甩在身后,弓弦已满,但身前全是己方兵卒。 而最大的问题还在于,若是马惊狂奔 ,弦断车碎 。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的车弩不能原地激发。 季博常搜集资料之后,也发现了被安装了类似离合器装置的车弩。 装置打开可自由行走,装置按下以轴上弦。 解决了之前的问题,但耐用性又太差。 战场哪有平地,战场的地面又怎么会干干净净。 而古代车弩都为木制铁辅,一旦木制主体开裂,这个大杀器也就成了一堆劈柴。 他是个较真的人,见不得那些车弩一出大杀四方的文章叙事。 如果真的把车弩一搬出来,敌人百万十万的一片一片的死掉,那古代的战争也不会打那么久了。 所以在他看来,每样东西都如菜刀。 有利的一面,就一定有钝的一面。 利在于战场的破坏力,弊在于操控和自身材质所限 ,发挥不出真正该有的能威能。 所以他给陈家村的画的图纸里,取消了以轴上弩,改用绞盘。 车体以铁制为主 ,木制为辅。 如此能大大降低车弩自身的重量,也能大大增加车弩的坚固程度。 而以绞盘上弦,可以固定位进行激发,不用跟随大军之后,也可以根据战场形式调整射击方位。 这个过程他知道很难,但他帮不上忙。 他能做的就是把原理写的极为详细,具体的操作只能由陈家人来。 这让他庆幸的同时也是无尽感慨。 哪怕一个脑子堪比百度的现代人来到古代,若是没有人辅佐什么都做不了。 能否活过三天都是两说 ,更别提什么称王称霸。 陈家人本就是以打造机关巧器立家的,有了季博常的图纸,剩下的就是不停的试验锻造。 “公子,这车弩看似不甚麻烦,但难就难在车体以铁为主上。” 陈家村的老者拍了拍车弩笑着说道。 “若铁器硬度不够,就承受不住绞盘和弓弦的力量,一旦变形就会导致弩箭出现偏差,而且弩箭发射那一刻产生的力道,很有可能让车体碎裂。” “如果不是为了找到合适车体所用的硬铁,这车弩小老儿三月前就能打造成功。” 随后又指了指粗大的弓弦。 “这是以北夷黑牛大筋为主,以十余种辅料编造而成。” “而且按照公子的意思经过特殊处理,遇水不胀遇火不燃,就算大雨瓢泼依旧可激发不误。” “车身八成铁制,哪怕遭遇敌军偷袭火攻,短时间内也毁不掉咱家的大杀器。” 言罢对着身后一挥手,陈家人将车弩前移 ,随后拉动绞盘上弦。 随着哗啦哗啦的绞盘上弦,嗡的一声巨大震响 ,十根巨大弩箭如怒龙出海般激射而出。 轰的一声巨响,百丈之外用木架搭建的木马木人被瞬间撕成碎片。 有没射中木马的巨弩嘭的一声插进地面,泥土翻飞间,长约半丈的弩箭只余尺许铁尾露在地面。 看着谌老头那因为吃惊张开的老嘴,陈老头也是得意的咧开嘴巴。 莫说是谌老头,就是刚刚造出这车弩第一次试验威能的时候,他自己都被车弩展现出来的威能惊到了。 金启晟的双眼再次圆睁,车弩所展现出来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而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因为他知道少主带他来看车弩的真正原因所在。 谌老头和金启晟的状态让陈老头很满意,随即再次挥手。 十余辆体型小上很多的车弩被推了出来。 “公子,按照您的吩咐,这车弩一共有两个型号。” “大型车弩双层七衢,一次可发十箭,以马拖行,若马匹不够人力亦可拖行。” “小型车弩一次可发三箭,车体铁制小而轻,可拆卸,五人便可将拆卸的车弩带走。” “而且按照公子的吩咐试验过,五人携一辆小型车弩攀山过河均可行,并在不停地形进行射击试验。” “可平射,可俯射,而且上弦速度快,威能较大型车弩要差上不少,但精度更高。” 随着陈家人的快速操作,十余辆小型车弩被快速上弦。 嘣嘣嘣... 一阵密集的弓弦震响间,三十多根弩箭密集而出,七十丈外搭建的木马木人剧烈震动。 最后咔嚓一声碎裂倒地。 小型车弩的威能确是小了不少,射程也短了很多。 威能是小了 ,但也更加密集了 ,而且精度更高。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命中要害一下就够了,多给几下无非是惯性动作而已。 而且这种小型车弩最可怕的地方在于。 它可以快速移动,根据战场形势选择发射阵地。 射程是没有大型车弩远 ,但远远超过了长弓的覆盖距离。 它能随意更换阵躲在后方输出,但敌方长弓却打击不到它。 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金启晟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因为这等大杀器,也是少主为他准备的。 但也是对他的考验。 第238章 连弩,格局 看着和陈家村的人探讨车弩的少主。 金启晟内心升起无尽感慨。 当初少主将这些人送到无忧州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不理解的。 这其中就包括他自己。 认为这是少主善心大发,见不得穷人受苦的意气用事。 可现在他才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善心大发,而是少主早就看出了这些人所具备的战争潜力。 一个干瘪的牛老,竟然能归类天下战马品种,随后按照战马特性制定了最有效的骑兵种类。 并且根据情报,推断出了北夷金狼王帐最强铁骑的马种。 一个更干瘪的陈老头,竟然秘密的打造出了这等战场绝对杀器。 而他的震惊好远远没有结束。 陈老献宝似的又取出一物。 连弩。 这是单兵作战武器。 弩箭指长,配有箭匣,匣装十箭。 上弦可十箭连发,每个连弩又配三个箭匣。 十箭射空 ,可在三息之内更换箭匣继续射击。 这东西超出了金启晟的认知,也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 战场之利 ,在夺先机。 连弩的有效射程只有十五丈,但两军对阵近战厮杀时 ,这等可连射利器一出 ,敌军必然损失惨重。 未接战便出现大量折损,先机已失。 而且连弩更可怕的在于,近身厮杀时威能更显。 敌一刀劈来被架开,再想攻击就要收刀再砍,但在面对手持连弩者面前,他再也没有劈出第二刀的机会。 而更让金启晟浑身一颤的是。 少主说,这连弩要全军配发 ,一弩三匣太少。 一弩十匣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十匣就是一百根弩箭。 一个弓兵箭壶里才只装配二十支羽箭,如果按照少主所言,一把连弩就相当于五个弓兵。 弓兵是所有兵种里培养最难也消耗时间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弓兵。 这需要天赋更需要体力。 张弓搭箭那是纯粹的体力活,箭壶只装配二十支箭,本就是按照弓兵体力计算过的。 而射空二十支羽箭,弓兵的手指也到了极限。 甚至有的弓兵还未射出二十支箭,手指已经皮开肉绽。 但连弩不用。 不用那么高的射击天赋,也不需张弓搭箭携带箭壶。 他们只要上一次弦 ,就能连发十次 ,只要三息 ,就能更换箭匣再连发十箭。 想都不用想,如果佩戴连弩的人和敌方弓兵配上,那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而且少主说的,是全军配发。 每个人都有一把连弩,每个人都有一百根弩箭。 那将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景象。 也怪不得少主说人人可配连弩,就这样密集的弩箭射击,还需要什么精度? 一片嗖嗖过去 ,那简直就是收割。 而金启晟突然想到,前些时日近四万少府男女老少,和大雍全境被弄来东海的铁匠是用来干什么的。 全军配发连弩,这是何等的大工程,每人百根弩箭,又将是何等难以想象的锻铁量。 原来少主早在帝都之时 ,就已经为今日做足所有准备了。 每个被送来东海的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 做的每一个决定 ,都在为后面的筹谋铺路。 没一个人是多余的,更没一个人是没有用处的。 这等心智格局,让金启晟看向季博常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狂热的崇拜。 季博常很满意,真的很满意。 陈家的锻造之能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尤其连弩,小却复杂,对工艺的要求极高。 最难莫过于箭匣的打造 ,工艺差一点都会导致更换箭匣卡壳,也会导致连弩损毁。 公子脸上满意的笑容,也让陈老头脸上的得意更浓,对着谌老头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 意思是,你就是个附庸啊你啊。 跟我斗,你拿什么玩意跟我斗? 看到没有,老子虽然一声不吭,但公子交代下来的事情一样不差全部完成。 你个挖坑的跟我嘚瑟个蛋你嘚瑟。 谌老头怒了。 尼玛币,没老子带人寻找铁矿,一遍一遍的帮你锻铁熔炼,你拿个嘚儿在这跟公子显摆。 那车弩主体的硬铁是你弄出来的吗。 那连弩精细零部件的用料,是你配制出来的吗? 是老子先把铁料弄出来,你才能拿着小破逼锤子叮叮当当敲出来的。 好家伙,现在邀功的时候你把老子踹了,信不信没老子锻铁,你个狗日的一把武器都打造不出来。 俩老头吵架的样子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这其实是陈老头故意挑衅吵架,然后向自己表达谌老头的功劳呢。 就像他和金启晟说的那样。 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 ,没什么弯弯绕。 他们感念自己,但又怕历史重演被再度抛弃。 他们不曾说过一个字过程的艰辛,但最怕完不成公子交代下来的任务。 “陈老,我是让杜铁山抽调一批人进入锻造坊,协助您继续打造车弩和连弩。” “您抽调一批陈家人进入少府,监督少府锻造弩箭和箭匣。” 他没说什么功劳天大必然重赏之类的话。 而是用了两个字,便让陈老和陈家村的人顿时喜笑颜开。 监督。 监督少府。 所以这两个的分量有多重,陈老自然明白。 车弩和连弩依旧在锻造坊锻造,然后派出陈家人去往少府监督打造弩箭。 这是季博常给陈家人吃的定心丸。 少府不是用来替代陈家的,而是辅助陈家的。 所以人有的时候需要的并不是大把银子 ,和一大堆尊贵头衔。 一句贴心话,一个暖心的举动就够了。 老陈头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因为公子一句没说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这样的话。 但做出的决定却透露出两个字。 嫡系。 这就够了。 金启晟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学到了之前从没学到的东西。 格局。 少主从未在人前展露霸气的一面,更从未以杀震慑麾下之人 。 但接触过少主的人,都会由衷的对少主心生尊崇和恭敬。 不是惧怕,而是真正的尊崇。 因为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少主的尊重。 也能感受来自少主的温度。 因为少主真正做到了将每个人都没看做属下。 而是像少主说的那样。 他们把命交给了我 ,就是自己人。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他们去死,而是让他们活。 有尊严,有希望的去活。 ps:感谢我是抓根宝大佬打赏的催更符和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断齿鲸的段皓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了无?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烬星痕,喜欢海葡萄的白煜,魔富士岛的小侍,云中之渝,盼盼panda,喜欢石琴的绿龙,马丽风岛的陈长,留直小木棍,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39章 朴刀 搬山军的房子和一般人的都不一样。 他们擅长掏山挖洞,所以他们就住在山洞里。 那被打磨光滑的石壁 ,都让金启晟怀疑这些山洞是不是天然形成的。 “公子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一到东海 ,便开始寻找您需要的那种矿石和所需的铁矿。” 谌老头说着让人抬出一筐灰褐色的矿石,随后又拿出一把模样和大雍长刀截然不同大刀。 阔头单刃,刀长两尺半,柄长三尺。 这样制式的刀出自前世宋代,名朴刀。 季博常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在观看这个世界的武器结构。 相较于前世唐宋盛世而言 ,大雍的武器要落后太多。 但这也和大雍无战太久有关。 战争就是原动力 ,前世历史上的着名武器,全都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被创造而出。 平静太久的结果 ,就是文盛武衰,战场杀伐之器更是无人花费精力去研制。 少府和太府的没落,原因也在此。 皇帝忙着享乐,朝臣忙着争利,外敌不侵自然战力衰弱。 而大雍战兵的制式武器也是经过战场锤炼,最后得出的最优解。 制式长刀长三尺三,单手持兵,配盾,皮甲,铁盔。 以盾挡刃,长刀斩敌,所向披靡。 后对阵北夷骑兵,配以长枪铁弓,以及人高大盾列以兵阵。 内战外战之下,才造就了大雍战兵制式装备。 但这种制式装备竟然延续了三百年,只有少量更新换代。 雍初有巨弩,作为城防之用。 但那巨弩太过笨重,以牛上弦速度极慢。 战场用不到,境内太平无事,久而久之巨弩也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内。 大雍长刀重六斤三两,劈砍极利,经过时间沉淀材质极为锋利耐用。 但单手持如此重器,对战兵体力消耗太大,一旦厮杀时间过长,体力耗尽必然持刀不稳战没沙场。 这是弊端。 所以季博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朴刀。 朴刀又名双手带,这是一种可双手持柄挥动的重刀。 战场不是比试切磋,没有那么多花哨。 一击毙敌才是战场真正讲求的东西,两军交战,单手刀和双手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天差地别。 一个压制就会被斩落当场。 朴刀重六斤八两,柄长三尺,重在劈砍一击制敌但对材质要求极高 。 没等斩敌自己刀先卷刃了那还玩个屁。 还是那句话,他就是个理论知识掌握者,知道原理却不知如何去做。 而这个任务,没有比专玩铁山矿石的谌家更合适的了。 为此谌家走遍了东海,随后又开始游走定远,最后才在无数次尝试中,锻造出了季博常要求的朴刀硬度。 季博常伸手接过朴刀,看着大刀上闪过的锋利寒芒微微点头 。 甩手扔给一旁的金启晟。 “试试。” 金启晟接过朴刀,双手持柄举过头顶,一声大喝猛然劈下。 咔嚓! 一根足有碗口粗细的硬木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好刀!” “够利,也够劲!” 金启晟看着手里的大刀脸现兴奋的说着。 “再试试 。” 季博常对着一旁手指粗细的铁锥一指,金启晟闻言长刀再起轰然斩落。 叮! 铁锥从中而断,刀刃锋利依旧没有任何卷刃之相。 这让金启晟看着手里的大刀更加的兴奋。 季博常也是点头。 这就是双手刀的优势所在。 朴刀的工艺远达不到前世现代工艺精钢的水平,但双手持刀力道更足也能让刀刃更利。 若是单手持刀或许也能斩断铁锥,但想要刀刃丝毫不卷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这对他,对现在的大雍已经足够了。 他也想过弄点火器出来,最好弄一大堆机关枪出来,把那些贱人老阴比全尼玛突突掉得了。 但这玩意真超纲了。 火药不难,但就凭现在手里这些古代铁匠们的铁锤,想打造出前世的步枪那是扯淡。 明朝的那种鸟铳倒是有可能,但那玩意又是点火又是塞铁珠的,远没有连弩来的实际直接。 至于别的大神穿越航母核弹都能整出来统一世界的事。 季博常也只能感叹一句,大神牛逼。 我不行,真不行 。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自己有几斤分量自己清楚。 “公子,我们按照您给的方法炼制了很多次,但都没能成功,烧制出来的东西根本达不到您所说的要求。” 谌老说的是筐里的石灰石。 季博常在让他们在锻造朴刀的同时,也把水泥的烧制之法给了他们。 如果能把水泥弄出来,那自己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但听谌老的意思,这玩意能不能弄出来都够呛。 他微微点头 ,这本就是搂草打兔子之举,能弄出来最好 ,弄不出来也无所谓。 其实他心里有种自我情绪在作怪。 前世的钢筋水泥汽车遍地的生活他并不喜欢,他并不想过多的去破坏古代这些原生态的东西。 没有过多的去触碰火器,也和这种心理有关。 “公子放心,我们会一直尝试下去的。” 谌老的脸上有种不明显的落寞,这是公子交代下来的事情,可自己却没能完成。 “公子,另外十几个混进皇宫禁卫军,去到西南的谌家人传回了消息,西南那处铁矿的存量极大,而且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信任,只要时间足够,便能暗中将那处铁矿全部掌握在手里。” 季博常把刘崇禄放跑了,放去了西南 。 但也在同时把谌家的人安插了进去,因为在他眼里那不是雍盛帝的铁矿更不是刘崇禄的铁矿。 那是他的东西。 只不过现在需要刘崇禄去看管一下而已。 刘崇禄身负圣恩,所以他到了那就一定不会闲着,为了将来的皇权重回天下 。 他一定会大量打造兵器铠甲。 但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他怎么打造? 所以季博常很是贴心的,把谌家的人送了过去帮助老太监。 有了足够的武器他就会招募兵马,兵马足够军械充足他就会对闫不求动手。 打趴了闫不求,他还会动江南,对东南动手。 唉 。 老太监身上的担子重着呢,这要是没个帮手太辛苦。 所以赵明举的暗庭卫,也趁机进入了西南。 能帮就帮一把呗。 对不对? 第240章 尔等懂个屁 从锻造坊出来之后。 季博常带着金启晟又去了编造营和堪舆司。 刘家祖上就是以编造行军营帐立足。 但他们能做的也远远不止编造行军营帐。 从秋水来到无忧的六家里,每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 但最忙的,就属刘家的编造营和纪家的堪舆司。 纪家人被散落整个大雍,正在紧锣密鼓的绘制大雍地图。 而刘家半数都被调离了无忧,散开到了东海和定远两地。 衣食住行,衣排在第一位。 因为衣,是体面。 人为什么穿衣 ,遮丑蔽羞,可以饿死,但没人愿意自己身无寸缕去死。 织布,就是季博常给刘家的任务之一。 他给纪家的任务之一,就是在绘制地图的同时,将大雍各地生长的植物全部汇总造册。 随后他在这份还不完善的典册内,选择出能够用来织布的植物品种。 在将这些东西给刘家的同时,也把水力纺车的办法一起给了下去。 水利纺车这东西真的不难,尤其东海和定远一带水系发达。 这就是先天便利。 有了水力纺车,再加上那漫山遍野能够织布的原材料,用不了多久大量粗布就会如山峦般出现。 而留在无忧的刘家人,还有三个必须要完成的事。 一,车弩弓弦。 别听陈老头说的热闹,实则车弩是由三家共同完成的。 论编造,刘家敢说第二没人敢称头名。 二,行军营帐,但却是那种能够折叠收缩,可在短时间内就能安营扎寨的行军行军营帐。 季博常的要求很简短,却让刘家人伤透了脑筋。 因为季博常要的是能够在一刻钟之内扎营,更能在半刻钟之内收起的行军营帐。 火烧连营的计谋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营帐所用材料为防水,全部涂抹了一种易燃油脂 。 营帐密集,火势一起瞬成火海,而人本就畏火。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大营就一定不会被渗透,更不能保证大营不会被人用火攻毁去 。 再强的防卫也还是有漏洞,所以季博常选择直抓源头。 下令制作能够快速撑开 ,也能更快收起的营帐。 为了让刘家人更好的理解自己的意思,他让人送去了一把竹伞。 就按照这个改。 刘家人也真不是盖的,非但弄出了可以折叠收缩的行军营帐,还弄出了一种能够短时间内不让火势蔓延的布料。 这种布燃点极低,而且烧过成灰,传导性极差。 而最后一件要做的事,是编造一种特殊的绊马索。 绊马索在大雍是存在的,但季博常要求刘家制作的绊马索,却和已知的绊马索截然不同。 已知的绊马索用的是粗大铁链,事先埋于地下,两侧捆绑在山石树木之上。 待敌军骑兵狂奔而来时突然绷直,用以绊倒敌军骑兵冲至最前之人。 但这种绊马索受地形限制太大,而且还是用人力拉动 。 若光秃秃没有山石和树木的地方,基本无用。 而若是敌军前冲马匹太多,人力拉动的绊马索还没等把人家绊倒 ,自己就被巨大的前冲之力带飞了。 而季博常要的绊马索 ,却是一种弹力极强的绳索。 绳索两侧,各有一个丈高十字钻头形大铁椎 。 铁锥转动便会自行钻入地下,且和绳索连接处配有绞盘。 这种绊马索的制作难度,甚至超过了折叠行军帐。 因为公子要的是能扯动两丈距离不断,还能自行弹回的绊马索。 这种绊马索的要求已经超出了车弩弓弦。 为此刘家遍寻各种材料编造,终于在公子来到东海之前编造而出。 所以看到季博常的那一刻,刘老头都快哭了。 公子啊,时间太紧了。 他说的不是累,而是时间太紧。 纪家给出的东西,就连金启晟这个土生土长的东海人,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否真的了解东海。 地图详细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而且还有一种微缩山川河流的沙盘。 纪老头很是惭愧的告诉季博常。 公子,东南地形图只绘制了八成,西南地形图也不到九成,定远和东海大体上完成了 。 但江南和北境才刚刚开始。 西域和北夷还未涉猎,请公子责罚。 他是六家里唯一没有完成季博常任务的 ,但也是让金启晟最为震惊的 。 东海和定远绘制地形图不算难,毕竟这是自己的地盘。 但东南,江南,西南和北境是什么时候去的? 东南已经完成了八成,就这八成地形图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已知的任何地图。 八成地形图,已经把东南近乎所有地形全部摆在了季博常面前。 而他说的八成,不是地形只绘制了八成。 而是说,这上面各地的军阵守备详尽资料不完善,所以才是八成。 “公子,赵大人会不停的送来各地情报,小老儿会在收到情报后,将这些信息标注在地图上。” 在金启晟看来这不是地图,这是敌人的裤衩子。 他敢打赌,就连临家手里的东南地形图,都没有纪老头送上来的这份全面精准。 就在季博常带着金启晟一起研究巨大地图的时候,几个跟随一起来的老头子也凑在了一块。 “你们说,这位年轻的将军能明白公子的意图不?” 说话的是老刘头。 “切,就连你这木头脑袋都能看明白,那位小将军能看不懂?” 陈老头接口揶揄。 “能被公子带在身边亲自指点的,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能开了窍,何况人家还是公子的表哥。” “公子看似给我们的任务不相关 ,但其实却是一件事,老头子我啊,现在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世人看到咱们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发挥的破坏力时 ,会是一种怎样震惊的表情。” 纪老头微微叹了口气。 “杀人器啊,但这等纷乱世道,只有在这等杀人器下才能重回平静。” 说完摇摇头。 “别都聚在我这了,都回去忙活吧,没听公子说嘛,接下来我们的要做还有很多很多。”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金老头。 “公子没去你的神行衙,也没见你拿出什么好东西,你笑的这般猥琐为的是哪般?” 金老头闻言不屑一笑。 “尔等懂个屁。” “公子让老子弄出来的东西,哪是你们这帮老东西轻易就能得见的。” “等着吧,等老子拿出来定能吓你们个半死。” 第241章 就很好 东海有海。 海,还真就比河沟子大不少。 你说奇怪不奇怪? 靠近海边的地方有一座盼归山 。 山里没有庙,庙里也没有缸,缸里没有盆,盆里也没有碗,碗里没有勺,勺里没有豆。 也没有人问你,勺里的豆我吃了你馋不馋? 但却有人问:“穿上了裤衩 ,是不是感觉说话底气更足了?” 说话的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人,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飘然出尘意味的老者。 只是看起来飘然出尘,是因为这老者开口的那一刻,这飘然出尘的意味瞬间荡然无存。 “他妈的,这么几条裤衩就把你收买了?” “你可知道你身负的责任是什么?” “你可知道你是安朝在世皇族的唯一后人?” “你可知道如今的局势,乃是你复国的最佳....” 老者的暴怒直言戛然而止:“你这袍子也是给我的?” 把袍子披在身上试了一下很合身,而且这袍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面料昂贵。 满意的点点头之后,再次怒视向少年。 “此乃身外之物,和你身负的重任相比不值一提,你可知这些东西...嗯?” 让他发出拉长音的嗯? 是因为少年人从包袱里拿出一大堆银票。 “师父,咱在山上拉屎开腚一直用棍抠,又疼还整不干净,这些纸就用来给你擦屁股了。” 老者一把抓过那一大堆银票,双眼放光的一把塞进怀里。 “算你有孝心,还记得师父的屁股 ,但你可知道...” 少年人这次拿出的是烧鸡熟食,还有两坛酒。 “师父,边吃边骂,这样更有力气些。” 老者闻言眼睛再次一亮,随后坐下一口干掉碗里的酒,闭着眼睛吧唧嘴无限回味着。 少年人是阿九,老者自然是他师父阿八。 阿九出山 ,是因为盘归山上来了一个人。 一个很漂亮,但也给了阿九师徒一个承诺的女人,吴皓月。 阿九归山,是因为东海来了一个人。 一个本就是东海之主的人,季博常 。 一去一归 ,心境已变。 去 ,带着肩负重任和吴家的交易。 归,带回一堆裤衩和心里的平和。 “古人云 ,不成公便成母。” 这是阿八干掉半坛子酒,又干掉一只烧鸡和两大块卤肉之后,说出的至理名言。 “男子汉大丈夫屹立于天地之间,就要有凌云之志,就要有俯瞰一切之豪情。” 说完打了个酒嗝。 “为师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朋友,从见到他第一面起,为师就知道此人定能出人头地,成为一方霸主。” “这人生在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为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自己出去打拼太难,而且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挂掉,所以最好最快成功的办法,就是和这位朋友结为挚交好友。” “他功成名就,那为师自然水涨船高。” 阿八说完再次干掉碗里的酒,将酒碗放到简陋的木桌上后重重一叹。 “十年后,我和那位老友再次相见,随后抱头痛哭。” “因为他和老子想的一样,他也认为老子一定能出人头地,和老子成为挚交好友他便能水涨船高一飞冲天。” 阿八说到这再次吧唧了一下嘴。 “他妈的 ,十年白玩。” 这是故事吗? 不,这是事故。 他发现了一个胸有沟壑之人,随后在那人身上下了赌注。 可谁知那人也是赌徒,也在他身上下了赌注。 随后哥俩分开各自等待十年,只为等到对方一飞冲天的时候过去吃现成的 。 结果十年后发现,对方他妈的也没开火,也在等着吃他现成的。 “把你从那个小村子里接出来的时候,我就把你的身世告诉了你 ,也把你将要面对的一切告知与你。” “你是安朝皇族在世间的最后血脉,也身负安朝先祖复国的职责在身。” 说完看向阿九。 “所以你现在已经做出决定了?” 阿九沉默了一下随后为师父倒了一碗酒。 “我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您没把我从村子里接出来的时候。” 说完看向师父。 “现在,我找到了和当时一样的感觉。” “没见到季博常之前,我认为自己一定能重新复国,成为让所有人膜拜之主。” 说完阿九笑了笑,伸手挠了挠自己那根根可见的肋骨。 “但见到他之后,我才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只要他想,一个念头就能让我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在我死之前,您早就变成骨头渣子了。” 阿九说完不停摇头 。 “而且他的那种活法在我看来太累,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筹谋布局和算计对手,随着手里的实力越强,想的是就要越多 。” “想对手之所想 ,想麾下之所想,想天下之民之所想,想战场布局后续之所想。” 阿九说到这又是呵呵一笑。 “就如这烧鸡,每次他只能吃到鸡屁股,他麾下的那些人以为是我不懂尊卑,其实哪怕他吃的是鸡腿也一样食不知味。” “因为他脑子里要想的东西太多太多,一样想不到就会全盘皆输。” “我成为不了他 ,也不愿意成为他那样的人。” “所以我坐在他的头顶,为他撑起一把伞,倾盆大雨我挡不住,但毛毛雨休想落在他头上哪怕一滴。” 说完对着师父咧嘴一笑。 “所以,我比您幸运。” “因为我,不用等十年,更不用下赌注。” 阿九的话让阿八沉默了一会 ,随后再次一口干掉碗里的酒。 “错了。” 这话让阿九一愣。 “你水涨船高,老子也能上船!” 随后师徒二人突然哈哈大笑,随即再次大碗喝酒。 师父的话,让阿九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被搬除了。 他说,错了。 不是阿九做错了,而是他默认了阿九的选择,也接下了季博常的招揽。 他,和季博常的姑姑是一样的角色。 守护阿九,但只为让他开开心心的活。 他说自己和那个朋友的故事,其实也是在告诉阿九。 复国之事,无望。 既然无望,那不如找个信得过的人辅佐就好。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师父都会全力支持你,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活着。 就好。 ps:感谢喜欢树雨的天冬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凉薄之氏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爱吃双和茶的胡兄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言蔽之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风在夜里叹息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臭李子的元浩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东子墨,魔富士岛的小侍,用户,爱吃芝麻烧饼的李冠哲,甘露殿的福林,云中之渝,碧落碧落酱,喜欢石琴的绿龙,华南地震的鲶鱼,顾星燃,马丽风岛的陈长,爱吃金丝饼的肖美丽,水果薄荷,爱吃金丝鸡肉球的小饕,作者4sujix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第242章 人老实话不多 阿九醉倒了。 就那样躺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呼呼大睡。 没人把他搬回屋子里的床榻上,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阿八看着熟睡的阿九呵呵一笑,随即起身走向后山的方向。 “长大喽,有活下去的目标了,好啊,好啊。” 后山,是一片坟地 。 这是当年国破,从安朝国都里逃出来的皇族后裔的坟地。 复国,伴随了他们数代人,也折磨了他们三百多年。 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感觉复国无望。 时间消磨的不止他们心头的执念,还有存世后人。 到了这一代,只剩下了阿九一人。 “他长大了 。” 阿八点燃一炷香插在坟头之前。 “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了大小伙,生性豁达修武天赋极强 。” “他出山了,又回来了,告诉我他找到了想要过的日子,也找到了一个值得交心的好朋友。” 阿八说着在坟地前坐下。 “其实啊 ,你们留下的祖训老子早就不当回事了。” “所谓的复国祖训,不就是你们自己做不到,然后强压给后人,希望后人去做到吗?” 阿八不屑的切了一声。 “凭啥你们做不到的 ,就得要求我们去做到?” “他小时候我就知道他做不了皇帝 ,因为我就没按照你们留下的那一套去要求他。” “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阿八说着起身又点燃了一炷香。 “多收点香火吧,因为老子也要出山了,等再回来还不知道要到哪天呢。” 他本想再点几炷香,但却发现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这玩意能不能真被死人收到只有鬼知道。 在迈步离去之前,他再次回首看向那片坟地,伸手掸了掸新袍子上的灰尘,又掀开衣摆看了看里面的新裤衩嘿嘿一笑。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这有新袍子新裤衩穿,不用操心上火就能吃香喝辣,又能给未来皇帝吃鸡屁股。” “这日子 ,不他妈比当皇帝要好的多嘛 。” ... 七皇子收到了一封密信。 送来密信的,是一个他“策反”的东海战将。 这名战将,出自东海雁翎卫,雁翎卫的主将叫季九言。 这名战将被七皇子策反很巧,真的很巧。 七皇子想去打猎,但箭术不行啥啥不行,鸡毛没打着。 猎是没打着,却打着了一个妞子。 一个很妖娆丰满的大妞子 ,这个大妞子说她遭人迫害,要把她卖去青楼,所以她跑进了深山老林之内。 而她,恰巧就是那位将领的表妹。 英雄救美的戏码就两种。 一,英雄又帅又有来头,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 二,英雄长得跟狗嘚儿似的 ,又穷又矬,那小女子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了。 七皇子卖相不错 ,黑风寨里又有上千好汉效忠。 所以很是顺理成章的就以身相许了。 老七也是处男呢,这食髓知味后,顿时和那丰满女子如胶似漆,拿棒子撬都分不开的那种。 他说将来登基要封女子为后,女子笑了。 随后女子就找到了黑风寨的大当家。 “赵大人找奴家来的时候可是说好了,一个月给五十两银子,因为奴家在翠红院一个月也能赚到三十两呢。” “而且赵大人说了,这个银子你来出,不得赊欠。” 你看,百姓不信神。 就连妓女都不信空头支票,在她眼里,皇子和一般嫖客没有任何区别。 皇子的空头支票,远没有五十两银子来的直接。 密信里的内容让七皇子兴奋不已,兴奋的又找到女子来了一发。 因为信里说,为他招揽到了一位大智者,八先生。 八先生乃是隐世大智之人,智计超群且极为清高。 就连东海道台金通未盛情相邀十余次都是置之不理。 但唯独推崇七皇子。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个人魅力啊。 而八先生虽有大智 ,但从不外露。 所以不明真相的世人对八先生的评价是,人老实话不多。 这句话七皇子看不出毛病,在他看来,高人就该如此。 但这句话在阿九看来就绝不是这个意思。 而是,人老,实话不多。 八先生,自然是他那个应邀出山,找七皇子解闷的师父。 你看吧,缺啥来啥。 没兵,黑风寨一百零八条好汉誓死效忠,随后东海战兵整建制整建制的选择投靠。 处男憋得难受,打个猎就能整来一个丰满的大妞子。 没军师,这隐世高人八先生不就来了嘛。 什么叫天命所归? 这就叫天命所归! 八先生到了之后,那飘然出尘的模样瞬间让七皇子心花怒放。 高人呢 ,高人。 高人就该长成这样,高人就该如此高冷。 而高人给八皇子出的第一个计谋,整合江湖。 江湖草莽上不得台面,但江湖草莽的个人战力可不是战兵能与之相比的。 暗杀战兵能做到吗? 刺探情报战兵能做到吗? 虽暂时偏居一隅,但殿下的未来却是整个天下,没有情报那岂不是成了闭门造车? 招揽了江湖高手之后干什么? 刺杀皇帝和奸臣呢! 奸臣和伪帝不除,殿下又何以执掌正统君临天下? 七皇子兴奋了,兴奋的又又去找大妞子来了一发。 先生说的对啊。 朕是要君临天下的,朕之前的格局小了啊。 这就是有军师和没军师的区别 ,一语点醒梦中人呢。 而且这也再次让他确信,自己就是天命所归之人。 因为八先生不但拥有大智,手上竟然还有一个深植江湖多年的杀手组织。 这就简直就是困了来枕头,打猎来大妞子啊。 而八先生,还为这个即将成为七皇子手里最强利器取了一个名字。 七杀殿。 主打的就是一个霸气,这就是自己手里的黑龙甲。 有了七杀殿,这世间还有谁是自己杀不了的人? 而就在七皇子志得意满的时候 ,他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定远的信 。 这封信来自四皇子。 去掉那些无用的屁嗑之外,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投靠我吧老七,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这封信直接被七皇子撕碎了,随即对还未成型的七杀殿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整死老四。 立马整死! 第243章 你只能一个人回去了 无忧州有一处造船厂。 这处造船厂成立的时间并不长,只有数月时间。 但这处造船厂的规模却很大,因为这处造船厂乃是朝臣们合力建造的。 造船的匠人 ,也尽皆来自江南。 当初在秋水的时候,季博常提议船厂规模不够,需要扩建。 他当时提了两个地方,一为东海无忧,二为内水发达的江南之地。 他当时觉得江南更合适,但朝臣们却说东海才是最佳之地。 有木料又有宜兰江水系,船厂建在此处省时省力。 匠人而已,从江南给你调来就是了。 正是有朝臣们的命令,无季车马非但把匠人拉来了,哪怕和他们稍微沾亲带故的所有人全运来了无忧州。 回家? 你家人都在这呢,这才是家。 所以有的时候忽悠人,还真不是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才行。 你只要给出两个必选项,让他们在这两个必选项里,选择出一个最合理的就行了。 按照季博常的行事风格,他会把造船厂放到申逐鹿的老巢去吗? 绝对不会。 朝臣们选择东海 ,是因为姑父金通未收人家钱了。 在朝臣们看来,只要分金通未一份,这造船厂放在东海和放在江南是一样一样的。 季博常出现在造船厂的时候,一个人早已等在那里迎接。 宋智孝。 当初秋水他提拔起来三个人之一,秋水主簿。 也是工部侍郎刘元山的外甥。 他是桥梁,季博常和朝臣们之间的桥梁,但局势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这个桥梁却显得极为尴尬和危险。 东海,是人家季博常的大本营。 东海道台,是人家的姑父。 他不想留,但走不了。 “宋智孝,见过侯爷!” 走下马车的季博常微微点头,随后迈步走进了造船厂。 造船厂临江而建 ,而且集合了东海和江南的两种风格。 东海造船以结实着称,因为东海的船不但要走大雍最大水系宜兰江,还会进入大海。 所以对船体的坚硬程度最为重视。 江南的船只外观更精美,因为走内水货运,所以对动力系统下的功夫更多。 江南船只入海,很有可能会被风浪撕成碎片。 但走内水,哪怕是满载货物的江南船,也能在速度上甩东海大船两条街。 各有可取,所以季博常才把船厂放在无忧。 一进船厂,映入眼帘的是数艘正在打造大船的龙骨。,东海和江南匠人正在合力打造新船。 “东海的饮食可还习惯?” 宋智孝闻言连忙上前躬身回答。 “回侯爷,还算习惯。” 季博常看着身边的宋智孝嘴角微微上扬,在船厂转了一大圈之后,他走进了船厂之内的大堂,在主位上坐下 。 “观智孝模样,好似更想归乡陪伴家人。” 宋智孝欠身应道:“不瞒侯爷,原本留在这里小人志得意满,但如今局势小人再留就显得很是...尴尬多余。” 季博常呵呵一笑。 “你很聪明,从当初在秋水所行就能看出,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但你和我接触太少,对我理解的更少。” 说到这,季博常转头看向宋智孝。 “知道我为何最后才来这里吗?” 这话让宋智孝微微一愣,他有些不明白季博常为何有此一问。 “有些方法用了一次也就够了,再想用就没了新鲜感,也没了出其不意的味道。” “回去告诉我那老岳丈,以退为进他在帝都用过了 ,现在再用,已经没效果了。” 对着宋智孝再次一笑,随后竖起一根手指。 “但你只能一个人回去了,其他人,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季博常的话让宋智孝的脸色瞬间一变。 以退为进,就是他得到的命令。 留在东海很尴尬也很危险,所以他表现的很焦虑,也表现的一刻都不想多留。 这就是以退为进。 因为他笃定季博常一定会想办法留住自己,甚至是策反自己 。 因为自己展现出来的能力,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特昂堂是他经手建立的,特昂堂的生意做遍大雍各地也是他的功劳,就连这处造船厂都是在他的引导下成立的。 自己展现出来的才能,已经足够引起季博常的重视了。 “我最后才来这里,就是在等一个消息。” 季博常说完再次看向宋智孝。 “我那位岳丈大人最喜藏拙,但也最喜反其道而行之,就如他让陛下为我和覃覃赐婚一样。” “他选择从帝都撤回东南,绝不是他怕了左相,更不是他对帝都不感兴趣,而是在布局。” “我一直在想,他回到东南除了作壁上观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想不通,我就试着把自己变成他,如果我是他,在帝都这么多年都会做些什么呢?” “当初的我还是个小人物 ,但他却没有丝毫犹豫的便是加入了我的特昂堂。” “临家可是以商立足的世家啊,特昂堂赚来的银子不少,但也绝对没到能让他动心的地步。” 说完将茶盏放下,转头看向宋智孝。 “直到明举去了一趟北境之后,我才突然明白我这位老岳丈要的到底是什么?” “三皇子去往北境,是你按照我的命令操办的。” “明举在北境大营里见到了三皇子,但他告诉我,北境的三皇子绝不是原来的三皇子。” “三皇子虽然去秋水时间不长,但和明举之间却接触了太多次,可他见到明举时却丝毫没有见到熟人的模样。” 季博常说完手指在桌上点了一下。 “那只有一个解释,真正的三皇子死了,而被送去北境的三皇子 ,是你们的人。” “你在东海,假三皇子在北境,如此说来,江南和西南也一定有我老岳丈安插进去的人。” “而且帝都之内,应该也有。” “他看似为躲避左相而退回东南,却利用这个机会完成了他的布局,暗中在各地安插进了自己的人。” 季博常说完眼神看向大堂之外。 “而我要等的消息,就是这些来自江南的匠人里,到底有多少是多年前从东南迁移进江南的。” 第244章 我说! 水军在季博常的布局里,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这处船厂他也一直在关注着,但却一直没有急着过来,也没有过多的去干涉。 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位名义上的老丈人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在季博常心里,临孝君的危险和左相是画等号的。 所以他任由宋智孝掌管船厂,也命令东海的人不要去插手船厂的任何事情 。 以临孝君的心智,若是在没有搞清楚他的筹谋到底是什么之前轻举妄动。 很有可能会一头栽进他设置好的陷阱之内,从此处处受制。 “所以侯爷让我把三皇子送去北境,实则早算到大人会换掉三皇子?” 宋智孝的话让季博常微微摇头。 “我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算得到。” “我让你去运作 ,原本为的是想试探东南和尹布衣之间,是否有着暗中的关联。” “原本我还不确定东南和北境是否结盟 ,但现在我确定了,东南和北境确有联系 ,但却是一种极为脆弱互不信任的结盟。” 季博常说着呵呵一笑。 “尹布衣想以飘絮公主篡改皇家血脉 ,我那位岳丈大人却弄了一个假三皇子过去,实在是有趣。” 宋智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眼前的年轻侯爷真的太可怕了 。 他居然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了大人的筹谋,甚至猜到了大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秘密被人全盘得知,那还能叫秘密吗? 而更让他心生恐惧的是,他知道自己应该闭嘴,说多错多。 但这位年轻侯爷的话让像一把钩子,钩着他忍不住的要去追问。 只要问了,自己的嘴就再也闭不上了。 他只是坐在那轻声细语近乎闲聊 ,但却让自己把所有秘密全盘托出。 原来世间的审讯之道 ,远不止动刑一途。 “是啊,少爷说了,这审讯啊就是心理博弈的过程,动刑是最后一步,也是最无奈的一步。” “能不动刑就能让人张嘴,这才是审讯的最高境界。” 宝盖看着面前两个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微微摇了摇头。 “但少爷那样的学识宝盖没有啊,所以宝盖啊,最适合的还是用那最无奈的一步吧。” 说着拿起一把砍木用的斧头,对着其中一人的脚趾轰然砸落 。 嘭的一声闷响,地面被斧头砸出一个浅坑 。 浅坑内,是一根被砸成肉泥模样的脚趾。 任凭那人如何惨嚎,宝盖就像听不到一样,没有开口去问,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拎着斧子再次砸下,力道控制的极为精准。 一下一根脚趾,连续十下过后,那人的十根脚趾全部化作肉泥拼命嘶吼咒骂。 这两个人,是船厂的主事人,掌管所有工匠,而且来自江南。 他没跟随少爷进入大堂,因为他有自己要做的事。 拎着斧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手指粗细的木锥,对着那人绑在木架上的掌心直接钉了进去 。 被绑在那里的是两个人,但他折磨的只有一个。 另外一个,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受着非人的折磨。 两根木锥被钉进掌心之后,宝盖拎着斧头来到另外一人身前站定。 “现在,能否说一些我想听的 ?” 一直未被上刑之人脸色惨白无比,嘴角的肌肉都在不受控的极速抖动着。 如果他被一起上刑,他心里还不会如此恐惧。 但看着同伴就在眼前被酷刑折磨 ,而且这种折磨随时都会转嫁到自己身上,那他心里的恐惧就会被无限放大。 “不...不知道...” 他的话让宝盖无奈的摇摇头 ,这世道是怎么了,硬骨头咋就这么多呢? 他已经做好了被折磨的准备,但宝盖却摇头叹气走开了,再一次回到被上刑之人面前 。 随后面带怜悯的说了一句。 “你太狠心了。” 这话,是对没被动刑之人说的,但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斧头下去剁掉了被动刑之人的三根手指。 “你就真的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一下一下剁碎?” 这话,还是对未动刑之人说的。 “你不得好死...有本事冲我来....” 嘭! 回答他的是又一斧子被剁下的另外两根手指。 “你看吧,逞英雄的是他,被剁的是你。” 这话,是对被动刑之人说的。 “你知道为啥对你动刑而不动他吗?” “因为他地位比你高,价值也比你大,所以他不能轻易死去。” 宝盖说完用斧柄抬起被动刑之人的脑袋,轻声问道 。 “我猜啊,你们两个的死讯被传回去的时候,受封赏最多,功劳最大的应该也是他吧。” “你本来就是个小人物,是他的副手,受刑的是你,立功却没你的份,你坚持个啥呢?” 说完将头颅靠近受刑之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你说如果你死了 ,我家少爷又开出一个诱人的筹码 ,你说他会不会投靠了我家少爷成为自己人?” 受刑之人抬眼看向宝盖,他依旧没说话,但他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动摇。 宝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未受刑之人。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如果你说点什么,他就不会再被折磨 ,会有郎中为他疗伤,也会受到我家少爷的优待。” 说着缓缓举起手中的斧子,对准受刑之人的头颅。 “但你不说,他下一刻就会死。” “告诉我你的答案?” 季博常说过 ,隔岸观火和身临其境是不一样的。 处境不同 ,嘴里说出的话 ,心里的坚持也一定不同。 一个受着无尽痛苦折磨,一个毫发未伤大义凛然。 一个慷慨激昂准备赴死,一个已经被砸烂十根脚趾,被剁光手指承受钻心剧痛已经半死之人。 你说他们的心理会是一样的吗。 人性有趣的点就在于,大家同在一个处境中,哪怕再苦也能彼此依靠咬牙坚持。 但一个在粪坑里泡着,一个在岸上吃着火锅唱着歌,然后对粪坑里的人大喊。 坚持住,我们心中有理想。 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你觉得这种心理的坚持还会存在吗? 尤其宝盖的最后一句,让受刑之人彻底破防。 他问,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你救是不救? 未受刑之人当即大喊:你休想,要杀要剐随便来。 就在他这慷慨激昂刚出口的瞬间,受刑人猛然抬头。 “我说!” ps:感谢燕山府的曹德智大佬打赏的催更符,谢谢大佬!! 感谢愿比天高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万物生长极速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的源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时光空白大佬打赏的五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盼盼panda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愿比天高,布董,nevein,夜兰是我,喜欢狗娃花的白雅雅,云中之渝,纪阳的天琦,用户名,塞纳里奥议长,华南地震的鲶鱼,爱吃海苔鸡肉松的鸿钧,l阿玛,作者4sujix,物化不过改名,爱吃杂蔬煎饼的少年,布布特尼,水果薄荷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跪恩! 第245章 我觉得宝盖应该出去走走 死道友不死贫道。 慷他人之慨 。 未受刑之人的慷慨激昂和大义凛然,在受刑之人听来就是如此。 在那一刻他心里充满了戾气和怨恨。 他感觉被抛弃,被背叛。 凭什么受刑的是我,而慷慨激昂的是你? 凭什么只折磨我不折磨你? 凭什么都死了之后,立功受封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为什么不救我? 季博常说审讯是攻心博弈,但这攻心博弈却有无数种办法 。 宝盖看似动了斧头,但这过程难道不是攻心之举吗? 就像他说的,这世上硬骨头太多。 单纯肉体折磨太粗暴效率也太低,所以每个贱人都要有专门的应对之法。 在他看来,所有渗透进少爷地盘的都是贱人。 贱人,都该死! 东南一直都有动作,而且这个动作能延伸到百年之前。 东南人擅长商贾之道,所以在经商的过程中,开始潜移默化的将东南人安插进了江南。 这个过程很慢,但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这批来自江南的工匠里,有百人就是祖籍从东南迁移而来。 而他们,也跟随真正的江南工匠进了无忧州的造船厂。 东海经水路能进东南,东南想出世就一定绕不开东海。 所以这些人被安插进造船厂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毁! 东海水师他们很难渗透,东海城的码头在城内也很难毁掉 。 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处造船厂的规模达到顶点之时 ,将其毁掉。 毁了船厂,东南经水路进发东海就容易太多了。 而船厂里除了东南人,还有大量的江南人。 朝臣调集大批工匠前往东海,会不在其中安插心腹奸细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两个被掏空的东南人被带走后,木架上变成了江南人。 而随着宝盖出手 ,江南人也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间阎罗。 随后船厂里的人开始被大量清洗,工匠和他们沾亲带故之人被斩杀半数之多。 足有一千五百之数。 这是季博常掌权以来杀的最多的一次,同时所有人也都明白。 这是信号,少主要出手的信号。 船厂被金家的神行衙接替掌管,而大批东海战兵也将船厂保护而起。 其他老头子问过,公子没去你的神行衙,你也没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你笑的那么志得意满为的是那般? 金老头说,尔等懂个屁,等我拿出来的时候能吓死你们。 他有说这话的底气。 因为这处船厂,就是为金家的神行衙而立。 金家擅长打造行军车具,但这车具中就包含造船。 而他也早就得到了公子的指示,要打造的是一种全新的铁甲战船。 主力,是金家,但还有一拨人。 来自原秋东船坊的匠人,他们是最早一批被季博常招揽的匠人。 而他们,也是那些慷慨赴死船工水手的家人。 秋东船工因为季博常一首诗慷慨赴死,季博常也曾亲手为他们的家人送去抚恤银。 那些船工他不会忘,他们的家人亲眷他更不会忘。 秋东船坊搬到无忧,为将来筹谋,也为他对那些船工的承诺。 金家人一直在筹备,所以当金家人执掌船厂之后,那些剩余底子干净的江南匠人才发现。 原来他们之前打造的大船龙骨,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当宝盖主导杀了一千五百多人,笑嘻嘻出现在季博常身边的时候。 他被少爷一脚踹了个大马趴。 “如果你再敢把杀人之后的兴奋带到我面前,我不介意让季豕白发人送黑发人。” 季博常很无奈。 宝盖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个宝盖,但他见血之后的兴奋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 如果这种趋势不加以制止的话,这狗东西很有可能会沦为嗜杀嗜血的怪物 。 但更让他无奈的是,他发现自己有点离不开这狗东西了。 这狗东西完美继承季家人行事的干净利索脆,而且没人能够替代。 没有他,想要快速拔除船厂里的奸细,这个时间会被无限拉长,而且也拔不干净。 宝盖拍拍屁股再次贱兮兮的回到季博常面前。 “少爷,我觉得宝盖应该出去走走。” 季博常斜眼看向他:“宝盖为什么要出去走走?” 宝盖给季博常倒了一杯茶。 “虽然船厂里狗日的全部拔除了,但我发现咱东海和定远,还有不少这种狗日的。” “尤其牛家堡和锻造坊之外,最近突然多出不少生面孔,用的还是咱东海口音。” 从秋水来到无忧的这几家人,对季博常来说太重要了。 所以他在最初就告诉过吴皓月,这些人一定要严格保护,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处地方也一定会被人盯上。 那些老阴比们也一定会在东海安插很多人进来,这件事季博常原本想交给赵明举。 但现在却发现,最合适做这件事的,是宝盖。 他想把宝盖留在身边,让他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小书童就好。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哪怕是自己也不能左右。 季博常在宝盖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去换套像样的衣服,咱家又不是没那个条件,你整天一副下人打扮干什么?” “是想告诉别人本少爷虐待下人吗?” 这一巴掌让宝盖笑的更开心了,因为少爷答应了。 他很清楚,只有离开少爷身边,他才能真正成为少爷的影子。 也才能如他爷爷所说那样,成为真正为少爷干脏活的人。 他爹, 穿着和季零尘一样的袍子。 这是季零尘的主意,但他爹刚回到小户庄就被干了个半死 。 他是宝盖 ,不是季豕。 所以他的新衣服是自己出去买的,少爷给了一万两银票,他花了一千两买了三件新袍子 。 纯黑,锦缎长袍,头戴黑色锦帽。 这身行头很贵气 ,但却让季博常连续对他砸去三个茶盏。 因为他现在这副打扮,跟他妈黑无常一样一样的。 就连靴子都是黑的。 他在少爷身边是宝盖,是书童 ,是少爷最信任的人。 但离开少爷身边。 他是掌管季台的台令 。 也注定要成为季博常身边最恐怖,手上沾染最多血腥的那个人 。 第246章 王八拳 这是一个纷乱的时代,注定战火重燃。 但这也是一个重新洗牌的时代,也注定会出现很多很多让世人铭记的名字。 比如李三山,比如金启晟,也比如季宝盖。 这些人之前没人熟知,甚至听过的都很少。 但他们在遇到一个人之后,人生注定将会截然不同也将会走进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而之前被人所熟知的名字,也注定蒙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 比如雍盛帝。 他是帝王,真正坐在权力巅峰的那个人。 但他却亲手一点点将自己所有的底牌耗尽 ,亲手杀掉了所有效忠他的人。 世人皆以为他已经归天入了皇陵。 但他却依然活着,在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地界的小山村里,日夜带着仇恨和愤怒的活着。 “黄二,你他妈的又偷懒是啵?” 喝骂的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他叫秦七。 这个小山村大部分人都姓秦,他在村里这一辈排行老七。 山里人家的孩子没大号,排老几就叫啥名很常见。 姓秦行七,所以叫秦七。 秦七,亲戚,听着还怪顺耳的。 秦七没见过啥大世面,准确的讲最远只去过三十里之外的镇子赶集 。 但他知道皇帝 。 他不明白皇帝为啥叫天子,也不知道为啥叫九五之尊。 但他知道皇帝能掌人生死,像秦家村这样的小村子,皇帝哼一声就能让村子瞬间灭绝。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但秦家村不是穷山恶水 ,也没有刁民。 但秦家村却是名副其实的山高皇帝远,因为翻过秦家村之后的困龙山,就是东南地界。 秦家村知道皇帝却不怕皇帝 ,因为皇帝什么也给过他们。 就连一个大雍户籍都没给过。 反倒是皇帝下边的那些狗日贪官 ,不停地压榨他们。 所以他们最恨喝人血的狗日贪官,最想杀的就是皇帝。 因为皇帝,从来不杀贪官。 反正在他们的印象里,没有哪个贪官是因为欺压百姓被皇帝杀掉的。 反倒是侯爷来了之后,那贪官被一片一片杀掉 。 他们爱戴侯爷,因为侯爷不但不欺压他们,还让他们的孩童入了官堂,医馆遍地且收费极低 。 除了这个之外,侯爷还在秦家村之外开办了一个织布坊 。 那是用水流推动织布的东西,他们没见过,但织布的速度却快的吓死人。 而用来织布的原材料,竟然都是困龙山里一片一片生长的杂草。 秦家村的人发誓,加上他们的祖辈,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穿上不带布丁的新衣。 原本他们不舍得把旧衣扔掉,但据说是从东海无忧州而来,却一口京畿口音的刘家大人却说。 公子说了,织布就是为了让咱穷苦人身上有衣 ,腹中有食,头顶有瓦。 这每日产出如此大批量的粗布,你们还穿着带补丁的衣衫 。 这要是被公子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他口中的公子很凶,但秦家村的人笑纹从心里开始慢慢延伸到了嘴角。 他们如此卑微,却能被侯爷记在心里,知足了。 真的知足了。 所以对于这个黄二,他们是坚决的不把他当盘菜。 皇帝? 你他妈现在叫黄二。 织布坊成立,秦家村的都被招进布坊做工,秦七和黄二分到了一组。 秦七年龄很尴尬,去学堂太大,参军还不够。 而且这小子有个毛病 ,手贱嘴也贱。 所以他成为了雍盛帝在布坊做工的搭档。 一代帝王,数十年都在被恭维和伺候中度过,他哪里干过活。 更不曾为一餐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挣扎过。 朕乃帝王,尔等放肆是为欺君,朕要诛你九族! 帝王帝王... 诛九族诛九族.... 朕朕朕朕.... 回应他的,是秦七的碎嘴和一顿王八拳。 雍盛帝是带军之将出身,他是上过战场和北夷人真刀真枪干过的。 可无论他如何反抗反打,就他妈的打不过秦七这个半大小子。 每次反抗都会毫无悬念的被秦七干倒 ,打累了还会坐在他身上歇气。 他的那顿老拳之前没名字,但在狂殴雍盛帝之后有了。 王八拳,专打王八的拳。 底层民众很朴实,但底层民众骂人是最脏的,打人也是最疼的。 这一点,雍盛帝是深有体会。 因为他被秦七狂虐之后,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底层妇人那张能杀人的嘴。 啥也不是啊你啊,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做,你以前吃屎长大的? 就你这样的废物,要不是大人说要让你留在秦家村,我们早把你赶出去了。 我们秦家村不养废物 。 雍盛帝暴怒不已,自己是帝王,是掌管这人间的帝王。 此刻竟然被卑贱之民羞辱打骂,朕,一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 但心里的狠,却根本敌不过腹中的饿。 秦家村的说到做到,你不干活就没饭吃。 他不是没想过要跑,但他又如何能够跑得过这些生下来就在丛林穿梭的猎人 ? 而且那叫秦七的小子更是该死! 他和自己一组,竟然偷懒耍滑让自己把他那份工也做了。 他还抢朕的馒头! 朕一餐就一个馒头啊 ,就一个啊,他居然还要抢去一半。 还是一大半。 朕要诛他九族! 诛他九族! 为了果腹,为了将来重新君临天下,雍盛帝选择隐忍。 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重新拿回自己的皇位 。 朕要杀掉所有胆敢背叛朕之奸佞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在自我心理按摩的同时,这用水利纺布的效率也让他震惊不已。 这些布看似粗糙,但制成衣衫穿在身上却并没有难受之感。 这一点他是有发言权的。 因为他现在身上穿的,就是用这种粗布制成的衣裤。 原来身上的锦缎长袍,早就被秦七抢去,给村里刚出生的孩童做成了小被子。 而他也听秦家村的人说起过,这样的织布坊外面还有很多。 如此产出巨量的粗布,已经被运往大雍各地售卖。 就连江南北境之内 ,都开始大量销售这等粗布。 而如此巨量的粗布出现,一定会对各地布商造成极大的冲击。 身为帝王的雍盛帝,从这些巨量布匹里感受到了一股阴谋危险的气息。 第247章 玩点刺激的 爷爷给季博常准备了一个小木箱。 里面是给吴皓月的彩礼。 那是一顶后冠 。 她站在那微微笑着,看着季博常亲手把后冠戴在了自己头上。 “从现在开始,我叫季氏。” 季博常摇头:“不好听,还是皓月更上品些。” 她笑了,季博常也笑了。 她说自己现在叫季氏,代表她这一生都会成为季博常的附庸,一切以夫君为主。 季博常说不好听,还是皓月好。 也是在告诉她,你不是附庸,你是皓月,我的另一半。 没有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简单一句话能让人感受到心里的温度。 爱情具体是什么形状的没人说的清。 但知你心意,懂你所想的伴侣 ,一定是完美的。 季博常前世对爱情和婚姻的定义很简单。 爱,就是找一个能让你快乐的人在一起,相互弥补不足相互理解担待。 婚姻,就是每天早上睁眼看到的第一张脸,能让你发自会心的一笑。 “可是,你要抗旨了呢。” 吴皓月的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自己和临覃覃被雍盛帝赐婚天下皆知,她说你要抗旨了,说的可不是雍盛帝。 而是在问临覃覃要如何处置。 季博常对临覃覃的感观极好,那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但绝不是爱,更没有喜欢。 如果不是临孝君用这招耍了自己,估计自己这辈子和临覃覃都不会有太大的瓜葛。 “现在,没人能诛我九族。” 季博常说完牵起吴皓月的手:“而且我要是被诛了九族,你一定是第一个陪我一起砍头的人。” 季博常的话让吴皓月脸上的笑意再浓一分。 雍盛帝在秦家村织布呢,他拿什么诛季博常的九族? 我若被诛九族,你首当其冲。 这是承诺,也是对她问题的回答 。 “要走了吗?” 现在已经时至九月,季博常必须要回到定远了。 有个聪慧如此的妻子,当真是一件幸福到了极点的事情。 “有些事该做了,不然有些人就要坐不住了。” 这句话,代表季博常要出手了。 而随着他的出手,天下纷乱之争也将正式拉开序幕。 吴皓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轻启朱唇说出了三个字。 “洞房吗?” 季博常回了一个字:“洞!” 他们的婚约早就存在,后冠戴在她头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成婚仪式了。 而且季博常此次离开东海,再想回来一定到了天下局势已定的那一刻。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此刻的太守府内,空空荡荡。 所有人都被外公调离太守府,但太守府外,把守的人多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步 。 收费内容请充值解锁。 人…仌…个 …从 …亼 …汆 。 太守府外。 春草坐在台阶上,两只小手撑着下巴在发呆。 可能是地面上的青石砖让织夏很不爽,站在那已经踢了半个时辰了。 染秋的身上有着吴皓月的知性,但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的就像一潭秋水 。 “别踢了,若是惹恼了老爷,有你受的。” 染秋笑着对织夏说了一句之后,转身在春草旁边坐下。 “小时候我和冬韵就羡慕你和织夏,能够时时刻刻的陪在少爷身边。” “但我们定位不同,你们留在少爷身边,是为了保护少爷的安全,我和冬韵,则是要辅助小姐打理东海之事。” 织夏也走了过来挨着两人坐下。 “是啊,本来以为会一直在身边保护少爷的,但现在我们在少爷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随着少爷越走越远,我都知道除了端茶倒水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织夏的话其实也是几女心里的烦恼。 少爷不再是以前的少爷。 以前的少爷身边,只有春草织夏,和季府之内的几个人。 但现在少爷身边的人,多到数不清。 而且更让她们感到困扰的是,随着少爷的地位越来越高,她们在少爷身边的重要性就越低。 她们是少爷的侍女,也是为少爷准备暖床的女子。 但现在,随着少爷地位的提高这种可能性也开始慢慢消失。 她们各有所长,但终归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所以她们担心的只有一个。 少爷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季博常在洞房,季零尘也在也在洞房。 左相说参政王劳苦功高,身边没个枕边人实在孤寂难熬,为凸显皇恩浩荡。 所以朝臣上书请奏,选适婚年龄的公主赐婚参政王 。 已经把季零尘当成自己人的五皇子,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能拉近和季家关系的机会。 将一个没用的公主许配给季零尘,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有趣的是,季零尘根本没拒绝,反而高呼谢陛下隆恩。 他就住在皇宫,公主也在皇宫。 所以在圣旨下达当夜就洞房了,比他儿子还痛快。 因为有个好父皇,皇子处男一堆,公主的年岁也基本都在二十左右。 看着一身喜服坐在床榻边的公主,季零尘一口干掉杯中之酒哈哈一笑。 随后走到公主身前掀起盖头,露出那张带着娇羞和紧张的面庞。 “季郎,夜深了,歇息吧。” 季零尘闻言微微摇头:“睡觉无趣,我们玩点刺激的如何?” 这话让公主一愣 ,随即面色的娇羞更浓的轻声问道。 “季郎准备玩什么刺激的?” “猜拳,抽嘴巴 。” ..... 黑夜悄悄逝去,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将自己藏起来的大日,也如顽童般露出自己的小半张脸。 随着大日升起,光明再次驱散黑暗。 阳光笨拙的爬上门槛,随后一骨碌混进了房间之内。 季博常站在铜镜之前,今日为他更衣的不再是春草织夏。 而是他的妻子,吴皓月。 看着铜镜里温婉绝美的妻子专心为自己穿衣的模样,季博常微微一笑,随即回身抱住妻子盈盈一握的腰身。 一俯身,在妻子殷红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吴皓月没躲,面带羞涩的伸手帮他整理衣领。 “事不可为便退 ,我在家里等你。” 季博常对妻子重重点头,随后将妻子紧紧抱住妻子,深深的嗅了一下妻子发间的清香。 “放心。” 他只说了两字,便是转头大步离去。 温存是让人着迷的,但没有足够保障的温存是短暂的。 他来东海是为出手做准备。 他离开东海,是因为他已经要出手了。 ps:感谢夏雪与春秋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负量翡大佬打赏的两朵鲜花,谢谢! 感谢舀羹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雾边的路上人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吃瓜的小高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小炒牛蛙的阿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紫陌未央笔触琉璃,羊羊,喜欢断齿鲸的段皓,靳之恋之后,五岛群岛的崔宝忠,喜欢石琴的绿龙,徒手不能开西瓜,时空空白,一捺、,作者4sujix,l阿玛,爱吃趴趴菜的小惜道,用户,爱吃芝麻烧饼的李冠哲,嘿,余烬1234,魔教小老弟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48章 通胀 外公的话和爷爷一样。 打不过就回来,有外公在谁也动不了我孙儿。 舅舅早在和季博常深谈之后就去准备了,其他人也各自按照季博常的吩咐在忙碌。 马车出了无忧城,身边陪伴他的,依旧是春草织夏和明哥明嫂。 季豕在养伤,宝盖在除虫。 老吴也在养伤。 出手的不是外公,而是自己的媳妇吴皓月。 她不是大舅亲生女儿 ,但却是真正的吴家大小姐。 季博常归来,她展示的只有妻子贤惠温柔的一面。 但季博常没归来之前,整个吴家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她是温柔贤惠的,但只是对季博常温柔,对其他人,她依旧是那个让人爱戴又惧怕的大小姐。 你问金启典,他会说最崇拜的是舅舅和外公。 但问最怕的,一定是吴皓月。 马车出了无忧州,晃晃荡荡的阿九也出现了,随后钻进马车一屁股坐在季博常身旁。 “裤衩没了,买新的。” 裤衩没了,是因为给了他师父,买新的,是因为他成功把他师父也卖给了季博常。 “沙九是你大号吗?” 阿九斜眼看向季博常:“老子叫沙宝亮!” 哦! “那你会唱暗香吗?” “不要三角不要红的!” 阿九早就习惯了季博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听不懂就不听,直接说自己想说的 。 但季博常发现,这家伙手里多了一把剑。 “你不是说,自己就是剑吗?” “那老太监太危险。” 他说的是刘崇禄,当初楼生一就让阿九极为警惕。 但楼生一却死在刘崇禄手里。 他是撑在季博常头顶的那把伞,所以他回到盼归山,不只是把他师父卖给季博常 。 也把安朝沙姓皇族传世宝剑也拿了出来。 “我师父说了,跟你可以,但你得给我找个婆娘 。” 季博常闻言竖起两根手指,剪刀手。 “我加倍,给你找两个。” “一个大屁股能生儿子,一个屁股小给你生闺女。” 阿九看向季博常:“你答应的太痛快了。” “我是不是要少了?” 季博常哈哈一笑。 “那就再建一处安朝先祖庙,改史书,还你安朝沙姓皇族应有之名。” 两个少年人的聊天很随性,一个没有做辅助的觉悟,一个没有身为主子的威仪。 但两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承诺。 马车还未到达东海城之时,一封密信送到季博常手里。 信来自北境。 最多两月,北境寒降,北夷趁此时机开战,为冬储劫掠物资。 北境大军应战,但设立在北朱河对岸的军营却在暗中增兵。 尹布衣要动了。 身边没了宝盖,所以季博常把信纸递给了一旁的阿九。 “吞了,再给你加一条裤衩。” 前两字让阿九瞪眼,后面的话出口,阿九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过信纸扔进嘴里。 大雍兵部和黑龙甲传递消息用的是信鸽。 北境尹布衣效仿北夷,用的是鹰隼。 他能一举覆灭雍盛帝数十万大军,靠的就是出其不意,靠的就是鹰隼出击猎杀掉了所有的信鸽。 鹰隼这玩意是鸟类的天敌,飞行速度快又极为凶猛。 而且训练之后甚至能侦查敌情,提供战场情报。 这是无解的。 信鸽温顺耐力也强,但在鹰隼面前没有丝毫的自保之力。 信鸽被猎杀,情报被劫 ,必处被动。 而东海驯养传递情报的东西,竟然是乌鸦。 乌鸦被视为不祥之物 ,因为这东西啄食腐肉。 尤其战乱年代,只要有战争就有乌鸦的存在,所以久而久之,乌鸦的出现也被人说成战乱将起代名词。 哪个庙都有屈死的鬼,打不打仗和乌鸦有什么关系? 东海人的脑回路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但凡战乱之地乌鸦成群。 这玩意出现在战场上隐蔽性那叫一个强。 乌鸦驯养很难,难度远远超过了信鸽,但乌鸦耐力更强且迷惑性更高。 谁能想到有人会养乌鸦,还会用这玩意看来传递情报? 一只乌鸦从季博常的马车上起飞,对着定远方向嘎嘎而去。 定远的商业繁华,直接影响了三道之地 。 最先受益的是定远自身,随后经由定远辐射江南和东南,最后连京畿道都被影响了。 这是明面上的,实则受益最大的是北境 。 大批质优价廉的粗布产出,一开始偷偷摸摸的运往北境,到了后来尹凌峰直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大批物资运入北境。 北境本就物资匮乏,如今有季博常这个小能手不停的向北境输入大量物资 ,他也是乐见其成。 这些布,只能换北境内的山珍皮毛,马匹是绝对不允许的。 季博常的人也很守规矩,江南送来的粮食足斤足两的送去北境,细盐,布匹之类的运到北境之内,也只按照规矩换去山珍皮毛。 一切都很和谐,北境人喜欢死了季博常,更喜欢这些运进北境的细盐,粗布,烈酒和家禽干肉之类的零零碎碎过日子的东西。 他们发誓,日子从来没过的这么舒坦这么舒心过。 婆娘孩子都有了新衣,自己饭桌上也多出了酒坛,有肉有菜不缺粮。 神仙日子。 而且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算计着过 ,因为随便去山上逛一圈,就能换到过日子所有需要的东西。 这人就是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 ,就会算计着过。 可一旦过日子的东西什么都不缺,随便动一动就能把米缸填满的时候,想的就是怎么提升生活质量。 可就在一只乌鸦落在定远李三山大营之后,这样的日子突然发生了转变。 北境之内的物价在涨,这个涨幅一开始并不大。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物价上涨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一张皮毛能换来的东西,现在连之前的一半都换不到了。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消息也在北境百姓之内流传。 左相申逐鹿得知定远资助北境大怒,随即切断所有定远和东海的原材料,并派大军围堵。 北境百姓顿时大怒 ,大骂申逐鹿不为人子,老子整死他。 但随之而来的,也变成了北境百姓开始大肆抢购市面上剩余的东西 。 抢购,就意味着物价短时间内再次飞涨。 而且到了后来,就连抢都抢不到了。 因为东西,运不进来了。 通胀的雏形,出现了。 第249章 通缩 北境物价飞涨,存货近无。 但定远,江南,京畿甚至东南的物价一落再落。 定远商业繁华,在于有大量产出且有售卖渠道。 因为定远,大雍各地都出现了质优价廉的粗布和各种各样的生活所需品 。 定远能如此快速的成为商业中心 ,原因就在于季博常近乎吸收了帝都被驱赶出来商贾的多半数。 其他地域的布行原本是恼怒的,但随后之前铁器售卖时的加盟商的模式出现,让他们瞬间喜笑颜开。 不用自己费心去生产,只要售卖现成的粗布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而他们要做的 ,只是为定远提供生产各种物资的原材料。 两头赚。 售卖成品赚一拨,提供原材料再赚一拨。 因为定远要的原材料太多,所以各地也都开始超负荷的为定远提供原材料。 不生产只售卖,这叫去产能化。 只提供原材料,他们将会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产业链的最底层。 各地百姓也因为超负荷为定远提供原材料,收入也在短时间内大涨。 有钱了就要消费,从定远买回来的成品,又让各地商贾大赚特赚。 各地因为定远出现了极度的繁华,每户人家的饭碗里 ,都比之前多出不少油腥。 日子美滋滋。 但这种美滋滋也在那只乌鸦降落定远,瞬间发生逆转。 定远不再需要原材料了。 没了原材料带来的利润,商贾的收入大幅减少,而为商贾做工的百姓也没了收入来源。 没了来源,自然没钱再去消费。 百姓不消费了,商贾囤积的大量物资就售卖不出去。 物价,开始快速下跌。 百姓的心理很有趣,追涨不追跌好似与生俱来。 没了收入来源自然不愿消费,物价一天比一天低,也都在等着明天会更低。 通缩,出现了。 随着通缩出现的,就是萧条。 原本的热闹和喜笑颜开没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而这个时候,也有一道消息在几道同时传开。 北境尹布衣下令封锁北朱河 ,拆除浮桥,不再和对岸有任何商业往来。 罪魁祸首找到了。 原来让我们赚不到钱,让定远不再大量购买原材料的,是尹布衣这个反贼王八蛋。 骂归骂,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北境通胀,其余各道不同程度的出现了通缩。 身为根源的定远,萧条的程度要更甚。 这就是季博常在出发去东海时所言,如果我亲手毁了这份繁荣,也不知道定远百姓会不会向我扔石头。 之前所有繁荣无比的产业全部停滞,他们确实在骂,但骂的是尹布衣,是左相。 是左相不给我们原材料了,是尹布衣不让通商了。 商贾们骂的更狠,北境是穷 ,物资匮乏。 但北境的皮毛制成裘皮大氅极受欢迎,北境的山珍更是人人追捧的美味佳肴。 而且北境之物被定价极高,这也是维持商业繁华,最后波及大雍的根本原因。 季博常一直在烧钱,一直在用特昂堂赚来的银子去烧,去推动这场覆盖整个大雍的所谓商业繁华。 为何? 拿北境! 北境缺粮缺盐缺所有的东西,这是北境的弊端 ,也是尹布衣的死穴。 如果季博常捏住他的死穴让他处处受制 ,他想的,一定不是镇守北境边关,而是不遗余力不计伤亡的打过北朱河 。 尹布衣的可怕在于他手里有五十万北境大军。 但实则北境更可怕的,是和北境边军息息相关,足有两千万之数的北境之民。 他们豪爽 ,他们简单。 但他们更不怕死。 东海人彪悍,北境人在这一点上绝不逊色东海丝毫。 这,就是左相为季博常设下的阴谋。 一旦季博常拿捏北境死穴,以粮食,盐和其他生活所需相胁迫,北境一定苦不堪言。 但也间接会让北境百姓为尹布衣效死命。 那些彪悍无比的北境百姓,会跟随尹布衣的大军一起打过北朱河。 留下饿死,和用命去拼一把之间,这个选择对北境百姓来说并不难。 正是知道这一点,季博常没有克扣江南给北境的粮食,甚至还吩咐特昂堂,向北境民间输送大量的粮食过去。 目的只有一个。 把北境百姓死死钉在原地。 什么都有的故土,不能弃,也不会弃。 他要灭杀的是尹布衣,不是北境五十万大军,更不是北境两千万之数的百姓。 但死穴,一定要捏,这需要方法。 过的好了故土难离,日子突然难过了就需要去恨一个人。 但这个人,绝不能是季博常。 左相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人心就拳头那么大,恨一个人占去一半,感激一个人再占去一半。 如此,尹布衣在北境百姓之内就没有了位置 。 一个在百姓心里没了位置的统治者,他还能存在多久? 通胀,通缩。 这两个前世才有得词汇,在大雍出现了 。 季博常一直在布局,一直在等。 等的,就是眼下这个局面。 定远的萧条比想象中更严重,定远繁华,一半来自季博常的布局,另一半,则是那些从帝都来到定远的商贾。 商人在任何朝代的地位都是低下的,但商人能发挥出的力量却是惊人的。 没有这些商贾,季博常就不能那么快的肢解刘家。 然后以刘家为跳板,让定远一跃成为大雍的制造中心。 定远出产的东西能卖到大雍各地,就是这些商贾的功劳。 有人赚到了钱,大批人就会蜂拥而至。 也正是这些人在定远投下大量白银,才能让定远的基础设施那么快就被完善了。 官堂和医馆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现在,非但没银子赚了 ,投下去的银子也打了水漂。 怎么办? 走! 赶紧变卖定远资产去往别的地界谋生。 可定远萧条至此,这些产业又怎么可能有人会买? 但就在他们如热锅蚂蚁之时,他们心里的神出现了。 李三山告诉他们,我买。 你们来,是给了我李某人的面子 ,你们赚钱李某心中雀跃。 但现在时局不对诸位亏损,李某自当再尽薄力 。 但萧条至此,李某手中银两不多 。 就权当给诸位添些盘缠吧。 第250章 民心思变 定远总共吸收的商贾投入,是一个天文数字。 茶楼酒肆就多到数不清,被开垦出来的良田更是多到吓人。 这些是钱,是资产。 但如今的定远,这些东西已经不再是钱,而是累赘。 尹布衣阻断两岸商业往来,又不停向北朱河对岸增兵,这是大战将起的前兆。 战乱一起,这些东西还能是钱吗? 李三山给的银子少到连投入的零头都没有,但这个时候还能要求更多吗? 商贾们纷纷领了银子签了契约,用比来定远更快的速度逃离。 商贸停了,商贾跑了,定远更萧条了。 有些将领不太满意。 “这些狗日的不给银子也会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给他们一笔银子?” 刘六闻言伸手在他的头盔上拍了拍。 “你啊,真应该像我一样,没事的时候去公子身边候着 。” “能端茶倒水之余,也能学学公子所谋。” 说着对那些逃离商贾的背影咧嘴一笑。 “给银子这叫正常买卖,这叫官方背书,这叫诚信。” “有了诚信背书他们就还会回来的,那时候再卖给他们也叫正常买卖,这也叫诚信懂不?” 那将领闻言点头,他懂了吗? 没懂。 但不重要,只要公子做的决定那就一定是对的。 定远百姓开始迷茫,开始焦虑。 但好在定远背靠东海,自身的粮食储备足够,萧条不减却未生乱。 但不乱的,也只有定远的一半之地。 另一半在江南军统治下的定远,包括江南自身都被波及到了。 明明定远没有发迹之前江南的日子也好过得很 ,就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 为何定远的萧条会波及到江南,导致江南也出现了萧条之相,物价也接连下跌。 东南人更不明白,没有定远布匹和各种商品之前,东南自己什么都不缺。 有了定远的东西也无非是便宜些而已,为何定远的萧条也会影响他们的生活,导致他们的物价也大范围下跌。 商业行为,就像瘟疫。 传播太快,不知不觉间就将所有人都席卷了进去。 江南富庶,东南擅商,这是天然优势也是他们被冲击的根本原因所在。 定远东西便宜,那这些东西分流一部分去了北境之外,其他都运到哪去了? 两地商贾精明嗅觉灵敏,财力雄厚自然大批囤积。 但这种正常囤积在售卖不畅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种假象。 这玩意臭大街了,早晚有一天会便宜到一文钱给一车的地步。 这种认知一出现,百姓就会抱着捡便宜的心理捂紧钱袋子。 不消费,商品不流通,就会出现供大于求。 再加之有人为了止损降价销售,这种情绪就会迅速蔓延。 商品不流通,用工需求就会一降再降,第二个假象又出现了。 赚不到钱了,更要捂紧钱袋子。 通缩,比通胀更可怕。 但让这些商贾惊喜的是 ,特昂堂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信说可以回购。 你们是加盟商,我们就是自己人。 如今局势不对导致你们亏损,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 但现在的局势你们也清楚,回购是为了让你们减少一部分损失,所以回购的价钱,最多只能是原来的五成。 五成,商贾犹豫了。 亏的太多了,这要伤筋动骨的。 可一犹豫,物价再次下跌,等他们主动联络特昂堂的时候,回购的价钱变成了三成。 三成? 这是喝人血,要人命啊。 可商贾从来都是一盘散沙,你不卖,有人卖 。 一旦有人卖了,更多人就跟着动起来了。 动的人多了,回购价钱变成了两成,等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一成。 这人呢,就是这样。 出价五成的时候他们觉得亏了,但等到出价一成的时候,争先恐后的把自己囤积的东西主动送了过去。 无他,害怕一成都没了。 而这一举动,让之前的假象变成了真相。 在百姓眼里这玩意都降到一成了,距离一文钱一车不远了。 再等等 。 可等等的结果就是,价钱跌到底是真,但市面上没了存货也是真 。 特昂堂除了回购之外,还通过这些商贾采购大量物资回去。 价钱,全部都是原来的一成。 通缩,至此变成了通胀。 江南和东南之地因此破产的商贾不计其数。 不知不觉间,两道之地拥有的财富大幅缩水。 北境之内真的买不到东西,也换不到东西了 。 其实北境百姓家里存的东西并不少,但之前去山里转一圈就能填满米缸的日子没了 。 焦虑也就出现了。 而唯一能解决他们焦虑的,就是季侯击败申逐鹿,重新获得原材料供应北境 。 这就很奇怪。 北境之民现在居然和那位没见过的季侯一条心,因为季侯对他们好啊。 没有季侯哪来的好日子? 只有季侯干掉申逐鹿 ,他们之前的好日子才会重新归来。 没人提镇北王尹布衣,因为这事和他没关系。 他也解决不了。 民心至此开始跑偏,而且北境之内也是传出小道消息。 隆冬之后,镇北王将会打过北朱河,最先覆灭的一定是河对岸的季侯。 这让北境百姓心里的出现了反感的情绪。 反了无所谓,反正那皇帝在与不在的和我们关系不大,宰了左相和那些赃官也无所谓。 反正那些狗日的也不干人事。 但你打季侯干什么? 没有季侯,哪来的那些白花花的细盐,哪来那些一口下去就冒汗的烈酒。 是不带布丁的衣衫不好穿呢,还是那肥猪的肉不香啊? 人家季侯一直在资助北境,一直在说北境镇守国门不易 ,也一直在顶着压力为北境送好东西。 就这你还要打人家? 咱北境人别的没有,就讲义气。 人家对咱一个好,咱得十个好还人家。 不然真不怕喝烈酒的时候一口呛死吗 ? 这些,都是来自北境民间的私下交谈,但这种交谈,却让他们和那位没见过的季侯之间的距离。 被再次拉近。 所以到了最后,北境百姓口中之言变成了,打季侯就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的事咱可不能干 。 谁打季侯,老子第一个不同意。 爱谁谁,这话老子说的。 ps:感谢爱吃泡菜炒银鱼的卢哥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安千愿大佬打赏的寄刀片,谢谢大佬!! 感谢东玄州无限大佬打赏的点个赞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沐辰子枫,水果薄荷,爱吃双和茶的胡兄,l阿玛,华南地震的鲶鱼,作者4sujix,雾边的路上人,大帝只是过渡期,关某读春秋,安心似蕴,紫陌未央笔触琉璃,喜欢断齿鲸的段皓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另外说一句,传统历史后期发力,到现在故事也才刚刚展开,多点耐心和支持吧,惊喜和反转多着呢,不然那些铺垫不是白写了嘛。 我尽量精炼些,捞干的把剧情快速推进下去,总得对得起买些每天打赏的大佬们不弃不离的支持!! 第251章 第二次 一封信送进帝都,最后放在了左相的书桌上。 吾师亲启。 按吾师之意,常守定远与尹贼隔江对峙 ,今尹贼异动调兵遣将亦有兵发南岸之相。 常手无缚鸡之力,麾下无兵亦无银,无抵挡尹贼之力,特去信吾师求助。 望吾师派遣大军来援,守护江防,维护大雍安宁。 落款,学生博常。 看完这封信之后左相抚须大笑。 “不枉老夫在此子身上花费的心血,单就这份心智,就足以称得上老夫的学生了。” 左奉节接过这封信皱眉:“求援信?” “他现在坐拥定远一半之地,有李三山大军效忠亦有东海为靠,何来求援之说?” 左相端起茶盏看向左奉节。 “知道为何一直不允你以老夫学生自称吗?” 左奉节闻言垂首:“下官愚钝。” 左相放下茶盏微微摇头,世人皆知左奉节是他的左膀右臂。 但实则这左膀右臂是个残疾,踢一脚动一下,若非他出自左家,自己绝对不会把这残疾人留在身边做事。 “这不是求援 ,是交易。” “写这封信就是告诉我,他要对尹布衣动手了,但想让他对尹布衣动手,就需要我出兵看住东南临孝君和西南闫不求。” “若我不接这份交易,他就会退回东海,将整个定远留给我,让我直面尹布衣。” “所以这也是威胁。” 左相说完看向窗外已经微微泛黄的树叶微微一笑。 “春去秋来落叶满地,这原本藏在枝头的鸟儿,也再没了隐身之物。” 左奉节抬头看向左相。 “可一旦他真的打下北境,届时将拥有近三道之地数十万大军,到时候我们....” 左相视线从窗外收回,抬手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随后拿起这封信递给左奉节。 “这同样是交易。” “定远商业繁茂波及数道之地,如今突然萧条物价暴跌,他趁此机会大肆收购物资财产,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打仗就需要钱,所以大肆收割钱财不加丝毫收敛也是在告诉我,也是在告诉临孝君,这是他要对北境动手的前兆。” 左相说完对左奉节挥手 :“将信给他送去,另外告诉定远江南军向东南的方向压一压。” 左奉节告退后,左相的眉头深深皱起,随后呵呵一笑。 “骗了我第二次。” 这是季博常第二次骗了他。 第一次,隶属于左相的皇宫禁卫军丢了,现在已经到了西南。 能骗过左相 ,是因为有张白衣从旁协助才能成功。 四万皇宫禁卫军丢了 ,左相并不如何恼怒,甚至觉得有趣。 自己养的狗跑了也能再找回来。 但这一次,左相发现自己的心底居然出现了一丝恼怒之意。 这很罕见,这样的情绪已经数十年未曾出现过了。 因为这一次季博常骗他,是从很早就开始了。 季博常之所以能短时间内,将定远打造成大雍的制造中心,是因为他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左相,一封给东南 。 信里的内容让两位巨头纷纷一笑,用词稚嫩计谋粗糙。 他说他无银无兵,所以想要赚钱招募兵卒,替大雍阻逆贼挡兵祸。 简而言之就是,他要经商赚钱,想要赚钱就躲不开东南和江南。 这是一封充满少年人意气用事的信件。 你们把我扔到尹布衣对面替你们挡箭,那就要给我钱。 不给我钱,我就撂挑子。 我回东海了,你们自己玩吧。 少年人的稚嫩和气恼让两位巨头呵呵一笑,随即放开了对定远的经商限制,也任由无季车马出入。 甚至大批原材料供应都是他们有意为之。 但现在江南东南物价暴跌市井萧条时 ,左相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少年人再次骗了。 而且骗得彻彻底底。 他能让定远兴盛至此,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商贾,没有大批商贾定远绝对不可能兴盛到那般模样。 如果帝都安稳,季博常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招揽到那般多数量的商贾。 所以当初季博常的官仓前移秋水,随后秋水官仓被一个周怀世盗空导致帝都无粮。 再到季零尘提议让李三山攻打定远,再到季零尘提议驱逐帝都商贾 ,再到季博常被任命为定远侯。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个阴谋。 季博常的阴谋。 雍盛帝集结大军假意攻打北夷 ,季博常从秋水归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雍盛帝大军被尹布衣覆灭,北境竖旗之时季博常同样什么都没做。 但现在左相才明白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却把什么都做了。 他早就看出了雍盛帝的筹谋布局,他甚至早就猜到了结局。 所以在雍盛帝兵发北境的时候,他的布局也开始了。 北境败,攻打江南的六皇子必败。 如此接连大败,雍盛帝手中战兵极速缩水,定远必丢。 定远一丢雍盛帝必然急着拿回来,李三山进入定远成为定局。 掏空官仓京畿无粮,驱赶商贾才是他目的里最重要的一环。 而他更算准了临孝君绝不会长期占领定远,所以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拿到定远。 而自己,也在他布局筹谋之内。 因为他去定远,也是自己所主张的,他的定远侯也是自己默认雍盛帝给他的。 他和临孝君之所以默认,就是认为季博常就算再能折腾又能赚去几个钱? 但他却用自己和临孝君的默认,利用商贾逐利的本性,用半个定远竟然伤及了江南和东南的商业民生。 更是趁此机会大肆收割两地物资。 如今兵强马壮物资丰沛,在无形之中补齐最后短板也背刺了自己和临孝君。 而他的定远,因为大量商贾齐聚已经把该修的全部修了一遍,民心也被他彻底握在手里。 左相想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是呵呵一笑。 “好啊,好啊。” “能骗老夫两次,看来老夫对你的评价还是低了些。” “以后的日子有你在,定然不会再枯燥乏味。” 说完看向窗外湖中大鱼微微一笑 。 他心中的那一丝恼怒消散了,因为他是申逐鹿,绝不在乎一时得失的申逐鹿 。 “但你还是小看了世家的底蕴。” “你自称学生 ,那我这个做夫子的,自然要拿出点什么像样的东西才行啊。” 第252章 这也是信 如今的帝都,可没有左相书房里那般宁静。 新帝下旨招揽帝都之民,所以帝都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来自各地的...垃圾。 就算再精美的器皿,也阻挡不住垃圾的恶臭。 帝都乱了。 乱的彻底也乱的寻不到根由。 有季博常打了样,各地纷纷效仿。 妓女选秀,监牢清空。 被选中的妓女在宫里斗得乌烟瘴气,据说五皇子现在羌毛嗒呲眼眶黢青,整日游走在各种女子之间不亦乐乎。 而皇宫之外,偷盗 ,抢劫,斗殴 ,杀人之事多不胜数。 如果垃圾占极少数,那么律法是有威慑力的。 但垃圾占了大多数之后,这所谓的律法就是打扫卫生的。 人杀完了,凶手逃了,刑部的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能做的只有把死尸搬走,然后清扫现场。 抓人? 抓谁,去哪抓? 但帝都的氛围终究还是惹怒了左相,据说左相府居然进了盗贼。 真正的贼人抓不到,上面又下了死命令,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意抓几个人草草结案。 能被随意抓到的都是真正的百姓 ,苦哈哈活着 ,家产被雍盛帝抄没了百姓。 贼人不除帝都就永无宁日 ,无宁日,这杀良冒功的恶毒行径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 所以为了活命,真正的百姓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选择离开帝都。 真正的百姓走了,剩下的就是纯粹的垃圾们。 垃圾堆散发出的冲天恶臭 ,只会招来更多垃圾。 帝都,在这一刻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垃圾堆。 右相府门前,出现了一对开卤肉摊子的老夫妻。 他们之前就在帝都,后来离开了一段时间,最近又回来了,就将摊子开在了府门前。 老门房没事的时候就去摊子上吃上一碗,偶尔也会给右相带些回去。 老夫妻很老实,但却没有任何垃圾前去骚扰。 右相府的守卫并不如何严密 ,但垃圾们却从不靠近右相府百丈之内。 这里仿佛就像一个禁区。 参政王成婚之后,脸上的笑容都是多了不少,但奇怪的是,自从成婚之后那位公主却从不露面 。 但据说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参政王的卧室里,都会传出公主刺激至极的...惨叫。 听到公主惨叫的宫人摇头赞叹。 参政王的身体...当真强壮。 最起码这等响亮的惨叫,先帝之时就从未出现过。 他们口中的先帝,是雍盛帝 。 帝都在这等混乱又充满平衡的氛围里过起了日子。 临孝君的唇角也出现了一丝笑意。 “把我和申逐鹿一起骗了,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利用的工具,不错。” “当真不错。” 他的桌上没有季博常的亲笔信,但他的身前却站着一个人。 宋智孝。 季博常说了不杀他 ,但他只能一个人回到东南,自然说到做到。 而他 ,就是季博常写给临孝君的信。 “杀光了我派去船厂的所有人,但却把你放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宋智孝垂首:“属下不知。” 临孝君微微摇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信被看完了会如何处置?” 宋智孝闻言惊惧抬头:“老爷饶命!” 信被看完了,要么烧掉要么撕掉。 因为没了用处。 宋智孝就是季博常送来的信,他的求饶不会有任何用处。 季博常不杀他,是因为临孝君必然杀他。 这样的道理 ,宋智孝这样的小人物不会懂,到死都不明白临孝君为什么会杀他。 “这是交易。” 临孝君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儿子缓缓开口。 “送个活口回来是在告诉我,他不想和东南交恶,也在告诉我他要对北境动手了。” “但想让他全力对付尹布衣 ,就需要我们出兵牵制申逐鹿的江南和西南的闫不求。” “不然他就会退守东海,放尹布衣渡过北朱河。” “所以 ,这也是威胁。” 临孝君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剑眉星目极为俊朗。 名临承乾。 “爹,孩儿猜测这样的信他定然也送去一份给申逐鹿。” “他要的就是我们和申逐鹿相互猜忌,相互制衡,从而可全力对付尹布衣。” 说着微微皱起眉头。 “但孩儿一直想不通,季博常虽有李三山和东海做倚仗 ,但直面尹布衣并无胜算。” “他为何要对尹布衣动手,对尹布衣的底气从何而来?” 临孝君闻言先是点头随后摇头。 “你是临家未来家主,能想到此处也是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但季博常今年方才十八之龄,和他相比,乾儿,你的格局和心智还不够。” 说完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民!” “他对北境的底气来自北境之民。” “尹布衣执掌北境多年,但他是武将,对民心之道知之甚少,北境之民对他更多的是敬畏,却远远达不到爱戴的地步。” 说完看向自己的儿子。 “与其说季博常骗了我和申逐鹿,倒不如说他利用江南和东南掏空了北境民心。” “你细看他的定远商业之举,他并未在其中获得大量银钱 ,而是把银子全部撒向了北境,分给了北境之民。” 临孝君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之前有人和我说,能够以商贾之道让两千万人同时受益,我是断然不信的。” “但他却真的做到了。” “他知道凭借他自己一个人不行,哪怕集东海和定远之力也不行,想做到这一点,只有把东南和江南拉下水。” “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和力去达成自己的目的,看似什么都没做,却把什么都做了 。” 临孝君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乾儿,和这样的人同处一个时代对你来说是不幸,但也是幸运的。” “只有足够强的对手,才能激发出最强的自己。” “他现在大势已成,再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打压拿捏的小人物,而是一个足以搅动天下格局雄霸一方的枭雄。” 临承乾点头。 “父亲,那我们接下来真的就看着他去拿北境什么都不做吗?” 临孝君笑着摇头。 “那不是尹布衣的北境,也不是某个人的北境 ,那是大雍的北境啊。” “如果没有我和申逐鹿默许,那尹布衣又怎么轻易的抹杀陛下数十万大军呢?” 随后看向临承乾。 “下令,大军向江南靠拢,压边西南。” “他需要心无旁骛,那我们为他创造条件就是了。” 待临承乾离去后,临孝君端起茶盏呵呵一笑。 “还真是我临家女婿的最佳人选呢。” 第253章 这不是我想要的 临家大小姐的院子里,依然摆满了各种名贵花卉。 但在这些名贵花卉里,却有一盆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 蓖草。 这绝不是什么名贵花卉,甚至连真正的花都算不上,但它却被摆在了小院最显眼的位置。 因为这盆蓖草,来自秋水。 这盆蓖草,也是她从帝都撤出来的时候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住在帝都,她以为自己会在多年之后才会回到祖地东南。 她更以为 ,自己会在不久之后和季博常成婚。 所有人都说大小姐单纯善良只爱花卉,但她的姑姑大雍皇后却说过。 覃覃外柔内刚,性情倔强。 可父亲却突然带她回返东南,一起回返东南的还有姑姑和十一皇子。 临覃覃阻止不了,所以她只能在离开帝都后给季博常送去一封信。 你敢逛青楼,我掐死你。 而在信的最后,写下了一个少女所能鼓起所有勇气的一句话。 我在东南等你来娶我。 他们是被皇帝当众赐婚的,这道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大雍 。 这是婚约。 而她也有个自己从来没说出口的小秘密。 当初自己外出购买胭脂水粉,却被一个少年撞的差点跌倒,而在自己即将跌倒的时候。 那个少年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原地转圈圈。 那个少年说他叫季博常,因家中出现变故心神不宁所以冲撞了小姐。 而那个少年因为去扶自己,导致袖筒里的一个瓷瓶跌落地面。 瓷瓶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也从未闻到过的浓香。 少年说,那叫香水,是他无意中制作出来的。 若小姐喜欢,在下处理完家中事务便为小姐做上一些当做赔罪。 作为临家大小姐,从来没有被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而少年说话时脸上的疲惫和眼里的红血丝说明。 他并未说谎。 哪个少女不怀春? 又有哪个少女能顶得住那该死的原地转圈圈? 而将此事告知当时还是灵妃的姑姑时,她才知道原来季博常的爹明日将被处斩。 这让本就心地单纯的她 ,再次想起了少年人眼内浓重的红血丝。 后面的季博常一飞冲天,成为了帝都之内炙手可热的新兴人物。 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取得这些成就的时候,有一个少女正在偷偷的为他握拳称赞。 但很可惜 ,那个少年郎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他解决了家中事务却并未依言为她制作香水,这让她气恼。 并决定,哪怕那少年制作好了香水登门赔罪,自己也绝对不会理他。 看都不看一眼的那种。 可她食言了。 在季博常出现在临府的时候,她一下子把之前的气恼忘了个干净,拉着少年走进自己的小院。 向他展示自己最喜欢最珍贵的东西。 甚至都忘了,那少年来到临府的时候,两手空空根本没有向她赔罪的香水。 他也再次承诺,下次,下次一定把做好的香水第一个献给临小姐 。 但直到她离开帝都回返东南,少年人承诺的香水还是没有兑现。 甚至,在赐婚之后都没主动来找过自己一次。 她很生气,但她的怒气在接到少年回信的时候瞬间消散。 少年的信里没有甜言蜜语,但信里却记录着香水的制作之法。 香水的制作之法你爹出价三百万两我都没卖,如今送你,但要记得保守秘密哦 。 这是信的末尾,少年人写下的一句充满轻佻的俏皮话。 三百万两是巨富,但在临覃覃眼里三百万两什么都不算。 可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却让她在看完信件之后将信纸烧毁了。 而东南,也出现了售卖香水的店铺 。 这也是独属于他们两个的约定。 季博常说我穷啊,你要是能把香水卖出去分我点银子,那我请你吃饭。 亲自下厨的那种。 这又是一个独属于两个人的承诺。 她牢记心底,因为他们有婚约。 天下皆知的婚约。 “覃儿,你要明白如今局势,季博常不再是之前的小人物,他已经成为一方豪强不可能被招揽,所以你在处理和他之间关系时,要考虑你父亲的处境。” 临覃覃为皇后娘娘斟茶,在放下茶壶的那一刻看向皇后 。 “姑母在得知陛下归天消息后茶饭不思清瘦了许多,看来尽管离开帝都,但姑母心里依旧惦念陛下。” 临覃覃说完,从随身的盒子里拿出数个烧制精美的瓷瓶 。 “这些都是我最近配置的桂花香,有桂花陪伴,也能稍解姑母的思念之情。” 临覃覃的话让皇后微微一叹。 “覃儿,姑母知你外柔内刚,但我们身为大家族的女子,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 “你父执掌家族自然有他的苦衷,我们能做的,就是理解和支持。” 说着拉起临覃覃的手放在手心。 “覃覃 ,身为临家人,自当要以临家为重,多替你父考虑些也是我们的分内事。” 临覃覃微微一笑。 “替父亲考虑是分内事,但父亲求陛下为我赐婚的时候,有否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说完起身施礼。 “姑母放心,覃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谁家的人。” 看着临覃覃离去的背影,皇后娘娘的眉头紧紧皱起。 覃覃变了。 从帝都回到东南后就变了 ,变得不再爱笑爱闹,而是整日沉迷于香水的制作中。 以前哪怕自己身在皇宫,她都会隔三差五的入宫粘着自己。 但现在回到了临家祖宅,她却离自己更远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但她知道覃覃的心里对她父亲多了一层隔阂。 希望是自己多虑了,也希望时间,能够冲淡这个看似单纯却极度倔强的小丫头。 她能做什么呢? 就连她这个皇后都要为家族利益服务,覃覃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 同样为了家族利益而服务。 走出姑母院子的那一刻,临覃覃回身看去。 良久后眼内出现一抹落寞。 “姑母,以前我最崇拜您,您是贵妃是皇后,是临家的骄傲。” “但现在我才发现,您只是家族利用的工具,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就连心里所想都不能有。” 说完转身。 “这不是我想要的。” 随后看向天边白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闻到了当初少年摔碎瓷瓶时的浓香。 ps:感谢夏野秋大佬打赏的灵感胶囊和催更符,大佬威武,谢谢!! 感谢 九歌大佬打赏的点个赞x5,谢谢大佬!!(但大佬名字中间的那个符号我打不出来啊) 感谢 堪舆局名誉长老大佬打赏的一封情书,谢谢! 感谢火神谷的汉钟离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喜欢黑米南瓜盅的杨秋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喜欢凯夫人的老傅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爱吃酸奶泡芙的吴大山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清风柳叶飘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fj凤君,爱吃原酿酒的龙归海,l阿玛,九歌,夏野秋,喜欢石琴的绿龙,外浦山的洛尘刚,爱吃饭麸果的竖瞳,爱吃太白酱肉的李剑,作者4sujix,雾边路上人,爱吃芝麻烧饼的李冠哲,爱吃酸奶泡芙的吴大山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54章 藏在袖子里的刀 季博常回到了定远。 “公子,按照您的吩咐,现在已经切断了所有向北境输送物资的渠道。” “而且在我们的推动下,北境物价上涨二十倍。” 季博常坐在主位上点点头。 “尹布衣怒了没有?” 李三山闻言上前:“怒了。” “下令严查囤积物资抬高物价之人。” “但那些人都是我们暗中送到北境的东南和江南商贾。” 季博常拿起桌上的大饼咬了一口,随后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这些东南和江南的商人太坏了,北境已经如此不容易,如今又在奋力抵挡北夷,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哄抬人家物价。” “帮镇北王一把没有?” 李三山闻言咧嘴一笑。 “在我们的引导下,东南和江南被安插进北境的探子,被以尹布衣拔除半数还多,而物价也稍微有了些回落。” 季博常放下大饼,接过刘六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后对大饼伸手一指。 “太硬了不好,容易硌牙。” 用茶盏一指刘六:“我身边不缺伺候的人,再说我也没那么多讲究,你就别整天在我面前撅着了,去北境吧。” “你只有一月时间。” 刘六闻言屁股撅的更高,咧着大嘴拍着胸脯。 “公子放心 ,一月足够了。” 他没事就在季博常面前撅着 ,自然知道公子说大饼太硬容易硌牙是什么意思。 他更明白公子让他去北境是干什么的。 公子说江南和东南的人太坏,竟然在这个时候哄抬北境物价。 实则就是让他把北境之变的罪名,扣在东南和江南的脑袋上。 北境百姓心里都有要恨的人了,尹布衣自然也要有。 只要有,那他和两地之间那本就脆弱至极的关系就会轰然破碎。 “禀公子,经募兵后 ,原十万军已经增加到十二万 ,另新军五万正在练兵。” “东海已经送来连弩三千柄,弩箭二十万支,大型车弩十架,小型车弩百架。” “另外按照您的吩咐,已将当初太府打造的攻城车改成了投石车,现有八十架左右。” 季博常点头,随后来到巨大的沙盘面前站定。 “全军换装这需要时间,而且一下子全军换装必然引起其他人的警觉,藏在袖子的匕首才是杀人器。” “我记得你曾问过我,为何不先攻京畿再取江南西南,随后拿下东南,最后再拿尹布衣。” 季博常说着用手指了指沙盘北境的方向。 “因为这里才是中原死穴,也因为这里还没被世家完全渗透进去。” 李三山闻言抬头:“公子是说,北境也有左相和临孝君的人?” 季博常挥了挥衣袖。 “不止北境 ,我们这里也有。” “尹布衣反是看到了雍盛帝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但更是因为他得到了左相和临孝君的承诺。” “没有左相和临孝君,他就算筹谋再久也不可能做的如此天衣无缝。” 随后指了指自己和李三山。 “我们也一样,没有左相和临孝君的默许,我们也来不到定远。” “北境是大雍死穴,北境丢了北夷人就能饮马北朱河,国门将破又何来世家?” “所以北境不是他尹布衣的北境,而是世家的北境。” 手指在沙盘上再次一指 。 “可记得这里是何地?” 李三山看了一眼回道:“原驻守北境中轴线上的三卫大营,也是雍盛帝用来钳制尹布衣....” 说到这里抬头:“公子是说,这投靠尹布衣的三卫二十万大军...是左相的人?” 季博常点头。 “当初叶知秋能看出北境不稳的原因,正是这被雍盛帝视为钳制尹布衣的三卫二十万大军。” “左相不是那些眼高于顶,不屑北境只道江南人间天堂的世家纨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北境的重要性。” “他能把底牌藏在皇宫成为皇宫禁卫军,也能把刀以雍盛帝的名义藏在北境。” 说完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他不会让北境脱离掌控,也不会把北境交给野心勃勃的尹布衣 ,更不会允许临孝君插手北境。”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帮他把北境不属于他的人全部剔除的人,就像他利用六皇子,把皇宫禁卫军里不属于他的人全部清理掉一样。” “而我,就是他选中的人。” 说到这里季博常微微一笑。 “右相说过,左相最喜后发制人,所以他会允许所有人在出结果之前用出所有底牌。” “但我们,要的就是他给我们施展手段的机会。” 说完看向李三山。 “十月将至,北夷人打不了太久,北夷人撤军尹布衣就会大举来攻,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去准备吧。” 李三山得令,但在退出去之前再次开口。 “公子,四皇子已经来找属下多次 ,质问为何要将刘家人困在祖宅之内不得外出?” 季博常闻言笑了。 “那就把刘赟勒的真正身份告诉他 ,也把刘赟勒现在做的事一并告诉他。” 说完又加了一句:“为我们的四皇子殿下准备一把刀,他应该用得上的。” 李三山闻言又是咧嘴一笑,随后大步而去。 公子说左相最喜后发制人。 但他们所行之法不当人,我都不当人了你拿什么制我? 至于四皇子就简单了。 他的皇子妃出自刘家,他也把刘家当成了心腹。 可刘赟勒却是黑龙甲的龙牙,现在正保着素美人在西南开疆拓土呢 。 这是背叛。 雍盛帝的儿子最受不了的那就是背叛,最擅长的就是脑补。 比脑补更擅长的就是斩杀效忠自己的人。 刘家人不重要,但刘赟勒也需要去恨一个人。 那提刀杀了他全家的四皇子够不够? 若不够那就再求一道圣旨就是了,老四老五加一起应该够了吧。 够了,那他心里就会时时刻刻的想要杀皇子报仇。 他想杀皇子报仇,那老太监和刘连庆就会时刻戒备着他 。 因为素美人肚子里的也是皇子。 人心就是这个屌样。 一旦心里出现了戒备,那他们的阵营就会出现分裂。 一分裂,那隐藏其中的内鬼不就有机会了嘛。 这就是他喜欢在公子麾下做事的原因。 公子往往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出口,其深意却能影响到今后的局势发展。 而拿下北境,要干掉的也不止一个尹布衣。 还有左相和临孝君的布局。 清理干净的北境,才是公子想要的北境。 第255章 说话的艺术 北境之变引起了尹布衣的警觉。 他是武将,对民生不了解也没兴趣,但不代表他没有危机感。 尹布衣是儒将。 儒将往往比纯粹的战将更可怕,因为儒将的心思更加阴沉。 被称为儒将,是因为尹布衣不喜战甲偏爱儒衫长袍。 他曾被左相称为危险人物,是因为他太会藏拙 。 能弄出儿子入帝都半路被刺杀的戏码,就足以说明他对雍盛帝的忠诚早就没有了。 “怎么看?” 尹布衣坐在大堂主位 ,他的下手位置坐着一个人,一个被赵明举用小船送来北境的人。 周怀世。 赵明举对周怀世的评价很中肯,这狗日的觉得全天下都欠了他,他什么都想要,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但,却有着一点真本事。 没点真本事也不会被雍盛帝选中 ,更不会被雁斡集当成心腹培养。 被扔来北境没死,反而成了尹布衣的智囊。 “属下以为,这是季博常对王爷的示好之举。” 说完看向尹布衣。 “北境五十万大军,而且隆冬将至,王爷已经找到可以在隆冬时节让大军渡河之法,而大军渡河首要和王爷大军直面的,就是季博常 。” “季博常阴险狡诈但也足智多谋,他虽有定远和东海在手,但也深知左相让他进驻定远的用意为何。” “他从不克扣江南运来的粮食细盐 ,为的就是让王爷知晓他的态度,不想和王爷交恶的态度。” 说着拿出一份纸张在手。 “但属下详细计算过,江南运来的粮食最多足够大军两月所需,这一点季博常一定知道。” “所以现在北境物价上涨,他也一月未曾向北境运送粮食,为的就是让王爷知道他的重要性。” “所以只要王爷现在去信一封,假意结盟,那他就会再次将粮食送到王爷手中。” 说着对尹布衣微微欠身。 “他真正的目的是不想直面王爷大军,同时也想替代左相,成为那个拿捏王爷七寸之人。” “但他并不知道王爷已经掌握了过河之法,所以只要王爷能拖住他两个月,两月后大军过河就是他的死期。” “拿下定远直奔江南,孤立帝都,最迟明年春暖之时,大雍尽在王爷掌控之下。” 见尹布衣微微皱眉,周怀世又连忙开口。 “北境偏荒难养大军,只要将北境百姓全部撤到塔山关以南 ,就算北夷人进了北境也无法常驻。” “北境的地理环境根本不适合北夷人生存,待王爷一统大雍国力强盛之时,再拿回北境易如反掌。” “甚至覆灭北夷也不是不可能。” 周怀世的本事就在于最会察言观色揣摩上意。 因为他说的这些话根本就不是他对局势的分析,更不是身为智囊出的计谋。 而是这些话本就是尹布衣心中所想。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他能活着,还能成为北境智囊的根本原因,就是他能揣摩尹布衣心中所想。 说的每一个字,都能精准送到尹布衣心缝里。 尹布衣摇头。 “季博常虽为黄口小儿 ,但纵观他所行之事并非无脑之人,想让他乖乖送粮来北境,难。” “他能在左相和雍盛帝之间游走获利,自然不难看出本王绝不会容他。” “如今局势想让他送粮,除非他肯率东海投靠于我,但这在本王平定大雍之前基本不可能。” “我们的处境,并不乐观。” 周怀世之所以能取代雁斡集,成为雍盛帝信赖之人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比雁斡集会说话。 更比雁斡集懂得,如何跟掌握自己性命的上司说话。 大人物说话从来都是先抛出一个话题让属下发挥 ,然后抛出问题。 但这问题,不是让属下来回答的,因为大人物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就如现在的尹布衣,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需要一个人替他说出来。 大人物是爱惜羽毛的啊,怎能让自己身上沾上一丝污点呢。 周怀世自然知道季博常绝对不会再送粮食过来,他之所以刚刚那样说 ,就是为了引出大人物抛出的问题。 现在,问题来了 。 他要做的就是把大人物心里的办法,用自己的嘴说出来。 “军粮最多只能再撑一月,若是大军调动这个时间还要再缩短一半。” 说完看向尹布衣。 “但民间有粮!” 尹布衣闻言眉头一皱。 “不可,若向民间征粮必起民怨,而隆冬将至民间无粮,大批百姓也会因此死去,本王绝不能做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周怀世闻言起身跪倒,面现恳求大声谏言 。 “王爷,此举虽会伤及部分北境百姓,但大军过江却是拯救万万天下百姓于水火,只有王爷一统天下才能避免战乱,才能挽救更多无辜之人性命。” “况且王爷大军只要过河,最多一月便能解无粮之忧,北境百姓也最多只需撑上一月便可。” 说着声泪俱下以头触地。 “北境百姓天生大义,以少数人牺牲换取天下人安宁,北境百姓非但不会怨恨王爷,反而会称赞王爷英明!” 言罢抬头,头颅重重撞击地面。 “属下恳求王爷,救天下百姓于水火,扶将倾世道于正轨!” 看着血流满面的周怀世,尹布衣深深一叹,随即起身将其拉起 。 面露为难的缓缓点头。 “怀世这是何苦,本王答应你就是了。” 周怀世闻言连忙再次深深一礼:“某替天下百姓谢王爷高义!” 人生如戏。 这人活着就得知道自己该干点啥。 周怀世就活的很明白,尹布衣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只是需要一个人说出来而已。 但这等强征民间粮食的事情,又绝不能如此轻易的就定下了 。 所以需要一个人以性命相谏,以天下大义为由头说出来。 他死谏,那骂名就需要他来扛。 人家镇北王只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而已。 退出大堂回将伤口简单包扎之后,他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 “告诉赵明举,我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希望他说到做到,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那人闻言施了一礼。 “赵大人让小的转告大人,您的家人已在东海城安置妥当,北境平定之日,就是大人全家团聚之时。” 第256章 小小拿捏 小小我爹 北境以北就是草原国度北夷。 但北境和北夷之间,却隔着一片极为辽阔的戈壁。 草泥马戈壁。 正是因为这片草泥马戈壁的存在,将大雍和北夷分隔而开。 而这片戈壁,也成为两军交战厮杀之所。 据说原本的草泥马戈壁是青色的戈壁滩,但无数年激战,这片戈壁埋葬了太多冤魂。 颜色,也被鲜血浸染成了让人压抑的暗红色 。 是战场,也是两国缓冲地带。 荒凉的草泥马戈壁的边缘 ,出现了十余道人的身影。 他们穿着草原的服饰 ,但样貌却和草原人截然不同。 “牛老,这位就是特丹部落的首领,特丹部落的规模不大族人也不多 ,但特丹部落却是草原上最擅长经商的部落。” 牛老点头。 “我在,就会不断有烈酒和细盐会铁器运送过来,但我要马。” 牛老的话让特丹部落的首领眉头一皱。 “你是雍人军方的?” 牛老摇头。 “我和你一样,只为钱,我给你想要的你给我马,至于运回大雍谁买去做什么与我无关,我只要银子。” “也只为银子卖命 ,哪怕你们北夷人当了大雍皇帝也与我无关。” 牛老这般直接的话,让特丹部落首领心里的戒备瞬间消散。 因为他,就是牛老口中那样的人。 他也不在乎谁统治草原,他也只要钱。 “好 ,你们现在跟我去往特丹部落,只要你们真能把东西运过来,你想要什么样的马我都能给你弄到。” “我特丹部落的信誉,在这个草原都是有口皆碑的。” 这个人的雍话说的极为流利,这也是特丹部落能成为草原最大商人部落的原因。 北境中轴线上,除了有三卫二十万大军的军营之外,还有一座小城。 小城无名,最近有了 。 知秋。 知秋城在九年前开始出现,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村子,但坐落的位置很不错。 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要去往北境边军大营,都要路过这个小村子。 从一开始的茶摊饭铺,慢慢演变成了如今的茶楼酒肆和过往客栈。 知秋城的人口结构很奇怪,成年青壮很少,多是老人妇人和孩童。 因为毗邻三卫大营的原因,当初的孩童长大后全部从了军,就在三卫大营之内当差。 孩子们长大了又从了军,小城里的妇人老人也就有了照应。 大营里的军伍闲暇之时,就会来到小城里饮酒吃肉。 而那些年龄大了从军伍退下来的老卒,也成了小城里妇人们的拥趸。 久而久之,老卒娶了死了丈夫的妇人之事并不少见 。 如此一来,知秋城在三卫大营之外的地位越来越牢固。 甚至有大营之内的将军偏将,和小城之内姑娘结为连理的美谈 。 知秋城在数月前有了名字,而物资也突然丰富了起来。 各种之前没有的东西一股脑的冒了出来,而小城内的人口也随着物资的充盈越来越多。 但小城的宁静被打破了。 物价暴涨,原本充盈廉价的物资没了,小城之内也开始弥漫起不安的气氛。 而镇北王府下达要征收民间粮食的命令,也让小城之内的百姓开始变得暴躁。 齐敬秋今年二十岁 ,他是最早一批来到知秋城的孩童,也是最早加入三卫大营的人。 作战勇猛为人爽朗,最近被提拔成为百夫长,一是因为在覆灭雍盛帝大军时立下战功。 二则是因为,千夫长是他姐夫。 亲姐夫。 齐敬秋接到的命令不是征粮,而是奉命巡查大营百里之地。 因为镇北王府发现,有人在偷偷运送马匹去往南岸,这个举动在尹布衣看来就是通敌 。 必须禁绝。 尤其隆冬将至大军秘密筹备渡河 ,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齐敬秋带着百人队 ,得到军令后便是出发了。 “小小偷马贼拿捏。” 这是齐敬秋出发前,对自己姐夫拍着胸脯的保证。 这在他看来真不是什么大事,北境人不缺马,想要就能从北夷换点回来 。 还有就是北境人也不需要太多马,养不起。 北境几处能放养马匹的草场都被镇北王府征用了 ,民间的马多了也养不活。 北境人不偷马,那偷马贼就是南岸的那些狗日商人。 小小商人拿捏。 他从小就在三卫大营附近长大,太知道想要把马偷运回南岸要走哪条道。 知道了你们的偷运路线,那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行进四十余里后,果然听到有纷乱的马蹄声传来,这让齐敬秋的双眼顿时一亮。 这功劳来的实在太简单了,抓了人再送上马,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能和姐夫一样成为千户大人了。 “给我拿下!” 下完命令齐敬秋当先冲了出去,直奔马匹之后的人影。 “小小偷马贼拿捏!” “小小偷马贼...我爹?!” 就在他一马当先来到近前 ,就在他手中长刀出鞘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 这准备拿捏的偷马贼,竟是他爹! 还有二大爷,三姑父,六姥爷,八姨父,四舅姥爷.... 贼是抓到了,但他敢拿捏吗? 准确的说还没等他拿捏,慈父手中剑已经开始身上劈 。 “你他妈叫唤什么?” “惊了老子的马你他妈拿什么娶婆娘?” “谁是偷马贼?” “你要拿捏谁?” 二大爷三姑父在边上劝着呢 。 “哎呀,打会得了啊。” 听听这话说的多么的有艺术气息。 是打一会得了 ,不是不打。 因为这小犊子确实欠削,居然带着百人队朝着他们抡刀子。 齐敬秋他爹也是个听劝的主,打了一会之后喘着粗气问道。 “知道错哪了吗?” 齐敬秋捂着脑袋摇头:“不知道。” 怒了。 他爹当时就怒了:“不知道?” “那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 又是一顿逆子身上劈完事后再问:“知道错哪了吗?” 齐敬秋连忙点头:“知道。” 怒了。 他爹又怒了:“知道?” “那你这是明知故犯呢 。” 逆子必须劈。 逆子三劈之后,他爹和二大爷这才把他叫到身边。 “还记得我们从哪来吗?” “秋水。” “还记得我们来北境干什么吗?” “知道。” 看着自己的儿子,老齐满意点点头。 “公子的命令到了!” ps:感谢喜欢几维果的韵月姬大佬打赏的点个,鲜花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红豆入骨,少年游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秦岛的阿卡林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安心似蕴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秦岛的阿卡林,用户名,当仁不让,l阿玛,萝莉树下萝莉果,平安的安碧如,狂三的忠粉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第257章 学的不像吗? 北境穷,一直都很穷。 季博常利用无数商贾拉上东南江南,烧了无数银子才让北境百姓家稍稍有了一点家底。 但就这点家底,镇北王还要来抢。 家国天下,家排第一。 为了对抗北夷,北境百姓无数次掏光家底支援边军,这是民族大义他们分得清。 但现在不是 。 镇北王要抢他们那点微薄的家底,要用抢他们家底的粮食去打定远侯。 这让他们心里的反感瞬间变成了暴怒。 因为周怀世献计,必须打乱大军驻扎序列 ,如此大军调动,方能在征粮时不会因为都是亲朋无法下手。 这是毒计,但尹布衣应允了。 北境的兵卒来自北境百姓家,而参军为了保家自然选择离家最近的大营。 让他们去抢自己家的东西这不可能,但打乱大军驻扎序列,让别的大营来抢其他人父母家财就要容易得多。 “他是北境之帅,但他的心早已不在北境了。” 刘六一口干掉碗里的冷水,看着自己对面的人呵呵一笑。 “他很清楚留在北境,他就会一直受制于人,只有离开北境才能摆脱脑袋上的枷锁。”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北境百姓怎么想,又会因此死掉多少人。” “公子说,尹布衣其实早已厌倦北境,甚至早已厌倦了北境的人。” 刘六对面的人,是太霆。 他一直留在北境浑浑噩噩的养伤,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但雍盛帝归天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居然发现困扰自己的一切瞬间消散,内心也开始变得通透。 他留下了。 “知道为什么吗?” 刘六嘿嘿咧嘴一笑。 “因为北境太荒凉,因为北境百姓太粗糙,更因为,他是儒帅。” “儒衫是读书人才能穿的袍子,帅位是统领三军之人才能坐上的位子,所以他从根上起就和北境格格不入。” “他看不上北境人的粗糙,他更不喜北境的荒凉,所以他需要周怀世。” 刘六从怀里拿出一包干果,挑了一颗最小的递给太霆,扔进嘴里一颗之后小心翼翼的又放回了怀里装好。 “公子说过,只有抬起头视线才不会被局限在身前三丈之地,只有低下头 ,才能看清脚下是否有深坑。” “人也是会被相互影响的,就如我们,现在说话做事就和公子越来越像,因为我们崇拜公子,因为崇拜就会去学。” “尹布衣是跟雍盛帝混的,他要讨好雍盛帝也要琢磨雍盛帝 ,久而久之他也会变成雍盛帝。” 说完发现太霆没动那颗干果,他捡起来又扔进了自己嘴里。 “他厌倦了北境,耐心也被消磨完了,所以他现在眼内能看到的只有北朱河以南的富庶美好,却早已忘了,他能有现在的位置,是踩在了北境人的肩膀上才得到的。” 刘六说到这伸手去摸了摸怀里的干果 ,但看了看身前的太霆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 他不是小气的人,但这包干果是公子给的。 “而他更忘记了一件事,左相和临孝君让他留在北境,就是让他做抵挡北夷的看门狗,但现在看门狗想要噬主,你说那些人会怎么做?” 太霆的耐心终于被消耗完了,脸上出现一丝不耐的看向刘六。 “你不是季侯,所以能不能别用季侯的方式跟我说话?” “季侯几句话就能让人明白要去做什么怎么做,你在这绕来绕去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你要说个啥?” “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简单点?” “到底让我去做什么?” 太霆的话不多 ,从来都不多。 但现在一口气飙出来这么大一段,实在是被刘六整烦了。 刘六咧嘴:“公子就是这么说话的啊。” “我学的不像吗?” 太霆那毫不掩饰嫌弃的眼神让他明白,自己学的不像。 “雍盛帝之所以在北境内放了三卫大营制衡尹布衣,就是因为三卫大营里半数将领皆是出自夔牛卫。” “所以.....” 刘六的所以还没说出口 ,太霆已经起身了。 他已经知道季侯让他去做什么了。 因为他也出自夔牛卫 。 而太霆也再次惊叹季博常目光之长远,怪不得一直把自己留在北境 ,原来等的就是现在。 看着起身离去的太霆,刘六咧嘴搓了搓下巴。 “公子不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为啥公子几句话就能让人眼睛一亮,我他妈咋就成磨磨唧唧了呢?” “哪没学到位呢这是?” 琢磨了一会也没琢磨明白,所以他决定回去之后接着去公子身边撅着,接着学。 他来北境可不是为了装奔儿的,因为他是影衙副统领。 他是刘六 ,整日撅在季博常面前的刘六。 但他也是曾在西南边军大营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和李三山离开西南来到秋水的三千军,都是他过命的兄弟。 所以他来了北境。 影衙有影衙的玩法,知秋有知秋要做的事,包括现在的太霆也都是季博常计划里的一部分。 尹布衣的耐心没了,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留在北境。 所以杀尹布衣的办法四字足矣 ,故土难离。 他要走,季博常却把北境人牢牢钉在原地。 尹布衣厌倦北境,但北境人却深爱这里。 当忠诚和信仰出现激烈碰撞的时候,当他们发现自己被抛弃的时候,尹布衣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将荡然无存。 这就是季博常所说的根源。 大雍百姓不信神,只信自家的米缸。 谁让他们米缸有米,谁就是他们的神 。 谁敢砸他们的米缸,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尹布衣需要的时间只有两个月,只要两月时间他就能打过北朱河逐鹿中原。 季博常等的就是他要的这两个月。 一个孩童从出生到成人需要十八年,但杀一个人,顷刻足矣。 三卫大营里的气氛很是诡异。 这份诡异来自人心。 三卫大营是雍盛帝所设,其内半数将领来自夔牛卫。 这也是他放心的点,也是他不相信北境会出现问题的原因。 但就是这他认为最不会出问题的三卫大营,成了让他一败涂地的根源 。 不久前太霆来过这里,但为刺杀而来。 现在,他是主动现身的 。 第258章 什么都没有 ,一个朋友要不要 雍盛帝的神奇在于。 他相信三卫大营忠于自己来自夔牛卫,但这些他信任的夔牛卫后人,又都被他放在地位卑微的职位上。 半数将领何其庞大,却连一个独领一军的人都没有 。 德不配位,这是他给的解释。 夔牛卫的存在是皇帝御驾亲征时的战场护卫,不属战兵序列。 不是战兵独领一军难以服众,所以只能为底层领军之将。 但在北境大变之后 ,他第一道命令就是屠了这些将领的亲人家眷 。 可他不知的是 ,在尹布衣起事之初就将这些将领全部拿了下狱。 当事成,他们亲人家眷被屠的消息传来之后,又将他们放了出来。 他没杀这些人是因为知道这些人的领军之能。 他们效忠皇帝,从来没想过背叛皇帝却被皇帝屠了所有亲人家眷,更被打上叛贼之名。 他们没有未来更没选择,只能跟着自己一路走下去。 太霆来过 ,来杀他们的 。 但当得知事情经过之后他走了,他们和自己一样。 什么都没做错却成了犯了最大过错的人,也成了彻底的孤魂野鬼。 “陛下归天了。” 这是太霆见到这些人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但没人接口。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谩骂大笑,还是跪地悲怆? 连自己该有怎样的情绪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体会人生悲苦吗? “夔牛卫再也不存在了。” 这是他说出的第二句话 ,众人垂首摇头。 他们的存在因为皇帝,夔牛卫三个字是先祖给他们留下的唯一荣耀。 可现在..... “你们的家人没死绝,季侯用定远刘家,向刘赟勒换回了你们的子嗣婆娘,但其他亲眷却无能为力了。” 这是太霆说出的第三句话,却让所有人的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同时看向太霆。 “季侯让我给你们带一句话。” “他说,我给不了你们太多承诺和荣华富贵,更不能承诺你们一定能够活下去,但能让你们有尊严的去死。” 说完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纸张递给众人后,转头朝外而去。 但在一脚踏过门槛的时候回头。 “我之前问过他能给我们什么?” 太霆说到这微微一笑:“他说什么都给不了,但一个朋友要不要?” 太霆说完大步离去,但他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太霆问的是我们。 季博常回答的是一个朋友。 没有大人物习惯性许诺天花乱坠的美好前途,更没有真金白银摆在他们面前。 两个字,朋友。 却让他们的内心被狠狠揪起。 没人在招揽麾下的时候给出的承诺是有尊严的去死,更没人在招揽的时候会说朋友二字。 救了他们的子嗣婆娘,也没有任何挟恩图报之意。 但这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这已经足以填满他们被掏空的心底,也足以点亮他们眼底的晦暗。 太霆不是一个好说客,但却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因为他的出现就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他犯了大忌,竟然把季博常让他们做的事写在了纸上 。 但这却是打消这些人心底最后顾虑的举动 。 这是诚意 。 那张纸被打开,随后撕碎被所有人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这是他们的回应,哪怕他们从没见过季博常。 这些人的职位都不高,但数量庞大且一直在底层摸爬滚打。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尹布衣眼里他们没有反水背叛的理由。 尹布衣为招揽他们也展现了自己的诚意 ,不限制他们的自由更没有任何人监视。 他想的是这些人比任何人都恨雍盛帝,恨大雍皇族。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 这些人之所以亲人家眷被杀绝,主导这一切的正是他尹布衣。 和三卫大营的主将相比 ,他们都是小人物。 但浩大盛世不就是被一个个小人物用肩膀托起来的吗? 镇北王府 。 书房里的灯一直亮着,王府里的下人护卫早已习惯了这一幕。 无论是之前的边军元帅,还是现在的镇北王,书房里的灯都是亮到很晚才会熄灭。 “王爷,征粮之事在民间引起极大反弹,百姓对这道命令抵抗情绪很是激烈,不少地方已是出现刀兵对峙。”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形继续下去,恐怕很难在河面结冰之前得到足够军粮。” 尹布衣闻言微微点头。 “如今局势机会稍纵即逝,若是今年不能走出北境,那我们将会被彻底的压制在北境动弹不得。” “季博常敢断我的粮,就已经说明他和申逐鹿和临孝君暗中达成了协议。” 属下躬身问道。 “左相和东南来信不是说.....” 尹布衣挥手:“那本就是虚与委蛇之言,当不得真。” “申逐鹿要重铸大雍就要毁了现在的大雍,临孝君不再甘心藏身幕后 ,他要成为真正的大雍之主。” “他们把我当成了刀,斩雍盛帝的刀,也是帮他们抹除所有胸有沟壑之人的刀。” 说完微微一笑。 “但刀 ,能杀人也能自戕。” “他们要抹除雍盛帝,是因为他们想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大雍。” “如今要做的就是将我抹去,想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北境。” “但我不是雍盛帝,更不会甘心做他们的棋子。” 言罢看向属下之人。 “不要再拖了,如今最要紧之事就是筹备军粮,既然抵抗,那就镇压一批杀鸡儆猴好了 。” 属下皱眉:“但如此定会引发大规模动乱,北境民心...” 尹布衣微微一哼。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向民间征粮的提议来自周怀世,那就让他去做。” “事成后,当众将其斩杀以泄民愤就是了 。” 属下得令转身离去,尹布衣的嘴角微微上扬。 “粗劣之民死又何惜?” “和整个天下相比,区区北境弃又何妨?” 镇北王书房里的灯熄了。 走出书房的镇北王向偏院而去。 偏院里住着的,乃是大雍缥缈公主,也是他名义上的儿媳。 但尹布衣毫不忌讳的推门而入,随后将缥缈公主搂在怀里.... 就连季博常都猜错了。 尹布衣留缥缈公主是为篡改皇家血脉。 但真正实施的不是他儿子尹凌峰。 而是他自己! 第259章 神弓卫 宝蛋外出游荡,逮着河狸不放。 这事还得从前天的昨天 ,大前天说起。 孩子背着大弓高高兴兴的来到了李三山大营,自报家门后林三山喜出望外。 在很早之前公子就给他下了命令,挑选神射手组建神弓卫。 神弓卫上战场却不杀人,因为这是公子用来对付北境传递情报鹰隼用的。 鹰隼飞的太高且生性凶猛,在当年大雍和北夷交战之时,就曾出现过鹰隼从天而降一把抓出大雍战将眼球的事情。 战场情报事关胜败,若能干掉鹰隼胜算大增。 擅射之人很多,但想达到公子的要求太难太难,所以在看到宝蛋的时候李三山知道,这是公子选中的最佳人选。 随即下令将三千弓兵列阵 ,任由宝盖选人 。 宝盖的要求很简单 ,三箭过关者入选。 迎风三十丈外射中铜钱孔,潜水闭眼五丈距离射中游鱼,平躺树冠射鸟。 这玩法没人见过更没人试过,三箭后勉强合格的只有十五人。 三千选十五,这比考公的标准还狠。 随后带着这十五人出发去了北朱河沿岸开始训练。 这是独属于宝蛋的训练之法,如死尸一般躺在水面,既不能被水流冲走也不能有太明显的动作。 晚上的床就是树冠上的树干。 要睡觉保持体力,又不能惊走飞鸟断了蝉鸣虫叫。 要把自己当做一具尸体,就连游鱼飞鸟都会忽略你还有呼吸的地步。 最后是长瞄。 不是远距离瞄准,而是盯对着一个瞄准之物一动不动保持数个时辰之久。 相比较这种折磨人体极限的训练之法,更让十五个精挑细选出来弓兵不能忍受的是。 生食鸟虫,树上排便。 没有命令就不能动,想不被饿死抓树上鸟虫充饥,想到树下方便更是天方夜谭。 这样的训练之法简直非人,但那个年龄不大的黑小子却身体力行。 他不是用言语来教其他人怎么做,而是他先做,其他人照做。 他唯一说的话就是:我们是少主的神弓卫! 十六个人没带干粮换洗衣物更没援兵,就一直缩在北朱河沿岸静悄悄的看着对面的北境大营。 这样的训练持续了半月之后 ,他带人换了地方。 那是一处很隐蔽水流也不甚湍急的地方,这次训练的内容是平躺树冠隐身射杀飞鸟 。 这样的射杀之法难度太大了,平躺树冠根本无法动用全力,而更难的就是射击角度。 九十度射出不中,箭矢下落就会伤到自己,所以想要射中极速飞行的鸟雀。 力度,角度,准度,出手时机缺一不可。 这样的玩法能把人玩废,但经过打磨能挺下来的人都是怪物。 这个过程中宝蛋赢得了麾下之人的尊崇。 因为他真的能做到。 鹰隼凶猛高可入云,想要射杀难上加难。 但鹰隼也有弱点,它对血腥味极为敏感,而且扑击之时双翅平伸双爪下抓,这就导致腹部裸露速度变慢。 但这个时候并不是射杀的最佳时机。 鹰隼感知力极强且动作迅猛,这个时候射杀,感受到危险它会放弃猎物逃之夭夭。 真正最佳射杀的时机,是在鹰隼双爪抓进猎物骨缝将要起飞之时。 鹰隼翅翼稍窄爪带猎物时乃盘旋而起,此时出击一箭射杀正当时! 这是宝蛋在翻看大量情报后,制定出射杀鹰隼之法。 而现在每个训练的步骤,都是为射杀鹰隼做准备的。 如果不是在离开季家祖地时季博常严令他不可轻易进入北境,此刻的宝蛋早带人进入北境以实战训兵了。 这是个狠人也是个人才。 但人才受伤了。 不是被敌人所伤,而是伤到了一个他没见过的小玩意身上。 河狸。 河狸这玩意是个憨批,喜欢在水里筑巢但更喜啃树。 碗口粗的大树一小会就能啃断,而且断口就像削尖的铅笔一样光滑。 那一夜,宝蛋正带着人在树上潜伏一动不动的盯看河里游动的大鱼。 鱼游曲线,在水里的爆发力极为惊人,所以想要射杀水中游鱼的难度极大。 但这却是射杀鹰隼最好的练手之物。 可就在宝蛋盯着游鱼的时候,突闻树下传来一阵咔哧咔哧细响。 但他练的就是处变不惊,无论身处何等境遇射杀目标才是第一位。 所以对树下轻响并未太过在意。 自己藏身的大树足有两个碗口粗细,他不信树下弄出声响的小玩意还能把这么粗的树弄断不成。 可就在半个时辰之后树下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他藏身的大树猛然对着河面轰然而倒。 “哎哎哎..不要开玩笑撒...哎..我吓滴..哎...” “海..公牛...” 噗通,宝蛋跟着大树一起栽进河里。 呜噜呜噜呜噜噜噜我次奥... 我上岸非##%*&##整死呜噜呜噜呜噜噜噜你..... 没逝没逝。 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 当宝蛋被人抬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季博常也是一脸的担心之色。 孩子黑是黑了点,但是自家孩子啊,这要是死在敌人手里自己还能为孩子报仇雪恨。 这他妈要是死在河狸手里好说不好听不是。 “少爷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他妈的...以前没见过那玩意啊。” 宝蛋说着从担架上下来咧着大嘴来到季博常身边。 “不过这也提醒我了,不可控没接触过的东西太多,所以想要完成任务就得把所有事都想到了。” 说完冲季博常一拱手 。 “少爷,我想去北境。” “没命令绝不暴露更不出手,我要亲眼看看那鹰隼的习性然后制定更精准的射杀策略。” 宝蛋的话让季博常微微一笑。 不愧是季家的种 ,任何事情想到的先是举一反三而是诉苦邀功。 自己不让他去北境,就是怕宝蛋太过激进出了意外,宝蛋娘养的大鹅用意还不够明显吗? 希望自己的鹅子能活到四十岁。 不过现在的宝蛋已经可以去北境了,自己的布局差不多了,而且这小子比自己想的还要沉稳 。 “蛋儿啊,少爷帐篷里有吃的还有给你准备的衣服,吃饱了换身衣服就去北境吧。” 他以前叫少主的,但他哥叫少爷他也跟着叫少爷。 宝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宝蛋也是。 ps:感谢生尽欢何憾大佬打赏的两个点个赞,谢谢!! 感谢爱读书的攀对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的源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平安的安碧如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红烧黄鱼的韩剑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潘ll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白颈鹭的栾儿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生尽欢何憾,关某读春秋,饿死的虫,喜欢石琴的绿龙,言蔽之,作者4sujix,白月黯光,鸯鹬(每天感谢大佬们也能学到不少生僻字,受教了) 感谢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跪恩了! 第260章 各怀鬼胎 三卫大营实为一体,三卫主将不分大小行事共议。 这是雍盛帝的布置,用来相互钳制。 但这相互不分大小的相互钳制,却也是最大的漏洞。 左前卫主将吕铭琛,右前卫主将白罗。 中尉卫主将林木纹。 “王爷命令已到,筹集军粮待天寒封河之时兵出北境直取定远,两位如何想法?” 说话的是林木纹。 “我们既然投靠了王爷,自当以王爷的命令为主,打过北朱河自然比留在北境好上万倍,我等投靠王爷之初为的不也是这一天嘛。” 白罗说了一句后看向吕铭琛 。 “吕兄何意?” 吕铭琛闻言呵呵一笑。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王爷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但以吕某猜测 ,头功应是与我们无缘。” 林木纹闻言点头。 “吕兄所言甚是 ,小王爷率军留在北朱河岸建营,如今天气渐冷北夷即将退兵 ,想来王爷一定会调集边军大营增援小王爷,第一个渡河的也一定是小王爷率领的大军。” 说完呵呵一笑。 “不过这也正常,小王爷是王爷的独子,将来江山的继承人,隐忍多年自然要一战扬名天下才是。” 白罗端起茶盏后看向两人。 “虽王爷筹谋多时,但白某觉得这一战并不会太过顺利。” 吕铭琛问道:“白兄何出此言?” 白罗放下茶盏:“季博常敢断北境之粮,就一定做好了和王爷翻脸的准备,他有定远和东海实力不容小觑,而且南岸可不止一个季博常。” “如果季博常的准备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联合了左相和东南,那先取定远孤立帝都再拿江南的筹谋就不存在。” “首站即决战也不是不可能。” 白罗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两人。 “而无论左相还是东南都是心智如妖之人,那季博常的所行所做也是计谋超群之辈。” “如果他们联手在定远布局挡住大军去路 ,而此时背后北夷突然杀出.....” 这话让吕铭琛和林木纹的脸色同时一变。 “你是说,左相会利用北夷人灭北境大军?” “这如何可能?!” 白罗微微摇头。 “两位,我们是武将 ,战场杀敌我等当仁不让,但文臣之谋杀人却胜过我等百倍千倍。” “王爷留在北境镇守国门皆是相安无事 ,但王爷要过河,其害对左相等人来说于北夷入侵无异,既然是敌又有何顾忌?” “再言 ,王爷留在北境和把北境送给北夷没有区别,只要北朱河在就能把北夷挡在中原之外 ,既是如此,还有什么不可能?” 白罗的话让吕铭琛和林木纹双双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吕铭琛率先开口。 “那依白兄之意该当如何?” 林木纹也是看向白罗 。 “我等背叛朝廷投靠王爷实属无奈 ,但既投靠王爷自当为王爷着想。” 白罗停顿一下对二人缓缓开口。 “换防。” “边军大营过河我等镇守边关,若北夷来袭我等抵挡王爷还可退回北境,若白某多虑,待王爷占据定远我等随即跟进,如此可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闻言后纷纷点头:“好,那我等便以白兄之意向王爷上书谏言。” 镇北王府书房。 “王爷大军无敌但也不得不防。” 周怀世躬身站立。 “季博常奸诈阴损,若他此时联合左相和东南在定远设伏,然后再暗通北夷断我后路,前后夹击又失了边关重镇 ,我等处境将会岌岌可危。” 尹布衣微微点头示意周怀世接着说下去。 “所以属下认为,应换防。” “边军大营前压定远,三卫大营换防边关重镇,如此可确保万无一失 。” 尹布衣眉头微微一挑。 “你怀疑三卫大营对本王不忠?” 周怀世连忙躬身摇头:“属下不敢 ,只是认为这样更稳妥些。”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他没说三卫大营的忠心有问题,只是说更稳妥些。 却让尹布衣沉吟不语,这就够了。 说完告退,因为他现在要去征集民间粮钱,为大军渡河做准备 。 翌日,尹布衣的书桌上摆着三卫大营送来的书信。 尹布衣看过之后嘴角出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提笔批复。 三卫大营提议甚好,但三卫镇守边关人数太多 ,遂调集部分三卫之兵协助大军过河。 而这调集出来的部分,就是夔牛卫出身的那批将领所带之兵。 得到批复后,白罗的嘴角也是出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不离开老巢,又怎么能让你死的灰飞烟灭呢?” “你为家贼,灭家贼引外匪之事,左相大人才不会去做。” 吕铭琛的眼内也出现一丝不屑的笑意。 “北境民心皆因边关而凝聚,你离了边关也就彻底失了民心,没了民心加持的镇北王就如一条丧家犬。” 林木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过手里的信件后在蜡烛上点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怀天下者于仇人亦可联合。” 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每个人的背后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北境,远没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周怀世一出镇北王府,北境之内见了血。 所谓的征粮变成了强抢,胆敢抗命者杀无赦。 北境人本就脾气暴躁民风彪悍,这一见血事态顿时大乱。 整村整村的北境之民开始持刀握弓反抗,和边军战兵开始对峙火拼。 而这些原本散漫毫无秩序可言的北境百姓 ,竟然进退有序且村村联合。 有时候一队战兵还未进攻,竟然被数个村子的百姓包围缴械。 更有战兵强抢钱粮,却在半路被伏击。 钱粮丢了 ,军械也丢了。 这样的事情让周怀世大怒,随即开始亲自带领大军强行抢粮。 从这道命令下达的那一刻起,北境就注定大乱且不可逆转。 百姓手里握了刀,心里对尹布衣的敬畏就已经没了。 而周怀世的出现,也让北境的大乱提前且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周怀世带人强征钱粮的时候,三卫大营也开始向边关进发 。 跟随三卫大营一起进发边关的 ,还有知秋城的百姓。 他们本就因三卫大营建城。 如今三卫大营换防,和三卫大营已是融为一体的知秋城。 自然要跟随一起前去。 ps:马上书测出新书名,现在打赏的数量是1666个,大佬们咱能不能冲一下2000,打赏数也是判定给量的标准之一,网站能多给点量卑微码字的写手也能在碗里多加一颗卤蛋,拜谢了! 第261章 不算秘密的秘密 临孝君用十万人头,换取东南民心一统。 左相说民心而已,何必那么麻烦。 但民心究竟是什么,恐怕这两位大人物也只知其形。 尹布衣不想再留北境,所以对北境劣民的反抗之举极为恼怒。 所以北境出现了屠城惨象! 一座足有两万多人的小城被屠戮一空,为震慑劣民,他甚至下令将人头摆成京观 。 出手屠城的,是尹布衣的心腹嫡系镇北卫,两万人。 这两万人是尹布衣花费大量心血打造出来的骑兵。 装备最好战力最强,只听令尹布衣一人。 而就在北境因钱粮大乱的同时,三皇子登基了。 国号永昌。 大军出征师出有名,所以登基的永昌帝在当日,便下达了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 斩奸佞,匡扶大雍正统。 一道旨意,将除尹布衣外所有人扣上奸佞窃国的罪名。 更把现在皇位上的五皇子说成傀儡伪帝,联合奸佞弑父篡位的大奸大恶之徒。 当屠城的消息传到北朱河岸边大营的时候,尹凌峰皱着眉头深深一叹。 “父王还是有分寸的,所屠之城乃是参军人数最少的城池。” “如今时局重在时间,以此杀鸡儆猴快速筹集军粮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 随即看向身边之人。 “大军渡河之所可加派人手巡查?” 麾下之将闻言施礼:“小王爷放心,那处地点一直有人把守,待地冻时节河面冰封,可确保大军秘密渡河。” 尹凌峰点头。 “那就再等等。” 北朱河水流湍急,哪怕寒冬腊月巨大河面也无法全部冰封,更不能渡人。 所以尹布衣一直派人寻找,最终在定远码头下游百里处寻到一处隐秘支流。 此处支流就像一张伸开的五指,河道被分成五条支流。 水流平缓水深不过一丈,隆冬时节河面冰封可供大军渡河。 这是大军出北境的跳板,也是他当初敢反的底气所在 。 他知道雍盛帝所想,更明白左相所谋 。 他反,也绝不是只为北境之地,更不会甘心做左相的看门狗。 让他成为北境之主是因为他过不了北朱河,让他生出不再北境蛰伏是因为他找到了过河之法。 但秘密,不被人知道才叫秘密。 他这秘密渡河之法在季博常那里是秘密吗? 如果是秘密,特昂堂是怎么向北境输入大量资源,北夷马又是如何送到无忧州去的? 那三千影衙之人,又是如何把北境近乎大半村落发展成小型商行的? 他看不上北境劣民,但季博常看得上。 从一开始就看得上,也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北境百姓的价值。 所以尹布衣这所谓秘密就是个屁。 当初那些货郎回不了家,还记得北境百姓怎么说的吗? 你们这样不行,单靠肩膀上的担子挑不了多少东西。 你把我的马骑肘吧。 不行啊,你们都是生面孔又不是北境人,遇到巡逻的兵卒定会被拿了去。 这样吧,我知道一条能顺利过河的路,你们走那里就安全多了。 也不行,那地方太偏,不熟悉的定会在山林里迷了路。 算球,我送你们过去得了。 影衙扮成的货郎闻言提议,咱们一起合伙吧。 我们能赚些糊口银钱 ,你们也能贴补些家用 。 北境人一听,整! 想整就绕不开北境兵卒的监察,特别是这处地段早就被尹凌峰派人日夜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命令是死的 ,但执行任务的人是活的。 影衙的人能杀光这些负责看守的人,但绝对会被尹凌峰发现。 但有了带路党就不一样了。 小小奸细拿捏。 小小奸细我爹! 爹,二大爷 ,三姑父,四舅姥爷,爹的爹,爹的二大爷,爹的三姑父.... 罗圈亲戚一套,自己爹玩点走私贴补家用,赚的钱还是为了给自己娶媳妇用。 你说那些看守的兵卒怎么选? 但想要长远不被发现,就要向上贿赂,把好处的大头孝敬出去。 百夫长得了好处,就要想办法孝敬千夫长,千夫长得了好处就会孝敬偏将,而偏将得了好处就会孝敬校尉将军。 一开始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生怕被发现斩首示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拿到的好处越来越多他们的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南岸运来的都是北境急缺的物资,而运往南岸的马匹又都是从北夷弄来的。 北境之内的马匹基本没动,没动就不会被发现。 而且南岸这帮逼是真他妈大方也真他妈有钱。 不但在这处隐秘之地搭建起了桥梁,更在他们军营不远处建了酒楼妓院。 我嘞个去,江南不愧是水乡,连娘们的水.... 如果尹凌峰此刻来到这处隐秘之地,定会气的当场归天。 这哪是什么隐秘之地,这分明是一个繁华热闹的码头。 但现在这处码头也没了往日来往车马,因为南岸没有物资运进来了。 这让领军校尉每天都气恼的拍着大腿。 天杀的申逐鹿 ,断季侯货源干什么? 而且守护这里的兵卒心里的想法很统一,打仗可以 ,打季侯不行。 米缸满了,家里有了余钱,这些都是季侯给的。 做人得有良心。 看完手里的密信季博常微微一笑,将信纸包住一个苹果扬手扔给了凉亭之上的阿九。 这是交易。 宝盖不在 ,信纸总得有人吃。 阿九离他最近最合适 ,但得有前提。 苹果就是前提。 信纸太干还有墨,拿苹果送一下好吞咽。 季博常看向帝都的方向:“你一定猜不到我要做什么?” “待功成之日,我是真想看看你脸上会是何等神情,又是否会后悔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和足够表现自己的机会。” 一个苹果核被丢下,一同被丢下的还有阿九吊儿郎当的一句话 。 “你还要回帝都?” “不回。” 阿九翻白眼:“不回你怎么看他表情?” “没事吹个牛逼不行吗?” 季博常的话让阿九直翻白眼。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婆娘?” 季博常说完咧嘴一笑 :“皇宫里还有大雍公主 ,南燕也有公主。” “听说北夷也有,明举来信说西域公主更多,而且胸大屁股大还不爱穿衣服。” “要不每样都给你来一个?” 第262章 去他娘的慈不掌兵 东海在忙 ,每个人都在忙。 少府,锻造坊 ,编造营,神行衙,堪舆司,牛家堡都在不分昼夜的忙碌着。 杜家人没有被编进少府,也不属任何序列。 因为他们也得到了来自季博常的任务。 战甲。 大雍战甲的等级颇多且工艺繁琐,兵甲由少府打造,将甲则出自太府。 大雍战甲一开始以防御为主,但随着时间的演变和战事渐消,将军战甲更多以美观和彰显地位所用。 单以头盔的兜鍪,凤翅眉庇就已经攀比成风,以纯金打造。 更有肩吞之上镶嵌百颗宝石之事。 华贵耀眼,却早已没了战甲应有之能。 大量精力用在了精美华贵上,也导致大雍战甲的打造能力三百多年未曾有丝毫进步。 杜家世代在少府为官锻造兵器,对战甲更是烂熟于胸。 战甲,将士们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望杜老出山亲自督造。 这是季博常给杜家老家主信里的一段话。 同样没有高谈阔论,也没有什么流芳百世青史留名的说词。 只一句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定西,让杜老感受到了季博常的心意。 不求华丽,只要保命,这才是战甲真正存在的意义。 季博常给杜老两份图纸 ,一份名为细麟甲,这是将甲。 细麟甲在前世历史上名声极响。 铁片以鱼鳞排列方式串联,甲胄重量减轻也更方便关节活动。 而甲片叠加,防御力更强。 防刀劈铁箭效果极佳。 他中和了所有历史上的细麟甲 ,最后画出了现在这份图纸。 第二份为兵甲。 在制定这份兵甲的时候,阿九说太浪费了。 这样你会被掏空的,而且时间也会大大延后。 季博常却笑着摇头。 大头兵们呢最是可怜,能被世人记住的皆是战将,但没有大头兵们的冲锋陷阵又何来传世名将? 打了胜仗功劳最大的是将军,打了败仗最先死的就是他们。 他们为谁打仗为谁卖命? 究根到底只是为了活着,用命去拼未来的人是必须值得尊重的。 你说,要是连我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谁还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如果我都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倾注一些心血,他们到死心里都是寒的。 阿九沉默了,随后开口。 可你这样一点都不像枭雄,慈不掌兵的道理你比我懂。 季博常笑骂,去他娘的慈不掌兵。 慈不掌兵说的是军纪军风,绝不是让他们像从未存在一样去死,更不是让他们连件保命的战甲都没有就要上战场。 说完季博常在阿九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人心是有温度的,他们把命交给我是为活 ,而我要做的不是为他们设计一个死法。 而是要让他们活下来。 人活着,比什么什么都重要。 在其他人那他们或许有价钱,但在我这。 无价 。 每个人都是无价的。 阿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以赵明举那句人活着,总得做点让自己感动的事是跟你学的。 季博常摆手:明举自己悟的。 随后对阿九一指:你也悟到了。 阿九这次没有反驳,而是再次坐回了凉亭之顶,但他的眼神之内却出现了一抹坚定之色。 方向。 人活着的方向。 就像季博常不承认是他教给赵明举的那句话一样。 人活着,总得做点感动自己的事。 不是吗? 季博常的兵甲主打两个功能。 轻便,能防。 大雍兵甲分为皮甲和布甲。 大雍牛羊远不如北夷多 ,所以布甲成了主流。 但这布甲又远没有前世大明布甲的防御力,而且弊端颇多。 怕水,畏火。 所以季博常给出的兵甲图稿里,居然有简化版的肩吞。 内皮外附单层铁麟,胸口位置配尺长掌宽铁板。 配同等材质护臂连接肩吞,护腋下。 这样的设计别人看不懂,但杜老看得懂。 战场厮杀大开大合,所以减员最严重的并非被一刀毙命之卒,而是被斩下臂膀流血致死战兵。 而更重要的是这份连接肩吞的护臂,也根本不是为步卒厮杀准备的,而是骑兵。 骑兵杀人有三 。 马匹冲撞踩踏。 游走弓射。 马刀由下至上撩杀。 但凡战甲皆有颈甲,上有头盔脖子位置有颈甲所护,想要一刀抹了步卒脖子少之又少。 所以骑兵马刀的真正杀人技,是从腋下向上撩杀,断其臂膀流血哀嚎致死。 骑兵突袭才不会去找那些列阵持盾的长枪兵,而是手持长刀的小部步卒。 所以这份兵甲的护臂 ,是为北夷人准备的。 而就算面对的不是北夷,这份兵甲的防御力也远远超过了大雍现有兵甲。 造价自然也要远远超出。 但东海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铁匠,近乎囊括搜刮了大雍近乎六成铁匠的数量是何等的惊人 。 而杜老更是知道,东海和定远在很久之前就在大肆改造军医。 数量远超之前且救治之法都被改了。 因为出现了一种名为酒精的东西,还有一种名为外科缝合术的技法。 战场伤兵很少有活下来的,因为没几个人能在伤口溃烂后挺得过去。 汤药和金疮药根本救不了命,而很多人更会因为受不了那种剧痛而选择自我了结。 所以一种能止疼的药粉出现了。 据说这种能够止疼的药粉,取自山林之内的某种毒草。 掌握好剂量,便能让人感受不到伤口救治时传来的钻心剧痛。 而在养伤阶段,这种经过稀释的药粉,也能起到很大的止疼作用。 没人是傻子,没人是蠢货。 公子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 不死人。 或者少死人。 公子从未说过爱兵如子这样的话,但他所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无季车马带回了大雍各地的特色小吃,众人原本以为那只是顺手而为。 而当新式军粮出现的那一刻他们才明白,原来这也是出自公子的授意。 米,变成了更易携带造饭更简单的米粉。 麦 ,变成了各种干面。 肉食加盐熏制 ,几片肉配上干面或米粉就成了一顿有肉有汤的热乎饭。 最重要的是 ,这种军粮可分散由战兵随身携带。 连专门运送辎重的后勤兵卒都省了。 没有运送粮草的辎重部队 ,你拿什么袭击我的后勤辎重。 粮食被分散携带,那种奇袭大营火烧辎重的戏码就不会出现。 这种颠覆他们认知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而这些东西,也就快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就快了。 ps:感谢明天都笑笑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秦始魏仲大佬打赏的点个赞和两朵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忆云惜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生尽欢何憾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卧牛的景寒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红烧黄鱼的韩剑,喜欢石琴的绿龙,子曰:拿来吧你,剧毒方,爱吃蒸豆腐泡的舍利子,作者4sujix,喜欢白颈鹭的栾儿,秦始魏仲,l阿玛,信家人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63章 他答应过我的 五皇子从西南突然撤出,这就导致五皇子之前所在的地方出现了权力真空。 闫不求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可当他刚刚将五皇子留下的真空填上。 刘崇禄带着四万皇宫禁卫军进了西南。 这让他极为恼怒。 我这西南之地是妓女吗? 进进出出的没完没了? 可还未等他下令出兵剿灭刘崇禄的时候,一直隐忍蛰伏的齐王突然起事,联合南燕占据西南四城之地。 而就在齐王起事的同时,八皇子也站了出来,宣称要匡扶大雍正统。 至此,西南出现了四处势力相互制衡。 闫不求最强,但没法打。 他有能力灭掉其中任何一个,但他动其中一个,另外两个一定会去顶他后门。 尤其南燕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多不胜数,只要有机会,南燕一定会趁机灭了他。 而更让闫不求心里恼火的是,还未等他下定决心一扫西南的时候。 东南,江南同时出兵压向他的西南边境。 他被死死的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西南至此出现了诡异的平衡,相互制约防备又谁也不会率先动手 。 各自闷头发育。 这样的场景八皇子和刘崇禄最乐见其成,齐王和南燕也不敢动。 他一动就会遭到所有势力的联合围攻。 雍盛帝留下的这处堡垒占地极大,而且有着储量庞大的铁矿,这就是发育的资本。 所以一到这处堡垒,便开始筹备打造军械。 他们这股势力保护的中心点就是素美人,准确的说是素美人肚子里还未出生的皇子。 刘崇禄的腰更弯了,在雍盛帝归天的消息传来时,老太监面朝帝都的方向整整跪了一夜。 随后起身立誓,老奴定不负陛下遗旨。 军有四万,话事人却有三个。 刘连庆是素美人的爷爷,皇子出生即为帝,他的地位可想而知。 刘崇禄是大内总管御书房秉笔太监,所以他在皇宫禁卫军心里的的话语权很重。 刘赟勒执掌黑龙甲,此次跟随大军一起来西南的黑龙甲数量有千人之多。 所以这小小的堡垒之内,也是暗流涌动不止。 “刘公公,临行前陛下留下旨意,待安顿下来之后让刘连庆大人下去伺候。” “现在可算安顿好了?” 刘赟勒的话让刘崇禄微微摇头 。 “素美人还未诞下皇子,所以时机不对。” 看着说完离去的刘崇禄,刘赟勒的眼神里闪过一道精芒。 老太监在防备自己! 刘崇禄拒绝了刘赟勒,是因为他不相信刘赟勒。 更因为他也在临行前得到雍盛帝的旨意,安顿好之后,除了刘赟勒和刘连庆。 眼下素美人还未分娩,现在杀了刘连庆定会让素美人心生不满,娘亲心怀恨意对小皇子的影响将会极为严重。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等。 等皇子诞生,等皇子长大。 待小皇子将要接掌权力的那一刻 ,他会毫不犹豫的抹杀刘赟勒和刘连庆。 就连素美人都不会留。 因为这,也是来自陛下的命令。 素美人轻拍隆起的肚子看向刘连庆。 “爷爷,陛下给的密旨何时拿出?” 刘连庆闻言微微摇头。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一切真正安顿下来再拿出才行。” 说完转身在素美人身边坐下。 “陛下信不过刘赟勒,所以安排了刘崇禄除掉他,而陛下更深知刘崇禄最敬皇权,到时刘赟勒一除,那份让刘崇禄自尽追随陛下的旨意一出,他绝对会照做的。” “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待皇子出生后按照陛下的调教之法培养成明君,我们就能对得起归天的陛下了。” 这些都是雍盛帝当初觉得自己必死留下的布置。 他留下的这些人,都是他留给未出生儿子的老师。 但却是用他们的命,为自己儿子上演血腥一幕的老师。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一个人的心智快速成熟,没有亲人牵绊才能做的心如止水冷硬如铁。 三个本就各怀心思的人,在一道消息传到西南的时候猜忌防备更重了。 定远刘家所有人,被四皇子斩尽杀绝。 而参与其中的还有坐上皇位的五皇子,这让刘赟勒瞬间暴怒。 扬言必杀皇子报仇雪恨。 这话让刘崇禄和刘连庆的眼内同时出现一抹冷意。 随后堡垒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相互戒备已是被摆在了明面上。 但眼下重中之重是打造军械,依靠这处堡垒积蓄力量走出西南。 擅于锻造之人被破格提拔,更被三人争相拉拢。 素美人很无聊,她本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她生在帝都长在帝都 ,所以对这潮湿阴雨的西南天气很不适应,而她心里更想念一个人。 “小喜子,你说他为什么还不给本宫来信?”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名小喜子的小太监连忙躬身回道。 “主子放心,以总管大人的本事心智断然不会有事,现在不来信兴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或许现在不是来信的时候。” “待时局平息一些的时候,总管大人一定会来信的。” 小喜子的话让素美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 “嗯,我也觉得他是最聪明的,绝对不会有事。” 小喜子口中的总管大人可不是刘崇禄,而是桂喜。 桂喜是所有小太监心里的神,他跟随素美人一起来西南在身边伺候着,就是奉了桂喜之命。 他怕刘崇禄 ,但越怕对桂喜就越是忠诚。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畏远不如敬。 “嗯,他说了,等一切安排好之后就来寻本宫。” “而本宫也允诺了他,只要他来就为帝师。” 素美人说着脸上出现一抹羞涩:“有他教导我的皇儿,我也能放心些。” 人死了是不是真的在天有灵不知道 ,但雍盛帝要是见到现在的一幕,估计一定会嘎巴一下气死掉。 但他一定能看到,因为他没死。 在他眼里所有人都该死,所以他为所有人都设计了一个死法。 但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不明白。 他一件事都没做成过,只要他存在就会害死很多人。 但现在好了。 他害不了人也没法为其他人设计死法了。 因为他现在叫黄二。 被半大小子秦七整日欺负不敢还手的黄二。 整日心里诛所有人九族,却不得不为一餐一个馒头而干两个人活计的黄二。 ps: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居然举报我这本书涉黄?!!!! 我嘞个猴儿… 我?涉黄违规? 估计看我书的大佬们都一脸懵,我也懵啊。 第247章洞房的环节几个象形字改了六遍你敢信!!!! 另外感谢大佬提醒飘絮公主的名字打错成缥缈,谢谢大佬。 还有很多大佬@我改字的都看到了,但没法改呀,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过又或者改了不通过不知道,后面进来的读者大佬看不了,吃过这亏的。 后面尽量多检查几遍改掉错别字,前面的只能暂时先放着了。 剧情铺开了,后面就是开始爽了,另外大佬们点点免费的礼物,帮忙把打赏数量冲到2000,这样网站也能给波流量。 拜谢! 第264章 自我介绍一下 天气渐寒 ,时间已经来到十月下旬 。 距离尹布衣想要的渡河时机越来越近,但北境之内也更乱了。 周怀世竟然下令连屠十六座村庄,死在这次强征民粮下的百姓已达数万。 百姓苦寒但百姓艰难的活了下来。 北境濒临北夷战事不断但北境人怡然不惧,因为心里是热的。 但现在北境人死了 ,死了好几万人。 没死在苦寒之下也没死在北夷人铁蹄之下,死在了镇北王的手里。 这让北境人彻底心寒。 原来心中的那份对边军元帅的敬畏彻底消失。 他是北境人的王,北境的守护神。 但现在的守护神抢他们口中之粮,剁他们至亲头颅。 可诡异的是,北境百姓并没有暴起还击,反倒真似被这屠城屠村之举吓破了胆。 就连之前的全村人反抗对峙的情形都消失了。 但家中父母给军中儿郎的家书却突然密集了起来,整个北境如骤寒的天气般变得更压抑了。 东海的天气没有北境那么寒冷,但也再无之前的温暖。 靠海的地界,冷风就像一把小刀割裂衣衫往人的骨缝里钻。 东海道流云州,靠近定远,距离道城东海城三百里。 流云州下有四府二十六县,有二十六个县就有二十六个县令。 有二十六个县令就有二十六个县丞,一个县丞麾下有五百县兵。 二十六个县丞加起来就是一万三千兵,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 不大,是因为这一万三千县兵分散在二十六县之地。 不小,是因为一万三千兵聚一处,所能爆发出来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扶柳县,地处流云州偏西位置,这里也是和定远交界之处。 扶柳县里有一家很出名的老字号酒楼,据说已经存在二十多年了。 尤其一手瓦罐鸡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酒楼的掌柜姓孙,是个面容和煦的老头 ,迎来送往的绝不差礼数。 而酒楼之内的伙计也全都是孙家人,不收外人为徒也是孙家的规矩。 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谁都懂。 孙家酒楼每日食客不绝,虽然现在定远出现萧条导致来往扶柳县的客商少了很多,但对孙家酒楼影响并不大。 时过正午,孙家酒楼里的食客只剩寥寥数桌,伙计们也是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打个盹。 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停在了孙家酒楼前,随后一个年轻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身黑色锦袍,脚踏黑靴,头上黑帽正中镶有一块黑玉。 年轻人生的浓眉大眼,嘴角带笑的样子很是阳光。 “听闻你家瓦罐鸡很是出名,今日特来尝尝。” 年轻人坐下后,笑着对迎上来的伙计说道。 伙计连忙为年轻人倒茶:“听公子口音是从帝都而来?” 年轻人点头:“对,从帝都来 。” “你去过帝都?” 年轻人的话让伙计连忙摇头。 “莫说帝都 ,小的最远只到过流云州城,只是迎来送往的伺候过不少帝都来的客商老爷 ,所以听得出。” “您稍候,小的这就去给您上酒。” 看着伙计离去的背影,年轻人呵呵一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阳光。 瓦罐鸡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煨煮近两个时辰鸡肉早已脱骨,配上中药熬制汤底鲜美无比。 年轻人吃的很是仔细又赞不绝口,但桌上的酒却碰都没碰。 心满意足放下筷子招招手。 “结账吧。” 掌柜闻言上前:“一共五两银子。” 年轻人闻言摆摆手:“少了。” “五两银子少了,五百两吧。” 掌柜一愣 ,他迎来送往什么样的富贵人都见过,出手阔绰的更是屡见不鲜。 但如这位公子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 可还不等他开口,便见这年轻公子对他一伸手:“给钱吧。” 掌柜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本以为是碰到了出手阔绰的富家子,不成想是来他这里不长眼闹事之徒。 “我孙家酒楼开了这么多年,敢在这里闹事的你还是第一个。” 看着脸色阴沉的掌柜,年轻人呵呵一笑。 “没人敢来闹事,是你孙家够大,还是你认为这扶柳县够大?” 说完伸手对自己一指。 “我来自帝都,乃是六皇子的身边人,莫说你这小小扶柳县的酒楼,就是帝都浩然楼都不敢朝我要银子。” 年轻人这话一出,掌柜的顿时不屑冷哼。 “若是六皇子尚在 ,若是六皇子依旧掌兵你这所谓的名头还能吓得住人。” “但现在六皇子早就被先帝斩杀入土,你这丧家犬竟然还敢来招摇撞骗,当真不知死活。” 年轻人看着眼前的掌柜突然哈哈大笑,随即看向身边的车夫。 “少爷说的没错,想要找出埋在地里的钉子无需用脚去蹚,扔出一块磁铁就够了。” 随后看向掌柜伸出两根手指 。 “你有两个选择,一给我五千两银子我保你一命,二,去把为你撑腰的人找出来。” “若你找的人来头够大 ,我任你处置。” 掌柜重重一合账本:“在东海,还没人敢如此嚣张。” 转身召集伙计:“看住他们 ,去把武县丞找来。” 年轻人微微一叹:“唉,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啊。” 县丞来的很快,挎刀大步而进:“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我扶柳闹....” 嘭! 他的话被突然暴起的车夫生生打断,一拳将其击飞,随后咔嚓一声被折断双臂。 而就在车夫出手的同时,大批人影突然出现将酒楼包围了起来。 这些人,身穿东海道台府官衣,这个时候掌柜的才明白。 这年轻人根本不是来自帝都 ,而是道台府。 怪不得他说,是你孙家够大还是你觉得扶柳县够大? 年轻人缓缓起身来到掌柜面前呵呵一笑。 “你能隐藏在扶柳几十年,又能把这酒楼做成老字号不得不说 ,你是个合格的探子。” 说完有些失望的摇头。 “但一切都太顺了,也导致你得意忘了形。” “六皇子的死讯根本没对外公布,就连帝都的百姓都不知道六皇子死于陛下之手,你一个东海区区小城酒楼掌柜是如何得知的?” 说完伸手在掌柜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你挺大个岁数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还得练呢。” 说完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酒楼掌柜。 “我是不是还没自我介绍呢 ?” 随后露出一个极为阳光的笑脸。 “我叫季宝盖 ,请多指教。” 第265章 你也知道这是东海啊 一袭华贵黑衫,黑靴,黑帽上镶有一块黑玉。 这是宝盖给自己装扮的一身行头。 他喜欢这身打扮,哪怕因为这身打扮被少爷连砸三个茶盏都没换掉。 他喜欢这身黑衫,因为这样的打扮像极了黑无常。 他说宝盖应该出来走走,因为东海之内出现了跳蚤 ,整日蹦跶在锻造坊和少府之外的跳蚤。 那是少爷精心打造的机密所在,怎么能允许有跳蚤存在呢? 在孙家酒楼被围住的那一刻,扶柳县的城门就被关闭了,酒楼里所有人连同那位县丞被一起带进了县衙大牢。 “江南口味清淡,东南口味偏甜。” 宝盖坐在大牢之内的椅子上,看着被绑在木架上的掌柜缓缓开口。 “而东海人更喜咸辣,这些你都注意到了也做的还不错,但你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你的着重点全放在了别人的口味上,却忽略了你自己的饮食习惯。” 伸手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宝盖对酒楼掌柜微微一笑。 “你所吃菜品少盐无辣又不甜,所以你来自江南。” “能在东海藏了二十多年,你也算得上是一条...小肥鱼。” 宝盖说完点点头 ,仿佛为自己这句小肥鱼感到很满意。 “我从无忧州来 ,一路经过东海城最后进了流云州,这一路我只做了一件事。” “杀人。” “二十六县的县令被我杀了二十五个,县兵一万两千五百人,其他关联的人....” 宝盖摇头:“具体算不清了,反正加起来应该能抵得上这扶柳县的人口总数了。” “哦,我习惯关门杀人,所以你没得到消息也是正常的。” 酒楼掌柜的脸色苍白无比 ,大牢里阴冷异常,但他额头上的汗水却不停滴落。 “无忧州的那些跳蚤随意都能捏死,之所以没动,是因为我家夫人是给我准备的。” 白盖说到这呵呵一笑:“因为我家夫人说,这是宝盖的功劳,谁也不能抢。” 他口中的夫人,是吴皓月。 少爷喜欢宝盖,夫人自然也喜欢宝盖,所以宝盖是独一无二的。 “我懂少爷为何一直强调宝盖的重要性,也明白夫人为何要把功劳留给我。” “因为我啊是替少爷干脏活的,这脏活可不限于对外,更要对内,所以我需要无数功劳堆积傍身,才能在将来平平安安的活着。” “就算无数人想要杀我也能活着那种。” “所以少爷说,狗日宝盖滚出去。” “滚出去才能获得功劳啊。” 说完再次看向酒楼掌柜:“知道为何要对你说这些吗?” “因为你是死人啊。” 宝盖说着起身来到酒楼掌柜身前站定。 “无忧州的跳蚤我没动,因为跳蚤都是一窝一窝的,没有找到跳蚤窝,捏死几个很快又会跳出更多的来,所以我顺着跳蚤的痕迹一路来到了扶柳县。 ” “想要找到跳蚤窝不难,只要找出传递消息的渠道就行了。” 宝盖说着用手在酒楼掌柜额头比划了一下,就像木匠要刨木头时比划尺寸那样。 “无忧家禽猪羊突然暴增,这一点你们不可能关注不到,更不可能不去。” “去了就能发现点什么,发现了点什么就要想办法传递回来。” “而最好的传递消息的办法不是人,人会说话,会说话就有走漏风声的危险。” “所以你们选择了从无忧州买来的鸡鸭家禽传递情报。” 手指从额头向下 ,最后在酒楼掌柜的胸口处停下。 “我要做的就简单了 ,都不用去翻找那藏起来的情报,只要查清这些鸡鸭送到何地就行了。” “这是心脏。” 他指着酒楼掌柜的胸口说。 “你猜我能不能只用手就能把它挖出来?” 酒楼掌柜看向宝盖:“你诬陷好人 ,我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而且我根本不是江南人,而是地道的东海流云人。” “这一点我的户籍可查。” 宝盖叹了口气。 “唉,你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多好,你我都省事,挺简单个事何必非要弄得这么复杂呢?”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扶柳县令到了。 这是一个身材很是高大的中年人,一身官袍面带怒意的大步而进。 “在下扶柳县令宋家堂,敢问大人拿我扶柳商贾封我扶柳城门所为何意?” “又是奉了何人之命?” 面对宋家堂的冷声质问,宝盖微微一笑。 “所为何意你不用知道,奉了何人之命你不配知道。” 这话让宋家堂顿时发作大怒,伸手一指宝盖。 “这是东海,不管你是何人都要遵循东海的规矩,没有证据私立公堂诬陷良民罔顾律法,就算你是道台府的下人也一样要被处死。” “我现在命令你立马放人,跟我前往州府面见州牧大人,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等来头,又是何人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 宝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而起。 “原来你们还知道这是东海啊。”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酒楼掌柜:“知道我为何一直留着你没动手吗?” “因为你是条小肥鱼,小肥鱼被捉了,比你稍稍再肥一点的小鱼就会向更肥一点的报信求救,他一报信求救我就能找到更多更肥的小鱼。” “你说,是不是很简单?” 是啊,一条条小鱼去抓多麻烦,抓住一条小肥鱼,其他小肥鱼自己就蹦出来了。 一网抄到底,所有小肥鱼不就都在网里了吗? “你要找那个谁...流云州牧评理定我的罪?” “巧了,我来扶柳就是为了带你们一起,去见那位州牧大人。” 说着朝宋家堂的方向迈了一步。 “你比我设想的早来了一会,但你做事的方法不太妥当啊。” “东海没有信鸽,但你却用信鸽传信,这太显眼了,想注意不到都不行啊。” 说完对着面色大变的宋家堂再次迈出一步。 “你刚才说什么?” “证据?” 说着露出一个极为阳光的笑脸 。 “证据确凿才能定罪是清官明君才会去做的事。” 说完对自己指了指。 “我,不需要证据。” “只要我怀疑就能杀人,因为我只要结果。” “这是少爷给我的特权 !” ps:感谢平安无恙的马小五大佬打赏的催更符点个赞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 神里凌华真可爱大佬打赏的两朵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喜欢红烧黄鱼的韩剑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芽衣助我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生尽欢何憾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白颈鹭的栾儿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忆云惜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上汤辣椒叶的希儿,用户,雾边路上人,青瓷云雨,26位键来,喜欢石琴的绿龙,一叶沉浮136,喜欢半边旗的兔尊,一ke大树,用户名,喜欢苦苣菜的东方朔,爱吃魔力咖啡的欧阳霏,作者4sujix,死皮赖脸的克里人,子曰:拿来吧你,炸天帮。长老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66章 恶名 只有直面宝盖的人才能真正明白。 他说的越多 ,你的下场就会越凄惨。 就像他说的那样,知道为什么我会跟你说这么多吗? 因为你是死人。 知道我为何要跟死人说这么多吗? 因为我要用你钓鱼。 你是小肥鱼,但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要的是通过你干掉所有小肥鱼。 所以他没去县衙,也没直接去找宋家堂,因为顺序不对。 小肥鱼们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只有一级一级的摸过去 ,小肥鱼们才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网兜住。 这是他走了二十五县之后得出的最优结论。 宋家堂的骨头很硬,嘴也很硬。 但碰到了季宝盖。 宝盖一点一点的拆了他,中间一句要口供的话都没问。 因为他在做演示,对跟随他身边的属下做演示。 这样拆既能让人生不如死,也能确保不会出现拆到一半人死掉的事发生。 审讯啊,也是一门艺术。 艺术是要讲求完美的,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最完美的。 你们学会了吗? 还没学到精髓? 没关系,边上这不是还有一个做瓦罐鸡的江南酒楼掌柜吗? 县丞和县令手下不是还有上千人吗? 你们去练练手吧。 酒楼掌柜早就崩溃了,因为他碰到了一个嗜血的疯子。 宝盖带人离开扶柳县的时候,整个扶柳县衙全空了,县衙大牢之内的血腥气能熏死人。 就像他说的,我不需要证据 。 只要结果。 所以当他出现在流云州牧府的时候,他甚至都没说一句话,直接上刑。 而当他离开流云州牧府的时候,东海道台府的人按照花名册进行了统计。 整个东海死在宝盖手里的,达到了四万两千一百三十六人。 他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杀完就走,至于杀完之后如何料理后事和他无关。 尽管他杀的这些人都是潜伏进东海的奸细,但还是激起了东海官员和百姓的反感惧怕。 而那一身全黑的打扮,也让他成功的获得了黑无常的称号。 马车离开流云,开始向定远的方向而去。 坐在马车上的宝盖伸手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微微一笑。 “这是东海啊,就算那些潜伏进来的人手段再高明,在东海依旧是透明的。” “不杀他们,是因为需要他们存在迷惑他们背后之人。” “现在杀他们,是因为少爷需要一个人人憎恨惧怕的宝盖。” 说完宝盖放下车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以吴季两家之能,会发现不了那些混进来的奸细吗? 如果不能,又怎么会全部集中在流云州呢? 如果不让混进来的人坐上一州之地的州牧,又如何让那些人觉得自己成功了呢? 这些人在东海都是透明的,但却一直被吴皓月留着没动 。 季博常心疼宝盖,身为主母的吴皓月也是爱屋及乌。 杀四万多奸细和混进东海,官至州牧的奸细头目这是何等天大的功劳? 这就是给宝盖准备的。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宝盖将来要面临什么,处境会何等艰难。 季博常是主,很多事情都要考虑到平衡二字。 随着麾下的人越来越多,这种平衡就愈发重要,哪怕他心里向着宝盖也要考虑到这种平衡。 所以这样的事 ,她做最合适。 就像她说的,这是宝盖的功劳,谁也不能抢。 只有宝盖身上的功劳越来越多,他才能更安全。 因为将来他要杀的人 ,全是自己人,而且全是劳苦功高一路追随季博常的人。 这才是他真正的定位,才是季博常合格的影子 。 宝盖杀了四万多人,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不用死的,有的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不是东海人。 但他还是杀了。 因为他要名,恶名。 只有自己身上的名越恶,少爷的名才会越干净。 季家人行事,从来不止眼前三丈之地,而是以后。 杀完东海,现在轮到定远了。 宝盖的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东海有夫人帮衬一切顺利至极,定远才是自己真正的考验。 而定远也只是起点,今后他的脚步,会走遍大雍的每一个角落。 恶名,也会传遍大雍的每一寸土地。 这才是他应有的样子也是他存在的价值,因为他不是清官君子。 杀人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证据。 宝盖娘只是一个季家的妇人,但却早知道儿子的命运为何。 养鹅,是希望鹅子能活到四十岁。 因为她知道儿子只要真正成为了少主的影子,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更不会长命。 酷吏啊,君主手里最利的刀,但也是臣子高官最恨之人。 天下太平再无敌人的时候,酷吏的下场一定是用来平息所有人怒火的。 嘭! 季博常狠狠砸碎了手里茶盏 。 “他走之前我砸了他三个茶盏,就是要告诉他遇事三思,不可大动杀念,可他.....” 季博常会不知道宝盖在干什么吗? 正因为知道才会如此大动肝火。 他杂碎茶盏之后也只能无奈长叹,因为宝盖坐着一切都是为自己,也因为他身边必须要有这样的人。 阿九依旧坐在季博常的头顶,嘴角却出现了一丝笑意 。 他不是一个善谈之人,宝盖也不是。 所以他们两人在一起就会互掐,相互贬损对方堪称口灿莲花。 这也是友谊的一种。 他对季博常看似无礼,但其实心里还是有着一丝敬畏存在。 但在宝盖面前两人却没有丝毫顾忌。 他们是在秋水认识的,宝盖不满他抢了自己狗腿子的位置,他看不上宝盖那啥也不是的修行天赋。 但就是那当初整日屁颠屁颠跟在季博常身边的小小下人,如今却成了沾满血腥人人惧怕的黑无常。 世事难料,人更难料。 自己的修为越来越强手里也有了剑,但却一个人都没杀过。 他笑,是因为宝盖对他说过 ,论杀人你不行。 不信就比比,到时候输了,你就要穿红色三角裤衩。 他笑不是因为他输了,而是他有了伴。 自己是季博常的影子,宝盖也是。 只不过他是明面上的影子,而宝盖。 则是暗地里的影子。 第267章 大战将至 十一月,北境落雪 。 天地银白气温骤降,北朱河面发出哗啦声响,那是河面薄冰被水流撕碎的声音。 随着气温骤降,北境之内的鹰隼起落突然变得频繁。 边军大营的战兵已是全部撤出边关,三卫十六万大军进驻边关镇守。 夔牛卫出身的将领率四万军等候在原地,协同北境大军渡河。 “周怀世还没找到?” 尹布衣坐在书房里 ,脸上出现了丝丝怒意。 他用周怀世的嘴说出了强征民粮,随后用周怀世带队亲自执行强征民粮之事。 只要军粮征集齐备,就会当众斩杀周怀世以泄民愤。 周怀世连屠一城和十六座村庄,他没有阻止。 如果不用这样的办法,根本不可能震慑得住北境劣民 ,更不能短时间内筹集大军所需钱粮。 但就在钱粮俱备的时候,周怀世却消失了。 在大军守备严密之下消失的无声无息。 “王爷息怒,那周怀世定知道钱粮皆备之时是他必死之日 ,所以提前制定了逃脱之法。” “但末将已在下令封锁全部通往南岸路口,确保北境之密绝不会透露出去。” 尹布衣冷冷一哼。 “大军看守之下竟让一文臣逃脱而不知,彻查。” “他能逃脱必有内应,值此大军出征之际,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三日之内找不到周怀世和内应之人,你自戕吧。” 待属下离去之后,尹布衣脸色难看的坐在书房里眉头紧皱。 他一直在等如今时机,可不知为何 ,越到大军即将出征之时他心里就愈发不安。 好像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给忽略了,可任凭他如何苦思都是想不出忽略的到底是什么。 但他也有自己的绝对自信。 只要大军踏上南岸,这天下必是自己囊中之物。 缥缈公主的身上披着一件漂亮华贵的狐裘,站在满是银白的王府后花园里,让她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北境虽苦,但这雪景帝都却是没有的。” “以前冬日帝都也会落雪,但用不了多长时间雪落成水,湿人长靴。” “尽管如此 ,我还是不顾母妃训斥跑到御花园里逐雪奔走,记得有一次不慎滑倒,还是三哥将我扶起。” 缥缈公主说着看向一旁的三皇子。 “但那时我的腿早已冻僵而不自知,惹得三哥也跟随一起摔了满身泥水,为此三哥还被御子监夫子训斥罚站呢。” 一旁的三皇子闻言也是微微一笑,脸上出现一丝追忆之色。 “是啊,一晃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们身在北境,父皇已然归天,这大雍的天早已变了。” 三皇子的话让缥缈公主的眼内闪过一抹隐晦精芒。 “三哥是否还记得那年春节宫宴,父皇让诸位皇子以雪作诗,最后是谁拿了头名?” 见三皇子不语,缥缈公主再问。 “那年祭祖,四哥竟在太庙睡去,可还记得父皇是如何处罚于他?” “那年太后生辰,七哥做了一幅画惹得太后欣喜不已,可还记得七哥所画的是什么?” 说到这的缥缈公主脸色冷了下来。 “你不是三哥,你是谁?” 面对缥缈公主的质问,三皇子挥了挥衣袖。 “我的确不是公主殿下口中的三哥,但我现在就是三皇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公主要记得我说的话。” “让尹布衣杀了我。” 缥缈公主眉头紧皱:“为何?” “正因为有我,他才能师出有名自称正统。” “但这正统若是被他亲手所杀,那他就再也师出无名而是真正的逆臣反贼。” 缥缈公主摇头。 “你想的太天真了,现在的你毫无用处,就算杀了你他也能随意找个人说成是皇子正统 ,你死还是活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三皇子”对缥缈公主缓缓摇头 。 “不,很重要。” “他要的正统不是给外人看的,而是给跟随他一起的将领看的,人心便是如此,哪怕已行叛逆之事却无人愿背反贼骂名。” “我在,他麾下之人就会心无二意,但我被杀了,人心也就散了。” 说完对缥缈公主微微一笑。 “如果他不在意麾下之人的看法,又何必每夜偷偷摸摸的前往公主寝殿过夜?” 这话让缥缈公主面色一变。 “他要干什么公主殿下一清二楚,待他得了天下之时也是公主殿下香消玉殒之刻。” 三皇子说完停顿了一下。 “若平常之时我死影响不大,但现在却是不同 。” “北境苦寒,民间钱粮极其有限,但此次强征却得来大批钱粮之数,那这些钱粮哪来的?” “而数月之前北境突然多出各种廉价物资,平常人都以为那是通过尹凌峰大营和南岸交换得来。” “但实则北境之内的钱粮物资,远远超出尹凌峰和南岸交易金额的百倍以上,这说明什么?” 三皇子看向缥缈公主。 “这说明季博常早就掏空了北境的民心 ,也早就架空了尹布衣,而他更利用尹布衣心中不屑北境之民,最多两月就能渡河的心理,让他自掘坟墓的去强征百姓钱粮。” “而季博常要的不仅仅是架空,他还要让民众心里有恨,恨,就会握刀,握刀就不会再有敬畏。” “此时布局已成,若我死,定会让所有心生摇摆的将领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说着对缥缈公主重重抱拳。 “为大雍,为天下百姓,请公主成全!” 缥缈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开口。 “你来自东南。” 这话让“三皇子”一愣 。 “因为东南喜甜,你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但你却最喜以糖蒸蛋。” “这是与生俱来的习惯,改不了的。” 说完转身。 “你们都在利用本宫,就连父皇也是如此,你们该死。” “都该死!” 当夜飘雪,三皇子被尹布衣一剑斩杀。 他竟然想利用缥缈公主的信鸽,向申逐鹿传递情报。 而翻找他的住处之时 ,也在隐秘之处发现了他和周怀世往来信件。 原来他是假意投靠北境 ,实为左相的人。 他的尸体被随意拉走,血迹在雪地上拉出长长刺眼的血痕。 尹布衣不在乎一个三皇子的死活。 但他麾下那些将领的眼内 ,却出现了丝丝动摇之意 第268章 兔子 号角战鼓齐鸣 ,北境大军集结列阵。 尹布衣脱下儒袍换上战甲,坐在战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镇北王府,随即催马前行。 眼内,没有丝毫不舍。 他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也被困在这里二十年。 今日蛟龙脱困,必然一飞冲天。 大军开拔,踏着雪地向北朱河行进。 大军正中有两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被拱卫其中 ,当先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是缥缈公主。 而紧随其后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尹布衣随意找来的“三皇子”。 她说的没错,是否真正的皇子对尹布衣来说没有区别,他要的就是一个名头。 而只要过了北朱河,他甚至连这个名头都不需要了。 看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盔甲的尹布衣,缥缈公主的眼内闪过一抹冷意 。 “你像极了父皇。” “所以你的下场会和父皇一样,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上一个说这样的话的人是太后。 她的话应验了一半,雍盛帝真的众叛亲离却没死。 但也生不如死。 北朱河岸,尹凌峰大营之内的兵卒已达十万之众,他是先锋军。 “小王爷 ,王爷大军已然开拔。” “夔牛卫出身的那些将领率四万军即将到达塔山关,只待王爷大军到达塔山关,我等即可渡河强攻 。” “我军斥候已是渡河踏上定远地界探查,定远季博常正在整军,但对河岸防守极为松散,只有三千人驻守对岸码头。” 尹凌峰闻言起身来到地图之前。 “都言季博常心智如妖,但在我看来言过其实了,纵观他所行之事确有独到之处,但他却是个标准的文臣。” “论领军作战还差的太远。” 麾下之人抬头问道:“可若是他联合江南和东南的话....” 尹凌峰嘴角升起一丝不屑。 “联合?” “我刚才说了,他是文臣,申逐鹿和临孝君也是文臣。” “文臣最擅长的就是相互倾轧的阴谋算计,他们的联合本就是与虎谋皮之举,想让他们同心协力根本不可能。” “说不定他们现在正相互算计着,利用我们来消耗其他人的实力。” “此等散沙联军又有何惧?” 说完转头吩咐道 。 “命大军整备集结,待父王到达塔山关即刻渡河 ,杀季博常一个措手不及!” 塔山关,距离北朱河岸一百多里。 这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天堑,而这处天堑的独特在于,无论是对哪个方向都是绝对的易守难攻。 对关隘以北的北境是,对关隘以南的尹凌峰大营也是。 当初的江南大军,就是刚过塔山关便遭偷袭全军覆没。 而随后老帅刘策率领的大军,也是覆没在了塔山关以北。 正因为知道塔山关的重要性 ,所以尹布衣派遣了最得力的战将张北安率两万人把守。 更是在大军出发前派遣夔牛卫出身的四万军,提前到塔山关驻防。 只要塔山关在手,他就可放心进攻南岸之地,哪怕北夷趁机占据北境也无所谓。 他不信任夔牛卫出身的这些将领,但这些被皇帝杀光家眷又被扣上反贼帽子的人,根本没有选择。 而他选择让这些人先期来到塔山关,实则就是把他们当做炮灰来用。 他儿是先锋军,但这些人就是先锋军的先锋军。 用来冲击季博常防御用的。 就如缥缈公主所言,他,像极了雍盛帝。 一举一动和对麾下之人的心思都一模一样,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大军开拔粮草先行,那些强征自民间的钱粮,也早被运到塔山关入库看守。 鹰隼起落,不停地将前方情报送到尹布衣手里。 随后他的命令也被鹰隼带到指定的位置,尹布衣能做到北境边军元帅,治军极严。 最讲兵令如山。 他麾下的战兵必须一举一动,都必须按照军令行事不得有丝毫拖延。 灌木丛在北境最为常见,尤其落雪之后白茫茫的看不出任何不同。 一处灌木丛的雪堆里微微一动,一只出来觅食的兔子探出了脑袋。 机警的小脑袋来回扭动,在发现没有危险后才蹦出了窝,朝着前方慢慢而去。 天寒地冻的时节,觅食是一件很辛苦也很危险的事情。 而它要防备的危险,主要来自天上鹰隼。 这个时节想要觅食就要走出很远才能挖到草根,狗屁的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窝边草没有草 。 兔子在距离自己的窝洞三十丈的地方停下,开始刨雪挖草根。 可就在雪面刚被刨开的时候,天空之上陡然传来一声鹰隼啼鸣。 兔子的动作猛然停下,随后转头就朝自己的窝洞狂奔。 因为那天空之上的鹰隼已经发现了它,此刻正在极速扑降而下。 鹰隼快,兔子的动作更快。 地面雪花翻飞,三十丈距离转瞬即到。 可就在它即将到达自己窝洞之前,下一刻就要钻回去躲过天敌捕杀的瞬间。 嘣的一声弓弦震响,一根箭矢将兔子的右腿钉在地面。 兔子发出惊恐大叫却挣脱不出,下一刻天上鹰隼骤然而至,利爪刺破皮毛抓进了兔子的脊骨之内。 双翅扇动,雪花翻飞,可就在它利爪抓进兔子脊骨将要盘旋而起时,又是两声弓弦震响。 弓弦之音让鹰隼陡然警觉,但它此刻已然下落速度骤减,利爪刺破皮毛抓进猎物骨缝根本无法动弹。 噗噗! 两根箭矢闪电射中鹰隼,将其如兔子般钉死在地面之上。 哗的一声轻响,两道身披白色披风之人从一旁雪地里起身。 正是神弓卫。 “宝蛋大人说的没错,射杀这东西比的就是耐心,靠的就是出其不意。” 说着伸手把绑在鹰隼脚踝上的情报取下呵呵一笑。 “妈的,有了这个也不枉老子在雪地里趴了一天一夜了。” 神弓卫算上宝蛋一共十六人,在进入北境亲眼观察鹰隼的习性和北境的地理后,他们分成了八个小组。 鹰隼的飞行方向是固定的。 因为它传递的情报是驻扎在各处的北境军营。 只要潜伏在尹布衣和各处军营中间之地,就能轻易捕捉鹰隼的踪迹。 就算经过再多训练,畜牲终究是畜牲。 捕食是它的天性 。 而每一组神弓卫的身边都有一个笼子,笼子里就装着活兔子。 无忧州能养的可不止猪羊家禽,兔子的数量更是惊人无比。 但这些兔子却没有在市面流通,而是全部被暗中送进了北境。 这也导致数月之内北境之内的兔子数量突然暴增。 你说这是不是巧合? ps:感谢李帅斌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和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看书不看字听书不听音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谢谢汨晨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夜河池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吃饭爱打嗝大佬打赏的两朵鲜花,谢谢! 感谢战术核显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爱吃酱爆鸡排的李同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勤奋的星宫草莓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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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张北安一声令下,随即城墙之上有兵卒高声大喝。 “将军有令,通关!” 塔山关的险,就在于这是一线天的地形,想要通过关隘,就要走进宽只有数丈两侧皆是高耸石壁的狭窄通道 。 这个通道长有数里,就算百万大军兵压塔山关也是无用 。 关隘大门缓缓打开,四万军也是从通道之内进入塔山关。 张北安走下城墙抱拳施礼。 “诸位将军辛苦,请过关。” 他说的是过关,意思很明显,不得在塔山关内停留。 “此时天色已黑,过关只能在关外扎营,天寒地冻不说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再者我等得到的命令是驻防。” “张将军的过关之说是否不太合适?” 这话让张北安的眉头微微一皱:“你是何人?” “太霆。” “为何没听过?” “王爷下令册封的先锋将,若张将军有疑可去信王爷求证。” 太霆说着走出站在张北安身前,神色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张北安蹙眉。 他是真的没听过太霆之名,但太霆身后夔牛卫出身的将领他都认识,观这些将领的模样,仿似隐隐以太霆为首。 王爷用人向来出其不意,所以他尽管不认识太霆却也无太多怀疑。 “可有王爷亲笔令?” 他还是有些疑虑 ,毕竟现在的塔山关堆满了大军所需钱粮 ,一点马虎不得。 “亲笔令没有,王爷是当面吩咐我等驻防塔山关,钱粮军仓归张将军,城防归我们。” “若是将军觉得不够稳妥,这里距离小王爷大营只有百里一问便知。” 太霆的话让张北安信了一多半,如果太霆上来就说要接掌钱粮军仓那他一定会怀疑太霆的身份。 “好,那城防就劳烦各位将军了。” 转身之后下令他的人撤下城防 ,全部调往关内堆放钱粮之处。 同时派出两路斥候,一路向南赶往尹凌峰大营所在之地。 另一路向北向尹布衣禀报。 他还是不放心。 太霆站在塔山关城墙之上,看着向北疾驰的马匹嘴角微微一勾。 “迟了。” “从答应让我们进入塔山关的时候就迟了。” 那张被所有夔牛卫出身将领撕碎吞下肚子纸张上,写的只有一句话。 夺塔山,守! 拿了塔山,北境被一分为二,尹布衣的三十万边军也被一分为二。 塔山关以南,马匹踏地之音在夜里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突然,马匹前进的道路上出现数道人影拦住去路。 “停 ,来者何人?” 马匹之上的斥候勒马急停:“塔山关斥候,有急事禀报小王爷。” 那拦路之人的头领踏前一步:“小王爷正在召集诸位将军议事,何事呈上,代为禀报。” 斥侯犹豫了一下之后翻身下马。 “夔牛卫出身的将领带领四万军已到达塔山关,有一名叫太霆的将领言王爷命其驻守塔山城防,为稳妥起见 ,张将军命我前来向小王爷求证。” 就在斥候音落的刹那,一柄匕首猛然刺进斥候的胸口。 “知道了。” 这是那拦路之人对临死斥候的回答,但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却让斥候明白。 这拦路的,绝不是自己人。 唰的一声将匕首从斥侯胸膛抽出,这拦路之人咧嘴一笑。 “我等的就是你啊。” “截取敌军斥候获取情报又简单又准确,这一点公子早就教给我们了。” 说完对身后挥手。 “传信,太霆将军已经到达塔山关。” 塔山关以北,同样的一幕也在上演。 尹布衣选择的隐秘渡河之处 ,五千棉布包裹马蹄的骑军踏上北境地界,随后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内。 而天上偶尔传来的乌鸦鸣叫,仿佛在为这支神秘的骑军指引着方向。 “将军,我们....” 一名负责把守此地的北境将领神色复杂的看向将军。 将军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头问道:“我们有得选吗?” “在我们拿南岸好处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没得选了。” 说完摸了摸脸上长长的指甲抓痕。 “我们从军为的就是保家卫国,但现在的王爷已经抛弃了北境,也不再守护北境。” “但北境 ,却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丢不得!” 其他将领闻言也同时做了相同的动作。 有的摸脸,有的摸脖子,还有的捂屁股。 抓痕来自婆娘,打季侯老娘跟你玩命。 屁股后背的伤来自老爹,二大爷,三叔爷四舅姥爷.... 瞎眼的东西,是人是鬼都看不清楚,老子弄死你得了。 再跟尹布衣走下去祖地都丢了,你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曾经有人不懂季博常为何要给北境民间那么多好东西。 而赵明举告诉他。 这世间最硬的风,莫过于枕头风。 世人最难割舍的情感,就叫故土难离。 第270章 攻关 塔山关。 “不对,如今已是将要天明,可前往小王爷大营的斥候却没有传回丝毫消息。” “而传递命令的鹰隼也一直未曾出现,塔山关现在事关王爷大事成败绝容不得半点马虎。” 张北安说完看向麾下将领。 “再派斥候前往,同时立刻整军,我怀疑那太霆并非王爷任命先锋将。” 张北安行事沉稳,不然也不会被尹布衣安排在塔山关镇守。 他的处置也没有任何问题,身后百里就是小王爷的十万大军之地。 只要他提前做好准备,哪怕那太霆突然突袭也能坚持到小王爷率军来援。 但他的命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些麾下将领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他 ,没有丝毫起身之意。 “将军祖籍京畿?” 说话的叫明渠,千夫长,但前些时日被提拔为塔山关副将。 张北安眉头皱起:“此言何意?” 明渠微微叹气:“怪不得被王爷如此重视,也怪不得对北境没有丝毫好感。” “我们北境穷苦,比不得京畿繁华更比不得江南四季如春 ,但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先辈用命守下来的祖地。” “祖地,不能弃!” 张北安闻言豁然起身:“你们想要谋逆,想要背叛王爷吗?” 明渠缓缓摇头。 “北境苦寒,想要活下来就要大家一起抱团取暖,所以北境之内有句话叫,北境之人皆为至亲。” “因为北境人祖上 ,都是相互救过对方性命之人。” 说着对外面对方的钱粮仓库一指。 “那些 ,都是抢我至亲斩我亲朋得来。” 说着起身来到张北安身前:“所以,是王爷先背叛了北境 。” 看着眼前的明渠,张北安突然被巨大恐惧所包裹。 明渠背叛塔山必丢,这囤放的大量物资粮草也会被夺,没有粮草物资王爷大军如何渡河作战。 而让他最为恐惧的是,明渠反了,那其他人呢? 北境之内的将领兵卒九成以上皆是来自北境百姓家,如果这些人都如明渠一般,那王爷的大计..... 噗! 他的恐惧到此为止,明渠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随后看向身边齐敬秋 。 “派斥候告诉王爷,塔山关一切如常。” 齐敬秋一抱拳:“明白了姐夫。” 齐敬秋来自知秋城 ,他姐嫁给了地道的北境人明渠。 有些关系很弯弯绕,但捋直了就会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斥候再次出发,但却再无半路拦截之人。 北朱河南岸把守码头的将领重重一叹 :“完了,本来以为在这把守能成为先锋军第一批进入北境,哪成想根本没老子的份。” 这话让身旁的兵卒不解。 “咱们在这把守码头,那狗日尹凌峰想要渡河第一个就会选择攻打我们啊,怎么会没咱们的事呢?” 那将领闻言一瞪眼。 “蠢货 ,这战场根本就不在南岸,因为公子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渡河。” 说着看向北岸的方向再次叹气。 “现在该去北岸的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就算去找李将军请战也没用了。” “唉,老子怎么没早点想明白呢。” 三日后 ,漫天雪落。 尹布衣的二十万大军已是开至距离塔山关百里之地。 此地并无山丘,却有十余小山包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极为扎眼。 每座山包下,尽皆白骨。 因为此地,就是当初江南军被覆灭之所。 当初江南军主将申千度在此被乱箭攒心,拄剑不倒。 那是何等的悲壮凄凉。 看着眼前的埋骨山包,尹布衣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三日时间,鹰隼还未归巢。 属下之人回答是大雪天寒,鹰隼觅地躲风,而唯一让他心安的是,塔山关的张北安连续派来斥候禀报。 塔山无事,北朱河岸的大营也整军待发。 尽管心里那种遗忘了什么重要之事的感觉仍在,但此时大军已然到了此处,只要过了塔山关就能兵进定远。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通过塔山关渡过北朱河。 “命斥候前往塔山打开关门,前军加速通关!” “待大军通关后 ,镇北卫再行通关。” 镇北卫,两万骑兵。 这是他手上最强之军,也是对他最忠心之军。 镇北卫之强不单是尹布衣花费了大量心血,更是和北夷骑兵正面作战磨砺出来的。 将底牌留在最后通关也能让尹布衣心里的不安少一些。 太霆高站塔山关城墙,任由雪花落在盔甲之上。 当初他跟跟随李三山前往北境运送粮草,曾亲眼见到江南军是如何覆灭的,也亲眼见到了申千度浑身插满箭雨拄剑不倒的模样。 “一切,皆有轮回。” 他说 。 雪,越下越大。 雪落风消,整片天地除了马儿偶尔响鼻之外静悄悄的。 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仿佛那些小山包下埋葬的冤魂,随时都会从地下蹦起向让他们枉死之人讨债。 尹布衣心里的不安愈发严重,但常年带军作战让他将这份不安强压在心底。 蓦然,这份宁静被陡然打破。 “报!” “塔山关被夺,守将张北安人头悬于关门之外!” 尹布衣的脸色骤然一变:“何人夺关?” “禀王爷,正是夔牛卫出身的那些将领,为首之人名叫太霆。” “太霆?” 尹布衣终于明白心中不安来自何处,也终于想起心中那份被遗忘的东西为何? 塔山关! 塔山关被夺,北境被一分为二,北境大军也被一分为二。 而最重要的是,大军出征的粮草银钱全部堆放在塔山关之中。 如今塔山被夺,大军随身携带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撑三天。 自己眼下手里有二十万能战善战之兵 ,但面对塔山关这等天堑,就是百万大军也不可能在三日之内将其夺回。 进攻定远胜在出其不意 ,若是在此攻打塔山关势必惊动南岸。 出其不意不再,这秘密渡河就成了笑话 。 但又不能不打,不打大军前被塔山关所挡 。 退,大军无有粮草,退回原地也难逃饿死一途。 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后,尹布衣唰的一声抽出佩剑向前一指。 “大军,攻关!” 第271章 归家盆 此时雪落天寒,大军出征为求速度并未携带攻城器械。 塔山关本就易守难攻,此等时节强攻就是用人命去堆,去耗。 用大军数倍于守关兵卒的数量,去耗光最后一个守关的兵卒。 拿下塔山,大军最少死伤半数以上。 这是疯狂又不惜兵卒死伤的打法。 而就在他这道命令下达的同时,大军队列突然出现了躁动。 在他们视线之内,出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影 。 人影在漫天飘雪之中看起来十分模糊,但人影的数量之庞大远超列阵的二十万大军。 人影从四面八方向大军慢慢围拢而来。 “列阵,备战!” 轰,大盾竖起,刀枪向外对着那些缓缓靠近的人影。 尽管北境边军从不畏战,但此刻也是紧张的盯着那漫山遍野而来的庞大人影。 人,太多了。 多到数不清。 但让他们诧异的是,这些人走的极慢,而且丝毫没有冲锋杀敌时的怒吼和杀气。 这些人的手里握着武器,但那武器看起来又很短小,有圆圆的东西像单兵盾,但又不像。 雪花还在飘落,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让人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也让此刻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如此多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若是开战,必是苦战无疑。 起风了。 风将雪花吹开,让人的视线能够看得更远,也让人看清了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庞大人群的真面目。 破旧的厚棉衣,兽皮制成,行走在雪地里不会让雪倒灌的长筒靴。 苍老的面容脸上带着疲惫。 百姓,北境百姓。 这漫山遍野向大军包围而来的,全是北境之内的百姓。 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显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圆圆的不是单兵盾,而是盆,铁盆瓦盆皆有。 那看起来短小的武器是勺子 ,是烟袋,是拐棍。 他们手里不是武器 ,却让所有北境大营战兵们同时放下手里的武器,撤掉了大盾。 因为就在风吹开雪帘的时候,这些北境百姓同时停步 ,然后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敲盆,以勺敲盆。 嘭嘭嘭....的声音杂乱又难听,但在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北境边军副帅蓝海亦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没了。 在这敲盆声响起的那一刻,北境边军大营就没了。 这以勺敲盆的声音很难听,但在每一个真正的北境人耳中,这就是世上最动听的音符。 因为,这是北境爹娘召唤幼童归家吃饭的独有之音。 那盆很破,但却伴随了他们整个童年。 那勺子黑漆漆的,但就是这把勺子将他们喂养成人。 那老脸很沧桑 ,但他们是爹娘。 此刻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震耳欲聋的敲盆声,而每个放下兵器的边军战兵的脸上,都挂满了憨憨的笑意。 蓦然间,敲盆声陡然一停。 “犊子们,归家吃饭喽~” 一道响亮之音响彻天地间,就连天上飘落的雪花都在这一刻停了一下。 仿佛它也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最亲切的召唤。 天地间不再安静,因为那些原本列阵整齐的战兵动了。 先是走,后是跑,跑向自己的爹娘。 接过他们手中的盆和勺子,扶住他们有些颤抖的臂膀回家...吃饭 。 二十万大军轰然而散。 此刻他们的心里没有了军令,没有将军,也没有了镇北王。 有的是他们的爹娘和手里的破盆破勺 。 左相知道季博常在用商贾掏空北境民心。 临孝君知道季博常一定会利用民心扳倒尹布衣,所以他们都认为北境之内一定会爆发一场惊世内战。 所以他们在北境做了很多准备留下诸多后手,也准备在这乱战之中渔翁得利。 但他们,不,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季博常竟然用这样的办法直接拆解了尹布衣的二十万大军。 兵不血刃,在这一刻被完美诠释。 他没有去拉拢策反北境边军战兵,甚至都没去接触过。 因为那样太难,尹布衣在北境经营了近二十年,这样的威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 想让边军大营里的战兵反水难如登天。 所以他只做了一件事。 替这些参军保卫边关的战兵们,照顾他们年迈的父母。 填满他们的米缸,去掉他们身上的补丁。 让他们吃到细盐,让他们不再被奸商所骗。 让他们脸上有了笑容,也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三千影衙的人用自己的真心实意,换来了北境百姓的友谊。 他拉着江南东南和所有商贾一起,填满的了百姓的米缸,也填满了他们内心的空虚。 就像北境百姓自己说的那样,做人得有良心。 季侯诚心待我们,谁敢打季侯,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很老了,也有的落下了残疾 。 论上战场拼杀他们不行,但他们的儿子行。 因为他们的儿子,就在边军大营供职。 “他不懂人心,也永远都不会懂。” 缥缈公主坐在马车上 ,看着尹布衣的背影嘴角出现一抹嘲讽的笑意。 “因为他,和父皇太像了。” 她看向坐在身前之人 。 “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对人心的把握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他知道尹布衣执掌北境边军多年积威已久 ,想要策反分化难如登天。” “所以他直指源头,将心思全部放在了民间,天下征战没人会把百姓当回事但他却这样做了。” “不但做了,还成功了。” 缥缈公主说完看向车窗外跟随父母归家的北境边军。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掏空北境,就连尹布衣都知道,为此尹布衣设下无数防备和杀机,但却不知你家主子的目的根本就不在边军大营之内。” 缥缈公主放下车帘。 “但仅仅是掏空民心还不够,他要的是百姓心里有恨,所以他在尹布衣即将出兵之前断了北境的粮 ,逼着尹布衣强征民间粮钱。” “若是平时尹布衣绝不会这样做,但你的主子利用物价飞涨民间大乱,让尹布衣对北境的厌烦到达了极点,也刻意示弱让他看到了希望。” “出兵就能赢的希望,所以他强征民粮,你的主子更算准了北境人彪悍必然反抗,为了快速征得钱粮他只能选择以杀震慑,至此北境人心里有了恨。” “尹布衣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你的主子却精准的控制好了时间节点,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 说完冷冷一哼。 “好个环环相扣兵不血刃。” “但太过阴损!” 坐在缥缈公主对面的人叫刘六,嘴角微微一勾的看向缥缈公主。 “女子无才便是德。” “太聪明,不好。” ps: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咸鱼重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芽衣助我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正色邪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 文南的谢邂,独乐才最快乐,九歌,作者4sujix,l阿玛,喜欢石琴的绿龙,秦始魏仲,爱吃豆豉,夜河池,梦紫年华,逍遥小狐狸-明月,艾诗摩尔,木姜子的董鬼君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72章 他要杀人! 谁也想不到刘六会坐在缥缈公主的马车里。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交易。 “末将前段时间收到了一封信。” 边军副帅蓝海亦催马上前,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尹布衣缓缓开口。 “这封信是季博常让人送来的,没有招揽,而是和末将打了一个赌。” “他说 ,若他能在四个时辰之内覆灭边军大营,末将要俯首称。” “若不能,他会甘愿让出定远撤回东海。” 蓝海亦说到这里重重一叹。 “末将以为那是他的离间之计未曾理会,但现在看来他太谦虚了。” “覆灭边军大营,根本用不了四个时辰。” 蓝海亦说完看向身后的边军众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也都收到了同样的信件吧?” 众将没人回答,但他们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蓝海亦见状摇头叹息:“王爷,一步错,步步错,从您展露对北境厌烦开始,从您心生强征民间钱粮开始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尹布衣面带无尽杀气的看向蓝海亦:“你在乱本王军心?” 蓝海亦再次一叹。 “您为追查周怀世下落连斩三将,也一直下令在追查放走周怀世的内应。” “其实并不是查不到谁放走了周怀世,而是不能说 。” 说完看向尹布衣 。 “因为放走周怀世的,正是您的儿子小王爷。” “您用周怀世就是需要他来扛负骂名,但小王爷想要扛负骂名的人不是周怀世,而是您。” “只有您臭名远扬,那最后称帝的只能是小王爷。” 这话让尹布衣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蓝海亦脸上则出现一丝苦笑。 “您说我祸乱军心?” 说着抬手对那散落漫山遍野的战兵一指:“这还用末将来乱吗?” “真正乱了军心覆灭大军心中信仰的是您自己啊王爷。” “与其说这一切都是季博常的阴谋,倒不如说他只是顺水推舟,让北境人看透了您心中所想而已。” 唰,尹布衣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指向蓝海亦。 “住口!” “你以为本王必败无疑?” “就算你等卖主求荣投靠季博常,就算大军被季博常奸计解散,但本王还有镇北卫。” “只要镇北卫在,本王就没输,本王要杀光尔等,更要用镇北卫的铁蹄碾杀所有胆敢背叛本王之人!” 蓝海亦没有去看指着自己的长剑,而是直视尹布衣双眼。 “之前我并不明白,季博常为何说覆灭边军大营要用四个时辰,但现在我明白了。” 蓝海亦说到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一字一顿的对尹布衣开口。 “他要杀人。” “当着所有北境百姓的面杀人,而杀的,就是你的镇北卫。” “为征粮屠了一城的镇北卫!” “当着所有北境百姓的面屠了你的镇北卫,北境民心也将彻底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之内!” 就在蓝海亦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身后陡然响起震天般的马蹄踏地之音。 骑兵! 那是一支人数三千身着黑色铁甲的骑兵,面甲覆脸犹如鬼差。 这支骑兵从远处山坡上催马而下,直奔尹布衣所在而来 。 马蹄踏地掀起阵阵雪浪,仿如一支利箭撕破漫天飘落的雪花轰然而下。 这支骑兵出现的那一刻,绝对效忠尹布衣的镇北卫也是催马而起,对着这支骑兵迎了上去。 两万对三千哪怕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很诡异,但镇北卫依然有信心将其全部斩杀当场。 两支骑兵带着轰隆之音迎面相奔,而就在两军距离还有两百丈即将对撞在一起的时候。 浑身黑甲的骑兵骤然转向,划出一个巨大弧度避开了镇北卫的正面冲撞,朝塔山关的方向急奔而去。 不战而退,逃了。 但更像戏耍,镇北卫绝不会让这支骑兵就这样逃了。 尤其这支骑兵突然转向速度骤降,己方骑兵已然起速,只要追上就能将这支骑兵覆灭在此。 两支骑兵的距离已是不足十丈,镇北卫主将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冷意。 只要将这支骑兵覆灭在此,携大胜之威他有把握将那些散落的边军全部圈回。 只要大军被圈回,王爷就还没输,他们就还有跟随王爷征战天下的机会。 “起槊!” 镇北卫每骑皆有两杆马槊,一柄冲锋杀敌,一柄追击抛射。 以战马前冲之力将马槊抛出杀敌无往不利。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两万镇北卫将马槊高举头顶准备抛射杀敌。 可就在他下达起槊命令的同时,一支响箭突然炸响,前方骑兵再次陡然转向,奔向一旁的山坡 。 陡然转向让镇北卫主将脸色瞬间难看,此刻抛射根本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追!” 他已是发现前方骑兵的速度在下降,而且在逃跑的过程中竟然将马槊等沉重之物抛下。 趴伏马背头也不敢回又扔下马槊只为增加逃跑速度的东西,也配叫骑兵? 这让镇北卫主将的脸上出现了不屑,此等样子货,他有把握一兵不陨将其全部覆灭。 而更让他觉得前方骑兵将领愚蠢的地方在于 ,他们逃跑的方向居然是一面长约数里缓坡。 这让他们逃跑的速度更慢。 “稳马,取弓!” 此等地势马匹速度骤减,但却是骑弓杀人的最佳距离,以镇北卫的弓射水准,前方逃跑的之人全是活靶子。 可就在镇北卫骑兵落槊取弓的时候,山坡之上突然出现大批人影。 随着这些人影一起出现的,还有上百辆类似马车一样的东西,每辆车上都有十根粗若儿臂的巨大弩箭。 那巨大弩箭出现的那一刻,镇北卫主将的脸色陡然一变。 陷阱! 这是陷阱,前方骑兵未触即溃就是为引他来到此地,由上而下俯射,巨弩威能更甚。 “退!” “快退!”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晚了! 就在前方骑兵越过山坡的时候,上百辆车弩同时发威。 上千支巨大弩箭由上而下,对着只有十余丈距离的镇北卫呼啸而去。 巨弩如怒龙出海轰然而出,冲在最前的镇北卫连人带马被瞬间撕碎。 撕碎前方战马巨弩不停,轰的一声射穿后方骑兵,将其带起砸向他身后的前冲骑兵 。 这处山坡,瞬间成为人间地狱。 第273章 一切,皆有轮回 一轮弩箭,镇北卫死伤超过三千人。 镇北卫主将乃是战场杀伐之将,他敏锐的察觉到那威力巨大的弱点。 弩箭发射一轮便需要重新上弦,这样的间歇对骑兵来说已经够了。 只要趁这个机会登上坡顶,战场局势立刻就会扭转。 “登顶,持槊!” 音落 ,他一把抄起马腹之下的长槊,对着山坡指定冲了上去。 其他镇北卫见主将冲锋,也是持起马槊催马而上。 但就在此时,坡顶再次出现大批人影,随着这些人影出现的是上千架体型更小的车弩。 这些车弩的体型小了,每架之上只有三支弩箭,但却有上千架之多。 轰! 上千架小型车弩同时发射,三千支弩箭撕裂空气,天上飘落的雪花都是被瞬间抽取一空。 一支弩箭轰然而来撕裂马腹,战马轰然而倒将马背上的骑兵压在身下。 而那支撕裂马腹的弩箭不停,再次射穿一名骑兵后轰的一声钉在冰冻的地面上。 被弩箭射穿身体的骑兵也被钉在地面上,他想挣扎,他想起身但却根本做不到。 下一刻他的身躯就被身后的同伴的马蹄踏成肉泥。 而在小型车弩发射的同时,哗啦哗啦铁链拉动的声音也是传遍整个山坡。 就在小型车弩上的弩箭发射一空之际,已是上弦完成的大型车弩再次瞄准了镇北卫。 小型车弩一轮射击造成的杀伤比大型车弩更可怕,一轮下来,死在弩箭下的镇北卫达到了恐怖的五千多人。 看着那再次上弦的巨大弩箭,镇北卫主将心里再无战意。 “退!” “速退!” 这样的战法他没遇到过,这样的巨大弩箭他也没见过。 但他知道必须退,必须退到山坡之下,不然自己的镇北卫一定会在这等大杀器面前全军覆没。 还未近敌,一刻钟之内折损八千人这样的事镇北卫之前从未出现过,更没想过。 那巨大弩箭已是让镇北卫的人肝胆欲裂,此刻主将下令撤退,剩余的镇北卫立刻调转马头向山坡下疾冲而去。 只要离开那巨弩的射程,他们就安全了。 只要拉开距离,那巨弩就再也发挥不出那恐怖的威能。 八千具同袍尸体和已经上弦的巨弩,让镇北卫的人把马速催发到了极致。 但就在镇北卫将马速提起对山坡之下疾冲的时候,一道响箭在山坡上陡然炸响。 “起!” 随着这声炸响,山坡之下两侧的雪地里陡然出现上百道人影。 数道粗大绳索在离地三尺的距离被陡然绷直。 绊马索! 这道绊马索没有出现在镇北卫上坡追击的路上,而是被放在了他们逃跑的山坡之下。 为躲避弩箭射杀,镇北卫已是将马速彻底的提了起来 ,此刻下坡想要勒马根本没可能。 最阴损的是这些绊马索被放在山坡之下,最不容易被发现也是马速被提到最高的地方。 轰! 冲在最前的镇北卫战马陡然摔倒,紧随其后的骑兵无法避免的撞了上去,马匹倒地后面的战马也被绊倒。 那轰轰撞击之音混杂阵阵惨嚎,场面比之车弩造成的场面还要惨烈。 马倒骨断,人坠毙命。 而且这完全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尹布衣的身体在颤抖,那是极度惊惧愤怒造成的。 他是领军之帅,和北夷缠斗如此多年未退一步的统军之帅,但他没见过这样的战法。 从他的角度看去,镇北卫仿若自杀般冲向被绊马索绊倒的同伴。 那轰轰撞击之音和马嘶人嚎之音,让他手里的长剑都是摇摇欲坠。 他打造了镇北卫,自然知道绊马索的用法和如何破解之法。 但眼前出现的绊马索和他所熟知的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坚韧异常又带着极大弹性的绊马索,被倒地战马拉出数丈距离居然还能弹出来 。 原本提马越过第一道绊马索的战马刚落地,这弹回的绊马索正好出现的马蹄之前。 躲不过,甚至用战马尸体去压都做不到。 但凡绊马索皆需两侧有山石树木才能固定,但这处山坡两侧只有灌木丛,根本没有能固定绊马索的东西。 而随着轰的一声,数匹战马同时倒地将一根绊马索从地面拔起的时候,他才看清这绊马索是如何固定的。 那是两根丈高十字形带螺纹钻头式样的铁锥。 铁锥钻地便可固定,根本无需山石树木,这也是镇北卫根本没想到会有绊马索出现的根本原因。 蓝海亦不住摇头,因为眼前的一幕太惨烈了。 而就在他觉得镇北卫至少要折损半数才能逃下山坡的时候,骤然而至的马蹄声从山坡之上传来。 骑兵。 之前佯退将镇北卫引到山坡陷阱的骑兵出手了。 从山坡上两侧疾冲而下,对被绊马索困在原地的镇北卫围攻而来。 就在这些骑兵出手的那一刻,蓝海亦知道镇北卫再也没有走下山坡的可能。 一丝都没有。 因为这些从山坡而下的骑兵手里拿着的,是一种可以连发的弩箭。 他一生戎马却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箭雨。 那箭雨仿佛永不停歇将镇北卫瞬间笼罩其内,一根箭矢破不开镇北卫的防御,那十根二十根呢? 更让他感到后背发麻的是,那些山坡上的车型杀器居然可以移动 。 尤其那些小一些的车型杀器,在骑兵冲下山坡以箭雨射杀镇北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下转移对准了被箭雨笼罩的镇北卫。 后有山坡巨弩瞄准退无可退,前有绊马索和数丈高摔倒摞起的战马和骑兵尸体,两翼骑兵箭雨笼罩。 正前方战马尸体之后 ,是那些已经上弦瞄准的小型车弩。 这不是战争 ,是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 天上的雪花越下越急 ,但却覆盖不住山坡之上刺眼的血红。 而这处山坡的对面,就是当初江南军被覆灭屠杀之地。 这处山坡,就是当初覆灭江南军时镇北卫居高临下冲击江南中军之所。 当初乱箭攒心拄剑不倒的申千度,就在尹布衣所在之地的身前十丈。 而那些埋骨江南军的小山包上,卷起一道道雪龙。 仿似在欢呼,也仿似在呐喊。 一切,皆有轮回。 第274章 恭送镇北王 当啷一声,尹布衣手里的长剑最终还是从手中跌落。 镇北卫 ,全军覆没 。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初亲手主导申千度乱箭攒心的镇北卫主将,全身上下钉满了弩箭拄剑站立。 生机全无,但双眼大睁的看着远处的尹布衣。 他仿佛在问...我们为什么会输...我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为什么... 漫山遍野的人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就在战事停歇的那一刻所有人影同时躬身一礼。 他们拜的是那座山坡,但不是山坡上成为尸体的镇北卫。 而是全军覆没镇北卫而一人未损的宁安铁骑。 啪! 面甲被打开,露出金启晟年轻又充满刚毅的脸庞。 “宁安骑 ,回礼!” 轰! 山坡上所有人同时右拳敲击胸膛,对躬身施礼的北境百姓回礼。 他们叫宁安骑,但宁安骑的序列不仅仅只是骑兵,而是涵盖了大型车弩,小型车弩,绊马索和连弩以及战场了望。 响箭,就是来自了望战场的了望卫。 这是一个并不纯粹的骑兵卫,但又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骑兵军团。 每一样东西都是大雍未曾出现过的,但一样东西,都是用来杀人的。 当初牛老等人聚在一起曾谈论过,谈论金启晟能否明白公子的用意,又能否明白公子想要的是怎样的骑兵。 今日,金启晟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三千对两万精骑,完胜。 而且还有诸多战法并未用出,因为那根本不是给镇北卫准备的 。 他们连近身接战的机会都没给镇北卫。 战马停在尹布衣身前,金启晟手中马槊一挑那柄掉落地面的长剑射向尹布衣。 “我家少主说,你也算得上一代枭雄自当留你颜面。” “自戕吧!” 尹布衣伸手接过长剑,随意仰天哈哈大笑 。 他败了 。 败的彻底,败的干脆。 他筹谋了如此之久,手上更是有着五十万大军,却连走出北境的机会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的敌人是申逐鹿和临孝君 ,但他却败在了季博常手上。 最可悲的是,他败的体无完肤可却连季博常的面都没见到。 何为藐视? 败你却连见你一面的兴趣都没有。 不见你,是因为我从未把你当成对手。 .... 北朱河大营。 尹凌峰看着透过自己胸口的长刀,抬眼看向对自己出手之人。 “你..到底是谁?” 周怀世哈哈一笑,随后躬身一礼。 “恭送小王爷。” 尹凌峰仰面而倒,带着不甘不解倒地气绝。 到死,他都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十万大军会突然不听自己的命令,更不明白周怀世为何会对自己突下杀手。 就在尹凌峰倒地之后,营帐的门帘被挑开。 “周大人果然好手段,也不愧赵某之前花费大力气将周大人送到北境来。” 看着走进营帐的赵明举,周怀世冷冷一哼。 “以家人性命胁迫周某,这可不是什么好汉行径。” 赵明举闻言哈哈一笑,随后迈过尹凌峰的尸体在主位上坐下看向周怀世 。 “赵某出身市井混混,本就和好汉无关。” “而我家公子说过,论无耻明举当属第一。” 赵明举的模样让周怀世再次冷冷一哼,因为赵明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带着洋洋自得之意。 仿佛他家公子说他无耻第一是最大的褒奖一样。 “如今事了,按照约定我现在要和家人团聚了,是否派人带我去东海城?” 赵明举闻言搓了搓下巴:“嗯,按理说是该如此,公子一直教导我们要言而有信才能在世间立足。” 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纸张。 “周怀世,定远人士,十年寒窗科举不中遂入太学,后被雁斡集看中举荐给了雍盛帝,最后官拜御史台大夫。” 这是周怀世的履历,不复杂也不是秘密。 但赵明举说完将手里的纸张扔下,又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纸张递给周怀世。 周怀世皱眉接过纸张打开后脸色顿时一变:“ 你....” 赵明举摆摆手:“都是一身毛的货,何必说别人是妖怪呢?” 随即用下巴点了点周怀世手里的纸张缓缓开口。 “给你看这份东西就是要告诉你 ,看在你主子的面上不会杀你 ,你也最好不要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那根本不存在的家人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了,你借着那不存在的家人想要混入东海的想法,从现在开始自己给我掐死。” 周怀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纸张塞进袖筒里看向赵明举。 “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为何还要保持合作关系?” 赵明举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斜眼看向周怀世。 “你这逼有个很不好的毛病,自作聪明。” “我已经说了,你最好不要自己作死,所以你那自作聪明的试探再敢拿出来,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说完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我家公子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人,哪怕是这样的小卡拉米也一样。” 他用两根手指对周怀世比了一个比针鼻还小的距离。 “我家公子同意和你主子合作,但也绝不相信你主子会只在北境留下一条线,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在公子眼里就已经透明了。” 周怀世的脸色很难看。 因为赵明举口中的小卡拉米说的是他主子,而自己也一直处于被利用之中。 自己原以为做的很隐秘也很成功 ,原来一直被人当猴子一样在耍。 “不用在老子面前玩眼神变换了 ,我家公子说了,你主子不容易,他在北境藏的那点人我家公子不会动。” 说着对周怀世伸出手指点了点。 “但,必须滚 ,北境不收垃圾。” 随后对周怀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滚滚滚,去带你的垃圾滚出北境,现在老子越看你越不顺眼,你再他妈跟我玩眼神,说不定老子就算冒着被公子责罚的风险也要剁了你。” 周怀世起身看了赵明举一眼,随后一拱手 。 “赵大人,后会有期。” 看着走出营帐的周怀世,赵明举不屑一笑。 “你最好祈祷不要后会有期。” “因为老子看你是真的不顺眼呢。” ps:感谢好色的鲨鱼大佬打赏的灵感胶囊,大佬威武,谢谢大佬!! 感谢喜欢泰坦鸟的叶小雪大佬打赏的点个赞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陆城的风玫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安心似蕴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真的假的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颖千鹤,南荒的李洪海,就是你小子是吧,喜欢胡杨林的君灵犀,留直小木棍,夜河池,喜欢石琴的绿龙,l阿玛,星空下的约定97,作者4sujix,爱吃玉米肋排汤的西川,爱笑的子牙,恬不知耻的拖更,徽中古月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75章 一个被遗忘的人 塔山关。 蓝海亦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季侯。 看着眼前的年轻俊朗的少年人,蓝海亦不住摇头叹息。 如此年纪的少年人,竟然已经成为天下诸豪之一,以心智手段轻易抹杀尹布衣,将北境牢牢握在了手里。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那句圣人言。 自古豪杰出少年。 “这不是我的北境,也不是谁人的北境,这是北境人的北境,是天下人的北境 。” 这是见面之后,季博常指着地图上北境的方位说出的第一句话 。 “我立骑军名为安宁,天下安宁的安宁。” 这是季博常说的第二句话。 “但安宁要用命来换,我们不拼命后人就永无安宁。” 这是他说的第三句话 。 随后转头看向蓝海亦和众多北境将领。 “为天下安宁,诸君可愿助常否?” 蓝海亦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当先单膝跪地。 “末将,拜见季侯!” 所有北境将领也是同时单膝跪地:“拜见季侯!” 四句话,让北境将领拜主这是足以写进史册的美谈。 这四句话没有任何招揽之意,也没有任何远大前程的许诺 ,但却字字说进了北境将领的心坎里。 第一句,这不是我的北境,是天下人的北境。 北境是天下人的,天下人也是北境的。 从这一刻起,北境再不是只为抵挡北夷而设的苦寒边关,而是天下的一部分。 抵抗外敌不再只是北境人独自硬扛,而是天下人和北境一起共御外敌。 第二句,我立骑兵名安宁,天下共安。 第三句,想要安宁就要有人拼命,重在两字,我们。 第四句,我愿为北境 ,为天下安宁搏命,尔等可愿助我? 没有高官厚禄也没有荣华富贵,简单四句话让北境将领心中疑虑尽去。 我们一起,为天下安宁搏上一搏可愿否? 北境人向来以豪爽干脆着称,所以他们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季博常。 愿! 愿为北境,为天下安宁随公子一搏! 而季博常为他们下的第一道命令,北境天寒不可无粮。 南岸有粮,取之! 蓝海亦等人当时就笑了,因为他们喜欢季侯的行事风格。 有北境人的干脆,也有能让他们听懂的风趣。 去南岸取粮是让他们去搬自己的粮仓吗? 不是。 而是去搬定远江南军的粮仓。 你要搬人家粮仓人家能愿意吗? 所以这个搬,就是打。 所有人都以为此刻的北境打的天翻地覆,所有人也都认为季博常绝对不会让北境大军渡过北朱河。 以北境大军去打江南军,定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也能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北境边军大营是散了,但他们的爹娘根本就没把儿子带回家。 他们又把儿子送了回来,他们在临走前对儿子的叮嘱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护好季侯,你死了季侯也不能死。” 人心真的是有温度的,他们记得季侯对他们的好。 他们什么都没有,唯有一条命去回报那份欠下的好。 北境人暴躁尚武 ,尹布衣强征民粮他们没反抗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们小不忍则乱大谋 。 大谋是啥他们不懂,但季侯让忍那咱就忍。 尹布衣大军瞬间而散,是因为他们的爹娘来了。 他们的爹娘为什么会来? 因为刘六。 为什么北境的百姓对季侯如此推崇? 还是因为刘六。 刘六到北境之后很忙,和太霆吹完牛逼后更忙。 尽管他被太霆戳穿,说他学季博常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但这丝毫没有打击到刘六的积极性。 影衙的人早就和北境百姓融为一体,刘六要做的就是把季博常的名字深深的植入进北境百姓的脑海。 同时无限扩大尹布衣的恶。 在做这些的同时,他找上了缥缈公主。 然后用逼问出的东南特别联络之法,用临孝君的语气给假三皇子送去一封信让他求死。 事说起来复杂,但刘六却做的极为丝滑没有丝毫滞涩。 原本要花费大力气才能取信尹布衣的周怀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尹布衣的座上宾。 临孝君花费大力气送进北境的假三皇子,一封信就给整自杀了。 “做的不错 ,可以考虑把影衙全部交给你了。” 季博常的话让刘六兴奋的咧着大嘴嘭嘭的拍着胸脯 。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说完看向季博常:“公子,缥缈公主还在外面候着。” 季博常点头:“让她进来吧 ,本就是打算见她一面的。” 许是外面的天气寒冷了些,也可能是缥缈公主在外面等的时间长了。 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在白色狐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艳动人。 “你答应过本宫,帮你做完事情之后会让本宫亲手杀了他。” 缥缈公主坐下看着季博常说道。 季博常笑着点点头:“你就那么想杀他?” “他可是你的父皇。” 缥缈公主冷冷一哼。 “但他却是我最想杀的人,也是最该死的人。” “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拜他所赐,是他想用我联姻北境稳住尹布衣,哪怕尹凌峰已死的消息传来之后,依旧让我来北境守寡。” 看着眼内杀意爆闪的缥缈公主,季博常呵呵一笑。 “但你最想杀他的理由,是因为他亵渎了你的爱情。” 季博常说完揽了揽衣袖。 “这个世界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有些人有些事看似毫无关联,但实则却为一体。” “按照大雍惯例,驸马大多是历届状元郎,就连左相的夫人都是大雍公主。” “这也是你的父皇一直轻视科举,甚至变相废除武举的原因所在。” 说到这的季博常笑着摇头。 “所以我觉得,你最应该做的不是杀你父皇泄愤,而是去帮他。” 这话让缥缈公主的脸色猛然一变 ,可还未等她开口,季博常接着说道。 “我没什么肚量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夫人说成人之美也是一种德行。” 说完对缥缈公主挥挥手。 “替我带个话给他。” “他,还欠我一顿酒。” 缥缈公主没有看上状元郎,因为雍盛帝不许。 但她却和探花郎一见钟情。 而那个探花郎的名字,叫林独行! 一个被很多人遗忘的名字。 第276章 你俩就挺合适 边军大营。 尹布衣的边军撤走,三卫大营接管了这座和北夷接壤的边关重镇。 白罗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对面的林木纹。 “良禽择木而栖,林兄可曾为以后打算?” 林木纹同样放下手中茶盏:“白兄有何高见?” 白罗微微一笑:“时至今日白某就不再隐瞒林兄,白某之师乃当朝左相大人。” 见林木纹脸上出现讶色,白罗继续开口说道。 “白某就是左相大人安插在北境的暗棋,大雍若稳北境先宁,而尹布衣狼子野心并非良人。” “左相大人已是送来密信,趁此尹布衣和季博常恶斗之际拿下北境,以此确保边关安定。” 林木纹略微思忖片刻后问道:“请白兄明示。” 白罗闻言微微一笑:“先除吕铭琛,待季博常和尹布衣两败俱伤时一举夺利。” .... “良禽择木而栖,林兄可曾为以后打算?” 林木纹看向对面的吕铭琛:“吕兄有何高见?” 吕铭琛微微一笑:“时至今日吕某就不再隐瞒林兄,吕某之主乃东南孝君大人。” 见林木纹脸上从出现讶色,吕铭琛继续开口说道。 “吕某就是孝君大人安插在北境的暗棋,大雍若稳北境先宁 ,尹布衣狼子野心绝非良人。” “孝君大人已传来密信,趁此尹布衣和季博常恶斗之际拿下北境以此确保边关安定。” 林木纹略微思忖后问道:“请吕兄明示。” 吕铭琛闻言微微一笑:“先除白罗,待季博常和尹布衣两败俱伤时一举夺利。” 待吕铭琛走后,林木纹的眼内闪过一丝轻蔑。 “都当我是可随意利用的刀吗?” “但你们还不够资格,更看不透这时局变化。” 翌日 ,边关重镇落雪。 三卫十六万大军开始依令调动而起,肃杀之气弥漫整个边关重镇。 白罗一身盔甲手拄腰间剑柄大步而出,蛰伏多年,今日就是他要出手之时。 吕铭琛也是一身盔甲装扮,如今时局正是他蛰伏多年等待的最好时机。 边关重镇里不光有三卫十六万大军,还有知秋城的数万人。 大军调动 ,知秋城的人也动了。 但都动之后白罗和吕铭琛傻了,失控了。 自己麾下战兵集结后,竟然开赴边关重镇之外列队站立,好像在等什么的模样。 知秋城的人也是一样,而且他们今天好像都换上了新衣一脸期盼的站在那里。 白罗暴怒想要阻止,却被知秋城的人推了一个大马趴。 吕铭琛若非躲得快 ,此刻已经被知秋城的人一扁担把脑袋砸放屁了 。 怎么肥事? 为何突然失控? 他们在干什么? 为何突然不听本将军命令了? 而更让他们惊诧的是,林木纹麾下八万军此刻非但列阵完毕,更是一副要出远门的状态。 他们想上去问,却被林木纹的麾下阻挡在外不得靠近。 昨日还是边关重镇的首脑话事人,昨夜还在筹划一举惊人的两个主将,此刻却被所有人排除在外。 连理都没人理一下。 而他们心中的疑惑在半个时辰之后得到了答案。 大军。 整齐划一,装备精良的大军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而在看清这支大军真面目的时候,白罗和吕铭琛顿时如坠冰窟。 李三山! 这支大军最前的领军之将竟然是李三山,而看这支大军的规模,至少在十万以上 。 “止!” 随着李三山大手一挥 ,大军同时止步停在边关重镇之前。 李三山下马后直奔知秋城所在,对着一位老者恭敬一礼。 “将军不可多礼,小老儿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李三山起身:“没有齐老伯的知秋城在,公子也不可能如此轻易拿下北境,更不可能如此放心边关重镇。” “公子让我问齐老伯,是否愿意回到秋水?” 齐老伯摇头:“不了,不回了。” “我们的根已经在北境,再也离不开了。” 李三山闻言对齐老伯再施一礼,这一礼,齐老伯没有再躲。 因为他回答的根,就在边关重镇。 知秋城的人不会在回秋水,而是和边关重镇融为一体 。 替季博常看守边关,也替叶知秋完成他的遗愿。 “将军放心,两卫大营里两成是出自咱知秋城,两成是咱知秋城的女婿,剩下的五成也早和咱知秋城不分彼此了。” 齐老伯说的随意,但听在白罗和吕铭琛耳里却宛如炸雷。 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原来这看似是三卫大营附庸的知秋城,早已将他们彻彻底底的架空。 奉命蛰伏北境骗过了雍盛帝也骗过了尹布衣,结果却被一群百姓架空军权,此刻他们心里的滋味如何怕是只有自己知道。 李三山迈步走到白罗和吕铭琛面前站定。 “公子说,既然你们心系边关,那就在这守着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管你们来到这边关重镇原本是何目的,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给我守着 。 在这北境最北最苦的边关给我守着。 守着边关干北夷。 你不出力不干北夷,我就干你。 回去? 回哪去? 既然你来了就别走了。 知秋城早已把大营架空却任由你来到边关重镇,就是让你自己主动来 。 边关重镇总得有人守 ,我看你们两个就很合适。 拒绝? 拿什么拒绝? 搬出恩师左相还是孝君大人? 要是管用他们还会像现在一样 ,傻逼逼的站在那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林木纹,见过李将军。” 一身盔甲的林木纹上前,对着李三山行了一个军礼。 李三山微微点头。 “带着你的人离开北境。” 说完直视林木纹双眼。 “我不是尹布衣,我家公子也不是雍盛帝,如果你的人没走干净,我会亲自出手清理一遍 。” 林木纹的脸色一滞,随后再次一礼。 “林某明白。” 随后转身上马下令:“出发!” 随着这道命令下达,林木纹所属的六万军离开边关重镇,踏着风雪缓缓离去。 白罗和吕铭琛不知道林木纹是谁,更不明白李三山和他所说的话是何意。 但李三山和齐老伯却知道。 这林木纹才是北境之内藏的最深的那个,他们的存在和知秋城异曲同工。 但比知秋城存在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第277章 留着恶心人呢 “我家蛋儿去哪了?” 季博常刚想拿起筷子吃饭 ,突然想起还没见到自家的黑小子,随即抬头朝对面的赵明举问道。 赵明举嘿嘿一笑 。 “去北夷了,他说北境之内的鹰隼射完了,该去北夷踩踩点,为后面的战事做准备了。” 季博常无奈摇头,这两兄弟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狗日的宝蛋射杀完北境的鹰隼之后 ,竟然只带着十五个人去了北夷。 妥妥的先斩后奏 ,看来自己是真得找机会揍他一顿了。 “公子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在暗中保护了,而且现在北夷大雪封山,只要不去对方的大本营基本碰不到大队骑兵。” 说完上前为季博常倒酒随后问道 。 “公子,要不要在塔山关截杀林木纹?” 季博常放下筷子摇头。 “若想杀他又何必这么麻烦,放他走才对我们更加有利。” 说完呵呵一笑:“这个世道是真的有趣。” 影衙的人进入北境后开始联络北境百姓一起走私做生意,这个过程极为顺利也进展极快。 但他们在后期却遇到了麻烦。 有一批人非但拒绝和影衙的人做生意,而且一听到东海口音立马变脸。 眼内有着掩饰不住的杀意和仇视。 俗语道,皮裤套棉裤其中有缘故。 所以当这个消息传达季博常面前时,季博常就知道这些人绝对有故事却也有些不明所以。 影衙所做的事虽有目的,但对北境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不应该有杀意和仇视才对。 而这份不解在和姑姑的交谈中豁然开朗。 姑姑说,东海原为无忧,无忧皇族自解被送出东海后不知所踪 。 东海没杀他们,只是把他们赶出了东海,大雍太祖自视甚高自然也不会把一个甘愿称臣自解的皇族放在眼里。 但这些人却在定远消失了。 所以那些北境内拒绝影衙 ,又对东海口音仇视之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当年的无忧皇族。 而姑姑告诉他,当年的无忧皇族姓林! 这让季博常瞬间想起了一个人,林独行。 他,来自定远偏荒小城无父无母孤苦一人入帝都赶考。 世上总有巧合的存在,但季博常从不相信巧合。 无忧皇族在北境蛰伏无数年,三卫大营之一的主将叫林木纹,这已经不再是巧合了 。 而暗庭卫也在此时传来消息。 当初的林独行根本没按照雍盛帝的旨意去往江南,而是在半路突然消失不知所踪。 他先奉旨去的江南,随后才是六皇子带军攻打江南,所以他的去向并不难猜。 西域。 大雍的西域并不在帝都以西,而是帝都以北铁牛山脉以西千里之地。 西域偏荒沙漠地带,所以这里只是粗略的被划入大雍版图,甚至连设为一道的兴趣都没有。 前朝曾在这里设立蓝田道,但大雍太祖直接废除了。 偏荒一隅立道实为浪费。 而这里雍人并不多,大多是蛮夷土着,因此大雍只在这里设了一处镇西卫,一万军。 但镇西卫以西的沙漠地带却有着无数小型异域国度,这些国度以属臣自称向大雍称臣纳贡。 西域偏荒,但这里又盛产金银器和其他珍稀之物,久而久之成为了朝臣们所把持之地。 纵观大雍全境,唯有此地适合林独行前往。 而随着季博常的一道命令下达,北境之内的民间开始孤立那些无忧后人。 断粮,断盐,断一切生活来源。 不久后季博常收到一封信,林独行的信。 吾愿联合,助你夺下北境。 季博常当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笑了,对阿九笑道。 “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运气真不是盖的,你这个前朝小余孽愿意和我交朋友,这个被吴家和季家灭的小余孽也愿意跟我联合。” “这是什么,这是人品呢。” 阿九白了他一眼:“和你做朋友是要被坑的。” 季博常哈哈一笑,随即提笔回信。 没了尹布衣,又来了林独行,这世道一定会非常有趣。 “给林木纹让条道,让他带着人直接去西境,没有林木纹这些人帮衬林独行很难成气候。” “他不成气候 ,咱们的左相大人就太闲了。” 季博常说完再次开口。 “三山大营镇守狼口关,边关重镇就留给白罗和吕铭琛吧。” “命启晟带领骑军游走草泥马戈壁,随时准备接应牛老。” 说完吧唧一下嘴:“这他妈戈壁滩是个什么鬼名字。” 然后在地图上一指:“这处山脉叫什么?” 赵明举上前看了一眼回道:“这是北境之内为数不多的山脉。” “喔艹坭玛勒葛彼山。” 季博常皱眉看向赵明举:“这他妈谁取的名字?” 北境和北夷接壤地有两处最大的关隘,一处是边关重镇,一处是狼口关。 李三山镇守狼口关,白罗和吕铭琛镇守边关重镇。 原本雍盛帝设立在北境中轴线上的三卫大营被取消了。 因为没必要。 有塔山关在 ,白罗和吕铭琛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有知秋城的人在 ,他们连边关重镇都出不去。 “为什么留着他们?” 来到边关重镇的齐敬秋不解的看向他爹齐老伯。 齐老伯抡起手里的骨头棒子照儿子的脑袋就是一下。 “蠢。” “公子留着他们就能恶心申逐鹿和临孝君,恶心完了还能要钱要粮。” 齐敬秋捂着脑袋看向他爹:“可他们还能给吗?” 齐老伯抡起骨头棒子又是一下:“蠢 。” “他们麾下之兵被咱们架空公子知道我们知道,但申逐鹿和临孝君不知道啊。” “不然你以为公子让人射杀鹰隼射杀信鸽是干啥用的?” 齐老伯说完也是呵呵一笑。 “他们呢,现在还认为这两卫大营是他们的嫡系,这嫡系被公子赶到边关来了,这就是人质,你说他们给是不给?” “不给饿死的是他们的嫡系,在外替他们拼命的嫡系饿死不管,以后谁还会为他们卖命?” “所以他们明知道吃了大亏,明知道北境他们再也插不上手,明知道他们的人在替公子守边关却依旧得给钱给粮。” 齐老伯说嘿嘿一笑。 “这仗打的 ,真他娘的过瘾!” ps:感谢爱吃白面馍馍的苏辰估大佬打赏的两个点个赞,谢谢大佬! 感谢大碗清汤面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无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皇帝殿的灵梦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吴越省的云沧海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战术核显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黎生民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星空下的约定97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安心似蕴,袭尘,l阿玛,爱吃酱爆鸡排的李同伟,魅儿,闹市区的唐钰,雾边路上人,作者4sujix,夜河池,言蔽之,一叶沉浮136,忧忧春风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78章 吾师亲启 刘六摆了摆手,和缥缈公主道别。 “搞腚了?” 刘六转头看向一旁开口的赵明举:“怪不得公子说论无耻你当属第一。” “这是交易懂不?” 见赵明举耸了耸肩不屑的样子,刘六怒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她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没有她你以为能这么容易干掉尹布衣?” “尹布衣把他儿子放在北朱河大营,看似是为进军定远做准备,实则也有将他支开独霸缥缈公主的意思。” “他以为缥缈公主只是玩物而已,但其实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枕头风吹偏了脑袋。” 刘六正了正自己的头盔再次开口。 “没有她,周怀世那瘪犊子就不会那么快被重用,没有周怀世,尹布衣就不会那么坚定的要强征民间钱粮,更不会放纵周怀世屠村激起北境百姓心里的恨意。” “没她,尹凌峰也不会暗中接走周怀世,让尹布衣要杀周怀世泄民愤的举动破产。” “如果没她,那狗日的假三皇子死了也没人理会,但经过她杀那假三皇子,就会让北境将领认为尹布衣是为女人斩杀手中最大筹码,头脑昏聩的的假象。” “没有这样的假象在,那些人又怎么会生出兔死狐悲的心理?” 赵明举听到这里哦了一声:“这都是公子的布局,说的再热闹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刘六真怒了。 “什么?” “和我没关系?” “你要知道临孝君弄出这个假三皇子一定有大用的,也一定在这假三皇子身上留了大批后手。” “老子一封假密信就让那狗日的自己赴死,人死了,那临孝君的后手也就没用了,他在北境的布局也就鸡毛不剩了,这和老子没关系?” 赵明举沉默了一下看向刘六微微摇头:“六子,你还得练呢。” “公子以后给你的担子越来越重,可这简单的激将法就让你把啥话都说出来了,这很危险。” 赵明举的话让刘六当场愣住,看着转身离去的赵明举刘六抡起巴掌对自己的嘴巴就是一下。 赵明举是在教他,也是在告诉他。 就算公子再信任也要知分寸 ,有些话不能说,因为能让你毫无保留的只有一个人。 公子 。 其他人哪怕再信任也不能,这也是分寸。 做属下的分寸。 没了分寸的人就会让主子失望,让主子失望的属下还能存在吗? 口无遮拦就是最大的禁忌,而赵明举在走之前对他说了三个字。 季宝盖。 这三个字让刘六陡然警醒。 公子可能会容忍他口无遮拦,但季宝盖绝对不会。 现在的季宝盖正在定远大杀特杀,杀的是其他势力的奸细,但对内部的震慑已经产生了。 赵明举就是在告诉他,宝盖的刀早晚会落在自己人头上,所以你要把握好自己的分寸。 不要做那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人。 两封信从塔山关发出 ,一封送往帝都,一封送往东南。 左相坐在书房之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打开了这封季博常送来的信件。 吾师亲启。 这是信的开头。 每遇困境 ,常必念吾师教导,更会向吾师求教。 尹贼狼子野心欲使天下不宁,常虽无匡扶天下之能但吾师教诲不敢忘,遂决定除尹贼安民心。 尹贼有军五十万之巨,常自知不敌但报必死直面之。 但尹贼出兵未至塔山突持剑自刎 ,其麾下大军轰然而散归家卸甲。 常不解。 细思下方明,应是尹贼行至塔山之外,见当初战没江南军尸坑自愧忏悔,遂自刎谢罪。 吾师之威可千里之外斩贼首,常自愧不如。 如今贼患虽解,但常却被一事所困。 三卫大营之白罗将为北境天下安宁,自愿镇守边关重镇,此等心胸豪情令常折服 。 然,常一无家业二无余粮,无粮无饷之军镇守边关心寒之下难免埋祸 。 遂去信吾师,以解心中困惑。 落款,学生博常。 这封信文绉绉的看不出啥来,但用大白话解释就简单得多了。 尹布衣挂了,自己拿剑抹的脖子。 没有生死厮杀北境大乱,您在北境准备的那些后手杀招全作废。 尹布衣就挂在你当初送往北境的那十五万江南军边上。 所以那句吾师之威可千里之外斩贼首就是骂人。 你用十五万人挑拨尹布衣反叛坑光雍盛帝,而这十五万人也是用来迷惑所有人的,更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准备的。 但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白死。 那十五万人白死 ,你做了这么多啥也没得到。 所以您,开心吗? 这是骂人,但后面的话就是往左相的心上捅刀子了。 白罗 ,你的人。 你用白罗杀了十五万江南军就是为取信尹布衣,是后手更把他当做我和尹布衣两败俱伤后得力的渔翁 。 但您别担心,他没死。 替我守着边关重镇呢,有塔山他就跑不出来,您也救不了。 所以想让白罗和他麾下大军不死,您得送粮送钱。 那最后一句不是说的很清楚吗? 这些人守着边关无粮无饷的话必然埋下祸患 ,什么祸患? 您猜啊。 我现在不知道该杀还是该留,所以困惑,所以给您去信教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啊,我亲爱的老师。 到了这种级别骂人是不需要带脏字的,带了脏字反而不上品。 尤其对左相来说,这样的信才是真正插在心头见血的刀。 这封信左相看的很仔细,也看的很慢。 在看完最后一字的时候 ,信纸被左相一把抓进掌心,足足过了十几息时间后,左相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 将信纸捋平叠好放回了书桌之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流露,但长挂嘴角的那丝笑意却是消失了。 随后转头看向窗外的小湖。 帝都的冬天不甚寒冷,但小湖的湖面也出现了薄薄的冰碴。 小湖内的肥鱼有气无力的缓缓游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者。 左相一直盯着窗外的小湖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之久。 这座小湖是他下令挖的,湖里的鱼也是他亲手喂养的,这里也是他无事最喜驻足之地。 半个时辰后左相书房里传出一道命令。 填湖杀鱼。 他不想再看那座小湖,也不想再看那湖里的鱼。 因为他养的鱼,已经不在他的小湖里了。 更准确的说,他的湖 ,已经装不下那条凶猛黑鱼。 鱼不在,留湖何用? ps:最近催更有些疲软,是都去看张宏发的宏发杯了吗(狗头保命) 第279章 信不信我刀了你 被自己养的鱼咬了手,没人知道左相现在心里怎么想。 左奉节来到左相府的时候,那座小湖已经被填平了。 “如果是向我禀报北境战事的就不必了。” “季博常已经给我来过信了。” 左奉节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躬身:“那北境之军...” “白罗是你左家的女婿吧?” 左相说完放下手中茶盏:“他死不了,去准备钱粮给北境送去吧。” 左奉节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大人,那季博常已是拿下北境,而北境大军也尽归其手,如此他手中之军数量已堪称大雍之最,此刻再去送粮与养虎为患无异啊。” 左相挥挥手:“他不会来打帝都更不会发兵江南。” “他来这封信就是为了告诉我,他要对北夷动手了。” “打...北夷..大雪封山之时..打北夷?” 而左奉节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季博常之前来信要打尹布衣要钱要粮要商贾通商,结果北境打完季博常连根毛都没掉,反倒左相在北境之内的后手布置全军覆没。 如今打北夷又来要钱要粮,这他妈打完北夷江南岂不是得死在他手里? “他已成气候,但他不是尹布衣,眼界也远超尹布衣 。” “北夷不除 ,大雍永无宁日,先打北夷就算败了也会被天下人称颂,若此时开内战,整个大雍都会被掏空,那时不管谁赢了都是强弩之末。” “若那时北夷开战将无任何还手之力,大雍不存又何来胜者?” 左相说着再次习惯性的转头看向窗外小湖,但发现小湖已被填平之后转回视线。 “外部威胁尽除,才是最后争夺天下之刻。” “不用担心白罗,只要将钱粮送去他自会性命无忧。” 左奉节应了一声之后抬头:“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他做大不予理会吗?” “若他真的打残北夷,那他的声望和手中实力将再无敌手。” 左相微微摇头。 “北夷不是北境,你以为他还能如拿北境一样,毫发无损的拿下北夷吗?” “既然他要扫平外敌,那我们拭目以待就是,况且他要面对的可不止我一个。” 左奉节闻言告退,去准备给季博常送钱送粮 。 他突然觉得有些屈辱,当初的季博常在他面前就是个小人物。 自己对他假以辞色也是看在左相的面子上,但现在那个小人物居然已经成了自己需要仰望之人。 而自己现在却成了小人物,颠颠的要为季博常去准备钱粮,还要客客气气的给人家送去。 这世道是怎么了? 咋就变得这么快呢? 左奉节走后,左相再次转头看向窗外已被填平的小湖。 “而且他此举还有一个目的。” 左相说完微微一笑:“羞辱老夫 。” “联合整个大雍攻打北夷是当初陛下提出来的,可在我等筹谋下一败涂地。” “如今他再提攻打北夷,是羞辱,也是战书 。” “因为我等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说到这左相再次呵呵一笑。 “好啊,真不愧是我亲自喂养的猛虎,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挣脱了我的牢笼又回头伤了我。” “但,你真的了解世家的底蕴吗?” 左奉节觉得自己应该去见一下季零尘,他儿子现在玩的这么大,他这个当老子的多少应该知道点什么才对。 季零尘还是坐在理政堂里,桌上的点心足有十几盘之多。 “你心里在想怎么整死我对不对 ?” “或者抓了我去威胁我儿是不是?” 季零尘这话让左奉节连连摇手:“木有木有,参政王可是冤枉下官了,下官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季零尘咧嘴一笑:“是人就该有,没有的就不是人。” 这话左奉节没法接,如果按照这个聊法,这天估计是聊不下去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帝都吗?” 不等左奉节回答季零尘再次开口。 “你说,如果你拥有数十万大军坐拥东海定远和北境三地,然后有人抓了你爹,当着你的面把刀架在你爹的脖子上威胁你,让跪地投降你怎么选?” 左奉节犹豫了一下。 “但凡犹豫一下都是傻逼。” 这话让左奉节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想骂人就直接点,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除非是傻子才会用数十万大军和三道之地去换他爹,所以老子在帝都就是在等着有人来绑我。” “到时候在我儿面前我使劲往前一蹭,嗳,割喉而亡我儿就再也不怕任何人的威胁了。” 说着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我死,我儿必然要为我报仇,那时候什么狗屁天下大义都不存在,谁挡刀谁。” “这刀着刀着不就把贱人刀没了嘛,贱人没了不就称帝了嘛。” “是不是这么个理?” 左奉节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来见季零尘确实动了绑了季零尘的心思 。 但他刚坐下,季零尘就直接告诉他。 你就是个傻逼啊你啊。 如果绑了我就能解决了我儿,你主子左相早就动手了,他都没动手你个小贱人跑我跟前抖落毛 ,你他妈找刀呢吧你。 所以季零尘近乎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赶紧去给我儿筹备钱粮。 只要老子在,我儿就不会攻打帝都。 再跟我嘚瑟,老子先刀你。 就在左奉节将要起身的时候,季零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本王曾和先帝说过,这世道啊可以没有皇帝但不能没有世家。” “但这世家太多也不行,多了就乱套了。” 左奉节微微拱手没搭话转头向外走,可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季零尘的声音再次传来。 “本王还和先帝说过,不是先帝才智不堪大用也不是先帝没有城府,而是出生的时机不对。” “如果他早出生一百年那一定是一代明君。” “这人呢也一样,如果早出生些年地位就会出现变化,谁主谁辅还不一定呢。” “出生的年月改不了 ,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 ?” “难道就要一直在岁数大的身边当狗?” “岁数大死的还早呢,早死早超生也能给后面的人让个位置不是。” 左奉节的脚步微微一顿,最后迈过门槛大步离去。 他没接季零尘的话,但脸上的神色说明。 他的内心绝不平静。 第280章 纯粹的恶心人 事实证明,段位不够的在季零尘面前抖落毛只有被坑的份。 很早之前左奉节就和季零尘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 左奉节问:“你已是掌控皇宫,你儿更握东海和定远一半之地,为何不杀了五皇子自己称帝?” “以你现在拥有的实力,就算称帝也没什么大不了。” 季零尘回答:“我称帝不但会让所有人同仇敌忾还会让我儿心生隔阂,我还没那么蠢。 ” “你爹已然封王,你为何不趁机做那真正的江南王?” 左奉节嘴角一咧:“我也没那么蠢。” 季零尘摇头:“你不了解自己。” 对话结束 ,但有句俗话叫狗肚子存不住二两油。 有些人明明啥也不是但他就是想的多,明明没啥存在感但却贼要面子。 生来狗腿子命却有一颗当家做主的心。 所以这样的人不需要去挑拨他心里的小火苗,瞧不起他就够了。 你越瞧不起他,他心里的小火苗就越旺盛,想的就越多。 适当的时候再稍微夸赞那么一小下,那小火苗就会噌的窜起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 临孝君的脸色也是极为精彩,因为他收到的信是这样写的。 岳丈大人在上,贤婿这厢有礼。 首先告诉岳丈大人一个好消息 ,贤婿成亲了。 妻子貌美贤惠出身东海,哦,是我娘为贤婿准备的人选。 这就是恶心人了。 一口一个岳丈大人,一口一个自称贤婿,分享的内容和骂祖宗没区别。 老临呢,我就是在恶心你呀,你感觉到了吗? 我成亲了,有妻子了,但我还叫你岳丈。 开心啵? 尹贼自戕了,因为他怕了。 哪怕他手握五十万大军,但贤婿一人催马上前指着他的鼻子一声大喝 。 呔! 老瘪犊子,东南孝君乃吾岳丈大人是也,若你就地自戕还能留你全尸,不然待吾岳丈大人凌空而现必让你五雷轰顶尸骨不存。 您猜怎么着? 尹贼当场就尿了,随后面朝东南跪地持剑自刎。 死前大呼:孝君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丈大人之威,贤婿拜服啊。 北境之内豪杰无数,其中当以三卫大营之吕铭琛为最,此人一心为国为民,竟主动请缨镇守北境边关要地 。 但贤婿家境贫寒手无余粮也无军饷,此等做派定会寒了苦守边关将领之心。 遂决定命吕铭琛带领其麾下大营进军北夷,若能抢得大批牛羊甚好,若战死北夷也只能徒呼奈何。 进军之日定在一月之后。 贤婿准备为吕将军办一场送行酒,不知岳丈大人是否有空前来赴宴? 另贤婿头脑简单做事毛躁,竟然让三皇子殿下死于乱刀之中而不察 ,待醒转之时见到的只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太惨了 ! 落款,两字。 贤婿。 这封信和送给左相的风格截然不同,因为临孝君和左相本就不是一类人。 左相城府似海但行事却极讲君子之风,以筹谋布局胜人不屑宵小之道。 但临孝君不是,心思细腻,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他要的只有结果 ,过程不重要。 对于自己的这两位“老师”季博常可谓知之甚清,两封信一起发出,但却是两种风格。 这封信除了恶心人骂人之外,真正有用的信息只有两条。 北境是我的了,您的筹谋后手没了。 要么送钱送粮,要么我就把吕铭琛赶到北夷去自生自灭。 一月后出发,就是告诉临孝君您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而赴宴 ,就是挑衅。 我等你来打,如果你能打过来的话。 一旁的临承乾看过信里的内容后转头看向临孝君 。 “他居然用北境召唤小儿归家的办法,轻而易举的就瓦解了尹布衣的三十万北境边军。” 临承乾说完不住摇头:“木勺敲盆乃民间风俗,却成了他手中最利之器。”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兵不血刃百战不殆,他居然对兵法也如此深耕,此等心智未免太可怕了些。” 临孝君闻言摇头。 “这并不是全部。” “北境之内除了他之外一定还有人 ,不然我们送过去的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尹布衣也不会败的这么快。” 临承乾皱眉:“您是说...” 临孝君点头。 “北境之军出自北境百姓家,但民和兵不同,将和卒更不同。” “将不允,卒难反,没有将领默许,二十万大军又怎么可能轰然而散?”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再度开口。 “归家盆只是果,真正的因在将,他用商贾之道拿民心,而将心,则是踩在我们的头顶得到的。” 这话让临承乾脸色顿时一变:“父亲,您是说我们送去北境的三皇子成了他获取北境将领的工具?” 临孝君再次点头。 “想让带军之将心生反意极难,除非让他们感受到绝望,甚至是...兔死狐悲。” “我们送过去的三皇子已经登基,只待尹布衣和季博常大战开始便可登高一呼,有吕铭琛护佑便可分裂北境。” “而北境将领之所以愿意跟随尹布衣反叛朝廷,一为雍盛帝昏聩,二为有三皇子在手就能以正统自居。” 说到这里临承乾已经明白了。 季博常看出了这一步,所以他只是设计让尹布砍了假三皇子这个傀儡皇帝,既让北境将领感到了兔死狐悲的绝望。 又借尹布意之手破了自家的筹谋布局。 假三皇子让尹布衣砍了,如今吕铭琛也被赶去镇守边关 ,现在威胁信来了。 钱粮,给是不给? “这是威胁,也是羞辱。” 临孝君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他这封信是要粮钱,也是在告诉我他要对北夷动手了。” “当初雍盛帝欲要联合整个大雍打北夷之计,用的是安抚和封赏。” “但现在他要打北夷,用的是威胁。” “没有选择不得不按照他所说去做的威胁,所以,这是对我,对申逐鹿,对所有世家朝臣的威胁和羞辱。” 说完再次一笑:“不愧是我选中的最佳女婿人选呢。” “去筹备钱粮给他送去,既然他想打北夷,那我们就支持他去打北夷。” 说着停顿了一下。 “覃覃已至成婚之年 ,你去操办一下。” “刘元山的儿子我看就很不错。” ps:感谢喜欢白颈鹭的栾儿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喜欢余羡沐晚秋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星空下的约定97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笑的子牙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欲将于魔,夜河池,雾边路上人,魔富士岛的小侍,喜欢石琴的绿龙,喜欢水罗兰的凌见,作者4sujix,l阿玛,南荒的李洪海,弄图,看着听着,爱吃七彩布丁得柳老,陆城的风玫,九歌,龙吟天下秀,爱吃酥炸金针菇的冥夜,用户,爱吃竹笋烧肉的玉峰兄,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81章 刚烈! 刘元山,原大雍工部侍郎。 刘家是东南世家的一份子,也是临家最忠心的拥趸。 临孝君从帝都回返东南,刘元山也跟着一起回到了东南。 刘元山之子刘小山与临承乾同龄,为人儒雅相貌堂堂,对临覃覃更是一见钟情。 可惜无论他如何表现,临覃覃始终对他不假辞色。 临承乾闻言有些为难:“可覃覃....” 临孝君微微冷哼。 “她和季博常的婚约本就是权宜之计做不得数,如今季博常已是成婚,这份婚约的存在已经成了对临家的羞辱。” “而作为临家的女儿,自当以家族利益至上,嫁于刘家子,也能让刘家对临家更为忠诚。” 临承乾还要再说却被临孝君挥手打断:“这是她的宿命 ,谁也改变不了。” 是啊,世家女的宿命早就被注定了,一定会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刘小山欣喜若狂,刘元山更是带着儿子亲自登门拜谢。 对依附临家而生的刘家来说 ,这桩婚事乃临孝君给刘家的承诺。 临家称帝,刘家必成皇亲国戚。 临覃覃款款而来,走进大堂对端坐主位的临孝君行了一礼。 “父亲。” 临孝君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你是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然知道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婚事已经定下,你成婚爹也了了一桩心事,爹会命人昭告天下取消你和季博常的婚约,也会一并宣布你和刘小山的婚期。” 临覃覃闻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让临孝君的心也是稍稍放下。 自从帝都回返东南后,女儿就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表达对自己的依赖,也再也没有帝都时的单纯笑闹。 临覃覃坐在临孝君身旁的椅子上。 “我在爹的手心里长大,感受的是爹手心里的温度。” “很温暖。” 她说着微微一笑,这让临孝君的脸上也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掌心里很温暖,但终归不是父亲心里的温度。”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临孝君。 “所以女儿想问 ,爹待覃覃,是否如雍盛帝待诸位皇子一样,只是捧在手里给所有人看的花瓶?” “为兄长藏锋,为父亲筹谋吸引视线的花瓶?” 临覃覃说着右手伸向袖筒再次开口。 “父亲将兄长留在东南把我带在身边 ,看似宠爱但实则是因为帝都对兄长来说太危险。” “我是临家大小姐,爹是当朝工部尚书,姑母是最有机会夺得后位的灵妃,这样的身份多么耀眼啊。” “但也是最适合成为太子妃的那个人。” 她的手从袖筒里缓缓拿出,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的看向临孝君。 “所以在父亲掌心里长大的我,其实就是父亲打造的第二个灵妃。” “只不过季博常的出现和局势变换 ,让父亲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从袖筒里拿出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让皇帝赐婚是为了拉拢季博常,如今季博常势大不再能够拉拢之后,父亲又将您手心里的女儿许配给了刘家。” “父亲,在您心里,我已经嫁了三次人了。” “是否还会有第四次呢?” 那匕首被拿出的那一刻临孝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要杀我吗?” 临覃覃摇头:“怎么会呢?” “您是我的父亲,用掌心捧着我长大的父亲啊,我怎么可能对您动刀呢。” 音落。 噗的一声,临覃覃手里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罗裙衣襟,她没去看插在胸膛上的匕首,而是看着自己的父亲笑了 。 “我有婚约,我不是三嫁娼妇。” “父亲的命令不能违背,那我就结束了自己。” “那样,就不会让父亲为难了。” 就在她将要再次将匕首推进胸膛之内的时候,面色铁青的临孝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孽障!” “你这是想以死相逼吗?” 临覃覃的刚烈超出了临孝君的预料,也打乱了他的布局。 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动手慢了一分,临覃覃一定会当着他的面结束了自己。 而她的那句:我有婚约 ,我不是三嫁娼妇激怒了临孝君,也让灵妃心里出现一阵阵刺痛。 “傻丫头,为何这般鲁莽?” 灵妃看着临覃覃苍白的面庞,语气中带着责备和心疼的问道。 “那季博常并非良人,更不值得你托付终身,莫提他已娶妻,就以现在彼此的身份你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何必要如此折磨自己激怒你爹呢?” 临覃覃虚弱的微微一笑,随后对灵妃问道。 “姑母,您开心过吗?” “如果时间能重来,您还愿意嫁给陛下吗?” “我....” 灵妃本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说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时间真的能重来,她还会愿意按照家族的安排嫁给雍盛帝吗? 自己,真的开心过吗? “麻烦转告我爹,若取消婚约,覃覃会出手了结自己!” 而在灵妃离去之前,临覃覃再次问出一个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 “姑母,临家容不得陛下,但您心里对陛下是否真的有恨?” 见灵妃愣住不答,临覃覃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覃覃知道答案了。” 雍盛帝有一万个该死的理由,但他对灵妃却是极好。 有灵妃出自临家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他心里是真正的喜欢灵妃。 他为所有人设计过死法,包括他自己的所有儿子,但灵妃却是个例外。 灵妃走后,临覃覃从自己腕上手镯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纸条。 这是一张只有一份纸张三分之一大小的纸条,而从这纸条卷曲的模样就能看出。 这张纸条能够传到临覃覃手里,一定经历了诸多波折。 再次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后,临覃覃将纸条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这张纸条不是来自季博常,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就连临覃覃在看到这份纸条主人名字的时候,都是愣了很久。 但也正是这张纸条驱散了她眼底明显出现的晦暗。 因为这张纸条的落款写有三字。 吴皓月。 第282章 我该做些什么呢 北境十五万大军过了北朱河。 北境人有多猛这件事大雍人并没有准确的理解。 因为见识过北境人有多猛的只有北夷人,这也是季博常一直说大雍最亏欠的就是北境两千万百姓。 江南的四季如春,东南西南的物产丰富,京畿的繁华这些和北境人无关。 他们是人人看不起的苦寒北境蛮子,是所有商贾都要去坑一把的苦寒土鳖。 这里没有官堂医馆更从未出过大儒,因为这里只是大雍帝王打造对抗北夷人的前沿之地。 就连治理民生的地方官员都没有,科举兴祖这些更是和北境绝缘。 但今天江南人见到了苦寒北境的蛮子,也见识到了北境人到底有多猛。 占据定远一半之地的江南军原来有十万,后来不停抽调只剩下三万。 这三万人唯一要做的就是把给北境的粮食给李三山,顺便看着点一半定远之地不要出现暴乱。 他们很闲 ,也习惯了对李三山大营放松警惕。 因为这李三山就是个神经病,他麾下那些大头兵也是神经病。 天不亮就列阵呼哈呼哈的,然后绕着江南军大营在那跑圈,全副武装的一直跑到天光大亮。 然后埋锅造饭,吃完就往林子里边钻,有的时候一钻就是数日才会一身树叶泥浆的回来。 江南军烦死了这群神经病,你们不睡觉我们还要睡好不好? 而久而久之两方人马也达成了默契。 江南军的火头军都不需要看时辰,只要李三山麾下的大军呼哈声停了,就是他们起床造饭的时间。 江南军绝不是棒槌,不然也不会亮出獠牙的时候一路追着六皇子干到京畿边界。 实在是李三山麾下的那群人对他们从未展露过敌意,季博常也从未动过要对江南军开战的意思。 就在前些时日,李三山的大军又开始钻林子了,对于这一点江南军早就习以为常。 但就在他们觉得李三山大军即将归营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林子里确实有兵卒出现。 但那不是李三山的大军,而是北境人! 北境人出现在了定远腹地?! 是季博常跑了还是李三山钻林子的时候让北境全给弄死了,这个答案把守定远一半之地的江南军是得不到了。 因为这些北境人太他妈猛了,而且和李三山的大军比起来很没礼貌。 一声不吭上来就下死手! 北境边军大营的都是什么人? 全都是常年和北夷人玩命硬拼的狠角色,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们选择了季侯 ,这又是效忠季侯的第一仗,每个人都憋着劲又怎么可能会和江南军废话? 打招呼可以,但却是对着你的尸体。 十五万北境虎狼兵对三万毫无准备的江南军,这一仗的结局没有丝毫意外。 看着仅剩不足三千之数的江南军俘虏,蓝海亦伸手一指。 “斩!” 这是他们投效季博常后的第一仗,但也是他们的投名状。 这是江南军,左相的江南军。 将战场简单打扫完毕后,蓝海亦带着北境大军前压至京畿边界扎营。 他们是来杀人的,但也是来要债的。 季博常给左相的那封信是欠条,而在京畿边界扎营的蓝海亦就是随时准备暴起的暴力催收分子。 你不给,我就打进去。 右相渐渐喜欢起了门口这对老夫妻熬煮的卤肉。 近乎每隔几日都会叫老门房去买来一碗,坐在书房里慢慢细品。 “李三山去往北境镇守 ,把北境之军放在定远,这是一步妙棋。” 右相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可这样不是把大军分散了吗?” “兵聚一处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啊。” 老门房将空了的卤肉碗收起 ,对右相不解的问道。 右相微微摇头。 “你以为那季家小子夺取塔山关是为了尹布衣?” “他在塔山关外就逼着尹布衣自尽,所以这塔山关真正的用意就是为了切割。” 放下茶盏后右相再次开口。 “北境之军的亲人家眷都在北境,他们被放在定远镇守 ,想回北境就要过塔山关 。” “这不是质子却胜似质子,有塔山关在,这些留在定远的北境军就谁也拉拢不了,而且你别忘了,那李三山可是把大军拉进了北境之内。” “如此布局,严如铁桶,想渗透策反没有丝毫可能。” 老门房为右相的茶盏里添了新水:“可这样也会让北境将领感到不被信任吧,毕竟他们才刚刚投靠季公子,这样一来也就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不被信任的种子。” 右相再次摇头。 “错了,这才是那季家小子高明的地方。” “东海是他的大本营,定远也是,他把自己的大本营让北境之军去把守,那些人非但不会感到不被信任,反而会更加的忠心于他。” 说完右相微微一叹。 “以商贾行径得了北境民心,以勺敲盆拆解了尹布衣二十万大军,以一座塔山关让自己牢不可破,以北境之军渡河斩江南军,既让北境之将忠心更甚又倒逼了申逐鹿一把。” “而且有北境之军在定远,就算季零尘把帝都的天捅个窟窿也没人敢动他。” “这季家小子的行事手腕 ,当真是愈发老辣了。” 右相是真的感慨万千,当初季博常一脸青涩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已是成了倒逼大雍巨头申逐鹿的一方豪强 。 敢把大军压在京畿之边剑指申逐鹿之事 ,就连大雍两代帝王未曾做到过 。 “可老爷,左相只是让左奉节筹备钱粮,却并无任何反击之举,难道左相当真黔驴技穷了?” 右相冷笑。 “认输?” “他是申逐鹿,执掌大雍权柄数十年的申逐鹿,就算季家小子再如何势大,也远没到让认输的时候。” “你以为那季家小子手握如此重军却不来攻打帝都为何?” “因为他知道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 ,申逐鹿的底牌也远远未到全部揭开的地步。” 右相说完起身来到窗口看向冬日的帝都。 “这世道啊 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 “但这样的世道,也最适合做些什么。” 随后转头看向老门房。 “我们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了?” 第283章 杀人,得马,要大胜! 尹布衣身死大败,北境落入季博常之手最开心的莫过于两个人 。 新帝五皇子,定远四皇子。 五皇子兴奋的一夜连驭六女,随后眼眶黢青羌毛嗒呲的去了大军师的寝殿。 他是来询问是否到了一统天下御驾亲征的时候。 然而大军师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等,还不到时候。 五皇子对大军师的崇拜已经到了盲从的地步 ,大军师让他等他就会等。 随后叫来桂喜,他要重组大内侍卫处。 而桂喜的办事效率让他极为满意,仅仅半月时间就从帝都垃圾堆里扒拉出两千人交给了他。 而且桂喜的话更让五皇子志得意满。 应陛下旨意前来帝都的江湖豪杰多不胜数,只待奴才稍稍运作,万人之数也指日可待。 四皇子更是兴奋的一夜未眠,但他没有五皇子那样的连驭六女的条件 。 骑着被子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便急匆匆的赶往塔山关去见季博常。 他也觉得到了一统天下皇权重归的时候。 “末将请命去边关镇守。” 塔山关的大堂内 ,太霆和一众夔牛卫出身的将领站立,看着站在巨大地图前的季博常。 季博常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一根削剪光滑的木棍在地图上指了指。 “你们说,现在攻打北夷会如何?” 太霆等人闻言上前。 “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每年此时北夷皆是休战养兵,待明年春暖草场丰盈扣边 。” “而大雍这般多年和北夷对峙,除太祖时期主动进军外一直处于守势 ,原因一在大雍骑兵数量不足无法在草原上和北夷决战,二为大雪不但阻隔北夷扣边,我等也无法在这等时节杀入北夷之内。”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北夷之利在于骑兵,但双方处于均势乃为我等有关隘城墙据守,北夷并不擅攻城战,而一旦陷入攻城战下了马的北夷人战力骤减。” “我们追不上,他们打不下,如此僵持之势已有数十年。” 季博常点头随即转身看向众将。 “如果你家里兄弟众多且个个尚武,但家中贫寒无粮可食,但对门和你们是世仇且家中存粮颇多,可却有高强坚门守护。” “你们会怎么办?” 太霆闻言开口:“那就打,想尽办法去打 ,这世间就算再坚固的防御也一定有其漏洞,只要找到漏洞....” 说到这里太霆的脸色顿时一变看向季博常。 “公子,您是说北夷这些年不停扣边,为的就是找出攻城之法?” 季博常示意众将落座,随后开口。 “北夷人只是落后但不是傻,北夷地域辽阔但生存艰难,每至寒冬人口牲畜都会因寒冬出现大量折损 。” “这也是他们空有大量骑军却走不出草原的根本原因,而制约他们走出草原的,就是我们高大坚固的城墙关隘。” 季博常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北夷人确实不擅长攻城战,但你们是否注意到这些年北夷人扣边都做了些什么?” 其中一名将领闻言接口。 “每至寒冬北夷人都会派出大量小股骑兵入境掠夺,粮食牲畜棉衣....” 说到这脸色也是猛然一变:“还有人!” “他们掠夺之处除了粮食财物之外,还会烧毁房屋斩杀边民,但青壮和幼童却是不见踪影。” 太霆闻言立马接口:“青壮知城防懂匠艺,可助北夷打造攻城器械,幼童受训长大后便为最佳探马人选。” 说到这看向季博常。 “公子 ,如此说来北夷在很多年前便开始筹备进攻中原之事,不停扣边攻关是为找出关隘漏洞,而一直没有大举进攻是因为他们在等。” “在等大雍内乱,大雍一乱实力削弱就是他们动手之时。” 季博常点头。 “没错,这也是我为何急着拿下北境,随后大军入驻北境的根本原因。” “在等北境开战血流成河的,可不止帝都和东南,还有北夷。” “若非我以极快的速度拿下北境,怕是此刻的北夷大军已经饮马北朱河了。” 太霆闻言皱眉:“公子 ,您是说北夷人一反常态并未撤军,而是暗中安排了大军在边关意外时刻关注着北境态势?”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季博常闻言呵呵一笑。 “难道你们就没注意到,神弓卫在最近几日接连送来射杀的鹰隼尸体吗?” “如果边关之外没有北夷大军驻扎,又何来这般多的鹰隼踪影?” 太霆闻言豁然起身:“公子,大雪纷飞骑兵威能骤减,此时若是出兵定能将其重创。” 说完重重抱拳:“末将愿往!” 其他夔牛卫出身的将领也是同时起身抱拳。 “末将愿往!” 季博常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确实是机会,但不好杀。” “天寒地冻大雪封山骑兵跑不快,战兵的两条腿更跑不快,我们的骑兵数量成军的勉强到五千之数。” “就算包围也全歼不了。” 说完起身再次来到地图前:“而且,我要的不止全歼,我还要他们的马。” 随后在地图上重重一指:“这,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地点。” 太霆等人看到那处地点的时候纷纷一愣:“高丽谷口?” 季博常回头看向众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上上之道,如今北境未乱边关稳固,既然不能趁乱入关,那你们说北夷人会如何选择?” 太霆瞬间恍然:“绕路而行,直取腹地。” 季博常点头。 “所以边关你们就别去了,去高丽谷口把马给我带回来。” 说完脸色一冷大声吩咐。 “杀人得马,我要大胜!” 太霆等人同时右拳重重敲击胸膛:“末将得令!” 他们明白公子的意思,杀人为全歼,得马为战利。 大胜,则是绝不能用兵卒的命去填。 和太霆等人一起出发的,还有金启晟的宁安骑,而比他们更先出发的,是刘六带领的影衙。 待太霆等人得令离去准备后,季博常对赵明举招招手。 “太霆他们这边开战必会吸引北夷视线,如此牛老的压力也要小上很多。” “你再派些人去,一定要保证牛老的安全。” “马可以不要,但牛老一定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感谢:珞之珈大佬打赏的一封情书,谢谢! 感谢大碗清汤面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忧忧春风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琉璃飞去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虚心的黄金圣斗士米罗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大碗清汤面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死皮赖脸的克里人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星空下的约定97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氏人吗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看着听着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夜河池,作者4sujix,爱吃烧青鱼的大周,用户,喜欢石琴的绿龙l阿玛,爱吃酱爆鸡排的李同伟,真的假的,盼星视线有雾气,饿死的虫,符合我跟你讲那边,桥头自然直的子柒,喜欢水罗兰的凌见,你说的都,龙吟天下秀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84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待太霆和赵明举离去后,阿九晃晃悠悠的走进大堂。 随后将手里装满烤肉的盘子放在季博常面前:“吃饭吧 。” 这个举动让季博常有些意外:“把肉留给我这种人干的事你居然做得出来?” 阿九撇嘴:“这是北境人中午给你烤的羊腿 ,你知道我的,我最恨的就是浪费粮食了。” “所以我的羊腿就剩下这一小盘了?” 阿九挖了挖鼻子后摇了摇手指:“不,这是他们晚上给你烤的羊腿,中午的我吃完了。” 尼玛... 中午烤的被他吃了,晚上烤的又被他吃的就剩下这一小盘。 “当老大有什么好,热饭都吃不上 ,若非我给你送来怕是你一整天都忘了进食。” 看着摇头的阿九,季博常哈哈一笑。 “当老大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阿九是想象不到,更不愿想。 如果让他如季博常一样每日对着地图看上一整天,然后脑子里想着无数人无数事的话,他宁愿回盼归山上光腚来回甩。 太累。 “以你手上拥有的实力,把整个大雍打下来不难吧,何必要搞得这么累呢?” 季博常是真的饿了,就着一个馒头把一小盘烤肉吃完后,心满意足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打不下来啊,能打我早就打了。” 说完从桌子上拿出一份地图甩给阿九。 阿九接过地图打开后眉头也是瞬间一皱:“江南地图?” 季博常点头:“这是堪舆司画好的江南地图,但也只完成了六成而已,剩下的四成得需要时间才能得到确切消息。” “护城河,城楼箭塔,城池之间互为犄角,有些地方数座城池就是天然的包围圈....” 阿九放下地图看向季博常。 “这种防御,当初的大雍六皇子是怎么打到腹地的?” 季博常微微一笑。 “他能打进去是因为申逐鹿想让他打进去,他没战死在江南,也是因为申逐鹿不想杀他而已。” “江南水乡,这护城河修建的极宽,有的地方宽到就连投石车都够不到的地步。” “而且以江南财力,城池之内必然囤有数量恐怖的箭矢物资,围困没用。” “那数量庞大的城池排列的极有讲究,若是不能同时围困所有城池 ,攻一城转瞬便会被人家包了饺子,成为被围困的那一个。” 季博常放下茶盏轻叹一声。 “江南不是北境,民心挖不动,而且人家不缺粮不缺钱想要拿下只能硬攻,但在人家的地盘上硬攻会崩掉门牙的。” 阿九隔着厚袄挠了挠肋骨。 “那就用大军围困呗,全部围了挨个放血,就算是王八壳子也能给他抠出窟窿来 。” 季博常呵呵一笑,随后甩了甩衣袖。 “大雍在册人口两万万,北境有民两千万,定远一千六百不足,东海不到三千,京畿只有三百,西南之数应和定远相当。” 说完看向阿九。 “所有相加只有八千多万人,你说剩下的人口都集中在了哪?” “而且这还不算没登记造册的人口数量,如果加上被刻意隐瞒下来的数量,江南和东南二地的人口甚至能达到一万万又五千万之数。” 看着阿九吃惊的样子,季博常也是挑眉撇嘴。 “这就是世家底蕴,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有钱有粮有人口,就算我拿下北境,又收拢了北境之军也啃不动啊。” “若非如此,你以为左相凭什么大手一挥,眼都不眨的就让十五万人前来北境送死?” 说着摇头:“只要他想,瞬间成军百万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打江南,还不到时候啊。” 以耕种为主的地域养不起这么多军队,也凑不出这么多人。 但江南和东南商贾遍地,且吸血大雍三百多年 ,其底蕴究竟恐怖到了何等境地怕是只有左相自己知道。 “可打北夷却会让你的实力被削弱,这样不是更难对付他们了吗?” 季博常学着阿九的样子摇了摇手指。 “听过什么叫刷野发育攒经济吗?” “北夷不好打,所有人都知道不好打,但打北夷却是回血最快发育最快的方式 。” 北境是真的冷,季博常把茶盏握在手里驱寒。 “北夷人强,但弱点更明显,只要关隘城墙在他们就被困在草原上出不来。” “然后抛出一块骨头他们就会来打一下,他们打一下,咱们就能发育一下。” “只要控制好度不让北夷人举全族来攻,我就能一块一块的肢解他,然后把他的东西变成我的东西。” 说完看向阿九。 “对付北夷这样的草原民族杀是杀不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五个字。” “削弱,乱,同化 。” 实力被削弱金狼王帐的统治力就会急剧下降 ,王的统治力没了必然有人取而代之,乱出现了 。 王起王灭,实力骤减,被同化只是时间问题 。 所以阿九现在才明白,季博常说的是打北夷,而不是灭北夷。 而这个打的过程里,他把北夷当成了吸血补充自身实力的对象。 “是人就要吃盐,是人就要穿衣,人敬圣贤自然推崇诗书,没人生下来就愿意一辈子放牛放羊,辛苦活着还要被人说成是胸无点墨未曾开化的蛮夷。” “马奶酒好喝,那是因为他们没得选,牛羊皮制成的衣衫结实耐用却远不如质地细腻的布匹舒适。” “哪个女子不愿意肤白貌美受人称赞,而每日羊膻熏人皮肤黝黑?” “又有哪个喜欢整日奔波放养居无定所,都言风俗不同,其实就是没得选。”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逐草而生,北夷为何会对中原大地如此垂涎?” “如果真的那么尊崇他们的生存法则,又为何对中原之物推崇备至?” “如果对中原如此排斥 ,那小小的特丹部落又为何能成为整个草原最会做生意,最富裕的部落之首?” 季博常说完微微一笑:“因为他想有得选,而我也会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阿九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季博常所谋。 “江南水系发达,但护城河再宽也要与江河相连。” “所以你一直没动东海水军,一直让他们打造新式战船就是为了将来攻打江南准备的?” 季博常皱眉看向阿九。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准备灭你的口。” 第285章 季卿,我们帝都会师见! 对于季博常要灭口之言,阿九根本就不当回事。 要灭口又何必跟他说这么多? 而阿九也明白季博常跟他说这些的用意,让他参与进来。 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 。 参与进来了将来就是功劳,有了功劳就能被封赏。 自己可以一辈子做季博常头顶的伞,那自己的后人呢? 季博常没有说那些肉麻的话,更没做任何要他感恩的姿态。 但却用这样的方式为阿九的后人铺路。 阿九懂,所以他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手中握起了剑。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季博常是同样的人,做的多 ,说的少。 交心,远比玩嘴更能让人感受到温度。 聊到最后的时候季博常看着地图搓了搓下巴。 “原本我打算大事办完再玩这个小玩意,但我现在发现,打北夷的时候顺带把这个小玩意收拾了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说的小玩意,正是高丽 。 随后转头看向阿九:“我决定你的第一个婆娘就从这里选,如何?”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四皇子终于来到了塔山关。 看着下了马车急匆匆而来的四皇子,阿九抱着剑撇了撇嘴。 “老四很急啊。” 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博常:“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头货?” “我打算把他送人。” “送谁?” “林独行。” 四皇子进入大堂刚一落座就急不可耐的开口 。 “季卿,如今打下北境手中大军士气正盛,可是到了本皇子登基御驾亲征之时?” 老四这话说的还是有点水平的。 是询问而不是命令,而如此直接了当也彰显了他对季博常的不设防。 但对于智商只有瓶盖那么点大的老四来说,他这点小伎俩在季博常面前就是透明的。 “还不到时候。” 季博常这话让老四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季卿既出此言定有后论,快言快言。” 说实话,季博常对老四还是不错的。 老四来了定远之后一直都处在兴奋之内,无论季博常还是李三山对他都很是客气,定远也没人给老四脸子看。 “定远以殿下为首 ,东海亦是如此,如今北境也被殿下握在手里 。” “但此时动军开战虽江面未被冰封 ,但水军战力减半,东海的实力根本无法全部发挥,北境之外北夷调动频繁,三山大军不得已进入狼口关镇守。” “遂只能将北境之军调往定远压营 ,我爹和金启晟将军在皇宫里为殿下看守帝都,又身在皇宫之内无法达成呼应之相,兵卒虽众却无法调动啊。” 老四闻言无奈又不甘:“季卿,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季博常摇头。 “不,现在想要破局有一事只有殿下出马才能做得到。” “季卿快言。” “去西境。” 老四当时就愣住了:“季卿 ,你想让本皇子去那偏荒西境?” 季博常再次摇头。 “西境虽偏荒,但却盛产金银更和西域诸多小国商贸频繁,而且臣已经在西境之内留下暗棋。” “只待殿下一到便可一统西境,此举非但能将朝臣伸进西境的手斩断 ,时机一到臣从定远出兵殿下兵出西境,前后夹击之势顿成!” 几句话,让老四的脸上重新出现了兴奋的笑意,就连呼吸都是因此变得粗重了些。 “季卿在西境留下的暗棋是何人?” “林独行。” 啊? 老四又是一愣,随后大喜。 “原来季卿早在科举之时就在西境安插了后手,怪不得那林独行奉旨出了帝都就没了消息,原来季卿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说完起身。 “好,本皇子这就出发。” “季卿,你准备了多少人马随本皇子同行?” 季博常微微一笑。 “一卫大营。” 这话让老四脸上的兴奋更浓,一卫大营啊,那可是一卫大营数万人马啊。 有这一卫大营在,他便可轻而易举的一统西境,甚至率军把西域诸多小国全扫一遍都是毛毛雨。 “领军之人姓甚名谁?” “原三卫大营统将之一,林木纹。” “季卿,我们帝都会师再见!” 老四走了,兴高采烈的走了。 看着老四走路飘轻的模样,阿九抱剑不解。 “把这么个东西送到西境去有啥必要吗?” “你还真指望用他去恶心申逐鹿?” 季博常闻言嘴角微微一勾。 “他不能 ,但林独行能。” “林独行在世人眼里还不如你的地位重要,一个无忧国太子没啥说服力,所以他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大雍皇子在手。” “有了四皇子,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拿下西境,招揽那些西境土着们也能更容易些。” 阿九还是不明白。 “那他也不够资格和申逐鹿叫板呢?” “但他却能帮我镇住西境,更能避免北夷人借道西域攻入大雍腹地。” “而且,千万不要小看了林独行。” 说完在阿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你说,如果刘赟勒得知杀了他全家的四皇子去了西境,他会不会带军去攻?” “他若是真的带军去攻,就一定会先行拉拢西境部分土着,如此那西境是不是就不会成为铁板一块?” 看着说完转身的季博常 ,阿九的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吐出三个字。 老阴比。 把一个啥也不是的老四扔到西境,就能让林独行暴露在世人面前,想猥琐发育是根本不可能了。 一旦暴露了身份,林独行就只能加快一统西境的步伐,一加快就不可避免的和申逐鹿对上。 西南已成对峙之势,但他们猥琐发育同样不是季博常想看到的。 只要刘赟勒提刀去干老四,西南的脆弱平衡瞬间被打破。 边军闫不求,联合了南燕的齐王,刘崇禄和刘连庆这些人都会不可避免的被卷进来。 一卷进来就会乱,这一乱趁乱摸鱼的就会出现。 别忘了,西南还有个在三舅姥爷扶持下,正每天光着膀子习武强身的老八在呢 。 所以想到这里的时候,阿九特别好奇那个被养在东海的老七,季博常会把他送给谁。 或者说,会把老七放在什么位置上。 而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 ,季博常居然一脸正经的看着他说道。 “要不 ,把老七放在京畿道?” 第286章 算漏了一件事 季博常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塔山关,赶车的还是阿九。 随行的还有春草和织夏,但明哥和明嫂却并未跟随。 在季博常进入北境开始,明哥和明嫂就已经不在身边了。 太霆和夔牛卫出身的将领带领把守塔山关的六万人直奔高丽谷口,而现在把守塔山关的,则换成了最早跟随季博常的定远将。 右相的话一语成谶,塔山的存在就是为了切割。 如此布置,除非能一下将季博常的大军全部覆灭,不然想要策反拉拢是想都别想 。 林木纹的一卫大营有六万人,按照季博常的意思,林木纹不能通过塔山关,而是从北境西南方向经铁牛山出北境,入西境。 但他走的并不快 ,因为他的六万战兵之后,还跟着三十多万的百姓。 这些人,是当年无忧国灭被驱赶和追随之人的后裔。 他们蛰伏在北境无数年才到达如今规模。 这些人一直蛰伏北境可不只是为了活着,他们有自己的筹谋打算,但却没想到被影衙的人发现了端倪 。 更被季博常用断粮断盐的方式给生生逼出水面。 而李三山明确告诉林木纹,你的人最好带干净 ,不然我会亲自出手清理一遍的。 所以他们必须走 ,而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处,西境。 日落扎营,此处距离离开北境不足百里,明日便可离开北境之地进入铁牛山直插西境。 “真没想到如此布局竟会被看破,若非如此,北境已成我们囊中之物 ,当真该死。” 营帐之内 ,一身儒衫打扮的周怀世恨恨将酒杯顿在桌案上,满脸的恼怒之色。 说完看向林木纹 。 “我实在想不通那赵明举为何能看出我的真实身份,难不成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林木纹也是皱眉。 “不可能,我们内部绝不可能出现叛徒,而我的身份经过这般多年的演变,也绝不可能会被如此轻易识破。” “不然左相也不会让我成为三卫大营主将之一。” 说完摇头。 “我也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里。” 就在林木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营帐的门帘被挑开,一个身穿亲兵护卫装束之人走了进来。 “问题出在他回了东海,见了季家人。” 就在这亲兵护卫打扮之人走进营帐之时,周怀世和林木纹同时起身施礼。 “见过太子!” 此人点头 ,随后取下头盔在主位上坐下。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虽有些黝黑却依旧带着一丝文人独有的儒雅。 竟是那奉旨前往江南彻查的林独行,他竟然在北境,竟然就在林木纹的大军之中! “他去了东海就一定会知道无忧的存在,而让他能确定我们存在的真正原因在于两字。” “民心。” 林独行说完双眼微微眯起。 “都言他架空了北境民心,但其实那不是架空更不是拉拢,而是他给了北境百姓想要的安稳和希望。” “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给不了北境百姓太多,但他展现出来的意愿和行动对北境百姓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对他的好北境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说完看向周怀世和林木纹 。 “但我们的人却拒绝了,非但拒绝还透露出对东海的恨意,以季博常的心智这就已经够了。” “有无忧人在北境 ,那就一定有出自无忧的军队在,木纹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 “而怀世自身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出在那为你准备的亲人家眷身上,你可以对答如流天衣无缝,但那为你准备的家眷却从未见过你,这也同样骗不过季博常。” 周怀世和林木纹脸上出现了恍然之色。 “太子,臣好奇您到底和季博常做了何等交易,能让他放我们离去而没有将我们灭杀,要知道我们和东海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 周怀世的话让林独行微微摇头。 “交易?” “交易是双方力量均等之下进行的交换,此刻的我们拿什么和他交换?” 这话让周怀世一愣:“那就是说....” 林独行微微叹气点头:“他是刻意放我们离去的,因为他需要有一个人帮他去镇守西境。” “守住西境,北夷人就不可能借道西域进军大雍腹地。” 说到这里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他知道我们之间必有一战,但他更知道我是绝不会允许北夷人打进中原的,所以他用放你们离去来告诉我两件事。” “敬,敬我的文人风骨。” “战,将来与我公平一战。” 林独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追忆之色 ,他想起了当初和季博常相见之时的种种过往。 “如果不是出身决定了我们注定成为仇人,我们一定会成为最知心的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 ,林独行的眼内闪过一复杂。 “皇宫有傀儡皇帝和他的东海军,西南有闫不求和刘崇禄,东南临孝君,如今又把西境给我,看似相互制衡实则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分散申逐鹿的注意力,用我们牵绊申逐鹿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他想做的事。” 说完看向周怀世和林木纹。 “明日暂停行军。” 这话让两人同时一愣,此刻最要紧的就是加快速度进入西境才算安全,可不等他们的疑惑出口,林独行微微一笑。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会给我送来一个礼物。” 林独行没有解释,而是看向桌上的地图嘴角再次出现一丝笑意。 “既然你要公平一战,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而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季博常坐在马车里正在看书,这是赵明举为他找来记载高丽的史记 。 这玩意不好找,因为无论大雍还是之前的安朝的史官,都没兴趣去记录这么一个恶心人的小玩意。 正经事都记不过来,谁会去记他呀。 所以这些找来的书册正史几乎没有,全部都是一些民间杂谈,而且还清一色的全是用来写笑话用的。 阿九在呱唧呱唧的啃着羊腿,一伸手接住降落到车窗的乌鸦取下一封密信打开。 “林木纹大军停止行军一日 ,待老四到了才重新开拔。” 季博常闻言将手里的书册放下,随后微微一笑。 “我猜错了一件事。” “他没去西境,而是在就北境,而且就在林木纹的大营之中。” 说完拿起书册又是微微一笑。 “有意思。” 感谢:爱吃粉葛豉鱼汤的张凡大佬打赏的催更符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爱吃酸辣猪蹄的朱厌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大碗清汤面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大佬! 感谢爱吃白面馍馍的苏辰估大佬打赏的催更符和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钟声无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游客大佬打赏的鲜花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星空下的约定97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真的假的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盼星视线有雾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老婆是个9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石琴的绿龙,蜡笔小鑫,浪子~康,来番茄挣烟钱,l阿玛,风雨人生路上行,用户,盼盼panda,超级小强qaq,弄图,喜欢白颈鹭的栾儿,作者4sujix,喜欢仙人球的宁彦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87章 雍北关 冬日的北境遍地银白。 一辆马车行驶在北境之地,仿似点缀在这片银白之中的微墨 。 让这片天地变得不再单调,也多了一种朦胧之美。 马车走的不快,因为马车里的季博常一边走一边在打量着北境这片苦寒之地。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只乌鸦呱呱落下,被取下信件喂食些许干肉后再度飞起离去。 随着乌鸦的起落,断了许久的物资也再次开始运向北境。 而此刻的北朱河早已搭建起十余道浮桥,再加上那处已是结冰能通行车马之地,大批物资开始向北境倾斜。 左奉节的粮食已经交付了一半,另一半正在运来的路上,临孝君已经回信。 一月内会把钱粮运到东海。 粮食,布匹,烈酒,细盐,家禽,蔬菜等等北境稀缺之物开始大批到达北朱河码头。 随后被大批车马运往北境之内,北朱河两岸都是自己的地盘,塔山关是自己人在把守。 过了塔山关就有大批北境百姓开始帮忙运送,将物资直接运往最北的边关重镇和狼口关。 东海之物走水路,直达北朱河码头,定远的萧条也随着北境被拿下而开始慢慢消散。 织布坊和各种作坊也再度开始高速运转,北境之内独有的特产也被运到定远东海。 随即开始向这个大雍扩散。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只要持续下去北境将再无之前困苦。 这就是改变,这就是变化。 难熬的漫长冬日随着北境换了主人,而开始变得不再难熬。 半月后,马车来到了边关重镇,雍北关。 雍北关并不是一座简单的关隘,经过时间的沉淀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城。 一座以黑色巨石修建在皑皑北境之内的巨大堡垒。 季博常坐下之后,对下方站立的一名少年招招手。 “你叫齐敬秋?” 少年人激动上前施礼:“回公子 ,小人正是齐敬秋。” 季博常笑了笑:“改个名字如何?” “啊?!” 看着愣在那里的齐敬秋,季博常笑着开口。 “叫齐知秋吧。” 敬秋 ,为纪念一个人。 知秋,则是成为那个人。 齐老伯闻言当即跪倒:“谢公子!” 而反应过来的齐敬秋也是当即跪倒口中大呼:“齐知秋谢公子!” 知秋城有功,有大功,却不能具体到某一个人。 敬秋知恩,但知秋却是封赏。 封齐敬秋为齐知秋,赏知秋城在北境之功劳。 知秋城可能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但齐知秋之名,却会被记载进史册永世流传。 万般金银高官厚禄,又怎比得上对后人永久庇护呢? 跪,为谢恩。 跪,也为拜主。 在这一刻,叶知秋当年打造的这支不似军队却胜似军队的知秋城,完整的交到了季博常的手上。 他们失去了可以交心的县令叶知秋,却迎来了一句话便能暖心的公子季博常。 他们不再是孤魂野鬼,他们有了依靠。 知秋城牛逼的地方在于,他们把三卫大营里近乎所有人都套上了亲戚的关系。 季博常牛逼的地方在于,雍北关之内的主将依然还是白罗和吕铭琛。 他根本就没派人过来接管。 所以当白罗和吕铭琛见到季博常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精彩到施礼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自己是败军之将,不,连败的过程都没有 。 准确的说是俘虏,被自己手下人俘虏的俘虏。 就这还能说什么呢? “有两位将军镇守雍北关,我心里踏实多了 。” 季博常站在雍北关的城墙上,看着视线远处的北夷之地轻声开口。 白罗和吕铭琛闻言连忙躬身:“谨遵季侯令!” 他俩都是聪明人,季博常的话是说有他们在就踏实了吗? 不,是在要他们的态度。 只要他俩现在表现出一点视死如归不卑不亢,那就会被一旁虎视眈眈的齐知秋扔下去。 而留下就要真正的用心去守,而且还要身先士卒。 但凡有些许一心二用都会被瞬间干倒。 憋屈不 ? 肯定的,但总比被从十丈高的关隘上扔下去摔死,然后被野狼啃掉尸体的好吧。 “锻造坊和少府的人马上就到,他们会帮你加固城防更换装备。” 这话,是对齐知秋和明渠说的。 明渠,齐知秋姐夫,齐老伯女婿。 “兵卒一日三餐,五日食肉,每卒月俸一两双衣双靴,待春暖时房舍重修。” 北境太苦,边军更苦 。 所以当季博常的话落下的那一刻 ,城墙上所有将领战兵同时跪地。 “谢公子!” 每日三餐对前世来说是标配,但对北境边军来说,只有过年当日才能有一日三餐。 肉食,更是过年当日每人才能分得一小块。 平日两餐,稀食为主,莫提肉食就是油花都见不到。 军饷有,三月一两,但这点银子在那黑心商人面前什么都买不到。 北境边军只有两套军服 ,夏装和冬服。 而季博常口中的双衣双靴是按季节各两套 ,每人每年八套新衣新靴边军何时见过? 季博常伸手擦去边上一名战兵脸上的泪水:“哭什么?” 那战兵年纪比他还小,皮肤黝黑却如标枪般站立,听闻季博常发问,立马扬起头颅大声回道。 “俺爹娘说季侯拿俺们当人看,为季侯战死,爹娘脸上有光!” 季博常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盔:“要打胜仗更要活 ,你们都战死了谁保护我,谁来照顾爹娘?” “记住,站直了就能顶天立地,北境都是吊卵的汉子,谁敢看不起你不把你当人看一刀砍过去。” “有我在你们身后撑腰,谁敢弯下脊梁我先砍了他!” 看着走下城墙的季博常,城墙上所有北境战兵同时右拳重重敲击胸膛行了一个军礼。 他们的腰杆挺得更直了,眼神里的光也更加坚定。 他们只是大头兵,什么都没有的大头兵。 你把他们当人看就会把命给你的大头兵。 他们没吃过山珍海味更没穿过绫罗绸缎,但他们却在时时刻刻的守护国门。 用命去守护那些大人物的奢华,去守护那些黑心商人的家财。 可没人感念他们的好,提起他们时只有不屑和嫌恶。 所以季博常曾对阿九说过,如果连我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记在心里。 那谁还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们把命给我,我要做的不是为他们设计一个死法。 而是让他们活,有希望有尊严的活! 第288章 血疯子 收买人心的方式很多 ,比季博常说的更动听的人一定更多。 但没人会如他一样,说到做到且不遗余力。 说话是不要钱的,但他运来雍北关的大批物资却是真金白银。 尤其是军服粮食和肉食家禽,这些东西多到北境边军们从未见过的地步。 而白罗和吕铭琛则是更加看不懂这位年轻 ,又让人发自心底恐惧的季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在他们的概念里大人物不是这样的。 大人物会许诺美好未来,会许下得天下后的荣华富贵。 大人物只会和将领高官交谈,绝不会和大头兵们如此近距离接触,因为这样很危险。 谁也不知道人群里,是否藏着其他势力的奸细突然出手刺杀。 而大人物更不会和大头兵们一起用饭,更不会告诉大头兵们军饷省着点花,我现在的银子也很不够用啊。 更不会告诉大头兵们,攒上两年回家娶个婆娘再盖两间新屋多生几个孝敬咱爹娘。 这不合常理,大人物不是这样的。 大人物只会让手下知道自己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只要你为我卖命我就会让你荣华富贵。 直接告诉麾下之人我手上也紧巴巴的没啥银子的大人物,他们没见过。 而他们更想不通的是,那些大头兵们听到这样的话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笑的更加开心了。 他们不懂。 但阿九懂,齐知秋懂 ,甚至整个雍北关的人都懂。 因为公子够真 ,也因为这就是他们平常说话的方式。 不作伪才走心 。 季博常的本意是酒肉敞开管够,但知秋城的人不同意。 公子啊,日子不是这么过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一天三顿饭。 这顿是吃好了那下顿呢,细水长流才行啊,等到哪日您登基为帝,我们自当酒肉敞开大醉一场。 底层人有底层人的智慧,他们把询问季博常是否会登基为帝的话放在了过日子的闲话里。 季博常大笑:好。 一个好字让所有人的脸上笑意更浓,因为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第二日马车离开雍北关驶向狼口关。 “那俩货昨晚一夜没睡。” 阿九口中的那俩货是白罗和吕铭琛,季博常揉了揉额头 ,昨晚喝的有点多头疼。 “他们呢习惯了抬头向上看,在北境这么多年却从未融入过北境之中,更不知北境人心里所想。” “当地位转换需要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从未踏进那个门槛,也一直都是局外人。” 阿九把水壶递给季博常。 “留着他们就是为了跟江南和东南要粮食?” “万一这俩货弄出点什么幺蛾子呢?” 季博常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笑着看向阿九。 “这人一旦有了选择就不会走最极端的路,他们没有选择从城墙上跳下去,说明他们不想死。” “不想死就要拼命证明自己有活着的理由,所以他们会尽心尽力的为我守着雍北关。” 说完拿起一本书册盖在脸上。 “而且有白罗在,我就能和江南左家写写信沟通沟通感情。” “有吕铭琛在,东南吕家兴许也会和咱们做朋友。” “别打扰我,老子宿醉头疼。” 季博常宿醉头疼,阿九听这些弯弯绕也头疼。 按照他的想法白罗和吕铭琛一剑俩眼完事,包括那些草包皇子们也一样。 但他同样知道,季博常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杀人磨磨唧唧的主。 他现在不杀是留着榨干最后的利用价值,等他要杀的时候将会极其的干脆。 季博常在外人看来从不是一个嗜杀的之人,但纵观这一路走下来死在他手里的人还少吗? 远的不讲,单就最近死在他手里的人就有六万之数。 两万镇北卫,三万定远江南军。 拿下北境后清理尹布衣嫡系又是接近一万人,但神奇的是,他杀了这么多人却依旧让人觉得公子儒雅宽厚。 你说神奇不神奇? 而就在马车走出雍北关的时候 ,一只乌鸦带着一封信到了定远。 这是季博常给宝盖的信,信里只有一句话。 宝盖滚过来。 让宝盖滚过来干什么? 杀人。 尹布衣死了,左相和临孝君藏在北境的刀也卷了刃,但现在的北境并不干净。 明面上的人没了,但暗地里的人还活着。 有左相的暗线,有东南的探马,还有北夷人潜伏进来的奸细。 而季博常对阿九说 ,你和我家盖儿的比拼注定要输了。 因为林独行的人也一定没走干净。 杀这些人用李三山太浪费了 ,而且也远没有宝盖玩的利索。 最重要的一点是,宝盖接手了季台但却从未动用过季台的力量。 来北境,就是动用季台的最佳时机。 宝盖满脸笑意的把信揣进自己的怀里,随后抬头看了一眼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微微摇头。 “黑龙甲的人还没死干净吗?” “拆了。” 说完转头从地牢里缓步而出 。 他在定远杀的人远超东海,因为藏在定远的虫子远比东海要多。 定远距离京畿和江南更近,也因为当初吸收了太多商贾和帝都出来的百姓。 这些人里有真正的商贾也有真正的百姓 ,但中间也夹杂了太多脏东西。 这样的事情任何人来做都很麻烦,想要定罪就要人赃并获,但宝盖不用。 他杀人不需要证据,只要怀疑就够了。 “大部分虫子被摘出来了,剩下的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你们继续追查。” “一个也不能放过。” 宝盖说完抖了抖自己的纯黑色锦袍,随后登上马车。 “去北境。” 马车周边有近百人护卫,都是从东海选出来的好手。 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 ,多到他的名字响亮程度仅次于季博常。 其他势力的人提到季博常心里会有种敬畏之心,就如世人对左相的评价 。 但提到季宝盖则会咬牙切齿说上一句,血疯子。 嗜血的疯子,落在他手里的人没一个是完整的,也没一个能咬紧牙关不招供的。 而他不单变态嗜血,观察力更是到了惊人的地步。 哪怕藏的再深的人在他面前都会露出破绽,从而顺藤摸瓜被连根拔起。 而且没法拉拢,不贪财不好色 。 所以其他势力的人得出一个结论。 要灭季博常 ,先杀血疯子。 第289章 本分 定远到北境已经顺畅至极 。 尤其北朱河两岸一路都有定远军和北境军把守,他们也知道了血疯子的存在。 所以在宝盖马车来到码头的时候,定远军的守将只是遥遥抱拳便是放行了。 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缓缓而去的马车,这名出身定远城防军后来跟了李三山 ,第一批拜季博常为主的将领咧嘴摇头。 “他妈的,隔这么远都能闻到血腥味,老子面对任何敌人都敢抽刀死战,但面对他却后背一阵阵发寒,邪性。” 说完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既然公子让他进了北境,那北境绝对要血流成河 ,加派人手看住每个渡口,绝对不能让人从我们这跑出去。” 随后再次看了一眼宝盖马车的背影。 “没见他对我咧嘴一笑吗,这就是在警告我,如果人从我这跑出去了他就会拿老子开刀。” “妈的...真是个疯子。” 赶车的叫季比,过了北朱河后对着车厢里的宝盖开口。 “他们都是绝对效忠少主的人,你又何必对他们这般模样?” 坐在车厢里宝盖摇摇头。 “效忠少爷是他们的本分,但这本分之上要悬着一把刀,时刻提醒他们什么,叫本分。” “如果丢了本分,这把悬着的刀就会随时落下。” 说完睁眼看向季比:“你也要守着自己的本分,有些话不该你来说。” “少爷不会对季家人动手,但我会!” 按照辈分,季比和宝盖他爹季豕是一辈人,是宝盖的叔叔辈。 但他却明白,现在的宝盖可不是以前的宝盖,说杀人会比他爷爷季右还要痛快。 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季家人一样不会手软。 因为他眼里只有一个人,少爷。 所有他认为对少爷不利的人都会动手除去,哪怕是他亲爹也一样。 马车过了北朱河前行一百余里就是塔山关。 到了塔山关的时候,宝盖和塔山关的守将简短的聊了一会 ,随后马车出了塔山关进入真正的北境之内。 现在的北境之内车马随处可见,原本猫冬的北境人也踏着雪地忙的热火朝天。 大批物资运进来也就形成了集市,有了集市就要拿银子买拿东西换。 所以之前只是偶尔进行的冬捕,也被推动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宝盖看着眼前热闹的集市,和拿着各种皮毛兽肉售卖,然后用得来的银钱购买其他物资的北境百姓微微一笑。 “少爷说过,想要发展一地经济民生人就要动起来。” “只要人动起来了就能填满自家米缸,生活也就有了奔头。” 说完回到马车上:“而且人动了脑子也就活泛了。” “你看,以前的北境人最喜的是肥猪干肉,但现在他们购买的却是小猪和活禽。” “猪长大了就能生小猪才能有吃不完的肉,鸡鸭下蛋就能再变鸡鸭。” “这就是少爷说的思维转变,米缸永远填不满因为每天都要取 ,但慢慢积攒起来的家财却能让米缸永不见底。” 说着挥挥手。 “走吧,少爷的米缸不能被蛀虫毁了。” “而且我猜,他们就快忍不住了。” 北境之内的城池数量很少,而且相互之间间隔极远 。 待日落时分,宝盖的马车并没有到达下一座城镇,所以只能选择在一面避风的山坡下扎营。 而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天上的雪花开始缓缓飘落。 雪落风消,天地银白雪花飘落美不胜收。 宝盖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正在提笔写着什么,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只咬了一口的烤馒头。 若是阿九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季博常。 一阵喧嚣之音从帐篷外传来,让宝盖停下书写的动作随后抬头。 “这位大人,俺们是百里之外靠山屯的,今天去赶集市错过了宿头,身上带的干粮也吃完了。” “能不能和大人一起扎营并讨些吃的,俺们拿东西换。” 开口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典型的北境人打扮也一口正宗的北境口音。 像他们这样的北境人并不少,将积攒起来的山货拿去集市换取物资,路途远的来回数日也是正常。 “我等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换不换的。” 说完转头对一旁的季比吩咐道:“把我们的干粮拿出一部分给诸位兄弟们,让我们的人挤一挤,把帐篷腾出一些来。” 这让北境的汉子们顿时感激不已,说啥也要宝盖明天带人去他们村子不醉不归。 宝盖笑着点头。 “明日事明日言,我这里有酒 ,今日就与兄弟饮酒畅谈如何?” 北境人豪爽绝不扭扭捏捏,随后这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就跟着宝盖进了帐篷。 季博常解散了火头军,把原本大军共食的模式改成了十人队起灶。 每十人队配一锅,口粮干肉每人随身携带 。 吃的是干米粉和干面条,用盐腌制过的干肉入锅自成肉汤,这样的吃法快且灵活。 没有火头军也没有粮草辎重的仓库,尤其在天寒地冻的北境之内这种吃法最是合理。 宝盖让人为汉子准备的,是切成拳头大热锅煮出的肉块。 没筷子没主食。 “外出行走实在条件有限,兄弟莫怪。” 那汉子闻言连忙摆手,随即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开始吃肉。 看得出来汉子是真的饿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亦乐乎。 干肉煮的再烂口感也很硬,但汉子并不在意,而且匕首切肉极为流畅。 宝盖笑着看着汉子进食偶尔闲聊几句。 汉子一口干掉最后一口酒,将手上的油污随意在大腿外侧一抹。 “痛快 。” 宝盖却呵呵一笑。 “这等用盐腌制的干肉对你来说太咸了些,因为你们习惯了将肉少盐风干,取食入口前在盐石上蘸抹。” 宝盖的话让汉子的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少盐风干,乃是北夷人制作干肉的方法。 “北境人吃不到这么多肉,就算打猎得来的也要拿去换米换布 。” “知道为什么要把肉弄成这么大块吗?” 宝盖说着再次微微一笑。 “因为北境人可舍不得一口气吃掉这么大一块肉,更不会用匕首去切。” 说到这里宝盖摇摇头。 “你是北境人 ,但却是被北夷人养大的北境人 。” “忘了祖宗成了北夷人的奸细很可悲,但更该死。” ps: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灵感胶囊和鲜花,谢谢大佬!! 感谢爱吃粉葛豉鱼汤的张凡大佬打赏的催更符,谢谢大佬!! 感谢风雨人生路上行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盼星视线有雾气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谢谢欲将于魔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氏人吗大佬打赏的一封情书,谢谢! 感谢真的假的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星空下的约定97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龙吟天下秀,人事部部门经理,佩拉杰群岛的绿魔,盼星视线有雾气,l阿玛,爱吃酱爆鸡排的李同伟,徐长卿,作者kgk0fb,作者4sujix,夜河池,别具一格的爱莉莎德,最爱韭菜鸡蛋了,喜欢石琴的绿龙,悠然居客,人为,一般无二的慕容妙心,瞎子军师,余生有你甜又暖677,呼呼呼呼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90章 一个要求 就在宝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这汉子突然暴起。 匕首拉出一道长长的弧度直取宝盖咽喉。 他本就是来刺杀宝盖的,却没想到身份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血疯子,拿命来!” 他的速度极快,一眨眼便已是到了宝盖身前,锋利的匕首距离宝盖的咽喉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宝盖的修武天赋在阿九看来和他家少爷有的一拼。 老季豕的武功修为他是一点都没继承到。 这样的距离面对这样的高手暴起,宝盖连躲避都做不到。 然而就在那把匕首即将割开宝盖喉咙的时候,那汉子的动作陡然停下。 因为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出现了两个人。 明哥明嫂。 咔嚓一声骨骼炸裂的脆响,汉子的右肩被明哥一把捏碎。 随后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一根银针刺中穴道封住了狂涌而出的鲜血。 明嫂手腕一翻收起一把柳叶刀,随即和明哥闪身站在一旁。 他们两个在季博常进入北境后就消失了,因为他们被季博常派到了宝盖的身边。 季博常比任何人都知道,只要宝盖的恶名传出,针对他的刺杀就会永远没有休止的时候。 宝盖对明哥明嫂拱手道谢,随后起身来到倒在地面上汉子面前。 “知道那句要灭季博常先杀血疯子的话哪来的吗?” “那是我传出来的啊。” 宝盖缓缓蹲下身子看向汉子的双眼。 “只有名声足够响亮你们才会来针对我,针对我,我就能替少爷挡下来自暗处的箭。” “你来了,说明我成功了。” 宝盖伸手在汉子的脸上拍了拍:“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吗?” 汉子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宝盖。 “今日没能杀你是我大意所致,被你用一顿饭识破身份我认栽,但无论是你还是你的主子已经上了金狼王的必杀名单。” “从今往后,将会有无数的草原勇士摘你头颅,你永远想象不到金狼王拥有怎样恐怖的力量....” 宝盖笑了,笑的很是开心。 笑的就连明哥和明嫂的眉头都是微微皱起。 宝盖伸出手拍了拍汉子的脑门摇摇头。 “猜错了。” “刚才算不得试探,现在才是。” 明哥和明嫂转身走出了营帐,因为就连他们都看不下去宝盖折磨人的样子。 哪怕明哥当年在江湖上被人称为血屠。 他们宁愿来到外面去收拾剩余的那些人,也不愿意看宝盖审讯的过程。 一刻钟之后,宝盖一边用绢布擦手一边走出营帐。 “他不是北夷派来的,尽管他装的挺像。” “他冒充北夷探子来杀我,就是为了给真正的北夷奸细创造机会。” 这话让明哥明嫂一愣:“创造什么机会?” “火烧塔山关堆放大批粮草的机会。” 宝盖将绢布叠好放回袖筒里对明哥明嫂微微一笑。 “塔山关看似和北夷无关,但若是能趁机毁了塔山粮草,少爷用塔山切割之策就会不攻自破,而大雍境内的人也绝不会什么都不做。” “毁了塔山,少爷的处境就会变得艰难人心也会乱,这些人就会趁机挑拨北境民心将领。” 这话让明嫂的脸色都是一变。 “北夷和大雍境内的人联合了?” 宝盖再次摇头:“不用联合,他们的目的一致就能遥相呼应,杀了我再毁塔山局势立变。” 一向话少的明哥顿时急了 。 “既然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还不赶紧回援塔山,还在这磨叽啥呢?” 看着说完就要走的明哥宝盖呵呵一笑。 “如果不是看到了这一点,少爷又怎么会让我来北境?” “少爷知道北境脏东西很多 ,但这些脏东西藏的太严实想找出来太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尹布衣确实在塔山关囤放了大批粮草,但这些粮草却早就被分发给百姓了。” “被归家盆敲散的边军只有二十万,但来敲盆的百姓却有近两百万,他们送回儿子的同时也带走了那些粮食。” 宝盖说完披上了厚厚的大氅。 “现在的塔山关是空的,但他们却不知道,所以这是少爷下的饵。” “北夷奸细只要动了就再也藏不住,而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找北夷奸细,而是他们藏在北境的老巢。” 宝盖说的他们,就是这些冒充北夷奸细的蠢货们。 他们不是北夷人派来的但又要破坏北境,那这些人归属于哪里已经不言自明。 而明哥明嫂现在才明白,宝盖在塔山关和守将交谈的内容是什么。 宝盖在登上马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夜色下飘落的雪花。 “小时候少爷最喜欢堆雪人了 。” 在天明之时 ,宝盖的马车来到了三十里外的一处村落,巧合的是这处村落也叫靠山屯。 雪在落,血也在落。 这是一个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在宝盖马车离去的那一刻被从天地间抹除。 然后是下一处。 天明之时的塔山关的人分做两部分,一部分催马踏雪出关杀人,另一部分则开始清理关内的血迹尸体。 血水从关墙淌下结冰,殷红的颜色让这银白的天地间多了一抹妖异。 在到达狼口关的时候,一只乌鸦呱呱降落。 季博常看完信里的内容点点头,这封信是塔山关守将送来的。 宝盖的信,会在杀光他认为所有该死人之后才会到。 狼口关没有雍北关那样占地巨大的城池,但地势却更为险要。 在椅子上坐下后,季博常看向李三山。 “准备的如何?” “回公子,斥候已是探查到狼口关外三百里的地界,这片区域内共有大小部落六个,最大的一个部落有骑兵八千牛羊数万。” “这最大的部落仗势强常年欺辱其余五个小部落,强抢牛羊和女人,我已是和那五个小部落达成协议。” “我们出兵帮其攻打那最强部落,得手后牛羊马匹我们各得一半。” “同时已经同意和我们通商,以马匹牛羊换取布匹和细盐烈酒等物。” 说完抬头看向季博常。 “但他们提出一个不容商谈的要求。” 季博常眉头微微一皱:“什么要求?” “女人我们不能抢。” ps:说一下为什么要在章节末尾感谢打赏的事。 如果用电脑是可以设置后台自动回复打赏感谢的。 但我电脑坏了好几个月了,这本书是用平板连接键盘写的,跟安卓手机一个系统的华侨北国产小平板,根本登录不了电脑版后台。 每个打赏都是看了数据手打出来的,所以只能对那些听书的大佬说声抱歉了。 作者说只能写300字,根本感谢不完,单开一章更麻烦。 等等吧。 等卑微码字的赚到钱买台电脑后,这样的事就不会出现了。 没点关注的点点关注,免费的礼物帮忙点一点,最后求一波五星好评。 再次感谢大家了! 第291章 懂了吗? 北夷很有趣。 他们的财产不止牛羊盐铁,女人也是财产的一部分。 这关乎到部落人口的延续,有的时候北夷部落间的战争抢的不是草场。 而是女人。 父亡子娶母,兄弟共享一妻的事更是司空见惯,这也是大雍鄙视北夷,称其违背人伦纲常不曾开化蛮夷的原因所在。 若是得了他爹的小老婆还勉强凑合,但和亲生母亲苟合再育子女的事,中原人是真的接受不了。 姨母姑母和后辈结合的事更是多不胜数,只为部落延续增加人口。 季博常从谋划拿北境开始就没打算死守。 守,只能被困在原地,被北夷和江南夹在中间。 再说,守怎么发育啊 。 冬季出兵是大忌,但也有大利。 冬季无法出兵的原因在于大雪天寒行军难,后勤物资跟不上,而且很有可能会迷失在茫茫草原的雪地里。 季博常取消火头军改为单兵携带口粮的方法,根本不适合远途行军。 没有补给所带口粮最多能撑十天 。 但从东海,定远一直到北境边关每隔一段距离就建立一座集市是干什么用的? 运送后勤辎重的部队被改为商队,原本大军之中的军械粮仓被分散到沿途的所有集市内。 补给随时可取。 若粮械在中军之内随时都有被敌火攻的风险,但分散于无数集市内。 就算被毁又能被毁多少? 北境人现在的改变全因集市,但凡发现有人要毁他们的集市必然群起而攻。 这都不用季博常去刻意交代更不用派大军镇守,一个集市百人队已是足够。 而只要一道告示公布下去,北境有敌奸欲毁北境安宁,所有北境人同时化身朝阳大妈,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着所有可疑的人。 “告诉他们,不行 ,女人我们也要一半。” 看着一边吃饭一边缓缓开口的公子,李三山身旁的将领有些不明白。 “公子,北夷女人咱们要来没用啊,黢黑黢黑的,听说北夷女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生下来一次成亲当天一次死了那天再一次,一脱裤子那味儿能熏人一跟头....” 季博常放下筷子看向说话的将领无奈叹了口气。 他现在看向那将领的眼神和左相看左奉节是一样的。 无奈。 “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 那将领闻言立马回道:“刀,甲。” 季博常点头再问:“那你的刀和甲在高官富绅眼里是什么?” “是废铁,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所以这谈判就是用对方最在意的东西争利 ,而不是我们最在意的东西,明白了吗?” 那将领极为干脆的摇头:“回公子,不明白。” “滚出去!” “好嘞。” 滚出去这三个字不是季博常说的,而是李三山说的,因为他听懂了公子的意思。 滚出来的将领姓宋,名松。 这家伙出身定远和东海交界的城防军,第一批跟随李三山也是第一批拜主季博常的人 。 人憨,不识字,但能打。 李三山从季博常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宋松正揪头发蹲在地上用小棍画圈圈,嘴里还不停嘟囔着。 “啥意思捏...公子这话到底啥意思捏...” 李三山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别嘟囔了,你这憨货也就是碰到了公子,换个主子早把你赶出去了。” 宋松闻言起身咧嘴:“将军,您给咱说说公子到底啥意思,这整不明白心里憋的难受。” 李三山也是摇头:“北夷人把女人看的最重,如果咱们也要的话他们就会在其他方面提高价码。” “他们一提,主动权就在咱们手上,价码也就由我们来开而不是他们。” 宋松挠头:“可要是他们不同意呢?” 李三山微微一笑:“不同意就先打他,对我们来说打谁都一样。” “而且你以为公子要的真是和他们做生意?” 宋松感觉自己刚听懂了一点,但后面的话又听不懂了。 但他不敢问了,因为将军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一日后,北夷回信。 女人不可让 ,最多打下那最强部落所得牛羊马匹给李三山六成 。 李三山拒绝,女人三成,牛羊马匹八成。 北夷人拒绝...李三山拒绝...北夷人再拒绝...李三山也拒绝.... 第六日北夷人再次来信。 女人不给,牛羊马匹全给你,这总行了吧。 勉强行了吧。 谈判结束 ,宋松懂了。 “既然懂了,那就由你带领前锋军去打。” 季博常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宋松:“杀敌己不陨才叫大胜,懂吗?” “懂!” 当夜,前锋军两万在宋松的带领下出了狼口关,随后李三山带领三万大军也出了狼口关。 每个战兵的腿上都用粗布打成绑腿,这样冰雪不会倒灌进长靴之内。 “这样很危险啊,万一北夷人是假意合作埋伏我们怎么办?” 看着阿九的样子季博常呵呵一笑。 “嗯,你现在的状态我很满意,尤其那句我们。” “放心吧 ,如果连这点都想不到我又怎么可能出兵呢。” “暗庭卫早就散开在那些部落周围了 ,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这话让阿九有些意外。 “赵明举什么时候把人送进北境的?” “在牛老进入北境的时候就开始了。” 大雪封山行军的艰难可想而知,但狼口关外的草泥马戈壁里却有一条最容易行进的路。 这条路 ,来自和大雍常年经商往来的特丹部落。 就在大军出狼口关四日之后的午夜 ,冬日草原安静的夜被打破了。 睡眠下的草原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雍人大军会在这样的天气下突然出现亮出了屠刀。 而那些经常被他们欺辱的小部落也同时而起,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复仇之旅。 人上马为骑,但人在帐篷马在圈又怎么能被称为骑兵? 待天边大日再次照亮草原的时候,这处最大的部落尸横遍野,青壮老者被斩杀女人被掳掠。 而上万之数的牛羊马匹被赶回狼口关。 雪再次落下,埋住了尸体血迹,也让这处曾经的部落成为过去。 这就是草原的生存法则 ,一个部落被灭另一个部落兴起。 对于这样的事,金狼王帐向来不会有任何过多的关注。 第292章 回馈我的老师们 “假的,没有八千骑。” 宋松回来了,带着大批战利品回来的。 但却发现这个所谓的最大部落根本没有八千骑兵,充其量只有四千骑。 牛羊之数近万,干肉万斤,女人一个没要。 就像宋松说的,不洗澡,味儿太大抢回来也下不去嘴。 季博常看着手里的北夷弯刀微微一笑。 “他叫什么?” “呼哈达。” “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宋松得令出了大堂去带人 ,李三山则是看向季博常 。 “公子,您觉得这个人合适?” “但他只是所有部落里最弱的那个。” 季博常放下手里的弯刀抬头微微一笑。 “能利用所有人灭了那最强部落,又能和你讨价还价数日之久,还对中原文化极为熟悉会说中原话的草原人,值得让我见见。” 在北夷这样把生存法则演示到极致的地方,最小最弱的部落只有一个结果。 灭亡。 但就是这个最小最弱部落的人,却成为了其他小部落的代表和李三山谈判,然后利用李三山和其他部落一起灭了那个最强的。 肢解了最强的他头上的刀就没了,而且肢解了最强的他也借机壮大了自己。 最主要的是,一个北夷人竟然联合李三山获利,这样的人注定不会甘于寂寞的。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草原男人,很魁梧 ,头戴一根用牛皮编制的带子,额头前吊着一颗狼牙。 男人走进大堂右手捂住胸膛弯腰施礼。 “呼哈达见过季王!” 季博常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开口。 “你拿了我四千骑,用什么来换?” 呼哈达闻言再次躬身:“只要季王给呼哈达时间,十倍还之 。” 季博常摇头:“我没那么多时间,而且你也并没有让我等待下去的筹码。” 呼哈达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季博常。 “您已经给我时间了。” 说完呼哈达紧张的看向季博常,他在等季博常的回答。 但季博常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端起茶盏细细品茗 。 足足过了十几息时间之后,就在呼哈达眼内的希冀慢慢消散的时候。 季博常放下茶盏,随后淡淡说出三个字。 “两个月。” 呼哈达闻言顿时大喜再次弯腰:“谢季王!” 对于这打哑谜一样的对话,宋松再一次把憨批眼神投向李三山。 “公子,他会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吗?” 季博常揽了揽自己的衣袖:“可能是,因为他很聪明。” “最强部落确实有八千骑,但有四千骑被他暗中得去,如此一来他就不是最弱的。” “我选择见他,他就知道我不会因为那四千骑的事恼怒杀他 ,而他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来了。” “他来,是因为他知道现在能依靠只有我,只有我才能让他达成心里的野望。” 随即看向李三山 “把收缴来的弯刀弓箭都给他,这样他也能成长的快一点。” 李三山走后,阿九拎着一条羊腿晃悠着走了进来。 “我发现你不单喜欢养猪养牛羊,更喜欢养人。” “养着雍盛帝还养着好几个废物皇子。” 把羊腿放在季博常面前再次说道:“你现在连北夷人都养了,这些人喂不熟会咬人的。” 季博常接过羊腿咬了一口。 “跟左相学的。” “金狼王帐的实力太强,我一个人去打太难会死很多人的。” “既然如此,那就在他内部为他培养一个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家伙,这样就不是我一个人在和他打。” 说完又狠狠的咬了一口羊腿。 “我小胳膊小腿的家里条件还一般 ,凭啥这世上最强的金狼王让我一个人去打?” 这话阿九没法接 。 小胳膊小腿是真,但他居然说他家里条件一般? 你家里条件要是一般的话,那其他人还怎么活? 你家里条件要是只能算一般,那我算什么? “其实左相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 季博常放下羊腿,示意阿九用他怀里的剑切成小点的肉块。 “他看不上闫不求尹布衣之流,更不屑去拉拢他们,但却把他们培养成了肢解雍盛帝最利的刀。” “而他只做了一件事。” 拿起阿九切好的肉块扔进嘴里大嚼。 “削弱雍盛帝,无时无刻一点点的削弱雍盛帝,削弱他手中的力量,也削弱他在所有人心里的分量。” “当这种削弱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那些胸有沟壑的人自然会跳出来站在雍盛帝的对立面。” 说着指了指面前被切碎的羊腿。 “就像它一样,一整条难啃又难咬,一不小心还会脏了脸庞衣袍 。” “但切碎了就能随意取之,想吃哪块吃哪块。” 拿起一块甩给阿九。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复制,复制到北夷草原去。” “只要我能击败金狼王两次,那他就会成为第二个雍盛帝。” “完整体的北夷和金狼王帐我打不过 ,那被分解成若干肉块的北夷又将如何呢?” 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左相和临孝君以为我是得了北境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要去打北夷向他们展露肌肉。” “所以他们在等,在等我失败也在等我能让北夷掉块肉伤了元气。” “但是我的老师们,你们教会了我那么多,我这个做学生的也要知恩图报才行 。” “那就用实际行动来回馈你们,一样的亏不要吃两次。” “更不要小瞧任何小人物。” 季博常打北境,两位巨头想的就是做那背后得利的渔翁。 他们不相信季博常能轻易拿下北境,甚至不认为季博常会是尹布衣的对手。 但现实却是季博常近乎兵不血刃的拿下北境,逼尹布衣自尽。 所以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小瞧了任何小人物。 当初的季博常是小人物,现在的呼哈达也是小人物。 就如左奉节没说出口的那句话一样。 季博常打北境就掏了江南一大把,这要是打完北夷江南还不得死他手里呀?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因为左相不喜,也因为他也觉得季博常不可能如拿北境一样,轻易的就干残了北夷。 雪花再次从天穹飘落,但却起风了。 风卷起雪花发出呜呜声响仿若鬼嚎,淹没了雪花落地的声音,也掩盖了北夷草原上的临死哭喊。 一夜间,呼哈达接连屠灭四个和他结盟的小部落,得到了所有牛羊马匹和女人。 短短时间内,他从最弱的小部落首领,成为了这一带唯一的王。 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弯刀上的血迹。 呼哈达的视线如饿狼般看向了更北方的方向。 那里,是其他部落所在的方位。 但在那里的更北方,叫金狼王帐! ps:感谢悠然居客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 感谢幕后胸手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谢谢大佬!!(大佬这个名字真的…牛批!) 感谢爱吃豆腐园子汤的任宁大佬打赏的两朵鲜花,谢谢! 感谢凌空晨曦大佬打赏的鲜花和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喜欢中提琴的玉音子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东华的李涯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断弦长歌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anacius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糟醉蟹钳的末巫大佬打赏的六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小乔乔乔小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星空下的约定97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离灾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爷们姓李,l阿玛,爱吃筋头巴脑的罗峰,夜河池,喜欢石琴的绿龙,鸠鸠,,苏玖水月,始一封信,作者4sujix,大帝只是过渡期,欲将于魔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93章 智者 呼哈达强壮的身躯走出帐篷,留下两个浑身赤裸被榨干所有力气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 ,就是被他屠灭部落首领的女人。 草原人崇拜强者,女人更是强者的附庸。 对于呼哈达她们心里没有恨 ,有的只是单纯的崇拜。 呼哈达的部落人口突破了六万,能随他征战的勇士也达到了一万人。 “达鲁噶,我们真的要背靠中原人吗?” 达鲁噶,是对部落首领的称呼。 一名属下转头看向喝酒吃肉的呼哈达:“中原人诡计多端最擅计谋,背靠他们我怕....” 呼哈达闻言嘭的一声将切肉的小刀扎在桌案上。 “中原人有句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是草原人,但我们的父辈却并非死在中原人手里,而是死在草原人手里。” “没有中原人的帮助,我们现在已经死在挝弥部落的弯刀下了,我们的牛羊女人也都成了挝弥人的财产。” 说着右手放在胸前:“智者曾经说过,借力打力方能轻易取敌首级。” “我们借中原人之力壮大自己 ,但待我们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 ,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中原人。” “但现在我们需要中原人提供的粮食和武器,他们也需要我们提供马匹牛羊,这是交易。” 属下闻言也是将右手放在胸前:“赞美智者。” 说完看向呼哈达:“达鲁噶,我记得智者好像也姓季。” 呼哈达点头。 “中原人的姓氏繁多且无血缘关系同姓之人也很多,但智者和那些中原人不同,他喜欢草原更喜欢草原人。” 说着眼内出现了浓浓的追忆之色。 “小时候若不是有智者在,我呼哈达的童年将如这晦暗的戈壁滩一样没有颜色,是智者教会了我中原语更教会了我兵法。” “而且没有智者在,我们的部落早就被其他部落吞并了。” 说着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册。 “可惜智者只停留了两年便离去了,若是智者一直在部落里 ,我们也不会沉沦到如今的地步。” 呼哈达用衣袖轻轻的擦拭书册的封面,指着封面下角的三个小字语气凝重的说道。 “待将来马踏中原之时,我呼哈达一定要去智者的出生地看看。” “去看看到底是何等神秘之地,才能诞生智者这样伟大之人。” 书册封面下方的三个小字很小,而且也变得模糊。 但努力看还是能看出写的是 。 小户庄。 翻开封面,扉页有一印章留名。 季零科。 呼哈达很想念智者,虽然智者只在他们的部落停留两年,却让他的人生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智者告诉他,人需心有敬畏,但只有三敬。 敬天敬地敬生灵,皇权金帐不在敬畏范围之内。 只要你够强,你便为皇,你所在之地便为金帐。 而智者在离去前拍了拍死死抓着自己衣摆不放的呼哈达。 待你称霸草原的那一刻,我还会再回来的。 宋松在分牛羊,这些得自北境的牛羊按照公子的意思 ,要分配给北境的百姓家 。 牛生牛羊生羊,将来就会有无数的牛牛羊羊。 牛牛多了就能开荒耕田种粮食 ,羊羊多了就能吃肉肉 ,粮食多了能酿酒。 酒辣肉香,吃香喝辣不就这么来的嘛。 但宋松突然挠了挠脑袋:“那狗日的呼哈达怎么说话带着东海口音呢?” 旁边的将领闻言一笑。 “他们那嘴里像含了裤衩子似的,能听懂就不错了,你居然还能听出咱东海口音来?” 宋松出身的定远地界说的是东海话,虽然那呼哈达说话确实怪腔怪调,但他确实听出了东海话的意思。 但想想东海距离北夷那么远,哪个东海人脑袋有包家里不待,会跑去北夷教一个北夷人说东海话呢? 哪个正常人会干出这样的事呢? 再说去北夷干啥呢? 教他们反自己的金狼王啊? 怎么可能?!! 这些牛羊分配给北境百姓可不是给,而是借。 以两年为限。 两年内牛羊由你来放养,所生小牛羊归百姓所有,两年后如数归还。 但有严令,不得宰杀吃肉,所生小牛羊未成年前更不得售卖宰杀。 同时规定,得牛羊者需按牛羊数量开垦荒地种田。 牛,十亩,羊一亩。 分到一头牛第二年就要开垦十亩荒地 ,分到一头羊就要开垦一亩。 北境苦,但也和朝臣皇帝们的计谋有关。 他们刻意不设地方官员更不鼓励百姓垦荒种田。 没粮的北境才是最好控制有七寸的北境。 但现在这是自己的北境,这样的控制之法绝不能再用,北境占地极广 ,大批田亩被开垦出来做到自给自足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但首先要改变北境百姓数百年积攒下来的观念。 苦口婆心和严令都可以,但哪一种方式都没有和自身利益挂钩来得快。 季博常需要为金狼王树立一个狼子野心的内鬼,但更需要一个能为他去抓捕牛羊的人选。 自己手上大军是很多 ,但能去北夷随意赶牛抓羊吗。 所以他说自己家庭条件一般。 因为想滋补北境靠东海做不到,他只能想办法坑江南和东南一把。 想让北境百姓家家有牛耕田有羊放养,东海同样做不到。 所以他需要一个呼哈达。 但一个呼哈达太慢,所以暗庭卫的人开始寻找第二个呼哈达。 季博常站在狼口关的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北境之地。 “试想,家家有田,有牛有羊有家禽,过年杀年猪炖肥鸡,那样的日子是不是很美好?” 这话让身边的李三山和阿九的嘴角都是同时一勾。 是啊,那样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 “现在的我穷点没事 ,等到百姓们都富了就能反哺我了。” 说完转头看向李三山和他身后的将领们。 “等我有钱了,我也大方点赏你们真金白银大房子什么的。” 这话让所有人同时一笑。 他们等着那一天,不为真金白银大房子,而是到了那一天公子已经没有了对手 ,天下也迎来了真正的太平。 “按照时间推算,太霆应该已经带人到了高丽谷口。” 说完手掌在城墙上拍了拍。 “他一动手势必引起北夷注意,金狼王帐也会派兵前往救援” “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东方,三山,你也准备动手吧。” ps:今天本想爆更的,但突然想到七夕爆更一定会被你们发现我是个单身狗,不被人发现的才是秘密,所以我决定一切照旧,小小秘密而已,拿捏! 另外祝所有大佬七夕快乐,开房的注意身体,表白的开口就拿下! 带别人女朋友去耍的…注意安全!!! 第294章 高丽谷口 想要培养草原内鬼,就要分散金狼王帐的注意力。 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灭亡被取代,金狼王帐不会在意更不会放在心上 。 但动静闹大了一定会引起金狼王帐的警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金狼王帐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但不能一下全部吸引过来,所以太霆带兵去了最东的高丽谷口,而李三山被放在了最西的狼口关。 但凡跟随季博常时间长些的将领都明白,公子做事从来都不是只看一步。 而是每一步走出都有无数的后手 ,每一步安排都是为后面的布局服务。 太霆的六万人出塔山关后先到了定远码头换装。 东海的大船运来了连弩车弩和新式盔甲,换装后大军沿着定远向东进入东海地界一段距离后,直接转向东北方。 高丽谷口这个地方很奇特,因为它就像蝌蚪的尾巴连接四地。 西北通北夷,正西通北境,偏南和正南可往定远和东海。 但这个地方又属于无人管辖地带,荒凉峭壁难以通行。 正因为这鬼地方连根草都不长 ,所以才甩给了高丽这群要饭的穷鬼。 这就和乞丐兜里有俩铜板一样,有钱人谁都不会多看一眼,但乞丐却怕别人来抢。 所以高丽人在这处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设了一处隘口,两千人常驻把守。 朴不成紧了紧身上满是布丁的破棉袄,抬头看了看天空飘下的雪花叹了口气。 “阿一古阿西巴大发思密达,草根树皮都快吃完了,又要有人冻死饿死了。” 作为高丽谷口两千人的统领,他身上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就是他的将军铠甲。 太穷了 。 想要依靠运送给养让他们活下来,那这处隘口的两千人怕是早就饿死了。 这鬼地方打猎是不可能的,就算挖草根树皮都要去到几十里外才能搞得到。 好在也没人打他们,所以也就踉踉跄跄的活了下来。 但人数早就不到两千了。 三年一轮换,但没被冻死饿死能撑到轮换时的人,怕是一半都不到。 他上一任在这值守的两千人,在三年结束后活着回去的只有八百多人。 冻死饿死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拉不出粑粑硬憋死的。 草根树皮这玩意一伸脖子能硬咽下去,但可不是一伸脖子就能拉出来的。 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屁股都冻麻了也出不来一点。 根本出不来一点。 就算国内运来的给养到了,也只是一些粗米和一缸辣白菜。 比树皮草根好咽一些,但同样拉不出来。 朴不成大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十天前硬挤出来一颗球状物,从那以后再没东西从他屁股里出来过。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 高丽谷口的这些人个个瘦的眼眶黢青颧骨凸起,但却个个都挺着啤酒肚。 朴不成曾感慨的对手下的人说过。 雍人有句是这样说的,有本事的人把别人肚子搞大,没本事的人把自己肚子搞大。 可咱们却被草根树皮搞大了肚子,这算有本事还是没本事呢? 属下的人闻言惊讶的看向朴不成 ,将军去过雍地? 朴不成摇头 ,没有 ,咱们很久之前就已经不能去往雍地了,但我识得雍人文字看过一本他们的杂记。 高丽人向往中原更喜欢中原文化 ,但他们惧怕和崇拜的却是北夷。 这就是这个小玩意国度最贱的地方。 无论之前的安朝还是大雍立国,给高丽的好处多不胜数。 但吃了中原给的粮食想的不是感恩,而是打进中原抢更多的粮食抢更多的钱。 安朝和大雍都曾震怒动兵过,但和北夷比起来还是太仁慈了 。 这也是中原人的特点,对方大败跪地求饶以子国自称,天朝上国自恃身份也就不再追究。 但北夷却根本不接受高丽的投降,若非在灭国前大雍出兵进入高丽击退北夷。 此刻的高丽人种都会被北夷彻底灭绝。 但这些贱人恨得却不是屠杀他们近乎灭绝的北夷,而是救了他们的大雍。 他们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被杀那么多人,正是因为大雍救援太迟造成的 。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高丽人心底立下誓言,灭雍,夺中原。 就连现在把守谷口的高丽兵卒,挖草根树皮的时候去的都是大雍地界。 哪怕北夷人在这里没有一兵一卒他们都不敢越界一步。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灭了大雍打进中原?” “我听说雍人有吃不完的粮食还有酒肉,据说中原的女人皮肤就像雪一样白 ,等打进中原的时候我一定要尝尝中原女人的滋味。” 听着属下的话,朴不成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向往 。 “等王一统高丽,我们就会出兵东海。” “拿下东海我们就能乘船直上打下雍人国都。” 说着朴不成的嘴角出现一抹淫笑。 “据说东海最美的女子叫吴皓月,等拿下东海本将军定要看看,这东海最美女子在胯下承欢时....” 嘣! 一声弓弦震响让他这异想天开的话骤然而止。 一根铁簇从他的太阳穴直接贯穿,巨大的劲道将他带出一丈之远轰然落地。 头颅上的窟窿流出红白相间之物倒地气绝。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这里的高丽兵卒陡然一惊,可还未等他们起身做些什么 ,箭雨到了。 整个隘口除了铁箭射穿身体发出的嘭嘭闷响之外,只剩下了高丽兵卒临死前的哀嚎。 而他们在死之前才看清,出手收割他们性命的居然是大批突然出现的中原大军 。 前一刻刚说出要打进中原凌辱中原女人,下一刻中原大军就突然出现了。 他们是千里耳吗? 一千多连屎都拉不出来的垃圾,面对这样的箭雨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 一轮箭雨过后,太霆对着下方的隘口一指。 “清扫战场,命人换上他们的衣服,北夷人就快到了。” 随着太霆一声令下,六万大军以极快的速度接管了这处隘口。 随后扒下那乞丐一样的衣服,将这些高丽人的尸体处理掉 。 一只乌鸦落下,太霆取下信纸后嘴角微微一勾。 “散!” “北夷人天黑之前必到!” 第295章 独狼骑 高丽谷口以西数十里处,足有五万精骑正在缓缓通行。 这是隶属于北夷的独狼骑。 独狼骑得到的命令是假意退去,然后隐匿在雍北关外蛰伏,只待北境之内爆发内战,雍北关无人镇守时夺关入境。 耐心被耗光的不止尹布衣,还有北夷人。 他们被困在草原太久太久,只要踏过雍北关他们的战马就能驰骋在北境之内。 只要北境之内的奸细毁了塔山关,北夷铁骑就能马踏中原成为天下真正的王 。 独狼骑是先锋军,只要独狼骑能够夺关入境,大批北夷骑兵将会瞬间跟进。 但北境的尹布衣死了出来个季博常。 正是因为这个季博常北境没乱,雍北关也没空。 但金狼王的耐心真的已经被耗光了,既然从正面夺关入境行不通,那就从高丽谷口进入高丽地界。 随后从高丽出兵直捣大雍腹地。 但这条路太难走,尤其陡峭山路对骑兵来说更如天堑。 一路上滑落山涧摔死的马匹都有上千之数。 窝都阔看了看手中地图,眼内也是闪过一抹冷意。 “前方五十里便是高丽谷口 ,天黑之前就能抵达。” “而过了高丽谷口我们就能上马而行,最迟半月便能抵达高丽于大雍边界。” 收起地图后窝都阔握紧了手中弯刀的刀柄。 “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凿穿东海直奔塔山关,王的大军也会在这个时候攻打雍北关。” “只要我们围困塔山关,断了北境之内的物资武器,王就能攻进北境,届时饮马北朱河马踏中原指日可待。” 这是一步险棋,但只要成功,五万精骑围困塔山真的能断了定远和北境之间的联系。 塔山被困必定派军救援,如此一来大批战兵就会被这五万人生生拖住。 而此时北夷大军突然攻打雍北关 ,没了后援被断了给养的守军就会被生生磨死。 就算这五万精骑最后被全灭,以北夷骑兵的速度也能在这五万人被灭之前拿下塔山关。 塔山关被夺,北夷人就能用最快的速度突破北朱河进攻中原。 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北夷人不会出兵是常识。 但这个常识也未免不是北夷人用来蒙蔽大雍边军用的。 “将军,高丽人怎么处置?” 窝都阔冷冷一哼。 “卑劣的两脚羊,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 “命大军进入高丽一路杀过去,抢他们的粮食补充大军所需,我们要做的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塔山关。” 山谷避风,但风过山谷会发出鬼嚎般的厉吼。 高丽谷口静悄悄的,只有数道炊烟证明这里还有人在。 天色将黑时,一道鹰隼的啼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而就在鹰隼啼鸣消失半个时辰之后,陡然传来一阵马蹄踏地的巨大震响。 就在马蹄之音出现的同时,把守高丽谷口的“高丽”兵卒连忙爬上简易的关隘之上看去。 再看到密密麻麻的北夷骑兵时 ,这些“高丽”兵卒顿时大乱。 然后在窝都阔的视线下,这些高丽兵卒竟然直接转身就跑,根本就没有任何据关而守的意思 。 这让窝都阔眼内的不屑更浓。 “被我们北夷铁骑下破胆的卑劣两脚羊。” “命大军过关不得停留,我们草原勇士休息进食的地方是他们的城池,而不是这个破烂的关口。” 北夷人看不起高丽人,甚至都不把高丽当人看。 他们见到北夷铁骑掉头就跑才是真实的,若是他们敢反抗才会让窝都阔感觉不正常。 北夷同样也看不起大雍。 一群只会躲在城墙之后的懦夫,根本不敢和我草原勇士正面厮杀。 大雍战兵也看不起北夷人,一群尼玛就会骑在马上没卵的怂货,有本事下了马和爷爷单挑啊。 尽管大雍和北夷相互鄙视,但他们却有一个共通点。 都看不起高丽人。 大雍形容高丽为边夷贱类,而北夷则称高丽为卑劣的两脚羊。 北夷这些年没动高丽,是因为大雍绝不会允许高丽成为北夷的地盘。 大雍没动高丽一为不划算,二也是因为北夷同样不会坐视不理。 两个庞然大物的相互忌惮,才让这么个恶心人的小玩意被保留了下来。 但无论哪一个庞然大物最后胜出,都会选择屠了这个到处犯贱的东西。 独狼骑踏马前行,在距离高丽谷口还有五十丈距离时取弓仰射 ,箭雨再次将这个小小的高丽谷口覆盖。 为试探也为不留活口。 箭雨下没有传来任何惨叫之声 ,窝都阔弯刀一指,最前方的北夷兵下马攀过关墙,随后打开了由粗糙树干打造而成的关门。 “通关!” 一声令下,近五万之数的独狼骑催马而过,快速的通过高丽谷口向高丽之内进发。 而在两侧的山崖上,埋伏着近万人影静静的看着下方通过的独狼骑。 高丽谷口向内,是一段距离足有三十里忽宽忽窄的山谷形通道 。 太霆站在一些山崖的巨石之后,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高丽谷口的方向。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高丽谷口足有十里,下方便是一处极为宽阔之地。 “起灯了!” 随着负责了望的军卒一声低呼,太霆的眼神也是骤然一凝 。 高丽谷口的方向缓缓升起一只纸灯,这是约定好的信号,灯起,北夷人便是全部通过了高丽谷口。 太霆猛然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射人留马,没有命令不得近战!” 窝都阔在大军的中间位置,他并不认为这里会有埋伏。 因为在他心里雍人只会在有城墙的地方防守,主动出击那是草原勇士才能做出来的事 。 至于高丽? 他们绝对没有伏击北夷独狼骑的胆量,正是因为这份自信,他连探查的斥候都没派出。 根本用不到。 就算高丽人真的敢反抗,对于独狼骑来说也就是一个冲锋的事。 骑在马上的草原勇士,会惧怕一群两脚羊吗? 笑话。 可坐在马背上的窝都阔脸色突然一变,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前方缓缓升起一只纸灯。 在这已是半黑的天色里,纸灯是那么的显眼也是那么的诡异。 就在纸灯出现的同时,窝都阔的耳内陡然响起弓弦被拉开的声音 。 “戒备!” “敌袭 !敌袭!” 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两侧山崖上的箭雨。 到了! ps:感谢好色的鲨鱼大佬打赏的灵感胶囊,谢谢大佬!! 感谢断弦长歌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喜欢中提琴的玉音子大佬打赏的点个赞,谢谢! 感谢泪流满面的孙通大佬打赏的鲜花,谢谢! 感谢不逍遥一书生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艾诗摩尔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扯淡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星空下的约定97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用户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云中之渝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滇部蟑螂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ironiord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anacius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真的假的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感谢爱吃酱爆鸡排的李同伟,爱吃黑椒鸭脯的打飞,爱吃速冻芋头的道宗,作者4sujix,夜河池,超级小强aqa,徐长卿,喜欢金医生的金浮笑,盼盼panda诸位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纯手打谢恩,没感谢到的明天补上! 跪恩了! 第296章 谷口之战 箭雨突兀而至 ,下方独狼骑瞬间大乱。 铁箭居高临下,独狼骑的轻甲被轻易撕裂,骑兵中箭落地战马受惊开始向前冲撞。 此处虽然地势宽阔但两侧依然有山崖阻挡,若是停留只能成为活靶子。 “将军 ,是雍人的铁羽箭...伏击我们的是雍人...” 不用属下禀报,窝都阔也发现了这一点。 高丽人才锻造不出这等锋利的破甲箭,虽然他想不通雍人为何有胆走出城墙伏击自己。 但此刻的地势对自己极为不利,骑兵短弓根本够不到山崖两侧放箭的雍人,想要不做活靶子只有一途。 “快速前冲!” “出了山谷雍人再不是我草原勇士的对手!” 唯有前冲快速离开山谷才能摆脱眼下的局面,而出了山谷第一件事,就是屠灭这股伏击自己的雍人 。 杀光这些人自己的身份才能不暴露,也才能继续去执行王给自己的命令。 北夷人控马之术当世无双,尽管箭雨射杀上千骑兵导致战马受惊。 但他们却用极短的时间便安抚下战马,更是拿出套马的绳索套住受惊欲要狂奔的战马,随后催马对着前方快速冲了过去。 两侧山崖箭雨丝毫不停,嘭嘭中箭的独狼骑一片一片的倒下。 但只要落下马背,就会被后方冲来的马蹄踩踏成肉泥。 前方的战马已经将马速提起,直朝前方奔去。 箭雨虽利,但只要马速提起来箭雨的杀伤就会降到最低。 冲在最前的一名北夷将领两腿控马,双手上竟然握着四根套马绳,操控战马向前急奔。 在他前方百丈之处山崖陡然变高,如此山势根本不可能有人藏身其上 ,只要他冲过这百丈距离雍人的所谓埋伏也就不攻自破。 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残忍的笑意,只要通过山谷,他一定要生生撕了这些不知死活,竟敢埋伏独狼骑的雍人兵卒。 手里的套马绳一抖,战马奔跑的速度再次提升,以他现在的速度百丈距离数息即到,只要.... 可突然! 那百丈之外陡然亮起无数火把,火把下是大批站立的人影,还有....一辆辆排列整齐马车一样的东西。 那马车一样的东西上粗若儿臂的巨大弩箭,在火把下正对着他闪着冰冷寒芒。 他没见过这么大的弩箭,也没见过这样的武器。 但那粗大的弩箭,让他毫不怀疑能够瞬间撕碎自己和身下战马。 就在他双臂用力想让战马停下的瞬间,轰的一声前方战马突然摔倒连带着他也被生生从马背上拔了下来。 在摔落地面即将被马蹄踩成肉泥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在距离那大批人影的百丈距离内。 离地三尺的距离出现了无数绊马索。 他明白了。 明白了这场伏击是早有预谋,也明白了为何雍人会把伏击放在这等地势下,又为何会选在在天色将黑的时候。 但他明白的太晚了,连提醒身后大军小心的话都喊不出来,便被身后狂奔而来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起弩!” “放!” 守卫在此处架设车弩的,正是金启晟的宁安骑。 巨弩呼啸而来,将冲在最前的独狼骑兵和战马撕成碎片,随后去势不止将身后的骑兵穿成了糖葫芦。 整个山谷之内战马相撞的恐怖震响,混合着独狼骑兵的惨嚎让人头皮都是一阵阵发麻。 在这等狭窄地势,战马摔倒就再也没有起身的可能。 随着后方根本来不及勒停战马的冲撞,一道以战马和骑兵尸体堆砌的关隘出现了。 关隘之后,绞盘上弦的哗哗声响更让这片山谷宛若地狱般恐怖骇人。 “停!” “调转马头退出山谷!” 无论是巨弩之威还是战马尸体将路封死,都让窝都阔知道前冲已是不可能。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顶着箭雨回退,退出高丽谷口回到北夷草原。 唯有如此才能不会全军覆灭的死在这里。 遭遇箭雨伏击提马前冲又遭伏杀,无奈后退让独狼骑变得更乱了。 单单一个调转马头相互拥挤,就有上千之数的骑兵被生生挤死 。 有的人已经死了掉落马背 ,但脚还挂在马镫上被战马拖着前行。 但下一刻便被身后的战马踩中胸膛,咔嚓声响中尸体被一分为二。 尸体的大部分化作肉泥,但那只脚和半个小腿却依旧挂在马镫上。 独狼骑在北夷草原之内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而北境百姓最恨的也正是这负责入境烧杀劫掠的独狼骑。 可骄傲的独狼骑,一向以勇猛着称的独狼骑从未想过他们会这么死。 不是死于敌人刀下 ,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慌乱和马蹄踩踏之下。 死在巨弩,绊马索和箭雨下的独狼骑达到了八千多人,这样的损失让窝都阔的心在滴血。 但让他心下一喜的是,两侧的箭雨开始变得稀疏。 雍人的箭就快用光了,这是他退出山谷的最佳时机。 “退!” “速退!” 自己是骑兵,只要不被重重包围就能利用速度的优势冲出去。 这山谷他一刻都不敢再留,而且他要把这里的消息告知金狼王。 雍人,有了新式对付骑兵的武器。 虽然相隔很远但那巨弩的威力他是亲眼所见。 十里距离对骑兵来说很短,在看到高丽谷口的那一刻窝都阔的心里也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要冲出谷口自己就算安全了,把雍人的消息带回去哪怕损失八千多精骑也能保自己不死。 可就在他的那口气刚松开的时候,前方原本黑漆漆无人的高丽谷口陡然亮起无数火把。 火把下,他再次看到了那让他心神俱裂的巨大弩箭。 而他也在短时间内把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 为了尽快逃出高丽谷口,他再一次让独狼骑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而那该死的绊马索,也再一次用黑夜的掩护出现了。 就在高丽谷口响起马匹骑兵惨嚎的时候,太霆骤然起身。 “弃弓,换连弩。” “杀人夺马!” 之前的一切只为让窝都阔来回奔走四处受敌。 马惊人乱士气不存,此时不收割更待何时?! 第297章 独狼弃马 这样的战争窝都阔没经历过,北夷人也从未经历过。 哪怕当年大雍太祖时期兵锋极盛,哪怕当年北夷因内部不稳被大雍太祖击败。 但也从未出现整建制骑兵被全歼的战例。 骑兵的速度太快,能击败,但想阻止他们逃跑却根本做不到。 但这里是高丽谷口。 两头被车弩封死,两侧皆是山崖阻拦的高丽谷口。 十里距离刚刚好能够装下五万骑兵队列的高丽谷口,退无可退战无可战的地势,从独狼骑进入这里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看着那短小却如暴雨般倾泻的连弩箭雨,看着成片成片刀下的独狼骑兵,窝都阔猛然抽出弯刀。 “下马!” “以马为盾,夺关!” 骑兵下马威能骤减,但此刻的窝都阔却不得不这样做。 现在唯一不被全歼在此的办法,只有快速拿下高丽谷口的关隘冲出去。 窝都阔是真正的战场战将,哪怕在被猛烈的伏击下也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雍人射人留马,他们要的是全歼自己的独狼骑兵却要自己的战马。 所以他当机立断骑兵下马,以马挡箭冲击高丽谷口关隘。 这是破釜沉舟的打法,但却真的奏效了。 北夷骑兵弓身躲在马后开始向高丽谷口关隘冲了过去。 而那密集宛若暴雨的弩箭果然停了 ,想射杀骑兵就不可避免的伤了战马。 箭雨一停,窝都阔当先对着高丽谷口的关隘冲了过去。 百丈,只要越过遍布绊马索的百丈距离,独狼骑就能靠近高丽谷口的关隘。 虽然这百丈距离不能再催马挡箭,但就算用人命去堆,也能在一刻钟之内拿下关隘逃出生天。 这一百丈距离拦住了战马,却拦不住大批冲击的北夷骑兵。 箭雨再次倾泻而下,北夷骑兵如沸水泼雪般倒下,但北夷骑兵距离高丽谷口的关隘也只剩下了五十丈 。 只要再前进二十丈距离,就到了北夷短弓的射杀范围,有了短弓开路还击死伤就会顿时立减。 “前军冲关,后军断绳引马!” 窝都阔再一次展露出自己的领军之能。 这遍布绊马索的百丈距离阻隔了战马,但也将身后追击的雍人大军挡住了。 前军冒着箭雨冲击关隘,后军就可放心的切断绊马索。 只要前军拿下关隘打开木门,大军便可瞬间上马极速离去。 但他的策略只成功了一半。 前军不顾伤亡顶着箭雨再次前进二十丈后 ,开始以弓还击。 草原人擅骑擅射,弓箭开始还击后关隘上的雍军被压制的不敢抬头,而大军也趁着箭雨停歇的间隙终于冲到了关隘之下。 “后军弓射,前军撞门!” 随着窝都阔一声令下,后方独狼骑单膝跪地持弓仰射,继续压制关隘上的雍军箭雨,而冲到关隘之下的独狼骑,则已经开始撞击高丽人以圆木制作的粗糙木门。 大批人同时冲撞下,那本就破破烂烂的木门发出嘎吱声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撞碎。 前军的行动极为顺利,但后方负责劈砍绊马索的独狼骑兵却渐渐开始绝望了。 身为玩骑兵起家的北夷人自然知道绊马索,但他们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绊马索,也从未见过如此坚固的绊马索。 这些绊马索居然是用两个粗大铁锥钻入坚硬地下固定的,薅不出来更砍不断。 他们的弯刀都快卷刃了,居然只勉强砍断了一根而已。 这百丈距离内的绊马索足有上百根,可按照这样的速度想要把所有斑马索全部砍断,估计天都要亮了。 可就在他们勉强砍断一根绊马索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关隘的木门轰然碎裂。 前路通了,但再也来不及砍断绊马索将战马带走。 窝都阔看着已是碎裂的关门眼内闪过一抹狠意 。 “斩马!” “以马尸压索,上马出关!” 绊马索离地三尺正好挡在战马膝盖位置 ,而且绊马索太过密集,就算骑术再精湛的骑兵也不可能驭马越过。 而马儿天性中这样的障碍会让它本能的止步不前,就算死拽缰绳也不能让战马前行一步。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马,用马的尸体压住绊马索,后方的战马才能快速通过。 这又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打法。 但就在他的命令刚刚下达,麾下之人还未动手斩马的时候,猛然传来仿若皮鞭甩动的尖利声响。 斩战马前,数十条埋于地下的绊马索陡然而起,被瞬间绷直。 这些绊马索不再离地三尺,而是六尺,八尺,一丈,一丈二的高度,宛如马圈般将那些战马和独狼骑兵彻底隔绝。 这是预先埋设的绊马索 ,两侧山崖之上的人用轮盘的方式在山崖之上启动的。 就在这些绊马索陡然出现的同时,两侧山崖之上的伏军快速靠近 。 眼前的一幕让窝都阔目眦欲裂。 前方关门已碎退路已通,可战马却被阻隔在原地无法取回。 此时若是再犹豫不决,自己耗费大量骑兵性命打开的通道很可能会就此失去。 仰天一声怒吼后下令:“弃马,速速出关!” 箭雨再次落下,但剩余两万多独狼骑兵却从高丽谷口的关门处快速逃离 ,很快便是消失在了夜色里。 太霆挥手制止大军欲要追击的脚步。 “修缮关门,配合牛家堡的人对战马分类造册。” 麾下兵卒不解。 “将军,此时追击定能将其全军覆没,为何不下令追击啊?” 太霆微微冷哼。 “我们的任务是夺马,杀人是金将军的任务。” “难道你没发现,金将军的宁安骑根本就没和我们同行吗?” 兵卒闻言瞬间恍然。 宁安骑和他们一起的,只有操控车弩和绊马索的那一批。 那三千骑 ,不 ,现在是五千骑和金启晟根本就没露面。 他们的任务是杀人但却没在这,那会在哪? 窝都阔的双眼血红,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高丽谷口恨恨转身。 “退!” 五万精骑,此刻只剩两万残兵,马匹全失。 这是耻辱,是北夷显有大败 。 更可耻的是 ,他都不知道自己败在谁的手里。 但他只要把这里的雍人新式武器消息带回去,也能保自己一命。 第298章 我有个大爷 高丽谷口外的路太难行走。 但没了马反倒让窝都阔的行进速度被加快。 但没了马也就没了补给口粮,这让本就大败的士气更加低迷。 迎风踏雪跋涉五日后,满脸疲惫的窝都阔终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翻过前方的山坡就到了北夷的地界。 自己已是放出鹰隼报信,只要到了北夷地界一切就安全了。 但他在庆幸也疑惑的是,那在高丽谷口大败自己的雍人将领竟然没有选择追击自己。 “命令大军加快速度,只要翻过前方山坡酒肉皆有,而且有了马我们依旧还是独狼骑!” 可能是马上就要回到北夷,也可能是窝都阔的这句话让残兵们心里重燃希望。 原本灰败低迷的士气陡然提升,速度更快的朝着前方山坡而去。 踏踏踏.... 马蹄声,独狼骑的人听到了马蹄声 ,这让他们脸上的兴奋更多了。 能出现这个地方的骑兵一定是北夷骑兵,雍人没有骑兵更不敢出现在这个地界。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密集,他们也看到了山坡上出现的骑兵身影。 全身黑甲,面甲遮脸,手持马槊,背有大旗。 宁安! 这不是他们期盼的北夷骑兵,而是他们认为根本不敢出现在这里的雍人精骑。 金启晟抬起马槊对独狼骑遥遥一指。 “灭!” 山坡上的战马轰然而下,对着早已疲惫不堪呆愣当场的独狼骑席卷而来。 北夷以骑兵立足,更以骑兵为傲。 仗马而行无往不利 ,死在他们铁蹄和弯刀下的亡魂不知凡几。 但今日,他们的骄傲却成了他们心里最恐惧的绝望。 北夷骑军从未有被整建制全歼的先例,但今天有了。 这个是屠杀,也是战书。 以你最利之器斩你头颅,更在你的国境之内将你精骑全歼。 这是用五万独狼骑的血和头颅,对金狼王帐下达的战书。 同时也用这五万独狼骑的头颅昭告天下。 北夷人,并非不可战胜。 北夷骑兵,同样可以全歼。 北夷的国土极为浩大,在北夷中间地带有一座巨大山脉。 山名金狼,这里是北夷人最为尊崇之地。 因为金狼王帐就坐落在金狼山巅。 金狼王帐不是帐篷,而是一片巨大的宫殿群。 宫殿群中间位置是一座通体金色的大殿,金狼殿。 那通体的金色不是颜料更不是镀金,而是一块块真正的金砖垒砌而成。 就连地面都是用数不清的金砖铺就,灯火下让金狼殿显得更加的金碧辉煌。 一只鹰隼落下后,金狼殿内响起金狼王暴怒至极的怒吼之音。 随即十余只鹰隼从金狼殿起飞,近三十万北夷骑兵开始向高丽谷口和雍北关方向集结。 五万独狼骑被灭,彻底激怒了金狼王。 “大人,能行吗?” 距离金狼王帐数百里之遥的一个部落之外,趴在雪地里的神弓卫看向宝蛋问道。 宝蛋低头吃了一口雪随后咧咧嘴。 “试试呗。” 他们在这个小部落之外趴了两天两夜,因为他们发现这个小部落虽然不大 ,但却养了十多只鹰隼。 所以宝蛋觉得抓住一个不要脸的,然后试着逼问一下鹰隼的训练之法。 就算问不出逼问之法,哪怕问出能勾引鹰隼的办法也行。 你想啊,这要是这能把鹰隼勾引了,让它们传递个假消息啥的那对少爷得有多大帮助啊。 “大人,您能听懂北夷话吗?” 宝蛋挠了挠脑袋:“我有个不咋回家的大爷倒是教过我们一段时间,当时我正忙着放鹅不想学。” “我那大爷说 ,要不是留在小户庄的幼童不多 ,你他妈以为我愿意教你这个棒槌啊 。” 说完又吃了一口雪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我那大爷说艺多不压身,学会了北夷话兴许哪天就用得到,而且我大爷说他在北夷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他去过好几十个小部落教那里的小孩读书写字,他说这些人万一哪个突然一统草原就算赚了...没有一个出息成人的也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像那些小部落称他为智者。” 宝蛋说完叹了口气:“当时没问我大爷他去的哪些小部落,这要是知道就省事了。” 说完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先不管我大爷了 ,你们在这守着我进去摸一个不要脸的出来,我爷爷我爹我哥都是专门玩审讯的,我估计我也行。” 说着一猫腰,趁着夜色对着小部落潜了过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风起虫散鸟餐时。” “风起风落虫死虫生,敏鸟肥身惰鸟饿毙,是为机缘也。” 宝蛋刚刚潜到这个部落中间最大帐篷外,耳中便是传来一阵读书声。 中原话的之乎者也出现在北夷部落中,宝蛋当时就亚麻呆住了。 这读书声是女子之音,而她读刚才读的那两句话宝蛋不要太熟。 因为自己那位不常回家的大爷就曾教过自己。 而老爷还因那位大爷教的这两句狗屁不通的话,狠狠的责罚过自己的那位大爷。 “唉,智者之言当真深奥无比又浅显易懂 。” “风起蚊虫隐落枝叶,鸟儿不用奔波便可饱餐,勤劳的鸟儿饱餐自可壮大己身,但懒惰的鸟儿却只能等待饿死。” “智者是在用这两句话告诉阿银朵 ,不想部落就此沉沦就要勇于争取,利用一切机会壮大自己的力量。” 帐篷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北夷少女。 和一般的北夷女子黝黑的面庞和满脸的红血丝不同 ,这名少女的皮肤很是白皙细腻,生的极为漂亮。 尤其额头吊着的那块红宝石,让本就美艳的少女更添一分贵气。 她叫阿银朵,天莲部落的达鲁噶。 天莲部落最辉煌的时候曾是草原最强霸主之一,但后来却渐渐衰落,直到现在部落的族人已是不足两万。 随时都处在被灭族的边缘。 少女的手里捧着一本已是泛黄的书册,书册封面左下角有着三个清晰的小字。 小户庄。 扉页有一印章留下的名字,季零科。 少女将书册用一块巾布包裹放进怀里,随后双手合十口中轻声说道。 “阿银朵一定会重振天莲部落,成为草原霸主等待智者回归的那一刻!” 第299章 稳和乱 狼口关下雪了。 季博常坐在书房里,但整个人比之前大了两倍不止。 不是胖了 ,而是身上穿了四件厚袍子。 不是他觉得冷,而是春草和织夏觉得少爷冷。 也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所有厚衣服全往他身上套,搞得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胖胖的雪人。 “我觉得你以后吃饭还是别拉着我 ,搞得你那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现在看我都是满眼的敌意哀怨。” 阿九把一碗热汤面放在季博常面前嘟囔着说道。 “这么冷的天,这种粗活我怎么舍得让她们来做呢?” 阿九闻言翻白眼。 “我是打手不是侍女。” 季博常拿起筷子筷子呵呵一笑:“所以我一直说宝亮是全能的。” 这话让阿九更加的不爽。 自从知道自己叫沙宝亮之后,季博常动不动就要把宝亮两个字挂在嘴上,这让阿九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而他的样子每次都会让季博常哈哈大笑 。 “那叫呼哈达的又送来数千只牛羊,但马好像只有几百匹,而且还是是伤了残马。” 季博常闻言停下吃面的动作微微一笑。 “他当然不会把战马送给我,他在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在手中掌握的力量足够强大时,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他要做北夷的王,北夷的王又怎么能够背上和中原人勾结的骂名呢?” 穿的太多,让他连吃面的动作都是感觉有些困难。 “所以他在我这的定位,就是为我去抓牛羊得。” “马他就自己留着吧,听说他最近又打下两个部落,麾下的骑兵已经到了一万六千之数。” “进展还是很迅速的,看来我给他的两个月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阿九从袖子里掏出半只烧鸡吧唧大啃,季博常看了看自己清汤寡水的面碗又看了看阿九手里的烧鸡。 “如果我猜的不错 ,这只鸡是我的。” 阿九吐出一根鸡骨头:“你蒙对了。” 随后看向季博常:“你给他粮食和武器,他答应两个月之后给你四万匹马 ,现在他只送牛羊不送马看来注定是要食言了。” “而李三山带着大军出了狼口关为他扫平障碍,他就算再笨也应该能够看出你的用意吧?” 季博常捞起碗里的最后一根面,随后放下筷子。 “他当然看得出来,但他没得选。” “他想做大就需要我来牵制金狼王,尽管他一头牛一只羊都不想给我但却只能不停的让人送过来。” “但你没发现,他现在越来越向北移动 ,距离我越来越远了吗?” 很是费力的擦了擦嘴。 “他在等,在等和我的距离够远,也在等我和金狼王开战的时候。” “只要金狼王战败北夷动荡他的机会就到了,他的实力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 阿九一扬手把鸡屁股扔进嘴里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你说过只要击败金狼王两次就能让北夷不稳,高丽谷口已经有了一次,现在金狼王的视线全在太霆那,李三山这里大军出击也一定没有任何问题,这不是已经够了嘛。” 季博常摇头。 “这些都不算。” “北夷太大了,手里的实力也强的吓人,灭五万人的独狼骑也只是伤到金狼王的皮毛而已,想让他伤筋动骨还远远不够。” 随即对着墙上地图上指了指。 “所以真正的战场在这。” 阿九看清了地图上的位置眉头一皱:“雍北关?” 季博常点点头。 “金狼王不是傻子 ,待他明白中计之后会怎么做?” 阿九思忖了一下回道:“打,集中所有力量打你,他绝不会坐视你搅乱他的北夷人心。” “但按照他们这些人的心理,就算打也一定会利用你来灭掉对他最有威胁的那个人。” 说完抬头看向季博常 。 “所以你等的就是他来打你,等的就是他利用你来灭掉对他最有威胁的那一个?” 季博常想起身去往地图面前,但试了两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最后还是拉着阿九的衣袖才跟功夫熊猫似的,极为笨拙的走到了地图前。 “北夷的天然漏洞就是由各个部落组成,金狼王也只不过是最强的那个部落首领而已。” “他强,所有的部落就俯首称臣听命于他,为了确保自己的统治,他会不遗余力的去打压那些拥有强大实力,足以威胁到他地位的部落。” “只要察觉到了危机,他就一定会动杀心,这世上还有把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送到敌人面前更好的办法吗?” 阿九听完之后吧唧了一下嘴:“这不是和雍盛帝是一个路子吗?” 季博常微微一笑。 “所以他们这些年打成了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究根到底,还是把所有的心智筹谋都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在雍北关的方向指了指。 “知道为什么会在雍北关吗?” “因为雍北关最难打,难打才能死掉更多人。” “拼光了对他最有威胁的人,我的雍北关也会被打残,这个时候就轮到他亲自登场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阿九皱眉。 “可现在雍北关只有几万人,是不是要赶紧增派人手过去?” 季博常微微摇头。 “还不到时候,他开战是为了稳,但我要的却是乱。” “北夷不乱我跟他在那拼个什么劲儿啊。” “在这之前得把该做的事都做了,然后我们再安安稳稳的陪他打一场。” 说着转身叹了一口气。 “唉,家底薄啊,不多算计着点多攒点家底拿什么跟人家拼?” “不拼出点名堂来,我又怎么好意思写信给左相求指点?” “不拼个大胜,我给东南写信的时候拿什么跟人家吹牛?” 看着穿的像个大笨熊,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能影响天下局势的季博常,阿九无奈摇头。 哪怕现在正和北夷人恶斗 ,但他心里却依旧时刻不停地算计防备着左相和临孝君。 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和那两位大雍巨头有关。 季博常费劲吧啦的走到书房门口 ,想要负手而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随后放弃这个看起来比较拉风的动作,转头看向阿九。 “我有三个大爷这事你知道吗?” 第300章 知己知彼 “小姐来信了 。” 织夏说着将手里的信递给春草。 “没有怀上小少爷 。” 春草接过信后,发现这是染秋的亲笔信。 信里除了家常之外,隐晦的告诉她们大小姐没有怀上身孕 。 皓月为主尔等为辅,皓月没有身孕尔等绝不能侍寝。 这句话,是她们离开东海城时季凌薇亲口对她们下达的命令。 正是有了这道命令在,春草和织夏一直躲着季博常,生怕少爷拉着她们去床上打架。 而染秋这封看似家常信,实则就是在告诉她们不要逾越了。 “唉,明日再给少爷加一件外袍吧。” 春草把信在蜡烛上点燃悠悠的说道。 季博常绝对想不到,自己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给他穿上那么多厚衣服,除了保暖之外还有浪费他体力的用意在。 这人晚上不睡觉总想干点别的,不就是还有多余的力气吗? 那当你走道都费劲,吃个饭都跟来一发那么消耗体力的时候,你说他晚上还有多余的精力想干别的吗? 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任凭季博常心智如妖布局天下,但却丝毫没想到自己被春草和织夏给摆弄了 。 穿的跟个米其林轮胎logo似的季博常,在天黑之后打了个哈欠。 “唉 ,这天冷人就容易疲劳犯困,我先睡了。” “三山有消息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春草和织夏一左一右的搀扶季博常走出书房。 “少爷,边关天寒风硬 ,您又随时都有可能半夜起床议事,衣袍就不要脱下了。” “那少爷我晚上想起夜怎么办?” “您没注意到裤子前面给您开了小口吗?” “还是我家春草想的周到。” 看着跟小儿麻痹似的季博常,耳朵里听着他和春草织夏的对话,阿九的嘴角狠狠一抽。 都言白居易不易,季博常....更不易啊。 寒风夜色中的狼口关外四百多里处,一个足有近两万人的部落内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大火惊醒了睡梦中的北夷人,可当他们急急忙忙走出帐篷想要救火的时候脸色顿时大变。 那熊熊火光之中,大批中原战兵正手提利刃冷冷看着他们。 如此大雪封山时节,又是距离边关四百多里的距离竟然会出现中原战兵,这是北夷人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的。 两国交战多年。 每逢隆冬停战止戈,春暖战起已成共识。 但这份共识却在今日被打破,中原人竟然在隆冬季节深入草原杀人劫掠,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到死的那一刻他们也想不通,中原人何来胆气敢深入草原开战。 李三山的披风上都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雪,手中长剑归鞘。 “溃敌不追,战兵上马,后军驱赶牛羊回关。” 这处部落被杀的人并不多 ,因为李三山要的是牛羊马匹不是杀人。 不杀,这些人就会逃。 逃了金狼王帐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就会派兵来攻。 只要派兵来攻,伏击就可以安排上了。 身在高丽谷口的太霆面临的压力,也就会得到缓解。 两线作战疲于奔波 ,北夷人心里必然暴躁无比。 而只要这里的伏击成功,那呼哈达就可以在身后随意捡漏。 他的实力人口就会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成为北夷境内的一大祸害。 李三山麾下的兵卒对马不熟但也不算陌生,因为牛家堡的人早就分出一批到了李三山大营之内。 教大军驭马,也在教导的过程里替季博常挑选骑兵人选。 这处部落得马两千多匹 ,这让李三山的麾下也勉强多出两千骑兵。 训练不够骑术不精无所谓,最起码偷袭下一处部落的速度被拉快了。 他们偷袭的部落规模都不算大,这是暗庭卫的功劳。 而且随着偷袭的部落越来越多,所得马匹也越来越多,他麾下的骑兵数量将以爆炸般的速度增长着。 相比突袭夺马,将所得牛羊送回狼口关才是最难的。 李三山下令抓了一批北夷年轻女人和十岁左右的孩童。 并告诉她们,将牛羊送到狼口关就放你们活路。 若是送不到你们都要死。 专业的活得专业的人来,若是由他们自己去驱赶牛羊,将会比他们现在的公子走道还费劲。 但有了这些北夷女子和孩童,这个速度远不是他们能比的。 冻死的牛羊做军粮,活着的送去狼口关。 他们家公子条件不好,所以他们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帮他家公子攒家底。 当第一批牛羊和北夷数百北夷女子到达狼口关的时候,站在季博常身边的阿九揉了揉鼻子。 “你又要养人了。” “你绝不会让这些北夷女人和孩子回去的。” 季博常笑着转头看向阿九:“要不你先挑一个?” 阿九连连摆手,虽然他没啥审美,但北夷女子他是真下不去嘴。 阿九说的没错,这些北夷女子和孩子季博常不会让她们走。 而当进入狼口关看着被端上来的热饭时,这些北夷女子脸上的愤怒才少了一些。 随后她们也将匕首插回了靴子里,因为这些中原人并没有侮辱她们的打算。 没有侮辱,没有打骂也没有牢笼,吃了热饭后给她们安排了温暖的房间。 但让她们再次拔出靴子里匕首的是,这些中原人竟然给她们准备了洗澡水。 中原人竟然让我们洗澡?!! 是打算洗完澡再侮辱我们吗? 侮辱我们还嫌我们脏? 可她们最后还是没能地挡得住热水澡的诱惑,但洗澡的时候手里依旧握着匕首。 而且死活不让她们的孩子离开她们的视线。 这让打算让这些孩子和她们分开洗澡的人直接傻了眼。 卧槽! 北夷人十五岁成亲,十岁的孩子跟母亲和一大堆女人一起洗澡。 我服了你呦我。 洗完之后又换上了干净的中原衣衫,但那跟泥汤子似的洗澡水也让中原人再次亚麻呆。 “都言知己知彼,但我们这里会北夷话的少之又少,对驯养大批牛羊更是知之甚少。” “好好待她们,这都是将来的自己人。” 季博常吩咐完之后,再次低头提笔书写着什么。 第301章 同化的雏形 随后越来越多的牛羊和北夷女人孩子到了狼口关。 热饭,热水澡后换上干净的中原服饰,随后被送往北境之内和北境百姓混居。 牛羊越来越多,这是好事。 紧锣密鼓的分配到北境百姓家也是好事。 但却出现了大批量的非正常死亡。 北境百姓穷苦,这突然有了牛羊自然尽心尽力的去照顾喂养。 但那些被他们当做眼珠一样照料的牛羊还是死了。 当消息传到季博常这里的时候,季博常微微叹了一口气。 水土不服有之,喂养无方才是主因。 所以在李三山大军出狼口关的时候,季博常告诉他要连同牛羊一起将北夷人带来 。 北境和北夷交战多年早已仇恨入骨。 如果李三山送回来的是北夷男人,都不用怀疑,这些北夷男人刚走出狼口关就会被北境百姓乱棍打死。 但女人和孩子则不会。 哪怕她们是北夷的女人和孩子也不会,这就是中原人。 同情弱者不惧刀弓。 尤其这些女人和孩子是作为俘虏而来 ,又穿上了中原人的衣服就更不会了。 有了这些北夷女人和从东海来的郎中在,北境之内的牛羊就不会再大批量的非正常死亡 。 而更重要的一点 ,想要同化就要先学会北夷人的语言和文化。 所以东海和定远一起来到北境的,还有一大批读书人。 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在北境设立官堂,让北境的孩童和北夷孩童一起识文断字。 而他们未来的任务则是进入北夷,连同这些源源不断进入北境官堂的北夷孩子一起,进入北夷 。 他没有下达任何不准欺辱这些人的命令,因为这样会寒了北境人的心,也因为没必要。 人性如此,再丑的人看久了也会顺眼。 经过最开始的排斥,孩童们熟悉了也就成了朋友 。 北夷女人待久了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就会把这里当成家。 她们会慢慢喜欢这里的安稳,喜欢这里的米面油盐和蔬菜 。 更会喜欢这里的房子细布和没有女人不爱的胭脂水粉。 她们会学会过年过节,更能学会礼义廉耻。 当这些都学会了,她还是北夷人吗? 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北夷人来到北境,而她们,就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榜样。 以夷制夷,这是阳谋。 季博常不是很了解北夷人,但他了解中原人。 那种潜移默化的同化能力堪称恐怖 ,前世长城以北的少数民族多不胜数,武力强盛的时候甚至成为过中原之主。 但后来呢? 没了。 连他们的历史都是中原人书写的。 民族称谓还在,但民族的根早就被同化了。 那高考少数民族加分是用来干啥的? /鼓励新一代延续自己本民族的语言呢,这要是不加以干涉鼓励,怕是这些民族的语言都会慢慢消失不见。 看着眼前熊熊大火,李三山微微点头。 有了马,他的偷袭速度越来越快。 眼前已是他偷袭拿下的第十一个部落,得到的马匹已是接近两万。 所得牛羊更是超过了十万之数。 他们只抢牛羊马匹极少杀人的命令,同样来自季博常。 杀了人就会结恨 ,这和他的筹谋是相悖的 。 中原大军深入草原连灭十一个部落,这样的消息让金狼殿内再次响起金狼王愤怒的咆哮。 随后下令,十万草原勇士歼灭这支胆敢深入草原的中原军。 在草原,在马背上,北夷人是无敌的。 而李三山的行为也激怒了这支十万骑兵,主将善木台更是下令全速行军。 一定要在这支中原军逃回狼口关前将他们撕碎。 鹰隼起落乌鸦啼鸣,冬日的北夷开始变得热闹了 。 善木台得到消息,那支进入草原的中原军共有十万人,得到的马匹近两万之数。 八万步卒,两万刚刚得到马匹的中原军,在他这十万真正精骑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只要不被他们跑回狼口关,躲回那用巨石垒砌成的乌龟壳子里,善木台有信心在半日内杀光这些该死的两脚羊。 鹰隼降落,善木台重重冷哼。 “想跑?” “加快行军速度 ,一定要将这些两脚羊埋葬在草原,成为草场的肥料。” 通过鹰隼探查,那该死的中原军竟然没走,而是直奔贺黎部落而去。 贺黎部落所在的位置很奇特,从这支中原军劫掠的第一个部落到贺黎部落正好是一个半圆形。 贺黎部落西南方就是狼口关的方向,所以善木台短断定这支中原军定是知道他们的行踪暴露想逃回狼口关。 而从贺黎部落想要回到狼口关,要经过一片不算太大的山脉。 窝艹坭麻葛璧山脉 。 这片山脉虽然不大,但却极为难行 ,若是步卒可艰难通过但骑兵基本不可能。 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善木台的嘴角升起一丝残忍的笑意。 窝艹坭麻葛璧就是你们的坟墓。 如果李三山选择从别处逃回狼口关他还会觉得麻烦,但李三山选择了从这里回逃。 这就是关门打狗。 贺黎部落的首领刚刚拜谢过金狼天神的赐予。 他的贺黎部落不算强大宿仇也不少,可就在他时时刻刻防备宿敌来攻的时候,中原军突然抽风在冬日进攻北夷草原。 一连劫掠十一个部落,而这十一个部落的人最后全部投靠到了他的贺黎部落之下。 什么都没做就让他部落的人口暴涨七八倍之多。 这样爆炸般增长的人口会快速消耗他部落里的牛羊,但也让他具备劫掠更多牛羊地盘的资本。 感谢金狼天神! 他把李三山的消息上报给金狼王的同时,也下令整装待发干掉这支中原军。 如果他能全歼这支闯入草原的中原军,就能得到来自金狼王帐的赐封 。 可就在他用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弯刀畅享未来的时候,前出探查的斥候回报。 那支中原军在来到贺黎部落半路时突然转向,直奔窝艹坭麻葛璧山脉而去。 这让贺黎部落的首领瞬间大怒。 该死的中原两脚羊,定是惧怕我贺黎部落勇士之威不敢前来,想要通过山脉逃回狼口关。 下令部落勇士上马追击,绝不能让他们逃了。 第302章 窝艹坭麻葛璧战役 宋松的胡子上挂满冰碴,呼吸时的白气能有一尺多长。 他没有马,他麾下的兵卒也没有马。 因为他们的任务不是抢马而是杀人。 李三山的确带着十万人出了狼口关,但从劫掠第一个部落开始,跟随李三山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少。 这些人没走,而是提前到了窝艹坭麻葛璧山脉。 跟随一起劫掠第一个部落,是因为他们需要粮食。 需要在寒冷山脉里生存埋伏下去的粮食。 宋松的任务就是带领两万人,扛着拆卸掉的一千辆小型车弩,护着从东海而来锻造坊的匠人一起埋伏在山脉之内。 在大雪之中扛着车弩和无数弩箭的艰难可想而知,但他心里却是火热无比。 这些车弩扛在肩上是累赘,但放在窝艹坭麻葛璧山脉之内就是杀人利器。 从他第一次见到车弩威力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其实李三山劫掠到最后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已经只有两万多有马之军。 其他人已经先一步来到了山脉和宋松汇合。 宋松的脸上已经生了冻疮笑起来很疼,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因为将军带着骑兵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说明北夷追兵也就要到了。 “将军为何要先去贺黎部落,然后又半路返回?” 对于属下的这个问题,宋松咧嘴回道。 “痕迹。” “将军要留下痕迹让北夷追兵准确知道我们所在的方向,也为掩盖我们之前来到山脉设伏留下的痕迹。” “同时也是为了让贺黎人知道,也让呼哈达知道我们来了。” 说完之后宋松自己都是微微一愣。 “卧槽,老子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 三日后,震天马蹄声响起。 善木台的十万大军到了 ,早已整装待发等候善木台的贺黎部落首领刚要催马上前,却被一阵箭雨拦住去路。 善木台的大军马蹄不停,从贺黎部落的军阵前催马而过。 那射在他马前的箭是告诉他 ,滚远些,追杀中原人没你的份。 那呼啸而过骑兵口中响起的呼喝口哨,则是赤裸裸的嘲讽挑衅。 垃圾也敢来抢功劳,当真不知死活。 你敢越过马前箭矢,定然拨马先斩你。 善木台没空理会贺黎部落的首领,因为他已经抓到了李三山的尾巴。 而在他带领大军来到山脉下方的时候,更是被眼前一幕惹得哈哈大笑。 愚蠢的中原两脚羊。 因为这些中原人竟然在拼命拉拽马匹 ,艰难无比的攀登窝艹坭麻葛璧山。 这道山脉难行的程度每个草原人都知道。 可这些愚蠢的中原人竟然想从这里逃跑,尤其四五个愚蠢的中原人同时拖拽一匹马的样子,更是让善木台大笑不止。 更让善木台不住摇头的是,这些没见过马的中原人在见到自己大军到达后,竟然依旧死死拽住缰绳不放。 那恐惧焦急又不舍得放弃的样子,让大军之内都是发出震天般大笑。 唰的一声抽出弯刀向前一指:“留一万骑原地驻守,其他人下马斩敌!” 这种地势,他们的马也没了用处。 但北夷人从不惧怕正面厮杀,他们认为如果中原人没有高城厚墙早已成为草原弯刀下的鬼魂了。 看着呼啸而来的北夷人,那些拼命拉拽马匹的中原军也是终于放开了缰绳,对着山脉之上奔逃。 这让善木台眼内的鄙视更浓。 连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这些两脚羊根本不配战兵二字。 那些向山顶奔逃的中原军偶尔回身射箭,但那寥寥无几的箭矢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反倒让北夷大军的追势更猛。 善木台根本就不担心中原两脚羊能够翻过山脉逃跑,因为翻过山顶后的路更难行走。 那时就是他不下令追击,这些中原人也会自己从陡峭的山壁上摔落成为一具死尸。 所以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在驱赶羊群,看着待宰羔羊亡命奔逃自己摔死的样子很有趣。 但同时他也在寻找这支中原军的将领,他要亲手生撕了这个胆敢进入草原的两脚羊。 半个时辰之后 ,北夷大军已是来到山腰之上,距离前方拼命奔逃的中原军只剩二十丈的距离,这已经到了弓箭的射程。 但善木台脸上的笑容却是开始慢慢消失。 此刻站立的位置已是半山腰,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山顶的情况。 “不对!” “大军停止追击!” 按照鹰隼传回的情报,这支中原军的数量在十万上下,但眼前奔逃的中原军却只有数千人。 山顶面积狭小,根本藏不了十万人。 而且山顶之上根本没有人。 眼前奔逃的只有数千山顶无人,那这十万之数的中原军在哪里? 但就在他察觉不对下令停止追击的同时,山下陡然传来一阵巨响。 善木台连忙转头向山下看去,待看清山下情景时他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 消失的中原军找到了,他们根本不在山上,而是藏身在了山下。 他们在等 ,等自己大军下马上山追击,也在等自己带着大军花费了半个时辰来到半山腰。 然后他们对山下只留下的一万骑出手了。 那是一种类似小型马车一样的东西,足有上千之数。 巨大弩箭呼啸着淹没了他留在山下,注意力全部看向山上的一万骑。 一万聚集在一起停在原地的骑兵,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那巨大弩箭如铁签穿肉撕裂数名骑士,仅仅一轮弩箭齐射自己留下的一万骑便被抹去了大半之数。 哀嚎遍野血肉纷飞。 而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支中原军抢了近两万匹战马,可留在上山方向的只有一半。 因为剩下的那一半根本不在山脉之上,就在巨弩射杀自己留下的一万骑时,这些马匹驮载着中原军从远处奔袭而来 。 他们不是来杀未死在巨弩下北夷骑兵的,而是圈马。 圈走驱赶那些下马登山追击北夷骑兵的战马。 善木台就那样愣愣的站在半山腰,眼睁睁的看着剩余的一万骑被巨弩杀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九万匹战马被快速驱赶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在半山腰,花了半个时辰才来到的半山腰 。 想救援杀敌,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是来围剿被困在山脉上中原军的,但现在。 他成了那个被困在山脉上的人。 上,无敌可杀。 下,巨弩封路战马全失。 草原人从不缺乏正面厮杀的勇气,但这样的仗。 他没打过 。 因为对方连正面公平一战的机会都不给。 怎么打? ps:根据大佬们的反馈,把打赏感谢改在了作者说里,但每一个打赏依旧手打谢恩! 感谢大佬们的支持,知道大佬们喜欢看的是权谋,所以打北夷只是过度,真正的大boss还是申逐鹿,雍盛帝没死是因为后面有用。 具体的没法说太多,因为我知道的剧情只比大佬们早十几个小时… @( ̄- ̄)@ 第303章 围点打援 十万骑兵在北夷草原上,能硬撼三十万步卒而不败。 而在这样开阔的草原地界,步卒根本就没有包围骑兵的机会。 包围不了就没有正面围剿的可能,而骑兵游走弓射,就能如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的将步卒生生磨死。 这不是常识,而是战场多年实战得出的结论。 所以善木台根本就没把李三山的十万军放在眼里,更没把这当成一场战争。 因为这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但到现在他才陡然明白,这一切都是阴谋。 劫掠草原部落牛羊马匹是阴谋,故意放走那些被劫掠部落的人是阴谋,暴露自己的行军踪迹更是阴谋。 为的就是让自己以为可以关门打狗,为的就是把自己引到这个特殊地势的山脉中来。 用不知晓地形来麻痹自己 ,用愚蠢的拖马翻山来迷惑自己。 从而让自己以为胜券在握下马追击。 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马。 九万多匹训练有成的战马对北夷来说也是一笔巨大财富。 这些中原人冒险进入草原,冒险连屠十一个小型部落才得到两万余匹成色一般的马匹。 可现在他们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下拿走自己九万多匹战马! 九万多匹战马....就这么丢了! 想到这里的善木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仰面而倒。 “传信王帐...传信贺黎来援...” 他后悔了。 后悔冒进下马,更后悔没有带着贺黎部落的人一起前来。 如果贺黎部落的人也在的话,中原人的计谋是不可能成功的。 ... 山脚下 。 “禀将军,贺黎部落近三万骑就在四十里之外停留,是否备战?” 李三山闻言摇头。 “那是公子给呼哈达准备的补药,我们无需理会。” 宋松摘了摘胡子上冰碴。 “可要是呼哈达现在转头协同贺黎攻打我们...” 李三山微微一哼 。 “他不会。” “他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壮大自己的机会,更不会现在就选择和公子敌对。” “因为公子下的饵他根本就拒绝不了。” 说完转头下令 。 “接应山上的兄弟们下山,收拢马匹就地扎营。” 宋松一愣:“扎营?” 李三山闻言嘴角也是微微一勾。 “我们的任务和太霆一样,夺马,杀人的事交给其他兄弟了。” “公子说,这叫围点打援!” 贺黎部落的首领脸色极为难看,善木台太过傲慢无礼。 尽管现在他的实力已是今非昔比,但面对王帐骑军大将他还是不敢表露太多不满。 “调转马头回部落。” 既然追击中原军的功劳轮不到自己,那就筹谋如何夺取其他部落的牛羊地盘。 现在自己的人口多了,但对牛羊的消耗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在距离贺黎部落首领数里处的一座土丘后,隐藏着两万多骑兵,为首的正是呼哈达。 “阿鲁噶,现在中原人把善木台困在了山上,更夺走了善木台大批战马,如果我们现在突袭中原人,那些马就是我们的。” “如果我们得到了那些马,那我们的实力将会瞬间暴涨。” 呼哈达的眼神不停闪烁,显然属下的话让他心动了。 可在数息之后他缓缓摇头,眼内的闪烁之意也是随之消散。 “不可。” “如果对中原人出手的确能得到那些马,实力也会瞬间暴涨,但也会被金狼王帐盯上。” “近十万匹马是天大的诱惑,但凭十万战骑依然不是金狼王帐的对手。” 呼哈达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中原季王看似年轻,但心智可怕城府极深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巴不得我现在出手抢马暴露在金狼王帐的视线之内。” “我一旦出手抢马,金狼王帐一定发兵围剿,一旦围剿北夷必乱,无论谁赢了都会让北夷的实力衰弱。” “这是一定是他想看到的。” 说完抽出腰间弯刀。 “而且他既然做了让我出手抢马的准备,那进入草原的就一定不止眼前这十万人,他一定还有后手。” “他让李三山以半圆形劫掠部落,就是为了让十一个部落的人全部集中在一起,这是他给我创造的机会也是给我下的饵。” “不得不吞的饵。” 随即弯刀向前一指。 “拿下贺黎我的实力同样暴涨,而且有他牵制金狼王帐就不会注意到我 。” “攻!” 言罢一马当先,从土丘之后催马而下直奔正在掉头的贺黎首领所在的位置杀了过去。 “禀将军,呼哈达趁贺黎部落调转马头之际突然杀出,贺黎不敌,此刻正率领残部向部落的方向溃逃。” 李三山闻言微微一哼。 “看来他还是犹豫了,不然他在半个时辰之前就该动手的。” “不过他还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说完对山脉之上一指。 “前压百丈,把这些蛮子给我死死的困在半山腰!” ... 独狼骑最后被覆灭之地,已是集结了三十万北夷大军。 他们是奉金狼王的命令而来。 但他们赶到的时候,那支灭杀独狼骑的中原骑兵早就消失了。 而想要消灭高丽谷口的中原军,又要经过一段极难行进的山路,可就当三十万北夷大军商讨接下来要如何进攻的时候。 金狼王新的命令到了。 大军转向西,营救善木台。 这让北夷大军的领军之将们眉头狠狠皱起。 这中原人是虫草吃多了,胆子变肥了吗? 如此寒冬入侵草原已是足够匪夷所思,可现在竟是在两个方向同时入侵作战。 五万独狼骑全军覆灭在了高丽谷口,如今善木台的十万骑兵竟然被困在山脉上动弹不得。 中原人是举全国之兵进入草原了? 但这不可能,大雍现在内部分裂各自为王,想要举大雍所有战兵对草原开战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而且现在可是隆冬大雪之时对北夷开战,这中原人是疯了吗? 不解归不解,但金狼王的命令他们还是要遵守的。 留下十万骑进攻高丽谷口,其余二十万骑兵开拔直奔西向解救善木台部。 雍北关外一百五十余里处的一座山坡上,营帐里的白罗转头看向一旁的吕铭琛。 “让我们带兵伏击北夷援军,你说是信任还是让我们来送死?” 吕铭琛沉默了一下后开口。 “如果我说是信任,你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 白罗点头。 “嗯,好受多了。” 第304章 半个馍馍 北境有军五十万。 蓝海亦带去定远十五万,林木纹带走八万。 两万镇北卫被灭,太霆带走六万。 所以剩余之军加上知秋城一共还剩二十万。 雍北关留下十万镇守,所以此次前出雍北关在此埋伏北夷援军的只有十万北境边军,两万由定远和东海混编的车弩军。 十二万步卒埋伏二十万骑兵,这在白罗看来是送死。 所以他问吕铭琛,是信任还是送死? 因为他们不是埋伏,而是大张旗鼓的把营帐安在了山坡之上。 山坡之下,就是北夷骑兵的必经之路 。 虽然这里距离雍北关只有一百余里,但这也是人家的地盘。 在人家的地盘上明目张胆的安营扎寨,摆明了告诉对方我是来伏击你的。 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但命就在人家手里捏着 ,哪怕明知送死他们也得来。 而高丽谷口那一战的消息传到雍北关时,白罗和吕铭琛也是双拳紧握大喝一声:好! 他们是大人物安插在北境的心腹,但他们也是中原人,更是和北夷人交战过的军人。 和北夷对峙多年他们知道北夷骑兵有多强,更知道要整建制的消灭北夷骑兵有多难。 但季博常的人做到了,他们的血也被点燃了。 也正因此,当得知季博常让他们俩一起出关伏击北夷骑兵的时候,他们心里第一感受不是屈辱怕死。 而是跃跃欲试的拼死一战。 狗日的北夷蛮子,就算死老子也要杀个痛快。 “他俩在帐篷里磨刀呢。” 齐敬秋来到明渠身边,对着白罗和吕铭琛的帐篷指了指。 明渠微微一笑。 “公子说了,无论他们之前是何出身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变的,只要跟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之后,这心理就会自己出现改变。” “只要他们心理有了改变,就对公子有了用处。” 随后对齐敬秋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齐敬秋闻言咧嘴。 “放心,下方大路千丈的距离被下百道绊马索,虽然天寒地冻下索的过程艰难些但已经完成了。” “两侧山坡上都架好了车弩和投石车。” 说完吧唧了一下嘴:“那玩意的威力是真可怕呀,这么冷的天居然能在百丈之外把地面炸出一个坑。” “这要是有个几万架一起发射,多少北夷蛮子都是菜 。” 明渠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别做梦了,就现在这些还是公子命人加急调运过来的。” “而且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拖,不是杀敌懂吗?” 说着脸色冷下来看向齐知秋。 “不管战场局势如何,绝对不能正面厮杀坏了公子大计,你若敢违命,我定会战场斩将以儆效尤!” 这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 北境百姓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是接受了那些北夷女人和孩童。 北境的孩童不可避免的欺负了北夷来的孩子,打哭他们,撕烂夫子分给他们的书本。 下学堂的时候还会朝围堵北夷孩童,并警告他们滚出北境 。 我们不喜欢你。 孩童们讨厌北夷来自大人对北夷的仇恨,来自大人们对北夷的态度。 但大人们在看到躲在墙角,双手死死抓着被撕烂书本抹泪的北夷孩子时,却拎起笤帚揍了自己孩子一顿。 有能耐就好好跟夫子学本事,长大了跟随公子一起征战天下。 欺负几个连中原话都不会说,连筷子都不会用的北夷孩子算什么出息? 是啊。 这些北夷孩子刚刚才来到北境,刚刚学会穿中原的衣衫,也才刚刚学会对夫子行礼。 他们连中原话都听不懂,见到人先低头眼内闪着自卑害怕之意,这样的孩子你欺负他干什么呢? 而且中原还有句话叫,孤儿寡母。 这孤儿寡母又是公子命人送来,帮助他们喂养牛羊牲口的,就这还欺负她们干什么呢? 大人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孩子们的态度。 第二日再相见时,就在北夷来的孩子以为还要被欺负毒打的时候,北境的孩子从小小挎包里拿出一个白面馍馍,掰开一半递给了北夷孩子。 给你,吃了我的馍馍以后你就是中原人。 那一天,北夷来的孩子收到了好多半个馍馍。 而他们学会的第一句中原话叫,吃了馍馍,我就是中原人。 当这个消息传到季博常耳朵里的时候,又被春草和织夏加了一件棉袄的季博常微微一笑。 “这就是我们中原人,本性纯良。” 说完随即微微摇头。 “但这份纯良却也是一道死穴,所以中原需要一个不那么纯良的恶人,有了绝对实力这份纯良才是美德。” 不纯良的恶人是要杀人的,用无数人的头颅鲜血换一个太平盛世。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阿九对这句话深有感触,因为季博常就是这样做的。 他手上没刀,也没身处战场。 每日坐在书房和地图之前苦思做的只有一件事。 杀人! 从那辆装饰普通的马车来到北境开始,北境以北就注定血流成河 。 季博常来到北境只封赏了一个人,齐知秋。 这是不合常理的,拿下北境这么大的地盘数十万大军归顺,这其中立功者无数。 可他除齐知秋外再未封赏任何一人,哪怕最早跟在他身边的刘六也一样。 但没人有丝毫不满。 因为他们知道公子不封赏是不到封赏的时候。 拿下北境只是一个开始,因为拿北境就是为了打北夷。 北夷不乱大雍的危机就会一直存在,而直面这份危机的正是季博常。 南有左相的江南和临孝君的东南,北有兵强马壮虎视眈眈的北夷。 每一个都是噬人的饿狼,被夹在中间的季博常就会时刻处在夹击之下。 公子很年轻,公子也从不曾在他们面前诉说自己所面临的压力。 但每个人都知道,都知道公子年轻的肩膀上担子有多重 。 因为公子肩膀上担负的 ,是无数人的生死未来 。 所以他们不在乎封赏也从不和公子讨要任何封赏。 所以当公子说等我有钱了也大方点,赏你们些真金白银大房子的时候。 他们笑了。 公子什么时候有钱? 敌人尽除天下太平的时候。 第305章 金狼驹和半只鸡 就在李三山围困善木台的时候。 白茫茫的戈壁滩上出现一队人和数十匹马 。 这些人是北夷人的打扮却是中原人的面孔 ,他们来自暗庭卫。 他们从草原深处来直奔狼口关,被他们护在中间位置的是十几匹骨架高大毛色鲜亮的马匹 。 北夷草原被称为中原人的禁地 ,但他们却安稳的行走在戈壁滩内。 因为北夷人的视线被拉扯到了东西两线,而呼哈达的存在也让靠近狼口关的方向出现了势力真空。 有惊无险到达狼口关后,领头之人去见了季博常并送上一封信。 信 ,来自牛老。 小老儿牛保根遥拜公子。 不负公子所托,小老儿随特丹部落行走草原各个部落通商,我中原之物在草原极受追捧 。 奉公子令,已是将大批细盐和烈酒送到了草原深处,也借此机会让小老儿见识到了真正的万马奔腾之景。 更借此机会让小老儿验证心中推测。 金狼王帐的金狼铁骑名为金狼驹,这是一种不属于北夷常见马种的良驹变种 。 金狼驹骨架高大毛色鲜亮且耐力极强,乃是打造重甲铁骑的不二之选 。 小老儿从北夷人口中得知,金狼王帐下的金狼铁骑在两万之数。 十余年前北夷发生叛乱,绿沓部起兵十五万欲要攻进金狼王帐取而代之 ,但却被金狼铁骑挡在金狼山外。 一日激战绿沓部十五万骑军仅剩三万余逃遁,金狼铁骑战没六千三百骑。 所幸小老儿寻觅到十六匹金狼驹送回,只要假以时日,小老儿定能为公子组建一支属于我们的金狼铁骑。 助公子平定天下! 放下信件的季博常眉头微微皱了皱 。 他已是下令让牛老回返,他打下的基础由其他人接手。 但这个倔强的小老头却抗命了 ,执意要留在北夷深处,也真的被他找到了金狼铁骑的马种。 两万对十五万,斩敌十余万自损六千三百,这金狼铁骑的恐怖已是让人头皮发麻。 毫无疑问 ,这是堪称世间最强铁骑,也是金狼王的最强底牌。 遇到这样的无敌铁骑 ,想要正面胜之难如登天 。 但整个北夷草原才只能堪堪凑足两万之数,也让季博常的眉头微微松开。 这种无敌铁骑要是到达十万之数,怕是早就横扫天下了 。 而这样的底牌金狼王也一定会留在身边轻易不会动用。 随这封信一起递上来的,还有一份详细名单。 北夷草原最强三十六部的完整名单,排名第一的就是金狼王的金狼部落。 排名第二的名为铁磨部,排名第三的为天狼部,排名第四的为黑山部。 加上金狼部,这就是北夷最强的四大部落。 但季博常却提笔在这四大部落之外圈出了一个名字,这让阿九十分不解 。 “你是说对金狼王最有威胁,也会被他送到你面前除掉的是这个?” 季博常摇头。 “不,但却是对金狼王最危险的那个。” 季博常用笔圈出来的名字,叫独狼部。 大败在高丽谷口,最后被金启晟覆灭的独狼骑就出自独狼部。 “独狼部效忠金狼王,堪称金狼王最忠实的拥趸。” 季博常说完微微一笑。 “当你是无敌雄狮的时候狼会乖乖做你的走狗,但当雄狮流血受伤,第一个扑上去撕咬的也一定是身边的饿狼。” “而独狼部被太霆和启晟在高丽谷口覆灭五万骑 ,若金狼王为此震怒报复出军独狼部会感恩戴德,但现在他的视线被我拉到了狼口关外,为独狼骑复仇就变得不重要了 。” “对统领全局的金狼王来说,现在最主要的是消灭我派去草原的大军是最主要的。” “但对独狼部来说,这就是被抛弃。” 随后指了指桌上的部落名单看向阿九。 “现在猜猜会被金狼王视作威胁的是哪个部落?” “猜对了我三日内的肉食都归你,猜错了你藏在棉衣下的烧鸡归我。” 阿九闻言撇嘴:“想把鸡让给我就直说,何必要搞得这么麻烦。” “铁磨部,他最强人口最多战马也最多。” 季博常摇头:“错了,鸡给我 。” 阿九瞬间变脸 :“你现在可是大人物,不能因为一只鸡就不顾身份颠倒黑白 ,指鹿为马。” 季博常呵呵一笑。 “善木台来自铁磨部,现在赶去救援的先锋军来自天狼部。” 随后费力对阿九伸手:“拿来!” 四五件棉袄套在一起动作艰难又笨拙,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为坚定。 阿九极不情愿的把藏在袍子里的烧鸡递给季博常。 “你早就算好了对不对?” “你在进北境之前就知道了北夷三十六部的实力,也知道了三十六部的势力范围。” “所以你选择来狼口关,选择从狼口关外进行劫掠就是知道铁磨部距离这里最近,只要李三山踪迹一暴露派人前去围剿的一定是铁磨部。” “而那天狼部和铁磨部交好,铁磨部的人被困天狼部一定会用最快速度救援。” 阿九说着一伸手抢过半只鸡。 “你这是耍赖,最多给你半只。” 虽然对季博常连翻白眼,但阿九也是真心服了季博常的算计布局。 铁磨部最强,又和天狼部交好,按理说这样的部落才是被金狼王最为猜忌的那一个。 但铁磨部又十分懂得明哲保身,想让他们反金狼王太难。 那天狼部虽然排行第三,但却是借助铁磨和金狼王的赏识才位列第三的,底蕴太浅更不具备反的资本。 反倒是排行第四的黑山部看似低调实则底蕴深厚。 因为黑山部原名黑楼,乃是上一代金狼王的旧部 。 善木台十万骑军成了李三山砧板上的肉,十万骑军被灭铁磨实力大损。 按照季博常的布置 ,那最先赶去救援的天狼部也一定讨不到好。 铁磨天狼接连实力折损,黑山则为最强。 而季博常给明渠的命令里有这样一条,只打天狼,遇黑山即退 。 铁磨损失十万大军,天狼遭遇伏击,你黑山却一兵未损。 铁磨怎么想 ? 天狼怎么想? 最主要的是金狼王会怎么想? 铁磨,天狼势力折损金狼王也会变得虚弱,不管黑山部有没有别的想法,他都会被金狼王视作最大的威胁。 打两个看似最强的 ,然后利用金狼王把底蕴最深的黑山送到雍北关下。 这,才是季博常来北境的真正目的。 第306章 那就一起! 雍北关外。 白罗和吕铭琛一身将军甲手握长刀,眼内战意熊熊的看着远处奔来的骑兵大军。 他们扎营之地是一个山势并不陡峭的谷口,想要支援善木台这里就是最近的路。 在得到金狼王的领命前往救援的时候,天狼部的行动明显快过黑山部。 这处山谷根本不能容纳二十万大军同时通过,绕路通行路程最少增加一倍以上。 天狼部在前,黑山部只得暂缓开拔,晚天狼部一天启程。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他们和天狼部同时启程也要在谷口外等待天狼部通过才行。 而黑山部向来不抢不争,但这不抢不争的态度在金狼王看来就是摸鱼和不积极。 对王命不积极者,自然不被王所喜。 黑雉是这次黑山部的统军主将,而他也是黑山部达鲁噶的儿子。 看着天狼部统将驭缇离去前对自己的不屑冷哼,黑雉的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驭缇也是天狼部达鲁噶的儿子,年纪和黑雉相差无几。 但驭缇行事张狂冒进,仗着和铁磨的关系也仗着金狼王帐的信任,对待自己和黑山部时从来都是颐指气使面带不屑。 但黑雉皱眉却不是因为驭缇的态度 ,而是现在事态时局的进展。 “自从雍帝执掌中原,一直都是北夷进攻大雍防守。” “雍人没理由也没实力在冬日入侵草原,而且还是东西两线作战,这不正常!” 身边的人闻言看向黑雉:“将军,您的意思是说这是雍人的阴谋?” “但据我们在北境的探子传来消息,大雍已乱裂土自治,尹布衣已死换成了季博常统领北境。” “虽然那季博常出身雍地东海 ,但他也没有能力调动这般多大军进攻草原才对。” “而且雍人多为步卒,如此大雪寒冬又在草原之地,一旦被我骑兵抓住踪迹必死无疑。” 黑雉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我认为不正常的地方。” “他没实力也没理由在这个时节进攻草原,但他却真的做了,不但做了,还先灭五万独狼骑现又困善木台十万骑。” 说完仰头看了看阴沉沉即将落雪的天穹。 “他一定有了克制骑兵的办法,但这办法是什么呢?” 说完转头下令。 “下令斥候尾随天狼部之后,待天狼部前出五百里后再行开拔。” 下完命令后,黑雉回到营帐内提起狼毫落笔,随后将信件用鹰隼送回黑山部交给自己的阿布。 阿布,就是草原父亲的称谓。 在出兵前阿布就曾告诉他,你要时刻关注战场形势莫要被铁磨和天狼人当成了替死鬼 。 而现在的局势让黑雉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 但这危险却不是来自天狼和铁磨。 驭缇和善木台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同食一肉同饮一酒共驭一女都是常事。 所以在听到善木台被困的消息后,驭缇当即大怒。 不知死活的中原两脚羊竟然敢跑来草原耀武扬威,待我大军一到定然要杀个血流成河。 从东到西距离一千六百里,在这样的冬季行军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营救善木台,驭缇下令不带牛羊同行,一路强抢沿途的部落牛羊补充大军所需。 中原人行军要有大批粮草,而草原人行军则驱赶大批牛羊随行。 他的命令的确让行军速度骤然变快,但也让大批沿途的小部落遭遇灭顶之灾。 五日后,驭缇的十万骑来到了雍北关外的山谷,他也看到了山坡上雍人的营地帐篷。 “阻我救人?” 驭缇不屑一笑,唰的一声抽出弯刀向前一指。 “攻!” “屠了这些两脚羊!” 天狼骑兵得令催马而上,轰隆的马蹄踏地之音让白罗感觉脚下的山坡都在震荡不休 。 然而就在天狼骑兵骤然起速的瞬间,轰隆隆马匹倒地的刺耳震响传来。 上百根用白布包裹和雪地一样颜色的绊马索,延绵千丈距离挡住骑兵去路。 这一幕让驭缇脸上充满愤怒,随即下令骑兵下马砍断绊马索。 但和他命令同时落下的是两侧山坡上的箭雨。 一轮箭雨落下,数百名提着弯刀欲要上前砍断绊马索的天狼兵被钉死在原地。 前有绊马索挡路,两侧有弓兵射杀欲要砍断绊马索的兵卒,这让天狼骑被迫停在了原地寸步难行。 从金狼王传来的命令来看,善木台已经被困最少十日。 哪怕自己没被挡住去路,想要赶到也还要最少五日时间。 无粮可食被困十五日已是极限,若自己被挡在这里哪怕两三日的时间善木台必然冻饿而死。 想到这里的驭缇脸上闪过一抹焦急。 “弃前路,攻山坡敌军大营!” 前路不通那就放弃大路进攻两侧山坡,只要杀光这些两脚羊自己一样可以快速增援善木台。 看着下方响起的北夷号角和开始列阵的骑兵,白罗伸手摘下背后长弓。 “狗日的蛮子要攻山绕路,那老子就让你尝尝我大雍长弓的滋味。” 随着一声急促的号角声响起,两万天狼骑兵分做两个方向同时对两侧山坡发起冲击。 天狼骑先是后退百丈 ,利用平地起速随后快速冲上山坡一半的距离举弓仰射 。 而就在第一批人用箭雨将山坡上中原军压制住的同时,立刻调转马头下山,第二批从山脚下冲上来的骑兵到了。 同样的办法 ,利用马速快速冲上山坡一半的距离举弓仰射随后退回,第三批天狼骑也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 每一次轮换都会比之前推进一丈距离,弓射一轮拨马而下,这样的速度让山坡上射下来的箭雨对他们的伤害微乎其微。 吕铭琛眉头紧紧皱起。 “这些北夷蛮子的驭马之术当真了得 ,如此大批骑兵交叉冲阵竟然丝毫不乱。” “而如此交叉箭雨不停 ,我们的弓兵就会被狠狠压制,现在距离我们所在还有不足六十丈,若是继续下去迟早要被他们冲到近前 。” 一旁白罗摇头。 “不用冲至近前,只要被他们把距离推进到三十丈,我们的弓箭对他们已经没了威胁。” “三十丈距离弓兵最多能射出两箭,但对骑兵来说却眨眼即到。” “与骑兵近战,我们必败无疑!” 说着扔下手中长弓拔出长刀。 “这样不行 ,老子现在就冲出去将他们挡住 。” 说完看向吕铭琛:“老子冲出去先斩马蹄,马匹一倒他们再想如此轻易推进就不可能了,在老子死在北夷人手里前给老子一箭。” “死在蛮子手里这个人老子丢不起!” 吕铭琛也是扔掉手里的长弓。 “想让老子给你当绿叶想都别想,要做英雄也是老子第一个。” 白罗闻言一笑。 “那就一起?” “一起!” 第307章 拖杀 驭缇张狂冒进,但也是真正的领军之将。 如此交叉攻山法既用马速无限削弱雍人弓箭,又能将死伤降到最低。 而只要将距离推进到三十丈,这场所谓的攻防战就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骑兵近身步卒只有被屠戮的份。 这一点白罗看的出来,吕铭琛也看得出来。 再这样等下去只能憋屈战死,所以他们决定冒死上前斩杀马匹挡住北夷人的进攻。 仅凭两人能挡住数万骑兵的冲锋箭雨吗? 但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的好。 他们有自己的骄傲,可以在季侯面前卑躬屈膝苟且偷生,但在北夷蛮子面前不行。 季侯是敌人,但也是需要仰望和尊重的人。 在这样足以和左相临孝君等同的大人物面前示弱,不丢人。 但在蛮子的进攻面前止步不前,丢人! 这是他们心境的转变,也是他们对明渠等人的鄙视。 我们败在季侯手里而不是你们的手里,论打仗和舍生取义你们不行! 可就在两人同时起身准备跳下山坡以命阻敌的时候,一只大脚将他们身上视死如归的豪情蹬了个稀碎。 “嘚瑟什么玩意,趴下!” 就在齐知秋将他们踹趴的同时,白罗和吕铭琛的耳朵里陡然响起巨大的嗡嗡之音。 弩箭! 足有儿臂粗的巨大弩箭从他们头顶飞过,对着那疾冲而来的天狼骑呼啸而去。 白罗和吕铭琛的双眼瞬间圆睁。 已是冲到四十丈外的天狼骑兵的身体轰然炸裂,漫天血雾随着寒风散落天地之间。 那巨大弩箭瞬间撕碎一名骑兵后去势不止,接连穿透三名骑兵才轰的一声钉进冰冻的山坡泥土里。 白罗和吕铭琛骤然回头 ,却发现身后的坡顶上,不知何时多出上百架大若马车的巨型车弩。 咔嚓咔嚓..轰轰.... 这是弩箭撕碎马骨和人身的恐怖声响,一万冲到四十丈距离和已经调转马头准备冲回山下的天狼骑,在一轮巨弩轰击下死伤超过了六千之数。 巨弩的出现让马匹瞬间受惊,朝着山坡之下发疯的冲了下去。 这样的速度马背上的骑兵再也握不住缰绳,从马背上猛然掉落。 掉下马背的结果,就是被后面的马蹄踩踏成肉泥。 车弩射杀只有六千人,但死在马匹受惊下的天狼骑却达到了车弩射杀的两倍。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万马奔腾的景象光是想想都足够震撼,但现在近万匹惊马从山坡上疯狂而下,对着山坡下的天狼骑大军直接撞了过去。 白罗和吕铭琛的嘴巴已是大大张开。 上万匹惊马冲撞骑兵大营的景象,这个世界上能看到的也没几个人。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场景。 如果有,那一定是地狱。 轰轰战马撞击的巨响让山坡两侧的积雪都是纷纷下落,而山坡下的人嚎马嘶更是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而就在白罗和吕铭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的时候,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投石车,放!” 嗡嗡~~~ 比之前巨弩发射时还要恐怖的巨响传来,无数块脸盆大小的石块带着尖利之音,轰然砸进已是大乱的骑兵阵营之中。 而这样的一幕在对面的山坡上同时上演。 山坡下大路上停在原地的天狼骑就像一根长条形面包 ,而两侧山坡冲下的惊马就如两个同时滚落的巨大铁球。 从高处看下,整个天狼骑的前半部队形陡然瘪了下去。 前锋军被两万余匹惊马生生掐断。 掐断了队形 ,也掐断了他们的生机性命。 都言骑兵杀人最利,但今日所有人亲眼所见没有骑士的战马,杀人更利 ! 那疯狂的冲撞下马骨断裂之音已成音爆,而在这等冲撞下马上的骑兵犹如纸人一样被轻易撕碎。 人为万物之灵可驾驭万物,但遭遇万物屠杀的时候人又显得如此脆弱。 惊马踏过之地的景象,哪怕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卒都会猛然闭眼。 太过惨烈,也太过血腥。 骤然的变故让身处中军的驭缇脸色骤然大变,但还未等他下达任何命令。 无数大石从天而降狠狠砸进密集的骑兵阵营之中。 咔嚓~轰! 铁铸头盔在这等大石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一块大石就在驭缇身前三丈处落下。 将他面前的一名天狼骑连人带马砸成碎肉。 那马腹内被砸出的内脏如炮弹般砸中他的胸口,而那早已气绝的天狼骑竟然双眼爆出眼眶,掉落三尺多远。 草原人嗜血,但那是敌人的血。 无数大石轰然落下,造成的伤亡没有巨弩那么可观,也没惊马那么恐怖。 但却砸掉了驭缇心里的不屑和高傲,也砸没了他欲要死战的勇气。 他没打过这样的仗,不,是草原人都没打过这样的仗。 中原人不是这样打仗的。 和中原交战数百年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场景,这不是在打仗。 这是在被屠杀! “退!” “退出山谷,速退!” 从惊马出现的那一刻 ,在投石车发射的那一刻天狼骑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看着被巨石吓破了胆,大乱之下毫无队形调转马头朝山谷之外逃窜的天狼骑。 呆住的不止白罗和吕铭琛,还有齐知秋。 “我滴个乖乖,死在他们自己手里的人比我们多十倍不止。” “怪不得公子让我们把伏击的地点选在这里,还严令敌骑不到身前四十丈不得发射弩箭,敌乱才可抛石,这也...太夸张了吧。” 而他的话也让白罗和吕铭琛从这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追击,追击!” “此刻敌乱士气不存,正是追击歼灭的最好时机!” 可他的话刚出口,一道淡淡之音传来。 “不可追击,封路,打扫战场退回雍北关。” 明渠这话让吕铭琛和白罗十分不解,此时不追简直就是贻误战机。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严格按照公子的指令做事,公子严令不得追击就不能追击。” 说完转头看向齐知秋。 “将山坡之后的布置取回 ,现在用不到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白罗和吕铭琛才知道,原来这山坡后面还设下了大量绊马索。 这是为他们不敌被天狼骑冲上山坡准备的。 天狼骑冲上坡顶必然纵马追击,而这些布置在山坡之后的绊马索之后,还有大批小型车弩隐藏。 哪怕山坡正面阻击败了,山坡后面的布置依然能让天狼骑有来无回。 但现在,用不到了。 第308章 迷茫 溃逃出山谷的驭缇脸色难看无比。 经过统计死在山谷里的天狼骑足有三万多人,而这三万多人里的大多数,都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 而是死在自己的马蹄大乱之下。 正当他暴怒屈辱之际,发现了黑山部派来跟在身后的斥候。 驭缇抽出弯刀连斩数个黑山斥候,随即用弯刀指着最后那个活下来的大声喝道。 “回去告诉黑雉,我天狼部遭此突袭皆因黑山贻误军机止步不前所致,本将军定会将此事向王禀报惩处黑山!” 随即收回弯刀催马前行。 “绕路,救援善木台!” 这里他不想再留更不想去打,无论是那巨弩还是天降大石都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如此大败的责任他绝不会担下,推给黑雉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此次被大败之仇他一定会报 ,但要等王派大军前来的时候。 他的胆气被车弩和投石车彻底敲没了。 接到斥候送回的消息后,黑雉的眉头皱的更紧。 他现在是真的看不懂那个叫季博常的中原人。 东西两线作战已是足够惊人 ,可现在居然又出现一支大军伏击了天狼部。 他有那么多兵力吗? 而他也终于知道季博常用来对付骑兵的武器是什么? 那粗大无比的弩箭和能抛射大石的武器。 “将军,怎么办?” “我们是随驭缇一样绕路支援善木台,还是留在继续留在原地等待命令?” 黑雉皱眉沉思后开口。 “进山谷,攻雍军!” 这话让麾下的人同时一惊:“将军,驭缇刚刚在那山谷被伏,此刻我们率军前往岂不是.....” 黑雉摆手。 “最可怕的武器在于未知 ,但现在我知道了就不可怕了。” “驭缇的战术没错,他败就是败在不知道雍人的底牌 ,但他的大败却为我找出了雍军的弱点。” “惧怕近战。” 黑雉伸手握住腰间弯刀的刀柄。 “而且以斥候之言,雍军那等发射巨大弩箭的武器数量并不多,驭缇之所以损伤如此之大的原因,就是进攻时阵型太过密集。” “以小队骑兵进攻引雍人发射弩箭,他们的弩箭就造不成太大的杀伤,大军入谷以山石掩体 ,那抛射大石的武器就无任何作用。” “而且他们孤军深入设伏,所带弩箭必然不多,只要他们的弩箭消耗一空,只能沦为我草原勇士弯刀下的亡魂。” 说完脸上出现一丝决绝之色。 “驭缇大败必然要把战败之责推到我的头上,哪怕此时我们立刻开拔去救援善木台,到时也会被王责罚。” “而且我所料不差,那季博常就是利用善木台引我们前去救援半路设伏,此时的善木台,怕是早已死在中原人的手里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再去营救善木台,转而灭杀山谷里伏击驭缇的中原人,只要我们能够大胜,王非但不能责罚我们还要奖赏黑山。” 说着黑雉的嘴角微微一勾。 “季博常如此三线用兵 ,那他的雍北关定然防守空虚。” 言罢转身下令。 “大军开拔山谷,灭杀雍军后直逼雍北关。” “我要一战破了季博常的布局筹谋,更要让他的人全部死在北夷草原之内!” 相比驭缇,黑雉要沉稳太多,心智也要强上太多。 他仅仅通过斥候的描述就看出了明渠的弱点,更通过战场布局看出了雍北关的防守空虚。 若将山谷内的雍军灭杀再换上雍军的装束,趁夜骗开雍北关的关隘大门。 那非但季博常的布局筹谋瞬间被破,就连整个北境都会落入北夷之手。 而进入北夷的大军也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北境大军死光,北夷便能长驱直入直奔北朱河,没了季博常谁来抵挡北夷渡河? 北夷铁蹄一旦踏上中原,那这片中原大地将会瞬间血流成河焦土千里。 这就是黑雉可怕的地方。 因为他看出了季博常的破绽,也找到了千载难逢的战机。 如果一切顺利,那他的名字一定会被载入史册永世流传。 而季博常,也会成为中原大地上人人唾骂的愚蠢败类。 黑山部的行军极为顺利,但却没有如果。 因为当黑山部十万骑兵到达山谷的时候,这里有的只是地狱一般的战场残骸。 那些伏击了驭缇的中原军早已没了踪影。 而这些中原军走之前,将无数大石堆放在了山谷的大路中央,将大路堵的严严实实。 看着眼前的一幕黑雉缓缓闭上双眼。 他看出了破绽也找到了千载难逢的战机,但却晚了一步。 但这一步,却将他推进了万丈深渊。 前方大石挡路想要清理干净最少数日 ,哪怕此刻调转马头绕路去追驭缇也是来不及了。 驭缇被伏他大军还未开拔,驭缇被伏后他止步不前。 这样的消息传到金狼王帐的时候,金狼王会是何等愤怒已是不言而喻。 “原来我,也是他筹谋里的一部分。” 这是黑雉睁眼后面露极度无奈说出的一句话。 这些人退了,那雍北关就不再空虚。 既然自己也是人家筹谋里的一部分,那就算现在去追也一定会遭遇埋伏。 前有大石挡路,绕路也一切都来不及了,去追一定会遭遇埋伏。 此刻的黑雉突然有些迷茫。 他都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或者应该怎样去做。 但他却深深的记住了一个名字。 季博常。 那个据说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中原后起之秀。 沉默了很久之后黑雉下令,退军,绕路。 哪怕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但王命还是要去完成的。 哪怕他知道善木台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但也只能带着大军沿着驭缇行进的路线前往救援。 但他和驭缇之间的距离被拉开的已经太远了。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 明渠带着大军和死状凄惨的马尸回到了雍北关。 北境人是节俭的,哪怕这些马大多都不成形状,但拿回来也能填补一下将士们的肚子不是。 但负责殿后的齐知秋却有些不开心,因为那狗日的黑山部真的没有追过来。 这让他的布置又白费了。 这么冷的天埋索起索很辛苦的好不好? 而也就在明渠等人回到雍北关的时候,原本奉命镇守的十万北境边军却趁着夜色出了雍北关 。 看方向,竟然还是那处伏击驭缇的山谷。 第309章 饿杀 驭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去救援善木台。 只有救出善木台,再把被伏击战败的责任推到黑雉头上,那此次的战败非但不会被责罚还会收到奖赏。 他的行军速度极快,因为他本就没有携带任何牛羊同行。 之前强抢沿途小部落的牛羊,在山谷遇伏的时候早就丢了个干净。 但这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这是北夷草原,最不缺的就是散落各处的小部落。 最不缺的就是牛羊。 ... 已是达到五千之数的宁安骑,在截杀独狼骑残兵后快速退去。 但不是退回北境更不是退往高丽谷口,而是静悄悄的退到了草原深处。 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在明渠设伏山谷之后的三百里处,也是驭缇选择绕过山谷的那条路。 五千骑就算装备再精良,在这茫茫草原上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莫说正面交战,就是伏击也对动辄上万的北夷骑兵造不成任何伤害。 正面交战不行伏击也不行,但打劫驱赶沿途的小部落却是轻而易举。 不抢牛羊马匹也不抢女人,只杀人驱逐。 只要你怕了,带着你的牛羊女人离开这里远远逃遁,我也决不追击。 草原小部落之间也是有着彼此联系方式的。 快逃,一支中原精骑见人就杀,但他们人数不多无法追击。 趁着他们还没到快点带着牛羊女人离开,向草原深处迁移。 随着五千精骑的来回奔走驱逐,这条路附近两百里内变成了无人地带,再没有任何一个小部落存在。 小部落没了,牛羊自然也没了。 没了小部落的牛羊 ,驭缇的大军也就断了粮。 “大军为何还未开饭?” 天黑的时候,驭缇怒气冲冲的对着麾下将领喝问。 “回将军,负责抓取牛羊之人已是前出百里,却发现那些部落早已离开原地不知所踪。” “而且看留下的痕迹应是在我们还未开拔的时候,就已经搬离了原来的位置。” 这话让驭缇更怒。 大雪封山,草原部落最忌讳的就是冬日迁移,这样会导致很多牛羊冻死饿死。 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离开已是安顿好的营地随意离开? “将军,应该是我等开拔时抢沿途部落牛羊的消息传了过来,所以这些小部落才会选择离开营地迁移而走。” 驭缇重重一哼。 “该死卑劣的东西,没有吃饱喝足的草原勇士谁来保护他们?” 怒归怒,但眼下确实抓不到牛羊,只能先安营扎寨把剩余的干肉分一分勉强对付一顿。 今天抓不到牛羊不代表明天也抓不到。 就算那些小部落得到消息提前跑了,但他们又怎么可能跑的那么干净那么快呢。 只要大军前行,一定能碰到还未得到消息提前跑路的部落。 有了部落就有牛羊,有了牛羊大军就有了粮食.....但三日后。 驭缇脸上的怒意被虚弱所取代。 “都...跑了?” “跑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以为明天就能抓到牛羊饱餐一顿,可到了明天发现的还是小部落离开前留下的痕迹。 那就再忍一天,这偌大的草原最不缺的就是部落和牛羊,本将军就不信还能吃不到牛羊肉。 第二个明天又发现,还是没有部落牛羊。 再忍一天,本将军就不信明天还会抓不到牛羊填充军粮。 时间来到了第三个明天,本将军...信了。 三天三夜没有部落牛羊,天狼骑六万余人早已饿的坐在马上直打晃。 长途行军尤其是骑兵最耗体力。 而最大的问题是这种体力透支和饥饿并不对称。 没有部落牛羊骑兵饿的眼冒金星 ,但那些部落却留下了大量喂养马匹牛羊的草料。 马有草料有白雪吃的贼饱,体力也是极为充沛。 但这草料人又不能吃。 而人太饿就会抓起雪来吃 ,但人越饿越畏寒,所以越吃雪越冷,越冷就会感觉越饿。 更可怕的是,饥寒交迫的骑兵已经承受不住体力充沛战马的颠簸奔越。 这就导致明明知道再走远些一定能找到那些跑掉的部落,但现在的天狼骑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长距离奔波了。 入夜后,天狼骑出现了减员。 最先承受不住饥寒的是伤员,他们在山谷遇伏的时候受了伤却捡回一条命。 但长途行军又没有粮食入腹,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极寒冻成了冰块。 随后是体质较弱的人停止了呼吸,而没死的也感觉自己只剩下了半条命。 到了第二日天明的开拔的时候,冻成冰块再也醒不过来的达到了一千多人。 更有两千多人再也无法坐上马背。 此刻的天狼骑只能选择前进,后退兴许还未退回原地就会全部冻饿而死。 “去侍奉金狼神吧。” 驭缇看了一眼那三千多再也无法上马行军的天狼骑后 ,翻身上马。 “进!” 他们的行军速度已是大大下降,而在天黑扎营的时候,营地里出现了斩杀战马食肉的事情。 三千多人被抛弃就多出了三千多匹马。 马对北夷人来说就是最亲密的战友 ,就是自己的武器。 但到了这个时候驭缇只能装作看不见,斩马吃肉也是度过眼下危机的唯一手段。 但如果拿到这三千匹马的是中原人,不但能让这六万多天狼骑饱餐一顿,还能剩下一大半。 不提肉,光是内脏就足够这些天狼骑吃个大半饱。 但北夷人不是中原人,他们没那么好的厨艺也习惯了浪费。 内脏全丢只吃烤肉。 烤肉和炖煮出来的量天差地别,而且对于已是饥肠辘辘数日未曾进食的天狼骑来说。 哪怕他们的胃是铁打的,也消化不掉这塞满整个胃部半生不熟的烤肉。 当夜腹胀吐血而亡的天狼骑达到了数千人之多。 金狼神又多了数千人侍奉,剩下的人也多了数千匹马可以吃肉。 而且他们现在距离善木台被困的山脉只有六百里,按照现在的速度最迟三日可到。 目标就在眼前,就算找不到沿途的部落也有了粮食。 危机 ,看似已经解除了。 第310章 再入山谷 贺黎部的战斗结束了。 刚刚拜谢完金狼神的贺黎部落首领被剁下了脑袋。 他的部落,他的族人,他的牛羊和他的女人换了新的主人。 呼哈达。 现在的贺黎聚集了十二个部落的人口,而得到这些人效忠的呼哈达实力瞬间暴涨。 但在打下贺黎部落后,呼哈达当即下令迁移 。 那些人不懂为何要在这样的寒冬季节冒死迁移,但对这位新的部落之王的命令,他们不敢有丝毫质疑。 因为呼哈达的弯刀已经杀光了所有质疑的人。 他从始至终的都没去过善木台被困的山脉,就连一个斥候都没派过。 仿佛那距离他只有百里之外的一切,他都不曾知晓一样。 “聪明冷静,并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怪不得公子选择了他。” 李三山说完之后,一只乌鸦嘎嘎下落。 取下乌鸦送来的信件后李三山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随后转身下令。 “不用再磨了,公子的命令到了!” 而就在这只乌鸦离去的那一刻 ,围困善木台的大军全员上马,直奔驭缇所在 。 他们没有去攻被困在山上的善木台 ,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因为不需要了。 没粮没马没御寒之物长达十余日,善木台的大军早已折损殆尽。 善木台不是没有拼死一搏过,但他的搏命之举却被无数巨大弩箭生生压了回来。 他的搏命之举只只持续了四天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体力根本无法支撑他去搏命。 而草原夜里的风就像刀子,疯狂切割着身在半山腰的善木台大军。 每时每刻都有人冻死饿死,金狼神在这一刻彻底的抛弃了他们。 他连续用鹰隼向金狼王帐求救,而他也接到了金狼王帐的回复。 大军已经出发,不日即到。 正是这不日即到 ,让善木台活了下来,也让善木台停下了自杀般的进攻。 若无希望善木台是有死战勇气的 ,但大军就快到了。 再忍忍...再忍忍... 善木台费力至极的从已死偏将的腿上撕下一块肉 ,随即狠狠的塞进口中咀嚼。 他活了下来 ,因为他在很早之前就选择吃同袍的肉果腹。 和他一样的人有很多,但很多人在吃完同袍的肉之后选择自尽。 现在的山坡上还能喘气的 ,不足五千。 九万大军凄惨如冰雕般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巨大山坡。 他出发前说过 ,这里是他为十万中原军准备的坟墓。 但现在,这里成了他们名副其实的坟场。 看着中原人还不是很熟练的骑着马匹离去的方向,善木台眼里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了 。 他们去的是大军来援的方向。 既然他们敢去,那说明来援的大军一定会遭到伏击。 费力的吞下口中冰冷肉块,噗的一声,手里的短刀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自己是罪人。 中原人利用自己的莽撞将大军困在这里 ,然后利用自己为诱饵引导大军来援。 随后在大军来援的路上设伏。 自己弄丢了了十万匹战马,而这十万匹战马会让中原人行军的速度陡然变快。 而来援的大军只知自己被困,却不知道自己丢失了战马。 这就会让来援大军错误的估计中原人的行军速度,错估了中原人的行军速度,就无法猜测中原人的行军路线。 更猜不到中原人会在何等地界设伏。 这是一环套一环专门针对草原的阴谋。 山脚下的中原人围而不杀,利用的就是自己知道会有援军来救,自己不会再拼死反击而是在等。 中原人也在等。 等来援大军的消息,等自己身边的大军一点一点的死在这无尽的等待 ,死在这刺骨的寒风里。 他们等到了来援大军的消息却没杀自己,这很简单。 因为自己的人已经就快死绝了。 相比在九万多尸体里,去寻找数千还未死掉但就快要死掉的人,远不如去伏击来援大军更划算。 自己这些人不用来杀,因为一个也剩不下,更不会有人能够活着从半山腰下山。 善木台小时候曾说过军人最大的荣誉,就是战死沙场。 如今他真的死了 ,但不是战死的。 他没打过这样的仗,也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战法出现。 所以在闭眼的那一刻 ,他只希望用自己的死来唤醒草原勇士的警觉。 中原人,不再是那个只会依靠城墙据守的软蛋。 他们改变了战法得到了战马,也打进了草原。 看着前方的岔道口 ,驭缇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这里距离善木台被困之地已是不足两百里 ,最多后日上午便可到达善木台被困山脉。 向左拐进岔路,则是通向自己被伏击的那座山谷。 看着向左的那条岔路,驭缇的眼内闪过一抹戾气。 只要救出善木台,只要王帐大军一到,自己定要将那些该死的中原两脚羊斩尽杀绝。 以报自己被伏击之仇。 “大军进发,营救善木台!” 随着这两天不断有人死去,多出来的战马让天狼骑兵的元气恢复了不少。 这也让驭缇的底气和胆魄再度回归。 这里是北夷,是草原人的主场,只要不是在那山谷的特殊地形下,不管来多少中原人都只能是被屠戮的份。 但就在第二日中午,距离善木台被困之地还有百里之地时,驭缇面露惊恐的嘶声大喊。 “退!” “快退!” 他就要到善木台被围困的地方了。 他就要一雪前耻准备屠杀中原两脚羊了。 他认为这不再是山谷特殊地形 ,来多少中原人都是菜的时候。 中原人出现了。 足足超过十万全部骑在马背上的中原人! 人是中原人,马是北夷马。 这说明什么? 善木台没了,人死绝马被夺。 能轻易覆灭善木台十万大军,又将他战马全部夺取,那中原人在这里的人数就绝对不止十万。 疯了! 中原人疯了! 他们真的举整个大雍的兵力入侵了草原,还是在这大雪封山的隆冬时节。 看着轰隆隆对着自己如山峦般压过来的中原骑兵大军,驭缇直接选择撤退。 然而就当他再次回到岔路口的时候,却发现来时大军行进的路线上,停着一支全身黑甲的精锐骑兵。 埋伏! 而他现在唯一能退的路,只有那条通往之前被伏击的山谷。 他祈祷,那些中原人伏击自己后 应该已经退了吧。 毕竟孤军深入,那些中原人应该不会多做停留才对。 第311章 阴谋,全是阴谋 停在岔路口的黑甲精骑 ,正是金启晟的宁安骑。 正是因为宁安骑将所有沿途部落驱逐 ,才会导致驭缇的大军变得如此凄惨。 而在驱赶掉所有沿途部落后,宁安骑一直远远的吊在驭缇大军之后。 他们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大军停下 ,金启晟催马来到李三山身前行礼。 “启晟见过将军。” 李三山微微点头:“宁安骑先行回返,我们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金启晟点头后 ,带领宁安骑对着狼口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李三山的大军停在原地没动,既没退回狼口关也没追击驭缇。 十万骑兵就那样停在岔路口的位置 ,开始埋锅造饭。 黑雉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也因为他要带着大批牛羊同行。 但在行至半路时候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发现了驭缇麾下折损的天狼骑,也发现了大批马骨。 那些死去的天狼骑有冻饿而死,也有突然饱腹内脏破裂而亡的。 而看到这些的时候黑雉眼球狠狠一缩。 天狼骑不可能无故而死,那些沿途的部落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迁移。 所以他派了人搜索出两百多里的距离,找到了那些被迁移的部落,也得知了他们是被驱离的原因。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黑雉当即就确定,阴谋! 这是那叫季博常中原人的阴谋。 他困住了善木台,如今又用这种谁也想不到的办法要困死驭缇。 在他们的草原主场,竟然用粮食的方式要困死一支天狼骑。 这和天方夜谭没有任何区别的事,竟然真的出现了。 而且成功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以这样的速度行进,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追上驭缇 。 自己已经在那季博常的布局之下成为贻误战机的人,若是善木台和驭缇全部死绝,自己,黑山部一定会惹怒金狼王帐。 而天狼部和铁磨部,也会把所有的仇恨放到黑山部身上。 这同样是阴谋。 看似是坑杀天狼部和铁磨部,实则是针对黑山部而来。 “留下小部分人驱赶牛羊,其他人全速行军汇合驭缇!” 说完黑雉脸色凝重的一马当先催马狂奔。 他现在突然明白了,恐怕自己反其道而行去往驭缇遇伏山谷的事,都在那季博常的算计之内。 他要的就是自己看破了他的筹谋和破绽,只要看到破绽自己就一定会去做。 只要自己去了山谷,自己和驭缇之间的距离就会被拉开。 而这个被拉开的距离差,就是为了用粮食困住天狼骑用的。 如果自己没去山谷而是跟随驭缇绕路,那季博常驱赶沿途部落的计谋就不可能得逞。 甚至那驱赶沿途部落的骑兵 ,都会在自己和驭缇的包围下全军覆没。 但自己却去了山谷。 发现山谷人去楼空前路被堵的时候,自己只能原路返回 ,退出山谷之后再沿着驭缇行进的路线进发。 更让黑雉头皮发麻的是,自己在发现山谷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曾感到过迷茫。 而自己的迷茫也在那季博常的算计之内。 迷茫就看不破季博常后面的布局,看不破后面的布局行军的速度就一定不会太快。 因为他在等 ,在等阿布送来书信解开自己心中的迷茫,也想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但正是这份迷茫,让自己和驭缇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明明是三十万骑兵大军,却被生生的分割成三个部分各自为战,各自陷入埋伏陷阱 。 如果善木台不冒进轻敌,如果驭缇遭伏后等待自己一起行军,如果自己不那么自信紧随驭缇之后。 局面就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季博常的布局筹谋就不可能成功。 而他现在也明白了。 季博常没那么多兵力,他也没有全线入侵草原的能力,他更没有同时正面击溃三十万骑兵大军的实力 。 但他精准的掌控了人心,利用了每个人的弱点和相互之间的猜忌,成功的把三十万大军耍的团团转又各自为战。 他的实力根本不具备和北夷正面相争 ,面对北夷的压力他只能选择据险而守。 但他用五万独狼骑被灭,把整个草原的视线全部吸引到了高丽谷口。 而就在金狼王帐为此大怒,派遣三十万大军前往高丽谷口复仇的时候。 他在一千六百里之外的西线,兵出狼口关困住了善木台的十万大军。 善木台被困,金狼王帐只能下令已是到达高丽谷口外的大军前往营救。 冬日草原的一千六百里 ,哪怕是骑兵支援的速度也要慢上一倍。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用来困死善木台了 。 而后再有驭缇遭伏 ,自己去往山谷将这个时间差再次放大。 他没有一次对付三十万骑兵的实力,但他却有一次性对付十万骑兵的能力。 三十万骑兵被一分为三 ,各个击破毫不费力。 越想,黑雉心里的恐惧也被无限放大。 而且他更是猜到,现在已经到了季博常要收手的时候了。 他要的所有目的全部达到了,他要撤出北夷草原以逸待劳,等待北夷前去攻打他那城高墙厚的巨大关隘。 他杀了人 ,有了马,还留下一个巨大阴谋。 所以黑雉更清楚的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也是唯一能破解季博常阴谋的只剩一个。 赶上去,抓住他的尾巴不让他的大军撤回雍地。 只要自己能够拖住季博常的大军,他的人就会死在北夷草原,他的计谋就会全部破产。 黑雉已是将大军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哪怕有战马因剧烈奔跑倒地不起也根本顾不上。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追上去 ,咬住他! 绝不能让他的人就这么轻易的退走。 唳~ 一道鹰隼啼鸣从天空传来,而就在鹰隼啼鸣响起的同时,一只乌鸦嘎嘎降落在李三山身旁。 在奖赏了乌鸦一条干肉后 ,李三山笑着起身。 “传令,回返!” 在天空鹰隼的视线里,在黑雉大军尚在百里之外的时候,这支中原大军闻讯溃逃。 沿着驭缇逃跑的路线 ,对着他之前遭伏的那道山谷奔逃而去 。 善木台大军死绝,驭缇接连遭伏被逼再次退入之前山谷 。 而黑雉大军却磨蹭不前,仿佛先知一样完美避过中原人的所有埋伏。 中原大军在这岔路口停滞数日不动,却在得知黑雉到达百里之外闻讯溃逃。 这说明了什么? ps:看到最新章节的大佬别忘了点一下那个屎黄色催更按钮! 第312章 这样才公平 当黑雉赶到岔路口的时候,拔出弯刀仰天怒吼。 还是迟了! 岔路口拐向驭缇遭伏山谷的路口,再次出现大量山石堵路。 想搬开需要数日,原路返回前去救援又要数日。 哪怕自己不眠不休的赶过去,驭缇的人也早就死绝了。 善木台死了,驭缇再次被追击进之前被伏的山谷,而自己毫发未损。 在这里清理山石会被视为故意拖延时间,沿路返回,去山谷的另一头救援还是被视为故意拖延时间。 黄泥掉进裤裆里 ,完美的形容了黑雉现在的状态。 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可做什么呢? 清理山石不行,沿路返回也不行,难道要去给善木台收尸吗? 黑雉痛苦的看着眼前的堵路山石,最后无奈摇头。 一切,都来不及了。 ... 从进入山谷开始,驭缇心里的阴影再次回到心头。 之前死在巨大弩箭和天降大石之人的凄惨模样,他还历历在目。 但为了不被中原人的骑兵大军全歼,他只能硬着头皮选择这条路进行逃亡。 祈祷那些伏击自己的中原人已经撤离的同时 ,他派出了十余队斥候前出探路。 可能是金狼神终于想起了它的子民,也可能是驭缇的祈祷被金狼神听到了。 前出探查的斥候来报,那些伏击他们的中原人真的已经撤退了。 这让面色苍白的驭缇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赞美金狼神! “大军提速,快速通过山谷!” 只要过来山谷自己就安全了。 他已是提前放出鹰隼,让留在高丽谷口外的十万骑前来接应。 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好兄弟善木台了 ,只能祈祷金狼神的神光能够如保佑自己一样,保佑善木台度过难关 。 这道山谷本就是救援善木台最近的路,只是因为有中原人设伏才不得不选择绕路而行。 有金狼神的眷顾就是不一样 ,天狼骑安全又快速的在山谷之内通行。 这片山谷的地貌很奇特。 并非全部是两侧山崖的地形,更多的是丘陵一样的土包。 这样的土包看着不高但在冬季却极为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被大雪填满的深坑里。 所以他只能沿着大路一直向前推进。 而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前方两侧的土包变成了长达数里的山坡。 而这处山坡也是他之前被伏击的地方。 看着山坡上已经不存在的敌军营帐,驭缇的眼内闪过一抹恨意。 “本将军被伏击之仇,一定会用百倍中原人的血来偿还 。” 然而就在他两腿一夹马腹,欲要快速通过这处屈辱之地的时候,那被他强压心底的轰隆恐怖巨响再次响起。 大石! 而之前一模一样从天而降的大石再次出现了。 在他的视线里陡然放大,然后砸落在距离他不足三丈远的地方。 连人带马被砸成肉饼的一幕,在驭缇面前再次上演。 随着无数大石砸落,他也看到了大石抛射而来的方向。 山坡之后! 那些该死的中原人没退,而是躲在山坡之后架起了那恐怖的抛射大石的武器。 自己催促的太急,前出探查的斥候根本没时间去往山坡之顶探查。 而这些该死的中原人竟然在同一个地点伏击自己两次。 两次! 一种亏连吃两次的痛苦和恐惧,让驭缇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回应。 后有十万中原人骑兵,退无可退。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前冲,但那该死的,根本无法砍断的绊马索又会成为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 但让驭缇兴奋无比的是。 就在他下令战马压索命令大军快速通过的时候 ,那原本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箭雨并没有出现。 非但箭雨没有出现,就连那巨大的弩箭也没有出现。 战马轰隆而过,对着山谷之外狂冲而去。 只留下数千骑兵和战马尸体在山谷之内。 就在驭缇大军通过山谷之后,山坡上出现大批人影。 这些人,就是在明渠回到雍北关后,连夜赶来这处山谷的北境边军。 “好可惜啊,其实能全歼的。” 说话的是一名北境将领。 他说的可惜是 ,他们接替明渠赶来这处山谷不是为了杀人的,而是来为驭缇搬除之前堵路大石的。 搬掉堵路的石头 ,驭缇的天狼骑才能顺利从山谷之内通过。 不然前有大石堵路后有李三山大军,再加上山坡两侧埋伏的重兵 ,这支只剩下六万不到的天狼骑一个都跑不了。 “可惜个蛋。” 另一个北境将领闻言接口。 “他死了改变不了什么 ,但他活着却能把黑山部贻误战机心有不臣的罪名坐实。” “而且公子说了,这样的二世祖能耐不大但最擅长经营,有本事的死了他就会成为最后北夷大军统帅。” 说完对之前开口的北境将领咧嘴一笑。 “这样的北夷统帅,你不喜欢吗?” 之前开口的北境将领闻言也是嘿嘿一笑。 “太他娘的喜欢了。” 两人笑谈之后,随即下令拆解投石车来到山谷入口处警戒。 要放驭缇走,但也要装模作样的伏击一下。 不遭遇伏击驭缇就跑不快,他跑不快那驻扎在高丽谷口外的北夷骑兵就会快速来援。 而驭缇跑的够快就会更早的和那支骑兵汇合。 被吓破了胆又精疲力尽的驭缇,就一定不会让那支赶来支援的骑兵第一时间赶来山谷。 这中间的时间差,已是足够李三山的大军回到雍北关。 爱的魔力转圈圈。 驭缇从这里出发,绕了一大圈被伏击两次后又回到了原地。 但出发前的霸气和不可一世早已消失殆尽。 善木台大抵是没了。 自己的天狼骑折损四成伤兵满营,大部分都是冻伤的。 短时间内自己的天狼骑已是没了战斗力,若是此时再从哪突然冒出一支中原大军来,自己绝对是全军覆没。 所以在和前来支援的骑兵汇合之后,他当即表示原地扎营等待王帐命令。 善木台全军覆没,驭缇的天狼部战力近无连续遭遇伏击。 但黑雉部却毛都没掉一根。 此刻驭缇正在准备反击,而那黑雉却在山谷的另一头搬石头。 金狼殿内再次响起金狼王狂暴的怒吼之音。 第313章 你去转一圈 当李三山的十万骑兵大军进入雍北关的时候。 白罗和吕铭琛当场亚麻呆。 马,他们见过。 上万,上十万之数的马也见过 ,但那是北夷人的东西。 如今自己这一方突然出现十万骑,他们没见过。 不,加上他们的老祖宗都没见过。 这不是中原马,也不是南燕马更不是西域马,而是正宗整建制精心挑选和训练过的北夷战马。 整建制干掉五万独狼骑,已经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而惊掉的下巴还没找回来,这次又整建制的干掉了十万骑。 十万北夷骑兵大军被全部干掉,然后还完整的得到了他们的全部战马。 这.....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 但眼前的一切又都是真的。 步卒埋伏十万天狼骑大胜是真的,五万独狼骑被灭是真的,眼前的十万战马也是真的。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内那不可思议的神色。 大雪隆冬入侵北夷,非但死伤寥寥又得如此大胜。 就算当年太祖出兵北夷的时候,都没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而且大雍太祖进攻北夷,乃是动用了全国之力,也正值北夷内乱之时。 但现在的北夷金狼王帐权力稳固,北夷早被一统。 可面对这样的北夷,季博常只用了北境边军加李三山就达到如此战果。 那若是季博常如大雍太祖一样,手握整个中原天下,那北夷是不是..... 他们不敢再想,因为每一个想法都狂暴的攻击着他们之前根深蒂固的理念。 而在这等狂暴的攻击下,他们之前那根深蒂固的东西也在瞬间轰然倒塌。 不是他们的理念被篡改。 而是他们认为的不可能在事实面前被推翻。 而他们也惊讶的发现自己很兴奋,很兴奋很兴奋.... 他们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和那些北境边军一起,对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战马高声欢呼。 赢了! 我们赢了! 我们不只会据险而守,我们有能力打进北夷草原。 全歼他们,抢他们的马杀他们的人,还能全身而退。 北夷人在我们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纸 。 一捅就破的纸! 就连白罗和吕铭琛自己都没发现,他们竟然和那些北境边军抱在一起,使劲的对着落雪的天穹放声大笑,用力嘶吼。 狼口关。 随着大批牛羊和宁安骑进入狼口关之后,狼口关的关隘大门被封死。 季博常身上的棉袄又添了一件。 因为昨晚洗澡的时候春草和织夏发现了少爷的“不对劲”。 碰一下就起来,怎么摁都摁不下去。 所以两女说,天又冷了,少爷加件棉袄吧。 这就导致季博常看起来很大很大,但相比那臃肿的身躯,脑袋就显得很小很小。 当金启晟走进书房禀报的时候 ,少主的样子让他嘴角都是狠狠一抽。 季博常费力的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对金启晟微微一笑。 “一路劳苦,坐下说。” 金启晟是典型的玉面将军,但此刻的脸上却是出现了冻疮,但眼里的光更亮了。 依言坐下后,金启晟把这一路的经历全部说了一遍,尤其是战场上的所有细节全都事无巨细的说给季博常。 现在的他,对季博常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此次进攻北夷的每一步都是出自少主,决胜千里之外他只在书册上看到过 。 但现在他却是其中的参与者之一。 季博常听完之后微微点头,随后看向金启晟。 “如今时局还不到庆祝的时候,我们这次能成功全在出其不意。” “北夷人想不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兵草原,更没见过我们拥有的武器,如今底牌已露再想故技重施已经不可能了。” 金启晟闻言回道。 “启晟回返的路上发现,整个北夷草原的部落全部都在整军,看来他们已经接到了金狼王的征召。” 季博常呵呵一笑。 “吃了这么大亏他当然发现了问题出在哪,而为了平息整个草原的怒火,他一定会选择开战。” 说完从书桌上拿起一份纸张递给金启晟 。 “不过好在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我们的嘴还太小 ,一口吞了北夷还做不到。” 他想揽一下衣袖,但发现这个动作和一口吞掉北夷一样,根本做不到。 “牛家堡的人已经到了雍北关,此刻正在筛选战马分类,你去接收吧。” “堂堂宁安骑元帅麾下只有五千骑太寒酸了些。” 随后指了指金启晟手里的纸张。 “你带着挑选好的战马直奔东海,季九言的雁翎卫和季银楼的羽灵卫现在并入你的麾下。” 金启晟闻言看向季博常。 “可少主,现在北夷欲要开战,我把战马带走....” 季博常笑着微微摆了摆手,不是他不想潇洒大幅度摆手,而是做不到。 所以他此刻的摆手更像招财猫的...小手儿! “他开战我就要正面和他打吗?” “我们有了战马,但时间太短骑术和北夷天差地别,正面应战只有被人家收割的份。” “北境没有那么多草料,想要喂养这么多战马就要从其他地方调运,费时费力不划算。” “而且论守城战力,北境边军当属天下最强。” 说完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另外一封信,示意金启晟自己来拿。 不是他想摆谱,实在是这个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超标 。 金启晟上前拿起纸张后眉头微微一皱。 “高丽?” 季博常点头。 “这个小玩意贱的很,最近听闻北境和北夷开战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回到东海接收装备后 ,带着你的骑兵去高丽转一圈。” “刘六的影衙已经先一步到了。” 说完眉头微微一挑。 “权当练兵了。” 金启晟闻言起身领命,他当然明白少主让他去高丽的用意。 杀人,练兵。 贱人不老实怎么办? 嘎掉。 拿贱人练兵效果远比用草人要好得多,再利的刀不见血也是凡铁。 而骑兵进驻高丽,便是一把顶在北夷腰眼上的刀。 他们要时刻防备这把刀捅进腰眼,就要分出一支大军看守防备。 而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也定然会在狼口关外再驻扎一支大军时刻防备。 如此两线拉扯。 他那所谓的举全族之力攻打雍北关的说法。 又被破了。 第314章 兵犯令将倍罚 定远到北境边关之间,集市如雨后春笋一般延绵整个北境。 这里是集市 ,但也是北境大军的粮仓武器库。 而且采用了分段运输 ,每个商队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路线和距离。 定远到塔山关的商队,将物资运到塔山关前就要返回。 随后物资登记造册被下一个商队接手。 当初赵明举给雍盛帝出的主意,被完美的运用到了现在的北境和定远。 没有虚报折损也没有贪墨的可能。 而此举更深层次的用意则为,商队遍地但不可冒充。 每一阶段接手的人都详细造册登记,想混进一个脏东西难如登天。 牛家堡的人走出了牛家堡。 因为无忧州外的牛家堡已经不足以装下这么多的战马,所以他们来到了北境。 十万匹马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牛家堡的人比任何人都要兴奋都要激动,他们是玩马的,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马。 在李三山大军进入雍北关后,牛家堡的人便开始了筛选的过程。 一刻都不停。 因为公子的骑兵,要的可不是混装胡乱冲锋的骑兵。 而是根据马种,马速,耐力,骨架等进行精确分类。 每种马适合哪种战骑,牛老早就做了严格的要求和勘验之法。 而在勘验筛选的过程中,牛家堡的人发了无数次怒火。 甚至有一次直接指着李三山的鼻子大声怒骂。 因为这帮狗日的伤了马 。 这么好的马居然被他们给弄伤了,伤了的马匹就再也不能成为驰骋战场的战马。 别说其他将领,就是李三山在面对牛家堡怒火的时候也只能讪讪一笑。 因为牛家堡的人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们伤了公子的马。 这不是你们的马也不是我牛家堡的马,这是公子的马 。 而那些被巨弩伤了马腹折断了马腿的战马,更让牛家堡的人当场跳脚大骂。 败家玩意...挨千刀的... 而随着牛家堡的人一起来到北境边关的,还有大批军医。 这些军医,可不是之前被强征来的民间赤脚郎中。 他们是从定远和东海挑选出来经过培训的军医。 每百人队就会分配一名专属军医。 这样的配置让白罗和吕铭琛再次亚麻呆。 以前大雍战兵序列千人队都分不到一名军医,每次开战大批受伤战兵死去,和军医不够得不到救治有着直接关联。 如今战兵每人双衣双靴,一日三餐,五日食肉,月俸按时发放又百人配专属军医之事。 想都不敢想。 而这些军医的医术,更是甩之前赤脚郎中一百条街。 冻伤在北境司空见惯,因为冻伤减员的事情更是多不胜数。 而这些军医到了雍北关做的第一件事....让所有战兵泡澡。 在加了大批配置药粉的澡堂子里泡澡,随后用酒精清洗伤口和冻疮。 最后冷着脸告诉带军之将,只要不是开战之时,战兵最多十日就要泡澡一次。 凡有因冻生疮者免操练不参与巡逻,疮愈方可恢复原有训练巡逻任务。 这是来自公子的命令! 北境将领们原本还对军医这些话不太当回事,但听到这是来自公子的命令当时就闭上了嘴。 北境定远和东海对季博常的称呼很杂。 有叫公子的,有叫少主的,有叫少爷的也有叫侯爷的。 究其原因是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称谓,但不同称呼也代表了跟随季博常之人的来历。 但同时所有人也都明白一件事,现在叫什么不重要。 在将来,在不远的将来他们对公子的称呼一定会统一的。 天下一统之时,他们的公子只会有一个称呼。 强制北境边军泡澡的命令真的来自季博常。 要么阿九就说,当老大太累,心里什么什么事都得装着,什么事都得想到了。 北境人彪悍无比,但严寒酷冷的天气也让他们习惯了不洗澡。 不洗澡不换衣,身上有多埋汰可想而知。 身上的一层黑漆挡不住敌人的弓箭长刀,可一旦受伤或者生了冻疮。 这层黑漆就成了致命的毒药。 它会让伤口加速溃烂无法愈合。 而季博常在翻看北境边军日志的时候,更是发现因冻疮减员丧命的人数竟然高达上千人每年 。 不是死在敌人进攻之下,更不是死在战场冲锋的路上,而是单纯的死在了不良的生活习惯上。 北夷人更埋汰,但北夷人会不会因为这个死掉大批人他管不着。 但自己人绝不能是这种死法。 北境人不爱洗澡和天气有关,这么冷的天动辄上万人洗热水澡这是个天大的工程 。 但他手里有锻造坊。 专门打造精细物件的锻造坊,随后异世版的锅炉和大澡堂子出现了。 而有了锅炉房的出现,另一道让边军们傻愣愣的命令也出现了。 凡吃生水以及取雪入口解渴者,罚三十军棍清除军籍。 三十军棍倒无所谓,个个大棉袄大棉裤的三十军棍不咋疼,但清除军籍可就太严重了。 清除军籍就代表要被赶出边军回家哄孩子。 回家哄孩子也挺好,但问题是爹娘二大爷啥玩意的得知自己被赶回来了。 那自己很有可能就要被回炉,然后变成孩子。 北境的地下水质很好,远远超过前世的自来水。 但冬日天寒下取冰冷生水入腹,取雪入口解渴就算是铁打的胃也受不了。 在这个年代伤风感冒死人再常见不过 ,若是再来个肠胃感冒就算神仙来了也白搭。 而北境日志内就曾记载。 八年前北境边军就曾出现过大面积伤寒,减员一万六千八百。 看到这里的季博常顿时明白 ,这就是传染性流感。 这也多亏是古人的身体素质够强悍,不然就以这等医术粗糙的时代换成现代人,估计整个大营都会死的一个不剩。 定时洗澡要喝热水,随后就是军容。 给你换洗衣服了总得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吧。 而季博常的命令里都有这样一条后缀,兵犯令将倍罚,不得入前军。 他的命令里很少有直接处罚大头兵的,而是全部对准了领兵之将。 军容军纪都管不好,你还带什么兵? 冲锋陷阵杀敌立功没你份,滚到后方去喂猪吧。 没有违令者斩,但却让所有将领第一时间抱着干净衣服率先去洗澡。 然后提着两个沙包大的拳头蹲在那,来回仔细搓洗自己的军服 。 公子不杀人,但被公子放弃比死更痛苦。 第315章 谁为先锋? 金狼神山落雪了。 大雪下的金狼殿更多一分肃杀之气。 金狼王一身金色狐裘高坐金狼殿上首,他的身材极为高大魁梧,面容冷峻的看着下方的部落首领们。 “王,善木台死了。” 铁磨部首领善都对金狼王施礼后抬头。 “善木台冒进中伏,近十万匹战马被中原人所得,善都领罚!” 十万大军覆灭,十万匹战马被中原人所得这是重罪。 战败加资敌,按照北夷的规矩善木台的尸首要拿去喂狼,铁磨部的头领也要被斩去四肢扔进荒漠自生自灭。 金狼王对于战败和犯错之人从不手软,死在他手里的人足够绕金狼神山一圈。 善都心知必死,主动站出来还能让王不再迁怒于铁磨部其他人。 “善木台是草原真正的勇士,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且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 “不愧是金狼神最忠实的信徒。” 金狼王的话让善都猛然抬头,眼带不可思议的对金狼王看去。 “我已通知大祭司去取金狼木,过几日便会为善木台举行金狼火葬。” 金狼木是金狼神山独有的木材,而用金狼木火葬,只有立下战功战死的将军才能拥有的待遇。 而这话一出,善木台的尸体非但不用再拿去喂狼,自己也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惩罚。 就在善都愣神之际,金狼王的视线看向了天狼部的首领朱离兀 。 “驭缇如何?” 朱离兀连忙施礼回道。 “王,驭缇连续遭遇伏击,十万天狼骑折损四成,剩余六成短时间内也无再战之力。” 朱离兀不敢有丝毫隐瞒,因为他骗不了金狼王也不敢在金狼王面前说一句谎话。 天狼部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实力来自王的提携,但真正的原因是那些敢骗王的人都死了。 金狼王微微点头。 “我们筹备如此之久,为的就是攻下雍人的城墙马踏中原。” “草原是金狼神护佑之地,但我们的子民也被困在了草原之上无数年,也有无数子民被大雪埋葬 。” “中原富庶温暖,但却被卑劣的中原人所占据,这是对大自然的浪费也是对草原子民的不公平。” 金狼王的话让善都和朱离兀同时躬身。 “如今那叫季博常的中原人掌控了北境,破了我的布局更是趁机杀进草原,这是对金狼王帐的挑衅也是对草原的侮辱。” “所以我决定对中原开战,替死去的草原勇士复仇,也让我草原子民能感受到中原大地的富庶温暖。” 善都和朱离兀的脸色同时一变。 开战就意味着要死去更多的人,而且在冬季开战这个代价将会让草原无法承受。 可就在他们将要抬头的时候,金狼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天狼骑已无再战之力,那就去侍奉金狼天神吧。” “让驭缇回金狼山待命。” 这话让朱离兀的脸色再次一变,随即对金狼王躬身施礼。 “谨遵王命!” 朱离兀懂了,善都也懂了。 他们明白了王为何没有追究善木台的罪责,反而把他当做了英雄举行金狼火葬。 也明白了王要对中原开战的意图。 善木台大败折损十万精骑 ,那铁磨的实力就再也不是北夷排名第二仅次于金狼的第二大部落。 十万天狼骑没有死绝,只要经过一段时间休养六万余人就能再次成军,但王却让他们去侍奉金狼天神。 铁磨折损十万骑,天狼也折损十万骑,排名靠前的两大部落实力大损,那最强的就变成了排名第四的黑山部。 用金狼木火葬善木台,是要把善木台打造成为草原英勇杀敌的英雄。 驭缇连续遭伏全军死绝,那也是死在为草原杀敌的冲锋路上。 两大部落为草原征战实力大损,如今王要对中原开战谁为先锋? 自然是实力丝毫未损的黑山部。 王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黑山部,也没有去追究黑山部在此次大战中的表现。 但铁磨,天狼接连受损但黑山部却毫发未伤,所有陷阱伏击被全部完美躲过。 那中原骑兵大军在黑山部还在百里之外就闻讯而逃,这彻底的激怒了王。 铁磨和天狼对王绝对服从和忠心 ,但黑山却从来都是应付了事。 这样的态度让行事霸道的王早已心生不满。 而这黑山部的来历本身就很敏感,前金狼王旧部。 王的王位就是斩杀前金狼王得来,黑山部的身份本身就不能让王对其太过信任。 而中原人一反常态走出关隘进攻草原,每一步都踩在了草原兵力部署的空档处。 如此详细得知草原兵力部署,很难让王不去想是否有人为中原人通风报信。 又或者,是否有人暗中勾结了中原人要推翻王的统治。 铁磨,天狼接连遭伏被斩,但黑山部却连根毛都没掉。 再看看黑雉的行军路线。 驭缇开拔他扎营不动,明知驭缇遭伏是中原人用来迟滞大军,阻止大军前去营救善木台的。 但他非但没有按照王的命令 ,和驭缇一起绕路行军,反而带人去了之前驭缇被埋伏的山谷。 如果黑雉也遭受伏击那也能说明些问题。 可驭缇刚进山谷就遭遇重伏,但他去之前那些中原人就走了。 有这么巧的事吗? 而在发现山谷里的中原人走了,你要是快速退出山谷去支援驭缇也行。 可在那磨磨蹭蹭赶羊牵牛的一天也走不了多远。 你在干什么? 是在为那支,驱赶驭缇行军沿途所有部落的中原骑兵打掩护吗? 王命清楚的写着善木台被困岌岌可危,可你在那慢悠悠的行军,是在领略冬日草原壮丽的风景吗? 驭缇不顾骑兵折损杀马充饥只为快速支援善木台。 可他刚刚赶到距离善木台被困百里处 ,就遭遇了中原骑兵大军的围剿,无奈之下再次进入之前遭遇伏击的山谷。 而你未到中原大军就撤了。 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中原军和你连照面都没打过,更提不到畏惧你黑山之名。 不怕你黑山却在你到达百里之外的时候直接撤军,是因为你黑山部长得好看,让中原人自惭形秽吗? 如果不是,那你黑山定和中原人有所勾连。 想证明没有,那你黑山就去作为此次攻打中原的主力。 用你黑山部的血和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们是忠于草原忠于王的。 第316章 一丝生机 朝堂争斗,帝王心术不是中原独有。 只要有人的地方,只要有利益纠葛的地方都会出现。 草原以实力为尊,金狼王能一统草原成为北夷真正的王,靠的也不仅仅是铁蹄杀戮。 帝王心术同样也是他手中带血的弯刀。 他接受了黑山的效忠不代表他就真的相信了黑山部。 黑山部的底蕴极为庞大人口众多,若在刚刚一统草原的时候就将黑山部抹杀,那北夷的实力也将遭受重创。 所以他没动黑山也接受了黑山,但却在暗中不停的打压削弱黑山部。 侧重铁磨提携天狼,黑山部也从原来草原排名第二的部落掉到了第四,在金狼王帐的话语权也是越来越弱。 哪怕没有中原人进攻草原这件事,对黑山部的打压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至这个底蕴庞大的部落最终被肢解消失。 而现在王早已掌控了北夷,中原人的进攻也只不过是将这个步骤提前了而已。 善都和朱离兀从金狼殿退出的那一刻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喜色。 黑山部的存在不单让王不安,更是他们两大部落的心头刺。 若此次将黑山就此抹去,他们各自的实力地盘也会大幅提升。 一只鹰隼在驭缇所在大营降落。 就在这只鹰隼降落的半个时辰后,驭缇被人打晕,随后将其送出大营直奔金狼神山。 而就在驭缇被送出大营的那一刻,跟随他连续遭伏正在休养的六万余天狼骑在睡梦中突然遭到伏击。 猛然惊醒的天狼骑眼内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因为收割他们性命的不是中原人,而是草原独有的弯刀。 他们到死的那一刻都想不明白,为何这原本是来接应自己的大军,会突然将手中弯刀斩向自己。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在北境被被伏击死绝的江南军。 帝王手里的刀,远比战场之将来的更利,更阴毒。 十万天狼军战没,主将驭缇拼死杀出血路回到王帐带回了中原人的阴谋。 他们将在半月后全面入侵草原。 这是一身伤痕的驭缇,在金狼殿上当着金狼王和所有草原部落首领的面说出的话。 这个消息一出口,铁磨部首领善都第一个大怒站出 。 “中原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挑衅我北夷草原,不将其覆灭难熄我草原子民的怒火。” “王,铁磨部愿为主力攻打中原,夺其疆土将金狼神光普照天下!” 善都话音刚落 ,天狼部首领朱离兀随机站出。 “王,虽天狼此次折损大部实力不存,但天狼依旧愿为王之前锋军,助王马踏中原一统天下!” 继两人之后,金狼殿内除黑山部统领黑邑外,所有部落首领同时请战。 为草原杀敌,为王一统天下甘为先锋。 黑邑的脸上的带着苦涩。 身为黑山部首领,北夷最强部落之一的他又怎么会看不懂眼前的局势。 铁磨天狼的实力相继折损,可一同出兵的黑山却丝毫未损。 黑雉看得懂这是那季博常的阴谋,他又何尝看不出来? 自己和黑雉都看得出来的东西,王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这是那叫季博常的阴谋,但也是阳谋 。 但这份阳谋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用战场的局势完美的契合了王的心意。 让王对黑山更加的怀疑不信任,也挑拨了王对黑山杀心的提前。 哪怕黑山部和季博常没有任何勾连,也会让黑山部成为众矢之的。 够强,就是原罪。 因为经此一战,黑山部再次回到了金狼部之下,草原最强部落的位置。 “铁磨天狼已是实力大损,若是此次强行开战必然灭族。” 金狼王说完看向黑邑。 “黑邑,你来说说吧。” 说什么? 让王打消进攻中原的命令 ,还是让铁磨天狼顶着灭族的危险去做主力先锋? 都不是。 所以黑邑能说的,只能是郑重施礼。 “王 ,黑山部愿往!” 黑邑的话音刚落 ,金狼王的嘴角便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好 ,不愧是我草原最强部落。” “黑邑,我等你大胜中原的战报!”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整军后立刻对中原开战。 黑山部为主出兵十五万,其他部落共同出军十万归黑邑指挥。 而金狼王为这二十五万大军指定的战场,就在雍北关。 “阿布,这是阴谋,我们不能去!” 在黑邑回到黑山部后,得知消息的黑雉满脸焦急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那季博常的阴谋,他就是要挑拨孤立我黑山部,然后坐等我们去攻打那城高墙厚的雍北关。” “他已是拥有对付骑兵的武器,在草原尚能让骑兵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如今他坐拥城关以逸待劳,我们根本没有胜出的可能!” 看着自己的儿子,黑邑无奈一笑。 “忽,你以为你说的这些王不知道吗?” 忽,是北夷对家庭成员亲切的称呼。 黑邑说完脸色再次流出一丝苦涩。 “王知道这是那季博常的阴谋,王也知道此时根本不是攻打中原的最佳时机。” 说完在黑雉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但这却是削弱甚至除去黑山部的最佳时机。” “从你选择进入山谷而不是跟随驭缇一起行军开始,我们就已经成了勾结中原人嫌疑最大的那个。” 说完再次一叹。 “那个叫季博常的中原人是可以截杀驭缇和他麾下天狼骑的,但他没有。” “因为他不杀,是要留给王来杀。” 看着脸色猛然一变的儿子,黑邑摇头。 “没错 ,那六万天狼骑是被王杀掉的,杀掉那些天狼骑,我们就成了唯一一个没有为草原杀敌的部落,也成了对王不忠的部落 。” “而且我们还成了唯一实力未损,又和中原人有勾结嫌疑的那一个。” 黑雉闻言不住摇头。 “可这样黑山部很有可能就此灭族...我们...” 黑邑呵呵一笑,随即大手搭在黑雉的肩膀上直视他的双眼问道。 “如果我们的弯刀只能杀死一个敌人,你会选择将弯刀挥向中原人还是王?” 看着抿嘴无法回答的黑雉,黑邑再次呵呵一笑。 “所以,我们只能去攻打中原人。” “那样还有一丝生机!” 第317章 老爹的信 金狼殿。 “王,黑山部已经开拔了。” “这些年利用抓来的中原匠人打造的攻城器械,也已经全部交给了黑邑。” 金狼王闻言点头,随后对善都和朱离兀淡淡开口。 “天寒地冻,大军攻城牛羊武器必须得到充足保障。” “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吧。” 而在金狼王起身离去的之时 ,再次转身对善都和朱离兀淡淡开口。 “你们两部刚遭大败需要休养,就各出十万骑为黑邑运送给养便可。” 对着金狼王高大的背影施礼后,善都和朱离兀的嘴角也是纷纷出现一丝笑意。 为二十五万大军运送给养二十万人不多,但二十万精骑运送给养就是一种浪费。 所以王这道命令的真正用意,是监视! 一旦黑邑磨蹭不前或者有投靠中原人的意图,这二十万精骑要做的就不再是运送给养。 而是斩杀叛徒。 就在黑山部十五万大军开拔之后,金狼部一支八万骑的大军突然更换驻扎营地。 而新的营地,就在距离黑山部落三十里之外的地方。 黑邑大军前去攻打中原,隶属金狼王帐的大军驻扎在黑山部落之外。 其用意已是不言自明。 一旦黑邑出现叛逃之举,部落里的老幼妇孺会在第一时间死在这支大军的铁蹄之下。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黑邑大军之内时,黑雉才明白阿布所说的一线生机在哪。 王的金狼部大军早已调动而起 ,那些赶往金狼王帐的其他部落首领也是带军而来。 只要阿布拒绝出兵,那黑山部立刻就会遭到整个草原的围攻。 而出兵攻打雍北关,就能向王和其他草原部落证明黑山和中原人没有勾结。 但这个结果需要用无数黑山部勇士的血去证明。 阿布同意攻打雍北关,其实也做好了黑山部被打残的准备。 被打残的黑山部洗脱了通敌的嫌疑,也消除了王的猜忌 。 这一战,注定惨烈无比。 一支人数在六万左右的北境边军进了狼口关。 这也让李三山带兵进入北夷,防守空虚的狼口关再次成为无法逾越的天堑。 没错,之前的季博常一直在狼口关唱空城计。 如今这支大军进驻狼口关,他也准备启程前往雍北关了。 季博常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隔壁吴老二,两条腿在数条大棉裤的包裹下根本拉不开栓 。 在和守将交代完事情后,被春草和织夏架着两腿腾空的上了马车。 但棉裤太厚了,想盘腿而坐都是不行。 所以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刚会坐的宝宝,两腿伸直,脑袋缩在厚厚的大棉袄里,十分无辜的看向春草。 “能不能去掉一件?” “不能。” 织夏又在他身上盖上了一床棉被:“这北境的天这么冷,万一少爷感染风寒怎么办?” 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季博常吧唧了一下嘴。 “其实啊,最近少爷我一直在修身养性,虽然还达不到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的境界。” “但心里这旖旎之念却早已不存,所以我觉得这棉被就不要盖了吧?” 这是季博常最后的抗争。 大棉袄大棉裤禁锢的不止他那躁动的小心脏,也禁锢住了小季博常。 所以他现在只希望能把身上的棉被去掉。 呼吸都困难了呀.... 在他“强烈”要求下 ,身上的棉被撤掉了,季博常感觉呼吸顺畅多了。 就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 就在被子撤掉马车向雍北关进发的路上,数只乌鸦相继落下。 第一封信来自帝都老爹。 儿啊 ,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爹给你找了个小妈。 大雍公主,长得是又勾勾又丢丢还特别好玩。 每天爹下朝处理完公务,她都会陪爹玩一种猜拳抽嘴巴的游戏。 嘿 ,她一次都没赢过! 看到这里的季博常也是摇头一笑。 爹这是在告诉他,无论身份又如何貌似天仙,在我这她只有被抽的份。 在爹心里,没人比得上你娘,你也绝不会多出个弟弟妹妹啥玩意的。 我儿独一无二。 帝都最近的治安越来越不好了。 前几日刚和为父因为政事拌了几句嘴的朝臣们 ,第二天就死在了上早朝的路上 。 唉,你说这是谁这么小心眼,拌几句嘴就把人给杀了? 当街刺杀朝臣这样的事激怒了左相大人,可他刚刚下令肃清帝都治安后就遭遇了刺杀。 我滴天! 从左相府到皇宫那么短的距离,竟是出现了十二拨胆大包天的英雄....刺客。 看的出来,老爹是想用英雄两个字的,但可能觉得不太好又给划掉了。 不愧是左相啊,要是一般人遭遇这么密集的刺杀估计早挂了。 但左相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隐藏的高手,而且最后一拨刺杀最为危险,那刺客已是冲到了左相轿子之前。 可就在他的剑刚要刺出的时候却被人瞬间捏碎了头骨。 出手的人,竟是左相! 我滴天,不愧是大雍左相大人 ,简直就是被窝子里放屁能闻能捂...能文能武啊。 而据一个被抓到的刺客透露出的口供,他们来自一个叫做七杀殿的组织。 七杀殿的成立就是为了刺杀朝臣和伪帝,而且据说这七杀殿竟是已经暗中统一了江湖游侠。 这帮玩意邪性啊 ,最近你大表哥启典天天守在我房门之外,生怕这帮玩意来刺杀为父。 哦,对了我儿。 你和月儿成亲的那晚,爹对着你娘的灵位喝了三壶酒。 没醉,就吃了一盘花生米。 最近西境出来一个小东西,看样子要和西南比划比划。 但我觉得他们之间比划也没啥意思,然后我给朝臣们出主意 ,他们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西境不能丢。 现在正准备人手去西境一起比划 。 然后左相大人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把江南军向西南压了压,闫不求和齐王也就不敢参战了。 儿啊,北夷打得好,不愧是我儿。 爹给你写信的时候又喝了两壶酒 ,而且写完准备再喝一壶 。 但有一件事很奇怪。 最近两月从帝都离去之民开始前往西境。 而这些前往西境的人里,还包含之前太府工匠。 具体为何爹还没整明白 ,等整明白了再给我儿去信。 第318章 狗都不信 这封信的结尾和开头一样突兀。 但这很季零尘。 这封信看着不着四六 ,但却给季博常透露出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左相是高手! 一身君子之气以智谋着称的左相,竟然是武道高手这件事没人想得到。 左相一连遭遇十二拨刺杀这件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自己老爹干的。 信里不写了嘛。 有几个朝臣因为政事和他拌了嘴,第二天就被人在上早朝的路上干掉了。 然后老爹很无辜的问季博常。 儿啊,你说谁这么小心眼拌了几句嘴就把人给杀了捏? 左相一直深藏不露,他的城府是季博常最忌惮的东西,这一点老爹也知道 。 雍盛帝在位的这些年也一直在用各种办法 ,想要逼出左相的底牌,可他一直没成功过 。 但老爹不是雍盛帝,他也不会无聊到去杀几个和他拌嘴的朝臣 。 他不玩那些虚的,直接安排了十二拨刺客干了过去。 以老爹手段,那一场针对左相的刺杀一定一环接一环,一定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 老爹成功了。 他知道杀不了左相,但却逼出了不一样的左相。 左相身边隐藏着无数高手,就连他自己都是顶尖高手之一。 这一点就算累死雍盛帝也做不到。 刺杀完回手就把罪名推给了七皇子,那七杀殿不就是八先生以七皇子的名义组建的吗。 而老爹这样做的用意也在告诉他的狗大儿。 儿啊,你不是想把老七送回京畿道吗,现在是时候了。 按老七那尿性没人会把他当盘菜,但爹在前边打了个样,那把老七扔进京畿道的作用就能体现出来了。 朝臣死了好几个 ,连左相都差点被干掉,你说这不得人人自危啊。 这一人人自危那不就得分出不少精力来防备嘛。 这一防备,左相的注意力是不是又被分散了。 你看吧。 东南临孝君,西南闫不求刘崇禄再加个齐王,西境又冒出个林独行,狗大儿的北境定远和东海,如今再有个玩暗杀的老七。 光让这些杂碎待着还不行,这不西南刘赟勒准备干老四的时候,老爹怂恿朝臣也去比划比划。 而左相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老爹说的有道理,才让江南军向西南施压的。 因为左相现在不允许大雍境内大规模开战。 这人的精力就算再饱满也架不住被这么拉扯,就算左相城府再深也架不住要注意的地方太多。 所以老爹真正的目的,就是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牵扯左相,好让自己的狗大儿能把精力全部用在对付北夷上。 提金启典得用意就更明显了。 儿啊,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大表哥啊。 虽然他现在没跟在你身边,但那是一等一忠心的狗腿子啊。 这是舅舅为大外甥争取的福利。 而且老爹谦虚了。 因为真正让左相时刻防备牵扯左相注意力的,就是他自己。 你儿子在外边手握大军数十万坐拥三地,你他妈不去做太上皇却赖在帝都赖在皇宫死活不走。 你要是没目的狗都不信。 现在竖旗的反贼这么多,谁知道你会不会暗中联合了其中的某一个突然来个背刺啊。 没道理啊。 季零尘赖在帝都不走,这本身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没道理的事。 不走就一定在憋着坏。 他到底憋了什么坏一天不拿到桌面上,就会牵扯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而季零尘留在帝都还拥有着巨大的迷惑性。 他在,季博常就不会攻打帝都。 定远十五万北境边军在,他就算再作妖也没人会真的对他出手。 现在的局势一个季零尘不重要。 但这狗日的生了一个狗儿子,动这狗日的就会惹怒他那狗儿子。 数十万大军呼啦一下子全干过来,帝都都能给推平喽。 为了一个季零尘犯不上,真犯不上 。 这就是帝都之内的诡异平衡,狗看了都会摇头的平衡。 这就在无形中在人的心里植入了一种侥幸心理。 有季零尘在,就不会和季博常直接对上。 如果哪日季博常真的成了最后赢家,那他们就算上门示好也有话说啊。 我对你爹不错啊。 他在帝都的时候我可没难为过他,而且只要他提出来的建议我大多都会表示支持 。 冒着得罪左相的风险支持你爹,你还有啥理由杀我? 论玩弄人心,季零尘也是个中高手 。 只不过父子俩的行事风格不同,季零尘玩的要更直接更有逼迫性。 季零尘就像一把顶在你心口的刀,而季博常则如隐在暗处满弦的箭,对准你脑门的箭 。 季博常将信纸递给阿九,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老爹信里的最后一段话,让他有些警觉。 帝都百姓是高傲的,哪怕现在的他们被雍盛帝害得凄惨无比要离开帝都。 那他们也会选择东行或南进。 向东有定远和东海,南进有江南和东南。 如果没有人暗中授意 ,中原百姓,尤其是从帝都离去的中原百姓绝不会主动去往西境偏荒之地。 但这个暗中授意的人是谁,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样的目的是季博常暂时想不清楚的。 而更让季博常警觉的是,去往西境的竟然还有太府的人。 随即他去信赵明举,命他派进西境的人探查那些百姓是如何安置 ,又是受何人影响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第二封信来自北夷,呼哈达。 这个人的中原字写的远不如他的中原话那么流畅。 很多地方用北夷文字替代,所以这封信看起来很是不伦不类。 好在季博常很久之前就在学习北夷文字,所以这封信他大体上看得懂。 示好,但也是敷衍。 他就在北夷之内,但却对北夷之内所有部落被金狼王征召,欲要攻打雍北关的事只字未提。 他信里先是感谢了季博常地慷慨,随后便开始诉说自己现在处境的艰难。 其实总结起来他这封信的意思就一个。 我们的结盟依然存在,但我不能为你继续送牛羊和马匹了。 不是我呼哈达不信守承诺 ,而是现在金狼王派了一支大军在狼口关外。 非但不能给你继续送牛羊 ,就连我的部落都要向北迁移。 待局势明朗,呼哈达承诺的牛羊马匹定然亲自送到。 阿九皱眉:“他已经得了好处实力壮大十余倍,还写了这么一封虚与委蛇的信有啥必要?” 季博常呵呵一笑。 “如果我现在把他的消息传扬出去,你说金狼王会怎么做?” 阿九闻言直接一个卧槽。 “这北夷蛮子也这么多弯弯绕?” 随后看向季博常:“这家伙反骨太多,灭了得了,省得以后麻烦。” 季博常掀起车窗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的白雪。 “都是自己人,灭了干什么?” 季博常淡淡的话语阿九没听懂,可过了一会之后猛然窜到季博常面前。 “我知道了!” “这狗日呼哈达的老底子就是从贺黎部落带走的那些人,而那些人的婆娘和孩子正被你在北境养着。” “那些北夷婆娘都会描眉了,那些北夷的小崽子都他妈会背三字经了...” 第319章 金狼木火葬 差距啊差距。 这是阿九现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瞬间觉得烤羊腿都不香了。 他一直跟在季博常身边,对于季博常的布局他是一清二楚。 但却发现这所谓的一清二楚,是季博常想让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以为季博常留下那些北夷婆娘和孩子,是了让北夷人帮忙喂养牛羊,是为了将来同化北夷人做的准备。 更深层次点的就是让中原读书人,能够借助这些北夷婆娘和孩子学会北夷文字和风俗。 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想都对,但却不是最主要的。 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是季博常埋在呼哈达枕边的刀。 距离他脖颈喉咙近在咫尺的刀。 呼哈达有了崛起的资本。 但他崛起资本的来源,是李三山用劫掠的形式驱赶到一起的。 而在驱赶的过程中,他们部落里最年轻的女人,十岁左右的孩子都被送进了北境。 为啥是年轻女人? 因为年轻女人经过中原文化熏陶之后变化最大,最明显的就是外貌。 肤白貌美眼角带春,举手投足间略带香风和黢黑满脸红血丝,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让人作呕的羊膻味的区别,是个男人都能分辨的出来。 而十岁左右的孩子学习能力最强,也是刚刚出现性格雏形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孩子就如橡皮泥,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打造他们的形状。 女人孩子被劫了是不共戴天之仇。 但有一天突然发现这份天大的仇恨不存在,而且女人孩子过的远比想象中好上无数倍的时候。 这些人,才会成为真正的人质。 而且还是心向中原 ,对公子无比推崇感激的人质。 只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不但能家人团聚,还能拥有比现在更美好稳定的生活。 你说那些人会怎么选? 阿九再次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如果自己瞎蹦跶,选择复国和季博常敌对的话。 那么自己现在坟头的草都有一尺高了吧。 看着手里的烤羊腿,阿九抽出安朝皇族独一无二的宝剑开始切羊肉片。 随后递给季博常。 “肉给你 ,但你要和我说说还有啥是我不知道的。” 阿九不是好事的人,但这也是人性的最真实的一面 。 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可一旦什么事都只知道一半的话,那种心理折磨能摧毁一个人。 季博常笑着接过肉片美滋滋的吃着,知道吃饱后对阿九摇摇手指。 “没了 。” “没...没了?” “我不信,你肯定还有!” 阿九的样子让季博常哈哈大笑。 笑 ,是因为阿九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笑,也为阿九的改变感到欣慰。 他太无欲无求了,只要跟在自己身边他就很知足了。 但这样的无欲无求,却会让他未来的路变得无比艰难。 他的身份是保密的,但将来一定会昭告天下。 因为季博常答应过他,会修改史书对安朝不正确的评价,也会为安朝皇族修建祖庙。 但前朝余孽太子时刻待在自己身边,这样的事一定会被绝大部分人所不能接受。 他和宝盖是一样的。 宝盖在替自己做事,也在为他自己积累功劳打造护身战甲。 所以,沙宝亮同志也需要功劳,也需要自己的护身符 。 但这家伙不是宝盖 ,他太无欲无求了。 所以季博常把他留在身边 ,所有的筹谋布局都对他敞开的原因,就在这。 当老大,真的很累。 但对于身边这些绝对放心的人,他要考虑的不止现在,还有他们的以后。 还有他们的后人。 .... 善木台的尸体在金狼殿前的巨大广场上,由北夷大祭司主持举行了金狼木火葬。 这是对战死草原勇士的最高礼仪,是要受草原人膜拜的。 这样的举动是金狼王对善木台死去的奖赏,是铁磨部的荣耀。 而相比善木台盛大充满荣耀的葬礼,独狼部内的气氛则是异常的压抑。 窝都阔死了,五万独狼骑全军覆没。 窝都阔和善木台的死如出一辙。 窝都阔在高丽谷口遭遇埋伏,善木台在贺黎部外山脉遭遇埋伏。 同样为王,为草原战死,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就连连续遭遇埋伏接连大败的驭缇,都是受到了王的当面奖赏,可战死的窝都阔。 却连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没人记得窝都阔 ,也没人记得战死的五万独狼骑。 看着窝都阔被斩下头颅残缺不堪的尸体,独狼部首领窝企眼内闪过一抹阴鸷。 “你不会白死,阿布会帮你报仇。” 独狼部的实力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忠心王帐的。 这些年为王帐独狼部付出了太多太多 ,但王侧重和扶持的却是铁磨和天狼。 而天狼部在之前的实力只和独狼相仿,现在却成了草原最强四大部落之一。 “达鲁噶,王驳回了独狼前往高丽谷口作战的请求,命独狼部继续守卫金狼神山。” 窝企闻言再次看向窝都阔的尸体,眼内的阴鸷又浓了一分。 金狼殿之后,是金狼王的寝殿。 这里依旧是由无数黄金打造而成。 金狼王喜欢中原文化,所以他在这里打造出了一个巨大的书房。 坐在黄金打造而成的书桌后,金狼王缓缓放下手中书册。 “王,窝企用火葬的方式烧掉了窝都阔的尸体。” 在北夷火葬是有着严格要求和限制的。 北夷人崇拜火,金狼木火葬是最高礼仪,哪怕是用普通木柴进行火葬的,也必须是战场战死的勇士。 普通北夷人死亡,直接扔进草原深处被野狼啃食。 这是草原的生存法则,也是对金浪天神的回馈。 战死火葬侍奉金浪天神,普通人死亡喂养野狼。 因为草原野狼,被北夷人视为金浪天神的化身。 “窝企忠心是真,但性情阴沉嗜血。” “这也是我选择扶持天狼部而不是独狼部的原因。” 金狼王说着合上桌上书册 。 “此次窝都阔战死,未收到褒奖也没有惩处就是对窝企的敲打。” “我要让他明白,要做我最忠心的奴仆,就要具备对等的实力和心智。” “但很明显他不明白,也在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不满 。” 说完再次拿起书册淡淡开口。 “窝企不适合再执掌独狼部了,去独狼部寻一个性情沉稳的接替窝企吧。” 第320章 备战 马车到了雍北关。 季博常走出车厢的时候对李三山招了招手。 “三山,过来扶我一把。” 公子的打扮让李三山都是一愣,随后连忙上前将季博常扶下马车。 看着公子行走时堪比当初刘崇禄一般的小碎步,李三山狠狠的瞪了阿九一眼。 阿九耸肩摊手,随即对身后的春草和织夏指了指。 这锅我不背,不是我给你家公子穿成这样的。 而且你家公子拉粑粑蹲不下都是扶着我完成的。 我也很无辜的好不好? 雍北关的台阶太陡,最后还是宋松弯腰背起季博常来到的大堂 。 在大堂坐下后,李三山开始向季博常汇报此次进军北夷的收获。 战马十一万六千余匹,死去马匹的肉已经全部入库充做军粮。 劫掠十一个部落得马两万余,从善木台部得马九万余。 隶属于季博常的骑兵大军,就这样拥有了征战天下的资本。 而这还并不是全部,太霆在高丽谷口还得到了四万多匹独狼部战马。 但在雍北关的十一万余战马,被牛家堡选中的只有八万匹。 剩余的战马已经不能再用作组建骑军,也再不能踏上战场。 但八万之数的纯种北夷战马,对大雍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 而现在这些战马已经被金启晟带走,去了东海换装随后准备进入高丽地界。 “公子,和您的预料丝毫不差,金狼王起兵来攻,主力正是黑山部。” “而且黑山部的首领黑邑亲自领军而来。” 季博常闻言呵呵一笑。 “就算没有我,黑山部的命运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个过程被我提前了而已。” “金狼王筹谋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大雍内乱,等的就是尹布衣要离开北境征战中原。” “其实他的耐心也被耗光了。” 季博常说完抬眼看向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 “如果他的筹谋一切顺利,趁尹布衣离开北境的时候进军北境,他也一定会让黑山部成为先锋军去强渡北朱河。” “因为这里就是他为黑山部准备的坟场。” 说完嘴角出现一抹嘲讽。 “其实他和雍盛帝是一样的人,醉心权术疑心太重,又极度自信。” “雍盛帝已经被反噬了,现在也轮到他了。” 说完对着地图抬手一指。 “他被反噬,就从雍北关开始,但这场仗并不好打 。” “黑山部底蕴极强,而且据暗庭卫传回的消息判断,黑邑此人行事沉稳且心智过人。” “他不可能看不出这是我的计谋,更不可能看不出金狼王在借刀杀人,但他还是选择带军来攻,而不是反了金狼王。” 季博常说着微微一笑。 “这是个人物 ,而且是拥有大格局的人物。” “他知道如果黑山部反了金狼王,北夷必乱,北夷一乱心有沟壑者必然揭竿而起,无论他在这场动乱中能否活下来 ,北夷的实力都会出现极度的损耗。” “那时的北夷非但再无进攻中原的能力,反而还会出现灭族的危机。” “因为我们 ,现在有了马。” 季博常起身来到地图之前站定。 “在保存自身实力和民族大义中,他选择了后者。” “他知道带军前来黑山部一定会遭遇重创,但也能让我们伤筋动骨,我们伤了筋骨北夷就不会乱,还有很大可能真的马踏中原。” “而这也是他给黑山部留下的一丝生机,他反北夷乱,待我们有朝一日打进草原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大部落一定会被覆灭。” “但他在进攻我们的时候被打残了,不但能摘掉勾结中原人的帽子也能消除金狼王的猜忌,他会被撤往后方休养,坐看金狼王和我们之间的决战。” 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挑。 “所以他绝不会拖延不前 ,反而会倾尽全力与我们一战。” “所以这一战 ,会很苦。” 季博常说完转头问道。 “三山,现在雍北关集结了多少人?” “回公子,不算知秋城,再加东海来的两万军,战兵总数有二十二万大军!” 季博常点头:“二十二万大军据险而守,够了。” 太霆守在高丽谷口,便是牢牢的牵制住了一支十万左右的北夷骑军。 狼口关又牵扯住了一支十万北夷大军。 如今黑邑带军来攻的人数在二十五万左右,二十二万大军守城面对二十五万人,这是富裕仗。 随后季博常召见了锻造坊和少府来的人。 他们早就奉命前来加固城防,安装城防弩。 这种城防弩和车弩不同,但也被加装而来车轮可以快速移动。 而少府的人是来安装教导投石车的。 投石车一开始并不是出自少府和锻造坊,而是出自李三山的定远军。 是用雍盛帝命太府打造的大批攻城器械改造过来的。 但专业的事得专业的人来做。 李三山和他麾下的大老粗们把胸脯拍的砰砰响,结果改造出来的投石车半月内全军覆没。 若不是宋松躲得快,他会被折断的投石车大臂甩到天上去。 后来才被少府的人接手。 而在少府的人接手之后发现,投石车之所以损坏的频率如此之高并非材质问题。 而是李三山的大军使用时太过暴力所致。 也就是在那时候起,季博常下令车弩连弩等武器装配前,必须经过锻造坊和少府的人指导培训才行。 而大军之内,也配备了大批来自少府和锻造坊的人。 修缮战场损坏的武器。 这些事情全部安排好之后,季博常宴请了两个人。 白罗,吕铭琛。 这俩人现在见到季博常的时候,满眼全是小猩猩。 那是崇拜的颜色。 第一次见到季博常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敬畏,如今的大雍格局里,季博常是真正的大人物 。 但从兵出北夷,两线作战,全歼北夷骑兵大军再到大胜而回。 这一切就像天书,但也让他们心里的激动的无以复加。 也崇拜的无以复加。 因为这样的事没人做到过,就连想都没人想过 。 可季博常却成功了。 看着眼前坐在桌边,被厚厚大棉袄包裹却满脸笑意的季博常。 两人同时快步上前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拜见季侯!” 第321章 奇葩货 鸨 ,是一种怪鸟。 传说中鸨没有雄性只有雌性。 而雌鸨生性放荡,想要交配时会张开翅膀,翘起尾巴左右摇摆,且求偶的过程极为频繁。 而雌鸨对交配的对象没有任何限制,哪怕体型相差巨大也是来者不拒,遂被称为万鸟之妻 。 如此喜淫且无厌的行径,像极了不守妇道不知羞耻的女人。 所以有了老鸨一词。 老鸨就是妓院里最老最不要脸的那一个,所以婊子无情的原型就是老鸨 。 她只认钱不认人,为了钱可以随意出卖自己的底线 。 但老鸨又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一个。 分开腿挣钱这是没有本钱的买卖,想要做这份没本钱的生意就要背靠大人物。 迎来送往察言观色都是必备的本事。 长个那玩意的只要分开腿就能成为婊子 ,但不是每个婊子都能成为老鸨。 春姑就是杀出重围,在年老色衰卖不上价钱的时候成了老鸨中的一员。 这天下论妓院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一定当属帝都。 哪怕现在帝都已经成了垃圾场,平常百姓已经逃离差不多的时候,妓院的生意依旧红火。 天宝楼,本就是帝都之内规模最大姑娘最多的楼子。 哪怕当初雍盛帝下令驱赶商贾的时候,天宝楼依旧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究其原因,就在天宝二字上。 因为帝都之内有一座规模浩大的神秘建筑,天宝阁 。 也是当初季博常讹诈五品以下官员大批银子的地方。 今日的天宝楼依旧人声鼎沸,但今日又很是不同。 因为今日的天宝楼来了一位大人物。 金启典。 这位来自东海,当初奉雍盛帝之命带军进入京畿,随后又跟随六皇子打进江南腹地的家伙。 这样的人严格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但时也命也。 这哥们先是效忠了六皇子,随后又成了十皇子的人,可转头就帮雍盛帝干掉了六皇子放在禁军大营里的人。 又转头奉命打进皇宫,最后所有人才发现。 这哥们一直在玩无间道,他竟然是季零尘的大外甥。 季零尘的大外甥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他表弟叫季博常。 坐拥三地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季博常。 尽管想弄死他的人多到数不过来,但动他就等于动季零尘。 动季零尘就等于和季博常宣战,所以现在的金启典像极了最初的季博常。 不是什么能拿上台面的人,但你就是不敢动他。 当初的季博常之所以能够狐假虎威,是因为手里有老爹给的朝臣们贪污的证据,身后又有雍盛帝撑腰。 而现在的金启典比当初的季博常底气更足,舅舅是参政王,爹是东海王,表弟是季博常。 你动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逝世! 而他好像并不懂什么叫低调,也没有整日躲在皇宫里头蛰伏的觉悟,反而选择各哪瞎出溜 。 今天就出溜到了天宝楼。 身为天宝楼的老鸨自然知道这位爷的来头 ,所以在金启典带着人刚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春姑便是摇曳着水蛇腰迎了上去。 “哎呦 ,今早起来就听见喜鹊在叫,奴家就知道一定有贵客上门。” “可奴家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金将军大驾光临,快里面请!” 看着手里拿着帕子,尽管已是半老徐娘却姿色犹存的春姑,金启典手拄腰间刀柄停步,随后极为认真的问了一句让春姑当场愣住的话。 “你这可是打桩儿的地方?” 打桩儿,东海土话,形容男女之间进进出出那点事的。 在妓院门口能问出这种话的,怎么看都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春姑愣了一下后用帕子掩嘴一笑。 “金将军当真风趣的紧,咱这天宝楼自当让将军满意才是....”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金启典生硬的语气打断。 “我紧不紧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紧才行。” 春姑是什么人? 老鸨啊,迎来送往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但今儿这话她是真没听过,随后再次以帕掩嘴一笑,眼角带春的对金启晟娇嗔。 “将军调戏奴家呢。” 随后对身后一招手:“快出来伺候将军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十余个身材丰腴扭腰摆臀的女子款款而来,站在她身旁对金启典开始抛媚眼。 “将军能光临天宝楼是奴家的荣幸,只要将军满意奴家今后也有了依靠啊。”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明白春姑这话啥意思。 将军您看上哪个随便玩,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用给钱的那种。 只要您今后照拂一下天宝楼就行。 但她再次愣住。 因为金启典打量一番那些姑娘后神色认真的问道。 “打一次桩儿多少钱?” 不是....你听不懂人话吗? 我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您随便玩不用给钱,你现在问打一次多少钱是个啥意思.... 想到这春姑突然面露恍然。 哦,定是金将军要留贤名 ,逛青楼不给钱这是把柄很容易被人攻讦的。 想明白这点的春姑连忙开口。 “回将军,这要分包夜还是单次 ,寻常姑娘包夜十两银,二楼以上的姑娘三十两,若是头牌的话二百两....” 她的话让金启典的眉头狠狠一皱:“这么贵?” 春姑连忙再次回道:“将军,姑娘们吃的都是青春饭,待年老色衰时就算一两银包夜,大老爷们都不愿意看上一眼。” 金启典了然,可随后说出的话让春姑和门口所有的姑娘们同时愣住。 “也就是说年纪越大越便宜。” “那你多少钱?” 没人这么唠嗑的,这话说的比楼子的姑娘还不要脸。 堂堂大人物竟然跑到妓院门口讲价钱,而在听到价钱太高的时候竟然要嫖老鸨。 可就在春姑想要拒绝的时候 ,金启典腰间的长刀唰的出鞘半尺。 灯火下的长刀闪着冰冷刀芒,让天宝楼门前的热闹为之一滞也让春姑拒绝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随即一把搂过老鸨 ,在她丰满的屁股上狠狠的抓了一把 。 “我瞅你就挺好。” “便宜,会的还多。” 金启典哈哈大笑,搂着老鸨上了二楼的房间。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明白。 这家伙真的是来嫖的,而且就是要嫖老鸨。 奇葩! ps:不逍遥一书生大佬那种屌炸天的书评能不能再来点,怎么看怎么顺眼,看完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更有文化了(呲牙) 第322章 申云杉 房间内。 老鸨被剥了个一丝不挂。 年纪虽然大了些,但皮肤并不松弛也很白皙。 但金启典却大马金刀的坐在房间内的桌子旁,对床上一丝不挂的老鸨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脸上再无淫邪的淡淡开口。 “你是白家人,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我是来干什么的。” 老鸨闻言从床上坐起:“你是为白罗少爷而来?” 白家,江南世家之一,排名算不得高但也不算差。 白罗,江南第二大家族左家的女婿。 金启典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甩给老鸨,随后自顾自的品着桌子上的酒。 老鸨接过后发现,这是白罗的亲笔信。 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这只是一封报平安的信。 但在如此时局,他又身处边关之内,这封报平安的信件就绝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 没有求救,也没有勒索,更没有义愤填膺,而是报平安 。 这封信本身的意义就显得极为诡异。 “想让我做什么?” 春姑是个聪明人,金启典既然来了又把信拿了出来必有所求。 金启典放下酒杯转头看向春姑。 “找出左相的子嗣!” 这话让春姑的脸色陡然一变:“不可能!” “没人知道他是谁 ,更没人知道他在哪。” 左相有个儿子,但在三岁的时候突然不知所踪。 没人知道他被送去了哪里又身在何处。 左相夫人的眼疾也是由此而来,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儿子到底在哪。 但毫无疑问的是 ,左相的儿子一定活着,他的失踪也是被左相暗中送走。 “在世人眼里,白罗也不可能活着。” 金启典说完再次看向春姑:“但这不可能却摆在了你面前 。”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你知道拒绝的后果。” 春姑皱眉摇头,随后捡起袍子胡乱的披在了身上。 “我只是白家在帝都中的一个小人物,一切的命令都要听从上面的大人,我能动用的资源很有限。” “而且真的没人知道他在哪,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江南。” “只知道他叫申云杉,今年三十岁,其他一概不知。” 说完看向金启典:“就连他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金启典的嘴角微微一勾。 “看来你们江南也并非铁板一块,你们去查申云杉的下落就说明你们是有想法的 。” 随即放下手中酒杯再次开口。 “你能动用的资源不够 ,那我就找个人来帮你,有这个人的加入你做起事来就方便了。” 春姑皱眉:“谁?” 金启典呵呵一笑随即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吐出三个字。 “七皇子。” 季博常要把老七扔进京畿道恶心人,季零尘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但按照老七的尿性,把他让进京畿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挖出来整死了。 所以老季觉得放在京畿道不如直接扔帝都得了。 那扔进帝都还有比妓院更合适的地方吗? 再说有自己照应着点,老七也不至于随意被人干掉。 而老七进了帝都你说他能闲着吗? 就算不给他出主意,他都会天天想着怎么去暗杀朝臣和五皇子。 反正都是用来恶心人的 ,放在帝都反而效果更直观些。 没人知道申云杉在哪,但以左相的手段那被藏起来的儿子一定不简单。 从内部找,总比外部要容易些 。 而只要白家真的去找了,他们和左相之间的关系就变质了。 金启典走后,春姑登上马车来到了天宝阁。 “见过大人 。” 春姑行礼的,是那个身材臃肿的天宝阁掌柜 。 当初季博常来天宝阁的时候就曾感叹过,这个胖子不简单。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知道了自己的底细,在向自己赔罪的同时,竟然安排人把两个装满银锭的木箱抬上了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并指着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告诉季博常。 大人放心,您的马车小人一定会命人看护好的。 这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 。 “金启典去了天宝楼?” 春姑闻言低头:“是。” “去干什么?” “送来白楼少爷的亲笔信 。” “信呢?” 春姑闻言连忙将怀里的信件递了上去。 胖掌柜看过信里的内容后微微点头。 “看来左相大人说的没错,只要把粮食送过去季博常就不会动白楼,而且在和北夷交战结束前也不会。” “我会将这封信送往左大人处。” 春姑闻言抬头:“可他送来这等信的目的是什么?” 胖掌柜微微摇头。 “这封信不是给你白家看的,而是给左相大人看的。” 见春姑面露不解 ,胖掌柜再次开口。 “为了让左相大人怀疑白楼从而怀疑白家。” 说完对春姑挥了挥手。 “你回去吧,继续暗中探查最近来到帝都的生面孔,尤其是西境来的人。” 春姑走后 ,胖掌柜登上马车来到了左奉节的府邸。 左奉节在看完白楼所写信件内容后,嘴角微微上扬。 “想利用这等办法让江南内斗吗?” “用一个败军之将的白楼,借左相的手除去白家从而让江南内部不稳。” 说完摇头。 “这个手段并不高明,所以这封信连送到左相大人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伎俩太粗糙,也太异想天开了。 白楼是左家的女婿,是左奉节的妹夫 。 左相若因此灭了白家左家心中定然心生不满,江南内部的格局也会发生质变。 但这等粗劣的伎俩一眼便可看穿,所以左奉节觉得连送去左相的必要都没有。 而且自自从上次和季零尘聊过之后,左奉节的心里也是出现了变化。 他认为自己有能力独当一面,有些事情没必要再去请示。 说来也奇怪,自从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觉得自己的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敬畏左相,这其中的畏远大于敬 。 所以每次前去请示左相的时候他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尤其左相在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的心底恐惧之余更多的是屈辱和愤怒。 但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淡,左相府邸他去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 每至深夜他的脑海里总会响起一句话。 凭什么后生之辈,就要给岁数大的当狗? 第323章 知道知道 金启典回到了皇宫。 他舅舅季零尘依旧坐在理政堂里看书吃点心。 “舅舅,那个天宝阁的胖子把信送去了左奉节府邸,而那左奉节果然和您说的一样,并没有给左相送去。” 金启典说完笑嘻嘻的在舅舅对面坐下,伸手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季零尘放下书册 ,提壶把大外甥面前的茶杯倒满。 “这种点心太干 ,喝口茶慢些吃,小心噎到了。” 金启典崇拜舅舅更愿意在舅舅身边待着 ,因为舅舅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个大外甥。 “现在可是明白常儿这样做的目的为何?” 金启典闻言连忙咽下口中的点心正襟危坐。 “那白罗送来的信看起来只是报平安的普通信件,但其中却隐藏着白家独有传递信息的秘法。” “从信里可提取信息十字。” “侯非寻常,不可敌,望斟酌 。” 当今大雍能被称为侯的,只有季博常。 所以白罗的这封信是给白家的家主,也就是他爹看的。 字只有十个,但其代表的意义却非比寻常。 “这封信若是落到左相手里,左相立刻就会明白少主意在白家。” “但这其中用意左奉节看不出来 ,他会以为这是一个拙劣的挑拨离间之计,再加之他因为您的话心生抵抗之情,所以这封信他根本不会拿给左相。” “他不拿给左相,左相就猜不透少主所行,白家的态度就会持续处于观望。” 金启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看向舅舅呵呵一笑。 “而且这样做的目的还能提高白罗在白家的地位,原本败军之将白家随时可以丢弃,但现在少主越来越强还展现出了招揽之意,那白罗就成了白家和少主之间沟通的桥梁。” “现在的白罗非但不会被放弃,白家为了不激怒少主,还会尽心尽力的去查找左相子嗣的去向。” “一箭好几雕,少主这步棋太妙了!” 金启典的话让季零尘哈哈一笑,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狗大儿的手腕是越来越老辣了。 但笑完之后却对金启典摇了摇头。 “还有一点你没看出来。” 这话让让金启典一愣。 “对你的考验。” “以常儿心智,不可能看不出我上次去信提及你的用意,常儿从未在人前说过父爱如山父命难违。” “但我却知道,在常儿心里我的话很重要。” 说完眯着眼睛笑了笑:“既然我亲自举荐了你,那总得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才行。” “启晟领军骑兵,将来必然成为常儿手中最利之器,你们兄弟二人同为领军之将这不可行 ,莫言其他人,就是你娘都不会同意,这一点常儿看的清楚着呢。” “而这件事之所以交由你去做,就是常儿在考验你的心智和行事手段到底适合什么样的角色定位。” 说完对金启典点了点。 “做好了你小子将来也有一席之地,做的不好 ,你就会被当成废物养起来。” 说完的金启典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怕了吗?” 金启典咧嘴摸了摸脖子点头,他是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等深意。 “你娘让你带兵来帝都,却把启晟留在东海,更在常儿第一次回东海的时候让启晟第一个去迎,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吗?” 金启典点头。 “知道,娘说启晟年纪太轻行事不够圆滑,我来帝都最合适。” 季零尘呵呵一笑之后再次摇头。 “不,这是你外公的意思。” 看着一脸茫然不解的金启典,季零尘再次开口。 “启晟之所以被留在东海又第一个去见常儿,原因在于启晟是真正的领军之将,宁折不弯的真正铁血军人。” “而你不是。” “让你来帝都就是让你跟在我身边,因为你,是最像我的那一个。” “所以在你外公眼里,你的定位是,权臣。” “不可碰触军权的权臣。” 金启典听到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向舅舅 。 “外公怕我反?” 季零尘再次摇头,叹了口气的对金启典说道。 “傻孩子,意思就是说你只是个适合动嘴的废物啊,你要是天生反骨莫说你外公,就是你娘都早把你刀了啊。” 说完这话的季零尘又是叹了口气。 “这也是你外公用你在告诉我,咱爷俩就是一对废物。” “只适合玩嘴皮子的废物,带兵的事不是咱爷们能干的。” 金启典闻言却是嘿嘿一笑。 “那挺好,我就想成为舅舅一样的人,带兵的事太危险,还是动嘴皮子安全。” 季零尘也是笑了。 “你外公果然没看错你,果然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哈哈...” 笑完之后季零尘看向金启典。 “现在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了吗?” 金启典一拍胸脯:“知道。” “故意靠近左奉节 ,然后在他面前用更加拙劣的演技挑拨白家,说白罗已经投靠了少主,白家随时都会反出江南阵营。” “我越说他越不信,连着说几天他还不信的话,我就恼羞成怒的发一次火,这样他心里就坐实了这是挑拨离间,以后再收到关于白家的消息他都会置之不理,更不会拿去给左相。” 说完摸了摸下巴。 “然后我再故意把皇宫的守卫弄出来一个口子,放七杀殿的人进来干老五几下 。” “朝臣弄来一个西域妓女 ,老五最近天天沉迷在那西域妓女房里出不来了,早朝都有半个月没上了。” “七杀殿的人进来老五一定会怕,怕了就会下旨清查帝都之内的刺客。” 说完咧嘴一笑。 “帝都出了刺客,皇宫禁卫军上街搜查合情合理。” “手里提着铜锣每天夜里去左相府邸之外敲上一宿,夜里睡不好,左相就得在白天补觉。” “这睡着了就没法害人了 ,也会错过更多消息。” 这话让季零尘顿时一怒。 “敲一宿干什么?” “左相早朝出门之后就不用敲了,去巡逻的人难道不用睡觉吗?” 说完一甩袖袍。 “这事得像我儿学习,要爱兵如子知不知道?” 金启典连忙应声。 “知道知道。” “那我再多安排几队人,去左奉节和其他朝臣的府邸之外也依葫芦画瓢敲锣提醒。” “舅舅说的对 ,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ps:系统提示上了男生排行榜历史古代分类的阅读榜,还没等高兴呢有人告诉我这是传说中毒榜。 所以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哭一场呢。 第324章 人心的复杂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帝都也是罕见的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白雪压在天宝楼门口的灯笼上。 寒风吹过,那裹满积雪的灯笼微微摇摆。 像极了一个人无奈摇头的模样。 天光放亮的时候帝都的城门开了,大批等待入城的和等待出城的人排成两道长龙。 一进一出井然有序,这是帝都现在唯一还拥有秩序的地方。 进城的队伍里有一支商队,运送的是东南特产山珍和东海的干海货。 这样的商队并不起眼,天下美食山珍汇聚帝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商队的掌柜是一名老者,尽管穿着打扮很是寻常,但却有着丝丝飘然之意 。 跟在老者身侧的是一名长着络腮胡不甚强壮的护卫,在进城门的时候护卫一直低着头。 但走进帝都的那一刻护卫猛然抬头,看着帝都之内的建筑眼内闪过一抹精芒。 “我回来了!” “我要杀光奸臣杀掉伪帝,匡扶我大雍皇室正统!” 那商队进城后绕了几圈,最后从后门进了天宝楼。 老七,回到了帝都。 而出城的队伍里,有一个青衣小帽打扮的小厮,他的衣襟内缝着一封信。 一封送往江南白家的信。 春姑并不简单,最起码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接过金启典甩过来的那封信时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她更知道金启典进了天宝楼骗不过胖掌柜。 所以她把信交了出去,但却隐瞒下了她和金启典之间的交易。 但她看完信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对金启典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她真的看不懂这封信,看不出这封信里隐藏的信息就不会有后面和金启典的对话。 更不会没有任何反驳的就接下了七皇子。 所以她并没有如说的那样微不足道,因为她,在很多年前是白罗的贴身婢女。 “这世间事啊,还真是有趣得紧 。” 季博常放下手里的信笑着摇摇头。 信是赵明举从西境送来的 ,林独行在到达西境之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拓展地盘,而是成亲。 他娶了缥缈公主,而证婚人就是四皇子。 “缥缈公主到了北境就被尹布衣扑倒了,被尹布衣睡了那么久,这哥们儿说娶就娶了,难道这就是真爱吗?” 看着阿九吧唧嘴感叹的模样季博常微微一笑。 “这就是林独行聪明的地方,缥缈在北境帮他做了不少事,如果没有我北境最后胜出的很有可能就是林独行。” “而缥缈实际上是林独行藏在尹布衣身边的刀。” 阿九闻言眉头一皱。 “你是说,林独行的目的是让尹布衣死在缥缈的床榻上?” 季博常点头。 “尹布衣一死北境边军必乱,三卫大营各怀鬼胎,所以尹布衣死了他们要做的就是瓜分边军,最后再瓜分北境三足鼎立。” “他们瓜分了北境就一定不会让北夷打进来,而想要生存就一定不会让我卡住他们的粮道 ,所以他们瓜分北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合起来打过北朱河灭了我。” “或者,将我赶回东海。” 阿九听完一脸恍然的看向季博常。 “原来这才是左相在北境的布局后手,白罗只是他用来混淆视线的障眼法?” 季博常点头。 “他是申逐鹿啊,以智计谋天下的申逐鹿。” “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所有人都在他的棋局之内 ,只不过我掀了桌子。” “桌子掀了棋盘就不存在了,所以他的布局全部作废。” 阿九不解。 “他早就知道林独行的底细?” 季博常抬头看向墙壁上巨大地图。 “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能瞒过他的太少了。” 随即再度微微摇头。 “他湖里养的鱼,可不止我一条,不然那林木纹又如何能够成为三卫大营的主将之一呢?” “他说过,只有经过驯养的凶鱼才能在江河之中存活。” “所以他教导出学生也不止我一个,林独行也是其中之一。” 说着起身来到地图前站定。 “林独行也出师了。” “如果他直接宣布奉四皇子为主就会和左相撕破脸,但娶了缥缈再由四皇子证婚,非但可以达到一样的目的 ,还能借此策反镇西卫。” “娶了缥缈他就是大雍驸马,归顺他就等于效忠大雍皇子,打他,则会被当成反叛大雍朝廷。” “而我所猜不错的话,他还会用大雍驸马的身份招安那些西域小国,而刘赟勒,则会被他安上逆贼叛国的罪名。” 说完看向阿九。 “现在你还觉得这是真爱吗?” 阿九无语的瘫倒在椅子上翻着白眼。 “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太脏了,整天净想着怎么害人。” 说完他挠了挠脸庞。 “那个谁...那个刘六怎么说来着...” “破车胜过走 ,破x胜过手,缥缈虽然被尹布衣睡了那么久 ,但娶她好处也是....” 说到这看向季博常。 “那如果最后胜出的是林独行,他一定不会让缥缈活着,一代帝王正妻被人睡过那么长时间....” 说到这阿九猛然停住 :“我现在明白你让刘六接触缥缈干什么了,也明白你为何会让林独行去往西境,因为那缥缈就是你埋在林独行身边的刀。” 说完阿九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太累了,光听都觉得太累了 。” “那缥缈也是够可怜的,先被林独行当成刀放在尹布衣身边,现在又被你当成刀放在林独行身边....” 季博常依旧看着地图笑着摇头。 “错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其实她,才是最像雍盛帝的那一个。” 说完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与其说她被林独行利用,倒不如说是他们之间相互利用,她接下刘六的示好,其实也是在利用我。” “没有林独行,她诞下子嗣之时就是尹布衣动手杀她的时候,而没有我,她也去不了西境 。” “纵观整个大雍能容下她,又能让她做点什么的也只有西境。” “而她,和林木纹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季博常说着再次微微一笑。 “因为她,是真的想做大雍的女帝!” 第325章 谁是可怜人? 累! 光听着都觉得累 , 而阿九在这一刻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心智不全。 在他眼里那缥缈就是一个遭遇可怜的女子。 堂堂大雍公主却沦落到谁逮谁骑的地步,如今嫁给林独行也算是苦尽甘来。 可季博常话让他明白,最适合自己的还是武学,这种玩脑子的事不适合自己。 自己眼里可怜苦命的公主,竟然利用所有人要做那至尊女帝。 看似被人利用 ,实则她也在利用所有人。 这他妈谁可怜谁呀? 但他也同时明白了一件事,银币很多,可最阴的那一个还是季博常。 他把所有心怀鬼胎的家伙全部驱离出北境 ,驱离出定远,然后把这些狗东西扔在了一块。 西南,西境这两个地方你自己算算,心怀鬼胎的狗东西有多少? 而纵观整个时间线更是会发现。 这些狗东西并不是自己要凑在一块的,都是被季博常赶过去的。 原本西南闫不求一家独大,可季博常先扶持了老五,后送去了老八。 没有季博常的运作,刘崇禄能那么顺利的带人进入西南吗? 如果季博常想杀齐王,那狗日的还有机会联合南燕占据西南一部分地域吗? 闫不求手握西南边军,有整个西南作为大本营他就能兵出西南逐鹿中原。 但好好的西南却被季博常分割成了无数块,瘪犊子一堆一堆的把好好的西南给瓜分了。 闫不求憋屈吗? 啃腚的呀。 但他有办法吗? 只能忍。 牵一发而动全身,身后还有江南和东南虎视眈眈,明明手握大军却只能偏居一隅。 只能说闫不求的心理素质还不错,这要是换个心理素质差的估计早就憋炸胸腔嘎掉了。 西境本来干干净净,结果他把林独行送过去了。 把缥缈送过去了,把老四送过去了。 老四灭了刘家满门,所以刘赟勒必定杀过去干老四。 老四现在是林独行手里的挡箭牌吉祥物 ,他自然不会让老四嘎掉。 所以刘赟勒干老四林独行就会干刘赟勒,而老季觉得这样不够热闹,又怂恿朝臣也过去比划两下子。 再加上缥缈的心思和她与林木纹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的关系。 西境也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人相互掐,就一定会把西域的那些小国拉进来。 反正就是,谁也别闲着。 谁也别想好。 更让阿九感觉到自己就是个棒槌的原因在于,这件事季博常很早就开始布局了。 早到这个时间能够追溯到他刚离开帝都的时候。 他用雍盛帝最后的反击改变了大雍格局,然后把这份格局里的人死死钉在原地。 谁也动不了,谁也不能动。 因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打北夷做的准备。 现在的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收拾这些狗日的烂货,但又不能让这些狗东西把大雍搅的太乱。 如果不这样做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对付北夷。 因为以那些人的尿性,他们绝对能做得出在季博常和北夷作战的时候,从背后袭击季博常。 哪怕为灭季博常把北境拱手让给北夷都在所不惜。 老五被弄回帝都有老季看着,看住帝都的同时也看住了西境和朝臣。 而有十五万北境边军驻扎定远,就能看住江南军和京畿道。 东海军一直没动 ,因为那是牵制东南临孝君用的。 没有这样的格局大雍早就乱套了 。 所以阿九现在觉得最可怜的其实是季博常。 在打外敌的时候还要时刻防备身后的自己人。 没有他打造出的大雍相互牵制格局,大雍内战一定会将整个中原拖垮实力锐减。 没有他灭了尹布衣,现在的北境就是北夷人的地盘。 占了北境坐看大雍内斗 ,待所有人强弩之末的时候马踏中原乃是必然。 为了维持现在的格局,季博常手里能用来干北夷的兵力并不多。 但就是这样的兵力部署,他居然打进北夷灭杀二十多万北夷大军得马十多万匹。 削弱北夷实力的同时,又在北夷之内留下祸患的根芽。 这是奇迹。 大雍数代帝王的梦想就是打进北夷开疆拓土,但他们在面对北夷铁蹄的时候只能选择据险而守。 别说打进去,就是能守住边关重镇已是极限。 但这件事却被季博常做到了。 且还是以大部分兵力,去防备大雍境内之人的情况下做到的。 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而他能做到这一点是要感谢一个人的。 左相。 他是真正的大雍巨头,心智城府似海的大人物。 他以计谋架空皇权以玩弄皇族为乐,以天下人为棋子对弈,但他的胸怀和城府是成正比的。 左相,智计立足却有君子之风。 攘外安内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所以在看到季博常拿下北境后并未出兵京畿,他就明白了季博常的想法是什么。 所以他让左奉节给季博常送来钱粮。 所以他让江南军前压西南困死闫不求,就连北境边军灭杀三万镇定远的江南军都什么都没说。 杀完外敌,剩下的就是家里事。 自己人之间谁赢各凭手段,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季博常。 在这一点上 ,临孝君则差左相太多。 所以季博常称左相为吾师,但面对临孝君的时候这份尊敬就要显得淡薄太多。 这些弯弯绕让阿九摇头不止。 看着季博常提笔而书带着笑容的年轻面庞,阿九的内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季博常从未说过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挽大厦于将倾之类的豪言壮语,但他却真的在这样做。 他年轻的肩膀上担负的东西太多了。 自己只是听着都觉得累,那他这个制定者有多累可想而知。 而他所思所想的事情不止消灭敌人,还有如何让自己人活下去。 这种高强度的压力和时刻紧绷的心弦会压垮一个人,但他每天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每个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感觉很舒服 ,每次打完仗都会觉得过瘾又舒坦。 原因,是他把压力全都留给了自己。 看着穿着厚厚的棉袄一边书写,一边把已经冷掉的烤馒头伸进砚台里,而全然不知的季博常。 阿九再度摇头 。 上前拿掉了沾满墨汁快要送进嘴边的冷馒头,随后弯腰蹲下。 “上来。” “今儿九爷决定亲自烤一条羊腿犒劳一下你,省得你瘦弱不堪回到东海,你家妻子又要拿我来出气。” 第326章 季小鹿 “再去筹备一批钱粮送去北境。” 左相的话让左奉节极为不解,抬头皱眉问道 。 “现在的季博常实力已是极强,出兵北夷大胜又得马无数,如今已成祸患若是再送钱粮恐怕....” 左相放下手中之笔看向左奉节。 “无论他现在拥有何等实力,但在外敌面前他就是自己人。” “坐拥三地手握大军不开内战却对外阻敌,这样的心胸就连我都自愧不如。” “哪怕将来必有一战,在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做那个拖他后腿之人。” “此为民族大义,和他拥有何等实力无关。” 随后拿起桌上信件递给左奉节。 “命江南军一部时刻待命,若北境有失守之险即刻支援。” “另责一部前压东南边界,把临孝君给我死死看在原地。” “季博常有为天下之民不计个人得失的胸怀 ,但临孝君没有。” 就在左奉节得令走到门口的时候,左相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北境失守不可为,将季博常给我活着带回来。” “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北夷人手里。” 在左奉节离去后 ,左相转头看向窗外已被填平的小湖。 “你是我最满意的学生 ,也成长到了足以和我对弈的地步。” “所以这个世界上有资格杀你的,只有我。” 说完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嘴角微微上扬。 “我等着你和我执棋对弈的那一刻,而那个时间,应该不远了。” 季博常进军北夷大胜的消息,并没有在大雍境内广为流传。 一是宝盖杀的太狠,北境之内的消息根本传不出来。 二是左相和临孝君也不允许这样的消息人人皆知。 季博常也没想这样做 ,因为没啥必要。 无论江南还是东南的民心都不是自己能够撬动的,大胜的消息就算传过去效果也不大。 反而还会让这两地的百姓民心更加团结。 你会为明知必有一战的敌人强大而欢呼吗? 但金启晟带着八万匹战马回到东海的事,却也根本瞒不了人。 就算宝盖杀的再凶也还是杀不干净,这样堪称恐怖的战马经过想看不见都不行 。 原因就在于 ,东南和江南不会为季博常欢呼呐喊,但定远和东海人会。 他们看到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战马队伍,随后就会争相奔走口口相传。 那是公子从北夷蛮子手里抢来的马,全是清一色的纯种北夷战马。 咱们有骑军了。 是骑军 ,不是骑兵! 所以现在整个大雍都知道,季博常有了一支恐怖的骑兵大军。 “这是瞒不了人的,也不需要去瞒。” 季博常站在雍北关的城墙上,手掌在冰冷的墙垛上拍了拍淡淡的说道。 “我若是没有在北夷得胜而归 ,若是没有得到大批战马而是战败的话,那林独行就会第一时间杀回来。” “东南也会在第一时间兵发东海,江南军会撤回江南,把京畿让给西南,而西南的那些人会结为短暂同盟占据定远和京畿,随后从定远进攻东海。” “而撤回江南的江南大军会趁此机会出兵北境,灭我残部执掌北境。” “我死,格局没变这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结果,而我死,所有人的死棋也都被盘活了。” 说完转头对着身后的众将领问道。 “我现在变得这么招人记恨了吗?” “怎么都盼着我死呢,我感觉我这个人还行啊。” 这话让身后的众将也是跟着笑了起来,笑的那叫一个爽,笑的那叫一个痛快。 为啥记恨公子? 因为公子够强,因为他们怕! 为啥盼着公子死 ? 因为他们杀不掉打不过 ,所以只能祈求公子死在北夷手里。 什么人才会想让一个人死却只能祈求上天? 娘们! 所以他们笑,因为那些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娘们。 你们怕北夷连关隘都不敢出 ,更不敢和北夷正面对战 ,但老子们已经干掉了大批北夷蛮子 ,现在也正准备接着杀人。 杀北夷人! 战马招摇过市连骑兵都没配齐,但你们就是不敢来。 都是他妈蹲着撒尿没卵的货 。 自豪感和归属感,从来都不需要长篇大论。 有的时候一句话就够了。 就在众将领说笑之际,视线尽头的茫茫雪地间陡然出现一道黑线。 那黑线仿若空间裂缝将天地分割,也彷如凶兽巨口带着凶煞之气对雍北关吞噬而来。 北夷大军,到了。 北夷大军在距离雍北关二十里外的地方扎营,随后小股骑兵斥候开始出现在雍北关下来回游走。 “北境地理位置独特天寒地冻,中原攻城战中的沸水淋头金汁涂箭的法子根本用不上,而论守城北境边军天下第一。” 季博常说完再次转头看向身后众将。 “攻城战无限接近短兵相接,没有丝毫花哨可言,所以此次我为看客,真正的主力是你们。” “三山,就按照你制定好的方法去做吧。” 攻城战是惨烈的,也最是耗时最长的攻防战。 想要结束,要么关隘大门被攻破,要么攻城一方主动退去。 但黑邑绝不会主动退兵,季博常也绝不会让他轻易退去。 所以这场战争一定会以一方大败而结束。 季博常走下城墙回到书房。 北夷人正在扎营,想要真正开战最少要等到三天之后。 有将领提议趁北夷人立足未稳前去偷袭定得奇效,但被李三山给否了。 因为那北夷大军看似散落,但形状却像一个大口袋 。 这是黑邑故意卖的破绽,就是等李三山的大军前去偷袭设伏。 李三山没去,北夷大军也没有遭到偷袭。 但通过这件事所有人也都明白,黑邑,很难对付。 相比窝都阔和善木台,黑邑的领军之能要强上无数倍。 这是劲敌。 季博常回到书房后 ,一只乌鸦呱呱落下。 每当战起的时候,就是乌鸦成群结队出现的时候。 而在这成群结队的乌鸦群里,到底藏着多少东海驯养出来传递情报的乌鸦,就连季博常都是不知道。 乌鸦通灵。 每只为季博常送信的乌鸦,都会用头顶着他的手掌蹭上几下。 仿佛就连它都知道,眼前的年轻公子才是真正的老大。 在得到一条干肉之后才张开翅膀嘎嘎离去。 季博常打开信后眉头微微一挑。 信是宝蛋送来的,但写信的人却不是宝蛋。 而是一个叫阿银朵的北夷女孩。 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季小鹿。 第327章 二大爷的信 八岁时智者来到天莲部落,我最喜之事便是采集草原上的花朵制成花环献给智者。 而我每次见到智者的时候总是高兴的蹦蹦跳跳。 智者说我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可爱的小鹿。 我想有个中原名字,智者说你形似小鹿便名小鹿。 赐你姓季,愿你逆天改命。 这是这封信的开头,很季家人的信件开头方式。 这种写信的的方式季家独有,没有扯闲篇的内容更没有文绉绉的废话。 直击主题。 宝蛋哥哥说公子需要大量牛羊马匹 ,但阿银朵现在没有牛羊马匹能够献给公子。 但请公子相信阿银朵,阿银朵一定会努力去做,将牛羊马匹献给公子。 这个叫阿银朵的小姑娘请求宝蛋留在天莲部落,因为现在的天莲部落太弱了。 而在信的末尾,阿银朵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烦请公子转告智者,阿银朵很想念他。 阿银朵一定会重振天莲部落,等待智者回归! 信,有两封。 最后一封是宝蛋写的,只有一句话。 公子,宝蛋能娶北夷女子为妻吗? 宝蛋的信让季博常微微一笑。 “我家宝蛋长大了啊。” 这是好事,也是季博常愿意看到的 。 因为整个季家就宝蛋看起来是最接近正常人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正常的货。 单就这样的话宝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他甚至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他的季家人莫提正常人的思维,他们就连正常人的行为轨迹都没有。 不是杀人的屠夫,就是玩无间道的高手。 而且你永远都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季家人。 就比如自己的二大爷,季零科。 季博常没见过他,他也没在东海停留,而是到处瞎出溜 。 但季家人的瞎出溜要是没点目的,狗都不信。 就在季博常进入北境之前,他收到了一封二大爷送来的信。 信里是一份北夷部落名单,每个部落之后都有一个对应的名字。 呼哈达就在这份名单之内。 天莲部落也有 ,但却被二大爷给划掉了。 这份名单足足有二十六个之多。 而除了这份名单之外,他写给季博常的话只有寥寥数句。 常儿很好,二伯甚慰。 最近游走江南,江南人不好客也无怜弱之心,怀仁需思。 另闻南燕风土人情迥异中原,我准备去看看。 这寥寥数语中,透露出的却是无尽杀机。 江南人不好客也没有同情心,怀仁需思的意思。 就是杀! 论礼义廉耻忠孝信悌和文人之风,天下无出江南之右 。 所以二伯这话就是在告诉季博常,对江南人讲道理没用,想用怀仁之策感化更不可行。 所以对待江南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戮。 讲道理人家江南人比你知道的多 ,富庶带来的就是根深蒂固的归属感和排外 。 比你有钱比你有文化,所以压根就看不起你。 看不起你,对你的怀仁之策也会嗤之以鼻。 而二伯说的这话可不是天下一统之后对江南的态度,而是在告诉他。 攻江南,不要怀仁更不要留手。 一路杀进去,杀光他们的优越感,也杀掉他们的自视甚高排斥外人的心理。 用血和人头告诉他们,这不是你们的江南,更不是只有江南人才能统治江南。 你们只是天下的一部分。 我要的是江南之地,并不包括人,所以这片土地上可以没有人。 寥寥数语就能看出 ,二伯绝对是个狠人。 而他现在要离开江南去往南燕。 以二伯的风格,他去南燕真的是去体验风土人情的吗? 绝不是 ,他是去挖坟的。 挖南燕皇族的祖坟。 所以有的时候季博常真的会感叹,生在这样的季家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爷爷和外公给了自己那么一大摊家业,伯父和舅舅们也全心全意的在帮助自己。 而且所有自己照顾不到或者想不到的地方,自己的长辈们都会默默地把漏洞补上。 有他们在,自己做任何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在用实际行动向自己传递一个信息。 常儿为主,我等皆为辅。 幸福吗? 反正他前世看过那么多穿越的网文,没有一个如自己这般心境圆满的。 二伯的玩法撬动不了北夷根基,但却能让自己的布局变得更快更顺利。 他走了二十六个部落,收了二十六个一看就天生反骨的北夷小蛮子。 教他们中原话,教他们兵法。 而在这等教导的过程中,他在这些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要成为下一代金狼王的种子。 不惧金帐不拜狼王,只要你够强你就是下一个金狼王。 二伯没去大部落。 因为大部落进不去也很难被策反。 这就是正常人的心理,你看哪个生活圆满事业稳定的去算命了? 去算命的全是生活不如意,或者心里迷茫的家伙 。 大部落的人不缺吃穿没有灭族危机,长大后就能成为部落的达鲁噶,这样的人才不需要什么中原来的智者。 所以二伯选择的部落,都是曾经辉煌过,但现在没落的小部族。 想重振部族辉煌想成为金狼王吗? 来来来,智者教你。 二伯在每个部落里最长只待两年,有的部落他都是来回游走,住上一两个月就去下一个部落,等转一圈之后再回来。 草原是把生存法则演绎到了极致的地方。 部落之间的战争随时都会爆发,部落被吞并被灭更是司空见惯。 所以当暗庭卫拿着这份名单进入草原后发现,二伯去过的二十六个部落只剩下了四个。 二十六选四,这是一个很高的概率了。 而呼哈达正是季博常选中的其中之一,至于其他人,季博常不用去接触也不用扶持。 他们既然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活下来,只要北夷大乱,他们的势力就会迅速壮大。 都是长着反骨的脑袋 ,绝不会放弃这个反叛金狼王的机会。 但阿银朵的出现,让季博常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脑袋上长满反骨的家伙能背刺金狼王,同样也不会效忠自己。 所以草原上,就需要一个信得过又能帮他做事的人。 抖了抖手里的信纸,季博常呵呵一笑。 “小鹿,好名字。” 第328章 杀少爷! 季家人行事从不按常理。 二伯写下天莲部落又轻轻划掉,用意季博常自然看得懂。 二十六个部落名单依次排列,最重要的写在了最上面,而天莲部落的排名很靠下 。 靠下就代表着潜力不足,但划去的笔墨又很浅。 这是二伯对自己的请求。 请求季博常扶持和帮助天莲部落,准确的说,是帮助那个天莲部落里的小姑娘。 所以宝蛋进入北夷的行进路线,是季博常亲自安排的。 他没告诉宝蛋天莲部落的事,也没特意嘱咐宝蛋去留意这个部落。 二伯的请求他会留意 ,但不会强求。 宝蛋,就是为那个叫阿银朵的小姑娘准备的第一重考验,若是通过了 ,她自然会进入自己的视线。 而事实证明阿银朵非但通过了 ,貌似还和自家宝蛋坠入了爱河。 季博常提笔回信,给阿银朵的回信。 但信里没有字,而是一幅行进图。 这份行进图是对阿银朵的第二份考验,如果小姑娘看得懂,她就会避开所有交战的方向闷头发育。 如果看不懂,有宝蛋在也能保她一命。 莫提二伯喜欢这个小姑娘,单就是季家的媳妇这一点,季博常都绝不会让她死在草原上。 在这幅行进图之外,季博常又给宝蛋回了一封信。 也是一句话。 蛋儿啊,站直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狗看了都会直摇头 ,但季家人看得懂。 这是在告诉宝蛋,纵观整个天下比咱家条件更好的几乎没有,所以不管什么达鲁噶还是什么公主的,嫁给季家人那都是她的福气。 那大雍公主正在大雍皇宫里,整天被你四叔抽嘴巴解闷呢。 而这句话除了撑腰还有警告。 以咱家这条件你给我站直了别跪舔,你敢跪舔我就让老季豕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句话阿银朵也一定看得到,所以这句话也不单纯只是给宝蛋看的。 在给宝蛋回信之后的第二天,宝盖到了雍北关。 一身黑色锦袍 ,黑靴黑帽,帽子上还镶嵌着一块黑色玉石。 人的名树的影 。 从宝盖走下马车的那一刻,雍北关内说笑的声音都是瞬间小了一大半。 所有人能躲则躲,实在躲不开的远远拱手随即快步逃离 。 血疯子之名,不单其他势力来的奸细怕,自己人更怕。 宝盖来到北境的时间并不长,但随着他的马车经过,被屠掉的村子达到了六十多个。 人头,七千多颗。 杀完人埋了,但会在屠灭的村口立一面石碑。 详细的记录了这些人的来历,和他们曾经对北境做下的恶事。 这是给北境百姓看的,更是给其他势力的奸细探马看的。 比一比,是你派来的快还是我杀的快。 和宝盖一起到的还有明哥明嫂,宝盖发现春草和织夏不理自己,随后对阿九不屑的冷冷一哼走进了书房。 “少爷。” 在季博常面前,他还是那个贱兮兮的宝盖,而不是什么血疯子。 “就不能换身打扮吗?” 他那一身黑色锦袍季博常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宝盖嘿嘿一笑:“夫人说宝盖适合黑色。” 这话让季博常再次摇头。 黑色就是白色的反面,黑色也最适合在黑夜里行走。 这狗日的算把自己的定位玩明白了 。 “清理干净了?” 季博常示意宝盖在自己对面坐下,随后把自己的茶盏拿给了他。 这让宝盖再次嘿嘿一笑,端起茶盏一口喝了个干净。 “明面上的清理干净了,但有些藏的够深刚抓到点影子。” 季博常点头。 “马上就要开战了,动静不要太大。” 宝盖不会无缘无故来到雍北关,他来,就说明他抓到的影子就在雍北关。 北夷用数十年抓捕中原人带回草原驯养 ,最后把这些人驯养成效忠北夷的探马放回北境。 这些人是谁,在哪没人知道。 但值此大战之际不把这些人抓出来,所能带来的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在季府搬离帝都后,他们终于在雍北关内吃了一顿团圆饭。 春草织夏,明哥明嫂 ,宝盖阿九,唯独缺少了季豕和老吴。 但这顿饭依旧让季博常很是高兴,随着自己手里拥有的实力越来越强,这样的场面今后将会越来越少。 就在季博常等人在吃饭的时候,雍北关内一处隐秘角落出现了两道人影。 “血疯子来了,很有可能是为追查我们而来,现在怎么办?” “慌什么?” “他现在并不知道我们的具体身份,不然现在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的任务就是蛰伏,待大军攻城到了最紧要的时候点燃粮仓辎重,随后打开关门迎大军入内。” “你先回去不要有任何动作,更不要露出任何马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交谈结束,两道人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散去。 没人看清他们的脸,也没人发现他们方才交谈的内容。 季博常书房之外有一个占地极大的院子,院子一角修有一处凉亭。 “我一直不懂,这北境如此寒冷为啥还要建一处凉亭?” 阿九说着把酒壶递给宝盖:“是怕被这整日不露面的太阳晒黑了吗?” 宝盖没接的他的酒壶:“我也一直不懂,为啥跟在少爷身边这么久,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长进都没有?” 阿九拿回酒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其实你家少爷巴不得你能和我一样没心没肺。” 说完用手肘撞了宝盖一下。 “准备怎么做?” “需要我帮忙吗?” 宝盖揽了揽袖子看着夜色里的雪地微微一笑。 “这样的环境下,虫子是藏不住的。” “我不来他们还能藏得住,但我来了他们的心就乱了,乱了再想藏可就藏不住了。” 这话让阿九很不满。 “能不能说话别跟你家少爷似的,就不能说点能让人听懂的吗?” 宝盖闻言转头看向阿九。 “你说,那些奸细留在雍北关最想做的是什么?” 阿九放下酒壶略微思忖后开口:“烧粮仓辎重,打开关门放北夷大军进来。” 宝盖却是看着凉亭之外的雪地摇了摇头。 “不,烧辎重粮草打开关门有可能拿下雍北关,但却拿不下整个北境。” “雍北关破北境百姓定然人人皆兵抵抗北夷 ,他们拿下雍北关也会陷入苦战无法前进。” “想要一举拿下整个北境的只有一个办法。” 宝盖说到这看着阿九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三字。 “杀少爷!” 第329章 雪落战起 雍盛帝有黑龙甲,金狼王有狼神卫 。 监视暗杀,培养奸细刺探情报。 这是除了大军之外帝王手里的另一柄利刃,所行全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狼神卫又分光卫和暗卫。 光卫是为军队服务的情报间谍,但暗卫却是直接听命于金狼王。 除了金狼王没人知道暗卫都是谁,又要执行怎样的任务。 季博常书房所在的小院里没有增加守卫的战兵,但在小院之外却是隐藏了无数高手 。 他们来自暗庭卫,也来自季台。 就在北夷大军扎营之后的第三日清晨,雍北关外响起了一声沉闷悠长的号角之音。 北夷人,开始攻关了。 李三山一身将军细麟甲,站在雍北关的城墙上面色冷峻的朝关外看去。 足有两万之数的北夷大军集结列阵,二十人一组肩扛云梯停在雍北关外两里之地待命。 随着一声急促的号角响起,这列阵的两万人之后突然奔出一万之数的骑兵直奔雍北关而来。 “起盾!” “备战!” 随着李三山一声令下,雍北关城墙之上的战兵瞬间将人高大盾横置,一边搭在关墙上,一边用手托举躲在大盾之下。 而就在大盾被托举而起的同时,那上万北夷骑兵已是奔至关下二十丈距离举弓仰射。 上万之数的骑兵兜出一个巨大的半圆形,一边催马急奔一边抬弓向关墙之上放箭。 嘭嘭... 关墙之上瞬间便是响起箭雨砸在大盾之上的闷响。 就在骑兵游走弓射的同时,又是一声号角声响起,那扛着云梯列阵的两万北夷军猛然迈开脚步,对着雍北关城墙的冲了过去。 一万骑兵游走弓射,就是为了压制城墙上的弓兵射杀冲关步卒。 而当骑兵弓射结束 ,这些扛着云梯的冲关步卒也是到了距离城墙只有十丈的距离。 “竖梯 ,攻关!” “落盾,俯射!” 北夷将领和李三山的命令近乎同时下达。 已是冲到关墙之下的北夷大军迅速将云梯搭在城墙上,随后口中叼着弯刀顺梯而上,直奔城墙之顶。 而城墙之上的北境战兵落下大盾,长弓对准云梯上的北夷人便是落下箭雨。 箭雨一出,云梯上的北夷人瞬间中箭惨嚎掉落。 嘭的一声砸在云梯下方等待攀爬的其他北夷军。 攻城战被称为战场绞肉机,因为攻城战的惨烈是任何战场都无法比拟的 。 尤其对于攻城一方,登上城墙之前的战损更是惊人无比。 城墙上的弓兵如之前北夷骑兵一样,每人拉弓放出一箭后立马退走由下一个接手 。 如果从天上看去,城墙上的弓兵队列就是一个大大的椭圆形,仿若流水线一样轮流对墙下北夷人放箭射击。 在云梯上的北夷人就是活靶子,这等规模的战场就算箭术再差的弓兵都不会脱靶。 仅仅一刻钟时间,死在箭雨下的北夷人就达到了两千之数。 死尸掉落城墙之下,很快便被寒冷冰封鲜血,和巨石垒砌的墙体冻在一起。 然而就在此时,北夷大军之内再次响起一声沉闷的号角之音。 那已是退回后方的骑兵再次出动,朝城墙奔袭而来。 在距离城墙还有五十丈距离的时候,再次举弓仰射。 而这次他们用的不再是北夷骑兵短弓,而是大雍制式的标准长弓。 “起盾!” 李三山令下的一刻,城墙上的北境战兵再次举起大盾护顶。 就在起盾的那一刻,箭雨钉在大盾上的宛如暴雨砸窗般的声响再次传来。 起盾,对城墙之下攀爬云梯的射杀就会出现真空。 而也就在城墙之上北境战兵被骑兵箭雨压制的同时,云梯之下的北夷人开始快速攀爬云梯。 短短时间便已是攀爬到了七丈高的距离,再有三丈便可到达城墙之顶。 一旦被北夷人攻上城墙,就会丢掉据城而守的优势变成白刃战。 李三山站在城墙最高处的了望塔冷眼看着下方的战局 ,就在云梯上的北夷人已是攀爬到八丈距离时开口下令。 “升盾,弓杀!”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城墙的大盾下被塞进两个三角形木架。 木架高三尺,护顶挡箭的同时可留出弓兵射击的空间。 箭雨一出,爬至最高的北夷人顿时惨嚎掉落 。 八丈高的距离掉落冰冻的地面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嘭嘭... 箭雨砸落大盾和尸体从高处掉落的声响,成为了此刻雍北关的主旋律。 大量的伤亡也激起北夷人的凶悍,更加悍不畏死的攀爬云梯。 呜呜.... 北夷人的沉闷号角声再次响起。 就在号角声响起的同时,那些前一刻还在悍不畏死攀爬云梯的北夷人快速后退。 而那些催马上前以长弓压制城墙的骑兵同时下马,接替撤退的步卒继续攀爬城墙。 攻城之时无缝衔接换兵,这让李三山的眉头都是微微一皱。 而更让李三山眉头再次一皱的是,这些接替攻城的北夷人在来到城墙之下后,取出一面两尺长一尺宽的臂盾戴在了左臂上。 举臂可护住头颅身躯挡箭,而有臂盾护顶,箭雨对云梯之下的北夷人杀伤也瞬间降到最低。 噼噼啪啪.... 城墙上的箭雨不停落下,但对有了臂盾的北夷人能造成的杀伤已是锐减。 趁着这个机会,北夷人再次爬满云梯对城墙之顶直逼而来。 “果然如公子所言,北夷人这些年一直在钻研攻城之法。” “此等臂盾就是他们用来挡箭攻城的办法之一。” 李三山看着比之前更快逼近城墙之顶的北夷人微微摇头,随后挥手下令。 “起叉竿!” 叉竿,数丈长的粗毛竹所制。 前段镶有两尺长的半月形利刃,这是专为克制云梯所打造的器械。 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战场利器。 尤其对于攻城的一方来说,这东西远比刀箭恐怖无数倍。 前端两尺长的半月形利刃顺梯而下,可铲杀敌人握着云梯的手腕手指。 而十余人握竿横推,可将搭靠在城墙之上的云梯连带上面的人一起推翻。 毁梯杀人,叉竿当为最强。 第330章 飞钩 战场,没有仁慈可言。 战场上的每一步动作和每一件武器的作用只有一个 。 杀人! 而战场得胜的唯一标准,就是杀更多的人。 叉竿顺着云梯的扶手猛然而下。 断落的手掌和手指如雨点般落下,下方等待攀爬云梯的北夷人头顶下起了一场血雨。 凄厉惨嚎更是在这一刻掩盖过了号角之音 。 而就在城墙之下宛如地狱之时,之前那些退去的北夷步卒再次猛冲而来。 这次,他们提着大盾来到城墙之下,换下了带有臂盾之人继续进攻 。 攻城之战开始还不到一个时辰,北夷人竟然完成了两次无缝衔接般的换兵。 这和已知的任何攻城之战都是不同。 李三山站在最高处看着下方战场面容冷峻。 “将军,这北夷人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用一支攻城军死磕还有攻上城墙的可能,但如他们这种打法,就算来百万大军也会全部死绝。” 身边将领的话让李三山微微摇头。 “不,黑邑此举大有深意。” 说着对城墙之下一指。 “中原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的建制番号,北夷则以部落为单位。” “可你们看看,无论是先前持梯攻关的北夷军,还是随后下马接替攻关的北夷军都是被打乱列阵的。” “黑邑此次带军二十五万,十五万出自黑山部,其他十万乃是金狼王从其他部落调集而来。” 说完手握腰间刀柄看向下方正在攻城的北夷人。 “如果按照惯例让那些非黑山部的前来攻关,就会让那些小部落的人以为黑邑在拿他们当炮灰,这样的心理一出这所谓的大军就会人心不稳。” “但他把黑山部和其他部落的人混编在一起,而且进攻时冲在最前的正是黑山部的人。”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不会有怨言,都会跟随黑山部一起死战前冲。” 说到这,李三山的双眼微微一眯。 “而且黑邑临阵换人的时机,都是在我们拿出不同的武器之后。” “所以他在试探,也在试验。” “用这样的方式试探我们武器配置和防守的疏漏,也在试验他掌握的武器如何排列 ,才能让我们的武器造不成大量杀伤。” 说完冷冷一哼。 “果然是个劲敌。” “如果是之前的边军很有可能会遭遇大败,但现在的雍北关是公子的。” 言罢,唰的一声抽出长刀对着下方一指。 “落飞钩!” 叉竿接连推倒数个云梯,但却在持着大盾上前的北夷人攀上云梯后威能骤减。 云梯本就沉重无比 ,如今再加爬满云梯的北夷人和他们举起的大盾。 如此重量想要轻易推翻已是不可能。 而大盾的存在,也是将叉竿的铲杀降到最低。 之前无往不利的叉竿,竟然就这么被北夷人给破了。 扛着大盾上前的北夷人皆是健壮无比,攀爬在云梯最前方顶着箭雨和叉竿的猛砸,但却一步一步的快速靠近城墙之顶。 箭雨穿不透大盾,叉竿推不倒云梯,北夷人冲上城墙进行白刃战似乎已不可避免。 但城墙上陡然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随后一个巨大宛若船锚一样的铁钩探出城墙。 飞钩,由四根巨大尖利的钩刃组成。 以铁链相连配有绞盘,这也是专门为守城战打造出的杀器 。 猛然落下可砸杀城墙之下的敌人,而起钩时巨大尖利的钩杀可一次钩杀数人。 “落!” 随着城墙之上传来一声大喝,数十巨大飞钩轰然落下。 大盾能抗箭雨能挡叉竿,但它却挡不住猛然砸落的巨大飞钩 。 轰轰.... 就在飞钩砸落的同时,那些身形健壮顶着大盾攀爬在云梯最前的北夷刃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们的肩骨腰椎在飞钩砸落的那一刻轰然断裂,随后和大盾一起从云梯之上砸向地面。 大盾从高处落下,瞬间便将城墙之下的北夷人砸成肉泥。 而在这个时候,飞钩也是落在了城墙之下的人群里。 “起!” 绞盘拉动,飞钩迅速而起升回城墙之顶。 四个巨大锋利的钩刃上,还带着北夷人的碎肉残渣。 “落!” 战场杀敌争分夺秒,飞钩建功自然要将杀伤拉满。 城墙之下的北夷人尸体已是达到了八千多具,近二十丈的距离被尸体生生的堆高近一丈。 血水冰冻,这些尸体就宛如城砖一样被牢牢固定在原地。 飞钩的杀伤能力太过恐怖。 一砸一起便能带走十余名北夷人的性命,整个城墙上的飞钩有三十多架 。 起落间,便有三百多北夷人死在飞钩之下。 直到飞钩起落近十余次之后,北夷大营之内响起了撤军的号角。 此次攻城战进行了近两个时辰,最终以北夷留下一万余尸体退兵而结束。 城墙之上的北境战兵只有近百人受伤,伤在了北夷的骑兵长弓之下。 战死的一个都没有,而这些人刚一受伤便被送下城墙交给军医疗伤。 论后勤,现在的北境边军可不是之前能够相比的。 这样的战果足以称得上为大胜,斩敌近万自己无一人阵亡,但李三山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正常! 黑邑的战法绝不正常 。 飞钩之所以能杀敌如此顺畅,完全就是北夷撤军不及时导致的。 如果在飞钩刚出之时黑邑便下令退军,绝造不成如此大的伤亡。 而这一点和他刚刚进攻时相比,差距宛若云泥。 如此智将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如此做法反而更像是要让北夷多死一些。 难道他打算用尸体,堆砌出能直入足有十丈高雍北关的通道吗? 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莫说他只有二十五万人,就算是百万人的尸体也不可能在雍北关外堆不出十丈高墙。 可不是如此又故意拖延撤军的命令多死上一些人,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的李三山没有走下城墙,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北夷人的大营皱眉思索。 自己一定要搞清楚黑邑的真正目的,不然一个大意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此刻的季博常书房里,来了一个他等了很久的人。 杜铁山。 “铁山,可是全部带来了?” 杜铁山对季博常重重抱拳。 “回公子,按照您的吩咐,三千套步卒重甲全部打造完成!” 第331章 三千重甲 吕布之名在后世众说纷纭,最常见的就是三姓家奴。 在前世的时候季博常也认为吕布有勇无谋,不忠不义。 但来到这个世界见到古人恐怖的心智之后,这样的看法被他直接推翻了。 活下去才是王道 ,只有活下去才有最终翻盘的机会。 而史书都是后世文人书写的,而且是按照当权者的意志去书写史书。 需要歌颂忠勇之辈就一定需要一个对标的小人。 历史上的事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吕布的战力是极为恐怖的。 尤其他麾下名留千古的陷阵营,更是历史上步卒战力的天花板。 所将八百号为千人,铠甲俱皆精炼无漏,所击之处无不破者,所名陷阵营。 吕布的陷阵营只有八百人,也有说是七百之数,但所创战果流传后世数千年,足以见其威能之强。 如此少的数量却能创下如此威名,这和当时的环境有关也和对手有关。 但重甲步卒,却是季博常一直在尝试打造的军中精锐。 重甲步卒的数量上不去和打造的成本有关。 这玩意太烧钱了,当初杜铁山在得到季博常的指令后就给他算了一笔账。 打造一千重甲步卒甲胄的造价,甚至超出了一万八千轻骑所需。 三千重甲的花费能抵六万轻骑的全套装备。 而且打造的过程极慢,还需配备超过六千之数的辅兵才能发挥出其真正战力。 两个辅兵协助一个重甲卫也只是勉强够用。 重甲卫不支持长途行军 ,所处战场也只能被限制在特定区域。 身穿重甲前去追击,这纯粹是打炮打蚊子。 限制颇多造价高昂,这也是陷阵营的模式没有在前世广为流传的原因之一。 但季博常不同。 他有的是铁匠,有三地矿山供他挥霍,更有数十万大军供他挑选三千人组成成重甲卫。 特定区域作战对他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还是低估了打造重甲的烧钱速度,而且为了这三千套重甲,也降低了其他武器的打造进度。 虽然打造的成本高到连他都肉疼不已,但重甲到了,雍北关的这场战斗也可以被提前结束。 随即他召来宋松,把三千套重甲交给他的同时也给了他训练之法。 并告诉他,给你的时间不会太长。 熟悉甲胄后以战代训。 宋松,就是他给自己选中的高顺 。 憨,但能打 。 杜铁山留下十几个少府的人和六千辅兵后,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东海。 现在少府忙的不可开交,全军换装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 李三山面带凝重的走进了公子书房,他在公子书房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随后走出公子书房后他直接返回了城墙之上。 季博常一直没有走出书房所在的小院,也没有登上城墙督战。 但宝盖和明哥明嫂到来之后,他一日三餐按时准点,也再次享受到了被喂饭的快乐 。 明嫂是娘留下的又是将自己带大的人,所以在季博常眼里明嫂和姑姑季凌薇没有任何区别。 明哥到了,也再次接过了为少爷做饭的大勺。 生活质量明显提升,而且身上的大棉袄也被去掉了两件,人看起来也正常了不少。 第二日天刚亮,北夷大营便开始再次吹响号角,大军集结列阵后再度开始了惨烈的攻关之战。 战法和昨日又所有不同 ,大盾臂盾,步卒骑兵相互交叉。 如此战法已是将城墙之上的箭雨无限削弱,唯有飞钩之威北夷人无法应对。 只要城墙之上祭出飞钩,便能让北夷出现大量伤亡。 第二日的攻城战持续了三个时辰,但北夷的伤亡却只有三千人,较上一日减少了六成以上。 李三山站在城墙最高处 ,看着北夷大营方向端坐马背的黑邑眼睛微微一眯。 第三日,攻城之战依旧继续。 但战法再变,北夷人的大营里出现了攻城车。 这是从北境劫走匠人打造出来的中原攻城利器,攻城车庞大笨重,可一旦靠近城墙便能形成桥头堡。 北夷人就再不是只能被动依靠云梯攻城。 这一日的战斗比前两日要艰难太多,北夷人不再用云梯攻墙,而是以大盾护体推动攻城车向城墙缓缓靠近。 这一战打到天黑北夷才鸣金收兵,而那辆攻城车也停在了距离城墙五十丈之地。 五十丈对城墙造不成任何影响,但北夷人却拥有了在五十丈外对城墙之上射击的能力。 夜色降临 ,那停留在城墙五十丈外的攻城车后方百丈距离,驻有一支北夷骑兵 。 这是防止雍北关趁夜出关烧毁攻城车用的。 但直到次日天明,雍北关也没派出任何一人偷袭。 仿佛任由了那辆攻城车的存在。 这样的情形让黑邑的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这是他为李三山设下的陷阱 。 但李三山却没有任何反应,陷阱落空。 接下来的日子里,北夷大营里推出的攻城车越来越多。 其中一架攻城车在北夷人不顾伤亡之下,竟是被推进到了距离城墙只有十丈的距离。 而也在这一天,黑邑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因为李三山动用了巨弩和能抛射巨石的武器。 那架距离城墙只有十丈距离的攻城车被毁,但他逼出了李三山的底牌。 营帐内,黑雉看向上首位的黑邑。 “阿布,一定要用这样的办法吗?” 黑邑看着自己的儿子微微点头。 “中原人最擅守城之战,不能和他们面对面厮杀就永远没有打下他们城关的可能。” 黑雉不解。 “阿布,可只要我们把攻城车贴近城墙就有了夺下城关的机会....” 黑邑再次摇头。 “攻城车也好云梯也罢,就连攻城锤也都是中原人打造出来的东西,是中原人用无数场战争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就和我们的骑兵大军一样,中原人想在草原上正面击溃我们的骑兵难如登天,而我们想用他们的东西击败他们也是绝不可能。” “所以我要做的绝不是拖下去,而是用最险最惨烈的方式速战速决。” 黑雉开口:“阿布准备明日就展开决战?” 黑邑再次摇头。 “不 ,我在等 。” “阿布在等什么?” 黑邑文雅转头看向雍北关的方向。 “等狼神暗卫出手刺杀季博常的时候 !” 第332章 磨刀 北夷的进攻一日猛过一日,雍北关内的战兵也全部上墙轮换防守杀敌 。 而得益于季博常不计成本的打造北境边军后勤,轮换下来的战兵不但能够吃到肉食,还能泡个热水澡。 一大排屋舍被改造成了医护所,受伤的兵卒不但有军医诊治,还有专人照料饮食起居。 这样的待遇之前想都不敢想,尤其那伤员小灶更是让阿九都是垂涎欲滴 。 吃的比季博常都要好。 但战争是残酷的,尽管李三山的战法已是应对得当没有任何纰漏,但还是有年轻的北境边军死在北夷人的箭矢之下。 医护所之内的伤员已有上百人,都是箭伤。 白罗也在医护所之内,他的左肩被一根流矢射中,这样的伤势放在之前只要稍微包扎便可继续作战,但现在的雍北关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白罗躺在床上感慨万千,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征战沙场,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无敌将军。 可在真正成为带军之将后才发现,一场战争的胜败并不取决于带军之将的勇猛。 而是统军之帅。 纵观历史记录的传世名将,要么本身就有统帅之能,要么就是身在名帅之下。 自己身在北境多年也曾和北夷人交战过,但都是据险而守,将北夷人击退便为胜。 严格来说,他,甚至整个北境边军都没有走出关隘和北夷正面激战的机会。 但就在不久前,他亲身经历了伏击北夷骑兵大胜的伏击战毫发未损的回来了。 这让白罗重新找回了当初参军时的意气风发,心里的那股热血甚至都让他忘了自己的出身。 哪怕他现在就是个傀儡将军,但他还是主动要求登上城墙阻敌。 其中的一架飞钩就是他亲自执掌的,死在他所执掌飞钩下的北夷人最少也有两百多人。 可正当他大呼过瘾的时候 ,一支流矢射中了他的肩膀,这让白罗当即大怒。 但也只能按照要求来到医护所养伤。 伤不重,但心里不痛快。 就在他用被子蒙着脑袋想睡上一觉,然后去找李三山要求继续参战的时候,一阵磨刀的声音,让他心里强压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猛然掀开被子朝一旁看去,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汉子,右臂被箭矢所伤,此刻正用左臂在磨刀。 白罗已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因为这个汉子他认识。 他叫周生,原自己大营麾下的百夫长。 周生进入三卫大营的时间已有七八年之久,作战勇猛武力值极高。 但这个人性情十分古怪,少言寡语更是从不与人过多交谈,脸上的表情就像北境的天气一样冷冰冰的。 按照他立下的军功足以被提拔为千夫长级别 ,但没有任何一个上司会喜欢这么一个人。 所以他成了三卫大营里,唯一立下无数功劳却依旧还是百夫长的人 。 “为何深夜磨刀?” 周生闻言转头淡淡对待看了一眼白罗,随后再次低头接着磨刀。 “杀人!” 这话让白罗的眉头微微一皱。 “杀谁?” “杀所有该死之人 。” 周生的话让白罗来了兴趣,随即再次问道。 “你觉得谁是该死之人?” 周生停下磨刀的动作,再次转头看向白罗。 “所有人都该死。” 随即再次低头继续磨刀的动作时又说了一句。 “人本就不该活着的。” 这不似正常人的话让白罗瞬间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同时也明白了这家伙为何一直都是个百夫长的原因。 思维极端,又不会说话。 就在白罗准备躺回床上的时候,咔嚓一声脆响传来。 周生的手里的刀断了。 而这时白罗才看清,他手里的刀,竟是收割庄稼的镰刀头。 握柄处用破布包裹。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刀。” 周生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断成两节的破刀淡淡开口。 “她用这把刀养活了我们兄妹三个,而她自己在临死前都是空着肚子的。” “她死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我,然后将这把刀用尽最后的力气交给了我。”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用这把刀,接着去挖野菜让弟弟妹妹活下去。” 白罗听后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凄惨故事在大雍多不胜数,但周生还是幸运的,毕竟他活了下来 。 “所以用这把刀挖野菜养活了自己和弟弟妹妹?” 周生将断裂的破刀断口接在一起。 “是,但不是挖野菜。” 说完再次转头看向白罗:“我用它杀了人!” “杀了很多和我抢吃食的同龄人。” “所以杀完人之后我才明白,刀不是用来挖野菜的。” “想活着就得杀人,所以我活了下来。” 白罗闻言微微摇头,随后将自己锻造精美的匕首丢给周生。 “送你。” “幸亏你选择了参军,不然以你的心性流落在外定然为恶。” 说完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 “既然活了下来就好好杀敌建功 ,这样你死去的老娘在天之灵也会感觉到欣慰。” 周生看着白罗丢过来的精美匕首微微摇头。 “她不会为我感到欣慰的。” 随即将断刀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从床上下来起身。 他站在白罗的床前,看着蒙住脑袋的白罗良久之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说道。 “你没那么该死。” 说完之后对着医护所之外而去。 宝盖一直游走在雍北关内,脸上带着他招牌阳光般的笑意。 但每个见到他笑意的人都会选择立马低头转身。 无他,血疯子的微笑比北境的天气还要寒冷刺骨。 宝盖只是慢慢走着,他的脚步走遍了偌大的雍北关 ,但他唯独没去医护所。 最后回到季博常所在的小院后 ,宝盖仔细扫掉靴子上的白雪对阿九说道。 “盗粮贼归我,持刃暴徒归你。” 说完看向阿九表情肃穆的再次开口。 “你是少爷内甲,这也是你存在的理由。” “所以收起你的吊儿郎当时刻戒备 ,若是因你疏忽伤了少爷....” 宝盖说到这上前一步直视阿九双眼。 “我会剥了你和你师父的皮!” 这话让阿九极为不满,直接瞪眼顶了回去。 “跟谁俩呢?” 说完提起手上的酒壶灌了一大口,模样极为豪迈。 但宝盖却发现。 阿九的酒壶里,没有一丝酒味传出。 ps:看过一个新闻,给一部电影打差评的原因是,觉得电影院的爆米花不好吃…… 第333章 你,不该这么死 天亮的时候,雍北关下雪了。 下雪天让大人厌烦恼怒,但却是孩子们的最爱。 在落雪之中追逐打闹,再一起堆个雪人相互攀比一下。 孩童的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 季博常不顾春草和织夏的反对走出了小院 ,来到了雍北关的大街上漫步而行。 下雪天的景色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迷离模糊,却有种另类的美感。 如果不是身上的事太多,他也想带领春草织夏一起去堆个雪人,顺便把雪塞进阿九的后脖颈子里。 “公子..公子...” 孩童们看见季博常后跳着小脚在原地蹦着,恭恭敬敬施礼后相互追逐着向学堂的方向跑去。 这些孩子全部来自知秋城 ,他们生在北境长在北境 。 因为季博常的原因,这些小笨蛋的生活条件被极大改善。 能吃饱有衣穿,而且还能去学堂跟随夫子识文断字 。 看着这些背着小书篓蹦蹦跳跳的小不点,季博常的嘴角也是出现一丝笑意。 而让季博常差点笑出声的,是一个只有六岁左右的小丫头。 背着小书篓见到季博常的时候 ,站在那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礼。 可小丫头弯腰的幅度大了些,背上的书篓倒扣在脑袋上让小丫头直接趴在了地上。 帽子掉了露出头上的两个冲天辫。 看着趴在地上笨拙的想要爬起来的小丫头,季博常上前将小丫头扶起,替她整理一下书篓又把帽子戴在小小的脑袋上 。 “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怯生生的看着季博常回道:“二丫....黄二丫。” 季博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开口。 “叫雪华吧。” “就算民间女子也该有名字的。” 小丫头开心的在原地蹦了一下,随后对季博常再次施礼。 “谢谢公子。” 二丫有名字了,但天下普通百姓家的女娃娃却没有名字。 女子之名只有出身足够的才配拥有,民间百姓家的女娃娃不配拥有名字。 嫁人后,就连姓氏都会改成夫家所姓。 就如二丫,如果她嫁人的夫家姓刘,那她的名字就是刘黄氏。 “这是陋习,要改。” “整个天下我现在还管不着,但我东海定远和北境从现在开始,女娃娃也要有名字。” 其实他已经开创了先河。 无论是现在的大雍还是之前的朝代,女子是不允许进入学堂的。 就连那些夫子都认为女子进入学堂,是对先贤圣人的侮辱。 但那些大户人家和官员之女,却能聘请夫子上门教导,这就是文人的虚伪和双标。 “如果发现有官堂夫子对女娃娃区别对待者,杖三十,不得再为夫子也不得参加科举。” 文人和百姓不同,百姓是懂得感恩的。 但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骚客们,大棒子远比讲道理来的效果更加直接。 季博常在前,春草织夏和阿九相伴左右,季博常一边走一边在说着将来要进行改变的事情。 这也是他经常选择出来走走的原因,人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的话纯属放屁。 而那天下平定再行民生的话,季博常也是一概不理。 有些事就要做到前头,天下太平了有些事有些习惯也被矫正过来。 什么都等以后再说,只会慢慢磨光百姓心里对你的期待之情。 而无论任何朝代任何时空,真正受益的永远不是去拼搏的第一代,而是那些小东西们。 小东西们享受着时代的红利,也享受着长辈们拼搏得来的果实,所以对小东西们的教育越早越好 。 再过十年,这些小不点就会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力,等那个时候再去改变一些事就要再延后一代人。 如果现在就去做 ,那十年后所有事情都已经具备了应有的形状,所有事情也都能在他们这一代下被快速推进。 所以季博常还要在官堂里派驻退役的军人为夫子。 识文断字的同时,也要把身体素质提上来,把军人的气质传承下去。 不然自己的官堂,就会成为重文轻武的导火索。 街角隐秘处,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季博常,耳中也是听到了季博常对未来世道的规划。 而他那宛如没有任何情感的眼底,也因为季博常的一句话而猛然出现了波动。 “北境百姓最苦 ,整个大雍亏欠了北境百姓三百多年,那些被北夷蛮子抓走的孩子妇人又能活下来几个?” “就算活下来了,他们经历的苦谁又能体会得到?” “我不单要在北境内兴建无数官堂医馆,将来重开科举的时候,无论武举还是文举的地点就放在北境边关。” “让他们来看看边关,看看真正的战兵是什么样子的,省得那些白痴写了一篇好文章,做了一首好诗就能当官成状元。” “你们信不信,就以现在的科举制度随便抓一个地痞流氓当县令,都能好过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白痴们.....” “因为地痞流氓知道怎么活,知道百姓真正要的是什么,书呆子为官为祸一方的例子还少吗…” 棉袄脱下两件后,季博常走路的速度变快了,就连说话的频率也变快了。 看着季博常转过街角消失的背影,那站在角落里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放进衣襟里的手缓缓的抽了出来 。 手里,是一把已经断裂成两截的镰刀头。 正是从医护所出走的周生。 看着手里的破烂断刀,周生怔怔出神良久未动,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磐石,可今日他却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也不知如何去做。 周生突然转身,眼内杀意接连爆闪的看着出现在他身后之人。 手里的断刀瞬间被夹在指缝里,变成了随时都能杀人的武器。 “少爷说,奸细也好刺客也罢,无非都是被世道所苦的中原人。” “朝廷无能导致被北夷所掳沦为天下最苦之人,有家难归只能任由北夷驱使,若论亏欠,你们首当其冲。” 说话之人一身黑色锦袍,黑靴黑帽,帽子正中镶有一块黑色墨玉 。 这种打扮的,只有季宝盖一人。 宝盖单手负后看着眼前的周生。 “我走遍了整个雍北关却唯独没去医护所,知道为什么吗?” 说完不等周生回答再次开口。 “因为少爷说,你,不该这么死!” 第334章 今日结束 “你早就发现了我?” 宝盖没有回答周生。 “我杀了很多北境之内的北夷奸细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幼时被北夷掳走,经历了无数痛苦折磨才活下来的人。” “他们是中原人,却最恨中原更把北夷当成了母国。” “所以我杀他们的时候没有任何留手 ,因为他们不配活着。” 宝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但你和他们不同,从你进入三卫大营之后,扣边掳掠人口的北夷人再不能一兵不损的安然离去 。” “而那些北夷人,全都死在了你的手里,所以公子说 ,你不该这样死。” 周生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的感知里自己已经被大批高手包围。 如果自己刚才选择动手的话,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之所以成为金狼暗卫,是因为大雍欠了你的,但帮助北夷人入侵大雍报仇,整个大雍的孩子就会经历你之前的那种折磨。” “但公子所行你也看在眼里,同样能消解你心头戾气。” “做个交易如何?” 周生死死的盯着宝盖,最后嗓音低沉的开口问道。 “要我做什么?” “传信,把少爷被刺杀的信传出去。” 周生摇头。 “这不可能,因为在雍北关之内的金狼暗卫不止我一个,而且我们之间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更不提还有数量更多的金狼光卫。” “就算我答应了,也不可能...”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宝盖挥手打断 。 “知道为何我走遍了雍北关,却唯独没去医护所吗?” 周生闻言眼神瞬间一凝的看向宝盖。 而宝盖则是微微一笑,这是对周生的回答。 白罗一觉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时候发现,周生并不在床上。 而自己丢给周生的匕首也在床上没被动过。 这让白罗微微摇头:“怪人。”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家境越是贫寒的人,自尊心为何越强,就连最平常不过的赠予都会严词拒绝。 难道接受了他人的赠予就很丢人吗? 活动了一下左臂,痛感已经并不明显了,这让他感叹军医医术牛逼的同时,也决定一会就去找李三山申请登墙请战。 从床上起来后,白罗伸手把匕首从周生的床上拿起塞进自己的腰间。 可就在他要转身去洗漱的时候猛然停住脚步,他突然想起了周生对他说过的话。 我用这把匕首养活了弟弟妹妹,但不是挖野菜,而是杀人。 我杀光了所有和我抢食物的同龄人,所以我活了下来。 杀完人之后我才明白,刀,不是用来挖野菜的..... 想起了这些话的白罗脸色骤然一变,随即大步冲出医护所直奔季博常的小院而去。 中原三百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乱,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一个孩童杀了很多同龄人而不被发现的事情。 北境没有县衙官府 ,但北境人是以村落的方式存在。 同村的孩童为了吃食杀了其他同龄的孩子这样的事,更不可能不被发现。 那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周生,被抓去可北夷和其他中原孩子关在了一起。 北夷人为驯养合格的奸细探马,就会优中择优,一群孩子只取那个最狠也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所以周生,就是北夷人安插进北境的奸细。 而白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这件事禀告给季博常,让他加强防范,千万不要遭了北夷奸细的毒手。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刻他面色焦急,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快些,再快些。 季侯一定不能有事,如果季侯遭了毒手,那整个雍北关,整个北境,甚至整个大雍俱皆危矣 。 此刻的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来历,更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尴尬境地。 但他知道季侯一定不能死,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季侯的命。 白罗不顾身边人的异样眼神 ,疯了一般朝季博常所在的小院狂奔而去。 快了,就快了。 只要拐过前方街口再行百丈,就能到达季侯所在的位置,只要.... 可狂奔的白罗刚刚拐过街口却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不远处,季侯坐在街边的一家铺子里正喝着热汤。 而跟随在季侯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正在擦拭长剑上的鲜血。 那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女正在水盆里洗手,而洗完手后泼出来的水是猩红色的。 几名兵卒正在搬运尸体,足足有十几具之多,全部穿着边军的服饰。 季博常在看到白罗的时候微微一笑,随后对他招了招说。 “白将军来的正好,快来一起吃早饭。” 早饭摊子是知秋城的人开的,大骨头热汤配锅贴,暖身又管饱。 “季侯,您没事...就好....” 白罗的话让季博常再次呵呵一笑。 “我不出来走一走,这些人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我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想杀我光凭这几个人还不够 。” “坐下先吃饭,吃完我还有事要你去做。” 说完对铺子里的老板问道:“老伯,距离过年还有多长时间?” “回公子,还有一月零三天。” 季博常点头。 “那就今日结束了这攻城战,我们也能好好的准备过个年。” 就在白罗不懂为何季侯说今日就能结束攻城战的时候,雍北关内囤放粮草物资的方向陡然升起大片黑烟。 而嘈杂惊恐之音也是同时传来。 就在白罗脸色一变将要起身的时候,季博常对着他摆了摆手。 “先吃早饭,那里有宝盖在出不了什么岔子。” 而也就在黑烟升起的同时,雍北关外响起了北夷人的进攻号角之音。 关内粮草被点燃关外北夷大军同时攻关,这里面要是没有关联白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但看着眼前依旧仔细喝着热汤的季侯,白罗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也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可就在他刚准备也去喝口热汤的时候,季博常的话让他当场愣住。 “我准备把北夷人放进雍北关。” “年关将至,过了年距离春天草场回青就不远了,所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 季博常说着为白罗拿来一块锅贴。 “白将军擅带弓兵,那压制敌弓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335章 关破 雍北关外。 “阿布,来了!” 黑雉所指的方向是雍北关的一处角落,那里升起了三道黑色烟柱。 这是信号。 金狼暗卫刺杀季博常得手的信号,而此刻雍北关内囤放粮草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阵阵急躁的呼喝之音传到了关门之外。 黑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然抽出弯刀向前一指。 “季博常一死雍人必乱,传令。” “发起总攻!” 沉闷的号角之音翁然而起,北夷一万骑军催马而行对着城关奔去,随后箭雨对着城墙之上落下。 两万之数的北夷步卒手持大盾在前,两万肩扛云梯的大军在后对着城关压了过来。 李三山依旧站在城墙最高处 ,回头看了一眼关内冒起的浓烟,随后也是抽出长剑对着下方一指。 “备战!” 骑兵箭雨压制过后快速退去 ,而手持大盾的北夷人已经到了城墙之下。 随后将前一日被推倒的云梯竖起,大盾遮顶对着城墙之顶快速攀爬。 连续多日攻防下来,双方已经形成了默契 。 骑兵箭雨压制 ,城墙上的守军起盾避箭 ,骑兵退去步卒攻墙,守军落飞钩杀伤。 就在手持大盾的北夷人攀爬到云梯六丈高处,城墙之上的三十多架飞钩轰然落下。 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北夷面对巨大的飞钩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轰轰声响间,云梯之上举着大盾的北夷人顿时骨断筋折从高处落下。 随后巨大飞钩不停,轰的一声砸进城墙之下大批聚集的北夷人群之中。 下砸可阻攀梯之敌,起可钩杀下方聚集之人。 飞钩不愧为守城大杀器之名。 然而就在飞钩将云梯之上的北夷人砸落 ,随后落在下方人群中的瞬间,一道急促的号角之音陡然响起。 而就在这道号角之音响起的同时,城墙之顶的李三山面色陡然一变。 因为就在飞钩砸进下方人群的那一刻,所有手持大盾的北夷人突然一拥而上,用手里的大盾压住了巨大的飞钩。 就在用大盾压住飞钩的同时 ,又将城墙下方冰冻如石头般的尸体压在了大盾上方。 前几日北夷人近乎自杀般的进攻,留下的大量尸体竟是为现在做的准备。 飞钩以铁链相连,可如今下落却任凭如何拉动绞盘都无法将钩刃取回。 三十多条粗大的铁链被绷得笔直,从城墙上方连接到城墙之下,就宛如三十多条绳索供北夷人攀爬。 城墙之上的墙垛和地面足有五尺高,飞钩拥有巨大底座连接摇臂,如今钩刃被无数大盾尸体牢牢压住。 就算想把飞钩底座扔下去都做不到。 而就在钩刃被禁锢的同时,后方肩扛云梯的北夷人已经将云梯搭靠在城墙上,随即持臂盾开始向城墙快速攀爬。 而那三十多条粗大的铁链,也成为了北夷人登墙的捷径。 口中叼着弯刀顺着铁链如猿猴一般极速而上 ,直逼墙顶。 黑邑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要的也是速战速决,他深知一旦把攻防战无限延长,有高墙据守的中原人就能以逸待劳,自己的大军终有被磨光的一日。 所以在接到金狼王进攻命令的时候,他就已经定下了攻城之计。 用人命去堆,用人命堆出李三山的武器配置和所有守城底牌。 用人命在城墙之下堆出一座小山,这座小山不能让他越过高大城墙夺下雍北关。 但这些被冰冻的尸体是他堆放在城墙之下的石头。 飞钩太强,若不破除他根本没有攻上城墙的机会。 以中原人的心智,若自己命人搬着石头来到城墙之下,自己的计谋定会被识破。 所以他在等 。 等雍北关内的金狼暗卫得手 ,也在等城墙之下的尸体足够多。 破了飞钩 ,不但压力骤减,而且又相当于多出三十多架云梯。 而且是中原人搭建的,无法被推翻的云梯。 “骑兵持弓游射,压制敌人弓兵!” “大军全体进攻!” 轰隆! 后方等待已久的骑兵得令而动 ,手持长弓在远处对城墙放箭射击。 黑雉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因为城墙之上乱了。 没了飞钩,城墙上中原人开始用巨大弩箭向下方射击。 但俯射的弩箭所造成的杀伤极为有限 。 往往只能射杀一人便嘭的一声钉入地面,而弩箭的上弦速度远不如弓箭那般快速。 对快速攀墙而上的北夷大军造不成太大的杀伤。 巨弩,也就没了用处。 随后雍北关内出现巨大的嗡嗡声响,那能抛射巨石的武器也被动用。 但北夷大军现在近乎全部聚集在十丈的城墙之下,那巨石所能造成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看着城墙之上极速奔走,听着城关之内响起的阵阵急促之音。 黑雉的心跳陡然加快。 拿下雍北关马踏中原已是近在咫尺! 季博常很强心智如妖 ,但他绝想不到阿布会用如此打法攻破城关。 只要登上城墙短兵相接,这场攻城战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而就在城墙大乱的时候,数辆攻城车陡然出现,对着城墙的方向缓缓逼来。 如今城墙之上的中原人已被攀墙的大军逼得手忙脚乱,根本就顾不上这突然出现的攻城车。 随着攻城车距离城墙越来越近,攻城车之顶的北夷弓兵箭雨也是落在了城墙之上。 这一下,城墙之上更乱了。 而且出现了惨呼和将领怒斩溃逃兵卒之音。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攻城车和城墙彻底结为一体,攻城车上的北夷人也是持着弯刀踏上看了城墙,对着中原军杀了过去。 北夷军登墙,中原军再乱,也再也顾不上顺着云梯和铁链向上攀爬的北夷大军。 第一批顺着云梯攀爬的北夷人也是登上了城墙,而其他几辆攻城车,也在这个时候靠近了城墙。 攻城车贴近城墙,登墙的通道就已经被打开了。顺着攻城车的楼梯快速而上,登上城墙的北夷人也是越来越多。 中原军开始被压缩,开始退后。 短短时间之内,城墙已是被北夷人占据了一大半。 终于在一刻钟之后 。 中原人彻底的退下城墙,城墙被北夷人全部攻占。 按照如此进度。 今日破关入中原已是板上钉钉! 第336章 饵,是一座城 呜呜~~ 巨大号角声再起,占据城墙的北夷人开始向城关之内进攻。 巨大城门无法打开,因为门洞之内被用大石封死。 但现在开不开城门已经无所谓了。 大批登上城墙的北夷兵卒放下了无数绳梯。 绳梯,攻城车,云梯,铁锁已经足够黑邑用最短的时间,把大军全部送进雍北关。 随后就是绞杀关内中原军 。 看着眼前的一幕 ,黑邑的眼内也闪过一抹精芒。 随后下马提着弯刀,顺着攻城车踏上了城墙之顶,遥望北夷方向。 “王,你以部落牛羊妇孺相胁,但你可知中原地大物博,女人无数。” “只要我部落勇士在,再造一个黑山部落又有何难?” “待我一统中原之时,定会灭你王帐取你头颅!” 人心最是难测 ,尤其像黑邑这等一直隐忍不发之人。 他的真正意图就连他的儿子黑雉都不知道。 黑雉也永远想不到他的阿布如此破釜沉舟的打法 ,为的可不止是北夷不乱,更不是什么王命难违。 而是在利用这个机会,用整个黑山部落的牛羊妇孺为代价,给自己创造一个进攻中原的机会。 如今的中原四分五裂,所以这才是真正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为他要面对的不是整个中原,而仅仅是一个季博常。 而更重要的在于,他此刻乃是奉王之命进攻中原。 王不但不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还会为他送来大批牛羊物资。 女人而已 ,中原有之。 幼童被屠 ,但他的人在,就能再次快速繁衍出另一个黑山部落。 取中原灭金帐。 黑邑的野心比这草原的天还要大。 北夷人的进攻迅猛无比,而失了城墙的中原人就是两脚羊。 连和草原勇士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那慌乱逃命的样子让北夷人的进攻速度再次被加快。 雍北关很大,这是一座城。 一座用无数年无数大石垒砌的大城,就连城内的房子都是用大石搭建的,很高。 远比中原地带的房子要高得多,也要结实得多 。 学堂的孩子们在到达学堂后,就被夫子们带去了城外。 因为今天他们要搭建一座雪屋 ,等搭建完成后公子要前来验收的。 雍北关的百姓只有知秋城的人,而在吃完早饭后,妇人和老人们也都出了城。 因为公子说定远送来一批物资,但车轮坏了,需要他们前去迎接救援。 所以现在的雍北关里只有一种人,战兵! 季博常坐在雍北关内正中心的塔楼之顶,边上站着刚刚归来的宝盖。 “你烧了什么东西能冒出那么大的黑烟?” 季博常说完皱眉看向宝盖。 “狗日的,你要是真敢烧我粮食我踢死你!” 潜伏进雍北关的金狼卫分工明确,光卫负责烧毁粮草辎重,为暗卫刺杀季博常制造机会。 暗卫归阿九 ,光卫归宝盖。 宝盖嘿嘿一笑:“要是不烧点什么城外的蛮子肯定不会相信的 。” “所以我烧了边军们退下来的旧军服。” “他们那军服多少年都不洗一次 ,烧了冒出的黑烟比烧粮草还猛呢。” 说完把已经暖热的棉手套戴在季博常手上 。 “少爷,您是如何确定那周生一定会答应的?” 季博常微微叹了口气。 “人之常情,身为雍人却被掳去北夷遭受非人折磨,雍帝非但不派人前去救援,就连报复之举都没有任其自生自灭 。” “这事要是落在你头上,你说你恨不恨?” 说着将视线投向厮杀声传来的方向。 “就算顶住所有酷刑折磨没有屈服,但逃回中原依旧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严刑拷打,这样的帝王你还会选择以死效忠吗?” 说着微微摇头。 “但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恨得是大雍是大雍皇族,但他对中原和北境却依旧深爱着。” “但他也是矛盾的,一边杀着扣边的北夷人又一边为金狼王做事,只因他是个有家难回孤魂野鬼。” “他活着,只是因为他还有弟弟妹妹在北夷 ,他答应,也是因为终于听到了有人对他说声愧对。” 说完看向宝盖 。 “尽管愧对他的不是我,但从我开口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孤魂野鬼。” “而且如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全部接回家。” “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没人管的孤魂野鬼,他们有家。” 季博常说完,转头看向一个一直等在他身边的将领。 “去把我们的马赶回来。” 季博常的话语很淡,但那将领的脸上却露出了灿烂至极的微笑。 他叫吕铭琛。 季侯没让他登墙作战,却给了他一个充满信任的任务。 赶马! 暖在两字,我们,我们的马! 如今的北夷大军全部下马攻入雍北关,那雍北关外的马就是无主之物随意取之。 而且他一直在季博常身边候着,自然知道季博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用最快速度解决这场所有人都认为耗时极长的战争,杀人得马。 得胜战停 ,大雍内部的那些人就算想干点什么也根本来不及。 更重要的点在于 ,一旦黑邑战败。 北夷之内的局势就会变得极为诡异,金狼王接连战败,他的威信将会一落千丈。 而且只要这里战场结束的够快,金狼王就没有救援的机会。 这就会让草原所有部落人人自危。 他们会认为金狼王根本没有攻打中原的意图,所谓的攻打无非是利用中原人排除异己。 今日是黑山部,明日就可能是其他部落。 这里不止黑山部的十五万大军,还有效忠金狼王其他部落送来的十万军。 再加独狼战没的五万骑,铁磨死绝的十万骑,天狼部被他自己杀掉的又是十万骑。 如此巨大兵力折损,金狼王的实力将被严重削弱。 群狼环绕的草原,虚弱的狮子还能保持他的统治吗? 黑邑大军已是全部进入雍北关内,中原军的不堪让北夷人的追击变得十分凌乱。 一声区别于北夷的号角声响起的瞬间,所有隐匿在雍北关内隐秘处的北境战兵 ,缓缓举起了手中连弩。 论守城之能他们天下第一,但想全歼北夷蛮子就要有足够的饵。 雍北关是饵,也是屠宰场! 第337章 血,屠! 兵败如山倒,黑邑不信如此情景中原人还能翻盘。 若是季博常还活着他还会顾及些什么,但现在的季博常已经死了。 死在了金狼暗卫的刺杀之下,就算是巨龙无头也是待割之肉。 况且此时北夷大军已是全面进入雍北关内,中原人没了翻盘的资本。 但就在他大踏步走在雍北关的街道上,看着眼前和北夷帐篷截然不同的房屋时。 一声悠然号角响起,而也就在这声悠然号角响起的同时,一声巨大鼓鸣响彻在这个雍北关之内。 呼! 这是无数战兵同时起身发出的大喝 。 箭雨! 从房顶突然射落的箭雨密集的就像一道弩箭搭建的铁铸桥梁。 桥梁的一头来自中原人手里的连弩,而另一头,则是连接连接到了北夷大军的身体。 整个雍北关内,都在倾泻着箭雨。 而挤满雍北关街道上的北夷人,就如成片的杂草被锋利的镰刀无情收割。 那是密集到根本无法躲避的箭雨,臂盾在这样的箭雨下没有丝毫阻挡的作用。 这里是雍北关的街道,街道的两侧是用大石垒砌成的坚硬房屋。 冬日的雍北关房屋窗被封死,门也被牢牢堵死。 避无可避,还击,却连摘下短弓的机会都没有。 今日之前,北夷人从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密集且仿佛永远不会间断的箭雨。 那箭很小很短,只有一指长。 可这看似短小的铁箭所发挥出的威力,竟是比长弓还要恐怖一万倍。 臂盾护住心口,面门会被无数铁箭射烂。 护住面门,心口会被钉成一堆烂肉。 铁箭射爆眼球发出的嘭嘭恐怖声响,让整个雍北关成为了无尽地狱 。 黑雉冲在最前,他要做那个砍下李三山脑袋的人,斩敌统军之将灭敌最后一丝抵抗之心。 他冲在最前,也是第一个见识到这箭雨的人 。 那他的右腿生生切断,无数弩箭钉在一处彷如锋利锯齿,若非他拉过一名北夷兵卒挡下身前箭雨。 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躲在一处角落用两具尸体挡在身前的黑雉面色苍白无血,他知道阿布上当了。 和自己当初在山谷时一样,每一步都在季博常的算计之内。 阿布用人命逼出了李三山的所有底牌,但中原人现在发射箭雨的武器却一直未曾拿出。 中原人不是守不住城墙,也不是对阿布的夺关之法毫无还手之力。 而是故意败下城墙,引大军进入这仿若牢笼般的雍北关。 如果阿布不率军进入雍北关,中原人就算拥有再多武器也不可能消灭他们。 攻城一方看似弱势但却是拥有主动权的一方。 自己不攻,中原人就算拥有再多未知武器也只能徒呼奈何。 可现在大军进了雍北关,这些密集箭雨杀伤力被无限提升。 眼前的一幕让黑雉猛然想起了被屠灭的独狼骑,也想到了全军覆没的善木台。 中原人没有能力正面消灭阿布的大军,但他们却利用金狼暗卫让阿布相信季博常已死。 更用佯败引阿布大军进入雍北关,用计谋让北夷人下了马,用大胜把阿布的大军引进这特殊地形....屠杀! 想到这的黑雉一把推开身前的两具尸体,起身对着远处的阿布大喊。 “季博常没死...季博常没死...快退.....” 噗噗噗.... 无数弩箭迎面而来,瞬间便是打烂了黑雉的面庞,将他化作一具他爹都不认识的尸体。 街头 ,无数车弩一字排开。 如此密集的人群挤在街道之上,巨大弩箭的穿透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带起的血和碎肉喷溅到两侧房屋之上,还未等鲜血流下便被冰冻。 血,整个雍北关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 连弩,除了在高丽谷口用过之外,这是第一次被用到真正的战场上。 而现在所有人也都明白了,为何公子说要全员装配连弩,且不用过多进行射击训练。 单就眼前的这一幕,就算闭眼射击也能把弩箭送进北夷人的身体里。 黑邑握着弯刀的手在颤抖 ,因为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座塔楼。 一名年轻人站在塔楼之顶,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他没见过季博常,但他一眼就能确定那就是季博常。 因为高站城墙之顶指挥守城作战的李三山,此刻就站在那年轻人的身后。 那年轻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他现在突然明白想速战速决的不止自己,还有季博常。 季博常一直没有出现在城墙上,是因为他在示弱。 自己轻易就骗出了中原人的武器底牌也是他在故意示弱。 随后他把自己骗进了雍北关,而那些从城墙上溃逃而下的北境边军的逃跑路线,根本就不是慌不择路。 而是提前就布置好的,为的就是把北夷大军分散在整个雍北关之内,挤满整个街道方便收割 。 那些高大坚固的房屋将北夷大军分割成了无数块,但占据房顶和拥有连弩的北境边军,却被连城一体。 季博常没有能力一次性用箭雨收割掉自己的大军,但他却能用房顶和主场优势,把连弩瞬间调配到某一处。 快速收割完一处的北夷大军随后赶往下一处。 而下方街口有巨弩射杀阻隔,大军根本无法聚集更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 “懦夫,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黑邑手里的弯刀遥遥指向塔楼之顶的季博常,但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无能叫喊。 他瞧不起铁磨和天狼,但现在的他和之前的善木台及驭缇没有任何区别。 每一步都被算计,最后掉进陷阱之内却连反击都做不到。 “鸣金,退!” 黑邑知道季博常绝不会给他正面一战的机会,自己也绝不能再心存侥幸 。 必须用最快速度退回去 ,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 哪怕大败只要活着回去,金狼王就没有再杀自己的理由。 而只要回到黑山部修生养息,自己就还有着卷土重来的可能。 到那时再面对季博常,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轻易的将季博常击败。 可就在他被身边死士用大盾护住欲要原路返回的时候。 在他的视线里 ,在城墙之下出现了三千铁甲的身影 。 宋松抬手咔嚓一声放下面甲,手中朴刀向前一指。 “灭!” ps:如果时间允许会想办法恢复一天四更的状态。 最后顺便求一波五星和关注吧。 谢谢! 第338章 偷马贼 雍北关内的厮杀惨嚎,从清晨延续到了掌灯时分才渐渐消失。 从黑邑带军进入雍北关的那一刻,这场战争的结果就已经被注定了 。 季博常没有一直留在塔楼上,因为他去了城外。 他答应了知秋城的小不点们,要去验收他们搭建的雪屋。 对待敌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对待未来的花朵们一定要做到言而有信。 哪怕让他们出城搭建雪屋是在保护他们。 但那些小脑袋们却把这当成了任务去完成,一丝不苟的完成后会满脸期待的等着公子前来。 季博常走下塔楼的时候看着满地的尸骸鲜血微微摇头。 “杀孽,太重了些。” 就连让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心肠变得如此冷硬。 面对着满地残破尸骸鲜血遍地的样子,居然不能让他心里生出一丝不适。 雍北关的城外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通往北境腹地和定远的方向。 北夷所在叫关外,这是有区别的。 季博常的到来让小不点们很是兴奋,蹦蹦跳跳的带着公子看他们搭建的雪屋。 “嗯,漂亮。” 季博常很是仔细的观看了雪屋之后,对小不点们笑着夸赞道。 公子的夸赞让小不点们忘记了一整天劳累,这是他们第一次得到公子的夸赞。 这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只要努力认真做事,就会得到公子的夸赞将会被他们牢牢记在脑子里。 “天气热了雪屋就会化掉 ,但我又想经常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雪屋化掉之后还能让我看到?” 季博常的问题让很多小不点们歪着脑袋认真思索。 随后有小不点开口:“画下来,这样公子就能想看就能看到。” “用木料做出来,这样公子能看得更真切些...” 有人开口,办法就会越来越多 ,看着争先恐后出主意的小不点们,季博常笑着开口。 “好,那今日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全部到学堂作画,累了就在学堂过夜 ,明日将画交给我如何?” 孩子们太小,如今雍北关内到处鲜血和残破的尸体。 而北境战兵们太会过日子了,此刻正在挨个从北夷人的尸体里往外挖着弩箭。 十几万人近乎被解剖的样子,季博常绝不会让这些孩子们看到。 到了天黑之时,前去迎接救援车队的知秋城妇人和老人也回来了。 他们的任务就是洗刷自己家墙上的血迹,争取在天亮之前尽量把血迹弄得...少一点。 而就在安排完这些事情后,吕铭琛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让季博常眉头微微一皱的消息。 黑邑带来的战马足有十万匹左右,但吕铭琛却只得到了两万余匹。 剩下的马被人偷了。 而偷马的人,是呼哈达。 但这个消息却没让季博常如何恼怒:“那便给他就是了 ,得了这些马他的实力也能变得更强一些。” “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二十万匹战马反而是个负担。” 李三山大步而进 :“公子,黑邑战死了,被宋松一刀劈成两半,经过清点跪地投降的北夷人有八万六千人。” “我们战死之人...七千四百七十七人,受伤的亦在两万之数。” 这是大胜 ,前所未有的大胜。 若是得此大胜的是之前的雍盛帝,他一定会普天同庆命史官事无巨细的写进史书千古留名。 但这样的战损却让季博常皱眉叹息。 战争一定会死人,哪怕自己已经倾尽所能还是避免不了有人战死。 “厚葬,抚恤足额发放,其家人免赋税十年,后人子弟入学所需皆免。” 这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极限,但他要求军中文吏要把战死之人的身份信息全部记录下来。 战死,也是要被铭记的。 “投降的黑山部有多少人?” 李三山闻言回道:“黑山部投降者近五万,剩余三万六千余尽皆为其他部落拼凑之军。” 季博常略微沉思后开口。 “黑山部之人每隔一日推出关外斩首一千,另从其他部落里的战俘里各挑一人出来送信回去。” “想要这三万六千俘虏,便用掳去的中原百姓来换。” 说完季博常眼里闪过一抹冷芒看向李三山。 “告诉那些部落的人,如果送回来的中原百姓被虐待毒打,或有残废者,十倍还之!” “限时一月,若年关之前不能把人送回来,我的大军会带着他们部落俘虏的尸体自己去接回来!” 季博常的语调不高,但这话却霸气十足。 现在的草原再不是中原人的禁地,现在的雍北关也再不是只知道据城而守不敢应战的雍北关。 善木台十万大军被灭山脉,独狼部五万骑在高丽谷口死绝。 天狼部十万骑也是一个不剩,如今二十五万黑邑大军大败于此。 若是之前北夷人接到这样的信会不屑大笑,并骂上一声痴心妄想。 但现在折在季博常手里的大军达到了恐怖的五十万之数! 北夷人还笑的出来吗? 他们还敢说这是痴心妄想吗? 草原再强又有几个五十万大军? 短短时间之内五十万人覆灭,这是北夷人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在他们心里五十万大军足以将中原踏平,但这些大军却连北朱河的岸边都没看到就近乎全部死绝。 谁敢想? 谁能想得到? 可想而知,当季博常的消息传回去时他们要做的,就是赶紧给那些掳去虐待的中原人好吃好喝 ,然后像祖宗一样的送回来。 俘虏不俘虏的另说,谁也敢保证季博常就不会真的带军打过来。 如果季博常真的带军打过去,结果只有一个。 灭族! 负责为黑邑大军运送给养的善都和朱离兀,脸色同时一变。 “不可能!” 这是他们得到黑邑大军覆灭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 二十五万大军攻城怎么可能在一日间覆灭? 可就当他们怀疑是否黑邑投靠中原背叛王的时候,雍北关内拉出三千黑山部战俘。 当着北夷斥候的面被砍下头颅,随后放出六个送信回去的俘虏。 而当这些俘虏把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善都和朱离兀当即同时闭上双眼。 而在睁眼的时候两人同时下令退军。 王的目的达到了,但却是以王无法接受的结果达成的。 黑邑没能耗光季博常,反而北夷自己被大伤元气。 而无论善都还是朱离兀心里都清楚。 经此一战王的全部筹谋作废且实力大损。 北夷的天,要变了! ps:评分到了9.0,能说的只有谢谢,水平真的有限,能有这个成绩都是大佬们支持的结果。 说实话,这段时间写的很吃力也很烦躁,有时候一天六千字都写不出来。 之前就说了,看我这本书的都是老书虫,所以我的状态起伏大佬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书评也好还是段评或者章评里大佬们的留言基本上都是两个字,加油! 怕的就是扑街作者太监或者断更了。 在这里对支持我的大佬们立个承诺:不会断更也不会水字数,更不会太监,每一章每一个出现的人都有用处。 每天三章保底,想办法调整状态恢复每天四章的更新。 真的。 比和前女友发的誓还真! 另外听说关注的读者数量达到一千可以建群,现在好像还差十几个,等数量到了咱也建个群。 然后一起聊聊未来剧情的发展和想看的剧情侧重,之前就有大佬说想看关于雍盛帝后面凄惨的下场,到时候人数够了在群里都可以聊聊。 有好建议一定会采纳的。 就说这么多吧,要不有阅读洁癖的大佬又要因为在章节末尾说太多给差评了… 第339章 公平 雍北关大胜的消息传进了大雍。 传进了定远东海,也传进了江南,东南和西南。 左相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被填平的小湖 。 “还真是让人惊喜,比我预料的要早了两月。” 从季博常开始筹谋进攻北夷之后,左相就一直没有过任何动作。 但季博常的对北夷的布局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无他,季博常对北夷之法他太熟悉了 。 因为那正是他用来对付肢解大雍的法子,所以他说,你是我最满意的学生。 雍盛帝也曾说过 ,为了大雍他可以把季博常打造成第二个申逐鹿。 现在的季博常真的成了第二个申逐鹿,但却不是按照他的意思去演变的。 左相窗外的小湖没了 ,但他书桌上却多了一个鱼缸。 鱼缸里只养了一条黑色小鱼,非名种,而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鱼。 左相拿起鱼食丢进鱼缸里微微一笑。 “知道我为何会门生遍天下吗?” 他对小鱼问道。 “因为有些事我不方便去做,而凡事亲力亲为太辛苦也太无趣。” “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去做我想做却不愿做的事。”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再次开口。 “也为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 看着鱼缸里来吃鱼食的小鱼,左相又是呵呵一笑。 “我让陛下在北境损兵五十万 ,而你让北夷折损大军五十万。”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 ,我能做到的你也能,而且还能做得更好。” 说着眉头微微一挑:“所以你要对所有人说的是,公平。” “这样才公平。” 季博常坐在书房之内,对着书房里的将领淡淡开口。 “大雍内乱又因雍盛帝折损五十万大军,大雍实力大损北夷却兵强马壮,这不公平。” 说着也是眉头微微一挑。 “但现在公平了。” 所有人都明白公子这话的意思。 北夷接连大败损兵折将,金狼王的处境比之当初的雍盛帝要好上一些 ,但他威信和实力也是遭遇重创。 狮子流血了,群狼能忍住不去撕咬吗? 北夷内乱已成必然。 一旦乱起金狼王就再也没有进攻中原的能力,北夷的处境和现在的大雍没有任何区别。 实力在同一起跑线上,才叫公平。 外敌威胁暂时停歇,那接下来就要对内了。 “左相一直没动还为我送钱粮,是因为我现在做的是他最想看到的。” “大义和私利他比临孝君要分得清。” 季博常说着抽了抽鼻子。 “我用他的法子搞乱了北夷 ,而他也一定会利用我打北夷的时间布局,这其实是一种交换。” “而以他的城府所布之局一定直指咽喉。” “所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季博常说着叹了口气,想要天下太平终究还是要和左相分个胜负高低。 但那老东西可比北夷人难对付太多了。 宝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消失在夜色里去往北夷的周生微微摇头。 周生答应了和他之间的交易,也正是因为周生答应了才会让黑邑确信季博常被刺杀了。 所以才会带着大军直接攻进了雍北关。 所以雍北关大胜和周生有着直接的关系。 而宝盖和周生之间的交易没有任何金银和承诺 ,只有一份身份文牒。 北境百姓都有的身份文牒。 但就这么一份身份文牒,却让周生如获至宝般贴身存放。 他有了身份,就不再是孤魂野鬼,也不会再被当做奸细看待。 宝盖说我可以想办法把你弟弟妹妹从北夷救回来,周生摇头。 我自己去。 宝盖点头,随后告诉他。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想找份差事的话,可以来我麾下。 但我这里没有荣华富贵 ,而且是要见血杀人的,或者,被杀。 很适合我,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加入。 周生回答后,转身在夜色里进入了北夷。 他要去把弟弟妹妹带回来,但他选择再入北夷也绝不是只为了带回弟弟妹妹。 他名周生,是因为娘亲想让他活着别死。 但现在的生却为重生,他回到北境七年却从未去过娘亲坟前祭奠,不敢也没脸去见娘。 但如果此次能从北夷回来,他一定会去娘的坟前叩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季博常从不强求更不会去干预 。 第二日,季博常的马车停在雍北关的城门口。 如今北夷的威胁被消除,他也要回到定远了。 在登上马车之前他问白罗和吕铭琛,年关将近,两位将军是否要归家探亲? 白罗和吕铭琛当即摇头,且同时行礼。 “愿为侯爷麾下一小卒。” 季博常摇头:“将军就是将军怎么去做小卒。” “去寻三山吧,他有新的差事交给两位。” 马车前行 ,车轮压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显吵闹,反倒有种别样的风情。 如今心情和初来北境截然不同,北夷被打残他的处境瞬间扭转。 也才是真正的拥有了屹立山巅傲世群雄的本钱。 而厚厚的棉袄被脱下两件之后阿九才是发现,季博常相比刚入北境时整个人瘦了一圈。 就连两腮都是出现了凹陷。 北境胜得脆胜的快,但这是季博常倾注了全部心血和精力换来的。 从狼口关到雍北关,他抹除了北夷五十万大军。 这堪称天方夜谭的事竟然被他用短短时间完成了。 除了奇迹二字,阿九想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季博常所做壮举。 整个北境甚至定远东海都在欢呼雀跃,但唯独一手制定了全部计划的季博常没有。 依旧安静的坐在马车内看着手中的书册,状态和初入北境时没有任何不同。 单就这份沉稳世间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而且阿九发现,现在的季博常真的越来越像申逐鹿了。 深沉的就像大海,让人看不透。 “现在准备打哪?”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不解抬头:“什么打哪?” “你不是说打北夷为的就是那个那个.....打野发育攒经济嘛,现在北夷打残了就轮到大雍内部了。” “所以你准备先打哪?” “帝都还是江南?” 季博常瞟了阿九一眼随后视线再次回到手里的书册上。 而口中说出的话让阿九瞬间亚麻呆。 “好好的日子不过打来打去的干什么?” “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阿九:“......” 卧槽,刚整死几十万人血还没擦干净呢。 你居然说讨厌打打杀杀?!!! 第340章 庆云城 阿九不死心。 他更不信季博常是爱好和平的人,如今北夷没了威胁他一定会开始平定大雍内部的。 这又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和北夷金狼王之间公平的竞争,谁先平定内部谁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而无论是谁先平定内部 ,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战。 这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现在无论是大雍还是北夷都虚弱到了历史节点,这是覆灭掉对方最好的时机。 不管是北夷谁最后胜出,也不管中原最后胜出的是谁,这都是必须要去做的事。 趁最虚弱的时候不将对方灭掉将来必成大患。 季博常实在是被阿九追问的烦了,无奈放下书册后看向阿九。 “北境之战掏空了定远也动了东海的老底子,所以现在我要做的是修生养息不是开战。” 看着不信的阿九,季博常只得再次开口。 “打赢了北夷只是让我不再处于南北夹击两线作战的境地,但除了牛羊马匹之外我得到的东西并不多。” “所以宝亮啊,打仗就跟你们高手之间的比拼一样,打了一场之后需要休息恢复才行。” 阿九咧嘴。 “照你这么说那别人来打你怎么办?” 季博常也对着他咧嘴:“我有马,我有大胜之威谁敢打我?” 阿九龇牙:“可你的马去了高丽。” 季博常也学着他的样子龇牙:“万一我是佯装去高丽,实则埋伏起来就等他们来打呢?” 说完季博常掀开车窗的棉布帘子看向外面的皑皑白雪。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们摸不清我的底细就不敢贸然来打。” “而我也一样。” “现在不到打江南的时候,而我也摸不清左相到底藏了些什么玩意。” 对着车窗之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先等等看。” 季博常对左相的忌惮源自了解。 他了解左相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能被左相当做手段的底牌一定威力惊人。 他试着推演过很多次,但最后都无法确定左相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如日中天的自己。 摸不清左相的脉络他就不能贸然动手,一旦大败所有人都会跟随自己一起丧命。 所以他选择静观其变,以他现在拥有的实力足以应对所有突来变故。 距离年关只有二十几日的时间了,按照黄历现在已是腊月时节 。 这个时间段本就是置办年货的日子,加之大胜北夷的消息传来,整个北境内年味被直接拉满。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抹不去的笑意 。 打了大胜仗,物资齐全价钱公道,所以北境之内的集市更加的热闹无比。 很多北境的孩童已经提前穿上了新衣,这得益于定远织布坊的昼夜不停。 也正是因为定远存在大量的织布坊,也让整个大雍的布匹价格变得极为便宜。 这是让季博常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人活着无非三件事。 身上有衣,头顶有瓦,腹中有食 。 虽然距离自己想要打造的世道还相差甚远,但最起码已经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 他的马车没有在集市内停留,也没有在北境百姓前现身。 一路到达塔山关之后,季博常和守将简单交代了一番之后,随即登上马车直奔北朱河。 北朱河上的浮桥被扩大了数倍,足以让三辆马车并排通过。 而且待天暖之后便会开始搭建真正的桥梁,码头也会进行扩建。 在马车到达北朱河之前,暗庭卫的人早已经提前到了岸边,通知把守此处的将领不得前来迎接见礼。 这见礼来行礼去的只会堵塞交通引起骚乱,而且季博常想看看沿途的一切的真实模样。 马车过了北朱河便是到了定远地界 ,季博常没有直接回到定远道城。 而是让阿九在定远绕上一圈走走看。 天黑之前,季博常的马车到达了定远庆云州的州城,庆云城。 可在马车停在庆云城门口的时候,季博常的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他回到定远没有通知任何人,但此刻的庆云州城门口却站着大批官员百姓等在那里。 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季博常挥手招来一名暗庭卫。 “去查一下把守北朱河渡口的将领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 他的行踪是保密的,可眼前这一幕却说明这些人早就知道自己要来 。 有人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的行走路线,更准确的知道自己将会在庆云城留宿。 “属下付仲寅见过季侯!” 就在季博常下了马车站定之后 ,站在人群最前之人上前行礼。 这是一个五十余岁很有风度之人,一身儒袍气质很是飘然,哪怕面对季博常也有种不卑不亢之意。 他身后众人也是随即上前见礼:“参见季侯!” 但他们行的却是跪拜礼。 侯爷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有官身或年过古稀者除皇帝外皆可不跪。 但季博常这样的侯爷天下独一份,因为定远就是他的大本营之一。 付仲寅,庆云州牧。 他本为庆云大儒,原本的庆云州牧在东南军占据定远的时候被咔嚓了,而他也是后来被举荐成为的州牧。 所以他的州牧不是皇帝封的,而是季博常封的。 “末将郭康,拜见公子!” 庆云这样的大城自然有季博常派进来执掌军权的将军 。 郭康,就是最早一批被李三山选中对季博常拜主之人。 季博常点头:“不必多礼,是我不请自来扰了大家清净。” 来到城门口迎接他的人 ,除了官员还有很多老者。 这是惯例。 长者迎接代表着足够的尊敬,哪怕皇帝出巡时,前往迎接的除当地官员外也会安排诸多老者前来。 而这也是展现政绩的绝佳之法。 年长且身体不错的老者出来迎接,这代表的是地方官员施政有道。 一把年纪了还身体倍儿棒腿脚利索,这代表着地方官员是认认真真做了实事的。 老者身体康健精神良好,这也是变相对统治者的称赞。 您看,您的子民在您的统御下活得有滋有味有奔头。 眼前一幕让季博常眼底闪过一抹不喜,太会钻营重于形式的人都不是什么做实事的人。 但面对诸多老者见礼 ,季博常还是笑着迎了上去。 温和礼貌的和每位长者交谈两句。 例如家里粮食够吃吗,身体如何,儿女可还孝顺,家里还有什急需的东西吗? 够吃够吃,生活好着呢。 家里什么都不缺,有季侯在有诸位大人帮衬着,这日子啊越来越有奔头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季博常走进了青云城/ 第341章 异样 庆云城的规模很大 ,在整个定远来说也仅次于道城。 此刻天色已暗。 城内烛火灯笼俱燃,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好一幅热闹繁华的景象。 付仲寅在自己府上设宴,并把正房让了出来自己连带家眷搬去了厢房。 守卫的事情自然交给了郭康。 而在看到付仲寅所准备的菜品时,季博常的嘴角微微一勾。 炒青菜,豆腐,笋干还有一盆据说叫糊糊的浓汤 。 三菜一汤,皆为庆云特色。 不铺张无奢靡,又全是地方特色,就连陪坐的人也只有他自己和掌管城防军的郭康。 面面俱到又恰到好处,但却处处透露着刻意。 无酒,只有饭后清茶。 季博常带着笑意吃完了这顿晚饭,吃的很饱,脸上的笑意也从未消失过 。 饭后付仲寅告退,春草和织夏开始为少爷准备洗澡水。 “庆云可有异样?” 季博常坐在付仲寅的书房里,对站在那里的郭康问道。 “回公子 ,庆云并无异样。” “自从公子接掌定远以来,定远的商业极为发达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 “庆云周边无河流经过,所以庆云并没有织布坊。” “但庆云盛产文房四宝 ,尤其青云宣纸和庆云白砚更是名满大雍,正因此庆云聚集着大量文人书生。” “而帝都之民遭遇驱逐后,大批书生也是随即来到了青云州,若是天晴时分城外柳云湖边会聚集大量读书人举行诗会。” 说着郭康挠了挠头。 “但末将识字不多,所以那柳云湖只去过一次。” 季博常微微点头。 “付仲寅如何?” 郭康闻言连忙回道。 “付大人本就是庆云大儒,在民间和读书人中的地位极高,而在接任青云州牧后尽心尽力,在民间百姓中的口碑更盛。” “而付大人在执政时无时无刻不在宣扬公子仁慈大智,所以在公子大胜北夷的消息传来后,整个庆云一夜无眠灯火不熄。” “付大人更是带领所有官员对北境举杯,遥敬公子。” 季博常再次点头,随后看向郭康。 “将你留在庆云治理地方并未参战,心里可有怨言?” 郭康闻言连忙躬身。 “回公子,不甘有...但绝无怨言。”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你倒是坦诚。” “我离开北境前三山和我提过你,既如此你便去准备一下进入北境,我叫其他人来接替你。” 郭康面色一喜的再施一礼:“谢公子,还是战场适合我这等大老粗,整日面对百姓和文官总有种有劲使不出的感觉。” 郭康兴奋的从书房退出后,春草和织夏的洗澡水也准备好了。 季博常舒服的躺进浴桶里闭上了眼睛,任由春草和织夏为自己擦洗身体。 “少爷,那付仲寅竟然只用三菜一汤招待您,太怠慢了些。” “就算想展示自己的清廉也不必如此吧。” 织夏的话让季博常微微一笑,躺在浴桶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给我看的。” “绿菜为青,豆腐和笋干皆为白,这叫一清二白。” “那浓汤名为糊糊,实则他是在告诉我庆云馄饨不清,远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说完季博常睁眼看向房梁的位置再次一笑。 “一清二白的是他,混沌不清的是庆云,我吃了这顿饭就是接下了他的话 ,而他见到我之后对政事一字未提 ,这是对我的考验 。” “考验我能否看出他的用意,也在考验我能否有资格让他真心拜主。” 说到这的季博常从浴桶中站起任由两女为自己擦拭水渍。 “他自视甚高,却没有身为下臣的觉悟 。” “他之所以把自己摆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就是看准了我身边武将无数却无治政文臣,大胜之后必治内政,所以他在等我礼贤下士。” 从浴桶中走出穿上衣袍后季博常揽了揽衣袖。 “但他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身后的季家都是什么样的人。” “礼贤下士?” “其他人可能需要 ,我,不需要。” 翌日天明,季博常起床后嘴角再次一勾。 因为付仲寅命一家丁前来传信,他去城外视察民生了。 视察民生自然不用前来请安,腊月时节前出城外视察自然也是勤政爱民的表现。 郭康早早前来等候 ,因为公子说今日要在庆云城里到处转转,但不可扰民。 所以郭康卸下了将军甲,跟在公子身后二十丈的距离暗中保护着。 季博常对穿着没有什么要求,所有衣衫配饰都是春草和织夏准备的。 所以季博常身上的衣衫向来华贵整洁,一看便是贵公子的打扮。 春草织夏陪伴在两侧,阿九跟在身后。 季博常开始在庆云城里漫步而行。 热闹,却又带着一分慵懒的气息。 这和庆云城的定位有关,居住在城里的文人居多,也就导致庆云城街边到处都是售卖字画的店铺 。 而街边空旷处执棋对弈的摊子更是多不胜数,摊子外围满了观棋的百姓和读书人。 “感觉如何?” 季博常对来到身旁的阿九问道。 阿九摸了摸下巴:“酸!” “和北境相比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聊,那么假那么无所事事。” “北境人想的是怎么填满米缸,怎么强身从军杀敌,但这里的人个个酸了吧唧吟诗作对。” 阿九说完看向季博常。 “把粮食给他们吃了纯属浪费,和北境一比这里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 说着对一旁一个一身书生袍,手拿书册摇头晃脑对着一帮人唾沫横飞的书生一指。 “我敢肯定这狗日的连刀都提不起来,可他竟然在点评此次北境李三山带军守城的弊端。” “他说李三山刚愎自用头脑愚钝,如果是他领军,现在已是攻下金狼王帐生擒了金狼王。” 说着对着另一边一指 。 “还有那个。” “他竟然说你不该对北境之人太过仁慈,北境粗鄙不懂礼数跟随尹布衣造反,此等劣民当以酷政镇压方能让其不敢再生反意。” 随即手指不停点动。 他所指之处皆有人群围观 ,人群之中都有一名读书人在高谈阔论。 所言之事俱皆敏感且充满批判 。 对自己和北境的批判。 季博常没有说话,但眼底却闪过一抹冰冷。 有人,在利用这些读书人攫取自己的根基! 第342章 他怒了 所以付仲寅那盆混沌不清的浓汤,指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他知道庆云是什么模样,也知道庆云之内有人在做什么。 但他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等的,就是自己的礼贤下士。 要的就是彰显他的重要性 。 季博常的脚步在一处城中宽阔之地停下。 一棵大树下,一名武师正在教导孩童强身练武。 但跟随他练武的孩童只有寥寥数人,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侧一名读书人的面前有着数十孩童正在读书。 “我师父说过 ,一个村子里如果东头住着一个武师,西头住着一个读书人,那这个读书人一定是这个村子里的话事人,也一定受所有村民尊敬推崇。” “哪怕守护这个村子的是武师也一样,若武师想让所有人听他的,最少要连杀三个人才能做到,而且那些人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可那读书人只要一句话,所有人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所以我师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祸乱人心的也是书生。” 阿九说完转头看向季博常。 “我记得你也常以书生自居。” 季博常呵呵一笑,随即淡淡开口。 “读书人必须有 ,但要让他们学会闭嘴。” 说完转身:“走吧,回去。” 阿九不解,庆云城还没看完,而且那城外的柳云湖还没去,怎么现在就回去了。 而季博常对他的回答是,足够了。 阿九不明白季博常说的够了是什么意思 ,但他却从季博常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那是他设计坑杀五十万北夷大军时,都未曾出现的冰冷之意 。 所以阿九明白,季博常怒了。 一个轻易不会动怒的人一旦发飙,后果可想而知。 这庆云城,甚至整个庆云州都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季博常回到州牧府后 ,暗庭卫送来一封信。 镇守北朱河的将领名为朱志,出身东海,在季博常初来定远时就已经负责把守北朱河码头。 季博常的行踪就是他透露出来的,在季博常通过北朱河时用飞鸽将信息传递给了付仲寅。 朱志的出身没问题,忠心也没问题。 但够蠢。 他负责把守北朱河码头不可避免要和付仲寅打交道,而在付仲寅面前他这等糙汉很快就和人家成了挚交好友。 而他把季博常的行踪透露给付仲寅的初衷更是可笑。 他认为,公子在北境苦寒之地待了太久,需要好好进补休息。 所以告知付仲寅一定要让公子吃好喝好休息好。 他心疼公子 ,但公子又不让他前去见礼招待,所以把这件事托付给了他的挚交好友 。 季博常放下信之后脸上出现一抹怒气。 “让他滚回东海去见夫人 !” 暗庭卫的人自然明白公子是何意思。 公子让他把守北朱河是把他当成了门神,这是信任。 可他却忘了本分竟轻易将公子的行踪泄露。 没杀他而是让他回东海去见夫人,是因为朱志是夫人挑选出来的人。 随后拿起桌上信件递给暗庭卫:“送去季家。” “另外告诉宝盖先留在北境,不要急着回到定远。” 暗庭卫领命而去后,季博常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 “已经开始了吗?” “但估计你要失望了,因为我,没那么多顾忌更不在乎名声。” 有的时候战争并不一定出现在战场,而是可能存在于任何一个地点任何时间段。 没有刀箭的战场同样也能致人死地 。 庆云城外六十里有一县城 ,名陪云。 这里就是付仲寅前来视察之地,但他的马车进入陪云县后却直接进了县衙后院。 没视察百姓集市,更没走县衙正门,所以这所谓视察也只是个样子货。 “学生拜见恩师!” 县衙后堂,陪云县令对坐在主位的付仲寅躬身施礼。 “湛清不必多礼,过来坐。” 陪云县令吴湛清闻言连忙起身,随后恭恭敬敬的坐在付仲寅下手位。 “年关将至,一定要确保百姓能过个好年,奸商作假者一定要严查,绝不能被血疯子的人抓到任何把柄。” 吴湛清闻言连忙回道 。 “恩师放心,学生得恩师提携方才坐上这县令之位,自然知晓何事当做何事不能做。” 付仲寅满意的点点头。 “心有沟壑者不贪小利,如今时局正是我等大展身手扬名天下之际,如今机会已经来了,切不可粗心大意坏了为师大计。” 吴湛清连忙点头 ,随后不解问道。 “可学生不懂,恩师一直在等季侯从北境归来,可如今季侯就在庆云城为何恩师不陪伴在侧,反而来了陪云县?” 付仲寅闻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孔雀开屏甚美但却有卖弄之嫌,天鹅恬淡却人人传唱圣洁。” “季侯心智无双,在他面前卖弄只会自损身价,令其轻视。” 将茶盏放下后再次开口 。 “季侯携大胜归来却未设宴庆功,更未去往道城可知为何?” 见吴湛清摇头付仲寅接着说道。 “因为他要治理民生梳理民政,打仗看似两军对垒将帅斗智,实则真正拼的是银子是底蕴。” “季侯轻易拿下北境又大胜北夷的根本,除兵精将猛智计超群外,其根本在他之前设计坑了江南和东南,正是这笔巨富让季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去攻打北夷改善了北境民生 。” “但现在这笔巨富消耗一空,想要支撑数十万大军所需就要发展民政商业,从而才能成就雄图霸业。” 说着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但纵观季侯身侧之人谁能担此重任?” “武将乃为莽夫 ,如此民生政事又岂是他们能够碰触的?” 伸手一揽颌下长须再次一笑。 “所以我用三菜一汤告诉他,这庆云可不是表面看上起的那般简单,想要解庆云之难,想要发展民生福祉唯我可行。” “而以他的心智,只要在庆云走上一遭就能看出端倪所在,但此事除我之外无人可解。” “他虽手握强大实力但和左相相比根基太浅 ,所以这仁名便是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伸手再揽颌下长须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所以这文臣之首的位置,已是老夫囊中之物!” 第343章 左相的影子 暗庭卫的人快步走进书房 。 “禀公子,您吩咐的事情查清了。” “举荐付仲寅出任庆云州牧的是留梅县老伍敬元,伍敬元家境殷实好善乐施 ,在整个定远的声望极高。” “庆丰帝在位时就曾下旨褒奖过伍敬元,并赐积善之家的牌匾一面,雍盛帝继位后也曾下旨褒奖过伍敬元。” “而因伍敬元的声望太响 ,所以历任庆云州牧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留梅县拜访伍敬元。” 县老,是一种官职。 但这种官职很特殊,不掌政事却地位超然。 因为县老掌管的是一县之地的道德教育和劝民从善。 而且县老还拥有一种无法比拟的特权,可上达天听弹劾地方官员贪污舞弊。 直接向皇帝汇报,哪怕州牧,道台贪赃枉法也可直接上书皇帝弹劾。 这和设立在地方的御史台没有任何区别 。 县老的官职传承自前朝,但前朝的县老又分壶关三老,小黄三老和白马三老。 大雍太祖觉得太过繁琐,而且这种官职存在太多会对地方官员施政造成诸多掣肘。 所以将其合并统称县老。 又因前朝有县老联合栽赃官员而导致官员被误杀的事情,所以大雍太祖下旨县老者,无证不可弹劾上书。 有证据你上书那是大功一件,若是没有证据纯属污蔑栽赃先咔嚓了你。 而大雍太祖保留县老一职也是有着感恩封赏的意味在内。 大雍太祖起事的时候,地方豪绅主动献钱献粮,得天下立国后县老一职就成了对这些豪绅的回馈。 县老虽然官职不高,但能担任县老的都是一地德高望重之人。 “三山将军被雍盛帝封为巡防将军时 ,曾收到过伍敬元 送来的钱粮,所以他举荐付仲寅的信件也是通过三山将军送到您面前的。” 季博常闻言之后点头,随后示意暗庭卫继续说下去。 “付仲寅为庆云大儒,但却拒绝入仕,原太学院首雁斡集曾亲至相邀却遭婉拒。” “此次接任庆云州牧也是在伍敬元的劝说,和庆云所有读书人一起跪求下才勉强同意的。” “而在接任时更是当众而言,自己只是临危受命,若公子有合适人选可随时卸任归家教导弟子钻研学问。” 季博常听到这里微微一笑。 “继续。” 暗庭卫点头后再次开口。 “在接掌庆云州牧后,付仲寅接连提拔十六人,这十六人皆为其得意弟子且分布十六县坐上县令位。” “这十六人成为县令后,大力整治当地治安惩治坑害民众的奸商地痞,当地风气为之一清,在百姓心中口碑甚佳 。” 季博常听到这里微微挑眉,随后对暗庭卫的人招招手。 指着桌上的定远地图吩咐道:“把他提拔的十六个县令所在的位置画出来。” 而在暗庭卫将这十六县的位置全部标出后,季博常呵呵一笑。 庆云乃大州,有县三十五,而付仲寅安排他弟子接掌的十六县所在的位置极为巧妙。 无论是从东海进入定远,还是从北境进入定远亦或者从帝都进入定远,这十六县皆为必经之地。 准确的说,这是季博常和季宝盖的必经之地。 无论季博常从北境归来,还是要回往东海 。 也无论宝盖从东海进入庆云,还是要从定远去往北境,这十六县都是必经之地。 不贪不腐,民生经济百姓口碑样样皆优,这样的县和庆云之内其余县以及庆云之外的其他县相比,施政者的才能就如鹤立鸡群般显眼。 想不被发现都不可能。 宝盖是季博常喉舌,这样的政绩官员他看到了一定会向季博常禀报。 而季博常亲自看到了,就一定会派人去深入调查当地官员来历。 无论哪一种,最后都会发现这些施政才能突出之人全部出自一人门下。 付仲寅。 相比拉拢许诺好处甚至是同流合污,这样的方法无疑要高明太多太多。 没有任何污点,你能看到的只有栋梁之才,你能做的只有提拔重用。 县令之上就是州牧,当十六个弟子全部身居州牧官位的时候,那他们的老师又该是何等职位? 恩师身居高位,学生自然水涨船高,如果当这十六个学生全部成为手握实权高官的时候,第二个申逐鹿出现了 。 而且无迹可查也查无可查。 这些人不贪不腐不欺压百姓,而且个个皆是身体力行办实事办好事,这样的好官,你有什么理由拿下他们? 这一切的布置堪称天衣无缝,但季博常一反常态,从北境归来绕了个圈直达的庆云城。 所以季博常先见到的是付仲寅而不是他的那些学生们。 看着地图上的十六县位置,季博常嘴角微微上扬。 “好一个只爱学问对官位不屑一顾的大儒,好一个临危受命勉为其难。” 转头看了看书房之外的夜色。 “我突然出现在庆云城让你的布置出现了纰漏,所以你以视察名义急忙出城,为的一定是要再给我演上一场大戏,好为你自己增加筹码。” 季博常说完微微摇头眼内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 “阿九说的没错,和北境之人一比,你们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付仲寅一个。 付仲寅是有才能之人。 若他安分守己的做着该做的事 ,季博常并不会亏待他。 但他人心不足蛇吞象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他,也高估了自己,更认不清自己。 威胁利用季博常 ,但他的段位还差的太远了。 就如季博常对春草和织夏所说的那样,他自视甚高,却没有麾下之臣的觉悟。 季博常不让宝盖回到定远 。 是因为宝盖回来这些人就会怕,宝盖不在他们才会全部跳出来 。 因为庆云之事 ,让季博常看到了左相的影子。 他出手了 。 所以庆云乃至整个定远,绝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 而付仲寅一定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跳板和机会。 他认为只有他才能帮季博常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他认为只有他才能帮季博常破了左相的布局。 但实则在左相和季博常面前。 他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人贵在自知,但很可惜。 他没有。 第344章 高明的手法 左相没有去拉拢付仲寅,因为他没资格被拉拢。 季博常也没有礼贤下士的意思,因为他不配 。 但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却把自己当成了可以左右局势的大人物。 可笑吗? 左相没拉拢他,却利用他的心思将他当成棋子,这就是左相高明的地方。 我什么都不给你 ,连接触你的兴趣都没有,但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我的意思行进的。 无他,你在我面前就是一碗水。 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把你当做手中之刀却不给你任何好处,甚至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才是世上最高明的手段,但也是极端的蔑视。 一地大儒? 在左相眼里一文不值。 文人误国 ,百无一用是书生,但一国必须要有文人的存在。 这是百姓的精神食粮,同样也是统治者的喉舌。 不然那天地君亲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为天子之言都是从哪来的? 可一旦这些文人作乱,其祸远胜刀兵。 因为文人作乱搅动的是人心 。 定远在季博常接掌后商业发达物资充足,利用大量商贾将基础设施建设的极为完善 。 而他刚刚在北境大胜北夷,这是大雍立国以来对北夷的最大胜利。 但就是这比当初大雍太祖所得胜果还要大的大胜,却在庆云州内没有翻起太大的浪花。 原因,就在这些读书人身上。 他们在批判。 批判此次大胜中的漏洞,批判李三山作战时的无脑和懦弱,更在批判季博常有眼无珠。 竟然对北境劣民另眼相看,为将来埋下祸患。 百姓是淳朴善良的,但百姓也最是愚昧。 他们的思维会被轻易带偏。 没胜之前他们期盼大胜,期盼斩杀北夷蛮子抢他们的马 ,在得知季侯和北夷作战时诸多百姓祈求上天,祈求上天派下天兵天将助侯爷大胜归来。 但现在胜了,可他们心里却出现了重重的怨气 。 身为带军之将为何不视死如归? 为何不在得胜后一举攻入金狼王帐活捉金狼王? 我们对你何其爱戴,可你却让我们如此失望,连我们都能看出来的战场局势你居然看不出来。 你还有何脸面统领大军? 还有何资格接受我们的欢呼,还有何资格继续坐在大将军之位上? 坐镇定远良久,后带军进入北境接连大胜的李三山,现在成了庆云州口诛笔伐的无能之辈。 而这等言论一出,哪怕街边货郎嘴角都是出现不屑之意。 他们都能看出的战场局势李三山看不出,这将军位自己坐上去都会强那李三山百倍。 无能之辈统军,你还会对他抱有希望吗? 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读书人并没有出现言辞激烈的指责行径。 他们只是把自己对局势的了解,经过加工之后真假掺半的说了出来。 看似中肯没有任何抹黑之举,但听在百姓心里却直接变了味。 这就是他们高明的地方。 如果他们故意抹黑故意曲解甚至咒骂,那郭康手里的刀也不是砍柴用的。 但人家没有,这谣言也好还是对李三山的不屑也罢,都不是人家说的。 人家只是说了战场局势,和自己认为如果如何如何,结果可能如何如何。 人家不是妖言惑众,更没有直接贬低抹黑李三山,这些都是百姓们自己脑补悟出来的。 他们如何评价李三山与我何干? 而对李三山的无能不满,也导致季侯在他们心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那北境劣民粗鲁无教,先是背叛大雍跟随尹布衣作乱,尹布衣死后立马转头拜主, 此为典型的不忠不义。 可这等不忠不义的劣民,季侯竟然将大量银钱撒向北境,这实属昏聩之相。 而更让他们心生怨气的是,在他们看来那些撒向北境的银钱是他们的! 是季博常把属于他们的银钱给了北境劣民 。 如果这堪称巨量的银钱不撒向北境,那他们的日子将会比现在滋润无数倍。 非但把属于他们的银钱给了北境,还把那目光短浅无能的李三山放在大将军之位上。 这等昏聩之相已显露无疑之人,还能是明主吗? 主非明主,那他们这些跟随季博常之民还有未来吗? 忘了! 他们忘了季博常没来之前定远是什么模样。 他们忘了被赃官污吏压榨的腰都直不起来的日子,更忘了定远被东南军占据时,他们连家门都不敢轻易迈出的时候。 更忘了定远被刘家支配时,他们有病看不起只能在家等死的日子。 更更忘记了,他们现在身上的新衣 ,手里的活计,家里的米缸,孩童的书本都是谁给予的。 那遍地平价医馆,不视出身人人可入的官堂被他们忽略了。 现在的他们怨气冲天。 怨李三山居然没有打进北夷活捉金狼王,更怨季博常拿走了属于他们的银子,没有明主之相。 而在这个时候,那些书生们再次发表属于他们的言论。 人要知恩图报,季侯之于定远之于大雍有大恩情 ,你等绝不能对季侯生出任何不敬之意。 但圣人曾言,人无完人。 季侯心智无双战场无敌,据传北夷现闻季侯名两股战战毫无战意 ,这是我大雍之福百姓之福。 但! 季侯之智在战场在斩敌,对民生福祉之事并不了解也并未涉猎,而我等身为季侯庇佑之人要做的就是为季侯分忧。 若我等能将民生琐事打理清晰,季侯后顾之忧尽去,可放开手脚战场斩敌。 如此 ,攻进金狼王帐活捉金狼王亦是信手拈来。 这话让百姓们恍然大悟。 对啊,既然季侯只会战场杀敌,那这内政之事就要交给真正擅长的人来才行。 战场大胜固然让人高兴,但民生内政直接关联自家米缸。 但那李三山身居高位已经说明季侯看人的眼光不行,既然季侯选人不行。 那我们就自己来选。 这个人选并不难,州牧付大人上任之后整个庆云的日子不是就好过太多了吗? 付大人是好官清官,但也不能把所有事情全部压在付大人一个人的身上吧 。 需要有人辅佐付大人。 这些辅佐之人也不难选,整个庆云城内能为官者的读书人多不胜数。 人选有了 ,接下来怎么办? 自然是请命季侯重新任命官员人选,付大人统领全局,用庆云城内的读书人替换掉所有尸位素餐之人。 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因为现在的季侯就在庆云城州牧府内。 第345章 何为宰相位? 谋之一道 ,威在祸心。 心里的感恩永远大不过怨气,这就是人性。 数月之前的庆云,季侯之名堪比天神,不受欺压再无饥寒让他们对季侯感恩戴德。 直呼苍天有眼。 数月后,曾经的天神变成了只会战场挥刀的莽夫。 变成了识人不慧不懂民生的昏聩之徒。 一切只因季博常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一战灭了北夷,北夷在他们依旧还要担心北夷随时都会打过来 ,让他们连个安稳觉都不敢睡。 也因季博常用计谋夺取来江南和东南的财富没有分给他们。 而是拿去了北境。 如果没有拿去北境分给了他们,那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 更因为无论是季博常还是李三山,没有成为他们心中想要的那种英雄。 他们想象中的英雄是无敌的 ,是不能有缺点的 。 而有缺点的季博常让他们感到了羞耻。 让他们感觉很没面子。 人心,从来都是善变的 。 而无知的愚民,更让人感觉恶心。 不过还好,还好有付大人在,还好庆云还有数量庞大的文人先生在。 有付大人和文人先生在,就能弥补季侯不足之处。 他们也免遭昏聩带来的无边地狱。 自己选出来的人自己放心,而自己的性命当然要自己做主才行。 所以阿九对季博常说过,你好像给的太多了,给的太多就会激发出人心底的贪婪和黑暗的一面。 而且你太过温和了,温和也会让有些人失去该有的敬畏 。 当一方诸侯霸主被麾下之民认定为莽夫,被认为已露昏聩之相。 这霸主在百姓心里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威信几近于无。 民心乱了,霸主的地位还会稳吗? 人家那些读书人可是什么都没说。 非但没有挑拨教唆百姓反叛季博常,人家反而还警告百姓要心怀感念季侯的恩情。 人家只是借用一句圣人言,人无完人,而已。 然后更是告诉所有人季侯战场斩敌的艰苦,我们要帮助季侯解除后顾之忧。 没有一个字触碰忌讳,没有一句话贬低季博常,更没有透露出一丁点对季博常的不敬。 但人心,却被轻易带偏。 他们没有人在刻意的展示自己的才学,更没有一人表露出要入仕为官的意思。 但就是这等谦逊和设身处地的言论,却让庆云百姓们深信不疑。 然后自发的要去找季博常请命。 将民生大权交出来 ,交给真正懂民生知疾苦的能人来做。 你,继续带兵打仗保护我们就好了。 但,再也别想把属于我们的银钱拿给北境劣民。 一个铜钱都不行。 ... 付仲寅的马车从留梅县驶出,对着庆云城的方向缓缓而去。 这是他视察的第二个县城。 但他的马车依旧没有去往县衙,而是进了伍敬元的府邸。 “大人,城里来消息了 。” 书童付仓坐进马车一侧,随后将信件交给付仲寅。 付仲寅看过信里的内容后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 “民众自发请命,要求季侯交出民生治理大权,想必现在的季侯一定恼怒无比吧。” 付仓闻言开口问道。 “可大人,若是如此季侯是否会迁怒于您,毕竟庆云可是在您的治下,如今民心生变逼宫,难免季侯....” 付仲寅抚须一笑。 “迁怒于我?” “为何迁怒于我?” 将信纸递给付仓后再次缓缓开口。 “庆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百姓安居乐业商贸繁荣,无有盗抢更无人击鼓喊冤,怒从何来?” 付仓闻言皱眉:“可那些聚集在庆云之内的文人包藏祸心,他们看似什么都没做可却在盗取季侯根基民心,这一点您很早就看出来了却从未加以限制.....” 付仓之言让付仲寅哈哈一笑。 “我为何要限制?” “那些人不抢不盗更没有无故生事,只是每日闲聊对弈我用什么理由将其下狱?” “我为州牧,安民施政才是本分,心怀叵测之人盗取民心根基,那是手握军权郭康要做的事情,他握有军权又得季侯信任却让人进了庆云,更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上。” “就算怒,也轮不到我,而是他郭康。” 付仓闻言面露恍然。 “原来大人早就想好了对策,此次出城一为让季侯看到您的勤政,二也为让季侯亲眼看看庆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而庆云之内的景象一定瞒不过季侯,只要季侯发现异样第一个要惩处的就一定是那个处处掣肘您的郭康。” “如今庆云百姓被鼓动要去逼宫请命,郭康一定压不住,而季侯也不敢用他去压。” “无数百姓自发请命根本杀不得,一旦动刀杀人必起大乱,而季侯也会因此落得个滥杀的名声,这等名声对于志在天下的季侯来说于自掘坟墓无异。” 付仓说到这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兴奋。 “季侯绝不会把民生大权交出,但面对请命百姓杀又杀不得,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请您出面去解决此事。” “而那些百姓现在心中怨气冲天,季侯深知一旦拒绝激怒,这些被利用了百姓很有可能会暴起哗变。” “如此,您在季侯心里的地位将直线飙升,届时庆云军政大权就全是您的手心里握着了。” 说完眉头微微一皱的看向付仲寅。 “可大人,那些教唆百姓的读书人并非出自您直接安排,哪怕您在整个大雍都是儒名天下知,但想要消解百姓心中怨气怕也是.....” 付仲寅闻言微微一笑,随后淡淡说了一字。 “杀!” 这话让付仓闻言一惊。 “可大人,若只是杀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季侯也不会....” 付仲寅摆手打断了付仓的话。 “非也。” “季侯杀人会落下恶名导致民心散落,但我不会。” “因为我要杀的不是百姓,而是那些读书人。” “季侯没有杀他们的证据和理由,但我有。” 说完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不杀难消季侯心中怒气,而只知布政安民者又何以能坐宰相位?” “这是我布下的舞台,所有人扮演的角色都是我提前预置好的。” “而观众只有一人,季博常!” 第346章 你错了 付仲寅声名在外却一直不曾入仕。 这就是他的精明之处。 雍盛帝并非明君,而朝中有左相申逐鹿,右相张白衣,工部尚书临孝君还有其他世家出身的朝臣在。 以他的身份根本翻不起浪花 ,更得不到重用 。 雁斡集来过,请他入太学更隐晦的说出这是雍盛帝的意思 。 但他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看出雍盛帝不是左相的对手,更看出雁斡集在雍盛帝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地位。 但他绝不是甘于寂寞之人,他在蛰伏,在等。 在等属于他的机会,而就在季博常来到定远,整个大雍格局因为季博常而轰然变动之时。 他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季博常为东海太子,背靠东海就为一方枭雄。 而占据定远一半之地又有李三山在,接着又以超凡手段将定远打造成商业繁华之所,就连东南和江南都被狠狠波及的时候 。 他知道,季博常就是自己一直在等之人。 年轻 ,资本雄厚。 最主要的是,他的身边武将无数却无辅政文臣 。 这就是机会。 尤其当季博常将北境拿下后,地盘再次扩大,手里的实力再次暴涨。 而此时,对治政文臣的需求已经到了最刻不容缓的地步。 他等了这么久,要的可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甘做孺子牛。 他要的是季博常礼贤下士,他要的是季博常求他出山。 他更要的是,为季博常麾下文臣之首,将来一人之下的宰相位。 所以他不会去刻意表现,更不会主动认主。 那样会辱没了自己的身价,更会让自己失去主动权。 而在季博常离开定远进入北境后,他发现庆云州多了很多外来书生。 这些书生自称来自帝都,但他们却最爱米酒最喜水边相聚。 这是典型江南文人的表现,所以这些人的来历一点都不难猜。 他发现了,也看清了这些文人趁季博常和李三山离开定远进入北境之际,来到庆云的目的为何。 但他没有加以阻止,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任由这些文人去教唆误导庆云城的百姓。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就是一直在等的机会。 等季博常前来主动找自己的机会。 而等季博常发现庆云异样的时候,事情已经变得无法控制 。 一州之地民心被策反这和反叛无异。 但却不能用最暴力的方式镇压 ,因为现在的季博常绝不能背负任何骂名。 这会让他寒了定远百姓的心,也会让他在天下百姓心里被冠上暴躁滥杀之名。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 一个能帮他完美解决眼前困境的人,而那个人,没有谁比自己更合适。 就连季宝盖都不行。 他离开庆云城就是为了给那些人机会,让他们挑动百姓前去逼宫季博常的机会。 自己的底子干干净净不怕查,自己和左相没有任何勾结。 所以那些百姓在提出让自己全面接掌民生布政大权时,也不会激怒季博常 。 反而会让季博常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口碑如何。 利用左相的布局来逼迫季博常,在季博常最焦头烂额的时候自己出面将事情完美解决。 如此被百姓爱戴又能解决棘手难题之人,季博常要做的是什么? 礼贤下士 ,封自己为文臣之首。 掌季博常集团所有布政大权。 东海,定远,北境三地何其庞大,足以施展自己隐藏多年的治政才能。 再言,天下虽广有能者居之。 到了那一日,自己为何不能再上一步,做那天穹之下第一人? 他的野心,和被宋松一刀劈成两半的黑邑一样大。 庆云城州牧府书房。 季博常看完手里的信之后呵呵一笑,他此刻的笑容和当初在帝都时一样。 干净又阳光。 这封信是庆云城百姓送来的,由一个名叫周云的人执笔。 举城之民决定于明日行布政文官变革大会 ,商讨民生福祉之要事,季侯为定远侯理应参加。 此举为定远百姓谋福也为季侯解忧。 与其说这是信件,倒不如说是通知来的更为合适。 而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敬畏之处,而近乎直白的告诉他。 这是所有定远人的意思,你可以不来也可以不把布政职权交出来,但后果就是你要承受所有定远人怒火遭受反噬。 这封信让暗庭卫的人眼内杀机爆闪,公子是他们的神,可现在这些无知愚民竟然在亵渎和逼迫公子。 “公子,是否需要前去镇压?” 郭康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庆云城里的人居然已经胆大妄为到了这等地步。 当真该死! 季博常并没有因为这封信而动怒,转头看向躬身站在那里的暗庭卫。 “付仲寅回来了没有?” 暗庭卫连忙施礼回道:“按照他的速度,应在明日辰时后回城。” 季博常微微点头。 “时间他倒是拿捏的十分到位,明日辰时后归城,该闹的该跳的也都蹦出来了,然后他再出面力挽狂澜,再然后我就会如获至宝的礼贤下士。” 说完看向郭康。 “明日早间派人去截住付仲寅的马车,告诉他年关将近民生为主,不必回城,把整个庆云走一遍吧。” “从现在起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明日集会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得出手伤人。” 郭康等人不解,但也只得按照公子吩咐前去准备。 阿九晃晃悠悠的走进书房,将一碗鸡蛋面放在季博常面前,随后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我说过,你给的太多了,给的太多就会让人永远没有知足的时候。” “而且你也太温和了,这会让有些人失去了本应有的敬畏。” 季博常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后笑着点头。 “这次我不反驳你,因为左相也是这么想的。” 这让阿九眉头一皱:“这和申逐鹿有关?” 季博常并未回答阿九,而是将一碗面全部吃完后擦擦嘴才缓缓开口。 “我刚刚用他的法子对付了北夷,他回头就把这法子用在了我的定远。” “削弱我的威信,挑唆所有人心有沟壑之人跳出来站我的对立面。” “杀,则会让我留下恶名,而且杀的还全是我的人。” “不杀 ,我的威信将一落千丈,今日敢给我送来这样一封信,明日便敢直接让我滚回东海。” 说完起身来到书房门口看向外面的夜色微微叹了口气。 “不愧是吾师,永远这样的出其不意,永远能精准的击在最薄弱也是最疼的地方。” 微微一笑之后转头看向阿九。 “但你错了。” “我给的不多,也从来都不温和!” 第347章 你不是 他说阿九错了。 是因为他说阿九所想就是左相所想。 他给的不多。 因为在他眼里现在的百姓还是太过清苦,哪怕定远也是一样。 底子太薄,就连吃饱穿暖也是勉勉强强。 温和? 他的温和是从不对麾下之人咆哮暴怒,更不轻易发火。 但那五十万被覆灭的北夷大军却血淋淋的告诉所有人。 对待敌人,他从不手软从不犹豫。 但阿九却知道现在的庆云比雍北关还要棘手,因为雍北关面对的都是敌人。 而现在面对的 ,却是他自己的麾下之民。 阿九用一方绢帕在仔细的擦拭长剑,身为季博常身边人,他知道现在季博常的为难之处。 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些外来读书人导致的。 但那些人做的太高明没有任何把柄,而且他们已在无形之中掌控了庆云百姓的地位。 此时的情形莫说没有任何证据 ,就是有证据前去镇压那些读书人的话,庆云百姓定然会暴起相护。 不杀那些读书人,民心就会被带到一个更可怕的位置上。 就如季博常所说 ,今日敢送来那样毫无敬畏的信件,明日便敢要求独立。 杀百姓镇压,季博常的名声就算彻底的毁了 。 阿九看了一眼光滑如镜的剑身之后唰的收剑入鞘 。 “你杀不得,那我来杀!” 可就在阿九打算出门将那些垃圾读书人全部干掉的时候,庆云城门口来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一脸的风尘仆仆之相,为首的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 跟在他身后的有男有女,但都有一个特点。 老,土。 无论男女就没有低于四十岁以下的,而且看那打扮再加神情,这就是典型的乡下老农。 城门关闭了,但他们来到的时候拿出一份东西交了上去。 随后郭康亲自出面把这十几个人迎进城内,并且带到了季博常的书房里。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上品,但郭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视怠慢。 因为这些人,姓季。 郭康等在书房之外,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这些人才从公子的书房里退了出来。 那为首的老者和郭康说了几句后,随后消失在了庆云城内的夜色里。 在书房里说了什么,现在要去干什么没人知道。 庆云城一间普通的民宅里,同样聚集着十几个人。 如果阿九在这一定会发现,这些人里就有他在大街上指给季博常看的那些读书人。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身儒衫打扮,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气质很是儒雅。 他叫周云,也就是执笔给季博常下达通知书信的那个人。 “明日之事我等不必上前,这些愚民虽目不识丁胸无点墨,但论恶心人和贪婪却远胜我等。” “饵我等已然下足,剩下的就是让他们自己直面季博常便是。” 边上一人闻言呵呵一笑。 “季博常被赞心智如妖运筹帷幄,可他北境大胜之威却被我等轻易抹除,而且内乱之相已起 ,只要庆云之事他无法妥善处置 ,定远其他州城之地便会纷纷效仿。” 这人话音刚落,另外一人随即接口。 “他的心智如妖名不副实,和左相大人相比高下立判。” “他用左相大人之法乱了北夷,可左相大人转头就用同样的方法乱他定远,而且更加精准高明。” “以利乱他麾下愚民之心,以他麾下愚民倒逼使其威信扫地,杀,恶名传,不杀,民心乱。” “杀与不杀,都会让他元气大伤,而愚民可不止庆云独有,愚民中有言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算他平定庆云但他不擅民生之名也会就此被宣扬出去。” 周云闻言呵呵一笑随即开口。 “甚是,所谓好的不信坏的信,此为愚民独有之情。” “而季博常麾下武将皆为穷苦身,这些话也会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但这些话一定会被他们记在心里。” “相比战场刀枪,此攻心之计更为致命。” 此时另外一人也是笑言接口。 “诸位可别忘了那付仲寅,他才是相爷真正为季博常埋下的刀。” 此言一出所有人同时呵呵一笑,嘴角也是同时出现嘲讽之意。 “相爷早就看透了这付仲寅心中所谋,所以断定他会放任我等进入庆云,更会放任我等教唆愚民带偏民心。” “而他以为这是在利用我等来向季博常展露自己的能力,要做季博常麾下文臣之首,又或者在时机成熟后取而代之成为天下至尊。” “可他却从未想过 ,他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相爷看不上他,季博常也看不上。” 周云话音落下,身边之人轻摇折扇接口。 “但这就是相爷要的结果。” “若季博常屠了他,那整个天下读书人将再不会为季博常效命,这民生政事将成为季博常最大软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实力将会越来越弱。” “而想要止住这等局势唯有对外开战,但民生混乱之际开战与带病远途跋涉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只有灭亡一途。” “而若是忌讳这一点选择留下付仲寅,那这等心生反骨之人反倒成了季博常深入脏腑的毒药。” “无论他怎么选 ,都会被内政狠狠的拖进泥潭深陷其中。” 待所有人散去后,周云来到民宅小院中站定,看着州牧府的方向嘴角升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相爷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但 ,学生永远都是学生,永远都没有超过夫子的那一刻 。” “你在北境挥斥方遒,但相爷只用我等无用书生性命就能乱你布局盗你根基。” 说完,周云转身走回房间,但在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时候再次看向州牧府的方向。 “相爷的每句话我都深信不疑 ,但这一句我不信。” “因为我,并不觉得你是相爷最得意的那一个。” 所有来到庆云的书生除周云外,并不知道左相让他们来却没有打算再让他们回去。 只有他们死在庆云,死在季博常手里才会让庆云的动乱波及整个定远。 甚至是东海和北境。 第348章 逼宫 翌日天明。 整个庆云城开始变得躁动,大批百姓开始向城中演武场聚集。 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带着期许。 因为今天是决定自己未来的日子,所以他们的手里握住了棍棒刀叉。 眼内闪着狠意的看着围在演武场周边的城防军 。 庆云的城防军不是出自庆云本地 ,而是从其他州城调集而来,所以原本维护治安保护他们的城防军。 现在成了他们的敌人。 而他们的视线一直死死的盯着州牧府的方向,眼内的狠意也在这一刻变得更浓一份。 因为那个方向要来的人,将会是他们争取自己利益的绊脚石。 如果那个人不同意.....那他们将会毫不犹豫的挥出手里的棍棒刀叉。 让那个人知道,庆云人的未来必须由自己做主。 辰时刚至,所有庆云城的百姓已是全部聚集在了演武场,和演武场连通的街道之上。 六万多人黑压压的站满演武场和各条街道 ,这也让他们心里的底气更足。 六万多人同时请命你敢不允? 全城之民同时暴起你敢挥刀? 季博常放下手中碗筷淡淡一笑。 “既然人齐了,那就走吧。” 说完起身当先迈步而行,他的身后跟着阿九和郭康。 就在季博常身影出现的那一刻 ,嗡嗡的交谈之音瞬间停下。 在所有人视线注视下 ,季博常走上了搭建在演武场上的高台,随即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嘴角 ,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下方攒动的人头。 他来了 ,但却没人见礼,手握棍棒冷冷的看着他。 这一刻的他是敌人,再不是那个被视作天神的季侯。 就在季博常坐在的同时,一人从人群之中大步而出,停在高台下对季博常极为敷衍的拱拱手。 “小人赵七见过侯爷。” 季博常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人先恭祝侯爷北境大胜,灭北蛮锐气涨我大雍威风!” 这话让郭康的眼内顿时杀意纵横。 公子现今已是和大雍朝堂皇族再无关联,可这该死之人竟把公子大胜北夷说成涨大雍威风 ,其挑衅和污蔑之意再明显不过。 赵七拱手后脸色却陡然一冷,就连声调都是瞬间升高。 “但季侯能胜北夷乃我定远功劳,若非掏空定远侯爷也无大胜之说。” “可北境大胜,所得战利要么留在北境要么送去东海,唯独我定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什么也没得到。” 说完直视高台之上季博常。 “小人斗胆问侯爷一句,这对我定远何其不公!” 随着赵七这话一出 ,人群瞬间躁动而起,他们心里的怨气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纷纷挥舞手中棍棒对季博常怒声高喊不公。 凭什么把属于我们的钱粮拿去北境,但却在大胜后战利品一点都没轮到定远! 还我银子粮食来! 看着下方挥舞棍棒怒声大喝,脸上带着仇恨看着自己的庆云人,季博常只是静静的看着,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赵七转身双手下压,待人群平静下来后再次转头看向季博常。 他的脸上带着没有丝毫掩饰的得意。 因为现在的他是庆云的头领,自己一句话就能让庆云百姓暴动,也能一个动作就让躁动的百姓安静下来。 这是在向季博常示威。 “那按照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赵七闻听季博常之言重重一哼。 “既然北境大胜全赖我定远,那所得之物也理当全归定远。” “北境数十万牛羊,东海十万匹战马尽皆归我定远所有。” “另定远百姓无甚家财又支援侯爷作战太苦 ,需免赋百年作为补偿!” 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挑,看向赵七开口问道。 “你要战马?” 赵七摇头。 “不是我赵七要战马,而是那战马本就属于我定远所有,此乃物归原主,何来讨要一说?” 季博常微微点头。 “有道理。” 这话让赵七面色一喜,而季博常再次开口问道。 “可战马只有十万匹,定远却有百万户,谁得战马谁不得可有定数?” 赵七闻言再次重重一哼。 “此事便不劳侯爷费心了,那是定远之物,如何来分自由定远人自己解决。” 季博常闻言再次点头:“有道理。” 季博常的态度让赵七脸上的兴奋得意更浓了。 因为季博常在退让,哪怕自己提出如此苛刻近乎踏过红线的要求季博常依旧没有反驳。 脸上连一丝怒意都没有。 这说明季博常怕了。 他怕了自己,怕了自己身后随时都会暴起的六万多庆云百姓。 他不敢杀人,他更不敢给自己冠上一个滥杀无辜的名声。 这让赵七胆气更足,胃口也变得更大。 “光这些还是不够赔偿我定远损失,更难消我定远人心中怨气。” 赵七说着对身后六万多庆云人一指。 “我等生活困苦心有怨气的主因,便是侯爷只知战场杀伐不懂民生所致,而这民生布政又和我等息息相关,若执政者不懂民之所需不明民之所想与谋财害命无异。” “所以今日找侯爷前来,除赔偿我等损失外最重要的便是重立民生官员,保我等安居乐业生活安康。” 赵七说完转身直视季博常双眼。 “所以今日,我等聚集在此恳请侯爷交出民生布政之权,还清廉于民,还安康于民!” 他口中说的是恳求,但语气里的威胁和脸上的不屑却毫无掩饰之意。 逼宫! 用整个庆云城的百姓逼宫! 逼季博常交出定远民生大权,更逼季博常把大胜北夷的战利品全部交出。 其中包括那十万匹战马! 逼的是季博常退无可退,仗的是季博常不敢挥刀镇压。 他敢镇压这六万多人瞬间便会暴起,从请命变成叛变。 此刻的庆云城只有五千之数的城防军,但百姓却有六万多人。 一旦出现暴乱,就连季博常能否走出庆云城都是未知数。 所以赵七赌定了季博常不敢动手,也不能动手。 杀六万多请命之民,这狂暴滥杀的名头将会传遍天下。 谁还敢为这样的人效命,谁还敢投靠这等心性之人? 就在赵七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就在所有庆云人握紧手中棍棒之时。 季博常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来到高台边缘居高临下对赵七吐出一字。 “可!” 第349章 自己去取吧 季博常口中可字一出,赵七脸上顿现狂喜。 “多谢侯爷,但这还不够!” 赵七说完对着季博常微微抱拳。 “常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侯爷将民生治理大权交出,那就顺带把城防军权也一并交出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了军权我等才能确保不会遭到宵小的暗算!”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视季博常双眼,所以他口中的宵小是谁也是近乎挑明。 郭康感觉自己的胸腔都要气炸了。 要了民生自治之权又要军权,再加上那十万匹战马,他这已经不是要自治了 ,他这是要反了公子! 但他更恨自己的无能,居然在庆云如此之久看到的只是太平盛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该死的东西竟然生出了这等心思。 可让已经手握刀柄随时准备暴起的郭康没想到的是,公子竟然好整以暇的点头。 又淡淡的回了一字:“允!” 说完之后面带笑意的问向赵七。 “你言之有理我自然答应,但你打算推举谁来执掌定远民生治理重任,谁又来执掌城防军权?” 赵七闻言冷冷一笑。 “此事侯爷就不必操心了,付大人贤名定远人人皆知 ,他执掌民生布政再合适不过。” “至于城防军权嘛。” 赵七说完面带得意的在自己胸脯上重重一拍。 “赵某自认没人比我更合适!” 季博常点点头。 “哦,付仲寅执掌民生布政,你执掌城防军权,一文一武相互配合的确未来可期。” 说完之后又微微摇头。 “但偌大定远只凭你们两人还不够,是否需要我为你们调配些人手过来?” 赵七不屑一笑。 “侯爷非但不知民生为何,就连境内所藏贤能也是一概不知,庆云城内能为官者不计其数,任何一人拉出皆远远超过侯爷任命之辈。” 季博常再次点头。 “既如此那就把你说的那些能为官之人全部找来吧,如果看过后真如你所说那般,那从今往后的定远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赵七闻言一甩衣衫下摆:“这有何难?” “来人,去把周云先生和其他先生一并找来,让我们的侯爷看看庆云城之人是何等模样 。”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七已经没有任何顾忌。 而那些聚集在演武场的庆云人也是个个面带兴奋,看向季博常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他们成功了。 而且成功的如此轻易。 只待付大人归来,只待周云先生来到此地,定远从今往后将是另外一番天地。 季博常没有坐回椅子上,而是就站在那里看着高台下方那黑压压的百姓人头 。 这人群里,老幼妇孺皆有。 妇人握着锅铲,老者提着棍棒眼带冷意的看着自己。 若眼下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北夷人,他们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 而最先跪地求饶最怕死的,也一定是这些妇人和上了年纪的老人。 不,根本就不用北夷人。 当初东南军占据定远的时候,他们就连一点反抗之心都不敢有。 莫提手握棍棒 ,他们就连抬头的勇气都不敢有 。 但现在他们昂首挺胸手握武器,眼带嘲讽不屑。 原因,则是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人从未展露过让人恐惧的一幕。 他不杀人,长得也不吓人。 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哭诉就给粮,见人衣不蔽体就送布,整日开口就是百姓还是太苦了,我们做的还不够。 这样的人,不可怕。 这样的人,可欺辱。 这也不是他们想象中侯爷该有的样子,也怪不得他没能打进北夷活捉金狼王。 太软弱了,这和他们想象中的枭雄想象中的侯爷相差太远 。 只要我们站出来手握棍棒,让他交权他就得交权,让他赔偿就得赔偿。 因为他,怕了我们! 就在他们相互嬉笑议论未来,时不时用嘲讽的眼神看向高台季博常的时候,后方陡然传来一阵骚乱。 是那些去请周云的人回来了。 而在看清那些回来之人后,那充满欢笑的议论声骤然一停。 血! 他们看到了血! 那不是一滴一滴的血,而是一道道长长的血痕。 上百马匹在前 ,数百具尸体在冰冷不平的地面上被马匹拖着前行。 庆云城的地面是用小石子混合黏土夯实而成 ,尸体在那些突起的小石子上拖行,就犹如无数锋利的小刀无时无刻在肢解那些被拖行的尸体。 尸体在地面拖行时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那恐怖的声响宛如阎罗索命之音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这些尸体或面部朝上或面朝地面,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面部朝上的尸体后背血肉早已不在,露出了让人心生寒意的森森白骨,和地面石子相碰,咔嚓一声白骨断裂一截留在地面。 落在那些手握棍棒之人的眼前。 面朝下者更为可怖,五官早已被地面石子割碎消失,就连头骨都只磨得剩下了半个。 头骨里空空荡荡脑浆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些许头皮连带不多的毛发还留在头骨上。 腹部皮肉碎裂内脏流出,肠子就像一根沾满污秽的破烂麻绳落后尸体数丈之远在地面拖行。 踏踏~ 马匹踏地的声响极为有序,却宛如重鼓之音直击每个庆云人的脑海。 就在马匹出现之时 ,前一刻还手握棍棒昂首挺胸的庆云人齐齐后退,脸上满是惊恐至极的神情。 前一刻的狂喜,前一刻对季博常的不屑嘲讽瞬间消散。 这些尸体残破恐怖,但庆云城的人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 那些文人先生。 每日对弈后对他们布道宣读的读书人,最先停下背部皮肉全无露出森森白骨的,正是他们最为敬爱的周云。 就在这些马匹拖着尸体停在高台之前时,季博常看向呆住的赵七淡淡开口。 “如果你说的能人是他们,那你策略怕是无法推行了。” 这话让赵七猛然回过神来,伸手一指季博常。 “你敢杀人....你难道不怕我等瞬间暴起.....” 他的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刚刚指向季博常,一道刀芒骤然而现。 噗! 赵七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体嘭的一声摔落在冰冷地面。 季博常瞥了一眼赵七掉落地面的头颅微微摇头 。 “你脑袋掉了。” “所以你接掌不了军权了。” 说完看向高台下黑压压手握棍棒却面带恐惧的庆云人。 “你们不是想要牛羊马匹吗?” “那就自己去北境取吧。” 言罢转头,朝高台之下而去。 就在季博常转身之际,庆云城内陡然传出战兵整齐踏地之音。 而这个时候庆云人方才想起一件被他们忽略的事。 定远驻军十五万,来自北境。 ps:能求一波打赏和催更吗? 第350章 季有道 季博常给过他们机会 。 但他们的心却被贪婪塞满,同时被塞满的还有他们的大脑和双眼。 那些书生的话勾出了他们心里的魔鬼 ,让他们忘了是谁给了他们从未拥有的一切。 更让他们看不清站在他们眼前的是谁。 季博常,改变了大雍格局毁了大雍皇族根基,东海太子,执掌定远轻取北境,刚刚抹杀五十万北夷大军,更和左相执子对弈的季博常。 已是成为的大雍实力最强之一的季博常。 他们居然天真的以为靠一城之民,靠六万多老幼妇孺手里的棍棒就能逼迫欺压,愚蠢至极! 那些书生可恨,但这些恩将仇报满腹贪婪的东西更可恨。 他们和那些书生截然不同。 那些书生可没受过季博常的恩惠,而那些书生本就是敌对势力派来的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不过分。 但这些所谓的百姓不是 ,他们的一切都是季博常给的,但现在他们忘了季博常的好。 把他当成了软弱可欺嘲笑的对象。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季博常的温和竟然让他们觉得没面子! 不动杀伐不以血开路,常念百姓不易的季博常让他们觉得很丢人! 让他们觉得跟在这样的主子后面抬不起头,面上无光! 人心,并不是全部都有温度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做感恩。 北境大军快速将聚集在演武场的庆云人包围,蓝海亦登上高台对下方一指。 “奉季侯令 ,尔等即刻举家前往北境!” 血,残破不堪的尸体让他们怕了,大军入城也让他们怕了。 但他们依旧觉得季博常不敢杀人,依旧认为这入城的北境大军只是做做样子。 可就在他们举起手里的棍棒的时候,就在他们还想冲击州牧府再次逼迫季博常的时候。 蓝海亦刷的一声抽出长刀对着人群一指。 “斩!” 北境边军是城防军所不能比拟的,他们是真正上过战场的铁血战兵。 那些棍棒在边军面前连挥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他们真的怕了也真的后悔了。 因为季侯真的敢杀人! 成片成片的人倒在血泊里,彻底杀掉了他们心里的侥幸,也扔掉了手中的棍棒。 而最先跪地求饶的,就是之前叫的最凶骂的最狠,牙都掉光了头发也没剩几根的老东西。 随后就是那些怂恿自家男人前来逼宫的无知妇人。 近万人被屠,随后在五万边军押送下,在距离年关不足半月的时节举家前往北境 。 庆云城为之一空,街边售卖字画文房四宝的铺子也再无之前热闹景象。 城外柳云湖边,也再没有文人相邀吟诗作对的安逸 。 .... 付仲寅的马车没能回到庆云城,他也没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力挽狂澜。 因为他被郭康派去的人拦住了。 公子说年关将近付大人不必急着回城,去整个庆云州转转确保民间安稳。 接到这个命令的付仲寅脸色顿时一变。 他的大戏不是这样设计的,如今城内数万人同时逼宫,季博常杀不得又安抚不下,最好的办法只有让自己出面。 自己在民间口碑甚佳,又是人人尊敬的庆云大儒,没人比自己更合适出面解决这个无解的难题。 可现在季博常却不让自己回去,他要干什么? 杀光庆云城的人吗? 难道他不知晓一旦动了刀他的名声将会毁于一旦吗? 一旦动刀斩杀文人,那将会被天下文人仇视远离,没了文人辅佐民生治理如何进行? 对百姓动刀不但会让他留下滥杀之名,更会寒了人心,导致民心溃散根基不稳。 这是左相系下的死结也是最阴毒的地方,以季博常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唯一不陷入左相设下深坑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交给自己。 这也是付仲寅的底气所在,也是他故意在季博常面前摆出高姿态的原因。 可现在..... 一日后,付仲寅的脸色一变再变。 季博常真的动刀了,他真的杀了人。 他竟然把北境边军那些杀才调进了庆云城,不分男女老幼屠杀一万余人,随后将整个庆云城的人赶去了北境。 疯了! 季博常疯了,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可随后传来的消息让付仲寅脸色灰败无力瘫坐在了椅子上。 庆云城传出消息,就在庆云城举行集会的前夜 ,大批刺客进入庆云。 一夜间将庆云城内数百可为官的书生被杀了个干净。 而据被捉的刺客交代,他们是奉了左相之命进城刺杀的。 因为左相得知这些书生俱皆大才,若他们入仕为官季博常实力大涨,所以下令除去。 仅此一道消息,斩杀书生的罪名不在,反而将斩杀书生的罪名推到了左相的头上。 而庆云城内大批人趁机煽动百姓作乱,欲要行刺季侯。 经查,这些人为当初定远刘家余孽,乃是奉了西南刘赟勒之命祸乱庆云。 幸好蓝海亦救援及时,将刘家余孽全部诛杀。 另庆云百姓感念季侯恩情,自愿请命进入北境开荒种田。 而季侯投桃报李,下令进入北境之庆云人皆可获得牛羊奖励。 教唆的书生杀了,作乱的愚民也杀了,可非但没有留下恶名反而成就了一番美名。 书生是左相杀的 ,所以被天下书生仇视咒骂远离的变成了左相。 恩将仇报作乱的愚民被砍杀上万人,但却被冠上了刘家余孽。 所以这不是滥杀,而是清除奸细。 想都不用想,这个消息传遍定远必然人人拍手称赞,大快人心。 一个无解难题,竟然就这样被轻易破解。 那些被派进庆云的书生一个没跑了,那些愚民心里的贪婪也被瞬间杀光 。 危机一夜间被解除了。 而更让付仲寅震惊的是 ,这个办法的绝妙之处就在四字。 一劳永逸 。 杀一万人会让庆云人害怕不敢再作乱,但根本杀不干净里面心怀鬼胎和其他势力渗透进来的人。 这是隐患。 但季博常却打包将整个庆云城的人全部送去北境。 北境是什么地方? 隔着北朱河还有塔山关堵着,所以这些人不管什么身份心里又藏着什么,到了北境就算失联了。 而且那个叫季宝盖的人,此刻就在北境。 只待这些人一到,他们第一个见到的。 也一定是血疯子。 下场可想而知。 而付仲寅也在此刻得知了一个人名。 季有道。 是他策划了整件事,也是他把消息传出来的。 ps:感谢爱吃羊杂煲的董宇博大佬打赏的爆更撒花,大佬威武! 这是写书到现在收到的最大额打赏,谢谢!! 第351章 废棋 季有道。 就是那个被郭康迎进庆云城,又亲自送进公子书房的老者。 他来自季家。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十余个男女,他们的打扮和山野村夫没有任何区别。 而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农夫。 在小户庄里以种田为生的农夫和农妇。 “少主,咱家里的青壮都在外面,所以能来的只有我们几个不中用的老东西。” 这是季有道进入书房见到季博常后说的第一句话。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局促和不安。 生怕少主对他们这些老东西不满意把他们赶回去。 季博常没接他这话 ,只是把庆云城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道。 “能做吗?” 季有道闻言把手从抄袖的状态拿出来,然后问道。 “能杀人吗?” 见季博常点头,季有道嘿嘿一笑。 “那就简单了 。” 一个大局,被付仲寅认为无解的大局,季有道只问了一句能杀人吗,随后说那就简单了。 他都没问季博常要的结果是什么,季博常也没问他要怎么做。 这就是季家人的行事风格,不啰嗦没废话,和扑街作者不同,废话一堆一堆的水字数..... 季博常只是问:能做吗? 季有道问:能杀人吗? 然后对话就结束了。 随后季博常问了几句爷爷的情况后,季有道十余人便是转身走出了书房,消失在了庆云城的夜色里。 庆云的局面之所以复杂,就在杀不得。 所以季有道要做的 ,就是给少主一个杀人的理由。 付仲寅觉得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但在季有道看来太简单了。 先干掉书生栽赃给左相,然后再给那些该死的愚民安一个刘家余孽的罪名杀掉一批。 杀一批就老实了。 老实了就全部打包送去北境,随后又给宝盖送去一封信。 信里只有四个字 。 不留痕迹! 季家人行事从没有太多顾忌,更是睚眦必报。 这些愚民公然反叛自家少主 ,这触动了他们的逆鳞。 愚民不能全死在庆云,也不能死在路上,但到了北境也就到了他们人生的终点。 有些话只有季家人懂。 季博常没问他要怎么做 ,这就是授权。 他问能杀人吗? 问的不是能不能在庆云杀人 ,也不是那些必死的书生,而是整个庆云人的结局。 季博常去信给爷爷摇人 ,摇来的是十几个农夫和农妇。 但这就是季家。 小户庄里随便逮住一个砍柴的都有领军之能 ,所以爷爷派来的人绝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少主,老奴略懂一点民生治理之道 ,但知道的不多。” 这是季有道对自己的评价。 “少主,老奴略懂一点治安城防,但知道的也不太多。” 这是跟随季有道一起来的老农对自己的评价。 “少主 ,老奴略懂一点耕种之术,也不多。” “少主,老奴略懂一点城建之法,不太多 。” “少主,老奴略懂一点银号的经营...略懂。” “少主,老身略懂一些女红酒楼客栈等经营之道...但涉猎甚浅 。” 最后开口的,是那个从小户庄的来的老妇。 众人说完之后季博常微微挑眉。 得,果然是爷爷。 派来十几个人把所有涉及治理地方的工种全覆盖了。 季家人很谦虚,略懂,知道的不多。 如果他们真像说的那样知道不多,爷爷会把他们派过来吗? 再简单一点讲,就眼前季家人涉猎的东西,哪一样都是付仲寅所不具备的。 所以他的高姿态才让季博常觉得可笑至极,更说过礼贤下士别人可能需要。 但我不用。 因为我身后有整个季家。 季家的前缀叫小门小户,所有此次季博常和爷爷摇来的可不止季有道他们十几个小户庄的人。 小门镇里,走出了上千人。 清一色专玩民生治理的上千之数的季家人。 这些人在小门小户里是农夫,是小贩,也有可能是猎户。 但走出小门小户,他们就是这天下间玩民生治理最牛逼的那一批。 季家人没有废物,因为废物走不出小门小户。 能被爷爷放出来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而且这些人为官治理地方民生和所有人的心境皆是不同。 其他人为名为利为升迁。 但季家人不是,他们是在为少主,为季家守护自己的疆土子民。 自己家的,和帝王家的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定远有了新任道台,季有道。 而其他之前空缺的职位也被全部填满,这是季博常接掌定远侯第一次任命如此多的地方官员。 和这份新的任命告示一起发出的 ,还有另外一道命令。 被接替官职者,到庆云城集结待命。 这其中就包括付仲寅安排坐上县令位的十六个学生。 而到这个时候付仲寅尴尬无比。 他是庆云州牧又是庆云大儒 ,在季博常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高调无比。 但现在的庆云城除了他的家眷之外,再无一人。 州城无人,州牧何存? 书生百姓皆无,大儒之名何在? 引以为傲的民间口碑,自视甚高的大儒身份 ,现在变得一文不值。 而更尴尬的是,如此之多任命下来却一字未提他之名。 他还是庆云州牧,但庆云人没有了人。 他精心设计了一场大戏,费尽心机搭建了戏台子。 戏唱了,却没有他的份。 莫说参与,他就连看戏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 付仲寅感到了绝望。 他做这么多为的就是得到季博常重用,从而成为季博常集团文官之首,手握重权等待时机做那苍天之下第一人。 但现在他才陡然明白一件事。 左相在庆云做了那么多,却从未招揽过他。 季博常来到庆云之后从未询问过他民生政事,更没有礼贤下士的意思。 原因就在于,看不上。 无论左相还是季博常都没把他当回事。 而事实证明,他和两位真正的大人物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左相利用季博常攻打北夷的间隙祸乱庆云。 但季博常从接掌定远之后就没动过文官,又何尝不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现在他也才明白季博常为何从北境归来 ,第一站就到了庆云城。 因为这是两位大人物互相博弈的地方。 而自己,就是两位大人物用来博弈摆在明面上的.... 废棋! 没啥大用的...摆设 。 第352章 这里不要了 付仲寅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到了现在他才感觉到季博常的可怕,也才知道自己那三菜一汤的举动有多么的愚蠢。 也是到现在才猛然想起。 季博常吃了他准备的青菜 ,豆腐和笋干,但唯独没动那盆浓汤。 我吃了你的菜,就是接纳了你的一清二白。 没动那盆名为糊糊的浓汤,是你这所谓的混沌在我眼里什么都不算。 可惜! 季博常用他准备的饭菜告诉他,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可惜,他并没有看出来。 所以他在季博常的心里,只是一个心有沟壑却心智不够的蠢货。 这样的蠢货怎能得到礼贤下士的待遇? 怎能得到重用,又怎么可能成为文官之首? 而他的所作所为和那些书生,和那些愚民没有任何不同。 能力不够,心智不足又没有忠心可言,付仲寅自己都想不出季博常有什么留下自己的理由。 他不想死,但这里是定远,季博常的定远。 所以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愚蠢究竟在哪里。 庆云代表不了整个定远,定远人也不是都如庆云一样狼心狗肺无比贪婪。 其他地界的定远人对季侯尊崇无比,因为他们够穷也因为他们有良心。 他们记得季侯的好,也知道季侯把他们当人看,所以他们唯一能用来报答季侯的就是自己的命。 把命都给了季侯,反从何起? 但庆云不同。 这地方因出产文房四宝高端砚台闻名大雍,这就导致庆云文风极盛且自视清高。 清高就会觉得与众不同,就会觉得高人一等。 这也是一个街边货郎,都认为自己若是坐上将军位,都要比李三山强太多的原因。 他们觉得自己很行 ,行到掌管天下都手到擒来的地步。 而这样的心态就导致庆云人没有任何忠诚可言,也会心生无尽怨气。 我们这么行这么厉害 ,你居然不高看我们一眼。 居然不把官位拿出来给我坐,不把得来的战利品优先分给我们,你这是在羞辱我等庆云豪杰。 可但凡真正了解定远结构的人都能看得明白。 庆云对于整个定远来说,就是个累赘,是一群没啥用还要大批钱粮养活的废物。 整个定远都在动,都在忙着手中的活计 ,但唯独庆云悠闲无比。 不是季博常厚此薄彼,而是庆云人明明穷苦饭都吃不上,但却不愿做那劳苦之事养家糊口 。 文人多会写字,没吃的就上书去闹。 闹了朝廷就会下拨钱粮救济,再加上文人聚集,庆云的文房四宝售价水涨船高。 这让庆云人觉得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 所以庆云什么德行季博常看的清楚,左相也看的清楚。 但可惜的是庆云人自己看不清,付仲寅也看不清 。 季博常把整个庆云城里的人全部打包送走 ,却唯独把他的家人留下了。 为什么? 给他一个活下去机会。 庆云城空了 ,但还不够 ,因为庆云之内的杂碎还没死绝。 想到这里的付仲寅连忙登上马车,赶往留梅县。 眼下距离年关只有半月时间,季博常没有在庆云再做停留,而是直奔东海而去。 东海有爷爷,外公还有妻子皓月。 对于从前世穿越而来的人而言,回家过年仿佛成了一种执念。 季博常离开了庆云城,但季有道却留了下来。 两日后,庆云城大开的城门进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的装饰算不上奢华,但车厢上却有着一个大大的“伍”字。 整个庆云州能把姓氏镶在车厢上的仅此一家,留梅县老伍敬元。 身为两位帝王下旨褒奖的大善人,伍敬元看着空荡荡的庆云城顿时悲从中来。 眼内闪着无比心痛之色走下马车,然后进了州牧府大堂 。 “留梅县老伍敬元见过道台大人。” 季有道也是连忙起身将其扶起。 “嗳,县老之名庆云皆知,万不可行此大礼。” 一番客套后分宾主落座 ,伍敬元微微欠身面带痛心对季有道开口。 “季侯此举不妥啊。” 说完微微一叹。 “虽手法高明解了庆云之危,但庆云可不止庆云城内的之人,整个庆云实为一体,此举会让整个庆云州的人寒了心呢。” 季有道闻言呵呵一笑。 “县老当真是人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这庆云城里的事情县老竟然知道的如此透彻。” 伍敬元闻言微微摆手。 “道台大人莫恼 ,老朽刚才说了,庆云实为一体根本瞒不住人,老朽就算不想知道都不行。” 季有道闻言问道:“那依县老之意该当如何?” “让庆云城里的人回到庆云,然后把北境所得牛羊分一批到庆云。” “再调拨东海钱粮到庆云城进行安抚,庆云城的百姓并非不知晓感恩,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圣人曾言,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也算善莫大焉。” 说着又是悲天悯人般的重重一叹。 “砍杀一万余已是足以消弭季侯心中怒火,而按老朽所言进行安抚,季侯仁名定传天下 ,庆云城的人也是感激不尽。” “若不然,这庆云定然风起云涌不得安宁。” 季有道闻言哦了一声。 “我家少主北境大胜被说成无能懦弱 ,性情温和被定性没有明主之相,手握棍棒逼迫少主交出民生之权,随后要牛羊,要战马,最后再要军权以防少主行宵小之举。” “若不同意便会瞬间哗变击杀少主 ,此等反叛之举若是少主不追究,然后再调来大批钱粮牛羊安抚。” “嗯,这仁名果然会传遍天下,庆云城的人也一定会感激不尽。” 这话让伍敬元的脸色陡然一变。 “道台大人,老朽并非危言耸听,季侯心在天下万不能被一地所困,声名也绝不能因一地而毁。” 季有道微微挑眉。 “县老所言的危在何地?” “留梅!” 伍敬元说完微微欠身 。 “老朽身在留梅,自然知晓留梅和庆云城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留梅虽为一县,但县内文人夫子无数,在整个庆云州内都是极受尊崇。” “这里的消息瞒不过留梅之人,而在老朽出发前留梅已经暗潮涌动,若是留梅在此时声讨季侯,那整个庆云都会做出响应,那时....” 季有道闻言皱眉:“县老是说,这庆云不稳之危来自留梅?” 伍敬元点头:“正是。” 季有道闻言微微点头 :“县老之言和少主一般无二,少主临行前也是这么说的 。” 这话让伍敬元脸色一喜 。 可他刚要再言 ,却见季有道拿来一张庆云地图,随后在其中一个位置上轻轻一指。 “所以少主说...” 说着季有道对伍敬元微微一笑。 “这里,不要了!” 第353章 其实我还是输了 季有道这话一出,伍敬元当场呆住。 因为季有道所指的地方,就是留梅县。 你说留梅县是庆云不稳的根源,嗯,我家少主也是这么说的 。 你说为防庆云州动乱不稳需要调集钱粮牛羊安抚,但我家少主觉得这样太麻烦 。 所以少主说,不要了。 我不要了它还能成为动乱的根源吗? 我不要了,还用调集银钱安抚吗? 用吗? 而季有道看向伍敬元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县老,是不是这样更直接也更有效? 伍敬元抬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季有道,他脸上的悲天悯人消失了,被无尽恐惧所取代。 嘴唇颤抖着:“不可...不可...如此季侯声名必毁...” 季有道笑着摇摇头:“不会的 。” 伍敬元连忙开口:“可一县被屠...这是骗不了人的..若是....” 季有道再次摇头 。 “这和少主无关,是东南军干的。” 啊? “东南军曾占据定远,表面上退走却暗中留下大批奸细探马进入留梅,所以留梅的那些欲要乱我庆云者 ,都是东南人留下来的奸细。” “所以留梅县被屠名正言顺,对少主名声没有任何影响。” 说着对伍敬元一摊手 。 “您看,同样的办法我可以用两次且效果依旧,但我家少主却曾警告过你的主子,一样的办法千万不要用两次。” “因为那样很危险。” 季有道说完起身来到大堂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少主说过,你家主子的招数上不得台面,蝇营狗苟之事也是你家主子最为擅长的。” “他占据定远看似是为接应他从帝都撤回东南,在撤走前斩杀了大批定远官员。” “杀贪官会让他的仁名留在定远,为将来兵出东南做准备,而最重要的,是他为了架空少主而留下的招数。” “杀掉大批官员,少主接手定远就要重新选拔人选 ,这个过程里他暗中安插在定远的人手就派上了用场。” “有你这个在庆云经营无数年的大善人在,这个过程将会极为简单且不被人察觉。” 季有道说完转身看向伍敬元。 “这一招算不得高明也根本瞒不过少主,所以少主接掌定远后一直由三山将军统领不设文臣,为的就是让你们的动作能够顺畅一些,动作再快一些。” “宝盖杀掉明面上的一批随后去往北境,这就是你们一直在等的机会。” “不给你们这样的机会,你们怎么会自己跳出来呢。” 季有道说着迈步走到伍敬元身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摇摇头。 眼内闪过一抹嫌恶。 “少主给那些愚民吃穿,保他们安稳,可他们却被区区几个书生言便勾起心中恶念贪婪,握起棍棒逼迫少主欲行反叛之事。” “你们认为少主会为所谓仁名不敢杀人,但少主杀了!” “非但杀了 ,还将所有那些恩将仇报的东西全部赶去了北境。” “而你一个不知所谓的老东西,竟然跑来大言不惭,将那等反叛之举说成人之常情犯了个小错。” “非但要把那些愚民放回庆云城,还要给牛羊调集钱粮进行安抚,若不安抚庆云必乱。” “怎么着,庆云人是多了根屌吗,反叛都杀不得还要给钱给粮的供起来?” 季有道说到此处呵呵一笑。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知道为何少主在定远如此之久从未见你,就连提都未曾提起过吗?” “因为你这所谓大善之家 ,被两任皇帝褒奖的县老在少主眼里就是个屁。” “以庆云安危威胁少主,你也配?” “一个区区留梅而已,一并清空便是。” “若非少主拦着,老子会把整个庆云屠成无人之地!” 季有道说完转身走到大堂门口 ,在要跨出大堂门槛时转身看向伍敬元。 “不用怕,让你进城又让你坐在我面前,就不会杀你。” “最起码在三日之内不会杀你,所以你最好在三日之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季有道走出大堂后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我知道少主为何不杀你,因为要用你去恶心临孝君。” “就像当初那个叫宋智孝的一样。” 说完摇摇头。 “但你的结局会比宋智孝还要惨,不是因为你让临孝君损失了大把人手,而是你连被左相利用了都不知道。” “蠢货!” ..... “你是说 ,他被左相利用了?” 季博常接过阿九递过来的烤馒头后微微点头。 “其实左相根本就没派几个人进入庆云,但这几个人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他知道付仲寅的自以为是和野心,也知道那伍敬元是临孝君的人,更知道庆云人的心性如何。” 咬了一口烤馒头微微叹了口气。 “区区几个人,就把我的庆云搞成如此模样,不愧是以心智立足天下的左相啊。” 阿九拿出一只烧鸡撕了一条鸡腿递给季博常。 “虽然动静大了点,但他的计谋被你破了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再说那些败类死有余辜,妈的,吃你的喝你的穿你的,一个大名都没有的赵七居然还想将你取而代之,真是该死。” 庆云的事真的让阿九怒了,若非季博常拦着,阿九真的会提剑而出杀个血流成河。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微微一笑,随后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缓缓摇头。 “这不是左相的计谋。” “准确的说,这根本就不是他真正要做的。” 说着又咬了一口馒头呵呵一笑。 “他在恶心我,更在恶心临孝君。” “我杀了他三万江南军,然后又送去了一封恶心他的信,他没回信,是因为他给我的回信就在庆云。” “我只是怀疑庆云不干净,也是故意不安排文官露出破绽,但左相明显比我先一步知道临孝君在庆云的布置。” 拿起手上的鸡腿看了一眼又递回给了阿九。 “所以他把临孝君的阴招扔出来,是在告诉我欠了他一个人情,更是在告诉我,年轻人要懂礼貌更不能得意忘形。” “面对老师的时候要谦逊知礼,也是对我那封信的回应。” 说完再次摇摇头。 “他只是派了几个无关轻重的书生,就逼着我把整个庆云城抹除,也让临孝君赔了个底掉。” “所以这一局,是我输了。” 第354章 秘密 季博常的话让阿九觉得手里的烧鸡都不香了。 在他看来季博常赢了,干掉了那些书生嫁祸给左相 ,又把那些恶心人,犹如毒疮一样的愚民拔掉嫁祸给刘赟勒。 这以后对刘赟勒开战的理由不就有了嘛,然后趁机把定远官员全部换上季家人。 仁名犹在,民心未失,这不妥妥赢了嘛 。 可季博常却说自己输了。 “庆云风气坏虫子也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该死 ,所以我原本的打算是一点点的筛除,但他仅用几个人就换了我一城之民。” “此局他为大胜,我为惨败。” 季博常仿佛看出了阿九所想,缓缓开口为他讲解道。 “这一点和我对付北夷黑山部,逼着金狼王让黑邑前来攻打雍北关如出一辙。” 说到这里季博常呵呵一笑。 “睚眦必报,这是对我那封信和一系列举动的回应,没想到左相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呵呵...” “几人换我一城意在恶心人,但同时也利用这件事把我的精力牵扯在了庆云,把临孝君的暗棋扔出来,那他的暗棋就藏的更深了。” “我用一堆人牵扯他的精力 ,他反手就用同样的方法来牵扯我的精力。” “我把他的谋略用在北夷,他把我的计谋用在了定远,逼着我提前让季家人入仕为官,也让我和临孝君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 “不愧是被我称作吾师之人。” 阿九听的头大,而且他觉得季博常和左相之间就像两个顽童一样,你吃我一颗豆,那我就必须揪你一块馒头 。 你踢我一脚,我就必须拧你一把。 你骂我,我就一定会骂回去 。 天底下最阴,最擅长玩计谋的两个人现在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两个势均力敌的泼皮在打架。 季博常从不掩饰对左相的忌惮,而左相也从不吝啬对季博常的认可夸奖。 他们两个太像了。 这让阿九想到了一句俗语,一山不容二虎 。 像,是因为季博常本就是被左相打磨出来的,所以左相说季博常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而季博常,则以吾师对左相相称 。 “你是说,左相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在庆云,而是借由庆云的事情牵扯你的精力,也在转移你的视线为真正的目的做准备。” “那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季博常摇头。 “猜不到。” “但想来一定和民生民心有关,这才是我真正的根本。” “我的大军他撬不动,无论北境还是定远大军他都插不进手,东海有我外公和爷爷在,他也不会选择在东海做什么。” “所以最合适他做些什么的还是定远,也只能是定远。” 季博常揽了揽自己的衣袖再次开口。 “定远乱,北境和东海之间就会被切断,而乱起来的定远就再也无法供养北境,现在的北境还做不到自给自足,所以定远乱了北境就成了当初的尹布衣。” “而无粮无后援的北境民心也会跟着乱起来,那他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别忘了西境还有他养的另外一条鱼。” 阿九皱眉:“你是说林独行一直在盯着北境,只要有机会随时都会出兵打回来?” 季博常将最后一块馒头扔进口中点点头。 “他可没你这样恬淡的性子,更做不到你的无欲无求。” “别忘了 ,他和我之间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相比左相 ,他更恨的是我是东海。” “我把他扔去西境防止北夷人绕路,而他也在等,等我流血虚弱的时候一定会冲上来咬断我的脖子。” 阿九皱眉看向季博常:‘那现在做什么? “回家过年。” “蛤?” “现在明知道左相必有阴谋,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你露出破绽上来撕咬,就不做点什么吗?” 季博常拍了拍手上的馒头渣挑了挑眉 。 “既然猜不到人家要做什么,那就等人家先出招呗。” “等他出招了不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说完转头看向阿九:“再整一丝内力过来,本老大感觉就快冲破窍穴成为武者了。” 其实季博常早就放弃要成为武者的打算了,无他,根本就没有一点修武的天赋。 在雍北关的时候,他终于见识到了自己家两个娇滴滴小侍女的真正实力。 性子活泼腿更长的织夏杀人的法子,那简直就是王者农药里的阿珂。 背后输出刀刀暴击,出刀必断喉。 而柔柔弱弱的春草杀人的法子和她的气质截然相反。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相匹配的人物来,那只能是疯狗典韦。 暴力! 那是纯粹又简单的暴力,金狼暗卫的臂膀被那双柔软的小手轻易撕掉。 咔嚓一声颈骨断裂一命呜呼。 嘭的一拳击在一名金狼暗卫的胸口,而季博常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春草一拳击在胸口的时候,那人的后心猛然鼓起一个大包。 两女杀人的速度虽然没有阿九那么快,但观赏性却要更强。 而且在杀人之前,春草还用一条帕子蒙住了季博常的双眼。 少爷不怕,马上就好了。 而更让季博常无奈的是,雍北关大战结束的时候,两女看着满地的尸体捂着小嘴抱住季博常的手臂惊呼。 好可怕呀! 少爷不要看 ,这些尸体好丑! 而从帝都开始 ,两女就一直用内力帮季博常梳理筋骨。 但效果就如阿九师父常说的那句糙话一样。 太监上青楼,没屌用 。 真的没用 。 这是明嫂查看完季博常身体之后说的话,但这话让季博常的嘴角狂抽不止。 是用内力梳理真的没用,还是说自己真的没用,这话季博常明智的选择不去问。 因为无论哪种结果对他来说都是不友好的。 但有一点却连阿九都觉得惊讶无比。 季博常一个窍穴都没冲破更没能成为武者,但他身体对剧毒的抗性已经隐隐超过了自己。 要知道阿九可是吞了一包砒霜也就几个屁的事,这已经足够可怕了。 但季博常现在的身体,就是用两包砒霜泡茶一口闷,然后再把茶叶都嚼了吞进肚子里也毒不死。 而这个消息只有季博常身边的几个人知道。 明嫂更是暗中告诫过所有人,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 绝不能传出去。 第355章 他叫季有钱 马车进入东海后,便是换乘大船直奔东海城。 驾船来接的不是东海水军,而是神行衙的金家人。 东海船厂已经全部交给了金家执掌,他们按照季博常的要求正在打造铁甲战船。 东海船厂里聚集的可不止东海一地的工匠,还有江南和秋东县调集过去的。 整个大雍最会造船的工匠都在东海船厂里。 “公子,自从接手船厂后小老儿下令八艘战船同时打造,如今已有两艘下水交给了吴将军,年关过后再给小老儿两月时间,剩余六艘也能送往吴将军处。” “另战船按照公子要求,拍杆为铁制,参考投石车将拍杆改做流星锤攻击,若距离过近可将连接流星锤的铁链卸下,在拍杆之顶换成铁球。” “船头有丈长铁锥用以冲撞 ,甲板安装可移动床弩,船顶打造铁制箭垛,近战以弓射杀可阻敌箭反击。” “吴将军已是组织对抗演训,一艘铁甲战船敌三艘木制战船有碾压之势。” “一旦靠近,拍杆加之床弩 ,半个时辰可屠敌船兵将自身无伤。” 听着金老伯的话,季博常微微点头。 “对水鬼的防御能力如何?” 金老伯闻言嘿嘿一笑。 “公子放心,咱家这铁甲战船可不止外皮包了厚铁甲,船底一样有,就算水性再好之人潜在水中也凿不穿咱的船底。” “虽然全身包裹铁甲重量远超木制大船,但改用公子所传脚踏螺旋桨式为动力后,速度超过木制战船三成,若是追逐战,敌船绝无逃跑的可能。” 金老伯的话让季博常脸上也是出现一丝笑意。 打北夷纯陆战,真刀真枪没有任何花哨可言。 但对大雍内部,水战的比例远超陆战。 江南水乡,东南水系也是极为发达。 这样的地势较之陆战更难 ,而且无限削弱骑兵的作用。 所以战船的作用就显得极为突出。 铁甲战船也是个烧钱的玩意,但好在有东海兜底,自己之前又搜罗了近乎整个大雍的铁匠。 才让他真正具备打造铁甲战船的能力和底气。 金老伯说完看向季博常。 “公子...那个牛老头子现在如何?” 几个老者都是从秋水而来,斗了一辈子也相互看不顺眼一辈子。 但在彼此心里早已把对方当成了家人,如今牛老伯进了北夷深处如此之久,金老伯自然担心那东西会不会死在北夷。 这话也让季博常叹了口气,自己已是下令让牛老伯归返,可那老头却说自己摸到了金狼王的命门。 再给他一点时间也能为公子打造出一支无敌的金狼骑。 “放心,我已是加派人手过去,绝不会让牛老出现任何意外。” .... 就在季博常进入东海登上大船的时候。 伍敬元急急忙忙离开庆云,直奔东南。 他的身份暴露了,整个东南在定远的布局都被人连根拔起。 以书生为官架空定远的计谋失败了,这样的消息他必须回去禀告给孝君大人。 而且季有道只给了他三天时间逃命,所以伍敬元根本顾不上家财,急匆匆带上家眷和随身细软就登上了马车。 伍敬元走了,付仲寅和一众被替换下来的定远官员到了。 付仲寅不得不回来,因为他的家眷妻儿还在庆云城。 那些被替换下来的官员也不得不来 ,因为留梅县被屠了个干净。 杀鸡儆猴,杀一只鸡吓不住所有的猴子。 那杀光一个县城呢? 所以猴子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空空荡荡的庆云城,但他们没见到季有道。 在庆云城等待他们的,也是一个出自季家的土鳖。 他叫季有钱。 人土,名字更土,但现在没人敢轻视他。 因为这个土鳖,现在是定远布政使,仅次于道台的二号人物 。 “哦 ,来了。” 这是所有官员齐聚之后季有钱说的第一句话。 “既然来了,那就写吧。” 这是第二句。 没头没尾,只给每个人发了纸笔便不再开口。 怎么写 ,他没说。 写什么,他也没说。 这就折磨人了,可刀在人家手里不写也得写,听不懂就得想,想不出也得写。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关乎生死之事,所以所有人在沉吟片刻后开始落笔。 心虚的,写下的自然是贪赃之事和藏银之所。 心里有鬼的,思量在三决定还是坦白交代的好。 庆云城空了,留梅县空了,这说明什么? 人家不怕杀人。 坦白交代兴许还能博得一条活路,再不济也能死的痛快一点。 付仲寅没有纸笔,因为季有钱没给他纸笔。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的书写的内容全部上交,随后季有钱开始翻看纸张上的内容。 他看的很仔细,仔细到所有等待在那里的人额头开始冒汗,生怕他突然开口点到自己的名字。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后 ,季有钱才将所有纸张上的内容看完,可就在他开口的那一刻,人群里大批人瞬间瘫坐在地。 “你们皆有治理之能,此次叫你们前来就是搜集治理良策,一经采纳必有重用。” 说完微微皱眉。 “可为何有些人写的却是自己的罪状呢?” 随即起身。 “既然你等这般坦诚当众写下罪状,那我就是想装作看不到暗中收你们点银子都做不到。” “唉,何必呢?” 上当了! 这是那些写下自己罪状之人现在唯一想说的话。 这叫季有钱的太阴损了。 屠光留梅县吓住了猴子,然后逼迫所有人赶来空空荡荡的庆云城。 在这充满杀机的环境里,见面只有两句话。 来了,写吧。 就这局势,这环境,这语气,跟他妈选治政才能有鸡毛的关系?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认为这是在要口供,在给他们一个主动交代活下去的机会。 可罪状写了,所有东西全交代完了他来了一句,嗳?让你们写治政良策怎么把自己的罪证写出来了呢? 没动刑,没逼供,两句话把罪证诈出来后他还一脸无辜不满的嘟囔。 你们当众认罪 ,这让我怎么贪赃枉法收银子呢? 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我刚上任就给下马威是啵? 给我下马威那我就刀你。 互相伤害呗。 第356章 有我呢 两句话让这么多人不打自招。 本以为坦白交代还有一线生机,结果发现抗拒从严才能回家过年。 看着那些被坑自己交代 ,随后被兵卒拉出去砍脑袋的大批官员,付仲寅感觉自己的嘴又干又苦。 他是庆云大儒,博学多才深受世人景仰 。 他认为自己所掌握的学问治理天下绰绰有余,甚至他认为申逐鹿都应对自己执弟子礼 。 论治理民生掌握人心,放眼天下都无人能出自己之右。 但现在他才明白,莫提季博常和申逐鹿自己差的太远。 就是季有道和眼前的季有钱所具之能,就是自己永远都达不到的高度。 自己把庆云局面看做无解难题 ,但季有道只用了一夜时间挥手而破 。 而他认为这些被替换下来的官员除了全部杀光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处理解决。 但季有钱仅仅两句话,就让虫子自己写下罪状主动赴死,而且在死前还把所有知道的秘密,所有贪来的银子全部奉上。 剩下的,就是真正具有治政之能又心里干净之人。 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也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坐在季有钱位置上的是自己,自己能否只用一个半时辰就把这些人全部筛选干净吗? 而且是在不动刑不逼供,只说了两句话就让他们主动交代罪证,不但把他们身上的价值榨干,又证据确凿让百姓拍手叫好。 能吗? 不能! 这个答案让他嘴里的苦涩更浓,但这就是最真实的答案。 季有道所行之事他做不来,因为格局不够看不透事情的根结到底在哪。 季有钱的玩法他更玩不转,因为他对人心的掌控差的太远太远。 而且整个定远的官员被换了个遍,这些人之前没人见过也没人听过。 但这些人有一个共通点 ,都姓季。 这么多姓季的人里,鬼知道还有多少个季有道和季有钱这样的人。 光是一个季有道和季有钱就已经让他感到了绝望,那其他人呢? 所以他的唇边出现一抹浓浓自嘲。 季侯身边能人如此之多,可自己却摆出高姿态欲要季博常礼贤下士。 更不知所谓的要做那文官之首,更妄想借此成为那苍天之下第一人。 可笑! 可笑至极! 他现在想起之前自己表现出来的清高和自作聪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所以他突然觉得季博常真的已经很仁慈了。 哪怕自己表现的那么恶心那么愚蠢,可季侯却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只不过自己眼睛被愚蠢蒙蔽没看出来罢了。 如果在季侯吃了他的晚宴,吃了他那特意准备的三菜一汤时自己能够看出季侯的用意,那现在的自己绝不是如今的处境。 大堂里只剩下了坐着喝茶的季有钱,和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的付仲寅。 “知道你为啥没死吗?” 季有钱的话让付仲寅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随后弯腰施礼。 “付某愚钝,还请布政使大人明示。” 付仲寅的态度让季有钱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你活着庆云城就没死绝,没有死绝,左相就没做到几个人就换了少主一城,你本就是少主和左相博弈之间的废棋,杀你没啥大用,留你也能多少恶心左相一下。” 付仲寅闻言茫然抬头:“我是...废棋?” 季有钱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是废棋的兴趣,放下茶盏后再次开口。 “你做的那些事和心里的小心思没有活着的理由,但你为民谋利也是真的,虽然能力几近于无但好歹有这份心,这也少主没杀你的理由之一。” “理由之二,则是有我们在你翻不起一丁点浪花,而你能看出左相的布局也还算没蠢到家。” “但庆云州牧你就别想了,以你的能力一县之令已经是极限了,去留梅吧。” 季有钱说完看向付仲寅。 “但现在留梅县城空了,庆云城也空了 ,你来说说该怎么办?” 付仲寅闻言略微思忖了一下回道。 “调民填补空缺。” 季有钱点头:“从哪调?” “从东海调民填补庆云城,从北境调民填补留梅县,庆云以文房四宝闻名,这些交给东海来的读书人最为合适。” 季有钱再次点头:“主意不错 ,那就这么办了。” 说完起身朝大堂外而去,但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停步转身。 “你儿子不错,就跟在我身边去往道城吧。” 看着季有钱的背影,付仲寅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 。 他没见过季有道,他不知道季有道是什么样的人。 但在面对季有钱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巨大无比张开血盆大口的毒蛇。 一个字说错就是被瞬间吞噬,连渣都不剩的那种。 这种感觉他在面对季博常的时候都未曾感受到过,所以他现在宁愿面对的是季博常,也不愿再和季有钱多待哪怕一息的时间。 而他也明白自己没死的原因在哪。 自己在就是破绽,是破绽就会有人来利用他。 左相的筹谋绝对不止搅乱一个庆云,而是整个定远或者所有季侯掌控的地盘。 所以自己就是饵。 用来钓左相藏在定远的饵。 自己这个饵太香了,因为太弱也因为太好利用了,这么一大块肥肉摆在无人的桌面上,是只猫都会过来嗅两口。 这让付仲寅感觉的自己的口中更苦了。 几天前还认为自己是博学大儒,是有真本事的大人物 。 转头就成了一个用来钓猫的饵。 因为自己够蠢,蠢到是个人都能过来利用自己的地步。 季有钱会不知道该从哪调民过来填补空缺吗? 所以这是在让他选。 你是选择东海人跟你朝夕相处,还是选北境人一起过日子? 付仲寅又没傻透,他当然选北境之民进入留梅县。 鬼知道东海百姓是不是也和季有钱一样吓人,最起码北境之人好歹淳朴些。 没那么吓人。 季有钱连自己都看不上,自己儿子那点水平在季有钱面前就更不够看了。 带去道城,整日跟在他身边。 就问你怕不怕? 都不用自己首鼠两端,哪怕自己稍微蠢一点那自己儿子就会被当场刀掉。 但同时这也是奖赏 。 跟在如此心智手段又是布政使大人身边,这本身就代表着前途无量光耀门楣。 胡萝卜加大棒,玩的那叫明明白白。 你放心去当饵,你老婆儿子不用担心。 有我呢。 第357章 三千金身道 季博常进入东海地界就下了严令。 不得对外宣告自己回来的消息,他实在是不太想看东海百姓沿着宜兰江岸跪拜的样子。 大冬天的做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毫无意义。 而等到大船开进东海城的时候,码头上依旧停着一辆马车。 姑姑依旧在寒风里等在码头,等着自己回家。 而当看见姑姑亲自抱在怀里的两件厚披风时,季博常突然明白春草和织夏拼命给自己套棉袄的出处了。 不由分说 ,两件厚披风直接披在季博常的身上,随后牵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金启典在帝都跟着老爹作妖,金启晟带着骑兵进了高丽,所以道台府里只剩下了姑姑和姑父。 尤其在这等年关将近的时候 ,显得冷清了些。 还好这次季博常提前派人给姑姑打了招呼,少弄些菜品,实在是吃不完。 宝贝孩儿的话姑姑自然照做,菜品果真没那么多了,只有四十多道...而已! 姑父今日没下厨,而是一身官袍的从衙门回来 ,然后笑呵呵的开始坐下吃饭 。 姑姑吃了一会就走了,她知道季博常来肯定是有话要对金通未说。 季博常把北境和定远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 ,看向金通未。 “姑丈,您对江南申家了解多少?” 江南第一家族,甚至可以说是大雍第一家族莫过于左相的申家 。 金通未闻言思忖片刻后微微摇头。 “申家为江南第一家族,但却极为神秘低调。” “但申家的低调和东海吴家季家不同,严格上来说吴家和季家更像隐世家族 ,但申家不是。” “所有人都知道申家的庞大,这是公认的,但自从大雍立国以来却从未听过申家出过纨绔,更没听过申家有任何欺男霸女之事。” 金通未说着提起酒壶为季博常的酒杯添满。 “而申家也并不在江南道城苏杭城,而是宁台府,一座临近海边的大城,苏杭城名义上是江南道城,但无论是商贸还是实力最强的都是宁台府。” 这话让季博常的眉头微微皱起 。 一个存在数百年,被誉为大雍第一家族又实为江南王的庞大家族里,居然没有出现过一个纨绔。 这是极为恐怖的事情。 莫提申家那样的巨无霸家族 ,就是一州之地有些势力的家族里,都会出现无数只懂吃喝嫖嫖的垃圾,官员之子仗势欺人者多不胜数。 但申家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光听着都会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一个如此庞大人口众多的家族没有出现过一个纨绔,那只有两个原因。 一,家教极严且个个都是天生栋梁。 但这不可能! 强如季家和吴家都不敢说每个后人都是栋梁之才,更何况本就处在繁华之地的申家 。 二,所有已知的申家后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不合格的后人....被抹杀了! 只有这一点才能解释为何申家存在如此之久,却从未出现过一个纨绔的原因。 但申家何其庞大,若真是如此,不合格的幼儿被从天地间抹除,那这申家的行事风格可真是够可怕的。 而被暗中抹杀的申家后人的数量,也一定更加惊人。 这样的做法血腥又可怕,但却能让家族长久存在且一直强盛不衰。 被留下的每一个人,都堪称独当一面之全才。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而宁台府还有另外一个称谓,申城。” “整个宁台府势力范围内的百姓皆为申姓,而且这些人在户部造册者少之又少,曾有人估量,宁台府的申姓之人有近三百万之数。” “申家人非但在宁台府从未行纨绔之举 ,就算在整个江南地界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未言先笑彬彬有礼,这是江南对申家人的评价。” “而和申家相反的是 ,其他世家子弟内纨绔无数,所有纨绔所行之事在那些人的身上全部都能找到,这和申家人相差极大。” 金通未说完季博常呵呵一笑。 “好手段。” “严查严格管控自家子弟一言一行,但却放任其他世家子弟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泾渭分明高下立判,如此申家在江南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 金通未闻言亦是点头。 “而申家虽为江南之首,但在朝堂上的席位却并非全部霸占,而是拿出大部分给其他世家之人 ,而在大雍立国的前五十年里 ,申家甚至都没有人入仕为官过。” 季博常端起酒杯和姑丈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以德行收服民心,以官位慷慨让世家感恩,不得不说这申家之主当真是眼界过人之辈。” 暗庭卫进了江南,季台的人也去了江南,就连自己的二大爷季零科也去过江南。 但他们能进入苏杭城,却很难进入宁台府。 进都进不去,更莫提摸清宁台府之内的真实模样,这也是堪舆司的人到现在都没能完成江南地图的原因。 每个进入宁台府地界的人都会被严格监控,有些地方更是被禁止踏足。 “申家在大雍立国之前就已经存在 ,只是那时声名不显。” “最早时期的申家并不强大,更谈不上为江南之主。” 金通未说到这里看向季博常。 “少主可知申家崛起前的江南被何人所统治?” “道门!” 这话让季博常提起酒壶的手都是微微一顿。 道门在大雍近乎绝迹。 而绝迹的原因就是道门曾架空皇族国君,以圣主为称。 更创造出了臭名昭着的君权神授那一套,谁为一国之君皆由道门之主说了算。 被他亲手戴上皇冠者才可为帝。 为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大雍太祖立国后下令推平天下道观,但凡身穿道袍者皆按叛国之罪论处。 道门出自江南,而在道门被灭后申家崭露头角,后逐渐成为大雍之内的巨无霸家族,更是出现了申逐鹿这等权倾朝野的大雍左相。 这一切难道真是巧合? 金通未接过酒杯后再次看向季博常。 “当年道门被灭,门人弟子死伤无数,就连道门之主都是被斩下头颅倒地气绝 ,但被称作道门底蕴的玄天堂却不知所踪。” “据传这玄天堂内能人异士无数。” 说到这金通未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且这玄天堂内据说还有一支三千人的军队。” “名为三千金身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第358章 万年无解难题 “三千金身道,说的就是三千修炼道门秘法的道门弟子。” “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每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金甲遮体,就连面部都被金甲牢牢遮住看不清面容。” “据说这些人不但本身修为奇高,且有道祖神力加持,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人力不可敌。” 金通未说着放下手里的酒杯。 “当年道门覆灭时,曾有一支三万久经战场精锐之军堵在道门退路上,为的就是防止道门余孽趁乱逃走。” “道门大部实力已然被灭,三万精锐之军堵截后路按理说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金通未说到这里微微摇头。 “可当斩杀道门之主后人们却发现,那支三万精锐之军全军覆灭无一人生还。” “而出手灭杀这三万精锐大军的,正是那三千金身道。” 季博常微微皱眉:“有人目睹了这一幕?” 金通未摇头。 “无人亲眼所见,但在战场上发现了数十块金色战甲碎片。” “只有碎片,却无一具尸体留下。” 季博常的眉头因为金通未的话再次一皱。 三千对三万无一人伤亡,且覆灭三万精锐大军的事情,就算自己的三千重甲也做不到。 而且按照姑丈所言 ,这场屠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如此短的时间内灭杀三万精锐无一伤亡,恐怕也只有所谓的天兵天将能够做得到。 “赶去支援的大军也曾追赶过,但在追击出百里后,万里无云的天气却陡然出现浓雾经久不散。” “待大雾散去之后发现,被大雾所困的大军竟有一半之数死于非命,而且死的无声无息没有丝毫征兆,更没有丝毫伤口和中毒迹象。” “而此时再想追击 ,却再也寻不到那些人的踪迹,更不知道去往哪里。” 金通未说完为季博常添了一杯酒。 “这种事太过诡异,若传扬出去定会引发民众恐慌,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载入史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恰好当年金家一位先祖曾参与了战场战事,且侥幸的活了下来。” 季博常端起酒杯看向金通未。 “姑丈觉得,申家和道门有关?” 金通未也是端起酒杯和季博常碰了一下。 “不好说,但申家的行事风格和当年的道门有很多相像之处。” 季博常一饮而尽随后对金通未呵呵一笑。 “姑丈可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金通未也是随之一笑:“可能有,但这鬼神却到不了东海。” 说完两人同时大笑。 姑丈是聪明人,从来都是,只不过被姑姑压制的太狠了而已。 自己问他可知申家底细,姑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这一段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往事说了一遍。 他要做的就是把知道的说出来 ,而不是替季博常去做判断。 而季博常问他相信鬼神吗? 他说可能有,但却到不了东海。 原因在于,无论是季博常还是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狗屁道祖神力加持,更不相信什么神兵神将。 神是人弄出来的东西,没有人哪来的神? 当初道门玄天堂能够逃出去,也一定另有隐情,同时也说明道门并未如看起来的那样如丧家之犬。 而是暗中还有着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不为人知。 不然那三万精锐也不会在极短时间内被屠戮一空。 所以金通未话里的意思就是,无论道门多强,当初他渗透不进东海现在也不行 。 这也是姑丈在告诉季博常,有我在,任他多大的本事也偷不了咱的家。 他道门强,但在咱东海他搅动不起太大的浪花。 姑丈今日是穿着官服从外面回来的,穿官服就是要办正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季博常。 里面记载的是当年玄天堂那些人施展过的手段,然后嘿嘿一笑的告诉季博常。 “少主,其实咱东海啊,这种奇奇怪怪的人也不少。” “要不,也放出去一点?” 季博常想了想之后还是摇摇头。 随后两人便不再说这些事情,而是真正的喝酒闲聊。 姑姑对姑丈那是大巴掌开路,而姑丈在爷爷面前那也是战战兢兢。 俩儿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改姓季,所以季博常在面对姑丈的时候格外注意语气和态度。 总不能季家人都对人家甩脸子吧,况且这是真正的自己人。 姑姑当自己的面甩姑丈大巴掌,那是在告诉姑丈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同时也是在告诉季博常姑丈是值得信任的。 而自己对待姑丈的态度姑姑虽然没说,但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要不然也不会吃了一会就走开了,留下姑丈和自己对饮。 好歹是自己夫君,总得给点在未来老大面前表现的机会吧。 而季博常从心底里也挺喜欢自己这位姑丈的,就像老爹喜欢大外甥金启典一样。 这没有任何目的和故意做作,而是血缘关系决定的 。 姑丈妻侄对饮这在百姓家司空见惯,但在季家却是第一次。 所以金通未很高兴。 大儿扎在季零尘身边,未来的路已经被铺平了。 小儿扎现在是骑兵元帅 ,未来的路比大儿扎还要平坦光明。 少主和自己家常对饮,这本身就是一种承诺和态度。 这顿酒足足喝了一个半时辰才结束,金通未喝飘了,季博常也有点上头。 而这样的一幕让整个道台府的下人们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主贵仆荣。 金家在东海可比不上吴家更比不上季家。 但现在少主到东海第一个来的就是道台府,然后和老爷对饮大醉。 这也是一种态度。 金家依旧是季家附庸,但地位却比之前要高了太多。 弯弯绕也好亲情也罢 ,这种态度一定要有。 你总得让所有人心里踏实才行。 姑姑为季博常送来了醒酒汤,季博常不想喝。 他觉得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挺好,睡得也踏实。 姑姑拧不过也就作罢了,然后问出一个让季博常头大的问题。 “到年关了,这团圆饭我家孩儿打算在哪吃?” 这句话让季博常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我嘞个猴儿啊,我都穿越了怎么还碰到了这等万年无解的巨大难题! 是去媳妇家过年? 还是带着媳妇回季家过年? 我...该肿么选涅我腻.... 第359章 铁岭 走在春风里准备跨世纪,想过去忆今朝,思来想去,此起彼伏,所以季博常决定....去度个蜜月。 对于这种万古难题,季博常决定带着所有人去一趟大城市旅旅游。 去趟铁岭! 自己回到东海的消息爷爷知道 ,外公也知道。 但两个老头却没有一个给自己来信的,他们在等。 在等孙儿是回无忧州过年,还是回小户庄过年。 这是属于两个老头之间的博弈,看看在孙儿心里到底谁更重要。 姑姑问他的这个问题 ,其实就是在提醒他。 孩儿啊,一个整不好你就得得罪一个老头。 那俩老头可不是姑姑啊,得罪哪一个你未来的日子都不好过 。 去了一地没去另外一地,那必然让其中一个老头生气。 而且是哄不好的那种 。 所以季博常命人拿来地图,最后在地图上一指。 “就这儿了。” “告诉东海布政使,从现在开始这地方就叫铁岭。” 这就是当老大牛逼的地方,说去铁岭就去铁岭。 你之前不叫铁岭? 那你现在是了。 他指的地点,正好位于无忧州和小门镇以及东海城三地交汇的地方。 原名海西县,但现在它叫铁岭县。 随后写下两封信送去无忧州和小户庄。 我要补办一场婚礼,地点就在铁岭县。 而在第二天季博常收到了皓月的来信,信里只有一句话。 夫君要举办婚礼 ,月儿为何不知? 好家伙。 为了不让两个老头生气,却忽略了自己媳妇。 但季博常知道皓月不是真的气恼,而是揶揄自己。 战场布局以及天下大势尽在心中,但却在家务事上如此窘迫也是让吴皓月掩嘴而笑。 当老大更牛逼的地方在于。 当他的命令传出道台府后,布政使连忙带着大批官员前往海西县...铁岭县前往布置 。 少主要补办婚礼,东海的大人物都会前来。 季博常知道这样一定会劳民伤财,也会导致很多人过不好年。 但在外征战这么久,奢侈一把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况且自己真的没有举办过婚礼,借这个机会小小的举办一下也算是对皓月的一种弥补 。 最重要的是把家里人聚在一起好好过个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了。 姑姑对季博常的办法很满意,而且姑姑先一步去了铁岭县布置。 时间太紧,这个补办的婚礼注定不会规模太大。 很多人也都赶不回来。 比如在帝都的老爹,也比如正带领水军演训的二舅,还有去了高丽的金启晟。 但来的人也不会少。 因为季博常为从秋水到无忧州的那些人送去了请柬,牛老不在,但其他人必须来。 还有杜家的家主和杜铁山,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让人把当初赴死船工的家眷一起接来 。 既然是过年,那就索性再热闹一些。 对海西县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降喜事,原本平凡无奇的小县城,结果突然被少主选中要来过年,更把这里当成了成亲的地方 。 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提前换好新衣,开始泼水打扫街道,就连一片落叶都不能有。 腊月二十八,季博常的马车进了铁岭县城。 这让小县城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炙热,而季博常举办婚礼的地方就在县城里最大的客栈。 腊月二十九,季博常早早起床洗漱,然后站在城门口迎接。 最先到的是外公大舅和皓月,而和皓月一起走下马车搀扶外公的还有一个女子。 一身白色衣裙身材高挑,容颜不逊皓月丝毫的女子,而那女子见到季博常的时候眼角带着一抹羞涩。 “孙儿,这是你二舅家的闺女海月。” 外公的话让季博常顿时想起老爹的话,儿啊,你舅舅家的女儿可漂亮了。 去了东海就都是你的。 还未等季博常说什么,爷爷的马车也到了。 跟随爷爷一起来的是宝盖的爷爷,季右。 爷爷走下马车看到外公后不屑的淡淡哼了一声 ,而这也瞬间激怒了外公。 “有病!” 爷爷听到外公这话淡淡开口:“有病就去看郎中,省得大过年的出来恶心人。” 外公更怒:“我说你有病!” 爷爷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最近得了眼疾 ,看不得脏东西,所以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 就在外公把袖子撸起来就要动手的时候,季博常连忙站在俩老头中间,一手一个的挽住他们的胳膊 。 “外面天冷,走走走,孙儿为您二位准备了热茶 。” “喝完茶身子暖了 ,动起手来气血也能顺畅些。” 说完对阿九喊了一嗓子。 “去把十八般武器都给我找来,我爷爷和我外公准备以命相搏为我的婚礼助兴,再把街坊邻居也都叫来,让他们赶紧来看杀人!” 看着季博常一手一个带着两个老头向城里走,一边对阿九高声呼喊的样子。 皓月和跟在身后的海月同时掩嘴一笑。 季右也是咧嘴一笑,露出嘴里没剩几颗的老牙。 “果真是隔辈亲,这要是少爷敢在老爷面前这般说话,估计就得在床上躺着过年了。” 季灯的风格是不苟言笑的,这一点季家人都知道。 但在狗大孙面前,季灯的老脸却怎么也板不住,笑意都藏不住又哪来的怒意。 怒意都没有又何来惩罚? 家法在季博常这算是彻底失效了。 两位老爷子进了城,整个县城的气氛算是到达了顶点。 过年再加上少主成婚,这个年注定会热热闹闹欢乐无比 。 .... “凶嘚儿,大凶嘚儿,你先等一下。” 刘六挥手叫住了前面奉西高丽王的命令,带他领略西高丽美景的朝臣。 刘六是作为使臣进入东高丽的,也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接待。 西高丽位于高丽最西端,紧邻东海,所以对待刘六的态度那是相当之好。 派了高官在边界迎接,说要一路陪同进入西高丽国都去见西丽王 。 但刘六很奇怪,这西高丽屁大的地方,可从边界出发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却依旧没见到国都的城墙。 而这朝臣带他到了一个类似村子的地方就住下了,整日兴冲冲的说要带他领略一下东高丽的壮丽景色。 但这所谓的壮丽在刘六看来和美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说凶嘚儿啊,咱们还是先去你们国都吧,就别在这村子转悠了。” “虽然这村子景色...嗯...还行,但还是正事要紧。” 但他这话让那位朝臣脸色瞬间一滞,随后说出的话让刘六也是当场亚麻呆。 “上使,这就是我们的国都!” 第360章 哀顺变 领土基本是弹丸 ,历史基本是杜撰 。 战争基本是失败 ,外交基本是无奈 。 地位基本是属国,心理基本是变态 。 相貌基本是整容,体育基本是耍赖 。 文化基本是抄袭 ,吃饭基本是泡菜 。 这是刘六出发前,公子笑着在纸张上写下来的打油诗 。 是对高丽的评价。 刘六当时觉得好玩就偷偷的记了下来。 但这句话有好几处他看不懂,比如整容和体育,但其他的几句话却是完美的形容了高丽这个鬼地方,和高丽这个鬼地方的贱人心理。 中原人不喜欢北夷是真,但讨厌西巴那是发自心底的讨厌。 这地方是真正的穷山恶水但却战争不断 ,国立国灭频繁的就像楼子里姑娘接待的客人一样。 据记载,高丽曾有一个没人记得清名字的王朝,从成立到被灭只有二十三天。 这边刚宣布建国,大雍战兵呼的一下子就干过来给灭了。 赵明举为季博常找来很多关于高丽的野史,里面曾记载着一段高丽文人和大雍读书人对骂的环节。 高丽文人说我高丽历史悠久,底蕴深不可测... 可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大雍文人嗤笑打断。 就你们那玩意也能叫历史? 加起来都没我姥姥年纪大 。 高丽文人不服,当即反驳,我高丽疆域辽阔物产丰富... 可这话惹得大雍文人哈哈大笑,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指着高丽人说道。 我大雍割下来的痔漏都比你高丽大,弹丸之地居然也敢自称地域辽阔,当真可笑至极! 痔漏是帝都以及江南地区的称谓,在东海,痔漏被称为痔疮。 高丽文人当时就破防了,怒吼,既然你大雍如此之强,为何我高丽还依然屹立在你大雍之侧不倒? 你倒是来打呀。 大雍文人冷笑,打你干什么? 抢你辣白菜啊? 这本是两个酸秀才之间的无聊对骂,但那高丽文人的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大雍当代皇帝的耳朵里。 随即淡淡的说了一句。 朕想吃辣白菜了。 就这么一句话 ,那个刚刚建国二十三天的所谓高丽王朝,因为一个高丽文人犯贱的话而灭亡。 大雍领军之将直接推了那所谓王朝的王宫,然后在王宫的地窖里搬出一坛辣白菜送去了帝都。 一句话,灭一国。 一坛辣白菜 ,换了一个公爵位。 这件事几乎成了大雍人口中的笑谈,而后也分各种版本被写进了杂记野史之中。 正史根本就没记载过 ,因为没必要。 灭一个比土匪山寨都大不了多少的所谓高丽王朝,根本就没资格被写进史书里。 而当时那个刚刚建国二十多天的所谓王朝,就是现在西高丽王的祖先。 现在的高丽的格局很有趣。 地方不大却有国家七十多个,最大的所谓王朝有四个。 分别是靠近东海的西高丽,以及东高丽,南高丽和北高丽 。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是四个国力最强的所谓国家,而中间部分,就是剩下的六十多个叫做国家的国家。 这个格局是季灯设立的,他说这叫公平。 四方各有一个国力最强的,然后把那些小西八包在中间,谁也做不大,谁也灭不掉谁。 四个国力最强的为避免被人灭掉,就要去拉拢被包在中间的那些小西巴。 拉拢就要给粮食给好处,这样就谁也不至于饿死,都能勉勉强强的活着。 四个实力最强的本就穷的快要尿血了,还要分出一部分粮食去拉拢那些小国家 ,这就导致根本没有做大的可能 。 如果不是季家和吴家暗中出手相助,怕是这地方都快易子而食了。 也正是因为有季家和吴家暗中相助,高丽这地方每个人都能踉踉跄跄的活着,但战争也一天都没停下来过。 而且这仗是不打也得打,因为粮食不够。 想要粮食够吃就得多死一些人,而死人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打仗。 天天打,月月打年年打,越打越穷,越穷越打。 完美闭环。 西高丽紧邻东海,自然是以吴家马首是瞻,所以对刘六这个上使那招待的规格简直和西高丽王齐平。 但西高丽能拿出的最好东西,还是让刘六表示大开眼界。 我滴猴嘞。 我以为现在住的是个村子,结果居然是尼玛的国都。 怪不得看不到国都高大城墙,因为根本就没有。 有的只是一圈土墙,高不足一丈,土墙顶上还插着一圈手指粗细的柳木条。 挡鸡拦狗没问题,但想阻拦外来之敌那就是扯淡。 就这玩意任何一个中原人来了,都不会把它和国都城墙联系到一块。 而那所谓的王宫,基本和地主家的院子持平。 刘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无奈咧嘴:“好强大呦。” 实力最强之一的西高丽都是这副德行,那被四个国力最强包在中间的小西八得什么样啊。 高丽也过年,但因为这个地方的人总犯贱,所以被历代中原王朝收拾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就导致他们对中原文化学的零零碎碎,什么都学的四不像。 他们也贴对联,但却是白纸黑字。 当时看到杂记上这一点的时候,季博常也是想起了前世史书上的记载。 夏尚黑,殷尚白,周尚赤。 前世过年以红为喜传自周,而殷时以白为贵。 所以前世就有史书记载,西八的历史和文化是传自殷时逃亡去往西八的殷朝之人。 但西八们坚决不承认 ,他们认为自己才是宇宙的起点文化的来源。 刘六看着整个国都里贴满白纸黑字的对联,他都怀疑是否来参加谁的葬礼来了。 尤其看到等在王宫大门口处那些身穿白衣的朝臣,再加那满院子的白纸黑字。 他真想对这些人说一句:节哀顺变。 但让他感觉有趣的是,那位西高丽王却并没有出现在王宫大门口迎接。 而自己来了这所谓的国都这么久,那位西高丽王也没有急着见自己的意思。 对一个仰东海鼻息而活,指望东海能多送点粮食武器过来的所谓高丽王来说。 这不正常。 这让刘六的嘴角也是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些小西八又要整活啊。 怪不得公子在对北夷开战的时候,却把自己派来了高丽。 看来公子是早就发现这些小西八们又要犯贱。 对于立誓要成为公子身边第一狗腿子的刘六来说,这就是立功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突然觉得眼前一身白仿若孝服的西八变得可爱了。 这都是人头,都是功劳啊。 第361章 西高丽王 “哈哈哈...上使驾临,我这王宫顿时蓬荜生辉啊。” 就在刘六被大批官员簇拥进入王宫的时候,西高丽王大笑而出。 中原话说的很不错。 这是刘六对这位西高丽王的评价。 三十余岁,算不上魁梧但也不算瘦弱,脸型狭长颧骨凸起,下颌上留着短须。 鹰钩鼻,一双眼睛极为细长 。 “西王客气了,某只是公子麾下一小卒,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 刘六说着上前对西高丽王微微拱手。 “是上使太客气了,本王还指望上使能在公子面前多多美言呢,来来来,快快里面请。” “这些时日没急着见上使,就是一直在为上使筹备一场高丽盛宴 。” “虽比不得中原物产丰富,但却都是高丽独有之物,快请 。” 西高丽王的态度让刘六也是呵呵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阴鸷却又心思细腻滴水不漏之人,短短数语便是把之前为何不见自己的事情用这样的方式说了出来。 不但理由充足,还能让人瞬间消了被冷落的怒气。 这所谓的王宫大殿就是一幢木制的房子 ,面积和公子的书房差不多大 。 进门就上炕,随后盘膝而坐。 而在看清桌上为自己准备的盛宴时,刘六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菜品有上百道之多,摆的也很精致 。 但这上百道菜品在中原只有一个名字,咸菜。 他敢保证这样的“盛宴”中原没人吃过,因为中原人永远做不到一顿饭吃一百多道咸菜,又把这玩意当做盛宴的地步。 但从那些作陪的朝臣脸上的神色来看,这在他们这确实算是盛宴了。 尤其那吃上一口咸菜后闭眼陶醉,随后再来上一句:嗯~阿一古,太美味了思密达。 刘六突然觉得这些人活得...挺可怜的。 大过年的吃咸菜还能吃出山珍海味的表情来,啥也没见过啥也没吃过。 在他们眼里这些咸菜就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而且在为刘六介绍的时候居然一脸的自信和自豪。 仿佛这天下美食在他们这些咸菜面前,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刘六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子,满桌子咸菜让他提不起丝毫的食欲。 西高丽王很健谈,而且他中原话说的甚至比一些东海人都要地道。 闲聊了一会后,西高丽王看向刘六。 “听闻公子已经对北夷开战且获大胜,如此一来公子实力大涨,定能击败所有敌人一统中原。” 说着呵呵一笑。 “我西高丽一直心向东海感念吴家之恩,若非有东海接济我这西高丽将会极为困苦 ,虽都言高丽为不曾开化之蛮夷,但这知恩图报四字本王还是懂得。” “所以本王想让上使替我给公子传句话,西高丽虽比不得公子麾下兵强马壮,但也愿为前锋,替公子冲锋陷阵!” 刘六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西王打算出兵中原,助公子一臂之力?” 西高丽王点头,随后微微靠近刘六再次开口。 “公子为天选之人,必为天下之主,本王没有上使这等好运能一直跟随公子之侧 ,但我和上使一见如故,有些话也就不再对上使遮掩了。” “中原有句话叫从龙之功,但本王深知这从龙之功怎么轮不到我西高丽的头上,但能在公子未一统天下前效力一番,让公子记得还有西高丽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地方在,那将来在公子一统天下后西高丽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才是。” “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求能达到中原百姓那般富足,只求每年能少饿死些人也是好的。” 西高丽王这番话当真可谓是掏了心窝子了,但刘六眼底却闪过一抹精芒。 他要出兵中原做公子的马前卒,这听起来真的很掏心窝子,但他却丝毫未曾提及高丽谷口之事。 把守高丽谷口的那两千人 ,就是出自西高丽。 那些人被灭,太霆占据高丽谷口伏杀独狼骑的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他的消息再闭塞,就算他的地盘再小 ,金启晟带领八万骑兵进入高丽地界的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按照正常逻辑,他这个又小又弱又依附东海而活的西高丽王。 见到自己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搞清楚金启晟兵入高丽是要做什么的。 也一定会追问为何太霆会占据高丽谷口,又要灭杀它那两千军的原因是什么。 他依附东海,但季博常却让太霆杀人抢关,且一直停留在高丽谷口,按照逻辑他一定会诚惶诚恐。 恐慌自己是否让东海不满,更该恐慌东海是否有灭了西高丽的意图。 但他却一字未提,反而要求出兵中原助公子一臂之力,这里面的猫腻就足够耐人寻味了。 金启晟八万骑兵,高丽谷口太霆亦有四万多骑,这样的实力灭他西高丽轻而易举。 但他却没有恐惧之意反而要兵进中原,有意思。 “西王中原话说的如此之好,又没有丝毫东海口音,不知师从何人啊?” 刘六的话让西高丽王微微一愣,随后呵呵一笑。 “上使有所不知,本王先祖也曾立下过一番家业,也曾聘请中原文人为师,更把学习中原语言文化当做后辈必修课业,所以本王的中原话可以说是家传。” 刘六闻言点头。 “原来如此,西王当真是家学渊博让人佩服。” “西王之意某定会传给公子,而西王的举动也定会让公子十分满意 ,但最终能否进兵中原还要看公子如何定夺。” 西高丽王闻言连忙举杯。 “本王先行谢过上使。” 这顿咸菜盛宴在半个时辰后结束,西高丽王命人护送刘六回到住处。 还一并送来两筐金豆和两个高丽女人。 金豆子收了,女人也收了。 刘六用了,两个都是原装货 。 他本就出身军伍,而军伍之人对于逛窑子睡女人的事早已司空见惯。 所以这两个原装高丽女人他睡的是心安理得。 但完事之后,刘六看着那两个光溜溜被自己折腾的没了丝毫力气,相拥熟睡过去的高丽女人嘴角微微上扬。 “公子说,高丽存在的价值只有一个。” “中原子宫!” 第362章 有素质的杀人 刘六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 ,听不懂的地方他会追问。 哪怕被公子用极为嫌弃和不耐烦的眼神瞪了也不在乎。 被公子嫌弃厌烦不丢人,听不懂公子的话领略不到公子的意图才可怕。 所以追问之下他才明白,子宫,就是孕育孩子的地方 。 这让刘六对季博常更加的崇拜。 公子不但运筹帷幄智计无双,原来对生孩子都如此了解。 他之前一直以为孩子就是在女人的肚子里,是吃屎一点点长大最后生出来的。 你看,不是有个词说的好嘛。 乳臭未干。 而被公子踢了一脚之后才明白,原来乳臭未干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小儿在肚子里也不是吃屎长大的。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中原子宫四字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被派进了高丽。 他出发前来高丽比太霆还要早上一些,带领着三千影衙秘密进入高丽。 先是帮太霆扫除行军路线上的障碍,要是没有刘六的影衙,太霆也不能如此轻易到达高丽谷口,又那般轻易的灭了高丽谷口的两千军。 随后刘六的影衙开始在整个高丽散开,他自己也是在高丽转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东海和西高丽的交界处。 最后以使者的身份被迎进了西高丽。 他是刘六,立誓要做季博常身边第一狗腿子的刘六。 所以他来西高丽可不是为了交朋友 ,更不是为了吃辣白菜的。 西高丽王的所谓王宫大殿里 ,烛火依旧点亮着。 西高丽丞相姜大成转头看向西高丽王。 “王上,那叫刘六的使者能否相信了您的话?” “若是他当真信了您的话,将消息传回去,若那季博常当真同意王上要兵进中原的请求,难道我们真的要去做他的马前卒吗?” 西高丽王闻言冷冷一哼。 “他绝不会让我进兵中原,更不会让我进兵东海。” “东海是他的大本营,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更不会允许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出现在东海。”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东海人根本就不相信我们,对我们所谓的扶持也只不过是在消耗我们而已,给我们粮食武器,也给其他人粮食武器,为的就是让我们之间不停内战彼此消耗。” “只要这种消耗继续,高丽就没人能够做大,而且对东海也会更加的依赖,而中原被一统之时,也就是将我们全部抹除之刻。” “所以他们现在要的,其实只有一个字,稳。” 西高丽王说着再次拿起酒杯。 “让高丽相互牵制无人做大,此种格局对东海造不成任何威胁,而持续内耗只会让高丽越来越弱,待他们一统中原之后我等必死无疑。” 说完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 “这种格局我看得透,其他人也看得透,所以这所谓的上使到了高丽 ,所以那数万骑兵大军也进入了高丽。” 姜大成闻言对西高丽王问道。 “王上的意思是说,东海已经察觉到了高丽之内的异常,所以....” 西高丽王点头。 “大军入境为震慑,使者来访为安抚。” “八万骑兵大军高丽无人能挡,随后使者现身安抚,高丽所有人能做的只有臣服,然后按照他们的意思继续内耗。” 说完嘴角出现一抹阴冷笑意。 “但他们太小看了我们高丽人,我们虽弱虽面对中原从未战胜过,但每败一次我们都会更加努力的去琢磨中原人,去研究中原人的心理和战法。” “如果季博常此次只是让大军进入高丽,那我依旧会选择继续臣服,因为这代表着他有绝对的底气和杀气。” “但他却在秀完肌肉后,又派出了使臣。” 说着转头看向姜大成:“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他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般强势,也代表他根本没有对高丽动兵的意思,更代表他没有对高丽动兵的底气。” “可还记得当初大雍使者来到高丽是何模样?” 这话让姜大成瞬间恍然。 “当初大雍为羞辱高丽,派出的使者只是一军中什长,单人单骑走遍高丽,宣读雍帝旨意时不曾下马且所过之处所有人皆要行跪拜礼,傲慢无礼甚至鞭打一国太子,用饭时不准任何人陪坐.....” 西高丽王嘴角的玩味之色更浓。 “中原人有言,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你现在明白 ,本王为何在他来到国都数日都未曾见他的原因了吗?” “本王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何姿态,若他傲慢无礼仗势欺人,那说明他心有底气。” “可他到达国都数日非但没有任何逾越,就连被本王故意冷落都不曾说出一句怨言,这说明什么?” 西高丽王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姜大成。 “丞相,这是我们的机会,摆脱东海控制统一高丽的机会。” “去告诉东南人,我同意和他们结盟,但我的条件他们也必须满足。” 在姜大成领命而去后,西高丽王的眼内闪过一抹阴鸷。 “你占我高丽谷口,为的是伏击北夷人更是怕我和北夷人勾连,但殊不知,有你们占据高丽谷口,也为我去除了来自北夷的大患。” “你们都将我视为棋子,但我也将你们视为棋子。” “季博常为我守住高丽谷口,我便不用再担心北夷人打进来,有东南人提供的粮食武器,那我就能一统高丽。” 说完推开房门看向外面的夜色微微一哼。 “你们内斗不管谁胜出都会和北夷决战,而到时无论中原灭了北夷,还是北夷马踏中原都将是强弩之末。” “而我,才是最后得利的黄雀。” “我要的不止高丽的王,而是整个天下的王!” .... “哎呀,但愿我表现的太过温和谦逊,不会让那西高丽王脑补太多吧。” “这人呢,脑补太多就容易亢奋,这一亢奋吃不好,睡不着的,可千万别嘎巴下猝死掉。” 刘六说完之后吧唧了一下嘴。 “自从跟了公子之后啊,我们每个人都变得有素质了,但这世界上贱人太多 ,你温和谦逊他却觉得你软弱可欺 。” “但公子用庆云的事情告诉我们,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杀人,和凶神恶煞之辈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杀人,和表情无关,和素质高低更无关。” 随后看向一旁影衙之人。 “去把西高丽的太子给我找来。” “我要跟他商量一下弑父篡位的事。” 第363章 奴,李泽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句话用来形容西高丽再合适不过,屁大的国家,军队满打满算六七万人。 但丞相,大将军,太子 ,王后和六部官员那是一应俱全。 而更让刘六感觉好笑的是,他的王宫大殿比公子书房大不了多少,而且还没有高高在上的王座。 这就导致能进入所谓大殿上早朝的,只有十几个级别最高的,然后脱鞋上炕盘腿而坐 。 怎么看都和早朝无关,更像北境百姓家坐炕头唠嗑扯淡一样。 西高丽王今年三十多岁,但他大儿扎今年却已经十七岁了。 这让刘六不禁感叹。 这穷地方也有穷地方的好处,唯一的夜间娱乐活动就剩那点最原始的进进出出了。 你看 ,这大儿扎虎头虎脑的多他妈...像弑父篡位的反贼啊。 西高丽太子叫李泽勋,但他这太子当的着实憋屈。 国家小,国都小,就连王宫也是屁大个地方。 大雍太子和皇子想要见皇帝一面,非但要提前预约,更要走出极远的距离才行。 但李泽勋不用。 那王宫小到他一天尿几泡黄尿他爹都能知道的地步,早上起来一推门就能看见他的戴迪,想躲都躲不开。 大雍皇子心里有点沟壑的话,还能有个运作空间。 再不济也能暗中拉拢几个朝臣,一起弄点银子之类的花花。 但李泽勋不行。 王宫就那么大点,国都也就那么点大,就这么个小国也没啥太多的政事要处理。 他爹一个人就能把事全干完,所以他这个太子就显得很废很废。 朝臣进王宫两步就到大殿了,他想上前搭个话都没机会。 国都比屯子大不了多少,别说去朝臣家里拜访密谋,就是在街上放个响屁都能传进王宫。 西高丽王正值壮年,所以他这个太子想要继位有的等了。 若是他老子是个长寿的主,他这辈子能否有继位那天都不好说。 这样的太子没人会太过在意,而李泽勋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谦逊好学彬彬有礼。 可刘六听完后微微摇头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但这样的人,往往心思极为阴鸷可怕。 他知道自己没有未来,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所有人营造一个好印象伺机等待。 一旦他露出獠牙的时候 ,将会彻底展现出他心底的阴毒。 “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刘六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李泽勋淡淡开口问道。 李泽勋闻言躬身:“还望上使明示。” 中原话说的也是字正腔圆,这让刘六的嘴角也是出现一丝笑意。 “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李泽勋再次躬身:“泽勋愚钝。” 刘六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随后再次淡淡开口 。 “给你讲个故事。” “我家府邸之外有一群野狗,为了一点点吃食而相互撕咬。” “我家公子见其可怜,便拿出粮食投喂 ,为了不再让其再毫无秩序的相互撕咬残杀,我家公子又为这些野狗分割出各自地盘,让其在各自地盘生息繁衍。” “但这些野狗在有了各自地盘后依旧会相互撕咬,可这已经被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 “这是野狗们自己的事 ,我家公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毕竟狗这东西不是人 ,就算一坨屎也会让它们大打出手这是狗的本性。” 刘六说到这里身体微微前倾看向李泽勋。 “但我家公子却发现,这些被喂养的野狗好像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它不再想只待在原来被分割好的地盘上,也不再想只吃我家公子投喂的食物。” “它们居然想窜进公子府邸撕咬公子,抢夺公子的粮仓。” “你说,我家公子该如何处置这群欲要噬主的野狗?” 李泽勋的身高不算太高,脸型也没有他爹那般狭长,就连眼神看起来都不如何明亮。 但在刘六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尽管他快速低头,但刘六还是发现了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精芒。 “泽勋愚钝...猜不出公子用意。” 这话一出,刘六的嘴角便是升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自己口中的野狗说的是谁再明显不过,李泽勋不可能听不出来。 而自己的问题太过敏感尖锐 ,如果这个李泽勋真的如传说中老老实实彬彬有礼,他其实是可以不回答的。 因为刘六的问题非但敏感,其背后更是隐藏着无尽杀机,可他回答了。 而他的回答也是极具技巧的。 他说自己愚钝,猜不出公子用意,这句话看似平常却有两种解释。 一,装傻。 如果刘六只是随便一说,或者给不出对他足够的支持,亦或者事不可为又被他父王知晓,他这句话完全可以用听不懂刘六话里的含义,用憨傻和涉世未深搪塞过去。 二,接了刘六的招揽。 你找我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讲故事,你问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 ,但若公子有吩咐我必赴汤蹈火。 一个十七岁少年,在西高丽这等压抑氛围下艰难生存的少年。 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是理顺事情的根本,又能给出如此进退皆可的回答,他的表现刘六很满意。 因为这样的人够聪明,心也够黑。 他的聪明从来不曾展露过,因为他在藏拙,恐怕在得知自己让他来的那一刻 ,他的心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也准备好了给自己的回答。 “我家公子身边护院无数,按照他们的意思既然野狗不知感恩,那就全部杖杀就是了。” 刘六说完揽了揽衣袖。 “但我家公子却说,想要噬主的只是其中几条罢了,不能因为几条心生不轨的野狗就全部杀掉,这对其他野狗不公平。” “所以我家公子说,选出一条最强壮也最忠心的出来统领全部野狗,这样问题也就解决了 。” “但野狗会咬人跑的也挺快,所以骑兵最合适。” 刘六的话说到这里停下了,眼带笑意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李泽勋。 他的话没说完,但对李泽勋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在刘六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李泽勋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刘六缓缓跪倒。 “奴李泽勋,谢公子!” 第364章 狗肉 李泽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也知道了季博常要让他做的是什么。 野狗跑的快会咬人,所以骑兵来了。 但骑兵不是来杀狗的,而是掠阵。 为那只最强壮最忠心的野狗掠阵。 不听话要噬主的狗要杀,但不是骑兵来杀,而是那只最强壮最忠心的野狗去杀。 只有杀的够多才能成为野狗的头领,而自己就是那只被公子选中的野狗。 所以他干脆无比的跪地谢恩,更干脆无比的接下了最忠心野狗的名头。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在刘六的房间又待了一刻钟的时间后,转身施礼离去。 他回到王宫后直接去见了西高丽王 ,他知道去见刘六的事根本就瞒不住。 “父王,儿臣刚刚去见了上使。” 西高丽王点头:“跟你说了什么?” “询问儿臣是否想去中原求学。” 西高丽王闻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哦,去东海还是大雍帝都?” “上使言都可。” “你如何回答?” 李泽勋闻言躬身:“儿臣答需要询问父王之意。” 西高丽王闻言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也好。” “去了中原之地也能领略到中原文化的精髓,这对你将来有着极大的好处。” 李泽勋闻言再次躬身:“谢父王!” 他的腰弯的很低,就如之前一样恭敬听话,但在弯腰的一刹那眼底陡然闪过一抹冷意。 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在这一刻瞬间消散。 他知道自己去见刘六瞒不过父王,所以需要一个让父王相信的理由 。 而他之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理由,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自己在父王心里的地位。 如此时局去中原求学其实就是质子。 西高丽太子入中原就是对西高丽王最好的钳制,一旦西高丽有任何异动,那自己这个质子必死无疑。 这一点父王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同意了! 只是略微思忖之后便是同意了,而且在同意后没有任何贴心嘱托之言。 没说让自己何时归来,更没说自己到了中原之后要注意什么,去交好什么人。 什么都没说。 他放弃了自己 ,自己在他心里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李泽勋恭敬行礼后从王殿退出,随后去往了自己的舅父家。 他的舅父是西高丽的统军之将,麾下有万余兵卒。 临行之前去往舅父家辞行这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在李泽勋离开王殿之后,西高丽的丞相来到了王殿之内,他为西高丽王带回了一封信。 西高丽王看完信件后微微一哼。 “这临孝君好大的胃口,竟然已是和高丽所有国家结盟,欲要在高丽一举覆灭季博常的八万骑兵大军。” 丞相闻言看向西高丽王。 “王上,我们虽然不知中原骑兵战力如何,但就算和北夷无法相提并论,可想要覆灭八万骑兵的难度.....” 西高丽王摆摆手。 “以我们的实力当然不行 ,这一点临孝君也知道。” “所以他所谓的结盟无非是用我们来牵制和背刺季博常,真正动手的是他的东南军。” “八万骑兵覆灭,季博常实力骤降,而八万骑兵覆灭在此也失去了对高丽的掌控,原本高枕无忧的东海也变成了两面受敌之态。” “既要防范水路来袭的东南军 ,又要防备高丽陆路上的威胁,再加之定远紧邻京畿和江南,北境又要时刻防备北夷反扑,此格局一出,季博常已成瓮中之鳖。” 说完嘴角出现一丝冷笑。 “天选之人?” “他连成为最后决战争夺天下的资格都没有。” 言罢看向丞相。 “下令大军准备开拔,如此时机非但能一举摆脱东海的控制,更能让我们拥有未来征战天下的资本 。” 丞相闻言不解问道。 “王上,此时其他人都未曾出兵,若我们第一个出兵将会直面那八万骑兵,以我们的战力和如此骑兵大军对上毫无胜算.....” 西高丽王闻言哈哈一笑,随即双眼狠狠一眯。 “谁说本王第一个出兵是要和那八万骑兵直面?” “征战厮杀讨好临孝君是别人的事,本王要的,是马!” “有了那八万匹战马,本王挥手便可一统整个高丽,随后便可直指中原!” .... 铁岭不是大城市。 但现在的铁岭热闹非凡,过大年再加公子大婚。 整个铁岭县的人俱都满脸的喜气洋洋,精神抖擞 。 年夜饭公子请客,因为这也是公子的婚宴。 整个县城的人一起吃酒说笑,那场面的热闹景象可想而知。 高兴就会贪杯,所以当年夜饭和公子婚宴吃完后,铁岭大半人都出溜到了桌子下边去了。 季博常一直在敬酒,无论身份地位孩童妇人,只要上前道喜他都会一饮而尽,但没醉。 因为在敬酒之前,皓月就让人把他酒壶的酒换成了水。 不然这一圈圈的下来,以他那点小酒量估计早趴了。 宾客离去,季博常提着酒壶回到了正堂。 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年夜饭,爷爷外公,姑姑姑丈舅舅和所有家里人都在。 家里人吃饭就要随意的多,喝的也是真酒 。 家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一封信件被送到了饭桌上。 季博常看完信后微微挑眉,随后把信递给了外公和爷爷。 爷爷看完之后淡淡的说了两字。 “狗肉。” 狗肉上不了正席,这是东海的一句土话。 而外公看完之后直接把信递给了姑丈,而姑丈看完信之后呵呵一笑。 “岳丈大人说得对。” 这封信在桌上轮了一圈后被丢在一旁,没人再去理会。 家宴继续 ,笑声不断。 这封信是暗庭卫送来的。 里面详细记录了高丽的异样和东南临孝君在高丽的布局。 目的直指金启晟的八万骑兵和祸乱东海之侧的高丽。 计成,高丽脱离掌控八万骑兵被灭,东海腹背受敌。 但这样的一封信却对家宴没有丝毫影响,甚至都没人去提。 爷爷说这是上不得席面的狗肉。 原因在于,临孝君的做法其实和左相如出一辙。 用季博常的办法祸乱高丽,牵扯他的精力,将他困在东海困在高丽。 但和左相一比。 临孝君的做法却要低劣太多,更上不得台面。 姑丈说,岳丈大人说的对,这既是对爷爷的吹捧,更是知道他小儿扎带领八万骑兵进入高丽要杀的。 根本就不是高丽人。 第365章 公平和值得 这封信最后落到了阿九手里 。 若是之前阿九看到这等信一定会紧张 ,也一定会追问季博常怎么解决。 那可是八万骑兵啊,费了好大劲才从北夷搞来的骑兵大军,绝不能就这样折在高丽那鬼地方。 一旦骑兵折损季博常的实力将会大打折扣,这样的损失可谓是真正的伤筋动骨。 但他的视线在季博常那一桌转了一圈之后,直接把这封信扔到了一旁。 急个嘚儿啊,看看人家那家宴桌边坐的都是什么人吧。 季灯,季博常爷爷。 吴国泰,季博常外公。 金通未,季博常姑丈。 吴止水,季博常大舅。 还有季凌薇和吴皓月,再加被众星拱月坐在主位上的季博常。 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在东海踹一脚,整个大雍都要晃三晃的存在。 人家都不急,吃饭喝酒兴致正浓,自己急个毛啊。 再说以他对季博常的了解,怕是他早就想到了东南临孝君要做什么。 干,食饭 。 动脑子的事不适合自己。 这不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嘛.... 过年对中原人来说太重要了,好吃好喝都会在这一天被搬出来。 穿新衣迎新年,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帝都已无真正百姓,但皇宫之内依旧灯火通明,五皇子照旧宴请群臣歌颂大雍江山万世永兴。 对于老五的自嗨金启典没有任何兴趣,提着酒壶坐在一处台阶上遥望东海的方向。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东海在外过年,也是少主第一次回到东海过年。 这让金启典觉得有些遗憾 ,若是自己在东海的话,兴许就能借过年的氛围求少主赐自己季姓。 可就在他刚要举起酒壶喝上一口的时候,他旁边坐下一个人。 这让金启典的眉头狠狠一挑。 “你不在里头伺候你的主子,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坐在他身边的人呵呵一笑,拿起他的酒壶喝了一口。 “你说的是哪个主子?” 坐在金启典身边的是桂喜,现在的桂喜手中掌握的权力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刘崇禄。 他的话让金启典不屑的一翻白眼。 “如你这等见人就拜主的东西,分不清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并不奇怪。” 桂喜深得五皇子信任,又和左相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和朝臣之间的关系就更复杂了。 对于这样一个没卵又无忠心可言的太监,金启典极为厌烦。 若不是舅舅阻拦,他真想刀了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但对于金启典毫不掩饰的嘲讽,桂喜的脸上没有任何恼怒的神色,反而呵呵一笑的转头看向金启典。 “听说金将军最大的愿望就是随母姓,改金为季?” 见金启典不理桂喜再次呵呵一笑,随后举起酒壶。 “那就祝金将军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但让金启典感到惊讶的是,桂喜居然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他竟然在这个小太监身上看到了一种豪迈之气,这很扯,但却是真的。 一口干了酒壶里的酒,桂喜哈哈一笑。 “季姓啊,真的是这个世上最让人自豪的姓氏,能以季姓站在世人面前,也一定是一件想来就心胸舒畅之事。” 桂喜说完起身 。 “谢谢金将军的酒,喝了酒身子就暖了。” “如此便不惧西城寒风,想来也能多捕获些恼人的老鼠。” 桂喜说完迈步离去,但金启典的脸色却是瞬间一变。 因为七皇子今夜就埋伏在西城,准备皇宫宴请结束在半路截杀朝臣。 桂喜的步子迈出的距离依旧不大,但每一步都如尺量般距离相同。 他的腰也是微微弓着的,仿佛弯腰低头前行是每个太监的标配。 桂喜走出数十步后伸手入怀,掏出一个装着香水的精致小瓷瓶。 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一口,他的脸上出现一丝满足的笑意。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秤上之物为公平。” “每个人心里都会在问什么是公平,更会追问为何自己得不到公平。” 桂喜说着再次深深的嗅了一下瓷瓶后,小心翼翼的将瓷瓶放回怀里。 “我也曾问过,为何命运对我如此不公,为何我生来就要成为别人的附庸,要成为这皇宫之内卑贱无比的太监?” 说完桂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心里的那杆秤上有的并不止公平,还有二字更为重要。” “值得。” 他晃动了一下手腕,将拂尘搭在了手臂上。 “我感受到了值得,所以我再不追问不公,因为我...从不卑贱。” 他的双眼看向东海的方向口中喃喃:“新年快乐。” .... 宫宴结束后,右相第一个登上马车回到府邸。 如今的宫宴早已变了味道,因为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傀儡根本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朝臣来参加宫宴,更像是戏耍猴子般的恶趣味。 巍峨皇宫内的肃杀氛围 ,也早就被满后宫来自大雍各地的妓女们消耗殆尽。 堂堂宫宴,竟然被那些妓女们搞成了妓院抢客争宠的戏码。 这样的戏码五皇子乐在其中,朝臣们也是看的津津有味,但这其中并不包含右相。 宫宴吃的没滋没味,这让回到府邸的右相很想吃上一碗府门外的卤肉。 但今日年关,那对摆卤肉摊子的老夫妻也是早早收了摊子,回家守岁了。 老门房张栋为右相熬了一碗粥。 “老爷,先喝粥暖暖胃吧,今日大年夜就不要再对着地图皱眉了。” 右相闻言视线从地图上移开 ,伸手接过粥碗微微一叹。 “他们的争斗开始了,若不仔细去看,都快看不清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右相喝了一口粥之后再次看向地图。 “虽无刀光剑影 ,但每一步都蕴含着无尽杀伐血腥,此二人同处一世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右相说的只是他们,但老门房张栋自然知道老爷口中的他们是谁。 而右相也曾说过,申逐鹿的可怕在于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人能让他用尽全力 。 但现在有了 。 而这个人,还是他亲手打磨出来的。 此刻 ,他们之间的争斗开始了。 一旦开始,必以一方彻底败亡而结束。 而无论哪一方败亡,都会伴随着无尽的腥风血雨。 第366章 霸气 右相的这碗粥并没有喝完。 因为在喝到一半的时候他便放下的粥碗,转而再次看向地图。 良久之后叹气摇头 。 “这季家小子成长的速度太快了,他的每一步都极具深意,而走出的每一步都和申逐鹿的布局完美对应。” 说完在地图上微微一指。 “这一局他输了。” 右相所指的位置,正是庆云城。 “但他输的不是筹谋不够,而是心地还不够狠。” “他初掌定远没有更换文官职位,一在故意留下破绽引其他人上钩,但也是在顾及初掌定远便是把官员全部换成东海人,会让他和定远民心出现隔阂。” “怀仁不杀人,这是他输掉这一局的主要原因。” 右相说完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一点被申逐鹿完美利用,几人换他一城,更是借机铲除临孝君在定远的暗棋,把自己的真正目的藏的更深了。” 张栋闻言开口。 “可季公子的反击也很漂亮,调北境大军入城砍杀上万人,随后又把全城之人赶去北境。” “然后又把斩杀读书人的罪名安在了左相头上,更把那些被杀之人安上了刘家余孽的罪名 ,非但没有留下滥杀的名声,还让定远人心更加凝实....” 张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右相打断。 “你以为季家小子此举是为了反击?” 说完微微摇头。 “不 ,他这是在向申逐鹿道谢。” 这话让老门房张栋当场愣住:“道...道谢?” 右相点头。 “那季家小子一定知道庆云之内鱼虫混杂,大批奸细探马聚集在内,再加之庆云城里的人全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稍加引导就会成为叛逆奸细。”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张栋:“这样的地方如何处置?” 张栋思忖一下开口:“奸细愚民搅在一起 ,随时都会爆发叛乱,而且这些人的存在就会像瘟疫一样向四周扩散,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斩尽杀绝。” 右相闻言微微一哼。 “但如果没有绝对的理由屠杀一城之民又会如何?” 张栋听到这里面露恍然。 “所以季公子也是在利用左相的布局一举拔除后患,所以您说的道谢就是指....” 右相再次摆手。 “不,他的确是利用申逐鹿一举拔除后患,但他谢的,是申逐鹿帮他去除掉了心里的最后一块短板。” “对自己人的杀伐果决。” 右相说着往椅背上靠了靠。 “纵观季家小子出世后所行种种,对外绝不留情杀伐极盛,接连以计谋进出北夷坑杀数十万北夷大军,但对内,他的刀一直举不起来。” “究其原因是他的心还不够狠,心里存了太多仁念。” “如申逐鹿那般,为了布局可牺牲麾下十五万大军的事,他就做不出来 。” “这是他的弱点,与生俱来的弱点,从他奉命去往秋水的时候,这一弱点其实就已经暴露无疑。”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激怒陛下的风险,上书为叶知秋立碑 ,更不会用那种激进之法去推行细盐。” “这一切皆因他觉得天下百姓过的太苦,这也是我曾想让他接替我成为右相的原因所在。” 右相说着微微一叹。 “但经此一事后,他的刀已经高高举过头顶 ,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张栋脸上的神色也极为复杂。 “可老爷,左相如此作为岂不是让季公子变得更加强大,没有弱点的季公子岂不是已经....” 右相端起茶盏后淡淡一哼。 “你以为申逐鹿真的是心中无私育人子弟的夫子?” “如果这是这样,那他还能是申逐鹿吗?” 张栋不解:“可是.....” 右相轻轻放下茶盏淡淡开口。 “他已是举起手中的刀,若申逐鹿再打造几个庆云城出来,那他杀还是不杀?” “屠一城民心无碍 ,但若接连屠城民心必散,他的暴躁嗜杀之名也会因此被彻底坐实。” “申逐鹿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庆云就能撬动季博常根基,庆云只是他下的一味药引。” “因为人一旦杀了太多自己人,就会变得多疑,就会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 说完看向张栋。 “可还记得陛下是如何变成孤家寡人的?” 右相看向窗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所以申逐鹿之谋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庆云更不是民心,而是直指季博常的本心 。” “他要的不是庆云乱,也不是定远乱,而是季博常的心乱。” “心乱则无方,无方即多疑,多疑之主麾下必然人人自危。” “到了那个时候季家小子不攻自破,再无争夺天下的本钱。” 说完把视线从窗外移回书房,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张栋无奈叹气。 “你急什么?” “老夫说的只是申逐鹿的筹谋而已,又没说那季家小子真的败了。” 说着在地图上再次一指。 “那季家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庆云吃了一个闷亏之后转头就把布局放在了这里。” 老门房闻言连忙上前,待看清右相所指的地方眉头紧紧皱起。 “高丽?” “这里距离定远十万八千里,而且左相的势力也根本不在这里,在这里布局根本伤不到左相啊。” 右相闻言微微摇头。 “一开始我也看不明白,但今日宫宴无意间看了大雍疆域图后才恍然大悟,但也被那季家小子的手笔给震惊到了。” “我以为他会把精力放在定远,谨防申逐鹿的每一步动作,避免陷入申逐鹿的陷阱里,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竟是跳出定远直接把箭对准了申逐鹿的脑门心。” 见老门房不解,右相开口问道 。 “江南心脏在哪?” 老门房闻言答道:“宁台府。” 右相再问:“宁台府靠近哪里?” “大海....” 老门房听到这里顿时恍然:“老爷您是说,季公子布局高丽是要从海路直逼宁台府?” 右相点头。 “从内水进军江南非但有东南钳制,而且距离宁台府甚远,从东海走海路进军江南同样绕不开东南临孝君。” “但从高丽入海,便能直抵申逐鹿老巢宁台府。” “你乱我定远我便攻你老巢,兵临老巢申逐鹿便再也没有无后顾之忧一说。” 右相说着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季家小子这一步棋精准又霸气。” “因为他把东南也算计在了高丽,东南江南一起打 。” “这样的霸气整个大雍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第367章 我这就去砍了他 老门房再次愣住。 左相在谋,临孝君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削弱季博常的机会。 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但季博常的玩法却是 ,你们一起上。 防不如打,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那我就一起打。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季博常坐在铁岭客栈的大堂内淡淡开口。 “一直防备会牵扯我大量精力,而且这样战场会被定格在我的地盘里,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我都会是输家。” “这不公平。” 大堂里坐着姑丈金通未和大舅吴止水。 爷爷受外公邀请去了无忧州做客,两个老头见面就掐,但论斗嘴的功夫外公明显不是爷爷的对手。 而两个老头在临走前说了同样的话。 “大孙,你现在是真正且唯一的家主,不用有任何顾忌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 “只要有我们两个老东西在,这个世上就没人能动得了你。” 两个老头从头到尾都没去干预过他的决定,甚至都没过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彻底放权是一种表态,但也让季博常心里有着绝对的底气。 自己爷爷和外公可不是两个啥也不是的老帮菜。 所以他们临行前的话就是在告诉季博常。 大孙尽管去做,败了也无事,我们会出手。 “常儿所言甚是,一直防备着也不是个事,有来有往才叫公平。” 金通未说完之后抚了抚长须,微微一笑的再次开口。 “但临孝君这次却走了步臭棋,如果他一直按兵不动反倒会更好些。” 金通未话音落下吴止水也是淡淡接口。 “恼羞成怒罢了 ,本想借此找回场子,结果再一次被人利用而不知 。” 说完摇头。 “看来他要成为第一个出局的人了。” 季博常闻言也是呵呵一笑,随即看向两人开口。 “姑丈,大舅,你们也去准备吧,这次我要让临孝君彻底的伤筋动骨 ,也要把他彻底的压在东南再也出不来。” 金通未和吴止水闻言双双起身施礼,随后大步离去。 阿九一直在大堂里坐着,几个人的对话他听的一字不落。 但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人家说话不背着你,让你从头听到尾。 可你就是他妈的听不懂,阿九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待吴止水和金通未离去后,阿九坐在那吭哧半天,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 纸包里是半只烧鸡,有些不甘的把半只鸡放在季博常面前。 这个举动让季博常哈哈一笑,随后看向阿九。 “想知道?” 阿九闻言翻着白眼。 “你让我一直坐在这,不就是等着骗我的鸡吗?” “知道我听不懂就想问,问了就要把鸡给你 。” 说完摇头:“太阴了 。” 季博常打开纸包撕下一块鸡肉扔进口中大嚼,随后咧嘴一笑。 “凭自己本事骗来的鸡就是好吃。” 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季博常起身来到挂在房间墙壁上的地图前。 “临孝君又被左相利用了。” 说完微微一叹。 “左相利用我打北夷的空档在定远布局,但实际上他布的局远不止定远,目的也不止乱我一个。” 说着在地图上指了指东南的方向。 “东南的地理位置看似偏居一隅 ,实则东和东海接壤,距离高丽也不算太远,中部和定远接壤,只是隔了一座山脉,西,则是和西南以及江南接壤。” “所以江南人曾戏称东南为蛋饺 ,因为东南才是四面受敌的格局。” “他想出东南能选的路并不多,水路进东海,陆路进定远或西南再转向帝都。” “但现实是,东海他打不动,西南势力格局乱成一锅粥,而且还有左相的江南看着,他也打不动。” 说完转头看向阿九。 “他也可以选择从海路进军宁台府,但他没有我这样的底气,更没我这样的战略纵深。” “他只要敢从海路进军宁台府,我敢保证他的大船还没到宁台府他的东南老巢就会被左相端了。” “本想祸乱定远,将定远作为突破口走出东南,结果藏的那点东西被左相用几个人就给翻出来,随后被我剁了个干净 。” “四面皆敌已成被困之局,你说他能做的还剩什么?” 阿九闻言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烧鸡塞回袖子里来到地图前站定。 “所以他要在高丽灭你骑兵让你实力大损,然后让高丽一统成为东海祸患,从而让东海成为腹背受敌的蛋饺 。” “只要左相的动作一起,他就会瞬间联合高丽发兵进攻东海,这样他就和左相形成合力打你一个。” “左相得定远他得东海,这样不但能够走出东南又能灭了你,所以他这个举动其实也是在利用左相。”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极为满意的点头。 “不错不错,你现在已经达到左奉节的水准了。” 这话让阿九顿时怒了:“不准用这么脏的字眼侮辱人!” 看着哈哈大笑的季博常,阿九再次开口。 “但实则这也是左相的阴谋对不对?” “你在北境大胜之后实力太强,强到紧邻东海的临孝君必须要做点什么地步。” “左相在定远把他的暗棋废了,他再想走定远出东南已经不可能了,而左相这样的举动既是牵扯你的精力,其实也是在给临孝君传递一个信号。” “你的精力被左相牵扯,这对临孝君来说就是机会。” “只要他在高丽得手 ,左相就一定会趁机再次祸乱定远,而那时你要面对的就不止一个东南。” “而是很多人。” 阿九说着上前在地图上接连指出数个方向。 “高丽,东南,江南绝对会趁机群起而攻,西南也绝不会闲着。” “而西境的林独行也一定会把这个消息传到北夷,届时北夷反攻,那林独行也一定会趁机再次攻进北境。” “东海,定远和北境同时作战,首尾难顾再加定远内乱.....” “所以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大雍的围攻,还有北夷外敌的进攻,这样的局面出现必然大败 。” 阿九说到这转头看向季博常。 “这样不行,我现在就去东南砍了那狗日的临孝君!” 第368章 你表脸呢你 阿九说完直奔大堂之外而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了回来。 “不对。” “你说了这是左相的阴谋,也说了临孝君又一次被左相利用了。” “左相知道你一定不会让局势变成那般模样,更知道想要用如此方法灭你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要的就是让临孝君看到机会,看到机会他就会出兵来攻,他来攻你就一定会去打。” “坐观你们争斗自己毫发无损,而趁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推动他真正的布局。” 阿九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后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 “这才是他真正用来牵扯你精力的手段,而他只用几个人要换的不止你一城之民,还要借此消耗临孝君的兵力和底蕴。” 说到这的阿九猛然摇头。 “你在北境的时候就让金启晟带着骑兵进入高丽,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练兵对不对?” “你知道临孝君一定会动手,你也算准了他能动手的地方只有高丽。” “那狗日的太霆斩了独狼骑却一直留在高丽谷口,也是你为现在做的准备。” “还有那纯狗日的刘六,早就被你送进了高丽,所以你骗了我的鸡!” 阿九越说脸上的怒气越盛。 在从北境回到定远的路上 ,阿九就问过季博常,你接下来准备打谁? 但季博常却淡淡的告诉他:打什么打? 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为此阿九还把藏在棉衣里的烧鸡拿出来送给季博常,但鸡吃了,答案却没得到。 堂堂大人物竟然骗一个保镖的鸡,你表脸呢你啊。 你还我鸡来! 十倍,不 ,二十倍偿还! 阿九的“追杀”在吴皓月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对着吴皓月微微施礼后随即退去。 说来也奇怪。 无论阿九还是宝盖在季博常面前都显得很“放肆”。 但在吴皓月面前他们却乖巧的很。 莫提逾越,就是大声说话都不敢,恭敬施礼后赶紧找个理由跑掉。 成亲之后的皓月更美了,而且身上的知性和温柔的气质更浓。 伸手为季博常整理衣领,哭笑不得的开口问道。 “怎么又将阿九惹得如此暴躁?” 季博常闻言呵呵一笑,随即牵过妻子的手来到大堂坐下。 “我想让他入仕 ,但他却用这样的方法告诉我,他对官位荣华他没兴趣,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他本性洒脱,更知道一旦入仕他这份洒脱就要摒弃掉。” “他不喜欢那样,而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入仕必然会为我带来无尽的麻烦。” 皓月也是微微点头。 “他和刘六不同,若是刘六能如阿九般留在你身边,且事事参与又能得你亲自讲解,一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季博常闻言摇头。 “刘六不适合留在我身边 ,因为他心里有欲望,有欲望就做不到心静如水,更会以我马首是瞻 。” “宝盖也不适合留在我身边,因为他心里的执念太深,杀心太重,但凡有一点和我不同的声音出现,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抹除掉。” “现在的局面可以只有我一个声音在,但放眼将来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皓月闻言莞儿一笑。 “所以你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张白衣,阿九无欲无求又心有正义,是个不错的人选。” 将茶盏递给季博常后皓月再次一笑。 “把前朝太子当成未来右相去培养,你这个举动会惊掉很多人下巴的。” 季博常接过茶盏后微微挑眉:“我不认识前朝太子,我只知道他姓沙名宝亮字阿九。” 说完撇撇嘴。 “但这个前朝小余孽貌似有点不太愿意,不过没关系,他既然已经把袖子里的鸡掏出来了,那将来的事可就由不得他了。” 季博常的动作和语气惹得皓月笑个不停,随后转头看向季博常。 “为何不直接给右相去信,问问他心意到底如何?” 季博常放下茶盏后微微摇头。 “看不透。” “最早接触右相的时候,我感觉右相是真正心怀天下行事利落之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才发现,我愈发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季博常说着揽了揽衣袖。 “雍盛帝在位时他执掌户部一心为民,但现在的局势下户部已形同虚设,皇命圣旨在眼下的大雍于废纸无异。” “莫提定远东海和北境,就是在京畿道圣旨也没了任何作用,圣旨无用也就再无钱粮赋税运进帝都,没了钱粮赋税户部也就没了作用。” “可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发表过任何看法,就连当初爹怂恿雍盛帝驱逐帝都之民时,他都没有出面阻拦过 。” 季博常说着双眼微微眯了眯。 “说了无用和并未开口是两回事,这和他给世人的印象不符。” “而且明远从西境传回消息,那些前往西境的帝都百姓的身后,有着右相的影子。” 这话让皓月微微一怔。 “你是说右相和林独行有关联?” 季博常微微摇头。 “明远调查过,那些去往西境的百姓和林独行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们去了西境也并非投靠林独行。” “所以我才说看不透。” 季博常的手指在桌面上微微敲了敲 。 “当初雍盛帝欲要把素美人送去西南,我曾写信给右相求援。” “也正是他当初暗中派遣大量百姓冲阵,才能让我一举压制住江南军,也让刘崇禄一举挣脱左相的束缚跑去了西南。”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右相绝不是看见的那般简单,他手里掌握的势力更不止一个名存实亡的户部。” 皓月将季博常的手拉过来握住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张白衣?” 感受着妻子手心里的温度,季博常也是微微一笑。 “一个白丁出身之人能历经两帝,又和左相那样的人同朝为官却依旧稳坐相位,这样的人怎可轻视?” “他教会了我很多,我在心里对他也有着敬意存在,但信任二字却远远谈不到。” “爹也看出了苗头 ,所以他让人把卤肉摊子架在了右相府邸之前 。” 季博常说着微微一叹。 “但愿...是我多想了。” 第369章 宁,小户字无忧 “爷爷们走之前留下了话。”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大名皆为季宁。” “乳名小户字无忧。” 蛤? 看着季博常呆住的样子,皓月嘴角的笑意迅速扩大。 “这倒是公平。” 这话让皓月笑的更开心了,季博常自然也明白爷爷和外公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宁,非吴季两家独宁,此为天下共宁。 乳名小户字无忧,这就是两个老头之间的平衡之道。 小户庄的小户,无忧州的无忧。 一个名字俩地名,这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季博常是真的感激爷爷没把乳名叫成小门....季小门...我滴猴..... 大名季宁,字季无忧,乳名季小户,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未来第一个孩子的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季博常说着握紧妻子柔嫩的小手。 “月儿,老人家把名字提前取好了其实也是对我们的鞭策,走吧,咱们再去努力一次。” 见季博常拉着自己就要朝卧房而去,皓月脸上出现一抹羞红在他手背轻轻打了一下。 “大白天脑子都想着什么...晚上再说。” 妻子的模样和话语让季博常心里更痒 ,缓缓靠近妻子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准备做昏君,白日宣淫的那种。” 可就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皓月挣脱了他的大手,随后把一份纸张塞进他的手里。 “欠债是要还的 ,现在债主来了。” 看着起身走出大堂的妻子背影,季博常有些不解的打开手里的纸张。 季博常,你欠我的香水还没给。 人死债不烂。 这是纸张上的开篇,而下面的话让季博常的眉头狠狠一挑。 香水的生意赚了很多钱,你的那一半给你留着。 等你来取。 信上的话就这么几句 ,没有落款。 不用落款,单就这语气和信里的内容,季博常就知道这封信来自于谁。 临覃覃,被雍盛帝当众赐婚给自己的女孩。 季博常对临覃覃的态度一直很复杂 ,喜欢,那样单纯可爱的女孩没有哪个男人会心生讨厌。 但两人的身份却注定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这是他对临覃覃和自己之间的定位。 尤其和皓月成婚之后,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临覃覃的存在。 但这封信出现了,就让事情变得极为复杂。 皓月把临覃覃的信给自己,就说明她和临覃覃之间早有来往,且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临覃覃的信里字迹寥寥,看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实则关键就在最后一句上。 等你来取。 取,也为娶。 正妻帮忙找二房这样的事,放在任何男人的身上都能笑出猪叫声。 但季博常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 因为他在这寥寥数句的信里看到了决绝之意。 自己和临孝君之间必有一战,且必以一方彻底败亡而结束。 所以这封信对他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皓月离开大堂后来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坐在一旁的还有染秋。 良久之后也未见大堂里有信送出,皓月微微一叹。 “苦命的人。” 随后看向一旁染秋。 “再派些人暗中去往东南,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临小姐的安全。” “她现在和我们一样,都是季家人。” .... 太子要去中原求学 ,这件事早就在整个西高丽国都传开了。 出行的日子就定在大年初五。 “王上,如此时局让太子去往中原....” 西高丽丞相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是停下了,因为后面的话根本不用说出口王上自然明白。 西高丽军队正在秘密集结,数日过后便要离开国都前去伏击金启晟的骑兵大军。 此时让太子去往中原,一旦季博常得知消息太子必死无疑。 西高丽王闻言只是微微点头,随即开口问道。 “可集结的兵力共有多少?” 丞相闻言赶紧回道:“除去镇守国都的五千人外,加上附属国一共可出兵六万七千人 。” 他不再问李泽勋的事,王上的态度已经说明太子已经被王上抛弃了。 所以他不再是太子,而是一个死人。 “王上,既然已经准备出兵伏击东海骑军,那留在国都内的使者....” 西高丽王的嘴角出现一丝冷笑。 “他们诓骗西高丽太子去往中原求学,实则是为挟持太子胁迫本王。” “而太子在识破他们的计谋后殊死搏斗不敌惨死。” 西高丽王说完看向丞相。 “太子被杀惨死 ,你说我该如何?” 说完对着丞相挥了挥衣袖。 “设宴吧,就在王宫之内将其解决!” 西高丽的丞相现在才明白王上的真正意图。 他放弃了太子,也根本就没想让他进入中原死在东海人手里。 因为太子根本就没有走出国都的机会 ,因为王上要的是让太子就死在王宫。 和那些中原的使者一起死在王宫,然后会制造太子和中原使者一起离开国都的假象。 随后太子识破中原人的计谋,死在中原人手里的消息就会传回来。 太子被杀此仇不共戴天,出兵顺理成章且不会留下任何被人诟病的口舌。 你杀我太子,我杀你骑兵复仇合情合理。 而这一点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王上在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若是此次联合整个高丽和东南的伏击失败,最后胜出的是东海。 那王上也能把罪名推给东南。 是东南人设计让我们反目,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 。 太子被杀都不肯出兵报仇的话,国内民怨无法应对。 西高丽王的心智让丞相佩服的五体投地 ,随后他亲自上门邀请刘六明日前去王宫赴宴。 待西高丽丞相走后,刘六看着手里简陋无比的请柬无奈摇头。 “真无聊啊。” “若不是需要弄出一条凶狠的小野狗出来,老子是真的没兴趣看一个傻逼在那故作高深,漏洞百出却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样子。”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影衙之人。 “其他地方怎么样了?” 影衙之人闻言回道。 “全部准备妥当,只要发出信号就能马上动手。” 刘六闻言笑着摸了摸下巴。 “那就准备赴宴吧。” 第370章 想过意外吗 马上就要动身去往中原求学,此时又逢新年时节。 所以李泽勋去往各个朝臣家里拜年辞行。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况且他在每个朝臣家里逗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刻钟 。 这一点西高丽王全部知晓,但也并未在意更未加阻拦。 而在从最后一个朝臣家里面带笑意走出之后,李泽勋的眼底陡然闪过一抹冰冷怨毒的神色。 他知道父王为何没有阻拦,因为这本就是父王刻意让自己去做的。 父王就是为了让自己谦逊温和的一面在朝臣面前展示一遍 ,太子临行前向所有朝臣辞行,会加深朝臣对太子谦逊温和的印象。 而这样温和谦逊的太子被中原人所杀,会让所有朝臣同仇敌忾仇视中原。 这样父王对东海动兵就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哪怕再亲近东海的朝臣也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死一个本就被抛弃的太子换全部朝臣心向一处,这是一个怎么看都是无比划算的买卖。 第二日的宴请设在天黑之后,是为晚宴。 西高丽丞相依旧亲自在王宫门口迎接,但刘六走进这西高丽王宫后却发现,这王宫里的灯火比之前要暗了不少。 灯火少了,阴暗角落也就多了。 而这阴暗角落里静悄悄,谁也不知道那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王宫大殿里,西高丽王笑呵呵的坐在那里等待刘六,他脸上的笑意相比之前更浓。 对待刘六的态度更加的热络,刘六也是笑着客套一番随后落座。 这次的宴请没有之前那般多人作陪。 在座的只有五个人,西高丽王,刘六,西高丽丞相,太子李泽勋和处政都督。 这处政都督是为丞相副手,乃是参照大雍右相的职位设定的官职。 能被西高丽王放在处政都督位置上,足以说明这个人也是西高丽王的心腹。 随着西高丽王的一声令下,宫人也开始陆续端上菜品。 而看到这些菜品的时候,刘六的嘴角也是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 菜 ,还是被高丽人当做天下最美味的咸菜。 也依旧装在精美的餐具内。 但这些被端上来的咸菜,却全部都是他最讨厌最不喜欢吃的。 这些菜上次设宴时他就没碰过,而且这几日用饭的时候他也特意交代过这些菜自己不喜,以后不要再端上来了。 可自己最不喜最讨厌的菜品,在这一刻全部摆满他面前的矮桌。 “上使请用。” 西高丽王坐在那里 ,笑着对刘六面前的菜品微微一指。 见刘六只是淡淡的笑着没有任何去拿筷子的迹象,西高丽王开口问道。 “上使为何不吃?” 刘六笑着摇头,淡淡回了两字。 “不喜。” 西高丽王闻言也是呵呵一笑,随后对着刘六举起酒杯。 “菜品不喜,那就共饮一杯。” 看着依旧笑而不语,并未去触碰酒杯的刘六,西高丽王脸上的笑意开始慢慢散去。 “上使敬酒不吃,难道要吃罚酒?” 说完哈哈一笑微微挥手,西高丽丞相见状拿出一份纸张放在了刘六面前。 “上使能得公子信任前来高丽,那定然是博学多才之人。” “既然不喜敬酒,那就请上使帮本王看看这信里的内容。” “本王近日被一个难题所困不知如何取舍,还望上使不吝赐教。” 信,没有信封,而且信纸铺开摆在刘六的面前 。 信 ,来自东南,内容为何可想而知。 “粮食二十万担,甲胄一万,箭矢十万支,长弓两万,长刀四万柄,布匹无数。” 西高丽王说完看向刘六。 “这是东南人给我的好处,要求则是背刺东海于公子为敌,但我西高丽一直受恩于东海,又怎会行这等无耻的背叛行径?” 西高丽王说完重重一叹。 “但上使也知晓我西高丽现状,粮食武器及所有物资奇缺,国民腹中无食身上无衣便会作乱,哪怕是本王也只能行那安抚之策。” “心向东海却有心无力,明知东南狼子野心却又要对国民有所交代。” 说完转头直视刘六双眼。 “上使,你说本王该如何选择?” 看着已是将事情挑明的西高丽王 ,刘六微微摇头。 “这就是西王为某准备的罚酒?” 说着微微一叹。 “不就想杀人吗,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但你既然选择说了这么多,又把东南给你的信件拿取出 ,看来已是制定了万全之策,我也是必死无疑了。” 随后转头看向西高丽王。 “能否在死之前听听西王的全部计划,如此就算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 西高丽王闻言哈哈大笑,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看在你一直谨小慎微无任何逾越之举的份上,本王就允了你这临终之愿。” 将酒杯放在桌上后 ,西高丽王看向刘六。 “东南给粮给武器为的就是让高丽做大,从而成为东海祸患,但这一点东海绝不允许,所以这个选择对本王来说一点都不难。” “但东南也非信男善女,本王不可能把宝全部押在东南身上,所以本王需要一个绝对的且可随意转换出兵的理由。” 说完身体前倾看着刘六再次开口。 “所以没有比你这位使者假意带西高丽太子去中原求学 ,实则以太子性命胁迫本王,却在未得逞之后恼怒杀了太子更为合适的办法了。” “这个消息一出 ,整个西高丽无论朝臣还是国民俱皆同仇敌忾,哪怕东南战败也无所谓,本王也会以东南人挑拨国民仇恨迫使本王无奈出兵为由搪塞过去。” 刘六闻言挑了挑眉。 “西王的筹谋恐怕不止于此吧。” “东南若胜,西王的真正筹谋在马,我东海战马。” “若最后胜出的是我家公子,你会把罪名全部推到我头上,你会说成是我暗中投靠了东南杀了太子,挑拨西高丽不得不和公子反目。” 西高丽王闻言再次哈哈大笑。 “你们中原人一直以上国自称,以仁念为先,只要我态度诚恳的上书一封,你们不但不会追究还会赏赐无数钱粮....哈哈哈...” “愚蠢的中原人,这一点我高丽早就屡试不爽,同一招数骗了你们上千年..” 言罢转头看向刘六。 “本王的计谋如何?” 刘六闻言微微点头。 “办法确实不错,但是...你就没想过会出现什么意外吗?” 第371章 是有意外的 西高丽王脸上充满不屑的看向刘六。 “意外?” “本王当初人马数百只有一山之地,十余年后便已为高丽最强王庭之一。” 说着大袖一甩。 “本王能有今日成就靠的就是运筹帷幄,凭的就是审时度势。” “未言胜先言败的道理不止你们中原人懂,本王更是此中高手。” “本王筹谋从没有意外,也绝不可能有意外,更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噗! 就在西高丽王面带睥睨高声诉说之时,一道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响陡然在王殿之内响起。 这所谓的王殿太小了。 小到和季博常的书房差不多大的地步,而且没有王座,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围在一张桌子周围。 所以这道闷响是那么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也猛然打断了西高丽王的高声阔论。 那是一把匕首,深深的刺进了西高丽丞相的胸口。 西高丽丞相低头看了看插进自己胸口的刀,随后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匕首的主人....处政都督。 就在西高丽丞相抬手指向处政都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匕首猛然一转随即抽出。 西高丽丞相随即倒地气绝,那大睁的双眼里带着无尽迷茫和不解。 “父王,世间是有意外的!” 一直低头不言的李泽勋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的看向满脸惊恐的西高丽王。 而西高丽王在看到自己儿子眼神的时候,瞳孔都是瞬间狠狠一缩。 那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但此刻这双熟悉无比的眼睛之内的神色让他陌生更让他后背发寒。 怨毒,冰冷,血红,充满无尽暴戾的杀气。 “您能从数百人到现在的西高丽王,是因为跟着您的人没有选择,只能跟着您一路向前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李泽勋说着起身来到西高丽王的身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父王,冰冷暴戾的眼神之内出现了一抹浓浓的嘲讽。 “而且您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您认为的天衣无缝没有任何意外,是因为您的国家太小,而您的眼界比您的国家更小。” “眼界小到您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小到您的所谓筹谋就像自说自话一样幼稚。” 李泽勋说着从袖筒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您需要我去朝臣家中辞行,让他们看到我温和谦逊的一面,好让我被杀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能让所有人为之同仇敌忾。” “但父王啊,您可知儿臣等这样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接触所有朝臣的机会,等了多久吗?” “您认为儿臣绝不可能用一刻钟时间做些什么,但其实儿臣根本就不需要一刻钟。” 说着他缓缓举起手中匕首对准了西高丽王的胸口。 “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丞相动手吗?” 李泽勋看了一眼处政都督后再次将视线移到西高丽王的身上。 “因为儿臣答应他,丞相死了他就是丞相。” “对于心有不甘的人来说,一句话就够了,根本用不了一刻钟时间。” 西高丽王脸上的惊恐被愤怒所取代。 “逆子,你敢背叛本王?” 说着对处政都督一指:“你以为拉拢这么一个东西就能反了本王,这是王宫,本王的王宫,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尔等头颅....”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王殿的大门被猛然拉开,一个身穿棉甲的将军站在门口。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长刀,刀尖上还有一滴未曾滴落的血迹。 而他的左手里 ,提着一颗人头。 在看清那颗人头的面目时,西高丽王的脸色陡然苍白无比。 因为那颗人头的主人,正是掌管王宫的禁卫将军。 而那站在门口手提人头者,正是禁卫将军的副将。 李泽勋用下巴指了指那站在门口的副将。 “从现在开始 ,你就是主将了。” 那副将闻言施礼,随后关上大门转头离去。 “是不是不理解一个废物太子,为何能如此轻易就策反了之前对您忠心耿耿之人?” 李泽勋说着向前迈出一步,手里的匕首微微用力的抵在西高丽王的胸口。 “我说过,您的眼界太小了,您的国家也太小了,而他们之前跟着你也是因为没有选择。” “若中原是巨龙,那西高丽顶多算是一条泥鳅,巨龙相争泥鳅欲要背后得利,这种愚蠢得想法居然被你称为筹谋。” “如此必死的蠢主意他们自然不愿跟你前去送死。” 音落,匕首被狠狠送进西高丽王的胸口。 李泽勋松开匕首后退一步,看着用手捂住胸口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西高丽王再次开口。 “而且您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您能从数百人只有一山之地成为西高丽的王,不是因为您自身有多么的运筹帷幄。乃是东海刻意扶持的结果。” “所以想要活下去,唯有跟随公子一途!”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想要背叛东海背叛公子。” 说完不再理会慢慢倒地没了生息的西高丽王,转身对刘六深深一礼。 “接下来如何做 ,请上使吩咐。” 刘六闻言缓缓起身对着门外走去。 “整理一下,出兵吧。” 李泽勋闻言对着刘六的背影再次恭敬施礼。 起身后开口吩咐道。 “将尸体处理了,并将消息传遍全国。” “东南人派遣刺客暗杀了父王和丞相大人,本太子即刻继位,并于三日后出兵讨伐东南恶贼为父王报仇。” 话音落下,处政都督躬身领命,随即召来数名宫人兵卒将尸体搬出王殿。 可就在他刚刚走出王殿大门的时候,一把长刀对着他的脖颈陡然斩落。 出手的,正是之前退去的禁卫军副将。 一刀砍下处政都督的脑袋后,禁卫军副将对着王殿里里躬身施礼。 “禀王上,处政都督投靠东南刺杀了先王和丞相,现已被末将拿下斩首。” 李泽勋微微点头。 “将其尸首悬于城门之前,供国民唾骂抽打。” 待禁卫将军退下后,李泽勋在王殿的主位前坐下,学着西高丽王的样子揽了揽自己的衣袖。 嘴角出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野狗吗?” 第372章 公子不跟他们玩了 李泽勋能如此轻易成功的原因在于,他很会借势。 所借的,自然是刘六的势。 准确的说是借了季博常的势。 西高丽王确实很有手段野心也够大,但他还做不到让整个西高丽盲从的地步。 所以他需要用李泽勋死在刘六的手上,来绑架整个西高丽对季博常动兵。 但就如李泽勋所说的那样,他的眼界太小了,比他的国家还要小。 高丽人本身就很贱,对任何人都没有所谓的忠诚可言。 谁能给他们吃的就效忠谁,谁让他们怕就会做谁的狗腿子。 现在虽然吃不饱穷的尿血,但最起码还能勉强活下去。 如果季博常在中原征战大败,那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撕咬,进入他们梦寐以求的中原地界。 但现在让他们去打季博常的骑兵大军 ,他们是绝对不会去的。 他们是贱,但更怕死。 刘六一直留在西高丽的国都之内为的是什么,西高丽王看不出来,但其他人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李泽勋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把西高丽王经营多年的班底彻底掀翻。 原因很简单。 东南人给的承诺就是一个画出来的大饼,什么时候兑现能否兑现都是未知数。 但东海的使者就在那。 东海没有东南给出的承诺那么诱人,但现在碗里的糙米和手里的武器都是东海给的 。 一个摸不着看不见的大饼,和真实存在的粮食武器相比,很难选吗? 井底之蛙却做着春秋大梦的国王去死,和自己死之间很难选吗? 就在王宫里西高丽王被刺杀的消息传出的同时,李泽勋娘舅带领大批军卒开始血洗国都。 那些顽固支持西高丽王的朝臣被屠戮一空。 李泽勋去所有朝臣家里拜年辞行,意在拉拢,也在筛选。 愿者留下,顽固者屠掉 。 小小的西高丽国都一夜之间,彻底改朝换代。 李泽勋的王位也彻底稳固。 他的父王要用他的命来让整个西高丽同仇敌忾,而他,也用他父王的命做了同样的事。 而且效果更好,效率更高。 “得改一下。” 回到自己住处的刘六挑了挑眉。 “一个弹丸小国的国王之子也敢叫太子,这他妈简直倒反天罡不知所谓。” 边上影衙的人闻言开口。 “大人,我们刚走那处政都督就被李泽勋杀了,把西高丽王被杀的罪名推到了那处政都督的头上。” “依属下看来,这个人很危险,要不要上书公子提前将他除掉?” 刘六闻言嘿嘿一笑。 “若非心思狠毒之辈,又怎能杀自己爹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公子要的就是他够心狠手辣,要的就是他野心勃勃。” “没有这样一个人在,高丽这地方的贱人就需要我们来杀,这鬼地方穷山恶水的行军极难,而且那所谓的国家跟他妈村子似的,大军灭他们得浪费多少粮食和时间呢。” “大军去灭,他们往林子里一钻,追吧不熟悉地形又浪费时间,不追杀他们从林子里钻出来就会继续作乱。” 刘六说着微微摇头。 “老太爷们留着这地方,给粮给武器让他们彼此杀着玩 ,一是为消耗这些贱人的底蕴人口,二则是为公子留的退路。” “但公子不想和他们玩,也不愿意把粮食浪费在这些贱人的身上,所以公子需要一个本地狗,心狠手辣又足够强壮的本地狗去追杀围剿那些散落的野狗。”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影衙之人。 “你说当这个本地狗把其他野狗全部杀绝,或者将所有散落的野狗收拢之后会怎样?” 影衙之人闻言也是嘿嘿一笑。 “我懂了,把所有散落的野狗弄在一块就会建国,建了国就想龇牙咬人。” “而聚在一起的野狗就不会钻林子,大军围剿就会容易太多太多。” “而那时就能做到公子在我们临行之前说的四字,中原子宫。” 刘六闻言嘴角出现一丝冷笑。 “中原子宫四字是公子告诉我们的行事之法,但其实公子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是要让高丽这个种族彻底灭绝。” “无尽征战男人死绝 ,剩下的女人诞下的婴孩只能是我中原人的后代。” “穿我中原衣,写我中原字,拜我中原皇,最多二十年这个存在上千年,也让数个朝代为之头疼的卑贱种族将再不存于世。” 刘六说完转头看向影衙之人。 “传出信号,让其他地方也动起来吧,这样小野狗的征战之路才会变得更顺些。” “另给金将军和太霆将军去信,将此地消息详细告知。” 言罢,刘六看着窗外的漆黑夜色咧嘴一笑。 “打北夷没咱影衙的份,但现在公子要在高丽杀人,那这头功我影衙可要争上一争。” 就在西高丽政权更迭的第三日,整个高丽地界七十多个国家上演了同样一幕。 老王被砍,新王继位。 朝臣清洗后再立一批,不同的是这些大国小国的国都里没有刘六这样的上使。 相同的是 ,这些国家的所谓国都里,都有来自东海的使者。 这些使者,全部出自影衙。 但也有幸免的,就比如位于高丽最南端的南高丽王庭就没有任何异样。 非但王权稳固朝臣安稳无恙,更没有来自东海使者进入。 不是进不去,而是压根就没往那派人前去。 南高丽也是高丽四大王庭之一,占据高丽最南端靠海的大片地域。 当初的南高丽战力极强,甚至有着一举统一整个高丽的趋势,但后来突然停战止戈不再动兵了。 究其原因就是南高丽的日子突然变好了。 他们学会了出远海打鱼,学会了耕种开荒和织布烧瓷,更学会了礼义廉耻和圣人言。 可以说南高丽是整个高丽最富裕,饿死人最少的地方。 能吃饱有活干,这不比打那些穷兄弟强多了嘛。 而且就算打下小国 ,非但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养活那些小国里的百姓。 这人多了饭自然不够吃,所以南高丽的百姓是坚决不去打仗的。 南高丽王也是这么想的,相比统一高丽然后为了养那些人劳心劳力的,还不如做个富裕的逍遥王来的舒服。 但舒服日子过了十来年后。 南高丽王发现了一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巨大隐患。 第373章 小门散人 但凡统治者皆重血脉之纯净,更以血脉区分尊卑贵贱。 这一点在皇族之间最为明显,皇子的配偶最低也是朝臣世家之女,这为的就是优质血脉的延续。 上行下效,这种观念也被民间所继承。 但民间可没有皇族那么庞大的势力,更没有太多的选择权,所以近亲结婚就出现了。 表哥娶表妹,表姐嫁表弟也是司空见惯。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 民间娶媳妇讲求个知根知底,对方家教如何,女子是否勤俭持家又是否能够孝顺老人之类的最为看重 。 论知根知底,还有比自己外甥女来的更知底细的吗。 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这样做的弊端也出现了,近亲成亲生出的后代多为残疾和痴傻。 人口的优质程度决定一个国家未来兴衰 ,所以中原王朝的帝王早就针对此事进行了调整。 五服之说出现了。 五服,是用丧服制来区分亲属的亲疏远近 。 从送丧队伍里所穿衣衫,就能看出其和死者之间的关系。 亲,近者其服重。 疏,远者其服轻 ,是为五服。 所以民间常说的出五服就是从这来的。 未出五服的那都叫直近亲属,出了五服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 出五服可成亲 ,不影响后代子孙。 这不是命令,而是用礼义廉耻的方式对百姓心理进行改造的过程 。 究其原因就在于法不责众,暴力推行反倒适得其反。 而用礼义廉耻的方式就要温和太多,也有效太多。 正因为有五服一说,中原之内的表哥娶表妹的事情依然还有,但已经不再是主流。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后代子孙一个个栽楞嘚儿呵 ,都跟隔壁吴老二似的看人一眼就浑身发抖。 高丽这鬼地方处处学中原,但自己犯贱又学的乱七八糟。 南高丽之所以成为高丽最富裕的地方,一为地理环境,二则是他们偷师了中原。 学会了血统纯正,也知道有种东西叫五服。 但也不知道是没学明白,还是南高丽人想抖一下机灵,他们把五服给改了。 改叫寸。 用寸来区分亲属远近。 夫妻之间为一寸,母亲那头的亲属要加一个外,比如舅舅便为外三寸。 表兄弟姐妹之间则为外四寸。 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为两寸,同父异母为四寸,堂兄弟则为六寸。 但伯父和侄子侄女之间的寸数为三六九。 这乱七八糟的寸数让人眼花缭乱 ,但基本可以理解为 ,寸数越小血缘关系越近。 寸数越大则血缘关系越淡。 按理说这份东西绕的人脑仁疼,但也算是达到了五服的目的。 但神奇就神奇在这份东西有了,但南高丽王庭下达的旨意却是四寸之内可成婚。 这命令简单点理解就是,你甚至可以娶你堂哥家的闺女为妻。 表哥娶表妹在这道命令面前就是个渣 。 这已经不是近亲成婚的问题了,而是无限接近乱伦。 而据说这个寸数的制定之法,是南高丽用一车珠宝和一个东海游学到南高丽的书生换来的 。 这个书生很是博学多才,七步成诗简直信手拈来。 南高丽王对这位书生推崇备至,以上宾之礼相待 。 书生姓甚名谁没人知道,因为他以小门散人自称。 也没人知道这小门是个啥意思,又代表的是啥。 而书生告诉南高丽王,此法并非来自中原,而是来自北夷。 北夷为了人口延续乱伦成什么样那是有目共睹,但北夷之强也是世人皆知。 此法既可保证血脉纯净,将一个家族最优血脉延续,又能保持家族成员的绝对忠心。 有理有据,北夷就是最好的例子有案例可查。 所以这份寸数成婚之法就在南高丽开始隆重推行。 小门散人在南高丽住了半年就走了,他说要去北夷看看。 从北夷回来还要去大雍江南,最后还要去南燕转一圈。 听说南燕的风土人情别有一番风味。 高丽被中原碾压了无数遍,但高丽人却并不怕中原人。 因为中原人太能装,尤其中原的帝王更以天子自居,麾下之臣张嘴闭嘴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陛下既为天子,自当替上天推崇仁德,高丽无教,以圣人德行感化当为敬天之举。 曾经高丽扣边攻入中原,短短半月之内连屠十六城,近七十万中原百姓惨死。 被侮辱折磨致死的中原女子不计其数,就连襁褓幼儿都不能幸免。 而当中原大军前来镇压时 ,眼见不敌的高丽头领跪地求饶,上书中原皇帝以奴仆自称。 屠我十六城,杀我七十万无辜百姓,更有无数中原女子被折磨致死,见打不过想上书一封就想全身而退,这样的事情领军之将绝不同意。 但他想要将这些垃圾全部斩杀,一个不留的命令还未下达的时候,监军文臣却上前将那高丽头领扶起。 并和颜悦色对其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这就上书陛下将你赤诚之心告之,望你等今后定要时刻感念皇恩浩荡。 切不可再行这鲁莽之举。 更让领军之将何战兵牙齿都要咬碎的是,皇帝得到这监军文臣送回去的信件后哈哈大笑。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朕点化如此之多蛮夷之功,胜过万千寺庙。 随后下旨封那高丽头领为化郎将,替皇帝镇守高丽边地。 这化郎将的意思,就是被点化的儿郎。 那高丽头领高举圣旨谢恩后,眼带无尽嘲讽的看了一眼中原众将一眼后,带着和圣旨一起到来的大批赏赐,大摇大摆的回了高丽。 而在五年后,利用中原皇帝赏赐之物实力连翻数倍,再次带军攻入中原劫掠。 这样的事情上演过无数次,同样拙劣的办法却能骗过中原皇帝上千年数个朝代 。 正因为此,高丽人从不惧怕中原人,但他们却是真的害怕北夷人。 北夷人只攻进过高丽一次,但一次却差点灭了高丽的人种。 所以南高丽王对那小门散人之法从不怀疑,因为他也希望自己的南高丽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变成第二个北夷。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 。 四寸内可成婚的方法推行了十余年,可结果是子民没能变成北夷人那般强壮勇猛。 而是个个都是吴老二。 一手六一手七,栽栽愣愣口歪眼斜的全是二逼 。 这个时候南高丽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貌似被那小门散人给坑了 。 第374章 秦七俭 南高丽最强最能打,也最有能一统高丽的架势。 但富足的生活让他们停下了征战的脚步,转头开始过日子。 过日子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挣钱娶妻,养子成人,过日子不就是这样的无限循环嘛。 这人穷的时候 ,随便找个娘们也就对付过了。 但兜里有了银子,这择偶的条件和对家族的认同感瞬间飙升。 娶自家人为妻,才能确保血脉的纯净,才能确保家财不被外人所得。 可当孩子出生之后才发现,卧槽,生出个吴老二。 可能是姿势不对或者坚持的时间太短 ,那怀下一个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姿势拿捏时间。 可当第二个出生之后又发现,我尼玛还是吴老二。 再生! 老子就不信个个都是吴老二 。 可当第三个第四个出生之后彻底傻眼,质量还不如之前的呢。 这人的情感真的很奇怪。 就如俗话说的那样,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 哪怕都是吴老二也是自己的心头宝,尤其当归家时几个栽栽愣愣的孩子跟头把式朝自己过来的时候,那心里的滋味不言而喻。 心疼啊。 家里的孩子全是吴老二怎么办? 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赚钱 ,只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能为他们赚来足够活下去的家底。 所以南高丽出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 原来的战兵个个不分昼夜的干活赚钱,只为养活家里那些不能自理的孩子们。 但新生儿却根本无法补充退役老卒的数量。 无奈之下的南高丽王只得强行延迟战兵退役时间,没办法。 整一堆吴老二参军能打过谁呀? 站都站不直,一手六一手七的兵器都握不住,这仗怎么打? 而南高丽王在暴怒之后,来到了自己的王宫后庭。 看着那块已是有些斑驳的牌匾苦涩呢喃。 用近亲成婚毁我一国,坑杀我数十万百姓....你是来复仇的。 这话他是对那牌匾说的,也是对那早就没了踪影的小门散人说的。 而那斑驳的牌匾上有着三个镀金中原大字。 化郎将。 ..... 东海和高丽接壤的地方是一块突出部。 原本这块突出部是高丽的一个国家,同时也是高丽连通东海的一处关隘。 但多年前季灯看了看地图,对着这处关隘指了指,说了两个字。 抹了。 关隘抹不掉,但守着这处关隘的小国被抹了。 划重点啊,是抹了,不是屠了。 因为东海根本就没动刀兵,只是派人到关隘之前吼了一嗓子。 “三日内关内之人全部撤出,若安稳撤出每人可得粗米一斗粗布三尺,若三日后不曾撤出者,后果自负。” 没说什么杀无赦之类的话,而是一句让人无限遐想的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 反正你能想到的后果都有可能。 可能是给钱粮让别的小国来打你,也可能是让其他小国前来围困你,让你生生饿死在这关隘里头。 更有可能是东海战兵亲自动手,他们这关隘防守高丽小国还能撑一阵,但面对东海大军那就是白给。 更有说东海高人已经在做法了,准备三日后开始降下天雷劈死他们 。 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是越说越怕,最后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主动撤出了 。 而东海也是讲信用的 ,不但承诺的粮食布匹足额给了,还额外给了一千柄长刀和三百张长弓。 东海真的很善良。 这些人的家被自己占了,那他们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但能让这么多人落脚的地方都被人占了 ,那他们想找落脚的地方就得打。 打仗你不就得有武器嘛,对不对? 东海轻轻松松占了这个关隘,不但把关隘握在了自己手里形成了一个突出部 。 还顺便搅动起了一场连锁反应的小战争。 为啥是连锁? 从关隘退出去的人得了武器肯定能抢来一块新地盘,那被抢地盘的人就得想办法去抢别人的。 你抢我地盘我就得打你,你不让我抢地盘我也得打你。 这抢来抢去的不就打起来了嘛,对不对? 而打到最后,被灭的小国有十几个之多,而那些小国所谓的国王在吐血嘎掉之前都说了同样的话。 东海的良心,大大的坏掉了。 金启晟的骑兵大军在回到东海后,第一时间进行了换装。 季博常调集了十万季家军进入骑军,八万成了骑兵,两万成了辅兵。 清一色轻骑装备换装完成后,金启晟带着大军经由这处关隘进入了高丽地界。 进入高丽后 ,他并没有深入高丽腹地。 而是以这处关隘为营帐开始训练骑兵战术,马有了,还是清一色的北夷战骑。 人也有了,季家出品的大军战力毋庸置疑 。 但想成为真正的骑兵这需要时间的磨炼,所以每日皆有一万骑走出关隘驰骋在百里范围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骑兵也从一开始这头上马那头落地,变成了催马行进可持弩射击的战骑。 金启晟不急,因为他知道公子让自己来高丽的真正目的。 关隘大堂内,坐在主位上的金启晟看完手里的信后微微点头。 他在季博常麾下大批将领里年纪最轻,但地位却仅次于李三山。 季博常虽然没有明确宣布过,但所有人都知道李三山就是武将之首。 而金启晟更清楚,公子把骑兵交给自己,其实就是把自己树立成了武将的第二把交椅。 地位仅次于李三山,却是直隶于公子的骑兵大军。 在北境对北夷作战,制定计划的是季博常 ,但具体实施的还是李三山。 而这次进入高丽,则是他单独统领全军作战,也是骑兵成立后第一次大规模作战。 这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哪怕他知道公子此刻就在东海之内,但依旧紧绷着心里的那根弦。 这不仅关乎着骑兵在将来的地位,更关乎着公子全盘的计划。 就如季零尘和金启典所说的那样。 启晟是真正的铁血军人,他心里没有任何杂念。 战场斩敌就是他心里唯一存在的东西。 金启晟放下手里的信件 ,转头看向一旁的季银楼和季九言。 “这次东南领军前来的是秦七俭,两位将军有何想法?” 这话一出季九言和季银楼同时笑了。 因为这秦七俭,和季零尘之间可是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 第375章 一个土鳖 秦七俭出自东南秦家 。 他还有个哥哥叫秦六余 ,乃是当初大雍工部侍郎。 后随临孝君从帝都撤回了东南。 秦家乃为世家,在东南的地位仅次于临家,也是临家最忠心的小弟。 年轻的秦七俭曾被秦家当做为未来家主培养的,无论才学还是心智他都要超过他的哥哥秦六余。 所以当年他也是奉家族之命进入帝都参加科举入仕,和他一届参加科举的还有一个人,季零尘。 但相比秦七俭,季零尘就是个小透明。 人家来自东南世家,上头又有临孝君这样的大人物罩着,就算交了白卷依旧能安稳的拿下科举前三甲。 但秦七俭却是个高傲之人,虽身具多重背景参加科举只是走个过场,但他依旧选择以真才实学击败所有人。 世家出来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纯粹的垃圾纨绔。 不学无术就是对这种人说的,但这种人也天生注定与掌权无缘。 另一种则是从小便接受最高规格的培养,无论开蒙的夫子还是在性格成型时的引路人,皆是普通人家的举子无法比拟的。 秦七俭就是后者,人家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而他要的也不止前三甲,而是真正的一鸣惊人获得状元名。 一鸣惊人也分两种,一种是科考卷子上的内容一骑绝尘,让所有人惊叹其才华横溢。 另一种则是最先交卷。 别人都在苦思冥想作答的时候我却交了卷子,这必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也必定立马将其试卷拿去批阅。 最先交卷会被看做轻浮之举,但这也形成了巨大反差。 你以为我轻浮无品,但看到我考卷内容时惊你一脸。 一鸣惊人 ,水到渠成。 理是这么个理 ,事也是这么个事,可事情出现了反转。 就在秦七俭准备率先交卷一鸣惊人的时候,一个一身猥琐之气的土鳖却先站起来了。 他成了第一个交卷的人。 这让秦七俭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自己精心筹划了这么久却被一个土鳖摘了桃子。 他一鸣惊人的筹谋也被毁于一旦。 就算自己考卷的内容依旧会让考官震惊,但有这土鳖在前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脸色阴沉的交了卷子之后,他派人去查了那第一个交卷土鳖的底细。 土鳖来自东海的一个小门小户,没有任何根基的小白人。 名叫季零尘。 这个结果让秦七俭脸色更加的难看,若是自己筹谋毁在一个有背景之人的身上也就罢了。 可偏偏毁在一个土鳖身上。 对于这样没有根基的土鳖,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其生不如死。 但他以文人自称又自视甚高,命人暗中杀掉这个土鳖实在有失身份又不解气。 所以他利用关系给判卷之人送去大把银票,季零尘不得登榜。 随后怂恿大批文人前去攻讦羞辱,意欲让季零尘自己滚出帝都。 科举不中又灰溜溜逃离帝都,这辈子就算彻底完了 。 这样的办法对付一般的土鳖没有任何问题。 但问题是,季零尘不是一般的土鳖。 他之前根本就没在意过秦七俭,更没想过去争什么科举前三甲。 他的目标很简单,能登榜就行,哪怕最后一名也无所谓。 正因为没所谓才第一个交了卷,但也因为第一个交卷得罪了秦七俭这位有背景的大人物。 走到哪都有大批文人嗤笑羞辱,而帝都官差也会莫名其妙的将其拦下搜身。 读书人最是下作,什么恶心事都能干得出来。 最后甚至堵在季零尘的家门口,对其已是有了身孕的妻子进行辱骂。 他们的举动让秦七俭很是满意 ,也是随之给了这些人大笔钱财。 这些文人骚客有了钱干什么? 自然是去青楼饮酒作乐吟诗作对,而作为呼声最高科举夺魁的秦七俭自然成了他们巴结的对象。 这一吟就能淫一宿 ,当第二日秦七俭从青楼里出来之,反转出现了 。 一名乞丐见到秦七俭后快速上前,面带笑意的对着他小声说道。 “秦七俭,我草你娘了奔儿。” “一下两下三四下....” 这话让秦七俭瞬间暴怒,抓住那乞丐的脖子就是一顿大巴掌。 在外人看来那乞丐被打不停求饶,但只有秦七俭知道,这乞丐满脸哀求之色嘴里却不停骂着无比恶毒的话。 “没有我日你娘的奔儿又哪来的你...你是不知道你娘当时的样子有多骚...” 这话让秦七俭更加暴怒 ,下手也是更重。 而这一幕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世家子弟在无故毒打一个拼命求饶的乞丐。 没人会相信一个乞丐会敢对秦七俭不敬,更何况秦七俭刚刚从青楼嗨了一夜出来 ,一身的酒气还未散净。 直到那乞丐奄奄一息的时候,秦七俭这才止住心中暴怒停手。 但那乞丐已是满脸血迹只剩下了半口气。 而这时候秦七俭才反应过来 ,无论事情经过如何,自己当街欺辱暴打乞丐的名声被坐实了。 作为呼声最高的举子得了这么个名声,就算判卷他夺了头名也过不去殿试那一关。 而就在他决定,赶紧去找已是入仕的哥哥秦六余商量对策的时候,一个蟊贼和他撞了个满怀。 就在相撞的那一刻他的钱袋子被那蟊贼偷了去,本就恼怒无比的秦七俭一脚将蟊贼踹飞。 好巧不巧,被他踹翻的蟊贼砸翻了街边一对卖卤肉老夫妻的摊子。 蟊贼跑了,拿着钱袋子跑的。 但卖卤肉的老夫妻把他拦住了,公子,您砸了小人夫妇糊口的摊子,您得赔。 老夫妻没根基,但卤肉做的好名声也好。 无故被一个一身酒气的贵公子砸了摊子 ,周边大批百姓顿时不干了。 至此,酒后无德先无故毒打乞丐再掀老夫妻糊口摊子的名声 ,算是结结实实的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 摘都摘不掉。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比他恶劣的官员之子多不胜数。 但就在他刚刚走进秦六余府邸的时候,一道让他彻底无法翻身的消息传来。 他是从青楼出来了,但那些邀请巴结他的读书人却还在青楼酣睡。 刑部官差突然封锁那处青楼,他们收到举报昨夜有人在这里写下大量反诗意图作乱。 证据确凿,那些还在睡梦中的读书人被全部捉拿下狱。 经审问他们皆是受秦七俭指使。 刑部没能抓到罪首秦七俭,因为秦七俭已是提前离逃离帝都不知所踪。 而那带领刑部官差围了青楼并证据确凿的刑部侍郎。 名叫金通未。 第376章 读了兵书就会打仗了? 那时在位的皇帝还不是雍盛帝。 尽管先帝以昏庸享乐闻名,但再昏庸的皇帝也不会容忍有人写反诗这样的事情 。 最重要的是,秦七俭的背景很强,出自秦家又有临孝君罩着。 但帝都可不止一个临孝君 ,还有左相和江南帮。 对于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江南帮自然乐见其成。 推波助澜干掉秦七俭,那科举前三甲就可以被江南独霸。 秦七俭死不死的无所谓,借机废掉秦家最有能力的后人也是对东南党的一种打击。 而老皇帝也是借此机会立威。 秦七俭跑了那就下旨追逃,能不能抓住是否真抓也无所谓,但那些被抓住下狱的读书人必须杀掉。 六十多个受秦七俭怂恿辱骂季零尘的书生,被齐刷刷的砍掉了脑袋。 尸体被丢进帝都之外的乱葬岗任由野狗分尸。 杀了人,立了威,自然要还清白于天下之民。 所以当得知季零尘的遭遇后,老皇帝直接下了口谕。 此人性情坚毅腹有才学,可录取为国效力。 对于老皇帝这样的旨意,江南帮第一个站出来高呼陛下英明。 而后放榜的时候,季零尘位列第一百位,成为户部一小隶。 事情就这样被定了性。 最有希望夺魁的秦七俭成了通缉犯 ,状元被来自江南的举子所得。 而逃回东南的秦七俭知道自己被人设了局,不然不会那么巧的接连发生那么多的事。 但他一直认为设局坑他的,是左相和江南党。 而当大雍局势大变,季零尘的身份被爆出来后他才明白。 原来当年坑自己,改变了自己人生轨迹的竟然不是左相,而是那个被他看做土鳖的季零尘。 现在也才想起,那个无故挑衅自己的乞丐有着淡淡的东海口音。 那个盗取自己钱袋子的蟊贼也是,那两个摆卤肉摊子的老夫妻更是。 最关键的点在于,那带着官差围了青楼的刑部侍郎,正是季零尘的姐夫,后来的东海道台金通未。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真正坑自己的是季零尘,左相和江南党只不过是吃了个现成的。 用一个科举最后一名换取状元席位 ,怎么算都是赚的。 老皇帝顺手杀人立威,季零尘上榜为官。 所有人都收到好处了 ,只有自己一个受害者。 若不是最后季博常出世爆出了季零尘的老底 ,秦七俭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坑他的到底是谁。 如果时间能重来,估计秦七俭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个来自小门小户的土鳖。 哪怕那个土鳖第一个交卷,让自己的一鸣惊人大打折扣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也正是当年的那件事改变了秦七俭的人生。 他没能入仕成为东南帮的主力,更因此丢掉了秦家家主的位子。 回到东南后他开始苦读兵书,弃笔从戎成为了一名领军之将。 “苦读兵书就能打仗了?” 季银楼的话让季九言摇头:“非也,不读兵书也能打仗。” 季银楼挑眉:“谁呀?” “少主!” 季九言的话让金启晟和季银楼同时摇头苦笑。 是啊,少主读过兵书吗? 没有 。 没读过兵书没带过兵,却改变了大雍格局一举灭杀北夷数十万大军。 这世间事本就没有定论的。 季博常一本兵书都没读过,但谁敢说他不会打仗? “秦七俭知道此次要面对的是我骑兵大军,所以他所用之法也一定异于往常。” 金启晟说完在地图上指了指。 “这里的地形,最适合伏击也最不利骑兵冲阵。” 金启晟所指的地方名为肋骨崖 。 这地方的地形就如名字所说那般,是一片狭长山谷的地形。 这里位于高丽正中位置,是连接南北的重要通道,通道就如肋骨一样有很多条。 最宽的一条宽有百丈,最窄的一条仅有不到一丈。 “我们要想进入高丽南部就一定要经过肋骨崖,此处设伏不但能将骑兵之威降至最低,若是两头封堵,我们就会如当初的独狼骑一样被覆灭在峡谷之内。” 季银楼说完,季九言接口。 “而且东南拉拢高丽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高丽人堵住我们的后路,将我们和东海彻底隔绝而开,前有肋骨崖所挡,后有高丽人封路。” “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头去打高丽人,打通回到东海的通道,但只要我们去攻高丽人,秦七俭必然从后夹击。” 季银楼微微点头。 “所以东南人的目的就是损耗我们的骑兵,只要我们退回东海高丽必成祸患,他们一定会提供钱粮武器给高丽人 ,然后怂恿高丽人进攻东海。” “高丽人打,我们就要防,大批兵力就会被牵扯在高丽的方向。” “而此举更阴毒的地方在于,骑兵败,就会无限削弱公子在北夷大胜之威,我们的骑兵也再不能形成有效震慑,其他方向的人就会蠢蠢欲动。” “只要其他方向动了 ,临孝君必然从水路出兵攻打东海,届时公子将被所有人同时撕咬。” 季银楼说完看向金启晟。 “这些事将军一定知道,所以末将猜,将军一定有了应对之策。” 季九言也在此时开口。 “将军您就吩咐吧,公子既然把高丽战场给了咱们骑军,那咱骑军就绝对不能让公子失望,在高丽打出一场漂亮仗。” 金启晟闻言微微一笑。 “两位将军莫非忘了,我们的骑军可不止八万之数。” 金启晟说完又在地图上指了指。 “我从北境回返之前公子就曾说过,左相没有在公子攻打北夷时出手,一在左相明白大是大非 ,二则是左相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时间差来布局。” “东南借助高丽向我们开战就是左相的布局之一,且避无可避,无论我们打还是不打其实都已经入局。” “所以公子一直没有召回身在高丽谷口的太霆,为的就是今日的局面。” 说完看向季银楼和季九言。 “公子用兵从不按常理,就如雍北关,所有人都以为公子会以关隘据守一点点磨杀黑山部,但公子却让开城墙将他们放进关内一举全灭。” 说着英俊的面庞上出现一丝笑意。 “秦七俭重兵设伏肋骨崖,是认为那是去往高丽南部的必经之路。” “但公子,却从未让下达过让我们去往高丽南部的命令。” 第377章 取一半 相比帝都,东南的年味要更浓一些。 因为富庶,也让东南的特色民俗被完整的继承了下来。 东南道城名南岭。 南岭城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便不再关闭城门,一直到正月十五结束城门才会再次关闭。 为的就是让东南百姓可以顺利出入南岭城。 如今的东南和以往相比又有很大不同,因为现在的东南不再是大雍的一部分,而是以正统自居。 因为十一皇子和皇后此刻就在东南,虽然还未登基称帝,但所有东南人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更有东南文人自称东南乃龙兴之地,其内表达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心里上的不同,而外在上的不同则是东南人变得香喷喷的。 尤其是姑娘妇人们从身边走过,身上散发出的柔和香气让人不禁想要深深吸上一口。 而这种柔和香气,来自覃香斋里的香水。 香水这个名字对东南人来说是陌生的,可一经面世就让整个东南的莺莺燕燕们为之疯狂。 因为这香水乃是取自各种花卉的花瓣,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花香种类全能在覃香斋找到。 而更让香水之名传遍东南的,是覃香斋的主人乃是东南的小公主。 香水能让姑娘们变得更加香甜可口,但香水的售价也是真的高,高到能用得起香水的都是家境殷实之人。 也高到用上香水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东南的妇人们聚在一起不再攀比首饰和衣衫面料,而是手里拥有几种香味的香水。 这样已经被打造成奢侈品的东西,敛财能力可想而知,而且据说覃香斋的生意已经做到了江南。 道台府大堂,临孝君慢慢放下茶盏。 “季博常必取高丽之南,因为他没得选。” 说完看向坐在一旁的临承乾。 “这就是申逐鹿阴毒的地方,季博常攻打北夷时他送银送粮,又让江南军前压西南和我东南,看似心怀大义实则老谋深算。” “他让江南军看住我们和西南,为的就是让季博常无后顾之忧放心去打北夷 ,无论季博常是输是赢都能极大消耗北夷 。” “外敌无再进军大雍之力,他的棋盘上的棋才能继续存在。” 说着抚须微微一哼。 “而这也是他利用这个时间差来布局的机会。” “季博常大胜北夷却也让其内部出现了一段时间的真空,而庆云城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用几个人就换了季博常一城,也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的人全部翻了出来,而他的人却趁机藏的更深了。” “季博常不是傻子,这一点他同样知道,但知道归知道想要破解却是根本做不到,只能坐等申逐鹿出招再去破解,但这样战场就被放在了他的地盘上,无论最后能否破解都是输了。” 临孝君说着又是微微一哼。 “季博常年岁虽轻,但行事老辣果决他绝不会坐等申逐鹿乱他内部。” “所以他要做的也唯一能做的就是反击,而反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高丽入海直捣申逐鹿老巢,宁台府。” “兵进宁台府 ,申逐鹿就再也不能安枕无忧的布局祸乱他的内部,就要抽调大批军卒防守,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打成了平手。” 临承乾听到这眼睛一亮。 “原来父亲拉拢高丽蛮夷,选择在此时出兵,就是算准了季博常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打下高丽,然后利用南高丽入海进军宁台府?” 临孝君闻言微微点头。 “申逐鹿在庆云之举,未尝没有利用我在此时出兵的用意,但季博常大胜北夷拥有骑兵十万,这对东南的威胁太大了,所以明知申逐鹿有此用意,也不得不出兵灭了季博常的骑军。” 说着临孝君的嘴角也是出现一丝冷笑。 “申逐鹿意在让我和季博常彼此消耗,但其实我也在等这个机会。” 说完看向临承乾。 “就算我没有任何动作,将来季博常实力足够也会第一个对东南动兵,而只要季博常对东南动兵,申逐鹿也一定会趁机从另一个方向兵进东南。” “但现在我看似被他利用和季博常率先动手,可他也成了替我牵制季博常的那一个,北境和定远大军就不能来援。” “所以现在动手,不但把战场放在了高丽,而面对的也只是一个东海而不是季博常全部的实力。” “只要我们能在高丽灭了季博常的骑兵,那转瞬间面临被瓜分的就变成了他季博常,而我们也能趁此时机一举走出东南。” 就在两父子在大堂里说着眼下局势的时候,一名下人前来禀报。 “禀老爷,伍敬元求见无果,在一刻钟之前去了秦家府邸。” 临孝君闻言微微点头,挥手让下人退下后眼内闪过一抹冰冷。 “临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让他伍家从一个下人变成了庆云善人,又得两位帝王下旨封赏,可上百年的经营却败在这个蠢货手里。” “非但没能拉拢成李三山,就连被申逐鹿利用都不知道,在葬送了我临家在定远花费大量时间金钱才组建成的势力后,竟然还敢逃回南岭城!” 说完看向临承乾。 “断他四肢扔去水牢,这样无用又贪生怕死的东西唯一还剩的价值,就是提醒其他人做错事的下场。” 见临承乾点头,临孝君再次开口。 “申逐鹿能知道我们埋在庆云的暗子,一定是有人泄密导致,你派出人手进行调查,看看到底是谁把我们在庆云的布置透露给了申逐鹿。” 说完再次开口嘱咐道。 “一定要暗中进行切不可闹出些许声响,如今大战在即,不可将此事搞的人心惶惶。” 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临孝君端起茶盏淡淡开口问道。 “覃覃最近在忙什么?” 临承乾闻言呵呵一笑。 “覃覃最近都在铺子里守着,不愧是咱临家女儿,只一家覃香斋所赚银两就抵得上我临家十个商队,而且供不应求价格也是一涨再涨。” 临孝君闻言放下茶盏微微挑眉。 “如此说来她那铺子可谓日进斗金了?” 临承乾再次笑着点头:“民间百姓为覃香斋取了个别名,聚宝盆。” 临孝君微微点头后淡淡开口。 “既是临家女,那她的覃香斋就是临家的产业,如今大战在即所耗银钱无数。” “就先取她覃香斋一半收入充做军饷吧!” 第378章 十一皇子 季有道没杀伍敬元。 因为伍敬元死在自己手里也能勉强叫做战死,是功臣。 但放他回去意义完全不同了,他会死,会死在临孝君手里。 而且会死的很惨很惨。 临孝君绝不会留他,也会用他的死来震慑其他人。 这样就会让事情变得很有趣,前有宋智孝,后有伍敬元。 他们都是临孝君派去祸乱季博常的,但他们的身份被发现后季博常没杀,反而将他们放了回来。 他们没死在敌人的手里,却死在自己效忠的大人手里 。 这在无形中就会出现一个心理暗示,去季博常那里卧底很危险,但这危险不是来自季博常,而是自己效忠的大佬。 这也会让东南负责情报暗杀的人心里出现一个疑问 ,是不是被发现后直接坦白交代 ,不再回东南才是正确的选择? 贪生本就是人之本性,效忠一个人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嘛。 而随着伍敬元被斩掉四肢扔进水牢后,另一种诡异的心理出现了。 季博常不杀的是领头之人,但对下面办事的小喽啰却是手起刀落一个不留。 宋智孝没死被放回来了,但跟随他一起去东海的小喽啰全嘎。 伍敬元也没死,反而带着家眷一起跑回来的,但留梅县里大批跟随他之人死的是一个没剩。 这说明什么? 说明领头的活可以干,就算被发现了也死不了。 但喽啰这活不能干,季博常那厮专杀喽啰小人物,妈卖批....狗日的定远东海不能去。 要去也是作为领头的前去。 季有道说,他明白公子放伍敬元回去就是为了恶心临孝君。 但这所谓的恶心,绝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如前世伟人优待俘虏的政策一样,你打我灭你,你投降我非但不杀,好吃好喝之后还给你回家路费。 就这你还打吗? 赶紧投降就完事个嘚儿的了。 同理,你来我地盘卧底 ,小喽啰全灭,二号人物抓住后各种大刑伺候,但领头的一号人物不打不骂放其安全离去。 这就会让小喽啰们的心里出现极度的不平衡。 凭鸡吧啥呀? 事成立功你最大,失败我们死的死受刑的受刑,你却连根毛都没掉就回去了。 咋滴呀,就可我们这些小咔拉咪使劲祸祸呗。 这些事他们之前一定没想过 ,阶级的差异让他们不会这么想也不敢这么想。 但现在会了。 因为季博常为他们“开了蒙”,让他们学会了“思考”。 会思考了思想就会变质,这才是真正的恶心人。 十一皇子相比在帝都的时候课业更重。 在御子监时皇子众多,他又是最小的那一个,更多的是跟在皇兄们身边混日子。 而现在不同,他随时都会登基称帝,学的东西自然更多了。 临孝君为他找来了众多夫子,闲暇时临孝君自己也会亲自教导十一皇子,教授其为君之道。 十一皇子很聪明也很谦虚,对夫子布置的课业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这一点让皇后很是欣慰。 而他也会经常偷偷的溜出来去覃香斋找临覃覃,这样的事情瞒不过临孝君也瞒不过皇后。 但对于过了年方才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事情也实属正常。 临覃覃的气质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脸上再无青涩和天真。 长发盘起更显干练,而身上也隐隐散发着冷艳之气。 “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临覃覃见到十一皇子的时候脸上出现一丝无奈。 “我这里可是下九流的商贾之地,若沾染了商贾之气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十一皇子闻言极为阳光的一笑 ,上前牵住临覃覃的手笑道。 “夫子说了,为君者要知民之所想民之所需,方能定下合理之策,我来这里也是向姐姐求教的,商贾也在民生之内。” 临覃覃在椅子上坐下后又是无奈的微微摇头。 “若真想知道什么是民生,那就要离开南岭城去外界看看,看看最偏远之地的百姓是如何生存的,去看看那些凋敝之地的百姓是如何为糊口奔波的。” 十一皇子坐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难道天下之民和南岭城大不相同?” 临覃覃微微一笑。 “东南富庶,而南岭则是汇聚整个东南财富之地,但南岭之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说着对前堂络绎不绝前来购买香水的人群一指。 “桂花香的香水在这个时节一瓶难求,售价更是飙升到了百两之巨,而听闻黑市上的一瓶桂花香能卖到一百五十两,且被疯抢。” “但这桂花香在东南偏远之地,就算一两银都卖不掉 ,可知为何?” 见十一皇子摇头,临覃覃再次开口。 “因为对那些偏远之地的百姓来说,一两银足够一家五口一月所需,香水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 。” 说完转头看向十一皇子问道。 “可知为何覃香斋里桂花香售卖最快,也售价最高。” “因为姑母最喜桂花香人人皆知。” 十一皇子闻言恍然 。 “姐姐是在告诉我,其实覃香斋的生意如此火爆的真正原因,不是这些妇人如何推崇备至,而是这些妇人背后之人故意让她们来买。” “母后喜欢桂花香,她们就用大把银子把桂花香炒到最高,也把桂花香变成稀有之物,这是给母后看的。” “而覃香斋是姐姐的产业,姐姐的背后是临家,她们将大把银子送进覃香斋其实也是变相的对舅父表忠心。” 十一皇子坐在椅子上,小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他们皆是东南最富庶的那一批,也是仰仗临家而存的那一批,如今大战在即,粮草所需堪称天文数字。” “他们早就看出了这一步,所以提前把银子送进覃香斋,这样就算开战舅父也不能再伸手朝他们要银子。”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临覃覃。 “这次果然没来错,姐姐所说的东西书本里就未曾记载。” “诚如夫子所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十一皇子又坐了一会之后,从覃香斋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书册 ,他的嘴角出现一抹不屑。 “为君之道,又岂是几个只知死读书的酸臭夫子能教得了的?” 说着看向窗外口中喃喃。 “酸臭夫子加圣人言,只会让我成为迂腐蠢笨的傀儡。” “但,我姓希,不姓临。” “我才是大雍皇族正统!” 第379章 一模一样 十一皇子和其他皇子相比是不同的。 其他皇子的母妃全部死光 ,唯独他的母妃存在,且极受雍盛帝宠爱。 母妃又出自东南临家,舅父更是当朝工部尚书。 所以在御子监内,在皇宫里他的地位也是超然的。 有灵妃亲自教导,他的心境也和其他皇子也是不同。 其他皇子为了活着为了争取一个未来,只能拼命的表现自己只为让父皇高多看一眼。 但他不用,其他皇子的窘境他没经历过,他的未来也远比其他皇子光明太多。 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都姓希。 大雍皇族的希,都是雍盛帝的儿子。 都言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雍盛帝却推翻了这个被世俗熟知的概念。 他的儿子,都一样。 自信,多疑,嗜杀,心思阴毒。 十一皇子年龄最小,有灵妃教导又有临孝君指点 ,如今又是身处东南被奉为主。 但他,在御子监里却整整待了六年。 从五岁开始他就被送进御子监,晚上结束课业后才回到灵妃寝宫。 血脉这东西最是神奇,就如季家一样,每一个拉出来的季家人仔细看就会发现,全是银币。 而希家人,也是如此。 他整日和那些皇子们混在一起,皇兄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他经历了大皇子反叛失败惨死天牢,经历了三皇子以皇子之身被父皇送去秋水当县令 ,最后逃往北境成了尹布衣的傀儡。 而后面他更是得知,其实真正的三哥早就死了,死在了舅父的手里,假三哥也是舅父送去北境的。 四哥去了定远,现在又去了西境。 五哥在帝都已经称帝,但怎么看五哥那个皇帝做的都是个小丑。 六哥死了,死在了父皇的手里,只为他想挣脱父皇为他打造的牢笼。 七哥在东海,后来不知所踪。 八哥原本没了消息,最近传出消息在西南露面,且麾下已经收拢了数万精兵。 九哥死了,父皇杀的。 十哥也死了,也是父皇杀的。 他和六哥关系最好,所以在得知六皇子死讯的时候,他哭了很久。 而哭过之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除去死了的皇子之外,其他皇子的处境都很不好。 七哥不知所踪,但就算活着也难成气候,八哥自立,但数万兵卒在如今局势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四哥看似过得最好,但他被季博常送去了西境,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 五哥的皇帝是真正的傀儡.....自己也是。 母后说,有临家在你就是未来天下之主。 舅父说,有我在你就是大雍帝王。 既然自己是未来之主大雍帝王 ,那为何这处别院近乎成了自己的监牢? 为何不让自己跟在身边参政,而是让数个只知宣读圣人言的迂腐夫子 ,整日轮流教导自己长达六个时辰之久。 这些只知宣读圣人言的迂腐夫子,他们连民间百姓如何耕种都不懂,更不知商贾运作之法,一日官位都没坐过,却来教导自己为君之道? 为何? 因为舅父,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如那些夫子一般迂腐的傀儡。 一个不懂民生,不知商贸,不晓人心的傀儡哪怕坐上皇位,恐怕也只是一个牌位而已。 他年纪小不假,但在御子监时他是亲眼见过左相做大父皇处处掣肘的模样。 御子监里的皇子私下相聚时 ,说的就是朝臣世家架空皇权的危害之处,说的就是如何铲除奸佞让皇权重归天下之策。 这些皇子各怀心思不假,但他们都姓希,都是雍盛帝的儿子。 面对外敌,面对皇族随时有可能被推翻的时候,他们也是懂得什么叫同仇敌忾的。 而雍盛帝给御子监准备的教材里 ,还有朝堂之上发生的大事。 以朝臣之辱,让所有皇子心中对世家朝臣生出怨恨之念。 雍盛帝的筹谋成功的不多,但在这一点上他是成功的。 “吕贡,你说本皇子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 吕贡,是一个十岁的男童。 他出自东南吕家,也是现在十一皇子的伴读书童。 吕家也是世家,但实力要排在秦家之后,秦六余被临孝君立为文官之首,秦七俭又是领军之将。 为了平衡也为了让吕家放心,临孝君从吕家挑了一个幼童成为了十一皇子的伴读书童。 十一皇子是要称帝的,而从小就和十一皇子在一起,这叫吕贡的小家伙未来可谓一片光明。 吕贡只有十岁,生的漂亮乖巧,尤其那一双大眼睛更是让人心生怜意 。 他爹,叫吕铭琛。 “吕贡不知,还望皇子恕罪。” 看着对自己行礼的吕贡,十一皇子微微一笑 。 “我们每日跟着夫子熟读圣贤书 ,虽可让我们修身养性增长学问,但夫子们教导的东西很多都出现了重复。” 说着对吕贡招招手。 “你每日归家后,替本皇子倾听你祖父所谈政事,第二日来的时候一字不落的向本皇子汇报。” 吕贡一听连忙摆手 。 “我不敢...祖父会打手板的...” 十一皇子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我是未来帝王,你现在为我办事就是为帝王办事,你祖父打你手板,但我却可以砍了你的头,砍了你全家的头。” 看着小吕贡脸上出现恐惧之色后,十一皇子再次开口。 “放心,本皇子只是想提前知晓政事而已,你听到多少就算多少,听不到也无所谓。” 说着在吕贡的肩膀上拍了拍。 “其实本皇子此举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你的将来着想。” 见吕贡不解,十一皇子开口说道。 “我是帝王,将来登基后这些事他们就会主动向我禀报,到时没什么事能瞒得住我。” “但你不同,你必须提前知晓然后禀报给我,我会教你如何处置,如此将来我登基时你才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若连政事都不懂,将来就算想要提拔你也会遭到大批人的反对。” “你别忘了,东南除了你吕家之外还有一个秦家,懂了吗?” 只有十岁的吕贡有些茫然的点头。 若是此刻有人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想起一个人。 雍盛帝。 虽然手段很是稚嫩,但那神情和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第380章 从根上烂才是真的烂 吕贡今日被打了手板。 但不是他祖父打的,而是授课夫子打的。 十一皇子的话让他有些心不在焉,夫子授课走神回答不上问题,自然被打了手板。 授课结束后,吕贡登上马车回到了吕府。 心不在焉的吃完晚饭等到天黑后,他悄悄的溜出自己的院子,来到了爷爷书房之外的窗子下面蹲下。 十一皇子的话让他不敢不听,但又真的怕被爷爷再打手板,而爷爷打手板可比夫子狠多了。 吕中生是这一代吕家的家主 ,两鬓已呈花白。 此刻的吕中生坐在书房之内,皱眉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之人。 “吕大人,想必您比我清楚,令孙被选为十一皇子书童其实和质子无异。” “令郎身在北境俘而未死,这在临孝君看来和宋智孝以及伍敬元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您说,如果此时令郎归来他会被如何处置?” 坐在吕中生对面之人说完呵呵一笑。 “准确的说,是令郎归来你吕家会是何等下场?” “而吕家和秦家相比人丁稀少,这一代只有令孙一个男丁,所以这其中用意不用在下多言了吧。” 吕中生眉头皱的更紧。 “你到底要说什么?” 坐在他对面之人闻言微微一笑。 “这世人提起东南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临家,而在提到东南时都会加上一个前缀,东南临家。” “这大雍格局看似混乱,其实真正够资格争霸天下的无非三家而已,东海,江南和东南。” “其他之流说好听些叫一方豪杰,说难听点就是陪衬而已,所以能够决定天下归属的最终还是要看这三家。” 吕中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实在不明白对面之人到底要说什么。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仿佛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样,再度开口说道。 “但东南和江南以及东海又是不同,江南以申家为尊,东海以季家为尊,可东南谁为尊?” “以临家为尊但却又有皇后和十一皇子在,但以十一皇子为尊却又将他当成傀儡培养。” 说着这人微微摇头。 “一定会有人反驳,说眼下只是十一皇子年纪尚幼不足以主事,待十一皇子年纪再长些便可交还大权。” “但这话也只能骗骗愚民幼童罢了,真正的忠臣绝不是这样的 ,历史上忠臣拱卫三岁幼儿登基为帝的又不是没有先例。” “所以这临孝君之心谁都看得明白 ,他把皇后和十一皇子放在东南无非就是个幌子,有皇后和十一皇子在他就能以正统自居。” 说完鼻中淡淡一哼。 “实则,他要的是自立为帝,待天下局势明朗之际,他必将十一皇子除去取而代之。” 这话一落,躲在书房窗外的吕贡猛然一个哆嗦 ,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而就在这声轻响出现的瞬间,吕贡赶紧爬起来朝着自己的小院疯狂跑去。 十一皇子让他偷听爷爷谈论政事本就害怕,而刚刚听到的话让他心里的恐惧更浓了。 书房之外响起吕家下人的声音。 “禀老爷,刚刚的声响来自小少爷。” 吕中生闻言后猛然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之人。 “你在利用我的孙儿!” 吕中生现在才明白 ,为何这人进了书房后先是一言不发,后开口净说些莫名其妙之言。 原来他这些话根本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说给窗外自己孙儿听的。 此举用意在明显不过,他就是想通过自己孙儿之口,将这些话传进十一皇子的耳朵里。 但对于吕中生的暴怒,那人依旧坐在那里微微一笑。 “其实相比愤怒,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能知道你孙儿何时到来的吗?” 话音一落,吕中生猛然醒悟。 而那人却微微摆手:“来不及了。” “现在就算你让人向临孝君禀告我的存在,你也摘不出去了。” “其实在你让我进入你吕家的那一刻 ,你就已经没得选了。” 看着吕中生眼内闪烁的杀意,这人微微摇头。 “想杀我?” “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说完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伸手入怀取出一个蜡丸轻轻放在桌子上。 “我来自暗庭卫,像我这样的人多不胜数,你杀不干净也敢杀。” “我能知道你府里发生的任何事,就能随时随地取你全家人头。” 说完耸肩。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试试。” 说着转身朝书房之外而去,但在走到书房门口前转身看向吕中生。 “想找我,让你的下人在清扫大门口的时候,朝一个方向连泼三盆水就行了。” 说完,拉开书房的木门缓步而去。 吕中生看着离去之人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随后拿起桌上的蜡丸捏碎取出其中的纸条。 父安好。 北境斩夷数十万,琛在其中。 季侯深不可测却为明主,琛已决定留下斩敌建功。 望父三思。 短短几行字,吕中生看了足足一刻钟之久,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焚毁后他坐在书桌前闭目沉思。 相比白罗的家书,吕铭琛这封信要迟了很久,而且送来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因为诉求不同。 白家在江南能做的其实并不多,但吕家不一样。 吕中生掌管的是东南的财政大权 ,大军出征钱粮军械等一切物资全部出自吕中生之手。 这样的人不是一封家书就能拉拢控制的,所以吕铭琛的家书一直被滞后到了现在。 吕中生了解自己的儿子,宁折不弯典型的军伍之人。 想以逼供手段让他写下家书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吕铭琛的家书向来以父相称,以琛自称。 这是他独有的家信方式。 这封信在伍敬元回到东南,被临孝君拒而不见随后斩断四肢之后。 在东南出兵高丽 ,且在自己孙儿跑到自己窗外偷听之时出现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东南之内如刚刚那人已经多到无数不在的地步。 而伍敬元的下场也让吕中生感到了兔死狐悲。 那暗庭卫之人说的没错,有宋智孝和伍敬元在前,就算吕铭琛回到东南也会步两人后尘。 而吕家,也有可能因此而覆灭。 良久之后吕中生缓缓睁眼,随即对书房之外开口吩咐道。 “明日早些送贡儿去往皇子别院!” ps:自从上了毒榜又赶上开学,网站给量断崖式下跌,催更和打赏在今天才开始慢慢恢复。 还以为大佬们抛弃我了呢,结果一看打赏,之前的大佬都开始回归了,大佬们回来了心里也有底了。 不就爆更和剧情高潮嘛。 整就是了,多大个事啊! 第381章 百花园 所谓心智筹谋,从来不是麾下之人几句恭维之言就能存在的。 更不是自夸我心智如妖就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布局。 季博常麾下之人对他的无比崇拜,更不是因为他整日笑呵呵宽厚待人得来的 。 而是他的布局深远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当初他没杀宋智孝,在所有人看来这用意无非就是为了恶心临孝君一下。 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所有人才恍然大悟,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为了恶心临孝君。 那时的吕铭琛还是北境三卫大营的主将之一,那时的伍敬元还没露出任何马脚 ,那时的临孝君才刚刚返回东南。 宋智孝不重要,是个典型的小人物。 这样的人死在自己手里没有任何意义,但他死在临孝君手里却会成为一根导火索。 在前世有一句话让季博常极为认同。 世间从来没有两只耳朵能被一张嘴巴真正说服,所谓被说服也无非只是被迫点头认同,刻意隐藏心里的真正想法而已。 兔死狐悲也从来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那是需要血淋淋的现实映照进内心产生的最真实想法。 这一点被左相用到了极致。 他和人说话从不说完更不说透,他只是说自己想说,和想让你听到的那一部分。 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脑补了。 人性本就复杂无比,一旦脑补必然想歪,而在面对压力和威胁的时候人性本能的就会朝悲观的一面发展。 悲观的情绪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恨和自保反击。 尹布衣为什么会反? 因为他感受到了威胁 ,雍盛帝给的威胁。 可这威胁是谁在他心中无限放大的的? 又是谁让他看到了反击的机会? 左相! 他什么都没做,没去信挑拨更没展现过任何拉拢之意,只是用潜移默化的东西去影响一个人的思维。 从而控制一个人的行动达成自己的目的。 北境如此,西南的闫不求也是如此。 甚至临孝君的种种举动也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严格来说,东海和季博常也是被这种潜移默化所影响,从而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就是季博常一直忌惮左相的地方,也是他称左相吾师的原因。 他最喜欢的就是琢磨左相的布局筹谋,然后去拆解研究其内深意。 都言青出于蓝胜于蓝,但季博常却不是。 他觉得左相的东西就挺好,用数十年时间打磨出来的东西已经极尽成熟,直接拿过来用省事又省力。 用人家的东西对付左相肯定不行,但拿来对付临孝君却是绰绰有余。 没杀宋智孝是阴谋也是试探,如果临孝君看破了没杀宋智孝,那后面季博常只能改用其他办法。 可问题是临孝君杀宋智孝手起刀落,没有任何犹豫。 杀一个小人物没有任何问题,但却在东南人心里埋进了一颗钉子。 为你卖命时又是贤弟又是肱骨的,失败了一声废物直接咔嚓。 这和雍盛帝有什么区别? 宋智孝之后就是吕铭琛,吕铭琛之后又来个伍敬元。 最重要的是,他对待十一皇子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又是亲自教导又是奉其为主的,实则就是一头被他圈养起来的猪。 待猪肥那一日必然被其动手抹杀。 猪杀了,那跟在这头猪身边的伴读小猪羔能活着吗? 这就会让人内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是被圈养等着被屠戮的下一头猪。 当临孝君的命令到达覃香斋的那一刻 ,临覃覃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随即命人拿出账本,将覃香斋所有银两金额核对完毕后,她出乎意料的没有按照命令只拿出一半财产,而是把覃香斋所有银两全部送了出去。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是极为不解。 但就在将所有银两全部献出去之后,覃香斋给所有东南商贾及富庶之家送去一份请柬。 请柬上的字迹很少,最上方大大的两个字。 预售! 春至乃花卉盛开时节,香水产量会大幅提高。 但思东南对香水所需颇巨,遂行预售之法,提前交银领取凭证票据。 香水面世可优先领取。 这封请柬字迹寥寥,内容也不复杂,任谁都能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春天快到了,但还没到。 我产香水但现在还没有,但你们必须先来把银子交了,等我有香水的时候再给你。 看着没问题,但实则问题大了 。 之前覃香斋的香水被追捧,无论出于何等目的也都是自发行为。 但现在,这和强买强卖无异。 临孝君刚刚下令取覃香斋一半之银充做军饷,可临覃覃却一两不剩的全给了出去。 给完之后转头就来了一出强买强卖。 这样的一幕任谁都不难去联想,这一切都是临孝君在主导的。 为的就是收敛他们的家财以充军费。 而且只要覃香斋在,这样的事情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不动刀不逼迫,却用这样的办法慢慢掏空他们的家底,直到最后被彻底掏空。 兔死狐悲的心理再次出现,但这次波及的人群要更广更多。 原来,我们都是被圈养待宰的肥猪。 临孝君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一皱,预售之法在大雍早有先例,这算不得什么。 但他知道这香水的制作之法来自季博常,也知道临覃覃对那季博常念念不忘。 因为上次自戕之事,父女两人的关系已是降到冰点,也让他对临覃覃彻底失望。 身为临家女,存在的价值就是联姻替家族稳固根基。 所以临覃覃的做法已是触动了他的逆鳞,既然你不愿为家族联姻,那就替家族经商吧。 但经商所得自然为家族所有。 季博常让我失去了一个女儿, 那就用你的发明的香水来弥补这个损失。 所以当他看过覃香斋送出的银子数量后,随后抬头对身边人吩咐道。 “派几名账房去接管覃香斋的账目,从今日起,覃香斋所得银两全部充做军饷。” 说完微微沉思后再度开口。 “覃覃生性喜净又独爱花卉,那就让人接过这香水的制作之法。” “让覃覃去往城外百花园居住吧。” 说完再次开口吩咐。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百花园打扰覃覃的清净。” 他这道命令不但夺了覃香斋,更是逼迫临覃覃交出香水制作之法。 而那去百花园居住 ,和囚禁无异。 第382章 屠宰场 高丽肋骨崖。 东南十五万步卒已是埋伏而起,而在肋骨崖后方十里处,还有着一万东南骑兵随时准备出击。 大雍骑兵很少,这和地理位置有关,也和大雍皇族的窘境有关。 相比步卒,骑兵太过烧钱。 人吃马嚼再加装备以及大量辅兵 ,这样的支出让大雍皇族不堪重负。 而最大的原因还是大雍平静了太久所致。 皇权稳定北夷内乱,境内又没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这样的局面步卒已是足够。 就算有骑兵也没啥用处。 没啥用处还要花费巨量银钱养着实属浪费,所以骑兵慢慢被取消 。 这也是牛家堡之人为何后来生活那般凄惨的原因所在。 但骑兵战力之强有目共睹,对于底蕴雄厚又心有沟壑的东南来说 ,骑兵是必须有的强力兵种。 但受限于大雍的地理环境,东南的骑兵到现在也只有两万之数。 而战马也多为南燕马和西域马,北夷战马是一匹都没有。 中军大帐之内,坐在主位上的秦七俭缓缓放下手里的兵书,抬头看向营帐之内的众位将领。 相貌堂堂,下颌一缕青须,气质儒雅,秦七俭的卖相极为不错。 最起码和季零尘比起来,秦七俭是真正的高富帅。 但高富帅有时候未必干得过矮穷矬,这不是吹牛逼,而是有战绩可查。 “都准备好了?” 听闻秦七俭发问,一名将领起身抱拳。 “回将军,肋骨崖共七条通道全部埋下伏兵。” “最宽的两条通道前布下上万陷马坑,通道内部每隔十丈便有丈深大坑,坑底更是插满锈箭和断刀碎片以及削尖的木棍。” “莫说敌骑只有八万,就是二十万也绝越不过我们布置的陷阱。” 另一名将领也是闻言起身。 “按照将军吩咐 ,这些陷马坑虚实皆有,真假掺半另有弓兵在侧,若敌想填平陷马坑,那就会成为我们弓兵的活靶子。” 这人话音刚落 ,另一人哈哈大笑开口。 “如此甚好,用弓箭一点点磨死他们也省得伤了马匹,这群东海杂碎死绝,我们就能上前牵马而回。” “若我东南能得八万纯种北夷战马,大人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最先开口的将领看向笑而不语的秦七俭。 “将军,您下令在两条最宽通道之外遍布陷马坑,又在通道内布下大量陷阱,但其余五条小通道却并未设下陷阱。” 这名将领说完微微皱眉。 “末将原以为将军之意,乃是东海骑兵知晓最大通道不可行会转而攻击小通道,可将军却并未在这些小通道内部署大批兵卒 ,反而将兵卒全部埋伏在了最大的通道之内。” 说完抱拳。 “末将不懂 ,请将军明示。” 此人说完,其他人也是同时看向秦七俭。 秦七俭微微一笑后缓缓开口。 “东海之强不在骑兵,而在将。” 这话让所有将领同时面露不解,秦七俭再次呵呵一笑开口说道。 “战无不胜的名将固然可怕,但却有迹可循,而东海之将却尽皆无名之辈,战法为何心智如何不得而知。” “所以我这陷马坑一为阻敌二为试探,试探这金启晟是有真才实学之辈,还是依靠身为季博常血亲之人浪得虚名。” 说着抚了抚颌下青须对肋骨崖微微一指。 “陷马坑意在断敌马蹄,但却有先提条件,那就是出其不意,在敌骑纵马狂奔之时才会真正奏效。” “而我们的陷马坑就在崖谷之外,金启晟又明知崖谷内必有埋伏又怎会下令纵马?” “所以他如何处置陷马坑,本将军就能看出此人领军之能如何,也能推算出此人的心智如何。” 众将领闻言面露恍然,随后有将领问道。 “可是将军又为何不在小通道之内设下大量伏兵?” “就算那金启晟有办法将陷马坑填平,但得知大通道内的陷阱后必然选择攻击小通道。” 另一人也在此时接口。 “是啊,小通道狭窄,敌根本不能让大批兵卒入内,而我们只要以弓驻守敌绝无通过的可能。” 秦七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听着众将领之言,在众将领全部说完后微微摇头。 “诸位是否忘了,敌是何兵种?” “骑兵下马便为步卒,那些小通道根本不足以支撑大批骑兵通过,就算他们从那些小通道过去了,无马之卒又有何用?” 说完嘴角微微一勾。 “所以那金启晟没得选,他想通过肋骨崖就必须让骑兵全部通过才行,就算明知崖谷内被设下大批埋伏他也只能选择强攻。” 说着看向众位沉思的将领再次开口。 “我知晓诸位将军顾虑为何,你们觉得金启晟自知有埋伏定会停滞不前,采取拖延战术。” “相比东海我等的补给线更长,距离东南本土更远,而你们更怕金启晟向东海求援,一步卒前来攻我崖谷。” 说完伸手捋了捋下颌青须微微一笑。 “他不会拖延,因为他等不起。” “他更不会向东海求援,因为此刻的东海无援可求。” 随后在地图上微微指了指。 “季博常刚刚打了北夷,金狼王随时都会反扑,西境又出了一个林独行虎视眈眈,北境边军一兵一卒都抽调不出来 。” “定远之军看似庞大又紧邻东海,但有江南军在也是根本调动不得。” “就在我们前来高丽之时,大人已是调动水军压边东海,只要季博常敢调动东海军来援大人必定从水路攻进东海,所以东海之军也调动不得。” 秦七俭说完起身看向肋骨崖的方向。 “申逐鹿在定远布局已然成形,而以申逐鹿的手笔一旦动手必然凶猛无比,所以季博常不敢拖更不敢等。”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拿下高丽之南入海口,从水路进军宁台府以解定远之忧。” 说着抬手对夜色里的肋骨崖指了指。 “这里是我设下的屠宰场 ,但金启晟却避无可避,明知有诈也只能硬闯。” “季博常能在高丽谷口覆灭五万独狼骑,本将军就在这肋骨崖覆灭他的八万骑。” 随后看向营帐之内的众将吩咐道。 “整军备战吧,若我所料不错,最多三日金启晟大军必到。” 待众将领命而去后,秦七俭来到营帐之外看向帝都的方向口中喃喃。 “季零尘,当年败你之手乃为轻视所致,多年隐忍,今日出世,便先从斩你子嗣羽翼开始吧。” 第383章 掏心窝子 年味还没散,但高丽却已是剑拔弩张。 东南大军已是设好陷阱,等着金启晟前来强攻。 这样的事情瞒不了人,所以消息很快传进了帝都。 黄门侍郎依旧坐在理政堂里打着盹,桌上放着数盘精致的点心。 季零尘是黄门侍郎,但更是参政王 。 但眼下的大雍王爷多如狗,而且还是雍盛帝居心不良之下册封的,这就导致这所谓的王爷根本没人提,更没人当回事。 年前的时候,七杀殿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混进了皇宫,径直就干进了老五正和西域妓女进进出出的寝殿之内。 那锃亮的刀子让老五当时就萎了,好在金启典带人“救驾”及时将刺客赶跑,这才没让老五成了刀下亡魂 。 经过这件事之后 ,老五老实多了。 但金启典带人去左相和朝臣府外敲锣的频率,也变得更加的频繁。 和之前整夜整夜的敲有所不同,这次是冷不丁的给你来上那么一阵。 时间节点完美的卡在你刚睡着,然后惊醒,惊醒后又刚睡着的时候。 连醒两次,就算沾枕头就着的人,也得折腾到后半夜才能睡去。 可就在你刚刚进入熟睡的那一刻,那狗日的敲锣声就跟鬼似的猛的砸上那么一阵。 你又醒了,他走了。 再想睡已经不可能了,早朝的时间到了。 大雍的朝臣们贪归贪,但早朝却从不缺席,这一切的原因来自左相 。 但问题是每天晚上这么折腾,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这就导致大雍的高官们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个个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子。 如果眼神能杀人,金启典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老五也上朝了,他的黑眼圈也不小。 因为这锣声不仅在朝臣府邸之外响,在老五的寝殿之外也响。 防刺客嘛。 老五晚上睡不着白天就得补觉,然后晚上再睡不着。 人憔悴了,但整个皇宫都安静了。 相比之前跟妓院似的皇宫,安静下来的皇宫又稍微恢复了一点肃杀之气。 “季大人睡梦中还带着笑意 ,莫非是想到了什么趣事?” 季零尘闻言睁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左奉节问道。 “谁去世了?” 这话让左奉节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而他也是发现,每次对面季零尘自己一定是受伤的那一个。 “如今高丽局势季大人怎么看?” 左奉节觉得自己还是直奔主题的好,和季零尘就省下那些无用的客套,不然一会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会跟着吃亏。 “坐着看。” 季零尘打了个哈欠后又跟了一句。 “躺着看也行。” 这话一出,让左奉节打好的腹稿全部作废。 怎么接? 就问你怎么接? 你问人家怎么看 ,人家说坐着看躺着看,有毛病吗? 左奉节的嘴张了半天后才缓缓合上,最后只得来上一句。 “您就不担心吗?” 季零尘捏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斜眼看向左奉节。 “担心什么?” 这话让左奉节心下一喜,这位爷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开口的机会 ,随即立马开口说道。 “东南此时动兵定然筹谋已久,而且占据了肋骨崖那样的险绝之地。” “东南能兵进高丽,说明暗中已是和高丽达成协议,若此时高丽堵住骑兵后路断绝和东海之间的通道,前有东南军后有高丽,这是典型的前后前后夹击之势...” 左奉节的话说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停下,随后看向季零尘。 “相比临孝君,在下更喜季大人和季公子,所以在下今日前来只为提醒季大人早做准备,以免中了那临孝君的毒计。” 季零尘将一块点心用茶水送下去后,看着左奉节吧唧了一下嘴。 “你是个君子。” 季零尘的话让左奉节面色一沉。 “季大人,想骂人就直接些,不必拐弯抹角。” 季零尘闻言点头 :“你是个傻逼。” 左奉节的脸色又沉一分:“季大人,含蓄些!” 季零尘放下茶盏有些无语的看了左奉节一眼。 “你来,就是想知道我儿让骑兵进入高丽的用意为何,如此也能印证你心中猜测。” 说着微微一笑。 “如此看来,左相在定远的筹谋你一点都不知情。” “所以你来,就是想知道面对东南军设下的埋伏,我儿骑兵进还是退。” “进,说明你心中猜测是正确的,我儿意在从海路进军宁台府,退,则说明我儿只是虚晃一枪以守为主。” 季零尘说到这又吧唧了一下嘴 。 “想当年你,我还有秦七俭同时参加科举,你虽出身江南左家 ,但在当年世人只知秦七俭不知左奉节。” “若非是我提前交了卷子惹恼了秦七俭,你也成不了当年的状元郎,后来我能成为户部右侍郎你也是帮了忙的,再后来咱们一起贪也算是相互扶持吧。” 季零尘说着又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但老左啊,不是我说你,这些年你可没什么长进啊。” “秦七俭虽然没能入仕,但回到东南弃笔从戎现在成了一军主将,或许也算因祸得福了。” “但反观你成为吏部侍郎如此多年,莫说独领一军,就是看封信都要上报吧。” “你这差事说好听点叫心腹,说难听点那不就是狗腿子嘛。” 看着眼睛瞪起的左奉节,季零尘微微摆手 。 “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气。” “咱俩也算老交情了,既然你来那咱老季也跟你掏点心窝子。” 说着对着墙上的地图一指。 “你的猜测没错,我儿兵进高丽为的就是宁台府。” “所有人都认为东南军挡在肋骨崖骑兵进路被挡,所有人都认为想要去往南高丽只有肋骨崖这一条路。” 说着季零尘嘿嘿一笑,起身在地图前站定。 “但其实路并不止一条,也并非要走肋骨崖。” 随后伸手在地图上重重一指。 “这儿,更近更方便!” 而就在季零尘手指在地图上点下的那一刻,左奉节面色一变猛然起身。 “这....这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坐在书桌前的右相猛然一拍桌案起身。 “不对,兵进南高丽并非只有肋骨崖一条路 。” “还有这!” 而被右相举动吓了一跳的老门房连忙看去。 却见右相所指的方向,竟是东南境内! ps:借用一句女频大佬的章节末尾常用感谢语… 小飞棍们都肥nai nou↖(^w^)↗ 第384章 上阵父子兵 秦七俭的推测没错,三日后肋骨崖外真的出现了骑兵大军。 但根据斥候侦查数量并没有八万之巨,而是四万余骑 。 秦七俭这些年卧薪尝胆苦读兵书,为的就是报当年一箭之仇。 他是被季零尘坑的,逃离帝都,丢了状元位更丢了家主位。 所以他心里最想做的事,就是让季零尘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死去。 而报复季零尘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步一步覆灭他儿子的实力,最后将他儿子斩杀当场。 所以在的得到斥候禀报后,秦七俭只是淡淡开口。 “敌骑主力未至,暂且观望不得轻举妄动。” 随后又对另一人吩咐道。 “告诉那些高丽人,可以暗中向东海边界移动了,想要我东南给的钱粮武器,就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他不急 ,因为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 季博常急切的想要去往高丽之南占据入海口,那就一定会强攻肋骨崖。 他不攻,就无法应对左相祸乱定远,战场就永远被停留在他的地盘上。 攻,就要面对自己设下的屠宰场。 这已经不再是阴谋,而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左相布局,东南借力。 不是结盟却胜似结盟,季博常已然入局避无可避。 按兵不动高丽失控且成大患,左相祸乱内部东南兵压边境,所有人都在盯着季博常,但凡内部出现祸乱定然一拥而上将其彻底瓜分。 所以秦七俭真的想不出,如此局面季博常拿什么翻盘。 他也没有过多的去关注高丽人。 相比季博常,世家出身的秦七俭更加的看不起高丽这些蛮夷。 而且他也不认为现在的高丽,季博常能有什么办法再去掌控。 东海颓势已现,高丽人那三扁四不圆的脑袋全是反骨,他们就算再蠢也能看出来东海让他们自相残杀的用意。 而且东南给出的东西高丽人根本无法拒绝。 看到了机会又有绝对的好处在 ,这些高丽人会如疯狗一样去拼命撕咬季博常。 秦七俭突然觉得,世人对季博常的称赞真的言过其实了。 侥幸赢了北夷那也是沾了尹布衣的光,是尹布衣打造了战力绝强的北境边军。 但大雍可不是北夷那些头脑简单的蛮夷,左相和孝君大人联手布局。 季博常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微微抖了抖手里的兵书 ,秦七俭对身边的亲兵淡淡说了一句。 “听说无忧州的醉虾很是美味。” 亲兵闻言笑着躬身。 “将军放心,攻下东海后属下定把无忧州内最好的厨子为您寻来。” 话语虽淡,却蕴含着绝对的自信和霸气。 他身处肋骨崖,说的却是无忧州的醉虾,这代表肋骨崖的战事在他看来已成定局。 无忧州是东海吴家老巢,拿下无忧就等于拿下了整个东海。 秦七俭淡淡一笑再次抖了抖手里的兵书。 “好。” 主将的心境能够主导大军的状态,秦七俭已有必胜之念,也让东南大军看向崖谷外的骑兵面对冰冷不屑。 在他们看来这不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骑兵,而是死人。 从他们来到肋骨崖外,就注定会成为堆积如山的尸体。 四万余骑停在肋骨崖外开始扎营,没有任何要进攻的意思,而那剩余的四万骑也一直没有出现。 秦七俭依旧每日手握兵书细品,对于这样的事他只是淡淡开口吩咐。 “虚张声势罢了,等。” “我们时间有的是,但金启晟拖不起。” 主将开口定性 ,麾下大军也吃下了定心丸。 虚张声势也是陷阱,这四万余骑摆在那就是饵,引诱崖谷内大军前去攻打的饵。 一旦峡谷内大军前出攻打,那一直未曾现身定是隐匿起来的骑兵定会突然现身攻杀。 这让东南将领不屑一笑。 小小把戏,在将军面前你们只有被屠戮的份,你们装作不急,那老子就陪你们耗下去。 看你们能耗到几时 ,又能虚张声势到几时。 又是两日过去,所有东南将领的口中全部发出哈哈大笑之音。 那虚张声势的东海人果然撑不住了 ,他们开始派人探查陷马坑了。 东海人,要强攻了。 当这个消息传进秦七俭的营帐之内时,秦七俭的视线依旧在手中的兵书之上,头也不抬的淡淡开口。 “不必理会。” “这是用少量伤亡探查我们弓兵位置之法,敌未近崖谷三十丈内不得发箭。” 东南将领脸上笑意更浓,因为将军的话再次应验。 东海人只是派出少量人探查陷马坑,但面对数量庞大的陷马坑,这么少的人莫说填平,就是全部探查一遍都是做不到。 随后东海人加派了人手 ,可在靠近崖谷三十丈距离时弓箭落下,那些人猛然转头逃离。 观那连滚带爬恨爹娘少生两条腿逃命的样子 ,让东南军爆发出阵阵大笑之音。 无他,射出的箭矢只有十根,却让数百前来探查的东海人拼命奔逃。 没卵的货,东海彪悍看来也是名不副实。 东南军心里的轻视越来越浓,因为对面东海人表现实在太过不堪了些。 那所谓探查磨磨蹭蹭,到了后来哪怕一根箭矢都没放出,单单弓弦之音便能把这些东海人吓得屁滚尿流。 而就在肋骨崖外磨洋工一般进行攻防的时候 。 西高丽的军队出发了。 李泽勋坐在一匹纯白色高丽马之上 ,一身盔甲亲自领军。 他父王没有举行葬礼 ,因为西高丽王的尸体被放在一辆没有车棚的马车上,就跟在大军的队伍之后。 “父王,中原有句话叫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今日你我父子二人一同征战一统高丽 ,成为真正的高丽王。” 李泽勋说完淡淡的瞥了西高丽王的尸体一眼,随即催马前行。 人死入土为安,但他却不准西高丽王入土,就那样扔在马车上暴露在阳光之下。 因为这才是最恶毒的惩罚。 他带出了西高丽王的尸体,也带出了西高丽所有的兵卒。 那所谓的国都他没留下一兵一卒去镇守 ,因为没必要。 整个高丽无论大小国度全部刚刚经历政变,政权不稳人心浮荡。 而本就是高丽四大王庭之一,又倾全国之力出动西高丽必然势如破竹。 一路以屠杀之势席卷而过。 第385章 不容易啊 肋骨崖外。 东海人再一次屁滚尿流逃回大营,可就在回到大营之内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恐惧之意瞬间敛去。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了看肋骨崖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呸 ,干你老母,就这脑形还想学我们玩峡谷伏击?” “学上一百年再说吧。” 这些人口中之言是东海话,但却有着略微的不同。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东海人,而定远人。 他们也不是金启晟的骑兵大军,而是跟随太霆在高丽谷口覆灭独狼骑的那一批。 他们覆灭了独狼骑,却一直留在高丽谷口演训骑兵战术。 论得马的时间,他们比金启晟麾下东海战兵组成的骑军更长。 李泽勋没见过金启晟,也没见到金启晟麾下的八万骑兵大军。 但他见到了太霆。 就在李泽勋带人兵出西高丽国都的时候 ,太霆的四万余骑兵大军轰然而至,将西高丽军队团团包围。 就在太霆出现的那一刻,李泽勋脸上的志得意满瞬间消失不见。 他有八万多人,但他毫不怀疑只要太霆想顷刻间就能把他的“大军”屠戮一空。 看着下马快速而来对自己行礼的李泽勋,太霆只是淡淡的对他说了一句。 “你应该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 说完带着骑兵大军呼啸而去。 李泽勋自然明白太霆话里的意思,更明白太霆为什么会选择在他面前刻意露面。 你不是王,而是野狗。 野狗出去打架需要排面吗? 奉主人之命出去撕咬的野狗能够缓慢行军吗? 你做不到,那我们就换一条,想让公子满意你就要在短时间内让公子看到你存在的价值。 也正是那一刻起,李泽勋的行军速度陡然加快 ,所有遇到的小国直接以刀开路杀过去。 这就导致西高丽王的尸体变的残破不堪,最后是用麻绳捆在车板上行进的。 “这样的天气地面硬的像坨铁,东南人居然能在这样的天气里挖出那么多陷马坑,想必那崖谷里挖出的坑更大更深吧。” 太霆营帐之内,一名夔牛卫出身的将领笑着开口。 “不止呢,那崖谷里的地面是石头,他们可没有车弩和投石车这等大杀器,想要拦住骑兵挖出的大坑最少也要一丈深。” “我的天爷,那最宽的通道最少也有六丈宽,天寒地冻又在石头路面上挖出这样的大坑,这东南人挖坑的本事可以啊。” 另一名将领之言让营帐里的所有人同时哈哈一笑。 太霆的嘴角也是出现一抹笑意。 但他的笑意不是因为那位将领之言,而是为营帐之内众位将领现在的状态感到欣慰。 他们皆是出身夔牛卫。 出身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一定是悲苦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但他们也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碰到了季博常。 就在他们觉得亲人家眷全被雍盛帝杀绝,自己也被尹布衣拉下水成为反贼没有未来的时候。 季博常却让太霆告诉他们,你们的亲人家眷没死绝。 七大姑八大姨确实死了,但你们的婆娘孩子却活了下来被我送去了东海。 这才是真正的柳暗花明,而跟随季博常后他们也才明白,原来做人家的手下不是为死而死。 更不是时刻都要受到别人的监视,处处谨小慎微。 他们投靠了季博常,是因为季博常救了他们的家人,这是恩情要还。 但他们打心眼里不认为季博常会重用他们,夔牛卫出身世代效忠皇权。 被迫跟了尹布衣后又反了尹布衣,这妥妥的三姓家奴没有任何忠诚可言。 哪怕他们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实却是他们永远洗不掉身上的污点 。 可就在他们再次心灰意冷的时候,季博常居然让他们带兵去了高丽谷口。 没有任何猜忌的让他们单独作战,更是为他们配备了连弩,车弩投石车这样的绝密武器。 信任,从不是拍着肩膀一句你是我心腹就能成立的。 季博常什么都没说,和当初让太霆为他们送信时一样,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更是一字没提。 但这些夔牛卫出身的人却是内心激荡不休,个个眼圈泛红紧握双拳。 公子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你们,我信得过。 不但让他们单独作战配备堪称绝密的武器,更是把独狼骑的战马留给了他们。 士为知己者死的大道理他们不懂,也说不出,但他们心里却有一句不曾说出口的话。 为公子战死,心里舒坦。 而身为当初雍盛帝死士的太霆更是摇头苦笑。 在北境尹布衣刚造反竖旗的时候,就利用和刘赟勒之间的关系保下这些人的家眷。 还未离开帝都之时就已经为拿下北境做了准备,就连这些出身夔牛卫的将领都是想到了。 季侯的心思真的....太可怕了。 太霆微微摇头后看向营帐内的众将。 “最多三日秦七俭就会收到消息,所以我们这每日佯败的把戏也最多还能坚持三日。” “但能多蒙蔽秦七俭一日,公子的计谋就会更加稳妥。” “而且在我们从塔山关出发的时候公子就已经交代过了,斩敌己不陨才为大胜。” 太霆说完看向其中一名将领。 “明日开始大张旗鼓准备沙土,不再做扰敌侦查之态而是以沙土填平陷马坑缓慢前行。” 随后又看向另外一名将领。 “你命人持盾挡在铺洒沙土兵卒之前挡箭,另调集弓兵在后持弓反击。” 最后看向营帐内其他将领。 “骑兵环绕整个肋骨崖所有通道之外侦查,目的只有一个 ,让秦七俭以为我们黔驴技穷,随时准备强攻。” 众将得令后齐齐抱拳 。 “遵将军令!” 季博常曾对李三山说过,太霆乃是正统的领军之将,行事稳重且极重细节。 如三进三出北夷那样的仗太霆不适合,但若是两军对垒,太霆能一点点的将对面磨杀的干干净净。 如果镇守雍北关的是太霆,黑邑就算有再多的手段死上再多人也没有打下雍北关的可能。 所以大军作战李三山最合适,冲锋陷阵当属金启晟,但若是拿来恶心人,然后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恶心死的最佳人选。 一定是太霆。 第386章 兵书有云 季博常之所以用恶心人三个字来形容太霆,是因为太霆太正统了。 无论形象,处事手段行事风格上来说可用四字形容。 稳如老狗。 他不激进,不激进就谁也埋伏不了他。 你有万般花样我自岿然不动,你给我下了再多饵老子看都不看一眼。 他重细节,重细节就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有机可乘的事在他这根本就没有。 就如前世玻璃大王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我不掉,你就没得捡。 他攻,就如钝刀子杀人,会让你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这一点独狼骑的窝都阔最有发言权。 他守,就跟蜷起来的刺猬一样,根本没处下口。 这样的领军之将是个宝贝,也是季博常愿意在他身上花费不少心血招揽麾下的原因。 能攻能守可为帅 ,而且让他做事更简单,只要告诉他你要的结果就行了。 剩下的事他自己就能给你办的明明白白。 而太霆,也是季博常树立起的武将第三把交椅。 手握兵书进食已经成为秦七俭的习惯,这会让他的食欲更好,也会让食物入口后变得更加香甜。 “以盾开路,以沙土填埋陷马坑?” 秦七俭放下手中粥碗微微一笑。 “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慢了些但胜在稳妥。” 说完之后抬头看向前来禀报的东南将领:“还有何举动?” 那将领开口回道:“铺洒沙土的兵卒之后还有弓兵跟随,而骑兵开始绕着所有通道口盘旋探查。” 秦七俭闻言小心翼翼的放下兵书,随后端起粥碗,细致无比的将碗里的粥水喝完。 “混淆视听而已,为的就是让我们无法猜测他的主攻方向。” 说完抚了抚颌下青须。 “我说过,他拖不起更耗不起,只要我们稳稳不动他就只有强攻一途。 ” 说完对站在那里的将领吩咐道。 “下令将所有小通道内的兵卒全部撤出,大军全部集中在两条最大通道内设伏。” 这话让那将领的脸色微微一变。 “将军,若是将所有小通道内兵卒撤出,敌定然会借此让大批兵卒通过,若是敌通过....” 秦七俭抬手打断了这将领之言。 “是否忘了我们也有骑军?” 这话让那将领的眼睛一亮。 “末将明白将军用意了,小通道有五条之多且出口在不同方位,就算敌过了通道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聚集,而这些分散通过之军在面对我方骑军时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而这些过了通道之人被斩,敌就会知道此法不可行,转而只能集结兵力强攻两条最大的通道。” 秦七俭闻言微微一笑。 “兵书有云各个击破乃为获胜之道,但我却认为此言有失偏颇 。” “各个击破虽有利却也有弊,敌散我也散,想要全歼便会难度倍增,不能全歼敌军又何以称胜?” 说完看向那名将领。 “别忘了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之敌只有半数,另外半数定然藏匿而起伺机而动。” “若是我们将兵卒分散于七条通道内,被各个击破的很有可能会变成我们。” 言罢再次拿起兵书淡淡开口。 “此战已是必胜之局,剩下的就交给你吧,回去之后我会在孝君大人面前替你美言的。” 这话让那将领的脸上顿时出现狂喜之色,恭敬行礼后退出营帐。 秦七俭对这种功劳没兴趣,甚至对现在这场伏击战也没了兴趣。 必胜之局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无趣 ,那他就连亲自指挥的兴趣都没有了。 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就是覆灭了这里的骑兵后进入东海境内。 他想去看看季零尘的老家,更想去尝尝那无忧州的醉虾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美味。 相比进入东海更让他感兴趣的,是他想看看季零尘在得知自己占了他老家,斩了他儿子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太霆的人在铺洒沙土填埋陷马坑,东南军在崖谷之内看着,不射箭也不驱离。 双方达成了完美的默契,你铺你的,我看我的。 你快点铺,铺完了赶紧来打。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三日过去,大片陷马坑被全部填平,肋骨崖之外再无能阻挡骑兵脚步之物。 然而就在陷马坑被填平,东南军已经做好敌军强攻准备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东海人退了。 退回了大营埋锅造饭,那悠哉悠哉的模样好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元宵节做准备一样。 当这个消息传进秦七俭耳中时,秦七俭连把视线从兵书上移开的兴趣都没有。 “故布疑阵罢了,命大军不得松懈,谨防敌军夜袭。” 将领得令下去督战。 可一夜过去,敌军非但没有夜袭,就是连大营都没有走出过一步。 秦七俭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兵书。 “障眼法而已,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他有些失望 ,对这他打算提携的将领失望。 如此沉不住气又如何带军作战? 区区障眼法都看不破,又如何成得了传世名将? 然而就在他将要把心神再次投入到兵书中去时,一匹口吐白沫的战马载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兵卒,摔倒在了他的大营之外。 “禀将军,金启晟带领八万骑军突然杀入东南境内,从东南境内一路而过连溃六座军营,借道东南绕过肋骨崖...此刻已是出了东南地界直奔肋骨崖后方而来....” 这话一出,秦七俭脸上的淡然顿时消散。 再也顾不得手中兵书,猛然起身对着那浑身是血的兵卒问道。 “这如何可能,金启晟骑军此刻就在肋骨崖外与我对峙,他如何可能进攻东南境内绕到我大军之后?” “回将军,和您对峙的根本就不是金启晟 ,而是高丽谷口的太霆部。” 秦七俭闻言脸色瞬间苍白无血,无力坐回椅子上口中喃喃。 “调集高丽谷口骑军,难道他不怕北夷人趁虚而入吗?” 说完看向那浑身是血的兵卒。 “既然金启晟进军东南绕路 ,为何现在才来禀报,你可知一旦金启晟赶到 ,我大军将会被困死在这肋骨崖之内!” “回将军,金启晟大军一到 ,我东南内部便是出现了大批奸细贼人,主将主官被暗杀,传信飞鸽被毒死,就连马匹都是遭了毒手.....” 然而这兵卒的话还未说完,一名将领从外快速而来。 “禀将军,金启晟的大军....到了!” 第387章 东南殇 秦七俭的脸上没了淡然,再也无法悠然自得的手握兵书。 他的营帐在震动,骑兵踏地的轰轰之音清晰无比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面带惊恐的连忙走出营帐,来到大营之内的了望塔向远处看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骑兵。 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在那宛如黑云压顶的骑兵之前,是他那隐匿而起的一万东南骑。 他被骗了,以为和他对峙的就是金启晟,以为金启晟除了肋骨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但和他对质佯败每日磨洋工的,却是高丽谷口的太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金启晟居然敢带着骑兵攻入东南地界,以骑兵之利从东南地界一路杀过。 不但完美的绕过肋骨崖,更是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前有太霆四万多骑堵在崖谷出口,后有金启晟八万骑堵在自己身后。 十二万骑兵大军前后围堵,将他的大军死死的堵在了肋骨崖之内。 金启晟绕到自己身后,那被自己当做杀手锏的一万骑兵就成了待宰羔羊。 一万只是高丽马和南燕马组成的东南,面对金启晟八万纯种北夷战马组成的骑兵大军,后果已是可想而知。 轰隆! 骑兵大军猛然停在他的大营之外,而就在骑兵大军停下的那一刻,一万东南骑最后一人也被斩落马下。 随后在秦七俭等人的视线内,那骑兵大军竟然调转马头直接离去。 没有乘胜冲击大营,更没有任何停留,而是直接转身离去了。 就在秦七俭等人不明所以之时,他们的视线内再次出现大批兵卒的身影。 不是骑兵,也不是成建制的步卒战兵,而是衣衫褴褛手中武器参差不齐的....高丽人。 这些高丽人并非来自一个国度,而是不同小国组成的联军。 最当先的一支高丽军队里,飘扬着一杆大旗。 上书一字,西。 西字大旗下,李泽勋骑在马上对着东南大营露出一抹冰冷笑意。 “兵者,诡道也。” “父王,相比您那漏洞百出的计谋和战法 ,如今的局面是您永远都达不到的高度。” 他的身旁,是捆在马车上早已散架的西高丽王尸体。 “东海骑兵进入高丽是为杀人,但杀的不是高丽人,而是用高丽为饵钓东南入局,再用高丽人来杀东南人。” 李泽勋说着从马匹上走下来到西高丽的尸体之前。 “父王,您常说高丽人早已看透中原人,更是拿捏住了中原人的死穴。” 伸手把西高丽王偏向一旁的脑袋摆正后,李泽勋微微摇头。 “错了。” “相比高丽人了解中原人,季博常更了解高丽人。” 说完转头看向东南军大营微微一笑 。 “面对东海的骑兵大军,高丽人没有一战的勇气,面对东南大军高丽人也没提刀厮杀的胆量,但对于被东海骑兵困在崖谷内的东南军,高丽人会毫不犹豫的上前疯狂撕咬。” 说着再次看向西高丽王的尸体。 “因为这叫狗仗人势,所以他叫我们野狗。” “想让狗疯狂撕咬就需要骨头,而眼前被困的东南军就是他给我们准备的肉骨头。” “他什么承诺都不用给,四个字就够了,战利自取。” 说完哈哈一笑。 “只要一句覆灭东南军战利品尽归我们所有,就会让高丽人疯狂撕咬拼杀。” “也正是这一句,在东南军被覆灭的那一刻,高丽人之间就会为争夺战利品而展开内部厮杀。” 李泽勋说完翻身上马,对着西高丽的尸体微微一哼。 “父王,同儿臣一战吧。” “因为我们没得选。” 言罢唰的一声抽出长刀朝前一指。 “攻!” 随着李泽勋的一声令下,西高丽军队朝着东南大营冲击而去,而其他高丽国都之人也是不甘落后,也是朝着东南军大营冲杀而去。 这不是在为季博常打仗,而是为他们自己。 东南军有十五万人被困在崖谷之内,十五万大军的武器辎重已是让这些高丽人红了眼。 得了武器辎重,他们的实力就会瞬间暴涨,就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甚至能成为高丽唯一的王。 看着宛若恶犬一样冲击而来的高丽人,秦七俭只得下达防守的命令。 他没有走下了望塔,视线也没有看向已经和大军战在一处的高丽人。 而是转头看向东海的方向。 “你....黄口小儿..竟有这般狠毒心肠..竟能想出那等出其不意之法...” “老夫苦读兵书二十载...竟被你这黄口小儿...” 他的脸色灰败无比,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战局反转太快,一个时辰之前他还手握兵书淡然无比的告诉麾下之人,此战必胜。 因为金启晟没得选。 一个时辰之前他连走出营帐的兴趣都没有,甚至对麾下之将的焦躁感到失望。 可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必胜之局变成必死之局。 而他连和东海骑兵正面交战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要应对被东海驱赶来的高丽人。 大军被骑兵堵在崖谷之内退无可退,步卒冲击骑兵突围和自杀无异。 留在崖谷他占据地利有险可守,但所带粮食又能撑多久? 更何况在高丽人不要命的冲击之下,粮食箭矢会被快速消耗。 箭矢没了还可近身肉搏,但粮食没了呢? 就算能够击败高丽人,还有十二万以逸待劳的骑兵大军在等着他们。 他知道自己没有踏进东海的机会了,更没有机会去品尝无忧州醉虾的美味 。 而同时他心中更是明白,孝君大人的筹谋失败了。 看似败在高丽败在自己手上,实则是败在了布局心智之下。 这次兵出高丽源自左相在定远的布局,孝君大人在左相的布局里看到了机会,一个肢解分割季博常的机会。 利用左相的布局肢解季博常是一步妙棋,可称得上是黄雀在后。 可眼下的局面让秦七俭陡然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是那个被孝君大人当作蝉的季博常。 他没有去用全部力量防备左相 ,而是做出了要通过高丽从海路进军宁台府的假象。 就是假象。 因为他的真正目的,就是利用左相的布局让东南出兵。 一战将东南,踢出征战天下的行列。 而那些退至后方的骑兵大军,让他想起了兵书上的一道战法。 围点打援! 第388章 两难 十五万大军被困肋骨崖,救是不救? 救,金启晟的八万骑兵大军磨刀霍霍,来多少灭多少。 不救,东南人心必散 。 前有被雍盛帝屠戮的十万东南军,中有吕铭琛被困北境边关,现有十五万东南子弟。 这才是季博常最阴毒的地方。 雍盛帝斩杀十万东南军,让临孝君将东南人心凝聚一块,对大雍对皇族再无敬畏只有仇恨。 吕铭琛被困北境,也能让他拉起一波东南人对季博常的恨意。 但现在和之前截然不同。 因为现在被困的十五万大军乃是奉命而来,最重要的一点在于。 还活着。 被雍盛帝屠杀的十万军消息传回东南的时候,人已经死绝了。 除了恨和反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吕铭琛身在北境相隔太远,想救也是无计可施,为季博常送去钱粮保吕铭琛活命,也能让临孝君再收一拨仁名。 但现在这些被困之人尽皆东南子弟 ,被困之地距离东南并没有多遥远 ,想要救援完全来得及。 不救民心散,内部必乱。 救,就会落入季博常围点打援的阴谋里,死伤只会更重。 “临孝君陷入两难境地了 ,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太霆部也是骑兵上马,将崖谷之外围得水泄不通。 一旁将领之言让太霆微微一笑。 “公子早就说过,相比左相临孝君的心思更为阴毒,但却没有相对应的格局,他太喜欢取巧了。” “他当初用十万颗人头换东南民心一统,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人心如此轻易溃散的。” 太霆说完微微冷哼。 “他会派人救援,但也只是故作姿态而已,高丽大败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他是绝对不会为这些人毁了自己根基的。” 太霆说完转头看向身后众将。 “这就是他和公子最大的不同,若被困的是我们,公子所想绝对不是民心得失,而是想办法让我们活着回去。” 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所有人。 “我们在其他人眼里是可有可无的垃圾,除了去送死没有任何用处,但在公子眼里,我们是自己人,是值得被尊重被铭记的铁血战兵,是公子麾下信任的战将。” “所以公子在公子眼里 ,士为知己者死就是个屁,因为公子要的是我们活着,活着才能打胜仗,打了胜仗才能和公子拼酒!” 太霆说完对着身后一摆手。 “架设投石车,高丽人现在还不能死绝,我们得帮上一把,他们对公子来说还有大用。” 东南境内乱作一团。 金启晟的骑兵大军只是沿着东南边界穿行而过,并未深入东南腹地。 但谣言最可怕。 就在金启晟大军进入东南边界的那一刻,整个东南突然谣言满天飞。 东海二十万骑兵大军打进来了! 二十万骑兵大军,东南人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过。 二十万骑兵大军能造成的破坏力太过惊人,而且速度极快。 短时间内就能到达南岭城。 谣言出处不可查,但谣言造成的混乱却是真实存在的。 人人自危下就出现了逃难潮。 人家打进来了,第一个打的一定是南岭城,所以想要躲避战祸最好的办法就是逃离南岭城。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南岭城被围困,结局只有两个。 一个是断粮饿死,另一个就是被赶上城墙送死 。 南岭城里都是有钱人,他们才不想饿死,更不想登墙守城去送死。 二十万骑兵是假的,打进东南腹地即将到达南岭城也是假的,但在这假消息之后,另一道真实的消息在东南开始极速蔓延。 前出高丽作战的一万骑兵被灭,十五万大军被困肋骨崖等待岌岌可危等待救援。 得到假消息离开南岭城的是有钱人,但得到真消息前来询问的却是普通百姓 。 因为那被围困的十五万大军,乃是出自这些百姓之家。 他们是来请命的。 我家儿郎为大人前去打仗,现在被困还未死绝,请求大人立刻发兵前去救援。 临家府邸之外一直延伸到城门口,都是跪满了前来请命的百姓。 而临孝君也是亲自出面,告诉那些请命百姓放心 ,他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守卫东南的兵卒。 “这事瞒不了,因为那些被困之人回不来了。” 吕家书房,吕家后生闻言对吕中生问道。 “可孝君大人给我们的命令,是调集粮草军械前往水军大营和边界,并没有出兵高丽的意图,这....” 吕中生闻言微微摇头。 “他根本就没打算去救,去救会死的更多,如此之态无非是安抚人心的把戏就是了。” “高丽败局已定,而且是以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式败的。” 吕中生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以为季博常面对如此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骑兵大军打杀高丽人,杀怕了之后再驱赶高丽人前去冲击肋骨崖,如此还有打通肋骨崖前往高丽之南的可能。” “但谁能想得到,他根本就没打算通过肋骨崖,用高丽谷口的骑兵骗过秦七俭,而那金启晟竟然带着骑兵大军进了东南,从东南边界杀穿绕到了秦七俭身后。” “如此非但前后夹击之势顿成 ,更把秦七俭死死困在崖谷之内。” 说完再次皱眉摇头。 “到了这一步必然以骑兵冲击大营,将被困大军覆灭。” “可他却以利驱使高丽人冲阵厮杀。” “好一招驱虎吞狼,未费一兵一卒却解了高丽之危,骑兵在后,大人就无法派兵前去营救,以高丽冲阵,东南大军覆灭但高丽人会死上更多,他是在灭东南军但也是在灭高丽。” 说着再次一叹。 “被围困的大军覆灭已成定局,但他却不会让高丽人死绝。” “因为他的驱虎吞狼可不止肋骨崖,孝君大人本意是以高丽人祸乱东海。” “而他现在的做法,就是让得了十五万大军武器辎重的高丽人扣边东南。” “这也是孝君大人命我等调集粮草前往边界的原因。” 吕中生说完对后人挥了挥手。 “按照孝君大人的命令去准备吧。” 而在后人离去后,吕中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 “被武装起来的高丽扣边,临孝君就会被死死在压在原地,再无法兵出东南。” “如此大败已是伤筋动骨气数将尽,看来琛儿之言是对的。” 第389章 东泰 高丽人的疯狂让秦七俭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 没有任何章法也没有任何战法,完全是以命相搏的打法。 自己人死掉看都不看一眼,而看到东南军尸体的时候立刻双眼冒火的冲上去。 拿走尸体手里的武器,扒掉尸体身上的棉装皮甲 ,就连脚下的靴子都会一并扒去。 这就导致一场冲锋下来,战场上留下的东南军尸体全部都是光溜溜的。 这种疯狂的打法东南人没见过,就连后方金启晟的眉头都是狠狠一皱。 东南之富天下皆知,兵卒所穿衣物甲胄和武器比之高丽不知要好上多少。 这对衣衫褴褛手中武器破破烂烂的高丽人来说,和天降横财没有任何区别。 但东南军的噩梦也开始了。 面对第一波冲锋的时候,东南军能够以战阵和武器的精良占据绝对的上风。 但随着武器甲胄被夺,战场上的局势出现了逆转之势。 高丽人越打越凶,东南人开始出现败退之相。 但身后就是崖谷之地又能退到哪去? 十五万大军挤在两条通道之内,拥挤的程度可想而知。 而战场的局势在第三日出现了根本性的转折,东南军向后退了百丈距离后。 聚集于两条通道内的东南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战场也随之变成了两处。 也有东南军打算从另一出口突围,但面对太霆这群杀才,突围只会加速灭亡。 “这李泽勋是个人物。” 季银楼看着前方战场对金启晟和季九言开口说道。 “他从西高丽出发一路连灭十余小国,乃是第一个到达崖谷之外的。” “而他也是第一个发起冲锋,从而带动了其他小国跟随一起向前冲杀。” 说着抬手一指 。 “但到了第二日,他的人便是退向后方休整,把冲锋的位置让了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战起见血,人心里的畏惧就会一扫而空,得到了武器其他高丽人就会更加疯狂 。” “他虽不是这些人的头领,但却以公平获取战利品的名义,为所有人制定了冲锋的时间和方向,如此一来高丽人的战力被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了。” 说着微微一哼。 “但他聪明的地方却不在此,而是他知道东南军之所以战力孱弱的原因,在于心知已败,在于有我们在后掠阵。” “如此之下东南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其他高丽人见此情景就会更加猛烈的冲锋厮杀,而他只要等到最后收割便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金启晟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但季九言却是不屑的撇撇嘴。 “你的评价太高了,他有点东西但不多,估计他都没想过其他高丽小国的人为什么会蜂拥而至,又为什么会在我们大军灭了东南一万骑之后精准现身。” 说完呵呵一笑看向金启晟 。 “将军,名义上这高丽战场是我们骑军的舞台,可现在这头功怕是被影衙抢去了。” 金启晟闻言也是无奈一笑。 “刘六这家伙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怪不得少主先一步把他送进了高丽。” 说完转头对金银楼说道。 “银楼将军,这里的战局已明,我和九言将军在此善后即可 ,你带两万骑去往南高丽把出海口握在手里,东海水军的人也会赶过去和你汇合。” 季银楼抱拳领命而去。 金启晟随后看向季九言。 “九言将军,你带三万骑去把我们的地盘拿回来吧。” 季九言闻言一笑,随即也是抱拳领命而去。 另一侧的太霆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看向营帐内的众将缓缓开口。 “该到把我们地盘拿回来的时候了。” 这话让众将皆是一愣,都有点不太明白太霆这话什么意思。 “高丽在东海偏东北方向,东南能够如此快速进军高丽,且把这里看作临边作战的原因就在这。” 太霆说着在地图上轻轻一指。 “因为东南这些年,硬生生在疆域图上生出了一条尾巴。” “这里是宜兰江支流,不但能连接高丽汉江,更修建了一处规模极大的港口码头,正是这处码头的存在,东南军才能快速进入高丽到达肋骨崖。” “拿下这里,东海的战船能快进入高丽从而到达出海口。” 说完看向其中三位将领。 “你们三个带领两万骑去走上一遭吧。” 这时另外一名将领开口。 “将军,乌鸦传信来说 ,季九言将军已是带领三万骑出发了,那小小码头用得了五万骑兵去攻打吗?” 太霆闻言微微摇头,随后在地图上又是一指。 “他打得是这,公子不但要把临孝君死死摁在东南,还要让他真正的伤筋动骨。” 而营帐里的众将在看到太霆所指方位后,面色齐齐一变,随后全都咧开大嘴嘿嘿一笑。 因为太霆所指的地方,叫东泰城。 东泰城在东南的东北方向,那条宜兰江支流就是经由东泰城地界流进高丽的。 而东泰城的地势很是特殊,几乎就是北境塔山关的翻版。 有东泰城在 ,东海就不可能从这个方向攻进东南腹地 ,但占据东泰城,东南便会被一分为二。 整个东北方向都会被从东南地图上生生切去。 而东泰城,乃是东南吕家的祖地。 南岭城内一片繁忙之相,其中最忙的当属手握东南财政的吕中生。 “知道该怎么做吗?” 吕中生闻言对坐在主位上的临孝君微微施礼。 “明白,属下亲去。” 临孝君微微点头。 “此次让你吕家受委屈了,但只要过了这一关,你吕家的付出我定会感念在怀。” 吕中生闻言再施一礼。 “谢过大人。” 就在吕中生准备退下的时候,临孝君的声音再次响起。 “吕贡那娃娃不错,就让他住在皇子别院好了,也省了来回奔波之苦。” 吕中生的神色微微一滞,随后躬身。 “是。” 这番对话简短无比,但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却是庞大的。 临孝君问吕中生知道该怎么做吗? 其意不是让他筹备粮草送去边界,而是要他把贻误战机救援不及时,导致十五万大军覆灭的罪责揽在他的身上。 你替我扛雷,我不会亏待你。 这是承诺也是交易。 而让小吕贡住进皇子别院就是威胁。 你抗不好这个雷。 我就会抹杀你吕家这一代唯一男丁! 第390章 替死鬼 吕中生从临孝君府邸回来之后。 吕家下人在大门口对着一个方向连泼了三盆水,随后开始清扫落在大门口的枯枝落叶。 仅仅一刻钟之后,一名柴夫从后门进了吕府大院。 翌日。 吕中生在众多百姓期许的眼神下出了南岭城,他是奉临孝君之命运送粮草前去救援被困大军。 而临府也是传出消息。 只要吕中生的粮草辎重按时到位,大军就能用最快速度赶到战场。 不但能解被困大军之危,更能一举歼灭东海恶贼。 就在吕中生带着众人期盼赶赴边界的第三日,小吕贡也是提着包袱登上马车。 他要去皇子别院居住了。 说实话,小吕贡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皇子别院,因为他害怕现在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会逼问他每日从祖父这里偷听到了什么消息,他祖父又是如何评价如今局势的。 随后又教给小吕贡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回家以不经意的语气故意在祖父面前说出来 。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将第一次在祖父窗外偷听到的话告诉十一皇子时 ,十一皇子的眼神让小吕贡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而就在前两日,十一皇子言别院太过冷清,所以十四岁的秦六余次子也来到了别院成了第二个伴读 。 秦家次子名秦朗 。 对于世家而言,次子永远都会被嫡长子压过一头,有嫡长子在次子就永远没有接掌家族的机会。 而吕贡也是发现,秦朗也成了第二个自己,将从秦家听来之言详细告知十一皇子。 皇子别院临承乾也偶尔会过来和十一皇子闲谈一会,闲谈时兄友弟恭。 但临承乾离去后,吕贡能清晰的看到十一皇子眼内的冰冷杀意。 “想见你爹吗?” 啊? 正胡思乱想的小吕贡听到车夫的声音猛然一愣 ,因为这道声音根本就不是他熟悉的车夫,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 小吕贡抱着怀里的包袱紧张的问道,而那陌生的车夫淡淡的嗯了一声。 “既然你想,那我就带你去见他。” 说完转身将大手伸进车厢,对着小吕贡的后颈就是狠狠的一下。 小吕贡直接翻着白眼晕死了过去。 马车依旧前行,但在一处街角拐弯的地方另一辆马车迎面而来,两车交汇的瞬间小吕贡被扔到了另一辆马车之上 。 这辆马车属于覃香斋,是要出城为百花园运送日常所需的。 而从吕府出来的马车继续前行,却走走停停 ,一会停在早点铺子之前,一会又停在吹糖人的摊子前 ,一会又停在糕点铺子前。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这辆马车居然又返回了吕府。 直到天黑的时候,暗中监视之人才察觉不对,连忙闯进吕府探查。 结果却发现,整个吕府之内女眷家丁皆在,但包括小吕贡在内的所有吕家直系男丁全部消失不见。 而就在这个消息被送到临孝君面前时,他正脸色铁青的看着手里的信件。 信,来自吕中生。 大人在上,中生有礼。 高丽大败大人根基被损,此时局最重要的莫过于守住本钱待他日翻盘,而守中之重则在东泰。 东泰为吕家祖地,由吕家来守最合适不过。 请大人放心,有吕家在东泰坐镇任何人都不能踏足一步。 女眷家丁就劳烦大人代为照料了。 中生敬上。 嘭! 临孝君重重一拳砸在桌面,将桌上的茶盏都是震落地面。 “吕中生,你该死!” 他是信任吕中生的,不然不会把东南财政大权交给他。 但在他心里吕中生包括吕家也没那么重要,不然也不会在吕铭琛在北境被俘后,他除了对季博常戏耍他的怒气外,没有丝毫心痛之意。 没有利用价值的都是废物。 而高丽败局已定,他需要一个替死鬼,替他去把所有骂名背在身上的替死鬼。 他是临孝君,临家之主东南之主,也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这样的骂名和败绩他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自己头上的。 而这个替他背负骂名的替死鬼 ,只能是文臣,而且还要是身在要位的文臣。 若是替他背负这样骂名的是武将,那就要再败一次。 前去救援的武将无能,导致非但没能救出被困大军自己再败,接连战败会让东南民心瞬间崩盘 。 但文臣就不一样了 。 因为文臣贻误战机导致大军无法前出救援,整个东南的仇恨都会集中在这个文臣的身上。 只要送出去一个背锅的文臣,非但能掩盖他根本就不想去救援的本意,也不会让东南民众对东南军失去信心。 不是东南军战力不行,而是该死的文臣贻误战机害得十五万大军覆灭。 而纵观整个东南,最合适的人只有吕中生。 他手握东南财政大权,负责为军队筹集钱粮物资,他没能在规定时间筹集到大军所需粮草,导致大军无法前出高丽救援顺理成章。 所以他说,此次让你吕家受了委屈,但吕家所受委屈我是记在心里的。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只要吕中生背下这等骂名罪责,吕家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所以他让小吕贡住进皇子别院。 一切都安排妥当,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吕中生竟然狠狠地背刺了自己。 他没有按照自己的安排去背下所有罪名,他更没有前去边界,而是回到了吕家祖地东泰城。 这封信是表态但更是威胁。 我吕家女眷还在南岭城,你敢杀,我就敢打开东泰城门迎东海军入境,直逼东南腹地 。 你若不杀,我还以属下自居,替你,替东南把守东北方的大门,将东海人抵挡在东泰城之外。 但吕中生回到了东泰城,那就需要再找一个背负骂名的替死鬼出来。 否则一切前功尽弃,他在东南人心里的威信将一落千丈。 但想要找到替代吕中生的人选,这个东南只有一家最为合适。 临孝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站头对着一旁之人开口吩咐道。 “去将秦大人请来。” 能替代吕家的,只有秦家。 第391章 青牛观 少年强则少女扶墙。 少女强则少年平躺。 季博常看着更加温婉美丽的妻子,伸手扶着自己的腰子走出了卧房。 抬头看了看天色叹了一口气。 “感觉身体被掏空,好像该补一补了。” 看着上前为自己准备洗脸刷牙的春草和织夏,季博常感觉自己的腰子又痛了一下。 我嘞个猴哇,现在只有一个自己的腰子就已经发出了尖叫,这要是一起上.... 早饭后季博常要去送子观音庙上香,这是姑姑安排的行程。 对于拜了神就能生个大胖儿扎这样的事,季博常是嗤之以鼻的。 怎滴呀? 我上了香那神仙就能让我的腰子更强壮吗? 就能让我的两条腿不打颤了吗,就能让我如永动机一样浑身充满力量吗? 就能让我一天到晚咵咵的不停歇吗? 净扯淡。 但现在还没过正月十五,年关拜神其实也是无聊散心的一种。 整日在房间里...腰子疼,出去溜达也好。 庙在铁岭城外二十里的奶头山上,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季博常微微挑眉。 怪不得送子观音庙被修在了那,还挺应景。 金通未已经返回了东海城,吴止水也回返水军大营,所以现在留在铁岭的只有姑姑,皓月,海月和跟在季博常身边的人。 奶头山这个名字起的很形象,远远看去那两座形似馒头的山包之上,有着两个坚挺的凸起。 送子观音庙就在其中一座的半山腰。 庙不大,但香火还可以。 因为季博常要来的原因,今日奶头山上没有前来上香的百姓。 上香,拜祭,许愿并应承还愿的内容,不算繁琐的事结束下来也用了半个时辰之久。 阿九看着摆在神像面前的烧鸡水果吧唧了一下嘴。 “你会吃吗?” 这话是他对神像问的。 “要不我教你吧,这鸡啊,你得先从鸡头开始啃。” “鸡头没肉但最有滋味 ,鸡脖子也没啥肉但最考验手法,来来来,我来为你演示一遍这鸡到底怎么吃 ,这样你以后就有经验了,不至于浪费了好东西。” 说着阿九直接上前,把摆在神像面前的烧鸡拿起来开啃,一边啃就好一边和神像对话。 鸡吃的细致,话也够密。 他真的是在认真的教神像怎么吃鸡 。 对于阿九的模样,皓月等人也是觉得好笑但并未阻拦。 大雍本就不信神,况且现在还是在东海,神在这连就业的机会都没有。 季博常站在观音庙之前,视线却是看向了临近的另一座山的半山腰。 那里,竟然有一座很是破旧的道观。 道观很破,但其内却有炊烟,这说明道观里是有人居住的。 这让季博常的嘴角出现一抹淡淡笑意。 道观在大雍立国之后就被全部推平,身穿道袍都会被定下叛国之罪斩立决。 可在东海之内,却是有这么一间道观存在。 有点意思。 “那座道观什么来历?” 听闻季博常发问,铁岭县令连忙上前施礼回道。 “回公子,这座道观名为青牛观,已经存在了近四百年之久。” 这话让季博常有些意外,四百年的存在时间已是超过了大雍立国的长度,说明这青牛观是在大雍立国之前就存在的。 “大雍初立,太祖下令推平天下道观斩杀所有道门之人,这道命令也传进了东海,但....青牛观却推不掉。” 季博常闻言皱眉:“推不掉?” 铁岭县令闻言点头。 “推平道观斩杀道人是因为道门作乱所致,但这青牛观却和道门没有任何关系,甚至都很少走下奶头山。” “而推不掉的原因,则是青牛观极擅岐黄之术,周边百姓前无不受过青牛观的恩惠且从不接受黄白之物。” “无论是断骨生疮,还是风寒隐疾,只要到了青牛观皆是药到病除 。” “因其不收钱财,所以当地百姓便以粮食肉菜作为回报,而青牛观的人生性随和,于周边百姓之间的关系极为融洽 ,所以当年灭绝道观的命令传进东海后,大批百姓自发护卫和朝廷兵卒对峙半月之久。” “直到后来彻查青牛观和道门确实没有关系后,大雍太祖下令赦免青牛观。” “但青牛观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牛头山方圆五里之内。” 听完铁岭县令之言后,季博常呵呵一笑 。 “现在这青牛观之内还有多少人?” 铁岭县令闻言躬身:“六个。” 季博常点点头:“既然来了,那就去青牛观看看。” 阿九的吃播结束了,鸡头鸡脖鸡屁股吃了,剩下的被他塞进了袖子里。 用他的话说不能一次教太多,他怕送子观音贪多嚼不烂记不住吃鸡要领。 这拜祭上香本就闲来无事走个过场,所以在走之前,阿九把摆在神像前的水果也拿走了。 他说这是为送子观音好,万一她去给人家送孩子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果送过去了,呱唧生出一个大苹果这名声不就毁了嘛。 奶头山本就不高,只用了盏茶时间不到,季博常一行人便是来到青牛观之前。 从远处看着破,到了近前一看....更破。 但打扫的还算干净,季博常看着青牛观大门上的牌匾微微挑眉。 那牌匾看起来已经腐朽了,早就脱金的三个大字也只剩下了轮廓。 但那青牛观三个字却是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一看便知当年写下这三个字的人定为书法大家。 大门两侧书有对联。 但愿人皆健。 何妨我独贫。 这副对联让季博常的眼内也是闪过一抹赞许。 大雍医馆和前世药房最大的不同在于,前世药房门口的贴着的东西是,买药送鸡蛋,买的多送的多先到先得 。 而大雍医馆,哪怕是之前定远刘家独霸医馆生意,大堂之内写的都是,但愿天下无庶疾,宁可架上药生尘。 但和刘家医馆大堂内的对联相比,分列青牛观大门左右的寥寥数字,却让人有种肃然起敬之感。 就在季博常看着门口对联点头之时,青牛观的大门被推开。 一名老道人带着五个弟子缓步而出,对着季博常躬身行礼。 “贫道水泽见过公子!” 第392章 跟她学的 水泽,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 身上的道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补丁套补丁,但却很是整洁。 他的身后跟着五名弟子,最大的已是知天命之年,最小的却只有十六七岁,生的唇红齿白。 “道长识我?” 季博常笑呵呵的对老道士开口问道。 “若贫道说今日早间起床,陡见紫微星降奶头山,公子可信?” 老道士的话让季博常哈哈一笑,随即对跟在身后的铁岭县令一指。 “我喜欢聪明人,但不喜自作聪明之人,再有下次你这县令就算做到头了。” 对着面带惊恐连忙跪地的县令摆摆手。 “不用再跟着我了,去山下等候吧。” 想都不用想,这县令一定提前通知了青牛观自己要来,老道士刚才的话也一定是他严令老道士说的。 看着迈步走进道观的季博常,老道士的眼内闪过一抹意外。 人间帝王以紫微星自居。 而如今局势但有争霸天下者,皆喜被称紫薇星降,这是变相称赞其乃真命天子帝王之相。 而老道士看的清楚,自己这话出口的时候季博常在笑 ,但眼内却闪过一抹厌恶。 又在瞬间明了这话是县令教自己说的。 世间人名不副实者有之,但名副其实更有之。 仅仅数语,老道士便明白公子名扬天下有如今实力,当的起名副其实四字。 道观内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大殿里供奉着道教三清。 院内有一石桌,季博常在石凳上坐下对老道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本为闲逛,但听闻青牛观虽处偏荒却悬壶济世,所以前来看看。” 老道士在季博常对面坐下后却是微微摇头。 “谋生而已,谈不上也不敢谈悬壶二字。” 这话让季博常微微挑眉:“何解?” 老道士对着季博常微微欠身后再次开口。 “常言道人生在世若要谋生必有一技之长,擅木者称匠可造房屋门窗,擅石者称匠可凿碑刻字,亦可开山取石,擅编者为匠可织布纺绸,此都为一技之长。” 说完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可知这世间最是懒惰,最喜白食的是何人?” 不等季博常回答抬手微微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徒弟。 “我们。” “不擅木,不擅石更不擅编,但我们却也要吃饭,而且还想喝酒吃肉。”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阿九。 “就如这位公子袖中烧鸡,就是我等最喜之物。” 这让阿九微微一怔 :“卧槽,你个老牛鼻子的鼻子还挺尖,居然还能闻出来是烧鸡。” 老道士闻言摇头。 “不是闻出来的,而是看见的。” “这里距离送子观音庙并不远,烧鸡被摆在神像前我们就看见了。” 他说的是我们,其中包含了他的五个徒弟。 说完之后又是微微摇头。 “但这位公子所言老道不敢苟同 ,吃鸡应先用鸡腿,随后是鸡翅,鸡头和鸡脖应该留在最后,这样才能品尝出其真正的美味。” 这话让阿九一脸不服。 “我嘞个去,老子吃的鸡比你见过的都多 ,论吃鸡老子就没服过谁...” 但老道士却不再和阿九争讲吃鸡的事 ,视线转向季博常再次开口。 “我们以信奉道祖为由不事劳作,想要吃饱更想喝酒吃肉就得想办法让人家送来,可这世间没有会白白把吃食送给我们的人。” “想让人送就得想办法,但这个办法不好想。” 老道士说着叹了口气。 “我们没有一技之长更不想出苦力,想出苦力也不会选择当道士。” “我们会写字,但论代笔读书人比我们更合适,我们也会算卦,但和江湖术士比起来我们嘴不行。” “最主要的是我们的老巢就在奶头山,骗了人跑不掉,会被人打将上门的,我们也会些岐黄之术,但和医馆比起来我们能用的药太少。” 说完又补了一句。 “主要是我们不想上山采药,太累还有毒蛇猛兽,害怕。” “后来祖师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治病救人不收钱,开药方不开药,要不他们自己去买要么他们自己去采。” 说着老道士对着隔壁的送子观音庙一指 。 “祖师这个办法是和她学的,百姓前来许愿,若是成了不管是不是她的功劳都会来还愿,有鸡有肉还有水果点心。” “所以祖师想,若是我们能治好人家的病,怎么着也能送来几个馒头吧。” “没有馒头稀饭也行,总之不至于饿死。” 老道士在说 ,季博常和其他人在听,除季博常嘴角带笑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外。 阿九等人的脸色极为精彩,老道士今天算是让他们小刀剌屁股开眼了。 都言这青牛观悬壶济世且不收银钱,乃为当世大善。 其善举更让当年无数百姓自发前来抵挡朝廷大军,门口的对联更是让人肃然起敬。 但这老道士一番话说下来,这所谓的悬壶济世就是个骗吃骗喝的噱头。 就如老道士自己说的那样,我们懒,还馋。 想吃香喝辣又不想干活。 给人免费治病不要钱,为的就是有人来给送吃的。 而且不收钱还有一个好处,治不好或者治死了你也没有找我麻烦的理由。 我都不收钱你有啥理由找我麻烦? 我只开药方不卖药,这样医馆不但不会记恨自己,反倒能因为青牛观生意更好。 只要我稍稍提点一下哪家药铺里的药更好,那来找我治病的人就会去哪家买药。 我给你介绍生意,你不得意思意思嘛。 你意思意思我不就能喝酒吃肉了嘛。 你看看,这生存之道玩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你说青牛观是骗子,但受他们恩惠的百姓不计其数,不然也不会在民间有这等口碑 。 但你若说他们有高人风范,他们却把奸懒馋滑玩了个遍。 “我们不卖药,自然用不得医馆里的对联,而且祖师说这样写才能让人觉得我们是世外高人,送来的吃食也会更多。” 老道士说完再次问向季博常。 “公子可知这世间比我等更懒更无耻的是何人?” “和尚。” 老道士说着微微一哼。 “我等为了吃食还要劳心劳力的钻研医术,乞丐讨饭都要弯腰磕头口中说着吉祥话。” “但和尚最无耻,啥也不付出不说,明明讨饭却说成化缘。” “你给他吃的非但不感激,反而说成这是你自己内心的修行心中有善,不给则说成心有恶念佛不渡人 。” 老道士说到这,站在他身后十六七岁唇红齿白的小道士也是愤愤开口。 “就是,我们只是要些吃的,那狗日的和尚不但要吃的还会要银子。” “狗屁的看破红尘,一肚子花花肠子!” 第393章 怪可怜的 老道士回头瞪了一眼插嘴的小道士,随后转头面带歉意看向季博常。 “我等都未曾见过世面,就连这奶头山都未曾走出过,公子勿怪。” 季博常笑着摆摆手。 “无妨,小道长之言虽糙但却在理。” “按照道长所言,青牛观的日子也算悠闲,为何却只有寥寥数人?” 季博常的话让老道士微微一叹。 “田间若有功名路,牧童何需苦读书。” “青牛观悠闲之处在心不在身,有米入腹有瓦遮身的清淡日子最是熬人,能熬住的自然留下,熬不住的夜自然离去。” “说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想看看山外面的世界。” 季博常笑着揽了揽衣袖:“所以道长也想去外面看看?” 老道士闻言摇摇头。 “老道士老了,有心无力想走也走不动了。” 说完对身后一指。 “但他们还有时间,跟着我最后也只能埋骨在此 ,若有可能老道士希望他们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季博常笑着点点头,随后淡淡开口。 “想走出去就要盘缠更要向导,不然会走歪了路,而且外面很危险,会死人的。” 老道士闻言回身指了指自己的大徒弟。 “他跟随我最久,年纪也不小了,况且这周边百姓已经习惯了我们的存在,所以他去不了外面的世界,也挣不来盘缠了。” 随后又指了指二徒弟。 “他天赋最差,但却最懂老道士的胃口,所以他要留下烧饭去不了。” 手指指向三徒弟。 “他会种菜养鸡修房挖井,这道观没了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最后,手指指向四徒弟和最小的徒弟。 “老四叫青志,老五叫青一,他们年纪最小也最是熬不住这山中清苦,身强力壮的应当能挣出些盘缠,老道士教了他们些本事,应有自保之力。” 季博常闻言看了青志和青一一眼后微微摇头。 “不够。” “现在的世道太乱,盘缠难赚。” 老道士闻言后微微一叹,思忖片刻后再次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请随老道士这边来。” 说着从石凳上起身,对季博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道观之内的后堂而去。 阿九想跟着一起前去 ,但却被皓月用眼神制止了。 而他也是在这一刻明白了皓月的用意,老道士不是敌人,更不可能对季博常不利 。 因为这里是东海,而带季博常来到此处的是他姑姑季凌薇。 他被季博常打磨了这么久,早已不是当初的小白,最起码眼前的事和季博常跟老道士的对话他听懂了。 整个大雍都没有道观 ,但东海却有,而且在民间口碑极佳。 这样的事肯定瞒不过吴家和季家,道理很简单。 就连自己和师父都能被翻出来,更何况这存在数百年之久的青牛观呢。 知道这道观的存在,又把季博常带过来说明什么? 说明这就是家里人给季博常准备的。 而季博常和老道士的对话他也听懂了。 老道士开口就把自己大善之名说成骗吃骗喝,没有任何扭捏作态,其实就是为了告诉季博常。 他们能存在不是因为他们救了多少人,而是吴家和季家允许他们存在。 这叫摆正位置,也是在告诉季博常他们知晓分寸,更是在告诉季博常他们的底子是干净的。 老道士说两个最小的徒弟熬不住山中清苦,想出去看看。 其实这就是在毛遂自荐,也是在表态。 人家让你存在数百年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总得干点什么吧。 而季博常却说,想出去看看就需要盘缠需要向导,而且外面很危险,会死人的。 我身边不缺人,不是你表态我就要收。 盘缠就是本事 ,向导就是拜主。 没有让我看得上的本事,想要拜主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道士说他教了那两个徒弟些本事,应该能赚些盘缠 ,但季博常说不够。 你没能拿出让我另眼相看的东西,就赚不到出门的盘缠。 而且也是在告诉老道士,拜主不代表荣华富贵前程似锦,那是要用命来拼的。 拼了也不见得就有荣华富贵,因为拼命是会死人的。 老道士把季博常请进后堂,就是要向季博常展示他们存在的价值。 拿出的东西值钱,这叫青志和青一的两个小道士自然会跟随一起下山。 青牛观也会一直存在。 若不能,青牛观从现在开始五个弟子将是他们最后的门人,再不会有任何一人加入。 五名弟子老死,青牛观也会至此在天地间永远消失。 东海不缺一间道观,季博常也没有求贤如渴之忧 。 阿九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了这些弯弯绕 ,但他突然觉得,能听懂季博常的话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心情不错,他也拿出袖中烧鸡和那五个道士一起分享,然后激烈探讨这鸡,怎么吃才是正确的。 看着阿九和几个道士在那急头白脸,围着石桌在那掰扯自己的吃法才是对的,皓月的嘴角也是出现一抹笑意。 阿九不想入仕更不想整天玩这些弯弯绕,但很明显,他的坚持被季博常一点一点的拆掉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正按照季博常给他制定的路在走。 虽然才刚刚迈出一小步,但只要这一步迈出去他就再也退不回来了。 海月也是掩嘴一笑。 “真应该让人把这一幕画下来,待将来他身居高位的时候拿出来,他一定会花大价钱把这幅画买下来的。” 皓月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之所以选中他,就是因为他心里干净。” “乱世人的心里不会有太多杂念,更不会计较太多个人得失,但这天下总有一天会安定下来的,安定了心里的杂念就多了。” “一心为民和心中有民这是有区别的,心地干净才能做到不被杂念所困。” 海月闻言点头。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难,就难在人心。” “民心,官心,帝王心,这需要一种绝地的平衡,想维持这种平衡就需要一个人站在那,将这种平衡担在身上。” “不能偏,更要站的直 。” 海月说完看向皓月微微一叹:“光听起来就很辛苦。” 皓月却是微微一笑。 “所以夫君把碗里的肉桌上的鸡都给了他,更是把他留在身边让其事事参与了这是信任。” 海月听到这转头看向和道士们掰扯烧鸡吃法的阿九,口中再次微微一叹。 “用烧鸡卤肉换他一辈子站得笔直....” “唉 ,怪可怜的。” 第394章 逐渐上道的沙宝亮 季博常走出了青牛观,青志和青一两个小道士跟随一起下山。 他们两个跟着下山了,那就说明老道士拿出的东西得到了季博常的认可。 阿九最不识相的地方在于,只要上了马车他就一定会挤在季博常身边。 哪怕这次出门有皓月在一旁也是一样。 春草和织夏早就对此不满了,但有意思的是,皓月并没有任何不满之意。 走下奶头山后带着海月和春草等人上了一辆马车,把季博常留给了阿九。 “赢了吗?” 季博常的话让阿九不屑撇嘴。 “论吃鸡他们在我面前就是弟弟...输了。” 这话让季博常都是一愣:“进步很大嘛,现在都会玩转折了。” 阿九吧唧嘴摇摇头。 “这些道士比我玩的狠,他们把骨头都嚼了这一点我就做不到,所以输了。” 随后又吧唧了一下嘴。 “还别说,那鸡骨头嚼碎了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季博常微微点头。 “一只烧鸡看似平常,但对普通百姓人家来说还是太过奢侈,有些百姓一辈子都不知道烧鸡是何滋味。” “就算稍稍富裕些的百姓家,也只能在过年时节才会咬牙买上一只。” “但一只鸡就那么大,家里人口多的一人只能分得一两块而已,所以这鸡骨在民间就连嚼碎都是一种浪费,因为还要把鸡骨拿去炖汤。” “炖的次数多了,鸡骨早就没了滋味,也会烂成渣被一家人分着喝掉。” 阿九闻言脸上出现了思索之色,片刻后抬头开口 。 “说起来还是鸡太少所致,少则贵,贵则奢,想要让所有人家都能吃得起烧鸡,源头就在于增加鸡的数量。” “东海现在的鸡最便宜,那是因为东海养的够多且家家皆养,鸡多了蛋也多 ,蛋多了鸡更多。” 阿九说完看向看向季博常。 “那个谁说过,国若强六畜先旺,东海家禽的模式要向定远和北境普及,这样就能让小儿碗中有蛋,年节盆中有肉。” 但说完之后缓缓摇头。 “也不行,百姓穷怕了,哪怕家中所养家禽再多也舍不得来拿吃肉,蛋和鸡都会拿去卖了贴补家用。” “这样一来无论蛋还是鸡,最后都会成为那些不要脸有钱人的口中之物,百姓还是吃不着 。” 阿九说着狠狠的搓着下巴,盏茶时间之后猛然一拍大腿。 “有了。” “百姓舍不得吃是习惯,因为少所以不舍得吃,那就想办法让鸡和蛋多起来,多了就会变得便宜,便宜就会舍得买来吃肉。” 阿九说完兴奋的看向季博常。 “养,大批量的养。” “不是百姓养,而是官府养,一地设一专门养鸡之所。” “从民间买蛋孵化,这样不但能让百姓换得银钱,也能增加百姓养鸡的热情。” “蛋孵鸡后分类,母鸡下蛋,公鸡吃肉。” “只要运作得当,三年后蛋和鸡的价钱就会变得极为低廉,如此百姓吃得起蛋也吃得起鸡。” “而孵化用的蛋还是从民间购买,这样就能出现...你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良性循环。” 看着阿九兴奋的自言自语,季博常的嘴角微微一勾。 他之前就和皓月说过,这个小余孽不想入仕更不想为官。 但从他把袖子里的鸡掏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上道了。 你看,现在他不就在那研究如何养鸡,如何改善民生嘛。 在那自己嘀嘀咕咕的,竟然把前世养鸡场的模式给憋出来了,而且说出的方法可行性极高。 按照他的说法,由官府成立专门喂养六畜的衙门。 衙门里的人要由懂得如何喂养六畜,以及兽医组成。 每县之地皆设一个官方养殖场,不单养鸡,而是六畜全上。 这样的东西推行出来,六畜家禽的价格必然被打成平价。 养殖场不设仔鸡和母猪等能下崽的牲畜,而是把这些牲畜下落民间。 从民间购买鸡蛋和小猪以及其他牲畜幼崽,把培育生产母猪和孵化小鸡的鸡蛋下放民间。 养殖场只负责养,养出的母鸡只卖蛋,公鸡食肉,待母鸡不再下蛋时又可作为肉鸡卖于民间。 民间育种官方养殖,如此循环得利,生生不息。 虽然很多地方还有待商榷,但这不就一个好的开始嘛。 对不对,前朝小余孽? 他嘟囔的东西有很多实际问题没有考虑进去,但最让季博常满意的一点是,让利于民。 他所有的设想里,宗旨就是让天下所有穷苦人能够吃上蛋和肉,没有任何获利之言。 这样的设想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会喜欢,但这不包括季博常。 不单这一点,任何当权者都不会允许全民识文知理,全民吃饱喝足,这样是不利于统治的 。 而且这样做会和特权阶级产生天然的敌对。 不能彰显自己的不同,那还叫什么特权? 但这一点却是完美契合了季博常所思所想,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藏富于民,远比财富被少数人掌控来的更为稳固。 但藏富于民就要让很多身居要位的人不满,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为他担起一个绝对的平衡 。 而为这个平衡不会因为压力过大而出现偏移的迹象,所以他提前扶正了宝盖 。 偏移就是因为有人在施压,有人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宝盖的存在能让那些不满消失。 因为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情绪存在的。 虽然现在局势未定,自己最大的敌人左相还依旧深藏不露,但有些事情却要提前去布置安排。 有些人要提前预置,有些规矩更要提前立在那。 这是基调也是红线,一旦越过红线就要做好永远不用再吃饭的准备。 阿九嘟嘟囔囔的说了一路,也用笔在纸张上记了一路 。 还别说,这个小余孽写的一手好字,最起码比季博常写出的字要漂亮多了。 直到马车回到铁岭县城大门的时候 ,阿九才抬起脑袋,极为满意的抖了抖自己手里的纸张看向季博常。 “那老牛鼻子到底拿出了点什么玩意,来和你那两个小牛鼻子的前程?” 季博常闻言把视线从车窗外收了回来,随后淡淡开口说了两个字。 “道门。” 第395章 时间问题而已 秦七俭的脸色更加的灰败,因为大军没了 。 但也不知道太霆是太过大意 ,还是兵力不够的原因 ,就在高丽人冲进崖谷东南军即将覆灭的时候。 秦七俭居然在一千战兵和亲卫的护卫下,冲出重围逃了出去。 如果太霆没有留下这个缺口,只要他堵住崖谷,秦七俭一定会死在高丽人的手里 。 败,在前后围堵困在崖谷 。 但更大的原因还是粮草被夺箭矢耗光所致,十五万大军最后只剩一千多人逃出生天,秦七俭心里的悲愤可想而知。 这一战,东南十五万大军覆灭,而疯狂撕咬的高丽死掉的人数超过了二十万。 前来参战准备瓜分东南军的高丽国度,一战覆灭近八成之多。 至此七十多个大小国度,如今只剩下了十几个。 但这十几个国度却变得更强了,因为他们得到了东南军的武器装备 。 更把秦七俭设在崖谷之外大营里的粮仓瓜分,这其中得利最重的,当属李泽勋的西高丽王朝。 而就在东南军被覆灭,高丽人准备仰天呼喊庆祝的时候 ,金启晟和太霆的骑兵大军从崖谷两侧呼啸而至。 铁蹄踏过,十余个剩下的高丽国度所谓的王和亲兵卫队被一扫而空。 咔嚓一声脆响,金启晟掀起面甲看向李泽勋,而李泽勋到现在也才真正看清这位骑兵元帅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英俊无比的年轻面庞,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但他只看一眼便是低下头颅双膝跪地,金启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却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他猜错了,金启晟没有在东南军覆灭以后让高丽人自相残杀。 “公子说让你成为高丽的王,就一定会兑现给你的承诺,现在知道该做什么吗?” 李泽勋闻言当即以头触地。 “奴李泽勋,明白!” 金启晟挥手落下面甲,调转马头催马而去。 他连再看李泽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太霆坐在马上淡淡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李泽勋,嘴角出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后也是调转马头带着骑兵大军离去。 金启晟去的方向是南高丽,但太霆去的方向却是东海 。 公子在东海,他要回去复命了,现在的高丽根本不值得再把这么多的骑兵留在这。 而且相比金启晟的全员换装,太霆麾下骑兵的装备用的还是北夷人那一套。 不好用也不顺眼。 回家换装 ,公子也有新的任务交代给他们。 相比太霆,出身夔牛卫的将领们最是兴奋,因为他们的婆娘孩子如今就在东海。 对于军伍出身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打了胜仗回家见老婆孩子更让人开心的吗 。 “将军,末将不懂为何要放走秦七俭,如果将其斩杀在此,对东南的民心也是极大冲击。” 太霆坐在马上转头看向询问的将领。 “怪不得公子把你们调拨在我的麾下,因为你们和东海以及三山将军麾下出身的将领相比,脑子都是不会拐弯的。” 见那将领讪讪一笑,太霆再次开口 。 “你们是不是忘了宋智孝和伍敬元了?” 这话一出,所有将领同时面露恍然 ,随后都是咧嘴一笑。 “原来公子是要把只杀喽啰 ,不杀领头的这个观念死死的植入东南人的脑子里,兵卒死绝主将毫发无损的回去,这无形之中就会无限削弱主将的威信。” “冲锋打仗的是我们,胜 ,功劳最大的是主将,败 ,我们死绝主将无事,这种想法一出,以后再打东南人就简单太多了。” 这话让所有将领哈哈大笑,太霆笑了笑后微微摇头 。 “公子的用意不止如此。” “按照临孝君的行事风格,如此大败他定然要找个替死鬼背锅,原本他选中的是吕中生,但现在吕中生已经回到东泰城,所以他只能去秦家找替死鬼。” “但秦家是临孝君死忠,那秦六余他不会动,其他秦家人又不够分量,而够分量的只有秦六余的长子。” 说到这太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在临孝君心里秦七俭必死,但他却活着回去了,你们说临孝君如何选择?” “秦七俭必死无疑 ,临孝君绝对不会留他,他活着就会泄露出临孝君见死不救没有派出援军的消息,这是临孝君绝对不会允许的。” “而且这对秦六余来说也是好事,秦七俭活着回去了,那他儿子就不用替临孝君背锅了。” 太霆说着看向身旁众将。 “临孝君会把战败的罪责全部推到秦七俭头上,而他死,也彻底坐实了临孝君的多疑和心狠手辣。” 说着脸上出现一抹复杂之色。 “当初陛下...当初雍盛帝之所以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之境,不就是从斩杀效忠他之人开始的吗?” 说着双腿一夹马腹 。 “公子要灭的是东南临家,不是所有东南人。” “而经此一战,东南被划入公子麾下版图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肋骨崖的战事停了,但新的战事再起。 太霆麾下催马顺流而上,短短两个时辰便是拿下东南地图上甩出来的尾巴。 将修建在宜兰江支流连接高丽汉江的码头拿下。 而季九言则是兵进东南,直奔东泰城。 他要灭的不是吕中生的祖地老巢,而是替吕中生清洗掉临孝君驻扎在东泰城外的东南军。 整个高丽战事东海骑军都未曾出手,而现在东南人真正的见识到了骑兵的威力。 码头被夺,东南用无数年甩出来的尾巴被生生切断。 东泰城外的东南军被灭,吕中生再无任何掣肘 。 他成了一颗钉子,死死钉进临孝君的胸口。 而李泽勋对其他高丽国度兵卒的收编极为顺利,这和他的手腕无关。 因为那些兵卒的王死了,死在金启晟的骑兵大军之下。 反抗李泽勋,就是反抗东海骑兵,那是会掉脑袋的。 而整编所有高丽兵卒后,李泽勋麾下的兵卒达到了近二十万之巨。 这让他的眼内再次出现睥睨之意。 他命人开凿出一块大石,在大石里掏出足够一个人盘坐的空间,随后将他父王镶进了大石里。 “父王,我做到了您一直想却没做到的事。” “所以您就留在这吧,时刻回味儿臣崛起的全部过程。” 说完翻身上马。 “待儿臣成为天下之主时,定会将您的尸骨接回的。” “因为要用您的尸骨去修建属于我李家的皇陵!” 第396章 懂吗? 阿九晃晃悠悠的走进书房 ,将一封信递给季博常。 “高丽的小野狗带着二十万破烂,已经奔着东南边界去了。” “太霆数日后也会带着人回到东海。” 阿九说完看向季博常问道。 “这小野狗可是一脑袋反骨啊,万一做大了可是麻烦,而且你养的麻烦可不少了 。” 阿九说完掰着手指头在季博常面前晃了晃。 “北夷呼哈达,那狗日的据说现在越来越强,前些时日和北夷金狼王帐干了一架,竟然偷袭得手夺了六万多匹战马。” “大雍境内那些垃圾皇子,北境之内的北夷婆娘和小逼崽子,雍北关还有个白罗吕铭琛。” “西境林独行和现在的高丽李泽勋...哦...对了,还有个叫阿银朵的小丫头片片。” 说完看向季博常。 “老大,知道您有豢养反骨仔的习惯,但这也太多了点吧?” 季博常看完手里的信件后微微一笑。 “如果麾下战兵都跟宝亮一样都是无敌大高手,那我还用费这个劲嘛。” “呼的一下打将过去斩下敌首狗头 ,我也省得每日动这些恼人的心思了 。” 这话让阿九一梗脖子,宝亮可是独一无二的。 而且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还不是全部,就比如被季零尘天天捅心窝子的左奉节。 再比如西南的刘赟勒和老太监刘崇禄,甚至还要加上被他甩到西境去的缥缈 。 这些都是季博常或直接或间接养的反骨仔。 季博常是那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善人吗? 谁要敢这么说 ,阿九直接就是一剑俩眼干掉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狗东西 。 因为季博常豢养这些反骨仔可不是为了行善,而是为了坑人。 没有这些反骨仔的存在,季博常的处境要比现在难上一百倍,但养的反骨仔太多也有被反噬的风险。 “这小野狗现在实力陡然暴涨,但想靠他干掉东南还不够吧?”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微微点头 ,随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东南虽败但底蕴犹在,李泽勋虽然整合高丽又得大量武器装备,但想覆灭东南是想都不用想的。” 将茶盏放在桌上后,季博常微微一笑。 “灭不掉也无所谓,能牵制临孝君的精力就够了,而且李泽勋也不会真的不顾伤亡去攻打东南。” “他会让我看到他一直在打,但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实力在攻打东南的时候被大批损耗。” 说完对阿九挑了挑眉 。 “你口中的小野狗野心可大着呢,他要做的可是天下之主,他在等中原相争强弩之末时做那得利渔翁。” 阿九闻言也是挑了挑眉。 “兜里刚有三瓜俩枣的就想做天下首富,身边刚聚集点破烂就想做天下之主,这天下之主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季博常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这就是人心,复杂又恶心,所谓筹谋布局说到底就是利用人心底的欲望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人若没了欲望 ,任你再心智如妖布下的筹谋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说完笑着看向阿九。 “你和太霆就不好坑,因为你们两个心里的欲望近乎于无。” 这话让阿九很是不爽。 “你这话明明是夸奖,但怎么听怎么别扭,想说我们傻就直接说得了。” 季博常笑着摇头。 他这话真不是在骂人,而是有感而发。 明明是小人物但野心却远大于实力,整日想做天下之主的货色他见得太多了。 就如阿九刚才掰手指头算过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是如此。 大雍的皇子们够垃圾吧,但哪个不是嘴角一勾眼内精芒一闪,认为自己才是天选之人的蠢货? 北夷呼哈达看似精明无比手段老辣,但随着实力的暴涨他都忘了自己是如何崛起的。 再加上现在的李泽勋,他那所谓的隐忍筹谋莫说季博常金启晟和太霆,就是在阿九眼里都是透明的。 但他却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隐忍等待最后的猎杀时刻 。 其实说起来就是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为何。 段位不够却想当老大,这样的脑形不被坑才是怪事。 而在这一点上,阿九和太霆就要好上太多太多。 “你让小野狗去打东南,目的不止让他牵制临孝君那么简单,其实你还有一层用意。” 阿九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发现天大秘密的孩童,眯缝着眼睛看向季博常。 “东南人一战折损十五万大军,但却是死在高丽人的手里,东南百姓就算恨也是恨高丽人而不是你 。” “如今你让小野狗去打,就算临孝君不下令动员 ,东南人也会带着满腔仇恨前去复仇。” “原因就在于你刚说的人性,如果东南军死在我们手里他们会恨,但不一定有胆量前来复仇,可死在了被他们看不起的高丽人手里,这就叫恼羞成怒。” 阿九说着来到季博常身前,两只手撑在书桌上眯缝着眼睛紧盯季博常双眼。 “所以这仗不是小野狗想要拖着打就能拖着打的,因为东南人一定会和小野狗死磕。” “只要见了血也就打出了真火,然后你再暗中支援小野狗粮食武器,这仗就会越打越大,越打越久。” “战火不停东南就会被持续掏空,吕家回到了东泰城东南就已经被分裂了,而随着局面持续恶化,东南内部就会动荡不止,再出第二个吕中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因为东南还有个十一皇子在。” “所以你让临孝君伤筋动骨的真正筹谋不是打,而是要把东南变成第二个西南,整出一堆瘪犊子相互制衡。” 看着阿九的模样季博常哈哈一笑,随后对他伸出两根手指。 “你刚才用了两个持续,嗯,听起来还怪流畅的。” 阿九将手从书桌上收起,眯缝的眼睛也睁开了。 “不对啊。” “太霆回来了高丽谷口就没人了,万一北夷趁机进入高丽怎么办?” 季博常闻言摇摇头。 “那是李泽勋的高丽,北夷人打过来自有他自己去应对。” 阿九皱眉。 “可那小野狗根本不是北夷人的对手,万一他被北夷人灭了.....” 阿九说到这猛然转头看向季博常。 “原来你巴不得北夷人打进高丽灭了小野狗,如今东南大败元气大伤,北夷人灭了小野狗之后就会兵发东南。” “而你的目的就是在东南露出败相时出手,不但能在高丽再败北夷一次,也能借北夷之手将东南收入囊中...” 季博常皱眉的看向阿九。 “年轻人心里要阳光些,不要那么阴暗,更不要整日深陷阴谋泥沼无法自拔。” “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是充满了爱的。” 说着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比心的动作。 “这就是爱 ,懂吗?” “阿九:“。。。。。。” 第397 小丫头片片 我信你个鬼呦! 你那动作是那是爱吗? 那他妈是拿捏,你个老阴比! 这是阿九现在的心里话。 而他现在也是才明白,季博常所谓让临孝君伤筋动骨是什么意思。 他故意让太霆放弃高丽谷口,给北夷人让开进入高丽的通道。 现在的高丽不是以前的一盘散沙,而是李泽勋眼中自己的国土。 北夷进李泽勋必然迎战,但李泽勋一定不是北夷人的对手,被覆灭乃是注定的事。 东海毫发未伤,东南刚刚大败,北夷人只要脑子没坑一定不会放弃东南去攻打东海。 东南和高丽之间可没有雍北关那样的天堑,战事一起战场一定会被推进东南腹地。 东南败相一露民心必然思变,临孝君的根基就算毁了。 而北夷长驱直入,高丽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可没有支撑骑兵大军所需草料牛羊,后勤辎重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断粮道北夷人就成了断线的风筝,届时东海出兵再加南高丽的金启晟骑兵夹击。 北夷人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而更阴毒的地方在于,就算北夷人没有进军高丽,但临孝君为了避免那等情景出现,就会动用全力去干掉小野狗 。 东南从不担心来自北夷的威胁,因为相隔太远,也因为中间隔着高丽。 而东海绝对不允许北夷人掌控了高丽。 但现在的局势演变成了,东海不再担心北夷进入高丽,更不会替东南去阻挡北夷人的马蹄。 这就导致北夷进了高丽,马蹄将直接踏破东南的门槛。 所以临孝君要做的就是尽快干掉小野狗,然后构筑坚固防线应对来自北夷的危机。 所以这仗,绝不会按照李泽勋设想的那样拖着打。 季博常不允许,临孝君更不允许 。 眼前的一幕让阿九想起了之前拿北境时的种种。 季博常让骑兵大军进了高丽,但却根本没有出手。 不是高丽没有发生大战,相反,肋骨崖的战事惨烈无比。 一战死掉三十多万人,死尸将整个肋骨崖都是堆满了 ,流出的鲜血渗进肋骨崖的地面和两侧山石。 在未来很多年里,肋骨崖内的血腥味都是消散不尽,地面和两侧山石都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东南大败高丽伤了根基,得利的却是东海。 肋骨崖的战事停了,但东南边界和高丽的战事只会以更加惨烈和血腥的方式才能结束。 所以阿九在这一刻深刻的感受到,天下最利的刀不是握在武者手里 ,更不是握在领军之将手里。 而是出自真正大人物的谋。 季博常修武天赋垃圾到了极致,估计一名普通战兵一只手就能将他干倒。 但纵观季博常崭露头角开始后 ,死在他手里的人...多到让人心里发寒的地步。 而阿九更是觉得,这天下纷争越早结束越好,所谓的大人物就剩一个最好。 当初雍盛帝让三十多万大军在北境覆灭,申逐鹿为设局送去北境十五万颗人头。 临孝君为拉拢东南人心,也让十万东南人枉死。 如今在高丽又断送十五万东南军,而和小野狗之间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中原人口虽重 ,但按照这种死法又能撑多久? 只有天下太平了,大人物死的只剩一个的时候,才能不让更多人枉死送命。 想到这阿九突然对那些反骨仔心生无尽厌恶。 一个反骨仔就能害死很多人,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做着执掌天下的美梦。 无论他们美梦成真还是美梦破碎,都会让无数人丢掉性命。 人心,真蠢。 太平,真好。 这是阿九现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 但他知道,想要天下太平就要死人,就要杀人。 而这天下,只有在季博常手里才能做到真正的太平,才能让所有人感受太平到来的福利。 因为只有季博常,才会真正的把人当人看,心里装着的是天下所有穷苦人。 “别琢磨了,北夷不会进军高丽。” 季博常的话让阿九从无尽感慨中拉了回来。 “暗庭卫传来消息,黑邑和黑雉的死讯传回去之后,黑山部联合另外几个部落反了,杀了镇守在黑山部之外的金狼部骑兵,举族迁往北夷东部自立。” “就在金狼王派遣大军前去围剿的时候遭遇偷袭。” 季博常说完抖了抖手里的信件对阿九问道。 “能猜到偷袭金狼王大军的是谁吗?” 阿九才不会选择去猜呢,猜也猜不到,猜错烧鸡就会被骗去。 上前拿过季博常手里的信纸后,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因为偷袭金狼王前去围剿黑山部大军的,是独狼部。 那个号称对金狼王最是忠心的独狼部。 当初季博常在狼口关的时候就说过,北夷内乱的关键,就在独狼部。 而季博常在北夷的布局看似在灭杀铁磨天狼 ,最后挑拨金狼王让黑山部前来攻打雍北关。 但实则更深层次的用意就在麻痹和牵扯金狼王。 相比善木台被困的十万大军,金狼王没有理由也没时间先为独狼骑报仇,再去救援善木台。 这就在独狼部心里埋下不满的种子,而随后为设计让黑山部攻打雍北关。 金狼王又为善木台举行了金狼火葬,随后封赏了战败归来的驭缇。 这些举动让独狼部心里不满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而为表达不满,独狼部私自为窝都阔举行了火葬。 这一点激怒了金狼王,随后下令撤换独狼部首领,从独狼部内寻找一个更听话之人上位。 这是典型的上位者思维。 你为我效命天经地义 ,心生不满就是取死之道。 身为奴仆竟然对主不满,没了应有敬畏也就没了存在的价值。 而当察觉到金狼王意图的时候,独狼部的首领绝不会坐以待毙,心里的不满也随之变成了仇恨。 这一点被季博常完美利用。 因为他说过,金狼王其实和雍盛帝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们两个能相安无事如此多年,谁也没能干掉谁。 而独狼部在偷袭金狼王大军的同时,更是派出死士刺杀金狼王。 没死,但重伤卧床不起。 这一下整个北夷更乱了,呼哈达趁势在北夷搅风搅雨,实力一涨再涨。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个原本即将灭亡的小部落也在悄然崛起。 天莲部。 那个被智者取名季小鹿的天莲部。 也是阿九口中的小丫头片片。 第398章 合,人一口 阿九将手中信纸扔回桌子上 ,然后一屁股坐回椅子里看向季博常。 “所以你现在准备阴谁?” 季博常对着阿九再次比心。 “都说了,年轻人要阳光要豁达乐观。” “你长得浓眉大眼人模狗样的,怎么总是想着阴人呢?” 说着揽了揽衣袖。 “人生在世要一身正气行君子之风,如此才能以正面形象示人。” “我准备让老八动一动。” 阿九闻言翻了个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打算让老八去干那个老太监?” 阿九说完摇摇头:“但老八应该干不过吧。” 季博常闻言学着阿九的样子吧唧了一下嘴。 “养这么久让他去给刘崇禄刷经验太亏了,我准备让他去打东南。” 阿九直接一个卧槽:“临孝君就算现在的处境再艰难,那也不是一个老八能打下来的啊,这样还不如让他去干老太监呢。” 季博常微微一笑。 “打分很多种,原来的东南他碰不得 ,但现在的东南是他染指的最佳机会。” “一个东泰城可要不了临孝君的命,那就多弄几个东泰城出来,如此也能让十一皇子的动作更容易些。” 看着皱眉的阿九,季博常挑了挑眉。 “你觉得申逐鹿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这话让阿九一愣:“你是说申逐鹿的布局在东南也有?” 季博常闻言微笑着点头。 “他啊,不会算漏任何一步的,他的布局可不止祸乱我的定远,而是将临孝君从这天下棋盘上废掉。” 说着拿出一份纸张递给阿九:“这是我离开庆云时他让人给我送来的。” 阿九接过纸张后,发现偌大的纸张上只有一个字。 合! “合,为合作,但拆开便为人一口。” 季博常端起茶盏再次开口。 “世人只道是我和临孝君被迫入局,成了申逐鹿布局的棋子厮杀相争,但其实啊,此次乃是我和他联手废了临孝君。” “临孝君具备枭雄的一切资质,心黑,手辣,且心思细腻。” 说着摇摇头:“但不上品。” 季博常喝了一口茶后将茶盏放回桌子上。 “他有大智也有绝对的底蕴,但他所钻研的乃是取巧之道,左相最喜后发制人,但前提是他已在先期布局,所谓的后发制人用最后收割来形容更加合适。” “但临孝君不是,他不擅布局,这是眼界所限,所以他最擅之事便是借势,借他人布局从中获利。” “大雍局势如此,能成为工部尚书执掌东南也是如此,这样的人很危险但也有存在的必要,没有他和东南存牵扯皇族视线,江南也不会在暗中做大到如此地步。” 说着指了指脚下 。 “其实东海也是如此,借东南藏东海之锋。” “但他却做了不该做的事。” 季博常说着看向阿九。 “宝盖在雍北关抓到的家奸细里,来自东南的甚至要超过北夷派进来的,而且这些来自东南的奸细得到的命令和北夷人相同。” “趁乱打开雍北关城门,放北夷人入境!” 阿九听到这眉头狠狠一皱。 “你是说,我们在和北夷人征战的时候,临孝君准备打开雍北关大门,欲要让北境边军死绝,把北境送给北夷人?” 季博常眼内闪过一抹冷意。 “如果雍北关大门被打开,死绝的不止北境边军,还有无数的北境百姓。” “雍北关丢失北夷人入关,按照北境百姓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南逃,而是会拿起武器反击。” “以民之身对抗北夷铁蹄,北境将成为人间炼狱,千里赤土平民死绝。” 说着双眼微微眯起 。 “他要的就是我和北境边军死在北夷人手里,我死了,定远无主必乱,他可快速进军拿下定远,从而水陆夹击攻打东海。” “而他更算准了左相绝不会让北夷人踏过北朱河,江南军会在北朱河南岸布防拦住北夷人的步伐。” “趁左相拦住北夷人的时候拿下定远东海,如此手握三地的就变成了他临孝君。” “而只要拿下东海,他就会从后断了阻击北夷江南军的后路,也一定会趁机鼓动西南那些垃圾进攻江南。” 说完冷冷一哼。 “在他看来只是让北境数千万贱民死绝,就能换来他的天下之主何其划算。” “而我和左相的家国大义在他看来,也只是无谓的愚蠢罢了。” 季博常的话让阿九的脸色越来越冷,眼内也是杀意迸射。 “如此心思阴毒之辈若是坐上皇位,因他枉死之人不知凡几,真该千刀万剐。” 季博常拿北境,有壮大实力的意思在内。 但主要的原因是他看出了尹布衣的筹谋,尹布衣要放弃北境进军中原之地,将北境变相送给北夷人。 而以北夷人一贯做法,拿下北境一定血流成河人间炼狱。 季博常拿下北境实力大涨却没有进攻江南之地,为的就是北夷做大外患太甚。 只有重创北夷,大雍才能避免被外敌入侵,北境也不会被北夷屠的血流成河。 而左相在他打北夷的时候,一直在让左奉节送钱送粮,甚至命江南军兵压东南西南。 更让江南军做出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只为让季博常没有后顾之忧。 他和季博常是天生的敌人,但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 。 心有大义。 就如左相所说那般,季博常是敌,但在外敌面前,季博常是自己人。 外患除了,自己家里的事各凭本事。 此为真正的君子之风,但这一点临孝君没有 。 非但没有 ,更想利用季博常和左相的家国大义行背刺之事。 在他眼里只有私利,家国大义不存在。 “他过了。” “他的举动激怒了左相,也让我动了杀心。” 季博常说着拿起桌上的纸张抖了抖。 “仅此一事,他便不配成为我们的对手,更不配拥有征战天下的资格。” 他说的是我们,说的是他自己和申逐鹿。 将纸张放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 “这就是左相,一字合,废掉临孝君。” “人一口,就是每人出手一次,之后各凭手段瓜分东南。” “但这也是战书,没了临孝君我们之间就没有了缓冲。” 说着季博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从今日起,就要和左相直面了。” 随即嘴角微微上扬。 “不知为何,这心里还有点激动呢。” ps:系统提示有了口碑书名的资格,拥有口碑书名可以优先出版,当然是被选中的前提下。 口碑书名要求最多六个字,而且是那种传统上品能出版的书名。 我是起名废,哪位有文采的大佬给出个主意,就是类似金庸古龙大佬那种上品的书名。 不白帮忙,我有个表妹你们都知道吧,那腿不是我跟你吹… 第399章 虚的? 谁也想不到,世上两个最擅布局筹谋之人会突然联手。 临孝君也从未想过,自己一直在取巧,却被两人同时出手废掉。 原因就在于他没有了和两人相提并论的资格。 而这所谓的联手没有密谋,甚至连书信都算不上。 一字,合。 东南惨败并被埋下无尽祸患 。 这让阿九再次有种无力之感。 大人物之间的高段位沟通方式,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学不来。 如果看到这只有一个字信件的是自己,就算抓破头皮都想不到这一个字后面,居然藏着这么多弯弯绕。 他到现在才明白,为啥到现在都没听过季博常信件被劫之事,也才从未听季博常下令去劫左相的信件。 因为没用。 就人家这沟通方式你劫了有啥用? 啊? 就问你有啥用? 给你也看不懂,字认识意思不明白,劫来干啥? 除了能证明自己愚蠢之外,啥用没有。 同样都是肩膀上扛着一个脑袋,可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虽然如此 ,但现在东南还在临孝君的掌控之下,想要做到被瓜分还是有点难吧?” “要不我走上一遭,一剑俩眼干掉那狗日的临孝君得了,顺便再帮你把那小妞带回来。” 季博常摇摇头,随后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知道馒头是怎么长那么大的吗?” “这需要时间发酵。” 阿九看着季博常手上的动作挑眉。 “但愿你说的馒头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说完靠近季博常小声说道:“我发现你成亲之后,有了昏君的潜质,而且变得更下流了。” 这话让季博常哈哈大笑,伸手一指阿九。 “其中快乐你个光棍不懂。” “看来我得给刘六和明远去封信,让他们给你找几个大屁股的婆娘回来,省得和你这个生瓜蛋子聊天没了乐趣。” 季博常说完微微挑眉。 “现在还不是让他死的时候,而且无论我还是左相都不会亲自动手,因为谁先动手谁就落了下乘。” “我不是君子不在乎上乘还是下乘,但这会让左相钻了空子。” 这话阿九不想接也不想问,因为听着太累。 “打算什么时候出海?” 季博常不解的看向阿九:“出海干什么?” 这下阿九真急了。 “干高丽祸祸东南的最主要目的,不就是从海路干申逐鹿的老巢宁台府吗?” “现在金启晟已经到了南高丽,以南高丽那些栽栽愣愣的兵卒金启晟也就是一个冲锋的事,而且你不是已经让水军的人过去了....”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博常挥手打断了。 “做做样子得了,人家的老巢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掀了。” “如果从海路就能过去掀了他的老巢,那宁台府又岂能存在如此之久。” 阿九傻眼:“整这么大一套,全是虚的?” 季博常微微思忖后开口。 “也不算全是虚的,最起码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海上风险太大未知太多,等以后再说吧。” 阿九再次无语的坐回椅子里看向季博常。 “我明白了,你作势要从高丽出海兵出宁台府,其实也是你和左相联手做出的假象。” “如果没有这个假象,临孝君是绝对不会上钩的,就因为是你们两个联手布局,才会让他坚定不移的相信你要从海路去攻左相老巢 ,从而破解左相在定远的筹谋。” 季博常闻言微微摇头。 “假象是真,但这假象不是只给临孝君一个人看的。” 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 “也是给我看的。” 见阿九不解的样子,季博常微微一笑。 “与其说这是我做出的反击,倒不如说是左相故意露出的破绽,他要的就是让我从海路进军攻打宁台府。” 说着看向阿九。 “东海有宜兰江水军大营也被设在东海,东南水系发达大船无数。” “但江南被称作水乡却从未有水军消息传出过,你觉得这可能吗?” “别忘了江南财力冠绝天下 ,这些年又在暗中掏空了太府和少府。” 说到这微微摇头。 “我所掌握的实力都在明面上,东南所掌力量也是如此 ,但唯独江南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握有怎样的实力。” “不知他到底是否拥有庞大的水军,更不知道他们究竟拥有多少兵力。” 这话让阿九撇撇嘴。 “这大雍皇室还真是够无能的,这么多年被江南骗得滴溜溜乱转,若是没有你的出现,怕是这天下早就成了江南人的囊中之物了。” 说着眼带担忧的看向季博常。 “如果是这样,那高丽大胜东南并没有解决掉左相的布局,甚至连他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怎么办,干等着?” 阿九很不爽,忙活一大通以为能破了申逐鹿的布局,结果打残的只是临孝君。 以为从海路出发就能端了江南人的老巢,结果只是虚晃一枪。 左相的布局依旧深藏不露,被动挨打怎么想怎么憋屈。 季博常闻言笑着拿出一份纸张递给阿九。 “等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先看看这个。” 阿九有些不解的拿过纸张,在看完其上内容之后抬头看向季博常。 “青牛观是当年道门祖师创建的?” 季博常摇摇头:“准确的说,是当年道门祖师之一创建的。” 这份纸张上的内容,来自青牛观老道士水泽。 他带季博常进入青牛观后堂,给季博常看了两样东西讲了一个道门秘辛。 一样是当年创建青牛观祖师的牌位,另一样则是道门修炼功法,玄天功。 道门的历史源远流长,其存在的时间,甚至能在最早存在于世的史书里找到道门的踪迹。 道门讲求无为中庸,修内法以纳天地。 修身,修心,内取不外求。 修身便为修武,修心便为锤炼心境不为外物所侵。 内取不外求 ,这是真正的超然,在道门看来人体才是世间取之不尽的宝藏。 世间酒肉黄白之物和人体奥义相比一文不值。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至理名言,就是出自道门。 而在道门内部,还有一句话流传甚广。 盛世和尚,乱世道。 第400章 盛世和尚,乱世道 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寺庙香火鼎盛。 劝人向善的和尚,成了所有人争相参拜的大师。 向善轮回之说更是被人深信不疑,史书就曾记载,有皇帝携众臣亲临寺庙参拜礼佛之事。 求佛祖保佑江山稳固,万世永兴。 杂记闲谈里也曾有过类似的记载,谋财害命者逃跑前,都会到寺庙上香,祈求菩萨佛祖保佑自己一路平安。 莫要在路上遇到劫财的恶人。 朝廷筹集不到赈灾银,但寺庙功德池里的金银却多到每日一捞的地步。 身上僧袍皆为上佳布料所制,袈裟以金线缝制,佛像以纯金打造。 盛极必衰,这是历史规律 ,没有那个朝代真正的能做到万世永兴江山稳固。 乱世起恶人生,而但凡恶人都是吃尽了人间苦难之辈,他们连死都不怕,还会在乎什么十八层地狱吗? 直接带人抢了一间香火鼎盛的寺庙,而在将抢来的金银堆积在一起时,这些所谓的恶人当场愣住。 一间寺庙搜出来的金银数量,竟然比一州之地十年赋税的总额要多出一成。 用金山银山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这只是一间寺庙而已,天下间如这等寺庙多到数不清,那如果全部加起来所得金银又会有多少?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口念阿弥陀佛,眼带无尽慈悲的看向恶人首领。 你心中有恶必下地狱遭受无尽折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快快放下屠刀方可立地成佛....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恶人一刀斩去了脑袋。 地狱? 这人间就是地狱,你口中地狱之苦不及人间苦涩之万一。 和活着受苦相比,你那地狱对老子连些许威慑力都没有。 而老和尚的话更让跟随恶人造反的百姓们瞬间暴怒。 按照你们之言一心向善十世好人才能修得正果,方可拥有佛心。 可杀人如麻的恶人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了? 凭啥呀? 就凭他够狠杀的够多? 既有如此捷径,何需做那苦哈哈的十世好人? 虚伪! 我们受苦受难,你们却肥头大耳衣食无忧。 骗子!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尸骨遍地瘟疫横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道门的人出世了。 以岐黄之术医人更医心。 在如此礼崩乐坏的世道里,慢慢的将人心中之恶去除,唤醒心中尚存良知。 这就是道门和佛门的不同,相比佛门,道门的嘴太笨了。 更加心性有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是每个入仕道门人的行为准则。 他们不接受歌功颂德,更不会趁机将道门之名植进百姓心里,因为不屑。 救助一地转身离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还会有道门之人出手将以滥杀为乐之人除去。 落草为寇者若良心未泯者命其归民,冥顽不灵者斩杀殆尽。 正是因为有道门的人在,破烂不堪的世道被慢慢修补,也在朝着原来的方向缓慢恢复着。 只要时间足够,这破碎的世道终有被修复的一日。 可就在道门之人四处奔波救人救世之时,他们突然遭到大批军伍追杀围剿。 出手者 ,尽皆是心有沟壑占据一地手中握权之人。 他们本相互攻伐争夺地盘,可之前的敌人却突然联合转头一起追杀围剿救世的道门之人。 如此大规模围剿,道门损失惨重。 而在探查之后才发现 ,这些之前互相为敌相互攻伐之人突然联手的背后。 有着佛门的影子。 佛门暗中聚集了惊人的财富 ,巨量财富加之无数信徒疯狂追随,这乱世的起因也被找到了。 皇朝更迭,原来的皇室对佛门尊崇无比,但若这皇朝覆灭佛门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若是最后胜出者不遵佛,那拥有无数财富又掌握大批信徒的佛门很有可能遭遇血洗。 之前那间被恶人屠掉的寺庙,就是被故意放出来的饵。 地域门开恶魔降世,心中向善者,必得佛祖护佑。 佛光普照,恶魔伏首,真佛将亲临地域以无上佛法点化恶魔,还清明安宁于世间。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救世了 ,而是两个教派之间的战争。 一个救世 ,一个乱世,这样的战争必定以一方被覆灭而结束。 佛门率先出手了,驱使大批掌权作乱者对道门开始了追杀围剿 。 而一向以清净无为修身修心的道门也出手了。 道门太低调了,低调到世人以为道门就是一群只会拎着桃木剑驱鬼捉妖骗钱的道士。 可当道门真正展现出自己实力的那一刻 ,世人这才明白道门的可怕。 那是一场屠杀。 到最后天下太平的时候,佛门寺庙不再,起兵作乱者被杀绝,新的皇朝建立,礼崩乐坏尸骨遍地之相不再。 但道门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内乱。 清净无为者认为世间已平,道门应重回山林避世清修。 但另一派却认为,修心养性和环境无关,哪怕在红尘之中只要秉持内心效果相同。 红尘修心才是正统,之前的隐世清修乃是曲解了道祖真义。 重归山林乃自欺欺人之举,不敢入世乃心境不够之搪言。 而留在红尘修心,更能防止佛门死灰复燃祸乱世间。 两方人争执不休,各不退让。 提议重回山林者知晓,主张留在红尘的那一派已经背离清心二字,他们被世俗权力富贵所惑。 再不愿归隐山林过那清苦的日子。 而愿意重回山林清修之人,竟然不到道门弟子的一成。 就在清心一派说服不了另一派准备自行回返山林时,截杀出现了。 他们活着就是威胁,另一派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 这场道门内部的自相残杀,最终清心一派只有寥寥数人逃出生天而结束。 随后臭名昭着的道门架空皇权,君权神授的戏码上演了。 直到最后道门覆灭,中原大地再无道观存在,也再无人敢穿道袍行走于世。 也正是有着这样的过往,中原百姓什么神也不信。 这和当权者有关,佛门被灭,道门极尽所能抹黑佛门。 道门覆灭,当权者也会如法炮制。 这就导致中原百姓只信自家米缸,只要你能填满我家米缸,我就拜你是神。 如果不能,有多远滚多远。 第401章 过时了 “所以青牛观,就是当年清心一派流传下来的?” 阿九说完抖了抖里玄天功嘬了嘬牙花子 。 “怪不得当年道门能做到那么大,这玄天功名字叫功法,但这玩意用一句包罗万物来形容都不为过。” 说着翻开指给季博常看。 “你瞅瞅,医术,锻造之法,风水堪舆,矿脉定位之术 ,耕种纺绸...我日,这他妈还有兵法....” 那本玄天功阿九是越看越惊,这玩意与其说是功法 ,倒不如说是治世全书更为合适。 就如他刚刚说的那样,这是一部包罗万象的宝典。 里面不但有修武之法,就连为官之道都应有尽有,别说是当年强盛无比的道门。 就是一个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得了这部玄天功,都能打下偌大疆土出来。 但这部包罗万象的宝典却只有半部。 后半部被生生撕去,而观那被撕去的断口,定然是被人以蛮力生生扯掉的。 “后半部被当年祸乱朝堂的道门之人所得,而后半部里记载的 ,都是些旁门左道的秘术。” 季博常说完从阿九的手上接过这半部玄天功。 “这道门的祖师还真是个人物,对人心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寥寥数语便能将人生在世的生存之道诠释的详尽无比。” 阿九点头 。 “何止生存之道,就连官场的尔虞我诈都是写的清清楚楚,这玩意叫干脆改名叫权臣宝典的得了。” “这要是放进学堂,保你麾下能长出一大批玩弄权术的奸臣。” 季博常闻言抬手对阿九一指。 “好主意 ,就按宝亮说的办。” 阿九当即傻眼。 “老大,以你的心智不可能听不出我这话的意思吧?” 季博常却是笑着将书册放在桌子上。 “水泽把这本玄天功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因为这本书乃是道门秘典 ,也是道门用无数年月才撰写成册的。” “你也认为这本书绝不能传扬出去,是觉得这本书里的内容会挑唆无数人为之作乱,成为玩弄权术的奸臣。” 说着用手指在玄天功之上轻轻敲了敲 。 “其实不然,因为它已经过时了。” 阿九:“过...过时了?” 季博常点头,随即问向阿九。 “这本书的内容哪来的?” 不等阿九作答接着开口说道。 “这本书里的内容并非亲身经历,而是记录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事情,然后收集整理再加注解,便成了一部为人处世的绝妙宝典。” “它让人震惊之处是这种类型的典籍从未出现过,历史上的腌臜事也从不被外人所知。” “当权者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流传出去,更不会允许被写进史书之内。” 说着对阿九挑了挑眉。 “但历史就像车轮一直在前进,无论一个人有多么强大又做过什么,最后都会被历史的车轮远远甩在身后,直至彻底被世人所忘记。” “这本典籍里的内容很丰富,剖析的也很透彻,但对我来说已然无用。” “因为它,过时了。” 看着阿九的样子,季博常摇摇头微微一笑。 “你信不信,这本典籍被送进季家后它的宿命只有一个。” “被扔进茅房擦屁股。” “莫说是我,就是将它给三山和明举送去,他们也会嗤之以鼻,无他,数千年前的计谋和为人处世之道放到现在 ,就和千年前的绝世美人一样。” “你还下得去嘴吗?” 季博常这话让阿九顿时觉得刚刚翻过的典籍有些反胃,尤其脑海中出现千年女尸的模样后。 差点一口干哕出来。 “至理名言流传千年依旧是至理,但计谋权术流传千年却早已无用,因为计谋权术有时效性也有局限性。” “有人觉得惊艳是因为信息不对等,但对于本就身在此道中者,这部典籍唯一的作用就是和其他史书一样,让后人知道历史上都发生过什么。” 阿九再次重重一叹,因为自己又操了一回没用的心。 这玩意哪来的? 青牛观里得来的,青牛观在哪? 东海,就距离东海城不远的地方。 季家人养了青牛观这么多年,也知道他们的根底,却根本就没去要过这所谓绝世宝典 。 为啥? 季博常刚才不是说了嘛,这玩意拿去季家也只有擦屁股的份。 季家是小门小户,但也不差一本只能用来擦屁股的书册。 就如季博常所说,这玩意在其他人看来是绝世宝典,但对于玩谋略出身的季家来说,屁都不算。 而且季博常谦虚了。 因为他玩过的那些计谋,可比这玄天功里记载的脏多了。 如果把季博常玩的那些脏活写成书册,再由他亲自写下注解的话。 一定比这玄天功惊艳一百倍。 根源就在于季博常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对于他们这些身在此道中的人来说,他们都是亲历者。 而写下玄天功内容的人,只是看客。 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据水泽道长所言,当年的祸乱世间的道门掌教,姓台名一府 。” 季博常话音刚落阿九猛然抬头。 “台一府,宁台府?” “道门当年就出自江南,如此说来这申逐鹿就是道门之后!” 季博常微微点头。 “这才是水泽道长拿来和我交换的筹码,换他两个徒弟未来,也换道门的未来。” “被抢走的下半部非但记载着旁门左道之法,还记载着道门真正的秘术,三千金身道。” 季博常说完将视线再次放在书桌的典籍上。 “青牛观就在东海这瞒不了人,不但左相知道,恐怕就连大雍刚刚立国的时候道门的人就知道。” “但他们没有任何动作,没来杀也没来抢夺这上半部典籍,原因就在于,这上半部的内容对他们来说也毫无用处。” 说到这季博常看向阿九呵呵一笑。 “水泽道长给了我这部典籍,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听到故事二字,阿九突然觉得没那么蛋疼了。 故事好歹还有点趣味性,总比听这些绕脑子的东西来的舒坦些。 “当年道门之人修行,除修心外,都会在玄天功内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修行路。” “或学岐黄之术治病救人,或修风水堪舆之道寻龙点穴,推演未来龙兴之地。” “也有修行那些旁门左道傍身行走江湖的,但创建青牛观的那位祖师却是位性子跳脱之辈,他修的不是玄天功上的内容。” “他整日想的是这些法子从何而来,所以他修行的是....” 季博常说到这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他修炼的,是如何破解这些旁门左道之法!” ps:有群了,想进的加一下,我图可多呢。 另外有些大佬习惯性不点催更,这很伤啊,看完最新章节顺手点一下很关键。 顺便求一波关注和打赏吧,也没什么能回馈的,给大佬们表演个劈叉吧。 劈叉!! 第402章 未来 季博常在笑,阿九也在笑 。 理由很简单,又能阴人了。 申逐鹿就是道门的后人,那想都不用想,宁台府就是道门的大本营。 知道敌人的出处,对付起来就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两眼一抹黑。 那些旁门左道之术道门一定会修炼下去,所以季博常从青牛观带回了两个小牛鼻子。 阿九再清楚不过,以季博常的为人 ,那俩小牛鼻子一定是得了青牛观祖师的真传。 专门玩破解旁门左道的高手。 要知道以现在季博常的段位来说 ,他的任何承诺都不会轻易给出去,因为一旦给了承诺将来都要兑现的。 从他把那俩小牛鼻子带在身边那一刻,就已经是给了青牛观一个承诺。 未来的道门,不会再被如此斩尽杀绝。 “你笑鸡毛啊?” 阿九咧嘴大笑的动作因季博常这句话定住了,而下一句话则让他被定住的笑脸瞬间收回。 “道门祸乱的就是你家的安朝,你家先祖登基都要道门掌教授冠才可,世人提起君权神授第一个嗤笑的就是你的先祖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笑从何来吗?” 看着坐在那一脸幽怨委屈的阿九,季博常哈哈大笑。 随后拿起桌上的玄天功扔给阿九。 “把道门修炼之法拆下来琢磨琢磨,看能不能为我量身打造一部修炼之法。” 见阿九一副要撂挑子的模样摆摆手。 “不能就算了,你研究一下,如果可行就把这个送到军中进行全力推广。” “不求人人都是高手,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剩下的部分让人送去道台府进行抄写编纂,然后送进三道之地所有学堂,作为教导孩童们的教材之一。” 阿九咧嘴:“真这么玩啊?” 季博常闻言转头看向窗外微微一笑。 “左相知道这部典籍的存在又不来夺,除了看不上之外其实也是给我下的套。” “他知道这部东西一定会落到我手上,他更知道这份东西对我无用,但只要看了,我的思维在无形之中就会被影响。” 抬起手掌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 “我以学生自称,也盗用过他的计谋用在北夷和东南,但也正因此他摸不准我的行事脉络为何。” “摸不准就无法做到掌控,所以这部典籍就是他想让我的思维从无形到有形,有了形状痕迹,他就能精准的找到我的弱点一击致命 。” 说完转头看向阿九。 “你说,若是当他得知我非但没把这份东西当成宝贝,反而扔进学堂成为孩童们的教材,他会是何等神情呢?” .... 现在的阿九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他再也不能坐在季博常的头顶,小手一勾就会有烧鸡苹果扔上去的日子也没了。 季博常事事都会和他详谈,掰开揉碎的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阿九。 这人呢,就是这样。 啥也不知道的时候那叫一个清闲,但当知道的多了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有了紧迫感。 有了紧迫感就想要去做点什么,可这种念头一出来,再想回到以前的清闲日子就已经不可能了。 他现在就是这样,从季博常的书房出来先是把玄天功一分为二。 修炼之法留下,剩下的让人送去了东海道台府 。 要是以前他会选择直接扔过去,然后再扔出一句,你家公子吩咐的完活。 但现在他会好生叮嘱一番,然后还会来上一句,快去快回。 老大动动嘴,老二跑断腿。 季博常说让他把玄天功修改一下,然后在全军进行推广。 这可是大事啊,阿九知道这事有多重要,一边推演一边亲自物色合适的人选。 好在这里是东海,想找一批有修武天赋的人很容易。 这些人将会是阿九传授道门功法的第一批,然后将他们下放到所有军队里作为教官。 阿九只是觉得这样做能提升军队的单兵作战能力,却丝毫没有想过,出身东海之人被下放到所有军队里。 季博常就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大军所有动向以及士兵们最真实的生活样貌。 军饷是否真的全额发放,演训任务是否足额完成,季博常给战兵们的其他福利,是否真的全部都到了战兵们的手里。 这一步现在可能用不上,但在将来,这将会成为季博常的另一个杀手锏。 民间俗语没过十五都是年,但正月十五过了年也算过完了。 东海调集了十万人开始向定远出发。 庆云城空了,这些人就是去填补庆云城的空缺。 而跟随这十万人一起去往庆云的,还有阿九口中的两个小牛鼻子。 在出发之前,他们两个去了季博常的书房。 没人知道聊了什么,而在他们告退之前,季博常起身在他们两个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道门的未来,就在你们两个的肩膀上挑着。” 这话一出,青志和青一同时双膝跪地。 “定不负公子所托。” 他们两个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季博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师父用一道秘辛换你们跟在我身边,但能否为道门挣得未来,看的还是你们的肩膀能挑的起多重的担子 。 有真本事挑的起来自然就有未来。 但若挑不起来,莫谈未来,你们连再回东海的机会都没有。 东海十万人向定远进发的时候,北境六万百姓也是兴高采烈的出发了 。 他们要去定远的留梅县,奉公子之命去的。 若是之前你让北境人举家搬迁他们肯定不干,但现在定远和北境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不分彼此的地步了。 而且公子让咱去那就是有活让咱干,对于对于季博常近乎盲从的北境人来说。 这次去往定远的名额是需要争取才能得来的 。 而有意思的是,这六万北境百姓里居然还有数百北夷妇人和北夷孩童。 更有意思的是 ,一手操持这六万人的举家搬迁的是宝盖。 每一个人都是他亲自选出来的,就连那些来自北夷的妇人和孩童也是。 留梅县城现在只有一户人家孤零零的生活在县城里。 留梅县令付仲寅一家。 而他得到的命令是,在北境百姓到达留梅后开始登记造册。 准备春耕。 第403章 民举官究 正月十八,季博常的马车离开了铁岭县。 年过完了,蜜月也结束了,他也要再次踏上征程。 皓月要回无忧州,和她一起回去的还有海月和染秋。 为了季小户能早日面世,在分别的前一夜季博常忍着腰子一阵阵抽痛,又努力了一宿。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腰子已经不存在了。 好像瘪了.... 这让他不得不感慨老话说的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更坏的田。 皓月绝美的脸庞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这也让他感觉已经瘪下去的腰子又有蠢蠢欲动的意思。 皓月亲手为他穿戴衣衫,双眼满含情义的为他整理衣领,又帮他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随后说了一句让他腰子猛然一抽的话。 “海月也是娘为你准备的媳妇,要不晚走几天把洞房入了吧。” 季博常伸手一捂腰子义正言辞的摆了摆手。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立业为重,怎可整日沉迷温柔乡不能自拔,日后再说。” 皓月闻言微微点头,但下一句话让季博常直接一个趔趄。 “也好,我已是交代了春草和织夏,以后由她们为你暖床。” 季博常内心顿时一阵哀嚎....我腰子都瘪了...我腰子啊.. 补! 必须大补 ,不然以后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然干不过...实在是干不过! 和妻子分别后,季博常没有再回东海城,而是直奔定远。 如今大战方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建设民生恢复元气。 纵观雍盛帝被落下皇位后,整个大雍一直在动兵的只有季博常。 打仗拼的就是钱粮底蕴,所以民生问题已经是季博常必须要去面对的事。 无尽征战不建设民生底蕴,自己早晚会有被拖垮的一天。 在季博常登上大船之前太霆到了 。 在看到这家伙的时候季博常也是微微一笑,因为现在的太霆眼中再无晦暗。 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让季博常看到了当初第一眼见他时的样子,典型的领军大将之风。 “太霆见过公子。” 他的称呼也变了,从季侯变成公子,这是心境上的转变。 “为何不陪家人多待几日?” 太霆的家人也被接来东海,和其他夔牛卫出身将领的家人被安置在一处。 没有高门大院也没有金银财宝,有的只是普通小院和一份足够养家糊口的营生。 孩童们也每日背着小书篓,去往学堂跟着夫子识文断字。 但绝不允许背书的时候摇头晃脑 ,这是季博常在建立学堂时定下的死规矩。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单纯的是因为他不喜欢。 这就是当老大牛逼的地方,我不喜欢就要改。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学堂教授的也不再只是之乎者也,以及枯燥乏味的圣人言。 季博常在学堂里加入了太多惊世骇俗的东西。 他居然让人把关在大牢里的盗贼,以骗术老千行走江湖的术士,行贿官员的奸商,贪赃枉法的官员写下的罪状送进了学堂。 这还没完,还会定期让这些人走进学堂对孩童进行讲解。 讲如何趁人不备偷盗得手,讲如何让人一步步上当受骗,讲如何行贿官员欺行霸市,讲如何贪赃枉法欺压百姓。 而玩的更狠的一点是,他居然把车船店脚牙这些下九流的伙计们也送进学堂。 为那些小不点讲述他们各自行当里的骗术。 比如粮行的偷斤少两以次充好,再比如布行里朽布如何被掺杂进好布里售卖等等... 学堂乃是劝人向善之地,是替圣人传业授道之所。 但却让他搞得“乌烟瘴气”,据说这个举动气死了一大堆老学究。 但死了也就死了,这些东西依旧在学堂里继续着。 学完怎么骗人怎么当奸商之后,再由军伍退下的老卒教授拳脚持刀术。 有人劝过季博常,若是如此教导出来的孩童将来为官,必然为祸一方。 季博常闻言淡淡反问。 进了学堂的孩童人人都能为官? 如此教导出来的孩童谁能骗他? 如此教导出来的孩童若是为民,为官者何来胆量贪赃枉法? 如此教导出来的孩童 ,又何来遍地奸商? 就算宝盖杀心再重也杀不光天下贪官 ,更杀不绝天下奸商。 奸商和贪官的根源就在于他们只畏上不惧下。 他们怕的是来自如宝盖那样人手里的刀,对于百姓他们连遮掩都懒得做。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没伤到根 。 民不举官不究,这似乎成了历史惯例。 只靠御史台和宝盖手里的刀,终究只能治标不治本。 而且还有一句话季博常没有对前来劝说之人提起。 那就是季家人,就是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 拥有为祸一方的能力也有造福一方的本事,纵观历史上治贪手段最血腥的莫过于老朱。 但就是在老朱那等零容忍的高压状态下,贪官还是杀不绝。 这和当时老朱给官员制定的俸禄过低有关,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高压只是从上往下压。 从未出现过从下往上顶的情景出现。 原因很简单,民不懂更不敢,他们被欺压除了诅咒哭骂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季博常要的,就是民顶上压,把民不举官不究变成民举官究。 将贪官的生存空间压缩到极致,虽然他知道这样还是会有贪官的出现。 但最起码不会出现如大雍这样,全国上下尽皆贪官的情况出现。 而抓起一个贪官,就要把他贪赃枉法的经过详细记录送进学堂公之于众。 让所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而不是官话只有官人听得懂,百姓就如睁眼瞎一样,看见贪官被斩只知拍手称赞,根本就不明白其中怎么回事。 就连下一个继任者用同样的手段去贪都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出现这样的情景无非还是那句话,信息不对等,百姓对官员没有监督权更不敢不知如何监督所致。 所以就是要他们懂,要他们敢说话敢监督。 只要他们敢揪出坑他们害他们的杂碎,季博常就敢一刀下去切到底 。 这叫立规矩,也是在画红线。 但这是一个耗时长久的大工程,要用大量的时间去培养百姓心中的“反”和“怀疑”的胆量。 这样的用意看懂的人不多 ,但太霆算一个。 第404章 生存之道 大雍的糜烂太霆是看在眼里的。 做官只为发财再升官的事,太霆见过太多太多。 没人会去认真做事,百姓在他们眼里只是被收割的韭菜。 心里想的是讨好巴结上官为自己找个靠山,有了靠山就能继续升官,有了靠山就算哪日事发也有恃无恐 。 有人作保非但死不了,只要给的银子够换个地方做官就是了。 这种糜烂已经到了无法根除的地步,更不是一日形成的。 所以季博常的做法,让太霆心里激荡不已。 开民智将权力装进牢笼,以民压官带动朝堂利刃,只要一刀杀下去民胆大涨不再畏缩也不再状告无门。 贪官想连成片成串出现的事,将会少之又少。 而他也在其中看出了季博常更深层次的用意。 历朝历代党派之事不可避免,但开民智却能把民变成最大的党派,这个党派不掌权却能督权。 历代皇帝都会以利让党派纷争用以制衡,但这会导致极大的内耗。 所以公子此举便是把内耗从朝堂转移,把党派之争变成官民之争。 民兴官进,民举官究,不设锦衣卫却全民皆是锦衣卫。 为官者只要让老大满意就能升迁的老路子,变成了让民满意才能心想事成 。 民满意,帝赏赐,盛世可期。 现在的公子还不是天下之主,但观公子所行种种,最后胜出的必是公子无疑。 “有公子照料家人甚好,他们现在远比当初在帝都时开心多了 。” 太霆说完看向季博常。 “高丽事了,末将前来请命何时去往北境。”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伸手点了点太霆。 “你啊,永远做不了谗臣。” 太霆闻言也是微微一笑,因为公子这话对他来说是无上褒奖。 李三山是公子麾下武将第一把交椅,如今公子的视线转回大雍内部,那李三山必然要回到公子身边统领大军。 而论守城,公子麾下没人比自己更合适。 揣摩上意是为官之道,但揣摩跟说出来是本质区别的。 揣摩能让你更好的领悟大人物的意图,也能把事做到大人物的心坎里。 但没有哪个大人物会喜欢自作聪明的属下,人家只是开个头你就直接把人家的意图说出来了。 咋滴啊? 显你能啊,还是显你比老大更聪明啊? 但这事的分谁去做去说,最主要的就是你要明白自己在老大心里的定位。 如果刚刚这话说出口的是刘六或者赵明举,这就是典型自作聪明的逾越。 但太霆不然,他的定位就是耿直,直言不讳。 谗臣的生存之道在于吹捧 。 耿直之臣的生存之道就在于耿直(这不废话嘛) 就如刘六,他在听完季博常之言后会眼睛陡然一亮,脸上会出现恍然大悟之色,更会在最后离去时咧嘴大笑 。 这就是恰到好处的吹捧。 谗臣就是相声里站在桌子里捧哏的,话不多 ,但却是技术活。 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是为大佬接下来的话做铺垫的,而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吹捧是用眼神和表情替代的 。 如果直接说出来 ,反倒落了下乘更会让大佬反感。 这就是谗臣的生存之道。 而这种事在太霆身上就不会发生,这就是定位,也是宝盖所说的摆正位置。 所以季博常身边,就没有蠢货。 你做不了谗臣是对太霆的褒奖。 而当面说出奸臣二字,是对刘六的褒奖。 老大不当你面说你是奸臣,你是要被嘎哒。 但当你面说出这两个字,说明你奸的刚刚好,奸到了老大的心坎里。 这也是生存之道。 “你擅守,北境交给你我也放心。” 季博常说着朝前迈出一步站在宜兰江畔,看着广阔的江面再次开口。 “北夷内乱已起,但按照我的猜测,金狼王一定会再次举兵攻打雍北关。” 太霆闻言皱眉。 “公子,金狼王此刻要做的应是平叛,此时攻打雍北关....” 季博常看着滚滚江水微微一笑。 “站在你的角度他现在要做的一定是平定内部 ,把内部的不安定去除才能应对外部的危机。” “但他是北夷的帝王啊,帝王是要脸面的,更要让人看到他的无畏沉稳,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这话若是其他人听来定然不能明了其中含义,但太霆却是听懂了。 无奈摇摇头后开口说道:“死鸭子嘴硬,和雍盛帝一个德行 。” “北夷大败公子之手他若是不做报复之举,在他看来这会让他的威信一落千丈。” “而且他认为现在的大雍内部比之北夷更乱,公子的处境比他更难,他来攻打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做给大雍内部之人看的。” “只要他兵出雍北关就能牵制住公子北境大军,如此公子在面对大雍内部时便不能用出全力,就会形成两面夹击之态 。” 太霆说完再次摇头。 “自己已是深陷泥沼却还想着害人,明明已是实力大损却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他和那雍盛帝真的没有任何分别。” 随即对季博常抱拳行礼。 “公子放心,太霆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自然明白季博常和他说这些,不是为了分析北夷的局势给他听,而是在告诉他两个字。 磨杀。 金狼王这个时候来攻打雍北关是为了一击建功,更是为了秀肌肉。 用来震慑北夷之内那些处在观望状态下的小部落。 但只要自己把金狼王的大军拖在雍北关,北夷境内那些反骨仔就会让这支大军有回不去的可能。 他们一定会从背后袭击金狼王被拖在雍北关外的大军。 因为金浪王这招,和当初雍盛帝假意攻打北夷一模一样 。 大雍有尹布衣,北夷之内也有,而且不止一个。 和太霆说话就是简单,根本不用啰里八嗦的交代太多。 而就在太霆领命而去,季博常刚要登船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掀起,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怯生生的下了马车来到季博常身前。 “叫什么?” 季博常问。 “吕贡。” “累不累?” 小吕贡点点头:“饿。” 这让季博常呵呵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等你爹到了,让他带你去 吃一顿好的,我请客。” 说完在小吕贡的视线下转身登上大船,而小吕贡依旧抱着包袱站在那不知所措 。 他不认识季博常,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半个时辰之后,一匹快马从北而来猛然停在他面前。 而从马背上跳下的,正是奉命从北境赶回来的吕铭琛。 他的任务,是回到东泰城。 第405章 到底是谁? “卧底归来,然后插老东家一刀 ,这招够损。” 阿九一手酒壶一手鸡,一边吧唧嘴一边自顾自的说道。 “吕铭琛一回东泰城,吕家算是和你彻底绑定了,而有他在东泰城是又能防又能攻,这就是一颗钉进临孝君眼睛里的钉子 。” “临孝君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假意哄着,但这哄着哄着就会让其他人看到机会,这东南就快乱成一锅粥了。” 说完看向季博常。 “他应该会把儿子留在东海吧?” 季博常闻言放下手里的书册。 “你那道门修行之法传下去了没有,你总共加起来也没教几天吧?” 阿九闻言用提着酒壶的手做了个ok状:“三天。” “第一天我用道门修行法揍了他们一顿,然后告诉他们怎么练,练完怎么出手。” “第二天我揍了他们两顿,告诉他们这玩意应该这么练。” “第三天我揍了他们三顿,告诉他们这就是练成之后的效果。” 季博常皱眉:“那道门修行法你一眼即通,短短时间就练成了?” 阿九摆摆手。 “其实这修武的所谓功法都是源自一体的,什么狗屁的门派之分无非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这道门的修行法有点不同但也不多 ,我找来的那些人全是修内劲的高手,稍一点拨也就会了。” 说着在季博常身旁坐下。 “这就叫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举起酒壶喝了一口之后,阿九再次开口。 “自从听你说了那个什么三千金身道之后 ,我一直在回想之前看过的修行法和典籍里的内容。” “虽然没有找到这三千金身道字样,但也让我有了一个大体的猜测。” 阿九说着搓了搓下巴。 “所谓金身道应该就是内外兼修的武者 ,江湖上也有内外兼修之人,但能做到这一点的少之又少。” “内外兼修很强但极难做到,据我所知这样的人数百年来都不超过五个,所以想做到让三千人内外兼修只有一个办法。” “用药物辅以秘法去炼。” 举起酒壶再喝一口之后,阿九接着说道。 “我师父曾灭了一个小门派,从那家小门派里找出的典籍有过类似的记载,但禁忌颇多。” “而且经过这种秘法炼出来,已经不能再称作为人。” 这话让季博常提起了兴趣:“详细说说。” 阿九点头后接着说道。 “大雍西南之地在千年之前没有中原人居住,因为那是一支自称巫族的栖息地,巫族最擅养虫,而经过秘法养出来的虫为蛊。” “据传以蛊虫入体再辅以药物炼制,可令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最恐怖的地方是没有痛感,就算头颅被斩依然能够行走杀人。” 说着举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入喉。 “这些被蛊虫入体之人强虽强,但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了神智,所以不能再被称作是人。” 阿九伸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酒渍。 “但这所谓的怪物也并非没有克制之法,那典籍上就曾记载 ,这等蛊虫最怕马尿。” “只要把马尿灌进这些怪物的嘴里,就会让蛊虫自己从人体里钻出来,蛊虫出来了那怪物也就不会动了,而蛊虫钻出人体也会在三息时间内自行暴毙。” 说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转头看向季博常一咧嘴。 “其实都是扯犊子的,先不说马尿好不好使,就是好使你咋灌进去啊 。” “那玩意刀枪不入又没痛感,他能老老实实的让你灌马尿啊...” 季博常抡起手中书册对着阿九扇了过去,口中说出了一个既客气又文明的字眼。 “滚!” 说了半天全是废嗑,跟我在这没屁搁楞嗓子呢? 阿九一步跳起躲过扇来的书册,对着季博常一咧嘴。 “这不是在分析嘛,万一什么金身道真的是巫族整出来的那些玩意呢...” 季博常不再理会阿九 ,阿九嘟囔了一会后自己走出船舱跑甲板上喝酒去了。 三千金身道的法门,水泽也不知道。 当初的青牛观老祖并没有传下关于三千金身道的讯息。 按照姑丈所言,这三千身穿金甲之人乃是一支军队,战力极强。 也并非阿九所说蛊虫入体之后的僵硬毫无神智,所以季博常更愿意相信这是三千修为极高之人。 三千高手组成的军队战力是恐怖的,但按照时间推算,当年的三千金身道之人早已去世。 时间到了现在,这三千人应该已经换了好几代 ,是否还有三千之数都是未知。 这些人一定是左相的底牌,但按照左相的行事风格,他的底牌一定藏在最出其不意的地方。 宁台府是他的老巢,但放在宁台府就不叫出其不意了。 所以季博常推测,这三千人一定不在宁台府,而是被左相放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或许就在明面上,就如当初的皇宫禁卫军一样。 雍盛帝一直在找左相的底牌在哪 ,但他却从未想过左相的底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让季博常陡然警觉。 而这也让季博常想到了一个人,申云杉。 左相的儿子,三岁时失踪没人知道去了哪,更没人知道他现在是谁。 按照暗庭卫从江南传回来的消息,白家之人所言不虚,申云杉根本就不在江南。 而以左相的心智,被他刻意藏起来的儿子一定是有极深用意的。 现在已知的是申云杉三十岁左右,三岁离家,不在江南。 季博常手里拿着书册,但良久之后都没有翻动纸张的动作,他的视线停在书册上,但脑子里却将自己已知所有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过了一遍。 季博常有预感,申云杉一定就在明面上,一个自己一定见过的人。 而那三千金身道,也一定就在申云杉的身旁徘徊。 他在蛰伏也在布局,但等他突然暴起的那一刻一定石破天惊。 三十岁左右,自己见过,就在明面上算不得低调但也一定不算多么耀眼。 这些是现在已知的线索。 但将自己穿越而来所有见过的人全部筛选一遍之后,季博常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没有合适的人。 但他却极为清楚的知道。 申云杉和那三千金身道,有可能距离自己很远导致自己一时无法想起。 但更有可能,他,就在自己身边! 第406章 体面 当季博常进入定远的时候,先他一步出发的东海百姓也到了庆云城。 而这些到达庆云城的东海人进城的第一句话是。 就这么个鸟地方也敢自命不凡 ,真嘚儿啊 。 第二句。 其实少主应该早点让我们来的,如果有我们在 ,那些杂碎还敢手拿棍棒逼宫? 他们怕是没见过沙包大的拳头。 直接一场民间为争地盘械斗,将杂碎们全部干掉很合理吧? 械斗的时候不小心伤了那些读书人也很合理吧? 打完庆云,留梅那些杂碎上门挑衅,再顺道把他们干翻是不是也很合理? 他们是真的怒了,一群无知的杂碎白眼狼也敢对少主逼宫,你们是真不知道东海人的暴脾气啊。 少主的玩法是高明,但不解气。 所以当这十万东海人进入庆云州的时候,是一路打过来的。 就没事找事,你能怎地? 就你他妈是庆云州的人呢? 我看你长了一个欠揍的脑袋,不信? 不信我就揍你! 在他们看来造反的是青云城的人,但整个庆云州的人都是欠揍的脑袋。 一路而过,别说人,就是青云州的狗都得挨上俩巴掌。 若不是最后季有道派了小门镇的人过来,他们还打算再杀个回马枪。 兜一圈,把那些欠揍的脑袋再削一遍。 新的青云州牧是来自小门镇的季家人,待东海人到了之后便开始分配房产田亩。 东海人也真不是盖的 ,只用了三天便把鬼城一样的庆云彻底恢复 ,而且热闹程度比之前还要再盛一分。 没办法,定远道台叫季有道,东海人。 定远布政使叫季有钱,东海人。 整个定远的大小官员全是东海人,就这裙带关系重兴一个庆云城,那真就是手拿把掐 。 而庆云城的事也让整个定远对庆云州很是不爽。 这就导致东海人一路削过来的举动,赢得了定远其他地域百姓的大拇指。 削的好,居然敢对公子不忠。 全嘎巴嘎巴剁了喂鸭子才好呢,只削一顿太便宜他们了。 北境的百姓晚了两天到的,因为他们从未走出过北境,更没去过北朱河南岸。 所以一路走走停停的心情极好。 公子说了,以后北境人不但能随意渡河来到南岸,将来还会走遍大雍每个角落。 他们不再是被圈养在北境苦寒之地,替大雍帝王看守边境的贱民。 付仲寅带着全家站在城门口迎接。 他是留梅县令,但留梅城的百姓全部来自北境,他这县令的威信有多大可想而知。 相比东海人的不屑和愤怒,北境人更多的是好奇和知足。 定远相比北境要暖和太多了,县城里的房子也要比北境漂亮太多。 城是他们,房子是他们的,县城里的一切行当包括城外的田亩也是他们的。 而他们进城之后的动作,让付仲寅的嘴角一抽再抽。 留梅县城是怎么空的? 屠空的,这里是真正的屠城,一个不留的那种。 杀人的就是那些来自北境镇守定远的边军,他们杀完人只是把尸体搬走了。 但那喷溅的到处都是的血迹,和从尸体上掉下来的零碎却还留在原地。 而北境人进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扫,那通红通红的血水一盆一盆往外泼。 甚至还有手里拎着尸体上掉落的零碎 ,站在那和邻居喜笑颜开闲聊的北境人。 这一切都让付仲寅感觉到一阵阵无力,但也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天下百姓为何。 如果是中原百姓,如这等到处是血尸体残骸遍地的城池,他们就是死都不会来。 因为这是真正的鬼城。 但这些北境百姓却对这些仿若未闻,他们看到的不是满地残骸和到处喷溅的血迹 。 而是对未来的希望和对新家的满意。 是因为北境人傻吗? 还是因为北境人不曾开化嗜血无比? 都不是,而是因为眼前这一幕北境人见的太多太多了。 他们生活的地方是北境,苦寒的北境,和北夷人常年交战的北境。 北夷人每年秋冬换季时节都要扣边抢粮杀人,抢他们的粮,杀他们的人。 可以说北境人的苦不单是和天气地理抗争,更是和北夷人的铁蹄弯刀争命。 血,尸体他们见过的太多了。 被他们亲手埋葬的破碎尸体更多,有被杀的同村之人,也有自己的亲人子侄。 他们不怕血更不怕死人,因为和死比起来,活着才更可怕也痛苦。 所以在看着那些兴高采烈收拾新家的北境百姓,付仲寅深藏心底的那抹怨气陡然消散。 他想起了在离开庆云城时季有钱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们,和北境百姓比起来,活着都是一种罪孽 ,把粮食给你们更是一种罪孽。 而他也明白了季博常没杀自己的真正用意。 你这所谓大儒,就是吃的太饱无病呻吟自以为是的酸臭之徒。 你能吃饱,是因为有人替你承受了无尽苦难,替你承受无尽血腥刀兵。 你那所谓筹谋失败名声扫地让你痛不欲生,但和真正受苦受难之人比起来,就宛如妓女为争抢贞节牌坊哭闹一样让人恶心。 想起庆云城之前的种种作态,再看看眼前的北境百姓。 他真的认为,粮食给庆云人吃掉真的是一种浪费,庆云城的人,也真的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他懂了。 懂了自己之前为何目光如此短浅 ,因为自己就是一只坐井观天的蛤蟆。 看不到真正的天,更看不到这天下真正的模样。 也懂了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 季博常给他看了真正的天下疾苦,也让他看到了解决这疾苦之法。 宁! 安宁,有了安宁才能安居乐业,人人都能脱离苦海。 但想要安宁就要除掉所有的不安宁,杀掉所有为不安宁隐藏起来的人。 自己是饵,但却是被迫成为的饵。 他之前认为季博常留下自己,为饵也为羞辱。 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季博常留下自己不是为了羞辱。 而是给了他大儒应有的体面。 为良知,为天下之民,为天下安宁去死,这才是真正的体面。 付仲寅想到此处对定远道城的方向深深一礼。 “付仲寅,谢公子!” 第407章 谋春耕 付仲寅的儿子被季有钱带走,是威胁。 但那何尝不是一种承诺? 付仲寅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原来在公子离开庆云城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他未来的路 。 可自己居然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再想想自己之前居然想做公子麾下的文臣之首,这是何等的可笑!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突然通透了。 之前圣贤书带来的所谓身份,大儒带来的所谓自傲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抬手将儒衫下摆提起掖在腰间,随后对北境百姓大声呼喝。 “血水不要倒在街面上,天气越来越热会招苍蝇的。” “把你们手里的残肢集中起来扔到城外焚烧。” “你,去把水车推过来,你带人去修缮大门,不要乱糟糟的聚在一块 ,每家出一个人到县衙领取粮食。” “另天黑后不得出门,本官会带文吏上门登记造册发放身份文牒...” 他知道官该怎么做了,他也知道当官要做的是什么。 而他的话,也让北境百姓一一照做,原本乱糟糟的留梅县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这一幕被暗庭卫的人看在眼里 ,随后写成书信送去了道城方向。 “还不错 。” 道台府书房内,季博常看完暗庭卫送来的信件后微微点头。 “虽然反应的慢了些,但终归还是明白了少主的用意。” 季有道站在季博常书桌前 ,笑呵呵的说着。 季博常挥手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随后淡淡开口。 “他不算坏也算不得蠢,只是圣人言的思维让他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更让他以圣人的眼光去看这个这个世道。” “但这世道的复杂,又岂是几句圣人言就能说得明白的?” 季有道闻言呵呵一笑。 “还不是历代帝王的把戏,用圣人言强化皇权,什么忠君爱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文人治政武人统军之类的不知凡几。” “所以他认为只要按照圣人言所行,就能让天下之民安居乐业,就能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但这套东西在咱季家早就被剔除掉了。” 季有道说着小心翼翼的掸了掸自己全新官袍上的灰尘。 “老爷说过,想吃饱就得种田,想穿衣就得纺布,圣人言要有但只能图做一乐,当不得真。” 季有道的样子让季博常突然觉得血脉的神奇之处。 自己爹一身猥琐之气,哪怕穿上官袍也没有丝毫官威可言。 老门房季豕穿着和老爹一样的衣服,但怎么看都是个土鳖。 眼前的季有道也是如此,明明穿着崭新的官袍,但怎么看都像是偷来的。 那身土鳖之气已经深入骨髓,剔都剔不掉。 可土鳖嘴里说出的话,却透彻的能让所谓大儒无地自容的地步。 “少主,按照您的吩咐,小门镇三百人,无忧州三百人,定远三百以及在北境选出一百人,组成了现今北境的文官班底。” “季豕和吴武为北境文官之首。” 季博常闻言挑了挑眉。 季豕跟随自己回到小户庄后,被他爹老季右折磨的死去活来,更是被剥夺了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资格。 上次和爷爷摇人的时候,季博常也顺道把老季豕捞了出来。 在老季右眼里季豕逾越了,但在季博常眼里季豕其实是被自己和老爹坑了。 是老爹让他穿着一样的衣衫,也是自己让老季豕同桌用饭的。 而在帝都时护着自己长大的还有个老吴。 老吴在回到东海之后也被修理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而对老吴动手的,是自己媳妇皓月。 媳妇修理老吴的理由不是逾越,而是太弱。 跟在夫君身边却无护主之能,当练! 这话当时就让季博常竖起大拇指,我家媳妇说话就是有水平。 没提逾越,但那护主二字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当练,不是老吴练武,而是一帮人每日前去练老吴。 帮你进化,让你知道什么叫护主。 捞季豕的时候顺便也把老吴也捞了出来,但在看到老吴大名的时候季博常无语至极。 吴武。 就这鬼名字 ,和老郭嘴里谦儿他爹的于玉菊都有一拼。 难听又咬嘴。 定远文官系统已经全部到位,而北境没有地方衙门的事也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但全部都用东海季家人也不是个事,所以他从吴家和定远各抽调一批,然后又在北境北土选出来一批作为北境文官班底。 老季豕和老吴在自己和老爹面前要多贱有多贱,但不代表他们两个是棒槌。 如果是棒槌也不会被选中,跟随自己老爹去往帝都。 看着没啥大用的原因 ,是这些年一直没给他们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 如今舞台给了,按照那两个老货贱兮兮的行事风格,一定能弄出点动静来。 而且将北境交给这两个老东西季博常也放心。 “有钱叔呢?” 听闻季博常发问,季有道连忙开口。 “如今春耕在即,有钱带人去下边巡视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挖出点臭虫来。” 季博常微微点头,左相在定远的布局季有道两人也是心知肚明,不把那些藏起来的人挖出来终究是个隐患。 “一年之计在于春,粮食就是底气,没有粮食无法让百姓心安也养不活麾下大军。” 季博常说完看向季有道。 “如果你是申逐鹿,会从何处下手?” 季有道微微思忖后回道。 “粮食。” “东海有粮但北境无粮,定远有粮却早已被雍盛帝掏空,这就变成以东海一地养三地数千万之民,堪称捉襟见肘。” “少主此时兵强马壮又有大胜北夷之威 ,此时与少主开战实属不智。” “若果老奴是申逐鹿,一定会在粮食上下手,断少主粮道于战场大胜无异,而且粮道断少主麾下民心便会生变 ,就连大军的军心都会不稳。” 季有道不是阿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指向自己最薄弱之处,因为眼前的局势他看的清清楚楚。 “纵观申逐鹿计谋皆为诛心之举,所以断少主粮道毁粮仓乃是下下策。” “少主粮仓在东海,入东海毁粮仓难如登天且无诛心之效。” 说完抬头看向季博常。 “所以老奴斗胆猜测,申逐鹿计谋就在春耕!” ps:中秋节快乐,记得吃月饼。 勥烎菿奣大佬,你这个名字就连放进作者说感谢打赏居然都无法通过,才疏学浅,真不知道这几个字到底个啥意思。 第408章 茅坑里的…季家 “春耕被毁,一年无收。” 季有道说完见季博常点头接着说道。 “定远和东海比不得江南一年两收,但东海和定远田亩更肥,一年一收也足够三地百姓和大军所用。” “北境无田,但少主以北夷所得牛羊奖励百姓开荒,只待秋收时节,北境虽还最不到自给自足,但东海和定远的压力骤减,少主也能借此填充粮仓继续扩军。” “更重要的是少主下令砍去诸多赋税,令百姓热情高涨,田里所得粮食大部归己所有,必让百姓憧憬未来之富足无忧。” 季有道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 “若是此时毁了春耕,断的不止少主粮道,更断的是少主建立的民心根基。” 季博常微微点头。 “而且你还少说了一点,若我粮道被断,为防民心思变便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 “打!” 季博常说着微微揽了揽衣袖。 “而以现今局势去打的最好对象就是东南。” “东南现在败相已露又富庶无比,有钱有粮乃是出兵强抢最合适的对象。” 季博常说着呵呵一笑。 “以东南现在的局势不打内部必然分裂,临孝君最后一定会落得和雍盛帝一样的下场。” “可一旦我前去攻打,分崩离析的东南就会再次抱成一团。” 说着对东南的方向指了指。 “而且以临孝君的为人,他一定在自知不敌之下会向江南求援。” “那时战场变成了东南,江南军不但能轻易进军东南,和东南人一起,将我这无粮又身处他人腹地的大军慢慢耗死。” “我死,临孝君再也没有和左相叫板的实力。” “他这盘棋也到了要收尾的时候。” 季博常说完拿起桌上的小鱼干,放进口中慢慢咀嚼。 这鱼干是姑姑给的,是用新鲜海鱼晒干的,虽是鱼干但滋味很是鲜美。 而且这鱼,很补腰子。 将一根小鱼干吃完后,季博常看向季有道。 “我在北境回返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是申逐鹿,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毁我根基。” “而在看了庆云城的种种之后方才明白,原来这天下有太多他不喜之人。” “比如尹布衣 ,比如临孝君,也比如庆云城里那些自命不凡的东西。” 说着又拿起一根桌上的小鱼在眼前晃了晃。 “他曾指着书房外鱼塘里的鱼说过 ,这些鱼太懒,就连投喂的鱼食扔的远了些都不愿去取,原因就在这些鱼习惯了不劳而获。” “他说这不对,这违背了物竞天择的生存之道,不劳而获很可耻。” 季博常的视线看着手中的小鱼接着开口。 “他问我为何猫会有九条命?” “他说猫乃是世间最不忠之物,有了新主便会背叛旧主,所以世间有了狗不嫌家贫这句话,但猫没有。” “而猫的九条命是因为背叛的主人太多,被打杀太多次所致。” 说着季博常把视线从小鱼干上收回,看向季有道。 “而他告诉我,就算猫有一百条命,只要他想杀就一定要死。” 季有道听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少主,你是说....” 季博常点点头。 “没错,他口中那些习惯不劳而获的肥鱼是朝臣,更是世家。” “定远原是雍盛帝驻军之所,后被临孝君所占,最后归入我的麾下。” “所以他口中的猫,就是定远百姓。” 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他要毁的不单单是我的根基,还有整个定远上千万之民。” “而且他要杀的也不仅仅是他不喜之民,还有天下世家。” 将小鱼干扔进嘴里后季博常再次开口。 “所以他这盘棋要的就是重组,皇族重组,就连这瓜分天下利益的世家也要重组。” “借我之手毁掉定远世家,让闫不求做大毁西南不入流世家根基,现在轮到了东南。” “我灭,吴家和季家自然不存,东海也干净了。” “而在他收起棋盘时,帝都内那些世家出身的朝臣也会被他屠戮一空。” 说着季博常微微一叹。 “那时的大雍还叫大雍,但那时的大雍世家只剩一个 ,乃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说完嘴角微微一勾 。 “但爷爷说过,咱季家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想把季家吞了就要做好崩了门牙的准备。” 随后对季有道招招手:“说说你发现了些什么?” 季有道闻言嘿嘿一笑。 “咱季家可不止茅坑的石头,而是茅坑的铁坨子,崩碎他满口黄牙也休想啃动咱家一点。” 说完季有道笑容一敛看向季博常。 “申逐鹿布局,就是用类似少主之前所用的通胀通缩之法毁我春耕。” 说着对桌上的一摞纸张轻轻一指。 “老奴来到定远后转了一圈,随后看了下边人送上来的所有典册 ,这里详细记载了之前从帝都跑来定远的商贾名单。” “在少主欲要拿北境之前,这些商贾害怕战火从而慌忙逃离,但却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 “这些留下来的人并非出自大商号,做的也不是什么暴力的行当,而是酿酒。” 季有道说着,从桌上那摞纸张里挑出一部分放在季博常面前。 “这些人的出身要么本就在定远,要么来自帝都,他们酿的酒也不是什么名酒,但生意却是极为红火。” “而且所酿之酒全部卖去了江南。” 季有道又拿出一份纸张放在季博常面前。 “这些酒坊看似毫无关联,所在方位也是各自不同,但却隐隐成了带动当地民生稳步增长之势,定远赋税有近两成来自这些酒坊。” 季博常拿起季有道放在面前的纸张,看了上面的内容后微微挑眉。 “连锁加盟,倒是把我的招数用了个通透。” 这份纸张上记录很详细,那些分布在定远各地的酒坊生意极好。 他们收购当地百姓的粮食酿酒的价钱,高出市场价一成且雇佣了不少当地百姓。 而且只收当地百姓之粮 ,外来粮食要么不收要么平价,在当地百姓心中口碑极佳 。 虽然酒坊的规模一扩在扩,但奈何生意太好 ,所产酒水根本就完不成来自江南的订单。 所以季博常之前为细盐和铁器弄出的加盟模式,被这些酒坊就地套用。 当地百姓加盟酒坊后可自建酒坊,只负责生产便可,售卖根本不用他们操心。 酒坊越来越多,但那来自江南的订单依旧多如雪花,还是供不应求。 短短数月时间内,定远酒坊的数量暴涨百倍之巨。 而且没有赔钱的,每家酒坊的生意皆是红火无比。 第409两手握刀 “定远因这些酒坊的存在积累了大量财富。” “加盟了酒坊的人赚的盆满钵满,而酒坊多了就需要雇佣人手生产,因酒坊生意红火获利之人不计其数。” 季有道说着又拿出一份纸张放在季博常面前。 “但随着酒坊的红火,定远的粮食被大量消耗变成酒水运往江南。” “当初庆云城的那些杂碎之所以造反,其实也和其他地域因酒坊大量获利眼红有关。” 庆云城没有酒坊,就连整个庆云州都没有。 “酒坊越来越多,对粮食的需求就越大,单靠本地所产粮食已经不够,所以开始向外界收购。” 季有道指着其中一份纸张接着说道。 “收购的多了粮食的价格也在缓慢上涨,而定远的粮食不够就有人开始去东海收购。” “但这份红火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季有道说着在地图上轻轻一指。 “因为已经开始有人专门倒卖粮食卖给酒坊获利,更因为酒坊的原因导致大批人放弃耕种。” “和酒坊做工获得的酬劳相比,耕种田亩就显得极为不划算。” 季有道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季博常。 “只要来自江南的订单不停,定远的酒坊就会越来越多,粮食也会被酒坊耗尽 ,而且会有更多的人选择不再耕种。” “粮食的价格也会越来越高,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就连手里握着的粮种都会被拿出来换成银子。” “江南财力冠绝天下,只要他们的订单不停,就能让春耕时节无粮播种。” “一旦粮食耗尽 ,价格必然疯涨,届时酒坊无粮酿酒关停,百姓手里有银却无粮可买,田亩荒废秋收无望。” “少主能做的只有调集东海粮仓填补空缺,如此断少主粮道毁少主粮仓之势顿成!” 季博常听完季有道的话微微挑了挑眉。 “以几个人毁了我一座庆云城,如今故技重施,又是以几个人辅以江南财力便乱我定远无数百姓。” “无粮可用民心乱,杀人破局杀的又是我麾下之民,且百姓不明就里,动刀杀人也会激起民愤。” “因为这在他们看来,是我在砸他们的饭碗,也是在断他们的财路。” 说完呵呵一笑。 “不愧是申逐鹿,每一步都占尽先机,每一步都让我左右为难。” “阴谋好解 ,但阳谋最是无解,这把刀已经抵在我的脖子上了。” 庆云城的乱,在于那些书生在无形中勾出愚民心中贪婪,又将这份贪婪无限放大 。 而这波及整个定远的酒坊生意,又是几个看似不起眼的酒坊掌柜引起的。 他们什么都没做,没有如庆云城那些书生一样去祸乱人心,也没有引导百姓去憎恨季博常。 因为做不到,只要他们露出一点马脚都会被宝盖的人发现。 他们只是用生意的红火让人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高价收粮得了口碑信任。 雇佣伙计其实就是在传授酿酒之法。 让大批人学会如何酿酒 ,随后抛出加盟之道让所有人获利。 这个过程很隐秘,因为这一切都是用商贾行为推动的。 订单太多生产不过来,扩建增建乃是必然。 而这加盟之法又是出自季博常,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这样的异动一定瞒不过季博常 ,可当季博常反应过来的时候,酒坊的规模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而且现在的大批酒坊,九成九以上都是定远人开办的。 那些最早开设酒坊之人和定远人相比,少之又少。 这是真正的祸乱,而且所产生的威胁远比庆云城更大,但也更无解。 杀,那些最早开设酒坊之人本就没多少,且扔出来就是给你杀的。 布局已成 ,想要根除杀的也是定远的自己人。 关停酒坊就等于砸百姓饭碗,这是逼着他们去反抗季博常。 关掉和江南的生意往来,其产生的后果与杀人无异,同样会让激起百姓心中愤怒和仇恨。 第二个庆云城出现了 ,且波及更广抉择更难。 “他知道这样的布局瞒不了我,所以他真正的目的是逼着我杀人。” “也是在一步一步的把我变成当初的雍盛帝,只要我杀的人够多,就会一点一点杀掉在百姓心里的依赖和信任,人人自危表现出来的模样就会让我极度不满。” “不满就会接着杀人,越杀越多,越杀越多疑,直到最后众叛亲离落得个和雍盛帝一样的下场。” 这话让季有道的眉头微微一皱。 “少主,您是说这是申逐鹿故意给您看的,而他的真正目的并非以酒坊毁我春耕?” 季博常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后笑着开口。 “你之所以认为这是他的真正目的,原因是你从未接触过他。” “他啊,是不会算漏任何一步的。”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他讨厌猫,也以猫来形容不忠随意认主之人,但其实他最喜欢的就是把自己变成猫,然后戏耍随时能被他吞掉的老鼠。” 揽了揽自己的衣袖接着说道。 “他看似儒雅但杀心极盛,都言右相手起刀落行事干脆利索,其实申逐鹿手里的刀比右相更快更利。” 说完抬手对着墙上地图一指。 “他想要定远人死绝,这才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季有道在看清季博常所指之处后,瞳孔都是狠狠一缩 。 “少主,这.....” 季博常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轻轻放到桌上。 “我本来都快忘记了,但此次铁岭成婚搬山军的人给了我一个惊喜。” “没想到他们真的鼓捣出来了 ,有了这个,我才是真正茅坑里的铁坨子。” 季有道连忙上前拿过小木盒,打开之后发现小木盒里居然是一种灰色的粉末。 而在盒盖的内部贴着一张纸,上书两字。 水泥。 在这两字之下,是这名为水泥之物的具体用法。 而在看完这水泥的用法之后,季有道猛然抬头看向季博常。 “少主,有了这东西,就算崩碎他那满口老牙也咬不动咱的铁坨子。” 季博常微微点头。 “有了水泥,会省下来我大把时间和精力,再想把我牢牢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 说完看向季有道。 “他双管齐下乱我定远,那我们也要两手握刀,哪怕他在定远藏的是条蜈蚣,也要把他的腿全给我砍了。” 说完思忖了一下再次开口。 “就用你的法子去做,其他的交给我 。” 第410章 给钱! 季家人没有棒槌。 季有道来找季博常不是为了诉苦,更是为了危言耸听来彰显自己的价值。 他来 ,就是禀报自己有了对付那些酒坊的办法。 如果季博常点头,他立马就会动手。 只不过听了季博常的话他才明白,原来申逐鹿那老货还在后面藏了一个更阴损的招数。 两人之间聊天的内容看似压抑,聊的也都是申逐鹿计谋得逞后要遭受的损失,也全部都是自己这一方被动的局面。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被人坑而不知和知晓你要怎么坑我,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能想到你要怎么坑我,就一定会去想如何反坑 。 这话少主没说,但观少主没有任何皱眉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 少主的心里有着绝对的底气。 所以季有道动手了。 如今时节已是出了正月,按照阳历来算已经是二月中旬末。 而三月中旬就已经到了春耕播种的时节。 此刻的百姓已是开始修理农具,挑选种子准备春耕。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的定远酒坊热火朝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酒坊酿酒。 和种地相比,酿酒来钱更快且赚的更多。 留梅县所处的地段是庆云州和武威州相邻之地。 地处两州交汇之地,也让留梅县成为了运送酒水的交通要道。 留梅县城被屠 ,并没有影响武威州酒坊酿酒的动作,就连路过留梅往江南运送酒水都是从未间断过。 无他,在定远人看来,留梅县里的杂碎被屠是因为他们是奸细。 奸细被公子杀光了反倒更安全,运送酒水过境的时候口中也是骂骂咧咧。 娘的,老子上次运酒的时候就是没赶上,若是赶上了老子非得拎刀子上去砍翻几个不可。 定远好不容易在公子治下安居乐业,居然跑这来嘚瑟,活得不耐烦了。 但现在的留梅县不空了,而因为这里有着六万从北境迁来的百姓。 有人了就没那么清净了,有人就自然就热闹了。 但人活着就得吃饭,对不对? 这话,是留梅县令付仲寅问的。 他问的是那些过境留梅县被截住的车队,车队上的坛子都是要运往江南的酒水。 留梅人的良心大大的坏掉了,因为他们在拦路设卡,截住了所有过境留梅的车队。 没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这样的黑话,也不要买路财。 他们要的是吃饭。 我们要恰饭呢,给条活路吧。 而一番交涉下来这些运送酒水之人才听明白,原来这些拦路的留梅人是来要活干的。 你们酿酒,我们帮忙运送,而且价钱极为公道合理,甚至是跟白干没啥区别。 而且有留梅县令亲自出面,这其中也出不了什么差头。 一番不算激烈的交涉下,武威州的酒坊和留梅县的人达成共识,他们把酿好的酒送到留梅,由留梅人帮忙运送出定远地界交给江南商人。 多好的办法。 有留梅人帮忙运送,省下了他们的车马钱也省下了大把时间,这个省下来的时间还能多酿不少酒。 而且大家都是穷苦人 ,都能有个营生吃饱肚子乃是皆大欢喜之事。 北境人的困苦定远人是了解最清楚的,因为北境和定远之间的来往,早在季博常还没拿下北境的时候就开始了。 留梅人没有那么多车马,但架不住人多啊,小推车加上肩扛手提的呼呼啦啦的就将酒全部接了过去。 可随后武威州的那些酒坊之人就傻眼了。 因为留梅人在兑水! 千斤酒兑万斤水,然后装坛泥巴封口开始搬运。 而且不是搬去定远边界给江南人送去,而是给庆云城的人送去了 。 现在住在庆云城的是什么人? 来自东海的土鳖,整整十万东海大土鳖。 东海土鳖们笑着从留梅人手里接过酒水后,再次开始兑水。 千斤酒被留梅人兑了万斤水,然后他们在这万斤水里又兑了万斤水。 兑到最后连点酒味都没有了,然后装坛封口,开始搬运。 没办法,东海土鳖们有足够的马车啊。 酒水交接的地方,位于定远边界,和京畿以及江南接壤之地 。 这鬼地方其实距离江南本土还有一段距离,但现在京畿早就残了,也就默认成了江南之地。 但这里有的可并不止江南商贾,和搬运酒水前来的庆云城土鳖。 因为这里还驻扎着一支五万来自北境的边军。 北境边军在来到定远之后的状态就像一条条饿狼,见人就想咬。 尤其在听到北境大胜北夷的消息后 ,江南军发现那些北境边军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在喷火。 要不是季博常严令不得出兵,他们早就冲上去把江南军撕碎了。 驻扎在这里的江南军不多不少,也是五万人。 庆云城的东海土鳖们到了之后,把马车一停对着江南商贾一伸手。 酒到了,给钱! 银票不要,要现银! 江南商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银票现银都可以,但你运来的酒,味道的淡的还没我宿醉后撒出的尿度数高呢。 拿这玩意当酒要银子,你当我们江南人傻呀? 东海土鳖们当场翻脸卧槽,拿了东西不给钱,你当我们定远都是软柿子呢? 能动手绝不吵吵,东海人从来都是这个尿性。 江南商人的人数不少,但再不少还能有庆云城来的东海土鳖多吗? 一通沙包大的老拳疯狂输出 ,两千多个江南来的商人被干倒 。 随后领头的东海土鳖上前,指着江南商人领头的鼻子大骂 。 焯恁妈奔儿的,你说我们的酒兑水了? 那好,你就跟老子回去看看,看看老子到底有没有兑水。 如果没有你要双倍赔偿,要是让你发现兑水了老子十倍赔偿。 公平啵? 说完大手一挥。 肘! 带他们回家去瞅瞅! 但凡眉毛底下那俩窟窿里装的不是蛋子,都能看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验明真伪。 这他妈是绑票! 卖带酒味的水你不要,那老子摊牌不装了,直接要赎金。 那些驻扎在不远处的江南军动了,他们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千多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绑票。 这是要掉脑袋的。 江南军动了,北境边军也动了。 玩儿腻啊? 当我们面想玩硬的,你知不知道老子忍你们多长时间了。 现在可不是我们主动出兵的,而是你们先动的手。 这不算违背公子命令吧。 战斗只维持了一刻钟,因为江南军鸣金收兵了。 但继两千多江南商人之后 ,人质又多了一千两百多江南军。 三千多人,被东海土鳖们带去了庆云城。 第411章 看一眼得了啊 庆云城的土鳖们走的很慢,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把这些江南杂碎带回庆云城。 带回去不得管饭呢? 三千多头呢 ,一天两顿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不带回庆云城也得吃饭,但东海土鳖们觉得这些江南杂碎一个个脑满肠肥的,饿上几天应该死不了。 提前说明白啊,不是我们太抠不想管你们饭吃。 是你们不讲信用不给钱,你不给钱我们就没钱买粮,没钱买粮那啥给你饭吃? 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不吃饭哪有力气赶路? 你没力气赶路磨磨蹭蹭的我就削你,沙包大的拳头净往脸上招呼 。 闲着也是闲着 ,玩儿呗。 小厮下人们抵抗力还能强点,但那些江南商人却根本吃不下这沙包大的拳头。 躺尸出现了。 没死 ,但也快了。 东海土鳖们也是通情达理的,这眼瞅着人快不行了,随即派人回到两军交界的地方,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对江南军大喊。 哎 ,你家那些胖子快不行了,赶紧派几个郎中过来瞧瞧。 赶紧的啊,晚了你们就是草菅人命见死不救。 不怕土鳖拳头大,就怕土鳖有文化。 你听听,一张嘴就是俩成语,毫无违和感。 这郎中能派吗? 肯定不能 ,派了就是打狗的肉包子,一定会被这些东海土鳖扣下。 这和资敌无异。 时间到了第三日,江南方向再次来了一批商人,带着钱来的。 痛快的将那批连酒味都没有的水买下,而且还多给了两成。 江南人说的十分客气 ,是我们考虑不周导致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这多出的两成就当做赔给庆云城的误工费。 江南人事办的敞亮,土鳖们也不差事。 笑着接过银子也把人还了回去,但就在江南商人要转头离去时,土鳖们拿出一份契约 。 来来来,既然合作的如此愉快,也为了不再出现如今这等不愉快。 干脆,签了这份预付款的契约吧。 你们先把今后半年的酒水钱先给了,这以后运送酒水啥滴不就方便多了嘛。 对不对? 这等荒谬的要求,江南人自然不会答应,可他们委婉的拒绝刚出口,土鳖们怒了。 戏耍我等,气煞我也! 又是两句类似成语不伦不类的屁话出口之后,沙包的拳头又跟风车似的抡向江南人。 随后这一百多人也被干倒,准备带回庆云城去看看他们的“信誉”。 你们不肯给预付款,不就是信不过吗? 好,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我到底有没有信誉。 两万多斤水的银子给了,还多给了两成,但人没救回来不说又搭进去一百多个。 负责驻守在这里的江南军都傻了,这....还能这么玩? 而这时他们也才明白,这些东海人根本就没打算把人还回来,他们这次来为的就是再多绑些人。 一千斤卖出两万一千斤的价钱,随后把两千斤酒的银子送去留梅县。 留梅县的人把银子又给那些酒坊送去。 酒,安全送到。 银子,双倍给你。 既然合作的这么愉快,那就继续吧。 这种买卖不继续的才是傻子,武威州的酒坊当即把送来的酒翻了十倍,一万斤。 然后留梅县的人又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兑水。 一千斤能兑一万斤,那一万斤酒就能兑进十万斤水 。 这种兑法简直丧心病狂,但却让留梅县内烧制酒坛的作坊生意红火无比。 随后这些“酒”被送去庆云城,庆云城又送去了定远边界。 整整齐齐的摆在江南军营之前,随后扯着破锣嗓子又来一句。 给钱! 不给钱俺们就要放血了。 放谁的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江南军的将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他在等命令 。 驻扎在这里的北境边军蠢蠢欲动 ,一副随时都会发起进攻的模样。 江南军也是严阵以待,定远边界随时都会爆发大战。 而且这里一旦开战,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季博常和江南的全面战争。 就在这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限的时候,江南方向来了大批车队。 马车上全部都是装满银子的大箱子 。 这些人到了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人开始清点那些摆满江南军营前的酒坛子。 然后按照正常价格结算。 又痛快无比的给了未来两个月的预付款。 半年被改成两个月,东海人也痛快的答应了。 东海土鳖们喜笑颜开的开始搬运银子,随后对着江南人一伸手。 不够。 粮食涨价了,酒水也涨了。 还有你们那三千多头废物在我们庆云吃喝嫖赌,这笔钱给了再放人。 水都花高价买了,预付款也给了,还竹杠在脑门上敲了一百下了,还差这一下子吗? 随后又运来一批银子,那三千多头躺尸也被送出了定远。 东海人把银子大张旗鼓的运回庆云城,又分了一部分送去留梅县。 这一顿骚操作都是大张旗鼓进行的,完全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而当看到了庆云城的人只是简单操作,便是获如此巨大收益后,武威州酒坊的人酸了。 这不公平啊。 我们辛辛苦苦的买粮食酿酒,生怕酒水的质量不过关每一道工序都严格把控。 可以说赚的都是些辛苦钱。 早知道江南人这么好骗,我们还在这吭吭哧哧的干个屁啊。 兑水,给我兑水。 留梅庆云能兑我们也兑,反正江南人都是怂包大傻蛋,不骗白不骗。 这一下定远把嘴角咧到耳根子的人更多了。 酒坊出来的酒被兑了一大半水,留梅人依旧按照市价购买,然后接着兑水,接着给江南人送去。 预付款都给了,送过去啥他们都得挺着。 而且事情发展到后面完全跑偏。 武威州的酒坊停产了,因为留梅人告诉他们,你酿了酒咱还得兑水,麻烦。 反正那江南人好骗的很,不如直接送水过去得了。 酿酒又累又浪费粮食,是不是这个个理儿? 武威州的人一听当即点头,对啊,就这还酿个蛋的酒。 就是送水他也得给银子,不给咱就削他 ,真当咱定远人好脾气呢。 一拍即合之后,武威州的人也给留梅人出了主意。 反正都是水,你们还搬运浪费那力气干啥呀。 直接拿空坛子走,然后去交界的地方现灌不就行了。 而庆云城的东海人则玩的更绝。 他们拎着空坛子来到江南军营之前,把空坛子往那一摆。 酒给你们送来了啊。 看一眼得了,要不灌了水你们还得倒掉。 这样你们省事我们也省事 ,这坛子拿回去还得腌咸菜呢。 你们想要也行 ,得加钱。 第412章 我来! 之前花钱还能得到些坛子,现在连坛子都不给了。 在你面前晃一眼就走,还要赶回去腌咸菜呢。 可每到交接送货的日子,东海人都会拎着空坛子去江南军营前喊上一嗓子。 诚信嘛。 收了钱自然要给你们把东西送过来,对不对? 说了要给你们看看咱庆云城的信誉,那就必须让你看到。 没办法 。 俺们东海人吐口唾沫都是钉! 卖水就有钱,谁还酿酒啊。 武威州的酒坊全部停产,每日咧着大嘴相互探讨江南人的蠢蛋行径。 有的说江南人酒量比狗都次,就指甲盖那么大的酒盅,江南人一盅就倒。 咱这纯粮食酒他们根本就喝不了 ,拿回去也的兑水,留梅和庆云城也算歪打正着。 有的不同意。 错 ,是江南人畏惧公子之威 ,畏惧咱定远大军。 正因为有大军驻扎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如果没有大军驻扎你再看看他们还会给钱吗。 就因为公子够强,卖水他们也得给钱,不给钱就揍他狗日的,掀了他的老巢 。 话音刚落有人大笑插嘴。 错,咱卖的不是水,是空气。 是观看咱定远酒坛子的开眼费! 这话一出,所有人哈哈大笑 。 人心,从来都是复杂多变的。 当初开办酒坊为了糊口为了赚钱,为了赚钱就要想方设法的让江南人满意。 人家对你的酒不满意,这营生就算断了 。 但留梅和青云的人用近乎儿戏般的手法,轻易将这等心境逆转。 江南人不再是武威州酒坊之人要去巴结的对象 ,而是成了他们嘲讽的对象。 我不再酿酒,不再精心打理每一道工序,因为我就算坛子装的是水你也得给钱。 不给钱,我就干你。 我不再看你脸色,因为现在你要看我脸色。 酒坊停工粮食的价格也开始缓缓回落,但留梅人依旧会按时把银子送来 。 因为江南人给了两个月的预付款,也因为青云和留梅人讲信誉。 收了预付款自然也有你们的份,咱们才是自己人嘛。 就在大批人什么也不用做就有银子进入腰包的时候,一道爆炸般的消息在整个定远传开。 最早开设酒坊,后来推行加盟之法让定远酒坊暴涨的那些人,被拿下入狱了。 原因是,当初签定加盟协议的时候有这样一条,如果加盟酒坊之人所产酒水质量以次充好。 不但要没收所交加盟费,还要处罚加盟费用百倍的银子作为惩罚。 而就在所有人嘲笑江南人愚蠢,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大把银子的时候,这些人拿着加盟协议告官了。 要求官府下令封了那些酒坊,并按照协议赔偿自己加盟费用百倍的罚金。 可在官府介入之后发现,这些拿着协议告官之人皆为江南奸细。 破案了! 定远人勃然大怒 ,原来这一切都是江南人的奸计啊。 怪不得把这么赚钱的行当让出来,怪不得江南人一直在大量收购酒水,原来为的就是这个! 按照加盟协议上的赔偿条款,他们不但之前辛辛苦苦的赚的银子要赔进去,就是最近白得的银子全拿出去也不够赔的。 原来江南人一直收购酒水是假象,为的就是让我们辛辛苦苦为他们酿酒。 而在得到足够多的酒水后,以加盟协议为由再把我们得到的银子全部收回去。 不但白得了那么多酒,还能趁机大赚一笔。 好狠毒的心肠! 而且也有人反应了过来,这酒就是粮食,骗走了那么多酒就是骗走了我们的粮食。 现在粮食越来越贵,估计也和这些江南人有关,多亏了官府及时发现江南人的阴谋。 不然我们一定会倾家荡产,定远粮食也会被人全部骗走。 也就在百姓群情激奋之时 ,官府发布公告。 他们的猜测全中,而且这些来自江南的奸细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趁机毁掉定远春耕。 让定远无人种田,让定远无种下田。 江南,要让所有定远人活活饿死! 这个世道里,最恶毒的诅咒不是你必被千刀万剐万箭穿心。 而是饿死 。 世间让人恐惧的死法万万千,但饿死一定是最恐怖也最让人惧怕的。 所以当这份告示出来的那一刻,整个定远百姓杀气腾腾。 大批人跪地请命参军,要去灭了江南人的老巢。 酒坊? 就这还酿个得儿的酒啊,再接着酿酒不就真中了人家的圈套嘛。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复杂的事情往往解决起来只需要最简单的办法。” 季博常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对阿九淡淡的说道 。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阿九直接把桌上的酱排骨全部倒进了自己碗里,随后又把东海送来的焗大虾也端到自己面前 。 伸手指了指季博常面前的青菜面。 “我喜欢烹饪复杂的,简单的你来吃。” 季博常摇头微微一笑,随后拿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青菜面。 这小余孽现在有点反应过来了,因为他最近越来越忙 ,而且话越来越多。 究其原因是上了季博常的当,一步一步的引导他从一个看客渐渐变成了一个政客。 但让阿九无语的是 ,自己是反应过来了,可他妈也进入状态了。 而且乐在其中,那养殖场的事他现在竟然已经写下厚厚的一摞纸,每日没事就会找农人交谈。 聊收成,聊赋税也聊养殖,这些都被他写了下来。 因为他觉得这些东西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有想不通的就回来找季博常。 季博常一番话下来阿九突然发现这些不合理的地方...真的很不合理。 不合理就要改,改就得需要有人去做。 然后季博常在这个时候微微一声长叹,转头语重心长问向阿九。 “宝亮,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宝亮同志最见不得季博常如此模样,尤其当季博常说起,民苦甚久,但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们的笑容干净又阳光。 为何? 因为他们把你我看做希望,如果连我们都不想着去为他们做些什么 ,那他们还能指望谁呢? 这话听的阿九心里是一阵阵翻涌,心跳加快呼吸粗重的一拳砸在自己胸口。 “我来!” 第413章 又来? 小胸脯拍的砰砰响,但情绪被调动起来之后的宝亮同志发现。 自己鸡毛不懂。 民生不懂,种田不懂....啥啥不懂。 而季博常这个时候对着书桌下的两个大木箱微微一指,这里都是定远这些年民生之事。 你无事的时候看看,你想看的和想要的答案或许都能在这里找到。 阿九不喜欢看书,他更喜欢没事去街上看腿。 粗的细的,白的黑的,小风撩起裙摆看的贼带劲。 但季博常告诉他,那两个木箱记载着太多不平事,与其说是典册还不如说是百姓血泪史。 沙宝亮是干啥的? 侠者啊,没遇到季博常时最想做的就是仗剑游天涯,斩尽天下不平事。 后来...跟了季博常没时间去不了。 一个保镖开始翻看民生典册了,这世界上还有啥不可能的呢你说 。 两箱典册看完之后....又来两箱,两箱之后还有... 等宝亮反应过来之后,他看过的典册比季博常的书桌还高,写下的字都能装满半个大木箱了。 被坑了怎么办? 吃他! 喝他! 把肉全吃光,让他吃青菜面! 阿九明白季博常为何要这么做,季家和吴家能人多得是,但他们站不直。 现在的他们是季家人和吴家人,而等将来他们就是皇帝家臣甚至是皇亲国戚。 你能指望家臣和皇亲国戚心中皇权和民生一样重吗? 你能指望皇亲国戚和家臣,为了百姓福祉对抗皇权,对抗一大批和皇权沾亲带故之人吗? 这是天然决定的,因为在他们心里,季博常重过天下重过黎民百姓。 “庆云城输了,但这一局咱赢了。” 阿九说完看向季博常。 “他用几个酿酒商贾祸乱定远就是逼着你杀人,可你用一个庆云城和留梅县就破了他的局,非但解了此次之危,更阴了他一大笔银子。” “我算过了,有了这笔银子春耕的农具够了。” 阿九也是不得不佩服季有道这招玩的漂亮。 左相在庆云用几个人就换了季博常一城,如今故技重施,又准备用几个酿酒的,换季博常大批百姓性命和人心。 祸乱了定远,更乱季博常本心。 但季有道转头就用庆云破了他的局,利用大军的威慑逼着江南人就范,花大价钱买下一大堆空坛子。 转头又用加盟协议让民众对江南生起恨意,自愿放弃了继续酿酒消耗粮食的行为。 若是不这么玩,而是直接官府出面说这是江南人的阴谋,没人会信。 身临其境和隔岸观火是不同的,昭告百姓酿酒是左相的计谋,百姓不信也不愿信。 因为酿酒他们真的赚了钱,心里对江南人是有好感的。 但先是毁江南人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不再畏惧更不巴结的时候。 把左相派来的人扔出来就不一样了,因为这会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痛,感受到威胁。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事若是落到了每个人的头上呢。 劝,永远不如引导。 若是直接杀了那些左相派来的人,会让百姓心里升起兔死狐悲之心。 但换个方式扔出来,他们就成了定远的公敌,这个时候告诉再告诉他们左相的计谋,顿时同仇敌忾。 那酒坊不再是生财之道,而是敌人放进他们水井里的砒霜。 就如季博常刚刚说的那样,复杂的事情往往用简单的办法解决才最为直接。 这让阿九再次感叹,妈的 ,这庆云真忙。 也明白了为啥要从东海和北境调人过来 ,填补庆云城和留梅的空缺 。 因为...真他娘的好用啊。 那些人真的拿着加盟协议去告官了吗? 怎么可能,他们又不傻。 其实那些人早就死了,死在宝盖留在定远的人手里 。 这就是主场优势,我说他告官了他就告官了,我说这是他们的阴谋那就是阴谋。 在我地盘儿这儿就得听我嘚儿。 只要百姓信了,那些狗日的死不死或者怎么死都不重要。 “我以为他不会让人送银子来,这样不但让你的解决之法更为圆满,反倒定远人心更为凝聚。” 季博常闻言轻轻放下筷子后微微一笑。 “他不会打,最起码不会现在就打。” “那样会让他的布局变得不再圆满。” 说着拿纱巾擦了擦手再次开口。 “这就是他和临孝君不同的地方,临孝君哪怕心知必输也会垂死挣扎,但左相不会。” “他会大方承认自己输了,让人送银子来,就是让我赢得彻底些。” “因为他不在乎这影响不了大局的输赢,也是在告诉我,他的真正计谋也要开始了。” 将纱巾放在桌子上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而且他也算不得输 ,仅仅几个人便是牵扯我如此多的精力,那些得来的银子对江南来说只能算九牛一毛。” 说完对着阿九轻轻一叹。 “唉,家底太薄啊。” “宝亮,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呢?” 这话听的阿九头皮陡然发炸,又来? 第一句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结果哥们看了十几箱子典册 ,现在这脑子里还发胀呢。 现在又来这么一句,你想干啥呀你? 直说行不? .... 帝都的氛围很是诡异。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帝都就是粪坑,整个大雍的臭鱼烂虾全跑到了帝都之内。 乌烟瘴气的早就没了当初的模样。 但自从上次左相亲自出手之后,再无宵小胆敢当街行刺。 最起码在白天之时,那些垃圾们收敛了很多。 左相端坐在书房之内 ,看完手中信件端起茶盏淡淡开口。 “以民解民,用归属自傲毁人心贪婪,以导代劝让民心大悟醒转同仇敌忾,这次的方法比解庆云时高明了不少。” “不错,很不错。” 说完习惯性的看向窗外被填平的小湖。 “如此轻易就解了老夫这一招,比之那只知取巧的临孝君强太多了。” 说着微微摇头。 “但还不够,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底蕴。” 将视线转回到桌上那封信时,左相的眼内出现一抹复杂之意。 “真是个有趣的对手啊,真舍不得这么快结束了。” “你死了,我又要感受孤独了,没有对手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说完转头对身边之人淡淡开口。 “去准备吧。” 身边之人得令离去后,左相再次看向窗外小湖。 “能让我动用全力应对 ,小家伙,你足以自傲了。” 第414章 朕自己都怕! 高丽战事的消息传进帝都,也让帝都之内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五皇子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红晕。 “参政王,如今季卿再胜,东南贼子临孝君败相已露,朕是否现在下达旨意征讨东南?” 老五是兴奋的,因为他坐上了皇位。 他也是自傲的,因为现在手里拥有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他的父皇。 季博常效忠自己,所以季博常所拥有的实力也就属于自己。 东海,定远,北境再加十万骑兵大军,这让老五觉得只要他想就能把天捅个窟窿。 而且他这皇位坐的可比他父皇舒服太多了,他不用天天上早朝。 也不怕左相那一派的人把持朝政架空自己,因为他有参政王季零尘。 有参政王在,朝政他就不用担心。 有金启典守护皇宫,他就不怕任何人杀进皇宫威胁自己性命。 吃喝嫖嫖嫖,这才是皇帝的正确打开方式,和朝臣们斗心眼子哪有和后宫嫔妃在床上打架来的舒服。 季零尘闻言呵呵一笑。 “陛下,何不再等等?” 老五不解:“如今临孝君正遭高丽扣边,大批军卒要压在边界抵抗高丽人,如果此时朕下旨征讨,西南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定然一拥而上,如此两面夹击东南必灭。” 看着老五眼带睥睨,说完之后一甩袖袍的模样,季零尘再次呵呵一笑。 “可陛下忘了江南呢。” “若真如陛下所言,西南之人联合对东南进军定能攻破东南关隘,也能趁势攻入东南腹地,但若此时江南从后出军会如何?” 老五一愣:“会如何?” 季零尘放下茶盏看向老五。 “会肉夹馍。” 蛤? 老五更懵,这怎么说着说着出来个吃的呢? 不是说打东南吗 ,这咋还扯上肉夹馍了呢? 老五的样子让季零尘叹了口气,随后起身来到御书房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站定。 “陛下你来看,西南若是攻入东南腹地,就会远离西南老巢且后路完全暴露在江南人的视线之下,此时若是江南出军堵截西南后路会如何?” 随后伸手一指东南地域。 “而以临孝君之为人若心知必败,定会向江南求救,随后伙同江南前后夹击灭了进入东南的西南军。” 说完之后看向老五 。 “西南军被灭就会导致西南门户大开,江南军可不费吹灰之力占据西南,而如此大战之下临孝君根基近无,您说江南会放弃这个一举拿下东南的机会吗?” 老五闻言当即拍案而起:“参政王说的对,此时万万不能下旨征讨东南,以免被江南人钻了空子。” 季零尘摇头,随后对老五微微一礼。 “其实陛下早就洞察一切,刚刚只不过是在考较微臣罢了。” “这临孝君和申逐鹿在陛下心智面前,于螳臂挡车无异 。” 这话一出,老五当即仰头哈哈大笑。 “朕如此低调竟还是被参政王看出来了,没错,朕刚刚就是想看看参政王是否和朕所想相同。” 说完大袖一甩坐回椅子内。 “朕乃真命天子,申逐鹿和临孝君这两个乱臣贼子在朕看来,蝼蚁尔。” “若非为大局考虑,朕顷刻间便能让其灰飞烟灭。” 季零尘呵呵一笑。 “陛下英明神武,此乃天下黎民之福。” 老五闻言再次哈哈大笑,脸上的睥睨之色更浓。 “陛下,虽下旨征讨东南还需再等等,但另一件事却是可以考虑。” 老五大袖一挥:“参政王讲来!” 季零尘再次一礼后淡淡开口。 “临孝君并未奉十一皇子登基那就还是大雍之臣 ,如此战败在高丽贱夷之手令国威大损 ,陛下可下旨夺了他临家东南王的名头。” 老五:蛤? 东南王的名头是他爹封的,当初一口气连封八王,东南王的名头封给了临孝君他爹临玄策。 当时雍盛帝封王意在让所有人互掐,相互征伐之下相互耗尽底蕴本钱。 但他的这个用意所有人都看得明白,根本没人鸟,这所谓的封王更像是一场笑话。 东南王是临玄策,但东南乃至临家真正做主的却是临孝君,所以老五实在是不明白季零尘这个举动是啥意思。 “夺临玄策东南王之位下狱问罪。” “封,十一皇子希远韬为新任东南王,掌东南之地军政之权灭杀高丽,以镇我大雍国威!” 黄门侍郎的风格从来都是放完炮就走。 无论是面对现在的老五还是之前雍盛帝,向来如此。 但就在季零尘放完炮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处在懵逼状态下的老五猛然一拍桌案大喝。 “妙!” 他是公认的草包不假,但他也姓希,也是雍盛帝的儿子 。 临孝君带走老十一目的为何他也看得清楚,而希家人啥尿性他比外人更清楚。 如今临孝君处境极其艰难,内忧外患全齐了,但这就是老十一的机会。 东南是临家的大本营,老十一想干点什么太难了。 可现在时局不同,东南内部人心惶惶,东南人不敢再把宝全押在临孝君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和临孝君深度绑定,若临孝君最后被灭他们也没了活路。 如果是之前自己下达这样的旨意,在东南人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但现在若是这份旨意送进东南昭告天下,那老十一的机会就来了。 一定会有人投靠老十一为自己找条后路。 而一旦老十一趁势而起,这东南就会彻底的变成西南 。 一统东南的临孝君很可怕,但被无限分割的东南 ,临孝君就是第二个闫不求。 妙啊,太妙了。 怪不得参政王让朕再等等,和下旨征讨东南相比 ,此法不懂一兵一卒就能让东南四分五裂。 老五突然感觉到了以筹谋灭敌的美妙之处。 这让老五再次仰天大笑。 “千里之外取敌首级,此乃帝王心术。” 说完看着御书房窗外的景色微微一叹 。 “朕之心智,已经到了令朕自己心惊的地步!” 说完大袖狠狠一甩,随即对着走进御书房的桂喜身带睥睨的一挥手。 “拟旨!” “临玄策辜负皇恩,竟被边夷贱民所败此乃奇耻大辱。” “剥夺其东南王位,封十一皇子希远韬为新任东南王,掌东南军政大权。” “责令其一月内,灭高丽边夷贱民,镇我大雍国威!” 第415章 小点心 桂喜不但是皇宫总管,统领大内侍卫处,还是御书房的秉笔太监。 历朝历代能得如此重权的太监,全都是用一辈子时间一步步打拼上来的。 但过了年的桂喜,才刚刚十八岁。 这样的年纪坐上现在的位子,纵观所有史书也是独一份。 秉笔,就是替皇帝执笔书写圣旨内容。 这是无上荣耀也是深得信任的体现,这也是历史上为何哪怕官位再高,也不愿得罪太监的原因。 皇帝的枕头风可不止来自后宫,还有整日陪在皇帝身边,比后宫嫔妃时间都要长的太监。 而交好这样的太监,就能让你先一步得到内幕消息揣摩圣意,所以御书房秉笔太监,已经是太监这个行当最巅峰的位置。 但现在的大雍连皇帝都没人鸟,更何况一个秉笔太监了。 可能是感同身受,自己受辱连带着身边的太监更被人瞧不起,所以老五对桂喜极为信任。 经常对桂喜掏心窝子那种。 “陛下此举妙极,可谓真正的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桂喜写完圣旨之后 ,躬身对老五称赞道。 老五闻言哈哈大笑,端起茶盏面带睥睨之色开口。 “朕原本打算下旨征讨东南,一举将东南和西南贼子全部铲除。” “但朕转念一想,若是如此实在是太便宜了那临孝君,朕要让他家破人亡,在无尽痛苦折磨中死去。” 说完将茶盏放回桌案。 “如今大雍的局势已然明朗,东南败相已露,只要假以时日不攻自破,季卿实力越来越强,只要看准时机就是大破江南,大雍重归皇权之时。” “西南闫不求,齐王和刘崇禄之流根本不足为惧,只要灭了江南挥手可破 。” 桂喜闻言再次躬身。 “只待大雍一统重回正轨,陛下便可效仿太祖进军北夷。”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老五再次开口。 “甚至是超越太祖,灭了金狼王帐将北夷划入大雍版图。” 老五的心情当真不错,这话又是惹得他再次哈哈大笑。 “届时朕要亲自去北夷看看,体验一次纵马草原的滋味 。” 说完话音一转看向桂喜。 “你说,到了那个时候朕要如何封赏季卿?” 桂喜闻言连忙低头。 “奴才不知。” 桂喜的模样让老五又一次哈哈大笑,随即笑容一敛再次开口。 “朕要杀申逐鹿,是因为他的存在威胁到了皇权。” 伸手一揽衣袖冷冷一笑。 “但灭了申逐鹿,季博常就成了第二个申逐鹿 ,也是皇权的威胁。” 言罢对桂喜开口询问道。 “筹备的如何了?” 桂喜依旧躬身开口。 “回陛下,如今大内侍卫处已招揽人手过万,且全部都是身手不凡之辈,如今正在秘密集训。” 老五闻言嘴角微微一勾。 “继续招揽好手加入,一定要注意保密 ,绝不能让金启典和季零尘发现丝毫迹象。” 随即眼带睥睨的看向御书房之外的天空低声呢喃。 “朕是真命天子,又怎会甘心做这被人圈养在皇宫之内的傀儡?” 老五走出了御书房,他要把心中所想和接下来要做的告诉大军师。 而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让他对大军师更加的信任推崇。 桂喜看着急匆匆走向大军师所在宫殿的五皇子,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为何总要难为自己呢?” “明明那点心智少的可怜,却偏要去做些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好好混吃等死不好吗?” 桂喜真的很无语,而且他并不愿意听老五的掏心窝子。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给一个傻蛋捧哏真的很辛苦。 桂喜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但这次他没有打开木塞深深的去嗅上一口。 因为小瓷瓶里的香水已经没有了。 隔着木塞微微嗅了嗅 ,桂喜又小心翼翼的将小瓷瓶放回怀里,抬头看了一眼东海的方向口中呢喃。 “我也想出去走走 。” “在这皇宫里,太闷了,也太无趣了些。” .... 理政堂里,黄门侍郎依旧在吃点心,金启典也跟着在吃。 好似这吃点心成了黄门侍郎的唯一爱好。 而受舅舅影响,金启典也觉得没事扔嘴里一块点心再喝口茶送一下,极为的惬意。 “舅舅,这老五有点狗改不了吃屎啊,在咱面装成乖宝宝的样子,背地里却让那小太监暗中招揽人手。” “而且看那样子,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嘿嘿一笑。 “不过从这一点上看,他还真是雍盛帝的种,脑仁比幼童的小鸟还小,却还想玩点帝王心术。” 季零尘闻言微微一笑。 “能看出他想干什么吗?” 金启典撇撇嘴。 “他以为自己玩的天衣无缝,实则就是蒙着眼睛光腚。” “表弟的实力越来越强,也让他看到了皇权重回天下的机会,但受他爹影响,他绝对不会信任表弟这等手握如此实力之人称臣。” “所以他玩的,无非就是等待时机灭了咱这守卫皇宫的四万多东海军,然后用我和舅舅的性命威胁表弟交权就范。” 说完不屑一笑。 “但这事就连左相都不敢想,他却玩的劲劲的,没见到他之前我都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么愚蠢的东西。” 季零尘闻言微微摇头。 “他有点不对劲。” 这话让金启典一愣,而季零尘也在此时接着说道。 “刚刚我去找他,虽然他表现的依旧蠢笨无比,但在我说出加速分裂东南之法后 ,他反应过来的速度太快了些。”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最起码应该在我走出御书房后才会反应过来。” 季零尘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 “他反应过来的速度,比我预计的要少了三息时间 。” 金启典闻言皱眉。 “舅舅,您是说他在故意装疯卖傻,实则另有所谋?” “那要不要我加派些人手昼夜不停地看着他,省得真被他弄出什么幺蛾子。” 季零尘没说话,伸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在金启典面前。 这是一块心形的点心,很小。 金启典当即咧嘴一笑。 “这个我懂,舅舅是在告诉我,小心点。” 季零尘微微摇头:“不。” “是小点心 。” 第416章 都很忙 定远很忙。 识破了来自江南的诡计,让定远人也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我嘞个去,幸亏俺们定远的官员不是盖的,不然真的要着了江南人的道。 先被人家坑的倾家荡产,最后饿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毁灭定远的帮凶 。 经过这一件事后,定远的春耕一扫之前迟钝之相,开始变得热火朝天 。 而经过这一件事后,那些来自东海的官员也被定远百姓所认可。 一年之计在于春,从东海运来大批农具的同时,也被调集而来大批的铁匠。 在定远境内开炉锻铁,继续打造农具和其他铁器。 留梅县来的北境百姓把脑袋都翘到天上去了。 无他,他们有牛。 北夷的牛和中原地区的牛差异极大,中原的牛是用来耕地的,但北夷的牛却是用来吃肉的。 但这并影响留梅县北境人的优越感。 有牛不使和没牛可使这是有区别的,我这牛现在还是驯养阶段。 等驯养好了就能成为耕牛。 有牛不使我还给它喂包子,主打的就是一个傲娇。 定远忙,东南也很忙。 高丽人开始扣边了,他们不擅耕种,而且高丽那鬼地方就算种地也长不出啥来。 所以他们想活着只有一条路,抢。 抢东海肯定是不敢的,但抢东南人却敢。 之前也不敢,但有句话叫酒壮怂人胆 ,刚刚在肋骨崖大败东南让高丽人认为自己行了。 李泽勋的本意真的是拖着打,一边打一边和东海要粮要武器。 而且在肋骨崖外的时候他敏锐的发现,东海人用的武器他从未见过。 但那长柄朴刀和挂在腰间被称为连弩的东西,他却亲眼见识过是何等威力。 就在肋骨崖内东南军被覆灭的时候,金启晟和太霆带着骑兵一个冲锋,就把高丽其他所谓的王和亲兵卫队全干掉了。 用的就是那叫连弩的东西和长柄双手刀。 而在那一刻李泽勋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朴刀和连弩弄到手。 只要自己手里有了这等大杀器,那等到将来实际成熟开始猎杀的时候,将会成为自己的绝强助力。 可就在他二十万高丽大军刚到东南边界的时候,东南人居然没有据险而守,而是主动发起了攻击。 一战之下,李泽勋折损兵卒近四万人。 这人就是这样,东南人认为之所以败给高丽,乃是中了东海人的诡计。 不然凭高丽这帮叫花子似的玩意,怎能败我东南十五万大军? 一战灭高丽四万人,看着慌忙退军离去的高丽兵卒,东南军眼内闪过一抹不屑。 不知死活的东西,没有东海骑兵大军撑腰也敢前来扣边,定要让你们这群杂碎有来无回。 而先输一阵的高丽人也是满腔怒火。 肋骨崖一战让他们认为东南人不堪一击,徒有虚名罢了。 先输一阵也无非是东南人趁机偷袭所致。 一战被斩四万人,也让高丽人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 李泽勋派出五千人回返高丽征兵,随后带人对着东南发起了不要命的冲锋。 一战,斩杀近一万东南军 。 将前出主动迎战的东南军打回了城墙之后 。 至此,惨烈的拉锯战开始了。 东南人绝对不会和高丽人在这打消耗战,因为他们怕北夷人趁机进入高丽。 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干掉高丽人,然后将战场前移到高丽境内有险可守之地,用来抵挡北夷人的骑兵。 东南人援军一到便是出城主动出击,高丽人败退,然后伺机前冲找回场子。 人越死越多,而且大多数都是高丽人。 但高丽境内却有着大批兵源补充,不是李泽勋有多强的号召力,而是来了战场就有衣服穿有饭吃。 还有攻进东南抢夺财物的机会,这可比在高丽境内等着饿死强太多了。 而且东南边界处的战场很有意思,如果不是了解事情起因的话都分不清到底谁在打谁。 因为高丽人现在身上穿的都是东南人的军服,手里用的是东南人的武器。 就连锅里煮粥的米,都是从肋骨崖东南大营抢来的。 只要战死的东南兵卒,就没有一具尸体不是光光溜溜的 。 双方穿着同样的军服,用着同样的武器吃着同样的米杀的不可开交。 东南人悲愤无比,每出现一个身穿东南军服的高丽人,就代表自己的同袍死在这些贱人手里。 这也让东南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猛,被杀的高丽人也越来越多。 但却有更多的高丽人加入 ,尤其那些刚刚来到战场却没得到军服武器的高丽 ,在进攻时比那些有了武器和军服之人更加凶猛 。 阿九的话在此时一语成谶,见了血之后,双方打出了真火。 东南人没有展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也让高丽人看到了进军中原的机会。 而也在这个时候,东海的援助到了。 只有武器没有粮食,而再将武器送给高丽人后,开始组织留在高丽境内的人向东海靠拢 。 而这些人,全部都是高丽的女人和幼童。 负责这件事的是影衙的人,也正是因为有影衙的人在高丽境内,才会让李泽勋有了源源不断地兵源补充。 率领东南军和高丽作战的主将名临孝栋,临孝君的堂弟。 他是东南的领军之将,但在地位上却低了秦七俭一头。 无论是领军作战还是战场谋略,他一直被秦七俭死死压制,这让身为临家人的临孝栋心里极不平衡。 此次带军前出高丽乃是东南征战天下的前兆,一旦胜东南必然被天下人瞩目。 而作为带军的主将更能获得天大功劳,可这领军主将的位子却被秦七俭抢了去。 毫无疑问 ,若是东南最后登顶,那秦七俭必为武将之首 ,这让临孝栋心里更加的不平衡 。 我才是临家人,为何这天大的功劳和未来的武将之首让拱手让给他人? 可就在他心情极度压抑的时候,秦七俭突然兵败肋骨崖。 十五万大军覆灭,只带着千余人狼狈逃回东南。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来自临孝君的命令。 清理干净,不留后患! 第417章 他真能走到最后吗? 接到这份命令的时候,临孝栋哈哈大笑。 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因为他明白这份命令代表着什么,也明白自己终于等到了翻身的那一天。 秦七俭刚刚进入东南地界,便被一辆马车接走送去南岭城,而和他一起从战场逃回的千余人却被留在边界大营。 临孝栋一身将军甲,手握腰间刀柄大步走进一片单独营帐。 这片营帐在大营的一处偏僻角落 ,而且营帐里的人是被秘密安排进来的。 因为这片单独的营帐里住着的,是和秦七俭从战场逃回的那千余人。 秦七俭的亲兵卫队,全部来自秦家和效忠秦七俭之人。 临孝栋一走进营帐范围,这些人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临将军。” 临孝栋依旧手拄刀柄,看着眼前行礼之人嘴角升起一丝冷笑。 “尔等战场杀敌,辛苦了。” 这话让众人的心里一松,他们打了败仗最怕的就是回返之后受到刑罚。 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连忙面带感激的躬身道谢。 十五万同袍惨死之相依旧历历在目,他们心里的酸楚也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丝安慰。 “累了就好好休息吧,而且东南也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 。” 这话让众人脸上的感激之色更浓,可就在他们打算再次道谢的时候 ,临孝栋下一句话出口让他们的脸色猛然一变。 “你们都是东南的功臣,所以大人已经下令.....” 临孝栋说到这里露出一个阴森至极的笑意。 “百姓家为尔等供奉长生牌!” 就在临孝栋音落的那一刻,箭雨骤然而至,将这些为东南征战死里逃生的千余人席卷而进 。 那亲兵卫队的队长死前双目圆睁,身体被箭矢射成刺猬却依旧拄剑不倒。 那模样,像极了当初死在北境的申千度。 临孝栋转身微微挥手。 “挖坑埋了,他们全部死在了肋骨崖 ,并未回到东南 。” 这些人死了,肋骨崖色十五万大军才算全部覆灭。 临孝君并未出兵救援的消息才不会泄露出去,他还是东南人人敬畏推崇的大人。 也还是东南人心里的神。 载着秦七俭的马车夜里从小门进了南岭城,随后从后门进了秦家府邸。 而下了马车的秦七俭发现,自己的兄长,也是现今秦家的家主秦六余正在大堂里等他。 “回来了,坐吧。” 秦六余对着秦七俭微微摆手,脸上的神色很是平淡。 “在你战败的消息传回南岭城时,大人将我叫进了他的书房。” “大人说,大小姐和刘元山的儿子八字不合,所以婚事未成,但经高人测算,大小姐和我秦家长子秦秀八字匹配,可为连理。” 临孝君只有一女,所以南岭城能被称为大小姐的只有一人。 临覃覃。 秦六余说完转头看向在一旁坐下的秦七俭。 “这是大人对我秦家的信任 ,是我秦家的荣耀,更是对我秦家的承诺。” “大小姐嫁入秦家,将来大人得了天下那秦家便为皇亲国戚,家族也能凭借这层关系永世不衰。” 说着直视秦七俭双眼 。 “大人给我秦家如此天大的恩情,你说我们要拿什么来还呢?” 看着兄长那看似平淡,实则咄咄逼人的眼神,秦七俭灰败疲惫的脸上出现一抹自嘲的笑意。 “原来让我回到南岭城不是为了整军再战,而是为我设计好了一个能让所有人得利的死法。” “如此说来,跟随我从战场逃回性命之人,现在恐怕已经全都死了吧?” 秦六余闻言收回视线微微摇头。 “你身为世家子,其实早就该明白自己的宿命。” “如此大败非但破了大人布局,更让东南内部不稳,所以这战败的罪责是需要有人来担的。” “你成为统军之帅独领一军这是荣耀,但和荣耀并存的还有风险,胜,你和家族一飞冲天,败,在你和家族之间就要做出牺牲。” 说着抚了抚自己颌下长须再次开口。 “家族给了我们常人无法比拟的出身,但我们也要随时为家族延续舍弃自己。” 秦七俭闻言冷笑。 “若我战死沙场没有回来呢?” 秦六余闻言淡淡开口。 “若你没回来,替大人扛下这份罪责的就是秦秀。” 说完对秦七俭微微一笑。 “但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我儿便不用死了,还能做临家的驸马。” 秦七俭的胸膛急剧起伏,他知道自己被家族抛弃了,也被当成了替死鬼。 而且是声名狼藉的替死鬼。 “驸马?” 秦七俭闻言冷冷一笑。 “大小姐之刚烈人人可见,为不嫁刘元山之子宁可持刃自尽,就怕你所谓的驸马还未成,娶进家门的已是一具尸体。” 秦六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面无表情的淡淡开口。 “我秦家要的只是一个名分,大人要给我秦家的也是一个名分,至于娶进门的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活人都不重要。” “因为在大人心里,那位大小姐已经没了任何用处。” 秦六余说着将茶盏放下,从椅子上起身看向秦七俭。 “我说过了,身为世家子就要有世家子的觉悟 。” “你死为家族延续,她死,也是同理。” 说完转身朝着大堂之外缓步而去,就在他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秦七俭的声音让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认为以大人的心性,真的能够走到最后吗?” “如果下一次战败,要出来替他背锅的又会是谁?” 秦六余没有回头,在迈过门槛的时候淡淡开口。 “喝了那杯茶吧,这样你也能走的舒服些。” 秦七俭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脸上的自嘲之意更浓。 端起茶盏没有任何犹豫的一饮而尽,他的视线看向帝都的方向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季零尘,看来今生是没有机会和你再决高下了,如果有来生我必胜你。” 说完身体猛然一抖,黑色浓稠的血迹从嘴角滴落。 但他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视线也依旧看向帝都的方向 。 “杀.外敌无能 ..战败只能杀效忠自己之臣替你背锅..你...再无登顶的机会..因为你已经变成了..雍..雍盛帝...” 头颅一歪,东南武将之首秦七俭就此气绝 。 而他的死法。 和当初的雁斡集一般无二。 第418章 不日即到 翌日。 南岭城道台府贴出告示,和告示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颗高悬城门的人头。 领军之将秦七俭刚愎自用,中了东海奸计不知导致十五万大军被困肋骨崖。 但东南军战力天下无双,同时面对高丽和东海不露丝毫败相。 然秦七俭乃欺世盗名之辈,畏惧战场杀戮竟是弃依旧勇猛杀敌大军于不顾私自逃跑,导致大军无帅统领各自为战深陷困境。 秦七俭逃跑途中遇前去支援吕中生 ,若此时秦七俭随同来援大军杀回,非但能解被困大军之危更能一举歼灭东海及高丽贱夷。 但秦七俭却为了不回战场,竟谎称大军已经覆灭无需救援,误信其言的吕中生只得率军而回 。 大军覆灭乃秦七俭一人之责,此等贪生怕死坑我东南大军败类罪该万死。 告示和人头出现后,东南人顿时怒不可遏。 而就在这个时候,临孝君亲笔写下类似罪己诏一样的告示出现在东南人面前。 其言秦七俭该死可恨,但最不可饶恕的是自己,若非自己被那秦七俭蒙蔽,也不会让十五万东南儿郎惨死 。 吾之罪更甚秦七俭,遂决定入深山独居,每日为战死儿郎上香祈福。 这份告示一出,东南大佬刘元山秦六余率领一众官员跪地乞求 。 大人不可啊。 如今高丽扣边,东海狼子野心江南虎视眈眈 ,若是没有大人坐镇,我东南危矣! 临孝君看着一众跪地官员和百姓,顿时悲从中来,重重一叹后仰面而泣 。 我枉死儿郎放心,某必为尔等报仇斩尽东南之敌。 待将来天下平定之时,某定为尔等修建英灵祠,受天下之人香火供奉。 而在临孝君勉为其难原谅自己,继续接掌东南的时候,秦六余跪地请罪。 秦家出如此败类,身为家主罪责难逃 ,请大人下令惩处下臣。 看着跪地请罪的秦六余,临孝君摇头苦笑。 若谈罪责某为最甚,论请罪也该某来而非秦大人。 说着将秦六余扶起。 如今局势东南不能没有秦大人,某也少不得秦大人辅佐。 心中有愧,那就随某一起斩杀高丽贱夷,灭了东海之患以慰我战死儿郎英灵。 至此,皆大欢喜。 战败罪责被秦七俭一人担下,就连吕中生回到东泰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临孝君的种种行径十一皇子全部看在眼里。 尤其看到临孝君惺惺作态的模样,十一皇子们的眼内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好手段,扔出一个战败之将秦七俭,便是把百姓的恨意全部吸收。” “一招以退为进便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以外敌环伺令百姓恐惧,将那秦六余都是摘了出来,如此大败,只是斩了一个秦七俭便是轻易揭过。” 回到皇子别院的十一皇子说完,嘴角出现一丝冷笑。 “舅父,您这一课远比那迂腐的夫子来的更加生动 ,本皇子受教了。” 吕贡失踪了 ,留在十一皇子身边的变成了秦朗。 秦六余妾室所出的次子。 这样的出身注定秦朗和家主无缘,就是将来能否在家族里拥有一席之地,都要看秦秀的心情如何 。 “刘元山顶替了吕中生留下的位子,成为了东南新任执掌财政之人,我那表姐也被许配给了秦秀。” 十一皇子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的秦朗。 “可知这一切说明什么?” 见秦朗躬身摇头,十一皇子双眼微微一眯的淡淡开口。 “说明东南的权力进行了重组,也说明未来要重用之人已经全部选出来了。” “吕家掌银,秦家统军 ,刘家文臣民生,这是东南临原本的权力格局,但如今吕家退出南岭城,吕家留下的空缺被秦刘两家分食,这也是我那舅父的手段之一。” 十一皇子说着又是冷冷一笑。 “如今东南局势诡谲民心动荡,没有秦刘两家的全力辅佐,似东泰城那样的事情就会接连发生。” “一旦各自为政不听征召的情景出现,我那舅父虽为东南最强但他打还是不打?” “打,外敌环伺内战再起,这东南的根基便会从内部断绝,不打,外战正酣内部四分五裂人人心怀鬼胎,这东南只会败的更快。” 十一皇子的视线再次看向秦朗。 “秦秀和我那表姐的婚事一成,注定成为秦家下任家主,你说他成为家主之后你会是何等境遇?” 秦朗闻言腰身压的更低。 “但凭殿下吩咐。” 秦朗的态度让十一皇子很满意,最起码说明秦朗是个聪明人。 “你舅父作战勇猛兵法超群,我观可为帅。” 十一皇子说完起身。 “我准备去边关亲自督战,你跟着一起来吧。” 看着十一皇子离去的背影,秦朗藏在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握起。 他听懂了。 自己的舅父正在边关和高丽人作战,且是临孝栋副将。 先言副将之人可为帅,再言其要以皇子之尊亲自前往边关督战,其意已是极为明显。 十一皇子,要出手了。 秦朗转身走出皇子别院登上马车:“他要动手了,我该怎么做?” 他的举动很奇怪,因为马车的车厢里只有他自己,而马车上的另外一个人则是负责赶车的车夫。 所以这话,他是对那车夫说的。 而且语气没有世家少爷对车夫的高高在上,而是有些丝丝敬畏和惧怕。 “按他说的做,跟着一起前去边关。” 声音来自那位相貌平平的车夫。 “放心,你既然选择和我们暗庭卫合作 ,将来事成我们定会在公子面前替你美言,许你一个大好前程。” 秦朗闻言摇头。 “我不在乎荣华富贵,我只要秦六余和秦家所有人死绝!” “我要把他们的人头亲手剁下,一个一个的摆在我娘的坟头之前。” 那车夫闻言挑眉,随即抖动缰绳将马车驶离皇子别院大门之前。 十一皇子前日收到了一封信,是跟随他一起来到东南的小太监交给他的。 跟随他一起来到东南的小太监今年十五岁 ,名叫小德子。 小德子在十一皇子五岁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着,所以深得十一皇子信任。 小德子有个同乡此刻依旧留在帝都之内。 这封信就是小德子的同乡用秘密渠道送进东南的。 信上只有八个字。 殿下封王,不日即到。 第419章 借刀杀人更省力 “儿臣为母后请安 。” 看着跪地请安的十一皇子,皇后也是放下手中女红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 “今日课业如何,可被夫子夸赞?” 十一皇子坐在皇后身边笑着回道。 “那些夫子不敢训斥与我。” 见母后面露不悦又再次笑着开口。 “因为儿臣认真听讲又按时完成课业,如此乖巧聪慧的学生,夫子有何理由训斥儿臣?” 这话让皇后脸上的不悦瞬间消散,伸手在十一皇子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笑骂。 “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哪还有未来帝王的样子。” 十一皇子闻言看向皇后。 “母后,儿臣真的要当皇帝吗?” 皇后抬手整理了一下十一皇子的发髻,看着他的眼睛开口。 “我的皇儿当然要做皇帝了,本宫和你舅父乃至整个东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将来登基做的准备。” “所以韬儿,你一定要好生跟夫子学习为君之道,将来要做个好皇帝,莫要辜负了所有一心效忠你之人。” 十一皇子闻言微微皱眉。 “按母后所言,儿臣的境遇岂不是和那季博常很像?” 说完十一皇子微微摇头:“那样很辛苦 ,儿臣觉得还是做皇子更舒服些。” 这话让皇后的脸上出现了怒意。 “‘韬儿,你生来便是成为帝王之人,怎可贪恋享受不愿为皇?” “若是如此,本宫会失望,你舅父会失望,整个东南奉你为主之人皆会大失所望 。” “若是再被本宫听到如此言论,定会请出临家的家法让你知其痛明其苦,更要让你知晓自己肩膀上到底担负着怎样的责任!” 皇后发怒,让十一皇子的面色顿时一变,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跪地 。 “母后息怒,儿臣知错了。” 看着跪地回过的十一皇子,皇后脸上的怒意也是褪去一分。 “你生来不同,更要勤勉学习才是。” 十一皇子闻言对着皇后叩头:“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说完抬头看向皇后。 “母后,舅父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此刻东南征战不止,边夷高丽疯狂扣边,所以儿臣想去边关督战,以镇我东南军威!” 这话让皇后的眉头狠狠一皱。 “两军交战险恶万分,你怎可去那等险要之地?” “若是出了差池遇险,东南将瞬间大乱,不可!” 十一皇子闻言小脸上出现了一抹固执和坚定。 “母后,秦七俭之举让东南人心动荡军心不稳,若儿臣以皇子身份前去督军,定能提振大军士气,更能让所有人知晓不畏艰险搏命的不止他们,还有我!” “而且此举还能解舅父困境,我在前线舅父坐镇南岭,如此内乱外敌之境短时可解 。” 皇后没有点头答应,但也没有再如之前一般果断拒绝。 看着面带坚定的儿子,她的眼内多了一抹欣慰。 十一皇子从皇后的住处出来后登上马车,而在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十一皇子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 “小德子,驾车在城里绕上一圈再回别院。” 小德子跪在车厢里,手中端着茶盏看向十一皇子。 “殿下 ,可是成了?” 十一皇子伸手接过茶盏淡淡冷哼。 “我的皇子别院是牢笼,母后这所谓寝宫又何尝不是 ,恐怕我刚刚之言已经传到了舅父的耳朵里。” 喝了一口后又将茶盏放回小德子的手里。 “他会同意的,因为他本来就是如此打算的 。” 说着转头看向车窗之外的熙攘人群,眼内闪过一抹怨毒。 “原来他是打算先奉我上位,最后再将我这傀儡帝王取而代之,可现在的东南局势已然有了失控之相,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东南的人心再次凝聚。” 说完双眼狠狠一眯。 “让东南民心再次凝聚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我这个所谓的未来帝王死在边关!” “只要我死在边关,就能达到当初他用十万颗人头凝聚人心的目的。” “不畏生死前往边关和将士共同对敌的皇子,定能收割一拨百姓好感,但这样的皇子却死在了敌人手里,同仇敌忾之势顿成。” 说着转头看向小德子。 “幸亏有你,也幸亏有你当初离开帝都时的暗线,能让本皇子明白这其中的歹毒。” “不然在这东南之地,本皇子就连一句真话都听不到,就算死也都是一个糊涂鬼。” 小德子闻言高举茶盏以头触地。 “自从跟随殿下的那一刻 ,小德子的命就是殿下的,为殿下效命是小德子的荣幸也是分内事。” 十一皇子闻言在小德子的头顶拍了拍。 “放心,待将来本皇子登基,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太监。” 小德子再次谢恩,但眼内却是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十一皇子伸手揽了揽衣袖,看着车窗外的熙攘人群嘴角升起一丝冷笑。 “若这南岭城就是软禁我的囚牢,那些每日前来教导我迂腐的老东西就是牢头帮凶,他们要把我变成和他们一样迂腐迟钝之辈。” “所以这些迂腐的老东西,必须死!” 说完伸手在小德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你的主意很不错,这份功劳先记着,待将来一起赏。” 小德子连忙再次以头触地:“谢殿下。” 十一皇子猜的没错,刚刚他和皇后的对话已经传到了临孝君的耳朵里。 听完汇报之后,临孝君淡淡挥手。 “那些夫子教了不该教的东西,抹杀了吧。” 十一皇子在不经意间对皇后表达出不想为帝,只想混吃等死之意,这很符合临孝君的心思。 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十一皇子竟然提起了季博常。 他把自己比作季博常,这触动了临孝君的逆鳞。 十一皇子只有十二岁,又身处东南之地根本没见过季博常,临孝君更是严令任何人不得和十一皇子提起季博常。 可他却知道季博常,更把自己比作季博常,所以唯一能让十一皇子知道季博常的,只有那些夫子。 这样坏自己大事的所谓夫子在临孝君眼里,必须抹杀。 就算临孝君不动手,皇后也会动手 。 因为她绝不允许那些夫子,把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迂腐贪图享乐的废物。 这是十一皇子今日来找皇后的第二个目的,杀了那些要把自己变成渔夫傀儡的老东西。 而这个计谋,出自小德子。 所以有的时候杀人,真的不用刀。 借刀杀人更快更省力。 第420章 棺椁 “主动要求去边关?” 临承乾皱眉的看着对面的临孝君问道。 临孝君是东南之主,所以临承乾才是真正的东南太子。 所以他和十一皇子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明面上十一皇子将来会登基称帝,但实则所有人都明白。 若东南登顶,最后坐上大位的一定是临承乾,也只能是临承乾。 “先提季博常,又主动要求去往边关督战,此举不但能收割一批民心更是走出了南岭城,而且还把手伸进了军队之内。” 临承乾说完微微一笑。 “父亲,我这位皇子表弟的野心,可远比他那只有十二岁的身体大得多。” 临孝君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再怎么说也是雍盛帝的儿子,野心是每个皇子与生俱来的。” “但他主动要求也省了我一番运作 。” 说完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原本我打算先奉其上位慢慢运作,待天下太平时再做打算,但现今局势却容不得再慢慢筹谋 。” 临孝君放下茶盏眼内闪过一抹怨恨之意。 “我没想到身申逐鹿和季博常竟会联手布局,先是在高丽坑杀我十五万大军,又用此举祸乱东南内部。” “借势不成却遭反噬,想必他们现在一定在嘲笑我临孝君,也在想着如何瓜分我的东南。” 看着暴怒不已的父亲,临承乾也是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东南原本要做最后得利的渔翁 ,因为父亲看出了左相的布局,更精准的掐住了季博常的脖子。 只要高丽大胜,就会倒逼左相和东南一起瓜分季博常,父亲也会趁机兵出东南征战天下。 可到最后才发现,脖子是掐住了。 但掐住的却是脚脖子。 想掐住人家的脚脖子就得趴下,可这一趴下就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被人摁在地上一顿疯狂摩擦。 高丽大败,吕中生叛逃回到东泰城,东南的东北方向已经失控,而且无数年努力可由水路快速到达高丽的码头,也被季博常所得。 再加上金启晟带着骑兵大军从东南边界绕过而过,连破东南六座军营的丝滑,也让东南人人自危。 能从你边界如入无人之境的快速通过 ,也能丝滑无比的打进你东南腹地。 虽然临家父子知道这不可能,但百姓和商贾可不会这样想。 东南人心乱了,人心分崩就会愈演愈烈。 “人心绝不能乱,高丽人攻的再猛也没有打进东南的可能。” “哪怕有东海支援高丽人武器粮食,但以东南底蕴就算耗也能耗光高丽人,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破局,而是等。” 临孝君说完看向临承乾。 “既然局势变化不再需要奉一个傀儡皇帝上位,那就让他物尽其用吧 。” “你去安排一下,让他到了边关做出些成绩,更要把他的贤名传遍整个东南。” “如此贤良君主死在边关死在敌人手里,才能让东南民心再次凝聚一致对外。” 临承乾点头,随即有些皱眉的看向临孝君。 “父亲,那姑母...” 临孝君摆摆手。 “不必理会,待十一皇子死讯传回来的时候让她披挂上阵去往边关,一个皇子战死只能让民心凝聚,但皇后战死却能让人心出现悲凉愤恨,如此东南民心才能为我所用。” 说着冷冷一哼。 “既然申逐鹿和季博常等着看我东南分崩离析,那我就虚弱给他们看。” “申逐鹿就要出手了,季博常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微微挥了挥衣袖。 “同高丽的战事无需速胜,只有我越来越虚弱他们才会放开手脚以命相搏。” “无论谁胜都是惨胜,我东南还能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 临承乾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随即起身去安排让十一皇子去往边关的事宜。 但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临承乾止步转身。 “父亲,一定要把覃覃嫁到秦家吗?” “按照覃覃的性子,很有可能会....” 不待临承乾的话说完,临孝君挥手打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 “不能为家族所用 ,她已无存在的必要。” 临孝君的话让临承乾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后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在临承乾退出书房之后,一名下人走进书房。 他是来给临孝君送嫁妆清单的 ,临家大小姐出嫁阵仗一定小不了,嫁妆更是丰厚的让人头皮发麻。 足足十几页纸张上记录的全部都是陪嫁之物,临孝君接过这份清单后连看都没看。 随便拿出一张递给等候在一旁的下人。 “如今边关正在大战所需粮饷无数,一切从简吧。” 下人接过那仅剩一张的陪嫁清单也是暗暗一叹,大小姐在老爷心里已经没了任何地位。 可就在这名下人准备退出书房的时候,临孝君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命人准备一口棺椁,另告诉族老将她之名从族谱之中除去。” “死后也不得入临家祖陵,成亲也就不再姓临,而是秦家之人。” 下人闻言手里的纸张都是惊的掉落在地,连忙告罪拿起纸张退了出去。 大小姐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强迫成亲只有一种可能。 自尽而亡。 大小姐之前以利刃刺进胸膛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尤其那句,我不是三嫁娼妇,我有婚约之言更是让人心中震撼。 可明知这样老爷还是下令 ,将大小姐许配给了秦家长子秦秀。 嫁妆清单只剩一页纸,可以理解为大小姐在老爷心里已经没了地位。 但让自己准备棺椁,说明老爷对大小姐动了杀心。 明知下令成婚你会自尽,但我依旧下了这样的命令。 为你准备棺椁,就是让你去死。 这名下人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如果那季博常出现将可怜的大小姐救出东南该有多好。 如花似玉的年纪死在自己父亲手里,实在太可怜了些 。 百花园在距离南岭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山坳。 这里曾是大雍皇帝的行宫,但大雍皇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踏进过东南之地了。 临覃覃的面色极为清冷,曾经单纯爱笑的女孩现在却冷的像一座冰山。 她的覃香斋被征用了,她也被临孝君近乎关押般扔进了百花园。 看着摆在眼前之物,临覃覃的嘴角出现疑似冰冷的笑意。 眼前的东西是临孝君让人送来的,一对纯金打造的耳环。 耳环,尔还。 第421章 就去东南! 看着眼前的这对耳环,临覃覃慢慢的闭上双眼。 数息之后缓缓睁开双眼,两行清泪从绝美的脸庞滑落。 “您用一对耳环告诉我,我的命是您给的,要我还的也是命。” “您说我活着就是为家族利益而存在,但现在,就连我死了变成一具尸体,您都要榨干我最后一丝存在的价值。” 说完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丝凄美的笑意,从袖筒里拿出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八个字,且字迹很是隽秀。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我对你是真的好奇,每每到我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的时候,你的信都会准时出现,更能精准的说到我的心坎里。” 临覃覃说完,将纸条塞入口中吞下。 “我本想一死了之,活着对我来说太累太辛苦,但又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我真的太好奇了。” 信,来自皓月。 从很久之前皓月就和临覃覃在通信,两人信内互诉衷肠,这也成了临覃覃唯一的心理寄托。 她是东南临家的大小姐,但东南却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的孤独和无助。 是皓月的出现拯救了她,也让她有了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临小姐,我奉夫人之命前来接您去往定远,此刻公子就在定远。” 听着一直为自己和皓月送信的中年人之言,临覃覃微微一笑。 “她啊是真的把什么都想到了 ,去往东海会让我很难为情,去往定远就会和他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 说完之后摇摇头。 “但我不会离开的,最起码现在不会。” “父亲既然觉得一个覃香斋不够还他的恩情 ,那我就多还些,直到....他认为足够的那一刻。” 人心是有温度的 ,可当心寒的次数太多之后就会彻底冰封,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流露。 临覃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是平淡,但双眼却宛如万年寒冰。 因为她在父亲眼里已经是个死人,而她的父亲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棺椁。 那双耳环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心死了。 十一皇子出发了,要前往边关亲自督战以镇军威。 为他送行的是临孝君的儿子,也是他的表哥临承乾。 “到了战场一定要处处小心,臣在南岭城敬待殿下大胜凯旋。” 看着躬身行礼的临承乾,十一皇子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表哥不可,都言皇家无情 ,但在远韬心里表哥和舅父重过一切。” 说完笑着看向临承乾。 “若远韬真有凯旋归来之日,就算顶着被母后责骂的风险也要和表哥对饮一番。” “但远韬有一个条件。” 临承乾笑着看向只有自己肩膀高的十一皇子。 “殿下尽管吩咐。” 十一皇子呵呵一笑。 “若远韬战场大胜重回南岭之日,由远韬做东如何?” 临承乾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好,那臣就等着吃殿下凯旋的庆功宴,届时定要于殿下痛饮一番。” “如果姑母怪罪,臣和殿下一起去扛。” 这话让两人同时大笑,随后十一皇子登上马车,临承乾也在此时转身。 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两人脸上的笑意同时消散,彼此眼内闪过一抹嘲讽之意。 “你跟着一起去往边关,最多两月他的死讯就要传回南岭城。” 临承乾话音落下,身边之人转身领命而去 。 “最多两月,本皇子要重回南岭,也要好好的款待一番我这位心思阴沉的大表哥。” 马车里,除了十一皇子之外还有跟随他一起前往边关的伴读书童。 秦六余次子,秦朗。 两人同时定下两月期限,也都有着绝对的把握能置对方于死地。 人心,有时候真的很好玩,因为凉薄阴毒和深爱炙热出自同一个地方。 这一点在东南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就在南岭城相互算计的时候,一支规模不算太大的军队出现在了东南和西南的边界。 这是老八在西南拉起来的四万多人 。 老八...挺惨的,纵观大雍这些皇子里,老八的惨最少前三。 皇子不假,但他们的爹拿他们当猪养 。 刚会走路母妃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毫无征兆。 刚脱下开裆裤不用蹲着尿尿的时候,母妃的家族全嘎,嘎的也是那么莫名其妙毫无征兆。 随后就被他戴迪送进了御子监。 比他身世更惨的是他的排行,老八,就说明头上有七个皇兄。 皇位想要轮到他要等七个哥哥全部嘎巴瘟死才行,但就算七个哥哥全瘟死了,也还是轮不到他。 因为他的身下还有个老十一,灵妃所出最得父皇喜爱的小儿扎。 这活着没奔头儿啊,老八其实早就认命了。 混呗 ,能在御子监里混一辈子也行 ,有吃有喝的是不是。 但就在老八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要这样了的时候,局势陡然变幻 。 父皇在北境大败 ,尹布衣竖旗造反。 而他的戴迪也猛然觉醒,与其信任外臣还不如重用自己的儿扎们。 御子监解散,所有皇子都被各自安排了任务。 老八的任务就是去往西南和五哥汇合,然后绕路去捅江南人的后门。 只要配合东海金通未两面夹击,就能把压在京畿道的江南军全部干掉,大雍还是皇族的大雍。 只要表现的足够出色,就能被父皇看重最后登临大位。 可老八的梦才刚开始就被无情击碎。 他还没到西南的就遭遇了伏击,在林子里孤身一人穿行,奄奄一息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贵人....四舅姥爷。 四舅姥爷是母妃留下的人,是自己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也正是在四舅姥爷的引导下,老八开始光膀子练武读兵书,从而让麾下达到了四万军的规模。 就在前几日四舅姥爷告诉他,老八呀,机会来了。 临孝君在高丽大败东海之手,如今正在和高丽激战被牵扯了大量精力。 咱们与其在西南跟那帮瘪犊子抢地盘,还不如去东南咬上一口。 若是能趁此机会占据东南,将来一统天下登临九五那也是唾手可得啊。 老八一听顿时双眼一亮。 四舅姥爷说得对啊 ,就去东南。 第422章 挖渠 这有的时候世间事就如儿戏,复杂到了极致就是简单。 老八在西南的最深处,想要去东南要穿过整个西南才行。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但要经过齐王和南燕人占据的地域,还要经过闫不求的地盘,这四万来人怎么看都是送到人家嘴边的点心。 但四舅姥爷玩的花啊。 直接派人给齐王和闫不求各送去一封信,信里的内容也贼啦的简单。 临孝君完犊子操了,我现在要去干他。 你们能不能别干我,我就借个道。 等我打下东南之后必有重谢,具体啥重谢现在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但指定有,放心就得了。 就这么一封四六不像的信,却让闫不求和齐王同时让出一条通道。 为啥? 够白痴。 临孝君是败了 ,但那是败在季博常手里。 那季博常已经成了大雍境内拥兵最重的大军阀。 临孝君败了但不代表什么玩意都能去捏一下,如果那么好捏还能轮到你? 东南的实力还是惊人的,而且江南在侧虎视眈眈,就算真能攻进东南也是给江南人送点心。 但有这么个傻缺去也好。 傻缺去了能试探一下东南虚实,也能看看江南人的反应。 就这么一支叫花子似的四万来人,你就算全灭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还不如让这群傻缺去趟趟道。 四舅姥爷在临走前给刘崇禄送去一封信,意思也很简单。 我们去东南发财了,我们的地方就让给你吧,这样你也能多发展点人,省得让齐王和闫不求那两个老瘪犊子轻易给灭喽。 傻缺们走的大摇大摆,期间还和齐王和闫不求借了点粮食和羽箭。 去干仗嘛,没粮没箭怎么打。 但事情的发展却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傻缺们大摇大摆出了西南,然后还特意拐了一下经过江南边界。 借粮! 江南人看着这群叫花子也是无语摇头,象征性的给了一点粮食。 反正也吃不了几天了,给多了也是浪费。 在江南人看来,这群叫花子去攻打东南就是去送死,如果就凭这群东西也能攻进东南我叫他爹 。 爹! 真他妈是爹啊。 这群叫花子真的打进了东南,而且是连下三城呈犄角之势,横亘在了东南边界,和西南以及江南接壤之地。 过程既简单又丝滑。 东南边城出了叛徒,一刀嘎了边城守将和一批忠于东南的将领,随后城门大开迎叫花子们进城了。 连下三城未死一兵未放一箭,这让闫不求齐王以及江南人同时大呼 。 叫花子玩无间道,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老八站在城墙上俯瞰哈哈大笑。 “吾乃真命天子是也!” 至此 ,东南的西部门户被从版图上分裂了出去。 临孝君有没有能力灭了老八将三城之地夺回? 轻而易举,但却不能动。 想打就要分兵,而且有老八这个肉垫在,也能把自己和江南及西南分隔而开。 想打自己就得先干掉老八,也能起到一个预警缓冲的作用。 这个想法没错,但看在百姓眼里,东南已是气数将尽。 时势造英雄,老八就吃到了时势的红利。 若不是四舅姥爷拦着,老八现在就准备带人攻进南岭城活捉临孝君。 当这个消息放在季博常书桌上的时候,季博常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 因为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 阿九坐在一旁嘴里叼着毛笔挠了挠脑袋。 季博常养了四个废物皇子 ,老四老五老七老八。 现在这四个废物全部被安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老四在西境和林独行斗智斗勇,老五在帝都后宫里尽情玩耍。 老七在帝都的妓院里玩命暗杀朝臣,憋着劲要干掉老五这个伪帝。 如今老八干进了东南,随时准备打进南岭城活捉临孝君。 这让阿九不得不感叹,这废物也分在谁手里。 在雍盛帝手里这四头货全是废物,但在季博常手里他们却被物尽其用了。 一个个的干劲十足很是入戏。 定远的春耕筹备已经如火如荼,但季博常却做了一个让阿九很是不解的决定。 定远的水系没有江南和东南以及东海那么多 ,但也绝对不缺水。 但季博常却下令挖渠制作水车。 挖渠引水,每隔一段距离还要修建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水库。 那水渠也只有一丈宽三尺深,这在阿九看来几泡尿就能灌满的水渠没啥大用,但数量却是惊人的多。 水渠多,水库也多。 水车引水进渠,经渠将水汇集进水库,而且这些水库都是用水渠相连的,在定远之内转上一大圈之后又流进了大河之内。 有了这些水渠和水库取水耕种倒是方便了,但问题是定远也不缺水啊。 但这些水渠本就不宽也不深,修建起来倒是快得很,按照现在的进度在春耕开始的时候应该就能全部完工。 而在挖掘这些水渠和水库的同时,季有道开始准备加固修缮河堤。 但这河堤的修缮却是没有动用任何民夫,抽调了五万驻扎在定远的北境边军,和三万定远新军。 八万军伍修堤,且严禁任何人靠近。 不动用民夫是为了不耽误春耕,不让人靠近是为了防止有人不慎落水。 这是季有道给出的理由。 而阿九也被季博常安排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养鱼,种树,养蚕,纺绸。 然后这八个字又被浓缩成四个字,桑基鱼塘。 季博常是这样说的,你不是想改善民生嘛,但现在大规模圈养六畜条件还不成熟,要不先养点鱼试试? 你来看,这些水库就可以作为鱼塘。 塘基种桑,桑叶喂蚕,蚕沙养鱼,鱼粪肥塘,塘泥壅桑 。 这样不但可以将所有东西充分利用,又能以最小的成本养出最肥的鱼,得到最轻薄漂亮的纱绸。 据编造营的人讲,他们能织出薄若蝉翼的轻纱,这种纱做成的衣衫极为美观昂贵。 季博常说完在阿九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嘴角带笑的说道。 “你想想,若是将来你那大胸大屁股的婆娘穿上这等薄纱,若隐若现的在你面前翩翩起舞。” “宝亮啊,人间极乐也无非如此啊。” 阿九:“嗯?!” ps:居然忘了更新,抱歉啊兄弟们。 第423章 三山归来 人间极不极乐的阿九不在意,他只是想看看那纱到底有多薄。 若隐若现的...能到什么程度而已。 但同时他也被这桑基鱼塘之法震惊到了,完美利用完美循环啊这是 。 怪不得季博常把那些水库的选址,全部放在了定远之内原本烂水塘的位置和地势低洼之处。 这个世道不缺鱼,江河里的鱼多到酷酷往外蹦的地步 ,但能被抓上来的却少之又少。 渔船不多水太深,劳动人民的小渔船和坐在岸边钩钓又能整上来多少? 这也是让季博常很不爽的地方。 那鱼又大又肥,且没被喂过任何人工添加剂的饲料,纯天然大肥鱼你就是吃不着。 气人啵? 小渔船打捞上来的大鱼,优先供应了富商官人。 小的被渔民晒成鱼干,刺多便宜的卖给百姓 ,而且能买得起的人家也并不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说的并不绝对,最起码定远和东海江南和东南相比,桌上就没怎么摆上过大鱼。 这个世道下的百姓一个个又黑又瘦,如果按照前世的标准来衡量 ,鱼蛋肉豆制品牛奶是一样没有。 吃的好体质才能变强,体质更强的战兵上了战场一定更强。 肉,蛋自由现在还做不到 ,但这鱼却并不难。 他没有下令打造渔船大力发展捕鱼业,因为那样的行为和杀鸡取卵无异。 人都有从众心理,都去捕鱼就会用力过猛导致鱼的价钱低廉无比。 而且还会出现前世那种建立休渔期 ,把某种水中生物吃到灭绝的地步。 这不是危言耸听,你一定要相信人类的嘴巴真的能啃穿地球。 前世的老虎被称作大虫,山林之王,但到了近代却变成了小脑斧。 还被冠上了一个蠢萌的头衔,更有的被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 比如东北脏脏虎二埋汰。 二埋汰还上过热搜 ,它突然变干净的原因是..恋爱了。 尤其评论区下一群仙女们的留言,更是让季博常一阵阵蛋疼。 好可爱啊,来 ,让姨姨抱抱。 季博常当时直接一个我嘞个猴,你信不信把二埋汰放出来,它能一口一个姨姨。 更让季博常忍俊不禁的,是一张流传网络的蠢虎照片上的配文。 松 ,如果那天你没喝酒,你还会打我吗? 这些都是前世的一些笑谈,但由点及面,生态环境已经被破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虎越养越蠢 ,估计放回山林连活着都费劲,但不养真的会就此灭绝 。 所以这样的事情,季博常绝对不会允许在这个世界重演。 他会大力推行农耕,但是在不毁坏大片山林的情况下。 会允许猎户存在,但这个数量一定要被严格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樵夫要有,但绝不能成为一个主流职业。 粮食秸秆会被替代林木作为燃料 。 在搬山军将水泥研制出来之后,季博常开始让他们尝试烧制红砖和青砖。 如果这些东西相继出现且工艺成熟,对木料的损耗将会大大降低。 青山绿山就是金山银山,这是亘古至理。 因为这是大大说的。 虽然季博常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已经到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地步。 但阿九的震惊和夸赞,还是让他的老脸一阵阵发烧。 无他,这桑基鱼塘之法在前世近乎人人皆知 ,自己是抄的,担不起宝亮惊为天人的称赞。 而且民生之事本就极为繁琐驳杂,事关方方面面 ,而且季博常又有很多方面需要进行调整,事情就更多了。 所以阿九很忙 ,比季博常都要忙。 还是那句话 ,老大提理论老二去实践。 但只要成了,便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沙宝亮的功劳也就有了。 就在整个定远因为春耕而无尽忙碌的时候,李三山从北境归来。 北境也在忙着春耕 ,但北境的步骤要更繁琐工作量更大。 因为要开荒,然后才是耕种。 而且现在的时节,北境之内的积雪还未融化,所以北境的进度要落后于定远。 李三山的气质变得更加沉稳,走进书房之后对着季博常行礼。 “拜见公子。” 季博常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坐下说。” 看着脸上带着疲惫之色的李三山,季博常微微摇头。 “不必这么急着赶路,现在的定远还不至于出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三山闻言呵呵一笑。 “相比打北夷,属下对大雍境内的对手更感兴趣。” “而且现在北夷在公子的布局下乱象已成,就算金狼王想要打也没了多大力气,有太霆将军镇守北境固若金汤。” 李三山说着眼内闪过一道冷芒。 “趁着我们攻打北夷时在定远布下如此多臭虫,若是不狠狠碾死一批,还真当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吗?” 李三山身上的杀气是最重的,相比太霆和金启晟他从军的时间更长。 而且在西南的时候就曾和南燕攻杀不断。 “公子 ,我们现在先从何处下手?” 李三山虽在北境,但定远的事情他也是一清二楚。 从庆云作乱再到如今的酒坊春耕,这让暴怒的李三山杀机更甚。 而且他明白,公子让他回来一为统军,二则为杀 ! 季博常在地图上微微一指:“把这清理出来。” 李三山看到季博常指出的方位后微微一笑。 “三山领命 ,公子放心。” 季博常闻言点点头,随后拿出一份纸张递给李三山。 “看看这个。” 李三山有些不解的拿过这摞纸张翻看 ,随着翻看他的眉头也是跟着皱了起来。 在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李三山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这怎么越看越像我啊?” 季博常扔给他的,是所有关于三千金身道和申云杉的情报。 三十岁左右,身份不显却很重要,出身卑微却早早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最早跟随自己身边的一批,手握大军军权,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边一直跟随着三千人。 那三千人从西南一路跟随他到了秋水,然后在秋水对自己认主。 每一条都完美和申云杉对照上了。 年纪,出身,身边跟的人数,再加上和自己相遇的时机和认主的时间。 自己得到的每一道情报都隐隐指向了李三山。 如果他就是左相藏起来的申云杉,突然暴起之时季博常毫无还手之力。 第424章 心里的疙瘩 李三山的眉头皱着,但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他知道,公子把这份东西拿出来给自己看,就说明公子并没有怀疑自己。 如果怀疑自己真的就是潜伏在身边的申云杉,这份东西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 “我也觉得像。” 季博常说完呵呵一笑,伸手揽了揽自己的袖袍 。 “这人呢,就怕心里有疙瘩。” “绳索上的疙瘩好解,但这心里的疙瘩一旦成型就再难祛除。” “如果我怀疑你就是申云杉,那我就会想办法慢慢的废了你,然后还会废了刘六和他麾下的三千影衙。” 季博常说着摇摇头 。 “这似是而非的东西才最是乱心。” “他以几人换我一城,又以几个商贾乱我定远人心,如今又要用这似是而非的东西乱我本心。” “环环相扣,这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 李三山放下手里的纸张看向季博常。 “公子,你是说这也是来自左相的计谋?” 季博常点点头。 “三千金身道的消息我最早是从姑丈处听来,而姑丈也非亲眼所见,而是听其先祖口中得知。” “其实姑丈先祖也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三千金身道,同样也是得自传闻。” 说着提起茶壶为李三山倒了一杯茶。 “他知道光这样还不够,他更知道我一定会去往青牛观,从青牛观再次得到三千金身道的消息,就会让我深信不疑。” 说着看向李三山 。 “他想让我知道的并非金身道,而是三千之数,再加上之前从白家得来的消息对应,你,就成了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季博常说到这微微一笑。 “这一切堪称天衣无缝,但他绝对想不到,我的身边竟有一个前朝太子。” 李三山闻言皱眉:“阿九?” 季博常笑着点点头。 “阿九对安朝的事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但安朝皇族当年逃出来之后,却将道门祸乱安朝的所有细节全部写了下来。” “其中有这样一条记载,三千金身道之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身上却有一种极为奇特的气息。” “那气息的独特之处就在于...那是一股浩然正气。” 这话让李三山的嘴角狠狠一抽,也让他顿时明白为何公子不认为自己就是申云杉的原因。 跟随自己身边的的确有三千人,这一点和金身道的数量完美对应。 但问题是,人家金身道身上是浩然正气 ,而跟随自己身边的那些玩意.... 看看刘六吧,那猥琐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贱兮兮的行事风格是刻在血脉里的,金身道的人可以伪装,但想伪装的这么彻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提别的,单就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就是装不出来的。 而这一切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出身。 三千金身道是道门的底蕴王牌,经过严格挑选又经无数年打磨出来的绝对精锐 。 反观跟随自己的那些老兄弟们,要不是公子严令他们识字握笔,估计到现在扁担倒了都不认识那是个一字。 最直接的比喻就是大家闺秀和街头悍妇的区别。 这是出身带来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本性。 如此一来,那三千之数就变得普通无比。 因为三千军,乃是整建制的一营之数。 这等建制在整个大雍多不胜数,再加上之前的那些前提条件,李三山和申云杉是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跟随自己的三千人尽皆猥琐之能,那自己这个也是泥腿子出身的将军,和申云杉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公子,那如此说来....” 季博常闻言后缓缓点头。 “金启典被那白家在帝都的女人骗了,她所说申云杉的消息都是假的。” “年纪是假的,就连性别都有可能是假的。” “如此之下,这申云杉到底身在何处是男是女都无法推断。” 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之后,季博常淡淡开口。 “给太霆去信吧。” 李三山闻言起身领命而去。 给太霆去信做什么? 杀白罗! 走进书房的阿九和李三山走了个碰头,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同时冷冷一哼。 而观嘴型,两人冷哼之后又同时说出了同样的两个字。 傻逼。 李三山看不上阿九,因为这狗日的在公子面前太过放肆,不知尊卑。 阿九也看不上李三山,牛逼哄哄的,信不信老子一剑俩眼废了你? “那狗日的白罗倒是个会演戏的,竟然连你都被他骗了。” 阿九坐在一旁的椅子,咧着大嘴对季博常说道。 季博常抬手摸了摸鼻子。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而且他能起到的作用也没多少,无非就是把我骑兵的准确数字,还有三千铁甲的消息传出去而已。” 说完之后微微一叹。 “唉,老七危险了。” 这话让阿九的嘴角也是猛的一抽。 老七被季博常扔进了帝都,而且藏身的地方,就在骗了金启典那个白家女人所在的妓院。 “也就是说,从老七进入帝都的那一刻,左相就已经知道了?” 阿九说完在椅子上挪了一下屁股。 “那他为何不直接干掉老七,反倒让老七在帝都不停地暗杀朝臣?” 最后才问出真正想问的话。 “我师父肿么办?” 阿九的师父阿八现在正给老七当军师呢,老七被左相发现了踪迹,阿八也同样被发现了。 季博常伸手拿过毛笔淡淡说道。 “你师父死不了,别忘了我爹也在帝都呢。” 说完挑眉看向阿九。 “千万别低估了这些老东西们的手段,你师父加我爹,能顶大半个申逐鹿和十个左奉节。” 笔落纸张游走龙蛇,放下笔后季博常揉了揉手腕。 “他没对老七动手就是要留着,有老七不停暗杀,那些脑满肠肥的朝臣就会怕,怕了就不会一心只想着怎么贪银子。” “怕了也会更加的听话,这比他亲自去施压更有效。” 说完拿起写好的纸张递给阿九。 “水渠和水塘已经修建了半数,已经可以起用水车引水入渠了。” “这事你亲自去走上一趟,一定要保证每个水塘都要灌满水,而且所有水渠绝不能偷工减料,确保真正的畅通无比 。” 阿九走后季博常伸手搓了搓下巴。 “白家人的确骗了金启典,但那申云杉也的确不在江南。” “可不在江南,他会在哪呢?” 突然间搓下巴的动作猛然一停,眼内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难道会是他?” 第425章 我有个亲戚是当大官的 白罗表现的比吕铭琛更积极,尤其在察觉季博常有被刺杀危险时表现出来的样子。 堪称情真意切。 他表现出来的举动真的没有任何瑕疵,无论是对季博常的态度,还是对待雍北关的军务皆是无比上心。 而在给家里人去信这件事上,他也远比吕铭琛更加的主动。 季博常离开了北境,前几日李三山也离开北境换成了太霆为主将镇守。 白罗的心里也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面对季博常和李三山的时候,他总有种头皮发炸后背发寒的感觉。 巡查了一遍城墙防务之后,白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 ,他常挂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敛。 坐下之后,伸手从桌子下方的暗格之内取出一张羊皮纸,随后用木炭磨成的笔在羊皮纸上认真书写。 一刻钟之后,将书写好的羊皮纸又放回了桌下暗格。 “投石车和连弩的所有零部件的图纸尺寸已全部完成,只剩那车弩还剩几个部件没有得手。” 白罗说着眼内闪过一抹得色。 “待我将车弩图纸完成传回江南,我江南的实力定然暴涨数倍,这世间再无人是我江南的对手。” 说完口中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季博常自以为心智如妖,但在相爷面前根本不够看。” “相爷要的可不止几人换你一城,而是我一人就能换你大军机密。” 言罢摘下头盔,身穿盔甲和衣而卧。 他留在北境是成功的,因为他不但参与了季博常对北夷作战的全部经过,也亲眼目睹了季博常的全部底牌 。 投石车,连弩,车弩,双手朴刀还有具体的骑兵数量,以及北境之内的牛羊之数他全都一清二楚。 就连那三千重甲他也是近距离接触过。 季博常的所有秘密在他这里是透明的,而他的任务也接近了尾声。 只要把车弩的几个最精密的零部件搞清楚,就是他功德圆满之时。 而且他不会走不会离开北境。 因为他要等,等相爷平定中原大军来到北境之时,他还会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而那时整个白家都会因他而得到重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白罗便是起床打来冷水洗漱。 他出自江南,所以他厌恶极了北境的冰寒天气,尤其这每日晨间用这冰冷刺骨的冷水洁面,让他更加疯狂的想念四季如春的江南。 但就快了,距离自己的目标仅有一步之遥。 只要自己拿到车弩的全部细节绘制成图传回江南 ,这恼人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忍着心里的厌恶,他脸上带笑的和普通兵卒们一起吃了早饭,随后巡视了一遍防务之后,朝着修缮坊迈步而去 。 修缮坊的人全部来自东海,他们负责修缮在大战中受损的武器。 这些来自东海的人脾气很是暴躁,但若是能摸清他们的喜好便会把你当做朋友看待。 而白罗,就摸清了这些东海人的喜好,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忙着呢。” 白罗走进修缮坊之后,很是熟络的和里面的人打着招呼,而修缮坊里的人对白罗的态度也很是不错。 修缮坊之内越靠里防守越严格,因为这里乃是修缮连弩和车弩之地。 白罗用了很长时间都没能走进最里面之所,但他却交了一个好朋友。 这是他经过仔细甄别之后确定策反的人选,因为这人年龄不大,只有十六七岁。 人很腼腆话也少,说话之前先挠头,这是典型涉世未深的模样。 这人虽然有些木讷但却是负责修缮维护车弩之人,而白罗有事没事总会找他聊聊,偶尔还会拿出酒来和这人一起分享。 白罗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说自己没有名字,只知道他姓季。 季博常的季,但在东海季乃大姓。 白罗才不相信随便拉来一个姓季的,就会和季博常扯上关系。 如果他真是季博常的血亲,也不至于在这修缮坊里窝着 。 在一次饮酒的时候白罗趁机想要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 但姓季的小家伙疯狂摆手 ,不不不不,不一起死,我爹说我未来的日子会很牛逼的,因为我家好像有个亲戚是当大官的。 他说他家亲戚的时候朝天上指了指,这让白罗摇头一笑。 你那亲戚多大个官啊还往天上指,难道还能是皇帝不成? 那好像二字也暴露了这小家伙根本没那样的亲戚,真有那样的亲戚你还会是现在的模样吗? 而他也认为这个木讷的少年不肯结拜 ,应该是觉得自己比他大上不少的原因。 自己比这少年大了将近十岁,同年同月同日死确实有点吃亏了。 虽然结拜不成,但这季姓少年却以大哥称呼白罗。 而白罗能如此快的收集到连弩和车弩大部图纸,也都是这少年暗中帮忙。 “大..大哥,这是你要的零部件尺寸和详解。” 季姓少年将手里的纸张塞给白罗后,面带紧张的再次开口。 “但你可千万不要走露了风声,要是让人知道我偷偷把尺寸给了你...我会被砍头的。” 白罗将纸张塞进袖筒后,在少年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我们是兄弟,我是你大哥又怎么会害你。” “我要这些东西,就是为了以后作战的时候突然车弩坏了 ,而你们又不能赶来的时候自己维修。” “你知道这东西的威力有多强,有它在就能处于不败之地。” 说着在少年人的肩膀上再次一拍。 “你先忙,我这就回去研究研究,研究明白了就会烧掉的。” “待将来天下太平了我带你去我家做客,你嫂子烧的一手好饭菜,到时候咱哥俩定要一醉方休。” 看着大步离去的白罗,木讷少年的微微抿了抿嘴唇。 “大哥在时我叫嫂,大哥不在我叫宝。” “大哥先去,嫂子有我呢 。” 说完转头,而那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木讷之色。 那双眼睛明亮的就像两颗星星,嘴角带着笑意的对着一个角落做了一个手势。 白罗的心里激动无比,强压心中狂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内。 随后从暗格里取出羊皮纸,将最后缺少的那一部分填了上去。 看着已是圆满的图纸 ,白罗的嘴角也是缓缓勾起。 当夜白罗巡视的是靠近北境腹地的城墙,趁着夜色,团起的羊皮纸被扔下城墙。 第426你就很合适 事情已然圆满,让白罗的心情舒畅无比。 自从北境被季博常所得后,他一直如履薄冰 ,如今功德圆满只要继续潜伏下去。 终有拨的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心情好话也自然多了些,和守卫在城墙上的战兵们笑谈了一会之后,白罗走下城墙。 他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一家酒馆小酌了几杯。 雍北关内的酒馆全都是知秋城的人开的,得益于季博常对北境的资源倾斜。 哪怕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依旧有酒有肉。 白罗和酒馆的掌柜聊的很是尽兴 ,但心底却是一阵阵冷笑。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暗中架空三卫大营,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但也因祸得福,让自己完美的潜伏了下来 。 只待将来相爷大军来到,他定要亲手将知秋城的人全部斩尽杀绝。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李三山来到北境时 ,自己那狼狈难堪的模样。 吃饱喝足后,白罗笑着起身结账。 在相互客套中他多给了一些银子,酒馆掌柜道谢,白罗心里冷笑不止。 拿着吧,反正你也没命花。 酒馆里的酒皆是出自季博常的烈酒,初饮还好 ,但走出酒馆被北境夜里的寒风一吹有些上头。 但身子却是暖洋洋的,加之功德圆满心情大好,白罗很是享受这一刻的微醺。 笑着走进军营和巡逻的兵卒点头示意,白罗向自己的房间迈步而去。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白罗停步,仰头看了一眼北境阴沉沉的天气,再看看自己那粗糙丑陋的营房。 心中对北境的厌恶更浓一分。 和江南的小桥流水青竹翠柏相比,这北境用偏荒粗鄙都不足以形容其中凋敝。 重重摇头后白罗忍着厌恶推开房门 ,将房门带上后准备去拿桌上的水坛。 这烈酒虽暖身但饮后口干,这一点和江南绵柔米酒比起来真的是难以下咽。 可就在他欲要伸手去拿桌上水坛的时候,一道火光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陡然亮起。 这让白罗的脸色猛然一变,就连微醺的酒意都是在这一刻瞬间消散。 “谁?” 喝问的同时,唰的一声抽出长刀指向那道火光传来之处。 “回来了?” 火光点亮桌上油灯,也照亮了这出现在自己房间之人的面庞。 而看到这张脸的时候,白罗的瞳孔都是狠狠一缩。 若说在面对季博常和李三山时,他的感觉是头皮发麻后背发寒,但面对眼前之人时。 他的感觉就是被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盯上,随时都会咬断喉咙瞬间毙命。 因为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人,叫季宝盖。 宝盖用铁针挑了挑灯芯再次淡淡开口。 “一切还顺利吗?” 白罗强压心中恐惧收回长刀:“宝盖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放下手里的铁针,宝盖抬头看向白罗呵呵一笑。 “应该是顺利的,不然给你的那些便利岂不是白做了?” 这话让白罗脸色再次一变。 “宝盖大人这话是何意?” 宝盖闻言又是一笑:“不明白?” 说着伸手朝自己对面的木凳一指。 “既然不懂那就给你讲个故事,反正时间多的是。” 看着面色凝重坐在自己对面,右手紧紧握着刀柄的白罗,宝盖微微一笑的缓缓开口。 “我是书童,少爷的书童,但我这书童很不合格。” “只要一到陪少爷读书的时候我就想睡觉,为这事我爹揍过我无数次。” 宝盖说着指了指桌上拨灯芯用的铁针。 “我爹给了我一根这个,只要想睡觉就在自己大腿上刺上一下。” 说完对白罗挑了挑眉。 “但没用,铁针刺进大腿之后我依然能够睡着,因为在少爷身边我就会无比心安。” “我爹说我完了,就这个德行将来少爷一定会一脚将我踢开,从哪来滚回哪去,这辈子再也没有跟随少爷身边的机会了。” 白盖说到这咧嘴一笑。 “但我爹错了,少爷说宝盖是少爷的宝盖,再垃圾也要时刻待在一巴掌就能扇到的距离。” “所以我成了你们口中的血疯子,也替少爷执掌季台。” 宝盖说着看向白罗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歉意。 “哦,忘了你不知道什么是季台,那我解释一下。” “季台就是潜伏在大雍所有地界内季家人的统称 ,但老爷说统领这个词太大了,而我季家就是个小门小户用不得统领这样的词汇。” “所以季台的统领叫做台令。” 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季台的台令,少爷封的。” “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宝盖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少爷说宝盖身上没人味儿,所以让我多说说话,这样看着就不会像一具会走路的死尸一样。” “唉,可我不擅长和活人说话,所以只能和死人或者就要死了的人说话。” 说着对白罗很是阳光的呵呵一笑 。 “说的不太好,你将就着听。” 白罗浑身肌肉紧绷死死的盯着宝盖,手里的长刀随时都会出鞘斩向面前这个年龄不大,却让他已是被冷汗浸湿的少年人。 宝盖仿佛看不到白罗的模样,掸了掸自己身上黑色锦袍上的灰尘再次开口。 “我成了台令之后就开始帮少爷捉虫,我先是从东海开始的,因为东海有很多秘密,而最大的秘密莫过于少爷研制出来的武器。” “可少爷说这样杀没用,你们派进来一批人可能只用几日时间,但我要全部挖出来却要花上数倍的时间。” “精力被牵扯效率又低 ,而且还会掩盖你们真正的目的。” 宝盖说着看向白罗。 “少爷说,世间再坚固的防守也还是会出现漏洞,所以东海出产的新式武器总有泄露的那一天 。” “与其花费无尽精力最后功亏一篑被人所得,还不如想个办法主动送出去。” 宝盖说到这又是露出阳光般的笑意。 “你们偷很有可能会偷到真的,但我们送出去的就会掺杂一些水分。” “比如外形相似威能也一样,但却因为某种零部件不对而导致使用寿命极短,再比如材质不对,使用到一定次数的时候就会成为一堆废铁。” “知道你们的武器什么时候报废,那你们所谓的大军就是一群手无寸铁...待宰的羔羊。” 宝盖说着摇摇头。 “但这个送的过程一定要真,也一定要有难度 ,这样才能让人相信得到的就是真的。”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要找一个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很愚蠢的人,来为少爷运作这一切 。” 宝盖伸手点了点面前的白罗笑着说道。 “你就很合适 ,所以少爷选中了你。” 第427我骗人你安抚 宝盖的话语很平淡,也做不到刘六那样的抑扬顿挫。 因为他真的不太擅长说话。 尤其是跟活人说话。 但这平淡的语气却让白罗的脸血色尽失,冷汗从额头不住滴落。 他明白了。 自己以为的天衣无缝只不过是人家刻意不去理会的结果。 自己以为骗过了季博常骗过了所有人,但其实是所有人都在陪着自己演戏罢了。 只为自己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只为让自己觉得拿到手的东西,真的是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少爷说左相不是临孝君那样只知取巧之人,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弃北境。” “北境之内也一定有他的人潜伏,但这些人潜伏的太深,想要去挖动静太大,也会让北境的百姓心里不踏实。” 宝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坛倒了一碗水,轻轻抿了一口。 “而且潜伏的太深,就算花费大把时间精力也未必挖的出来。” “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却帮得上忙。” 白罗的呼吸都是开始变得急促,胸膛急剧起伏的看着眼前的季宝盖。 让自己得手的目的,是为了通过自己把东海人改动过的武器传回江南。 而自己得手就需要有人去传递消息,只要一动,就一定会被盯上。 以季宝盖的审讯手段,只要抓住一个就能一窝端连根拔起。 季博常要的不止是将做过手脚的武器传回江南,还要把江南留在北境之内的奸细彻底清除。 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左相看的。 恼羞成怒才会杀人,杀人越狠证明吃亏越大,也才能让左相真的相信自己得手了。 相信了才会将得到的武器大批量生产装配大军,而到那时,最恐怖的就如季宝盖所言。 知道了你的武器什么时候报废,知道怎么让你手里的武器报废。 那已经不再是战争,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左相在季博常攻打北夷时布局,而季博常在攻打北夷的时候也在布局。 白罗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挟持季宝盖逃出北境,他要把这个消息传回去,告诉左相千万不要中了季博常的阴谋。 那样江南会因此死掉无数人。 “少爷说北境被我清扫了这么多次 ,你们就算有人潜伏也没多少人了。” “为防你们人手不够,不能快速又顺利的把东西带出北境,所以少爷把整个庆云城打包送来了。” “这样你们的人手就够了对不对?” “也能更加顺理成章的把东西送回去了,是不是?” 宝盖说着将碗里的凉水一口喝干,随即从木凳上起身。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有些不习惯,借你点人味完成少爷交代的任务,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 “我现在要去追击和杀人 ,这样才能显得更真实些,经历九死一生得到的东西才会让你们相信这是真的。” “少爷说,越自信的人越相信这个,因为这就是人性。” 说完迈步朝门口而去,在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的时候,宝盖回身看向白罗。 “你自己动手了结还是我来帮你?” 白罗没有动手的机会,因为明哥和明嫂一直跟在宝盖的身边。 走出白罗的房间后,宝盖去见了他爹和老吴。 “爹啊,我现在去追击,你们也要做出点暴怒的样子,这样才能更加的真实。” 老季豕是北境布政使,老吴是北境道台,在官职上老吴是要比老季豕高上一级的。 俩人在帝都陪着季博常十八年,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 在北境相见后两个老不要脸的相互把臂看着对方,口中问出相同之言。 “还没死呢?” 老哥俩回到东海之后的遭遇差不多,都是被扒了一层皮后被季博常捞出来的。 效果很明显,最起码两人身上的猥琐之气要淡了不少。 老季豕对着宝盖的背影大喊:“拜都杀喽,好几万人呢,留着开荒能干不少活呢。” 他说的是庆云城被赶来北境的人。 老吴也在这个时候对宝盖大喊:“能赶就拜杀,把这些玩意整到西境去祸祸林独行呗。” 他说的,是左相和临孝君派来北境的奸细。 喊完两个老东西对视了一眼:“你去负责开荒耕种,我去拐人。” 这话是季豕说的。 老吴点头:“拜啥破烂都往回划拉啊,省得到时候整的血里呼啦的膈应人。” 对话结束,开始各忙各的。 就在宝盖前去追击的第二天,北境主将太霆下令大军出击。 但这出击看起来没有任何明确的目标,更像是漫无目的的瞎猫碰死耗子。 与此同时,新任道台吴武发下公文告示。 江南奸细盗走大军机密,要求整个北境百姓但凡发现身份可疑之人,定要将其控制报官。 整个北境乱了,乱糟糟的开始捉拿那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江南奸细。 但这个乱,却乱的外紧内松 。 宝盖追杀大军过滤 ,但好像收获都不太大。 而老季豕开始去诓骗和俘虏北夷人去了。 北境荒地无数,如果全部开荒成田将所得粮食堪称巨量。 但想要开荒就得有人,北境人是不少但还不够。 定远和东海并不适合迁移到北境,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很难适应北境的气候。 但同为苦寒之地的北夷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但想把北夷人骗进北境开荒种田,这就需要一点手段了。 可好在如今的北夷乱的就和北境似的,有些在夹缝里活不下去的小部落,就是老季豕要去争取的对象。 这个有难度但不算太难,因为北夷之内也有自己人。 和季博常做生意红红火火的特丹部就是个不错的对象,而且北夷之内还有老季豕的狗二儿。 季宝蛋。 要不说季博常身边就没有蠢货,老季豕当然明白少爷让他来北境是干啥的。 老吴也懂。 老季豕去骗,骗回来他负责安抚。 来了你孩子能去上学又没人欺负,你开荒的田归你自己,农具种子都是我来提供。 就这条件你要是再跟我嘚瑟,我只能让你看看东海打造的武器有多锋利了。 北境的弯弯绕阿九并不知道,季博常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他要的是阿九心中有民就够了 。 这些玩心眼的腌臜事,能不让他碰的就不让他碰。 论干脏活,没人比季家这帮不要脸的更合适。 第428章 啾啾 白罗在夜色里从城墙上扔下去的羊皮纸,刚一落地,一道隐藏许久的人影骤然而现。 拿起羊皮纸极速远去。 可就在他一口气奔出千丈距离,远离城墙的时候耳中陡然传来一道破空之音。 脚下连忙退后一步,而就在他后退一步的瞬间,嘣的一声闷响传进耳内。 那是一柄极速射来的飞刀。 这让拿到羊皮纸的人心里陡然一紧,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随后脚下连点,对着远处的一片树林窜了过去。 此刻的北境不再是当初的北境,当初尹布衣执掌北境的时候他们可自由出入且不担心行踪暴露。 但现在的北境是季博常的北境,他们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而那叫季宝盖的血疯子 ,更是屠戮了他们无数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就在他逃进树林里的时候,数道人影也是瞬间而至,其中一人对着一根干木射出一根火箭 。 此时北境之内的积雪虽还未完全融化,但被冬日狂风抽了一整个冬天的干木遇火即燃。 而逃进树林看到这一幕之人眼内闪过一抹急切。 这是北境人的信号。 自己必须尽快逃离将怀里的东西送出去,不然一旦大军寻迹而来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脚下不停,一个急转向着林木更加茂密之地奔了过去。 北境之内的山脉没有北朱河以南那般高大,但山上的树木却极为茂盛。 大多为松木和柏木,也有质地更为坚硬却不成材的柞木。 松木和桦木生的笔直也可作为木材,但这两种树木的枝叶很少,且都生长在距离地面极高的地方。 根本没有遮挡身形的效果 。 而不成材只能作为烧柴的柞木枝叶更加茂盛,而且柞木林之内都会积攒下极为厚实的落叶层。 逃跑之人选择的方向正是柞木林所在的方位,而他在进入柞木林之后并没有深入。 而是行进数十丈之后,便是藏身进了厚实的落叶之内。 就在他藏好身形十息之后 ,追击之人也是进了柞木林。 看着漆黑夜色之内的茂密树林,追击之人也是停下脚步。 “丢了,怎么办?” 另一人闻言思忖片刻后开口。 “无妨,这片柞木林占地虽大,但出口却只有两个,我们去那里等一定能截住他。” 另外几人闻言点头 。 “可知他从城墙之下拿走了什么东西?” “暂时不知,但那白罗已经被宝盖大人拿下,估计很快就会出结果了 。” “就算那白罗是铁打的,在宝盖大人面前他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几人交谈之后转身离去,而那藏身在树林之内的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从刚刚追击之人的交谈中,他知道白罗暴露了,而且落在了血疯子手里。 落在血疯子手里的就没有能活下来的,而且连具全尸都留不下。 直到一刻钟之后,藏身在树林之内的人才缓缓起身。 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羊皮纸,他的眼内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这是白罗将军用性命换回来的,自己一定要将这份东西送出去,交到相爷大人的手里。 脚下一点,他对着原路而来的方向极速而去。 那些追击之人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原路返回,如此便能为自己争取宝贵的逃跑时间 。 回到树林边缘之后,这人在夜色里朝着西南的方向奔了过去。 此地西南百里,有一座名为小城,名磕碜。 磕碜在北境土话里就是丑,丢人的意思。 而现在住在磕碜城里的,就是庆云城来的那数万人。 住在磕碜城就是磕碜人,你们这帮垃圾不会真以为让你们来北境是接收牛羊的吧。 就在这逃跑之人离去的盏茶时间后,路边的草堆里冒出几个人影来。 如果那逃跑之人见到这几个人在这里出现的话,一定会亡魂皆冒放弃逃跑。 因为这几个人,就是刚刚追击进树林,说要去另外两个出口截杀之人。 “小样,还他妈会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要不是想让你走,就你这脑形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说话的人年龄不大,只有十六七岁,那双眼睛明亮的就像天上的星辰。 如果白罗能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这说话的少年,就是他欲要请到家里请他品尝老婆饭菜的小兄弟。 少年有大名,只不过这大名有点拿不出手。 因为他叫,季啾啾。 据说这个名字和他小时候小鸟过小有关,只不过现在长大了,他也没有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见少主,然后让少主给自己改个名字。 “跟上去,但也别跟太紧。” “既不能追上又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安全了。” 季啾啾说完,当先对着磕碜城的方向而去。 如果白罗没死,他一定能明白人家季啾啾真的没撒谎。 他的确有个能当皇帝的亲戚,而且他爹说的也没错。 只要啾啾不死,人家真的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不为别的,单一个季姓就够了。 而白罗也会明白为啥啾啾不跟他结拜的原因。 你个被所有人配合演戏的傻叉,能活下去的日子一双手脚都能算得过来。 就这你要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骂人嘛。 在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 ,逃离之人躺倒在一棵树下休息。 一夜急奔,他的体力早已耗尽。 此刻距离磕碜城还有三十余里,只要自己能赶到磕碜城就能找到足够的帮手 。 可就在他心里盘算这些的时候,身后的的方向陡然传来一阵呼喝之音。 “看脚印就在前面,加速追击,雍北关已是传来消息,白罗盗走的乃是大军机密 。”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这人闻言咬牙起身,再度朝着磕碜城的方向急奔而去。 身后之人追上来了,而且从身后之人的呼喝之音就能推断出 ,白罗还是没能挺过血疯子的审讯。 如今大军机密被盗的消息已经传出,整个北境一定会震动而起。 自己一定要趁着北境大军没有彻底封锁北境之前,将东西送去帝都。 这关系的不是一场计谋的成败。 更是关乎这两个具备争霸天下大人物的最终结局。 只要自己将东西送出去。 最后赢得天下的一定是江南,是相爷! 第429章 我抓到了你的小尾巴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时,逃跑之人才看到磕碜城的城墙。 庆云城的人来到磕碜城后,除了吃不饱穿不暖之外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虐待。 就连对他们的看守都是松垮至极。 这里是北境,这些人就算逃跑又能去哪里 。 在这里虽然粮食少的可怜,但跑出这里他们将一粒粮食都得不到。 而也正因为没遭到毒打和虐待,也让庆云城来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那份来自骨子里的贱脾气又开始渐长,他们认为季博常还是不敢把他们全杀了 。 如果敢,为何在庆云城里只杀了万把人就停了手? 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把自己这五万多人送来北境? 而心里恐惧没了,他们心里的恨意却是与日俱增。 如果现在问他们最恨的是谁,那一定是季博常无疑。 恨,让他们之前被边军杀掉的胆气又回来了,他们正在密谋从北境翻过铁牛山去往帝都,投奔左相申逐鹿。 到时候他们要从军,帮助左相灭了季博常。 世间最脏最恶心的,莫过于人心。 短短三十里路却走了一整天,这逃跑之人已是感觉脚步重如山岳。 身后追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北境之内的那些悍民也参与了进来。 这让将东西送出去的困难更大了,最多两日,北境就会彻底封锁。 留给他的时间也只剩下至多两日。 他知道这个任务靠自己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好在自己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 只要到达磕碜城,自己能做的就太多了 。 夜色褪去,天边再次出现鱼肚白。 天亮的时候,宝盖的马车也是到了磕碜城之外。 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的这座城池,宝盖微微摇头。 “人性的丑恶和地域无关,北境如此清冷洁净之地却依旧净化不了他们丝毫。” “将北境之粮送于他们,真的是浪费。” 说完挥了挥衣袖。 “我一直没动他们就是在等今天,今日过后我会让他们知道活着,比死更可怕。” “去吧。” 就在宝盖话音落下不多时,磕碜城那冲出大批人群。 来自庆云城的人再次暴乱,他们要斩杀那些为数不多的看守兵卒,然后用这些兵卒的命当做投靠左相的投名状。 而也就在大批人群暴乱冲出城门的时候,数十夹杂其中之人向着不同方向冲了出去。 “他们的宿命就是被人利用最后气绝,但在死的那一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宝盖看着再次暴乱的庆云人无语摇头。 “在庆云被人利用赶来北境没有丝毫悔意,如今再被轻易挑拨便又一次暴动,这样的人感化不了,更救不了。” 说完对身后之人淡淡开口。 “命大军出击,年老者,体弱者,挑拨离间不安分者当场斩杀。” “跪地求饶者带离此地前去开荒,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仁慈。” 庆云城来的人此刻手里的武器依旧是棍棒,有的连棍棒都没有,而是捡起路边石块握在手里。 眼带无尽凶狠的朝着看管他们的兵卒冲了上去 。 如果以进入北境就遭打压,如果根本就未曾虐待只是看管他们的兵卒数量够多,他们绝对不敢如现在这样暴起 。 但宝盖一直没搭理他们,这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重要的,还是法不责众的。 人的愚蠢有时候真的没法用推断。 在庆云城的时候他们被杀怕了,被镇守定远的北境边军杀怕了。 而现在他们所处之地乃是真正的北境 ,有着远超定远守军的北境 ,可不足两月的安稳却让他们再次忘了什么叫做怕 。 就在这些人面带凶狠快要冲到看守兵卒身前时 ,一声沉闷号角陡然响起。 随后暴乱的庆云人猛然停下脚步,在他们的视线之内,缓缓出现了一支身带无尽杀伐之气的大军。 他们开始后退,开始扔下手里的棍棒向城内退去 。 但这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大军,乃是刚刚在雍北关斩杀数十万北夷人的北境边军。 这些大军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因为他们的存在只为杀伐。 这一次大军动手为杀,也为剔除。 剔除所有浪费粮食的垃圾,也剔除所有怕则跪地求饶,站起来就想着如何作乱的白眼狼。 从宝盖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起,他们再无作乱的机会,也再无安稳过日子的可能。 一直没动他们,等的就是今天 。 磕碜城外响起震天般的哭嚎求饶声,但那些夹杂在其中之人也是趁机向着四面八方冲了出去。 他们都是那得到羊皮纸之人的同伙,数十人逃往不同方向,根本无法分辨羊皮纸到底在谁的身上。 又会从哪个方向逃离北境。 宝盖没有前去追击,而是就留在磕碜城外静静的看着。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停手尸横遍野,来到北境之内的五万多庆云人只剩下了三万人。 惊恐无比的跪在地上求饶,宝盖看都没看这些浑身颤抖跪地的庆云人。 径直转身上了马车淡淡开口。 “接着追。” 季啾啾没有跟随宝盖身侧,而是跟在一个趁乱冲出磕碜城之人的身后。 这个人,就是那个从雍北关外拿走羊皮纸的那一个。 经过一夜休养,前面这个家伙逃跑起来又是飞快无比。 这让啾啾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的体能真心不错。 啾啾有一项特殊的能力 ,就是嗅觉极其灵敏。 灵敏到什么程度呢? 俩狗加一起都不行的地步。 季家出品皆为精品。 白罗用来画羊皮纸的炭笔,就是啾啾给的,那里面他加了点东西,所以想锁定前面那个家伙对他来说没多难。 这一次的啾啾没有隐藏身形,而是紧跟在前方之人十丈之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一刻钟之后,啾啾已经到了那人身后一丈的距离。 可就在这时,前方那人猛然停步,转身弓步一拳砸向啾啾胸口。 嘭的一声啾啾被这一拳正中胸口击飞了出去。 寒芒乍现,一柄匕首对着啾啾的喉咙划了过去 。 就在和千钧一发之际,啾啾两手撑住地面连忙后退,躲过这必杀一击后不敢再停留,转身就跑。 而那人看着重伤而逃的啾啾并未追击。 因为就在啾啾倒地之处,留下一柄完好无损的连弩 。 就连弩箭和箭匣都是一应俱全! 第430章 我好像也有一个哥哥 就在那逃跑之人面露兴奋拿起地上连弩,转身离去之后。 季啾啾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缓缓现身。 “为了给你送把连弩差点断了胸骨,这活太也辛苦了。” 说完伸手从怀里拿出一面瘪了一块的护心镜,微微摇摇头。 “有了图纸如今又有了成品,那你们的锻造速度就能快上不少了吧。” “盖盖哥早就在前边给你留了条路,只要你不是傻透腔应该很快就能离开北境。” “快拿回去打造吧,整完了咱们赶紧来个大决战得了,这一天天让你们的蹦跶的这个心烦。” 说完将瘪了一块的护心镜又塞了回去,一边转身往回走嘴里一边嘟囔。 “尼玛劲不小,现在还疼呢。” “我这也算立功了吧,到时候求少主给改个名字应该不会拒绝吧?” 啾啾不确定自己立功了没有,也不确定自己能否见到少主。 没办法,季家不要脸的实在太多了,自己和那些不要脸的相比实在是不太起眼了些。 不过好在他和盖盖哥关系还算不错。 据说盖盖哥在少主面前还是能说的上话的,就算盖盖哥不为自己说话也没事。 还有豕大爷呢。 而且啾啾和宝蛋的关系也不错,他俩都是因为年纪的原因被留在小户庄的那一批。 只不过宝蛋有个好哥哥,直接向少主举荐了宝蛋,而自己就没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的啾啾挠了挠脑袋:“好像我也有个哥哥,娘说....好像在帝都的皇宫里....” 啾啾把帽子摘下来抖了抖上面的树叶杂草。 “娘说如果将来能见到哥哥的时候,要跪地对他磕头 ,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啾啾。” 将帽子戴回头上再次摇摇头:“不懂啥意思,娘只说将来自然就懂了。” 说着啾啾露出一个阳光至极的笑意。 “那就等将来再说,先去找盖盖哥看看还能领个什么任务。” “功劳多了自然就能见到少主了。” 啾啾的笑容比当初的宝盖还要阳光,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性格开朗的孩子。 ... 数日后,一只乌鸦落在季博常的书房之外。 看完北境传来的消息后,季博常微微挑了挑眉。 “啾啾?” “好名字。” 说完之后将信递给对面的季有钱,季有钱看完信件后咧嘴一笑。 “所有人都认为少主不怀疑三山将军,是因为阿九先祖写下的东西,估计就连三山将军自己都这么想。” “但实则根源出现最早运进北境的武器上。” 季有钱说着将手里的信件放下。 “最早打造出来的武器工艺有问题,无论连弩还是车弩都因锻造工艺的原因寿命极短,使用到一定次数就会自行损毁且没有修复的可能。” “当时锻造坊的人并不同意大批量锻造生产,但少主却坚持就以这等方式锻造。” “当时我们都以为,少主是为了对北夷开战才这样选择的,如今才明白 ,原来少主当时是在为现在布局。” 季有钱说着嘿嘿一笑。 “若三山将军就是申云杉,那左相根本不用这般麻烦,放着大量北境现成的武器不要,还要劳心费力的自行打造,而且现在的北境也早就脱离了少主的掌控。” “而那修缮坊看似是在修理损耗的武器,实则是在暗中更换工艺改良之后的军械,这个过程少主严令季家人操持,原来为的也是今天。” “仅此一点,三山将军就无任何一点可疑之处,而养那白罗,更是少主早就想好的一步棋。”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 “他是想把三山变成第二个楼生一,如果当初楼生一没死,雍盛帝在北境就不会败的那么彻底。” “大雍的格局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被隐藏起来的才叫秘密,只要我们的大军开始换装,这所谓的秘密也就不存在了。” “左相最喜的就是掌控一切,所以我们这新式军械他一定会想办法弄到手 。” 将茶盏放回桌面后微微一笑。 “我不给他就会抢,那就为他设计一个强抢的方式好了。” 季有钱闻言好奇的看向季博常。 “少主,以当时的情况,您如何能确定那白罗是假意投靠,况且当时还有个吕铭琛和林木纹一同在北境。” 季博常闻言对着季有钱微微摇头。 “你会因为申逐鹿对你礼贤下士就背叛我,背叛季家吗?” “同理,白罗也不会因为我的态度而背叛申逐鹿,准确的说,是不会背叛道门。” “吕铭琛和白罗不同,不同在东南不是江南,更不同在他跟随之人是临孝君而不是申逐鹿。” 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 “林木纹不会留在北境,因为他并非合适的人选我也不会让他留,吕铭琛没得选,身为东南世家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临孝君是何为人。” “但白罗有。” 看了看桌上姑姑给他准备的小鱼干,季博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因为这小鱼干后劲有点大,现在他还没做好收了春草和织夏的准备。 “一个没有理由背叛的人,却表现的过分积极主动,这用咱季家的话来说叫,皮裤套棉裤其中有缘故。” 季有钱听到这里嘿嘿一笑。 “您知道凭一个白罗无法成事,就算成了左相也会心存疑虑,所以您故意让金启典那小家伙去接触白家的人,也故意装作被骗的样子。” “如此一切都变得合理通顺,如今北境因此大动干戈佯装暴怒,那些人九死一生将东西拿回去可信度陡然升高。” “而您让三山将军去攻打定远边界的江南军,为的就是让这份暴怒更真实些。” 季博常闻言微微一叹。 “想骗那个后脑勺都长着一对眸子的老东西太难了,不做的真实点根本骗不了他。” 说完看向季有钱。 “北朱河南岸都安排好了吗?” 季有钱点头。 “少主放心,已经留出一个防守的薄弱点,不但能让那人以半死之身通过,还会让他在不经意间得到一把双手朴刀。” “保证他能勉勉强强活着去到帝都,将连弩和朴刀送进左相府邸。” 季博常微微点头,随后对季有钱问道。 “有钱叔,啾啾你了解多少?” 第431章 出了大问题 啾啾绝对想不到,他的名字已经被送到了季博常的面前。 更想不到他口中的少主,正准备把他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因为他是季家的孩子,也因为他爹和他哥哥。 他爹和他哥哥所做的一切,值得啾啾得到了一个无限美好的未来。 这一切小啾啾并不知道,现在的他正跟在宝盖的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盖盖哥的拍着马屁。 只为盖盖哥能在少主面前美言几句,把这恼人的啾啾换成一个高大上的名字。 小啾啾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少主赐名这是能决定未来上限的。 季博常对季有钱问起小啾啾,一是因为啾啾的爹和哥哥,二则是觉得季家总得有个真正阳光的少年人。 不能一个个都是笑着杀人的老阴比和小银币。 宝蛋很单纯,但在北夷的泥潭里骨碌一大圈之后,那个曾经的单纯少年就此消失。 啾啾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根心性阳光的独苗了。 对此季有钱持保留意见,季家人哪有心性单纯的货啊。 血脉里的基因就决定了季家人,不可能出现啥也不是混吃等死的大白给。 就在季博常收到北境送来信件的第二天,暴怒的李三山率领大军对定远边界的五万江南军就杀了过去。 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铺垫。 所有人都是面色阴沉,仿佛家里水井被人投毒一样的神情,对着江南军狠狠压了上去。 面对如此神情的北境边军 ,江南军的领军之将嘴角升起一丝笑意 。 “传信给相爷,定远北境边军暴怒而至,应是因北境之事的报复之举 。” “令大军不得迎战,退回江南。” 说完江南军的统将眼内闪过一抹冰冷之意。 “现在的李三山已经被季博常所怀疑,我等不战而退,这会让季博常心中的怀疑更深一层。” “今日退为他日战,而再战之时就是灭尔等之日。” 气势汹汹的大军扑了个空,江南军连个照面都不打直接退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江南军营,坐在马上的李三山微微一哼。 “倒是把公子对付黑邑的那一套学了个通透,但可惜,公子不是金狼王,你也是我家公子。” 说完看向一旁的原北境边军副帅蓝海亦 。 “江南人撤了,公子的真正目的也可以进行了。” “蓝将军,你现在抽调兵卒去帮助季有道大人修缮河堤吧,公子已下了严令,两月内必须修缮完毕 。” 蓝海亦闻言抱拳:“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蓝海亦领命而去后,李三山的视线看向江南的方向。 “真想看看你的老巢里到底藏了点什么东西,竟然自傲到将天下作为棋盘,将天下人当做棋子的地步。” 阿九很忙 ,而且有了一个新的称呼。 九大人。 没办法,没官没职但谁都知道他整日在公子面前晃悠,这样的人你敢如公子一样称呼他为阿九吗? 阿九奉了季博常的命令前去巡视那些开挖的水渠,和要用来养鱼养蚕的水塘。 虽然定远春耕不缺水,但这是季博常的命令,再加上整个定远的官员全是不要脸的季家人。 这就导致挖渠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而且丝毫没有偷工减料应付了事的现象。 数量庞大的水车也被立在了大河大湖的岸边,只待九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启动,取水入渠 。 其实到现在阿九也不太明白,养个鱼非要搞这么大动静吗? 要知道这些水渠如果全部完工,将会贯穿整个定远,将所有定远境内的烂水塘全部连在了一块。 你说这玩意要是养鱼的话,直接挖点大池子多好,养的多还好打理。 这家伙倒好,烂水塘遍布定远,养鱼栽树的工程量直接翻了几十倍啊。 但对于这件事季博常没有和阿九解释,而是用很少见的语气告诉他。 “宝亮,这些水渠和水塘将承载定远以及我的未来,一定不能马虎。” 季博常说的如此正式,作为被骗上道的沙宝亮只有更加认真的对待。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阿九小手猛的一挥。 “整!” 一声整落下,水车被启动,随后大河里的水开始被一点点的灌进水渠,缓缓的向前方流动。 一台水车的取水量并不多 ,但奈何水车够多,哗啦啦的水流开始经由只有一丈宽,三尺深的水渠向前推进。 这边已经取水了,没挖好的地界也开始加派人手挖渠挖塘。 毕竟谁也不愿意成为最后一个完成任务,被公子责罚的人。 阿九没有回去,而是一直看着取水的进度。 而在监督这个进度的同时,也在安排人开始筹备桑基鱼塘。 鱼苗最简单,去河里捞就是了,大的小的多着呢。 但桑树移植却有点难 ,这烂水塘都在难行的偏僻之地。 而且被水泡的时间太长了,踩上去就跟女人的肚皮似的,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脚陷进去。 难,不代表不能做。 阿九的轴劲也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组织人手一面下塘挖泥,一面用大石铺路。 烂泥筑堤为肥,桑树移植就能确保不死。 挖塘植树后,再把捕来的鱼苗放进水塘,然后是下一个。 公子身边的大红人亲自下塘挖泥,抱着大石铺路栽树也导致百姓们的干劲更足。 再加上那些地方官员全是季家人,桑基鱼塘的事也被快速推进着。 但将鱼塘清理一半之后,阿九发现了人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定远之内的大河不止一条,而且面积颇大与大河相连的湖泊也有不少。 季博常下令挖的渠不宽,那些水塘的面积也不大,但那东拐西拐的水渠加起来的长度,足够绕定远上百圈了。 问题出现了,那些大河和湖泊里的水位急剧下降。 水车已经连续向前推进数次才能保证取水不断,而且现在的水渠只是大半有水,半数的水塘还未取泥筑堤。 按照阿九的推断,要是把水渠全部灌满水塘全部达成能养鱼的状态的话。 定远境内的大河以及湖泊的水位,最少减少六成甚至更多。 这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定远境内的河流以及湖泊的堤岸,会全部裸露而出。 水流只能保证大河湖泊不干涸,但想要再像以前一样取水灌溉已经不可能了。 想到这的阿九急急忙忙朝着道城的方向赶去。 他要去见季博常,告诉他你玩岔劈了 。 没水儿了,太干了啊 。 进不去了 ,一点都进不去。 水位太低水车根本无法取水 ,到时候河道干了,这水渠里的水渗到地下也会干的。 那时的定远,将面临无水可用的境地。 第432章 先旱,再淹 看着急匆匆走自己书房的阿九,季博常也是呵呵一笑。 九儿变了。 以前的九儿袖筒里永远藏着一只鸡,腰间还会挂着一个酒壶,没事就会整上一口。 无论是谁让他只吃馒头不吃鸡,阿九当时就会暴起怒骂。 姥姥! 所以看着只是一碟咸菜就噎下去十个馒头的阿九 ,季博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 你看,两袖清风的官员雏形不就出现了嘛。 将最后一个馒头捅进嗓子眼,阿九抬头看向季博常。 “不行啊 ,水没了。” “鱼塘水渠得停一停了,不然再这么整下去定远将无水可用,若是春耕之后降雨跟不上必然大旱。” “那样现在忙活的一切全白玩了。” 阿九说着起身在地图上指出数个方位。 “如果再不停下来,这几个面积最大的湖泊就会最先干涸无水,生活在这几个湖泊周边的百姓也会最先遭殃。” 阿九说的急切,但转头却发现季博常只是挑了挑眉,这让阿九有些急了。 “老大,您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是继续还是先停下来?” 季博常微微点头后也是起身来到地图前站定。 “定远水系的上游在江南。” 说完看向阿九。 “只要上游水量不减,就算下游取水再重也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水位下降,这说明什么?” 阿九闻言皱眉:“上游的江南开始了截流?” 季博常微微点头,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拿出另一份地图。 “堪舆司已经完成了整个大雍地界的详尽地图,但唯独江南境内的地势图有着诸多空白。” “就在我们从东海返回定远之时 ,堪舆司联合暗庭卫和季台才探明了这个位置。” 阿九闻言上前看清季博常指出的方位后皱眉开口。 “水库?” 季博常所指的位置在江南境内,但距离定远却只有不足百里之处。 这个位置,竟然修建了三个面积极大的人造水库,且正好就在流向定远河流的上游。 “想要修建三个这么大的水库,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按照时间推算这个举动最少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阿九说完看向季博常。 “难道他要让定远无水大旱而死?” 季博常闻言缓缓摇头。 “观这水库的规模,修建的时间远不止十年,要知道之前还有大雍皇族的存在,江南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修建这般大的水库工程。” “这三个水库虽大,但想要让偌大的定远大旱死绝也远远做不到的。” “而且想要让一道之地旱死最少半年甚至更长,那水库再大也不可能截流这么长时间,若是被填满溃堤于自杀无异。” 这话让阿九眉头皱的更紧。 “既然不是用大旱的方式置定远于死地,难道他要的是以水患覆灭定远?” “如此巨大的三座水库同时开闸放水,定远境内河流湖泊必然溃堤,那时将再现秋水惨象,田亩被卷入水底被淤泥掩埋。” 阿九说到这眼内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样的惨象在定远重演。” 说完看向季博常。 “下令吧,我亲自带人前去溃了他的堤,他要淹咱定远老子先淹他江南!” 阿九当初是在秋东县见到的季博常,所以秋水大水过后的惨况他是亲眼所见。 那腐烂一半嘴巴大张被淤泥掩埋的头骨,他见的太多太多了。 尤其大水退去后,那腐烂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和到处爬动的蛆虫,轻易便能引发瘟疫。 秋水只是一县之地,人口也只有数十万。 但定远可是有着上千万之民,若是那样的一幕出现在定远。 一定会是人间地狱,定远上千万人都会因此死绝。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定远的大水会波及更下游的东海,定远大灾,灾民一定会涌入东海。 动乱,瘟疫能轻易毁掉东海无数年打下的根基。 看着眼内杀意迸射的阿九,季博常缓缓摇头。 “不能去,也来不及了。” “据传回来的消息 ,那三座水库的水已经蓄满了,哪怕你现在溃堤能淹的也只有百里之内的江南。” “但我定远就会重现当初秋水的惨状。” 阿九闻言一拳重重砸在书桌之上,怒目看向季博常。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人家来杀吗?” “与其这般等着人家来杀,还不如调集大军直接杀进江南来个鱼死网破,老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斩了那狗日的申逐鹿....” 阿九暴怒之言突然停下,随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季博常的肩膀上捅了一下。 “你不是那挨打不还手的人,所以你有了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你刚回定远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可你非但没急反而让人挖渠养鱼....” 阿九说到这脸上闪过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但他现在的神色和刘六不同。 刘六是在捧哏,但阿九的恍然大悟是发自内心的。 “挖渠,我去!” 阿九后悔了,后悔当初季博常下令挖渠的时候自己应该刨根问底问个明白的。 如果知道了原委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着急上火 。 就因为水渠的事自己着急上火,导致已经六天没拉屎了。 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是整不出来一点,那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痛苦....真的很痛苦。 水渠不宽,但却遍布整个定远。 水塘不大,不但能养鱼种树还能起到减缓水流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想要让那些水渠通水,就要先要把这些水渠喂饱。 新挖的渠想要通水就先要渗水,水渠下方的土地水分渗饱了才能通水。 说起来绕嘴,但却能将大量河水变成地下水,而且这个过程必然大量消耗水位。 上游截流,但没完全断流。 下游取水导致水位急剧下降,还有比这个更好修筑堤岸的时机吗? 你断流我掏空水位,趁机修堤事半功倍。 等你放水淹我的时候堤修完了,河道也快干了。 你不是在淹我,而是在给我提供免费的自来水啊。 看着脸上和头发上都还沾着泥污的阿九,季博常提壶为他倒了一杯茶。 “他此举为淹但也不为淹。” “因为这样并不能一举覆灭所有定远人,所以他要的,是先旱再淹!” 第433章 雨水短半,天灾频现 无论什么样的天灾人都会想办法活下去。 连续三年大旱赤土千里颗粒无收,也依然有人能活下来。 申逐鹿极其厌恶定远,和所有定远人。 而且申逐鹿是个完美主义者,更是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 他要杀人,就会堵死任何求生的可能。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布局出现任何的不完美 。 “截流大旱,田亩之内的庄苗就会枯死,就算再次播种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这才是他要毁定远春耕的真正手段。” 阿九说完看向季博常。 “以大旱毁春耕人心必乱,你能做的只有从东海调集粮食救济定远。” “一年无收 ,就算东海的粮食再多也很难让所有人吃饱,此时挑拨民心定远将到处都是庆云城。” “你会平乱,可就在你将人心安抚下来之后水患到来....” “好狠毒的心肠!” 季博常闻言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灾人祸永远是相连的,大旱之后必有天灾,水患结束瘟疫遍布,这就是他要的重组。” “北夷大乱他看在眼里,所以这也让他有着绝对的底气灭绝一道上千万人口。” “一举灭杀一道之地,这天下谁还敢与他为敌?” 抬手指了指自己。 “杀我,便可让其他人胆寒,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势顿成。” “辅以江南财力,不出二十年,这天下会再度繁荣,就连这人口死绝的定远也会再度人丁兴盛。” 说完看向阿九。 “你认为他心肠狠毒,但在他看来,这优胜劣汰的重兴之法。” “二十年,足够以农耕为主的大雍重兴,但对北夷那等游牧民族二十年却远远不够。” “灭杀一道重组大雍,至多二十年后再灭北夷,这天下一统便就此顺理成章。” 阿九的拳头握得嘎嘣直响 。 “真把这天下当成他家棋盘,真把这天下人当成他圈养的牲畜了吗?” “他说谁优谁劣就谁优谁劣?” “他想抹杀谁就抹杀谁?” 说着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对着帝都的方向一指。 “一剑俩眼普通百姓会死,他也会死。” “说吧 ,接下来怎么弄?” 季博常闻言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等。” 这让阿九瞬间双眼圆睁:“还等?” “那老东西每个动作都在杀人,每个举动都在祸乱人心,就这还要等?” 季博常也是对着阿九一瞪眼。 “沙宝亮,你现在是文臣,别动不动的就舞刀弄剑的要有文臣之风懂吗?” 阿九:“我这暴脾气....” 看着收回长剑气鼓鼓的阿九,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 “常言道说多错多,这做的多了破绽也就多了。” 说着举起拳头在阿九面前晃了晃。 “我记得你说过,这拳头只有收回来7再打出去,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说完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 “想要击败申逐鹿我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这反击的时机很重要。” 季博常的话也让阿九脸上的郁闷减少大半,因为他知道季博常说的都是实情。 以季博常现在的实力打进江南不现实,粮食底蕴不足且江南内部情况不明。 再加之大雍还有不少等着季博常和左相死磕之人,只要季博常选择和左相死磕,这些不要脸的就会随时准备上来撕咬。 “鱼还养吗?” 季博常闻言很是郑重的点头:“养啊。” “你把鱼养好,然后再把田亩打理好,咱们定远也成鱼米之乡了。” “编造营的人过几天就到,他们会帮你运作养蚕纺绸之事,据明举传回来的消息,这玩意在西域能达到寸绸寸金的地步。” 这话让阿九来了兴趣,但季博常的下一句话让阿九直接转头就走。 “西域女子丰乳肥臀,我已经让明举帮你挑选两个送回来给你暖床,但明举说西域女子的体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其实也没啥,就是点狐臭而已,正好我会做些香水,这样一混合想来应该很刺激才是。” 阿九一边拎着剑往外走一边口中嘟囔。 “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答应我师父要给我找婆娘的,结果却是有狐臭的夷女...” “香水配狐臭,那是会死人的...” 这事阿九是有经验的,他是汗脚,那脚上的味都辣眼睛。 在帝都的时候季博常为了掩盖阿九的汗脚味,特意给他制作了一瓶芍药味的香水。 我嘞个猴...整个季府的人全吐了。 看着急匆匆离去的阿九,季博常的嘴角也是出现一丝笑意。 有些事他不会让阿九参与太深,因为这对阿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和阿九的心性有关,也和季博常刻意保护他有关。 一个人不能知道太多秘密 ,知道的太多本就是原罪。 况且季博常麾下根本不缺杀才,准确的说跟在他身边的那些货最擅长的都是杀人。 李三山,金启晟,太霆,包括执掌暗庭卫的赵明举,统领影衙的刘六和掌握季台的宝盖。 而所有跟随效忠季博常的将领们也是一样,他们相互交谈中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只要公子下令,老子现在就带人将那帮狗日的灭了。 都杀人不行,敌人总有杀完的一天。 所以他需要一个救人的,杀人简单,一刀下去或者一个冲锋过去完事,顶多也就是埋的时候稍微费点事。 但和杀人相比,让人活下去要难太多也复杂太多 。 人活着吃喝拉撒睡,哪一样都不能少,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而做这件事情的人,也绝不能是从百姓牙缝里往外抠吃食之辈。 这话听着恶心,但那贪官之举不就是如此嘛。 其实有一句话季博常没对阿九提起 ,甚至没对任何人提起。 在离开青牛观之前,水泽道长告诉季博常,以堪舆占卜之术推断。 今年雨水短半,天灾频现。 水泽道长用的是道门术法进行的占卜,雨水短半便为旱,天灾便是由旱而起。 既然水泽道长能用道门之术断出这两句话,那江南的道门一样也能。 只不过青牛观会占卜之事从未外传过。 因为当初创建青牛观的那位祖师,从未修习过占卜之术。 但却暗中将这占卜之术传了下来 。 而青牛观会占卜之人,也只有水泽道长一个 。 这是季博常在面对申逐鹿以来,为数不多在信息差上占据优势之事。 第434章 来了吗? 心里有底的阿九离开道城之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开始筹备桑基鱼塘。 大胸大屁股的女人无所谓,主要他想看看那绸缎是否真的那么值钱。 而在做这件事的同时,他下令开始大面积捕捞河湖里的大鱼。 水位越来越浅,原本很难捕捉的大鱼就变得容易太多。 原本捕捞上来的小鱼都被百姓晒成了鱼干,但阿九严令绝对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开玩闹呢,现在看着是小鱼,只要是扔进水塘里都会变成肥美大鱼。 再说了 ,没有足够多的鱼拉屎肥塘泥,我拿啥来给桑树提供养料啊。 想到这阿九才想起,自己八天才嗯嗯一次,我嘞个猴,我他妈快成貔貅了啊.... 就在定远酒坊全部停产的那一刻,定远和江南的商贸往来被全部停止。 通往江南的所有通道都被大军封锁。 同时各个地方官府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射杀信鸽。 民间不允许再养鸽子,更不允许有鸽子从自己的地盘飞出去。 一地这么干不可怕,总有看不住的地方。 可怕的是整个定远全都在这种高压之下,就算信鸽能从一地隐秘飞出,但想掠过整个定远把信送出去基本不可能。 尤其李三山还下令派出无数组专门射杀信鸽的弓兵,季有道也颁布禁令。 春耕时节,严禁异地而往。 意思就是在春耕没有结束之前,无故不得出村 ,想要去往临县或外地根本不可能。 人不能流动,商贸断绝,信鸽只要起飞就被射杀,但凡私藏信鸽者当即下狱审查。 定远宛如一座铁桶和外界彻底隔绝。 心怀鬼胎之人能做的,只有蛰伏而起,不能自由走动自然就无法得知外界之事,也无法将定远的消息传递出去。 付仲寅进入了状态,留梅县经过送酒一事赚到了大笔银子。 这些银子被付仲寅集中起来买了大量农具,然后开始分发指挥北境来的百姓筹备春耕 。 北境人不怕苦不怕累 ,但他们对耕种并不太擅长。 在北境时只是少量的开垦出一些土地进行耕种,所种的作物种类也是极为单一。 现在一下子来到了更加温暖的定远,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肥沃又成熟的土地,北境人瞬间感觉有些抓瞎。 好在付仲寅当初为展露自己大儒之风时,就曾带领学生们自行耕种田亩,所以对于种田他还是有些心得的。 上面下令射杀信鸽的命令,在留梅县和庆云城几乎无用。 这两座城在北境和东海人迁来之前,别说信鸽,就是连人都没有一个。 但不得异地而往的命令,却让一个以游走为生的杂耍班子滞留在了留梅县城。 这个杂耍班子共有十四人,男女老幼皆有 。 班主是一对年约五旬的老夫妻,其余人皆是他的儿孙辈。 这也正常,虽为下九流但也是一个谋生的手艺活,子承父业不外传也是为了这份饭碗能一直传下去。 杂耍班子来到留梅,主要是因为留梅人出名了也有钱了。 戏耍江南商人让留梅人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把,所以对这个杂耍班子的打赏也是毫不吝啬。 杂耍班子主要的手艺就是驯兽,那猴子被训练的极通人性,那蛇更是乖巧无比。 这样的把戏北境人没见过,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拍手称赞。 但问题也出现了,这个杂耍班子里就养了十来只鸽子。 他们的鸽子不是信鸽,是用来表演把戏的道具,甚至说成是他们的饭碗都不为过。 可如今道台季有道下了严令,定远之内不允许有鸽子的存在,隐瞒不报者予重罚。 “大人,小人这鸽子根本就不会送信,若是把这些鸽子杀了小人们以后拿什么讨生活啊。” 杂耍班子的老班主手里抱着鸽子笼,满脸的苦涩让得面庞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小人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全部家当都在这两个推车之上,全家老小能否糊口全靠这些畜生啊。” “大人,小老儿求您网开一面莫要杀了这些鸽子 ,小老儿全家给您磕头了大人。” 老班主一跪下,他的家里人也跟着跪地乞求,女人的抽泣和孩童脸上的泪痕 ,让得付仲寅也是重重一叹。 “天下最难莫过于底层之民 。” 说着上前扶起老班主,面带为难之色的缓缓开口。 “老兄之难本官看在眼里,但道台大人之令也是违背不得。” 说完略微沉吟之后再次开口。 “这留梅县虽算不得如何富庶,但也算一个落脚之地,你等整日奔波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你那十几只鸽子交出,我赠你一间独院用来落脚可好?” 老班主闻言有些为难。 “可大人,小老儿一家只会杂耍 ,这要是落脚在了留梅日后以何某生啊?” 付仲寅微微一叹。 “无妨,我再赠你全家留梅籍贯,分你良田几亩,忙时耕种闲暇游走周边数县两者皆可兼顾 。” 老班主闻言大喜:“小老儿谢过大人!” 付仲寅伸手将老班主扶起。 “付某虽为读书人但最见不得这人间疾苦,如今定远在公子治下欣欣向荣,你等留下也不再算作无根浮萍。” “好生劳作,你之孙儿也可进入学堂,将来也有参加科举光宗耀祖之刻。” 付仲寅命人取走那十几只鸽子宰杀,随后亲自带着老者一家来到县城之内一处空置的宅子。 “虽破旧了些,但修缮一番还是足以供你一家落脚所用。” 老班主看着这处宅子激动的老泪纵横,对拉着全家再次对付仲寅跪地道谢。 又和老者交代了几句之后,付仲寅转身出了宅子向县衙的方向而去。 走出十余丈之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向那处宅院微微摇头。 “还是忍不住找上我了吗?” 说完转身抬头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色口中喃喃 。 “公子封锁定远让你等再无运作空间,所以你等觉得还是我这蠢笨之人最好利用也最好下手。” 说完迈步而行。 “我前半生虽沽名钓誉自以为是 ,但你们真不应该小看一个已立死志之人。” 言罢,他笑了。 眼神里闪过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435章 你这名字不好 十一皇子到了东南和高丽交战的边关,刚到便不顾舟车劳顿登上城墙犒赏大军 。 不拿捏皇子的架子,更不是走个过场得应付了事。 他在城墙上站了整整两个时辰,亲眼看着两军在城外激战结束方才走下城墙。 可能是皇子督战让东南军心里有了底,今日一战大获全胜,高丽人被迫后退三十里安营扎寨。 十一皇子虽只有十二岁的年纪 ,但那站在城墙之上的背影宛如青松般挺立。 眼神犀利的看着眼前血腥无比的战场,脸上根本没有丝毫恐惧之色。 单就这样的一幕,瞬间赢得众多兵卒将领的好感。 十二岁之龄又是皇子之尊,见这鲜血纷飞的战场毫无惧色,就连下人搬来椅子都被其挥手喝退 。 更言,将士浴血奋战杀敌,我又岂可坐视? 话,铿锵有力。 形,迎风而立。 虽为年少但已具明主之相。 十一皇子回到房间之后,临孝栋带领一众将领前来拜见。 而贴身伺候十一皇子的小德子也是回到自己的住处,随后满脸痛苦的掀开自己的袍子。 他的左侧胯骨处高肿泛青 ,道道血痕正在往外流着鲜血。 这伤,来自十一皇子。 身为贴身伺候的小德子,比任何人都知道十一皇子能提拔站立城墙两个时辰的秘密。 他真的不怕那血腥无比的战场吗? 不,他怕的要命。 他是皇子,哪怕从小就被当成傀儡培养那也是养尊处优的皇子。 莫说杀人 ,他就是连杀鸡都没见过 ,这两军交战的血腥一面他又怎能不怕? 但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非但不能表现出丝毫惧色,还要挺立身形表情淡然。 在登上城墙的那一刻,十一皇子的腿就已经软了,那被人送上来的椅子其实就是道具。 小德子为他提前准备的道具。 一手狠掐小德子的胯骨一手扶住椅子的扶手,这才是十一皇子没瘫倒在城墙上的真正原因。 脸色淡然哪来的? 是小德子告诉他,殿下 ,您站在城墙上的时候看似平视但视线上抬 ,心中默诵书册内容。 如此便可安稳立于城墙,看不见那血腥场面也能分散注意力,但却可让所有人看到您沉稳明主的一面。 而走下城墙的时候,小德子更是弯着腰成为十一皇子的拐棍。 若不是小德子撑起了全部重量,软脚虾似的十一皇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下城墙的。 忍着剧痛给伤口上了药之后,小德子缓缓放下衣袍无奈的摇摇头。 “大人说的对,大雍皇子尽皆草包,胸无沟壑却个个都想做那最后的赢家。” 伸手摸了摸疼痛无比的伤口长长一叹 。 “跟随这样的主子,最后死的连渣都不剩 ,还好,还好有大人在。” “还好大人给我们都留了条活路。” 说完起身朝房间外而去,因为他知道十一皇子见过临孝栋之后就要开始运作了。 而他口中的大人,可不是临孝君,而是被所有小太监无比推崇信任的桂喜。 在十一皇子没出发之前,临孝栋就已经收到了临承乾送来的信件。 正因为心里有底,也知道这位皇子两个月之后的结局,所以他在面对十一皇子的时候极为客气。 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 临孝栋离去之后,十一皇子转头看向一旁的秦朗。 “可去见了你舅父?” 秦朗闻言躬身:“是,舅父对殿下极为推崇,但...” 说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十一皇子。 “但舅父家人老小还在南岭城中,若是依照殿下所言恐怕....” 十一皇子闻言袖袍一甩,抬手对着东泰城的方向一指。 “吕中生的女眷此刻就在南岭城,安稳无忧的活着,为何?” “唯投鼠忌器尔 。” 说着端起茶盏看向秦朗。 “去告诉你舅父,只要按本皇子所言行事,他的家人亲眷绝无任何危险,临孝君不敢杀也不能杀。” 秦朗闻言躬身,随即转身离去。 秦朗的舅父名马金山,马家在东南算不得什么大家族,而马金山能做到现在的位子也是一步一步拼杀出来的。 “你这名字不好。” “你应该叫马青山,这样才能有草可取才能活下去,你这马在金山上,早饿死个球的了。” 说话的,是秦朗的车夫。 此刻坐在马金山的对面大刺刺的点评着马金山的命格。 他是秦朗的车夫 ,自然跟着一起来到了东南边关,但他又不是车夫,所以到了边关之后他便是来到马金山的营帐之内。 “东南是座金山,但不适合你,想活就和我聊聊,想死现在就可以对我动手了。” 他来自暗庭卫,说话的调调自然和赵明举如出一辙 。 很嚣张,说话的方式也很直接。 因为他们不怕,你可以杀我,但杀我并不是简单的杀我那么简单。 你杀我,代表的是你拒绝了公子的招揽,更代表从今以后你要和公子为敌。 不死不休的那种。 只要你敢我绝不还手,用不了多久咱们机会在下边见面。 马金山看着眼前之人双眼微微眯起,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也知道他从哪来。 秦朗是秦家次子,但地位却和自己在中军的处境一样。 看着不错,其实根本没有未来 。 秦家有秦秀,他的上头有临孝栋,这两个人对于他和秦朗来说就是两座大山 。 所以秦朗对他这个舅父极为依赖,从暗庭卫的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得到了秦朗的来信。 其实这个举动就已经说明,他已经接下了东海递来的橄榄枝。 “吕家的小吕贡已经坐在东海的学堂里了,听说还得到了父子的夸奖。” 暗庭卫的人说完看向马金山。 “我东海的学堂伙食不错,如果你想,你在南岭城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可入学。” 说完呵呵一笑 。 “公子说,孩童们的营养摄入很重要,这关系未来能不能长的更高。” 他不懂什么叫营养摄入,马金山也不懂。 但他们都明白那未来二字代表的是什么,更知道那长的高才能坐上更高的椅子。 你答应,你的儿女全部会被送去东海,你无后顾之忧。 但也和东海牢牢绑定,不答应....那就另当别论了。 “要我做什么?” 马金山沉吟片刻后抬头问道。 “投靠十一皇子,让他在东南站稳脚跟!” 第436章 一路走好! “将军,如此大战之际十一皇子竟然要犒赏大军。” “不但要求每日食肉,更是要把军饷翻倍,战死者抚须翻十倍其家人减免赋税十年。” “又要求设立八十万两军功银,每战结束便当即发放作战最勇者 。” “这样一来不但改了我们之前的军功累积之法,更会造成人心浮动,将军,此等要求您怎能同意?” 临孝栋坐在营帐之内,闻言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淡淡开口。 “这是大人的意思。” 见众人不解,临孝栋嘴角出现一抹笑意的再次开口 。 “他要拉拢大军那便让其拉拢,他要仁名,那我们帮他一把,让这仁名不止在边关传颂更要传遍整个东南。” “因为这是他,最后的用处。”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用再多说了,所有人都明白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金山闻言后微微摇头。 都在算计,都在为对方设计一个死法,但殊不知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一只大手在操控着每一步的进展。 让每个人按照预定的方向前进。 十一皇子的犒赏之举极为成功,再加之临孝君的助攻,他的仁名迅速传遍边关 ,更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东南。 他更加频繁的登上城墙,甚至在小德子的出谋划策下和兵卒共同进食,一起商讨斩敌之策 。 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一切都那么的水到渠成。 临孝君要他的仁名传遍整个东南,最后死在边关死在敌人手里。 而十一皇子要的就是这仁名,要的就是这些兵卒对他推崇效忠。 十一皇子到达边关已有一月,他的仁名在整个东南境内被传颂着,只要再养上一个月,再让他打上几场胜仗。 这头肥猪也就到了可以宰杀的时候了。 临孝栋根本不对十一皇子做任何限制,只要他想做的临孝栋绝不阻止。 还会暗中为他铺平道路。 可也就在临孝栋认为十一皇子只有一个月寿命的时候,一道爆炸般的消息在东南传开。 帝都圣旨下达,免去临玄策东南王位下狱问罪。 封十一皇子希远韬为新任东南王,统领东南军政大权覆灭高丽贱夷,以镇大雍国威。 这道圣旨先是从民间传起,最后竟然神奇的出现在了南岭城内。 这道圣旨如果是之前那就是废纸,皇命连帝都都出不了还想影响东南? 可现在的时局下,这道圣旨就像一块巨石,狠狠的砸进东南这潭本就暗流涌动的湖泊里。 就在这份圣旨到达南岭城的时候,同样内容的圣旨也被送到了边关十一皇子手里。 而就在圣旨到达的那一刻,没有任何防备的临孝栋被马金山一刀斩杀。 随后便是开始大肆清洗临孝栋的嫡系,以及临孝君派到边关之人。 而临孝栋一死,十一皇子登高一呼 。 “本王将和大军一起覆灭高丽贱夷,镇我大雍国威,为东南惨死儿郎报仇雪恨!” 先提大雍乃是他本为大雍皇子,再提为东南报仇,此为本皇子和东南之民密不可分 。 这样的举动想让大军一心跟随他很难,但也就在圣旨到达的同时。 临孝君根本没有前去救援的消息被传遍东南。 空口无凭? 人家吕中生可是活着呢,人家可是所有事情的亲历者。 里面的道道给你说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为啥我吕家重返东泰城? 因为这临孝君不值得为其卖命 ,为一己之私弃大军于不顾,为其名让麾下之人顶罪。 此等之人效忠于他最后只有惨死一途。 就连秦七俭都想不到,他的平反来的这么快,这么的干脆。 而东泰城当即表示,十一皇子才为明主,才是值得效忠之人。 理由不用他解释,临孝君用一个月的时间为十一皇子挣来的仁名已经足够了。 被欺骗的愤怒也让边关之人对十一皇子更加的推崇,随着东泰城表示愿意效忠十一皇子后,靠近边关的二十三城接连投靠十一皇子。 也就在东南东部出现异变的同时,东南靠近江南方向的四座边城同时宣布独立。 且发表了对临孝君不堪入耳的声讨辱骂,还顺道歌颂了一下十一皇子。 至此,东南最东二十三城八万大军归属十一皇子,东北方东泰城为吕家之地。 东南最西三城之地被老八占据 ,靠近江南的一方又是三城独立。 被临孝君视作大本营的东南之地真正的四分五裂,境内的情形比之西南还要不堪。 众多变故最直接的,就是让民心被狠狠撕扯,临孝君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狠狠砸了脚 。 极度没有安全感就谁也不会信 ,更不愿意去信。 东南之内实力最强的依然是临孝君,但他现在像极了西南的闫不求。 手中有兵却不敢打,接连变故也让他的威信大打折扣。 尤其那见死不救之举更是寒了太多人的心。 就连南岭城内的富商,都开始暗中派人接触十一皇子,甚至是去往江南和东海。 老八在这个过程中也喝到了点汤,但也很愤怒,老五竟然给老十一那小崽子封了王 ,却不给自己封王。 等老子拿下东南以后,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你这个废物伪帝。 嘭! 临孝君狠狠摔碎手中茶盏,随后又是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洒落在地。 “申逐鹿,季博常,尔等宵小欺人太甚!” 在这一刻 ,他恨季博常胜过了申逐鹿。 季博常不止一次派人告诉他,同样的办法不要在我面前使两次,那样很危险。 每说一次,就会有一个他器重之人被他自己亲手砍了。 宋智孝,伍敬元再加一个秦七俭。 这导致他对季博常的渗透极为艰难,因为防守太过严密,更因为手下之人不愿意去,寻找各种理由推诿磨蹭不前。 可转眼季博常就把同样的办法,在自己面前玩了两次。 前有吕中生,后有十一皇子。 手段,手法一模一样,两次上一当,两当都一样。 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一样方法用两次,那是因为骗不了我。 一样的办法在你面前用两次,是因为你够蠢,也够好骗。 从对北夷动手之后,季博常就再也没有给临孝君去过信件 。 但今天信件来了。 信里只有一句话 ,却让临孝君暴怒砸碎茶盏,将书桌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 临大人,一路走好! 第437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南岭城内的郎中深夜时分从后门,进入了临家府邸。 但他们再也没有走出临家大宅。 临孝君吐血昏迷,这样的消息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 所以那些连夜进入临家府邸的郎中,成了临家花园地下的肥料。 而临孝君吐血昏迷是因两封信件而起,一封来自定远季博常。 而另一封则来自帝都左相府,同样只有一句话。 见到先帝 ,替我请安问好! 两封信来自两个人,但无论是风格还是用意仿若出自一人。 无他,季博常和左相本就是一类人,而这两封信却宛如上下联般配合默契。 一路走好,意为你已必死。 替我请安,意为你已经死了 。 你在我们眼中已经是个死人,死人的筹谋还叫筹谋吗? 最多算个托梦而已。 给你一封信算道别,也算对你的最后一丝敬意。 如果陷入今日局面的是闫不求,他连一个字都得不到。 因为他不够资格。 到了一定的级别和段位,骂人羞辱也是要讲求方式方法的。 一纸,数字,足矣。 多了你担不起,也没那个资格。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两人用同样的方法直白的告诉临孝君。 你,再无征战天下的资格,就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杀你,连提刀的动作都不用有。 也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你出局了,而且你的结局也有对标之人。 雍盛帝。 “你觉得就算我不动手,季博常也会动手杀了临孝君?” 左相府邸的花园之内,左相转头对躬身站在一旁的左奉节问道。 如今的天气冬日已经过去,帝都之内的树木已经开始冒出了鲜绿的嫩芽。 左相看着那树上的嫩芽微微摇头。 “他也不会,因为那样就会让事情变得不再圆满。” “我和他联手布局,要的可不是临孝君一死了之,而是让东南成为真正的无主之地。” “这样将来不管谁胜出,都能拿到一个干干净净的东南。” 左奉节闻言抬头看向左相。 “可是临孝君只要活着一天,那东南就还是临家最大,只要临家不倒这东南....” 左相背负双手,对眼前树木上的嫩芽看的津津有味,但左奉节的话却让左相的眉头微微一皱。 “你应该感谢自己的姓氏和出身,不然,以你这连帝都一城都看不透的眼界,想要坐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是万万不可能的。” “莫提季博常,就是林独行都要胜你百倍。” 左相说完抬起袖袍遮住阳光向东南的方向看了看。 “不杀他,是因为他有该有的死法。” “你能看到的是只要没他不死,临家就依然是东南之主。” “但在临家其他人看来,他死,这临家也依然是东南之主。” “他这连战连败的东南之主,在东南人心里早已没了威信,但其实在临家内部,他这家主的威信也早就没了。” 左相说着抬手折下一截冒着嫩芽的树枝,拿在眼前仔细查看。 “皇帝昏庸将死,你说最着急皇位归属的是哪个?” 这话让左奉节猛然抬头。 “大人,您是说最想让临孝君死的,是他的儿子临承乾?” 左相的依旧在打量手里的树枝。 “俗语云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话明面上看,是教会了徒弟就多了一个抢饭碗的。” 左相说着摇摇头。 “但其实啊,这话说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徒弟在和师父学艺的过程中,会处处模仿会仔细聆听,学成出师的那一日,他不但学会了师父的全部手艺,但也是最了解师父的那一个。” “了解师父最擅长的,也了解师父最大的弱点和不足之处。” 说完,左相用手里的树枝对着前方的树木一指。 “若是到了天气炎热之时,这树上会如何?” 左相的话转的太快 ,让左奉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到了天气炎热之时,应是枝叶茂密吧。” 听到左奉节的回答,左相少有的点了点头,随后再问。 “那枝叶茂密之后,又会是何等景象?” 左奉节实在是不知左相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了一会还是忐忑的开口回道。 “有蝉鸣,有飞鸟,微风吹过还会发出沙沙声响 。” 他是忐忑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但说完之后却发现左相再次微微点头。 “提到蝉,你能想到些什么句子?” 左奉节闻言嘴角都是微微一抽,随后躬身回道。 “下官才疏学浅,能想到的只有螳螂捕蝉。” 左相闻言微微一笑。 随后又问出一连串让左奉节目瞪口呆的问题。 “蝉多了会死人吗?” “螳螂能杀人吗?” “黄雀真的是最后的胜利者?” “如果黄雀就是最终胜利者,那又是谁发现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既然被发现了,那这黄雀是否还能活着?” 随后将手里的这节树枝递给左奉节。 “回去吧。” “多看些圣人所着书册,就能睡得更好些 。” “睡得好了,思路也能变得清晰些。” 左奉节看着手里的树枝,对着左相施了一礼转身迈步离去。 看着左奉节的背影,背负双手的左相再次微微摇头。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也不是没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但奈何你根本就不明其意。” “说了,也是对牛弹琴无异。” “牛之所以被人称颂在于任劳任怨,没有丝毫恼人的心思,但若这牛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将会比猫更该死。” 随后转身,看向那不远处已被填平的小湖方向。 “还真是有些想念你这小家伙在帝都的日子,最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无趣 。” “就连找个能听懂说话的人都是这般不易。” 说着呵呵一笑 。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可惜啊,你不能真正的拜我为师,不然你真的有超过我的那一天。” 说完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我倒想看看 ,你这稳坐理政堂的日子 ,还能撑多久。” 理政堂。 “那临承乾乃临孝君言传身教之人,他学会了他爹的一切手段,但也是这世间最瞧不起临孝君之人。” “因为他爹对他不设防,也在他面前暴露了太多缺点。” 季零尘说完看向金启典。 “若临孝君一直胜,临承乾将无比崇拜其父,但临孝君连战连败,知晓他爹所有缺点的临承乾就会取而代之。” “这就如民间土话所言那般,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如果左奉节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的掉了下巴 。 因为季零尘和左相的说法一模一样,就连取用的民间俗语都是相同的。 季零尘说完拿出一份纸张递给金启典 。 “去把这个给左奉节送去,到了如今局面,他要是再不动一动就来不及了。” 第438章 越来越近了 左奉节拿着左相给的树枝回到家中书房。 那节树枝就被他摆在书桌之上 ,他的视线也一直紧紧的盯着这节树枝陷入沉思。 他跟随左相多年,自然知道左相口中说出的话一定都是具有某种深意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他要告诉自己的内容。 但又问黄雀真的是最后的胜者吗? 是谁发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人,是人发现了这样的一幕,随后才有这句话的出现。 这句话如果放在如今的局势里,左奉节大概能明白其中含义。 因为就在不久前季博常为蝉,临孝君为螳螂左相为黄雀。 但短短时间内局势扭转,临孝君变成了蝉 ,高丽成了螳螂而季博常成为了最后得利的黄雀。 一番操作下来左相看似被挤出了这个得利的序列,但一直没出手的左相。 就是那个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人。 这些话不难懂,但让左奉节想不明白的是,左相问蝉能杀人吗? 螳螂是否也能置人于死地? 这话他听不懂也想不通,因为这话不管如何拿去套用现在的局势都不对。 越是想不通他的心里就越是烦躁愤怒。 他厌烦了整日卑躬屈膝还要被嘲讽贬低的日子。 他更厌烦了左相说话的方式,不管什么事都要搞得高深莫测,知道自己听不懂还非要拿来考究。 答不上来,就会无奈叹气眼带嫌恶的告诉他,你应该感谢你的出身和姓氏。 不然以你的智商莫说为官,就是经商都会被人骗的倾家荡产。 卑躬屈膝这么多年,没功劳还有苦劳吧,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于我? 再言,本官也并非那愚笨之人 ,听不懂是因为有些事根本就不知道。 拿我不知道的事来考究我,然后还要辱我蠢笨辱我出身,简直欺人太甚! 而这个时候,他又一次想起了季零尘对他说的那番话。 人呢,要知进取。 所谓低微蠢笨就是因为岁数大的在上头压着。 为啥岁数大的都爱摆个谱? 那是因为岁数大的要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不同。 如果岁数大的死绝了,这天下是不是就毁灭了? 是不是岁数大的死绝了咱们就活不了了? 非也,岁数大的死了一切照旧 。 岁数大的说我们不行,那是因为岁数大的必须让我们不行。 其实如果取代了岁数大的,或许比他干的更好。 不是我老季胡言乱语,这是有案例可查的。 你看我儿,干的就比我好上不知多少倍,如果没有我躲在帝都享清闲,我儿能这般毫无掣肘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所以啊,要进取! 就在左奉节脑海里回想季零尘这些话的时候,下人来报。 “禀大人,金启典将军命人送来一封信。” 左奉节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接过信件。 可在打开信件看完其中内容的时候,左奉节瞬间暴怒的将信纸撕碎。 随后将桌上的那节树枝扔出了窗外。 信里是一首诗,来自季零尘亲手执笔的一首诗。 闻君聪慧世无双 ,巧计连环脑海藏 。 大事当前频失误,微言入耳总迷茫。 聪明自诩能安国,愚钝谁知乱主张。 笑看虚名空自许,糊涂一世梦黄粱。(这是求助豆包ai给写的诗,不知大佬们怎么看,反正我觉得整挺好。) 就算是再蠢笨之人,也能看出这是一首极尽嘲讽的诗词,更何况左奉节乃是出身世家,当年的科举状元郎。 前有树枝后有诗,左奉节瞬间破防。 这些年被左相的打压和嘲笑,变成了胸腔里无尽燃烧的熊熊怒火。 都觉得本官不行? 那本官就行给你们看,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才是枭雄。 当即叫来左家在帝都之内的嫡系,暗中监视探查出入左相府邸之人 。 同时去信江南本家,让本家监视江南之内的一举一动,而后将帝都之内和他交好的官员聚集在了一起 。 世家不为皇此言无理,时局动荡皆可为皇。 诸位可愿随左某一同在这时局下赌上一赌? 帝都官员脑满肠肥,若是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商讨民生福祉他们没兴趣。 但要说争利之事个个兴趣盎然,胖脸上都是因为激动泛起一片片潮红。 “舅舅,有用吗?” “就那些垃圾想造申逐鹿的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季零尘闻言嘿嘿一笑。 “当然没用 ,他们也搅不起多大的水花更不敢做的太多。” “但他们动了就能让有些东西自己浮出水面,他们虽垃圾 ,但也是江南土着,想要调查什么也有自己的优势。” “他们动水面就会不再平静。” 说完拍了拍大肚腩。 “别忘了咱们家还有个季台啊,他们不动季台怎么动?” “不弄出几个江南反贼出来,季台的人如何立功?” “不立功又怎么能打入内部知晓更多秘密?” 金启典闻言也是双眼一亮。 “而且舅舅此举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江南平静这些人就没啥大用,但只要江南败相一露他们就会如北夷内独狼部一样,瞬间起身撕咬 。” “如此江南内部一乱,从外部破之就会变得容易太多,只要表弟在战场大胜,江南就会变成第二个东南。” “整天祸乱咱得内部,现在也给江南弄几个庆云城出来。” 季零尘笑着指了指金启典。 “你现在已经得我八成真传了,将来也能在常儿身侧讨口饭吃。” 说完微微摇头。 “我们能做的只是敲敲边鼓,在常儿正面筹谋布局的时候下点黑手,但却起不到扭转局面的作用。” “一切,还是要看我儿啊。” 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儿太辛苦了 ,也不知道是否长胖了些,如今所有事情全压在我儿一人的肩膀上,我这个当爹的啊...这心里还怪欣慰的。” 这话说的简直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一般人接受不了。 “你也去准备一下,我估计这帝都平静的日子不多了。” 季零尘说完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这帝都啊看着平静,在当今时局里宛如鸡肋,但我总觉得这帝都里藏着什么大咪咪。” “这个大咪咪不挖出来,很有可能会对我儿形成极大的威胁。” 他留在帝都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在挖掘这帝都里藏着的秘密。 而且他有感觉。 他距离那隐藏在帝都里的秘密 ,越来越近了。 第439章 洗鸟 时间来到了三月下旬,定远春耕正式开始。 田间皆是播撒粮种的百姓,对于百姓来说最开心的时节莫过于两个。 一为春播,二为收秋。 播下去的是希望,收获的也是希望。 树人先生大抵就是这么写的吧。 看着田亩里那绿油油的秧苗,阿九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也是咧嘴一笑。 若论这世间最美妙的画卷,一定是这山清水秀田亩秧苗和百姓脸上的笑意。 就算世间画艺再精湛的画匠,也画不出眼前的美景 。 水渠全部通水,水塘里的淤泥也全部被堆砌成堤,上面栽种了大片的桑树苗。 这让阿九有点不太满意。 他的原意是全部移植成年的桑树,但季博常弄出来的水塘实在太多了。 哪有那么多成年桑树用来移植啊?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树苗,按照时间推算这些树苗三年后就能达到初步的规模 。 到时候那若隐若现的轻纱里的胴体....我滴猴! 想到这阿九感觉自己貌似又被季博常骗了,按照季博常的说法只要自己把所有水塘全部清理出来。 那薄纱就能变成大片金银,然后自己就能用这些金银去筹备开办饲养六畜的事情。 可实际运作下来发现,不但桑树不够,就连那吐丝的蚕也是少的可怜。 这玩意本就是奢侈品出产不多,之前弄出来点还要优先供应皇宫,剩下的也都被世家和富商瓜分了。 百姓根本捞不着也用不上 。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阿九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丝绸的产量之所以这么低,桑树和蚕宝宝的数量之所以这么少,是因为有人在刻意控制的原因所致。 他们刻意压缩丝绸的产量,而且还会每年都要砍去一部分成年桑树,以及控制吐丝蚕的数量 。 少,则稀。 稀,则贵。 狗日的商人真的是太黑心了,为了让丝绸一直保持高价位,真的是什么损招都用上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 ,那些饲养蚕的蚕娘和纺绸的妇人,更是成为了一种稀缺的资源。 因为这些人都是那些富商的家奴,养蚕法不外泄,织绸法更是被当做了高度机密。 若非有东海编造营的人前来教导,就算他现在有足够的桑树和蚕丝都无法编造成绸。 他整日在田间地头晃悠,逮着谁家就过去蹭饭,深入百姓家后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 百姓家里只有瓦罐瓦盆,好一些的百姓家会有些瓦制的饭碗和盘子。 但大多数百姓家里的饭碗,都是木制的。 他们的木碗可不是有钱人家里那种,精雕细琢表面光滑甚至是上漆有画匠美化过的。 而是用原木掏出来,表面粗糙,为了不开裂会制作的极为笨重。 时间久了黑漆漆的很是难看又不方便。 究其原因,是瓷器太贵所致 。 大雍的烧瓷技术已经极为完善 ,有耗时甚久专为皇家提供精美瓷器的官窑,也有享誉民间的私窑。 问题就出在这,官窑出产的精美瓷器只为皇宫和高官大臣,民间私窑出产只为富商和一般官员。 为民间百姓烧制瓷器的瓷窑是空白的。 不是烧制不出来也不是烧制出来没人买,而是有人不允许这等平价瓷器出现 。 原因,和丝绸相同。 保证稀少和高端,才能一直维持瓷器奢侈品的地位 。 普通人买不起才能彰显用瓷之人地位的不同,保持在高价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 随后是衣衫款式和布料,尽管季博常造出水力纺车让粗布的价格远低于任何朝代,也能让所有人都有能力换上新衣。 但裁缝太少,导致大部分人买得起布,却进不了裁缝铺 。 因为裁缝铺子里是严格按照三六九等来制定衣袍款式的,价格昂贵不说,普通百姓是没有资格进入裁缝铺子制作精美衣衫的。 只能自家婆娘动手裁制,百姓家的妇人针线活都还可以,但她们做出来的衣袍依旧是那种老式简单的样式。 原因不必说,有人不许,要用这种差距来彰显地位的不同,也在用这种方式保持款式精美衣衫的价格。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在发现这些事情的过程中,阿九心里对商贾的态度也在发生着改变。 他想起了季博常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商人和书生必须要有,这也是国之命脉之一,和农耕匠人一样也都是组成世间的一部分。 但这需要平衡,每一个部分按照正常方式运行将皆大欢喜。 但若其中一个部分做大从而打破这个平衡,世间动乱的根源也就此而生。 这话之前阿九听不太明白,但现在他有了清晰的认知。 商人必须要有,没有商人的存在社会将处于停滞状态,甚至是倒退。 但若商的比重太大,能够影响人的思维甚至左右让人的价值观时,这商就变成致命的毒药。 甚至能将手伸进朝堂改变一个国家的走向 。 大雍的世家从根本上来判断,其实就是以财力一点点占据朝堂掏空皇权的。 商人逐利,这份利必须要给,但要给的恰到好处也要时刻处在被严格监控的范围之内。 否则一旦失控,他们掏空的就不止百姓的米缸。 还有一国的底蕴。 而在阿九将这些告诉季博常后,季博常递给了他一摞纸张。 纸张里是季博常亲自画出来的衣衫款式。 这是他根据前世各个朝代的衣衫样式拼凑来的,不精美但实用。 因为这本就是给百姓民间准备的衣衫样式 。 而季博常给完衣衫样式之后说出的话,让阿九瞬间雅蔑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让所有男人都习惯穿上裤衩,每日劳作后可以不洗澡,但一定要洗小鸟。” “我看过大雍典籍,每年因为妇科病死去的妇人多到让人头皮发麻,因难产而死的妇人更是达到了让人痛心的地步。” “我已经责令军医营在民间成立专门的产子堂 ,地理位置偏远之地无法设堂,也要挑选当地之人教授出专业的产婆。” “新生儿的数量和质量,将决定我们未来的上限,这是和耕种吃饭同等重要之事。” 说完在阿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 “论对裤衩的情感和执念无人能出你之左右。” “所以这件事你去做最合适 。” 第440章 两道命令 阿九听不懂啥叫妇科病,他更不明白小小鸟和妇科病有啥关系。 吃了上次开挖水渠没问清楚,导致八天才嗯嗯一次的亏,这次他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 到底怎个事? 对于这种问题,季博常不想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 口述的话阿九种雏估计也听不懂,随即叫人拿来一个萝卜 。 用刀切下两指厚的一块,又在这块两指厚的萝卜中间掏了一个手指粗细的洞。 食指在砚台里抹了一下后,从萝卜中间的洞里穿了过去。 然后指着洞口周边漆黑的墨渍对阿九问道:“懂了吗?” 阿九懂了。 他和师父在山上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山下一家包子铺里的包子。 那家铺子里的包子很香很香,但老板娘很凶很凶,可那包子铺的老板却是个老实巴交的主。 奇怪就奇怪在,那老板娘对其他人很凶,但面对自己男人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浓到化不开的情意。 阿九不懂随即对师父问出了心中疑问。 阿八什么都没说,而是等到那包子铺老板去撒尿的时候,带着阿九过去站在一边一起尿。 男人之间撒尿没啥忌讳,所以阿九看的真真切切。 等到那包子铺的老板尿完先走后,阿八对阿九问道 。 “看清了吗?” 阿九点头:“很大,比我的大,是师父的两个大。” 阿八很是不满的提起了自己用青草编织的裤子,对着阿九说出了四个字。 小鸟医人。 这是对阿九不明白那很凶的老板娘,为何对自己男人那般柔情的回答。 师徒俩一件袍子,阿九穿布的,阿八穿草编的。 不舒服,但好歹不会走路的时候乱甩被人看做登徒子。 吃的包子也是用采来的草药换的,这是师徒俩的原因,绝不白拿群众一针一线。 在回山上的途中,他们碰到一个妓女和一个嫖客之间的争执。 那妓女年岁很大了,去不了楼子就靠着一间矮房接客谋生。 人虽老了些但胜在便宜。 争执的原因很简单 ,那嫖客是个挖煤的,浑身上下黑漆漆的全是煤粉,而且没点力气能挖得了煤吗? 有劲...哼哼哈嘿的时间自然就要长些。 完事之后老妓女低头一看谋生的物件,一把就拉住挖煤的,要求他必须给十次的钱。 跟你一次能洗出三天黑水,全黑了 ,就这哪个大爷还敢光顾我的生意? 这三天不能接客的损失,必须你来赔 ! 挖煤的也不干了,你那玩意本来就是黑的 ,休想讹诈老子。 这件事让师徒俩看的津津有味 ,而这也是阿九的启蒙课。 终于知道原来女人不是站着尿尿的,也知道男女在一起到底该干点啥。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阿九明白了季博常的意思 ,也明白了妇科病和小鸟之间的关系。 随后季博常又和他提到了一样东西,卫生巾。 这玩意阿九知道,大雍管这玩意叫月事带。 曾有一次他师父和他一起下山,走到中途的时候青草编织的裤子碎了。 然后他跑到一户人家偷了一条皱皱巴巴的布条,将一筐药草放在了那家的门口,当做是交换了。 可将这布条拿回去之后,师父瞪瞬间暴怒大骂。 这也让阿九知道这玩意是干啥用的,也让他不得不感叹女人的强大之处。 月月流血却不伤根基,腻害! 但季博常拿出来的东西还无法全面推广,一是这玩意现在原材料不多也不好做,二是,这玩意不好推广。 季博常拿出来的东西不是一次性的 ,而是可清洗多次使用,但无论从形状还是功能性上来说。 都要比那月事带好上太多也卫生太多。 但这个年代的人太过保守,想把这玩意推广出去需要一个契机,也需要一个...背锅的人。 纵观身边所有人后,只有宝亮同志最合适,因为他是雏,也因为他不在乎这些所谓的骂名 。 有些固有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推翻掉的,这需要时间更需要有替代的东西。 季博常想过弄出点黑丝超短裙出来吗? 肯定想过,但和现实不符。 如今百姓的衣服松松垮垮,根本没有内衣外衣之分。 一条松垮的裤子兜着卵,更加松开的上衣光着膀子就穿了,就连下摆都比正常的袍子少了一大截。 干活的时候将下摆往腰间一塞,正是这种衣服的款式,让近乎所有底层百姓都是袒露胸膛的造型 。 衣服难看又脏,身上就更脏。 身上脏不耽误哼哼哈嘿,也不耽误一家好几个孩子 ,但妇人的寿命普遍不长且脸色蜡黄干瘦。 是错就要改,改就需要有人来做。 有的时候简单粗暴远胜过好言相劝 ,阿九让人把季博常给的衣衫款式抄录无数份,然后下发到每个村庄一张的地步。 然后下达了两个命令。 一 ,每家的婆娘都要学会缝制这些衣衫的做法,限时三月,三月后都要穿着这种类型的衣衫出门。 二,站着撒尿的从现在起,每天洗小鸟两次,早一次晚一次,他在季博常的要求上又加了一次。 原因不解释,你不洗我就削你,夺你田抢你米,然后再把你抓起来当众“帮”你洗。 派出县兵抽查,若哪个村子里有三个不要脸的不洗鸟,先揍保正,然后拉着保正和那些不要脸的一起当众放鸟。 阿九不是官身,定远有道台也有布政使,就连县衙的每个空缺都被填补的整整齐齐。 但他是钦差。 整日跟在公子身边的大红人 ,他的命令,就相当于公子的命令。 有些百姓不理解,这春耕正忙的时节你让洗鸟,这不耽误事嘛。 但简单粗暴的好处就在于,你敢不洗我就真削你。 削你个鼻青脸肿之后再问,洗鸟耽误春耕吗? 而整个定远也因为这样的一道命令跑了偏,官差见到人第一件事情不是要身份文牒。 把鸟掏出来我看看。 但这话太不雅,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尤其阿九觉得这些官差的语气太生硬了 。 一点都不亲民 ,也为了双向监督,所以他亲自做了改动。 所以官差在见到百姓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一起撒个尿吧! 第441章 大旱 聪明人很多,所以很多人都能看得明白。 公子不给九大人官职却掌有实权,这是为将来打基础。 而这基础已经十分明显了,和民生布政有关 。 季有道和季有钱更是第一个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们的态度是极度的配合 。 这是少主的意思,也把定远当成了未来民生治理的示范区。 少主不会永远留在定远,而跟在少主身边的九大人也不会。 所以这一系列的布政手法是少主在引导九大人,也是在告诉他们未来的治理的方向。 随着春耕的结束,大批人手开始向鱼塘汇聚。 鱼大批大批的被打捞上来,随后投入到鱼塘之内,但河湖之内的水位也在持续下降。 而水位下降最快的,当属流经秋水的那条大运河。 这条大运河从大雍的地图上看是偏南北流向,上游是江南和西南的水系汇聚形成的。 流经秋水后汇入北朱河向东而去。 这条运河的开挖,为的是灌溉京畿道靠近定远边界的农田,以及作为连通帝都和江南西南的水路。 秋水既是帝都的卫城也是帝都的码头。 秋水除县城的地势高过运河水面之外,其余地界都属低洼地段 。 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蓄水,也才最适合作为码头。 如果按时疏通河道加固堤岸,秋水是不会造成当初那么大的水患的。 但没有如果,而秋水连接定远的是两座规模极大的石桥 。 这两座石桥地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所以当初的水患对桥梁没有造成任何冲击。 秋水人最怕的还是溃堤,哪怕有季侯加固的堤岸也不能让他们真正的安稳无忧,但今年开春之后这样的担忧没有了。 运河的水位极速下降,大半河堤都是裸露在外,人们甚至看到了当初沉船堵堤时大船的船身。 这样的变化让秋人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实在被水患吓破了胆 。 可随着水位的不断下降,秋水人新的担忧出现了。 秋水从不缺水,所以也从未担心过春耕干旱的问题,但今年的春耕却是秋水建城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干旱。 尤其那两座地势较高的大石桥下的河道,水位甚至已经到了不足三尺的地步。 而自开春以来,京畿道只下过一场毛毛雨 ,但这样的雨量连地皮都未打湿。 更别说提升河道之中的水位了。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 ,这条让秋水人担惊受怕无数年的运河,一定会有彻底干涸的一日。 有人传回消息,就连多雨的江南今年入春以来都是未曾下过几场雨。 这让秋水人的眉头也是紧紧皱起。 今年怕是要...大旱! 非但江南未曾下过几场雨,就连雨量比江南更浓的西南入春以来也是如此。 从种种迹象推断,今年必为大旱之年。 大雍境内未曾落雨,但高丽之内却是降下一场瓢泼大雨。 李泽勋麾下的大军还有十五万,而且依旧有人从高丽境内赶来参军。 但李泽勋的眉头却紧紧皱着 ,脸上满是愤怒无比的神色 。 东南人的攻势越来越猛,自从临孝栋被十一皇子干掉之后,之前临孝君下达的不求速胜的命令也被破了。 十一皇子要的就是大胜,速胜。 只有用最快速度消灭高丽人,他就能携大胜之威招揽更多人投靠,也能兵临南岭城。 成为真正的东南之主 。 临孝君的命令和李泽勋不谋而合,如今局势看来北夷人根本没有精力兵进高丽,从而进军大雍。 没了后顾之忧,李泽勋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要的就是磨着打,然后等待大雍内斗胜出者强弩之末时,做那最后的得利渔翁。 所以面对十一皇子凶猛的打法,他想暂避锋芒形成对峙之势,如此才能保存实力为将来做准备。 可就在他打定主意要后退的时候发现,退不了。 根本退不了。 金启晟带着骑兵大军进了南高丽,就是整个高丽联合也不是金启晟骑兵大军的对手,更何况是那些左手六右手七的南高丽兵卒呢? 如果那些栽栽愣愣的货色也能叫做兵的话。 骑兵大军刚出现南高丽人就跪了,骑兵大军直奔南高丽国都,一刀斩了南高丽王。 随后金启晟随便指了一个王子告诉他,杀光你的兄弟你就是南高丽王。 随意被选出来的南高丽王也得到了命令,带领南高丽所有兵卒去支援李泽勋。 你为后军,若李泽勋战败你就要顶上,且不得后退一步。 至此 ,李泽勋的退路被南高丽栽栽愣愣的兵卒堵住了。 那些人是连站都站不稳不假,但他们的父辈可是当初南高丽最强的那一批。 老了 ,但不是死了。 这样的鹅子上战场 ,他们的父辈自然要跟在身边护佑着。 最起码就算死也能死在一块了不是。 如果李泽勋想杀,南高丽人根本挡不住,但他只要动手就会激怒金启晟和东海。 不打南高丽人就退不了。 不退,就要和疯狂的十一皇子死磕。 粮食,武器甚至就连补充的兵源都在影衙之人的调度下及时补充。 就这,你个小野狗还有什么撤退的理由? 李泽勋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陶杯,眼内杀意纵横 。 他明白了季博常的用意,就是要一点点的让高丽人全部死在战场。 但他没得选。 他现在才明白,季博常为何要让高丽人亲手杀掉那十五万被困的东南军。 因为这样的举动 ,就算他想暗中联络十一皇子联合都没可能。 东南人仇视高丽人,而十一皇子拉拢人心的手段就是灭了高丽人为东南儿郎复仇。 想到此处的李泽勋一拳重重砸在桌面。 他愤怒,他知晓季博常的用意筹谋,但他却只有按照季博常的用意一条路可走。 不按照季博常的想法去做,统领大军的就会换一个人。 他死了,大军的处境不会变,高丽的结局也不会变。 因为他现在这个所谓的王,本就是季博常给的。 听话,你为高丽王。 不听话 ,那就换个人做这高丽王。 想到这里的李泽勋猛然起身:“传令,大军备战!” 他明白,如今局势想要摆脱季博常的控制只有一个办法。 击败十一皇子,攻进东南境内。 第442章 埋汰中的道理 秋水通往定远的石桥处,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脚步踉跄的登上石桥。 他的手一直捂着肩头,那里有一道血流如注的伤口,怀里也藏着他九死一生从北境带出来的秘密。 秋水是雍盛帝打造出来的试验田,但自从他“归天”之后,秋水的种种扶持和遍地黑龙甲也消失了。 想从北境离开就绕不过塔山关,塔山关的盘查密不透风,没有提前报备者根本就没有通过塔山关的机会。 但事态紧急,后方的追兵马上就到的情况下,这人只能启用花费无数精力和时间,才安插进塔山关之内的暗线 。 藏身在一辆运粮的马车下,这才有惊无险的通过了塔山关 。 而过了塔山关他要面对的还有北朱河两岸的盘查,想要绕路会耽搁太多时间 ,万一被追上将会前功尽弃 。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启用安插进北朱河两岸的暗线,混迹在一个车队之内过了北朱河上的浮桥。 过了北朱河,他距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安稳的通过定远的一部分地界进入秋水,他便可谓真正的大功告成。 可就在他距离秋水只有十里之地,心下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追兵到了。 这些追兵的身手很是稀松平常,他有绝对的把握在短时间内能将这些人斩杀。 可就在他打算将这些人斩杀之时 ,后方猛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 又有追兵而至,眼下已是距离回到京畿近在咫尺,绝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一闪身逃进了一旁的小树林之内,而那马蹄声也在此时来到近前。 那是两个骑在马背上的军卒,一到近前便是催马欲要进入树林搜查。 可就在一匹战马刚进入树林的那一刻,隐身在树林之内的人突然暴起。 一拳将骑在马背上之人击落,翻身上马对着秋水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是他精心策划过的,如今自己体力耗尽若是缠斗没有丝毫胜算。 唯一的机会便是用最快的速度夺马而逃。 他的计策是成功的,然而就在秋水石桥近在咫尺之时,身后陡然射来一根铁箭将他的肩膀击穿。 他也是一头从马背上跌落,耳中响起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 但他却笑了。 因为他踏上了石桥,石桥后大批江南军也是快速前来接应。 他成功了 ,经历九死一生之后终于成功了 。 大批江南军赶来,那些追击的之人只得勒马停步,随后恨恨转身离去。 他感觉自己的命已经丢了一半,但相比自己带回来的秘密而言,就算把命丢了也是值得的。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那匹抢来的战马上,赫然挂着一柄双手朴刀。 这也是季博常的机密之一,而且还是白罗没有掌握的秘密之一。 在和江南军的统将交流了几句后,这人登上马车被送往帝都。 坐上马车的那一刻,这人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上无处不痛,但他脸上的笑意更浓,自己是功臣,大功臣。 经此一事,自己必会得到重赏,从此平步青云也不在话下。 而就在这人逃进秋水之时,宝盖的马车也到了塔山关。 塔山关这等战略要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这样的地方必然有敌人塞进来的探子 。 这样的探子想要找出来太难,但现在不难了。 潜在水底不动的奸细不好找,但浮出水面的奸细就是透明的。 他一路而来,也是杀了一路 。 这些人都是隐藏极深在北境隐藏无数年之人,他们轻易不会冒头。 但这等关系胜败的大机密之事,他们却不得不露头。 用他们的命换取最后的胜利,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培养一个合格的奸细很难 ,培养一个潜伏多年且已经有了合理身份的奸细更难。 这样的人很难被挖出来,而他们冒头之时一定是出了大纰漏之刻。 但现在,这些人冒头了,而且是主动冒头为那逃跑之人打掩护 。 宝盖不急着去追那跑掉的人,他本来也没想去追。 他要的,本就是被那跑掉的家伙从水底拉到水面一长串的人。 杀一批,把脑袋大的留下慢慢审,这审着审着不就全杀干净了嘛。 北境可不是定远,想要安插多少就安插多少,想派人进来就派人进来。 宝盖也不急着回定远。 他要把北境彻底的打扫干净,也要给定远的那些垃圾们留出施展的空间。 这是少爷吩咐的,少爷说狗日宝盖回来会吓坏人的,人家不敢动手我这不忙活乐嘛。 等定远收尾的时候宝盖再回来打扫一下,不然咱这定远都快成了人家的茅坑了。 啾啾不懂,他问为何不现在趁着机会回到定远,顺手把那些垃圾全翻出来,省得他们兴风作浪。 宝盖白了他一眼,随后你问出一个啾啾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如果你拉屎的时候被人在屁股上捅了一刀,你是先拉完再去追,还是把屎憋回去直接去追? 埋汰! 这个问题太埋汰。 宝盖看着小脸纠结的啾啾告诉他,埋汰就对了,如果现在我们回去就和我刚才问的问题一样。 随后还想说点什么,但想起少爷对小啾啾的定位便不再开口。 少爷不会让啾啾跟在自己身边太久,少爷可不想让啾啾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 让啾啾来北境,无非就是让他看看战场是什么样的。 也让他看看真正的战兵是什么样的。 马车进了帝都,随后进了左相府邸。 就在马车进入左相府邸的当夜,帝都之内接连死了十个为非作歹之人。 其中六人死于箭伤,但仵作验尸的时候却发现尸体上的伤口很小 ,却极深。 像是被某种短小的利器近距离送入体内,这样的伤势他没见过。 而伤口内的利器也被取走了。 另外两个人一看就是混迹江湖的武者,但他们的尸体却被分成两片。 能把人斜着一劈两半,这需要极大的气力更需要沉重锋利的武器。 切口处极为平整,说明乃是一刀分尸毫无阻碍。 这样的伤口他同样没见过。 而后帝都接连发生数起此类案件,死因皆是相同。 数日后,左相府邸走出十余人离开帝都。 朝着江南的方向极速而去。 ps:看到了有些大佬对申云杉是不是李三山的评论,当时就一脑门子细汗,那分析的简直有理有据丝毫不差,擦完汗之后庆幸还好不是这么设定的,不然苦茶子都被扒了。 但同时也不得不感叹… 现在的读者真的不好骗…(无奈摇头)…真的不好骗…(再次无奈摇头)…一点都骗不了…(接着摇头)…… 第443章 模糊的痕迹 留梅县的春耕也结束了,田亩里绿油油的秧苗让北境人每日咧着大嘴傻笑着 。 蹲在田间地头一看就能看上一小天,他们在北境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么多地,更没见过这么多秧苗。 北夷来的妇人比北境人更是兴奋好奇,北境人是没见过这么多,而她们是从来就没见过。 相比之下,东海来的土鳖们对这样的一幕近乎无感 。 没办法,东海最不缺的就是田亩秧苗。 而和东海人一样无感的 ,还有那个用十几只鸽子换来在留梅落脚的杂耍班子。 他们的脸上也有着笑意,和北境人一样的笑意,但双眼之内的神色却和北境人大不相同。 脸上的笑意能挤出来,但那发自眼底的兴奋却是根本做作不得。 这样的一幕付仲寅全部看在眼里。 但他却没有任何神色流露,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选择进入留梅一定有着某种目的。 而想要达成某种目的,就一定会来找自己。 他们不动说明他们的行动还未开始 ,那自己等着就是了。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四月下旬,田亩里的秧苗越长越高,天气也是随之越来越热。 定远的气候有些独特,做不到江南那种一年两收,但到八月下旬就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田亩粮食收割完成后,紧接着还会种上一种冬菜 。 这是一种每逢上冻时节才能收获的青菜,产量很高但但有些粗糙,也是冬日里出现在百姓餐桌上最多的菜品。 而到了五月,定远也就已经算作入夏了。 但北境的春耕到五月初才能正式开始 ,一道北朱河隔开的不止两道之地,更是把播种收获的时间拉长了近两月之久。 天气越来越热,季博常身上的衣服也被春草和织夏换成了薄衫。 季博常一直待在定远,也一直待在道城哪也没去。 阿九越来越忙,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但送回来的信字迹越来越多。 从原来的寥寥数字到现在最少满满当当两张纸,季博常的脸上也是出现一抹笑意。 不用再引导了,这凶嘚儿已经彻底进入状态了。 李三山在整军备战,阿九在忙着养鱼养蚕,宝盖在北境 ,赵明举去了西境,刘六一直留在高丽。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进出季博常书房的,是阿九口中的两个小牛鼻子。 青志和青一。 “禀公子,那些人出现了。” 青志的话要少些,做事一板一眼的颇有点金启晟的意思。 青一的年龄最小,但这小道士却长了张笑脸,整日笑嘻嘻的有点当初宝盖的意思。 这两个家伙跟随东海人一起到了庆云城后就分开了,青志游走在定远水源和田亩之地 。 青一游走之地乃是山林草地。 按照他们所言,他们所学不同所擅长的方向也不同。 他们所学来自道门,但又和正统的道门秘法又有所不同,因为他们所学乃是来自那位青牛观祖师。 不习道法,专修破解之道。 没人知道他们和季博常说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季博常又和他们交代了些什么。 频繁出入书房后,这两个小道士又一次消失了。 同样,没人知道他们去做什么,要怎么做。 织夏可爱的小鼻子皱着,不停地用手里的木棍敲打着书房之外的树干。 “这些知了真讨厌,整日鸣叫个不停,晚上吵的少爷睡不好白日也扰的少爷无法专心处理政事,真是讨厌。” 在一旁帮忙的春草闻言也是点头。 “是啊,今年的知了好像比以往更多了,而且出现的时间也好像早了不少。” 织夏对着树干又是狠狠一下,随后转头看向春草。 “何止多了不少,我看比以往多了十倍都不止,出现的时间也最少提前了一个月。” “吵死人了。” 坐在书房窗外晒太阳的季博常,嘴角带笑的看着两个娇滴滴的小侍女笑着开口问道。 “你们说,蝉能杀人吗?” 他问出的问题,和之前左相对左奉节问出的问题一模一样 。 这样的问题也让春草和织夏微微一愣,随后织夏嘟嘴的看向季博常。 “少爷放心,织夏就是晚上不睡觉也会把这恼人的知了全部抓干净,绝不让它们吵到公子。” 她以为季博常是在埋怨她们没有把知了抓干净。 季博常听着织夏的回答笑了笑没有说话,但眼内却闪过一道意味深长之色。 时间很快便是来到五月中旬,天上的大日不停地炙烤大地。 秋水人最担忧的事情出现了,大运河真的干涸断流了。 宽大的河道里,只有少数低洼地段还有一些有气无力的水洼。 大部分河道已经干裂成了硬土 ,河道内到处都是一些死鱼腐烂后被晒干的尸体。 恶臭之味隔着老远都能钻进人的鼻腔。 这道大运河再不能产生水患,因为它干了。 岸边那块勋功碑在烈日之下显得那么的讽刺,这是为纪念叶知秋而立的勋功碑,为治水而立。 但现在水患没了,水也没了。 大旱,真的来了 。 就在时间来到五月的时候,北境战火重启。 金狼王调集了近二十万大军兵压雍北关,此次带军前来的乃是天狼部和铁磨部的头领。 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营帐连绵而出十余里,一副不破关隘誓不还的架势。 看着那气势汹汹的北夷大军,太霆站在雍北关的城墙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看向定远方向。 “公子,也要准备动手了吧。” 时间来到五月上旬的时候,定远境内的河流变成了不足三尺的小溪。 河床以及两堤岸彻底裸露。 那用来取水的水车也早就被拆除了,没有水留着也是个摆设。 而在即将来到五月中旬的时候,河道内的小溪消失了。 上游的江南彻底截流,不再让一滴水进入定远。 河道干了,湖泊变成了小水塘。 而那些季博常下令挖掘出来的水渠 ,也干了。 好在那些用来养鱼的水塘都在地势低洼的地方,而且提前蓄水鱼还活着。 当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季博常站在书房外转头看向帝都的方向。 “你用时局逼迫出一个刚愎多疑的雍盛帝,又一步步引导临孝君成为取巧之人。” “这样的手段惊人又高明,但不可避免的,你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季博常说着微微摇头。 “这道痕很淡也模糊不清,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第444章 为大人指条明路 河流干涸,大旱真的来了。 阿九头上戴着草帽,烈日炙烤让他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烈阳炙烤让田亩里的庄苗都是变得无精打采,地势较高的地方庄苗的叶子前端已经出现了枯萎之状。 但地势平坦之地的庄苗却依旧绿油油的,任凭烈阳如何炙烤依旧没有任何枯萎之态。 河道干涸变成硬土,但定远田亩之下却有着大量水分的存在。 这样的一幕让阿九不禁感叹,若非季博常之前下令开挖水渠,将河湖里的水变成地下水的话。 现在定远田亩里的庄苗估计已经枯死大半。 而依照现在的天气来看,万里无云一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若是没有季博常之前的法子。 至多再过上一个月,定远田亩里的庄苗将全部枯死,灾荒也将随之而来。 所有人都明白,从上游断流的那一刻起,江南人就已经宣战了。 准确的说是左相已经正式对季博常动手了,只不过这最先亮出的不是刀剑,而是阴毒无比的人造天灾。 也是得利于季博常之前的举动,让定远人的水井还依然有着充足的水源,不至于无水可用。 但阿九的眉头还是紧紧皱起。 一道之地上千万人口地域何其庞大,有地势低洼之处也就有整体地势较高之地。 而整个定远地势最高的地方当属庆云城,而在庆云城周边地势最高的就在留梅。 若把定远看成一个锅盖的话,那留梅的位置就在锅盖的最上方,也成了如今河湖水流断绝后干旱最严重地区。 因为地势较高,所以留梅周边没有任何河流经过,就连湖泊也只有青云城外规模不大的柳云湖。 大运河干涸,也导致北朱河水位大幅度下降。 而北朱河距离庆云城还有老远的距离,这就是真正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北境人脸上的笑意在减少,随着干旱的加剧 ,他们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变成了忧愁和愤怒。 田里的秧苗是他们的心血也是他们的希望,可原本绿油油的秧苗如今已是大部变黄。 田里早已经干了,甚至有人用铁锹在田里下挖一尺半的深度,才刚刚出现一些含有些许水分的湿土。 田里的秧苗虽还未死绝但已成既定事实,就算现在天降大雨也活不过来了。 外表还有些绿色,但实际上根茎和内部已经枯死了。 他们想过要补救可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就连留梅县境内的大部分水井都已经打不出水了。 还有水的,水位也是比之前要下降了太多太多 ,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再也打不出水来。 之前贯通整个定远的水渠留梅也挖了 ,但地势过高,水还没流到他们这就没了。 这让北境来的百姓懊恼又自责。 公子让咱们来分田分房又给农具粮种,可咱们却把这地给种死了。 这咋和公子交代嘛,难道还要整日向公子伸手要吃的要穿的? 那和废物还有什么区别? 田亩里的秧苗枯黄大半,就连周边的草地也是这般景象,虽然没有如秧苗般那么严重,但也有大量杂草被旱死。 而让本就心情憋闷的留梅人更加烦躁的是,那树上的知了发出的声音让人的耳膜都是发出一阵阵嗡鸣。 太多了。 那树上的知了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如此多的知了一同鸣叫发出的声音,仿似对留梅人如今境遇的嘲笑。 而十日之后,当时间来到五月下旬末即将到达六月初的时候。 留梅县田亩里的秧苗彻底死绝,就连境内的水井都是干涸了达到九成的地步。 定远第一个因为干旱绝产之地出现了。 短短时间内,付仲寅的样子仿佛老了十余岁 ,就连腰背都是出现了弯曲之相。 他是留梅县令,如今留梅田亩绝产百姓取水都成了难题,尽管他这个县令成日奔走,但却丝毫改变不了天灾带来的灾难。 也正是他的不辞辛劳,让北境来的百姓对这位县令大人极为的推崇信任,而他们也知道田亩绝产和这位县令大人无关。 又是一日奔走,勉强解决百姓用水问题之后,付仲寅回到了县衙后堂的家中。 刚刚坐下便有衙役禀报有人求见,来求见之人,正是那位被他挽留在留梅落脚的杂耍老班主。 “草民拜见大人。” 老班主一进来便是规规矩矩对付仲寅行礼,付仲寅微微摆手示意老班主坐下说话 。 “草民是来向大人辞行的 。” 老班主坐下后面对些许愧疚之色的对付仲寅说道。 付仲寅闻言也是微微一叹。 “本官当初让你们在留梅落脚省了那奔波之苦,如此也便不再是无根浮萍 。” “但天不遂人愿竟然大旱至此,田亩绝产就连取水都成了难题 ,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终究会有无水可用的一天。” 说完看向老班主。 “走了也好 ,总好过在这继续煎熬着。” “但听闻这大旱已是席卷整个大雍,老班主可是想好了要去往何处?” 老班主闻言呵呵一笑。 “定远无水那就去往有水之地,定远大旱并非所有之地皆是如此。” 这话让付仲寅微微皱眉。 “老班主这话何意?” 老班主闻言再次一笑,但却没有回答付仲寅的问题。 “大人宅心仁厚又为大儒,却屈居这小小留梅实在可惜,草民受大人恩惠自然为大人不平。” 说完抬头看向付仲寅。 “小人此次前来一为辞行,二也是来向大人示警。” 停顿了一下之后再次开口。 “大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付仲寅的眉头皱的更紧,随即对老班主开口问道。 “险从何来?” 看着皱眉不解的付仲寅,老班主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随即淡淡开口。 “定远侯,季博常。” “庆云城之事骗不了人,哪怕是小人这等愚笨之人都能看得明白,大人被贬留梅县令乃是那季博常的阴谋。” “纵观那季博常行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不杀大人乃是为了拉拢天下读书人,但以他的心性绝不会留大人性命。” 说完转头再次看向付仲寅。 “如今留梅绝产,便是那季博常杀大人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说完郑重抱拳。 “大人腹有惊世治国之才不能死,更不能死在季博常那样的宵小手里!” 第445章 我有得选 老班主的话让付仲寅的面色狠猛然一变,而他也是发现此刻的老班主再无之前的卑微懦弱。 脸庞虽依旧黝黑,身上的衣衫也依旧是破旧。 但那双眼睛却宛如一汪深潭,闪过道道精芒。 “大人,留梅只是个开始,只要大旱不解整个定远都会步留梅后尘。” “这一点季博常心知肚明,但他根本没有破解之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人心。” “而安抚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一个替死鬼,就如东南秦七俭那样的替死鬼,把所有罪责推到替死鬼的身上,可为他争取一丝转圜的余地。” 听到这里的付仲寅猛的看向老班主。 “你绝不是单纯的杂耍之人,你到底是谁?” 秦七俭的事情才刚刚过去没多久,而且事发东南根本就没在民间流传。 付仲寅知晓还是通过暗庭卫的人才知道事情的大概经过,但一个生活在底层的杂耍班主却是知道,这绝不正常 。 老班主闻言呵呵一笑,随即抬手对江南的方向一指说了两个字。 “上游。” 付仲寅皱眉问道:“你来自江南?” “你是左相的人?” 付仲寅的模样让老班主的眼底,再次闪过一抹隐晦的不屑。 “定远之旱便是来自江南,江南截流定远自然无水大旱。” “所以我和大人说过,不是每个地方都如定远这般,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无水可用。” 说完抚了抚下颌上的胡须再次开口。 “如此时节无水大旱,定远的田亩就算不能全部如留梅一般,但也绝对所剩无几。” “季博常虽拥三道之地,但定远无收就只能依靠东海一地供养三道之民,但以一道之地供养三道何其之难。” “以大人之才定能看出,那季博常其实败相已露。” 说完对着付仲寅微微一笑。 “如此将败又非明主之人,大人若是死在此人手里当属不智啊。” 付仲寅的眉头皱的更紧,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苍老晦暗。 老班主说完便不再开口,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看着皱眉深思的付仲寅。 他不急,因为付仲寅没得选。 季博常留下付仲寅,也根本不像他刚刚说的那样为拉拢天下读书人。 而是为了羞辱,羞辱付仲寅也为羞辱天下读书人。 更深层次的用意也是用来恶心相爷大人,这一点他们这些潜入定远之人全都看的明白 。 正因为看的明白,也让他们看出了季博常的幼稚。 若是坐在季博常位置上的是相爷大人,绝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孩子脾气的行为,留下付仲寅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一个欲要将你取而代之的人都不杀,反而留在那玩羞辱这样幼稚的行为,和当初的雍盛帝有什么区别? 但这也让他们的行事变的更加简单了。 付仲寅这个人在他们眼里,连沽名钓誉的迂腐大儒都算不上,而是一个头生反骨的蠢货。 这样蠢货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让自己的行事变的简单些,也让季博常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之后,付仲寅才缓缓抬头。 “要我做什么?” 付仲寅这话一出,老班主脸上的笑意更浓,付仲寅这话就已经答应了他的招揽。 虽然思索的时间长了些 ,但和他的预料没有任何出入。 “大人现在是留梅县令,掌控着留梅现今还能出水的水井,所以这件事对大人来说并不难。” 说着从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只要把这个放进水井,让所有来自北境的留梅人吃下去就行了。” 付仲寅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 付仲寅闻言一把将包袱推开:“你要让我毒死整整六万人?” 扮做老班主的江南之人闻言微微摆手:“虽是剧毒,但有解药。” “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吃下去,他们不会死,最起码不会马上死。” 说着嘴角出现一丝冰冷的笑意。 “但能否得到解药,就要看那蓝海亦是何心思了。” 这话让付仲寅的脸色再次一变,他终于明白这个扮做老班主之人今日来找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以北境六万人的性命,逼迫镇守定远的边境边军主将蓝海亦就范。 北境边军皆是出自北境百姓家,而来到留梅的六万北境百姓家的儿子,大部都在蓝海亦的部下镇守定远。 如果那些边军得知自己的爹娘亲人中了剧毒,且尚有解药存在的话,会如何选择已经不难猜了。 如今定远因为江南截流大旱田亩即将绝产,若是镇守定远的北境边军此时突然反叛..... 那样的后果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要知道现在的定远主力就是那十五万来自北境的边军。 出自定远的新军尚且还在集训当中,若边军突然反叛,那些新军根本就没有抵挡的能力 。 未出一兵一卒便毁你一道之地,再毁你二十多万大军,这一招狠毒又精准。 更可怕的是,一旦在定远的边军作乱。 季侯定然要调集东海战兵平叛镇压,一旦这十五万边军死光,再加六万北境百姓中毒而亡。 北境,必叛无疑! 和这样的阴毒计谋相比 ,当初的庆云祸乱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而且庆云的祸乱,就是为今日的筹谋做的铺垫。 想到这付仲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怕是季侯从东海以及北境调集百姓进入留梅之举,都在左相的预料之中。 “可我儿还在道城跟随在季有钱身边。” 扮做老班主之人闻言微微冷哼。 “大人乃为大儒,当比小人更懂得何为...无毒不丈夫 。” 说完起身看向付仲寅。 “只要大人在,子嗣成群又有很难?” “若大人能助相爷一臂之力,以大人才学将来就算官拜宰辅亦不在话下 ,以一子换付家百年兴盛这样的道理,大人自然知晓应如何取舍。” 说完对付仲寅微微拱手。 “小人便静待大人佳音了。” 看着转身走后堂,再次变回胆小懦弱模样的杂耍班主,付仲寅紧皱的眉头也是缓缓松开。 “你错了,公子留我不为羞辱,而是给了我一份大儒应有的体面。” “所以,我有得选!” 第446章 蠢类 季博常说付仲寅并不蠢也没那么该死,只不过一生只读圣人言让他过高的估计了自己。 但左相说,付仲寅乃头生反骨的蠢类,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能让筹谋布局更简单一点 。 而事实证明,在这一点上季博常更胜一筹。 付仲寅不蠢,只是太过自傲。 自傲让他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这个世道,庆云城的变故狠狠地击碎了他的自傲和一直坚持的东西。 这在左相看来他心中必然有恨。 而季博常的确有着很多幼稚的举动,比如掳走雍盛帝养在定远的小山村,让他每日为两个馒头辛苦劳作。 再比如养了好几头废物皇子在那恶人心。 这些举动在左相看来都十分的幼稚,但也十分的符合季博常的年纪。 不足二十之龄手握大权重兵,难免飘飘然会做出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而这份幼稚被左相看在眼里,随后做了针对性的布局。 这是心性上漏洞,能左右成败关键的漏洞。 事实也的确如左相所预料那般,付仲寅心里真的有恨,对季博常的恨。 把自己的儿子带走作为人质,逼迫自己成为留梅县令做饵本乃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再加季博常设立的学堂在他看来更是离经叛道,留自己也是为羞辱天下读书人。 让三教九流甚至阶下囚替代读书人做夫子,这是把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放在了明面上。 用嚣张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可他心底的那份怨恨,却在北境百姓进入留梅后骤然消散。 恨,是因为眼界太浅。 怨,是能看到的都是一己得失。 认为是羞辱 ,那是因为圣人典册挡住了视线,根本就看不清这天下的苦。 而那自认为的嚣张 ,更是不想承认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恼羞成怒。 除了季博常初到庆云城时,和他吃了一顿饭简短交谈后就再没召见过他。 甚至从那之后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给过他,但却用六万北境百姓告诉他。 什么才是羞耻。 读书为官要做的是什么。 能看明白这些,他自然也能明白季博常的仁慈。 非辱大儒更非辱读书人,而是给了他一个真正的体面 。 他这样的人坏吗? 并不坏,但该死 。 因为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当时季博常动手除了他,那他的家眷老小一个都活不了 。 但给了他一份体面之后,他的大儒之名依旧保留,还能福荫后人。 他的儿子一直跟在季有钱身边,虽为小隶但却进步神速。 前有公子仁慈将自己当人看,后有左相视自己为蠢类诓骗利用。 所以对付仲寅来说,他的选择并不难。 一点都不难。 左相的布局天衣无缝更可堪称石破天惊,环环相扣占尽先机且每一步都直指公子眉心。 但公子在庆云城结束之时便将自己放在了留梅县。 这说明什么? 说明公子并非一无所知,说明左相的布局在公子眼里并非无懈可击 。 定远禁严 ,不准任何人跨县而行又射杀了境内所有送信飞鸽。 这些人的信息来源就被局限在了一定的范围。 他们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渠道将消息送出去,但他们送出去的消息也只能是一地一县的情报。 再想如之前那般掌控定远境内的一举一动,根本做不到。 所以他们找上了自己。 公子年后便回到定远,肯定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既然能在极早之前就把自己放在留梅,那其他地域的布局也肯定早就开始了。 这些人能来到留梅 ,难道不是在公子刻意引导下的结果吗? 看着桌上的装着剧毒药粉的包袱,付仲寅的嘴角也是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已不再是之前的他,那扮做老班主之人眼底的不屑他看的一清二楚。 而交谈中的蠢笨模样,也是他故意给对方看的。 低头沉思盏茶时间才做出决定,也是他刻意计算好的时间。 如此才能符合自己在对方心里,蠢笨懦弱的印象。 而那扮做老班主之人绝对想不到,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付仲寅打开那装有剧毒的包袱,用一根绣花针挑起一点点白色粉末送进口中 。 大儒,熟读圣人言,明至理,挥毫成章张口成诗。 但能大儒者,又为杂学大家。 付仲寅除钻研圣人典册外,最不为人知的便是酷爱解毒一道 。 这源自少年时被毒蛇咬到小腿被采药人所救一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的人怕会躲,但有的人怕会去钻研。 所以季博常说过,不要小瞧了这天下任何人。 解毒繁琐无比耗时甚久,付仲寅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研制解药。 所以他要的就是知道吃下这剧毒后,人体会有怎样的反应就够了。 那一夜,付仲寅腹痛如绞却无腹泻之意 。 按照那扮做老班主之人的言论,这剧毒不会当场发作,而是有一定的潜伏期 。 在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他用一夜的时间提炼出外表和包袱里一样的白色粉末。 不致命,却会让人服下后腹痛难忍且数日浑身无力。 天亮之时他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眼睑的位置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黑气 。 他没有解药,而且也真的服了毒。 留梅的水井大部干涸,为防止取水引起的骚乱和有人过度取水,还有水可取的水井由衙役专门看守。 每日早间为取水时,每家每户派一人前来排队取水一桶。 今日付仲寅再次前来主持取水之事 ,但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粗布包袱。 “大旱天灾,而往往随大旱而来的便是各种病症,为防病从水来,本官特意配制了一种防病药粉投入井中 。” “如此便能确保不会因大旱导致病症入体。” 付仲寅一边说着 ,一边用手掌宽的竹片从包袱里取出一部分粉末投进了水井。 随后又将包袱递给身旁衙役。 “去,在其他水井里也都投入药粉,如此只要静待公子命令便是 。” 这一幕 ,被隐在人群中的杂耍班子其中一人看的清清楚楚。 随后嘴角微微勾起转身离去。 事情成了。 这付仲寅虽然蠢笨无比,但在这些更愚蠢的百姓中还是有着绝对威信的。 似这等在水井中投入药粉的举动,竟是没有引起丝毫的质疑。 “既然事成,那就传信让大人来到留梅吧。” 那老班主说完眼内闪过一抹阴冷的神色。 “最多半月,这定远就会成为真正的人间地狱!” 第447章 你,不行! 留梅绝产,无粮少水。 这样的情况早已上报道台府,而道台府已经下令调集粮食等物运往留梅赈灾。 六万人所需,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再加之筹备转运人员流动,之前的禁令也出现了松动和缺口。 这,也是那些人的目的之一。 调集粮食赈灾留梅,他们就能趁势从禁锢的状态再度活跃起来。 尤其眼下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付仲寅的话留梅百姓没有任何怀疑,那些药粉被投入井中,除了喝的时候有股刺鼻的怪味和微苦之外,也不算难以下咽。 这就是毒药的局限性,无色无味的剧毒有,但造价堪比黄金产量也极为稀少。 如想要让六万人同时中毒,就算耗光天下所有珍稀剧毒之物,也凑不够那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来。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人,让百姓明知味道不对明知气味刺鼻依旧会乖乖喝下去的人。 这样的人纵观整个定远,唯有付仲寅一个最合适。 大旱之年水甚至比粮食还要金贵,留梅百姓取水之后不敢浪费一滴。 天上烈阳无时无刻不在炙烤大地,所以这水被提回家中时纷纷大口饮用。 可这水入腹半个时辰后,整个留梅县的人全部面色涨红,痛苦的捂着腹部在地上打滚。 额头满是汗水的想要说些什么,但那剧痛再加浑身无力之感却让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 杂耍班子的十四人走出了他们的小院,留梅人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但他们却一清二楚。 知道,自然不会再去喝井里打上来的水。 付仲寅站在县衙门口,看着满地打滚的衙役百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大人雷厉风行,小人佩服。” 那扮做杂耍班子老班主之人,走到近前后对付仲寅微微拱手。 “此间事成,那就请大人亲自执笔,给那蓝海亦去信一封吧,如此才算真正的功德圆满。” “相爷也定会记得大人此次的功劳。” 他的眼内满是志得意满,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相爷的赏赐就是他手里的肉骨头,只要这根肉骨头在,就不怕付仲寅这条蠢狗不上钩。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付仲寅却摇了摇头。 “是该如此 ,但不够。” 这话让扮做杂耍班主的老者眉头一皱:“大人所说什么不够 。” 付仲寅闻言,转头看向老者的眼睛微微一笑,随后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的级别不够。” 言罢袖袍微微一甩。 “付某不才但也是一县之令,若想让蓝海亦就范也需要付某去信才能让他相信,若无本官执笔这信根本就送不到蓝海亦面前。” “而你就是一个下人,或许连面见左相大人的资格都没有,如此身份竟然胆敢一口一个替某在左相面前美言实乃可笑。” 说着转身朝县衙之内而去,在一脚迈过县衙门槛的时候停步淡淡开口。 “让某给蓝海亦去信可以,但让身份足够的人前来。” “你,不行!” 看着缓步走进县衙的付仲寅,扮做老班主之人的冷色铁青眼内杀意迸射。 “怎么办?” “难道真的让他面见大人?” 听着 身边之人的问话,扮做老班主之人口中冷冷一哼。 “如今他已是按照我们所言在井中投毒,这样的事情让季博常得知必死无疑,所以他已经没了退路。” “他想见大人无非就是想要一份保障而已,既然他想见那就让他见。” “但只要他写下信件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毙命之时。”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根本就不怕付仲寅还会有其他心思。 大人本就要来到留梅,让这付仲寅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只要他肯写下亲笔信让蓝海亦来到留梅,那付仲寅这个工具人也就没有了任何存在的价值。 付仲寅回到了县衙后堂,他的妻子和下人也都中了“毒”,因为她们也喝了从井里打上来的水。 付仲寅没有去看自己的妻子,而是推开了厢房的木门。 厢房内的桌子上放着一份纸张,付仲寅看过纸张上的内容后犹豫了一下 。 随后将纸张送进口中费力咀嚼,最后用力的吞咽了下去。 他是大儒,这样的事情他之前一定不会去做,但将信纸咽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因为这个粗鲁不雅的举动,让他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豪迈。 夜色,伴随留梅县内的呻吟声悄然而至。 今日的留梅没有炊烟,因为所有留梅人根本就没有起身的力气。 就连从地面爬回房间的力气都没有。 付仲寅一直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微微闭着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月上中天之时,五架装载粮食的马车踏着夜色出现在了留梅县城门口。 看着那无一丝灯火宛如鬼城,和那瘫倒在地不断呻吟的守城衙役,最先从马车上下来之人微微一笑。 “蠢物也有蠢物存在的价值。” 对着身后一摆手 :“进城。” 这队车马是扮做赈灾车马,躲过了诸多盘查而来 。 清冷的月色照在刚刚开口之人的侧脸,而这张侧脸对季博常来说并不陌生。 刑部左侍郎,江文庭。 季博常在帝都的时候和江文庭有些交情,他也是特昂堂的股东之一。 只不过在季博常离开帝都后,这份合作也就戛然而止了。 更有意思的是,据传江文庭早就在一场刺杀当中死了。 可他现在却出现在了留梅。 就在江文庭到达城门口的时候,那等候多时的老班主连忙上前行礼。 “小人唐信见过大人。” 江文庭微微点头。 “给蓝海亦的信可是送出去了?” 唐信闻言腰身再次压低:“回大人,还没有。” 见江文庭眉头一皱,唐信连忙再次开口。 “那付仲寅按照我们的意思投毒后,却要求面见大人后才肯动笔。” “若是没有他的亲笔信很难让蓝海亦相信,大人未到所以小人....” 江文庭闻言呵呵一笑。 “想跟我要一份保障吗?” 说完对唐信挥挥手。 “头前带路。” “既然他想要份保障,那本官就给就是了。” 语气虽淡,但那阴恻恻的语气在这漆黑的夜色里 ,却显得格外狰狞。 第448章 吾乃大儒啊 付仲寅缓缓睁开双眼,有些干裂的唇边出现一丝笑意。 因为他听到了大堂之外传来的脚步声,他的脸色更加疲惫,眼睑处的那抹黑气也更明显了 。 但大堂内昏暗的灯光却成了最好的掩护色,让他眼睑处的黑气变成了灯光下的暗影。 看着大步而进的江文庭,付仲寅笑着拱拱手却并未起身。 他见过江文庭 ,身为大儒他也自然去过帝都。 “原来是江大人亲至,付某心中也是再无一丝疑虑了。” 江文庭微微点头后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既然心中再无疑虑,那便请付大人动笔吧。” “以免迟则生变,只要那蓝海亦就范,江某便可安排付大人全家去往帝都面见左相大人。” 付仲寅闻言点了点头:“是该如此。” “可是付某还有些不明事要请教江大人,还望大人为付某解惑。” 江文庭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之色。 他亲至留梅是为了见蓝海亦,在他眼里付仲寅连见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也对他许下承诺可这不知斤两的东西却还在推三阻四。 但现在这付仲寅还有些用处,待他写下信件之后绝不会留他。 “付大人请讲,江某定知无不言。” 付仲寅闻言再度拱手:“如此便谢过江大人了。” 说完之后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唐信。 “某家中下人卧床不起,但有你也一样,你便去缸中取些水来招待大人吧。” 这话让唐信的脸色极为难看。 前有付仲寅说他就是一个下人不够资格让自己动笔 ,现在竟然把自己当做下人使唤。 一个脏字没说,但羞辱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我和你主子同坐你站着,你的身份就是下人。 哪怕你是大人物的下人,在我面前也是下人,让你取水你就得去 。 不然你的主子在你和我之间,会很轻易的就能做出选择。 就在唐信在咬牙切齿的时候,江文庭不耐的挥了挥手。 “还杵着干什么,付大人让你去就赶快去。” 整个留梅的水都不能喝了,江文庭一路赶来早已口渴难耐。 就连唐信那十几个人也是口干舌燥,听到江文庭的命令后,唐信转身去取水。 付仲寅家里的水缸是满的,而且没有任何刺鼻的气味也没有苦涩的味道。 那些跟随江文庭而来的人,见到那满满一缸清水的时候,直接拿起水瓢大口吞咽。 就连唐信和跟随他的杂耍班子也是如此。 看着江文庭也是连饮三杯才放下水杯的样子,付仲寅再次淡淡一笑。 “时局所迫,连杯茶都不能为大人奉上,实在惭愧。” 江文庭摆摆手。 “无妨,付大人有何不解之处尽管说来,但今夜这信必须送出去,不然耽搁了相爷大事,这个罪责你我可是担待不起的。” 付仲寅闻言点头:“既然大人快言快语,那付某也就直言不讳了。” 略微思忖了一下后转头看向江文庭。 “都言人皆有一死,但有轻如鸿毛和重如山岳一说,大人博学,所以付某想问何种死法轻如鸿毛,又何等死法重如山岳?” 这话让江文庭的眉头再次一皱。 他本以为付仲寅要问的 ,无非就是去往帝都后是何官职,亦或者借机和自己攀上关系为将来铺路。 但没想到付仲寅的问题竟是如此天马行空不着痕迹。 但现在还需要这个蠢货亲自执笔去信,所以也只能耐着性子开口回道。 “为江山黎民赴死重如山岳,为知己者死也可重如山岳。” “为江山黎民献身为雄,身死亦有后人传颂,为知己者死为友,就算身死亦有老友举杯悼念。” “为民为友者,即为山岳。” 江文庭没有回答何为轻如鸿毛,但口中之言却将何为重如山岳完美诠释。 说完看向付仲寅:“某之回答付大人可还满意?” 付仲寅闻言笑着拱手。 “大人博学,寥寥数语便是解了某心中困惑,谢过大人。” 他的笑意乃是发自真心,眼内更是闪过一抹知己的光芒。 仿佛江文庭刚刚所言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也仿佛他是在借江文庭的口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谢过之后伸手入怀,拿出一封信件放在了江文庭面前。 “这封信某早就写好了。” 说着在信件上轻轻拍了拍。 “但某还有个疑问需要大人解惑,不知可否?” 在这封信拿出来的那一刻,江文庭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笑意。 随后对一旁的唐信不着痕迹的比了一个手势。 只要确定信件是真的,那便立刻动手除了这个推三阻四的蠢货。 “刚刚就已经说过了,付大人尽管开口,江某定知无不言。” 付仲寅闻言微微欠身道谢,随后看向江文庭缓缓开口。 “大人就没有想过,其实付某根本就没有反叛公子的理由?” 这话一出,江文庭以及唐信的面色陡然一变。 而付仲寅也在此时再次开口。 “或者说,这留梅并非大人眼前所看到的留梅,而是公子刻意为你准备的留梅?” 唐信唰的一声从怀里抽出匕首指向付仲寅,江文庭也是猛然转头看向付仲寅。 面对那把指向胸口的匕首,付仲寅脸上毫无惧色的再次开口。 “左相真的很可怕,他的心思筹谋只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而也是在庆云叛乱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和左相以及公子之间的差距。” “云泥之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猛然涨红,随即张口吐出一口漆黑粘稠的黑色血液。 可就在付仲寅一口黑血喷出的同时,唐信手中匕首猛然掉落,随后一头摔倒在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就在唐信摔倒在地的同时,其他人也是相继扑通倒地不起。 江文庭想要起身,却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上再无一丝气力。 “左相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付仲寅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慢慢拿起桌上的信件缓缓打开。 “但他的判断却被麾下之人所误导,所以…” 他看向江文庭:“他斗不过公子,因为公子能给的他永远给不了。” “公子麾下之人也不是尔等可以相提并论的。” 说着咧嘴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就连我也是。” 就在江文庭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耳中传来付仲寅大声朗诵之音。 往昔迷途岁月悠,今朝顿悟志方遒。 曾经沧海心犹乱,此刻青山意未休。 愿为黎民倾热血,甘为知己舍颅头。 豪情壮志冲霄汉,生死相随永不忧。 第449章 聪明人 留梅县衙后堂传出的朗诵之音,竟让不分昼夜鸣叫的知了音停了。 仿佛它们也被这首诗句里的悲凉和豪迈所感。 也仿佛在为这首诗句的主人默哀。 这是一首豪迈且悲凉的诗句,但其中又包含着无尽的感激。 对幡然醒悟的感激,对知己恩情的感激。 很矛盾,但在这样的夜色里,在留梅死一样的寂静下,这首诗里的每个字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朗诵之音响起,县衙前院的脚步声停了,朗诵结束,那停下脚步之人也是微微一叹。 叹气之人来自暗廷尉,留梅这样的地方季博常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暗廷尉的人一直都在,这一点并没有隐瞒付仲寅。 因为暗廷尉的人一直隐身在县衙,隐身在付仲寅身侧。 那所谓的杂耍班子还没进留梅,就已经被暗廷尉的盯上了,他们能进留梅能靠近付仲寅甚至能在留梅落脚。 这一切都和暗廷尉有关。 县衙之后的大堂,付仲寅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他闭上了疲惫充满血丝的双眼,嘴角带着一丝还未消失的笑意。 那张打开的信纸平整的放在腿上 ,他死了。 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和从未有过的豪迈之情,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走进大堂的暗庭卫没有急着处理地上之人 ,而是齐齐对着付仲寅施了一礼。 江南人给的剧毒并非所说那般不会短时间毙命,他们骗了付仲寅,而付仲寅也骗了他们。 他们要的是留梅六万人死绝,然后将尸体掩埋,用一座空城和已经不存在的人去威胁策反蓝海亦。 人活着且就在留梅,蓝海亦绝不会就范,而蓝海亦若是出兵攻打他们也根本守不住。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筹谋,可惜他们的筹谋却毁在了付仲寅的手里。 他们想不到贪生怕死的付仲寅,竟有胆量吃了那剧毒,他们更想不到付仲寅根本就没把真正的毒药投进水井。 “这是来自公子的命令,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暗庭卫领头之人施礼后,对着身后其他同伴悠悠说道。 身后所有暗庭卫之人也都是微微点头。 有他们在,付仲寅可以不死,但却做不到现在的地步。 不试毒就不会知道服下剧毒后是何反应,不知道服毒后的反应就骗不了唐信。 骗不了唐信,也就钓不出来隐藏在暗处的江文庭。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唐信和一个杂耍班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江文庭准备的 。 他自己吃了江南人准备的剧毒,而他的清水里,也为江南人准备了他配备的药粉。 那是真正无色无味的东西,但却不致命。 因为他要用这些人的命换自己的体面,也用这些人的命为自己的儿子换一个未来。 “你并不蠢,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这句话,是暗庭卫的头领对付仲寅说的。 不蠢是因为付仲寅看出了季博常的用意,也看出了自己的未来。 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季博常可以不予理会,但到了将来一定会被人揪出来清算。 而到那时的清算将会是抄家灭族鸡犬不留。 他留在信纸上的那首诗,不是给江文庭看的,更不是给暗庭卫之人听的。 这是留给季博常的。 一条命能将之前所犯过错全部抹除,一首诗能在季博常那里为他儿子换一个大好前程。 所以暗庭卫的首领说,你不蠢,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当江文庭说出重如山岳之言后,付仲寅笑了。 他眼神真诚的拱手道谢 ,但他谢的不是江文庭,而是谢季博常给他的体面。 他死了,但死的就如江文庭所言重如山岳。 他一定会被后人称颂,也一定有人在某些时刻被举杯悼念 。 因为这是季博常对他的承诺。 世间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体面的死法吗? 左相用几人换一座庆云城,而被他称作蠢类的付仲寅用自己一人,换他深藏在定远的筹谋。 所以...到底谁才是真正蠢类? 他蠢,就会让这些人把他的蠢传回给左相 ,而左相在布局的时候就会轻视他这个愚蠢又贪生之辈。 可这贪生之辈 ,却在这等时间节点替季博常抓到了江文庭这样的大鱼。 所以他说,你斗不过公子 。 因为公子给的体面你永远给不了。 连我这等蠢类都能一人换你筹谋,你拿什么跟公子斗? 留梅发生的一切静悄悄,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任何预警的消息被传递出去。 这也是付仲寅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时间差。 因为江文庭一行人进入留梅的那一刻,暗庭卫已经派人为蓝海亦送去了信件。 但信上的内容绝不是江南预期的那样。 江文庭和唐信数十人被秘密关押进留梅县大牢,但审问他们的不是暗庭卫。 术业有专攻,负责审问的是宝盖第一批教出来的东海人。 暗庭卫的人个个都和赵明举一样,喜欢拿捏一切之后玩硬的。 而跟随宝盖出来的人,个个都喜欢身穿黑色锦袍,明明身上的袍子一尘不染。 但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而当数个身穿黑色锦袍之人出现在大牢里的时候,刑部出身的江文庭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和这些人的手段一比,大雍刑部审问口供的手段和幼童的把戏无异。 当消息送到季博常书桌上的时候,季博常微微沉思了一会,随后对季有钱吩咐道。 “让付安康去做一县之令吧。” 付安康,付仲寅唯一的儿子,如今一直跟在季有钱身边。 一起被送到季博常书桌上的,还有江文庭和唐信等人的口供。 季博常看完后,将这些口供递给季有钱。 “给三山送去,既然他要策反我的北境边军,那就让三山做的真实些 。” “另外派些军医去往留梅,虽然付仲寅的毒不致命,但也不要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季有钱闻言躬身退出书房 ,季博常端起桌上春草为他熬煮的凉茶微微喝了一口 。 随后看向窗外的炎炎烈日。 “你虽从未在我面前明言,但却处处向我展露我不知何为世家底蕴?” 手里捧着凉茶的杯子 ,看着窗外顶着烈日还在驱赶知了的两女微微一笑。 “我是不知道何为世家底蕴。” “但你又何曾知晓我东海底蕴?” ps:感谢颜城雨大佬打赏的爆更撒花,这是这本书收到的第三个最大额度的打赏,再高的不敢奢望,谢谢大佬了! 今天就是祖国最亲的生日,祝祖国生日快乐繁荣昌盛,也祝大佬们节日快乐! 第450章 无趣 烈阳炙烤大地,也让帝都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蒸笼。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滚烫的就如烧红的铁锅,马蹄踩在这等滚烫地面时,马儿的口中都会发出痛苦的嘶鸣。 帝都的水井也出现了部分干涸的情形,但并没有留梅那么严重 。 左相坐在书房里,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书桌上鱼缸里的那条小黑鱼。 黑鱼白肚,但之前在鱼缸里畅游正欢的小黑鱼,此刻已经白肚朝上死了。 因为这个鱼缸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窗外烈阳照进之处。 从左相坐在书桌前开始,这条小黑鱼便已经越游越慢。 而左相也是看着这条小黑鱼从越游越慢,到慢慢的静止不动白肚朝上彻底死去。 “三天。” 左相收回视线缓缓开口。 “有水,且每日只在阳光下暴晒三个时辰只撑了三天。” 说完有些失望的微微摇头。 “我以为它能多撑上一天,可惜是我高估了它。” 他说的是桌上鱼缸里的鱼,但也绝不只是鱼。 说完有些意兴阑珊的起身,走到书房之外的小花园之内在一棵大树前停下脚步。 帝都的知了也比之前要多上无数倍,但左相却从不让下人驱赶捕捉。 仿佛那嘈杂的蝉鸣在他耳中如天籁之音般动听 。 烈阳照在他的身上,让他鬓角的白发竟然有着晶莹剔透之感。 感受着身上的炙热之气,左相缓缓睁开双眼淡淡开口。 “准备的如何了?” 跟在身后之人连忙躬身回道:“禀相爷,一切准备就绪。” 说完微微抬头看向左相。 “但最近定远禁严,我们的人传回消息的难度极大,且都是一地之内的零星情报,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监查整个定远的动向。” “另外季有道一直在修筑堤岸,而且没有动用任何民夫全部都是军队在秘密执行,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也不知修筑的进度为何。” 左相闻言微微一笑。 “无妨,大势已成,就算他把定远变成一个铁桶也没用。”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在定远做的是什么。” “等到他知道的那一刻,他就会发现这所谓的铁桶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说着伸手摘下一片树叶在眼前晃了晃。 “一片叶子挡不住风,一根手指也揽不住脸,从他最初进入定远没发现端倪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说完将手里的树叶轻轻丢在脚边,脸上再度出现了意兴阑珊的神色。 和刚刚看到那条小黑鱼死去后的神色一模一样。 无趣。 他感受到了无趣,也觉得有些失望。 他动用了全力,以为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可到现在才发现,是自己高估了那个小家伙。 在自己的筹谋布局下,那个小家伙根本就没有任何像样的反击。 而且行事的风格竟有些当初雍盛帝的意思。 “道法推演,今年雨水短半但并非无雨,最多一月后便会天降大雨。” 说完微微一笑。 “挖渠灌水,耗光河湖中的水位藏于地下 ,既能抵挡大旱不让田亩绝产又能趁此时机修筑堤岸。” “办法不错 ,但却用错了方向。” 尽管季博常下令禁严定远,但这个消息还是被左相所得知。 没有飞鸽,但他依然有办法能让定远的消息传出来。 说完转头对身后之人问道。 “你说,定远田亩里的秧苗还能撑上一个月吗?” 那人闻言再次躬身:“得利于季博常江河湖水位藏于地下,应是有大半田亩秧苗能挺过一月之期。” 左相闻言点头,随即再问。 “你说,他所修筑的堤岸能承受住多大的水量?” 身后之人闻言答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刻意让季博常的人发现了那三座已是蓄满水的水库,但暗中修建的另外两座规模更大的水库他并知晓。” “若是五座巨大水库同时放水,就算他那堤岸是铜浇铁铸而成也会在瞬间溃堤。” “届时整个定远都会成为一片汪洋,所有人都会全部死绝。” 那人说完后再次看向左相。 “按照您的吩咐,放水的时间定在一月后天降大雨之时。” “大雨溃堤水淹下游实属正常,和江南无关 ,而且季博常秘密修堤不让百姓靠近导致溃堤上千万人死绝,到时他将背负永世骂名。” 左相微微点头,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去过问了。 还是那句话 ,大势已成季博常绝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一局输了,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江文庭那里进展如何?” 那人再次开口。 “一切顺利,付仲寅接下了我们的招揽将毒投进水井,如今留梅已经再无活口,蓝海亦得到信件后赶到留梅。” “但提出了一个条件。” 左相闻言微微挑眉:“是何条件?” “不反叛季博常更不会攻打季博常,而是要求带着留梅县的六万百姓回返北境。” 左相呵呵一笑。 “如此便是合理了,如果他开口便是答应反叛甚至攻打季博常,那其中一定出现了变故。” 说完微微摇头。 “可这由不得他,他不打我这盘棋就算不得圆满。” “告诉他,他可以带人返回北境,但想让那六万人活着就要把季博常逼回东海。” 身后那人闻言眼睛瞬间一亮,他明白了左相大人的筹谋。 定远主力便是北境的边军,而季博常在北境百姓心中的地位极高。 哪怕蓝海亦想反恐怕麾下之人也不会同意。 但为救那六万人情况就会变得不同,只要蓝海亦将季博常逼回东海,效果和他反叛甚至攻打季博常是一样的。 季博常被逼回东海,蓝海亦不管救没救出那六万人都不会再留在定远。 而他本为北境边军副帅,只要回到北境,那他就是第二个尹布衣。 这就是人心,哪怕他心中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时局如此他的心境一定会变。 毁了定远丢了北境,那退回东海的季博常和东南临孝君以及西南闫不求没有任何区别。 如此大败人心必散,他这东海太子也当到了头。 左相眯眼看了看天上的烈阳淡淡开口。 “送回江南的武器打造的如何了?” “回相爷,有图纸加成品,那连弩已是打造出了百柄之数,交由军中实验其威甚利。” “只是那朴刀和车弩尚还需要些时间,但以我江南财力和储备的工匠,想要装配全军最多一年足够。” 左相闻言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放手去做吧。” “允那白罗之子一个前程,也算是对他此次功劳的奖赏了。” 第451章 小看了我! 蓝海亦现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边军副帅,更像个泥瓦匠。 其实并不止他一个,而是所有将领都是如此。 因为他们见到了之前从没见到过的神奇玩意。 水泥。 那是一种灰色的粉末,据说是从石头里提炼出来的,当他得到命令带领大军前来修堤的时候。 他觉得想要把这么长的堤岸全部修完,花费太大了些。 不提别的,单单木料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湿木筑堤乃是大忌。 没有风干炭化的木料砸下堤岸,最多三年就能烂成渣渣,这不行,这么干简直就是浪费钱财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当他带着大军来到堤岸的时候瞬间傻眼。 根本就没有想象中堆积如山的圆木,取而代之的是小山般的灰色粉末,和筷子粗细的长长铁筋。 而修筑堤岸的方法更是他们这些北境土鳖没见过的。 取土,夯实,铁筋离地半尺编成铁网,然后就是那种没见过的灰色粉末混合沙石搅拌成泥。 最后再把这灰不拉几的泥石灌注进铁网,盖住铁网之后再浇灌一层,厚度达到了一尺。 这种玩法修筑的速度极快,和之前的修堤方法比起来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 但看着那么多铁筋被埋在地下,过惯了苦日子的蓝海亦和北境边军那叫一个心疼。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灰不拉几的玩意就算一尺厚也挡不住大水的冲击。 这简直就是浪费东西,不行,必须去找公子汇报。 这么玩公子的家底都会被玩没了,而且他认为那狗日的季有道是在借助修堤捞钱。 这天下还没打下来呢贪官就出现了 ,这还了得? 北境人对季博常的情感是极为特殊的,特殊到根本无法用常理去推断的地步。 北境百姓告诫参军的儿子时都是这么说的,你要做的就是一切听公子的,哪怕我们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但公子让你们去打仗也别管我们。 儿子们也会反问,那你们怎么办? 咔嚓一个大嘴巴子抽过来 ,有公子才有北境,没有公子咱祖坟都早让北夷崽子刨了。 记住,有公子在就算我们死了也有人为我们报仇。 公子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北境人被整个大雍其他地界所瞧不起,但北境人活得最为通透,通透到和大雍其他地界格格不入的地步。 这一点不单是北境百姓,而是所有边军以及将领都是这么认为的地步。 爹娘可死吾亦可死,但公子不能死。 蓝海亦也是这样,他对季博常的忠诚程度都到了让东海人挠脑袋的地步。 因为他们连季家人都敢参,都敢随时瞪眼玩横的 。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子是出身北境呢。 可就在蓝海亦准备去找公子告状的时候,他,和那些北境的将领全部呀卖呆。 那灰不拉几的东西只是过了一夜,第二日还未干透的时候竟然硬的就像石头。 而在烈阳的炙烤下,那玩意彻底干了之后,硬的就算自己的力气用大锤猛敲也只能砸掉上面一层的地步。 想要彻底砸开取出埋在下面的铁筋,根本做不到。 这个发现让蓝海亦激动无比的大吼,可吼完之后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好,这玩意是真好,有这东西筑堤就算再大的水患也冲不开,但太贵了。 那么多铁筋要是打造成武器,那得.... 可他的担忧才刚刚出口,季有道便是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你以为少主让骑兵大军进入高丽,只是为了打临孝君和养那条小野狗?” 听到这的蓝海亦一脸恍然。 想要修堤就需要铁筋,想要将这么长的堤岸修筑完成就要消耗掉无数铁矿石。 东海和定远有铁矿,但那些铁矿是用来锻造武器的。 原来公子在和北夷人开战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层。 而公子让金启晟进入高丽 ,一为覆灭东南军,二则是寻找开采铁矿石。 这也让他明白为何当初金启晟进入高丽后,磨磨唧唧的也不动手,就在那磨磨蹭蹭也不知道在干啥。 更明白了为何东海一直在为高丽提供粮食,也明白了刘六的影衙为啥一直留在高丽不回来。 挖矿 ,挖高丽的矿,让高丽人去挖矿。 一文钱不用给,只要管饭就会有无数高丽人前去使劲挖矿。 他们挖了矿,就会有无数铁筋被送到大堤上被修筑成堤岸。 因为聚集在东海的铁匠数量太多了。 这种方法的修筑速度真的太快了。 而且在修筑的过程中少府的人也来了,他们在水泥浇筑的堤岸下方修了水底暗座。 无数道水底暗座就是无数道拦江铁锁,水底暗座的岸边修建了一个个用水泥浇筑的暗堡。 暗堡之内配有绞盘,绞盘不起那些拦江铁松就会沉入水底,拉动绞盘便可让铁锁绷直封锁河面 。 而这些拦江铁锁的用途也并非功能单一之物,战时可封锁河面阻敌大船行进。 平常之日在铁锁上钩挂铁锚,还能用以清理疏导河道下的淤泥。 而另外一个用处也是蓝海亦没想到的,大雍每年沉船之事并不少见,但却极难打捞 。 但在水底布下如此之多的铁锁,再有沉船之事便可轻易捕捉其被水流带走的方位。 打捞沉船一是能抢救船上运载的金银货物,同时还能避免沉船在水下积淤太多泥沙而导致河流改道。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修筑河堤,却整出这么多他从未见过甚至都未想过的东西。 这让蓝海亦更加兴奋,对公子也是更加的崇拜。 而他也发现这水泥玩起来还真他娘的挺有趣,这玩意本就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而且只要你想,就能用水泥弄出一个你想要的形状 。 他开始玩水泥,其他的将领也是有样学样的也开始玩水泥。 烈阳炙烤的天气修堤极其辛苦,但这样的天气也能让水泥干的更快更坚固。 就在堤岸马上就要全部完工的时候,已经彻底成为泥瓦匠的蓝海亦接到一封信。 看完这封信上的内容之后 ,蓝海亦直接把信纸丢给身边的其他将领。 “莫说公子提前破了你的手段,就算没破,凭这点东西就想让我们反了公子,你也太瞧不起我们北境汉子了。” “而你也根本不了解我们北境人。” 说完对着身后众将吼了一嗓子。 “堤修完了,那就洗洗准备跟老子去杀人!” 第452章 灾降 天气越来越热,哪怕大日西落夜晚降临依旧闷热无比 。 而那无数蝉鸣凌乱又嘈杂的鸣叫,就像无数面重鼓在耳边不间断的敲击。 酷热加蝉鸣,人的心头会无端的生起一阵阵躁动的戾气。 季博常依旧在道城之内,依旧没有走出自己书房的小院。 而就在天光大亮之时,一匹快马停在道台府大门前,骑兵跳下马背直奔季博常书房而来。 “禀公子,留梅 ,庆云,武威州三地出现蝗虫大灾,无数蝗虫铺天盖地而来,一路而过田亩里的秧苗全被啃食一空。” “就连田亩之外的树林草地也未能幸免,蝗虫的数量越来越多,最多半月,庆云武威两州之地的田亩就会被啃食一空,届时流云州,定云州,安庆州等地也会被蝗虫席卷覆盖。” 骑兵的话音落下,正在为季博常梳理头发的春草惊恐的张开小嘴,就连手里的梳子都是一个握不住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蝗虫过境,颗粒无存。 这是比之瘟疫更加的可怕的天灾,而大旱之年往往多生蝗灾。 大雍的历史上就曾有记载,大旱蝗灾泛滥,仅仅一月时间三道之地的田亩便是被毁于一旦。 那铺天盖地的蝗虫根本杀不绝灭不掉,能做的只能是看着田亩被毁后蝗灾远去,留下的遍地狼藉。 那场蝗灾造成了大雍立国后最大的一次人口倒退,不是毁于蝗灾之口,而是蝗灾过后无数人因无粮入口生生饿死。 而那场蝗灾的结束,是在蝗灾出现的两个多月后蝗虫自然死亡才结束了那场无尽的灾难。 只要一地出现蝗虫,那蝗虫的数量便会以每日百倍的数量极速增长 。 蝗虫不吃人,但却能轻易覆灭无数人。 “那蝗虫最早出现在武威州颂力县境内,而颂力县的县令乃是真正清官,在当地口碑极佳极受当地百姓推崇爱戴。” “正基于此道台大人便没有撤换颂力县令,而是让其继续留任。” “就在蝗灾出现的之时,暗庭卫派人进入颂力县探查发现,那颂力县令竟被人暗中下毒已于半月前卧床不起。” “百姓一开始只是以为大旱之年生有蝗虫不足为奇,但直到一面长满果树的山坡一夜间变成秃山,这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可此时再想上报为时已晚。” 那前来报信的骑兵说完焦急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怎么办?” 那蝗虫啃食秧苗的速度快到惊人,每耽误一刻就会有大批田亩被毁 。 若是这等大旱之年,整个定远的田亩被蝗灾所毁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相比于骑兵的焦急和春草的震惊 ,季博常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色流露。 “叫青一和青志动起来吧。” “另外去信给庆云城和留梅县,他们的田没了,那就去干点别的。” 送信的骑兵极为不解,但公子的命令既然已经下达,那自己要做只有按照命令去做 。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去找那两个小牛鼻子,更不明白为何要让庆云城的东海人,和留梅县的北境人去干点什么别的。 他出身定远,可在挑选真正骑军战兵的时候被刷了下来。 最后成为了传令兵。 虽然不解,但得到命令之后依然顶着烈日上马,前去驿站送信。 颂力县隶属于武威州,同样地处和庆云州州交界,但和留梅县却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蝗灾,就起源于颂力县先是在庆云蔓延,随后进入了武威州。 庆云州的地势本就在定远最高处,受大旱的影响也是最大。 旱,本就是蝗虫繁衍最快最喜欢的天气 。 整个庆云州内本就枯黄半死的秧苗被蝗虫过境后,田亩内再无一丝绿意。 而蝗灾的起源地颂力县的地界,更加的惨不忍睹。 田亩果园最先遭殃,就连草地和树木也没能幸免 。 此时刚刚进入六月,但颂力县却一派冬日的萧条景象。 就在蝗灾刚刚出现的时候,颂力百姓手拿扫把铁锹前去灭杀。 但他们灭杀的蝗虫数量和那铺天盖地的蝗虫群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还未等他们的力气耗光,田亩里已是再无一颗秧苗存在 。 最后只能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宛如乌云压顶般的蝗虫群逐渐远去。 颂力县以栽种果树闻名,尤其苹果梨子更是甜美多汁,甚至都被卖去了帝都。 也正因此颂力县的果园特别多 ,而这次蝗灾的来源就是从最偏僻也是占地最大的一片果园出现的。 颂力县令连站都站不稳,在蝗灾出现的那一刻便下令衙役县兵前去那处果园探查。 可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果园,更像是一个专门饲养虫子的地方。 那白花花铺满地面的蝗虫死卵,甚至都能没过脚面。 而原本名义上在那里种植果树的果农,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阴谋! 这是针对定远的阴谋 ,这是利用大旱人为制造天灾毁我定远上千万人呢 。 意识到这一点的颂力县令一口黑血喷出软倒在地。 “去...去禀报公子...禀报公子...” 而在距离颂力县两百多里外的山坡上,站着六个头戴斗笠挂有黑纱遮面之人。 他们下方, 便是黑压压仿若看不到尽头的蝗虫群在快速向前推进 。 “在这颂力隐忍多年苦不堪言,但能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前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 一人闻言哈哈大笑。 “何止没有白费简直就是赏心悦目,都言这世间最利的乃为长刀,但在某看来,那些战场莽夫又怎能和我等相比。” “不出一刀一剑,死在我等手下之人便能达到数百万之巨,此才为真正人屠。” 另外一人闻言微微一笑。 “相爷有令 ,一月内尽灭定远田亩,为后续水淹定远打下根基。” 其余几人闻言都是嘴角上扬。 “按照这等推进速度,根本不用一月 便能让这定远成为一片荒芜之地。” “那季博常自认为把定远打造成一个铁桶,便能躲过相爷手段简直幼稚可笑。” “真想看看他眼睁睁看着蝗虫大军过境 ,无能为力欲哭无泪的模样。” 这话让所有人一起哈哈大笑。 “那样的一幕一定会很有趣的。” 第453章 就算…道别吧 一节树枝一首诗,让左奉节原地炸裂。 左相的轻视和季零尘的嘲讽,让他深埋心底的小火苗直窜脑门 。 他不但派人去跟踪进出左相府邸之人 ,更是拉起来一支由帝都官员组成的造反小团队。 人生在世有了目标,整个人都变得饱满了。 而且他的行动也真的收到了一些回报,自从十余个同样装扮之人离开左相府,去往江南之后。 帝都之内连续数夜有江湖人被分尸的事情也消失了,而江南本家也传来消息。 江南正在大批量打造数种新式武器,而这些新式武器很有可能来自北境季博常。 这是秘密,左相没让自己知道的绝密。 他很兴奋,因为他心里的饱满就来自于知晓了不知道的秘密。 这也让他觉得季零尘说的真他妈对,岁数大的装奔儿和拿捏自己的手段,就是故作深沉和隐瞒实情。 而他更愤怒 ,因为左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左膀右臂,但却又那么多事瞒着自己。 然后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来考验自己,答不上来还要行那羞辱之举。 简直岂有此理。 这也让他更加的懈怠,有些信件情报也是刻意的不再向左相汇报。 今天他又接到一份情报,一份从定远传到帝都的情报。 而看到这封情报里的内容后,他不得不快步赶往左相府邸。 定远蝗灾,一月内可尽毁田亩 。 寥寥数字,却让左奉节内心巨震,这也让他想起了不久前左相给他的那节树枝。 还有一连串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蝉能杀人吗? 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真的是最后赢家吗? 蝉不能杀人,甚至对田亩都没有任何威胁。 但! 蝉的天性是埋卵于地下吸取水分,吸取树根汁液养卵破土。 这是蝉的生长周期也是天性,但大旱让树下地面坚硬如铁,大旱也会让树根扎入地下更深处。 再加蝗虫过境啃食树叶,蝉想繁衍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卵埋于田亩庄苗之下。 短暂大旱不能让一道之地的田亩庄苗全部死绝,总有地势低洼的地方秧苗留存。 而这些地势低洼的地方,就成了蝉埋卵吸取水分的地方。 蝗虫过境会刻意避开地势低洼之地,这也是天性。 蝗虫吃不掉的,那就用蝉卵来毁 。 所以蝉,是能杀人的。 左奉节越想心里就越是发寒,尽管他之前就知道左相的可怕 ,但现在左相的手笔是用人人皆知的常识,去灭杀一道上千万人口。 而且他还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蝗虫蝉卵将田亩尽毁不能马上就让人死去,但若是通过那无法计算数量的蝗虫甚至是蝉散播瘟疫,那..... 左奉节不得不来,因为他知道这道情报一定是左相刻意让他知道的。 让他知道就是有事要让他去做,而不是为他解惑的。 快步来到左相书房之内,左奉节小心翼翼的行礼。 “最近睡得可好?” 左相放下手中笔墨,抬头对左奉节淡淡问道。 语气极为平常,却让左奉节的双腿都是一软。 给他那节树枝的时候,左相就曾告诉他,多看点圣人书册能让你想的少些,也能睡的好些 。 他不确定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 ,左相是否全都知道。 但仅仅是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的问话,却让他的后背顷刻间被冷汗浸透。 “天气燥热...还..还好...” 左相闻言微微点头。 “天气炎热难免让人心生戾气,睡得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闻听这话左奉节心下一松,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应道。 “是..是想的多了些...” 看着左奉节的样子左相微微摇头,也不再追问他最近睡得如何。 “定远大灾之事你怎么看?” 这话让左奉节又是一愣,他能怎么看? 这事从头到尾他都不知情,怎么看也轮不到他来看。 左奉节的模样让左相再次无奈摇头。 “那定远可曾竖旗称反?” 左奉节闻言摇头。 “未曾竖旗称反那就还是大雍之地,既是大雍之地遭受如此大灾该当如何?” 左奉节迟疑了一下试探回道:“应是...前往赈灾..” 左相闻言再问:“只是赈灾?” 随后再问:“要如何赈灾?” “灾从何来?” 左奉节听到这才算真正明白左相的用意,随后恭敬施礼。 “定远如此大灾全因那季博常心思歹毒,想要饲养灾患荼毒大雍,却不曾想还未行那歹毒之举却遭反噬。” “如此心思歹毒残害无辜百姓之人,定要将其抽筋扒皮以儆效尤,方能解无数惨死百姓心中怨气。” 说完抬头看向左相。 “但此时大雍全境大旱粮食匮乏水源短缺,所以为今之计要做的就是封锁定远,不让灾情向其他地域扩散。” 左奉节这次是真的听懂了,左相要让他做的根本不是什么赈灾,而是栽赃和围困。 将这毁灭一道上千人惨死的罪名,昭告天下栽赃给季博常,让季博常成为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围困,就是不让一人活着逃出定远,要让定远人在无尽痛苦中哀嚎至死。 左奉节说完抬头看向左相。 “可那季博常麾下大军犹在,若是心知败局已定率领大军冲出定远....” 左相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件,随后端起茶盏开始品茗。 左奉节上前打开信件后,脸色又是一变 。 因为这信里的内容是,蓝海亦反了。 非但反了季博常还顺便说服了李三山,因为那李三山自从回到定远就一直被季博常打压冷落。 解了他兵权也在暗中抹除他的亲信嫡系,因为他,被季博常怀疑是左相的儿子,申云杉。 看完这封信的左奉节明白,季博常败了。 而且败的极为彻底,手握大军却连在战场和左相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归根结底,他在左相的筹谋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左奉节走了,带着沮丧懊恼的情绪走的。 哪怕心里极为不甘,但他依旧在左相面前感受到了无力和恐惧。 他那冲到脑门的小火苗熄灭了,不得不熄,也不敢不熄。 连季博常都败的这么彻底,更何况是自己呢? 左奉节走后,左相来到窗口前。 耳中听着那杂乱的蝉鸣微笑的闭上了双眼,足足盏茶时间过后他睁眼看向定远方向。 “你称吾为师,那此次就算我对你这个弟子的最后一次教导吧。” 定远毁,季博常必败无疑。 所以左相这句话,就是在和这个他唯一欣赏过的少年人道别 。 败,连见自己最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第454章 暗流涌动 右相府邸。 右相如左相般站在书房的窗口,看着定远的方向良久后微微一叹。 “季博常败了。” “他终究不是申逐鹿的对手 。” 说着回到书桌前坐下后又是一叹。 “如果他能在初到定远的时候就发现这等端倪,或许还能找到破解之法,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老门房张栋闻言脸现焦急。 “季公子心智城府皆属上乘,或许能有破解之法也说不定....” 不等老门房说完,右相无奈的挥了挥手。 “若是正面相争凭他手中大军或许还有胜出的可能,但申逐鹿竟然辅以大旱制造人为天灾...无解!” “人力有时穷,就算他有数十万大军,但面对那铺天盖地的蝗虫以及产卵,他又能有何办法?” “别忘了那申逐鹿还修有数座占地极大的水库,那才是他真正用来杀人的东西。” 说完微微摇头。 “大旱虫灾毁田亩,断粮毁民心,可就在虫灾大旱尽去重拾民心之刻水患席卷。” “申逐鹿要断的不止定远上千万之民,更是要借此毁了东海的根基。” 说完沉默了一会之后看向老门房。 “季博常必败无疑。” “我们也该走了,再留在帝都已无任何用处。” .... 定远发生的事情和左相的筹谋布局,右相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季博常曾和皓月说过,右相绝不是看见的那般简单,也绝不只是掌管大雍户部那般简单。 左奉节的速度很快,那份给季博常定罪的告示很快便是送往大雍各地。 闫不求看到这份告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大雍格局因季博常而乱,但也因季博常而出现诡异的平衡。 严格来说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若是没有季博常整个西南都会尽归他的掌握。 但同时他也是受益者,没有季博常做大牵扯东南和江南,他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灭之人 。 可如今季博常败相已露,一旦季博常被灭他也会陷入巨大危机之中。 “可惜了。” 这是对季博常这个横空出世智计无双,行事果断心怀大义少年人的惋惜。 这样的少年人若是不死,将来很有可能问鼎天下至高大位。 可惜,生不逢时。 他的对手是申逐鹿,掌控大雍出身江南的申逐鹿。 随后转头吩咐:“整军备战加固工事 ,季博常一死江南必定出军攻打西南。” 东南的临孝君卧床不起,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了他的独子临承乾。 而在看到这份告示的内容后 ,临承乾坐在临孝君的书房内哈哈大笑。 “季博常啊季博常,你以为自己智计无双可随意灭我东南,却没想到自己却成为第一个出局之人。” “你联合申逐鹿坑害我东南之时有多得意,如今就是有多狼狈。” 说完对着书房之外招手。 “下令 ,不必再把精力全部用来防守希远韬那些叛军贼子,命水军备战,只要定远覆灭即刻出兵东海。” “申逐鹿设计毁季博常的根基,那我就先一步摘了东海这颗桃子。” “拿下东海剿灭希远韬轻而易举,而我东南,将会再度具备征战天下的资本。” 他,坐在了其父的椅子上筹谋东南未来。 他父,未死,可他却一字未提 ,更没有要去询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的意思。 西境靠近沙漠地带本就少雨干旱,所以大雍境内的大旱对西境的影响有,却并不大。 林独行来到西境后没有急着去拓展地盘,而是先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迎娶了当初和他一见钟情,也被雍盛帝送去北境被尹布衣霸占数月之久的缥缈公主。 他和缥缈在一起你侬我侬的模样,就是爱情最好的诠释。 他不嫌弃缥缈的过去,缥缈也不介意他的出身。 整个西境都知道他和缥缈公主之间真挚的爱情,也是真正的相濡以沫相敬如宾。 娶了缥缈他就是驸马,随后四皇子来到西境之后,林独行这个之前雍盛帝封的御史台小吏,也就有了绝对的底气占据一境之地。 先是联络西境之内归顺大雍的夷族,随后和西域通商。 发展的不算太快但算稳步进行,可这稳步发展的过程却遭遇了拦路狗。 刘赟勒得知老四到了西境后,立马开始对老四展开追杀,追杀不成变成了对攻大战。 随后在西境得利的朝臣们,在黄门侍郎的提醒下也是兵进西境。 至此,西境也是乱成一锅粥。 但却是林独行刻意打造的西境氛围,如果他一统西境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 所以他在等,在等季博常和左相之间争斗的结果。 “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独行说完将手里的告示扔在桌子上,眼内的神色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不甘。 无忧起自东海又灭在东海,他身为因东海亡国的无忧太子最恨的是东海,最想做的也是覆灭东海。 所以在他眼里,季博常一定要死但只能死在自己手里。 得东海复国无忧。 周怀世听到林独行之言后,脸色也是极为复杂。 他身为无忧后人潜伏大雍 ,好不容易熬死压在头顶的雁斡集得到了雍盛帝的重用,官居御史台大夫之位。 可刚刚熬出头想要玩点筹谋,为无忧复国累积筹码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阴损至极的东西,赵明举。 先是把利用他骗走了雍盛帝藏在秋水的最后一点粮食 ,随后用一个老妓女把他干倒送去了北境。 到了北境又逼着他去坑尹布衣,他以为一样的亏自己绝不会吃第二次。 而赵明举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能。 “太子 ,季博常已是回天无力必败无疑,如此看来我们的筹谋也要进行变动了。” “若是坐等季博常被灭,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左相叫板。” 林独行闻言思索了一会后微微点头。 “本以为他能和斗上许久,就算他依旧会败但也能消耗掉左相的大部分实力。” “但没想到他竟如此不堪外强中干,败的如此之快如此不堪一击。” 说完转头看向周怀世。 “传令林木纹,进攻西域诸国收拢军队,大军一成立刻进攻西南。” “我要拿下西南再进军东南,最后回到东海。” 说着双拳紧紧握起眼内杀意迸射。 “就算不能斩杀季博常,我也要亲手掘了吴家两家的祖坟!” 第455章 大灾临 天灾的恐怖便在于异象频生。 庆云州境内的田亩已是被啃食一空,随后无尽蝗虫对着武威州境内席卷而去。 烈阳当空,那火辣辣的阳光仿佛要抢走大地之内的最后一滴水分 。 阿九就在武威州,因为他的鱼塘进度已经推进到了武威州,也因为季博常给出领命让他就留在武威州。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和他一样戴着一顶草帽的小道士青一。 两人并肩而立,顶着头顶的烈阳站在一片田亩的地头边。 他们已经站了一个时辰,阿九感觉自己头顶的草帽都快被天上的烈阳点着了。 汗水顺着下巴不停滴落,但那他却没有移动一下脚步,更没有去寻找遮挡烈阳的背阴之地。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被烈阳炙烤到有些模糊的前方,因为那铺天盖地的蝗虫马上就会到达他所在之地。 斥候不停奔走,近乎一刻钟一报,斥候每禀报一次那蝗虫就距离此地更近一分。 而那蝗虫所过之处皆是变作一片死地,所有能被啃食的绿色之物全部消失。 而且随着吞噬的植物秧苗越来越多,那蝗虫群的数量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繁衍吞噬下去,整个定远的田亩被毁灭一空根本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田亩被毁人心大乱就需要大量人手去安抚,也需要从东海运来更多的粮食来救济赈灾。 赈灾粮永远都填不满百姓家的米缸,更无法消除百姓心里的不安全感。 若是此时有人挑拨作乱,那乱起来的规模将瞬间席卷整定远,就会出现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 “有把握吗?” 阿九声音嘶哑的对一旁的小道士青一问道 。 阿九再不是之前逍遥自在的保镖,现在的他自然知道眼前之事一个处理不好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也知道会因此死上多少人,尽管这个小道士出自青牛观又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但阿九还是不放心,因为他真怕这小道士是个银枪蜡头的装奔儿货。 对于阿九的问题,小道士伸手挠了挠脑袋把草帽都是顶的歪到了一边。 “九大人,您不是也出自东海吗?” 他有些好奇,出自东海的阿九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阿九闻言淡淡一哼:“老子在盼归山长大。” 小道士青一哦了一声,脸上出现一抹恍然 :“那就是了,九大人所在的区域在海边,所以这饮食习惯和一些风俗跟我们那边不太一样,其实在我们那边啊每年到了夏季之时都会....” 小道士的话没说完,可能说完了可阿九根本听不见了。 就在他视线的尽头,一道仿佛无边无际的黑云骤然而来,那黑云庞大到将天上烈阳光线都是遮挡的地步。 黑云未至,那嗡嗡的声响如惊雷般传进了阿九的耳朵。 那根本不是黑云,而是无边无际的蝗虫群到了。 蝗虫群带起的巨大腥风,吹落了挂在阿九下巴上的汗滴。 而阿九的双眼也因那无边无际的蝗虫群狠狠缩起。 他一直在听取斥候送回来的情报,心里对这蝗虫群的危害和恐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在亲眼看到蝗灾来到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理准备根本就不够。 那是由无数蝗虫组成的无边黑云,但在阿九眼里那却是一头庞大无比无物不吞的巨兽。 黑云所到之地,满眼绿色瞬间便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毫无生机的灰褐色。 蝗虫跳落树叶上的声音,比瓢泼暴雨更加密集更加可怕。 一棵树从绿意盎然到光秃秃的树干,只需三息时间。 地面田亩消失的速度宛如沸水泼雪,顷刻消失。 莫提秧苗枝叶,就是根茎都会被啃食一空。 而据斥候来报,已有数百人为保田亩秧苗挡在蝗虫群之前毙命。 不是被啃咬致死,而是窒息。 扑到脸上的蝗虫多到能捂死人的地步,那这蝗虫群的数量有多恐怖已是可想而知。 一只小小蝗虫不可怕,抬脚便可将其碾死,但这等东西多到一定地步的时候。 那就是无望天灾,它能夺走人类赖以生存的所有东西。 随着蝗虫群越来越近,那嗡嗡之音已经到了什么也听不到的地步。 那啃食一切植被的声响,更是犹如来自地狱的催命曲。 没人能挡,也无法可挡。 头顶骤然一暗,那无尽蝗虫已是遮蔽天穹大日,让饱受烈阳炙烤的百姓感受到了久违的阴凉。 但这份阴凉却是来自死神镰刀举起的阴影。 阿九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剑,他的修为相比刚遇到季博常时已经增长了数倍 。 他甚至觉得就算现在碰到之前的楼生一,也可在十招之内将其斩杀自身不伤。 这是质的提升,也是心境上的提升。 就连他的师父阿八都说过,你现在的修为不但超过了为师,就算在当年安朝最鼎盛之时也能排进前三。 如果假以时日打磨剑术,你可以武自称天下第一。 因为你够年轻 ,也因为你没有局限一门一派的修行路线,更主要的在于,你身后有季博常 。 有季博常他就能随意浏览无数搜集来的门派典籍,集大家之所长。 而身后有季博常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不会死。 你打不过也没关系,退后让大军来。 所谓的武道大家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而是活得够长。 你活得时间长修行的时间就足够长,你身后有大人物,你能得到的修行之物就比别人多。 死不了还有着那么多好东西在 ,就这要是再不成武道大家死球吧。 可尽管阿九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很强,但面对那已经来到近前的无尽蝗虫,却依旧有着深深的无力之感。 一剑,能杀一人。 但面对这无尽蝗虫自己手中的剑毫无用处。 可就在他眉头紧皱看着无尽蝗虫极速靠近的时候,他身边的小道士青一却是嘿嘿一笑。 脸上没有任何恐惧之色,伸手从后腰上取下一面铜锣。 ?... 一顿猛敲之后,阿九在那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响中,听到了一句他感觉自己好似听错了的话。 因为青一口中隐约传来的声音是..... “开饭喽,起锅烧油哦!” 第456章 真香! 就在锣音响起的那一刻,阿九猛然发现无数道大网被陡然竖起。 竖网的是从庆云城赶来“避难”的东海土鳖。 那大网刚刚被竖起,就被轰然而至的蝗虫压倒,网倒了,但网上却挂满了足有手指粗细的肥硕蝗虫。 “哎呀我滴天爷啊,这个头是咱东海三倍大啊....” “发柴喽....” 在阿九眼里,那些东海人虽然脸上蒙着布巾,但依旧挡不住那咧开的大嘴。 阿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脸上那比秋收都要兴奋的神色上看。 他们咧开的大嘴里在流着哈喇子。 好似他们在疯狂往麻袋里装的,不是看着就让人恶心恐惧的蝗虫 。 而是饕餮盛宴 。 大网上的蝗虫被装进麻袋,随后再次竖起。 竖起最多三息便又会倒下,但网起网落间,头顶无尽蝗虫组成的黑云出现了点点空缺。 那样子就像一条糟烂的裤衩子,到处是眼儿的那种。 而就在大批人竖网疯狂往麻袋里装蝗虫的时候,另一批人则开始点火烧油。 木柴加的旺,锅里的油很快便是冒出了阵阵黑烟。 而在阿九有些呆愣的视线中,那些被装进麻袋的蝗虫直接被倒进了油锅。 十息? 还是十五息阿九记不太清了,反正他看到了之前那些被倒进油锅的蝗虫,变成了金黄色之后被从油锅中捞出。 盐,辣椒面...各种调味料被扔进炸成金黄色的蝗虫大盆里搅拌。 而让阿九眼睛猛然圆睁的是 ,那些跟随一起来的东海孩童伸出小手抓了一把炸好的蝗虫塞进口中。 尽管烫的小嘴不停呼扇着,但那小脸上却带着明显的享受之色。 随后是那些大人们,一边竖网往麻袋里塞活的,一边嘴里嚼着炸完的。 为了吃的更顺畅些,他们连脸上的布巾都摘了。 看到这一幕呆愣的不止阿九,还有武威州的大批百姓。 他们知道九大人来了,明知九大人拿这铺天盖地的蝗虫也没有办法,但他们依旧拿着扫把铁锹站在了阿九身后。 哪怕不能灭了蝗灾,但能多杀一些也是好的。 可他们聚集在此之后 ,却被官员大老爷们赶去了庆云城来的东海人之后。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这些东海人有办法对付这些蝗虫? 不可能! 蝗灾最先毁的就是庆云州 ,如果他们有办法又怎么可能让蝗灾毁掉所有田亩? 所以他们觉得官爷这样安排,是想让庆云城的人多做些事情,这样留在武威州“避难”也不会招来过多排斥。 可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 这些东海人在吃蝗虫? 这被人视作天灾视作天罚不祥之物,被他们...吃了? 油炸,加调料....就像做菜一样? 这一刻武威州的百姓好像明白了,为何那些同样来自东海的官爷让他们留在东海百姓之后 。 原来这些来自公子老家的东海人,为了解决定远之危在舍生忘死的去吃那些恶心的毒物。 他们在用命救自己这些定远人呢! 不行! 绝对不行,东海定远已成一家,定远虽不是公子的出生地但咱定远人也不是孬种 ,更不是只知躲在他人之后贪生怕死之辈。 东海人敢吃我们也敢! 东海人能豁出命去解公子之忧,俺们定远人同样也能! 他们是真的被那些东海人的豪迈所感染到了,口嚼这等恶心剧毒之物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露出享受之情。 如此笑看生死不畏天灾的东海人,让武威州的百姓也是心生豪迈之意。 去他娘个蛋的,这些该死的蝗虫吃我们田亩,那老子就把你们全都吞了。 就算被毒死也算打成平手了,不亏。 在定远乃至整个大雍地域,全都蝗虫是天罚化身的剧毒之物,其毒之烈堪比砒霜。 而且蝗虫入腹永世不得超生。 活着不敬神明但却怕死了灵魂被禁锢,无法再转世投胎。 人心就是这么的矛盾,而蝗虫,蝉等物为剧毒天罚化身的说法,最早便是出自道门。 此刻被流传数百年的禁忌被东海人的豪迈打破,武威州的百姓现在再无畏惧只想报仇。 先吞了那些狗日的蝗虫,有没有下辈子无所谓了 ,先让这辈子痛快了再说。 他们的脚步刚动,便见那些东海人转头对他们招手。 “快来啊..快来,这玩意五个顶一个鸡蛋,一捧能顶一只鸡啊...” “可好呲可好呲了...快来....” 相比东海人的满脸兴奋,武威州的定远人咬牙切齿而来,还未靠近那些放置炸好蝗虫的大木盆,鼻中便是传来一股异香。 闻到这股香味的定远人脸上出现了一抹狠劲。 莫说还有股香味,就算炸出来的是粑粑老子也要把你给吞了。 一咬牙,伸手抓起一把炸成金黄色的蝗虫猛然塞进嘴里大嚼,可第一口下去便是脸色猛然一变。 卧槽,真香! 那酥脆的口感加上盐等佐料调制出来的独特香气 ,咬下去的那一刻在口腔里瞬间爆炸。 那种独特的香味从口腔传递到大脑,再传到脏腑和四肢百骸。 在吞下第一口之后,定远人脸上哪来还来的什么咬牙切齿视死如归,那表情瞬间就和东海人同步。 咧着大嘴狂塞,口中还未吞下去两手便是抓满了。 他们发誓,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可口的东西 。 而在吃的时候,他们看向那无尽蝗虫群的眼神也变了,再无恐惧绝望 ,而是双眼放光。 仿佛...看到了收获的季节。 所有武威州的人全上了,炸的速度跟不上他们吃的速度,所以他们也加入了竖网塞麻袋倒进油锅的行列。 这个过程没人指挥全是自发的。 那之前恶心恐怖的蝗虫,现在成了他们眼中的小可爱。 无他,好呲。 真的好呲! 唯一没动的只有阿九,蝗虫噼里啪啦的砸在他身上,但他的眼神却一直看着那些疯狂捕捉油炸蝗虫的人群。 蝗虫能飞但只是短距离,更多的还是在地面上蹦。 所以那些加入捕捉的定远人 ,开始用扫把啪啪一顿猛拍,然后用簸箕弄到一块将草沫子颠出去 。 随后倒进油锅。 拍扁怎么了,一样能呲。 也一样好呲 ! 第457章 羽光县 青一抓着一把炸好的蝗虫来到阿九面前。 “九大人,尝尝?” 阿九没去接青一递过来的蝗虫,而是对着那些正在忙活的东海人一指。 “他们来自哪里?” 青一一边往嘴里塞着炸好的蝗虫 ,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 “哦,他们是羽光县的。” 听到这的阿九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想起来了。 东海一边靠海一边和定远接壤,这就导致东海百姓的饮食习惯变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喜食海中之物,一部分喜食山林内陆之物。 而这羽光县在东海可谓大名鼎鼎,准确的说是臭名昭着。 羽光二字,意为这个鬼地方只要带毛能飞的全能给你吃光光,遂为羽光。 其实羽光二字并不足以形容羽光人的全部,因为不带毛的他们也吃。 就比如蚂蚱蝗虫蚕蛹甚至是各种虫子,都会成为他们桌上的一盘菜。 草稞里孵的,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就没有他们不吃的东西。 而蝗虫本就是羽光人菜谱里的一种,只不过这种吃法极为小众,除了羽光县之外其他东海人也是避之不及。 每到夏季的时候,羽光人就会去其他地界捉虫。 没办法,羽光县境内的虫子都被吃光了。 而这也是羽光人的生存之道,除了耕种之外捉虫也是羽光人的收入来源。 下酒菜有了还能赚钱,羽光人的日子过得那叫相当流弊。 羽光县所在的位置和铁岭不算太远,而季博常从青牛观下来带走了两个小道士。 随后把“臭名昭着”的羽光县十万人调进了庆云城,这里面要是没点说法,阿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羽光县也是奶头山罩着的地界之一,所以青一和这些羽光人的关系极为亲密。 因为羽光人为青牛观送去的吃食里,就包含各种虫子,而青一的最喜欢的就是油炸蝗虫。 只可惜,东海地界的蝗虫是一年比一年少。 不够吃,根本不够吃 。 “说这蝗灾是天罚多少还有些道理,但说成剧毒之物那纯属胡扯。” 青一嘴里嚼着蝗虫转头对阿九大声说道。 “在其他地界或许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但在我们那一带就没有不能吃的。” 说着拍了拍手里的蝗虫渣子,抬手对着四外一指。 “对我们来说,绿的就是菜,喘气的就是肉。” “无毒就凉拌,微毒就焯水,有毒就爆炒,剧毒就泡酒。” 说完对阿九咧嘴一笑:“就没有不能呲的。” “奶头山附近原来毒物极多,蝎子,蜈蚣,蛇乱七八糟的,每年都有人被这些东西咬了来青牛观求医。” 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但后来啊,中毒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的伙食也直线下降。” 对着阿九一摊手:“没办法,全呲没了。” 阿九伸手拍掉蹦到自己身上的蝗虫,眼神犀利的看向青一。 “既然你早就有办法干掉这些东西,为何一直拖着不动手,你知不知道被这些东西祸害了多少田亩?” “整个庆云州的田亩全都被毁了,一州之地绝产无粮,你可知这是多大的损失?” 青一闻言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挠了挠脑袋看向阿九。 “这是公子的命令,我也只能照办啊。” 阿九闻言双眼瞬间圆睁:“什么,你说这是老大的意思?” “可没有理由这样做,一州之地被毁....” 看着阿九的样子青一嘿嘿一笑:“公子本就是故意的啊。” “江南截流天不降雨,庆云地势最高哪怕不被蝗灾所毁最后也剩不下什么,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既然本就不剩什么,那拿来喂养这些蝗虫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东西的繁衍能力极强,短时间内就会变得铺天盖地多到吓人,而且吃了那些秧苗和树叶草地就会变得很是肥硕。” 青一说完对阿九耸了耸肩 。 “公子说,定远百姓太瘦了些,要补补。” “大军修堤更辛苦,也要补一补。” 听到这的阿九嘴都张开了,青一的话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但他听明白了。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从青牛观下来的时候季博常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一幕。 所以他带走了两个小牛鼻子,又把羽光县的那些土鳖全都扔进了庆云城。 能这么做就说明他猜到了左相的阴谋,更知道定远的将来会发生什么 。 青一和青志修的就是道门之法的破解之道,他们游走整个定远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定位。 确定道门之人设立的灾起之地和灾起之法。 这俩小牛鼻子一定找到了灾起之地,也一定把消息汇报给了季博常。 但季博常得知这一切后却什么都没做,没有提前破局更没有做出任何像样的反击。 而是任由左相的筹谋成功,也任由这无尽蝗虫在定远肆虐。 原因青一已经说了。 季博常要的,是用一个注定绝产旱死的庆云州半死不活的秧苗,去喂养繁殖这些无尽蝗虫。 为的就是给定远人,给定远大军....补身体! 蝗虫恶心恐怖但却是真正的大补之物,而他也想起了季博常之前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六畜不兴百姓体弱战兵的体能也无法提升,若是让每个人都长得壮壮的 ,到了战场抡刀子也能更有力气些。 用左相祸乱毁灭定远之谋来给定远人补身体....这脑回路的清奇让阿九直接压麻呆 。 太敢了...这要是一个玩砸了那可真就玩脱了。 而阿九现在更好奇的是左相如果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会是何种反应呢? 可随即阿九又是看向青一,对着那无尽蝗虫群再次一指。 “这里根本吃不完,而且也根本截不住,这些东西已经越过我们朝武威州深处去了。” “赶紧去调集人手啊,那留梅县的人不是也得到命令了吗,他们人呢?” 青一闻言摆摆手。 “我们不能全部截住,也不用全部都截住,这等好东西不能独占的。” “公子说要雨露均沾,让每个人都能长得壮壮的。” 说完又挠了挠脑袋。 “留梅人不在这个方向,公子说他们刚刚中了毒身子虚要补一补。” “所以他们...去抓蝉了。” 第458章 不够呲,根本不够呲 一地一风俗,尤其粮食短缺就会让人主动的去开发其他能吃的东西 。 北境一直挨饿,所以他们对各种野菜极为熟悉。 而一直吃野菜也不是个事,所以北境人每到夏季餐桌上就会出现一道时令肉菜。 蝉。 但蝉在北境被叫做知了猴。 这猴可不是我嘞个猴的猴,而是北境人最爱的一种下酒菜。 吱哇吱哇的鸣叫让大雍其他地界的人不堪其扰,但听在北境人耳中那就是来自下酒菜的召唤。 大火过油嘎嘣嘎嘣脆,一盘知了猴二两烈酒那就是北境人最享受的时候。 如果不是暗庭卫的人告诉留梅县的北境人先不要动手,留梅县的那六万人估计早就下手捉猴,手中提起小酒杯了。 那嘈杂无比的蝉鸣在杂耍班子那些听来,这就是用来祸乱人心,在这大旱时节让人心生戾气用的。 留梅人听到那杂乱的蝉鸣确实很痛苦,但此痛非彼痛。 他们的痛苦是肉就在嘴边,但却只能强忍着不能吃。 你说痛苦不痛苦? 如今公子的命令到了,这些北境来的六万人走道还直打晃呢,却个个咧着大嘴背着锅抱着酒坛子出发了。 叫? 你越叫我就越兴奋。 你叫我就知道你在哪,知道你在哪我就在哪起锅烧油。 定远的油不多,北境人没有油 ,但东海有啊。 在他们落户留梅的时候,这些油就被送进了留梅。 而那些跟随北境人一起来留梅的北夷妇人是干啥的? 那牛羊也不干活养的那么肥,宰杀取油啊。 对于北境人来说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牛羊油炸出来的知了猴扎。 小膻味嘎嘣脆,配上小酒一入喉那滋味就一个字。 得! 得劲的得! 蓝海亦的大军修完堤了,换上盔甲战袍之后他们笑了。 这段时间修堤太苦了,哪怕公子优先供应他们粮食肉食 ,但不可避免的个个黑瘦无比。 所以大军出发看到定远境内到处蝉鸣的时候,蓝海亦坐在马背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左相人还怪好嘞。 知道咱们修堤辛苦给咱送肉来了。 兄弟们,给我抄家伙上啊,公子说了,一个月内必须让我们每个人都变的黑胖黑胖的。 身边人不解,将军,不应该是白胖白胖的吗。 蓝海亦闻言直接一巴掌呼了过去。 黑胖那是吃的好又没懈怠操练,你个白胖那不是养了一群猪吗? 我们是公子手里的刀 ,不是敌人眼里的猪,懂吗? 蓝海亦的十五万大军开始捉猴儿,十五万张嘴啊,就算这知了猴子再多它能挺多久 。 北境吃蝉的行为也是小众的东西,因为这等吃法只在民间流传。 再加上北境之内的知了猴子刚叫了两嗓子,就被直接干没了。 这就导致北境人吃蝉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一个很小众很小众的行为。 所以道门在制定筹谋的时候很是不屑的一笑,就算北境人吃蝉他们又能吃多少? 这铺天盖地的蝉有本事你给我都吃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北境的民间流传着这样一首打油诗。 地下修行三年多,本想树上唱情歌。 无奈世上馋人多,刚刚出土被活捉。 害我蝉衣都没脱,匆匆忙忙进油锅。 而在民间小童之间也有类似的玩笑话。 知了猴:大哥,我不是猴,我是蝉。 北境人点头 :兄弟,这不巧了嘛,我也是馋 。 在定远的十五万北境大军一直在修堤,但现在堤修完了,他们要抓猴儿了。 想要一次喂饱十五万张嘴,怎么着也得上百万只蝉吧。 所以看着大批大批知了猴子被倒进油锅,蓝海亦咧嘴抹了一把口水不屑的说道。 “还想用这玩意钻进地下毁坏秧苗?” “碰到我们它连从树上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不了解我们北境人的实力啊。” 随后转头扯着嗓子大喊:“多放点辣椒面,老子爱吃辣的。” 可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斥候送回来一封信,看到这封信里的内容后,蓝海亦的脸色骤然一变。 “兄弟们加快进度啊 ,定远百姓和定远新军也知道这猴子的滋味了 。” “赶紧分兵去不同方向,不然咱们还没吃上两天就要断顿了。” 这道命令一出,十五万大军分做十个方向快速行军....去抢知了猴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定远内乱了呢。 定远的蝉确实多到吓人,而且分布在定远的所有方向 ,其实按照数量来说甚至比蝗虫还要多。 但季博常之前就对阿九说过,你一定要相信人的嘴巴能啃穿地球。 啥是地球阿九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季博常的话是对的。 蝗虫能吃还大补的消息快速传遍定远,而人类世界的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总会跑偏 。 阿九这传出的原消息是蝗虫过油嘎巴脆还大补,蝗虫有毒,但过油加盐非但无毒反而强身健体比肉都香。 毕竟想要改变深植百姓心中的观念,就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行。 你说没毒没人信,但你说过了油再加盐他就信了。 过油是因为生的不能吃,加盐是为了好吃。 好吃自然就会多吃,吃着吃着不就呲没了嘛。 但跑偏之后的消息则变成了,吃了油炸加盐的蝗虫不但能延年益寿还能让小鸟变大变强。 再传之后又变成了,小鸟变苍鹰,吃的够多能生儿扎。 之后什么能生双胞胎,能力大无穷,能头生三目之类的全来了。 而到了最后则变成了吃下油炸蝗虫,能长生不死 。 其实都不用别的,单就小鸟变苍鹰长生不死两样,就能让无数百姓抛开心中恐惧拎着扫帚就开始抓蝗虫。 一家油不够那就一村来凑,吃完大家一起长生不死多好啊。 蝗虫群越过阿九所在之地向武威州深处而去,但等待它们的再不是无助哀嚎。 而是无数大网和扫帚簸箕。 大吉大利今晚吃猴儿! 整个定远彻底跑偏,在外界看来被封锁的定远定然哀嚎一片。 尤其那到处奔走嚎叫的人群,和到处都是冒起来的黑烟就足够说明了这一点。 到处奔走嚎叫的人群,一定是被蝗虫天灾吓破胆疯狂逃命。 而冒起的黑烟 ,也定然是内部大乱,季博常下令大军镇压所致。 你看,那十五万北境边军不就分兵多处玩命行军吗? 你再看,那些北境边军不就追在定远百姓身后呜嗷喊叫吗? 定远,覆灭在即。 季博常,也命不久矣。 第459章 季节明 定远有人口一千多万,一个人吃掉十只蝗虫那就是一万万只。 但按照饭量来计算的话,一个人十只蝗虫肯定是吃不饱的。 尤其这玩意是真香啊,就算吃饱了也还能再来俩。 若是按照一个人百只来计算的话,那铺天盖地的蝗虫群还真的有点不够用。 但有的人贪啊,他想的可不是吃一顿就拉倒,这么香又这么神奇的东西他想天天吃。 他想天天吃就有人一只都捞不着。 就比如武威州之后那些一直严阵以待的地域百姓,蝗灾蝉出现的时候他们是庆幸的。 庆幸他们所在之地距离蝗灾还隔着武威一州之地。 可当蝗虫能长生不老的消息传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人再也坐不住了。 心里的庆幸当场就变成醋缸。 这武威和庆云两州的人太他妈贪了,按照他们那种玩法,这蝗虫群不等走出武威州就得被他们抓的一干二净。 到那时候咱们可是连根毛都捞不着啊。 这人的心理就是,我有你没有我心里舒坦,可一旦你有我没有的时候羡慕嫉妒恨全来了。 抄家伙去武威抢蝗虫仙丹,这等好东西不能全让武威和庆云的人独占了。 之前人人色变恐惧的蝗灾,现在变成了蝗虫仙丹。 几个字改变的不止他们心里被深植多年的禁忌,还有蝗虫群的宿命。 因为按照现在的趋势,它们很难寿终正寝了。 其他州域的百姓开始向武威州进发,面对这样的一幕当地官员没有任何阻拦。 反而火上浇油让他们赶路再快些,如果武威和庆云都长生不老了,那咱们岂不是亏大了? 这些官员都姓季,所以那跑偏越传越邪乎的消息如何来的,已经不难猜了。 看着大批百姓涌向武威州,季姓官员们纷纷对视一笑。 如果苦口婆心的劝导,基本不可能让所有人去支援一州之地,这也是人性的一种。 那圣人不都说过嘛,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但以利,以个人得失驱动就会轻而易举。 因为按照公子的命令,这蝗虫群就要在武威之内被彻底消除,一只都不能从武威州跑出来。 而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莫说走出武威,估计这蝗虫群连走到武威州边界的的机会都没有。 香喷喷入口,臭烘烘拉出去肥田。 只要这东西入了口,那从今以后蝗虫将被从天灾之内除名。 一道菜而已,你灾个毛你灾。 而定远也会变成如今的东海,蝗虫被吃成珍稀物种按只来卖。 甚至每到夏季的时候,就会有定远人看着天上大日空中嘀咕。 咋还不爆发蝗灾呢 。 家里的油从过年攒到现在了,就等着蝗虫来呢。 天气依旧酷热难当,但定远人现在抓蝗虫抓知了猴的热情比这酷热的天气还要热。 季博常的书桌上堆满了定远各地传回来的情报信件,每一地都在信里禀报田亩情况。 他的午饭今日也换了菜品,一盘油炸知了猴一盘油炸蝗虫 。 书房之外的蝉不叫了 ,因为它们变成菜被端到桌上。 季博常前世的时候没吃过这些东西,不是不喜欢,而是吃不到。 在前世的时候他就没听过蝗灾,蝗虫养殖场倒是听过不少。 知了猴就更别想了,抓猴儿的人比猴儿都多。 听说有个山东的凶嘚儿六个知了猴儿干了十瓶大绿棒子,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前世有个新闻更是有意思 ,2020年蝗灾源起中东横扫中亚北上俄罗斯,荼毒蒙古大草原 。 为这事全世界都发出警告小心蝗虫天灾,可这蝗灾刚一进入东北地界就没了。 乌央乌央的蝗虫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入东北三天....就三天,没了。 没的那叫一个彻底,没的那叫一个干净。 而且听说那几天的烤蚂蚱每串上就多了一个。 而早就跃跃欲试,准备好工具的山东兄弟们气的直接跳脚骂娘。 东北人不讲究,一点都不给俺们留...一点都没留。 这是笑谈,但也是真事。 足以见得这所谓的蝗虫在前世多么的稀有。 成灾? 就算全世界的蝗虫一起进入华夏大地,最多一个星期就会一个不剩。 别说祸害庄稼,估计它们连市民公园都出不去。 这些东西对季博常来说,就是见识上的降维打击。 前世古代有养鸡养鸭灭蝗的,但前世的经验告诉他,鸡鸭和人的那张大嘴相比简直弱爆了 。 小龙虾是外来入侵物种,在某些国家泛滥成灾,但在华夏大地它就得人工养殖。 不养殖,它就会在华夏大地彻底灭绝。 那蝎子毒蛇流弊不,哪家的酒罐子里没泡上几只? 所以在从青牛观下来之后,他其实就大概知道了左相的计谋为何。 而经过青一和青志的实地探查,得到的结果更加确定了季博常的推断。 大旱必起蝗灾,尤其在这个世界蝗灾堪称无解。 而且他前世作为图书管理员的时候,就看过因为蝉的过多出现而影响田亩的书籍。 知晓谋出何地,剩下的自然是破解获利。 定远之所以被左相频频利用,又被他视作没有存活资格贱民的由来,就在于定远的地理位置和诸多人物的恶意引导。 原属皇庭,效忠皇族乃是必然。 但紧邻京畿又被太多人看做祸乱大雍的绝佳之地。 这个安插点脏东西进去传播点大逆不道的理念,那个又藏点脏东西,又传播点乱七八糟的玩意进来。 久而久之,定远人心也早如一盘散沙没有方向。 其他人可以把定远百姓当成愚民,当成利用的工具。 但现在的定远是自己的定远,定远百姓是自己麾下之民。 我麾下之民自己都不舍得去动,又怎能容忍其他人随意摘取性命? 你布局欲灭我上千万子民,那我就用你的布局来壮我麾下子民之身,填我麾下子民腹中油水。 同时利用这次的契机,将藏在定远之内的垃圾全部抹除。 还一个干干净净的定远于定远之民。 而在他书桌上的诸多信件里,有一封里内容让季博常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来自一个县令写给当地百姓的,暗庭卫觉得有趣便抄录了下来。 蒜了吧,姜它们放回大孜然,一定要落实到胃,要筷。 碗了酒不好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好笑的东西,让季博常记住了这个县令的名字。 季节明 。 第460章 一切尽在掌握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定远,他们在等定远彻底覆灭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在定远外围安插斥候,关注着定远之内的举动也在暗中调兵遣将 。 没有人认为季博常还有翻身的机会,所有人都在等待随时暴起瓜分季博常。 相比较之前的雍盛帝和东南临孝君,季博常在他们眼里才是真正的肥肉。 那新式武器的消息已经被所有人得知,最重要的是,季博常手里还有十万匹战马。 这些东西被自己所得,那将来征战天下就有了绝对的底气。 他们都在等 ,等定远覆灭 ,等季博常覆灭。 而从定远外围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看,定远覆灭已近在咫尺。 左奉节奉命带领江南军,封锁定远和京畿以及江南的接壤之地。 内容自然是射杀从定远逃出来的百姓,以及监视那蓝海亦是否真的按照左相意图行事。 他没有让人进入定远内部,进不去也不能进。 季博常将定远封锁了,而现在的定远就是人间地狱,去了和送死无异。 左奉节是名义上的监军,真正领军之人来自江南申家。 申千彻。 申千彻之前的声名不显,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 但当初六皇子率军进攻江南一路横推,最后惨败溃逃就是败在申千彻的手上。 如果没有金启典的东海军护着,如果不是左相有意放六皇子活着回来,申千彻能轻而易举的将六皇子永远留在江南。 看着定远境内飘起的无数道黑烟,耳中隐约传来大批人群嘶吼嚎叫之音 。 再加上北境边军跟在百姓身后玩命追赶的模样,申千彻的嘴边出现一抹不屑的笑意。 他是真正的领军之将,而且是能轻易覆灭六皇子的领军之将。 单单是眼前的这一幕,还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回给左相。 但当斥候来报,北境边军不但追在定远百姓身后 ,更是追击在定远新军的身后 。 据说定远新军玩了命的跑,北境边军瞪着血红的眼睛在身后玩了命的追 。 那副不死不休的样子绝对骗不了人。 而且整个定远全部大乱,三州之地的百姓暴起 ,手持各种农具向武威州面带凶狠而去。 定是大灾接连出现被江文庭大人怂恿而起,反叛季博常之人无疑。 蝗灾肆虐蝉毁田亩,蓝海亦叛变再加百姓暴起。 这定远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随即对着身招了招手:“给相爷大人传信,定远一切尽在掌握。” “待定远覆灭临承乾趁机攻进东海之时,我便会率军一举拿下东南。” 下达完命令之后,申千彻嘴边的不屑笑意更浓了。 以天灾覆灭定远逼季博常退回东海,临承乾以为机会来了率领水军趁机攻入东海。 而当他攻入东海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老巢被端了。 老巢被端他就再无退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东海和季博常死磕。 他是打不过季博常的,无论实力谋略都不是季博常的对手,况且东海还是季博常的大本营。 临承乾会被季博常杀光,但季博常的实力也会被临承乾消耗掉绝大部分。 不动一兵一卒灭一道,毁两道,这才是相爷真正要的结果。 临承乾死了,就凭一个小小的十一皇子又如何能是相爷的对手? 季博常退回东海实力又被临承乾损耗大部,那时的他连闫不求都不如。 实力大损的季博常,那长了一脑袋反骨的高丽李泽勋还会听命于他吗? 非但不会,还会调集大军进攻东海 。 如此接连大败之下,季博常就会成为第二个临孝君,左相不用动手,他就会死在东海自己人的手里。 那时的天下格局就只剩下了一个西南,还有一个群龙无首的北境。 季博常和临孝君都败了,一个闫不求能坚持多久? 一个蓝海亦再加李三山就能守得住北境? 想到这的申千彻微微摇头,这天下距离一统真的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就连....相爷藏起的真正暗招都用不上。 这一刻不单左相感觉到有些无趣,就连申千彻都觉得有些失望。 本以为这季博常是个不错的对手,但现在看来真的是高估了他,也太看得起了他。 莫说真正底牌,就是连正面和自己交锋的资格都没有。 微微一叹之后,申千彻已经失去了再去看定远境内消息的兴趣。 一个必败之敌还有何去关注的意义? 定远境内真的乱了,而且乱的比申千彻得到的消息更加的彻底。 北境边军真的在追定远百姓,那血红的双眼和身上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也不是装出来的。 将领们也爆发出一阵阵怒骂催促之音,拔出长刀对着前方的定远百姓一指。 给我追! 他怒了,他麾下的北境边军也怒了。 因为这些该死的定远百姓竟然....在抢他们的知了猴子。 他们是兵分十路,但奈何人家这些定远人有地利加持,人家的家门口就有无数知了猴的存在。 蓝海亦气的都要裂开了,如果让他知道是谁把知了猴美味的消息泄露出去的话。 他真的敢一刀劈过去。 而定远百姓也怒了,他们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最后入口的那一刻,直接抄家伙抓猴儿。 而在他们看来,这些赶来的北境边军才是来抢他们好东西的人。 这是我们家门口的猴儿,你凭啥来抢? 所以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百姓在前边疯狂的奔跑去捉知了猴,北境边军在后边怒骂追赶。 那是肉啊,美味无比还不要钱的肉啊。 谁抢到就是谁的,就这要是不玩命那就是傻子 。 而蓝海亦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下令再次分兵,从原来的十路变成百路大军抢猴儿。 定远新军原来也是和北境边军一起修堤的,两方的关系好到不分彼此的地步。 但在不要钱的肉面前还要啥兄弟 ? 抢! 他们抢,北境边军在后边追。 北境边军率先到了地方抓了猴儿就跑,定远新军和百姓在后面追。 追不上不就得骂嘛,越骂越追不上这眼睛不就红了嘛。 而那些进入武威州的百姓也开始的疯狂的抢夺...蝗虫仙丹。 以前是人在前边跑 ,蝗虫在后边追。 而现在则变成了蝗虫跑人在后面追,那曾经铺天盖地的蝗虫大军。 现在成了被撕碎的裤衩子。 莫说再啃食庄苗,就是跑进树林里都能被抓出来扔进油锅。 整个定远都乱成了一锅粥。 但灾,也在这等大乱之下没了。 被吃没了 。 第461章 看得透才活得下 蓝海亦发出一阵阵暴怒之音,训斥那些没抢到猴儿和被被人抢走了猴儿的下属。 但这样的怒吼在大乱持续到第十天的时候停止了。 他的脸上再无暴怒,也不再怒吼没抢到猴儿的下属。 赤裸上身的蓝海亦看着眼前静悄悄,再无一丝蝉鸣的树林微微一笑。 “让大军归队吧。” “公子交代的事情做完了,该杀的人也都杀的差不多了,现在该去干我们真正该干的事情了。” 看着边上的将领一脸不解的样子,蓝海亦拿起蒲扇猛摇了两下。 “我们不动,不做出这知了猴儿美味无比的样子来,定远百姓又怎么会倾巢而出去捉?” “没有所有人动起来倾巢而动去捉,这定远境内的知了猴儿又怎能短时间内被抓绝?” 说着微微摇头。 “我们有十五万张嘴,就算再多的知了猴儿也会被吃绝,但这知了猴儿却遍布整个定远,我们要抓多久?” “抓的晚了就真的会让这些东西把卵埋进田亩地下,那田亩里的秧苗就真的会被毁了。” “公子又岂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说着用蒲扇在自己健硕的胸膛上拍了拍。 “人都动了,这遍布定远的知了猴儿就会在短时间内被抓绝。” “我们不兵分百路,又怎么能让江南人相信我们真的反了?” “我们不兵分百路遍布定远各地,又如何去杀那些藏在定远的脏东西呢?” 听到这里,身边的才恍然大悟,原来将军整日怒骂催促大军分兵赶路,真正为的竟是这个。 “乱了好,乱起来了有些人消失了就不会引起恐慌。” “不然平平静静状态之下,大军调动杀人,定远百姓就会人人自危,那些藏起来的脏东西也会趁机藏的更深。” “以知了猴儿补身破局,铲除脏东西又能让定远心向一处,这才是公子借破局想要的结果。” 说完用蒲扇挡在眼睛上方看了看天上大日。 “这人心呢,就如这天气般无法琢磨,万里无云天空湛蓝你会觉得炙热难耐,没了阳光烈日你又会觉得阴冷不适。” “但这天又哪有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时候?” “既然改变不了天气,那就增减衣物,阴冷则动,炙热则避。” “动起来就不冷了,躲在阴凉下就不热了。” 说着呵呵一笑。 “其实公子这也是在告诉我们 ,战场就如这天气一样,因为打仗的是人。” “天时地利人和是可以人为制造出来的,现在定远之外的人就是躲在阴凉下看热闹的,而我们则是阴冷动起来的那一批。” “处在阴凉下看热闹就会放松警惕,也绝想不到我们其实有的是力气反击。” 正说着,军中斥候送来一封信件。 看过信件的蓝海亦眉头微微一挑,随后将信件递给了身边众将。 “找到了颂力县那些制造蝗灾之人?” 众将领兴奋的看向蓝海亦:“将军,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出自道门,如果将他们抓起来那就是大功一件啊。” “是啊将军,他们被左相放在定远如此之久,定然知道极多的秘密。” “如果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道门的确切消息,那对公子日后布局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甚至能把到底谁是申云杉的秘密挖出来。” 蓝海亦听完众将的话之后,摇了摇蒲扇也摇了摇头。 “将这份情报给纠察司的人送去。” 纠察司,那是宝盖现在名义上的职务,他对外的官职就是纠察司首。 众将闻言不解,他们想不通这等大功之事为何要让出去 。 况且那些人的踪迹是他们先发现的。 “有些功劳不能拿。” 蓝海亦放下蒲扇看向众将:“我们能拿的是公子给的功劳,公子不给的功劳绝不能染指。” “你们以为能发现那些人的踪迹,真的是凭我们自己的本事?” “你们以为暗庭卫和纠察司的人什么都没做?” 说完微微摇头。 “恐怕那些人的踪迹早就被暗庭卫的人盯上了,我们的人能知道,无非是暗庭卫的人刻意引导所致。” “暗庭卫见不得光,所以这明面上的功劳他们不会取,让我们的人知晓这是送给我们的人情。” “我们负责正面战场,他们则是暗地里的战场,将来少不了一起共事的机会,所以这是赵明举对我们释放的善意。” 说完呵呵一笑。 “这是人情要还,但这份功劳我们却不能拿。” 抓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留梅县的方向一指。 “付仲寅以死立功为儿孙铺路,但没有暗庭卫的辅佐他成不了事。” “抓到江文庭这样的大鱼也是大功一件,但他们却把人交给了纠察司。” “为何?” “因为这样的功劳他们也不能拿,也因为那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说完看向身边众将。 “这就是本分,他们把功劳全部让出去了,但在公子心里他们的功劳一点都没少。” “这就是为臣为将之道。” “什么事都只想着功劳公子也会看在眼里,眼里只有功劳而无大局者,公子不喜。” 看着众将领脸上的恍然之色,蓝海亦也是欣慰的一笑。 “我们是武将 ,要做的就是战场冲锋斩敌,为公子扫平一切眼前之敌。” “这才是我们应得的功劳,也是公子给的功劳。” 挥动蒲扇拍死一只恼人的苍蝇后,再次淡淡开口 。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其他事不要过多参与,看不透也做不好,就会失去本应有的价值。” “和那些人相比,我们这些一根筋的武将就是真正的莽夫,做我们自己该做的,其他事我们插不上手也玩不转。” “硬要掺和进去,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随后挥了挥蒲扇。 “去吧,把消息传递给纠察司。” “哪怕现在纠察司早就已经赶过去了,但事情我们还是要做的。” 说着蒲扇在胸口又拍了拍。 “公子一直没动就是在等,等一个攻入江南的契机。” “灭杀北夷时我们没派上用场,高丽大战还是没我们的份。” “而公子把我们放在这里,就是为攻打江南做准备的。” 说完看着眼前众将呵呵一笑。 “用北境人打江南是不是很有趣?” 说完眼神犀利的看向江南的方向。 “因为论杀伐,我们北境边军当为最利。” “而攻打江南的时候,公子也绝不会如拿北境时的那般柔和。” 第462章 对未来的预判 这个世界傻子很多,就比如大雍的那些皇子们和脑满肠肥的官员们。 但这个世界的聪明人更多,比如刘六也比如蓝海亦。 没碰到季博常之前的刘六就是个亲兵队正,在秋水那样的小县城里坑蒙拐骗各地来往客商。 他这样的小人物没有好出身,没有大靠山,就算遍地是功劳也轮不到他来捡 。 这样的小人物没人会过多去在意 ,因为他没未来,一个亲兵队正已经是他这辈子能走到的最高点。 但他碰到了季博常,从一个市井泼皮般的小小队正,成为了现在的影衙统领。 也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搞垮了尹布衣后又把高丽整的稀碎。 他是小人物也有着一般人没有的际遇,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够聪明。 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能真正的把事情做好。 相比刘六,蓝海亦的起点要更高。 当初的北境边军副帅,所以他能看到的东西自然远非他人可比。 雍盛帝的筹谋他也看得清,但尹布衣的种种他也同样看在眼里。 不然也不会在察觉北境的根基被攫取一空的时候,他只是当做没看到。 为何? 因为他是真正的聪明人,足够冷静且心思通透的聪明人。 正是因为看得清理得顺,所以他显得并不那么突出,心甘情愿的为李三山打下手镇守定远。 为何? 因为看得透。 公子麾下的人形形色色各有千秋,这些人没有一个出身是高贵的。 但这些人随便扔一个出去都能搅动天下风云,别的不提,单就一个赵明举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一个小小县尉出身,却能把雍盛帝骗得裤衩子都不剩,被他玩死的和间接玩死的多不胜数。 金启晟的骑兵大军为啥能从东南境内丝滑而过? 那是因为赵明举在东南境内安插了太多太多人,据说他在东南安插的奸细多到公子都不清楚的地步。 不是他隐瞒不报,而是那名单长的连公子没耐心看到最后。 那家伙很久之前就去了西境。 别看西境现在个个嘴角一勾眼睛一眯的,在那做着春秋大梦。 但按照赵明举的行事风格,估计那些人的老婆穿着什么颜色的底裤,哪里最敏感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只要赵明举哪天露了头,那西境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蓝海亦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该把自己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就像他说的那样,和那些人相比,自己真的就是个只知战场挥刀的莽夫。 哪怕自己并不愚蠢也不行 ,因为只要那些人想自己真的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抛开这些人不谈,那大批季姓官员哪个拎出来不是一肚子的心眼。 所以玩脑子这事在尹布衣和雍盛帝面前可以,在公子面前....省省吧。 都不用公子出手,随便点名出来一个就能玩裂了自己。 能看得清自己看得清局面,其实这也是聪明的一种。 而且蓝海亦更清楚一件事,公子麾下看似武将多过文臣,但在将来这文臣位置间的竞争将远超武将。 因为能人太多聪明人太多。 公子将李三山立为武将之首,阿九大人也隐隐有着文臣之首的趋势。 但文武之首下的竞争 ,将会极其的惨烈 。 位置就那么多 ,但能干活的太多太多..... 其他人是因为麾下蠢货太多烦恼,而公子则因为麾下聪明人太多而伤脑筋。 但庆幸的是公子和其他人不同,并非能说会道拍马屁的就能升官发财 。 本分干活安心做事,在公子那里依旧能得到重用。 所以蓝海亦今天这番话就是在告诉北境武将们,兄弟们,玩脑子咱们不行,人家一根手指就能放倒咱们一大片。 所以安心做事,不该有的心思不能有,不能拿的功劳别去碰。 老老实实的做自己该做的,公子就不会忘了我们。 别争别抢,就是我们的处世之道。 每个人在公子心里有准确的定位,但我们自己心里也要给自己一个更加精确的定位。 蓝海亦的信送去纠察司的时候,其实纠察司的人已经快要到达那些人藏身的地方了。 蓝海亦说的没错,就算他不将信送过去纠察司的人也知道。 但这封信送来了,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纠察司是什么人? 准确的说纠察司里都是什么人? 宝盖挑选出来的人,清一色黑色锦袍黑靴黑帽的打扮,季凌薇为宝盖准备的人。 季凌薇是季博常的姑姑,所以宝盖称呼季凌薇的时候叫的是姑奶奶。 这辈分无关,而是身为家奴对季家大小姐的称呼。 季博常心疼宝盖喜欢宝盖,季凌薇看在眼里自然不会给宝盖弄一堆废物过去。 因为在她眼里,宝盖也是自家孩儿。 纠察司里的人并不全姓季,有吴姓,金姓还有来自东海百姓家的孩子。 而且不止男人,还有女子。 出身不同性别不同,但却有一点是相同的 。 极擅追踪审讯暗杀之道,其实严格来说纠察司和暗庭卫在职能上有一定的重叠。 但这份重叠却能将某些天然漏洞弥补,能让季博常从不同的角度得到更多情报。 夜色里,纠察司的人停下脚步,看向前方没有丝毫灯火传来的城池。 眼前的这座城,叫留梅。 留梅又变成了空城,因为留梅县城内的百姓全都外出改善生活去了。 这么多的知了猴子让留梅人感觉提前过年了,不,就算过年都没这么丰盛过。 他们田亩里的秧苗死绝了,油盐酱醋牛羊粮食随身带走,家里根本没啥担心被偷的。 此刻的留梅县城里,十余人脸色铁青的聚在一处正在商议。 “蝗灾现世乃灭世之相,历年凡有蝗灾出现必然死伤无数,可现在....他们竟把那蝗虫天灾当成食物吃了。” “还...用来下酒...” 其中一人脸色铁青的说着,眼内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潜伏定远利用大旱制造蝗灾,本以为蝗灾现世辅以蝉卵可轻易毁掉定远田亩。 一开始一切都是极为顺利,可当他们驱赶蝗虫大军到达武威州的时候,局面骤然失控。 那些人面对如此规模蝗灾非但不怕,竟然起锅烧油...给吃了! 蝗虫的数量是惊人的,但那吃蝗虫的人...更惊人。 恐怖的蝗虫大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最后变成食物被人吞下。 而他们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被人盯上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退回庆云境内,来到这空无一人的留梅县。 但进了留梅他们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留梅,没粮。 更没水。 第463章 往哪退? 他们之所以退到留梅,是为了向江文庭禀报现在的局面。 顺便询问接下来应该如何去做 。 可到了留梅才发现,江大人根本就不在留梅,县城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粮食被留梅人带走了,而水井里的水他们也不敢喝。 在他们看来留梅空空荡荡,是因为人都被江大人毒死了埋尸他处,以此用来威胁蓝海亦。 可问题现在是大旱时节,就算夜晚降临依旧闷热难忍 。 一路疾行水壶里的水早干了,如此燥热难耐的天气没有水的痛苦可想而知。 而比没水更痛苦的,是他们筹谋许久的行动失败了。 遮天蔽日的蝗虫大军被吃的支离破碎,那数量更为恐怖的蝉也被下了油锅。 事关相爷大人布局的成败,所以他们必须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 。 “布局失败了,蝗虫很快就会被吃光,蝉也绝无法幸免。” 领头之人说完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相爷和我们都被那季博常给骗了,他的毫无反击都是假象,他知道相爷的布局是什么,也知道我们的存在。” “他一直都知道,一直什么都知道,看似什么都没做其实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下。” “我们是透明的,相爷的布局也是透明的。” 领头之人说到这里有些艰难的吞了一下口水,脸上的表情苦涩无比。 他们是左相在定远藏的最深的那一批,也是左相布局里最重要的那一批。 庆云叛乱,酒坊辅以江南财力掏空定远粮食,毁定远春耕都是为他们打掩护的假象。 庆云叛乱就会让季博常的精力被牵扯在庆云,东南趁机兵出高丽同样也是。 而在高丽事了的同时,定远境内再出酒坊耗粮毁民心春耕。 季博常的精力和注意力就会被无限拉扯,他会严查,会禁严,但绝不会把注意力投向颂力县那样的小地方。 所以左相从不在乎季博常封锁定远,因为毒已经下在了他的脏腑之内。 布局已成,封锁也无非死的更快而已。 对这些留在定远的人来说,蝗灾从颂力县爆发而出的那一刻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蝗灾的繁殖能力无比惊人,一路而过只会越来越多,毁坏田亩秧苗的速度也只会越来越快。 他们从不担心,因为这等天灾堪称无解。 他们不信季博常有能破解这等天灾的能力,他们更不信这等天灾能被人所覆灭。 他们要做的就是慢慢的跟在蝗虫大军之后,慢慢的欣赏自己等人制造出来的杰作。 一步步毁掉所有田亩,一点点啃食季博常立足的根基。 最多一月,他们就会离开定远。 因为一个月之后定远将会变成一片汪洋,而在离开之前他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用蝗虫散播剧毒! 现在做的只会毁田亩毁人心,而真正要做的是杀人。 左相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毁田亩秧苗,而是灭定远上千万之民。 毒杀,是为了让大水来袭时,能让定远人死的干净些 。 一切的布局都是那么的紧密,一环扣一环没有丝毫纰漏出现。 只要蝗虫大军毁了武威州田亩,数量将达到一个恐怖无比的程度。 那时撒出剧毒由蝗虫群带去定远各地,他们的任务将圆满完成,他们的名字也会出现在左相的功劳簿上。 事情顺利的和他们预想的一样,只要蝗虫大军出了武威州,定远人必死,季博常必败。 可就在他们眼带睥睨欣赏这一切的时候,他们看见了无数张大网和无数口冒着黑烟的大铁锅。 蝗虫被一簸箕一簸箕的倒入铁锅,炸至金黄后加入细盐调料被人一把一把的送入口中大嚼 。 来到武威州的蝗虫大军足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但数量还没达到他们的预期。 而蝗虫的繁殖速度再快,还能快得过无数人不停开合的大嘴吗? 蝗虫的数量极速减少,刚刚到达武威州时黑云压顶,可刚推进不足百里便成了阴云,足足薄了一层。 再推进百里黑云压顶变成了多云,再推进百里....阳光普照。 大军成了溃军,被无数疯狂百姓追进树林,追进草地追进田亩。 蝗虫啃食秧苗的速度极快,但人类啃它们的速度...更快。 蝗虫起跳后行进的速度很快 ,但它们的四周都有大网,簸箕,扫把,铁锹和...油锅。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彻底愣在那里,脸上的睥睨犹在,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仿若被冰冻。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季博常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破解蝗虫天灾。 而他们耗费无数心血时间弄出来的蝗虫大军,不是来覆灭定远的,更像是来慰问的。 在他们察觉筹谋被迫转身逃离的时候,心里的恐惧更是极速攀升。 定远大乱,北境边军追着百姓跑,追着定远新军跑,百姓也追着北境边军跑 。 再加上那无处不在冒着黑烟的大油锅,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极了布局成功的样子。 但身在定远的他们却知道,这是假的。 全是假的。 乱不假,百姓暴起边军乱窜也是真,但不是相互厮杀覆灭。 而是在争抢他们耗费无数心血弄出来的...肉食。 突然蹦出来的无数蝗虫和更多的蝉,可不就是像极了天上掉下来的免费肉食吗? 而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还见到了同样被安插在定远的自己人被屠灭的一幕。 乱,是给定远之外的人看的。 杀,就能让定远之内的真实景象传递不出去。 而这些被杀之人被说成了意外死亡,因为他们的死因是窒息。 为救田亩被蝗虫盖脸窒息而亡。 他们之前的所做的一切顺理成章天衣无缝,但在季博常的天衣无缝面前。 他们突然感觉自己全身都是缝。 就像一条...糟烂的裤衩子。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真实的消息传递出去,让左相知道真实的定远是何模样。 不然一定会中了季博常的奸计。 可现在定远被彻底封锁 ,想要将消息传递出去何其艰难? 就在他们为此皱眉商议的时候。 踏~踏~踏~ 一阵根本没有任何遮掩的脚步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第464章 我们是意外 脚步声响起的刹那,十余人瞬间起身朝四外看去。 漆黑的夜色之中,数十身穿黑色锦袍黑靴之人缓缓现身。 “你们是何人?” 听着喝问声,那慢慢现身的纠察司领队无奈摇头。 “事情到了现在,居然还能问出这么蠢的话来。” 说着微微皱眉的,看向眼前十余个严阵以待之人再次开口。 “你们能来到留梅,是因为我们故意让你们来的,如果我们不愿意,你们连武威都出不来。” “你们用来让蝗虫传播的剧毒没用上,但公子说你们用不上也不能留,那么多的毒留着总是个祸患。” 而在看清说话的纠察司领队身上衣袍后,开口问话之人的脸色猛然一变。 “你们是血疯子的人?” 他这话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喉咙都是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他们这些潜伏在定远之人轻视季博常,但却十分惧怕季宝盖。 宝盖去往北境之前在定远屠了两遍,死在纠察司手里的人多到触目惊心的地步。 而且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在纠察司的手里活下来。 在他们心里最大阻碍就是宝盖,所以当得知宝盖去了北境后他们也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纠察司里的都不是人,而是一群嗜血无比的疯子,落到纠察司手里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你进不了纠察司,因为你废话太多。” 这是纠察司领队的回答。 这话有两层意思,一,你说对了,我们是台令大人的麾下。 二,你连让我们策反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跪地求饶那一套就省了。 这话让潜伏在定远的十余人脸色再次一变,领头之人伸手在腰间一摸后眼神又是狠狠一缩。 纠察司的领队见状再次无语摇头。 “想咬破毒囊自尽?” “知道为何会让你们来留梅,又为何我等出现的时候没有任何遮掩吗?” “因为你们不能死,最起码不能现在就死。” 他们在武威州发现了事情不对 ,随后开始向后逃亡。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隐匿而起,随后找准时机前来留梅才是最为稳妥的。 但一路逃亡皆是有着北境边军的身影出现,他们心中本就有鬼根本不敢直面边军。 而没有边军的地方就只有通向留梅一条路。 大旱,水囊无水,又在快速赶路之下只得不停吞咽口水。 但这样的情形极为容易让口中毒囊破裂,只得暂时取出放进后腰竹筒。 可就在他们距离留梅数十里的时候,一队边军突然出现将他们逼进树林。 在那等密集枝叶的树林快速行进 ,挂在后腰上的竹筒也是就此掉落。 自己这些人身上有着太多秘密,绝对不能落在纠察司的手里。 “就算没了毒囊,你也休想将我们生擒活捉。” 看着眼前之人一脸决绝的模样,纠察司领队微微挑眉。 “听说你们修行的都是道门之法,很是奇特玄妙。” “正好,九大人在改良道门修行法后,第一个传授的就是我们纠察司。” “那就让我们来比试一下,到底是你们的修行法更厉害,还是九大人传授的更胜一筹。” 言罢,摆开了欲要和这些人公平一战的架势。 这一幕让这被围困的十余人眼睛一亮,如果纠察司的人一拥而上他们绝无逃跑的机会,只得在被擒下之前自尽。 但现在却要公平一战,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为首之人悄悄的打了一个手势,而其他人看到这个手势的时候也是瞬间明白。 大人是要让他们同时暴起,然后掩护大人逃出留梅将消息传递出去。 “好,你要战那就陪你一战。” “让你看看我们道门之法的真正威能。” 音落,十余人同时对着四外暴起而去,而那开口之人则趁机向一旁的阴影处猛然蹿出。 然而就在他们动手的瞬间,一阵金属的咔咔声响在留梅寂静的夜空响起。 连弩。 哪有什么公平一战? 哪有什么领教道门秘法? 就在那些人暴起的同时,纠察司的人取出连弩一阵射腿,十余人刚动就被全部射趴。 最先被射趴下的就是那领头之人,他被重点关照了。 两条腿上被钉进了十几根指长弩箭,也怪这些人想瞎了心,竟然相信纠察司的人会跟他们公平一战。 对于自己狗腿子的狗腿子,连弩这等好东西季博常又怎么可能不为纠察司配上呢。 只不过纠察司的人用的比较少。 毕竟他们杀人更喜欢困在巨大的木凳上,用各种小巧的工具钻研人体的奥秘。 十余人刚倒地,纠察司的人便是上前卸了他们的双臂摘了下巴。 从现在这一刻起,这些人的生死不由他们自己说了算,而是纠察司说了算。 纠察司的领队看了一眼地上的十余人,随后对身边之人吩咐道。 “给公子去信 ,这些人不是出自三千金身道。” “我会在留梅县衙大牢里就地审问,得到口供后会第一时间为公子送去。” 纠察司的人从来不废话,这一点源自宝盖。 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又摆出公平一战的架势,为的就是让他们看到希望不立马自尽。 也想看看这些人是否出自三千金身道。 可惜不是。 因为他们的身上并没有那股所谓的浩然正气。 既然不是三千金身道,那这些同样出自道门的人所知道的秘密一定不多。 但本着苍蝇多了也是肉的原则,能挖多少算多少。 季博常坐在书房里 ,看完留梅传来的情报后微微挑眉 ,随后把信件递给了坐在对面的李三山。 “竟然不是?” 李三山看完信件上的内容后,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如此说来那三千金身道并不在定远,可要是不在定远又不在江南,那这些藏头露尾的东西到底在哪?” 季博常闻言也是微微摇头 。 “这是底牌,所谓底牌就一定在最出其不意的地方。” “而且将底牌藏起就一定有所谋,不在江南是说明谋已开始,不在定远说明谋不在此地。” 说着伸手揽了揽衣袖。 “亦或者可以理解为,这份谋在我没出现之前已经开始了。” 说着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和李三山。 “我的出现是个意外,而你们跟随我之后也变成了意外,对所有人的意外。” “如果没有我和你们,或许那三千金身道已经成功了。” “但我们的出现却让原本的事情出现了偏差,也让那份谋不得不向后推延,也因此藏的更深了。” 说完搓了搓下巴。 “但我相信那份谋,应该距离现世不远了。” 第465章 打回原形 留梅县大牢里再次变得血肉模糊,而让这十余个被连弩射的满腿窟窿之人震惊的是。 他们要找的江大人,此刻就在留梅县大牢里“做客”。 如果他们进入留梅直奔大牢,或许还能和江大人交流几句。 但谁能想到,纠察司的人根本就没把江文庭带离留梅,就连看守的人都没有。 江文庭还活着,但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那扮做杂耍班主的唐信死了。 他连被审讯的资格都没有,在付仲寅毒发身亡的当夜,唐信被拆解....不知道多少块,用树枝撑着晾在付仲寅的坟头四周。 没有香烛贡品,所以那被拆了的唐信就是贡品。 有了江文庭,还要什么唐信? 有了江文庭这条大鱼,唐信这条小虾米留着一点用都没有。 而且纠察司的人可不是善男信女,若非付仲寅是为自家公子而死,他们连挖坑埋了的兴趣都没有。 纠察司只杀人,什么时候埋过人? 但公子给了这位曾经大儒一个体面,那作为公子最忠心的狗腿子。 纠察司也是破例为付仲寅挖坑入土,至于棺椁立碑之事传信给付安康就够了。 蝗虫没了,真的没了,不到半月的时间铺天盖地让人心生恐惧的蝗虫消失的干干净净。 干净的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 若非拉出来的屎比以前的臭很多,就连定远人都会怀疑他们到底是否经历过蝗灾。 不是有句俗语叫香了嘴巴臭了屁股嘛,所以那一坨坨恶臭发黑的粑粑证明蝗虫确实来过。 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蝗虫没了 ,但定远更乱了。 蝗虫没了但知了猴子还有啊,北境边军开始集结归队 ,十五万个不要脸的走了那剩下的猴儿就全是他们的。 冲进定远的其他州域之人,跳脚怒骂不要脸 。 他们来的晚了,等进入武威州后蝗虫仙丹没看着,那遍地发黑恶臭的粑粑确实看了个真切。 那么多蝗虫他们一只没捞着,但骂完拿着东西又匆匆往回赶。 没虫咱还有猴儿啊,他们跑来了武威家里的猴儿虽然被边军整走不少,但一定还有剩下的啊。 这家门口的东西可绝不能丢了。 据说这猴儿吃了效果和蝗虫差不多,但据谁说的这个没人能整明白。 定远边界聚集着无数来自各方势力的探马,定远那大乱的模样骗不了人。 其内那多不胜数的黑烟,在半个月后开始慢慢减少,但那骚动的人群还是清晰可见。 对于这一幕,各方势力的探马有着自己的理解。 定远境内遍地黑烟,那是季博常率兵镇压和边军作乱所致。 平叛镇压和作乱永远离不开烧杀抢掠 ,现在黑烟消失了,那也就说明定远已经覆灭在即。 季博常很有可能已经退回东海,那再次开始集结的北境边军,应该已经到了要离开定远回返北境的时候了。 所以很多人默默的让开了道路。 蓝海亦率领大军回返北境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蓝海亦走了定远就真的空了。 没人会傻到现在去和又臭又硬的北境边军硬碰,现在的定远就是无主之物。 而且左相做了这么多,一定不会放弃定远这个到了嘴边的肥肉。 所有人都在盯着,盯着定远真正破碎的那一刻为自己未来谋利。 没人再去提季博常,因为那已经是个半死人 。 申千彻虽然对定远和季博常已经没了兴趣,但每日将定远情报送去帝都却从未间断过。 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一点他比左奉节要好的多。 时至盛夏又逢大旱,帝都之内也是闷热无比,恼人的蝉鸣此起彼伏烦不胜烦。 而且帝都周遭附近也出现了蝗虫。 虽然数量没有定远那么恐怖,也不至于毁掉无数田亩,但数量明显比往年要多上十数倍不止。 左相对申千彻每日送来的定远情报已经没了兴趣,因为情报里内容他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 而且按照他的预计,最迟十日定远田亩全毁。 最少三百万定远人死于蝗虫散播的剧毒之下,但这并不是全部。 毒发死掉的会是一村一镇,甚至是一城之人同时死去。 如此多人同时毒发身亡救无可救。 而三百万人在这等酷热大旱时节同时死掉,必生瘟疫。 他从来都没指望用一个蓝海亦就能逼退季博常,如果一个蓝海亦就能把季博常逼回东海,那季博常就不配称自己为师。 所以他逼季博常退回东海的。 是三百万人同时腐烂爆发的瘟疫。 季博常用一包能治赤瘟的方子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最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 你用治瘟之法崛起,那我就用大瘟将你打回原形。 季博常曾和阿九说过,其实左相也有幼稚的一面,而且极为奉行睚眦必报。 我攻你守,我视定远如敝履 ,你视定远如珍宝。 可大瘟起,你必退且会封禁东海和定远之间的关隘避之不及。 我攻破了,但你却没守住。 守不住你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明知我要做的就是让定远鸡犬不留,但你能做的却只有亲眼看着定远一道之地全部死绝,毫无还手之力。 他没有像羞辱临孝君那样羞辱季博常。 因为这是一个让自己动用了全力的小家伙,哪怕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更因为,季博常是他唯一承认是自己学生之人。 相比现在的季博常,左相更感兴趣的是那个稳坐皇宫理政堂的季零尘。 季零尘为何留在帝都不出,左相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季零尘一直在扮猪吃虎,所以他真的想看看现在的季零尘,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坐在理政堂里吃点心。 左奉节一直有着捉了季零尘威胁季博常就范的意图。 这一点左相看在眼里,但他却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 一是之前局势不允许。 二则是,他不屑于那样做,也不允许季零尘那样死 。 在他心里,其实早就为季零尘设计了一个最合适的死法。 让他坐着,在那吃着点心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点点消亡殆尽。 点心我有很多。 就看你能不能吃得下。 第466章 称圣 定远的消息一直在传回帝都,而左相也让人将定远发生的事情张贴在帝都的各个角落。 让所有人都知道定远发生了什么。 也让所有人都知道季博常现在是何模样。 帝都没有民众全是垃圾,但这些消息本就不是给垃圾们看的。 而是要通过这样的方法,让消息能更快的传到大雍各地 。 他要让季零尘知道他儿现在是何处境,也要让其他地域之人能知道确切的消息。 这就是左相,行事迥异却有着无尽自信。 定远的消息最慌的当属老五。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季博常为何这么快就败了,为何败的如此之快如此没有预兆。 没有季博常牵扯,他拿什么和左相的江南去斗? 这皇位的美妙滋味老五是食髓知味,绝不想这么快就被从龙椅上赶下来。 他想找季零尘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急匆匆的去往大军师所在寝殿。 前段时间他还小眼一眯的问桂喜,你说当灭了申逐鹿之后朕该如何封赏季博常父子? 就在不久前,他还被自己帝王心术给惊到了。 可转眼间,他成了世间最不想季博常大败之人心里也更慌了。 没了季博常,又哪来的什么新帝五皇子? 帝都的气氛一直都是那般诡异,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发生了什么,左相一定都会带着朝臣参加早朝。 商议国家大事给老五听,然后在老五根本插不上话的商议中,询问老五最终结果。 而老五能做的也只有点头,最后再来上一句。 爱卿言之有理,就这般决定了,来人呢,拟旨。 这样的一幕怎么看都像在逗傻子,但也像在为老五上课似的。 只是很可惜,从老五那根本不聚焦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他根本没听懂。 今日早朝依旧。 皇宫大门打开后,左相带着朝臣来到大殿之内,先是对着龙椅上的老五行礼后,议政开始。 黄门侍郎没有参加,听说是病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左相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不再纠结黄门侍郎到底病没病。 今日早朝的议题和以往不太一样,因为今日不谈国事而言赈灾和治罪。 赈定远之灾,治季博常之罪。 “陛下 ,现已查明 ,定远天灾乃季博常人为制造,欲要以蝗灾荼毒大雍百姓田亩从中得利。” “但其未曾想遭受反噬,导致蝗灾在定远肆虐,一道上千万人遭此大灾定然水深火热死伤无数。” 上前的官员说着抬头看向老五。 “此等恶獠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除不足以彰显大雍律法和陛下威严。” “所以臣请奏陛下降旨将此獠下狱处以极刑,如此方能慰藉因此獠枉死的无数百姓。” 这个官员的话立刻引起大批朝臣的附议,纷纷出面指责弹劾季博常的种种罪行。 从季博常当初成为雍律使,再到现在的定远侯所担任过的所有职位,全部被拿出大量贪腐的罪名。 但只是贪腐没有任何一人谈谋逆之事 。 这就很有意思了,只谈定远侯的职位和之前所担任过的官职,闭口不提手握三道的大军阀。 如果不知前因后果之人在此 ,定然会以为朝臣们弹劾检举的 ,是皇帝宠信却行贪腐之事的大贪官。 而且朝臣弹劾季博常时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义愤填膺。 几乎把大雍现在所有出现的问题 ,全部推到了季博常的头上。 就连老五都有点发懵,听着这些朝臣之言,老五都恍惚觉得大雍皇族势微到如此地步,都是那季博常的原因。 但同时老五更不明白的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左相要弹劾季博常有啥用呢? 自己这个皇帝都是借着季博常坐上去的,如果自己一道圣旨就能灭了季博常。 那他还能每天跟个牌位似的坐在那,只会点头大呼爱卿此言有理吗 。 再加上此时季博常必败无疑,相比定远大败,自己这所谓降罪的圣旨根本就无关痛痒。 但在朝臣们弹劾到最后的时候 ,老五方才明白今日这出戏的用意到底为何。 盖棺定论。 季博常败了,败在了申逐鹿的手里再无翻身的可能。 所以今日左相要的,就是自己这个傀儡皇帝下达圣旨,将所有罪名彻底坐实在季博常的头上 。 左相要把季博常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 将季博常打造成史书里的罪大恶极之人,遗臭万年供后人唾骂 。 出现了罪大恶极的恶人,那自然就要有挽天下于将倾的豪杰英雄救世。 英雄灭杀恶人救天下于水火,必将流芳百世被后人所永世称颂。 那这个英雄豪杰是谁? 只能是大雍左相申逐鹿。 为何是季博常? 因为其他人没有资格成为左相的对手。 而左相每日风雨无阻上朝参政的行为,在这一刻也有了答案。 无论朝堂如何风雨飘摇皇权更迭,忠于大雍忠于天下黎民的仁相从未动摇,也从不懈怠哪怕一日。 从尹布衣翻盘再到之后种种,左相从未离开帝都从未懈怠政事。 对雍盛帝,对现在的老五从来都是行臣子之礼,为皇帝分忧为黎民操劳。 如此勤政忠君,又能灭杀祸乱天下罪首的仁相,自然要被写进史书,成为人人敬仰的对象。 如此之功被写进史书 ,能与圣人齐平。 他要称圣! 赢了天下成为当世之主还不够,他还要被后世称圣。 而且老五更是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朝臣请求自己下旨降罪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有自己这个傀儡皇帝下达圣旨,会让史书上申逐鹿的功劳更加的名正言顺 ,也有明确出处。 不管自己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件事已经就此定下。 更何况,他有拒绝的勇气吗? 罪名朝臣都收集齐全,老五能做的就只有佯装暴怒,随后下令拟旨,限期将季博常带回帝都受审。 左相对着老五微微一礼,随后早朝结束。 整个早朝的过程中,右相一直站在那里闭目养神没有参与。 准确的说他无法参与,更参与不进去。 就在右相准备离去的时候,左相笑呵呵的叫住了右相 ,缓步上前来到右相面前站定。 “听闻右相最喜大呈先生的诗词文章?” 大呈,数百年前安朝声名最盛的大儒。 被人称为亚圣,仅次于圣人位。 第467章 你呲不呲? 左相欲称圣,自当需要一个亚圣辅佐。 如此才能让顺理成章地位更加超然,亚圣被人尊崇无比,那在亚圣之上的圣人当为天神之姿。 右相喜大呈亚圣。 所以左相之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为圣你为亚圣,在我之下却依旧可青史留名。 你可愿否? 右相闻言淡淡开口。 “吾喜先生诗词文章,喜的并非圣人至理,而是大呈先生的生性洒脱。” “大呈先生虽为亚圣,但此乃后人称赞冠名,并非大呈先生本意。” “大呈先生的淡然随心,才是吾最为推崇之道。” 说着对左相微微拱手,转身迈步离去。 他拒绝了。 我喜大呈非亚圣之名,而是顺其自然的不刻意。 同时也是在告诉申逐鹿,圣人之所以被称为圣人,是因为圣人言行皆为世人标杆。 就算没有亚圣衬托,圣人的地位超然依旧永立世人心间。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算再像也是假的。 我不屑作假,更不屑那亚圣之名 。 看着右相的背影,左相的嘴角微微上扬 。 他刚刚只说了一句话,但其实是两个问题。 大呈为亚圣,却出自安朝。 右相的态度极为坚决的拒绝了他的提议,但却没有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 安朝。 道门起自安朝,也覆灭于安朝。 准确的说是道门和安朝皇族一起打造了安朝,但安朝却毁于道门之手。 而安朝覆灭,道门也随之被大雍太祖所毁。 腐朽溃烂的不止安朝皇族,还有庞大无比的道门内部。 权势富贵本就是穿肠毒药。 就在右相刚刚迈步而起的时候,左相的淡淡之音再次响起。 “那小家伙也算张兄的半个弟子吧。” 这话让右相的脚步停下,左相则是带着笑意的慢步上前看着右相 。 “依张兄之意,这圣旨由谁去宣读更为合适?” 左相口中的小家伙右相自然知道是谁,因为按照当初的事情推算 ,季博常确实被自己指点过。 右相看着左相略微思忖了片刻后开口。 “杀孽太重了些。” 右相的话让左相呵呵一笑,他知道右相说的是自己在定远的布局。 一道上千万人惨死覆灭 ,何止杀孽太重区区几字就能概括的。 “圣人教人向善,但却说的模糊不清,行事以大义当先以君子谦让为荣。” 左相说完微微摇头。 “初看醍醐灌顶,细品却食之无味。” “以圣人言行事这官如何去做?” “以圣人君子谦让之风,这民如何去治,这国如何兴盛,这商如何繁茂?” 左相说着揽了揽自己的衣袖再次开口。 “国以民载之,民以国附身 ,国盛则民昌,民昌则国盛这才是真正的世间存活之道。” “以圣人言官不能治民,国不昌民疾苦,而以圣人言行可约束读书人,但对民无用。” “官行君子风,民便穷凶极恶,国法不存礼仪凋敝,国将不国民心躁动。” 左相说完看向右相。 “圣人言偏颇便为错,错就要改。” “拨乱反正才为大善,除恶扶良方能让人懂礼知法。” 说着对一旁的大树抬手一指。 “树木长青才能遮阴纳凉,生了虫就要捉。” 言罢对右相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言灭虫残忍却看不到树木被毁者,是否才是真正的目光短浅之辈?” 左相的话让张白衣的眉头紧紧皱起。 在申逐鹿的眼中大雍是树,定远上千万百姓是虫,盗掘树木根基的虫。 灭定远如灭虫,为的是让树更好的存活。 你说我杀孽太重太过残忍 ,其实那是因为你目光短浅看不清这真正的世道。 而他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要灭圣! 初看醍醐灌顶,细品食之无味就是他对圣人言的定论。 圣人言和为官之道完全对立,用圣人言评判官场就是离经叛道人心不古。 但用官场之道去看圣人言,迂腐无比华而不实。 用圣人言约束自己的人当不了官,更别想加官进爵。 因为以圣人言去治理一地一国,只会养出无数穷凶极恶之徒。 官弱又行君子谦让之风,那用来约束百姓的国法将形同虚设。 民不惧官,不畏国法 ,又不行圣人之言,国将不国必然礼崩乐坏天下大乱。 这是他为圣人的定型之言。 也是对现在局势的阐述 。 天下之所以分崩离析,就是因为虫太多了。 定远之民为虫,季博常也为虫,甚至大雍皇族在他眼里亦是虫。 是虫,就要灭杀,是错,就要改正。 所以他今日真正要做的不是和圣人齐平,而是将他认为华而不实的圣人言从世间抹除。 他,取而代之,成为世间唯一真圣。 因为他有这样的底气,因为现在的局面没人再能对他形成掣肘。 右相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 ,但他又没法反驳。 无论任何朝代官场都有自己的运行之道,圣人言在官场之内根本行不通这是事实。 但将一地上千万人看作是虫,这一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季博常败,是败在年轻底蕴不够,若再给他十年时间你未必就能胜他。” 闻听右相之言,左相很是不认同的微微摇头 。 “胜败和年纪无关,就算再给他十年依然会败。” “因为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他的底蕴依然不够,这和他的心智无关。” 说着伸手点点头上官帽。 “这里的见识太少,站的不够高自然看不到这世间的全貌。” 言罢微微一叹。 “老夫这一生很少有佩服的人,但那小家伙其实能算其中一个。” “以纨绔之身在家中遭变时趁势崛起,游走于你我和陛下之间却能做到不让人反感,以利拉拢朝臣让陛下一步步走进他挖设的陷阱 。” 说着又是呵呵一笑。 “而且他竟在这游走之间偷师你我和陛下,单单这一点就没人能够做得到。” 左相在说,右相在听,两位大雍巨头慢步而行,仿似是一对老友在交谈着彼此都极为欣赏的后生。 左相的脸上有着丝丝追忆之色,仿佛当初的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依然近在眼前。 右相则是微微一叹,脸上也是出现了一抹可惜之意。 无他,因为那个小家伙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如彗星般崛起也如彗星般陨落,能被人记起的只有他的大奸大恶行径。 可就在两人慢步而行走到皇宫大门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同时停下脚步。 那是一口正在冒着黑烟的大油锅,金启典正在指挥人将一大桶蝗虫倒进油锅。 次啦一阵刺耳的炸响后,随即便是一阵独特的香气飘来。 金启典伸手拿起一只炸至金黄的蝗虫,扔进口中大嚼 。 随后带着满脸享受的神色,对着大雍两位巨头咧嘴一笑。 “可好呲了。” “你们呲不呲?” 第468章 香脆可口 泼皮无赖能不能干翻气度沉稳? 能! 而且胜的干干脆脆也胜的猝不及防。 眼前的一幕让右相停下脚步,但就在金启典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哈哈大笑。 如果老门房张栋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眼带欣慰的来上一句。 老爷很久都没这样笑过了。 眼前这一幕代表的是什么? 你认为他毫无还手之力,你认为他必败无疑,你认为他是你成就圣人位的阶梯,你认为他现在狼狈不堪灰头土脸 。 你今日做的这一切,说的这些话都是你认为。 你认为定远的布局那小家伙无法破解。 破不了你的布局筹谋 ,更破不了那让人心惊恐怖的蝗虫天灾。 按照你的推演布局,那小家伙现在定然一败涂地的放弃定远跑回了东海。 眼睁睁看着你覆灭定远无计可施。 而就在你露出意欲称圣,借助这个小家伙的死篡改史书成为唯一真圣,就连那惺惺作态的怀念之言还未说完的时候。 那小家伙的反击来了。 来的毫无征兆又来的恰到好处! 没有战场大胜你,更没有干净利索脆破你布局的行动,甚至连揶揄自得的书信都没有。 而是在你最得意,最挥斥方遒露出自己真正目的的时候。 仅仅一口大油锅,便将你从天堂瞬间打入无边地狱。 那是一口再普通不过的大油锅,但却架在了皇宫的大门口。 金启典就算再没教养,好歹也是如今皇宫禁卫军的统领 。 可他却如市井泼皮般把一口大油锅架在了这里,那是给我张白衣看的吗? 是给皇宫里的太监宫女看的吗? 不是,都不是。 而是给你申逐鹿看的。 让你看见的是油锅,更要让你看的是那倒进油锅里的蝗虫。 炸至金黄酥脆的大批蝗虫,加了细盐和调味佐料后散发出阵阵异香的蝗虫。 他在吃,他身边的皇宫禁卫军也在吃。 整个皇宫里有四万多皇宫禁卫军,他们长的不一样姓氏也不一样 。 但却有一样是相同的,全部来自东海。 金启典架起的油锅只有一口,但准备的蝗虫却有两马车超过十万只。 一次下锅油炸的就有上千只,但这上千只蝗虫顷刻间就被抢食一空。 随后皇宫禁卫军开始调动,吃到的去站岗,换没吃到的过来品尝美味。 十万只蝗虫,半个时辰之内被吃的干干净净一只没剩。 但四万多皇宫禁卫军,却有一半以上的人根本没分到。 没分到的自然不满嘀咕,而金启典拎着一个长柄大勺掐腰怒骂。 “瞅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没吃到下次抓来的时候你们优先不就行了,嘀嘀咕咕的像个什么样子。” “给老子滚!” 可他的怒骂被禁卫军们一句话给憋了回去。 “将军,要是您抓不到了怎么办?” 是啊,这玩意又不是地里长出来的,要是抓不到了怎么办? 憋了足有十几息的时间后,金启典抡起长柄大勺照着那问话的禁军脑袋上就是一下。 “谁说老子抓不到,定远就多得是,只要老子去的快点总能捞点回来补给你们这群狗日的。” 金启典不是好演员 ,那些来自东海的皇宫禁卫军就更不是了。 演技虽粗糙 ,但想要传递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蝗虫,在俺们东海那嘎达不是灾,是菜。 我刚才过油的时候不是说了嘛,这玩意得大火过油变色即可捞出,加入佐料那是下酒神器啊。 十万只是不是很多? 撒出去能把皇宫大殿前的广场铺满,但一口锅半个时辰就能让它们变成屎的半成品。 两个时辰之后就能出现在茅坑里。 十万只蝗虫,一人四五只也才能让一半皇宫禁卫军的人塞塞牙缝,另一半人只能干瞪眼。 我们只有四万多人,但定远有上千万人呢我的左相大人。 上千万人一人干掉四只是多少? 那一人干掉四十只呢? 您制造出来蝗灾听起来很恐怖,听说铺天盖地的,但以您的才学想要计算出结果应该不难吧? 您算一下,就是想让上千万定远人全吃饱的话,需要多少这样的小乖乖? 右相的哈哈大笑一直未曾停下,笑的畅快至极,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金启典这拙劣的表演那训斥之言给谁听的给谁看的? 当然是申逐鹿啊。 他们能把蝗虫当成菜,那在季博常麾下如此之久的定远呢? 你制造出来的不是覆灭定远的天灾,而是让定远人的餐桌上多了一道天降美味。 你欲要用此法让定远尸横遍野,流离失所,但定远因你布局吃的更胖活的更健康。 流离失所不会有,全家举杯大嚼的温馨一幕倒是真实存在的。 季博常北境大胜手握三道之地,风光无限。 而你在定远之举就是要让他从天堂掉入地狱,让其在无尽痛苦之中死去。 可就在你认为自己赢了,并准备为胜利举杯的时候,他用同样的方法,让你知道自己败的那么彻底那么猝不及防。 你把让当成了雍盛帝。 可转眼间,你则变成了真正的雍盛帝。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任何预兆,一口大油锅破你布局毁你筹谋 。 人家没玩什么谜语人的把戏。 金启典不是说了嘛,只要去的快就能捞点回来,重点就在...能抢到一点... 那油锅里看似炸的是蝗虫,但实则被扔进油锅的是申逐鹿的心脏。 因为就在刚刚,金启典将捉来的蝉也倒进了油锅 。 你最喜后发制人,在敌人以为自己计谋成功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将其从天堂打落无边地狱。 而现在身份互换,你布局季博常没有任何像样的反击。 看似必败无疑其实乃为真正的后发制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轻易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意,但今日你认为必胜展露出来了。 你要为圣 ,唯一真圣。 为圣的前提就是季博常身死,被打上大奸大恶的骂名。 但现在季博常没死更没败,那你所做的一切都如当初雍盛帝的筹谋一样。 小丑! 所有人都知道你赢了,你也刻意让所有人知道你赢了。 用你的筹谋手段让所有人惧怕,可转眼这所谓的大手笔被季博常破的干干净净,成为了人人嗤之以鼻的笑谈 。 你这大雍左相的威严,将从今天开始跌落神坛 。 因为神不能败。 流血的神不会再让人惧怕,而会让人看到击败神明的机会。 什么才叫爽? 这他娘的才叫爽! 季博常这是把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张嘴就揭短伸手就打脸的精髓玩到了极致。 这才是杀人诛心的最高境界,没有只言片语 ,但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像插进心窝子里的刀。 看着脸色铁青的左相,张白衣哈哈大笑拱手。 “那道圣旨老夫去宣读最合适。” 说完哈哈大笑转身离去,而在路过油锅边上的时候拿起一只炸好的蝉送入口中。 “嗯,果真香脆可口,老夫今日就拿它下酒。” 而就在脸色铁青的左相走过油锅的时候,金启典贱兮兮的拿起一只炸好的蝉递了过去 。 “左相大人,你呲不呲?” 第469章 第二个小湖 左相自然不会去接金启典递过来的蝉 。 哪怕那只蝉被炸的金黄酥脆,又被撒上了美味的佐料散发着阵阵异香。 看着大步离去的左相,金启典把蝉往口中一丢随后一挥手。 “把油锅抬到理政堂门外,我要和舅舅喝二两。” 季零尘今日为何没有现身? 因为骂人就得骂最难听的 ,打人就得打最疼的地方。 如果今日拎着大勺在这演戏的是季零尘,绝没有金启典来的效果好。 什么是羞辱鄙视? 那就是让一个根本入你眼的小人物,来狠狠抽你的脸。 你不值得我儿的只言片语,你也不值得老子来为你解惑。 有我那不要脸又够贱的大外甥足矣。 用你最喜欢的方式来告诉你,你败了 ,败在了哪才是最杀人诛心的。 为何? 因为怕你想不通,怕你想不明白 。 败你,再详细为你演示败你的全部过程,对申逐鹿这样城府似海的人来说,才是世间最恶毒的羞辱和嘲讽。 左相坐进马车后便是闭目一言未发,进了府邸之后便是直接进了书房。 家丁下人从外面捉了很多蝉回来,因为左相最近最喜之事,便是晚饭后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听蝉鸣品茶 。 正因为如此,左相府邸里的蝉比外界要多上数倍。 那嘈杂的蝉鸣让人心中烦躁不已,但左相听那蝉鸣的时候却是嘴角带着享受的笑意。 听的是蝉鸣,但听的也是定远百姓和季博常的哀嚎。 那是自己的杰作,听敌人的哀嚎自然是世间最美妙的享受。 因为那是对自己布局的回味。 然而今日他们却发现左相大人的脸色很是不对,和上早朝的时候相比云泥之别。 下了早朝气温开始升高,那躲在树叶之下的蝉又开始了大声歌唱。 下人们被这些蝉吵的根本睡不好,但左相大人喜欢。 他们对这些蝉动都不敢动一下,哪怕有的蝉自己从树上跌落。 下人们都会小心翼翼的捡起,再放回树上,甚至还会采集些许露水去喂养。 可就在左相大人回到府邸一刻钟之后,一道命令从书房之内传出 。 从即日起,府邸之内再不能有任何一只蝉的存在。 就连府邸之外的蝉鸣都不能传进左相府。 下人们不懂,但只有按照相爷的意思去做。 就如当初相爷最喜书房之外的小湖,但却突然下令填平一样。 申逐鹿坐在书房里,没有去动桌上的茶盏,更没有如往日下朝之后提笔挥墨钻研书法。 双目紧闭的静静坐在那,窗外的阳光照在了他的鬓角。 但不知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其他问题,他鬓角的白发看起来竟然突然多了些 。 所有人都看到了左相的脸色,所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走进书房去打扰相爷的清静。 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申逐鹿才缓缓睁开双眼。 “好,很好。” 这是他闭目沉思良久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对季博常说的话。 “不愧是老夫最看好的后生晚辈。” 说完嘴角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得不承认,是老夫小看了你。” 他没有再去提蝗虫和蝉,因为他败了,也因为他是申逐鹿。 已败的计谋就算设计的再精妙再无解,败了就是败了。 败了,也就没有任何再被提起的必要。 他笑 ,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败的并非定远这一局 ,而是败的彻底。 他没有毁掉定远田亩人心,更没有毁掉季博常的根基。 而他自己为季博常冠上无尽骂名的一系列运作,则让他成为了真正的小丑。 也真正的成为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让所有人看着季博常如何败的,让所有人看着自己的布局筹谋如何一点点实现的。 更让所有人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成圣的 。 但季博常的举动,就如一个狠狠的大逼斗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告诉所有人。 都来看看,这个被我一巴掌打成狗吃屎的东西想要成圣! 快点都来瞅瞅,这个被我轻而易举干倒的人以为自己赢了。 看,他连酒杯都举起来了。 但却被我掀了桌子踩在脚下肆意羞辱。 所以他笑了,因为季博常破了自己用出全力布下的大局,也让他生平唯一一次感受到了失败和被羞辱的滋味。 他大方的承认自己败了,更大方承认自己小看了季博常。 但! 敌人最强他也会觉得越是兴奋 ,也因为季博常破的并非自己的全部手段。 “本以为有些手段已经没必要再用出来了,但现在看来,你是有资格让我用出全部手段的。” 他是申逐鹿,不是临孝君那等输不起更不敢承认自己输了的人。 败一局,不代表真的一败涂地。 他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将所有事情全部理顺,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随后敲了敲桌子,门外候着之人连忙走进书房躬身。 “去告诉申千彻,大军撤回江南不必留在定远之外,也不必再去攻打东南。” “既然季博常让金启典用这等之法来为我演戏,那蓝海亦的举动也是这台戏里的一部分。” 躬身站在书桌之前的人闻言抬头。 “那江大人...” 左相摆了摆手。 “既然人家都把这谜底揭给我看了,那江文庭怕是早就成了瓮中之鳖。” “把江文庭留在帝都的家人送回江南吧,留在定远之内的人也不必再去联络。” 左相说着提笔写下一封信件。 但就在麾下之人接过信件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左相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 “告诉申千彻,他的斥候营该换一换了。” “人家演戏他们身为斥候却成了看客,被人耍的团团转不提,还把人家刻意给他们看的东西传回来给我。” “既然他们喜欢看戏,那就让他们看个够吧。” 麾下之人闻言脸色瞬间一变,再次躬身之后转身走出书房。 相爷没有暴怒之举 。 但仅此一句话,上千江南斥候营将会瞬间死绝。 因为他们没做到斥候应有的本分,反而成了季博常蒙蔽相爷的帮凶。 而这 ,也连带申千彻将军在相爷心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因为到现在。 除了相爷之外还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定远的谜底在帝都,在相爷面前揭开。 但那一直守在定远之外的人,却还被蒙在鼓里。 ps:说个大事啊,三哥家扔出去就丢的导弹找着了,据说这颗对标熊猫家的洲际导弹是在距离发射地点二百公里的地方找到的。 大家都别担心了,没事了,找着了。 但我就不明白,9天二百公里……扛过去的啊?! 第470章 异变陡降! 麾下之人走后,左相端起茶盏看向地图上定远的方向。 “不错,真的很不错。” “但你终究还是要败,因为你只能破我一局。” 说完左相慢慢的开始品茶,他已经彻底从一局大败的阴影中走出。 就如他说的那样,季博常赢的干净利索也赢的让他为之震惊。 但现在远未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因为季博常只破了他一局。 大旱蝗灾他能解,那随之而来的大水呢? 江南用数十年秘密筹建的五座巨大水库,如今已是全部蓄满水位。 如今距离天降大雨之时只有十日时间,就算你趁机修堤,就算你在秋水有过沉船堵堤的经历。 但面对天降大雨配合五座巨大水库同时放水的天威,你拿什么来挡? 在那等水量之下,除非你是神仙,能让大堤变成和石头一样坚硬无比,否则溃堤乃是必然。 你破了我的虫灾又何妨,大水溃堤一样毁你田亩人心,一样毁你那本就薄弱的根基。 大水过后季博常实力必然大损,而且想要破局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对江南动兵。 这是季博常的底气,这份底气来自他手中大军,也来自他研制出来的新式武器。 但他那所谓独有的新式武器,此刻正在江南大批量打造之中。 以汝之矛破汝之盾,这才叫真正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左相放下手中茶盏转头对墙上的地图微微一笑。 “一切都不会变,只不过事情稍稍变得麻烦些而已。” “但也会让我觉得更加有趣,而能死在我真正全力出手之下,你也当死而无憾了。” 左相的布局筹谋从未全部展露过,之前他认为季博常必败所以有些手段已经没必要再去施展了。 但现在季博常轻易破了他一局,那之前被隐藏起来的手段也就派上了用场。 就像他说的,让你赢一局又何妨? 结果不会变,你必败不会变,我踩着你的尸体成为世间唯一真圣也不会变。 你破了我的虫灾我还有水患,你能挺过水患,我还能用你的武器将你的底气全部杀绝。 而且配合隐藏起来的手段,这个过程并没有多麻烦。 你不让我用天灾灭了那些贱民,那我就换一种方法就是了。 无非时间拉长一点而已,权当排遣这无趣的日子了。 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在我的棋盘里。 你跳不出我的棋盘,也没有人能跳出我的棋盘。 左相收回视线后拿起一本书册翻看,他看的极为认真也极为投入。 因为他的思绪已经整理完毕,那份从容淡定也再次回到了这位大雍巨头的身上。 右相回到府邸之后,真的让老门房去捉了知了油炸,也难得的在午饭的时候小酌一杯。 他的心情很不错,这从嘴角不曾消失的笑意和大开胃口就能看得出来。 “那季家小子当真出人意料,竟然用无数百姓的嘴吃掉了这恐怖无解的蝗虫天灾。” “而且手段更为老辣,明明有破解之法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申逐鹿露出真正用意的时候才突然发作。” 说完再次哈哈大笑。 “这般多年,老夫是第一次见到申逐鹿是那等模样,虽然他掩饰的足够好,但老夫依然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暴怒和杀意。” “能让申逐鹿接连吃瘪的,这季家小子还是头一个,哈哈…痛快!” 看着哈哈大笑的右相,老门房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爷,季公子如此轻易破了左相计谋当属占了先机,更可借助此次大胜突然发难才是,如今做法看似解气但也白白失了先机…” 右相闻言放下酒杯缓缓吐出两字。 “乱心。” “申逐鹿在定远所行每一步的真正目的,皆为乱那季家小子的本心。” “心乱了脑子就乱了,看不出对手的后招就会漏洞百出,所以季家小子这一招的真正意图就是乱申逐鹿本心。” “这也才是他真正的反击。” 说完看向看门房。 “季家小子这一局在定远胜的漂亮也胜的彻底,但想要凭借这一局就想要覆灭申逐鹿还远远不够,这一点我看的清楚那季家小子也看的清楚。” “申逐鹿的本心没那么容易就被摧毁,但按照他的行事风格败了一局就会赢回去,求速胜本就是心境漏洞的一种。” “季家小子要的就是申逐鹿反击,只要他反击季家小子就能找到其中的漏洞。” 说着微微摇头。 “季博常已经真正成长为能和申逐鹿对弈而不败之人,他的成长速度太可怕了。” 右相端起酒杯送到唇边的时候,又将酒杯放回了桌子上。 “细盐,科举,铁器,治水,统军,民心,布政…” 右相罗列一大堆名词后再次摇头。 “这季家小子就好像没有不会的,而且做出来的事弄出来的东西皆是惊人无比。” 伸手对着桌上金黄酥脆的那盘知了一指:“就连这等覆灭蝗虫天灾的法子他都能想的出来。” “有的时候老夫甚至怀疑…这季家子乃是妖精转世,不然他做出来的这事情根本没法解释。” 右相身为大雍巨头之一,什么样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没见过? 但季博常这样的他还真就没见过。 无所不知又无所不精,明明一个不足二十之龄的少年人,但心智却宛如千年狐狸般让人心惊胆战。 之前面对申逐鹿还是只有招架之功 ,但现在已是到了你来我往的地步。 而一旦哪日突然暴起反击,定为石破天惊一局定胜负之时 。 这个问题老门房无法回答,因为他比右相更早接触季博常。 那个时候的季博常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人,但现在那个不起眼的少年人正在和左相掰手腕,正在被右相称赞惊叹! 世事难料,从一个不起眼的少年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又怎能不让人惊叹让人不解? 第二日右相领了圣旨出了帝都,他要去定远宣读圣旨。 治季博常罪行的圣旨,但这份圣旨仅仅过了一天一夜,但作用却完全相反。 之前这份圣旨是用来盖棺定论的,但现在却变成了儿戏也变成了对左相的嘲笑。 人家吃虫饮酒咔咔长膘,你这所谓的圣旨送去了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定远人连眼皮都不会夹你一下。 老五想收回这份圣旨,但他做不到,随后连忙去了理政堂解释。 季卿,朕之用意卿可懂否? 可就在所有人都好奇这份圣旨到达定远后,季博常会是各种反应的时候。 一道爆炸般的消息让所有人同时心中巨颤。 右相死了! 第471章 右相死了! 右相的马车是在早上出的帝都,随行的只有老门房和寥寥数人。 如今的京畿道是江南军在把控,马车出了秋水再行一日便能到达定远。 以现在的局势,无论是江南军还是季博常都没有对右相出手的理由。 哪怕他要去宣读的圣旨是对左相的嘲笑,但以左相的城府和心胸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想杀右相,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也不用走出帝都,更不用行这等暗杀之法。 但右相的马车却遭到了袭击,而遭袭的地点更是诡异无比 。 因为右相遭袭之地,就在当初季博常被暗杀的那片小竹林外。 当时对季博常动手的是齐王,那些人没得手是因为有太霆,也有阿九和快速来援的李三山。 但右相身边却没有这样的人,当场身死。 唯有老门房张栋一人身受重伤,被巡逻至此的定远军带回了定远道城。 没有人有理由对右相动手,也没人知道动手杀了右相的是谁 。 但这位一心为民,以一己之力苦苦支撑大雍户部数十年的大雍右相。 真的死了。 死在了宵小手里,死在了去宣读圣旨的路上。 这件事仿佛在这本就诡异的局势之上,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每个人都在苦苦思索 。 到底是谁杀了右相,又到底为何要杀这位已经没有实权的右相。 奉皇命而出,未到地方遇刺身死死。 这是一件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事情。 当消息传回帝都的时候,左相的视线都是猛的从书册上移开。 沉思了一会之后,用书册在腿上轻轻的敲了几下方才开口。 “能确定吗?” 麾下之人闻言连忙回道。 “能,右相的尸体就留在原地,我们赶到的时候定远军也到了。” “右相的尸体是在我们双方共同检验下完成的,确认是右相本人无疑。” 说着抬头再次开口。 “我们带回了右相的尸体,但那重伤未死的老门房却被定远军带走了。” 左相闻言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和张白衣同朝为官数十载,秉承的乃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策略。 他从不干涉右相的户部,而右相也从没想过让把手从户部伸出来。 虽道不同,但张白衣的所做所行甚至是为人都让左相十分认同。 他刻意引导雍盛帝多疑自负,以戏耍皇族为乐,但对右相却有着绝对的尊重。 不为其他,只因这天下需要一个张白衣。 哪怕局面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他依然没有要动张白衣的意思。 可现在张白衣却死了。 死的这般突兀这般莫名其妙 ,这让左相的眉头再次皱紧一分。 “右相夫人可在?” 麾下之人再次躬身:“回相爷,右相出发定远只带着一个老门房和几个随从,此刻的右相夫人依旧还在府邸之内。” 右相一生只有一房正妻,却未诞下一儿半女。 对外宣称是夫人身体有恙不得生育,但实则左相对此知之甚清。 有子嗣就会有寄托,有了寄托就会为子嗣谋取利益。 张白衣能以白丁出身位居右相,乃是先帝为彰显天下大同无视出身的用意 。 而更深层次的用意,则是为了来制衡世家和自己。 张白衣能为右相一在其能,二则在其坚。 能,他真的一心为民,守着大雍的钱袋子而不贪一银。 坚,他以一生无子回馈先帝的信任,打消先帝的疑虑。 无子便无望,无望便无贪。 他是以断子绝孙换来了大雍右相之位,以右相之位平衡朝堂造福于民。 换句话说,他是用张家未来制衡朝堂贪官,从贪官手里挖出银两充盈国库,取粮还民。 这样的人是值得被尊重的,这样的人也是绝无仅有的。 “也就是说,到底是谁出手杀了张白衣,只有那老门房张栋知晓?” 麾下之人闻言回道:“回相爷,应是如此。” 左相闻言微微点头,足有三息之后再次开口。 “右相是奉旨遇刺,让吏部侍郎左奉节拟旨上奏陛下,以国葬之礼善后,为右相夫人请命。” 右相的尸体被运回了帝都,停在了右相的府邸之内。 右相的府邸很是朴素,就连布置灵堂的白布都是左奉节派人送来的。 如今天气炎热,守灵七日之事根本不可行,所以在尸体运回帝都的第二天便是下葬了。 在下葬之前,左相的人对尸体进行了最终确认,真的是张白衣本人无疑。 而下葬的地点,就在皇陵之右的一处小山坡 。 这是荣耀。 生为右相,死为皇陵之右,祖坟紧邻皇陵这将会福荫后人 。 但可惜,右相没有后人。 季博常在收到这份消息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 。 他的崛起之路少不了右相的指点,若非右相提点,当初细盐之事他就无法把自己放在一个置身事外的地步。 而相比左相的深沉似海,他更喜欢和右相在一起交谈。 虽然他一样看不透右相到底是怎样的人,但右相是帝都里除了老爹之外唯一对自己有爱护之意的人。 收到这份消息的时候,季博常的第一反应是,没理由。 没有人有理由会对右相动手。 老门房张栋重伤昏迷,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动手的人是谁。 但季博常能确认一点。 动手杀右相的绝不是申逐鹿。 季博常在和妻子聊起右相的时候,心里对右相有很多种猜想。 猜他到底是何想法,猜他到底要干什么。 可这一切的猜想都在右相遇刺的那一刻消散,不管他活着的时候想要做什么。 但现在他死了,到底想要做什么也就不再重要了。 对于右相府的老门房,季博常的感观极好。 那是一个和蔼没有什么架子的老人,而且没有这位老门房在,自己也就见不到右相本人。 也就没有了后面的所有事情。 所以季博常下令军医营尽全力施救,有了消息即刻来报。 他想问问到底是谁对右相动手,由此来推断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 如今定远虫灾已是全部灭绝,戏演完了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 所以身在北境的宝盖,也在这个时候过了北朱河。 回到了定远之内。 第472章 雏形 江文庭要求见季博常一面。 只要见到季博常,他就会说出一件大咪咪。 对于纠察司的人来说,管你大幂幂还是小咪咪的,公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所以他没能见到季博常 ,反而见到了从北境归来的季宝盖。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当初的季宝盖就是个下人,在刑部侍郎面前这等下人连见上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可如今看到一身黑色锦袍慢慢走进大牢的季宝盖,江文庭感觉自己的蛋都在一阵阵抽搐。 那锦袍黑的发亮,一尘不染看上去就是名贵面料所制。 但明明那袍子干净无比,但从宝盖走进来的那一刻起,江文庭的鼻腔里充斥着浓烈无比的血腥味。 宝盖好整以暇的看着江文庭,足足过了十几息时间才淡淡开口。 “你没有见少爷的资格,想要死的痛快点就把肚子里那点东西倒干净。” “你不痛快也没关系,我最近发明了一点新玩法,正好和江大人一起来探讨一下。” 江文庭不喜欢玩游戏,尤其不想和宝盖这样的人玩游戏。 所以他选择了痛快的死法。 但在宝盖面前,不是你想痛快就能痛快的,就像他说的那样。 这人呢有时候会忘了一些事,你忘了我就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没法完成少爷的任务。 所以...玩会游戏吧,这样能帮你把忘记的事捡回来。 宝盖从北境归来是打扫卫生的,因为少爷从现在开始要让定远和北境一样干净。 谁能想到一个刑部侍郎,竟会是负责潜伏玩情报的呢。 谁又能想到一个曾经的下人,此刻正在审问刑部侍郎呢? 世事无常,有时候小肠也能包大肠。 曾经的下人能审问刑部侍郎,那曾经的保镖也能背上书篓。 阿九回来了,戴着草帽背着大书篓回来的。 草帽遮阳,书篓里背着的,是他记录的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胖了些。” 看着黑了好几度的阿九,季博常笑着开口。 阿九扔下书篓连灌了三碗凉水后白眼一翻:“那虫子好吃也够补,但是吃完拉屎不痛快。” 胖了些的不止阿九,定远百姓和定远大军们肚子里都有了些油水。 他们咽下肚子的不止蝗虫知了,还有大量用来炸制的油。 这些人肚子太空,单纯的在菜碗里多加点油没用。 但这油和蝗虫知了这等高蛋白高脂肪的东西一起下肚,想不长点肉都难。 阿九说完提起书篓就往外走。 “我得去纠察司捞两个人出来,千万别让那帮变态把人全杀了。” “我决定在饲养六畜之外,再加上蝗虫和知了猴子 ,这玩意比猪肉还肥人呢。” 走出门口的时候又强调了一遍。 “就是吃完拉屎不得劲。” 他现在对养殖一道极为上心,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从纠察司捞两个制造蝗灾的道门弟子。 来季博常这晃一圈就是为了告诉他一声,顺便口也渴了喝点水。 看着阿九的背影,季博常也是微微摇头一笑 。 人才。 他居然能想到要人工饲养蝗虫知了,别人能看到的是此次灭灾大胜。 但他看到的却是这东西有饲养的潜力。 饲养猪养鸡鸭要辅以粮食饲料,不然根本长不大也形成不了规模。 现在的定远,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用来饲养这些东西。 但蝗虫这玩意却不需要粮食,草叶足够就能让那玩意快速繁衍壮大。 而且以现在定远人的那张嘴,也根本不怕蝗虫跑了酿成灾患。 所以人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其实和你的思维也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能获得的结果也截然不同。 李三山一心想要打进江南,杀尽所有之敌天下太平。 阿九醉心民生,想要打破整改所有不合理 ,让所有人都能吃得饱甚至吃得好。 未来的文臣武将之首已经全部进入状态 。 在季博常精心引导下,一步步有了如今的眼界也有了心中的方向。 一个人就算精力再旺盛,心中术法万千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而且身为一方势力的老大事事亲力亲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这样会让自己被琐事所困,也会让麾下之人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 经历了诸多事件的打磨,季博常麾下所有人已是全部都有了雏形。 剩下的,就是用时间来一点点提炼,让每个人都能达到自己想要的预期。 到了这一步,季博常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初步的组织构架有了,自己也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凡事都要在脑子过上一遍。 然后用温和之法 ,一点点去引导麾下之人怎么去做,怎样去想。 也一点点让麾下知道,什么是绝对不能碰触的红线。 这个过程真的很难,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太子,一即位所有位置都有相对应的人。 要做的就是把不合格的剔除,换上合格又忠诚于自己的人。 而他面对的是一片空白,在大批麾下里挑选出合适的人,然后还要寻找合适的位置,再慢慢引导让其成为真正合格的人。 历时一年多,这样的甄选和引导已经初步完成,他也能真正的放开手脚和申逐鹿去斗上一斗。 所以他从北境归来时,所说的整理内政真正的意思并非民生耕种。 而是打造支撑起一个庞大势力的官员结构。 有了完善的内部组织构架,就能应对任何来自外部以及内部的危机。 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是如此。 阿九在忙民生政事,季家人出任的官员全力配合,这就是给未来打下的基调。 阿九的话,没人敢不听。 因为这是公子授意的 ,更因为就连季家人都言听计从 。 季家人都依令做事,谁还敢出来炸个毛? 而季博常欣赏蓝海亦的原因也在此,他身为当初的北境边军副帅,却安心做李三山的副手。 如此出身对这样的安排都没有异议,那其他人就更没有不满的理由。 你身份再高 ,还能高过蓝海亦? 你功劳再大还能大过金启晟? 定远灾患解除,内部人员安置已经有了雏形。 那么接下来就是准备真正大战的时候,所以李三山和蓝海亦联袂来到季博常书房。 左相先出手了。 那接下来就到他们了。 ps:水到百万字了啊,可惜的是剧情居然还没崩,我也没想到的事。 所以想求一波打赏,关注和五星好评呢。 建了个小破群,进群的大佬都不爱说话…也不发图,有图的大佬可以进群热闹一下…但得提醒一下啊,扑街作者会盗图的,介意的慎入!!!!!!!!!! 第473章 他的心乱了 阿九就曾说过 ,季博常绝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身为季博常麾下武将之首的李三山更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今日前来把蓝海亦也叫上了。 因为攻打江南,蓝海亦的北境边军将会是主力之一。 “公子,申千彻压在定远边界的大军开始调动了,看样子是想要退回江南。” 书房里,李三山对季博常拱手说道。 季博常微微点头,随后示意李三山和蓝海亦在自己对面坐下。 “申千彻本来就不是为了和我们打的,他陈兵定远是给临承乾看的。” “只要定远覆灭大乱,临承乾就一定会趁机进攻东海,申千彻也会在此时攻入东南,断了临承乾老巢。” 季博常说着对着两人面前的茶盏一指。 “尝尝吧,这是羽光人用炸好的蝗虫渣和断掉的蝉翼熬的大补茶。” 两人闻言嘴角都是一抽。 和羽光县来的东海人一比,他们对待蝗虫和知了的凶狠根本不值一提。 那羽光人简直就是天生虫子克星,蝗虫知了没了他们也没回到庆云城。 而是满定远出溜抓各种虫,也教定远人怎么吃这些虫。 好家伙 。 从今以后定远的田亩只会毁于旱涝,再想被虫患所毁基本不可能了。 因为羽光人连虫卵的吃法都能整出一本食谱来。 所以暗地里,定远百姓称呼羽光人为全光。 羽光说的是带毛能飞的全吃,但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喘气的除了人就没有羽光人不吃的。 带毛的大绿虫子,拔了毛扔进嘴里直接生吃。 那呱唧呱唧的样子让不少定远人直接吐了,太牲性了。 看见公子在喝大补茶,李三山和蓝海亦也是咬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怎么说呢? 感觉在喝屎汤子 ,一股奇怪无比的味道直冲脑门,但随后竟然诡异的在口腔里出现了一抹浓香。 “公子 ,末将以为您会在左相未反应过来之前出兵江南...” 看着欲言又止的蓝海亦,季博常微微一笑。 “蓝将军是想问,我为何要这样做是吧?” 蓝海亦点头,他确实不太明白,为何公子要让金启典用那样的方法,去主动告诉左相他在定远的筹谋失败了。 他问,不是质疑。 而是知道公子这样做必有深意,作为领军之将不能领悟主子的意图,那在战场上也达不到最佳效果。 “因为我只破了他一局,也因为他的手段还未全部用出来。” 季博常说着放下手中茶盏,随后将盖子盖在茶盏之上。 这大补汤喝着还凑合 ,但看着实在有些反胃。 “他不是雍盛帝也不是临孝君,他是申逐鹿。” “申逐鹿布局从来不止一个,而是环环相扣,破一局看似败,实则下一个布局也要开始了 。” “他最喜掌控全局,但更喜出其不意,时刻防备他何时出招我们就已经落了下风。” 说着看向对面的李三山和蓝海亦。 “他是高傲的,但更是睚眦必报的 ,输了一局他就要马上赢回来。” “想赢就要动,动起来就不再无迹可寻,而我们也不再处于防备之态。” 蓝海亦闻言脸上出现了然之色。 “公子,您故意让他知晓,为的就是让他急于求胜时留下漏洞,而这个漏洞就是我们进攻江南的突破口?” 李三山也在此时接口。 “公子早有破解这蝗虫天灾之法,用意就在您知道一局输赢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本心。” “但您故意露出败相隐忍不发 ,他就会展露出真正的用意,而就在他意欲称圣的时候让他知道自己一败涂地。” “这样的方法,和他戏耍玩弄雍盛帝时如出一辙。” “非但败,那自得无比的筹谋还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以他的高傲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所以他一定会反击,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有所动作。” 就在李三山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和蓝海亦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样的话。 “他的心乱了。” 两人的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神色,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公子的真正用意。 乱心。 申逐鹿布局之下的每一个步骤,其实都意在乱公子本心。 本心乱,必出昏招。 但公子一直隐忍不发,在最后时刻突然反败为胜要的,也是乱他本心。 申逐鹿的心智强大无比,想乱他本心太难太难。 但,他和公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 他没输过。 他瞧不起任何人,包括公子。 在他眼里没人是他的对手,更没人能真正击败他。 他会大方承认自己输了,但那是在有着隐藏未出的手段和绝对的底气下承认的。 他只承认自己输了一局,而不是全盘皆输。 但公子如今将他当成雍盛帝一样羞辱践踏,高傲如申逐鹿那样的人,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绝对会用更加阴毒的手段扳回一城,因为他要让天下人知道。 他是申逐鹿,将要成为唯一真圣的申逐鹿 。 真圣,不是凡人能够比拟的,更不是凡人能够击败的。 而且两人还明白了公子的另一层用意。 逼申逐鹿正面迎战! 江南的强大在于神秘未知,但就算藏的再深的秘密只要拉到战场上就都是透明的。 就算江南再强大,但面对公子的时候也绝没有碾压之势的可能。 论兵强马壮,论带军之将公子麾下不比江南差上丝毫。 江南水系发达 ,但无忧州外造船厂打造铁甲战船的动作从未停止过。 江南有无数城池相互串联成阵 ,但公子麾下有十几万骑兵大军。 再加北境历经战场杀伐淬炼出来的铁血边军。 论战场相争的硬实力,公子有着绝对的底气和江南叫板。 只要申逐鹿选择和公子正面迎战,李三山和蓝海亦这等杀才就能杀江南一个血流成河。 论拼命杀人,他们怕过谁? 李三山和蓝海亦的话,让季博常微微点头。 “他心乱了,但乱的还不够。” “想让他的心真正乱起来唯有破局,破了他布下的所有筹谋才能真正乱他本心。” “也才能逼着他和我们正面相争。” 说完看向蓝海亦和李三山微微一笑。 “你们猜猜,他接下来要如何扳回一城?” ﹌﹌﹌分割线﹌﹌ ps:感谢大佬打赏的爆更撒花,这本书收到的第四个最高打赏,谢谢大佬! 谢谢anto大佬打赏的两杯啵啵奶茶,奶茶自由源自大佬。 感谢百厌?珺大佬打赏的33朵鲜花,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鲜花有点受宠若惊了。 也感谢其他大佬打赏的礼物,作者说里纯手打谢恩,感谢每一个打赏的大佬,以为之前的大佬都抛弃我了,结果发现一直都在只是低调而已。 美滋滋。 有大佬说找不到群,那就说一下。 点开作者头像就能看到群了,进群有限制,但能看到这里的大佬进群就跟回家一样。 都别藏着掖着,进群先甩张图出来。 有想问的直接说,能不能回答的…再说。 第474章 不 还有 听闻季博常发问,李三山和蓝海亦同时咧嘴一笑。 公子问,那他们等待已久的反击就要开始了。 猜申逐鹿接下来要如何去做,就是要做相对应的破局之法。 破了他的局,那他剩下的就只有正面应战一途。 “水患。” 李三山说完看向季博常。 “公子,他此次在定远布局看似辅以大旱制造蝗灾,但真正的杀手锏还是水患。” “按照公子所言依那位水泽道长的推断,将在十日后天降大雨。” “定远河流近乎干涸,湖泊水位缩小十余倍,天降大雨对定远来说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但若是在天降大雨之时开闸放水。” “如此大的水量瞬间而至,定远境内大堤必然瞬间崩溃,大水的破坏力远超大旱带来的威胁。” 李三山说完,蓝海亦笑着接口。 “他这招看似阴损无比又无法可解,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水泥。” “公子提前得知江南必然截流,又利用水车沟渠将水位掏空,如此一来我们修堤的进度大大加快,除了河床没上水泥,两侧堤岸全部用铁筋水泥修筑了一尺之厚。” “地势低洼的地段,更是上了三层铁筋水泥达到了三尺厚。” “末将曾用大锤去砸,但将锤柄砸断也只砸碎一尺见方之地,想把铁筋取出更是不可能。” 说完咧嘴一笑。 “他想用大水溃堤水淹定远的事就别想了,他那数座巨大的水库看来也是白修了。” 蓝海亦和李三山都是聪明人 ,也都是真正的领军之将。 但两个人现在笑的却像个二傻子。 无他,跟在公子麾下打仗就是痛快。 如果不是公子提前推断出申逐鹿的阴谋,没有提前掏空水位利用水泥修堤的话。 那现在的他们就算手里有着再多大军,大军手里的武器杀伐再利。 面对那滔天大水的时候也是无能为力,成为待宰羔羊。 军人的使命是战场杀伐,军人的荣耀就是战死沙场。 但军人最怕的就是无有明主。 明明有视死如归的霸气,却连正面和人厮杀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们在笑。 因为有公子在,他们只要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就行了。 公子会把所有制衡掣肘他们的因素全部抹除,他们可能会死在战场上。 但绝不是被人用计谋逼到绝境憋屈战死。 更不会死在敌人提前设下的陷阱里。 “而他的第二个筹谋和底气,无非是公子刻意让他得到我们的武器锻造之法。” “公子虽手握三道之地,但论财力底蕴远不及江南,所以江南打造连弩车弩的速度比我们都要快上数倍....” 李三山说到这里猛然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末将现在才明白,原来您留着那白罗为的就是今日。” “原来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攻破江南之法,这期间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逼迫申逐鹿和我们正面相争!” 李三山这话让蓝海亦也是一脸恍然大悟。 他以为公子现在定下逼迫江南正面应战的法子,是建立在此次定远大破左相布局的基础上。 可听了三山将军的话方才明白,原来公子在北境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现在的局面,或者说眼下对付左相的计策,都是建立在公子已经设定好结果之后延伸出来的 。 哪怕没有此次的定远蝗灾,公子一样也会用其他办法逼迫申逐鹿正面迎战。 公子打北夷的时候蓝海亦不在身边,但公子身穿数件大棉袄,书房里的灯彻夜亮起的消息他也是听说了。 坐在寒冷北境的书房里,一手策划了繁杂无比攻打北夷的战事,又同时制定好了抽身回返对付江南的计策 。 这一刻蓝海亦看向季博常的眼神里,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因为坐在北境书房里的公子看似是在打北夷,其实是在和全天下为战。 以一人端坐书房,一杆笔,一杯茶 ,打北夷谋江南。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公子,其实做好了同时迎战北夷和江南的准备。 我就坐在这,打一方谋一方,同时迎战你们两方又何妨? 这是何等的霸气之举! 更何况公子只有不足二十之龄,从不口出狂言更不曾自我标榜天下无敌。 甚至连少年人的任性都不曾显露分毫。 但这看似谦逊的所思所行里 ,却有着睥睨天下的无尽霸气,李三山的震撼远没有蓝海亦那般强烈。 因为公子的心智之强筹谋之远他...早就习惯了。 他更知道公子当初想过北夷江南一起打,就是回返定远之后,公子甚至也想过东南江南一起打。 为啥李三山打仗的时候从未想过撤退? 因为他身后有季博常。 他只负责打,一切布局和战法公子早就制定好了,并且用一种温和引导的方式让他融会贯通。 而不是左相对待左奉节时的嫌弃和不耐烦 。 这就是付仲寅死前说的那样,公子给的东西左相永远给不了。 因为公子给的东西,叫做尊重 。 “得到我们的武器锻造之法再加江南财力 ,这就是他的底气也是他的第二步筹谋。” “大水过后定远必毁,公子也只能选择退回东海。” “而那个时候他不会选择进军定远更不会攻打东海,而是会选择进军东南,逼迫临承乾攻入东海。” “定远大败,公子和北境之间就会被切割,那时西境的林独行也会趁机进军北境,没有了北境支援的公子,临承乾就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他打不过左相,但只要能灭了公子夺了东海,就有着一丝喘息之机,再不济也能放弃东海退入高丽偏夷之地 。” 李三山说完看向季博常。 “此刻时机都是他计算好的,如今金狼王正在攻打雍北关,太霆主力被拖住动弹不得,林独行趁机进入北境能去抵御的只有塔山关守军。” “一旦塔山关守军被抽调迎战,那北境的大门就被他毫不费力的推开,进军北境已是顺理成章。” “就算公子能够灭杀临承乾,但也一定实力大损。” “所以在他看来一切都没变,只不过稍稍变得麻烦些而已。” 蓝海亦闻言也是缓缓点头。 “当真是环环相扣,将借刀杀人兵不血刃做到了极致。” “如果没有公子命人研制出了水泥,哪怕知道了他的筹谋也什么都做不了。” 季博常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你们分析都没错,但却遗漏了一点。” “他的底牌不止这两项。” 说着伸手揽了揽衣袖再次开口。 “还有一个申云杉!” 第475章 远亲不如近邻 这话让李三山和蓝海亦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这个申云杉神秘无比,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身在何地。 但能被左相藏起来这么多年,一定有着更加深层次的谋划。 “他一直没出现,但我有种感觉他就在明面上。” “可能他原本的谋略和我们无关,但按照如今的局势判断,左相很有可能会提前让申云杉出现。” 季博常说着微微笑了笑。 “如果定远局势按照左相预计那般覆灭,我也会成为历史里的一粒尘埃,而那申云杉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但现在局势并非他所想那样去发展,所以这被藏起来的申云杉,就是他最后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张底牌。” 说着季博常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一点。 “挖出申云杉拿掉他的所有底牌,这天下的纷争也就到了最后分出胜负之刻。” 说完看向李三山。 “现在的局势看似我们还处在守势,但实则主动权已经到了我们的手上。” “他动我们也动这潭死水才能被真正的搅动而起,那些藏在水下的东西也才能被显露出来。” 说着看向蓝海亦伸手在墙上的一指。 “我定远兵强马壮,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那申千彻既然来了,那就别想一根毛都不掉的安稳退走。” 言罢大袖一甩。 “追上去,我要完胜!” 蓝海亦闻言起身抱拳:“遵公子令!” “三山,那临承乾在左相的筹谋里很忙,但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该走动的还是要多走动。” 李三山闻言起身笑着抱拳。 “公子放心,三山明白!” 蓝海亦和李三山同时笑着走出书房,因为他们真的明白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 临承乾在左相的布局里很忙,定远被虫灾所毁他要率军攻打东海。 如今定远没被虫灾所毁,那就让他在定远被大水所毁之后,强迫他率军攻打东海。 就连临承乾自己现在都在憋着劲,只要定远败相一露就会从水路打进东海。 他很忙,真的很忙,但只是在左相的布局里很忙 。 这不行,大家都是邻居怎能厚此薄彼? 所以你不能只在左相的布局里很忙,也要在我的布局里忙起来才行。 定远没破,季博常也没败,那临承乾还会率领水军去攻打东海吗? 肯定不会。 他会把兵力再调集起来去打十一皇子 ,但这怎么行? 十一皇子有李泽勋在那死磕呢,根本用不着你。 所以季博常所谓的走动,就是让李三山去告诉临承乾。 我们现在要干申千彻,你要不要联合一下子一起干江南一把? 临承乾会信李三山吗? 准确的说他会选择和季博常联合吗? 不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会。 但他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也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会 。 因为东南和江南交界的三座城池,已经在江南暗中支持下选择独立了。 和老八成了犄角之势在那独立着呢 。 这三座城池规模都不大,但架不住这三座城是叛变的,更架不住这些叛变的狗东西在宣布独立的时候,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临承乾不是临孝君 。 对于临孝君来说这样的辱骂能忍,也能把这三座城当成一个和江南之间缓冲的肉垫。 但东南太子临承乾忍不了。 因为他现在对他那卧床不起的爹,极为的反感看不上。 他认为他爹太软弱了些,东南之所以落到如今境地就是因为手腕不够狠辣。 简而言之就是杀人太少所致。 也不怪临承乾这么想,实在是临孝君在回返东南后一个敌人没杀掉,反倒净杀自己人了。 处处受制,天天补窟窿。 今天被季博常欺负了一下,明天又被左相从后边给一脚。 三番五次下来,不但那该死的吕家叛逃回来东泰城,就连那更该死的十一皇子都敢盗掘临家根基。 如今被狠狠压制动弹不得,而为了区分自己和他爹的不同。 临承乾这一仗打定了。 单独对江南宣战他不敢,但前有蓝海亦追击申千彻,这对临承乾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需要一场胜利来区分和临孝君的不同。 也用这等不同和大胜,来彻底取代临孝君成为东南之主。 如果执掌东南的还是临孝君 ,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江南动兵的。 因为被季博常坑了太多次,也因为无利可图。 但对临承乾不同,他不是临孝君,他也需要这一仗来奠定自己的地位。 所以李三山和蓝海亦笑了。 临孝君都被玩残了,一个自认为比他爹强的小嫩嫩在公子面前.... 结局啊,可想而知。 就在李三山和蓝海亦得令而去的时候,一名军医营的医官快步走进书房。 “启禀公子,跟随右相身侧的老门房醒了。” 这让拿起毛笔的季博常重新将笔放下,随后起身对着那医官吩咐道。 “带我前去。” 老门房张栋醒了,也让季博常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老门房被安置在道城内的军医处,这里既是收治重伤员的地方,也是培养新型军医之所。 现在定远并未开战,所以住进军医处的只有重病的百姓没有战兵。 下了马车后,季博常走进了一间独立病房。 也看到了那位很久未见的老门房。 老门房伤的很重,从右肩到左腹有着一道巨大的伤口,而左腿上也被砍了重重一刀。 很是虚弱的老门房在见到季博常的时候,神情瞬间激动起来。 “季公子...‘老爷...” 看着如今的老门房季博常也是微微一叹,上前两步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可看清了是何人对右相大人动手的人是谁?” 季博常的话让老门房的双眼瞬间一暗,因为季博常的话已经是间接的告诉了他右相的结局。 这让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也没了。 躺在床上的老门房虚弱的微微摇头。 “一群黑衣蒙面人,未曾开口说一个字,拦下马车后直奔老爷而去...我等拼命阻拦却....” 老门房的话让季博常的眉头狠狠一皱。 老门房竟然也不知道刺杀右相的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那就是害怕被人认出。 害怕被认出自然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人,那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人。 而且遇袭的地点就在自己当初被刺杀之地。 难道对右相动手的是自己熟悉之人? 第476章 作弊 老门房的眼里闪着泪光,虚弱的握住季博常的手。 “季公子,夫人...夫人还在帝都...如今老爷...我怕夫人会出什么变故...” 右相府邸本来就没多少人,如今右相遇袭身死老门房重伤不起,帝都右相府邸已经没什么人了。 季博常在老门房的手上轻轻了拍了拍。 “放心吧,没人会动老夫人的,我也会去信给金启典让他前去照应。” 闻听此言老门房眼里的担忧少了些,但他太虚弱了。 季博常告诉他先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一切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离开军医处之后,季博常眉头微皱的回到自己的书房。 他并非是刻意安慰老门房,右相虽然死了但真的没人会去动他的家人。 其实所谓的家人就是一个老妇人。 右相夫人季博常只见过一次,那是一个相貌普通一心礼佛的老人。 季博常在当初之所以能把细盐送到右相的书桌上,就是因为他从老爹贪污得来财物里,找出了各种材质的小巧佛像。 因为右相夫人喜欢礼佛。 右相不贪也导致老夫人礼佛用的,都是木制普通佛像。 也正是当初那一钱袋的小巧佛像,打动了老门房,也从而让他的东西被送到了右相面前。 论气质,右相夫人远不及左相那皇族公主出身的夫人。 就是谈吐神情和蔼也是不及。 季博常为左相夫人做了一副老花镜,这让左相夫人对季博常很是喜爱。 不但会留他在府里用饭 ,还会拉着他的手闲话家常。 但右相夫人见到季博常的时候,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过一句话。 所以季博常对右相夫人的印象有些模糊。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右相夫人接来定远,不管右相生前有着什么打算。 但实打实的来说,自己的确受过右相的恩惠。 如今右相身死替他照顾遗孀也属正常,但他不确定右相夫人是否会来,思量再三后他让人给金启典去信。 照顾一二的同时,也询问一下老夫人是何心意。 随即招来一名暗庭卫。 “把信给金启典将军送去,同时询问一下守在右相府邸前的季台之人,是否发现过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 “若老夫人同意前来,就让季台的人随同护送进入定远。” “若老夫人不愿前来,季台人就接着守护在右相府邸之外。” 右相府邸之外,一直都有一个卤肉摊子。 而摆卤肉摊子的老夫妻 ,本身就是季台中人,他们拿下雍盛帝送入定远小山村后。 按照命令一直守在右相府邸之外。 就在季博常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一封来自江南暗庭卫的信件送进了他的书房。 经查,江南水库明面三座,但实则还有两处以深潭地下湖改造而成的水库存在。 如今水位皆满,开闸在即。 属下无能,未能提前探知这等情报,请公子责罚。 放下这封信件之后,季博常微微叹了口气。 是暗庭卫的人无能吗? 如果真的无能他们是如何打入江南,又是如何开辟出传递情报通道的? 要知道江南的守卫之严远非东南可比,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两座隐藏的水库,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申逐鹿,那是在申逐鹿的大本营。 而且从现在的局势推断 。 暗庭卫能得知那三座水库的存在,乃是左相刻意让他们得知的结果。 用意无非是用来麻痹自己用的 。 让你知道我有三座巨型水库,那水淹定远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阳谋。 你知道了就会做针对性的防御,你看,你不就在调集大军在修堤嘛。 你知道了就会去准备,而当你用尽全部手段做好了迎接三座水库水量的时候,实际到来的却是五座水库同时开闸放水。 当你以为可以破我手段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无用功。 原来你所谓的针对性防御,就是我戏耍你,让你瞬间绝望的手段之一。 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距离天降大雨不足十日的时间段 ,让你知道我隐藏起来的另外两座水库,你又能如何? 你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大水未至提前逃回东海。 但你能逃,定远上千万之民,你费尽心机保下来的田亩呢? 他们,或者是它们能跟你一起逃回东海吗? 一切都不会变,也不能变。 你在我面前赢不了,因为你没有抗衡我的本钱 。 这就是申逐鹿的反击 ,犀利又迅速而且让人绝望。 看着书桌上的信件,季博常微微摇头。 “你还是这么喜欢杀人诛心,你还是这么的自信。” 左相真的很自信,但他的自信和雍盛帝的外强中干截然不同。 他的自信来自无尽底气和无数环环相扣的手段,你能破我一局却破不了我第二局。 破一局以为逃出生天,以为胜券在握,实则一局破已经深陷第二局而不自知。 其实季博常也不得不感慨 ,论布局和筹谋天下无人能出申逐鹿其右。 就连自己也还是达不到左相那样的地步。 而左相布局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你就算能看出他剑指何处,但却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如果那蝗灾碰到不是季博常,如果东海没有个羽光县,换成其他人一定束手无策无奈退却。 但时也命也 。 他碰到了一个穿越者,一个并非原生这个世界的异界孤魂。 如果不是前世知道蝗虫知了有多珍贵,这所谓的虫灾定能造成无尽大患。 更让季博常感慨的是 ,如果不是自己很早之前就让搬山军去研制水泥,搬山军也真的把水泥弄出来的话。 单单左相这水淹定远的阳谋,自己就绝对没有破解的办法。 他能破局 ,严格来说是作弊了。 因为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左相的布局早就成功了。 这大雍也早就在左相的主导下进行重组。 但就如他对李三山说的那样,我是个意外,你们跟着我之后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意外。 这个意外延缓了左相的布局进度,甚至有推翻他所有布局的可能。 想到这的季博常转头看向帝都所在的方向。 “你很强 ,甚至强过了我的偶像曾国藩大老爷。” 说着微微一笑。 “但你也不是没有弱点,你擅谋,但不擅战 。” “这就是我爷爷为何选择我,而不是我爹甚至他亲自执掌季家的原因。” “擅谋不擅战者,本就是最大的漏洞!” 第477章 偏科的漏洞 季家玩什么出身的? 谋。 吴家安身立命靠的是什么? 战。 谋战皆备可争天下,但前提是这两点要结合在一个人身上才行。 按照爷爷的话来说,季家人擅谋,但谋略过重就会变得太过阴沉。 治理一家一地以谋衡之绰绰有余 ,但以谋治天下必然适得其反。 谋士就是谋士,永远当不了将军更称不得帝王。 简单点说,谋是用来坑人的,救人治天下不行。 外公是这样评价吴家的。 谋有点但不多,干不过季家那些天生阴损的东西,哦,我大孙除外。 武力有,但谋略不够想以武争天下就是扯淡,整到最后仗是吴家人打的,但指挥的是季家 。 争天下有望,但这天下打下来之后一定会变了味道 。 季家的谋太阴,吴家的武太莽。 一群阴损的东西再加一群只知打仗的莽夫,你说这天下到时候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外公的原话 ,也是当着爷爷的面说出来的。 爷爷冷冷一哼,但并未反驳。 因为那一盘棋局让老娘嫁给老爹的事,本就是两个老头商量好的。 吴季两家最好的地方就在于,真的心怀天下更有自知之明 。 一群满脑子坏主意的季家人治不了天下,更不能让天下之民富足安康。 一群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吴家人就更不行了,凡事靠杀那还要国法道德干什么。 所以在他们两人的心里,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自己老娘。 对于这一点季家人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哪怕老娘出自吴家,季家也会选择无条件跟随辅佐。 但可惜,老娘天生绝症寿命无多。 所以他们把希望放在吴季结合的后代身上,所以有了地位独特出身离奇的季博常。 这些话都是在铁岭过年时,在酒桌上说起的。 当时季博常好奇的问爷爷和外公,如果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吴季两家的未来如何抉择? 爷爷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隐。 外公的回答也是一个字。 顺。 季家本就是隐世家族,如果老爹和老娘生出来的是个废物,那季家将会继续隐藏下去。 就如当初大雍立国后,季家隐藏不出一个样。 吴家手握东海水军,哪个最后一统天下当了皇帝就归顺哪个。 就如归顺大雍三百多年一个样。 守着东海守着血脉,等着符合心意的后人出现。 而那时的大舅二舅就会多纳几房小妾,使劲的生 ,把这些年等待季博常成才的时间拉回来。 而且吴家也不止大舅二舅两个,整个无忧州大部分都是姓吴的。 听到这的季博常后背一阵阵发寒。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来,依照前身那德行必然被送去见老娘。 而东海也不会参与进这纷争大乱的世道 。 隐在这潮起潮落的大势里,坐看天下风云。 如果没有自己,最后得天下的一定是左相,就如之前安朝那般道门重兴天下洗牌。 吴季两家能从安朝到大雍,也能继续隐藏下去等待下一个天下风云起。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有了自己的出现,吴季两家押上了全部赌注。 在享受吴季两家团宠的同时,季博常更深知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 一旦自己输了,吴季两家一定就此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其实他现在的处境和当初的大雍太祖很是相像。 对手都是道门,面对的是一个底蕴雄厚的庞然大物。 大雍皇族现在是个笑话,无论雍盛帝还是皇子拎出来都跟二逼似的。 但那位开创了大雍的开国大帝,却是一位真正的天下豪雄 。 出身微末不但掀翻了昏聩的安朝,也一举将道门打下神坛开创了大雍帝国。 季博常翻看了所有关于这位开国大帝的史书记载,发现他能掀翻道门的方法只有一字。 打! 你谋我打,你不打我追着你打。 打不过你我也打,边逃边打,重新拉起一支队伍之后接着打。 被你坑杀之后我跑,跑了之后拉起人马之后再接着打。 他没有谋,但把一力破万法玩到了极致。 与其说是他掀翻了道门的统治,倒不如说道门是被他一点点耗死的。 他就像一个滚刀肉 ,怎么整也整不死。 中的计谋一个接一个,跟随他的人也是一批又一批死光光。 但自己就是死不了,而且天生自带光环,走到哪都有人自愿跟随。 安朝末期的时候,道门内部也是昏聩无比,压榨百姓无恶不作。 这就导致那位大雍太祖身边跟随之人越来越多,反叛的人越来越多道门的损失也就越来越大。 道门被掀翻是被耗死的,而大雍的立国,则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因为那些谋略他一个都破不了,最后胜是用无数尸骨硬生生填出了一条通往至高处的白骨通道。 简单粗暴却也最符合当时的情形。 但这样的方法季博常不会效仿,更不会如大雍太祖一样不管不顾的用人命去填。 原因,大雍太祖当年什么都没有,除了他自己一条烂命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 但季博常有,他身后有季家吴家,还有无数愿意用命去支持他的人。 而现在的江南也不是当初的道门。 经过一次失败自然行事更加谨慎,而且还有一个以天下为棋盘的申逐鹿坐镇。 他早就说过,我要做的不是给跟随我之人设计一个死法 。 而是让他们活。 大雍太祖的做法不可取,但却让季博常发现了左相的真正软肋。 不擅战! 左相最擅长的就是四两拨千斤以计取人性命,典型的兵不血刃。 但他从未指挥过正面战场。 大雍立国三百多年,除了北境之外再无大战。 人力有时穷,他一生的精力都用在了布局筹谋之上 ,也因为在他的布局之下,敌人连想正面相争的资格都没有。 这用前世的话说,就是严重的偏科。 各学科的成绩都是顶尖的,但唯独体育零分。 一科挂零就会把整体成绩拉下去。 你擅谋我也擅谋 ,以谋对谋我可不败,但这却是一直以你最擅长最喜欢的方式作战。 想赢你太难,也让你过得太舒服了些。 所以走出帝都的那一刻季博常就知道,自己和左相必有一战。 而也正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唯一能击败申逐鹿的办法。 战! 破你布局逼你正面迎战。 战场依旧需要谋略取胜,但战场之谋和左相擅长的计谋完全不同。 逼你走出舒适区,逼你做不擅长之事 。 正面相争,胜算在我! 第478章 你拿什么赢我? 想破左相的所有布局太难,因为想破先要看得透。 知道人家的布局是什么,才能去想到破解之法。 季博常能看透左相的全部布局筹谋吗? 很遗憾,不能! 尽管他已是被人评价心智如妖,尽管他从雍盛帝左相和右相那里偷师来了太多东西。 尽管他身后有爷爷外公,尽管他有前世的超前记忆,但还是做不到能看透左相的所有布局。 古人的智慧并非一个穿越者就能碾压,也不是你能弄出细盐香水就能把古人摁在地上摩擦。 古人只是没有电灯电脑这些消遣的玩意而已,论心智心计古人能轻易玩死一个现代人。 其实严格来说 ,现代人的心智是在退化的。 就比如前世的三十六计能看懂的人就极少极少,所能看到的解析也都是所谓的专家们给出的答案。 到底三十六计的真正含义是否专家们说的那样,到底是否和所谓的出处能够对应上。 谁也说不好。 有了天气预报 ,就不会再有人去学习观星象测天机。 有了热武器就不会再有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日没夜的去打磨杀人技。 随处可见的服装店,也就不会再有人去学习纺布,也不会再有人自己缝制衣物。 但现代看似远超古人的先进,生产力更不知道被提高了多少倍。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两个字的前提下,能源。 一旦能源枯竭找不到替代之物 ,将会瞬间返古。 但返古之时人类却丢了原有的生存技能,那样的场景你能想象吗? 这个问题,是前世一个研究社会学的老学者问季博常的。 他没有给出答案,因为他根本没有答案 。 没有哪个现代人会相信,会没事去想象有一天能源枯竭瞬间回到石器时代该如何生存。 但直到穿越的那一天,他有了答案。 现代人穿越到古代的过程,其实和现代人能源枯竭瞬间返古是一样的。 你熟悉在行的一切都不存在,这里有自己的生存秩序和生存法则。 这里没有百度,让你得不到答案就去搜索一下。 所以季博常在穿越醒来的那一刻,就时刻充满了危机感。 如果他不是穿成了户部右侍郎的儿子,而是穿越成了秋水县的普通百姓家,那他估计已经在当初的大水里死在淤泥下了。 所以穿越而来的那一刻,他就在拼命的吸取这个世界的知识,学习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和思维方式。 相比较这个世界,前世的人活的太安逸了。 他会去模拟所有人的思维方式,从而逆推如果遇到这样事情的是自己,该要去如何破解。 这个过程中他经历了老爹,雍盛帝,朝臣,右相和左相申逐鹿 。 他把每个人都当成了自己的老师,就连那些朝臣们也是。 他在学习在模拟每个人,然后再把自己当成看客,把这些人的行事手段行事思维看的清清楚楚记录在案。 他得到了回馈,他就像一块晒干的海绵在疯狂吸取一切能学习壮大自己的东西。 而当他走出帝都的那一刻 ,他明白了一件事。 好为人师一词,无论在前世还是这个世界是通用的。 正因为好为人师 ,他才能学到看到听到那么多他没接触过的东西。 这一点,就连强如左相都不能免俗。 而大皇子造反雍盛帝的手段,雍盛帝借攻打北夷聚拢大军在北境大败之事,让季博常明白了看不透应该怎么做。 看不透就让他动,让他表演,让他拿出他全部的东西来。 拿出来了,自然就看得透了。 所以在走出帝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要怎样去面对城府似海的申逐鹿。 更明白自己要走怎样的路。 时刻保持谦逊谨慎好学没有错,永远都不能丢了刚穿越而来时的紧迫感和危机意识。 正是这样的思维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思考。 蓝海亦他们不懂为何公子如此之龄,却没有丝毫轻浮之相表露。 原因就在于,那时刻存在的危机感。 季博常也时刻都没有停下对左相的模拟,时刻都在想如果自己是申逐鹿。 会是何等思维,接下来又会如何去做。 他一直在等,在等申逐鹿在不停表演过程中出现的思维漏洞。 而就在定远蝗灾爆发的时候,他等到了! 他要称圣 。 他是有所求的,他是有欲望的。 他也是在乎这等虚名,在意他人对他评价。 漏洞,出现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手握重权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是无欲无求之人。 无欲无求便无可利用的弱点,心如磐石不被外界所扰你也就攻不破他。 这样的人他发现了两个,一个叫沙宝亮,一个叫太霆。 阿九的无欲无求来自生性的洒脱,太霆的心如磐石来自经历之事的打磨。 好在 ,这两个狗东西都在自己麾下,而不是在敌人阵营。 阿九的无欲无求被破了,但准确的说是升华了。 他现在一心为民谋利,这天下没了张白衣但有了沙宝亮。 这为福。 太霆的死忠之心被破了,但也正是这等经历让他的心境更加完美 。 大雍没了楼生一这等守护战神,但有了新的守护神太霆。 此也为福。 有阿九在,天下为民这句话就不再是一句空谈 。 有太霆在,任何敌人都不能踏破国门一步。 申逐鹿无时无刻不在乱季博常本心,而季博常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论这个世间最了解申逐鹿,或者准确的说最接近申逐鹿的唯有季博常。 一局胜败不能乱其本心 ,因为他还有诸多更为犀利的后手。 但若将他这诸多后手全部破去呢? 虫灾算一局,马上到来的水患是第二局 ,得自己武器锻造法为第三局。 季博常隐忍筹谋如此长时间,终于到了收获和反击的时候。 连破三局 ,申逐鹿必然本心大乱。 但季博常同样深知,申逐鹿埋下的暗子绝不止这三局 。 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申云杉。 但只要三局连破,那申云杉就再也藏不住了 。 一定会提前冒出头来。 到了那个时候,左相的所有后手底牌就全部变成了明牌。 大家都是明牌,但我手里捏着的却是四个二加俩王。 你拿什么赢我! 第479章 谢谢啊 停在定远边界的江南军有十五万之巨。 看着眼前依旧闹哄哄的定远,看着斥候依旧送回定远大乱的情报。 申千彻的脸色难看无比。 自己面带睥睨的带军而来,随后定远之内的景象和季博常的毫无招架之力,让他脸上的睥睨变成了不屑和无趣。 面带睥睨是因为他不认为季博常是自己的对手。 不惧所以睥睨。 他甚至都没把李三山和蓝海亦当成对手。 按照情报,季博常在相爷的筹谋引导下开始怀疑李三山就是申云杉,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布局。 三山合起来可成一个“由”字,向下延伸一笔便为申。 这样的设计如果是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但对面的季博常一定能想到这一层。 似是而非的东西才最惑心。 名字对应上了,麾下三千之数也对上了,甚至年龄和出现的时机全部都能对应得上。 这样的局无法可破,因为它直指本心,想不去怀疑都不可能。 而传回来的情报也说明了这一点。 季博常将李三山从北境调回,解了他的兵权也在暗中开始铲除跟随李三山的那三千人。 这样的李三山就是丧家犬,本就是泥腿子出身,如今又被主子怀疑意欲抹杀。 而那蓝海亦虽然出身北境边军 ,但有江文庭大人出手以六万北境百姓相胁,已成瓮中之鳖。 麾下大将被多疑所废,另一主将投鼠忌器唯有被牵着鼻子走 。 如此之下,那季博常还有何可惧之处? 所以他的睥睨更浓,眼中不屑失望也是更甚。 不配 。 莫说不配和相爷为敌 ,就是面对自己季博常也不配被称为对手。 他不再关注定远,而是开始着手制定攻入东南境内的详细战法。 睥睨不屑犹在,但打脸来的太快。 他还在定远边界镇守,确保不让一个定远人甚至一只定远苍蝇飞出边界之外。 就像他给左相去信里说的那样,一切尽在掌握。 可就在他连看定远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时,左相的信件到了。 他就镇守在定远边界,在他眼里定远真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但就在他自以为的时候,季博常竟然越过他将消息送进了帝都,将定远的实情用一场拙劣的表演呈现在了左相面前。 苍蝇都飞不出去,但消息送出去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这所谓的封锁在我眼里就是个屁。 按照常理,定远之内的端倪应该是他这个距离最近的人先发现,然后上报给左相才对。 但季博常直接越过他 ,让金启典给左相演了一出戏,这说明什么? 非但你的所谓封锁是个屁,连你在我眼里也是个屁。 直接送信给左相演戏 ,一是为恶心左相,你派来的人又瞎又聋还够蠢。 二则是告诉申千彻,莫提为敌,你连和我直接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你太蠢。 大军压境又派出无数探马斥候,再加定远内部有人给你传递消息,结果我演什么你就给左相传递什么。 丝毫没看出其中端倪 ,还在那玩睥睨不屑这不是大蠢蛋是什么? 左相这局会败靠你,我能赢这一局也靠你。 谢谢啊! 所以在得到左相送来信件的那一刻 ,申千彻一剑劈了身前矮桌,提剑来到营帐之外杀意迸射的看向定远。 “季博常,某必斩尔!” 睥睨不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暴怒和惶恐。 暴怒来自被季博常戏耍而不自知,更来自之前睥睨不屑的恼羞成怒。 惶恐,则是来自左相的信件。 左相为何会输? 因为他替季博常传递了假情报误导了左相。 这简直就是资敌啊。 让左相以为定远虫灾肆虐,让左相以为蓝海亦李三山正在造反 。 我命你为带军之将你却误我导致大败遭辱,这等带军之将于废物何异? 那让他清理斥候营的命令,其实就是对他最严厉的敲打。 留你一命,将罪责推给斥候营。 但再有下次被清理的就是你,留你一命乃是你之前功劳所致,但下次再犯必死无疑。 耳中那隐约传来定远人的奔走嚎叫,看着眼前高高堆起的定远情报,申千彻已经到了怒火爆发的边缘。 可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极速而来。 “禀将军,前方送来定远情报,发现定远境内....” 这名斥候的话还未说完,手里的情报还未递上去,再也压制不住怒火的申千彻一剑将那名斥候劈死。 “废物,都是废物...死不足惜!” “来人,将斥候营全部召回抹杀,一个不留!” 他是真的怒了。 仅此一事,他在左相心里的地位将直线下降。 这些年的隐忍等待险些全部化作泡影,哪怕将来天下平定,自己带军一路横推也挽不回这一次失败造成的影响。 这不仅关系自己的未来,更关系到他们这一脉在申家的未来。 战兵一营为三千,斥候一营为一千两百。 一千两百斥候营不明所以刚刚回到大营,便被瞬间射杀,一个活口没留。 申千彻看着那一地的斥候营尸体,脸上的暴怒之色不减的冷声怒喝。 “命大军开拔,回返江南!” 十五万大军想要开拔回返,整军的时间就需要最少两日。 然而就在两日后,申千彻大军刚刚开拔走出不到三十里的时候。 蓝海亦的大军突然从后杀出,连弩射杀,战兵追赶。 后军遭遇袭击的消息刚刚传到申千彻耳中,中军两侧遭遇大批量车弩射杀。 中军被生生切断,就在后军遭遇追杀向前拼命逃跑的时候,两侧再次出现车弩大军。 如果从天上俯瞰,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就如一条长达二十里的大蛇。 但从蛇身中间的部分被生生断去,而这节被断去的蛇身又被埋伏的车弩再次断成无数节。 每一节被断的蛇身,都在被北境边军围杀。 连弩开路射杀江南军弓兵,随后快速靠近,抽出朴刀正面斩敌。 定远的北境边军是最早换装的一批人。 他们不但配备连弩车弩,就连季博常花费重金打造的单兵甲都是全员装配。 论攻,江南军挡不住连弩速射点杀,那双手朴刀抡起来江南军的单手长刀根本接不下。 论防,那花费重金打造的单兵甲可是用来防御北夷骑兵用的。 弓兵被射杀,单手长刀想要破甲极难做到。 这是北境边军换装后,第一次和江南军正面相扞 ,也是季博常和左相的第一次正面相争。 这一战,也彻底宣告季博常和左相之间的战争。 正式开始! 第480章 气死人的泥腿子 后军遇袭,中军被断让申千彻脸色瞬间一变。 随即下令大军调头去救援。 刚刚因定远之事被左相大人责罚 ,如今又遭偷袭。 如果大败至此的话,那自己命也会随之丢在这里。 可就在他的前军调头去救援的时候,那些围困江南军的北境边军退了。 突然的就像出手偷袭时一模一样 。 而这短短不足一个时辰的偷袭,让江南军损失了一万三千多人。 看着那一万三千多具尸体,申千彻的眼睛都在冒火。 该死的蓝海亦 ,卑贱的北境边军竟行这等下作之举,当真气煞我也。 随即下令就地埋葬死去之人,后军改做前军,他则亲自率军镇守后方。 虽然北境边军有连弩车弩之利,但有他亲自坐镇也能让这些卑贱的东西有来无回 。 事情的奇怪就在于,当他镇守后军之时 ,那些如鬼魅般出现的边军再无偷袭之举。 就连影子都是见不到,仿佛投资得手之后便是退回了定远。 定远和江南之间有近两百里的缓冲地带,这片区域原属于定远东南和京畿的交界处。 但现在的东南和京畿根本无暇他顾,这片区域也就被划入了江南。 两侧多为山林丘陵地势。 大军再次前行四十里定远边军还是没有出现,这让申千彻有些失望之余也有着丝丝庆幸。 如今距离回到江南境内只剩一百多里,他已经让人送信回去,命江南守军前出接应。 如今天色已晚,但根据他的推断,定远边军绝对没有胆量敢深入此地行偷袭之举。 下令埋锅造饭之后,申千彻回头看向定远的方向眼内杀意迸射。 “此仇不报非君子,希望你等卑贱的东西千万不要死在大水里,因为本将军定要亲手将尔等抽筋剥皮!” 申千彻没败过,或者说江南没败过 。 所以高傲的不止左相一人,整个江南都是高傲的。 这一点季博常的二大爷看的最是清楚,所以他给季博常去信时说的更清楚。 打江南别留手,仁政无用。 当初六皇子之所以能打进江南腹地,那是人家故意让他打进去的。 不想让他打的时候挥手可破。 这才叫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当初战死北境的江南将领申千度。 那本就是左相抛出来的弃子,甚至包括当初在定远被蓝海亦干掉的三万江南军也是如此。 所以真正严格意义上来说,江南从未败过。 申千彻看不起李三山更看不起蓝海亦,哪怕此刻刚刚被偷袭得手之后他依旧如此。 能偷袭成功无非是占了自己开拔没有准备的便宜,能杀自己一万多人。 也无非是占了武器的便宜。 正面对垒,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撕碎了那两个泥腿子出身的东西。 谋略? 一个泥腿子出身之人哪来的谋略,空有一身蛮力而已。 而自己则是从小就被培养苦读兵书的真正将领,灭两个泥腿子手拿把掐。 武器? 用不了多久江南军就会全员换装,届时再面对本将军的时候,你们只有被屠杀的份。 他不怕是因为有底气,来自江南来自左相给他的底气。 大水将至,这些偷袭他的卑贱东西活不下来多少。 剩下的,也会被自己一个一个的全部屠掉。 他是对的,一夜无事,那些定远的垃圾真的不敢再行偷袭追击之举。 未曾卸甲的申千彻走出大营之后,眼带不屑的看了一眼定远的方向。 垃圾。 如果那俩泥腿子敢在这个时候前来偷袭,他还会高看他们一眼。 可惜,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根本上不得台面。 可就在他准备下令大军继续行进的时候,一名兵卒快速来报。 “禀将军,奉命从江南边界前出接应的大军昨夜遭遇偷袭,一万两千人全军覆没,出手偷袭的正是定远边军。” 这个消息让申千彻的脸色顿时一变。 “什么?!” 他怒了。 因为他被泥腿子给耍了,狠狠的耍了。 那些该死的定远边军是没偷袭自己,但却绕过自己的大军去偷袭了前来接应的江南军。 相比偷袭有自己坐镇的十几万大军,去偷袭那只有一万两千又没任何防备的江南军就容易太多了。 “为何现在才来禀报,斥候营人的呢,一万两千人被偷袭,这等大阵仗难道他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申千彻的脸色更加难看的闭口不言 。 因为斥候营一千两百人,被他亲自下令杀绝。 如果斥候营的人还在,那一万两千人的接应大军绝不会死光。 要知道自己大营距离被偷袭之地,只有四十里。 可斥候被杀光,自己就变成了聋子哑巴,又认为泥腿子没有胆量敢前出这么远偷袭。 所以他只派人在大营十里范围内警戒。 但谁能想到这些泥腿子的胆子这么大。 要知道他们偷袭之地,距离江南边界只有五六十里而已。 前有江南镇边大军,后有自己大营存在。 在此等形势下还敢前出偷袭,泥腿子是怎么敢的啊! 就在申千彻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 ,那兵卒抬头小心翼翼的开口。 “将军...其实被您一剑斩杀的那名斥候送来的,就是定远境内大军调动的情报....” 申千彻闻言脸色再度一变,唰的一声抽出长剑一剑斩了这开口的兵卒。 “多嘴,本将军行事还用你来教?” 申千彻的心在滴血,不是因为杀了一个报信兵卒而滴血 ,更不是因为杀了一个斥候在滴血。 而是他如果没有那般暴怒,如果他没有武断的认为斥候送来的消息还是和以前一样无用。 如果他能让那斥候把话说完....那他绝不会处处受制被人像傻子一样来回扒拉戏耍。 “李三山,蓝海亦,某必杀尔!” 这话前一天他刚说过,现在大早上起来又来一遍。 前一天被偷袭死了一万三千多人,如今又有一万两千人覆灭。 被偷袭折损一万三千人还能说是一时不察。 但这被灭的一万两千人,却是他主动摇来接应大军的。 想都不用想。 这样的消息传到左相的耳朵里,这位军中新贵的仕途将会变得极其艰难 。 这是典型的刚让你一个红,你转头就去送。 此乃真正资敌也! 第481章 福星也! 李三山确实是泥腿子出身,但他刚刚在北境大胜北夷归来。 打北夷计谋是季博常制定的,但真正的实施者却是李三山。 纵观大雍立国三百多年,指挥数十万人打那么大一场规模国战的,唯有李三山一人。 这人就是很奇怪。 当你瞧不起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做出任何成就在你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下意识的认为,这么个货都能做到的事肯定容易的要死 ,也走了狗屎运。 申千彻就是这样的典型代表。 在他看来北境大胜一是有季博常在 ,二则是参战的乃是常年征战的北境边军。 季博常能胜是占了尹布衣的便宜 。 最主要的还是北夷人太弱,太过不堪一击所致。 如果在北境指挥作战的是自己,现在他应该已经饮马金狼王帐了。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完美的契合了当初庆云城的那群蠢货。 李三山都没被他看在眼里,那连北境参战都没有份的蓝海亦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但他却忘了,整个大雍论和北夷作战经验最多的 ,正是北境边军副帅蓝海亦。 北境主帅是尹布衣,但领命带兵作战的却一直都是副帅。 北夷人能那么容易上钩,本身就和尹布衣身死蓝海亦被调往定远有关。 没了尹布衣,主帅变成了一个毛头小子季博常。 没了蓝海亦,领军作战的变成了一个从未听说的李三山。 北夷人自然不会将这新的北境二人组放在眼里。 没放在眼里的结果就是,败的一塌糊涂,平白让季博常麾下多了十多万匹战马。 所以有的时候,这家庭条件太好接受的教育太高端,本身也是一种短板。 扬着头走路自然看不到脚底下的大坑。 申千彻没有下令开拔,而是就留在原地。 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他自然要向左相汇报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偷袭的定远杂碎早就跑没影了。 从山林里钻出来杀人,杀完又钻进林子里跑了。 跟鬼一样。 申千彻前一日遭受偷袭的地方,李三山和蓝海亦正坐在树荫底下闲聊。 真的是闲聊,而且是极为松弛的那种。 其实对付申千彻俩人来一个就够了 ,但现在需要再演一场戏。 两人齐出也能让这场戏变得更圆满些。 “我猜申逐鹿不会杀他。” 蓝海亦一身铁甲,但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 但更不伦不类的是,李三山的手里也拿着一把大蒲扇。 “我猜,你猜对了。” 李三山这话一出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公子让金启典将军给左相演戏,其实真正的目的除了乱左相本心 ,还有就是针对这申千彻来的。” 李三山说着摇了摇蒲扇。 “公子说过,谋为战场生,所以无论谋出何地都是为战局服务的。” “就如我们,布局是公子制定的,但真正实施的却是我们,而且战局多变谋略也要随机应变。” 蓝海亦也是呵呵笑着接口。 “所以公子说,一场战局胜败谋占一半,领军之将占一半 。” “这申千彻和我们的出身不同,我们是泥腿子出身没脸没皮的 ,但人家可是好出身,对脸面一事看得极重 。” “公子之举看似在羞辱左相,实则感受羞辱更甚的是这申千彻。” “而且公子断定左相一定不会动这家伙,能被培养这么多年,又有当初覆灭六皇子的功劳在,这家伙本家在江南肯定是有一定地位的。” 蓝海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 ,撕下一半递给李三山。 同为军伍出身,李三山没有任何嫌弃的接过就咬。 “而且公子更加断定,这样出身的富家公子最受不得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左相定会下令让他重整斥候营。” “其实意在敲打,让他知道问题出在哪斩一个斥候营卫率也就是了,但这样的富家子最受不得这个,为了知耻而后勇更为了和自己撇清关系,他就一定会把斥候营杀绝。” 李三山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杀了斥候营他就是真正的聋子瞎子,偷袭他自然也是顺理成章了。” 伸手从腰间解下水囊喝了一口之后,李三山再次开口。 “被接连偷袭,他就会向申逐鹿禀报,就会在原地等待命令。” “而申逐鹿马上就要水淹定远,自然不会让我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在这个时候跑出定远之外 。” “想要把我们赶回去,就要调集更多军队前来此地,如此大规模兵卒调动,那临承乾也就有了出手的机会。” 说完把水壶递给蓝海亦。 “公子这是一刻都不想让那东南消停啊。” 蓝海亦闻言哈哈大笑。 “东南虽败但底蕴犹存,光靠一个李泽勋还掏不干东南的老底子,而且公子很久之前就说过,那临承乾就是一个长了一脑袋反骨的败家子。” “有他在,东南那点底子想不被耗干都不可能。” 说完对着申千彻扎营的地方抬手一指 。 “而且那家伙经此一事之后,再面对我们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都会怀疑有假,都会犹豫不决是否要上报给左相。” “如此一来贻误战机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公子这是在江南又养了一个黑雉啊,如果没有那黑雉的犹豫不决,北夷的战事也不可能那般顺畅。” 李三山闻言微微摇头 。 “不 ,公子欲在江南养的不是黑雉,而是第二个驭缇。” 蓝海亦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哈哈一笑。 驭缇,北夷天狼部首领之子,善木台大败而死黑雉也死在了雍北关。 但这位驭缇大败之后非但未曾受到惩罚,反而被金狼王当众奖赏。 所以当时季博常下令不杀驭缇,甚至主动撤掉峡谷之内的障碍放其安然通过。 无他,这样身份背景皆有的二世祖,在真正战将死光之后一定会得到重用。 相比真正的领军之将,这样的对手简直就是上天的赏赐。 北有驭缇,南有申千彻,北境之福定远之福。 季博常之福星也! 而且蓝海亦和李三山并不会真的去攻打申千彻,偷袭偷袭再偷袭,为的就是向江南人展示连弩和车弩的威力。 没有就算了只能干吃哑巴亏。 但问题是江南有啊,当这个消息传回去的时候,江南的锻造速度一定会再次加快。 看似让金启典给左相演戏处处透露着少年人的幼稚。 但这幼稚背后所藏的东西 ,多的让人头皮发麻。 用意之深,更是让人后背一阵阵发凉。 第482章 血脉的力量 想要去坑一个人,必须先要去了解一个人。 季博常没见过申千彻,但他手里有季台。 这是爷爷用数十年时间,全部用季家人打造出来的神秘势力。 迄今为止季台一直没被动用过,知道季台之人所在位置和真实姓名的只有三个人。 一手打造出季台的爷爷季灯,台令宝盖和季博常自己。 所以在很早之前,申千彻的所有信息就摆在了季博常的书桌上。 你要相信血脉的力量。 季博常打造申千彻的手法,和黄门侍郎一步一坑的引导左奉节的玩法大致相同。 但父子俩的区别是,爹是亲自下场玩直接的 。 狗大儿是玩阴的,但结果是相同的。 这玩意你很难说爹的手法更牛逼,还是狗大儿的手法更胜一筹。 但用所处的位置来看的话就好区分一些了。 老季的玩法很下作,他不是拉拢更不是吹捧,而是贬低贬低贬低你。 用贬低你的方法让你心生怒意,被贬低的狠了就会在心里发誓。 给我等着,老子非要做出点成绩来亮瞎你们这些东西的狗眼。 但这样的玩法不适合当老大的去用,因为...老大的玩法更下作。 老大的玩法够下作够阴损,麾下之人就会越兴奋。 这就是筹谋的力量。 老季的玩法大开大合,但这种玩法放在老大身上就显得很不合适。 老大布局要小弟们看不清 ,但会在事成的那一刻自然融会贯通。 就如元芳,每次狄胖揭开谜底的时候,元芳都会恍然大悟的来上一句。 原来是这样! 大人高明元芳佩服。 申千彻的背景很不简单,不然他也不会是第一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领军之将。 这样的人死不了 ,因为他和北夷的驭缇是一样一样的。 背景够深,而且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驭缇也一样,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全部靠家世得来的地位 。 如果没有投石车和连弩,驭缇那骑兵交叉前进攻击之法,就能破了当初在峡谷内埋伏他的人。 长处优点都有,但短板更明显,啥都会又一样都玩不明白。 能看出战场局势,但能看出来的却只有一半。 这样的人他的主子喜欢,因为他会钻营会表现自己,但这样的人敌人更喜欢 。 因为他眼带睥睨神情高傲。 季博常喜欢这样的人。 而季博常最喜欢听的,最喜欢看到的不是人人夸赞他有多强。 而是麾下之人皆能独当一面,都能拥有去判断局势的能力 。 凡事都听自己的,凡事都要询问等待自己的命令,这样的结果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没有对局势的判断能力,所能给自己传递回来的消息绝对带有欺骗性。 不是他们要骗自己,而是他们只能把看到的能看出来的送回来。 这会误导自己,将自己的思维偏离真正的方向。 这次定远之事,申千彻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在和麾下之人相处的时候,季博常会不厌其烦的为他们讲解自己的用意来自何处。 又为何要这样做。 讲解的同时,也是在慢慢培养他们具有判断局势的能力,更是培养他们临机决断的能力。 泥腿子们没啥文化,但胜在都足够聪明。 刘六有文化吗,赵明举呢? 李三山,蓝海亦包括太霆这些人严格来说都是泥腿子。 就金启晟能稍微好点,但对于笔墨他还是更爱战马长刀。 放出去能独当一面,回来能成为自己的智囊,这才是季博常理想当中的班底。 这也是他逼迫左相正面迎战的底气。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手下有一堆这样能打能骂还能独挡一面的泥腿子。 能打能骂还不要脸。 您如何应对? 三日之后,距离天降大雨还剩七日之时。 江南派出大军直压定远边境,带军的不再是申千彻,而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人。 申千铎。 大军出了江南直奔蓝海亦等人所在之地,面对如此大军蓝海亦只得选择退回定远。 而这支江南大军在逼退蓝海亦之后,在距离定远边界还有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 可也就在这一天,东南临承乾出手了。 临承乾脸上的睥睨比之申千彻更浓,他坐在了他爹的书房里,也接过了东南的大权。 十一皇子憋着劲想打进南岭城,来兑现当初和他定下的两月之约。 而他也想干掉这个头生反骨的小逼崽子 ,但他打不了也打不动。 他手里的实力比十一皇子要强得多,但吕铭琛那个叛贼竟然从北境回到了东泰城。 吕铭琛本就是领军之将,又在北境参加了大败北夷的大战。 他一回到东泰城,立马开始整理军务演训兵卒战力。 整个东泰地界被他打造成了铁板一块。 现在的十一皇子正在和李泽勋打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此刻出兵其实乃是真正的前后夹击。 但有吕铭琛在那镇着 ,只要自己出兵吕铭琛就能断了自己后路。 到时候遭受前后夹击的就是自己 。 而得益于季博常在高丽的布局,让十五万东南军死在了高丽人手上。 这就导致他和李泽勋有着同样的困境,想暗中联合李泽勋都不行。 十一皇子本就利用这一点分裂东南,如果再爆出自己和高丽人结盟,那临家在东南的威信将彻底没了。 所以临承乾感觉很憋屈,而这份憋屈在他看来都是他爹一手造成的。 本来打算等着季博常一败涂地攻打东海,结果人家定远屁事没有。 打不了东海,也灭不了十一皇子,东泰城他也动不了。 而占了三城之地的老八,天天叫嚣要打进南岭活捉自己。 这让临承乾心里的憋屈更甚。 但就在这时他收到一封信,一封来自李三山的信件。 临家公子人中龙凤,纵观天下唯有临家公子能和我家公子相提并论。 遂,定远决定出兵攻打申千彻部。 临公子可愿一同共谋否? 谋个蛋,想让自己和季博常联合想都别想。 所以这封信被临承乾当场撕碎 ,可就在信刚被撕碎的时候,麾下来报江南大批军卒调动前往定远方向。 而斥候探查,定远和江南随时都会爆发全面大战。 得到这个消息临承乾当即拍案而起。 当真天助我也 ,季博常和申逐鹿全面开战我东南的机会到了。 来人,出兵平叛! 第483章 掣肘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临孝君很像三国里的周瑜。 领军筹谋皆备,心思深沉家世显赫 。 这样的人具备了成就大事的所有条件,但怎奈同时期的敌人太强 。 史书上有的说周瑜真正的死因是疾病,但也有的说是被气死的。 但无论是病死的还是被亮亮给气死的,在这一点上临孝君和周瑜是真的很像。 临孝君口吐鲜血卧床不起的原因,来自于季博常和左相先后到来的两封信件。 你就快死了,这来自季博常。 你已经死了 ,这来自左相。 临孝君是高傲的,这来自他的身份背景也来自他的心智筹谋。 但这份高傲也成了他的致命弱点。 一直在取巧一直在借力打力,一直想着两方相争做那最后得利渔翁 。 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把人家当傻子从中牟利,可却被人家反过来当成了真正的傻子。 俩人合起伙来祸祸他一个,好好的东南被整的四分五裂人心涣散。 一群要饭的高丽人正在猛冲边关,吕家自立,十一皇子分裂东南。 就连一坨屎一样的老八都能轻易夺他三城之地,整日叫嚣要灭了临家成为东南之主。 这一切看似自己棋错一步进军高丽所致 ,但其实现在的东南局面都是季博常和左相联手布局的结果。 他一直在局里,在人家两个人联手布下的大局里。 自己那所谓的筹谋一直都被人看在眼里,甚至自己所谓的筹谋就是人家刻意给的。 让你看到机会,给你运作空间,替你扫平障碍,为你创造条件。 这样的玩法 ,和当初朝臣一起戏耍玩弄雍盛帝有什么区别? 其实整个大雍最看不起皇族的,就是临孝君。 那大皇子反叛,最后被雍盛帝折磨致死,雍盛帝羞辱折磨太后,太后能暗中拉拢六皇子为雍盛帝下毒。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临孝君的影子。 包括雍盛帝眼带睥睨的布下大局,假意出兵攻打北夷能够成功,最后尹布衣能一举反叛竖旗。 临孝君都在这里也扮演了很重要的戏份。 准确的说,是他和左相一起布局坑的雍盛帝鸡毛不剩。 所以在他眼里,天下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只有左相申逐鹿,其他人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就连季博常都不行。 而季博常攻打北夷的时候,他更认为是自己和左相一起在定远布局坑杀季博常。 就如当初两人联手坑雍盛帝一样,所以他眼带睥睨频挥大袖。 一切尽在掌握。 灭了季博常,最后就是他和申逐鹿的江南一分高下。 可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原来被坑的是自己,联合布局的是人家两人。 那接连到来的两封信什么意思? 你没资格征战天下,更没资格和我联手布局。 因为你在我们眼里就是第二个雍盛帝。 重在两字,我们。 他最瞧不起雍盛帝,却被人看做雍盛帝,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临孝君悲愤交加一口老血喷出,随后昏迷不醒。 足足昏迷了半月时间才艰难睁开双眼,睁眼之后他叫来秦六余和刘元山询问现在的局势。 随后下令,如此局势不得轻易出兵,静观其变方有一丝生机。 最后才叫来临承乾。 告诫他凡事要多听秦刘二人的意见,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要前来禀报,切不可莽撞行事。 在他昏迷的这半月时间里,临承乾已经感受了到权力的滋味。 临孝君下令静观其变,让临承乾对他爹的轻视更浓一分。 而更让临承乾感觉愤怒的是 ,临孝君丝毫没有放权的意思。 反而将权柄下放给了秦六余和刘元山,用来钳制自己。 那一句句不可贸然行事 ,不可莽撞而行的话更是让临承乾的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 此次江南大军调动,定远之外欲要爆发大战的消息传来,让临承乾看到了机会也当即下达出兵的命令。 但这道命令刚下达就被临孝君给否了。 此刻的临孝君再无往日的儒雅英俊,神情灰败脸色蜡黄,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 “父亲,如今东南四处受敌被死死压在原地,如果再无动作恐怕民心尽失底蕴全无。” “左相在定远布下如此恶毒计谋,季博常破局后定要反击,这是我们的机会,唯一能破局的机会。” “趁着江南和定远开战 ,先收复东南西部被夺取的六座城池,此举可令百姓心安提振士气,而在收复西部之时孩儿会给闫不求去信结盟。” “如此时局那闫不求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趁着双方大战之际从后攻打江南,季博常看到机会必然全力猛攻,就在他们决战之时抽身而回从水路进攻东海,届时....” 可就在临承乾说的兴起,全部计划还未说完的时候,临孝君微微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 “没有大战。” “申逐鹿不会选择和季博常正面相争,就算季博常想打也不是现在。” 临孝君说着咳嗽了两声。 “你所谓的机会无非是他们故意漏出来给你看的,要的就是我东南不能置身事外,要的就是东南耗尽底蕴。” 说完虚弱的对临承乾摆摆手。 “去吧,安心学习处理政务 ,作战之事莫要再提。” 临承乾闻言抬头看向临孝君。 “父亲,这是唯一的机会,再蛰伏下去我东南再无一丝生机,而我临家也再无征战天下的可能,甚至我临家的根基都会就此断绝....” “住口!” 临孝君口中喘着粗气的对临承乾一声怒喝。 “这天下局势又岂是如今的你能看得透的,为父之败就在过于冒进,以那季博常和申逐鹿的行事手段,又岂能让我东南轻易得利。” 说着再次猛咳而起,刚才的话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闭上双眼前对临承乾再次挥了挥手。 脸上失望的表情一览无遗。 临承乾看着闭目躺在床榻上的父亲,眼底再次闪过一抹冰冷。 随即躬身施了一礼 。 “父亲好生歇息,孩儿告退。” 说完转身退出临孝君的卧房。 “我要知道这间房里所有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这话,是他对守在门外的郎中说的。 第484章 哥哥最合适 临承乾刚刚离去不久,秦六余急匆匆走进了房间。 “承乾刚刚来过,他要出兵。” 临孝君说完示意秦六余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当年把他留在东南没有带去帝都,就是想让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清这天下大势 ,也用来看清人心腌臜。” “在东南安静些也干净些,这样能让他保持本心不变笑看天下风云。” 说完临孝君看向秦六余。 “论家世我东南不比东海差,论财力底蕴我东南还要更胜一筹,论能给的便利我也强那季零尘数倍。” “你说,如果当初身处季博常境遇的是承乾,他能做到季博常这样的地步吗?” 秦六余闻言没有做声,足足十息之后方才微微一叹的开口。 “我们都小瞧了当初那个...四处投机游走的少年人。” 临孝君也是微微摇头。 “是啊,我们都小瞧了他,就连申逐鹿都是如此。” “季博常能有今日,和他当时欲要养虎为患反噬雍盛帝有着直接关系。” “如果没有他的刻意放纵,季博常也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谁也想不到当初的少年人,能够成为现今手握如此实力的豪强。” 说着再次看向秦六余。 “我是不是错了?” “错在不该把承乾留在东南,错在不该让他远离阴暗朝堂,更错在让他没有经历任何坎坷的长大。” 秦六余闻言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一个字。 秦六余的表情让临孝君再次微微摇头。 “看来是我错了,本以为让他坐看天下风云保持本心,但结果却是没经历过挫折,更没经历过失败导致自大孤傲,看似沉稳实则莽撞冒进。” “如果是之前我还有时间补救,但现在的局势和我的身体都不允许这样做了。” 秦六余闻言看向临孝君。 “大人,我们还有机会,您的身体只要调养一段时间...” 临孝君艰难一笑后微微摆手。 “相比我的身体,现在更重要的是承乾的心性。” “军权你接了吧,财政和民生交给元山。” 秦六余闻言眉头微皱的看向临孝君:“大人,那公子....” “我那书房太沉重了些,现在的他坐在里面不合适。” 说完有些疲惫的微微闭上双眼。 “去皇子别院吧,十一皇子能以十二岁之龄做出这等筹谋,承乾去了也会对他有帮助的。” 临孝君闭眼后微微摆手,秦六余见状也是起身施礼告退。 他明白了大人今日所言之意。 没经历过挫折更未见识过人心的险恶 ,临承乾所谓的筹谋无非都是在书本上和跟在大人身后学来的。 但他学的只是如何布局谋人谋利,却从未学到过如何自保和破局。 这一点就和饱读诗书,张口闭口为君之道如何治理天下又当如何的酸儒一个样。 说的头头是道,其实连柴米油盐几文钱一两都不晓得。 而在大人昏迷的这段时间,秦六余的感受更是极为清楚。 公子的为人极为阴沉且...刚愎自用。 能看到的都是如何获利取胜,却从未想过其中蕴含的风险。 而且极为自大,他看不起申逐鹿也看不起季博常 ,甚至....看不起孝君大人。 所以在临孝君问他,如果处在季博常位置的是临承乾的话,能否做到季博常的地步时他没有回答。 答案是不能! 但这话他无法说出口也不能说 。 因为他发现公子的心性和心智....像极了大雍的皇子们。 心智不够养尊处优又心有沟壑。 好在大人及时看到了这一点,今日叫自己来其实就是在预防临承乾走歪了路。 拿走军权,再拿走民生财政大权就是在弥补这一点。 那句我的书房太过沉重,现在他坐在里面还不合适的意思,和废黜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但好在大人只有公子一个子嗣,让他去往皇子别院就是在给他一个沉下心来沉淀自己的机会。 将来的东南重担,还是会交到公子手上。 秦六余在走出卧房之后,对守在门口的郎中交代了一声好生照顾大人。 若药材不够尽管派人去取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他要把大人刚刚交代的事情告知刘元山,然后再彻底的落实下去。 可就在秦六余刚走不久,一张纸条被送到了临承乾的面前。 而临承乾所在的书房里,还有一个人就坐在他的对面。 临覃覃。 临覃覃被临孝君许配给了秦家嫡长子秦秀,同时也给她准备了一口棺椁。 临孝君给秦家的是一份心安,秦家要的也是这份心安,至于娶回来的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无所谓。 临孝君用战时从简的理由,撤掉了绝大部分的嫁妆。 而秦家甚至连准备婚礼的动作都没有。 因为在所有人心里,临覃覃不会嫁,出阁当日也就是她香消玉殒之时。 所以秦家准备的是葬礼。 但她在接到临孝君送去的那对耳环时,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举动。 没有激烈的反抗更没有严词拒绝,什么都没说,但却执笔给她的哥哥写了一封信。 信里说了什么除了兄妹二人之外没人知道,但在临孝君昏迷之时。 临承乾将临覃覃从百花园接回临府。 名义则是父亲重病,女儿理当归家照料。 在这样的时局下没人会去关心一个临覃覃,是否回到南岭城临府也没人太过在意。 临承乾将纸条上内容看完后,随手递给了一边的临覃覃。 临覃覃接过纸条后微微一笑。 “这间书房位在临家正中,也是整个南岭城正中位,采光极好且窗外绿植均为精心挑选 ,所以...并不沉重。” 说着指了指临承乾座下红木大椅。 “哥哥最喜红木 ,所以这把椅子和哥哥很配。” 临覃覃的话让临承乾哈哈大笑:“吾妹懂我 。” 但随后笑容一敛 。 “可父亲觉得现在的我最该坐的,是皇子别院里的那把椅子。” 临覃覃闻言微微摇头。 “哥哥并非皇子,再者这皇子二字在如今大雍乃是羞辱的代名词。” “父亲操劳太甚糊涂了,需要一番进补。” 说着缓缓起身。 “在百花园时为打发时间学习了熬煮之法,以新鲜花瓣入粥熬煮可安神补脑。” “我这就熬上一碗为父亲送去。” 说完款款而行,在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转身看向临承乾。 “哥哥也莫要偷懒,省得父亲又要责怪于你。” 第485章 父,走好! 看着走出书房的临覃覃,临承乾的眼内闪过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随即招手唤来一人。 “小姐很快就会与秦秀成婚,你去准备一下。” 下人得令刚要转身,便听临承乾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得惊动任何人,规模也不用太大,能走完婚礼的过程便可。” 临覃覃最喜花卉,所以原本她居住的院子里种满了来自各地的名种 。 但自从她被临孝君放弃又被软禁在百花园后,那些原本栽种在她院子里的花卉也都被毁坏了。 临覃覃提着篮子,来到临家大宅的后花园里精心采集花瓣。 每一片花瓣都是经过她仔细挑选的。 随后提着花篮来到厨房,开始熬煮以鲜花入味的粥羹。 这个过程很是耗费时间,但临覃覃的神色却极为认真,每一步都是亲自完成的。 一个时辰后,提着食盒的临覃覃走进了临孝君的卧房。 “你来干什么?” 一见临覃覃,临孝君神色冷淡的质问。 “父亲重病,我这做女儿的再不孝也是要来看看的。” 临覃覃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床边。 “怎地气色这般差,难道南岭城内再无名医吗?” 看着临孝君那蜡黄的脸色,临覃覃摇头说了一句后打开食盒取出粥碗。 “这是我亲手为您熬煮的鲜花粥羹,吃了东西病症也能好得快些。” 说着舀起一勺粥羹,微微吹凉之后送到临孝君嘴边。 但临孝君的神色依然冷淡无比,丝毫没有要张口去吃的意思。 “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的就是百花糕 ,父亲每日下朝都会为我带回一块来。” “所以那时每到父亲下朝的时候,我都会在门口等,任凭嬷嬷如何劝说都是不肯回去。” “有时父亲被陛下留下商谈政事回来晚了,没有等到百花糕的我还会为此哭上半个时辰。” 临覃覃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勺搅拌碗里粥羹,语气里充满了追忆之色。 而临孝君看着眼前安静坐在自己身旁,说着小时候事情的女儿,脸上的神色也是出现了一丝缓和。 当初在帝都,只有这个最小的女儿陪在身旁。 每日叽叽喳喳围着自己转圈的小姑娘,也让他在帝都时枯燥的日子变得生动了些。 但这一切,都在季博常的出现后被彻底改变。 而眼前的一幕,让临孝君恍惚感觉又回到了从前。 那个整日粘着自己的娇憨幼女又回来了。 “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一直留在帝都该有多好,有父亲 ,有姑母,还有满院子盛开的鲜花。” 临覃覃说着嘴角出现一丝向往的笑意。 “去皇宫有姑母陪着,回家有父亲陪着,马车上挂满风铃,走起来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就算皇宫禁卫军听到这铃声都不会前来盘查,帝都巡城卫队听了都会主动让开道路。” 说完舀起一勺粥羹再次喂到临孝君嘴边。 “因为我是临家大小姐,父亲是当朝工部尚书,姑母是最得宠的灵妃,没人敢得罪我。” 她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意。 笑起来两眼就像弯月,笑意带出的浅浅酒窝十分对称好看。 她本就好看,再配上之前的单纯笑意更加的漂亮了。 眼前的笑意让临孝君的心里也是微微一暖,那帝都时的平常日子也让他内心微微一叹。 终究还是只有十八岁的女孩,是自己对她太苛刻了些。 尽管没有任何胃口,但还是微微张口吃下那一勺喂过来的鲜花粥羹。 看着将粥羹吞咽下去的临孝君,临覃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取出丝帕替临孝君擦了擦嘴角,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粥羹喂了过去。 “自从十一皇子在边关的消息传回来之后 ,姑母整日以泪洗面不知如何自处。” “我去看过姑母,但这等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去劝。” 临覃覃一边喂粥羹过去,一边和临孝君说着家常。 不是在分析局势,更没有对十一皇子的仇视,只是单纯的为姑母担忧。 临孝君闻言冷冷一哼。 “那是她咎由自取,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住,枉费家族这些年在她身上下的诸多筹码。” 一提起灵妃和十一皇子,临孝君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激动。 灵妃出自临家,嫁给雍盛帝生下皇子本就是临家的布局之一。 有了十一皇子在手,很多事就可名正言顺的进行。 但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居然对他进行了狠狠的背刺。 十一皇子能够成功分裂东南 ,有季博常暗中运作的原因。 可在临孝君眼里,季博常该死但更该死的是灵妃。 知子莫若母。 所以他怀疑十一皇子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事,是灵妃在背后怂恿的原因。 听着临孝君冰冷的语气,和眼内毫不掩饰的杀意,临覃覃手里喂粥羹的动作不停,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可能是找回了以前的感觉,也可能是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 今日临孝君难得的心情还算不错 ,胃口也是很不错。 直到最后一口粥羹送进口中后 ,临覃覃再次取出丝帕为他擦了擦嘴角 。 吃了一碗粥羹,又和女儿的关系有所缓和,临孝君的脸色也是出现了一丝红润。 “父亲准备的棺椁我看了,木料还可以,但款式不是很喜欢。” 放下粥碗后转头对临孝君微微一笑。 “父亲,覃儿能自己选择一口中意的棺椁吗?” 这话让临孝君的双眼微微一缩。 “你...” 临孝君只说了一个字便被临覃覃打断。 “我以为父亲的本意是让我在百花园自行了断,但看到您让秦家送进百花园的两名老妇后才明白。” 说到这的临覃覃对着临孝君再次微微一笑。 “原来父亲是想让我成亲拜堂后再死,这样就算死了也是秦家的人,这样您给秦家的那份心安才能作数。” “刘元山一直暗恋姑母,所以您没杀姑母的原因,是您把姑母赏赐给了那刘元山。” “把我赏给秦家,再把姑母赏给刘家。” “父亲,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公平啊。” 说着缓缓起身,对着躺在床榻上脸色再次变得铁青的临孝君甜甜一笑。 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 “父,走好!” 第486章 慢走! 临覃覃走了。 拎着食盒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缓缓走出了临孝君的卧房。 她的鲜花粥羹没有毒,那一直为临孝君调理身子的汤药也没有毒。 但鲜花粥羹和汤药一起服用,剧毒! 但这剧毒需要一味药引,动怒。 所以她临走前的那三字,父,走好。 就是药引 。 想让药引奏效,就先要让临孝君情绪变得激动。 所以她提起了灵妃和十一皇子。 一切都是提前设置好的,设置好这一切也是她。 那个曾经娇憨单纯的少女,临覃覃。 临覃覃听着身后传来郎中焦急的呼喝,和众人奔走杂乱的脚步声缓缓停下。 放下手中食盒看着眼前一株出现了残缺的花朵。 “人们通常都用鲜花来形容美人。” 临覃覃面带怜惜的双手捧起那朵残缺的花瓣,眼中带着丝丝感同身受的哀伤。 “被人生生撕去最美丽的外衣,从娇艳变成残缺丑陋。” “你一定很疼吧?” 她问花朵。 “人如花娇是赞美之词,但花期过了就变成了残花败柳。” 她手里依旧捧着残缺的花朵 。 “人如花娇,美人如玉。” “但花落玉碎便弃如敝履,能被捧在手心也能被丢在脚下,这就是人性 。” 音落,那朵被她捧在双手里的残缺花朵被猛然摘下。 “花落为重生,那为何不自行了断?” “与其被人赏玩后弃如敝履,不如自己掌握花期迎阳而生。” 说完将摘下的花朵随手扔进花丛,提起食盒再次缓步而行。 “花期自掌,命也可以。” 她在笑,笑容和当初在帝都时一模一样。 单纯,干净。 但那双眼眸之中的笑意,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临孝君死了。 继大雍右相张白衣遇袭身亡后,又一位屹立大雍权力巅峰的大人物死了。 死于病情加重,无法可医。 但在死之前交代遗命,死讯暂且不发,待临覃覃和秦秀的婚礼举行之后再行发丧。 遗命,来自最后走出卧房的临承乾。 闻讯匆匆而来的秦六余和刘元山心如刀绞。 他们的家族一直以临家为主,而他们二人也是临孝君的忠实拥趸。 如此时局大人去了,这东南的局面将会更加难以收拾。 而他们也是心中满是怀疑。 大人虽重病卧床但不至于突然暴毙,而得到的消息是大人是在吃了一碗小姐送来的粥羹后。 才突然暴毙的。 这不得不让他们怀疑这其中有诈 ,但带来的医官检查后发现,真的是重病不治而亡。 既然是重病而亡,他们就算再心存疑虑也无法再行追究。 而大人留下的遗命也符合大人的行事风格。 所以命人从地窖取出冰块送入卧房,随后准备当夜为临覃覃和秦秀举办婚礼。 如此大热时节拖延不得。 而秦六余和刘元山都明白,大人的这份遗命是为了让秦刘二家在他死后,能安心的辅佐临承乾。 保住东南,也保住临家基业。 而在说完遗命后,临承乾又拉过刘元山小声说道。 “父亲在临走前告知与我,今夜覃覃和秦秀成婚,您也你把姑母暗中接进刘府吧。” 这样的命令很临孝君。 用两个被家族抛弃的女人换未来安稳 ,将秦刘两家和临家牢牢绑定。 给秦家一个名分,给刘元山暗恋了无数年的心仪女子。 就如临覃覃说的那样。 他还是这么公平。 除了少数人之外,南岭城还不知道临孝君身死之事。 临承乾命人提前准备的东西被送进秦家,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载着灵妃的马车也是缓缓进入了刘家府邸。 临覃覃一身新娘装扮,坐在铜镜之前神色平淡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临承乾缓缓走进房间,脚步在临覃覃身旁站定。 “美,不愧是我临家第一美人。” 临覃覃从铜镜里淡淡的看了临承乾一眼。 “我已被从临家族谱除名,所以从现在开始请叫我秦夫人。” 临承乾闻言哈哈大笑。 “好,那便称你为秦夫人。” 说完伸手在临覃覃的肩膀上拍了拍。 “放心,有哥哥在你就永远有家 ,也就永远都是临家人。” “你为哥哥做的事情,哥哥永远都不会忘记。” 临覃覃闻言在铜镜里对着临承乾甜甜一笑。 “谢谢哥哥。” 掌灯之时,临覃覃的花轿从临府缓缓而出,朝着秦家而去。 这一幕被南岭城的人看的真真切切。 所以当看到那根本配不上大小姐身份的花轿,和那略显寒酸的送亲队伍。 南岭城的百姓眼中带着怜惜的微微摇头 。 东南公主却落得如此下场,又怎能不让人惋惜。 而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怪这位大小姐吗? 是当初的大人在帝都亲自向皇帝请求,赐婚大小姐和季博常结为连理。 此事天下皆知。 但时局变换,大人想要单方面悔婚,将这位大小姐当成联姻的工具嫁入刘家。 大小姐以死相逼不肯,随后便被放弃,被冷落。 他们都知道当初大小姐以死相逼时说出的那句话。 我有婚约,我不是三嫁娼妇! 这句话怎么传出来的没人知道,但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东南百姓在心里,对这位大小姐极为的同情怜惜。 婚约是你求来的,更是天下皆知。 不想做那三嫁娼妇就是不忠不孝? 就要被放弃,就要被逐出族谱,就要被赐上一口棺椁去死吗? 他们心里替大小姐感到不公,可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看着那缓缓前行的花轿,所有人都默默的低头抹泪送行。 因为按照大小姐的心性,今夜就是大小姐香消玉殒之时。 临覃覃的神色极为平静。 坐在花轿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在所有人送别的眼神中,花轿被缓缓抬进了秦家府邸。 而秦家仓促下只是在大门匾额上挂了几条红布,甚至连地毯都没有。 宾客不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所谓的婚礼,马上就会变成葬礼。 临覃覃的心性无人不知,所以这所谓的婚礼能否完成拜堂都是未知数。 秦秀一身红衣,秦六余和秦家长辈坐在一起等待拜堂接受敬茶。 刘元山没来,因为无论他还是刘元山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喜事。 大人没了东南的局面更加艰难。 走个过场,无论临覃覃是死是活,也无论她是否被从临家族谱除名。 只要今日花轿进了秦家,那她就是秦家的人。 大人给秦家的那份心安也就此成立。 花轿落下,一身大红衣装的临覃覃缓缓走下花轿。 很美,盛装打扮再加烛火点映,让她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看着绝美的临覃覃,秦秀都是忍不住喉头滚动了一下。 但所有人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因为临覃覃的头上没有盖着红布 ,那本应盖在头上的红布被她拿在手里。 走下花轿,临覃覃的视线慢慢扫过所有人 。 随后红唇微张淡淡的吐出两字。 “慢走!” 第487章 怜悯也是一把刀 就在慢走二字落下的瞬间,无数箭矢骤然而落。 一身红衣当先而立的秦秀,是第一个被箭矢钉死之人 。 随后便是秦家大批长辈,和数量不多的宾客。 能在这个时候被秦家请来做客的,都是和秦家利益捆绑之人。 临覃覃就站在原地,一身大红衣装的看着秦家众人一个一个的死在她的面前。 她嘴角的那丝笑意,一直都挂在唇边未曾消失。 所有人都想过今夜的婚事会变丧事,但他们从没想过这丧事,是他们自己。 一刻钟之后,箭雨停下。 秦家大院内的哀嚎也随之停止,秦六余捂着胸口箭矢眼神惊恐的看向临覃覃。 “这一切都是你和公子布的局,大人也并非病死,而是死在你们的手里。” 临覃覃闻言微微点头,但并未说话。 “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这所谓的遗命也是假的。” “因为你们真正的目的,就是借这遗命之机将我铲除,只有将我铲除公子才能真正的执掌东南,而你也不用再为嫁入秦家自尽。” “好手段,当真好手段。” “你看似无关轻重又被大人放弃,但真正设计这场布局的人是你,公子绝想不出这等狠毒又干净利索的计谋。” 秦六余说着猛的咳嗽了两声。 “杀我一个还不够,所以刘元山今日也是在劫难逃....” 秦六余说到这里猛然抬头看向临覃覃。 “不对,这不是你和公子在布局,而是你和灵妃在布局,要除掉的不止大人和我,还有公子。” “你们要篡改东南,你们要迎十一皇子回到南岭城!” 因为激动,秦六余胸口上的箭矢不停流血,但他看向临覃覃眼神里的惊恐却浓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 他从未过多关注过临覃覃。 哪怕她是临家大小姐也是如此。 门阀世家的女子生下来,命运其实就早已被注定。 哪怕再得宠那也是家族的工具而已。 就如花瓶摆件,亦或者一盆开的娇艳的鲜花 。 除了当成摆设和好看之外,毫无用处。 临覃覃的倔强和刚烈,在他和刘元山看来是愚蠢的。 花瓶摆件,只有主人喜欢才能被视为宝贝,主人不喜的花瓶摆件甚至是一盆鲜花,和垃圾无异。 所以临覃覃无论是开办覃香斋,还是被软禁在百花园都没有太多人去关注。 尤其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局下,就更没人去关注这个被放弃了的花瓶。 可就是这个不被关注没人在意的花瓶,却在今日让他感受到了什么才叫恐怖。 她杀了大人,怂恿蒙骗了公子一起杀了大人。 没有公子,她就算再有心机也做不到如今的地步。 秦家被灭,那想来刘元山的处境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不 ,不被关注没人在意的花瓶不止她一个。 还有灵妃。 是这两个被家族当成工具,被当成摆件花瓶的女人策划了这一切。 她们要杀的不止大人和自己,还要断绝临家真正的根基。 她们在复仇。 她们在报复大人报复家族。 她们要篡改东南,要把东南拱手让给十一皇子 。 秦六余想过东南会败,甚至想过临家,和跟随临家的秦刘两家会有被人屠灭的日子 。 但他从没想过,灭临,灭秦刘和东南的会是眼前的少女。 被放弃,被当成死人的临家大小姐。 临覃覃。 “其实你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包括我父亲都一样。” 临覃覃说着小心翼翼的提起大红裙摆向前迈了一步。 提起裙摆,是不想让这么好看的衣服被鲜血沾染。 哪怕血是红的,嫁衣也是红的。 “我才是跟随在父亲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说着她对秦六余再次微微一笑。 “论父亲的不设防,论对父亲手段的理解,其实我比哥哥要早上十余年。” 说着她提着裙摆又向前迈出几步,最后停在秦六余身前。 “我都看在眼里,但从未想过要用出来,是你们逼我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明明美得不可方物却让人心生寒意的临覃覃。 秦六余不住摇头。 “大人真的不该留你 ,在你以死相逼的时候就该让你去死,那样东南就不会留下祸根。” 他在最后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但也明白的太晚了。 “但你还是会死。” 秦六余抬头看向临覃覃。 “你以为利用了公子,但以公子的心性他绝不会留你,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泄露出去。” “而在你出现在秦家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而你也根本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见临覃覃缓缓抬起大红色小巧的靴子,将插在他胸口的箭矢狠狠踩下。 看着眼睛猛然大睁,随后口吐鲜血的秦六余,临覃覃摇了摇头。 “你错了。” 缓缓放下靴子的临覃覃看着秦六余。 “秦家人死绝,但我还是秦夫人。” “秦家的一切都归我,包括父亲给你秦家的兵权。” 秦六余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大睁着双眼彻底死去。 在断气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位大小姐的全部筹谋。 临承乾会给秦家的覆灭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个解释会相信的人没有多少。 更没人会相信,一个被人心生怜悯的大小姐会是真正的凶手。 所以那些支持秦家的军中将领,和临孝君的忠心拥趸们就会转而支持这位身世“可怜”临覃覃 。 大人昏迷半月,临承乾的心性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尤其临孝君在死之前,就已经下令秦家拿走兵权,刘家拿走民生财政大权,并且让临承乾去往皇子别院反省。 所以这位大小姐什么都算到了 ,她利用了所有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临承乾不会马上就杀了她,因为临承乾还需要她把接下来的戏唱完 。 但这个时间差,就足够她把临承乾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临孝君死,谁得利最大? 秦家刘家覆灭,又是谁没了掣肘? 临承乾,还是临承乾。 就算临承乾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就算他说的清也没人会信。 而他也是想到了恐怕整个东南都对她心生怜悯,都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 得民心,季博常用的是尊重,临孝君用的是同仇敌忾 。 但临覃覃用的,是怜悯。 第488章 一夜巨变 “小的时候,大人,我还有秦六余都是同一个夫子授课。” “那时所有人都说我最喜跟在大人身后 ,其实啊,我跟在大人身后是为了能多看你一眼。” 刘元山说着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看向对面依旧雍容美丽的灵妃。 “有一次夫子问我等,长大之后最想做的是什么。” “大人说要成为朝廷肱骨造福于民,秦六余说要跟在大人身侧造福于民,轮到我的时候,我说的是要娶你为妻成为神仙眷侣。” 刘元山说着对灵妃呵呵一笑。 “当时大人和秦六余他们都笑我,夫子也打了手板,而归家之后又被父亲狠狠责罚。” “他们都觉得我说的可笑,也觉得我胸无大志,但这就是我内心中最想之事。” 说完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随后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 伸手将血迹擦掉,他提起桌上酒壶再次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当时不懂为何家父会严令我再不得有这等非分之想 ,直到你被送去宫中为妃的时候我才明白。” “原来你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人 。” “在帝都时,你是高高在上的灵妃,而我则是跟在大人身侧的工部左侍郎。” “明明都在帝都,但见上一面却难如登天,而我那份喜爱之情,也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不能提起也不敢提起 。” 他想再去提壶倒酒 ,但却张口喷出一口黑血,那刚刚抬起的手臂也是无力垂下。 “守得住吗?” 他问。 “总得试试才行。” 听见灵妃的回答,刘元山呵呵一笑。 “原本以为你是被逼无奈才进入宫中,如今看来陛下在你心里的位置远比我们想的要重的多。” “能否留我儿一命,为我刘家留下一丝血脉延续?” 灵妃沉默了一会后微微点头。 “谢谢。” 刘元山笑着道谢 。 “你从喝下第一杯酒就知道有毒,为何不点破 ?” “如果你点破了,还有杀了我的机会。” 灵妃的话让刘元山再次一笑。 “能否为我再倒一杯?” 灵妃闻言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提壶倒满酒杯,随后端起杯子送到刘元山唇边。 刘元山艰难的喝下这杯酒后畅快一笑 。 “事已至此点破无用,大人败了,我们也败了。” “再垂死挣扎也都是无用功,只希望你们能真正的守住东南,莫要让东南成为真正的赤土千里就好。” 黑色的血迹从嘴角滴落 ,滴在了他的长袍衣襟上。 “大人呢太高傲了,世间没几个人能被大人真正放在眼里,可能到现在能被大人放在眼里的也只有两个。” “左相申逐鹿还有那真正的后起之秀季博常。” 提起季博常的时候,刘元山的眼里也是出现了一抹追忆之色。 当时他和季博常结识,是因为一份他贪污的证据。 随后是在秋水,他的外甥宋智孝被季博常提拔,从而创建了特昂堂。 他就是第一批入股特昂堂的人。 每每想起当初手段青涩,笑起来极为阳光的少年人刘元山都会心生无限感慨 。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五品小官,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的小家伙,如今成了他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收回有些走神的思绪,刘元山再次看向灵妃。 “但其实啊,大人连身边的人都没看透,没看透公子,更没看透你和大小姐。” 他笑了,笑的极为苦涩。 没看透的又岂止临孝君一人? 他和秦六余也一样没有看透,最先破了东南的不是季博常也不是申逐鹿 。 而是大人身边两个有血脉关系,却一直被忽视的两个女人。 “我们都忘了,忘了跟在大人身边的不是我们更不是公子,而是大小姐。” “我们更忘了,你也是出身临家,更是在皇宫那样勾心斗角之所生活了十余年的灵妃娘娘。” 说着身体猛然抖动,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 “能在死前喝你亲手温煮的酒...也算死而无憾了。” “但要小心季博常....更小心为他人做了嫁衣...我儿..” 刘元山的眼神开始涣散,他还有很多话要说,但他已经再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放心,就算你不说你儿我也不会动,因为他活着我才能掌控刘家,也才能掌控东南的民生财政大权。” 刘元山的眼睛慢慢闭上。 他没有如秦六余那般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但在彻底闭眼的那一刻,眼内闪过的是一抹浓浓的悲哀。 他爱了人家一辈子。 在临死前还在表露心迹,还在担心人家的未来。 可这发自肺腑的临终之言,人家却根本不为所动 。 留你儿一命,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更不是因你临终托孤。 而是你儿还有利用的价值。 所以没人知道刘元山在死的那一刻 ,是否后悔在发现酒里有毒和灵妃所谋之时没有突然暴起。 将其斩杀在地。 他的突然暴起改变不了什么,但却能变相的对临承乾示警,结果也可能会有不同。 但他没有,他选择了迟来多年之后的表白。 而他那句莫为他人做了嫁衣,其实也是在向灵妃示警。 现在谁穿着嫁衣? 他看出了一些灵妃忽略的东西可,他的毒已经发作根本没有时间把想说的话说完 。 而灵妃也没兴趣听他说话,更没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一夜之内,秦刘两家覆灭。 唯有刘元山儿子刘小山存活,而这刘小山和他爹一个样。 也是一枚多情的种扎。 在见到临覃覃第一眼的时候,便是坠入爱河无法自拔。 当初临孝君将临覃覃许配给他的时候,刘小山兴奋的对着院中大树连踢一百来脚。 可脚上的肿胀还没消散,就传来了临覃覃以死相逼不嫁的消息。 从那一刻起,刘小山便开始整日买醉。 尤其今夜是临覃覃嫁到秦家之时,刘小山更是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当日上三竿醒来之时才发现,整个刘府空空荡荡,大堂被改成了灵堂。 而他也在这个时候得知了数道爆炸般的消息。 昨夜南岭城内进入大批江南刺客,临孝君被刺身亡 。 秦刘二家亦被刺客血洗。 临家大小姐临覃覃因在洞房等待,幸而躲过一劫。 秦家全灭,刘家仅剩自己一人。 东南,格局巨变。 第489章 那就劳烦妹妹了 就在数道爆炸般的消息传遍东南的时候,临承乾下令出兵平叛。 平那在老八占据三城之地后,被江南支持下宣布独立的三座城池 。 他没了掣肘,自然要在江南和定远大战之时选择出兵获利。 他坐在象征临家权力核心的书房之内,眼带睥睨一切的霸气。 这座书房的位置极佳,所以并不沉重。 而且他真的喜欢红色,所以这红木大椅他坐在上面最合适。 无论是否有人怀疑真的有江南刺客进入南岭,先杀临孝君后屠秦刘两家。 但临孝君真的死了,秦刘两家也真的覆灭了 。 如此大批刺客进入南岭城作乱,自然需要有人出来背锅。 所以那出自秦家的城卫军将领,和巡城将军以及临孝君死忠的临府统率,被临承乾当即下令处死。 刘家唯一男丁刘小山,接掌东南财政民生大权。 秦家之内也设立了一座巨大灵堂,灯笼也全部换成了扎眼的白色。 东西都是现成的,因为秦家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只不过之前这些东西是为临覃覃准备的,但现在他们自己用上了。 临覃覃脱下一身大红嫁衣,换上了一身纯白孝服正在守灵烧纸钱。 灵堂之外站满了和秦家亲近,和忠于临孝君之人。 临承乾的做法看似合情合理,但其中漏洞也是极为的明显。 就算东南再风雨飘摇,就算江南人再强,也不可能在防守森严之下一次性进入那般多的刺客。 而且只闻刺客之名 ,却连一具刺客的尸体都没有看到。 更重要的是,秦家所有人全部死于弓箭。 箭矢,乃是东南独有样式。 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大人和秦刘两家不是死于江南刺客之手。 而是自己人。 能在南岭城内调集这般多弓兵的只有一人。 临家公子,临承乾。 让他们庆幸的是大小姐没死。 大人死了,但大人还有一儿一女在世,公子心思狠毒弑父杀忠良。 小姐良善凄苦,所以这些人自发的聚集到了秦府,聚集到了临覃覃的身边。 小姐在昨夜侥幸存活,但以临承乾的心性很有可能会再次对小姐下手。 他们是来寻找依靠的,但也是来保护临覃覃的。 有小姐在,这东南的根基就还在。 临覃覃面无表情的在烧着纸钱,灵堂里摆着数十口棺椁。 而这还只是秦家嫡系和地位足够的,地位稍差的都被摆在了后院。 秦家也是东南世家之一,拖家带口的足有上千人之多。 上千人同死,就算再大的灵堂也摆不下。 就在所有人静悄悄的等待大小姐烧完纸钱起身的时候,一名临府下人走进秦家府邸。 “小的见过小姐。” “公子说现今刺客还未全部抓到,秦家只剩小姐一人太不安全,为稳妥起见命小的来接小姐回到临府居住。” 这话没毛病,但从临承乾口中说出就有毛病了。 那些守护在灵堂之外的人之所以守在这,怕的就是临承乾会对小姐下手 。 所以临承乾这道命令,将他们的推测彻底坐实。 “不用了。” 一名将领率先走出,挡在那临家下人和临覃覃之间。 “夫人有我等保护没有意外,就算那刺客再强也伤不到夫人丝毫。” 他说的是夫人,就是在告诉临家的下人。 你现在面前的不再是临家小姐,而是秦家夫人。 临承乾有资格有理由让妹妹回到临府,但没资格让秦家夫人住进临府。 这话让临家下人的脸色也是瞬间一冷。 他是奉公子之命而来,如今老爷死了公子就是真正的东南之主。 而这人居然敢当众违背公子命令,这和公然造反无异。 “这是公子的命令,你敢违背?” 他若不说命令二字还好,这命令二字一出口更加坐实了这些人的猜测。 随即更多人站出挡在临覃覃身前。 他们没说话,但举动和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临覃覃微微一叹放下手中纸钱缓缓起身。 “诸位让开吧,既然是哥哥的意思那我便照办就是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 “小姐,此时回到临府一切都不可控啊,若是....” 面对众人的劝说,临覃覃面带凄苦的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可我...又能如何呢?” 临覃覃脸上的凄苦笑意,和那充满苦涩的话语让所有人的心狠狠一疼。 看着缓缓走出秦府的临覃覃 ,众人的眼内也是闪过一抹决绝。 “小姐不能死。” 其中一人开口后,其他人纷纷点头。 “公子非明主,我等该做出选择了。” 临覃覃没有脱下那一身纯白孝服,因为临家大堂也被改成了灵堂。 她回到临府直接去了灵堂 ,为父守灵。 装着临孝君尸体的棺椁就停在大堂正中,临覃覃跪在棺椁之前开始焚烧纸钱。 一刻钟之后,同样身穿孝服的临承乾走进大堂。 挥了挥手让下人们全部退下,随后背负双手站在临覃覃身侧。 “有我们兄妹守灵,父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临承乾说着拿起一叠纸钱,随意的扔进火盆里。 “只是不知道这纸钱烧了之后,到底是否能变成真正的铜钱。” “而父亲生前只用银子,不知道这用起铜钱来是否习惯。”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临覃覃。 “要不派个人下去问问?” 临覃覃闻言将手里的纸钱放下,也是转头看向一旁的临承乾。 “哥哥觉得,派谁下去询问最合适?” 临承乾闻言哈哈大笑。 “自然是最亲近的人才行。” 说着挥了挥衣袖。 “原本我认为姑母最合适 ,兄妹二人总是贴心的,就比如你我之间的兄妹之情牢不可破一样。” “但转念一想,姑母还不能去。” “有姑母在,我就能设计把那希远韬骗进南岭城 ,杀了他,东南四分五裂的局势就会被扭转。” “只剩一个东泰城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说完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临覃覃微微一笑。 “既然姑母还不能去。” “那就只能劳烦妹妹走上一趟了。” 第490章 父 您满意吗? 临承乾动了杀心。 就如秦六余死前说的那样,只要计谋成功临承乾一定会杀了临覃覃和灵妃。 因为他是临孝君的儿子 ,因为他的一举一动皆是来自临孝君。 这等弑父屠忠良的恶名 ,他绝不会要。 所以临覃覃和灵妃必须死。 临覃覃闻言微微一叹,又是拿起一把纸钱扔进火盆里。 “从我出生起 ,父亲就为我制定好了一生,到发现我不肯按照他制定好的人生去走时,他为我设置好了死法。” “哪怕他临死前吃了我熬煮一个时辰的粥羹,哪怕我和他提起了小时候最美好的记忆,他心里依旧没有放过我的念头。” 说着微微一笑。 “哥哥和父亲真像,就连对待我的态度都是一模一样。” “但哥哥要好些,最起码为我设计死法的时候要温和的多。” 说完有些微微皱眉的看向临承乾。 “你身上有血腥味。” 临承乾闻言袖袍微微一甩。 “刚去为爷爷和数名临家长者请安,但可惜啊,如此接连打击让老人家们一命呜呼,当真是我临家不幸啊。” 看着面带痛心重重叹气的临承乾,临覃覃微微摇头。 “哥哥和父亲真的太像了,在这个时候除掉临家的老家主和几位话事人,你的位子才能坐的更安稳。” “而且也能嫁祸给姑母,如此一来你也就有了杀姑母的理由。” 临覃覃的话让临承乾再次哈哈大笑。 因临覃覃的话而大笑,也因在临孝君的棺椁前说出筹谋而畅快大笑。 “我早就说过,父亲太软弱了。” “处处受制于人,整日家族利益优先,实则就是魄力不够才会处处慢人家一步。” “太重家族利益眼界就会变浅,争天下者又怎可将视线只盯着一家一地之所。” 他是说给临覃覃听的 ,但更是说给临孝君听的。 “也好,这样就干净多了。” 临覃覃这淡淡的话语让临承乾微微一愣。 “哥哥,若我说不想死 ,哥哥能否放覃覃一条生路?” 临承乾闻言转头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临覃覃微微一笑。 “我将来会把你的名字填回族谱,也会让你接受临家的香火供奉。” 临覃覃微微一叹。 “看来哥哥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哥哥给覃覃设计的是何等死法?” 临承乾闻言哈哈一笑:“我说过了,你是我妹妹,我们的兄妹之情深厚无比 。” 说完转身冷冷留下三个字。 “自缢吧 。” 临承乾大袖一甩转身朝灵堂之外而去,就在一脚迈过门槛另一只脚还未抬起时。 一只铁箭陡然而现。 噗的一声射穿了临承乾的脖子,巨大的惯性将临承乾的尸体带的向后飞出。 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在临覃覃身侧。 大张的眼睛里带着无尽的惊恐迷茫,脖颈处的鲜血染红了地面还未点燃的纯白纸钱。 临承乾死了。 死在灵堂之内,死在了临孝君的棺椁之前。 他身上的血腥味更浓了,因为他身上不止有自己的血,还有亲手杀了临家上代家主临玄策的血。 就在临承乾被一箭射杀的同时,前院也是传来阵阵喊杀之音。 那些在秦家灵堂之内的人到了。 就在喊杀声传来的同时,大批弓兵在临家府邸房顶上开始搭弓放箭。 这些人,都是忠于临承乾的人。 也是之前射杀秦刘两家的弓兵营。 临家府邸之内喊杀阵阵,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杀倒地。 而临覃覃依然神色平淡的跪在灵堂之内,极为认真的在烧着纸钱。 之前是只为临孝君一个人在烧,现在是两个。 两个人的花销总要大一些,自然也要多烧一些才行。 “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告诉皓月我现在还不能离开,等时机成熟之后我会自行去往东海和她相见的。” 她这话是对刚刚走进灵堂之内的人说的。 这人手里提着一把大弓,他来自暗庭卫。 刚刚射杀临承乾的那一箭就是他放的,闻言后微微躬身,随后退出了临家灵堂。 暗庭卫的人一直都跟在临覃覃身边。 负责保护她的安全,也负责为她和皓月之间传递书信。 临覃覃之所以有这等胆气,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临家府邸之内的杀戮在半个时辰之后结束。 没有了临玄策 ,又没有了临承乾,最后临覃覃缓步而出阻止了双方的争斗。 她,现在是临家唯一临孝君的血脉。 临玄策和临孝君再加临承乾都死了,她成为临家新任家主没有遭到任何反对。 所以她对临承乾说。 也好,这样干净了些。 临家无人反对,再加从秦家赶来之人的跪地效忠 。 临覃覃一跃从必死之局,成为了临家之主东南之主。 世间事,从来都是这般的变幻莫测。 阻止了争斗又手握大权之后,她再次回到了灵堂之内。 她没有再烧纸钱,因为她觉得有些人生来富贵,死了也应该去感受一下何为清苦。 此为惩罚,哪怕死了也要接受惩罚。 也没有再跪下,亲手点燃两根蜡烛后她看向临孝君的棺椁。 “之前跪,是在还您的恩情。” “哪怕再不愿意,哪怕在您心里我再不重要,但您终究还是我的父亲。” “养育之恩不得不跪。” 说着微微一笑。 “恩情还完了,自然不用再跪,我怕您承受不起在那边再死一次。” 说着缓缓走到临孝君的棺椁旁,看着棺椁之内临孝君面色苍白的尸体微微摇头。 “我不想这样,是你 ,是你们一步一步逼着我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想过一死了之,但却发现就连死了你们都不会放过我。” 说着她伸手摘下头上的白花。 “您让我还,那我就还,直到还到您满意为止。” “您看,临承乾辜负了您我就杀了他替您清理门户。” “您死了 ,秦刘二家必然做大,到那时他们是否还能记得您的好您的遗命就很难说了,所以我提前灭了他们铲除后患。” 双手微微用力,将那朵白花的花瓣扯下来一瓣。 “您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哥哥做不到的事情也由我来做。” 说着,将那朵残缺的白花放在了临孝君的胸口上。 “我说了会还到您满意为止,所以接下来就是灭了十一皇子收复失地了。” 她笑了。 笑的很开心。 因为她告诉临孝君。 您的棺椁很丑,配不上的您的身份。 女儿帮您选一个吧。 就用您当初为我准备的那口可好? 第491章 很难吗? 东南的格局一夜巨变。 而且是以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被改变的。 临孝君死了,临承乾也死了。 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会死在临覃覃的手里 。 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临覃覃一手策划制定的 。 临孝君让人给她送去一对耳环,同时也送去了两个来自秦家的凶狠悍妇。 用意极为明显。 你可以死,但必须在达到我的目的之后再死 。 你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坏了我的大事 。 一对耳环让她彻底心死,但那一对耳环也让她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她给临承乾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八个字。 父醒尔落,百花可解。 临孝君昏迷才让临承乾坐进了家主书房,但临孝君只是昏迷而不是死了。 他醒了就是你大权被夺之时,想永远手握大权,我可出手。 临承乾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 秦六余和刘元山在,他就会处处受制,下达的命令都会被以等大人苏醒禀报后再议无限延后。 而在临孝君醒来之后。 事情果然如临覃覃信里说的那样,临孝君将军权给了秦六余,将财政民生大权给了刘元山。 尤其被贬皇子别院,更是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 但他就如临孝君所说那样,成长的太过顺利没经历任何挫折。 眼高于顶又心术不正。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落到了一个大局里,扮演着最后背负所有罪名之人。 弑父,杀忠良,屠老家主和话事人。 他死了,但也成了临家真正的罪人。 而临覃覃看似什么都没做,却一举将其替代成为东南之主。 准确的说,是将临孝君取代成为了东南新主。 更神奇的是,临覃覃的威信竟然比临孝君还要高出数筹。 无他,小姐悲苦之念深植每个人心底。 效忠大人和保护小姐相比,明显后者对人心的凝聚力更强 。 临覃覃没有当众说过临孝君一个不字,甚至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但这让所有人心里自发的,对临孝君生出一份厌恶。 自然也对小姐的怜惜更浓一分。 刘家。 刘小山一身披麻戴孝的打扮,眼神空洞脸色苍白无血。 宿醉醒来家族覆灭,只留自己一人苟活 。 今日临承乾的命令已到,他接替其父刘元山成为了新任掌管东南财政大权之人。 但这个消息并不能冲淡它心头的阴霾 。 而更有意思的是,就在命令下达不久后临承乾也死了。 据说死在了叛乱弓兵营下的箭矢之下。 “我虽久居帝都,回到东南也不曾走动,但我和你父乃一同长大。” 坐在刘小山对面的灵妃说着对刘小山微微一叹。 “你就叫我一声姑姑吧。” 刘小山闻言微微点头:“姑姑。” 灵妃为他倒了一杯茶。 “人死不能复生,你刘家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让刘家重回往日兴盛 。” “如今东南局势风雨飘摇 ,你已掌管东南财政大权,对眼前这局势是何看法?” 听到灵妃发问,刘小山微微摇头。 “小山之前不懂事一切都依靠父亲,如今父亲去了小山一时也没了主意,还请姑姑教我。” 刘小山的话让灵妃微微一笑。 “怪不得你父临终前将你托孤给我,原来你这孩子竟是如此心思通透之人。” 灵妃说完指了指刘小山面前的热茶 。 “你已一日夜滴水未进了,先喝杯茶润润喉,我已经命人做了饭菜一会就会端上来。” 刘小山闻言端起茶盏大口喝了起来。 他是真的渴了,自从醒来之后家中巨变他真的是滴水未尽。 看着将茶一口喝干的刘小山,灵妃也是呵呵一笑。 “你父将你托孤给我自有他的深意在。” “其实孝君大人早就死了。” 这话让刘小山猛然抬头,而灵妃接下来的话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死在了覃覃手中。” 看着震惊的刘小山,灵妃又是微微一笑。 “是不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所有人都小瞧了我那侄女,这一切的计策都是她设计好的,利用承乾急于夺权的心理杀了孝君大人,随后怂恿承乾屠了刘家和秦家,最后承乾也死在她的手里。” “而她,现在也成了真正的东南之主。” 灵妃说到这微微摇头。 “所有人都说最像孝君大人的是承乾,但其实深得其传承的是覃覃。” 说完看向刘小山。 “知道为何秦家,刘家其他人全部死绝唯独你活着吗?” “那是因为她现在只拿到了军权,但财政和民生大权需要一个傀儡来进行过渡。” “等她拿到财政和民生大权时 ,就是你人头落地之刻,所以现在你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刘小山连忙开口问道:“何法?” “假意投靠,然后迎我儿归来!” 刘小山:“十一皇子?” 灵妃点头:“这正是你父将你托孤给我的真正原因。” “她现在依靠手段坐上了东南之主的位子,但你认为她的真正用意是守住东南不被他人所夺吗?” 说完冷冷一哼。 “别忘了她是因何于孝君大人反目的,她真正要做的是把东南拱手送给季博常。” “我儿重回南岭你就是从龙肱骨,但东南被季博常所得,你觉得他会留下你这个孝君大人的忠心拥趸吗?” 说着在刘小山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放心,你叫我一声姑姑便是我儿兄长,待我儿回到南岭你必是麾下第一重臣。” 见刘小山还是一脸担忧之色,灵妃微微一笑。 “而且我儿重回南岭之时,我可让其下令把覃覃赏赐给你。” 这话让刘小山面色一喜。 “小山该如何去做,还请姑姑吩咐。” 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召集和刘家交好以及信得过的军中将领来此,只要能打开城门迎我儿大军进城 ,一切将水到渠成。” 刘小山闻言连忙起身行礼。 “小山这就去运作 ,还请姑姑稍候。” 看着走出房间的刘小山,灵妃的嘴角出现一抹冷笑。 就如刘元山死前所说,她出自临家。 又在皇宫那样阴暗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她早就看出了临孝君的用意。 十一皇子能走出南岭去往边关成功,本就是她刻意蒙蔽临孝君所致。 在临孝君和自己儿子之间做选择。 很难吗? 第492章 这里不是你的 临覃覃的计划能够成功 ,灵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临孝君太爱玩平衡之道了。 把临覃覃给了秦家,那她必然会被送给刘元山。 用两个家族抛弃的女子去换取麾下忠心,这一招无疑是高明的。 因为他给了秦刘两家最想要也是最需要的东西。 但这份高明在灵妃看来,和雍盛帝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临孝君说临承乾只知抬头看天,永远看不到脚下的陷阱大坑,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雍盛帝把自己的儿子当猪来养,把从朝臣那得来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太后身上 。 为平衡朝堂,杀自己儿子给朝臣们解气。 最后才发现筹谋了一辈子,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没看清,身边连个能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反观临孝君呢? 他也是如此,因为临覃覃不愿意嫁入刘家导致伤了面子,又怕刘元山因此心生嫌隙,所以他给临覃覃准备了一口棺椁。 这和雍盛帝杀九皇子,平息朝臣心中怒气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自从回到东南,他就已经开始冷落灵妃。 因为灵妃没用了。 因为没用了,所以他基本上已经不再关注灵妃。 他看的是大势,眼里只有平衡麾下和季博常左相的一举一动 。 却丝毫没发现,他的儿子闺女妹妹,甚至只有十二岁的十一皇子有着怎样的小动作。 在灵柩之前,闺女杀了儿子篡位夺权。 又将他的棺椁,换成了他为临覃覃准备的那一口。 他的结局,比雍盛帝还要惨。 所以当初左相说,杀临孝君不用他动手季博常也不会动手。 他和季博常都不会动手的原因在于。 临孝君连死在他们手里的资格都没有。 雍盛帝小看了太后,那个整日被他折磨哀嚎的太后在临死前给了他重重一击。 临孝君小看了灵妃。 小看了这个在皇宫那等腌臜之地,生活了十多年的妹妹。 计策看似临覃覃制定的,但却是在灵妃的引导下完成的。 她有绝对的理由让临孝君去死 ,因为她有儿子。 这份计策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自己儿子一统东南的机会也来了。 临覃覃杀了临孝君,临承乾为了位子能够更加安稳一定会屠了临家老家主 。 为了事情不败露,临承乾也一定会杀了临覃覃和自己。 但她知道自己的那位侄女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更知道临覃覃会先一步下手。 杀掉临承乾。 这才是她想要的,如果此刻杀了临覃覃,那她就成了唯一合理的临家继承者。 迎回自己的儿子,东南将彻底成为她们母子的大本营。 她知道刘元山一直暗恋自己。 暗恋自己就不会对自己动手,哪怕知道自己在他酒里下毒也一样。 刘小山没死是临承乾故意留下的 ,但也是她故意留下的。 因为她知道如何控制这个不学无术的世家纨绔。 高官厚禄对这样的纨绔无用 。 而用临覃覃作为饵料 ,刘小山必定为自己效死命 。 无他 ,够蠢。 所以她根本不担心刘小山会不听自己的,更不担心刘小山会背叛自己。 因为只有跟随自己,他才能得到临覃覃 。 想到这里的灵妃有些厌恶的摇摇头。 和他父亲一样蠢。 这是她对刘小山的评价,也是对爱了她一辈子刘元山的评价。 半个时辰之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灵妃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这刘小山虽够蠢,但办事的效率还是让人满意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但灵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推门的是刘小山,但迈步而进的。 却是一身纯白孝服的临覃覃。 灵妃怒目圆睁的看向刘小山:“你背叛本宫?” 刘小山闻言抬头对灵妃呵呵一笑。 “姑姑,您不是认为我和我爹是一样的人吗?” 这话让灵妃的脸色瞬间一白,有些无力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是啊。 他是刘元山的儿子,和刘元山一样愚蠢的刘小山。 刘元山能为了自己甘愿喝下毒酒,那这刘小山自然能为临覃覃做出任何事情。 自己能利用刘元山达成目的,那同样出自临家的临覃覃一样也能。 这一刻的灵妃看着静静站在自己身前的临覃覃,突然有种后背发寒的极端恐惧。 这不再是小时候整日黏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 也不再是那个单纯毫无心机的官家大小姐。 她的心思缜密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算准了一切。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包括自己的筹谋早就她看的一清二楚。 临覃覃挥了挥手,刘小山再施一礼后退出房间之外。 “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我也是利用的其中一环。” “就连所有人心中的怜悯也是你刻意制造出来的,所以是你利用了所有人!” 听着灵妃的话,临覃覃微微摇头随后在灵妃对面坐下。 “明明是姑母利用我,为何现在要说这样的话?” “十一皇子能够离开南岭去往边关,不就是姑母早就在布局筹谋的事情嘛。” “姑母在回到东南之后轻易不外出,但仅有的几次外出都巧合的跟刘元山大人偶遇相见,您那时候不就想到了这一层吗?” 临覃覃说着伸手从头上摘下一朵小白花。 “姑母怕是在帝都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些事情了吧。” “大雍皇子在这个世道不值钱,留在帝都十一皇子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唯一能活着还能登临大位的办法就是来到东南。” 说着对灵妃微微一笑。 “所以您选择回来,本就是为了篡夺东南。” 娇嫩柔荑微微用力扯下一片花瓣。 “我以为姑母是最疼爱覃覃的,直到后来才得知,怂恿父亲让我嫁入刘家的正是我最信任的姑母您啊。” “您没能嫁给刘元山,就把我嫁给刘小山来作为对他的弥补,姑母,原来我在您心里也是一文不值的。” 说着微微一笑。 “您知道凭您自己不可能篡夺东南,十一皇子现在的情形看似不错 ,但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说着将那朵残缺的小白花放在了灵妃面前。 “所以您暗中怂恿我和哥哥,哥哥能替你杀了秦家这最忠于父亲的家族,而我能替你杀了父亲,还能用我来收买刘小山。” “刘元山甘愿赴死,其实也是在变相的成就您的筹谋。” 临覃覃说着一叹之后缓缓起身。 “姑母,为何你们所有人都在利用覃覃,都想让覃覃去死呢?” “覃覃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临覃覃的脸上再次出现悲苦之色的缓缓转身。 “但有一件事您错了,这东南从来都不是你的,更不是你那个皇族儿子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对灵妃微微一笑。 “既然姑母想让他回来,那覃覃打开城门就是了。” 笑容就如当初般干净,单纯。 第493章 用血画的线 炙烤定远的大日开始出现了疲态。 温度开始慢慢下降,而且天穹之上开始出现了大批云朵。 大旱将止,大雨将至。 季博常坐在书房里,看着手里东南传回来的情报眉头微微皱起 。 临孝君死了,这在他的意料之内。 但他感觉临覃覃做的...太多了些。 临覃覃之所以能做到今天这一步,最大的原因便是借助了暗庭卫的力量。 要知道赵明举那家伙专挑软柿子捏,在江南安插人手太难。 所以他在东南安插的人手之多,名单长的就连季博常都没兴趣看完的地步。 而且按照他的本意,东南的局势根本不是这样发展的。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临承乾不能在这个时候死掉。 覆灭秦六余和刘元山出自他的手笔,这样会让临承乾那个头生反骨的败家子再无掣肘。 一个没有了掣肘的败家子,那还不是想怎么坑就怎么坑吗? 但计划的后半部份却被临覃覃给改了。 她借助季博常的布局杀了临承乾,而且现在有着隐隐一统东南的趋势。 这让季博常很是不解,她没理由做这么多的。 而且按照皓月的意思,现在的临覃覃应该已经到了东海才对。 季博常对临覃覃的情感一直很矛盾。 说实话,论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莫提皓月,就是春草织夏她都比不了。 况且还有海月和冬韵染秋,这些老娘留下的小蹄子们等着自己去一探深浅呢。 他对临覃覃没有太多男女之情,那所谓的皇帝赐婚他也从来没当过一回事。 但临覃覃的刚烈和专情却让他有点被感动到。 没办法 ,自己的灵魂来自前世...那个只是蹭蹭,戴了,就一次,…我也不想的那种混沌世道 。 专情这个词汇对现代灵魂来说,想不被感动都难 ,因为没见过所以珍贵。 这也是人性的一种。 你可以不喜欢一个女孩,但那个女孩表现出非你不嫁,宁愿为你结束自己生命的样子。 就算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季博常没有一塌糊涂 ,但也是在心里默默接受了 。 再加之他也觉得临覃覃的凄苦,和自己有着直接的关联。 但临覃覃现在的做法让季博常有些疑惑和警觉。 太过反常了些。 随即召来暗庭卫的人吩咐道。 “命人探查东南境内的一举一动,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说完揽了揽衣袖再次开口。 “命暗庭卫的人退出南岭向东泰城靠拢,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命那些暗中保护临覃覃的人不得再现身。” “察觉有异立马撤退。”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临覃覃会有什么变化,但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布置。 人心很难猜。 因为自己的原因,东南境内的暗庭卫近乎成了临覃覃手里最重要的力量。 但同时,她也对东南境内的暗庭卫了如指掌。 他不想用恶意去猜测临覃覃那个单纯凄苦的女孩。 但有些事也不得不防。 就在暗庭卫得令离去后,宝盖一脸贱笑的走进了书房。 “少爷,我回来了。” 看着一身黑色锦袍黑靴黑帽的宝盖,季博常指了指桌上自己的茶盏。 “羽光弄出来的大补汤,你尝尝。” 宝盖闻言笑嘻嘻的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季博常的茶盏一饮而尽。 大补汤什么滋味不重要。 重要的装大补汤的茶盏是谁的。 纵观季博常麾下如此多人,能用他茶盏的唯有宝盖一个。 阿九在季博常面前看似最没规矩,他可以从季博常碗里往外抢肉。 但季博常的茶盏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季博常给金启晟的是骑兵元帅,给阿九的是他可以抢自己碗里的肉。 给宝盖的,是自己的茶盏。 十几万骑兵元帅是荣耀,从自己碗里抢肉是情义信任。 但茶盏,是保命的。 金启晟只要不是大败将骑兵全部折损,他的未来就一定是光明的。 阿九抢了季博常碗里的肉,是用来补偿他一个前朝余孽太子甘当保镖的。 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阿九的未来也是光明的。 但宝盖不同。 干的活不同未来也不同,宝盖的未来注定一片阴暗没有丝毫光明可言。 现在是敌人眼里的血疯子,将来就是自己人眼里的屠夫和敌人。 宝盖娘用大鹅祈祷他能活过四十岁。 季博常用自己的茶盏来告诉所有人,宝盖是我的宝盖。 他杀人,出自我的授意。 宝盖懂,所以他一开始不肯去动少爷的茶盏。 但被季博常连踢二十来脚之后,这才笑嘻嘻的端起少爷的茶盏 。 而他在一饮而尽后,还会把茶盏里的茶叶全部吃掉。 因为 ,少爷的茶盏必须是干净的。 每每看到这一幕季博常都会微微叹气,这个狗东西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定位。 “少爷 ,北境彻底清理干净了,就算有也只剩下一两只小老鼠,消息根本出不了塔山关。” 将茶盏放下,宝盖从怀里拿出一份纸张递给季博常。 “你要在军中安插纠察司的人?” 季博常看过宝盖纸张上的内容后,眉头微微一皱的问道 。 宝盖笑着点点头 。 “少爷放心,我知道纠察司的人名声有多臭,所以这些人都会秘密安插进去。” “咱家大军的忠诚度不用细说,但有些事还是要做到前头。” 说着挠了挠头对季博常咧嘴一笑。 “这次回来之前,我已经在北境边军里将事情做完了。” 话说完,把脸往前伸了伸。 把脸伸过去,是为确保少爷抬手就能给他一个大巴掌 ,因为这事他是先斩后奏的。 宝盖的意思很明显,安插人手进入军队防的是现在,但更防的是未来。 大军不会反叛就是季博常手里最利的刀。 但仗打完了开始贪腐的大军,也是从背后刺进心脏的刀。 宝盖在防患于未然。 而更深层次的用意则是,找出居功自傲之人为将来所行之事立威。 什么样的红线才能让人不敢去碰? 用血画出来的。 一旦天下平定必有军中将领贪腐,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事情。 而宝盖现在做的,就是提前掌握贪腐之人的一切。 让他去傲,让他去贪。 等到他贪足了,其他人也因此蠢蠢欲动的时候。 杀人,立威! 用血,把那道红线再瞄一次,确保每个人都能清晰看到的地步。 看着把脸伸过来的宝盖,季博常抬起胳膊就抡了过去。 没打脸,但把宝盖头上的黑色锦帽打落在地 。 “你家少爷是没啥钱,但也不至于连块上好的玉石都没有。” “去找春草,换块大的缝在帽子上!” 第494章 入冬小户生 宝盖弯腰捡起帽子笑的更阳光了。 因为少爷打宝盖了。 少爷打宝盖很正常,但挨打的方式不同代表着少爷的态度不同。 一巴掌呼在脸上不是因为少爷生气了,可能是单纯的无聊。 以前少爷经常这么干,但自走出帝都之后少爷再未打过宝盖的脸。 因为少爷说,宝盖就是就是少爷的脸,少爷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打自己的脸呢? 这话能听懂的自然明白,听不懂永远也想不透。 一巴掌呼在脸上不是生气,但在屁股上连踢几十脚,那是少爷真的生气了。 就比如自己去捉虫,少爷连砸三个茶盏过来是让自己三思而行。 结果自己一路杀过去变成了血疯子的时候,少爷在力竭之前踢了自己一百来脚。 估计若非少爷体力不支,还会一直踢下去。 而照着脑袋给上一下,那说明自己的做法少爷也算是默认了。 一巴掌打掉自己的帽子,就是在告诉自己。 你的帽子是我扣上去的,就算要摘那也只能是我来。 看似帽子上加了一块大玉,但其实那是免死金牌 。 少爷点头了,那宝盖就能放开手脚去做,但这个过程和这件事只有自己和少爷知道。 也只能是自己和少爷知道。 就在宝盖捡起帽子笑嘻嘻想要离去的时候,季博常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一个藏了什么好东西的顽童。 在宝盖走近的时候,季博常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信拍在他脸上。 宝盖有些不明所以的打开信纸,随即咧着大嘴对着季博常狂笑。 “哈哈...夫人有喜了...咱家有小少爷了...”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信来自皓月,经过自己勤勤恳恳没有一丝偷懒的努力下,春耕成功。 一颗小种扎在皓月的肚子开始发芽了。 被外公取名季宁,被爷爷叫做季小户的小生命将在入冬后面世。 作为季博常的贴身家奴,一起跟随少爷长大的宝盖真的很兴奋,一边笑着一边拿着书信来回翻看。 可季博常的面色突然一变。 因为狗日宝盖惯性使然的.....一把将信纸塞进口中大嚼。 “狗日的宝盖...你给我吐出来....他妈的...没看到本少爷是放进袖筒里信纸都没有任何褶皱吗....狗日的...” 季博常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这套业务宝盖太熟练了。 两下一抻脖子下肚了。 宝盖是揉着后脑勺出来的,他又挨揍了。 而且这次的少爷揍他...是真的怒了。 本想分享一下快乐,结果快乐被宝盖吃了! 这样的一幕若是让季博常的对手看见,他们的眼珠子非当场掉出来不可。 说好的沉稳无比,说好的心智如妖呢? 为了一封信和下人撕打,扯着脖领子对着宝盖的后脑勺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而那些被宝盖吓破了胆的人一定不会相信。 那拆解人体就跟拆玩具一样的血疯子,竟然因为吞了一封信抱着脑袋撅在那疯狂嚎叫。 但所有人也都会明白。 这样的一幕只会在季博常和宝盖之间发生 ,能被季博常亲手去打的,也只有宝盖一个。 宝盖走了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 但他帽子上的那块黑玉,变成了一块白玉。 被江南军“逼回”定远的李三山,大步走进季博常的书房。 “公子,后日便是天降大雨之时,想来这左相的第二局要开始了 。” 季博常闻言微微一笑。 “不会马上开始,大旱如此之久堤岸干硬,要想溃堤就先要让堤岸被水打湿。” “被水浸透的堤岸才能在瞬间溃堤。” 说着揽了揽衣袖。 “天降大雨之时他会让人小量放水,随着大雨降下干旱缺水的田亩就会吸收水分。” “待堤岸被浸透,田亩之下积攒大量水分的时候,也就是他真正放水之时。” 说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三山。 李三山接过信件后眉头微微挑了挑:“金狼王杀了铁磨部首领?” 信来自北境太霆。 春耕时节金狼王调集大军再次攻打雍北关。 此次带军前来的是金狼王最信任的铁磨,天狼两部首领同至。 他们攻的很凶,凶狠程度甚至都要超过当初的黑山部。 但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太霆。 太霆不需要如当初李三山一样深入草原,而且身后有着源源不断的物资供给。 想攻破这样的太霆,就连季博常都不行。 铁磨天狼两部齐至久攻不下 ,自然心头恼怒焦急。 因为他们这次来攻打雍北关力求速胜,只要胜了一局能让王上的面子好看就可以鸣金收兵了。 毕竟现在北夷之内揭竿而起之人多不胜数。 他们想胜 ,但太霆可不愿意败。 打来打去打出真火之后,铁磨部的人不顾天狼部反对一意孤行夜袭。 但太霆的防守就如铁王八,防守的密不透风。 一战大败之后,铁磨部只得暂且退后休整。 可铁磨部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雍北关,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来自草原内部的威胁。 最先出手偷袭的是叛出金狼王帐的独狼部,窝企亲率大军前来。 一个冲锋打进毫无防备的铁磨大营,随后屠杀两万余人扬长而去。 本就在夜袭雍北关的时候被太霆祸祸的够呛,但休整之后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结果被独狼部来了个背刺,这下只得退回王帐休整补充兵源了。 哪成想在退回王帐过程中又被偷袭了。 这次出手的是黑邑战死雍北关后,宣布在北夷东部独立的黑山部。 幸亏黑山部不敢停留时间太长,在斩杀铁磨万余人后退走。 铁磨部首领气的牙根痒痒,但也只得下令加快行军早日回到王帐。 但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车轱辘偷袭。 呼哈达出手了 ,随后退去。 呼哈达退去天莲部来了 ,天莲部走了呼哈达又来了,呼哈达走了天莲部又来了。 反正实际情况就是... 呼哈达蹲呼哈达蹲,呼哈达蹲完天莲部蹲。 天莲部蹲天莲部蹲 ,天莲部蹲完呼哈达蹲。 蹲来蹲去等到达金狼王帐的时候 ,铁磨部首领只带着不到一万之数的残兵败将跌跌撞撞的回来了。 本来是让你去打中原人长脸的,结果你给我来了个全军覆没? 重伤未愈的金狼王亲自握着弯刀,砍下了铁磨部首领的脑袋。 而且下令取消了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部落之名。 铁磨部编入天狼部。 而统领原铁磨部的新任首领.... 名叫,驭缇! 第495章 少爷… 李三山和蓝海亦在不久之前还在聊,公子是把申千彻当成了第二个驭缇来培养。 结果刚刚说完,这驭缇就开始崭露头角了。 真别说,还他妈挺争气的你说这玩意.... “公子,如此来自北夷的威胁算是真正解除了。” 李三山放下书信对着季博常呵呵一笑。 “铁磨部被除名,那金狼王所谓的复仇攻打雍北关也要结束了,而且铁磨被灭,金狼王的实力再次遭受重创 。” “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对我们造成威胁,转而会把全部精力用来平定内部。” “而且现在的呼哈达已经做大,黑山部虽然黑邑黑雉父子死在雍北关,但黑山的底蕴还在,独狼部阴损狡诈再加其他小部落也不会再听金狼王的召令 ,北夷将从现在起陷入内战。” “如此我们也能真正的兵聚一处,和申逐鹿的江南斗上一斗了。” 季博常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他当初打北夷的时候就和李三山说过,北夷成为中原王朝宿敌如此多年都没被灭掉。 凭啥让我一个家庭条件一般的少年人独自应对? 当初的安朝和大雍太祖集整个国家之力,都没能灭了北夷。 我这小门小户出身的也不能。 打不过怎么办? 抄袭左相的手笔啊。 无限削弱金狼王的威信实力,然后扶持反贼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左相能让大雍皇族威信扫地,是个玩意都敢站出来竖旗意欲称帝。 那我就照抄,让金狼王成为第二个雍盛帝,然后多打造出几个尹布衣闫不求之流就行了 。 先灭独狼骑于高丽谷口,再围困善木台于半山腰,坑黑雉放走驭缇 。 金狼王为了消耗黑山部底蕴,将驭缇变成了功臣逼迫黑山部在冬季进攻雍北关。 黑邑是个人物,但生不逢时碰到了季博常。 黑山部大败,而最忠于金狼王的独狼部也被伤透了心。 我们是狼却作为您最忠心的走狗,结果善木台被困您调集数十万兵马救援。 同样大败,善木台被举行金狼火葬,驭缇被褒奖升官。 但我儿窝都阔战死您却不闻不问,还想利用这件事将独狼部清洗一遍杀掉心生不满之人。 所以独狼骑必反。 季博常的布局巧妙无比,而金狼王的配合也是极尽所能。 为啥? 因为他和雍盛帝是一样一样的。 不然哥俩为啥同为帝王,十多年下来相安无事谁也整不死谁哪来的? “金狼王没那么容易败,也不会败的那么快。” 季博常说着微微挑眉。 “牛老现在已经靠近金狼山脉了,而且他推测金狼王藏了拙 。” “那金狼铁骑的数量远比外界知道的多,所以这北夷的内战有的打呢。” 说完耸了耸肩。 “估计我们这边出结果了,北夷还没打完呢 。” “宝蛋按照牛老的指点,已经开始在天莲部秘密打造金狼铁骑,而宝蛋传回来的消息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这话让李三山呵呵一笑。 宝蛋他见过,而且宝蛋的神弓卫就是他帮忙建立的。 而他当初见到宝蛋之后的第一印象就是.... 这小扎的弓射的是真菌呢! 神弓卫是为拿下北境设立的,但在拿下北境后宝蛋便带着神弓卫一头扎进北夷深处。 若非公子说他在天莲部,就连李三山都不知道宝蛋具体在哪。 这也解释了,为啥天莲部有能力一次又一次的偷袭铁磨还能全身而退。 “公子,是否让太霆将军调拨一批北境大军进入定远?” 季博常闻言搓了搓下巴,随后在地图上微微一指。 “让他把大军放在这怎么样?” 李三山看清了季博常所指方位后嘿嘿一笑。 因为季博常所指的地方是铁牛山脉 ,从北境出发越过铁牛山脉向南可进入京畿帝都。 向西可进入西境,把大军放在这个位置为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定远有十五万边军,新军十万已经演训换装完毕。” 季博常说完看向李三山。 “东海除水军之外已经开始在集结,不日就会有东海将领前来向你汇报军情。” 随后鼻腔中发出一声微微冷哼。 “我们接下来就等着左相的大水就是了,只要他的手段用完了,那接下来怎么打就是我们说了算。” “现在是他攻我防,但也该到了我攻他防的时候了。” 李三山领命而去。 因为公子已经将战场分的很清楚了,太霆率领北境边军不会进入定远,暂时不会参与到攻打江南的大战里去。 东海水军有吴家人在指挥,但除水军之外的战兵也全部集结到了李三山的麾下。 所以打江南,水陆同行,相互交叉。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左相出招,等他用掉所有手段后就是季博常反攻之时。 季博常和申逐鹿之间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胜者必为中原之主,无论胜出的是谁这天下都会被重组。 只不过重组的方式不同 。 左相也在等,在等自己的计谋成功的那一刻将这盘棋彻底收尾。 他不认为输的会是自己,他更不认为季博常有能破局的能力。 人祸可避,天灾用何来避? 所有人都在等,江南驻扎在定远之外的大军在等。 李三山和蓝海亦包括东海大军也在等,甚至包括西南和西境也在等待两大巨头相争的结局。 他们的实力无法和左相以及季博常相比。 所以两大巨头相争 ,才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但他们都同时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无论季博常还是申逐鹿,都没在这个时候动他们的意思。 难道是这两个人看不清局势,更看不出他们的那点小心思? 大雍的局势,在这一刻开始进入白热化。 天气越来越凉爽,大雨将至让这酷热的夏夜也不再难熬。 织夏和春草每夜都会轮流守在少爷身边,手里的蒲扇驱赶蚊虫也为熟睡的少爷扇风驱暑。 今夜守在季博常床边的是春草。 但让躺在床上想要闭眼的季博常微微一愣的是,今夜的春草没有坐在床榻之下 。 而是关上房门,又将窗子全部关上。 随后满脸羞红的站在季博常身前。 啪的一声轻响解开了自己的腰带,随后一具洁白却有些微微发抖的胴体完整的出现在了季博常面前。 “少爷,今夜春草为您侍寝。” 第496章 雨滴 说真的啊...姑姑给的小鱼干很好用。 就之前那动不动就尖叫的小腰子啊...澎湃有力生生不息。 季博常麾下有十多万骑兵,但他没骑过马。 但想来骑马和骑....应该没啥太大区别。 所以他决定,让人把牛老送回来的金狼骑战马带过来 。 他准备一次骑两匹,主打的就是一个霸气! 春草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姑姑早就告诉过她,皓月没有身孕之前你等不得侍寝。 嫡出和庶出这件事季博常不在意,但姑姑不能不在意。 因为皓月是季博常老娘钦定的正妻。 有些规矩可以废,但有些规矩却必须得守。 看着春草满面羞红走路不畅的样子,季博常舒畅的哈哈大笑。 随后对着嘟嘴端来洗脸水的织夏扬了扬下巴。 “下一个就收拾你。” 春草很温柔,柔柔弱弱的样子带着楚楚可怜的美。 而织夏的腿又长又直,尤其现在是夏季,那双大长腿在纱裙里隐现的形状让季博差的小心脏痒痒的不得了。 想到这的季博常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嘞个猴啊,莫不是让阿九那狗东西说中了,我还真有昏君的潜质? 春草和织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其实也是季家为自己准备的童养媳。 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所以季博常吃的也是心安理得。 此吃非彼吃,千万别想歪了。 阿九养的鱼开始捕捞售卖了,价钱不贵还个个肥的不得了。 对于这一点,李三山的评价是脱裤子放屁。 你他妈从河里捞出来的本就是大鱼,然后你扔进那些鱼塘里就说成是你养的? 对于李三山的评价阿九难得的没有反驳,因为他玩呲了。 常言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那些大鱼在和河湖里的时候面积够大,想吃小鱼没那么容易 。 鱼卵变成小鱼被大鱼吃掉一批,再成长一批变成大鱼再产卵这是自然规律。 但阿九大鱼小鱼全扔进了数量庞大,但单体规模不大的鱼塘里。 所以大鱼更肥了。 因为小鱼全被大鱼给吃了,所以李三山看着那鱼塘里酷酷直蹦,却没有一条小鱼的鱼塘点头赞叹。 你他娘的还真是在养鱼,养的真肥啊。 阿九也很无语。 不是都说鱼吃草根吃粑粑的嘛,怎么他妈的连同类都吃。 为了补救,他清空了一部分鱼塘用来饲养鱼卵,大鱼太多也够肥自然要端上百姓的餐桌。 在售卖百姓一批后,剩余的优先供应大军。 季博常知不知道阿九这样做有问题? 自然知道。 他没有阻止更没有去提醒,因为人的成长之路不能太顺。 没有经历过挫折和失败,人是不会成才的。 经历过失败和挫折,才能在未来彻底避免同样的问题。 而且在未来处理事情的时候,思考问题就会更加的全面。 这个时代不缺鱼,哪怕阿九把定远的鱼全玩没了也无所谓。 因为左相不是马上就要放水了嘛。 水来了鱼自然也来了,所以他任由阿九去折腾 ,也乐得看见这个前朝小余孽灰头土脸的样子。 经此一事,阿九身上的那股飘劲没了。 这会让他更加的踏实,做事的时候不再只想着成功了之后如何,而是会把失败也加进去。 挺好。 用一堆小鱼换一个一心为民踏实无比的文官之首,划算的。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 最起码这大鱼就更肥了嘛。 鱼养成了半成品,但那些栽种的桑树却活了下来。 虽然天干大旱,但那些鱼塘本就在的地势低洼之处,再加上之前也都蓄满了水。 这多少让阿九这个小余孽有了些心理安慰。 而这鱼的吃法也在羽光人的带领下,整出了不少新花样。 时间从春耕来到盛夏,在阿九的强力镇压下定远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个,就是鸟干净了。 阿九整日在定远田间地头,和各个村子里出溜。 而那些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整日在田里的百姓,也是对这位九大人极为的推崇。 推崇到了什么地步呢? 离着阿九还有老远就把鸟亮出来了。 九大人您看,老干净了。 而且亮鸟之前先亮裤衩,因为九大人的命令可不止洗鸟一种,而是每个有鸟的都要穿上裤衩。 九大人对裤衩情有独钟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的人尽皆知。 尤其最喜红色三角款式。 季博常的意思是,阿九在宣扬所有男人都穿上裤衩的同时,也隐晦的引导所有妇人也穿上。 但这个可太有难度了。 总不能严令每个妇人见到自己裤子一脱往那一撅。 九大人您看,老干净了。 有难度事情也得办,他知道季博常要的不仅仅是改变百姓们的穿着,还要借此来改变一些不良的生活习性。 但在这个时候,阿九想起那狗日刘六吟过的一首诗。 离地三尺一道沟,一年四季水长流。 不见有人来洗澡,只见和尚来洗头 。 歪人有歪法,每个村子里都有能说爱说的婆娘 。 所以这首来自刘六的狗屁诗词,被阿九命人传的整个定远妇人全部知晓的地步。 妇人们虽经云雨无数,但这等露骨诗词还是让她们臊的满面通红。 但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 鸟不干净来洗澡会让她们得病短寿。 但鸟干净了洗澡的地方不行,鸟会死的 。 鸟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就塌了,再说现在她们已经不似以前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虽然天干大旱,但从井里打点水来洗那巴掌大的地方也不算太难。 再者阿九严令定远百姓改穿新式衣衫,也让定远人的心里发生了转变。 新衣服,新款式迎接新生活。 他们自然再舍不得把这好看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皱巴巴。 原来的衣服还在,但那是去田亩里穿的。 归家洗漱换新衣,这已经慢慢成为了常态 。 精神面貌也都因此而变得不同。 阿九一直游走在乡间村庄,所以他现在非常能够理解季博常之前所说的话。 百姓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些,但还是太穷。 所以他不停在记录着,背篓里写满字迹的纸张越来越厚。 记录百姓吃的,用的, 穿的和现有的官员结构以及税收。 大雍从未有人像他这样,不去伺候恭维大佬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是整日和百姓穷苦人搅在一起。 这样人没见过,所以百姓对这位九大人也是更加的推崇。 如果所有官老爷都如九大人一样那该有多好。 就在阿九背着书篓游走在田间村庄的时候。 天干大旱的定远,落下久违的雨滴。 第497章 何为人杰? 下雨了。 从春耕到盛夏,天穹终于有雨水落进了干旱开裂的大地。 干旱许久的大地,贪婪的吸吮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滴。 挡住了天穹大日的乌云,让定远人感受到了久违的阴凉。 而那飘落而下的毛毛细雨,更是让定远人兴奋的奔跑呼喊。 有雨水落下,田亩里挺到现在已经泛黄的庄苗才能活过来,才能变成粮食不让人饿死。 而在天黑时分,淅淅沥沥的雨势开始变大。 雨打屋檐的噼啪声响,仿似在这一刻成为了天地之间最美的旋律。 季博常站在书房门口 。 嘴里嚼着小鱼干,手扶在腰子上看着门外的落雨也是微微一笑。 哼哈虽好,但不能贪多。 这几日他把织夏也给收拾了,而且提前感受了一人两骑的快乐。 结果就是...小鱼干不够吃了。 小腰子好像又有点被掏空的意思,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跟阿九要点内力过来。 而且他也是在感叹这推演摇卦之术的神奇。 今日雨落的时间,和水泽道长推算的时间只差了一天。 其实严格来讲只差了四个时辰,准确度让他都不住挑眉。 而且这老天爷仿佛也是知道自己亏欠了大地上的生灵。 先是小雨落下滋润干旱许久的天地万物,在生灵们适应了雨水之后雨势增大。 季有道穿着蓑衣走出雨幕来到季博常的书房。 “少主,人手都安排在大堤两岸了。” “而且还在地势低洼的地段囤积了大量物资,哪怕水量瞬间大涨超过堤岸,也能在第一时间加高加固,绝不会让大水冲进田亩。” 说着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再次开口。 “咱东海虽然没有如定远这般用水泥修筑堤岸,但您提前下令挖的数座巨大人工湖也已经完成了。” “就算从定远下去的水量再大也挡得住,就算挡不住也能朝东南放水,问题不大。” 修堤的事一直都是季有道在负责的。 修定远大堤,和东海方面沟通没人比他更合适。 季有钱一直在忙民生之事,同时也在暗中考察季家人为官之后的政绩如何。 “江南也在下雨吧?” 听到季博常发问,季有道开口回道。 “据传回来的消息 ,江南落雨比定远晚了一日,而且雨量也没定远的大 。”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 “看来这也在左相的算计之内,定远先落雨且雨量更大,那他的水库就能晚一日放水。” “按照如此雨量,一日夜时间河湖里的水位已有三成。” 说完看向季有道。 “三成水看似不多 ,但却能让两侧堤岸的根基被水浸透而且按照惯性,这水分还会从堤岸底部向上传导。” “一日夜,足够将被烈阳晒干的堤岸变得松软 ,如此大水来临冲击,溃堤乃是必然。” 季博常说到这摇了摇头。 “这样的布局心机缜密的让人心惊,但就是没用对地方。” “你说,如此心思算计用在利国利民之上,大雍是否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季有道闻言呵呵一笑。 “少主,这有的人呢天生一副坏心肠,心思筹谋包括家势地位全都有 ,想救人很容易,但在那样的人看来救人哪有杀人来的有趣。” “所以老爷说过,这人太坏要的太多就是因为吃的太饱吃的太好。” “就如这穷苦百姓,最大的幸福就是天天都能吃到饱饭,病了有银子去医,一家人谁也别死就心满意足了。” “但那本就什么都有的,他不懂什么叫知足更不知道何为幸福,因为什么都有所以会觉得无聊。” “而简单的杀人也根本满足不了这种人的心理,所以这种人会给其他人设计一种死法,一种按照他设计的方式去死来寻求某种刺激。” “所以老爷说,季家不强但也要做点什么 ,因为这种人该死!” 季有道的话让季博常点了点头。 “对,该死。” 帝都,左相府邸。 “有些人不该存在天地间的,因为这些人不配活。” 左相也是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门外落雨淡淡开口。 “可知为何?” 躬身站立在一旁的左奉节闻言缩了缩脖子,他心里在骂娘。 你有话就直说行不行? 莫名其妙没头没尾就来上一句可知为何,天知道你在问啥,鬼知道怎么回答。 但他又不敢不回答。 “属下不知 。” 来了来了,又来了,就在左奉节这不知出口之后,他果然在左相的脸上看到那无奈又嫌弃的神色。 咋滴呀? 问这一句就是为了埋汰我呗。 非得整这一出当开场白是不是? 明知人家不知道还要问,问了还要拿出那嫌弃无语的神情,怎滴腻,这样说话很爽是啵? 这人心就很奇怪。 左相之前在定远的布局,吓得左奉节心里那燃起来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但在发现左相被季博常狠狠耍了一把之后,左奉节感觉自己的心里也狠狠地爽了一把。 那被自己强行熄灭的小火苗,又有点春风吹又生的意思。 左相看着门外的落雨淡淡开口。 “书云人分三六九等,民言肉分五花三层,所以这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但这差距何在?” 左奉节的袖筒里的拳头紧紧握起,指甲都快抠到肉里去了。 又来? 没完了是吧? 躬身低头眼内闪过一抹阴鸷的张口回答:“属下不知。” 他没有抬头去看。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话出口,左相脸上的嫌弃无奈一定会再浓一分。 知道我答不上来还非他妈要问 ,对任何人你都不这样唯独如此对我。 你这是逮着蛤蟆捏出尿啊。 你这是把瞧没起我摆在明面上了 ,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老子让你们所有人知道。 我左奉节不是吃素的。 “有的人知天文晓地理,明白世间万物亦懂人间至理 ,此为人杰。” “但有的人却浑浑噩噩酒囊饭袋,人生在世只求温饱毫无抱负,此为污垢。” “人杰存活顺应天道,铲除污垢清洁世间也为顺应天道。” 说完对着左奉节抬手一指。 “你就是污垢。” 这话吓得左奉节浑身一哆嗦,而左相第二句话又让他把小拳拳紧紧握起。 “你能活 ,是因为你跟对了人。” 说完视线看向定远。 “可有些污垢跟错了人,所以不能活。” 说完挥挥手。 “去找申千铎,把你上次未做完的事情办了。” 第498章 要上品 看着离去的左奉节,左相无奈的摇摇头。 “顽石,点不透。” 他为何要一直留着左奉节? 其实左相早就给出了答案,因为他出自江南左家。 也是左家推出来的话事人。 申家为江南之主,但主子麾下总是需要诸多能办事的狗,所以左家在江南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哪怕左相看不上左奉节,哪怕这左奉节也不堪大用 。 但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就是对左家最大的奖赏和承诺。 至于左奉节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左相,就连他拉起的那几头肥猪般的朝臣组成的小团体,都是被左相知道的一清二楚。 没去动,是因为没必要。 而左奉节的小心思反倒让左相觉得有趣,最起码知道反抗了就不再是一条咸鱼。 他要的是天下重组,这重组的过程中也包括江南。 左家这等依靠申家而起,吃的脑满肠肥满门蠢货的家族自然在重组的序列之内。 所以对于这个没几天好活的东西 ,左相连提前去碰他的兴趣都没有。 跟他说这么多,是看在他鞍前马后伺候这般多年的面上,希望他能听懂保下一条命。 但现在看来,这个东西就是块顽石,想用话语点醒他看来是无用了。 想到这,左相忍不住微微一叹。 同样都是人,同样一张嘴巴两只眼睛,但和季博常相比这左奉节就是头猪。 所以啊,这人真的分三六九等。 但猪,只能是五花三层。 金启典走进理政堂之后,摘下自己的头盔猛甩上面的雨水 。 随后坐在季零尘对面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舅舅 ,按照您的吩咐季台的人在帝都里开了一家妓院,生意还凑合,但有人闹事我刚去走了一趟。” 季零尘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大外甥,让他擦擦脸上的雨水。 “那妓院叫啥名字。” “捅楼子。” 见舅舅脸色一滞,金启典开口说道。 “这做生意嘛就得直接 ,那牌匾不就是让人知道你这里是卖啥玩意的嘛。” 金启典拿起帕子抹了一把脸之后再次说道。 “就如那叫云山斋的铺子,来帝都这么久愣是没看出来是干啥的,后来走进去一看他妈的,卖咸菜的。” “你卖咸菜的就直接咸斋或者酱斋也行啊,搞个云山斋云里雾里的谁能整明白你是干啥的啊。” “你看就像咱的捅楼子,这主打的就是一个直截了当,看我牌匾就知道我这卖的是啥,你要来干的是啥。” 临了又加了一句 :“多好。” 季零尘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看着金启典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 “典儿啊,你这整的是挺好,但舅舅觉得这种话以后见到常儿的时候最好别说。” 看着嘴里塞着点心呆愣看着自己的大外甥,季零尘微微叹了口气 。 “要上品知道吗?” “要像舅舅一样上品,做人有诚信为人有深度。” “你将来见到常儿的时候已是天下大定,你也是大人物了,怎可再说这等....朗朗上口又直指核心的话语呢。” 金启典最崇拜舅舅,闻言连忙点头 。 完全忽略了舅舅身上那根本遮掩不住的猥琐之气,他只记住了以后要像舅舅一样上品。 像舅舅一样有诚信有深度还上品之人。 看着坚定点头的金启典,老季心中重重一叹。 唉,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外甥啊,所以你能想到舅舅为啥留在帝都远离常儿吗? 你又能想到为啥要把你留在舅舅身边吗? 你以为舅舅不想留在大儿身边享那天伦之乐吗? 你外公不让啊。 常儿是吴季两家共主,也是将来的天下之主。 天下之主那是需要有王霸之气的,你再看看你舅舅我是个啥样子? 舅舅这衣钵常儿是不会要了,但舅舅又不想扔,所以这衣钵只能传给你喽我的大外甥哦。 老季留在帝都绝不是为了玩的,他有着绝对的目的。 但不让他在这个时候靠近季博常,也是他爹老季灯明确指出来的 。 无他,我大孙那是季家之主未来的天下之主,怎么如你一般浑身缭绕散之不去的猥琐之气? 但季零尘的角色还是要有人继续扮演下去的 。 所以这以改季姓为人生最大目标的阿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金启典吞下口中点心后看向季零尘。 “帝都之内鱼龙混杂什么垃圾都有,各方势力的探马奸细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自何方,而咱家开设的捅楼子又是那种最不上品最便宜的地方。” “这地方虽便宜破烂,但却是收集情报最佳之所,相比那些大型的楼子,这地方三教九流之辈更喜欢来。” 说完对季零尘嘿嘿一笑。 “咱家的楼子虽然才开办了几个月,但还真的发现了点以前没留意的玩意。” 季零尘闻言也是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这舅甥俩太像 ,哪怕所商谈之事再机密再事关重大,但两人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两个长舌妇在拉家常。 没有嘴角一勾眼睛一眯 ,更没有什么眼神狠狠一缩。 一盘点心一壶茶就能聊的不亦乐乎。 帝都之内再无良民是出自季零尘的手笔,而挤满帝都的垃圾是出自季博常的手笔。 季博常把定远之内的垃圾全部送进帝都,其他人也开始纷纷效仿。 所以一句话就能概括现在的帝都。 没有好东西,也没有不该死的人。 垃圾多了就容易生出跳蚤蟑螂这种恶心的玩意,明面上的左相杀过一批 。 金启典也杀过一批,而桂喜也在暗地里杀过一批。 三批杀过之后,混乱的帝都也有了明面上的秩序。 当街抢杀的垃圾扫干净了,但能被剩下的都是藏的比较深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帝都之内也是出现了各种帮派。 瓜分着帝都之内的利益,背后又都有着效忠之人。 但金启典利用捅楼子,却发现了一批很不一样的人。 准确的说也不能称为一批,因为这些人看着毫无关联但行事的风格却极为相像。 生活在最底层,但却极为安逸。 因为他们的职业分别是更夫,扎纸匠和棺材铺的伙计。 第499章 新的计量单位 这些人的职业没问题,哪怕帝都之内的百姓都走光了也没问题。 满是垃圾的帝都也需要更夫。 垃圾多了争斗多了,死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 所以扎纸匠和棺材铺的生意反而变得更好。 但这也是问题的所在。 垃圾死了谁给他们买棺材? 官差? 想都不要想,死了直接扔到城外乱葬岗也就是了。 有头有脸的死了确实买得起棺材,但现在的帝都有头有脸的就分两种。 一为朝臣二为帮派头目。 尽管老七整日憋着劲刺杀朝臣 ,但他能杀死的少之又少。 一开始很顺利,但接连死了数名朝臣之后,这些朝臣们的安保力量也是大大增强 。 朝臣死的少自然不用去买棺材,而且就算朝臣死的多,他们买棺材用给钱吗? 而那些帮派头目倒是经常死。 但死了的头目也不再是头目,新的头目不会给他买棺材更不会留下效忠他的人。 棺材都不买,又怎么会去买纸人纸马这些玩意呢? 户部都没了,帝都府尹没的更早 。 这些衙门都没了,谁给那些更夫发银子? 按理说这种情况这些人早就该跑了才对 ,可非但没跑还每日正常开门营业。 而且金启典派人暗中观察过,这些人仿佛从来不为银子发愁。 帝都里所需的一切都是江南运来的,而没了户部收取赋税京畿道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其实帝都虽然没了真正的百姓,但奢华和热闹程度比之前差不了太多。 可这些人不嫖不赌,虽为最底层之人却仿佛有种天生的傲气。 走路笔直极为注意穿着打扮,衣衫不华贵却异常的整洁。 就连头发都是梳理的一丝不苟。 而金启典亲自去看过这些人,他从这些人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左相的影子。 太端正了,端正的和底层讨生活的人格格不入。 那并不明显却根本隐藏不住的傲气,让这些人看起来不像底层民众。 反而更像....教书育人的夫子。 夫子给人的印象是什么? 君子之风,浩然正气。 这些人的数量金启典详细的盘点过,足有八百六十人。 听完金启典的话之后,季零尘的眉头微微一挑。 “三千金身道?” 金启典闻言嘿嘿一笑。 “您不是说过帝都之内百姓之所以被清空,实则是左相刻意放任的结果。” “帝都百姓存留看似安稳,实则更难控制也很难挖出埋进来的暗子。” “现在的帝都看似鱼龙混杂,但这些人并不是一日之间同时到来的,只要控制城门,其实就能大概摸清这些人的底细。” 说着为舅舅倒了一杯热茶。 “而这样的做法,也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三千金身道藏进帝都。” 季零尘端起茶盏后看向金启典。 “说的有道理,可把三千金身道藏在帝都有什么用呢?” “杀你我舅甥用三千金身道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还是说为了对付老五,需要三千金身道的人出手才行?” 这话让金启典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是啊,自己手里确实有四万多东海军还有皇宫作为依仗。 但整个帝都和京畿道都在江南军的手里。 而且想灭自己和舅舅根本就不用打,断了送进皇宫的粮食物资就够了。 那老五.... 算了,那哥们不提也罢。 整个帝都除了老七之外,没人会去杀他。 有这么个傀儡蠢货在,大家办点什么事也能轻松很多。 “但若不是,那些人的特征和三千金身道又太像了,而且他们没有投靠任何帮派,却没人敢去招惹,这....” 金启典的话让季零尘也是微微摇头。 “发现的太容易了些,他藏了那么久没有理由让我们如此轻易的就发现了踪迹。” 金启典皱眉。 “舅舅,您的意思是申逐鹿故意让我发现的?” 季零尘思索了一下又是微微摇头。 “还是没理由。” “这不是申逐鹿惯用的手法 ,反而像是其他人在故意引导我们发现些什么。” 说完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呵呵一笑。 “这帝都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常儿就快动手了,就算这帝都里秘密藏的再深,也要到了浮出水面的时候。” 说完看向金启典。 “去把白家那个骗了你的娘们干掉。” 看着大外甥有些不太明白 ,季零尘再次开口。 “既然有人想引导我们发现点什么,那我们总要弄点动静出来才行。” “而且那娘们骗了我们导致白罗偷了我儿的军械图纸 ,我们总要表现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样子,这样才能让人家更加确认得到的东西是真的。” 金启典闻言嘿嘿一笑:“我懂了。” “有人在引导我们发现些什么,但这个人如果不是左相那一定是包藏祸心之人。” “而我现在去杀了那白家娘们,再表现的恼羞成怒些,那引导我们之人就会以为我们领会错了意图。” “如此他还会出手,将我们引到他想让我们发现的地方上去,只要他再次出手我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人是谁。” 季零尘闻言满意点头。 “嗯,你现在已经有一个半左奉节的心智了。” 舅舅的夸奖让金启典瞬间美滋滋 。 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堂堂大雍吏部左侍郎,成为了季家父子口中新的计量单位。 夸人聪明不再是那些耳熟能详的话语。 而是几个左奉节。 就是不知道左奉节本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小拳拳会不会握的嘎嘣直响 。 每到天亮之时,帝都的城门口都会有拉着尸体出城的马车。 这是帝都的常态 ,每个夜晚都会有人死去。 在那得到白罗盗取的机密之人,经历九死一生回到帝都的当夜,帝都之内的夜色下又死了人。 只不过这些人的死法有些特殊,仵作验伤后发现有的死于短小铁箭近距离射杀。 有的则是被沉重锋利的利器瞬间劈作两半。 帝都死人太正常了,尽管看不出死因但仵作也是没有探究的兴趣。 而就在舅甥俩交谈完的第二日,金启典突然来到刑部翻看卷宗。 而在看到那几个人的死状后瞬间神色大变。 急匆匆返回皇宫后,又急匆匆的赶到天宝楼 。 那来自白家的老鸨在凄惨嘶吼中,被暴怒的金启典一刀斩杀。 自此,让江南得到武器秘密的最后一步。 完美闭环。 第500章 摔了茶盏的黄门侍郎 季博常说过 ,想骗后脑勺都长着一对眼睛的左相太难。 他得到了白罗用命换回来的秘密。 那从北境归来之人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更是在归来当夜有人拿着连弩和朴刀在帝都杀人。 过程曲折艰难,得到的武器成品更是威力惊人。 但左相依然没有立马装配全军的意思,哪怕江南正在大批量打造,但他依然下令封存库房不得立马换装。 尽管北境暴怒而起追击,尽管季博常当场下令让定远的北境边军进行报复。 但这些对左相来说,还不够。 季博常的反应不够,季零尘的反应更不够。 不够就有诈,有诈就不能信。 他把季博常看做自己唯一的对手,也是唯一能勉强让自己全力出手之人。 所以在他看来,季博常的反应太过平淡了些。 而那端坐理政堂的季零尘,依旧在每日吃着点心和大雍公主玩扇嘴巴的游戏。 据说,那和季零尘成亲的大雍公主已经没人样了。 扇一次嘴巴能肿三天,但那季零尘一日要扇三次。 早中晚各扇一次,这肿怎么消得了呢? 而就在金启典暴怒杀了白家老鸨之后 ,一道来自皇宫里的消息摆在了左相面前。 消息来自桂喜。 金启典从刑部归来,理政堂传来怒砸茶盏之音,每日皆需送去的点心再无触碰痕迹。 这道消息让左相哈哈大笑。 季零尘坐不住了,那每日需要送去三次的点心不吃了。 为何不吃了? 因为他吃不下了,也再坐不住了。 这样的情景如果用街头泼皮的话来说就是,让你装,让你再跟我装,这回你还装不装了? 你再吃啊,你再接着和大雍公主玩扇嘴巴的游戏啊。 你倒是接着蹦啊,你倒是接着在那装奔儿啊 。 这话太糙 ,左相不会说出口,但那哈哈大笑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传信回江南,即刻换装。” 左相下了命令,因为他要验证的东西验证过了,他要等的也等到了。 如果只是一个季零尘不再吃点心,不再玩抽嘴巴的游戏还不够。 让他下达最后决心的,还有前几日季博常下令偷袭申千彻一事。 那些武器杀伐之利,让左相都是为之侧目。 季博常在报复也在秀肌肉。 武器是我弄出来的,就算你偷去了又能如何? 你会用吗? 我已经完成全员换装,哪怕你有了锻造之法但你来得及吗? 我能偷袭,那就意味着我也能现在就打进江南 。 偷袭不是目的,目的是教你这些武器要怎么用 。 先有教你我如何破除蝗灾 ,再有教你如何使用这些武器。 这些报复行径看似打脸爽快,但也让左相频频摇头。 幼稚。 季博常再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幼稚的一面。 武器机密被盗没有展现出暴怒的一面,是因为这个小小年纪就坐上如此高位年轻人在要脸面。 暴怒会让他看起来乱了分寸。 同时也在刻意隐瞒这个消息,以免军心涣散。 他在忍,然后忍到在定远破了自己一局后,迫不及待的用这种方式回击自己。 也是来向自己证明,我没输。 哪怕你偷了我的机密我也不怕,因为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发挥出这些武器的真正威能。 思维幼稚,方法更幼稚。 但这也符合季博常的年纪,不足二十之龄能做到今天的地步也是殊为不易。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季博常的幼稚行径,再加季零尘再也坐不住的样子,已经足够让左相打消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 而这也让左相心里再次感受到一丝孤独和无趣。 小家伙终究还是阅历城府不够,面对自己时还是会出现一些少年人该有的莽撞和毛躁。 定远被破一局提起的兴趣,又开始慢慢变淡了。 最迟两日大水将至,季博常破不了更躲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逃回东海。 所以一切都没变,只不过时间被拉长了一点更没因此变得麻烦。 至于白家的那个女子,金启典杀了也就杀了。 无能暴怒去杀一个老鸨泄愤,这让他对季零尘也是感到失望。 随后左相下令,每日制作不少于十种点心送去理政堂。 而且让人给季零尘打造了一副铁巴掌送过去。 你不是爱吃点心吗? 只要你能吃得下,那我就让你吃个够。 你不是爱玩扇巴掌吗? 来 ,铁巴掌来抽,只要你高兴我都能满足你 。 一个大雍公主不够玩我就再送你一个,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让左奉节去找镇压在定远之外的申千铎 ,是因为之前为季博常的盖棺定论还没做完 。 你坑了申千彻,但我还有申千铎。 你父不是最喜欢怂恿左奉节来恶心我吗? 那我就物尽其用吧。 把这个恶心人的东西送到你面前去 ,由他亲手把你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是不是很有趣。 季有道说的没错,左相什么都有他什么都不缺。 寻常人一辈子追逐寻觅的东西,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唾手可得。 地位,财富,女人,权力....他早已占全了也早已站在世间权力的巅峰。 哪怕谋天下都被他当成了一盘棋局。 所以他说自己是孤独的,所以他凡事都在讲求趣味性。 算上现在的老五,他已经历经三帝,前两任帝王就是他手中的玩物,用来打发这无聊枯燥的日子。 然现在的老五连让他出手戏耍的兴趣都没有。 庆幸的是,他发现了季博常这个更有趣也能让他耳目一新的对手。 所以临孝君在临死前对秦六余说过,申逐鹿小瞧了季博常,更是他一手打造出了现在的季博常。 他会遭受反噬的,因为现在的季博常依旧在示弱。 一个心智能玩残自己,又手握如此雄厚实力之人还在示弱,那季博常要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惜,这一点临孝君看出来了。 但左相没看出来,准确的说左相看出来了,但临孝君的担忧在他看来不足为虑。 段位不同,你认为的危险在我这不成立。 就在左奉节再次来到定远边界的时候,跟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道左相的命令。 申千铎大军分出一部前压北朱河。 他要水淹定远的同时,大军叩开北境的大门 。 第501章 素美人生了 心境接连转变的不止左奉节,还有闫不求和林独行。 定远虫灾他们认为季博常死定了,闫不求觉得可惜,林独行感觉失望。 就在他们觉得季博常就此消亡的时候,定远的反转来的太快太出人意料。 他们在惊诧季博常手段的同时,心里对左相的畏惧也被大幅度削减。 因为左相是可以被击败的 ,也因为左相也是有弱点的。 但现实太折磨人,就在他们心里的恐惧刚被削减之时,左相的第二个布局出现了。 水淹定远。 这个计谋之前一直隐藏在其他手段之后,季博常能看出来不代表他们两个也能看得出来。 而当阴谋变阳谋之后 ,林独行和闫不求虽相隔甚远但瞳孔皆是狠狠一缩。 狠,太狠了。 大旱结束大雨将至已经不用推演了,整个大雍都在落雨。 根本无需懂天象之人,那堆积在天穹上的厚厚乌云任谁都知道,连绵大雨将席卷中原大地。 如此大雨时节制造水患,季博常这次再无翻身的可能。 虫灾你能吃掉,那滔天大水你能全喝完吗? 心里对左相的恐惧再次回归,而且比之前更甚一筹。 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注季博常,因为他们在忙着左相灭了季博常之后该如何自保。 东南那个鬼样子谁都看得到,一旦季博常身死东海被破,左相的剑锋一定会对准他们。 闫不求再次摇头,可惜了。 而林独行则是眼带嫌恶的看了一眼定远的方向。 他更失望了。 可惜是因为,闫不求已经有了和季博常结盟的打算。 结盟一起取东南灭江南,随后再各凭手段。 当初的大雍南有闫不求北有尹布衣,两大边军主帅各镇一方,没有任何敌人能踏进大雍国门一步。 而季博常在北境大败北夷之时 ,闫不求曾举杯遥祝。 他是军人,哪怕现在大雍格局早已变换割据,彼此都是敌人。 但对于季博常的大胜,闫不求是从心底生出一丝敬意的。 他虽在西南镇边 ,但北夷之强他心知肚明。 能在如此时局如此之龄大败北夷,季博常可谓当世人杰。 可惜,季博常依然不是左相的对手。 所以可惜,为季博常可惜也为自己失去一个大好机会可惜。 林独行的失望来自于,他想亲手斩下季博常的头颅亲自灭了东海。 更大的失望在于,他心里对季博常的评价还要高于闫不求。 我如此高看你,你却如此不堪一击。 我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对手,你却如此轻易就要死在他人之手。 一直关注季博常的不止他们两人,还有老太监刘崇禄和联合了南燕的齐王。 他们有绝对的野心和谋划 ,但奈何实力不太够。 老太监保着素美人来到西南时,只有四万皇宫禁卫军。 好在雍盛帝之前在西南建造了一处堡垒,又背靠储量庞大的铁矿山 。 所以他们的发展还是比较顺利的,兵力已经扩充到了十万的地步。 十万人是不少,但要分和谁比。 和没走出西南的老八比那很强了,但和闫不求以及联合了南燕的齐王一比。 这十万人就有点不够看了。 连在西南都无法称霸,距离季博常和左相那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句民间俗语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老太监这伙人虽然实力不咋地,但内部竞争却是已经到了白热化。 刘赟勒到了西南之后,拿出了雍盛帝的遗旨。 安顿好了干掉刘连庆 。 雍盛帝的原话是,等到西南安顿好了让刘连庆来陪朕吧。 老太监拒绝了。 因为他得到的遗旨是,安顿好了让刘连庆和刘赟勒一起来陪朕。 而刘连庆和素美人得到的遗旨是,等安顿好了让老太监先干掉刘赟勒,然后拿出手谕赐老太监一杯毒酒。 让他来地下继续伺候朕。 三伙人得到了三份不同的旨意,所以彼此看对方的时候都像在看死人。 那这安顿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等素美人肚子里的皇子慢慢长大,能够掌权拿回皇族丢失一切的时候。 雍盛帝的手腕不可谓不毒辣,这样三道不同的旨意下达,这三伙人就不可能搅在一起。 而三伙人彼此厮杀,就是他为那还未出世的皇子找的老师。 人若成才,还有比亲身经历阴毒暗算更快的办法吗? 而他这个办法的灵感,来自季博常。 季博常是如何蜕变的,还有比雍盛帝更清楚的吗? 所以他觉得与其给自己未出世的儿子留下太多兵马,还不如让他自身强大。 再者 ,他也留不下太多东西。 而且当时他认为自己中毒必死,哪想到后来这又是绿帽子又是背叛的...自己没死还天天纺布。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没死,但他留下的东西却一直在发酵。 就在三伙人相互防备的时候,素美人生了。 但在看到生出来的小生命的那一刻,老太监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陛下的筹谋很到位,老太监认为自己一定会拼尽最后一口气,完成陛下的遗命。 但生出来的不是皇子 ,而是一个小公主。 这件事瞒不了老太监,因为是他亲自接生的。 到底是当初的太医骗了陛下,还是那太医无能搞错了性别老太监不知道。 但没有皇子一切筹谋都不存在,如果这样陛下在天上又怎能安息? 如果这个消息被刘赟勒得知,必然会背弃陛下旨意为自己谋利。 所以在素美人生产的当夜 ,跟随素美人从皇宫来到西南的小太监们悄悄离去。 天亮之前归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婴。 这件事是刘连庆和刘崇禄一同策划的,唯独刘赟勒不曾知晓。 因为刘赟勒此刻正带兵攻打西境呢。 老太监缓缓退出了素美人的房间,颤颤巍巍的走到后山对着帝都的方向跪下。 “陛下,奴才此举也是被逼无奈,也只能出此下策。” 说着额头重重磕在地面,良久之后方才缓缓抬头。 “陛下放心,只要一切稳定下来,老奴就会杀了这个假皇子和素美人以及刘连庆。” “然后去寻一位真正皇子回来,让其再续皇家血脉。” “老奴就算拼死 ,也要夺回陛下的江山,斩杀所有胆敢窃取陛下江山的乱臣贼子。” 就在老太监离去之后,刘连庆的双眼也是微微一眯。 “这个秘密不能泄露出去,看来要提前除掉这个老太监了。” 随后他召来一个效忠自己之人,对着那小公主一指 。 “带走,暗中处理掉。” 第502章 有些债必须要还 有皇子和先帝遗命在手,素美人就是正统。 就能让麾下之人效死命,这是刘连庆现在最为仰仗的东西 。 而效忠刘连庆的人,都是到了西南后前来投靠的百姓。 这其中有一个叫谌东的最让刘连庆满意。 这谌东来自秋水,对挖山探矿极为熟练拿手,因为她本就是大雍初立时搬山甲兵的后人。 只不过后来立国之后,这些人都没了作用被随意安排到了秋水自生自灭。 这样的事,身为曾经的大雍御史台大夫,刘连庆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秋水经历水患,太多人失踪不见了。 也没人去找,而这谌东本是打算去往江南讨生活,结果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西南 ,投靠了刘连庆。 除了谌东之外 ,还有一个叫陈三的投靠了刘崇禄。 他俩的来路差不多 ,但谌东擅长的是挖山探矿,而陈三擅长的是锻造武器。 正是这俩人的存在,才能让老太监和刘连庆有了底气,也让刘赟勒有了攻打心境的本钱。 武器有的是,拉来壮丁就是兵。 纵观整个大雍,西南的格局是最乱的但也是目前最安全的。 季博常和申逐鹿之间未分胜败之前,就没人会来打西南。 就算打也是先打最强的闫不求。 论刘连庆最恨谁 ,那一定是季零尘。 把他从御史台大夫位置上拽下来的,是左相右相同时出手的结果。 但把他置于死地的是那狗日的季零尘。 举起手臂看着光秃秃的左手,刘连庆的眼内杀意迸射。 “季零尘,你可千万不要死在左相手里,可一定要像蟑螂一样活着。” “待将来吾兵出西南一统天下之时 ,定要亲手将你抽筋扒皮以解心头之恨!” 定远。 季博常看完手里的信件后眉头微微一挑。 “这怎么是个人就想弄死我爹呢?” “难道我爹的儿子一点都不吓人吗?” 说完之后微微摇头。 “看来西南的日子太安逸了些,一个刘连庆都想着一统天下。” 阿九一抻脖子咽下口中馒头:“这天下是哪个楼子的名妓,怎么谁都想统一统?” 这话让季博常再次挑眉,随后看向阿九。 “想去青楼吗,我出银子。” 阿九闻言翻了翻白眼:“你还说要给我找西域娘们呢,大胸大屁股那种。”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随后搓了搓下巴问向阿九。 “你说,把素美人生下来的那个女婴给雍盛帝送去如何?” 这话让狂炫馒头的阿九瞬间一愣。 阿九的反应让季博常微微一笑,随后接着开口。 “听说定远虫灾我必败之时,雍盛帝兴奋的站在河边狂笑了一个时辰,大呼苍天有眼逆贼必死。” 说着季博常再次挑眉 。 “可当得知虫灾被灭后突然晕倒,随后郁郁寡欢好像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以前一天能干两个人的活,现在却病殃殃的好像随时都会挂掉。” 说着微微摇头:“这不行,得给他重新找回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而且这大水的事也得瞒着他,这大喜大悲之下真怕他一下子暴毙当场。” 阿九放下手里的馒头看向季博常。 “老大,我一直不明白你为啥要留着那雍盛帝,现在的他留着根本没用啊。” “就算他现在登高一呼说自己没死,也根本不会有人搭理他的,不说其他人,就是老七现在见到雍盛帝,肯定二话没有一剑劈过去死球完事。” “而他现在要是走出秦家村让人知道身份的话,百姓们当场就能挖坑把他埋喽。” 阿九说着揉了揉鼻子。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游走乡间地头,对这世道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么说吧,大雍百姓之所以苦,世家朝臣之所以能凌驾于律法之上的根本原因,就出在这狗日的雍盛帝身上。” 说着从脚边的书篓里翻出一份纸张递给季博常。 “这大雍之前几位帝王都是昏君,但昏归昏,百姓的日子其实还过得去,因为他不干涉太多。” “但这自诩为明君的雍盛帝登基之后,想的是夺权,把被朝臣世家架空的权力夺回来,百姓的死活他丝毫不管。” 说着对门外一指。 “就说着定远吧,被世家朝臣当成了自留地压榨欺辱那是家常便饭,但为了能持续获利,那些世家朝臣在压榨的同时还会给他们留口吃的。” “但这狗日的雍盛帝登基之后,定远是被他抢回来了也安排了大军镇守,但他狗屁没有啊。” “世家朝臣一看你想要那就给你,但他自己比百姓还他妈穷,而且他拿回一道之地想的不是如何让百姓过好日子,而是想利用这一道之地充盈他的国库。” 阿九说着两手一摊。 “得,一个大穷光蛋想要打劫一批小穷光蛋,最后的结果就是越来越穷 。” “不止定远 ,还有京畿道。” “原来的京畿道很富有,可自从这狗日的登基之后,京畿道是被他搜刮了一遍又一遍。” 阿九说完大嘴一咧的看向季博常。 “而且这玩意神奇啊,搜刮的是他,但这钱他又得不到,全让那些朝臣官员们左一层又一层的贪了个干净。” “嗳,更神奇的是他不去砍那些贪官,反而骂这些穷的快要尿血的百姓是刁民还要增加赋税。” “人家世家朝臣乐见其成,什么都不用干大把银子到手 ,而且还能让百姓对雍盛帝对大雍逐渐敌视。” 阿九说到这重重一叹。 “而且这个白痴到了现在,都他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 “这种垃圾留着,只能是浪费粮食。” 阿九这一大套让季博常也是笑着微微点头。 “一个帝王所犯过错,需要无数人为他买单。” “死在他手里,因他而死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季博常说着看向阿九。 “但到最后对这帝王的审判,也只是一刀将其了结。” “死了也就不再追究,死了也就没人再去恨,这不公平。” “对这世道不公平,对那些因其枉死之人更不公平。” 说着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来到书房门口。 “死,不是这个世间最严厉的惩罚,生不如死才是。” 说完他的视线看向秋水的方向。 “我曾在堤岸边,对那些为大义献身的船夫水手立誓,会让真正导致他们殒命的罪魁祸首跪在那忏悔。” “就跪死在那,死了也要跪在那!” 第503章 对和错 季博常从帝都走出的时候,先到了秋水县去了大堤 。 大堤上有一块石碑,石碑纪念的是那位想用自己的命唤醒雍盛帝的叶知秋。 但他没能做到。 而那块纪念他的石碑,还是季博常用激怒雍盛帝和无数功劳抵消才换来的。 堤岸有碑,世人就会永远记得有一个叫叶知秋的人。 河道无碑,那谁还会记得那些大义赴死的船工水手? 圣人言,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有情感。 但人,也最是健忘。 享受着先辈用命换来的安逸,换来的生活富足却早就忘了那些为这安逸富足慷慨赴死之人。 距离当初的秋水大灾,其实也才是过去了一年多。 人们记得叶知秋那是因为有块碑立在那,而人们也在歌颂季博常。 因为这块碑因他而立,和这块碑连在一起被歌颂的还有他当初的那首诗。 碑在,诗词被流传,但唯独那些赴死的船工水手被遗忘了。 一年多时间,大旱导致当初沉下的大船残骸裸露,但人们能记住的却只有季博常和叶知秋。 季博常在运河里扔下数个酒壶后,对着那滔滔水面立誓。 你们是英雄,绝不能被遗忘。 你们不会白死,因为有人更该死。 纵观史书上记载的英雄人物,皆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从来没有哪个小人物会被人记住,也没人会去记这些哪怕做过可歌可泣事件的小人物。 好像小人物哪怕做的再多,在人们心里也不觉得该被记住。 一个孔融让梨被流传数千年,但组成人墙挡在洪峰之前赴死之人却早就没人记得住姓名。 有人说历史就像个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季博常却觉得历史,更像一个在瓷窑边玩耍幼童随手捏出来的玩意。 那只是幼童随意捏的却被烧制出来,而且很巧合的流传到了后世 。 后世人也在巧合之下,发现了这个当年幼童随手弄出来的小玩意。 再然后,这个所谓的发现就会被当成那个时期的历史标杆。 会把这幼童的玩耍之物,涂上无数层神秘色彩再加语言包装生动化。 结果这当年的幼童之举,成为了后世的考古新发现。 是不是觉得很扯? 但世间事就是这么扯,如果最后胜出的是雍盛帝,那秋水大灾的真相就会被掩盖 。 而修堤的功劳,也会被加工后写进史书,成为雍盛帝被后人歌颂的一笔助力。 无数年后 ,根本不知道真相的后人在翻看史书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伸出一根大拇指。 雍盛帝真乃千古明君,雍人之福,天下之福。 叶知秋干瘦的身躯在指向河面的时候挺直了脊梁。 他告诉季博常,这个世道错了。 错了,就要改! 他的命没能唤醒一个多疑冷酷的雍盛帝,却让一个异界灵魂看到了这个世道的残酷。 也看到了人心的阴毒。 论季博常的老师,雍盛帝是,左相是右相也是。 叶知秋更是。 这些人让他看到的是悲凉和冷酷,但那些慷慨赴死的小人物。 却让他看到了什么叫大义,什么叫豪迈。 季灯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大孙既有季家的谋但又心胸开阔存有良善。 但没人知道,其实他能保持本心,没有谋略过重而性情阴沉的根本原因就在这。 就在那些埋骨河底淤泥里小人物身上的豪迈大义。 错了就要改。 记得大人物的英雄事迹这没错,但给忘了,甚至是篡改了小人物们留下的辉煌这就错了。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但英雄绝不能只是大人物 。 人家用命换来的,谁也不能偷! 用大义换来的安逸,谁也不能抹掉更不能被忘记。 所以他留下了雍盛帝,因为他欠下的债只能他自己去还。 留下雍盛帝因为当初的一个承诺,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立下的第一个承诺。 这也是老季和小季之间的不同。 老季会标榜自己是个守诚重诺之人,但老季的话却没人敢信 。 而老季也从来不立誓。 小季从不说这些,但只要立下的誓言就一定会做到。 而留下雍盛帝,也会让左相看到自己幼稚的一面。 该死的不止雍盛帝一个,还有站在这个世界权力巅峰的所有人。 从很久之前,季博常就在想办法让左相看到自己的幼稚。 这份幼稚不能常有,但也要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 。 这很难,过程也一定很长。 但他成功了。 掳走雍盛帝不杀让他纺布,还弄了一个叫秦七的少年人整日欺辱打骂。 是不是很孩子气? 面对大雍皇子的时候,无论左相还是临孝君都是手起刀落。 玩腻了一刀干掉。 但季博常不是,他在养。 先养了老四,随后是老七老八,这些玩意留着没啥大用但却能恶心人。 这也很幼稚。 想凭借这些东西就能乱我心分我神? 左相摇头嗤笑之后,随手就让季博常看到了乱神分心的真正玩法。 几个人换你一城。 再几个人,以酿酒之法险些毁你一道之地的春耕。 左相在布局,但也是在布局的过程中告诉季博常。 你的做法拿不上台面更起不到效果,你叫我老师,那我就给看看正确的方法是什么样的。 左相喜欢这种感觉,怕你不懂我布局的过程,那我索性就为你演示一遍。 如此教导,也不枉你称我一声老师。 所以在季博常让金启典为他演戏,随后又对申千彻连续偷袭之后,左相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因为季博常的举动,是在用自己教导的方式反击。 但很可惜,这个少年人并没有领悟到精髓。 他反击的手法太稚嫩,也太过漏洞百出外强中干。 这次左相真的失望了,所以他下令江南全军进行换装 ,所以他又把左奉节派到了定远之外。 游戏结束了,因为和他对弈之人已经拿不出任何新东西出来了。 他知道雍盛帝就在定远,因为季博常根本就没有刻意去隐瞒。 但现在的雍盛帝对左相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连现在的老五都不如。 原因就在于,他不是季博常。 他不喜欢这等幼稚的把戏,就如那七皇子回到帝都他一清二楚却没去动一样。 他没下令去理会雍盛帝,就连提都没提。 既然季博常喜欢这等幼稚的把戏,那就让雍盛帝陪着他一起死了。 权当,做老师的送给学生的最后一件礼物。 第504章 洪峰至 定远落雨的第三日,雨势骤然变大。 天穹之上的阴云,厚重的仿佛随时都会轰然掉落地面。 倾盆大雨而至,让人根本看不清眼前一丈之外的事物。 连续三日落雨,定远境内的河湖水位从慢慢恢复到快速上涨 ,速度快的让人头皮发麻。 大雨砸在地面和水面发出的声响,震的人耳膜都是发出轻微刺痛。 大雨洗净植被上的尘埃,露出了其内郁郁葱葱的本来颜色。 干裂的大地在连续三日贪婪吸吮水分后,地面出现了大片渗透不下的水洼。 这就是上天的威力,数月大旱三日便解,而且落雨量已经超过了大地所能储藏的极限。 季有道和李三山身穿蓑衣站在堤岸的最高处 ,视线紧盯上游的方向。 整个定远境内的河堤两岸驻扎着几十万大军。 定远境内所有能调动的大军,全部都在堤岸两侧守着。 也就是说,现在定远的边界根本没有任何守卫力量。 那镇守在定远之外的江南军只要想,随时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的进入定远。 但他们不会来,也不用来。 他们不是来杀敌的,而是不让定远有任何人在此时离开 。 “听说那申千铎分出一部人向北境靠近了?” 季有道的话让李三山微微冷哼。 “算盘打的不错 ,但去多少就得给我留下多少。” 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微微再次开口。 “公子说过,开战也好决战也罢想获胜无非就是杀人,他要用大水杀光定远所有人,而少主要的就是他的趁机分兵。” “分而歼之最为省力也最为有效。” 倾盆大雨打在蓑衣上发出噼啪声响,也挡住了远眺的视线。 但李三山却依然抬首看向江南的方向。 “一人成才需十八年,但杀一人只在片刻间。” “就算你底蕴再厚人口再重,也总有杀完的一日。” 季有道闻言也是嘿嘿一笑。 虽然他是文官,但李三山这话他懂。 论兵力马壮北夷当为最强,自家少主是怎么在北境大胜北夷的? 就是四个字,分而歼之。 江南的底蕴比北夷更强,财力远超无数倍人口都近乎与北夷齐平。 但就如李三山说的那样,就算你底蕴再雄厚也有被杀完的一天。 当初的金狼王没有一下子调集整个北夷攻打季博常。 现在的申逐鹿也不会。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和季博常正面相战。 如果一上来就倾尽江南之力决一死战,最后胜负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但问题就在于,季博常从一开始做的就是动用全力正面一战 。 而左相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这就是心理准备上的不对等 。 我一直藏刀于袖准备暴起杀人,但你却认为我根本没这个胆量,又怎会时刻积蓄全力防备呢。 天降大雨对季博常来说 ,就是全力对江南开战的信号。 但对左相来说,天降大雨代表的是游戏结束棋盘收尾。 李三山一直憋着劲进攻江南,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知道想要平定天下必灭江南。 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他十分恼怒左相戏耍公子的手段。 他不是第一个拜主季博常的,但却是归属感最强的那一个。 他连阿九抢公子碗里的肉都忍不了,更何况左相那一次次戏耍玩弄的手段? 如果现在给李三山找一个对标之人,那只能是当初的大雍太祖。 管你玩什么阴谋诡计,我就打。 玩命打 ,不停打。 你不是高傲无比目空一切吗? 那我就把你的高傲一点点杀光,然后把长刀递在你的眼前再问一句。 还目空一切吗? 滴血的长刀就在你眼前不足一寸之地,你再目空一切给我看看。 就在李三山和季有道顶着大雨,站在大堤最高处的时候,那遮挡视线的雨幕突然一歪。 起风了! 而也就在雨幕一歪的那一刻,李三山的耳中猛然响起滔天般的轰隆巨响。 洪峰来了,在定远连续降雨三日雨势骤然变大的那一刻,左相准备的杀手锏也是轰然而至。 第二局开始了。 虫灾是第一局,而这带着吞噬一切天威而来的大水,是第二局。 大水毁定远杀贱民,季博常能做的唯有退回东海。 而那时左相的第三局也会瞬间登场。 以季博常的武器,将他连同东海一起从世间彻底抹除。 随后拿北境稳边关,仅剩东南和西南挥手可破。 这一点左奉节也看出来了,所以他心里的滋味很是复杂 。 他受够了左相的心理虐待,受够了被人呼来喝去还要被嘲讽的日子。 所以他希望左相败。 是左相败而不是江南败,左相败人人都有机会翻身做主把歌唱。 而且他认为想击败季博常哪里用得到这么麻烦。 抓住季零尘和金启典,然后给季博常和金通未各去一封信。 给季博常去信,你投降我就不杀你爹。 给金通未去信,你杀了季博常再投靠于我,我非但不杀你儿还让你官拜一品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你看,多简单。 化繁为简大道至简....简直心智如妖嘛这不是。 越是这么想他心里越矛盾,天天想着如果坐在左相位置上的是自己这天下早就平定了。 所以他感觉...左相心智不够,根本看不懂这化繁为简的真正筹谋。 但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心有沟壑却无用武之地。 所以他是除了东海帮之外,唯一一个希望季博常获胜之人。 干掉左相,然后咱俩争天下。 再然后你败给我,我成为最后坐上大位之人。 完美 。 而人生更痛苦的事情就在于...希望破灭了。 他就在站在定远之外的一处小山坡上,看着带着翻滚巨浪汹涌而来的滔天洪水无奈摇头。 在这等天威之下,没人能挡得住。 左相是一直在埋汰他,但他好歹也是大雍吏部左侍郎,对于每年大雍境内因水患而死百姓数量,他也是一清二楚。 而且对于大雍的修堤之法,他更是烂熟于胸 。 如此短的时间内想要修完定远境内大堤绝不可能。 就算季博常能修完,但在这等威势的滔天巨浪之中,也没有任何堤岸能够挡得住。 除非季博常是神仙,能点石成金将那大堤变成铜墙铁壁。 但可能吗? 想到这的左奉节重重一叹 。 季博常败了。 为季博常而叹,更为自己的时运不济而叹。 第505章 一语成谶 那从江南境内轰然而至的滔天巨浪,就如一条吞噬一切的凶猛巨兽。 岸边树木被连根拔起,随后瞬间被卷入水底撕成碎片 。 洪水早已脱离了水原本的颜色,巨量泥沙将所过之处吞噬的一切变成无数柄疯狂旋转的利刃。 一根小树枝很难杀得了人 。 但在这滔天巨力之下,人被卷入水下一根小树枝能轻易将人杀死。 水患之下被淹死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死于撞击和割裂。 这也是为何水患过后,失踪的人数远大于能找到尸体人数的原因。 大多被掩埋淤泥之下,但更多的其实是被撕碎了。 申千铎没有左奉节那么多的心思,但看向那带着毁灭一切气势冲进定远的洪水猛兽,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相爷的计划他当然知道,但预想的和现实发生的一幕还是让他心头震颤。 太可怕了。 水患可怕,左相更可怕。 江南五座巨大水库修建在距离定远百里之处,江南人口密集,方圆百里范围人口比之其他地域更加稠密。 这百里之内的江南百姓以为,大水淹的只是定远。 但殊不知,相爷在下令放水的时候却根本没让这些人提前撤离。 这些江南人,会注定和定远人一起死在这场恐怖的洪峰之下。 因为相爷说。 那里的江南人距离定远太近了。 太近,就意味着不干净。 不干净就是污垢,是污垢就要被抹除。 所以在看到岸边树木被瞬间卷入水底的时候,申千铎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水底有的不单泥沙草木,还有大批被撕碎的江南百姓尸身。 “你留在这吧,我现在要带军去往北境了 。” 申千铎这话让左奉节眉头狠狠一皱。 “相爷让你分兵一部前去,并未说让你亲自带兵前去。” 申千铎闻言对左奉节轻蔑一笑。 “相爷大人的话,左大人又何时听懂过?” 说着伸手握住腰间刀柄看了一眼定远方向。 “这里从现在起就是一块死地 ,但北境不是 ,如今北境被季博常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到了该收回来的时候了。” 说完转头看向被雨水淋湿官袍的左奉节。 “放心,你既然来了,那这功劳我多少都会分一点给你。” “虽然你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好歹也是出自左家之人。” 说完哈哈大笑转身而去。 左奉节手里的伞也不知道哪漏了,雨水顺着胳膊流进裤裆,看着就像被那大水给吓尿了一样。 看着转身离去的申千铎,藏在袖子里的小拳拳再次紧紧握起。 “左相看不起我还情有可原,你个带军的莽夫也敢瞧没起本大人,当真是没了天理。” “本大人祝你全军覆灭死在北境之外。” 依稀记得有句成语叫,一语成谶。 ..... 看着那带着轰隆巨响而来的滔天大水,李三山的脸上挂满了怒气和杀意。 他当初就在秋水。 他经历过水患,更知道水患能造成多大的破坏要死上多少人。 如果没有公子当初在秋水修堤,那被埋在淤泥下被撕碎的百姓绝不止秋水一地。 而眼前的大水更甚秋水无数倍,若是没有公子提前布局修堤,单这大水定远就会有数百万人死去。 大水来时可怕,但大水退去之时更可怕。 田亩被毁道路被毁,房屋不存粮食不再。 而且很快就会发生瘟疫,再加定远之外有江南大军镇守无法外逃。 定远将真正成为人间地狱。 “你以为你是神,可随意毁一道之地坑杀上千万人,但我会用手里的刀让你知道,你,不是神!” “你欲屠我定远,那我便戮你江南斩你头颅!” 李三山抽出长刀对着那轰隆而来的大水怒吼。 指的是大水,但指的更是大水之后的人。 莫说你是人,就算你真的是神我也会亲手剁下你的脑袋。 战场杀敌无可厚非。 但用这样的方式坑杀一道上千万人 ,这等心思是何等的阴毒。 所有站在堤岸两旁的战兵皆是握紧了腰间长刀,他们的眼神里的杀意和李三山一模一样。 季博常是不同的,他麾下的人也是不同的。 闫不求和林独行对左相极为惧怕,这导致他们的麾下对左相也是恐惧无比。 但季博常麾下的人不怕,提到左相和江南他们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 杀! 杀光他们天下就会真正安定。 不会再有人枉死,也不会再有人恶毒的要屠灭一道上千万人。 大堤是季有道负责主持修建的。 他相信少爷,也知道那水泥有多硬。 但看到那滔天大水带着恐怖之音而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在瞬间提了起来。 大水还未到近前,脚下的大堤便是传来猛烈的震颤之感。 那震颤的幅度让季有道忍不住喉头滚动,他真的怕这以铁筋和水泥修筑的大堤瞬间崩溃。 如果是那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定远的河道很宽,而且水量只有三成。 但那巨浪到来的瞬间河道便被填满,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大水更是超过堤岸向四外冲击而去。 巨浪冲击大堤发出的轰隆巨响,让设立在大堤上用来警戒水位的铜钟猛然响起。 而一部分被堆积在大堤上的修堤物资,也是在大水冲击的瞬间消失。 而且那巨浪一波退去一波又起,对着大堤再次凶狠冲击而去。 仿若那巨浪之下的妖魔被大堤的坚固程度激怒,誓要将这大堤全部撕成碎片,冲向大堤之后的大片田亩和百姓人群。 大堤之后早就聚集了无数定远百姓。 顶着大雨手握工具死死的盯着前方大堤,那巨浪冲击大堤的恐怖之音,和大堤碰撞激起的恐怖浪潮让他们再次握紧了手里的工具。 公子下令让他们忙于春耕不必修堤,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定远大堤是何等模样。 更不知道修筑好的堤岸,能否承受住这恐惧的天灾大水。 公子更是下令让他们不要靠近大堤,但他们还是来了。 定远人不怕死,从来都不怕。 不管距离大堤多远 ,只要溃堤都是个死 。 那还不如站的近些,能帮忙加固修堤最好。 就算不能,也能用身体挡住大水给公子留出撤退的时间。 身体能挡住大水吗? 但他们还是来了,因为定远只有一个庆云城。 不是每个人都是白眼狼,论为公子而死的坚决,现在的他们不差北境丝毫。 第506章 梅花印记 时间仿佛陷入轮回。 水淹定远的消息让帝都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比之不久前定远虫灾带来的冲击更加严重,因为虫灾死不了那么多人。 准确的说,虫灾不会马上让人死去 。 但水患能。 季博常破了定远虫灾的热度还未褪去,却转瞬便被水淹定远的消息所覆盖。 而且没人相信这次季博常还能破局而出,更没人相信定远还能在这等水患下有人活下来。 因为相比虫灾,这才是真正的天罚。 诡异的安静来自于震惊,更来自于恐惧 。 因为现在他们才明白水患来自何处,也才明白左相要的到底是什么 。 以人为天灾 ,灭杀定远一道上千万人口 。 死人谁都见过,尤其现在的帝都每天都在死人。 杀一人是死囚,杀十人为大恶,杀千人为屠夫,杀万人为人屠。 但杀千万人是什么? 没人能给出答案,但每个人都能从这个数字里感受到无尽的恐惧。 而欲一举灭杀千万人的,竟是以仁相示人的申逐鹿。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假象,若真心中怀仁又怎能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而所有人更是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左相不再需要外界的仁名,更不在乎那仁相的口碑是否存在。 因为他要的就是恐惧,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怕了,就会闭嘴。 怕了就不敢再忤逆,更不敢随意评论左相所行之事。 千万人可屠,又有谁不能屠? 他要的是后世圣名,而非当世仁相。 就算我屠了上千万人 ,谁又能奈我何? 左相从来都是以儒雅示人 ,更从不曾口出狂言。 但他所行之事却带有睥睨一切的无双霸气。 我欲屠灭千万人却不曾有任何隐瞒之举,尔等除敬之畏之还能如何?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下地狱的!” 这话,出自左相夫人之口。 然而面对自己夫人的诅咒,左相却是微微一笑。 “你们希家人最喜的就是无能诅咒,太后扎小人的法子就是来自于你吧。” 左相说着缓缓端起茶盏。 “先帝将你嫁给我为的就是维稳,你不喜我也不喜,但你不得不嫁而我也没有非要拒绝的理由。” “你嫁进申家便用我的生辰八字制作小人,后还把这等手段告知先帝。” 左相说着呵呵一笑。 “一代帝王竟然暗地里扎臣子的小人,当真是极为有趣的一幕。” 微微品了品手中香茗,随后放下茶盏看向老夫人。 “若扎小人就能让一个人去死,那还花费重金打造军队干什么,若扎小人就能维持皇权稳定,那这所谓皇位人人坐得。” 左相口中的先帝可不是雍盛帝,而是雍盛帝的爹。 看着依然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夫人,左相微微揽了揽衣袖。 “都言作恶会下地狱遭受审判,但这地狱又从何来?” “所谓地狱无非就是人间翻版罢了,我能阳间杀他们一次在地狱还能再杀一次。” “我能左右人间帝王,也同样能左右那地狱阎王。” 说着从椅子上慢慢起身来到门口抬手一指。 “吾,人间抬步可称帝,地狱之王亦是唾手可得。” “想要审判我,就算这天都没这个资格!” 说完转头看向老夫人。 “你我虽从未彼此交心,但也做了一辈子夫妻替我诞下一儿,皇家必灭你亦可活。” “便是当做你的奖赏吧 ,但有些话我不希望再听到,尤其是在你口中听到。” 言罢,左相迈步而出。 独留老夫人自己坐在房间里暗自抹泪 。 她乃大雍公主出身,又为大雍左相正妻,这等身份在外界看来是何等的荣耀高贵。 但这其中苦楚只有她一人自知。 她的儿子出生就被送走了,根本就知道送去了哪里现在长成何等模样。 这也是她当初愿意拉着季博常的手闲话的原因。 想念。 想念那个她只看过一眼的儿子。 她和左相没有感情 ,他们的婚姻也是一桩政治交易。 但她却比大多数人都了解申逐鹿。 申逐鹿从未想过称帝,更从未说过如今日这般的狂妄之言 。 能让他说出口,那说明他的布局完成了 。 他的棋盘真正到了收尾的阶段,而收尾的那一刻就是大雍皇族被彻底泯灭在历史长河之时。 他不称帝,可谁为帝却是个谜。 老夫人想不通是因为她没去过江南,申逐鹿不会让她去,而她自己也不会去。 老夫人对季博常的情感也很复杂,她喜欢那个笑起来阳光英俊的小家伙。 虽然年纪比自己的儿子小得多 ,但每每看到季博常她都会想起自己的儿子。 如果季博常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家伙,单就能随意进出左相府邸陪老夫人用饭这一点,就能保他一生衣食无忧。 老夫人让下人为季博常送点心就是这个用意。 但那不是个普通的小家伙,他后面做出的事情和申逐鹿一模一样。 都在盗掘大雍皇族根基。 这样的事情她控制不了,控制不了雍盛帝的多疑和自负。 更控制不了季博常的出身。 而且老夫人明明知道年纪对不上,却还是借着闲话之时查看过季博常的手臂。 因为她的儿子申云杉的右手小臂上,有着一朵天生梅花形状的胎记。 老夫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儿子,但从申逐鹿今日的举动和言论上推测。 那个小家伙 ,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申逐鹿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能这般说就证明那个小家伙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 大水带起的水雾和天穹落下的大雨形成了对冲之势。 大堤依旧在剧烈震颤着,那滔天般的巨浪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季有道早就走下最高处,开始指挥人手在水泥大堤上用沙袋加高,以防大水漫过堤岸淹了后方田亩。 而这时那些被严令不得靠近的百姓也是动手了。 他们没靠近,而是把漫过堤岸的水引进那四通八达的水渠里,最后汇聚向九大人的无数鱼塘。 雨越下越大,洪峰也在入夜前来到了巅峰。 那轰隆巨响和撞击大堤的声音,哪怕隔着老远都能清晰听到 。 数十万大军再加无数定远百姓一夜未眠来回奔走。 而在天亮之时,雨渐渐停了。 洪峰大水的威力也在慢慢变弱。 大堤一直在抖动震颤。 而季有道在仔细检查过后嘿嘿一笑说出四个字。 屌事没有。 ps:系统判定章节热度不高,意思就是最新章节评论数太少,所以这里要着重感谢一下公子挽歌宝宝,木么! 百万字段评才两万条多一点确实有点少,所以求一波段评吧。 大佬们都别太低调了,就算每次灌点水整个图片啥的也能帮忙顶一下。 为了感谢大佬们,劈个叉吧。 劈叉! 第507章 两个包子 洪峰最猛的时候没有冲垮大堤,现在威能慢慢下降,想要冲溃大堤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这水并非天降大水汇聚一处,而是人为囤积于五座水库同时放水造成的洪峰。 水库里的水空了,洪峰的威能最后只会慢慢平缓下降。 大堤是顶住了,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受损失最大的当属阿九的鱼塘。 原来的鱼塘水位严重不足,天干大旱能维持鱼塘不干已经是阿九能做到的极限。 而天降大雨之后,阿九开始下令囤积水位,也用藤条编织大网放置在了排水口。 定远的水渠本就是通的,拐来拐去连通整个定远和所有鱼塘,最后还会流进河道之内。 人阿九整的挺好。 经过之前大鱼吃小鱼的事之后,阿九把所有事都想到了。 包括水位过高怎么排,排的时候如何保证大鱼和鱼苗不会被水流带走这些都考虑到了。 可以说是整的相当到位。 他整的是挺好 ,但总有些不要碧莲的在背后捅刀子 。 大堤之后五里没有田亩,那些漫过大堤的水量不算小,但季有道提前已经在这五里范围内挖了无数小湖。 这些小湖的容量足够把漫过大堤的水囤积起来,不会淹了身后的田亩。 这一切整的也挺好,只要大堤不溃啥事没有。 但那些带着满腔热血的定远百姓,却绝不允许自己闲着。 大军在抗洪加高堤岸俺们干看着这哪行? 别忘了他们可是带着必死之心来的。 大堤的坚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奔走雀跃之余觉得不能白来。 要不,咱把那些湖里的水引到沟渠里去吧? 他们是好心,真的是好心,这一点上天能作证。 但就是这好心之举,直接让阿九的鱼塘冒了,那些提前预留的排水口直接被突然暴增的水量鼓开了。 大鱼跑了,小鱼也跑了。 这让阿九一把扔掉戴在头上的斗笠,抬手对着大堤的方向一指 。 “李三山,我他妈整死你我....我要是再让你吃到一条鱼我他妈叫阿六!” 六,刘六的六。 在季博常的阵营里,六是骂人的。 因为六那玩意太贱太猥琐。 大堤是顶住了,但季有道要做的事更多了。 洪水带来大量泥沙堆积河道,而泥沙之内裹杂了数量庞大的树根树干和其他杂物。 之前被预留在河底的铁锁早已绷直,将洪水到来的大批杂物勾住停留在原地。 尽管洪水的威能在下降,但这些东西不处理掉的话还会酿成大患。 “蓝将军,现在水患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也带兵出发吧。” 蓝海亦闻言抱拳:“将军,旗开得胜。” 这话听着有些不伦不类,那是因为要带军前出的不止他一个。 蓝海亦带军直奔北境方向,因为申千铎趁着这个时机拿下了码头正准备进军北境。 而李三山则带领定远新军和一部分东海军,直奔定远和江南接壤之地。 一个前出进击 ,一个堵住回返江南的通道。 分而歼之,这支压在定远之外的大军,季博常就没打算让他们回去。 杀不绝也没关系,你可以退入京畿,但绝不能再回到江南。 因为这申千铎的所有消息,也早就摆在了他的桌案上。 定远真的干净了,所有势力的探马都收回去了。 定远都要没了还留人在这干什么,陪着那些季博常麾下贱民一起死吗? 这就导致定远对大雍来说,形成一种诡异的情报真空。 都知道定远完了,都知道季博常必败无疑,但却没人能够知道定远内部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那天降大雨遮挡了视线,也在这一刻成了定远的保护色。 大雍在这一刻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安静,是都在等定远具体的结果。 亦或者在等季博常是被迫退回了东海,还是已经死在了定远水患之中。 这很讽刺。 季博常被左相赏识,来自一道治理赤瘟的药方。 真正让他崭露头角的还是秋水修堤。 以修堤治水之名被重用崭露头角,结果却死在这水患之中。 怎么崛起的就怎么去死,这就是左相说的打回原形。 我是我湖里养的一条鱼,这点从未变过。 是我给了你一双腿,让你能够离开小湖登上更大的舞台。 但我很早之前就说过。 我可以把你养成一条猛虎,但这条猛虎却依然在我为你打造的牢笼之中。 我能给你一双腿让你登上堤岸,也能随时收回这双腿。 你已成猛虎却依旧在我的牢笼之中,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你打回原形 。 所以临孝君觉得季博常一直在示弱藏拙,也认为申逐鹿轻视了季博常的手段筹谋,但左相却根本不屑一顾。 还是那句话。 段位不同,你所谓的担忧在我这里不成立。 季博常很优秀,整个大雍都找不出第二个季博常。 这一点左相一直都是承认的 ,但他也说过,就算再给季博常二十年时间他还是胜不了自己。 无他 ,站的不够高看的太少。 此为底蕴。 虫可灭军可胜,但这携带天威的大水用何抵挡? 无法可挡。 因为就连自己都没有破解这一局的办法。 这已和心智无关,水患天威谁人可抗? 左相今日依旧要去参加早朝,但今日又和以往不同。 尽管帝都还在下着小雨,但左相轿子上的窗帘却并未放下。 以往坐在轿子上的时候,左相都是闭目沉思不曾言语,数十年来都是如此 。 但今日的左相没有在闭目沉思,而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看着雨幕中的帝都。 雨幕下的帝透着一股氤氲之美,这一点让左相想起了江南独有的烟雨蒙蒙。 而他也在这一刻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从未真正静下心来去欣赏帝都的景色。 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他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 布局筹谋数十载,终于等到了收获的时候。 他的心情真的很好,而且还破天荒的让轿子停下,在街边铺子里买了两个包子。 帝都没有良民百姓,这包子铺也是垃圾们开设的。 这也是左相心情大好的另一个原因,就算你是无恶不作的江湖大盗 ,在我面前也只能乖乖的卖包子 。 为何? 因为垃圾们怕了。 左相吃过这世间所有的山珍海味 ,但这两个来自街边的素馅包子却让左相频频点头。 他吃的很慢也很仔细 ,两个包子吃完轿子也到了皇宫大门口。 但,却被拦住了。 第508章 相爷稍待片刻 在如今的局势下,皇帝龙辇有可能被拦住去路,但左相的轿子绝没人敢拦。 但今天却被拦下了。 拦住轿子的是皇宫正门,把守皇宫正门的叫金启典。 无论大雍格局如何变换,左相都会准时来到皇宫参加早朝,这一点从未变过。 正是因为左相从不迟到,也导致所有留在帝都的朝臣们也都会提前到来。 左相可以踩着时间节点来到,但他们却必须在左相到来之前等在这里。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也是用实践打磨出来的为官之道。 所以被拦下的不止左相,还有之前就等在这里的朝臣们。 皇宫的正面城墙厚度能让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所以皇宫正门是有两道的。 一道外门和一道内门,原来在门洞中间还有一道封门石。 但大雍太祖下令废弃了封门石,如果能被敌人打到帝都之外大雍已亡,多一道封门石也是多此一举。 通透又霸气。 但封门石被废弃后,第二道内门便被安在了门洞之内的封门石位置。 而这第二道内门从未关闭过,关闭的也只是一道外门。 早朝时大开,早朝结束大门关闭。 巍峨庄严 ,但也真像一个大大的笼子。 今日挡住朝臣和左相去路的就是第二道内门 ,内门还是没有关闭,但在内门的位置处多了一道三尺高的墙。 墙是灰色的,从外观看好像是将某种石头磨碎后的粉末。 在场朝臣个个皱眉不已,因为这种灰了吧唧的颜色他们从未见过。 而且看起来这灰色的泥好像还没干透,看着就很是不伦不类。 金启典的那暴怒之音在墙的另一头传出,随后一头大汗的翻过那三尺高的墙,一路对着朝臣们拱手点头快步来到左相的轿子之前。 “大人恕罪,昨日午饭档口那二逼似的宫人傻逼呵呵的去御兽园....” 他这话刚出口左相便是皱眉微微一哼,太粗鄙了。 金启典也是连忙笑着赔罪,随后用文明的方式说出了这墙是怎么回事。 按照他的说法,昨天中午宫人们去御兽园喂养猛兽宠物。 御兽园是雍盛帝留下来的,但老五登基后把规模扩大了,里面的猛兽种类也增加了数十倍。 季博常还命人捉了几只北境孤狼送了进来,所以每到饭点的时候,御兽园里的猛兽嚎叫之音隔着宫墙都能听到。 但也不知道咋回事,那狗日的宫人在喂食的时候竟然门没关好。 然后猛兽跑出了御兽园。 老五再不济也是皇帝啊,这要是在皇宫里被野兽啃吧喽,这事可就大条了。 金启典那张嘴就跟棉裤腰似的,说的绘声绘色但就是讲不到重点上。 倒是有点说书的潜力,那些朝臣听的是津津有味。 唾沫横飞一刻钟之后,左相再次冷冷一哼打断了他的口若悬河。 “到底是何猛兽跑出牢笼,需要你在皇宫正门修上一堵墙?” 金启典闻言咧嘴嘿嘿一笑:“鱼。” “本来以为那鱼只能在小湖里游,谁知道那玩意竟然长腿跑了。” 金启典说着用手一比划:“跑老快了,根本抓不着。” 说完看向一旁朝臣:“鱼长腿哪还是鱼啊,那是龙啊,我当时就跪了。” “是我瞎啊,错把真龙当成鱼,我不瞎逼谁瞎逼?” 说完转头发现左相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 ,金启典连忙躬身开口。 “还有一头猛虎。” 说完抬头对着左相一摊手。 “我以为它就算再凶猛也在笼子里,我想怎么捏它就怎么捏它,我想整死就整死 ,可是您猜怎么着?” “原来它把我当傻逼了,看起来是我禁锢它,其实我是当成祖宗一样恭恭敬敬的给人送吃的,没事还给它表演点节目哄它开心 。” “怕它不懂我的意思,我还得贱兮兮的去给人家解释这是啥意思,那个是啥意思...您说贱不贱?” “好吃好喝把它养大了觉得有点危险整死得了,可要动手的时候才发现...麻痹的 ,整不死了。” “我以为有笼子在它就翻不了天,可哪成想一个狗屁不是的宫人就能瞬间让局势反转,你说气人不?”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朝臣大嘴一咧。 “当时我正给那呲包子呢,素馅的老好呲了,但我这俸禄太少妹敢多买,就买俩。” “我刚呲完,正咂么滋味呢,咔嚓一家伙来这么个消息,你说这还呲个屁包子了你说....” 皇宫正门前 ,朝臣左相全部被拦下,只有金启典一个人仿若八辈子没说过话一样在那喋喋不休 。 但能成为朝臣登上议政殿的就没有傻子。 金启典棉裤腰似的嘴里喷出的东西,他们都听得懂。 左相把季博常当成湖里的鱼,他说鱼丢了。 鱼算猛兽吗? 左相认为是他给了季博常一双腿 ,能给就能收。 他说鱼有腿就是龙,我看不出来我瞎逼。 左相把季博常比作猛虎,但却是在自己打造牢笼里的猛虎,想杀便杀毫不费力。 他说我也这么认为,看似我养虎,其实那是在孝顺祖宗。 看似猛虎逃不出牢笼我想整死一刀就够 ,但这看着已经定性的东西想要反转其实很简单。 一个谁也不会在乎的小小宫人就够了。 困住猛虎的不是牢笼,而是一个小小的插销。 猛虎想破笼而出不必撕碎精铁打造的牢笼,只要把那小小的插销弄掉就可以了。 至于呲包子,素馅两个味道极好这事,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已经没人再去计较。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前几日刚刚支起油锅的金启典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定是意有所指 。 就在不久前定远虫灾肆虐,当所有人都以为季博常必败无疑的时候,金启典用一口大油锅告诉所有人。 那不是灾,而是菜。 菜这个字很有趣,可以是你吃的是菜,也可以是你就是菜。 正是他的拙劣表演,让所有人知道季博常是如何破了左相得布局。 如今定远水患肆虐,他又蹦出来了。 难道事情会再次出现剧烈反转? 但这基本不可能,那是滔天水患不是小小蝗虫能够比拟的。 而就在所有人皱眉猜测之际,金启典对着左相拱手问道。 “相爷,是您和诸位大人从墙上跳过去,还是稍待片刻等末将把墙砸了再过去?” 第509章 就问你,疼不疼? 这话问的跟放屁一样 。 堂堂左相和众位朝臣,怎么可能从墙头上蹦过去呢? 这可是皇宫正门,要面子的好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你们东海土鳖一样,没脸没皮的啥也不在乎啊。 看着转身去砸墙的金启典,左相的眼内也是闪过一抹怒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金启典今天这出比之前还要拙劣的戏码,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谁让他演戏? 自然是季博常。 他刚刚才说过,季博常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因为那水患大局就连他自己都是破不了。 所以他真的想看看,那个小家伙到底藏了点什么东西。 又是否能借着自己给的一双腿化为真龙,如何逃脱自己设下的牢笼 ,又是如何打开牢笼大门一跃而起的。 他是申逐鹿。 他的涵养不允许自己对一个金启典动怒,更不会阻止金启典把这出拙劣的戏码演完。 既然季博常想让他看戏,那看就是了。 因为他不认为季博常有能破了自己第二局的能力。 也没有人能。 金启典没有跳过墙头,而是伸手接过一把大铁锤,在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之后抡锤便砸。 “八十...八十..八十....” 金启典很粗鄙,但身板子绝对足够强壮标准,因为这小伙长的本就不赖。 只不过身上那浓到化不开的猥琐之气,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一点。 大锤抡圆对着那三尺高的灰色墙体轰然砸落。 咚! 一声巨大闷响在门洞里响起 ,那声音震得人耳膜一阵阵刺痛。 但所有人都没有去理会耳朵传来的不适,而是双眼骤然睁大的看向了那堵三尺高,灰不拉几的墙体。 这样高度的墙体没有浇注糯米汁,也没有大块条石,以金启典的力道一锤下去必倒无疑。 而让他们心头猛然一跳的是,金启典一锤下去只砸下了外层并未干透的灰色泥状物 。 墙纹丝不动,而且他们看到了泥状物之下的铁筋。 那是只有筷子粗细的铁筋,却被相互固定制作成了铁笼一样的东西。 那灰色的泥状物填满了铁筋编织成的笼子里。 最让他们震惊的,这三尺高一尺厚的墙里没有一块石头。 一锤没倒,让金启典也发了狠。 大锤抡起轰隆而下,那大锤被他抡的都快冒烟了。 足有盏茶时间之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大闷响,那堵三尺高一尺厚的墙终于倒了。 墙倒了 ,但朝臣们眼内的震惊之色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墙是倒了,但却是一整块倒下的。 倒,是因为墙太薄没有支撑物才会倒,如果墙体足够厚的话,就算金启典把大锤抡废了也倒不了。 这还是立起来的墙面,如果把这墙面放倒呢? 再如果....用这东西来修筑大堤呢? 而且这东西明显没有干透,也没有任何糯米汁独有的味道。 如果这东西干透了该有多硬 ,如果这东西真的就是把石头磨碎制作出来的,那数量一定是惊人的 。 就在朝臣们还在震惊当中之时,喘着粗气的金启典咧着大嘴嘿嘿一笑 。 “没事 ,诸位大人不必心疼,这玩意是用石头烧制出来不值钱 。” 金启典是好人,他是真得没有藏私。 朝臣们上一秒的猜测下一秒就被他坐实了。 这玩意就是石头做的,石头做的啥意思。 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你们猜的都对。 “最近雨大皇宫漏水,我想着这要是淋到陛下没事淋我舅舅就不好了...呃..那个淋到我舅舅没事,淋到陛下就不好了 。” “但先是大旱现在大雨的,物料不齐也召集不到人手,然后我就给我家少主去信 。” 说着接过水壶咕咚咕咚一顿牛饮,随后对着左相如家常般再次开口。 “定远不是在修堤呢嘛,这玩意多的要死,我就寻思着跟少主要点过来先对付修一下,等雨停了物料齐了再好好修缮一遍。” “这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谁能受得了。” 说完之后大嘴一咧。 “少主倒是答应了 ,但不好整过来啊,秋水盘查的那叫一个严,后来没办法只能分批次的一点点弄过来一些。” 说完一摊手。 “你瞅瞅,就整过来这么点 ,还没修房子呢就用到这了,这不扯嘛这不....” 金启典是好人,真的是好人。 因为他不像某些扑街码字的整天在那玩谜语人。 他很直接 ,你们想知道啥我就告诉你们啥,省得你们在那猜的怪累的。 再说大家都挺忙的,有那猜的时间干点啥不好。 对,这玩意就是用石头做的。 对,定远大堤就是用这玩意修的。 对 ,我今天就是要给你们看点玩意的。 啊对对对,我今天就是奉命来为诸位解惑顺便恶心人的,肿么样。 还有啥想知道的尽管问,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随着金启典的话音落下,所有朝臣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四个字 。 点石成金! 没有木料更没有石料,铁筋混合那灰色的东西便是硬如铁石。 金启典说的很清楚了 。 这堵墙就是我昨日下午弄出来的,而且还是在雨落不停的天气里修出来的。 根本没干透就已经如此坚硬惊人,这要是干透了又该如何? 相比这东西的坚硬程度,他们更加好奇季博常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难道他真是神仙下凡,真有那点石成金的本事不成? 而有些反应快的猛然转头看向左相。 有如此坚硬神奇的东西修筑大堤,那左相耗时许久人为制造出来的水患....怕是又要如虫灾那般被人轻易破去了。 如果这是这样的话,那左相.... 所有人都知道金启典今天要演的,不是什么皇宫漏雨更不是什么御兽园的大门没关。 而是如之前的大铁锅一样 ,告诉左相告诉所有人。 没有水患,定远就像这堵墙一样坚不可摧。 没砸墙之前看我像个小丑对不对? 上蹿下跳的就像个猴子是不是? 但你们对我的鄙视有多重,那扇在左相脸上的巴掌就有多重。 我是在演戏,但也是在打脸。 就问你,疼不疼? 时间真的仿佛陷入轮回。 又回到了之前在皇宫门口支起大油锅的时候 。 只可惜,见证这一切的不再是右相。 而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偷偷朝左相看去的朝臣。 第510章 三封信 金启典的戏演完了。 将大锤往肩上一扛对着左相和朝臣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位大人快去上朝吧,放心,那些龇牙咧嘴的畜生已经被我收拾干净了。” “绝对不敢再出来恶心人了。” 他接的是季零尘的衣钵啊,所以黄门侍郎放完炮就走的行事风格,学的那叫一个通透。 他扛着大锤走了,但皇宫正门之前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左相就一直静静的站在那,一句话都没说。 脸上的神色也看不清太多的变化,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左相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先出声,谁也不在这个时候去触左相的霉头。 所有人都悄悄的退后一步 ,把头颅压到最低生怕这个时候被左相看见。 天上的雨丝还在落 ,落在左相头上的油纸伞时发出刺耳又放肆的嘲笑之音。 它仿佛在嘲笑左相轿子上那掀起的窗帘,在嘲笑左相没有闭目沉思而是打量帝都景色时露出的笑意 。 更像是在嘲笑他,认为自己赢定了时放松下来的心神。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 就在金启典抡起大锤砸下去的那一刻,这句话宛如炸雷般在他脑海中响起。 第一次,在自己志得意满欲要称圣之时出现了一口油锅。 用那拙劣的演技和炸制金黄的蝗虫,让自己从天堂掉落地狱。 让自己成为全天下的笑话,让张白衣笑出了眼泪,也让自己的难堪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全天下人面前。 他是申逐鹿,从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败一局不重要,因为他还有更凌厉的手段没有用出来。 他承认季博常赢了,但立马就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观天象借天威形成的恐怖水患,随之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没有任何遮掩,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将这无解反击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 哪怕我用的是阳谋,这世间依旧无人可解。 我要杀的人就一定活不了,我要做的事就谁也无法阻挡。 因为我连老天爷都能利用,就连那天威都是我手里的刀。 所以他在老夫人面前说出看了那句。 吾,抬步可成人间帝王,只要我想,就算那地狱阎罗在我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 我是申逐鹿,以天下为盘以众生为子的申逐鹿。 没人能够胜我,就连天都不行。 但就在金启典手里的大锤落下的那一刻,申逐鹿的身体猛然一晃。 他看到了不可能,也看到了季博常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你,是可以被击败的。 你连天都可以利用,但我用一面墙告诉你有句话叫。 人定胜天! 就在那堵墙轰隆倒下的那一刻,左相的眼神里陡然出现一抹晦暗。 因为他心底那份与天齐平的高傲,也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第二次.....又败了!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戏码,但他再也做不到第一次时的那种淡定。 因为这次败的太过彻底,也败的毫无还手之力。 左相为官数十载的惯例被打破了,他没有再去上早朝。 站在皇宫门口 ,站在雨中良久之后转身回了自己的轿子。 左相之前是坐马车的,但在定远布局全部完成之后他坐回了轿子。 马车比轿子更节省时间,也能让他做更多的事。 但这天下棋盘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 ,已经没人能再让他费心费力的去思考什么。 所以他改坐轿子出行。 虽然左相什么都没说,就连脸色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但在朝臣们的视线里,左相在坐上轿子前的那一刻脚步略微踉跄了一下。 而在轿帘落下之时,不知是光线的问题还是其他,左相的脸色突然变得灰败了些许。 左相走了,朝臣们自然也会随即散去。 只留那堵三尺高的灰色墙体,横亘在皇宫正门之前。 没人去收拾,就任凭它摆在那里。 帝都变得更安静了,安静的仿佛哪怕发出一丁点声音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地步。 左相回到府邸之后便是坐进了书房,随后下达了数道命令。 他一直没有离开,就在书房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天色再次亮起时,数道信件被送进了左相书房。 定远大堤未溃,水患威能渐衰,最多五日便可回到正常水位。 这是第一封信的内容。 五库同时放水,江南百里一万三千户葬身水底无一人存活。 这是第二封信的内容 。 定远封禁,但遥看田亩无碍民犹在,水患未有任何影响 。 第三封信里的内容,才是左相一直在等的。 其实从看到金启典大锤砸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败了。 但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认为,这是季博常在死鸭子嘴硬玩弄出来的小伎俩。 心存侥幸,这在之前绝不会在左相的身上出现。 晨曦透过窗棂照在左相的脸上,让他看过信件后的那抹灰败再无处遁形。 缓缓放下信件后,左相招来一人下令 。 “命申千铎即刻撤军回到江南边界镇守,不必再去往北境。” 得令之人应声而去,但他敏锐的发觉左相的声音竟然有着些许的嘶哑。 随着左相在书房里坐了一天一夜,那从不间断的早朝也没有了。 左相不来,朝臣们还去参加早朝干什么? 跟老五大眼瞪小眼吗? 而帝都里的人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 左相的布局让他们心惊胆战,而那季博常的破局之法更让他们摸不清头脑。 也就在这个时候,帝都之内出现了一个十分离谱到没人能够反驳的传说。 季博常,乃神仙转世。 细盐,科举 ,治理赤瘟败北夷破左相布局种种在这一刻被全部翻了出来。 这些事随便拿出一个都足够让人震撼的了。 没季博常之前谁吃过细盐,这么多年了一直被北夷压着打,什么时候杀入北夷腹地大胜过。 没他之前,谁听过微挨屁和那什么屁中屁? 能点石成金,用石头粉末把大堤变成铜浇铁铸一样坚硬,如果不是神仙如何做得到。 就在帝都谣言四起的时候,整个大雍境内的雨势开始慢慢停了。 而那留在定远之外的左奉节,第一个发现了不对。 第511章 无二三,长八九 帝都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但在这份诡异的安静下。 一家包子铺消失了。 左相在这买了两个包子 ,素馅的。 可刚吃完就被拦下,随后金启典在拙劣的表演过程中提到了包子。 俩,素的,可好呲了 。 有这么巧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左相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更恐怖的是近乎达到了实时监控的地步。 你包子刚吃完我就知道了,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监视的人何在,又隐藏在了哪里,用的是何种传递的渠道这些都是个谜 。 是谜就要解,因为这样的事情很危险。 但调查许久后什么都没能发现,哪怕那包子铺里的人已经不成人形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所以在这一刻,在帝都之内开包子铺成了高危职业。 而且帝都再找不到素馅的包子。 买包子的人也只敢买单数,素馅是禁忌,俩包子也是禁忌。 听完属下之人汇报后,左相神色平静的看了站在书房里的属下一眼。 “查不到就接着查,将范围扩大,这帝都鱼龙混杂那就把混杂的东西去掉。” 就在属下 之人领命而去之时 ,左相府的老门房走进书房。 “老爷,那季零尘让人送来口信....” “说送去的点心有些他不喜欢,但第一种,第四种第五种第六种和第七种很对他胃口。” “尤其是那长条形状的第八种和第九种每日皆需,最后还说谢谢老爷。” 左相闻言嘴角出现了一抹笑意,最后这抹笑意快速扩大变成了哈哈大笑。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季博常的反击刚到这季零尘肆无忌惮的嘲笑便来了。” 左相说到这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当真以为老夫就这样败了吗,当真以为老夫再无还手之力了吗?” 言罢,左相的眼底出现了一抹冰冷的杀意。 这样的一幕 ,老门房从未见过。 他从未见过老爷如此动怒过,更未见过老爷如现在般喜怒形于色。 身为距离申逐鹿最近的人,他明显感觉到了老爷心境上的变化。 而这等变化,竟然来自当初那个四处投机的小家伙。 他到现在都记得,季博常当初假装掉钱袋子让自己把东西送给左相时的样子。 很稚嫩,稚嫩到那点小聪明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地步。 能打动他把东西送到左相面前的,不是因为季博常那一小袋子夜明珠,而是能治理赤瘟的可能。 但就是当初那么一个稚嫩无比的少年人,如今竟然能让老爷接连大败心境不稳。 想到这的老门房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接了那少年人的东西,让他出现在了老爷面前。 如果当初自己拒绝了,很有可能就没有了今天的季博常。 而想到这老门房在则是更加的懊恼。 因为他后悔的不单是当初接了季博常的东西放在了老爷面前,更后悔的是自己刚刚又接了季零尘的东西送到了老爷面前。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口信,禀告老爷或许对老爷分析局势有帮助。 哪知道那狗日季零尘只是单纯的来骂人而已。 喜欢第一第四,五六七种点心,可他妈不就是无二三嘛。 最喜长条形状的第八第九种,这他妈不是典型的常八九嘛。 他哪是来道谢的,他就是来恶心人的。 老爷用每日十种点心恶心他,他转头就用点心指桑骂槐。 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种事啊隔三差五就会有。 常言说得好嘛,不如意事常八九,你这才经历两回后面还多着呢。 可无言者无二三就更恶毒了,吃了亏你还没人诉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孤家寡人的雏形啊,这不雍盛帝嘛。 所以有时候骂人也分对象的。 就比如季零尘今天玩的这套棉袄棉裤,如果骂的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百姓屌用没有。 因为他听不懂。 但用来骂左相却最是简单有效。 看着老爷的神情,老门房心里也是一阵阵怒气上涌。 该死的季博常,该死的季零尘,该死的季家父子轮流来利用老夫...该死! 季零尘能用十八个时辰写出一幅:人有所操 。 意为我操你们所有人十八辈祖宗,这用点心编个骂人的玩意对老季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论拐弯抹角骂人,小季不如老季。 而所有人也都在这一刻明白了。 这狗日季零尘又是砸茶盏又是不吃点心的,等的就是今天这补刀的一刻。 时间节点拿捏的那叫相当到位。 而且这件事老季事先根本就没跟小季通过气,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 金启典咧着大嘴正在和舅舅一起吃点心。 按照正常人的心理来说,左相让人送来的点心但凡不是屁眼大丢心的货,根本就不会去碰。 万一下点毒啥的那就是一个团灭 。 但季零尘是正常人吗,接了舅舅衣钵的金启典和正常人有关系吗? 舅甥俩人吃的那叫一个欢实 ,这憋了好几天了现在终于可以开吃了自然不会客气。 金启典嘴里塞满了点心,一边喷着点心渣子一边抬头对舅舅开口说道。 “那卖包子的让左相干掉了 ,而且不但开始对整个帝都搜查,就连内部都在暗中筛查,看看是否有我们塞进去的人。” 说着嘿嘿一笑。 “他那左相府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想安插个人进去太难了,但他坐个轿子慢腾腾的游街逛景的想知道他买俩包子太简单了。” 季零尘的吃相比大外甥好一些,因为他感觉最近尿尿崩在恭桶之外的尿滴有点沾脚。 大儿早就来信告诉他,爹啊,少吃点甜的啊。 那玩意吃多了你会死的,如果感觉尿沾脚了就赶紧戒了啊。 你快当爷爷了,想抱孙孙就别嘎巴喽。 听到金启典的话之后,老季放下点心拍了拍大肚腩微微一笑。 “心乱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怀疑身边的自己人。” 老季说完想伸手去拿点心,但想起大儿的话又把点心放下,将盘子朝大外甥的方向推了推。 “他太高傲了,而且也是这世间最自信之人。” “人太过自信就从没想过会败,没想过就从未做过失败之后的心理准备。” “而为了挽回局面,他只能掏出最后的底牌。” 说着又是伸手拍了拍大肚腩。 “这帝都里藏着的东西就快出世了,收拾干净了我也能回家抱孙孙喽。” 说完看向金启典。 “知道为啥你外公为我孙孙乳名取做小户不?” 说完讳莫如深的淡淡一笑。 “因为我乳名叫小门 。” 第512章 真是麻烦啊 孙子叫小户,爷爷叫小门这是纯扯犊子。 但这就是季家,用常理去推断季家人的行事风格本就是你错了。 所以季家人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都别惊讶觉得不合理。 如果合情合理那就不是季家了。 三日后,洪峰的浪头基本消失了,定远之内的河湖水位全部达到了最高值。 这很危险 ,但问题是上游的水空了雨也停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位会持续下降达到正常水位,所以这所谓的洪峰只持续了数日时间 。 用季有道的话说,大堤依旧屌事没有。 除了河道之内的淤泥杂物太多之外,这洪峰对定远基本没造成任何影响。 当然,如果没有阿九不停骂娘的话就更完美了。 定远之内的各方奸细早就撤出去了,但却一直停留在定远之外。 雨停了,所以定远之内的景象只要站的高点总能看得到。 那郁郁葱葱的庄苗,和在田间劳作说笑的定远百姓就足以说明。 那被营造的让人心生无限恐惧的滔天大水,对定远没造成任何影响。 就是他们都在恍惚,左相要毁定远是不是假的啊。 怕不是暗地里早和季博常结为同盟,知道定远缺水河湖干涸故意给他放的水吧。 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 那大水来临的时候他们看的真真切切,尤其江南百里方圆百姓死绝那也是真实存在的。 就算为帮季博常 ,也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 除非季博常是左相的儿子,不然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怀疑之后就是震惊。 滔天大水来临的时候他们都在,那样的水势任何已知的堤岸绝对无法承受。 但大水过后定远大堤安然无恙,尽管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但那大堤就真的连点损毁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能承受如此大水冲击,那堤是怎么修的? 用什么修的成了现在所有奸细探马们最想知道的。 但可惜 ,大水来临之前他们退出的太干净了,现在再想进入定远难如登天。 左奉节一直留在定远之外。 申千铎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一万人,说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但实则是为了在大水过后斩杀欲要逃出定远的百姓。 水淹定远,也让左奉节心里的小火苗彻底熄灭。 看来自己这辈子都得在左相的阴影之下勉强存活了,想要达到自己内心中的高度看来是没希望了。 他的任务,就是在定远大水过后为季博常的罪行盖棺定论。 然后昭告天下最后写进史书。 将一切罪名推给季博常,把他变成历史上罪大恶极之辈,为左相称圣做铺垫。 这活不难,但它憋屈啊。 这活谁都能干,谁都能干的活让自己来说明什么? 说明你只能干点谁都能干的活。 小拳拳再次握紧,瞧没起我? 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干点大事出来亮瞎你们的狗眼! 但他也知道太难,定远完蛋了季博常也完蛋了,申千铎趁机带军去了北境。 在这等时间节点之下拿下北境没多难,因为那西境的林独行也会在这个时间进军北境。 只要拿下塔山关坐看林独行和太霆争斗 ,这北境也就成了囊中之物。 想到这的老左不由仰天长叹,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 既生节何生鹿啊。 可叹着叹着他发现天上的雨渐渐停了,被雨幕变得迷糊的定远也能渐渐看得清了 。 可在看清定远之内的景象后,老左当场亚麻呆。 他能看到的只是定远边界,其实看不了多远。 但有句话叫由点及面,那郁郁葱葱的庄苗再加田间农人劳作是骗不了人的。 按照那洪峰的趋势,哪怕这里是定远边界也早就被淹了。 如果说大水还没到这那就更说不通了,前方大水溃堤水淹全境且大水即将到来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等时候再来田间劳作。 心再大也不能。 如果不能那说明....定远的大堤没溃,左相的计谋又被破了! 虽然他不知道季博常用了什么办法,竟能挡得住那等滔天肆虐的洪峰巨浪,但这个发现让他瞬间原地蹦起。 左相的计谋没有成功就说明季博常没败,季博常没败自己就还有着机会。 而且连败两局的是左相,这让老左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你没毁了人家定远人家就没败,人家没败你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拿下人家的北境? 想到这的老左转头看了一眼北境的方向哈哈大笑 。 那申千铎走之前他就说过。 老子祝你全军覆没战死当场 。 大袖一甩左奉节抚了抚自己颌下长须:“何为一语成谶?” “这便是一语成谶,吾之眼界筹谋又岂是尔等之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季博常看完手里的信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足够艰难,但终于有了效果。” 是啊 ,想乱左相本心何其艰难,能有今日之果是季博常一直在示弱一直在布局换来的。 让他看到自己的幼稚和不足,用这份不足让左相以为自己再无还手之力。 没有还手之力左相的布局就会趋于完美,而他等的也就是这份完美。 他要的就是在这完美布局完美收官的时候,瞬间出手连破两局,打左相一个出其不意更要一举打掉他心中不曾动摇的自信。 就如老季所言,申逐鹿没败过更没想过自己会败。 而精心布下的大局接连被破,这等打击对他那等心性高傲的人来说绝对难以接受。 因为他在季博常腹地布下的手段,没了。 再想不费一兵一卒将季博常抹除再无可能,这才是左相最难以接受的。 以天下为盘以众生为子,每个人都在他的棋盘里。 他也为每个人提前设计好了结局,但现在计谋布局全破,等同于他的棋盘被掀了。 棋盘不在,那这天下大势就不再由他随心而定。 季博常掀了他的棋盘,那他就从落子杀人的执棋者变成了这天下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这种心境落差才是左相最难接受,也最不能接受的。 季博常扔下手里的信件揉了揉额头。 “唉,和这样的对手相争太累,不过好在现在我们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而不是你布局我破局处处受制一直处在下风。” 说完微微一叹。 “现在还剩一个申云杉。” “总感觉已经很接近了但又无法确定,真的是麻烦啊。” 第513章 人生就像…转圈圈 季博常下令在定远射杀一切信鸽飞鸟 ,但左相没这样做过。 非但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甚至还下令用来传信的驿站对所有人开放。 没听错,就是所有人。 西南,西境,甚至是东南都可以用。 大雍的驿站不光是让人和马匹歇脚的地方,更是信鸽饮水进食之处。 人养信鸽飞行路线是固定的,所以没有驿站的话大批信鸽都会被饿死或者累死。 这也是人养和自然生长鸽子间的区别。 左相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最新的消息。 而这些驿站,也成了大雍境内唯一各方势力的人搅在一起,却没有爆发争斗的地方。 闫不求应该是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如果他听过一定会用这个故事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复杂,震惊,恐惧最后变成麻木。 虫灾降世他惊了,为左相的手段震惊,也认为季博常必败无疑。 然后他心情复杂的说了一句,可惜了。 可刚说完可惜没多久,人家定远吃着蝗虫唱着歌不亦乐乎。 他又惊了,这次是被季博常的手段震惊的。 这也让他萌生了和季博常结盟的心思 。 可这心思刚出来,他又又惊了。 这次来自左相观天象借天威的滔天巨浪,闫不求这次真的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左相...太恐怖了,季博常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 可惜了。 但这人生就像他妈的转圈圈,可惜刚出口没多久传来了金启典在皇宫正门口的拙劣表演。 随后留在定远之外的探马传回消息 ,定远无灾,水患已歇。 翻看情报之后,闫不求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 说啥呀? 说人可惜了? 两回了,惊了两回可惜了两回结果屁事没有,还说吗? 闫不求镇守西南这般多年,他太知道江南有多恐怖左相有多可怕了。 但现在他却觉得那小小年纪的季博常....更可怕。 能镇守西南这么多年,闫不求绝不是草包白痴。 他太能看清楚这次定远攻防转换意味着什么,季博常跳出了左相的棋盘,又将左相真正的拉下了神坛。 虫灾让人看到了神也会流血 ,但这不足以消弭人们心头对左相的恐惧。 但这次的水患乃是真正的重创了左相,重伤的神还是神吗? 重伤吐血的神 ,还能让人保持对他的敬畏恐惧吗? 江南的实力犹在,但左相的布局筹谋没了。 左相最让人恐惧的是什么? 那就是在你不知不觉中,在你的地盘你的身边布下一个无解大局,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等你发现的那一刻,也是这大局收尾之时。 闫不求手握大军却一直没有动,防的就是这一手。 而且他一直怀疑那齐王之所以能够和南燕搞在一起,这背后很有可能是来自左相的筹谋。 所以他没动也不敢动。 按照左相的手段,你做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那雍盛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而季博常看似手握大军又占据三道之地,其实面对左相的时候一直处于下风,也一直都在被迫防守 。 左相的布局就在你家门口,就在你老巢腹地,想反攻就要先破局。 破不了根本就没有反攻一说,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让你内部瞬间瓦解。 庆云叛乱直指民心,酿酒乱心欲毁春耕,大旱虫灾肆虐再到最后的借天威水淹全境。 这些事虽然发生在定远,但身在西南的闫不求只是听着都会后背发寒心惊肉跳。 这些布局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破一局看似胜了其实又在不知情中落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闫不求一直在想,如果这样的布局出现在西南自己能破吗? 想了很久之后他无奈摇头。 不能,一个都破不了。 单就那庆云城作乱的事情发生在西南,自己能做的唯有大军镇杀。 但镇杀的结果就是人心涣散 ,自己将会背负暴虐滥杀的骂名。 但季博常给出了答案,而且是最完美的答案。 先破庆云再破酿酒乱心,随后是虫灾最后是大水。 他连破四局也连败左相四次,直至将左相在定远的全部筹谋一并抹除。 也将左相直指脑门心的铁箭生生折断。 是左相不够强吗? 如果把在定远的连环大局放在西南 ,闫不求知道自己坟头草应该都有一尺高了。 而且左相在布局定远的时候 ,顺带玩残了临孝君的东南。 所以不是左相不够强,而是季博常太过恐怖和神秘。 哪怕如今左相在定远的布局已经公诸于世 ,但闫不求心知肚明。 就算让自己去照抄都做不到左相那样的地步 ,因为那些布局对应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一步算不到都得不到最完美的效果。 但就这样精密让人心惊得连环布局,竟然被那季博常破的干干净净。 所以闫不求都在怀疑,那季博常是否真的是神仙转世。 而且他更清楚的知道。 从现在这一刻起,大雍境内将会真正的开启无边战火。 因为左相的布局没了,季博常绝不会再如之前一样处处受制,给左相继续布局的时间。 而左相布下的大局被破,剩下的也唯有用绝强武力去灭杀季博常这个后起之秀。 因为现在的季博常,将左相从天上拽到泥地里,拽到了自己的对面。 震惊于季博常的可怕,心里对左相的恐惧也在无限下降。 因为重伤落进泥地且有季博常正面攻杀的神,可死! 林独行的脸色也是不停变换。 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从最开始的失望,震惊,愤怒到不可思议。 短短时间内这种情绪袭击了他数次。 而看完手中情报之后,他抬头皱眉的再次说出了那句耳熟能详的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但这次他说的不是季博常 ,而是左相。 之前他不想让季博常死在左相手里 ,但现在左相没能杀了季博常他又失望了。 真是个矛盾的小朋友。 而同时他也下令,大军不必在穿越铁牛山脉进军北境,转而压在了帝都的方向。 季博常没败,那此刻进军北境就是给人送菜。 而且他猜,季博常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 也一定不会让申千铎安然离去。 季博常大战申千铎就是自己的机会。 一举拿下帝都进入大雍腹地的机会。 第514章 铜钱造假 左相不认为自己连输四局,就连季博常都没这样想过。 季博常和阿九说过 ,几人换自己一城,所以庆云那一局是自己输了。 而酿酒毁人心春耕,人家左相也只是扔出了几个无关轻重的人而已。 人家随手布局,自己却要大费周章去破解。 其实那一局也是自己输了。 真正胜的,就是后两局,也是事关成败的两局。 阿九很不爽,如果不是李三山带军出征他绝对会暴起拔剑,绝对让那狗日的尝尝啥叫一剑俩眼。 辛辛苦苦养的鱼跑了九成还多,而且大部分鱼塘的堤岸都垮了 。 鱼跑了堤垮了,阿九怎能不怒。 “如果我想整死李三山的话,需要什么条件?” 阿九扔下竹篓,怒气冲冲坐在椅子上对着季博常问道。 “简单,你去带军灭了江南就行。” 季博常一边提笔书写,一边口中淡淡回道。 “那就等他打完仗再整死。” 季博常放下手里的笔,转头看向阿九呵呵一笑。 “想到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阿九闻言来了精神,从竹篓里拿出一大叠纸张放在季博常面前。 “你那水泥得给我一些,有了水泥我就能把闸门修建的牢固些,这样就算再遇到大水鱼也跑不了了。” “你那铁筋能不能弄得再细些 ,最好能跟针那么细,我让人用来编网圈起一块地,开始尝试能不能把那狗日蝗虫养起来。” “还有你得从东海给我调点人过来,我准备开窑烧瓷,这整天个个捧着大木碗也不叫个事。” 说着又拿出一摞纸张放在季博常面前。 “还有这细盐我发现最近开始涨价了,而且现在百姓家里油盐酱醋酒就只有个盐,其他东西非但贵而且产量很少,大多数都是从江南来的,现在就是有银子都买不到。” “说到银子啊,我这就得跟你细说了。” “大雍的银锭分二十两和五十两,另有银饼分五两和十两,一贯钱一千文能换一两银。” 阿九说着拿出一份纸张递给季博常 。 “这银锭百姓很少见过,大多用的都是铜钱和少许碎银,但大雍格局不停变换且战乱丛生,这铜钱的购买力低到让人心寒。” “在很早以前,六贯钱就只能顶替五两银饼 ,而到了现在,五贯钱只能当二两银来用了 。” “民间没有银子,这银子要么在狗日的当官手里,要么就集中在富商手上。” “辛苦劳作赚来的是铜钱,但花的时候这钱又不算钱,这日子怎么过怎么好的起来?” “而且这铜钱被大批量造假,现在百姓手里的铜钱分量只有原来的三成,轻轻一掰就断,而且以次充好外面只是镀了一层铜,内里其实是铁的。” 阿九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季博常。 “而且这些铜钱还是他妈出自大雍国库你敢信?” 季博常接过阿九递过来的铜钱眉头也是狠狠皱起 。 铜钱造假他在前世的文献里看到过,但却没见过实物。 这种质量的铜钱根本经受不住岁月的摧残,更留存不到后世。 而且阿九说的没错,这种铜钱真的是来自大雍国库。 也就是说,这等缩水造假的铜钱乃是来自大雍官方,而非各地钱庄财阀。 大雍有铸造司,专门负责铸银造钱,而铸造司隶属于户部。 说实话,季博常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花过钱 。 而且他见过的钱大部都是银票,再不济也是整锭整箱的银子,至于铜钱他还真没怎么在意过。 将手里的铜钱放下之后,季博常抬头看向阿九。 “定远民间都是这种钱?” 阿九闻言放下茶杯撇了撇嘴:“不单定远,就连北境京畿和西南都是 。” “但有些奇怪的是,在东海这种钱很少,而江南和东南近乎没有。” 听着阿九的话,季博常皱着眉头揽了揽衣袖。 “这种钱出自大雍国库,肯定最先在京畿流通,定远紧邻京畿出现这种钱也不算奇怪,而定远和北境民间通商频繁,进入北境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定远和东海虽同属我的势力范围,但东海一直都是处于无偿援助的状态,所以这种钱在东海不多也就说得通了。” 说着眉头微微挑了挑。 “朝廷曾赈灾西南,所以这种钱也一定会进入西南,江南和东南没有,应该是有人不想让这种钱进入那两个地方。” 阿九闻言对季博常问道。 “这么说,这钱是申逐鹿和临孝君一起弄出来的?” 季博常没有回答,足有十几息之后缓缓摇头 。 “没有理由更没必要,恐怕是另有其人。” 说着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缓缓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大雍之前的赋税只来自四地,江南东南京畿和定远。” “雍盛帝以为东海是他的藏兵之所,所以东海年年报灾不缴纳赋税,而西南雍盛帝没有银子拨给闫不求,也就变相的把征收赋税的权力给了西南边军。” “北境连地方县衙都没有,所以也不存在赋税一说 。” 说到这里的季博常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样的动作在季博常身上很少看到。 所以当他眼睛眯起来的那一刻,阿九就知道这件事情绝没看起来那般简单。 “江南的赋税是银锭,稻米和酒水瓷器等物,当时临孝君执掌工部又需要为灵妃封后最准备,所以东南的赋税乃是大批白银 。” “而以铜钱为赋税的,只有定远和京畿。” 季博常话音落下阿九也是听懂其中之意。 “你是说,有人暗中把江南和东南的白银放到定远和京畿,用这种办法掏空了两道之地的铜钱,然后融掉一部分真正的铜钱做成这种缩水铜钱,随后再用这种假铜钱掏空两道之地的白银?”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之后,阿九吸了一口气之后再次开口。 “好大的手笔,就算两道之地比不了江南和东南,但掏空两道之地得来的钱财也堪称巨量了。” 季博常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掏空两地钱财还不是最可怕的 。”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骗过了左相骗过临孝君,也骗过了所有人。” 第515章 真正的大隐隐于市 阿九看到的是巨量钱财,但季博常看到的是一个精心布下的大局。 按照阿九的调查来看,这种缩水的铜钱最早出现在十年前。 这种钱不是一下子出现的,而是用时间一点点渗透,让人们熟悉接受,直到最后的习以为常。 这种办法利用的就是人们习惯了就不会追究的心理。 就比如前世的黄瓜,明明是绿的却被叫做黄瓜没人会去追问一个道理。 也比如那还没巴掌大的丁字裤 ,布料越来越小甚至是开裆设计,却越来越贵也没人觉得不合理一样。 这种钱是缩水了,谁都能看得出来,但它却真的能当钱来花丝毫不影响购买力,这才是最恐怖的。 他用国库里的银子掏空了百姓手里的铜钱,那最后百姓手里和世面流通的,就会全部变成这种缩水造假的钱币。 假钱之所以是假钱,原因就在于假钱没有购买力且数量比真钱少。 但当世面上和百姓手里的全是假钱,那这假钱就变成了真钱。 能随意调动国库里的银子,又能造出假钱还能让这等钱币流通具有购买力。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而在阿九说起这些的时候,季博常的脑海里猛然跳出了一个人。 大雍右相,张白衣。 只有他才能随意调动国库里的银钱 ,也只有他能做到刚才说的那些事情。 铸造司原就隶属于户部。 而把银子换成铜钱对右相来说并不难,大雍所有开销都要经过户部核准购买。 军队的粮食武器,皇宫的开支用度这些都要户部供给。 供给的物资哪来? 买,用银子买。 但这个买的过程中数量一定是对不上的。 因为想换成铜钱就需要这些东西回流,买的时候用的是银子,卖的时候收的是铜钱。 而且别忘了 ,定远和京畿本身上交的赋税就是铜钱。 再加之前铁器管制 ,每地铁匠铺子的铁矿石都是定额从朝廷购买。 这部分也是铜钱。 各地进出城门的车马税和人头税都隶属于户部。 想把这缩水的钱币推行出去就更简单了。 赈灾,采购。 这样的钱币来自朝廷赈灾,朝廷运来的自然没人怀疑是假的,流通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也是为何西南早已全境都是这种钱币的原因。 朝廷向民间采购用的也是这种钱,收了钱能买东西还能当成赋税交上去。 所以没人会去怀疑,更没人主张说这钱不对。 能买东西还能交税,这不就是钱嘛。 用十年时间狸猫换太子,人们早就习惯了这种钱币的存在,就更没人去怀疑去质疑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但也是一个阴毒无比的计划。 而能做到这件事的,纵观整个大雍唯有右相一人,就连左相都不行。 而这种布局又刻意的避开了东南和江南 ,更没进入东海,其中的含义已是再明显不过。 但右相死了。 右相下葬之前 ,前去查验的不止左相的人,季台的人也去了。 那真的是右相。 而且以右相的为人和心性,他没理由做这样的事情更没理由聚敛如此巨额钱财。 他连后人都没有,一生为民两袖清风要这般多钱干什么呢? 可若不是右相那会是谁? 雍盛帝? 他倒是有理由这样做,以他的心性能充盈国库这种昏招他也真的会去做。 但他没这个本事。 先不提这样做一定瞒不过右相,左相和临孝君他就骗不了。 别忘了十年前雍盛帝也才刚刚登基数年 ,连朝堂都没摆弄明白呢 。 而更让季博常眉头紧皱的是,这件事居然瞒过了自己的老爹。 自己便宜爹是什么人? 粘上毛就是猴子,想骗他而且一骗就是十年太难了。 而能骗过左相老爹朝臣,甚至自己都没提前发现用的办法更简单。 常识。 自己穿越之后没花过钱,那身为大雍真正巨头的左相用花钱吗? 朝臣们花钱的也不多,就算花钱用的也是银子,没有哪个大人物会去在意铜钱这种事。 这才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运作了十年之久却没人发现。 因为铜钱这种事对大人物来说,太小了。 右相没理由这样做而且真的死了,这让季博常的思维走进了死胡同。 如果这一切真是右相做的,那他很有可能是诈死。 但这也不可能。 就算他诈死的方法再高明,也不可能同时骗过左相和自己的季台。 左相手底下的人并非全是左奉节,而季台那纯是季家人组成的势力。 季家有废物,但废物进不了季台。 但不是右相,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如果真的是右相,那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巨额钱财哪去了? 拿去做了什么? 这样的布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国库之内的银钱数字全部对得上,只不过真钱变成了假钱。 大批真金白银,被秘密的也是以正当理由被运出了帝都。 “现在怎么办?” 阿九的话把季博常从思维的死胡同里拉了出来,随即眉头微微一挑。 “虽然铜钱为假,但现在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威胁,以如今局势,通商之事已经不可能了。” “你和铁山提前沟通一下,准备开设属于我们自己的铸造司,但这事不急。” 说着把刚刚书写的纸张递给阿九。 “修路?” “用那个叫水泥的玩意修路...盖房子?” 季博常闻言笑着微微点头。 “之前烧制出来的水泥全部用来修堤,铁山已经来信数封和我抱怨说有道叔催的太紧,少府大半人手都被拉去锻造修堤的铁筋。” “所以这修路的时候要分主次有规划性,千万不能一次性修太多,这样会严重牵扯铁山的精力,现在所有人都堵在少府门口要东西,听说铁山为此在门口养了两条大狗。” 得益于季博常之前搜刮了整个大雍境内的大批铁匠,也让杜铁山有了足够多的人可用。 但问题是摊子大了,需求量也随之变大。 北境大太霆,东海水军再加战兵,定远新军再加十五万北境 边军。 还有远在高丽的金启晟骑兵大军。 武器的锻造压力本就极大,然后定远还要修筑大堤。 少府之外天天都有前来催收武器的将领,杜铁山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所以在看到杜铁山信件的时候 ,季博常也是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因为他现在又要开始修路了,杜铁山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现在要修的路只有一条,从东海出发经过定远直达秋水之外。 商量完修路的事之后,季博常用手指在桌案上微微敲了敲。 “九儿啊,让你师父动动吧。” “兴许他老人家能帮我们找到想要的答案。” 第516章 八先生的处事哲学 阿九的师父阿八,自从和老七进了帝都之后一直待在天宝楼里。 阿九对他这位师父的评价很是到位。 人老,实话不多。 纯纯的老不正经。 天宝楼是青楼,青楼里最多的就是莺莺燕燕肥臀大腚的姑娘们。 这种地方让阿八找到了人生的真谛,也感受到了什么叫迟来的幸福。 就这么说吧,当初盼归山方圆五十里之内的老妓女寡妇就没阿八不熟的。 所以能理解为啥师徒俩就一件袍子了吗? 就算穿着青草编织的裤子外袍,一样不耽误阿八去那些地方和人家探讨人生。 阿八觉得自己的悲苦来自当年的赌注。 他曾碰到一个看起来他日必将出人头地的“朋友”,他下了赌注交好,以期那人飞黄腾达之时自己也能端个铁饭碗。 哪成想那位“朋友”和他的想法一样 ,觉得他也是个值得结交之人,等着他出人头地也去混个铁饭碗。 结果十年白玩,师徒俩就只剩下了一件袍子。 所以当阿九跟随季博常回到东海的时候,阿八很是痛快的就同意了徒弟去给人家当保镖的事。 因为他说了,你水涨船高老子也能跟着上船。 这次他赌对了。 正因为阿九的缘故,他现在成了老七身边的八先生,整日在天宝楼里日理万机的。 他虽不是个正经的老东西,但他够老啊。 俗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老! 老而不死谓之贼也,所以这老东西都快成精了。 给老大当保镖不好听,尤其阿九的身份还是前朝太子的后人就更不好听了。 不好听归不好听,但整日在老大身边晃悠那是啥? 宰相门房还他妈七品官呢,那老大的保镖是几品? 再者纵观史书,每个给老大当保镖的人最后都能成为一方大员。 拥护啥资道不? 因为你是老大嫡系啊,提拔贴身之人已经成为老大们的标配了。 你看,我家九儿现在不就被称为九大人了嘛。 所以想要上床...呃...上船光努力还不行,你还要跟对人。 至于说前朝皇族却甘愿给人家当狗腿子胸无大志啥的,阿八直接就是一句滚你娘的蛋。 前朝皇族说白了就是被人家灭国的余孽 ,连他妈普通百姓都不如。 普通百姓老实的过日子还能活着,像他们这种前朝余孽但凡身份暴露结局只有一个。 嘎巴下子让人弄死。 不是每个人都是季博常,有这等非凡的容人之量 。 而阿八这个老东西的心思更是极为通透,他早就不把那狗屁的复国祖训当回事了。 啥啥没有复个嘚儿的国,你看看人季博常啥家庭环境,再看看自己这老的小的就剩下两头。 先不提能不能复国,就是复了国做皇帝又有啥意思。 皇帝能逛青楼吗? 皇帝能混吃等死,怎么得劲怎么来吗? 所以啊,这做人的精髓就是找个靠得住的,吃他喝他还不干活。 缺啥张嘴就要,不给就又哭又闹。 能躺着拉一炕 ,谁还愿意脱裤子穿裤子擦屁股的往茅房跑? 傻子才当皇帝呢。 天宝楼隶属于天宝阁,严格来说这是左相的产业。 前几天金启典不管不顾的,把来自白家的老鸨子给干死了,然后小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霸占了天宝楼。 左相连他抡大锤都能忍,更不会在意他强占了一处无关紧要的青楼。 所以阿八的日子还是那么的滋润。 天宝楼后堂 ,老七面带忧色的走进了阿八所在的房间。 这阿八也是神奇,仿佛先从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进了天宝楼之后直接占了一间临街的房间,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窗边喝茶饮酒看风景。 “八先生,如今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接下来的路要如何去走?” 老七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 他们能回到帝都又藏身天宝楼,是因为那老子白家的老鸨需要人手。 但现在那老鸨被金启典一刀劈了 ,这就导致他很快就藏不住了。 这可是帝都啊,不是当初的东海小山头。 一旦被发现很有可能就要饮恨于此 ,但让他极为不满的是,自己的军师八先生自从来到帝都后什么也不管。 除了喝酒就是和那些妓女鬼混,来到帝都不足一月就把天宝楼里所有的姑娘睡了个遍。 要知道天宝楼可是帝都内规模最大的几处青楼之一,姑娘有上百个之多。 哪怕到了如今时节老鸨被杀,这八先生依旧坐在窗边饮酒。 老七是再也坐不住了,他今天必须来问问是继续留下还是趁机退出帝都。 听到老七的话,八先生慢悠悠的放下酒杯,随后对着天宝楼大门口一指。 “可知这帝都百姓皆逃,为何这青楼的生意却比以往更加红火?” 这话让老七一愣,他实在不明白八先生为何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 但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寻欢作乐罢了。” 八先生闻言点头 。 “男子一根棍女子神仙洞,这便是男女之间天生的不同。” 说完轻抚长须慢悠悠的又来一句。 “世人皆知神仙洞,不知又名棺材缝,就连圣人都曾言色乃刮骨钢刀。” 说着转头看向老七。 “都知这色乃人生大忌,为何人人还要争先前来?” “而你再观,这些前来青楼者皆为家境殷实堂有妻儿之辈,家里有妻为何还要花费钱财来这青楼寻欢?” 老七听到这里一脸恍然之色。 随即对着阿八拱手一礼:“原来先生是在告诉本皇子,此为人性的贪婪。” “无有银钱妻女者极难拉拢,因为没品尝过个中滋味便勾不起心中贪念。” “但品尝过个中滋味者,哪怕拥有再多却最容易被拉拢,一切皆为贪。” 老七的双眼里都在冒着小星星。 他觉得八先生真乃胸怀惊世大才之人,寥寥数语便是解了自己心中疑惑,更为自己指明了未来方向。 自己在帝都处境艰难便是没有根基所致,若是按照八先生所言。 只要给足利益便能拉拢一批朝臣效忠自己。 如果拉拢了一批朝臣效忠自己的话.... 但阿八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却是缓缓摇头,随后说出的话让老七瞬间呆立当场。 “非也。” “娶一女为妻虽行床第之事不用花银子,但一生只对一女也是种折磨。” “而且还要背负养家糊口之任 ,更要受到世俗道德的约束。” 说着再次伸手一揽长须。 “但来这里则不同,想怎样耍就怎样耍,不用赡养更不用顾及世俗道德,而且还能激发男人与生俱来的豪迈之气。” “因为,拔鸟无情和拔剑杀人异曲同工!” 第517章 阿巴阿巴… 剑从对方身体里拔出来时~啊! 拔鸟无情~啊! 此为异曲同工! 老七都傻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又或者自己能说点什么。 本以为是八先生用婉转的方式,来告诉自己未来的布局筹谋。 结果竟是...拔鸟无情激发出的豪迈。 看着老七的样子,八先生的嘴角也是出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用怕,如果有人要动手早就动手了。” 这话让老七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八先生,您的意思是....” 阿八再次点了点头。 “怕是我们从一进入帝都开始,申逐鹿就已经知道了 ,你一开始杀的那几个朝臣也是他故意让你杀的。” “难道你没发现,自从我们进入这天宝楼之后非但那些帮派没人敢来闹事,就连巡城官差都不曾靠近吗?” 老七更不懂了。 “那他这是何意...那本皇子接下来...” 阿八轻轻挥手打断了老七的话。 “申逐鹿没有要对你动手的意思 ,那坐在皇宫里的伪帝也杀不了你,别忘了,这里现在是那金启典的产业,你还真以为他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说完对着老七再次轻轻挥手。 “所以你可大胆走出天宝楼,在这帝都里随意走动,没人会动你。” 阿八坐在窗前 ,看着一开始战战兢兢站在大门口 ,随后试探着走出大门的老七无语的摇摇头。 “皇子这等心智,这所谓帝国不亡都不行。” “申逐鹿知道你在却不动你 ,原因就在于你是季公子送进帝都的,之前不杀是觉得季公子此举幼稚。” “现在不杀,是因为他不想让季公子看到他的恼羞成怒,那金启典刚刚玩了一出恼羞成怒杀了白家老鸨 ,他堂堂左相就算再恼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你。” 说完之后捻了捻自己的胡子。 “我安朝最后被推翻时,皇子不会也是这个德行吧?” 可随后便是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若是真这德行,被灭也是活该。” 他有名字但从来不说,更从不提沙姓。 因为他从不以沙姓为荣,更不准备为那骨头渣子都烂没了的祖宗做点什么。 道理多简单啊。 你当皇帝的时候我一点光没沾着,你把国和皇位造没了就要我去给你复国 。 凭寄吧啥呀。 他的本名叫沙继业,继承祖辈心愿的继,家大业大的业 。 但他爹却叫沙家光。 所以他小时候就明白,其实他的父辈们也早就没了复国的心思,这一点从名字上就能看得出来。 我叫家光,家徒四壁的家,穷光蛋的光。 为你取名继业,就是近乎直白的告诉你,我啥也没有自然无法复国,所以这复国大任就交给你了。 你能整啥样就整啥样,我不管也看不着,但你也别指望从我这得到丁点的帮助。 因为我 ,家光啊。 而他也正好是沙姓亡国后苟活到现在的第八代,所以他索性就叫自己阿八。 阿巴阿巴阿巴...我是哑巴 。 哑巴复个鸡毛的国。 你有家光我有阿巴,平手! 这就是阿八,正因为有了阿八的通透才有了阿九的无欲无求。 放下酒杯之后阿八微微叹了口气。 “唉,本想着骗吃骗喝的待到最后就挺好,谁知道这季家的小子居然连我这么个老人家都不放过。” 季博常让他动一动的消息到了。 他可以不动,但阿九正给人家当保镖呢,自己想一直在船上就得确保阿九持续的水涨船高。 其实严格来说不是阿九的话说服了他。 而是他比阿九更了解季家和吴家的恐怖,而季博常所展现出来的心智更是让他明白。 唯有跟随季博常,阿九才有活路才有未来。 这个世道聪明人很多,但你挨个去问,前朝皇族余孽给你当贴身保镖你要不要? 除了季博常,其他人会瞬间抽刀杀人。 就连左相都不会例外。 自己给不了阿九什么,那狗屁的前朝沙姓皇族更给不了阿九什么 。 而他也是看到了阿九跟随季博常之后,整个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以他同意了阿九的主张 ,自己也成为了季博常布局里的一部分。 为啥? 回报。 人家给了你这天大的际遇恩情,你总得做点什么去回报人家吧。 报恩是一定的,但士为知己者死这事他不干。 因为前半生被困在盼归山上太苦了,这好日子刚来他才不会选择英年早逝呢。 放下酒杯,他的眼神看向了斜对面的一家棺材铺,和距离更远一些的扎纸人的铺子。 他从来到帝都就一直坐在窗边饮酒观景。 看对面的棺材铺子纸人铺子,也看那每日数次经过的更夫。 他不以沙姓为荣,更不想复国当皇帝,但他却是世间最了解沙姓皇族的人。 而对面的棺材铺和纸人铺子,再加那些每日游走打更的更夫,却让他看到了沙姓皇族的影子。 他不确定。 因为他的记忆里沙姓皇族还留在世间的血脉,只剩下了他和阿九两个。 但那些人身上散发的气质,还有那仿若被统一化的言行,和沙姓皇族一般无二。 因为小时候他爹和叔伯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发现让他震惊也让他疑惑。 震惊的是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沙姓皇族后裔,那他们出自何处? 如此时局留在帝都又要做什么? 而疑惑则是,他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和爷爷告诉过他,当年曾有后人从盼归山离去再无音信。 那还是爷爷小时候的发生的事情。 而且那时的大雍还是强盛无比的,所以他们推断当初离开盘归山的族人应该已经死在外面了 。 但眼前这些人如果真的是沙姓后人,那当初那个离开盘归山的族人就没死。 非但没死,还在外界单独创建了一个家族。 而看这些人的模样 ,他们是严格按照沙姓皇族的礼仪训诫长大的。 盼归山主脉族人凋零更是放弃了复国的念头。 但从这些人的举动来看,当年那离开盼归山的族人却一直秉承祖训。 他要复国,而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 阿八看着那些人微微一叹。 “季公子之所以让我动一动,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 说完缓缓起身。 “你秉承祖训复国没错,但想利用我和九儿就错了。” “在我眼里,那狗屁祖训连九儿的一根鸟毛都不如。” 第518章 没滋没味的 从进入帝都后,阿八第一次主动离开天宝楼。 这已经不再单纯的是来自季博常的命令,而是关系到他家九儿的未来。 当初那位离开的族人出自盼归山,自然对盼归山了如指掌。 而阿九跟随季博常也根本不是秘密。 因为季博常并没有刻意的去隐瞒阿九的存在,况且当初阿九还跟着季博常在帝都里飘了一段时间。 所以阿九的存在和现在的处境,这些人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阿八也是明确的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 这份阴谋针对季博常,但利用的却是阿九。 因为阿九,现在已经隐隐成了季博常的左膀右臂。 阿九没有人家季博常那样的家庭条件,但对阿九的感情,阿八不比季零尘差上丝毫。 季博常是被季零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阿九也是。 所以在阿八心里,只要阿九能平安快乐的活到死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如果有人想动阿九绝对不行,莫说是当年离开盼归山的族人。 就是他爹活过来都不行。 而且他现在也明白当年那位族人为何要离开盼归山。 因为东海,是季家的大本营。 他想复国,只有离开东海才有可能。 这才是阿八最为担心的东西。 因为这些人不单知道自己和阿九的底细,更是连东海的底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隐忍了这么多年突然冒头,他们的筹谋一定是惊人的 。 因为论对天下局势的了解上,他们甚至超过了左相的江南 。 更深层次的说,他们知道大雍的底细江南的底细,更知道东海的底细。 都知道却隐忍不发 ,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坐看风云变幻从中谋利,这才是最恐怖的。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入局,从一开始就跳出了左相的棋盘 。 他们骗过了所有人 ,也在暗中利用了所有人。 这个人是谁,所谋又是为何必须搞清楚 。 尤其现在到了左相和季博常正面相争的最后阶段,一个不慎极有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这帝都看似死气沉沉,但这死气沉沉之下藏着的东西却让人后背发寒。 季零尘知道阿八的存在,不然也不会让金启典去占了天宝楼。 但他还未和阿八正面接触过 ,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 老季早就发现这帝都水面之下藏着的玩意不少,而他也一直在试图去把那些藏着的玩意拽出来。 但现在时间节点还不到,一切都要等到大儿正面战场真正开始之后 。 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才会真正的显露踪迹。 敌人,远远不止明面上的那几个。 只不过左相太过强势太过强大,让那些脏东西不敢轻易露头而已。 但现在季博常连破左相两局,逼迫左相正面应战的布局已成。 这对所有隐藏起来的脏东西来说,就是最佳现身谋利的机会。 所以这一刻 ,所有人都在等。 等战起,等明面上最强的两人一方出现败相。 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亦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北朱河岸边码头。 这里的码头规模一直在被扩建,而为了更好的连通北境和定远,北朱河面上搭建起了数条宽大浮桥 。 又赶上今年大旱水位下降,想要通过北朱河就更加的容易了。 申千铎的大军行进极快,只用了一刻钟时间便是攻下了没有多少人防守的码头和浮桥。 他得到的命令是占据码头浮桥进军北境,趁林独行进入北境之时一举拿下塔山关。 拿下塔山关便能将北境和东海的联系彻底切断 。 左相要的可不是什么打下北境,让北境回到自己的治下。 他要的只是一个塔山关,然后为北境边军提供足够的粮食军械。 给你吃给你喝还给军械,你们继续为我镇守国门防范北夷。 相比打下北境这样的方法更加有效,只不过把当初的尹布衣换成了太霆而已。 而等他收拾完大雍境内的一切,对付一个小小太霆挥手可为。 所以到达北朱河岸边的时候,申千铎当即下令大军渡河,要以最快的速度渡过北朱河拿下塔山关。 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身后定远水淹全境,就算有能活下来的也没几个,莫说成军从背后袭击自己,怕是魂魄早就被大水吓飞了。 前方北境边军虽然足够强悍 ,但此时金狼王正在调集大军攻打雍北关 ,根本调不开人手来防范自己。 再加林独行入境,塔山关必然要派兵前去围剿。 所以这塔山关唾手可得。 他虽然没有申千彻那般高傲,也没有那等感受无趣的心理。 但这仗打得也确实有些没滋没味。 不是季博常麾下没有真正战将,也不是北境边军不够强悍 ,而是在相爷的布局下这些人连正面一战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天降大雨让河水上涨,但对大军渡河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季博常麾下的那群草包蠢是蠢了些,但这浮桥修的倒是极为的坚固。 镇守定远之外的大军共有三十万之巨,但在大水来袭之后二十万退回了江南准备换装,留一万陪左奉节继续留在定远之外。 所以此次申千铎带来的兵力共有九万。 九万大军占据一个小小塔山关已经足够了,而且以塔山关的地形地势。 就算太霆率领全部北境边军来袭也攻之不下。 而拿下塔山关他将回返江南,因为这塔山关的守将相爷已经指定了人选。 申千彻。 虽然申千彻刚刚吃了败仗,但以他的身份背景来说还不足以让他掉了脑袋。 镇守塔山看似被贬,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 待将来事情平息还会得到重用的。 这就是出身带来的好处,就比如当初战死北境的申千度之所以成为弃子。 其实就是为申千彻上位铺路的。 没有他的北境大败,又如何凸显申千彻干净利索击败六皇子的强悍呢。 想到这的申千铎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出身啊便是代表了一切,哪怕在江南也是不能被免俗。 就在大军渡河之时,天上的雨停了。 虽然烈阳还未重新挂在天穹,但那厚重的乌云却变得轻薄了许多。 就连颜色都开始慢慢变淡。 这让申千铎的嘴角出现一丝笑意,看来就连这老天都是站在相爷这一方的。 然而就在大军一半已经渡过北朱河的时候,一名斥候极速来报。 “禀将军,后方出现大批军伍来袭。” “观旗帜,乃是定远蓝海亦的北境边军部!” 第519章 越嚼越香 这种仗没法打,打不了一点。 刚觉得没滋没味的没威胁,后边有大水淹着根本活不下来几个不用防守。 也刚说过这塔山关唾手可得,那太霆正跟金狼王在那死磕呢。 后无威胁前无阻敌再加个林独行,自己只要稍微用那么点力拿下塔山就能坐山观虎斗。 正因为这差事简单又是给人申千彻镀金用的,所以才会觉得没滋没味。 可这突然从定远来的大军怎么回事? 水呢? 那等大水下蓝海亦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算侥幸没死他又怎么敢来袭击自己的? 难道是被大水吓怕了想要赶紧跑回北境老家? 但自己这大军才渡河一半,他那大军冲过来怎么办? 就在申千铎因为这个消息眉头紧皱之时,已经渡河的前军突然爆发躁动。 躁动的原因是,塔山关的守军来了。 在他们渡河渡到一半的时候来了。 如果说只有一个蓝海亦,那自己的猜测还能成立 。 但现在塔山关的守军主动前出说明了什么? 陷阱。 这是针对的自己的陷阱。 在一半大军渡河成功,一半留在原地还有不少人正在通过浮桥的时候,两面夹击这仗怎么打? 申千铎想不通,为何定远大水蓝海亦还能带军前来? 为何林独行已是进入北境之内,塔山守军为何不前去围剿? 没人会给他答案,更没人有兴趣为他解惑 。 不管他想不想得通,这前后夹击的势头已经来了。 调转马头去迎战蓝海亦,那过了河的大军怎么办? 不管不顾的加速行军全部过河,那北境边军是棒槌吗? 所以在这一刻申千铎的心里出现一丝悲鸣。 我不会也是相爷的弃子,是第二个为人镀金战死的申千度吧? 他完全有理由这样怀疑,因为申千度就是这么死的。 用申千度的死 ,去成就申千彻的功劳。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现在为何是如此的局面 。 而且现在申千铎面对的是纯种北境边军,无论塔山前出的还是后面来袭的蓝海亦部 。 都是真正从战场上下来的真正边军。 北境边军的代名词是什么? 杀才! 个个都是见过血不认字的大杀器,而且申千铎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因为这些个杀才们都没经历之前大败北夷的战役,所以个个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没赶上公子大败北夷不是俺们不行,是俺们当时有别的任务。 所以可怕的胜负欲出现了。 俺们没赶上打北夷,但现在干江南的是俺们呢。 那就和当初干北夷的兄弟比一比,看是你们杀得快还是俺们赢得脆。 判定胜负的标准是什么? 就是申千铎这九万来人儿,而且还是河对面一半这面一半的九万来人儿。 九万大军规模何其庞大,但这玩意要分跟谁比。 蓝海亦带来十五万,塔山关出来三万。 十八对九,二干一啊。 战役结束的很快,因为这根本不是战争而是单方面屠杀。 申千铎带来的这九万人还没有换装,那连弩朴刀的锋利根本无法抵挡。 没有全军覆没,因为蓝海亦故意放走了将近三万人,而且将这些溃兵向秋水方向驱赶。 但申千铎死了,那些渡过北朱河的也死了个干净。 所以,老左的一语成谶只完成了一半。 他的祝福申千铎收到了,真的死在了北境之外。 好朋友之间就要一诺千金。 看着申千铎的尸体 ,坐在马背上的蓝海亦微微挑眉 。 “你早就上了公子的必杀名单,因为你不死,申千彻怎么变驭缇?” 说完对着河对岸还在嚎叫的塔山守军挥挥手。 “滚回去,太霆将军的命令也就快到了。” 随后转头看向一旁亲兵。 “给公子去信,大军即刻回转定远。” ... 这是一场糊涂仗,因为在左相的布局里根本就没有这一仗。 而在看了金启典那拙劣的表演之后,左相也当即下令让申千铎带兵回返。 但左相的命令却是在书房里坐了一日夜后,才下达撤退的命令 。 时间差出现了 。 所以这场糊涂仗注定避免不了。 “为啥要放走,这马上就要全面开战了整死九万是九万啊。”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随即微微摇头。 “都杀了是能损耗江南的兵力,也能借此一役提振大军士气,但这样一来左相在帝都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这话听的阿九有些懵圈,这都哪跟哪啊。 两军交战不就是要想方设法干死对方吗,这怎么还替人家着想上了。 季博常拿起桌上姑姑让人新送来的小鱼干,扔进口中慢嚼的时候看向阿九。 “在左相原本的布局下,那林独行是要进军北境的,但得益于左相将驿站对所有人开放,那林独行也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得到最新的消息。” “你说他得知金启典在皇宫门口的那出戏后,还会进军北境吗?” 阿九闻言想伸手去够季博常面前的小鱼干。 可手刚伸出去,便见季博常抓起小鱼干塞进了袖筒里。 “你这等雏吃不得这东西,会尿床的 。” 阿九面带幽怨的收回手臂:“他又不傻,知道了金启典玩的那出戏肯定就会知道定远无碍,若是再选择进军北境就是给太霆那狗日的送点心。” 阿九说完对着季博常一扬下巴。 “你现在就如那林独行 ,送点心送到一半不送了,忒也小气 。” “我当初吃烧鸡的时候 ,还会想着把鸡屁股留给你。” 说完狠狠的一抽鼻子。 “不念旧情的。” 这家伙因为刚刚季博常收起小鱼干的举动很不满,尤其那扭着脖子两手抄袖的样子,让季博常都是哭笑不得。 无奈摇摇头后 ,把袖筒里用丝帕包起来的小鱼干取出扔在阿九面前。 “我劝你吃完这小鱼干后,最好去大堤上用水泥搭建的房子里住上一晚。” 看见季博常扔过来的小鱼干 ,阿九咧嘴一笑,随即捏起两个塞进嘴里大嚼。 还别说 ,这小鱼干的味道那真叫一个鲜。 而且很有嚼劲,越嚼越香,怪不得季博常选择吃独食不给自己。 两个还没嚼完呢又捏起两个送进口中,然后还不忘对季博常问道。 “为啥要去水泥房子里睡觉?” 季博常似笑非笑的回答了一句阿九没听懂的话。 “因为水泥修的房子里,没有缝 。” 第520章 余孽鄙视链 写到520章了,能看到这里的大佬都是真爱。 520,爱你们。 这小鱼干的威力季博常是深有体会,春草织夏一起上的情况下依然保持澎湃不息。 所以真不是他小气,而是阿九这只雏鸡根本顶不住这小鱼干的火力。 阿九吃的呱唧直响,根本没把季博常的提醒放在心上。 “他不会再进军北境但也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干,所以他会把兵力压向帝都 。” 阿九说着在地图上指了指。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等,等你和左相之间分出胜负,而他若是想走出西境那偏荒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下帝都。” 阿九觉得这小鱼干不单好吃,好像吃完对心智有着明显的提升。 “在他看来,只要你和申逐鹿的大战一起 ,那帝都就已经名存实亡,左相很有可能会放弃帝都回返江南坐镇指挥。” “而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军帝都,他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帝都甚至是整个京畿道,这样他进可取定远,退可回西境。” “不论谁胜出他都能在其中得利,因为你能打得太狠伤筋动骨之下很难把他一口吃掉。” “只要吃不掉那他就能趁机做大。” 季博常闻言挑了挑眉。 既没肯定也没反驳,因为他觉得这个林独行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这家伙很会钻营更擅于隐藏自己。 他当初进入帝都的时候,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愤世嫉俗又忠君爱国的书生形象。 所以从现在看,他当初和六皇子当街辩论都是刻意而为之。 也正是他当初和六皇子当街辩论,揭露大雍的弊端和世家的危害,才让他进入了雍盛帝的视线。 而他能在自己主导下的科举夺得探花郎,也是因为雍盛帝亲自阅卷的结果。 参加科举夺得探花郎看似多此一举,但这也正是最高明的地方。 他要的是名。 科举前三甲必将传遍大雍,林独行之名也会随之传遍大雍。 一个无名之辈谁会选择投靠,谁又会认其为主呢。 就连开局一个碗的老朱 ,若是当初没有投奔郭子兴也没有后来的大明王朝 。 而且成为大雍探花郎,又被雍盛帝钦封御史台官位,那他将来就能打着大雍的旗号做很多事情。 就比如现在他娶了缥缈为妻,又养着四皇子的用意就是如此。 而且他考取功名更像是一个信号。 给跟随他和隐藏在某地效忠无忧国旧臣的信号。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探花郎功名他也搭不上左相的那条线。 哪怕左相早就知道他是无忧国君后人,但如果他自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左相连利用他的机会都不会给。 所以那是一个极会钻营之人,他的动作也绝不止眼下能看到的那一点。 “你早就看出了这小狗意在帝都,所以让蓝海亦放走三万人为的就是对付这小狗的?” 人是有鄙视链的。 就比如同为余孽,阿九就非常看不起林独行那所谓的无忧国君后人的身份。 你啥玩意啊你。 老子虽然也是余孽,但老子祖上的安朝那也是正八经一统中原的帝朝。 你那玩意说是国,其实无非就是占了东海一道之地而已。 而且能立国被称国君还是人家吴季两家扶持的结果。 安朝再不济 ,以道门之强也是祸祸了一百多年才灭的国,你那玩意人家季老太爷一努嘴就灰飞烟灭了。 就这,你算个嘚儿的一国皇族之后啊。 说破大天你的身份也就和金启典持平。 金通未是东海道台,明面上最大的官,道台大儿扎也算是最强公子哥了吧。 但东海真是金通未说了算吗? 金启典真是东海最强公子哥吗? 这处境不是和你那屌毛无忧国一样一样的嘛。 而且在阿九看来这林独行还不如金启典。 最起码人金启典外公家牛逼啊,有个牛逼的舅舅还有个更牛逼的表弟。 只要季博常还在,人金启典就是正八经的皇亲国戚,林独行那小狗拿什么和阿典比? 阿九很早就提议过,他去西境走上一趟一剑俩眼干掉那条小狗得了。 省得留着膈应人。 小鱼干吃完了,阿九觉得今儿这天气有点热。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对季博常问道。 “接下来是不是该准备进军江南了?” 如今连破两局再加大败申千铎,算起来已是胜了左相两局半。 而且定远之内左相的筹谋布局全部被破,已经到了季博常一直想要的正面相战的时机。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 但现在的局面和他之前设想的有着些许的不同。 之前他要的是将左相拉下神坛,这样临承乾,闫不求和林独行就会同时看到机会。 无论出于何等目的 ,他们都会跟随自己一起对江南动手。 其实左相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这也是两人都没有选择提前收拾那些人的原因所在。 但现在的问题出在了东南。 临承乾死了,死在了临覃覃手里 。 而且临孝君刚死之时被临承乾派去平叛的大军,被临覃覃下令收回来了。 就在昨日,他收到了临覃覃的亲笔信。 与你共营香水的银子没有给你,那就把一个完整的东南赔给你。 她要设局杀十一皇子。 来信的目的有二。 南岭城的事情已被十一皇子全部得知,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让灵妃写下了一封亲笔信。 信中言明障碍全部除去,其只要回到南岭便可成为东南之主。 想杀十一皇子容易,但宣布效忠十一皇子的大军有些难办。 所以她求季博常让东泰城出兵,截住跟随十一皇子大军的后路,如此东南大局可定。 第二件事,就是杀了十一皇子之后让东泰城的吕铭琛配合她,将高丽李泽勋一举灭杀。 如此,东南便不再四分五裂。 老八是季博常的“自己人”,仅剩那投靠江南的三城之地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在信的最后,临覃覃问季博常。 你答应亲手为我制作的香水何时兑现? 如果东南真的能做到临覃覃说的那样,对季博常将有着绝强的助力。 不但能得东南底蕴财富,更能借助东南水路进军江南配合定远将形成三个方向同时进击的局势。 而她想让季博常做的很简单。 只是让一个东泰城的吕家从旁协助就够了。 第521章 两局半 当申千铎兵败的消息传进帝都时,看完信件的左相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闭上双眼。 两局半。 他在连败两局之后再输半局。 之所以称为半局,是因为申千铎的大军是他用来收尾的第三局。 可这第三局刚开始就输了,但也没全输。 所以算作半局。 良久之后的左相缓缓睁开双眼,提笔在纸张上写下两句话 。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这句话来自季零尘,但却完美的对应了左相如今的处境。 这才是真正的一语成谶。 因为这句话送来的时候申千铎还没有败,左相的第三局也没有败。 但这句话提前来了就仿佛是一个预言。 你还会败。 话刚来,战败的消息也随之送到。 看着桌上的这两句话,左相强压心头怒气呵呵笑出了声。 因为这样的玩法,和他之前给临孝君送去的那封信一模一样 。 你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实则你所谓的掌控只是你的自以为。 左相的笑意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虽在笑,但双眼之内却闪烁着滔滔怒火。 他被人掀了棋盘,他被人连败两局。 他被人当成了雍盛帝也当成了临孝君。 他的难堪和狼狈接连两次展露在天下人之前,而且都是自己认为赢定了之后被人从天堂打落地狱的。 他一直坐在书房里,为的就是稳定自己的情绪理清现在的局势。 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败,因为自己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没有用出来。 但就在他成功将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机季零尘的这两句到了。 这两句话看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 但他是申逐鹿啊。 被人惧怕被人仰望,一道布局可左右人间帝王天下走势的申逐鹿。 所以这两句话送到的时候,左相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那被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出现剧烈波动,所以他依旧选择坐在书房里。 只有坐在书房里才能让自己真正的冷静下来。 可就在他再次平静下来的时候,申千铎战败的消息传来。 季零尘这两句话也是再次猛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再也控制不了心头暴怒,提笔将这两句话写了下来。 大笑过后一把抓过纸张狠狠握起,眼中杀意迸射的看向皇宫。 “真以为本相败了?!” “真以为破了本相的布局,就能让本相一败涂地拱手将这天下让于尔等?!” 言罢,将这狠狠握起的纸张丢出窗外。 “你只是破了本相的布局,想败本相还早得很。”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本相有着怎样的底蕴。” 如果书房里有镜子的话,如果左相在这一刻能看到镜子里自己模样的话。 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他现在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没见过。 将纸张丢出窗外后,左相脸上的怒气和眼内的杀意缓缓消散。 他再次变回了之前沉稳如山的左相,因为他还有着足够的底气。 也因为他还有能置季博常于死地的手段。 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之后,左相抬手敲了敲桌面。 书房之外躬身等候之人连忙走进书房。 “去告诉云杉,他也玩够了,该让世人知道他是谁了。” “另外传信回江南,道门也该到了出世的时候了。” 麾下之人闻言躬身退去,但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诧异和震惊 。 因为在相爷的筹谋里,云杉少爷是不会以真面目展现在世人面前的。 云杉少爷之所以从出生就被送走,那是一个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定下的筹谋。 这个筹谋知道的人很少,就连江南本家知道的都不多。 而相爷以天下为盘众生为子的布局,最后得利收尾的真正人选也是云杉少爷。 但现在相爷却决定让云杉少爷提前出世,这意味着数十年的筹谋被放弃了。 更意味着,那季博常逼出了相爷的最后手段。 而在原本的计划里,道门之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现世,而是在云杉少爷整理好一切之后才会开始运作的。 毕竟在如今的大雍百姓眼里,道门是祸乱世间的代名词。 但现在不单云杉少爷要提前出世,就连道门也要提前出现在世人面前。 相爷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拿出所有底牌一举击溃季博常。 尽管麾下之人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尽管他想开口去劝。、 但相爷的身份不止是大雍左相那般简单,同时还是道门这一代的掌教。 他的话就是定论,没人能够质疑更不能反驳。 麾下之人离去后,左相轻轻放下茶盏转头对着地图上定远的方向微微一笑。 “不错,真的很不错。” “确实是我小瞧了你,也正是因为这份轻视让你连扳两局,让我不得不用出最后的手段。” 说着起身来到地图前站定,仔细打量了一会之后伸手在地图上重重一指。 “你破我布局又让人前来羞辱,看似幼稚嚣张实则就是想逼着我和你正面决战而已。” “既然你想战那我就陪你战,你破我在定远所有布局,那我就在江南再布一局。” 说完呵呵一笑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此局你破不了,因为这本就是你的布局。” 左相说着再次提笔在纸张上,写下了刚刚让他暴怒无比的两句话。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但这次的心境截然不同,他嘴角的笑意不再是怒极而笑。 因为季博常逼出了他最后的手段,也真正让他用出了全力。 人生在世能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对左相来说是最为享受之事。 “你也不算一无是处,最起码你先我一步看出了这小家伙的示弱反击。” 这话,是左相对临孝君说的。 说完之后左相微微挑眉。 “原本在我心里,你的位置要排在张白衣之后,这和心智家世无关。” “而是心胸和看事情眼界上的局限,你没有张白衣那等宽阔的心胸更没有为民之大义。” “你太喜取巧以阴毒谋利,但这这份取巧也注定你难成大事。” 说完左相伸手抚了抚胡须。 “现在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能和张白衣持平,但不是因为你先我一步看出那小家伙的示弱手段。” “而是你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522章 从业资格证 其实季博常并不愿意一直坐在书房里。 他也不爱吃点心。 如果可以,他更喜欢赖在床上和春草织夏打群架。 你来我往你上我下的,可比坐在书房里整日琢磨这些恼人的事爽太多了。 但可惜,他身边的全是贤内助。 每日清晨准时准点的被织夏春草拉起来洗漱,然后把他放进书房再端来早饭。 在她们看来少爷怎么沉迷温柔乡呢? 如果是因为自己让少爷不思进取,那她们就会当场拿刀子自己抹了脖子 。 对于这一点季博常毫不怀疑 。 因为她们也是出身季家。 没办法,享受了太多出身带来的好处之后,这份责任就是他永远逃不掉的东西。 而且麾下之人也习惯了来书房见公子。 甚至季博常都怀疑这帮狗日的下意识认为,无论他们何时有事都能在书房里找到公子。 哪怕大半夜他已经睡了,这群狗日还会到卧房门口嗷的来上一嗓子。 也不管自己当时在干吗,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到卧房之内有传出的嗯哼之音。 吃过早饭之后,季博常刚拿起桌上的情报查看季有道便是走进书房。 他身为定远道台,如今大军征战在即粮草后勤就落在他的头上。 他今天来汇报的也是这件事,但在将一大摞纸张放在桌子上后有些不解的看向季博常。 “公子,听闻昨夜九大人光脚在城墙上跑了一夜,边跑边嘶声力竭的大吼....我要大屁股有狐臭的夷族女子。” 这话让喝茶的季博常差点一口喷出来。 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 很明显沙宝亮这娃没听自己的,更没去大堤上用水泥修筑的房子里过夜。 “下严令,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开玩笑,沙宝亮是自己打造的未来文臣之首。 若是这等丑事传出去这老脸可就丢尽了,虽然脸皮这玩意沙宝亮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 但麾下这么多人总有要脸的吧。 说完抬头看向季有道开口问道。 “定远道城之内没有青楼了吗?” 季有道闻言想了想之后开口回道。 “有,但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之前定远道城大小青楼有数十家,后来公子下令接收大批帝都前来的商贾之后,青楼的数量最高时达到了近两百家 。” “但随着那些商贾害怕战火离去后,青楼的数量锐减,毕竟每日光顾青楼的还是以这些商贾为主。” 说完对季博常嘿嘿一笑。 “这自古以来青楼赌坊便是屡禁不绝,哪怕政令再严也还是会存在的。” “但自从公子在秋水将老鸨妓女拉上河岸修堤,又有那秋水夫子对捐出卖身所得全部银两,满身泥泞的妓女躬身施礼的事情传进定远之后,这世人对妓女的态度陡然转变。” “而那些妓女们仿佛也找到了尊严,哪怕依旧接客但绝不搔首弄姿,更是在公子欲拿北境之前将银两全部捐给了大军。” 季有道说到这也是挠挠头。 “而且公子下令开设学堂让所有百姓家孩童皆可入学,又说了一句有教无类之后,那些目不识丁的妓女们每日都会去学堂旁听。” “再然后...大批人选择从良,哪怕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宁愿做工也不愿再干回老本行。” “所以咱定远之内的青楼里,都是些人老珠黄找不到生路的....老妓。” 这话听得季博常都是一愣一愣的。 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和左相争斗上,对这些事关注的还真不多。 而且当初在秋水之所以把青楼妓女赶上大堤,也单纯的是时间紧人手不够。 可哪成想自己当初的一个举动,差点把一个古老的行当给干没喽。 也怪不得沙宝亮同志宁愿光脚在城墙上跑一宿,也不愿去青楼里解决基本问题。 青楼要不要有?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它存在本身就有存在的理由。 而青楼在如今这个世道里,也是拉动经济的一种十分有效的方式。 你总得给人一个拼命赚钱的理由吧。 所以青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让人上进的精神原动力,这和计谋无关。 而是真正的人性。 但也绝不能原封不动的保留大雍青楼的运行模式。 有楼子就要有姑娘,但现在大雍楼子里的姑娘没有几个是自愿的。 如果不加以管控,人口倒卖就会成为一种合法的行当。 青楼和赌坊从来都是相关联的,做局让赌徒输了钱财以妻女抵债这简直就是惯用的手法。 季博常之所以问青楼的情况如何,目的就在这。 人贩子,比杀人犯更可恨。 前世他什么都做不了,但这一世他要用零容忍的方式将人贩子杀绝。 你敢动这个心思我就把你全家杀绝,莫提男女老少,就是你家地下的蚯蚓都要翻出来劈成两半。 杀到人人惧怕,杀到连想都不敢想,杀到把这个所谓的行当从世间彻底抹除的地步。 无数年后还会不会死灰复燃他不知道,但在自己存在的时间里,这种人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从现在开始赌坊全部取缔,更不得出现以妻女抵债之事出现,但有发现倒卖人口者斩立决株连九族。” “凡有发现卖妻儿者,以杀人罪论处绝不姑息。” 现在的他不是皇帝,但他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 “入青楼谋生者需自愿更需在官府备案,且每隔十日前去官府点卯一次。” “非自愿者严查,另入青楼者每月须至官府医馆体检两次,体检合格者下发从业资格证。” “无证卖身者杖三十,永久取消考取从业资格证的资格。” 季博常才不管季有道能不能听懂这些新式名词呢。 词听没听过又或者好奇这些词汇的出处都无所谓,他要的是结果。 而且只要这道命令一出,这所谓的从业资格证就会如微挨屁一样被人快速接受。 因为严禁赌坊和治理青楼斩杀贩卖人口之法,将会断了太多人的财路。 这样的事情就连左相都不敢轻易去做,因为牵连太广,更有可能最后会查到自己身上。 但这一点对季博常来说没有丝毫掣肘可言。 因为东海最大的世家就是吴季两家,而定远的所谓世家早就死绝了。 北境本就没世家,青楼也本就不多。 这样的事别人不敢做也做不来,但他能。 而且从这道政令下达的那一刻起,这青楼非但被严格监控变成合法化。 还会成为一个新的纳税大户。 因为想要从业资格证,就要先办理经营许可证。 有证才能营业,营业就得交税。 第523章 画红线 凭啥交税的一定是平民百姓,是贩夫走卒是苦哈哈辛勤劳作只为养家糊口的底层民众? 按照大雍现在的律法。 官员免税,考取秀才就能分得上好田亩还能免税。 皇亲国戚免税,就连官员的三亲六故都能跟着一起免税。 而史书里早就写的明明白白,一国底蕴被掏空就是先从土地兼并开始的。 听闻秀才能免税,便会想办法把自家田亩挂在秀才名下,以图能借秀才的光免交赋税。 殊不知秀才在得了大量田亩后,转头便是买通官员明目张胆一文不花的把田亩据为己有。 季博常刚来到定远的时候,竟然发现一个县令竟能吞并掉一县之内四成的土地。 剩下的六成也都被其他人瓜分了。 那所谓上交的赋税能假到让人瞬间暴怒的地步。 种田的是百姓,但却一亩地都没有,田里产出的粮食更是和他们没有一文钱关系。 历史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一国衰败的原因也都是惊人的相似,季博常没有急着去把分田到户这件事放到首位上。 他只是下令还田于民,但这还法实际是以村子为单位进行的。 整村人集体耕种集体收获,然后按照人头分配粮食。 这样的做法类似前世的生产队也有着诸多弊端存在。 但却能让人心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来,也更能培养集体荣誉感。 有了田亩财产人心才能安定下来,也才能心有牵绊。 有些事情一定要做但要循序渐进,更要找对方法和运作的时间节点。 先立规矩划红线,最后才是利益分割。 没有规矩的约束去瓜分利益,那好不容易拢起来的人心就像沙子堆出来的塔。 稍微有点震动就会瞬间倒塌。 他会一点点拿掉之前的那些特权阶级的特权,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把红线画在所有人眼前。 拿你只能拿的,但凡拿了不该拿的这道红线就会被血再涂抹一次。 季有道确实没听过啥叫从业资格证,但他能听懂公子这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在将公子交代的全部记下之后,季有道拿起一份纸张递给季博常。 “公子,从去年开始东海便开始按照您的吩咐制作新式军粮,如今囤积的数目足够大军四个月所需。” “而且四个月后东海和定远也到了秋收时节,所以这粮草之事没有太大的缺口。” 在将纸张递给季博常之后接着说道。 “武器装备我和杜铁山沟通过,可以确保大军在前方征战所需。” “但这军饷却是有点难办 ,定远无银北境无银,单靠东海一道之地支撑数十万大军的军饷有些吃力。” 这就是季博常经常说自己家庭条件一般的原因。 东海富足,但远比不上江南和东南。 原来东海只有十几万战兵和水军,以东海底蕴供养起来轻轻松松。 但他扩张的速度远超爷爷和外公的钱袋子。 轰隆一下子拿下了定远和北境。 这俩地方兵多将广是不假,但穷也是真的。 单就以北境来说,能吃饱吃好双衣双靴这都是东海支援的结果。 人家得一地先肥自己钱囊。 但他是先撒钱,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是越来越穷。 “粮食武器保持充足就好,军饷无忧,因为我们要打的可是天下最富的江南。” 这话让季有道也是呵呵一笑。 是啊,公子要打的可是以富庶闻名天下的江南。 打赢了还怕没军饷吗? 要是打输了....打输了还要个鸡毛军饷 。 其实按照季博常麾下大头兵们对他的感情来说,就算说没有军饷也无所谓。 这和手段无关而是来自出身。 他麾下大军来自三地,东海,定远和北境。 季博常对东海人,不给你们军饷还要去打仗干不干? 东海人绝对拍着胸脯子告诉他,为公子赴死在所不辞。 如果他对北境边军说,我没钱给你们发军饷,你说北境边军会因此哗然叛逃吗? 再有就是定远新军。 定远只有一个庆云城,论对季博常的忠心程度定远丝毫不差东海北境。 他可以这样做,但绝不能这样做。 他们可以不要,但季博常绝对不能不给。 那是人家用命换来的,谁也没有资格剥夺这份天经地义的酬劳。 “公子,少府按照您的要求打造出来的臂盾已经到了十万之数,只要蓝将军归来就可以装备下去。” “而且杜铁山说最多一月,就能为定远大军全部装备臂盾完成。” 说完又是嘿嘿一笑。 “老奴试验过了,有臂盾佩于手臂之上可令连弩更加稳固,射击时也更加的精准。” “有这臂盾再加那重金打造的单兵甲,江南打造出有瑕疵的连弩杀伤力就会更为有限。” “等他们打造出来的玩意报废之后,就是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真正连弩之时。”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随后拿出一份信件递给季有道。 “道门动了?” “他终于忍不住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了。” 季有道说完兴奋的看向季博常。 “公子,他的心乱了。” 季博常闻言也是微微一叹的点了点头。 太不容易了 。 吃了这么多亏被人压制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没输过,也输不起。” 季博常说着揽了揽衣袖。 “他心里所谓的动用全力,就是把所有布置在我身边的布局全部用出来而已。” “但在我心里这不是,而是要他掏出全部家底摆在明面上才行 。” “我表现的时强时弱,也让他对我有了一丝轻视和懈怠,也正是一丝轻视和懈怠让我有了掀翻他棋盘的机会。” 季博常说着摇了摇头。 “我这方法能骗得了他却骗不了临孝君,因为他太自傲也太自信了。” “可能这就是人无完人最好的写照吧。” 季博常说过,他能抓到左相弱点的机会只有一次。 而临孝君也曾说过,季博常用示弱骗了申逐鹿,申逐鹿也一定会因此遭到反噬。 所以这样的办法对付左相管用,但对临孝君无效。 这跟心智无关,而是手中掌握的力量和筹码不同导致的 。 左相的心之所以会乱,就是因为他太自信更没输过。 对他这样高傲的人来说,败给一个自己用另类方式教导出来的毛头小子,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会拿出自己全部底牌,让季博常败的心服口服。 就像他说过的那样。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我这,是不存在的。 学生就是学生,永远都不可能超过老师。 第524章 意料之外 只待蓝海亦大军回返,攻打江南便会正式开始。 舅舅已经给他来过信,水军此刻已装配铁甲战船十八艘,原有木制战船四十八艘。 小船数量更是达到了上千之数,已是整军完毕随时可由水路进军江南。 如今大雨初停水位还未消退,而江南紧邻定远的百里之地又被大水夷为平地。 所以这短暂的等待时间,成了双方整备军力的最后时刻。 季有道离去之后,季博常收到了一封来自帝都的信件。 右相夫人在守过头七之后,决定来到定远生活。 这道消息让季博常略微有些意外,他以为右相夫人不会同意离开帝都。 但既然老夫人想来,自己就算手头再紧也能右相照顾好遗孀。 随即命人去收拾一间清净的小院,又让人去寻一尊佛像前来。 老夫喜欢礼佛,那就给她准备一个大些的佛像好了。 吩咐完这些之后,他起身离开书房去了老门房张栋养伤的地方。 有老门房在,老夫人就不会觉得太过困苦孤独。 而这位老门房也能慢慢的从右相遇害的阴影里走出来。 尽管他的心里有着很多疑问,但他始终都没有来打扰这位老门房。 事情是否如自己推测的那般先不提,就算那掏空国库的事真是右相做的。 这位老门房也不可能知晓内情。 道理很简单,如果有人想知道自己的秘密会从谁身上下手? 一定是春草织夏。 因为她们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但自己的全部筹谋布局她们两个知情吗? 而且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另外一点也让季博常没有询问老门房。 因为他希望自己猜错了,希望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他实在不愿意把那个一心为民,又对自己有过指点之恩的老人想的太过卑劣。 更重要的是他死了。 军医营的医术让季博常很满意,老门房恢复的很好,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自己进食了。 在听到老夫人即将来到定远的消息后,老门房激动要起身为季博常行礼。 “前辈就算要行礼,是不是也要等到伤愈之后再说啊。” “到时莫说行礼,就是提着酒坛来敬酒我也绝不拦着。” 季博常的话让老门房再次躺了回去,脸上出现一抹苦涩的笑意。 “若是之前,小人还能为公子置办一桌酒席,但现在....” 老门房的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在定远也一样可以,别忘了当初您陪我去上门讨要银子,我可是趁机从江文庭那讹诈出了八十万两呢。” “定远物价不高,八十万两足够您老人家天天吃酒席吃到一百岁的。” 这话让老门房的眼里出现一丝追忆之色。 当初的季博常弱到坑骗来的银子都要不回来的地步,但仅仅一年多之后,便是成为了如今大雍最具权势之人。 这不得不令老门房心生无限感慨。 而在季博常离开帝都之后,右相也是一直在关注着季博常的一举一动,更会经常和他一起去分析眼下的局势 。 每每在季博常遇险之时,老门房都会表现的一脸担忧之色。 就连右相都曾笑骂。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老东西是那季家小子的门房,要不你去定远追随那季家小子算了。 如今话音犹在,可已是物是人非。 他真的来到了定远季博常身边,但却是以一种他最痛苦的方式前来的。 “上次公子前来小人重伤且处在老爷遇害的悲痛之中,有些话还未来得及告诉公子。” “老爷之所以选择亲自前来定远宣读圣旨,实际上为的是了将一件秘辛告知公子。” 季博常坐在老门房对面,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右相之所以会前来定远,名义上是为了替老五宣读惩处季博常罪行,更是要押解季博常回帝都受审的。 但这只是名义上的东西,毕竟这份所谓的圣旨是左相以为季博常必败弄出来的。 意欲在他大败时,将他变成历史上罪大恶极之人,同时也为自己称圣铺路。 但这份圣旨还没写完,左相和右相还没走出皇宫的时候就已经变质了。 因为金启典在皇宫门口支了一口大油锅 。 正是这口大油锅让右相笑出了眼泪,更是当场回答左相。 你不是问我谁去定远宣读这份圣旨最合适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去最合适 。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份定罪季博常的圣旨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右相根本不用来定远,那份圣旨也没了宣读的必要。 所以当得知右相带着圣旨来定远的时候,季博常就知道右相此来绝对还有着其他目的。 “先帝在十年前找到老爷,命老爷筹措出大笔钱财暗藏他处,而这笔钱的用处,就是用来暗中养兵然后配合先帝筹谋,一举覆灭江南和东南还天下于皇权。” 老门房这话让季博常的眉头狠狠一挑,而老门房也是在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接着说道。 “当时国库空虚,想要支撑正常开支用度都是不够,根本做不到先帝的要求。” 他口中的先帝,是当初的雍盛帝。 “但世家做大到如此地步,而左相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所以思量再三后老爷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他以银子掏空定远京畿两道的铜钱,又造了一批假钱将银子收了回来....” 随着老门房的诉说,季博常的眉头也是随之皱起。 造假钱之事真的是出自右相的手笔,他用这个办法囤积了巨量的财富。 而这样做的原因竟然出自雍盛帝。 因为这笔钱被雍盛帝暗中送去了西南,藏进了齐王所在之地。 当初的定远有十五万大军效忠雍盛帝,而齐王的西南也早被雍盛帝渗透成了筛子。 有定远大军在,想把钱运去西南很容易,而且这笔钱齐王是知情的。 雍盛帝意在让齐王在西南用这笔钱养军,待军队强大之时就是齐王毙命之刻。 而这一步暗棋,则是他假意对北夷动兵的延伸之法。 只要他在北境的筹谋成功,西南配合六皇子就能一举攻下江南平定东南。 届时大雍,真的会还天下于皇权。 但问题,出在了齐王叛变之上。 第525章 被简单化了 齐王在雍盛帝眼里啥也不是,军有闫不求,政有他放进西南的老五。 架空齐王就跟玩一样。 但就是这么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却在最要紧的节骨眼上玩了一招狠狠背刺。 他暗中联合了南燕,更把雍盛帝用十年时间弄去西南的巨量钱财挥霍一空 。 事情的发展就很雍盛帝。 他拉拢人心给的是未来,比如将来事成朕将如何如何,你为朕立功又将如何如何。 全是虚的,而且以雍盛帝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兑现。 但齐王玩的是真金白银。 雍盛帝派进西南的人多不胜数,其中黑龙甲的数量就是极为惊人的。 齐王没有雍盛帝那样的正统地位,也给不了太多未来的承诺,但他有钱呢。 雍盛帝用十年运进西南的巨额钱财被他一分为三。 一部打造军队培养势力,。一部拿出分给了雍盛帝派入西南架空自己之人。 最后一部拿去给了南燕。 自此,雍盛帝的筹谋彻底翻车。 北境大败丢了定远北境竖旗,西南闫不求兔死狐悲不再听候召令。 季博常趁势而起,临孝君回到东南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右相选择亲来定远,一是要告诉自己这道秘辛,二则是要来提醒自己,小心申逐鹿利用这一点拖垮自己的经济民生。 “可惜,老爷还没到定远便遭了歹人的毒手...” 老门房说完之后,脸上再度出现了悲苦愤恨之色。 季博常闻言在老门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事已至此就别想太多了,好好养伤,待老夫人到了还需要您老人家继续操持呢。” 这话让老门房脸上的悲苦少了些,随后看向季博常再次开口。 “老爷一生清廉为民,但这件事却成了老爷永远抹除不掉的污点。” “而选择亲自前来是因为老爷知道,凭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控制不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而唯一能消弭恶果的整个大雍也只剩下您了。” 季博常闻言点头,随后又嘱咐了老门房几句之后转身离开了军医营。 老门房的话把他陷入死胡同的思维拉回了正轨。 但他却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 不是事情的发展不对,相反事情的发展每一环都对得上也没任何问题。 所以他感觉的不对只是一种直觉。 他之前以为老门房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但事实是老门房知之甚清。 他之前认为左相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按照老门房的话来看,左相好像也是知晓一些蜘丝马迹的。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 如果主导这件事的是雍盛帝,想瞒过左相是不可能的,可亲自操刀的是右相能在最初瞒过左相也说得通了。 雍盛帝的迷之自信,齐王能干出那样的事来也不足为奇。 一切都能完美的对得上,一切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也全部都有了答案。 但季博常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因为事情被简单化了。 从自己一开始认为的是一场大局,变成了现在简简单单的只是雍盛帝那臭棋篓子的一步臭棋。 而事情也变得连去关注的必要都没有。 因为这件事到了现在,已经彻底的成为一件无法挽回的过去式。 筹谋出自雍盛帝,事情是右相亲手操办,而钱也被齐王挥霍一空 。 当初渗透进西南的黑龙甲死的死逃的逃,其他人也都被闫不求和齐王杀了个干净。 而西南格局也变成了三足鼎立。 闫不求,齐王和老太监刘崇禄各占一部分相互敌视。 所以从现在的局势来看,纠结这件事远没有筹谋西南之地,和防范来自左相利用钱币之事反击来的重要。 这件之前让他察觉到阴谋的事情,到了现在竟然变得微不足道了。 查无可查,也查来无用。 因为来龙去脉和因果关系就清晰的摆在那里。 回到书房之后,季博常召来一名暗庭卫。 “去一趟秦家村,让雍盛帝看看这个。” 他给暗庭卫的,是阿九之前拿给他缩水的铜钱。 其实他并没指望能从雍盛帝那得到什么答案,不管事情真的那般简单,还是背后藏着什么布局。 这雍盛帝都只是其中一颗,看似重要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棋子而已。 而且到了现在,是谁动手杀了右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因为谁都没理由这样做。 不管左相是否知情,他都没理由这样做 。 就连西南齐王都没有,因为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更没有要去遮掩的必要。 而唯一能让人想到有动手理由的,就是深受其苦的两道百姓。 那缩水铜钱最早可足额购买东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的变化。 这缩水铜钱的价值一降再降,最起码用这样的铜钱想从江南或东南购买物品,是绝对不可能的。 辛辛苦苦赚了一贯钱,结果花的时候发现连半两银都不到,心中有恨也是在所难免。 但问题是。 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右相的,又怎么可能是寻常百姓呢? 而在得到右相夫人要前来定远的消息后。 季博常当即下令让人前去秋水之外接应,有人对右相动手也难保不会对老夫人下手。 右相要来定远为的是提醒,小心左相利用这件事来毁他的经济民生。 对于这一点季博常并不如何担心。 现在和江南的通商早就停了,而且他的战略纵深是整个大雍任何人都无法能够比拟的。 因为他手握三道之地。 三道之地互通有无,对银钱的需求不大且早已关停所有银号钱庄。 也就是说现在的定远和北境之内,银票无用。 直觉让季博常感觉事情并非那般简单 ,但他现在最主要的精力,还是在和江南全面开战之上。 他不会再给左相留出布局的时间。 更不会让自己一直处于防守的姿态之下。 因为现在,是他用大量时间布局换来的,唯一能够击败左相的机会。 可能这世间的暗地里藏着无数腌臜的脏东西 ,但和左相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事有轻重缓急,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能为其他事情分了心神。 然而就在他准备对江南全面开战之时,一封结盟信被送进了他的书房之内。 这封信来自西南,但却并非来自闫不求。 而是那个联合南燕占据西南一部的齐王。 信里的言辞极为诚恳,对天下局势也做出了精准的分析。 但季博常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将这封信随手扔到了一旁。 “老子是君子,有仇不报非君子的君子,当初刺杀之仇一直没报不是老子忘了,而是觉得你不能死的太轻松了。” 说完提笔写下一封言言简意赅的信件。 “送去西南给闫不求。” 他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加起来也只有十一个字。 安内攘外,江南米酒共饮否? 第526章 结盟? 闫不求是真正的军人。 所以军人身上有的特质他全有,比如最看不上的就是太监,再比如最恨的就是软骨头的卖国贼。 然后,憨厚阳光绝不银币的季博常。 在他身边放了两个他最讨厌最恨的人当邻居。 老太监刘崇禄和联合南燕入侵西南的齐王。 而当回返的蓝海亦,得知公子给闫不求信里写的那十一个字时,这位北境壮汉当即捂嘴狂笑。 捂嘴,是因为他现在就坐在季博常的对面。 狂笑是因为他实在忍不住。 笑啥? 自然是笑这西南之内的局势和公子的手段。 闫不求的憋屈就是来自公子的布局,手握三十万西南边军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且闫不求已经给公子写了结盟信,但这封信没能送到公子的书桌上 。 因为公子在很早之前就下令。 西南信件随时都可送进自己的书房,但闫不求的信件除外。 闫不求派出的信使还没走出西南就被射杀了。 为啥? 因为公子不想看。 为啥不想看 ,因为在公子的预设里闫不求不是干这个活的。 那为啥现在又主动给他送信了? 因为他该干活了。 安内攘外的意思就是让他把齐王和南燕先干了。 江南米酒共饮否 ,意思是你先把齐王干了才有和我结盟的资格。 就不怕他转头去结盟左相吗? 不怕,真不怕。 因为他不会去结盟左相,因为在他怕在结盟的时候被左相给卖了 更因为他觉得现在的季博常比左相更可怕。 但季博常的可怕是在正面战场上,而非左相那种背后布局下黑刀的人。 如果让他选择一个最终决战的敌人,那他一定选择季博常 。 而且别忘了西南可不止一个齐王,还有一个老太监呢。 闫不求一定会对齐王动手 。 因为现在公子牵扯住了江南的全部精力,这是他唯一一统西南的机会。 但只要他对齐王开战,老太监也一定会选择参战。 不是老太监和齐王结了盟,更不是他看在齐王也是皇族的份上出手相救。 而是坐视闫不求灭了齐王那接下来一定会来打自己。 所以这西南,一定会打成一锅粥。 公子连北境边军都没调往定远,又怎么会和那狗屁闫不求联手。 所以公子要的,就是定远和江南全面开战的时候,确保那些人也都有事可做。 西境能幸免吗? 先不提刘赟勒一直在捅咕西境,单就林独行想染指帝都就瞒不了左相。 再者,太霆的北境边军没调往定远就是为了西境而准备的。 齐王的结盟信先送进定远,闫不求会怎么想? 他会认为是谁射杀了他的信使,不让自己的结盟信被送到季博常面前? 他会怀疑公子吗? 有可能,但当他的怀疑刚刚出现的时候,公子送给他的信就到了会发生什么? 会让他认为这一切都是齐王的阴谋。 射杀了自己的信使随后把结盟信送去给了季博常,这样做要的就是让季博常误会自己从未有结盟之意。 没有结盟之意就是敌人。 所以在闫不求心里,齐王这是要把他推到季博常的对立面上去。 把自己树立成敌人,那齐王就能轻而易举的和季博常结为同盟。 别人都把刀塞进腚眼了,你说闫不求能不暴怒反击嘛。 虽然公子的这封信只有十一个字,但这对于闫不求来说已经足够了。 因为现在是他求着和公子结盟,而不是公子求着他结盟。 供需关系决定了话语权的归属。 同时蓝海亦也是明白了另外一点。 那就是公子的布局示弱迷惑的不止左相一人,还有那闫不求和齐王。 公子的示弱让左相心生轻视心理,更是让闫不求和齐王等人感觉...和左相比起来公子更安全。 安全就不会如左相一样暗中布下连环大局,连正面一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坑的连点渣子都不剩。 简单点说就是,他们认为公子不擅长布局。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公子若不会布局那左相为何会拿出了最后手段。 如果公子真的如他们所想一样那般安全,那北夷是如何变成现在那般模样,那高丽又为何会短短时间内人口骤减三成还多? 公子这是把自己伪装成了软柿子。 而闫不求和齐王这俩货觉得自己也可以过来捏上一把。 他们居然想在公子屁股后面捡到好粪,真是他妈想瞎了心了。 “先去接收臂盾,然后带着十五万北境边军进入东海,跟随水军一起进攻江南。” 季博常这话让蓝海亦捂着嘴巴的手放下了,十分不解的看向季博常。 “公子,跟着水军一起进攻江南....” “北境边军虽然不全是旱鸭子,但和正八经的水军比起来我们和旱鸭子没区别啊,这上了船还不得吐个死去活来啊,这根本打不了仗...” “再说,三山将军如今就在江南边界之外,那里聚集这大批江南军队,可三山将军身边却只有十万定远新军...” 蓝海亦不笑了,因为按照公子的命令去执行的话。 北境边军的战力连一成都发挥不出来。 若是聚集在一起的大批江南军对李三山发动攻击的话,只凭那十万定远新军绝对顶不住。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自己去了东海定远只有李三山麾下的那十万新军。 若是那十万新军被败,江南军趁机攻入定远的话那公子的安全的都很难得到保障。 “让你们去就是凑个人数,在那杵上两天就行。” “咱们修的大堤不止能挡大水,还能让你的大军跑的更快,三山让人试验过,从水泥修筑的大堤上行军时间能缩短最起码一倍。” 话音落下,蓝海亦顿时明白了公子的意图为何。 如今大批江南军集结在定远交界处,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带着边军出现在东海方向,和水军一起行动的话。 那江南方面就会认为公子的主攻方向在东海。 那集结在李三山前方的江南军,就会向东海方向调动。 而这个时候自己带军顺着大堤返回,再和李三山汇合的话定能以多打少,攻江南一个措手不及。 还未等他起身领命,便听季博常的声音再次传来。 “三山在带军出定远之前,已经从东海和定远征集了数千条小船。” “所以你要辛苦些,和三山会合打一仗之后,还要带着人坐上小船顺流直下再入东海。” 第527章 一字之差 蓝海亦从头到尾参与了大堤的修建。 当时还有兵卒指着足够宽敞平坦的大堤笑言。 这大堤如此宽敞平整,这要是用来车马行军那速度可是不比骑军慢上丝毫啊。 而蓝海亦当时觉得,公子之所以把大堤设计的如此宽敞,应该是了以后加固时能更方便运送材料用的。 可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公子在修建大堤的时候就把攻打江南的方法算计了进去。 那大堤修建起来是为防江南的水,也是打江南的路。 马车定远很少,就连东海都是不多。 但一场对北夷的战役下来,不但多了十几万骑兵大军,被牛家堡之人筛选下来不能再作为战骑的马匹,亦有数万匹之多。 这些马匹之前一直用作连通三道之地转运物资。 但现在特昂堂的人就把这些马车集中在定远,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用马车从大路把定远边军送去东海。 待到东海杵上两天姿态做足,江南军开始调动之后再从大堤快速行军会合李三山。 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以多打少攻其不备之下,定能一举叩开江南大门。 而这边战事一起,江南军还会再次调动回援。 当江南军回援的时候坐船顺流而下,再次进入东海方向就能在两个方向同时攻进江南。 这是把无限拉扯分而歼之做到了极致 。 可以说是攻打北夷时的翻版,但又比那个时候占据更多地利。 “攻入江南不求速胜也不必急着占据太多地盘。” 季博常说着伸手揽了揽衣袖。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战场放在他的地盘上,只要我们打进江南他这第三局就算输了一半。” 说着季博常的嘴角微微上扬。 “就算他心有筹谋还能做局,那这局也只能做在他自己的老巢里。” “他的心乱了但还不够,因为破的只是他在我们地盘上的局,当他在自己老巢里的局被破的时候,他的心就算是彻底的乱了。” “乱了,也就真败了。” 蓝海亦闻言当即起身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公子放心,末将明白。” 可就在他说完之后欲要转身离开书房的时候,季博常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带军之将也代表我的脸面,若是以后让我看到你再捂着嘴笑的话,那就给我滚回北境去耕田!” 蓝海亦闻言脚步猛然一停,随后转身对着季博常单膝跪地。 “蓝海亦,谢公子!” 说完之后大踏步走出书房,就连腰杆都是比以前挺得更直了些。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在公子心里的地位和刘六赵明举再无差别。 那句你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不是重点,每个麾下之人其实严格来说都是代表着公子的脸面。 所以真正重要的是那句,给我滚回去。 老大对属下说滚分两种,一种是直截了当一个字。 滚! 这种语气和单独一个滚字出现,代表的是厌恶和厌烦。 也代表这个人的仕途到头了。 而另外一种则是带有前缀的滚,就比如刚才公子所说那般。 如果你再捂着嘴笑就给我滚回北境。 这是责备,却是带有期许的责备,但更是指点。 对自己心腹信任之人的指点。 如果身份地位信任达不到,你永远都不会在老大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跟随季博常的人都知道,公子从不轻易许诺什么。 可一旦公子开口,那未来将会是一片坦途。 而蓝海亦更是明白公子的另外一层意思。 自己带军来回作战很辛苦,但这也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 但公子在下令的时候提到了三山将军,其实就是在告诉他。 三山是我选中的武将之首,这一点不会变。 做事之前先画红线,这是季博常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 .... 雨过天晴的无忧州更美了。 无忧城距离海边只有一百三十里,所以无忧城内酒楼里的菜肴多以海鲜为主。 算算时间,再有四个月季小户就要出生了。 所以皓月的肚子已是高高隆起,脸上带着准妈妈的期待笑意。 所谓酸儿辣女,皓月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就喜欢吃些酸口的菜肴。 而她本就在无忧城里威望极高。 所以每当皓月上街的时候,所有酒楼的掌柜都会邀请皓月进店用饭 。 少主未回归之前他们称呼皓月为大小姐,如今大小姐变成夫人且怀了小公子。 整个无忧城的人都跟着高兴不已。 这就是东海,民众有着浓浓归属感的东海。 但邀请皓月入内用饭的酒楼太多,甚至还因为这事吵起来过,这让皓月上街的频率减少。 而吴家老家主本就把孙女当成宝。 如今有了身孕更是激动不已,莫说厨子,就是从海里刚捞出来的,都会在天没亮之前被送回吴家府邸。 皓月今天的早饭是海参粥。 “唉,每日这般进食整个人都长胖许多。” 皓月说着放下手里的粥碗看向一旁的染秋。 “春草和织夏已经为夫君侍寝,你也别在我身边待着了,去定远走上一圈吧。” 这话让染秋瞬间羞红了脸。 “她们从小就在少爷身边伺候着,再说您这挺着大肚子呢,我怎么走得开啊。” 染秋说完开始为皓月轻揉后背。 女人有了身孕真的很辛苦,孕吐结束了这腰酸背疼的又找上来了。 “担心夫君不喜?” 皓月伸手拍了拍染秋的手背,随后笑着说道。 “你和冬韵虽然一直不曾在夫君身边,但也是娘亲为夫君准备的媳妇。” “而且以夫君的心境,绝不会厚此薄彼的冷待你和冬韵的。” 正说着,一名丫鬟拿着一只信鸽快步而来。 信鸽来自东南,信自然来自临覃覃亲笔。 姐姐安好,宁儿将生心中期待忐忑,本应陪姐姐一同等待宁儿出生奈何琐事太多无法抽身。 待吾重整东南再来见姐姐可好?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和之前两人通信家常一样。 她对皓月以姐姐相称以妹妹自居,若非有皓月相助她在东南的日子将会更加的艰难。 信里的内容很平常,但放下信纸后的皓月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因为这封信里,临覃覃自称为吾,而不是之前的妹妹。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第528章 见到父亲替我问上一句 小德子面色复杂的从十一皇子的卧房退了出来。 皇族经历云雨之事甚早人人皆知,但那也基本在十四岁之后。 皇族光鲜华贵但规矩也是多的惊人,衣衫款式发髻甚至是饮酒纳妻都有严格的年纪限制。 但今日只有十二岁的十一皇子醉酒后,将一名侍女拉上了自己的床榻。 十二岁....毛都没有的年纪.... 十一皇子今日饮酒乃是兴奋所致,他来到边关后极为顺利的斩杀了临孝栋,接掌了军权又收获了大批拥趸。 这让十一皇子一时感到自己乃有太祖之风。 而他最想做的就是回返南岭城,完成和临承乾的两月之约。 他能接掌大军是因为有副帅马金山的辅佐,更是因为他要斩杀高丽人为东南大军报仇。 但得也高丽人失也高丽人。 他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击溃这些高丽人不要太轻松。 只要灭了高丽人他的声望将达到顶点,就能获得更多东南百姓支持效忠。 到时拿下南岭城一统东南轻而易举。 但那该死的高丽人竟然悍不畏死,哪怕伤亡再大也是每日保持攻击之势 。 一副誓要打进东南进军中原之态。 这让十一皇子极为困惑,这些垃圾高丽人为啥不退呢? 他们从过年之后便是开始兵压东南边界,这都打了半年死了十万人都不止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这些垃圾疯了吗? 只要高丽人退去,十一皇子就能抽出手来打进南岭城。 但这狗日的高丽人就是不退,反而越打越凶,这让十一皇子恼怒不已。 耽误了本皇子大事。 这话要是让李泽勋听到,他会当即掀了桌子死给十一皇子看。 你他妈瞎啊,你看不着我身后那些南高丽人吗? 只要我敢退这些南高丽人就会瞬间出手,只要他们出手那狗日的金启晟骑兵大军就会顷刻而至。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死磕,一打就是大半年吗? 我不敢退也不能退。 你嫌我耽误了你的大事,那你倒是退啊。 战事形成了胶着之态,这让十一皇子本想速胜的打算落了空。 小脸上每天都带着明显的不开心。 然而就在今日他收到了一封信,来自灵妃的亲笔信。 临孝君死了,临承乾也死了。 临家的话事人都死了,群龙无首,而在灵妃的运作下南岭城的纷纷宣布效忠十一皇子。 只要他回到南岭城就能坐上东南之主的位子。 这让十一皇子顿觉自己当真具有太祖之风,要啥来啥。 一高兴喝多了,然后拉着一个侍女上了床。 小德子走路的样子和桂喜很像,亦或者太监都是这么走路的。 猫腰低头小碎步。 回头看了一眼十一皇子的房间,小德子无奈的摇摇头。 “玩吧,再不玩就没机会了。” 他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但这东南的局势他看的可是比十一皇子透彻的多。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东南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临承乾死了他也没想到,但就算临承乾死了,这东南之主的位子也绝轮不到十一皇子来坐。 他是陪着十一皇子长大的,十一皇子什么德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夜无话,十一皇子到底有没有玩到估计他自己都不清楚。 因为那侍女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也不知是牙签茶杯的原因,还是错把肚脐眼.... 十一皇子意气风发的召集了所有将领,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麾下现在有十二万人马,其中两万跟随他回返南岭城。 剩余十万由马金山统领继续斩杀李泽勋。 虽然毛都没有,但人家毕竟是雍盛帝的种。 有些事天生就会,比如平衡之道。 他把小德子留下了,名义上说的是为照料马金山的生活起居。 但实际上就是留下监视马金山一举一动的。 而那秦家仅剩的独苗秦朗,则被他带回南岭城。 有秦朗在秦家就不算死绝,那临覃覃秦夫人的身份也就没了用处。 而他在看完灵妃送来信件后,小眼睛微微一眯。 “我这位表姐还真的是命运多舛,如此年纪轻轻便是患了绝症,可惜啊。” 他,也为临覃覃判了死刑。 南岭城,临家大宅书房内。 临覃覃坐在书桌之前正在提笔写字,而坐在一旁的灵妃则是冷冷的看着临覃覃。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最为得宠的那一个,父亲的掌上明珠姑母最喜爱的侄女。” 临覃覃说着提笔在砚台里蘸了些墨水后再次落笔。 “但常言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父亲和姑母都很忙,陪我玩闹的时间少之又少。” “而我想要在有限的陪伴里得到夸奖,除了乖巧之外就是要讨父亲和姑母欢心,这课业就是其中一种。” 临覃覃说着抬头对灵妃微微一笑。 “小时候最喜父亲姑母,也最崇拜父亲姑母,所以一切都会模仿父亲和姑母,而这写字就是其中之一。” 说完将手里的笔放下,对着桌上写下的字迹满意的一笑。 “模仿父亲的笔迹有些难,那种独有的力道很难学到精髓,但模仿姑母的字迹就简单多了,不但同为女人,而且....” 说着临覃覃将手里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拿起,随后放到了灵妃面前。 “而且姑母还曾经特意教过覃覃,所以模仿姑母字迹给十一皇子写封信并不难。” 而灵妃在看到临覃覃放到自己面前的纸张时,脸色也是陡然一变。 因为这份纸张上不但有自己的笔迹,还有临孝君临承乾,甚至是临玄策的笔迹。 也就是说,她可以轻易伪造一份临孝君的遗命出来。 而且还是临孝君和临玄策两代家主,共同书写的遗命。 “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不置可否的临覃覃,灵妃的手用力的抓住椅子扶手。 “你做这一切,杀父杀兄毁了临家,如今又要来对付我,难道只是为了那个和你只有着名义上婚约的季博常吗?” “你真的准备把偌大东南,把临家基业拱手相送吗?” 听着灵妃的质问,临覃覃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没回答,而在走出书房之前淡淡之音飘进了灵妃的耳朵。 “那杯茶是为您准备的。” “见到父亲的时候替我问上一句,对我现在做出的成绩可还满意?” 第529章 啾啾来了 十一皇子死了。 没进南岭城就死了,但他是幸运的。 因为有两万人为他陪葬,去了地下也能拥有一支阴间大军护卫左右。 他的死没有悬念。 临覃覃早就设下了陷阱,同时后路也被东泰城的吕铭琛切断。 所以从这一点上看,他那点酒喝的是对的。 要不然他就会和三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一样。 到死都是个处男,连那玩意的边都没碰到过。 而就在灭杀了十一皇子之后,临覃覃拿出了临孝君和临玄策共同执笔写下的遗命。 东南,彻底的交到了临覃覃手上。 其实就算没有这封遗命,临覃覃依然能够坐稳东南之主的位子。 但有这封遗命的存在,会让一切都变得更合理些。 至于临孝君为何会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已经没人再去追究了。 兴许人之将死突然醒悟也说不定。 亦或者老家主临玄策看出了临覃覃才是最佳人选,也都是说不定的事。 跟随在十一皇子身边的人没有死绝,那秦朗就没死。 非但没死,还成为了临覃覃麾下继刘小山之后的又一助力 。 而也就在秦朗被得到重用的同时,马金山宣布归顺小姐重回东南治下。 这其中关联为何,就算是个白痴都能看得出来。 东泰城在完成协助临覃覃的布局后,便是退回了老巢。 没宣布效忠,也没对临覃覃成为新主发表任何意见。 但之前四分五裂的东南,在这一刻被重新凝聚。 随后临覃覃下达了成为新主之后的第一道命令。 大军出击,灭李泽勋。 临覃覃之前给季博常的亲笔信里写的很清楚,我欠你香水的银子没给。 那我就赔你一个完整的东南。 而季博常要做的,就是让吕铭琛在她布局杀十一皇子的时候,替她堵住后路就可以。 其他的,不用季博常做任何事情。 李泽勋之所以能带兵压到东南边关,那本就是季博常授意的。 如果不是季博常授意,你觉得李泽勋能带着人跨过东海去打东南吗? 原本留着他,就是为了消耗东南底蕴让东南内乱。 有他在不停扣边东南人心就是一盘散沙,临承乾就不能动用整个东南的实力。 但事情的进展中,临覃覃异军突起改了季博常的谋划,也让事情的走向变得截然不同。 季博常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正在看着吕铭琛送来的信件。 吕铭琛从北境归来,直接被季博常送回了吕家祖地。 有他在东泰城,就如钉进东南的一颗钉子。 而这家伙在回东泰城之前,把他的儿子小吕贡送去了东海。 名义是求学,实则是表露自己的心迹。 但同时也是对他的承诺和奖赏,因为小吕贡去的那间学堂里还有赵明举的儿女,和其他将领的子嗣在内。 这事就要看你怎么去理解了。 如果你把这间学堂看成御子监也没问题,把这里看成关押文臣武将质子的监牢也行。 但反过来看呢? 这他妈简直就是异世版的黄埔军校,这就是人生的起跑线。 哪怕你儿扎啥也不是,天生大废物也绝对饿不死。 为啥? 人脉。 这些小逼崽子们的爹有一个算一个,全尼玛的是季博常的亲信狗腿子。 全是跟随季博常一起打天下的。 妥妥的官二代,将来的路将会极为平坦。 所以这就是聪明人二逼之间的区别,二逼能看到的只有弊而看不到弊之后藏着的天大机遇。 而吕铭琛恰好就是个聪明人。 这对他来说是个契机,不然凭他的资历是没资格把小吕贡送进那处学堂的。 季博常从没说过给他什么好处奖赏之类的。 只是在他从北境回返的时候给了他一个选择。 小吕贡被从南岭城接出来了,你可以带回祖地东泰,亦可放在东海。 他毫不犹豫的将儿子送进东海。 因为在如此奖赏面前,再多的黄白之物都会显得一文不值。 吕铭琛的信很长,把他对东南的局势和担忧全部写进了信里。 季博常沉吟良久之后,提笔给吕铭琛回了一封信。 .... 定远道城很繁华。 虽然百姓们还是有些黑瘦,但脸上却个个都带着笑意。 定远和东海相比谁更繁华? 不好说。 东海一定比定远富裕,但论表面上的繁华来说东海不如定远。 因为东海向来都是能藏就藏,不然也不可能赖了那么多年一分赋税都不交。 但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东海出来的人个个都像土鳖。 不,就是土鳖。 庆云城里那十万羽光人是,季有道和季有钱也是,就连笑的贼干净贼阳光的啾啾,此刻也是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怪孩子如此,实在是小户庄和小门镇真的啥也没有。 啾啾在北境的时候,一心想让盖盖哥带他来见少主。 为这事啾啾可是没少鞍前马后的捧臭脚拍马屁,但狗日的盖盖哥享受完了照着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等着。 就俩字,等啥等到啥时候也没说,然后转头带人回了定远。 看着宝盖走远的马车,啾啾气的伸手朝前一指。 “狗日的!” 骂完感觉心头爽快多了,可一转头发现满头黑线的豕大爷就站在他的身后。 孩子当时都快哭了。 心里憋屈也不敢当面骂出声,只能等人家马车走远了才敢恨恨骂上一句解解气。 同为季家人骂别的等于骂自己,就一句狗日的骂出口还被盖盖哥他爹听了个真切。 “豕大爷,我发誓刚才我骂的不是盖盖哥,我骂宝蛋呢。” 这话一出老季豕脸色更黑,抬手照着啾啾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把孩子打了个大马趴。 妈的,宝盖宝蛋都是老子的种,你骂的是宝蛋老子心里就能好受些? 挨揍之后,老季豕就把啾啾带在身边让他干个杂活跑个腿啥地。 季博常早就去信,让季豕把啾啾送到自己身边来。 老季豕之所以压着,是因为那时少爷正值破局的关键之时。 如今定远局势稳定,小啾啾也被从北境放了出来。 啾啾的心态和宝盖是完全不同的。 宝盖和少爷一起经历了从无到有,深知这其中的艰难。 但啾啾无论是在北境还是定远都觉得放松无比。 无他,这是少主治下。 就是自己家的地盘。 第530章 未来小喷子 有一件事是季台的人上报给季博常的。 白罗在北境被抓起来之后,宝盖其实没啥兴趣去拆了这个肚子里没啥东西的货。 然后一心想巴结盖盖哥的啾啾,自告奋勇的要替盖盖哥审讯。 他从小和宝蛋混在一块,整日里在小户庄光着屁股来回疯跑。 而啾啾也是唯一一个跑累了,敢去老季灯那讨水喝的家伙。 一是因为本就是小不点,二....也和他爹有关。 老季右那一脉玩的就是审讯那一套,啾啾经常往老季右家里跑自认为也学到了些皮毛。 这一点和宝蛋有点像。 宝蛋就曾说过,我爷爷我爹我哥都是玩审讯的,我估计我也行。 啾啾也觉得自己行。 宝盖觉得有趣,但同时也为替少爷观察一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心境干净的货。 如果这逼是假装出来的小白花,宝盖会当场直接把他干倒。 然后去信告诉少爷,别想了,咱季家就没有心里阳光干净的东西。 啾啾为了审讯白罗,提前看了三个时辰的杂记名着。 随后迈着四方步来到白罗身前,用自认为很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开口。 “书中皆言,世间最大也是最单纯的幸福莫过于,辛勤劳作一天之后归家,有妻子的笑脸有孩童清脆的笑声。” “一天的辛苦会在那笑脸中消弭殆尽,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就是你辛勤劳作最好的奖赏。” “尤其归家时,孩童张开小手向你跑来,在抱住你那一刻用稚嫩的嗓音大喊出来的那声爹,简直就是这世间最美妙最迷人的声音。” 可能是太过投入,也可能是嗓音太有磁性。 啾啾入戏太深了。 他本来是想用妻儿戳中白罗心里最柔软的那个部分,从而让他从内部自我瓦解。 为了活命能再见到妻儿,就会主动把知道的全部倒出来。 但是跑偏了。 白罗心里的柔软没戳中,倒是把自己感动地一塌糊涂。 他没见过爹,还有那据说有也从未见过的哥哥。 尽管小户庄的人对他都很好,但这份缺失的东西并不能被弥补。 说着啾啾眼内满是伤感的看向白罗。 “我从小没见过爹,也没感受过那种至亲间的温暖,所以....” “你能叫我一声爹吗?” 他是捂着屁股出来的,宝盖一脚一声滚,生生将这家伙从牢房里踢了出来。 本以为他能整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结果跑这扯犊子来了。 “禀少主,我不想再叫啾啾,我想要个好听点的名字。” 这是啾啾带着激动无比的心情,在见到季博常时说的第一句话 。 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啾啾,季博常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季家终于出来一个有人样的少年人了。 宝盖也算眉清目秀笑容阳光,但只要有宝盖的地方温度仿佛都瞬间低了不少。 哪怕在阳光下都能感受到一股阴冷。 在然后就是如自己老爹那样的,不是身带猥琐就是完整土鳖的。 看看老季豕再看看季有道,这都什么勾八这都是。 “吾名博常,取自博学乃常,博览群书取众家之所长,融入己身为己所用之意。” “这是爷爷为我取的名字 ,寓意我能荣辱不惊,以常态之心面对人生变幻。” 季博常说完看向啾啾。 “你我同辈,既然你最大的愿望是求名,那就叫博义吧。” 啾啾兴奋的念叨着这两个字,随后噗通一声跪地谢恩。 季博义。 博常的博,天下大义的义。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也没多好听,但却能逆天改命。 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一个义,更因为这个义出自季博常。 第一次回小户庄的时候,季博常只是远远的看过啾啾一眼。 当时这家伙没敢上前,一为宝盖举荐的宝蛋不是他。、 二则是,他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文一般,武更一般。 箭也没宝蛋射的菌,啥啥都是半吊子上前干啥呀。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吵架,整个小户庄里的孩子加起来都骂不过他一个。 但这玩意算啥本事啊。 难道上前告诉公子,我吵架厉害,十个八个老娘们加起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 公子要自己干啥呀。 靠骂人骂死对面的领军之将,用口水淹死对面的数十万大军吗? 没底所以不敢上前。 但离开小户庄去到北境之后,他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也发现自己用了十七年的名字...比自己这个人更拿不出手。 而想改名字唯有公子开口才行。 因为这关乎到族谱,而公子才是现在季家真正的家主。 “听说你很会吵架?” 正因为有了新名字傻笑的啾啾,因为季博常在这句话瞬间呆愣。 完鸟,啾啾心中哀叹。 自己那不堪的过去还是被公子得知了,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会天天在小户庄里吵架了。 更不会小户庄吵完了还要去小门镇和人吵。 这下完了,原本打算求了名字再讨个差事留在公子身边。 现在好了,自己老底漏了公子绝不会留自己在身边的。 留着干啥? 和人吵架吗? 然而就在他呆愣点头之后,季博常却是面带满意的点点头。 “嗯,能吵得过十几个婶娘联手,那就一定能吵得过满朝文武,简直就是天生的御史台好苗子。” “去找春草给你安排住处,再带你去置办些衣物,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啾啾从书房里出的时候都是蒙的。 他以为自己整日和婶娘们对喷的事公子知道了,一定会把自己赶回小户庄。 哪成想... 想到这啾啾转头看向一旁嘴角带笑的春草。 “姐,公子啥意思我不懂。” 春草闻言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现在不懂没关系,将来就懂了。” “走吧,先去给你置办几身好衣衫,有喜欢的颜色吗?” 啾啾闻言挠了挠头追了上去:“姐,要是将来还不懂怎么办?” “其实啊,永远都不懂也不是什么坏事。” “啊?为啥呀?” “将来就懂了。” “那将来要是还不懂呢?” “你不适合穿白色的衣衫,穿青色的吧。” 第531章 老夫人到了 啾啾是自己三大爷的小儿子。 三大爷的名字叫,季零涕。 自己有三个大爷,但季博常都没见过。 唯一有过书信沟通的只有二大爷季零科,按照二大爷之前来信所说。 他如今正在南燕境内来回飘呢。 自己三个大爷里只有三大爷有子嗣,而且这三个大爷的行事风格都很极端。 极端到让季博常都是摇头皱眉的地步。 三个大爷里只有三大爷有子嗣,大爷和二大爷一生未娶。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唯一性。 而其中三大爷玩的最狠.... 所以他之前问过爷爷,如果自己是废物按照老娘留下的后手被干掉,那咱季家主脉不是就要绝后了嘛。 这样做的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些? 爷爷闻言放下酒杯看着自己的大孙微微皱眉。 然后他问季博常。 孙儿为何会问出如此荒谬的问题。 年龄大了不能生那说的是女子,你那三个大爷里年纪最长的也不过五十之龄,老来得子而已,何来绝后一说。 好家伙。 季博常闻言才知道原来自己想太多了,不,是想太少了。 常言说的好,世间没有永远保持二八之龄的少女,但却永远不缺二八之龄的少女。 坐地能吸土亦或者隔墙吸老鼠的女子,就算给她配个十八岁小腰子嘎嘎好的小伙有后的可能基本为零。 但五十岁四十多岁的老棍子们,你给他一个二八少女不用五年就能给你整出一个小型家族来。 就如东海的两个舅舅。 之前还说有皓月海月就够了,生不生的无所谓。 可按照时间推算,自己舅母肚子里的孩子只比皓月晚三个月而已。 所以爷爷很疑惑。 以大孙如此心智,为何会问出这等让人不解的问题来。 季博常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他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个问题的。 却忘了季家只是低调,实则乃是真正的世家,而且是底蕴极为雄厚的超级世家。 不娶是为了让事情变得简单,更是对自己老娘嫁入季家的回报。 想娶留后,分分钟的事。 哪怕是爷爷现在想给自己生个五叔出来,那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姑姑说过的那样,我家孩儿若是想做纨绔,那姑姑就把这全天下的美人全为我家孩儿找来。 没办法,家里就是有这个条件。 而以血脉上来说,啾啾是自己的亲堂弟。 也是主家一脉里和自己同辈的唯一弟弟,所以季博常对小啾啾的情感有些特殊。 而这份特殊也和自己的三伯有关。 啾啾也是自己爷爷的亲孙子,而且是最小的那一个。 这也是为啥他能在疯跑之后,敢爬上爷爷的膝盖讨水喝的原因。 在得知啾啾的来历后,季博常就一直在思考将这小家伙放在哪个位置上。 不提他是自己的弟弟,单就三伯做的事就足够为啾啾换一个美好未来。 季博常曾问过季有道对啾啾了解多少。 季有道当时嘬了嘬牙花子给出两字评语。 能骂。 这评价不算高但很中肯,在别人听来这可能是缺点。 但季有道晓得,在公子面前说话一定要实事求是千万不能多加一个字,因为那样很有可能会影响啾啾未来的走向。 历朝皇帝都会设立御史台这样的喷子集团。 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标榜自己,也可以理解为平衡朝堂监督朝臣用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御史台看着没用实则作用极大。 因为御史台,就是皇帝嘴替。 皇帝不方便说的由御史台来说,想说不能说的御史台来说。 不想说不能说却想让人知道的,还是要由御史台来说。 大雍的御史台也是这个功能,只不过后来整个国家都在跑偏,御史台也跟着跑了偏。 说的再实际些,御史台就是喷子。 但喷子和喷子也有所不同。 外臣执掌御史台要会察言观色揣摩圣意,知道什么事皇帝让你说的再去喷没屌事。 如果整岔劈了喷错了,那这喷子也就当到头了。 但啾啾不同。 他要喷谁怎么喷有季博常在就不会错,就算喷错了也死不了。 所以啾啾将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为轻松惬意的一代大喷子。 因为这本就是季博常为他预留的位置。 更因为这样能避免啾啾被卷进朝堂争斗之中去。 而且上有自己,下有季家人和所有自己身边人帮衬着。 小啾啾的日子绝对滋润无比,更没人敢去打他的主意。 偌大的季家再加自己,让一个小啾啾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根本不怕他跑偏,因为他哪怕跑偏一点都会有无数个巴掌抽在他脑袋上。 所以这未来的小喷子已经上线了。 就在啾啾在春草陪同下,换上了之前从未穿过的华贵衣衫之时,一辆马车也是缓缓进入了定远道城。 右相夫人到了。 无论时局如何变幻,左相都不会去为难一个老妇人,更不会将她圈禁在帝都之内。 因为没意义。 左相非但没有阻拦老夫人前来定远,还派人一路护送亲手交到定远前来接应的人手里。 就在马车停下的时候,提前得到消息的季博常已经等在那里了。 “晚辈博常见过老夫人。” 就在老夫人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季博常上前行了一个晚辈礼。 老夫人的鬓角别着一朵白花,让那已是花白的头发变得更加显眼。 “季公子太客气了,如今的老身只是一介民妇,担不起如此大礼。” 说着便要回礼,而季博常一把扶住老夫人笑着开口。 “前辈,您就不要客气了。” “您能来我很高兴,从今以后就把这里当成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若是没有当初右相提点哪有今日的季博常。” 一边说着,季博常扶着老夫人的手臂走进了为她准备的安静小院。 这处院子是当初刘家的产业,修建的虽不华丽但很有韵味。 这让老夫人很是满意,尤其在看到正堂里季博常让人寻来的巨大佛像后。 老夫人更是不顾季博常反对施礼道谢。 随同老夫人一起来的,还有四个人。 一个车夫和右相管家,还有两个年纪也不算小的老侍女。 一辆马车四个下人,这就是右相一生为官攒下的所有家当。 老夫人礼佛,所以季博常并未让人准备肉食。 而是每隔两日定时送来一些青菜之物,就在老夫人走进院子一刻钟之后。 老门房便是拄着拐急匆匆而来。 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跪地请罪,毕竟右相遇刺的时候他是陪在身边的。 看着跪地痛哭的老门房,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时也命也。” “老爷一生不曾作恶,想必到了西天极乐也能修成正果成为真佛。” 安顿好了老夫人,季博常也是当即告辞。 如今大战将起,哪怕如此有怠慢之嫌也不得不告罪离去。 第532章 吾,乃季公子心腹大患 老夫人喜静,所以季博常下令任何人不得无故去打扰。 若老夫人有所需,尽一切可能满足。 右相对自己有提点之恩,替他照顾老夫人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如今蓝海亦已是带军进入东海地界,只要李三山方向的江南军开始调动这正面之战便会正式打响。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李三山抓到了一个人送进了定远道城。 左奉节。 老左这个命啊真的没法说。 如果讲道理的话,老左的心理素质其实算是比较过硬的。 遭受了这么多年的职场霸凌还没疯掉,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地步了。 他奉命等在定远之外给季博常扣屎盆子。 而他也是第一个发现定远没有毁于水患,知道左相这局又输了的那一个。 同时他还知道那带军前去北境的申千彻,绝对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兴奋了,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往脑门上窜。 而事实也证明他的推断是对的,定远无事申千彻大败左相的第二局输得更加彻底。 他是可以提前退回帝都的,但他没有。 他想看看季博常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修了大堤,竟然能挡住那恐怖无比的巨大洪峰。 可还没等看明白呢,李三山来了。 跟在他身边的有一万人,而且所处的位置就在定远正前方。 说的再直白点就是,他所处的位置前有蓝海亦攻击申千彻的大军,后有李三山十万定远新军堵后门。 唯一能退的就是回京畿,但他又没走想看热闹留下了。 既然留下了那就留下吧。 一顿启齿咔嚓之后,老左被扔上马车送进了定远。 咱就盲猜一波啊,你说老左现在怕不怕? 肯定是怕的。 他不单怕,而且怕的要死。 这不是因为季博常凶名在外,而是这家伙心里有鬼。 他不止一次想过绑了季零尘来威胁季博常,更是想过无数次季博常击败左相,然后他再击败季博常成为最后的天下之主。 所以在他自己杜撰出来的剧本里,季博常已经在他手里杀青过无数次了。 而且是一次比一次惨。 意淫的时候天下无敌,季博常在他眼里就是一道菜,想怎么扒拉就怎么扒拉。 但现在马上就要见到季博常的时候,老左心里顿时一阵悲鸣。 既生节何生常啊 ! 前几天他也说过同样的话,既生节何生鹿啊。 老左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悲苦的代名词,前半辈子遭受职场霸凌,被左相连埋汰带嫌弃的好不容易熬过来了。 然后又蹦出个季博常。 完了,我左奉节光辉伟大又憋屈的一生就要走到终点了。 他实在想不出季博常有什么不杀他的理由。 带着这种生不逢时的遗憾和悲苦,时隔一年多之后他再次见到了季博常。 之前他最后一次见季博常的时候,还是在秋水之外。 那时季博常被临时提上来做了少府军器监正,也正是当初的那最后一次见面。 将原本朝臣共同出资建立在秋东县的船坊,搬到了东海无忧州之外。 也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老左的鼎力相助,以当时季博常的实力根本搞不到那么多江南匠人进入东海船厂。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左奉节一进季博常的书房,便是大袖一甩露出一副大义赴死之态。 说完对着季博常微微拱手 。 面带不卑不亢的大声说道:“季公子,当初咱老左对您可是不错啊,您成立特昂堂咱老左二话没说直接掏了银子,要是没咱老左您那无季车马行也不可能那般畅通无阻啊,再说咱老左和您父季大人那可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从第一句话出口开始 ,那脸上的不卑不亢便是瞬间消失。 说到最后就差声泪俱下了。 不得不说老左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他居然把之前和季博常打交道时的所有事全部说了一遍。 最后着重强调,我和你爹季零尘那可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好盆友。 中心思想三个字,别杀我。 “左大人觉得我要杀你?” 季博常说着端起茶盏,似笑非笑的对左奉节问道。 “我知道季公子一直视我左奉节为心腹大患,杀了我您便可高枕无忧也少了一个最大的对手。” “而且如今正值公子和左相对弈之时,杀了我如同断左相一臂,如此公子获胜的几率大大加强....” 季博常本是要喝茶的,但老左的话让他端在手上的茶盏怎么也递不到嘴边。 奇葩的人季博常见过太多。 但又奇葩又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唯老左一人。 他说自己视他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这话季博常能忍。 但他说杀了他,等于断了左相一臂这话季博常有点忍不了了。 我允许你吹牛逼,但你不能一次吹俩。 “但季公子放心,我左某人非但和零尘世伯相交莫逆,更是对季公子十分敬重。” “今日左某可在此地立誓。” 说着老左从椅子上起身,对着门外天穹握起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口。 “苍天在上,今日我左奉节在此郑重立誓,若是将来和季公子正面争锋获胜之时,可放季公子离去三次绝不追击。” 说着噗通一声对着门外双膝跪地。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季博常手里的茶到底还是没能送到嘴边,这老左的神奇让他都是有点吃惊的地步。 这哥们和自己爹以及秦七俭是同辈,也是同时期参加科举的。 但他刚才居然叫自己爹为世伯。 看着神奇的老左,季博常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到桌上之后淡淡开口。 “想不死也可以,但一个轻飘飘不值一钱的誓言可不够。” 左奉节闻言直接转身看向季博常:“公子请吩咐。” 划重点啊。 这哥们刚才是侧面对着季博常双膝跪地的,闻言直接膝盖在地上来个一百八十度。 就变成了正面跪在季博常面前。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那么的自然毫不突兀。 所以说,这世间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智慧和生存之道。 如果他直接噗通跪地求饶,不但没效果还会让季博常心生厌烦。 也会让他显得很不值钱。 而且可能连听到季博常提要求的机会都没有。 不跪更不行,在人家大本营和人家老大装倔只能死的更快。 老左跪的笔直,脸上还带着朝圣般的郑重。 但季博常的下一句话让他瞬间亚麻呆。 “左大人跪我,是想折我季博常的寿吗?” “若想谈心,那便起来坐下说话。” 第533章 给他一份友谊 老左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 他以为季博常让他进了书房,一定是想从自己身上的得到些江南的机密。 如今和左相大战将起,如果能得到江南的机密对大军也是种绝强助力。 这就是自己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他从进了书房就耍了一大套。 为的就是给季博常开口问话做的铺垫,为的就是把话头递到人家的嘴边。 人家季博常是老大,此时此刻自己是死是活都是人家一个念头的事。 而且哪个老大不要面子不想掌控谈话节奏的? 上来就问会让人家老大没面子,更没有掌握主动权的快感。 绕上一圈再问,那这不是浪费人家老大时间吗? 再说,咱老左是那没眼力劲的人吗? 既然人家老大想问话,那自己就主动些把话头给人家递过去,把人家老大的时间节省下来。 人家老大的时间很宝贵很忙的,哪有那么多精力浪费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的铺垫很到位,看掌握节奏的主动权也被他放进了季博常的掌心。 只要自己那句公子请吩咐出口,季博常只要顺势问出想问的就能直奔主题了。 以季博常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来自己的积极主动。 我都这么积极主动了,您还好意思杀我吗? 这些都是这般多年遭受职场霸凌积攒下来的经验,但让跪好了等着问话的老左傻眼的是。 季博常没问他任何问题,更没接他主动递过去的话头。 而是和颜悦色的让他起来,又让人奉上新茶。 随后开始聊起了家常。 一开始老左以为季博常是想通过唠家常,寻找出自己话里的漏洞。 亦或者是通过家常的方式,问出他想从这里知道的东西。 大人物嘛,谁还没点自己的癖好呢。 但都没有,真的只是唠家常。 说的都是些过去的事,还有感谢当初自己在帝都对他的帮助。 聊着聊着开饭了。 饭菜不是很丰盛,四菜一汤。 但有季博常亲自作陪倒酒,这让老左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如今坐在他对面的,可不再是当初那个从五品没有任何根基的小官。 更不是那个需要巴结自己,在不同阵营来回游走的少年人。 现在的季博常手握三道之地,倾全力可打造百万大军的真正大人物。 跺一跺脚整个大雍都要颤三颤,和左相齐名的大人物。 而且季博常本就容颜俊美气质随和儒雅,再加上笑容极为的阳光。 所以不知不觉中,老左心里多了一丝感触。 季博常没变,这是让他最为感慨的地方。 当初在帝都的时候什么样,哪怕现在需要人仰望却依然还是当初的样子。 没有盛气凌人,更没有在那故作深沉的冷不丁问上一句他听不懂的。 最让老左心里一暖的是。 有些事他不明白借着酒劲问了之后,季博常没有丝毫的不耐会详细为他解惑。 而且和季博常说话很舒服。 往往几句话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这让老左感受到了巨大的差别。 人家季博常没有任何遮掩,话说的清清楚楚自己也是听的明明白白。 正因为说的清楚听的明白,老左的思维和季博常非但是同步的,甚至还学会了抢答。 舒坦! 他妈的,这才是聊天,这说的才是人话。 岁数大的和人季公子一比就是垃圾,就是不当人呢。 你要是如季公子这般和我聊天沟通,老子至于什么也听不懂还会被一个带军莽夫嘲笑吗? 这天聊的痛快,酒下的也快。 酒本就是助兴的,所以老左觉得这顿酒是他这辈子喝过最痛快的一次。 而对面的季博常,则是让他有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有句话叫投桃报李嘛。 所以他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季博常 。 灯在那啊,我老左绝对没有任何隐瞒。 如果我撒了谎或者故意隐瞒的话,灯灭我灭。 酒喝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季博常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口,又在他登上马车之后挥手道别。 因为季博常说了。 让左大人前来就是为了叙旧,但如此时局哪怕想多留大人也不合适。 那大人就暂且离去,待他日相逢再不醉不归。 季博常的酒量向来不好,但人家有春草用内力舒缓酒气还有织夏的醒酒汤。 “少爷,为何不把那左奉节交给纠察司呢?” 春草一边用内力揉捏他的后背一边不解的问道。 一旁的织夏也是接口说道。 “是啊,他是左相身边的人定然知道不少秘密,兴许那申云杉是谁他都是知晓内情。” 季博常闻言微微一笑,伸手在春草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其实啊,所有人都小看这位左大人了。” “看着蠢,实则内心通透着呢。” 说着接过织夏递过来的醒酒汤喝了一口。 “不然以爹的行事风格,又怎会在他身上浪费口舌时间。” “爹早就看出了这个人的用途也看出了他将来的作用,但爹对他的改造只能做到一半,另一半需要我来才行。” 说着将醒酒茶递还给织夏再次说道。 “他的地位注定江南的机密他根本就接触不到,将他交给纠察司也得不到什么。” “他被左相压了大半生,能挺过来又高居吏部左侍郎,是因为性情懦弱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但这样的人又最受不得挑拨,就如爹对他用的办法一样,一边挑拨一边贬低他,这就会让他心里出现想要报复所有人的想法。” 说着再次微微一笑。 “但这还不够,并不能让他冲破性格懦弱的枷锁,所以他需要被尊重被重视,也需要得到一份友谊。” “遭受的鄙视贬低太多,所以尊重和友谊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才是最无解的剧毒。” “而纵观整个天下,这份尊重和友谊只有我来才足够分量。” 织夏闻言点点头随后看向季博常。 “可少爷刚才也说了,江南内部的机密他并不知道,就算他心性转变又能做什么呢?” 织夏的话让季博常竖起大拇指。 “我家夏儿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他能做什么呢?” 而春草在这个时候悠悠来了一句。 “他会像当初的六皇子一样!” 第534章 苗子 当初的左相是怎么玩弄六皇子的? 准确的说当初的六皇子在大雍格局里重要吗? 他看着很重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他爹把他当做棋子挡箭牌,左相也把他当小丑一样来回戏耍。 而在六皇子得知雍盛帝的筹谋后,他是怎么做的? 他要自保。 而自保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偷雍盛帝本就所剩不多的根基底蕴。 左奉节的处境和当初的六皇子何其相像。 他没那么蠢,相反心里的小九九多到吓人。 他没什么本钱更没什么本事,但他不想死更想赢。 那他拿什么赢? 自然去偷左相的根基和实力,若是平常时节他肯定偷不到。 很有可能还没偷呢,脑袋就已经被左相剁下来了。 但现在的时局却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大战将起左相不会杀他,更不会去动他身后的左家。 所以老季在很久之前就为老左打上一个明晃晃的标签。 家贼! 只要左相败相一露,这鬼东西就会玩命的偷使劲的盗 。 没有当初的六皇子雍盛帝也肯定不会败的那么惨。 所以春草说他是当初的六皇子,一点都没错。 但这样的人心里有大戏却不敢开嗓发出一丝声音,这是源自性格上的缺陷。 但这份缺陷,今天在季博常的一顿酒之下被圆满弥补。 他会真正动起来的。 江南之内的很多秘密他都不知道,但从今天开始他会想办法去知道。 他知道了...不就等于大家都知道了嘛。 就如老季说的那样,老左不动季台怎么动,季台不动我儿布局怎么实现? 而且左相一直在自己的地盘埋脏东西,风水轮流转,也该到了我给你埋雷的时候了。 至于老左回去怎么和左相交代,季博常已经为他铺好了路。 和他在一起的一万江南军被杀绝。 而左相选择让他来扣屎盆子,本就是用来恶心季博常的。 如今季博常抓了没杀,好吃好喝的又给送回去了,在左相看来也是为了恶心自己。 季博常都能忍着恶心没杀,自己杀了岂不是又输一局? 还是那句话,老左在所有人眼里都不重要。 留着没啥用,杀了更没意义。 所以他不会死。 翌日天明。 派去询问雍盛帝的人回来了,结果和季博常的猜测没有太大出入。 当初掏空国库,以缩水钱币暗中囤积银钱的主意确实出自雍盛帝。 也确实是他让右相去做的。 但一大套耍下来他却为齐王做了嫁衣。 唯一和老门房所言有些不同的是,那些他派去并得了大量银钱被收买的黑龙甲没有死。 而是就在齐王麾下。 按照雍盛帝的话来说,那些黑龙甲根本就不是他的人。 而是南燕潜伏进黑龙甲之内的奸细,凭南燕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怀疑是左相暗中运作的结果。 就如他的皇宫禁卫军被暗中收买效忠了左相一样。 季博常听完汇报之后眉头微微挑了挑。 因为他感觉这不是左相的手笔,而左相也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但现在他没太多时间去纠结这件事。 可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 如果黑龙甲早已被渗透,那么身在西南的刘赟勒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如今的黑龙甲早已名存实亡,仅剩的一部分现在也都在刘赟勒麾下。 如此推算,那刘赟勒是否也和南燕有关? 亦或者,刘赟勒其实也是他人捏在手里摆在明面上,用来吸引视线的一枚棋子? 如果暗中安插南燕奸细进入黑龙甲的不是左相,那又会是谁? 这让季博常的嘴角出现了一抹笑意。 看来这征战天下的序列里,还隐藏着另外一支庞大的势力在暗地虎视眈眈。 等着在自己和左相一分高下之时,准备做那在后黄雀。 他笑,是因为那隐藏起来的势力居然在左相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居然骗了左相这么多年。 看来左相的棋盘并没有框住所有人。 那隐藏在暗处之人一直没有入局,但也绝没有掀翻左相棋盘的能力。 所以那些人再等,等自己掀了棋盘之后想要做最后的赢家。 这才是他发笑的原因。 没有掀翻左相棋盘的能力,就有踩着自己脑袋上位的能力了? 真把自己当成吃素的了,还是觉得季家人都是善男信女? 而按照现今局势来看。 就算隐藏起来的脏东西藏的再深,也快要到了现身的时候了。 而这些脏东西现身的前提,就是自己和左相的江南全面开战。 所以这主动权,其实是在自己手里。 要置左相于死地的,也并非自己一人 因为在那些人看来,自己远比左相要好对付得多。 素美人在西南生下的女婴,也被送进了秦家村雍盛帝的身旁。 雍盛帝这个货绝没有喂养一个女婴的善心。 但问题是秦家村里还有个叫秦七的小子。 雍盛帝打不过也骂不过,这次询问根本就没用纠察司的人出手,一个秦七就够了。 他询问的方法很简单,先揍你一顿,然后问知道为啥揍你不? 不知道? 那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又是一顿王八拳。 抡完之后再问,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 知道你他妈不早说,耽误我织布挣钱娶婆娘是不是? 你不让我娶婆娘那就是让我家断子绝孙呢,这他妈和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之一样一样的。 我整死你我。 啥也没问先揍三顿。 揍完之后再问事半功倍,知道多少就给我吐出来多少。 而这个连秦家村都没走出过,一心想要参军的少年让纠察司的人眼睛一亮。 苗子啊。 就这不按套路出牌死不要脸的劲,我纠察司欢迎你啊骚年。 对于纠察司的邀请,秦七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即成为了纠察司的编外人员临时工。 任务则是看着雍盛帝将那女婴抚养长大,只要任务完成就能正式加入纠察司。 这活秦七不想接,这等孩子长大得多少年啊,哪里比得上自己参军来的舒服。 但纠察司的人告诉他,这是公子亲自下达的命令。 而且加入纠察司,就有近距离参拜公子的机会,这是参军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这话让秦七的眼睛顿时一亮,随后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而性情冷酷多疑的雍盛帝,早就被现实折磨的心中满是悲苦。 哪怕他再不想,那女婴都会被他视作相依为命的心理寄托。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愈发尽力的去抚养那个女婴。 但他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知道。 他抚养的这个女婴,乃是他真正的血脉。 第535章 以军功定官位 大军开始集结调动,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就要开始了。 定远报名参军的更多了,但却都被严词拒绝。 打仗有的时候并不是兵力越多越好,成军过多就会出现头重脚轻的情况。 青壮参军入伍,田亩怎么办,日常生产怎么持续。 没有稳固的大本营,根本支撑不了一场规模庞大耗时甚久的大战。 虽然没有同意参军的请求,但却按照县兵的训练方式定时演训。 青壮人口也是底蕴的一种,更是一种战略威慑。 申千彻一直留在定远方向的边界。 他在接连被泥腿子阴了之后得到了最新的命令。 前去塔山关镇守。 这道命令让心高气傲的申千彻怒不可遏,哪怕他知道自己将来还有重新出山的机会。 但和之前相比,自己在江南阵营当中的比重会严重下降。 这让他恨死了蓝海亦和李三山。 原本自己的位置被申千铎摘了桃子,统领大军的主将位置也被申千铎取代。 所以他向上天祈愿。 千万千万不要让蓝海亦,和李三山那两个泥腿子死在大水之下。 因为他要亲手在战场上干掉泥腿子一雪前耻。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祈祷,那滔天大水过后江南方圆百里成了死地,定远屁事没有。 这让他先惊后喜。 而更让他喜的是,申千铎败了。 自己死在北境之外,十万大军仅剩不足三万退入京畿。 自己不用去塔山镇守了,而且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相爷的布局被破无妨 ,自己在正面战场上赢回来就是。 这江南第一将,未来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依旧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而就在他准备整军备战的时候,江南之内负责统领大军的元帅申南彤下达命令。 定远蓝海亦部已秘密到达东海,正准备配合东海水军进攻江南。 命申千彻率领十五万大军即刻去援。 这道命令让申千彻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杀意。 泥腿子这是想复制当初偷袭自己的套路啊。 当初偷袭自己后军吸引自己坐镇后方,然后绕开自己前去偷袭前来接应的援军。 同样的招数想在我申千彻面前用两次! 泥腿子你怎么敢的啊? 他断定,蓝海亦和李三山定然想故技重施,在自己前去支援的路上偷袭自己这支援军。 因为自己从定远这一方想要驰援另一方向,最近的路就是沿着江南和定远边界行军。 而那些泥腿子,必然会在自己行军的路途上再行偷袭之举。 他看破了泥腿子的路数,甚至都能预想到泥腿子设伏偷袭的具体地点。 但上次的经历,却让他在准备上报的时候犹豫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泥腿子们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出手偷袭,亦或者中途出现什么变故怎么办。 那自己这好不容易翻身的机会就又没了。 哪怕他有九成的把握但还是犹豫了,思量再三他决定先不上报,按照申南彤的命令前去支援。 但下令大军绕路,避开所有他预想遭伏之地。 而且在行进的途中始终保持防御的态势,足够应对任何突然出现的变故。 他的行军路线乃是精心挑选过的,而且上次遭袭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 连续派出十拨斥候相互交叉探路,而且十拨斥候之间不得留下任何死角。 非但大军前方有大批斥候探路,就连后方都是派出斥候监视一切可疑动向。 再加大军本就摆出随时作战的防御阵型,用密不透风四个字来形容毫不为过。 单就以行军作战这一块,他是有真本事的。 但密不透风对应的就是....行军速度极为缓慢。 这样的防御阵型谁也偷袭不了他,不但做足了各种被突然偷袭的准备,他手下的这支大军也是第一批进行全员换装的江南军。 泥腿子在武器装备上再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但谁也偷袭不了,他也绝对不可能在申南彤规定的时间内达到指定位置。 申千彻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睥睨之态。 若非要对申南彤有一个交代,他真的希望那些泥腿子有现在就对他发起偷袭的胆量 。 那样他会把泥腿子们一战全灭在这里。 江南方圆百里被大水吞没,大水过后的地界恶臭泥泞,这种地方乃是乌鸦最喜聚集之所。 就在申千彻带着大军防御如铁桶般缓慢行军的时候,一只乌鸦落在了蓝海亦的手边。 取下乌鸦腿上的信件后,蓝海亦当时便是呵呵一笑。 “怪不得公子说,这申千彻真是个好宝贝。” 随即大手一挥下令。 “全军回返,夜间行军白日休整 ,沿着堤岸快速向三山将军靠拢!” 看着带军离去的蓝海亦,水军元帅吴狂澜都是无奈摇头。 “都言我东海战兵桀骜不驯,但这群北境边军出身的家伙个个眼睛里泛着红光,你看他们的样子哪像是长途奔袭去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抢亲呢。” 站在一旁的吴止水闻言微微一笑。 “本以为我们才是留给常儿的最强助力,结果常儿自己收拢的力量却才是最强的。” 说完转头看向身旁的吴狂澜。 “而且你发现没有,这些家伙看向我们的时候眼睛里也在冒着光,这是把我们当成了竞争对手,誓要在战场上一决高下的意思。” 吴狂澜闻言微微一哼。 “当然看到了,如果现在常儿一声令下这帮家伙会毫不犹豫的对我们发起冲击。” “而且你听到那些大头兵和东海军说什么吗?” “他们说,别看公子祖地在东海,其实严格算起来公子是出自北境的,在公子心里俺们才是最值得信任最能打的。” 这话让吴止水再次摇头一笑。 他当然听到了,因为那些北境边军是这样形容东海水军的。 论打鱼肯定是你们这些在船上撒尿的厉害。 但论杀人,还得是俺们这些顶风尿一丈的北境汉子来。 你们,不行! 因为俺们脚踏实地站得稳。 想起这些之后吴止水拍了拍吴狂澜的肩膀。 “常儿要开始封赏官位了。” 吴狂澜闻言也是点头。 季博常之前一直没有论功行赏,就连军中的将领之间级别都是极为模糊的。 因为他在压! 压的狠了才能剧烈反弹,而封赏官位的依据为何? 战功! 所以季博常的这两位亲娘舅都明白,自家常儿是把他们两个。 打造成了其他将领对标之人。 因为水军的地位太特殊,季博常也一直在强调水军的重要性。 所以水军,成了所有将领都憋着劲要压下去的那一个。 第536章 没有前缀 季博常麾下大军大体分为三个军种。 水军,骑兵,战兵。 水军在吴家手里,骑兵由金启晟统领。 而战兵,则是由东海,北境以及定远联合组成。 战兵规模最大人数最多,但同时也是结构最为复杂的一类。 水军清一色来自东海,就连骑兵也是。 因为现在的骑兵大军,乃是由季银楼和季九言的战兵改制而来。 但战兵的结构却是三道之地混编而成。 北境边军十五万,定远新军十万,东海季幼苓战兵五万。 三十万大军混编,而领军之将更是早就被打乱了。 原北境边军将领,东海将领以及出身夔牛卫后效忠季博常的那些将领都在战兵序列。 就连现在的北境之内的将领也早就被打乱了。 东海去了一批,夔牛卫出身的留下一批,在北境又新发掘出来一批。 聪明人都能看懂公子是何意。 不分彼此。 不再以地域出身划分,而是以兵种进行分别。 不再是北境边军只听蓝海亦的,也不再是东海将只带东海军。 打乱了,大家都搅在了一块。 想打胜仗就要大家齐心协力,想得功劳把兄弟部队比下去就要团结一心。 因为分配作战任务和功劳的划定,是以部队番号为单位的。 一个十人小队立下战功,小队里有四个北境人,三个东海人再加三个定远人。 你说他们受到奖赏时,想的是集体荣誉还是地域划分? 肯定是以小队为荣,彼此之间也会成为真正不分彼此的战友。 地域划分没了,就变成了三大军种之间的良性内部博弈。 而舅舅统领的水军,就成了季博常拉出来的第一块磨刀石。 紧接着就是金启晟的骑兵大军。 而吴狂澜和吴止水也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大外甥,在用北境边军对他们瞪眼的方式告诉他们。 水军想要保持特殊的地位,是要用实力说话的。 如果拉了胯,那一个被比下去的就是吴家的水军。 谁也不会愿意成为三大军种垫底的那个,军人之间的嘲讽比悍妇的嘴还要扎心。 而且他们更明白,季博常是在刻意的淡化吴家二字。 水军就是水军,没有前缀。 战兵就是战兵,而不是来自北境又或者东海之类的。 这样做的坏处就是会无限削弱吴家的名头。 但好处却为天下大同,不分彼此。 是在削弱吴家名头,但也是在保护吴家。 因为现在吴家的真正家主,也是季博常。 这其中的弯弯绕两个舅舅自然看得懂,也明白季博常的一番苦心。 只有混编不分彼此,才能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 只有去掉兵种前缀,才能让三大兵种相互博弈又真正凝聚在一起。 如果水军前一直挂着吴家前缀,那水军就会被慢慢孤立,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事情。 这种事季博常和爷爷外公提前说过。 毕竟这种改动太大,是会动了吴季两家根基的。 爷爷给出的回答是,大孙啊,现在你才是家主不必询问任何人。 外公的给的回答更简单。 留下两个能给老头子扛幡就行。 而在季博常给两个老头过年磕头时,一人给了他半两银子的压岁钱。 合二为一。 家底都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老头子们绝不干涉。 从吴季两家的家主位交给他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不再有单独存在的季家和吴家。 因为现在统称为,公子麾下。 一荣俱荣。 就连季幼苓都被分配到了李三山麾下,这是改变更是季博常的底气。 他不怕麾下之人因为这种打乱而心生不满。 更不怕被拿来当成对标的磨刀石,而让舅舅心里有了疙瘩。 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放眼整个天下谁也比不了。 打乱的不止地域出身,还有军中职务。 论功行赏那是要用战功说话的,所以嗷嗷叫的不止蓝海亦麾下。 就连东海水军,和身在高丽的骑兵大军也是如此。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想压我们一头那就战场上见真章。 该死又可怕的胜负欲以燎原之火的趋势,开始在季博常麾下蔓延。 这是士气,季博常压了许久也培养了许久被激发出来的士气。 季博常还是坐在书房之内,每日看着情报提笔落字。 这一幕和当初在北境时没有太大区别。 但春草和织夏却发现,少爷的睡眠时间比以前更少了。 而这次陪在他身边的不再是阿九,而是啾啾。 啾啾穿上了新衣,又被春草刻意打扮过。 小家伙看起来更阳光秀气了 ,而且见人先施礼。 “在下季博义,见过兄台。” 哪怕见到季有道和季有钱他也是这套嗑,他是想告诉对方我有大名了。 我叫季博义,可千万别再叫我啾啾。 但就连季博常在私下里和季有道两人交谈的时候,都会叫上一声有道叔和有钱叔。 狗日的啾啾张嘴来了一句兄台,下场可想而知。 新买的袍子上长满了脚印,小脸上一左一右很是对称的多了一对巴掌印。 而且他悲哀的发现,公子给了自己大名但根本没人叫。 公子每次唤自己叫的还是啾啾。 春草姐姐织夏姐姐,有道叔有钱叔,再加上同样来自小门镇到定远为官的那些人,和盖盖哥麾下那些也是出自季家的哥哥姐姐长辈们。 见到自己的时候都会来上一句。 呦,这不小啾啾嘛,这打扮起来还真有点富家贵公子的意思呢。 夸完衣服,顺便在脑袋上撸两把。 和小时候一样。 但和小时候不一样的是,以前谁撸他,他就会骂回去。 可现在跟在公子身边,再想如以前一样破口大骂也是不敢了。 但伙食明显上升。 不但春草织夏会为他准备好吃的,就连其他人前来面见季博常的时候。 也会为他带来些之前没吃过的东西。 而且那些哥哥姐姐长辈们,还会偷偷的给啾啾塞些银子。 孩子出自小户庄,从小到大没怎么花过钱更没有过钱。 对于团宠从自己变成啾啾这件事,季博常是乐见其成的。 而也就在小啾啾痛并快乐的时候,蓝海亦的大军昼伏夜出,顺着大堤回到定远并且和李三山汇合。 而就在汇合的第二日。 十万北境边军会同十万定远新军,对江南边城悍然发起了进攻。 蓝海亦麾下有军十五万,但会合李三山时却只有十万。 剩下的五万人没来,因为他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干。 第537章 审将 大雍两大巨头间的大战终于爆发了。 但攻防角色转换,季博常不再受困被动防守 ,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江南边城原本囤积大军三十万,但被申千铎带走十万进军北境近乎全灭。 申千彻奉命带走十五万大军前去支援另一线,所以边城守军变成了五万人。 五万人虽然不多,但据城而守。 再加之压在边城之外的李三山也只有十万人,守城之战二对一足够了。 大雍不是北夷,想要打进对方地盘攻城战是不可避免的。 就连流传下来的兵书里,记录最多的就是守城战法和攻城战法。 而经过无数年和无数次攻守经验,用来杀敌的办法几乎被开发到了极致。 金汁涂箭,沸水淋头,滚石,圆木,城下陷阱,护城河再加城墙箭楼应有尽有。 而每一次内战,代表的都是无尽杀戮和巨量的人员伤亡。 攻城之战,从来都是无比惨烈的。 江南边城守将名叫白赤,他出自江南白家。 也是死在北境白罗的兄长,此人极为擅守,所以他被安排在了此地为边城主将。 他没申家人那么高傲,但也真没把李三山那十万新军当回事。 江南豪富又蛰伏如此多年,可不是随便一个小人得势的泥腿子就能轻易击败的。 他知道李三山在雍北关的事迹,也知道李三山一战坑杀黑山部二十多万人。 但现在优势在我,你能守住并全灭北夷蛮子,吾亦能让你伤亡惨重止步不前。 李三山一直在派人叫阵。 其实叫阵这个词真的是被美化了,因为这所谓的叫阵就是骂人。 骂到你忍不住,骂到你主动开城门出来干我。 但史书上只记载了叫阵,却很少记载应阵。 因为这应阵就是回骂。 这样的场景电视剧里不会演,因为尺度太大播不了。 史书里也不会去记载,因为太过粗鄙不堪入耳。 就这么想吧,两方都在憋着劲杀人,都在想方设法的要把对面弄死,这所谓的叫阵和应阵的内容是啥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这一幕也不是没有任何参照物,季博常前世的时候就曾听过一段音频。 内容是张飞叫阵曹操阵营时的片段,而且好像是大连和山东烟台那一带的口音,大概的内容应该是... 张飞:曹操,我嘈倪嘛,喃嘛个三角乃子花瓣弊.... 有这个作为参考,大概就能知道这所谓的叫阵和应阵相互输出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但江南有一个先天缺陷,那就是人均受教育程度偏高。 偏高就会导致骂出来的东西杀伤力不太够。 汝母无德乎,其子粗鄙也。 这玩意是掌握了骂人先骂娘的精髓,但问题是李三山麾下的那群文盲听不懂。 但李三山麾下那群泥腿子骂出来的东西,却是天下通用。 简单直接,永远不离下三路。 最可气的是边说边比划,用江南人的话来说,那就是绘声绘色极有画面感。 骂战也叫头阵,骂不过就是先败一阵。 白赤站在城墙上气的脸色煞白,比他的姓氏都白。 这些该死的泥腿子简直不为人子,粗鄙不堪下流无比。 这就是季博常的兵? 季博常就是用这些垃圾打败的北夷? 由点及面,兵如此那季博常也绝对不上品,这让白赤心里拉低了对季博常的评价。 骂不过,又不能开城门去打。 所以到了最后白赤直接走下城墙不听了,眼不见心不烦。 我走了,你们有本事接着骂,反正我有城墙据守你也打不进来。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李三山麾下的泥腿子变着花的骂,但却根本没有要强攻的意思。 这让白赤也是明白了李三山的用意。 就是要用这等粗鄙之言激怒自己,逼迫自己放弃城墙优势与他硬拼。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哪怕当了将军也还是这么卑劣。 就这么个玩意也能被季博常当成武将之首,看来这季博常也是被世人吹嘘的太过了。 而让白赤更为气恼的是,自己麾下的两个将领被气吐血了,是被抬下城墙的。 也不知道这些泥腿子,是怎么得知手下将领姓名的。 他们不再大面积开火了,而是专门针对这两个被得知了姓名的将领玩起了私人订制。 就骂你们俩,祖宗十八代的女性是一个没放过。 最后暴怒的白赤下令,城墙之上只留少数人轮流值守,其他人下墙退至城墙之后。 然后从城内召来江南戏班开始吹拉弹唱。 这招看着很荒唐但却最为实用。 你扯个破嗓子顶着大太阳在那骂人,那我就用戏曲掩盖你那破锣嗓音。 我城墙上人是不多,但你想要趁机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也是不可能。 而且他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李三山强攻。 只要李三山不管不顾的强攻,占据绝对优势的他就能一点点将李三山的人全磨死在这。 兵者诡道也,说白了就是斗心眼的过程。 这个过程未必高大上,只要能杀人就是好办法。 李三山手里摇着大蒲扇 ,看着城墙上被撤下的大批军卒微微一笑。 “江南出身的将领和我们相比,各方面的都要好上太多,而且对战场局势的分析也很是到位。” 说着蒲扇在胸口上拍了拍。 “但问题也在这,他们接受了最好的教导,随便一个看过的兵书加起来都要超过我们所有人。” “可他们学到的东西太过正直 ,个个都身带君子之风名将之气,但这打仗啊从来都不是件上品的事。” “因为这是在杀人 。” 说完转头对一旁的季幼苓问道。 “蓝将军到哪里了?” 季幼苓闻言拱手:“明日清晨即可赶到!” 李三山闻言微微点头,随后用蒲扇在腿上拍了拍。 “这是第一战 ,也是叩开江南大门的第一战,公子要的是完胜,那我们就私自加上一条。” “速胜!” 季幼苓行了一个军礼:“末将明白!” 李三山边城之外坐了数日,他要的可不是让泥腿子们去骂人这么简单。 而是在审将。 审对面守将心境,更在推演对面守将的应对之法。 如今白赤将人撤下城墙开始听戏了,那他的应对之法也出现了。 引诱自己强攻。 既然人家已经摆好架势让自己强攻。 那就...攻吧。 第538章 重鼓三声 白赤,不是白痴。 白日他只留少部分人看守城墙,其他人全部撤到城墙之后听戏。 听戏可阻那不堪入耳的谩骂之音,但同时也在养精蓄锐。 而夜色降临之时,泥腿子也骂累了回了大营,并摆出一副防守松散的模样。 但白赤绝不会开城门前去偷袭,反而会趁着夜色让白日休息好的大军登上城墙,全力防备李三山夜袭。 中原之内的攻城战多不胜数。 而攻城战最为有效的几个方法,他全部烂熟于胸并倒推无数次。 如果自己是李三山会如何去做,会从哪个步骤下手打开缺口他都精心推演过。 切水源断粮两个选项根本不存在,想在自己内部制造混乱,在趁乱打开城门的招数对他也不可能奏效。 那么李三山想要攻破自己,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夜袭。 夜袭想要想成功是需要先决条件的,疲敌。 用不停的袭扰,让自己下令大军全神防守。 让自己的大军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精神都到了极限的时候发动真正攻势。 这样的战例在任何一部兵书上都能找到。 所以他下令听戏也是在迷惑李三山,而且他猜李三山叫阵无果定要开始趁夜袭扰,为最后的强攻做准备。 这也是李三山说江南将领有真本事的原因。 单就这一手下城听戏,不但能破了李三山的袭扰疲敌之法,更能以最完美的状态应对李三山的真正进攻。 白赤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夜色中李三山的大营微微一哼。 “你运气不错跟了季博常,让你从微末一跃获得当世名将的称谓。” “但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因为你现在面对的不是北夷,而是当世最强的江南。” 说着伸手握住腰间剑柄。 “世人没见过江南真正的实力,那就用你的人头树我江南的威名吧。” 他没提白罗,更没说要为白罗报仇的话。 不是白罗不重要,也不是他心性凉薄。 而是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在大是大非面前提起哪怕一丝的私情。 这,也是李三山说的,江南将领个个具备君子之风名将之气的原因。 因为江南出身的将领,乃是这证传统意义上的真正领军之将,这一点和季博常麾下的战将截然不同。 天边渐渐出现鱼肚白。 但白的不明显,和白赤的脸色有些相似。 按照他的推算,李三山一定会在今夜派兵袭扰,为他最后全力进攻做准备。 但并没有。 李三山的大营的防守依旧松松垮垮,而且也丝毫没有出兵的意图。 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白赤再次冷冷一哼。 “既然你佯装不急,那本将就看看你到底能撑到何时。” 随后转身下令。 “大军下墙,继续听曲。” 他笃定李三山一定撑不了太久,东海方向发现季博常主力大军集结。 但若没有李三山配合打下自己这座边城,从这个方向进入江南境内的话。 就算东海水军联合大军打进江南,也会成为一支孤军。 自己五万人就能拖住李三山十万大军,对战局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而且江南境内的城池多如牛毛且相互对应,待江南大军全部集结到位,又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 东海方向进入江南的季博常大军,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无功而返原路退回。 二,全军覆没。 所以自己这里看似不重要,却关乎着整个战局的走向。 只留五万人镇守,难道这不是故意为之卖出的破绽吗? 战场,如棋局对弈。 只要李三山挺不住了选择强攻,那自己就能复制李三山当初在雍北关做到的事。 李三山想要攻破自己,就如那季博常选择和相爷正面相争一样自不量力。 天亮了。 城墙上的守军再次悄悄退下城墙。 不用想,今天又是泥腿子骂娘江南军听曲的一天。 连续数日下来,白赤也是摸清了李三山的路数。 所以走下城墙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一会。 之前休息从不卸甲,但接连数日盔甲在身实在难受得紧。 所以他命人帮自己脱下盔甲之后,询问了一下李三山大营天亮之后的作为。 在得知泥腿子们在埋锅造饭之时,白赤不屑的微微摇头后躺下休息。 既然李三山还在强装,那今日绝无战事发生的可能。 所以白赤也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倒头便睡。 江南的小曲和江南的气候景色很是对应。 不吵,也没有重锣重鼓的敲击声。 青竹细曲听的人懒洋洋的。 城墙之后的大批军卒聚集在一起,昨夜登墙的在小曲之音下睡的香甜。 没登墙的闭着眼睛也正在享受着。 阳光,小曲,丝毫没有战火将至的紧迫感,端的是极为享受之事。 真的很平静,就连那些泥腿子今日都没有选择出来继续叫骂 。 许是泥腿子们也骂的累了,亦或者发现无用自己也感受到了无趣。 江南人向来瞧不起其他地界之人。 尤其定远人在他们心里的讨厌程度,仅次于北境 。 但那现在的定远按照讨厌程度只能排第三。 因为现在排第一的是东海,北境屈居第二。 东海之内最让人讨厌的就是季博常。 居然妄想和相爷作对,不知死活的东西。 日上三竿,天上的日晒的人有些不舒服,而困顿之感也是随之而来。 城墙上的守军也是由最初的如临大敌,全神贯注的盯着李三山大营一举一动,变成了现在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无他,这些泥腿子幺蛾子太多。 你见过哪个大军扎营,是先修厕所的? 拉大号的坑分布在大营两侧的边缘地带,而且那坑挖的跟他妈艺术品似的。 数百个蹲坑分列好几排,但那些坑却是经过仔细丈量过的,横竖成线的蹲坑你可见过? 尤其早上起床操练之后,十万人轮流拉屎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而且更神奇的是,那些坑只用来蹲大号。 小号是对着自己城墙这一面就地喷射的。 大早上起来,一队百人踏着整齐的步伐上前掏鸟喷射。 喷完整齐转身,踏着标准军姿步伐离去换下一队上前喷射 。 就换成任何人,都忍不了眼前这一幕。 那是模样是挺壮观,尤其喷射完百人一起抖那一下更是之前没见过的。 但问题是,那玩意自己也有啊。 没看头不说,一个人一天怎么着也得喷个三次以上吧。 十万人一天每人三次,在大太阳底下那骚味呛的都睁不开眼睛。 江南军感觉自己眼睛里都快长尿碱了。 今日起床之后,泥腿子们依旧如此,但又好像比之前的调动频繁了点。 但江南军只是看了几眼就不再说去看了,恶心人。 可就在他们发现泥腿子们的调动太过密集,感觉有些不对想要去禀报白将军的时候。 他们的耳朵里猛然响起三声重鼓敲击之音。 然后他们看到无数块大石,从泥腿子大营之中飞出。 越过城墙砸进了聚集在一起听曲的人群之中 。 第539章 破城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已... 小曲催眠,大批军卒睡的正香正在享受 ,大石带着巨大呼啸之音从天而降。 最先发现大石的是城墙上的守军,但他们来不及做出任何示警。 而紧接着发现的,是那些唱曲的戏班之人。 就在大石越过城墙出现在头顶之上时,小曲陡然停下,随着大石快速落下嘴也跟着极速张大。 他们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刚才还能随意甩腔唱戏的嗓子,根本发不出一丝声响。 轰! 一声巨大闷响,大石狠狠砸进密集又毫无反应的人群。 人们诅咒一个人的时候,常会说剁成肉泥砸成肉饼之类的。 但这样的一幕,今天在戏班的眼里真实上演。 边城的结构和内陆城镇不同,城墙之后是占地巨大的点兵场。 江南所谓边城和北境边城不是一个意思,按道理说这里只是区分管辖地界的边缘城池,并不该是这等结构的。 但江南这些年却对所有边缘城池进行了内部改造。 是城,但也是军营。 正因如此结构,再加白赤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下令大军全部聚集于此地 。 这样的命令没错,但却成了那些天降大石的真正帮凶。 人太密集了,所以在大石落下的那一刻。 人间地狱四字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大石带着呼啸之音,宛若天罚降世般收割人命,轰隆巨响让坚固的城墙都在剧烈摇晃。 有人在第一轮大石过后陡然惊醒,随即拿起放在一旁的双手朴刀做防御状。 这刀得自北境,也得自季博常。 威能经过数十位将军的亲自验证,乃为真正的战场杀伐利器。 但再锋利的刀...能挡得住那从天而降带着毁灭之力的大石吗? 血,残尸,嚎叫和巨石落地之音,在这一刻成为了边城之内的主旋律。 轰! 数块大石陡然而落,将那位于点兵场正中的戏台子变成废墟。 咔嚓一声脆响,那为小曲伴奏的竹制乐器碎裂成粉。 随后在剧烈的震动下混杂进被血染红的泥土,从天地间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幕,已经预示了边城之内五万江南军的未来。 他们注定会和那节竹子一样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他们也没有被人记住的理由。 巨大的震动之音,让白赤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顾不得去穿戴盔甲,一把抓起长剑夺门而出。 而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发出了恐惧又痛苦的嘶吼。 “登墙...登墙,敌人一定会趁此时机攻墙破城...快!” 白赤一边对着还未死绝却四处奔逃的兵卒大喊,一边快速的朝着城墙之上跑去。 陷阱! 他现在才明白那李三山为何迟迟不来进行袭扰。 因为那李三山从来就没打算要用疲敌的法子破城。 他一直在演戏,一直在麻痹自己。 那些每日口出污秽之言的泥腿子前来骂人,为的也根本不是激怒自己舍弃城墙硬拼。 他算准了自己绝不会放弃城墙硬拼。 他也算准了自己会想办法引诱他来强攻。 他更算准了自己为了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会把大军藏于城墙之后。 他要的就是自己把人藏在城墙之后,他等的就是自己大军习惯了听着小曲进入梦乡。 什么样的人最好杀? 还有比密集聚在一起,又昏昏入睡的人更好杀的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自己就掉进了那李三山的陷阱,处处受制时刻被牵着鼻子走。 投石车江南也有,白罗偷回来的可不止朴刀连弩。 这边城之内就有数十架投石车的存在,但在白赤心里这投石车不是这么用的。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会有眼前这一幕的出现。 想通了这些的白赤心中已是恨极,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 自己还有着机会。 虽然大石让大军死伤惨重,但只要快速登上城墙那李三山想如此轻易拿下边城也是不可能。 只要自己坚守住,就一定能够等来援军。 虽然人手不足,但凭借城墙之利也一定能够守得住。 李三山只有十万人,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自己的城墙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能撒豆成兵,让兵力瞬间多出一倍! 上天是眷顾江南的,江南将领说的话仿佛上天从来都听得到,也会尽力去满足他们。 就在白赤登上城墙的那一刻,他手里的剑再也握不住了。 李三山的十万大军已到城墙之下,而在另一个方向,他看到了据说身在东海的蓝海亦大军。 车弩轰击,攻城锤紧随其后。 轰隆一声巨响,边城的大门被撞击的四分五裂。 吧嗒,白赤手里的剑掉落在地。 因为李三山连自己未用大石堵上城门都算到了。 城门大开,二十万大军从两个方向杀入城内。 莫提五万守军在大石之下折损惨重,就是五万人满员又如何挡得住二十万大军的冲击? 但他不明白。 不明白按照李三山设下的陷阱,如今城门被破,他麾下的十万人已是足够拿下自己的边城。 为何还要等蓝海亦部大军到了之后才动手? 而他更不明白,那明明在东海现身被发现的蓝海亦,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这个方向? 但他注定要带着满腔不解离开人世了。 嗖! 一支弩箭从他的后脑贯穿至额头,惯性让他的尸体向前扑倒。 最后从高高的城墙之上摔了下去,变成了一堆烂肉。 大水来临之时,李三山曾抽刀怒吼。 你欲以水患屠我千万百姓,那我就用刀戮尽你麾下之人。 所以面对那跪了一地足有上万之数的降兵,李三山面无表情的只说了一个字。 屠! 边城五万军全部死绝,但对于那些疯狂逃窜的边城百姓,只有蓝海亦部的人象征性的追杀了二十里。 “再下一城吧,这样能让人看得更清楚些。” 大步而来的蓝海亦闻言对李三山抱拳。 “属下明白!” 李三山微微点头。 “船和沿途补给公子已经让人为你备齐。” 说完在蓝海亦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江南腹地见。” 蓝海亦哈哈一笑后再次抱拳。 “江南腹地见!” 第540章 以战养战 如果白赤没死,如果他能听到李三山和蓝海亦这简短的对话。 那他心里的不明白一定会瞬间得到答案。 蓝海亦突然回返根本就不是为了打他的,而是为了给江南看的。 正是因为蓝海亦大军去了东海,才让申南彤下令申千彻带军前去支援。 自己只要能拖住李三山,那申南彤就能调集江南大军一举覆灭东海水军和蓝海亦。 但现在蓝海亦跟鬼一样的回来了。 配合李三山轻而易举的拿下边城,叩开了江南的门户。 那得知消息的申南彤会如何选择? 蓝海亦回来了,那就说明东海方向是佯攻。 真正的进攻方向在这一头,那申南彤能做的就只有再调集大军回援。 阻止李三山继续进军江南腹地。 但只拿下边城让那些逃走的百姓传递消息太慢,而且申南彤也会先去辨明真伪。 李三山不想要这个时间差。 所以他让蓝海亦带人再去打下一城,让两城之人同时为申南彤报信。 要的就是彻底坐实蓝海亦就在这个方向。 而申南彤大军调动回援之时 ,蓝海亦早带着人坐船顺流而下再次去往东海。 如此一来,东海方向也变成了以多打少。 而江南大军来回奔走根本不能聚集在一处,哪怕兵力再重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这就是公子要的分而歼之。” 李三山的话让季幼苓也是嘿嘿一笑,他出自东海也是季灯留给季博常的主力战将之一。 他是真正嫡系,因为他姓季。 对于公子让他来到李三山麾下听令,季幼苓没有任何不满。 因为他是真正知道李三山领军之能的人。 这人的区别就在于,不够聪明的会认为自己乃是季家出身,听令一个外人定会心生不满。 但聪明人能看到的,却是公子把自己放在未来武将之首的三山将军麾下,这本就是一种提携和重视。 季九言和季银楼在金启晟麾下,协助统领骑兵。 未来的路已经被公子铺平了。 剩下的自己在三山将军麾下听令,不但未来的路会比季九言和季银楼更宽。 而且还能让三山将军看到公子的心意。 他是季家人呢,哪怕玩的不是谋略而是统军也不代表心智不够。 所以他对李三山的命令从不打折扣。 而李三山用起来也是极为顺手和绝对信任。 为啥? 因为你不怕这狗日的会反叛投降对手阵营。 还是那句话,他出自季家啊。 妥妥的公子家臣。 这也是李三山对季博常忠心无比的原因。 别人派心腹过来那叫安插,为的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但公子派过来的季家人非但不会如此,还会处处维护自己的权威性。 付仲寅临死前就曾说过,公子能给的东西左相永远给不了。 不单单是信任,还有绝对的尊重和心安。 因为坐在书房里的公子整日想的,是怎么让所有人活,而不是猜忌为你设计一个死法。 公子已经是真正的大人物,但却从不以本公子或者吾来自称,而是我们。 “公子明确吩咐不得冒进,也不必夺取更多地盘。” 李三山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大蒲扇。 “地盘占多了就要分兵去守,那样被分而歼之的就变成了我们,而且公子说左相的最后手段还没拿出来,冒进很有可能会中了圈套。”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幼苓。 “出兵之前我去找公子,公子给了我一份清单,那份清单是有道大人递上去的,说是军饷不太够了。” “季将军,你说十万人守一座边城是不是浪费了些?” 季幼苓闻言笑着一抱拳。 “将军放心,咱这十万人的军饷绝不让公子费心就是。” 啥意思? 抢啊。 这可是江南啊,就算不是腹地距离宁台府和苏杭城还有老远,那也是以富庶闻名的江南啊。 边城被破,申千彻带着大军已经开拔数百里。 也就是说这方圆两百里之内的地界,都属于防守真空状态。 边城破的太快,其他城池恐怕还没得到消息关闭城门。 公子不让占据太多城池,又下令不得冒进的原因除了防备左相之外。 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就在四字。 以战养战。 破江南大门,抢江南钱财粮食作为军粮军饷。 把战场放在左相的老巢之内。 这远比分兵占据城池来的更加有效,而且那些被抢过的城池百姓啥都没有了,他们还会待在原地吗? 只要他们向江南腹地逃命,江南境内的难民潮也就随之出现了。 难民潮出现,之前防备如铁桶般的江南,就再难保持之前的防御态势。 这潭死水动了,左奉节才能获得动起来的机会。 左奉节动了,季台才能真正的动起来。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浪潮就会直逼苏杭城,最后涌向左相老巢宁台府。 而且大量城池变成空城,那互为犄角之势便被破除。 那些城池我不会占,你江南大军可以随意收回再成犄角之势。 但只要你占了,那另一种形式的分而歼之再次出现。 因为季博常从一开始要的,就是逼着左相拿出全部家底和自己决战。 打明牌,优势在我不在你。 尽管来自申南彤的催促信件已经到了三拨,但申千彻依然下令保持绝对的防御姿态缓慢行军。 兵书就曾记载 ,忙中出错。 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和来自左相的怒火相比,申南彤的责备什么都算不上。 而且他在一边行军的时候,还在一边制定覆灭蓝海亦的谋略。 因为他自认为看透了泥腿子们的计划。 只要自己绕路而行,泥腿子们的埋伏就成了无用功。 尽然无用泥腿子们就要改变策略,而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大军突然而至。 定能杀泥腿子们一个措手不及。 申千彻现在的位置在江南正中,距离东海欲要进军的方向,和边城的距离近乎是一样的。 这是他刻意为之的。 进,可支援东海方向,退,可援边城方向。 而且绕路而行,非但能让埋伏的泥腿子白费力气,更能让自己这支大军的踪迹变得不可捉摸。 你摸不清我的踪迹,又如何能得知我会在何时虫出现? 睥睨,再次挂满了申千彻英俊的面庞。 第541章 有求必应 申千彻是成功的,李三山只能大概猜测他的方位。 他的十五万大军具体到了哪里,根本无法进行确定。 但问题是,李三山不确定他到了哪里,申南彤也不知道啊。 申千彻为了汲取上次的教训,更为了一雪前耻选择了隐瞒行踪。 申南彤派来催促的信件,都是他先用信鸽去信,然后申南彤才能把催促行军的命令传达到的。 没办法,申千彻一再临时改变行军路线,派出来的斥候根本找不着他在哪个方位。 这一切,都源自当初在定远之外,季博常竟然能越过他铁桶般的防守将信送去帝都所致。 他认为有奸细泄密作祟才会如此。 想在大军里找出藏匿的奸细太难,既然不能立马找出奸细那我就拐。 不停地拐,不停的临时改变行军路线。 我让你奸细,我让你再泄露我军情。 连申南彤元帅都不确定我在哪,泥腿子们更不可能。 而且他做了布置,只要奸细一动就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不得不说,申千彻还是有点东西的。 但就在他对着定远方向面带睥睨不屑一笑的时候,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极速而来。 “将军,终于找到您了!” 这名斥候来自申南彤帐下。 “元帅一共派出上百名斥候寻找将军,但将军的行军路线太过隐秘 ,非但避开所有大路还命后军将行军的痕迹清除 ,小人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将军的...” 斥候的话让申千彻很是不满。 “本将军已是通过信鸽向元帅汇报过,为何还要派尔等前来寻本将军?” 他一直拐,要的就是行踪不定,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派出这么多斥候来寻自己,万一斥候被泥腿子抓到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难道东海已经打进了江南?” 申千彻皱眉发问后随即再次开口。 “就算东海打进江南,有大军阻挡也不可能一败涂地,为何要如此急着寻本将军踪迹?” 他不服申南彤。 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本,水淹定远之后他将会进军东南。 逼迫临承乾去和季博常在东海火拼,待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会出手收割。 如此大雍境内的战事基本结束。 而在如此巨量军功累积再加身后势力的推动,自己将会顺理成章的取代申南彤。 而且他之所以缓慢行军,其实心里也有着巴不得申南彤先败一局的想法。 如此自己力挽狂澜。 非但能弥补之前过错,还能提前取代申南彤获得统领大军的军权。 而这斥候如此急切的样子,也让申千彻的心跳加速。 心想事成不外如此。 他等着斥候的回答,只要斥候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他现在就会加速行军去力挽狂澜。 拿回自己之前丢掉的东西。 他紧紧盯着斥候,而那斥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并非东海打进江南,而是白赤的边城丢了。” 轰! 这话宛如炸雷般在申千彻的脑海里炸响。 “那白赤占据如此地利,怎会挡不住李三山区区十万新军?” 那斥候闻言连忙回道。 “那蓝海亦假装联合东海水军欲要进攻江南,实则暗地里偷偷会和李三山一举攻下边城...” 申千彻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就算那蓝海亦长了翅膀也不可能行军如此之快。 “边城被破五万守军死绝,白赤将军亦是战死,而且蓝海亦部在打下边城后又破一城....” 申千彻的牙都要咬碎了。 在他的推测里,蓝海亦应该正带着人在埋伏自己,可那泥腿子竟然不按自己的推测行事。 居然偷偷跑回来和李三山一起破了边城 自己在这又是拐又是做出防御态势缓慢行军的样子...又被耍了啊! 居然不按自己推测的行事,泥腿子你怎么敢的啊。 “元帅得知消息后推断,季博常的真正主攻之地在定远方向,那集结起来的东海水军就是幌子,真正的意图....” 申千彻一脚踹翻正在说话的斥候,眼内杀意迸射的怒声喝问。 “如此大事,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报,边城被破你可知对整个战局会造成何等影响?” 那斥候连忙爬起来带着哭腔的看向申千彻。 “将军,找不到您啊....” “因为找不到将军,元帅已经怒了,下令将军即刻带军回返拿回边城,如果拿不回边城...军法从事..” 申千彻脸上的睥睨彻底没了。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自己没有磨磨蹭蹭而是按照命令准时汇合申南彤。 边城丢了的罪责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但自己非但磨蹭行军,更是故意隐瞒大军行军路线。 这往小了说是阳奉阴违,往大了说这就是贻误战机啊。 申南彤为了自保,一定会把所有罪责推到自己头上。 而且接连因为自己导致战败,自己还哪有未来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下令大军全速行进回返边城。 为今之计只有拿回边城,才能让自己获得一线生机。 而那斥候被他一剑劈死。 你没来过,更没见到我。 是我自己发现了战局异常自行回援的,所以在下令回返的同时给申南彤去信。 禀元帅,末将行军途中遭遇偷袭,又在遭袭后发现边城异样。 遂决定违抗元帅命令带军回返,待平定边城异样后再领责罚。 季博常就曾说过,申千彻驭缇和大雍皇子那等纯草包不同。 他们是有点真东西的。 申千彻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的说辞里有一个巨大漏洞。 那就是他没遭遇伏击偷袭。 这一点很难瞒得了人更骗不了左相,所以他在这一刻恨死了那些该死的泥腿子。 你他妈倒是来偷袭我啊,你们不是最擅长偷袭嘛。 要不就说上天真的很眷顾江南人,他们心里的祈祷都能被上天听到。 而且有求必应。 就在申千彻带军回返的第二日,偷袭来了。 五万人,全部来自蓝海亦麾下。 跟鬼一样 ,从林子里突然出现干一下子就走。 你敢追我就敢接着伏击。 这样的事让申千彻又怒又喜。 泥腿子偷袭了,非但说辞上的漏洞没了,更让他为何带军绕路有了合理的解释。 有埋伏。 但怒的是,这些泥腿子竟然敢在破了边城后前出偷袭自己。 这说明什么? 说明泥腿子们就在行军路线最近的地方设伏 。 而他现在要急着赶回边城,所以只能下令远离河流,放弃最近的路线快速行军。 第542章 定都何地? 这五万人哪来的? 自然是蓝海亦留下的。 不是说蓝海亦的人不知道申千彻的行军路线吗,不知道怎么偷袭? 是啊,原来是没法确定。 但在得知自己大军会和三山将军突破边城,这申千彻还会认为自己会在最近的路线上设伏吗? 既然最担心的事没了,又急着回返边城他还会绕路吗? 既然不会绕路,就会选择最近的路线。 那就等着就完了呗。 为啥多此一举的偷袭这一下子? 救江南版驭缇啊。 自己不偷袭一下子,这次战败的罪名不就落在他头上了嘛。 再者,不偷袭这一下子。 自己大军乘船顺流而下被这犊子发现了咋整? 你偷袭他一下子,就会让他认为自己的真正目的是围点打援。 他就会认为自己的推断是对的,只不过对方把偷袭埋伏放在了他回援的路上。 有了这种想法他就会放弃最近路线远离河道,你看,多完美。 所以有的时候行军打仗,和小朋友躲猫猫无限接近。 待偷袭的人回来之后,已经乘船到来的蓝海亦呵呵一笑。 “公子在设定战法的时候就说过,既然他是江南版驭缇我们就不能厚此薄彼。” “在北夷放了驭缇一次,也要在江南放申千彻一次,驭缇战败能获得褒奖封赏,这申千彻也必须得有。” 这话让身边的将领有点不太明白。 蓝海亦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 “公子让我带着你们来回奔袭,就是为了让你们这群家伙能多捞点军功,不然等天下大定的时候,以你们这群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家伙啥也捞不着。” 说完对着身边众将问道。 “提前察觉有埋伏绕路而行,那申千彻有错吗?” “遭遇偷袭导致行军缓慢,未能按照预定时间赶到能说他不行吗?” “提前下令以防御阵型行军,导致敌人偷袭未果,又在击退偷袭之敌后察觉异样,主动带兵前去支援这说明什么?” 说着伸手握住腰间剑柄微微一笑。 “说明其战场洞察力惊人,更说明其为人稳重带军有方。” “而再反观那申南彤,只要我等快速回到东海配合水军再破江南门户,接连两场大败再加指挥失度,和申千彻的表现一比差之云泥 。” 随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将领问道。 “如果你们是左相,这等废物还会留在元帅的位置上吗?” 众将闻言一脸恍然。 “废了他,那这元帅的位置就是非申千彻莫属,如果他成了统领江南大军的元帅,那咱们就能天天吃饺子...” 蓝海亦闻言微微摇头。 “他不会成为元帅,最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成为元帅。” “就好比那驭缇,有天狼部落的首领在,他就只能是二号人物,但只要天狼部落首领死了,他就会成为北夷真正的统军之帅。” “这申千彻也是如此。” 说着呵呵一笑。 “那申南彤并非没有真本事之人,而且极为擅守,这样的人坐镇江南对我们绝不是好事。” “所以这一局公子要的除了叩开江南大门,还有那申南彤的人头。” 说完转身看向身边众将。 “江南没那么容易打,他们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也只是明面上的。” “而公子要的就是一点点抹杀江南明面上的人,将那一直隐藏在背后的东西逼出来。” 说着在其中一名将领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公子说咱们都是泥腿子,而公子说自己就是泥腿子们的头 。” “论吟诗作对泥腿子不行,但论打架,尤其是打群架泥腿子天下无敌!” 这话不但让身边众将咧嘴哈哈大笑,就连那些听到的战兵也是笑的畅快至极。 人都有自卑感,这源自出身。 别人骂他们泥腿子那是一种侮辱,也是他们最听不得的东西。 但现在公子说,咱们都是泥腿子。 而我就是泥腿子的头,咱们是泥腿子,但论打架打群架谁他妈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简单一句话,泥腿子三个字将再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 而且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会大方承认俺们就是泥腿子。 但你就是打不过我们。 因为泥腿子打仗天下无敌。 看着众将领和战兵们的反应,蓝海亦也是微微一笑。 有人激励士气用的是金银,有人用的是高官厚禄,更有人用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但公子激励士气的方式,一句话足矣。 ... “北境边军太苦,所以有些功劳是他们应得的。” 这话,是季博常对正为自己研磨啾啾说的。 啾啾闻言也是点头。 “我之前在小户庄觉得吃饱穿暖应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日三餐每隔几日食肉也算不得什么。” “经过定远的时候发现,原来这天下还是有人在过苦日子的,但到了北境才知道什么叫做苦。” 啾啾说完看向季博常。 “他们满意现在的生活,说跟了公子之后才活的像个人,但他们所谓的好日子在我看来还是太苦了些。” “他们有了新衣,但轻易不舍得穿,冬日时节会选择睡在地上,而热炕则是让给了买来的家禽幼崽。” 啾啾说完挠了挠脑袋。 “小时候娘说我长得瘦,所以每天都会在我碗里加上一颗鸡蛋,婶娘叔伯们有了好吃的也会给我送去一份。” “但我和北境边军年纪相仿之人闲聊时,他却说北境没效忠公子前,他都没见过鸡蛋是什么样子的。” 啾啾的话让季博常也是哑然失笑。 这个小家伙恐怕还不知道季家的底蕴为何。 虽然季家从未表现的如其他世家那般奢靡,但季家也是真正的超级世家啊。 你用自己这个超级隐形世家小公子的待遇,去对标北境那些苦哈哈的大头兵,这个比喻不算恰当。 没吃过鸡蛋的不止北境人。 这天下没吃过好东西,甚至从生下来到死都没吃饱过的人太多了。 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季家对后人的教育方式是对的。 最起码季家就没有那种嘴角一勾,眼睛一眯面带睥睨且眼高于顶的纨绔蠢货。 当然,自己除外。 好像这嘴角一勾眼睛一眯就是从自己这里先开始的 。 而啾啾在研磨完成后,对季博常问出了一句之前从未有人提过的问题。 “公子,若将来天下平定,您会把帝都放在哪?” ps:大佬们不要熬夜太晚啊,早睡早起腰子好。 喜欢荞菜的罗言大佬,说的就是你<(。_。)> 注意腰子哦! 第543章 墙,不强 这个问题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啾啾觉得放在哪合适?” 啾啾闻言再次伸手挠了挠脑袋随后回道。 “现在的帝都不行,风水不好位置更不好。” 这话让季博常觉得十分有趣,随即再次问道。 “为何这么说?” 啾啾:“那大雍皇族全是傻子,养出来的朝臣非但全是贪官还整日想着作乱,估计是祖坟埋错地方了。” “而且再看那帝都的位置,看似连接定远江南又能直达西南处在中心位,但实际上心思都用在看自己人身上了。” 啾啾说着来到挂在墙壁上的巨大地图面前。 “公子您看,这帝都的位置之所以选在这,一是为防自己人,其实更是为了防备北夷人。” “把北境变成孤地独面北夷,就算北境失守被北夷所夺,有北朱河做天堑又有定远挡着,这帝都就能安稳无忧。” 说着在地图上一指。 “而且帝都在这个位置,就算北夷打过北朱河其他地域的兵卒也能快速勤王护驾。” “而且连通多地,也能吸收来自各地的财物以及方便逃命。” 说完撇撇嘴。 “那大雍太祖怕北夷都怕到骨子里了,帝都建在这,就算北夷打过北朱河他也能用最快速度逃到江南。” “您看秋水的那条大运河,明面上说的是为通商连通南北,但实际上这就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啾啾的话让季博常再次笑着摇头。 那被记入史册歌颂大雍太祖功绩的大运河,真正形成的原因被小啾啾一语道破。 所以这世间事从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 人心的复杂和事情的真相,也永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往往被歌颂的美好背后,都会藏着让人心惊甚至是恶心的肮脏。 啾啾说着手指移动到东海方向,随后摇摇脑袋。 “咱家最好,但位置不对,太偏了些,而北境在地理位置上来说和东海差不多。” 小家伙最后在定远的方向一指。 “所以这里最合适。” 说完坐回季博常的对面邀功似的晃晃脑袋。 “位置合适 ,离咱家近紧邻北境又临江南也能够得着东南,最主要的是公子的很多政令都是在定远实施的。” 说着又是伸手挠挠脑袋。 “而且当初公子接收了大批帝都来的商贾,鼓励他们投入大量银子修缮定远,怕是从那时候公子就意有所指了。” 啾啾的话让季博常的眉头不自觉的挑了挑。 这小东西聪明的有点过分了。 就他刚才的这番话很多人都没看出来。 都以为自己当初让帝都商贾进入定远,只是为了改善民生借机做局江南,为攻打北夷筹集银钱物资。 但他当时的用意除了这些之外,和啾啾说的一模一样。 他心中的新都最佳位置,就是定远。 现在的帝都他不会要,除了啾啾刚刚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头重脚轻。 帝都以西的地界很是狭窄,背靠山脉,随后才是和西域连接的西境。 建都在此,怕是当初的大雍太祖看中的就是地形。 易守难攻,他确实在防备北夷打过北朱河兵临城下。 而且季博常对新都的建设,有着一个绝对不会被认同的设想。 不建城墙。 这样的设想只要说出来,怕是就连爷爷外公都不会同意。 没有城墙的帝都那就是一颗软皮蛋,随时可破。 但纵观历史各朝代,巨量银钱物资都是被城墙宫殿消耗掉的。 不提都城,单就一州之地的州城的城墙,就要花费数十年的不间断建设才行。 人力物力财力被无限投入,所为的不就是和大雍太祖的担忧相同吗? 怕作乱,怕有敌入侵没有城墙阻挡没了最后的依仗。 典型的严重没有安全感。 而血淋淋的历史让他知道,这花费巨额财力掏空国库掏空百姓的城墙,最大的作用就是为了阻止难民入城。 一国,如果到了遍地灾荒百姓被迫起义的时候。 该亡! 留下城墙也无非是垂死挣扎而已。 抵御外敌? 那外敌是如何入侵的,外敌又因何会打进国家腹地? 因为军队烂了,也因为人心烂了。 为何会糜烂至此? 因为有墙。 那高大的城墙不但消弭了心中的不安全感,更让人失去了紧迫感和危机感。 因为有墙觉得安全了,觉得牢不可破没人能打得进来。 没了紧迫感和危机感,剩下的自然就是无尽的内耗和被快速滋养的贪婪。 正是因为有了雍北关,有了塔山关和北朱河才让当初强大无比的大雍从内部开始溃烂。 昏庸的帝王,渐渐做大掏空一国底蕴的世家,就是这城墙之下滋生出的害虫。 一切都因为太安逸了。 如果没有墙会如何? 没有墙就会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就算睡着了也要睁着一只眼。 担心受到难民冲击就会提前排除灾患。 担心百姓作乱被杀就会时刻保持警惕,也就绝对不会再出现,一县之令居然不知道麾下有多少村庄这样的荒唐事。 担心外敌入侵灭国,就会时时整军备战,时时想着先一步灭了对方。 也就绝对不会出现重文轻武,吟诗作对之辈凌驾于领军作战军人之上,口出无尽嘲讽之言的奇葩事。 一堵墙,隔开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 一堵墙,滋生了高枕无忧的酒池肉林。 还是那堵墙,让人看不到真正的世道,更看不到天下百姓生活的样子。 所以他不会建那掩耳盗铃的城墙,但要在所有人心里建起一道坚不可摧直达云霄的心墙。 这些话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而啾啾今日的话再次让他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就如那大雍皇族,被皇宫和帝都两道巨大的笼子圈禁,他们能看到真正的世道吗? 他们能看到的都是加工过太平盛世,能听到的都是过度粉饰后的歌功颂德。 但真实的世道,和他们看到的听到的是一回事吗? 想到这里,季博常对啾啾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个建议不错,而且看事情的角度很是与众不同 ,以后有想说的尽管说出口,对的会采纳错的我也会提出来。” 季博常的夸奖让啾啾兴奋的原地转了好几圈。 之前从没人夸过他,更没人鼓励他畅所欲言。 “公子,我觉得我更适合军队,您给我一支军队我直扑帝都,保证砍下申逐鹿的脑袋给您做夜壶....” 兴奋的小嘴刚张开,便见季博常抬手对着门外一指。 “滚出去!” 第544章 存在的! 江南边城被破的消息传进了帝都,被送进了左相的书桌之上。 这样的消息瞒不了人,所以帝都之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但归来的左奉节却笑了,笑意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为何? 因为季博常用实际行动在左相的胸口上又插一刀。 左相对季博常之前偷袭申千彻的举动,只给了两字评价。 幼稚。 你偷我武器又如何,你会用吗? 怕你不会那我就用你麾下性命亲自为你演示一遍。 这是季博常用偷袭申千彻,作为对左相的反击。 但这样的手段在左相看来真的幼稚无比,无非是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的心虚罢了。 武器有什么不会用的? 双手朴刀你季博常麾下能抡得动,我江南就提不起? 那连弩你的人能连发取人性命,我江南大军亦可为之。 那投石车的作用,白罗在得来的图纸上标注的一清二楚。 别忘了,白罗可是真正参加过雍北关的守城大战。 所以你的武器在我眼里,哪有秘密可言? 就连左奉节当初都觉得,季博常的举动确实足够幼稚。 取笑左相不成不说,还反而凭空让自己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笑料。 但这笑还没笑完,季博常的耳刮子就来了。 精准又大力的大耳刮子直接将左相抽倒在地。 你真的会用? 如果你真的会用你那边城是怎么破的? 我要为你演示你不看说我幼稚,非要信白罗那死鬼的话。 那死鬼只是参加了守城战,也只见过守城时这投石车的用法。 至于攻城时这投石车怎么用他没见过。 他没见过您又不会用怎么办,那我就再为您演示一次呗。 到了现在谁还敢说季博常的举动幼稚? 那边城被破的嘎巴溜溜脆,边城里囤积的所有粮食物资和崭新一次未用过的投石车,都成了人家的战利品。 而所有人更是明白,季博常当初表现出来的幼稚为的就是今日反击。 你称圣我支锅,你弃马坐轿我修墙。 你说我幼稚,那我就用幼稚破你边城打进你的江南。 破你所有布局,然后把战场放在了你的老巢之内。 你用几人换我一城毁我春耕,我可用杀的方式破解。 如今我破你边城,你能杀吗? 我的大军就在你的边城盘点缴获的物资,季幼苓在边城方圆两百里的范围内大抢特抢。 我军饷有了,粮食也有了。 就连军械都省得我运过去了,这一切都是我用幼稚换来的呀我的老师。 所以,您还会觉得我幼稚吗? 而且定远和秋水交界处的定远军,对着秋水方面齐声高喊连: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这话啥意思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归不知道,但喊起来是真他娘的过瘾,也不知道咋回事。 左相一直说季博常的底蕴不足,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底蕴。 这句话季博常是认同的。 我是底蕴不足,但您足啊。 所以...抢您点不过分吧? 破边城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代表江南就败了,更不能代表左相败了。 但一座小小的边城非但把战场放进了江南。 更把左相连败两局半彻底坐实 。 而且这半局的分量远超之前的两局。 之前破左相布局严格来讲是在防守,布局在自己的地盘上战场也在自己的地盘上。 在自己的地盘上破局,无论赢的多脆都不算真正的赢。 而这半局,却是在先灭申千铎后破边城下拿到的。 含金量十足,且把战场从定远驱除放进了江南。 在你的地盘上厮杀,就算败也算是平手。 边城里死绝的五万人,就像五万根利箭射进了左相的心脏。 他最擅长的就是连环局,破一局让你掉进下一个更凶狠的大局里。 但季博常却是用最快的速度破掉所有布局,随后剑指咽喉。 你接是不接? 所以在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向左相。 季博常已经先出招破了他的边城,所有人都在等着左相的反击。 而且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左相除了正面相争再无他法。 只要两大巨头之间的大战一起,所有人都能从中获利。 左相的老门房在将信送进书房的时候 ,内心极为忐忑。 老爷的变化他看在眼里 ,所以当老爷得知边城被破的消息一定会瞬间暴怒。 就连他都有些恍惚。 当初那个未言先笑到处游走的少年人,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可怕的地步。 老爷觉得朝臣们就如喂养的肥鱼,懒惰又贪恋。 所以把季博常这条小黑鱼放进了小湖里,有凶猛的黑鱼在肥鱼就不敢再懒惰了。 小黑鱼让老爷很满意。 所以老爷给了这小黑鱼一双腿,让他走出了院中小湖。 而在小黑鱼走出小湖后,老爷觉得他应该变成一只猛虎。 只有猛虎才能帮老爷撕咬更多的人,也能让老爷的布局筹谋进度被加快。 但老爷早就为这小黑鱼变成的猛虎加装了牢笼。 只要老爷想,猛虎会瞬间变回小黑鱼,再收回给他的腿。 小湖已经被填,小黑鱼回不到湖里只能变成一盘菜,任人鱼肉。 但这早就被设定好的一切却陡然生变。 金启典用粗鄙不堪的话语,向世人向老爷总结了当初那条小黑鱼的现状。 他是鱼,但却是跨越龙门的鱼。 跨越了龙门的鱼还是鱼吗? 那是龙,什么人才可称龙? 自然是天下之主。 他要做天下之主老爷自然不肯,不肯就会爆发争斗。 有句话叫龙虎斗,那季博常是龙老爷就是虎。 虎和龙是一个级别的生物吗? 别人听到的是金启典在呲包子,看到的是那堵横亘在皇宫正门前的墙。 但老爷看到的,却是来自季博常的鄙视。 我为真龙你为虎,但我这条龙却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 所以...谢谢啊。 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在直指老爷本心。 那些看似幼稚的举动,其实却是一把接一把插进老爷心口的利刃。 而这种种举动在他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对老爷而言却是世间最恶毒的嘲讽。 因为这些招数,都是老爷曾经教过季博常的。 老爷说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他这不存在。 而季博常反手就用实际行动告诉老爷。 存在的! 第545章 我手里握的,是整个天下 而当老门房心情忐忑无比将信递过去的时候。 他意想当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 左相面色平静的看过信件后,随手放在了一旁。 “替我担心了?” 老门房闻言赶紧躬身:“老爷最近的食欲和睡眠都不太好。” 左相闻言微微一笑。 “是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全神贯注的去做一件事情了。” 说完看向老门房。 “可还记得上一次这般全力做事还是什么时候?” 老门房迟疑了一下:“是老爷争夺道门掌教之时。” “那时的老爷在申家并不显眼,而且也并不在道门掌教的人选之内。” “是老爷用十余年时间布局筹谋,最终获胜而出,非但成了道门掌教更是一举成为申家之主。” 左相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后转头看向窗外。 “世人只知申家却早忘了道门,但其实申家就是当初道门掌教的后人。” “看似家族,但实行的却是道门培养后人的方法。” 说完转头看向老门房。 “世家皆有不学无术的纨绔,但申家没有,原因就在于此。” “因为申家看中的不是血脉,而是心智能力,这也是申家能成为大雍第一家族的原因。” 说完微微摇头。 “但这样的方法并不好,也不对。” “如果按照那等方法我已经死了,而你也死了。” 老门房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脑海中出现了幼时的场景。 所有出自申家的幼儿三岁后便开始集中培养。 符合条件者活,愚笨有纨绔相者抹杀。 他们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 ,在其他同龄人依偎母亲怀抱撒娇的时候。 他们面对的是近乎变态般的训练折磨。 习文练武熟读兵法,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考核。 合格的继续培养,失败者分类处置。 有经商天赋的可活,有做奸细探马潜质的可活,锻造工匠方面出众的亦可留下一条性命。 但更多的人,都被从天地间彻底抹除。 那些被抹杀的人被集中起来前,就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模样。 到死的时候,依旧记不得。 而活下来的人则被继续培养折磨,直到成年礼时才会迎来结业考核。 但考核的结果只有两个。 通过活,不通过死。 他和左相就是不合格未通过的那一批,按照道门的处置方法他们只有被处死一条路可选。 但老爷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 在宣布考核结果的那一刻,老爷的布局悍然发动。 那些未通过考核将被处死之人瞬间出手,以这些人的能力是不足以改变什么的。 但之前那些被处死之人的爹娘却在这个时候发动反叛。 整个宁台府的杀戮持续了一天一夜。 街道上的血水都能没过脚面。 策划了这一切的左相和老门房并未参与厮杀,而是就站在最高处看了一天一夜。 而到厮杀结束的那一刻。 左相非常顺利的接掌了申家,也接掌了道门掌教之位。 是他策划了宁台府的内乱,导致道门实力大减。 但也推翻了那一代道门掌教,从被抛弃的必死之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最高决策者。 他亲手杀了那一代的道门掌教,同时也推翻了那等近乎变态般的培养后人之法。 随后对江南进行大刀阔斧般的改革,最后带着老门房来到帝都官至左相。 老门房比任何人都清楚。 以老爷的能力不可能通不过考核。 通过考核之后老爷也一定会得到重用,但老爷要的不是别人的重用。 更不是被他人设计好的人生。 老爷要的是坐在最高处,要的是取而代之。 而且老爷在当初策划那场内乱的时候,曾对他摊开自己的手掌。 道门只是我的一根手指,因为我掌心里握的是整个天下。 而非江南一地和单纯的道门之力。 道门之所以衰败退回江南以申姓为掩护,本就是因为道门走错了路。 这样的道门不可取更不可信,所以我要的道门是我手中的一把剑。 仅此而已。 老门房当然明白老爷当初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门强大却曾遭遇灭门危机,无奈之下退回江南隐匿而起。 究其原因,就是道门当初是和安朝并列存在的。 扶持了安朝又祸乱安朝,最后和安朝一起同归于尽这本就是错的。 所以左相觉得道门不够纯粹,更觉得这世间不够干净。 所以他为道门的定位只是手中的一把剑,因为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这一点和季博常的做法完美对应。 季博常最大的倚仗就是东海,但他现在拥有的实力东海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在左相的眼里道门的做法是错的。 只深耕江南一地以图东山再起,格局小了。 方法更错了。 想要整个天下就要走出江南,所以他来到了帝都。 而且他离开江南的时候,并没有把有威胁的人全部杀绝。 而是让其在暗中鼓动,让其去施展所有能用方法推翻自己。 就在那些人以为成功得手的时候,左相赐予了他们世间最痛苦的死法。 所以来到帝都之后最开始的日子,左相是在和江南内部的人玩。 该死的人都死了,江南彻底落入自己掌控之后,左相才开始玩弄皇族。 就像他说的那样。 没有对手的日子,总是太过枯燥无趣了些。 所以才有了季博常。 “吾起自江南布下棋盘,如今又回到江南收尾,这也算是天意了。” 左相说着轻轻放下茶盏。 “我本欲在定远结束了这盘棋,但那小家伙竟然接连让我感受到了惊喜,如今更是打进了江南。” “既然是天意,那就让这盘棋在江南结束吧。” “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老门房闻言有些吃惊的看向左相。 “老爷,您是故意让那季博常攻破边城打进江南的?” 左相伸手抚须后微微摇头。 “谈不上故意,但他筹备了这么久攻下一座边城的能力还是有的。” “若他连边城都破不了,岂不是浪费了我时隔多年的全力而为吗?” 老门房脸上的不解更浓。 “可若是他真的打进江南腹地....” 左相闻言微微摆手打断了老门房的话。 “他一定会打进江南腹地,而我要的就是让他打进江南腹地。” 说着转头看向地图上的定远方向。 “而那小家伙的处境,也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安稳无忧。”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人。” “一个很危险的人!” 第546章 御驾亲征 就在所有人等待左相暴起反击的时候。 左相反而又开始恢复了每日上朝的惯例。 而朝堂之上讨论的议题,更是让高坐龙椅的老五如坐针毡。 平叛。 江南是陛下的江南,但身为陛下臣子的季博常竟然在率军攻打江南。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竖旗反叛吗? 有人反就得平叛,如此才能彰显陛下权威。 这话老五没法接啊。 他能坐在这靠的就是季博常,要的也是借季博常的手干掉左相的江南。 现在季博常动手了,携连胜之威一举攻破江南门户,这本就是老五最想看到的。 结果左相拉着一帮朝臣让他下旨平叛。 先不说自己这旨意愿不愿意下,就算愿意下旨我拿啥平叛? 就靠当初从西南回返帝都时的那两万多人? 右相死了,黄门侍郎听说病了没来上朝。 这就导致朝臣们说啥老五只能听着的地步,没办法啊,满朝文武全尼玛是左相的人。 黄门侍郎是真的病了。 因为边城被破的消息传来后,一高兴和大外甥干掉了两盘点心。 结果就是尿滴把鞋底粘的嘎噔直响,然后脑袋迷糊浑身不得劲。 但这早朝商议的结果,却让老五大惊失色。 因为左相竟然提议老五御驾亲征。 亲自带着大军前往江南灭杀反贼,以镇天威,再铸皇族威严。 老五有心推脱,但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本钱。 所以在下朝之后,老五急急忙忙的直奔后宫深处去寻大军师冬韵。 在老五心里,最信任也是最让他推崇的唯有大军师。 若是没有大军师出谋划策,当初在西南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冬韵自从住进皇宫之后一直深居简出。 她知道季零尘吗? 这简直就是废话,她可是季博常老娘选中的四侍女之一,季零尘是谁她当然知道。 而且那金启典没来帝都之前,可是在吴家水军里被撸大的。 身为皓月身边的贴身侍女,冬韵和金启典很熟。 但这不是人生如戏嘛,就算再熟也要装作不认识。 最起码在少爷平定大局之前,冬韵这大军师的身份还是要扮演下去的。 冬韵烦透了老五。 愚蠢无能,而且世间所有的坏毛病都在老五身上被具象化了。 贪杯好色心性凉薄,偏偏这么个货还胸有沟壑想要一统天下。 冬韵坐在院子里树下的石凳上,视线一直看的都是定远方向。 小姐有了身孕,小少爷也将会在十一月份入冬的时候出生。 而且春草织夏已经开始侍寝,按照时间推算,要不了多久怀有身孕的消息就会传来。 这让冬韵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一旦春草织夏有了身孕染秋就会来到少爷身旁。 少爷身边必须有人侍寝,这和少爷是否好色无关。 而是姑姑季凌薇绝不允许大侄扎身边没有女人伺候。 无他,因为大侄扎的原因,季家主脉的香火延续被推迟了这么多年。 这个进度是要被补上的。 而且在姑姑眼里,就算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女都推到自家孩儿的床上都不过分 。 季家主脉现在就剩季博常和啾啾。 但啾啾想要开枝散叶必须等到季博常子嗣一堆之后。 主次关系必须要分得清。 冬韵是四侍女里最冷艳的那一个。 而且她也是之前皓月身边的大管家,因为季博常的一封信,冬韵带人进入西南成了老五的大军师。 冬韵叹气的原因,是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最后一个回到少爷身旁的。 就连小姐生产自己也不能陪在身边了。 就在她想着这些烦心事的时候,老五急匆匆而来。 “大军师,大事不妙啊。” 还未走到近前,老五便是一脸焦急的对冬韵大声说道。 “大军师,今日早朝左相带领朝臣向朕逼宫,非但让朕下旨将季卿说成是反贼,更要让朕御驾亲征去往江南,可那江南乃是申逐鹿的老巢,朕若是去了定然凶多吉少...” 在老五心里,冬韵就是他的主心骨。 如今见到主心骨,自然把早朝上受到的屈辱和惧怕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不想离开帝都,更不想去往江南。 他虽够蠢但还没傻透,在皇宫里有金启典保护他就是最安全的。 而且季零尘就在皇宫。 如果遇到危险季博常不会管他,但绝不可能坐视季零尘被杀。 抱住季零尘大腿他就能继续做他的逍遥傀儡帝。 但走出皇宫可就不一样了。 “大军师,何法可解?” 老五坐到冬韵对面,一脸焦急的问道。 冬韵淡淡看了老五一眼后微微开口:“陛下可否去过理政堂?” 老五一怔后随即摇头。 “朕下朝之后直奔大军师寝宫而来,并未去过理政堂。” 冬韵闻言一手提袖提壶为老五倒了一杯茶。 “既然左相说季公子是反贼,又要让陛下御驾亲征前去平叛,那陛下为何不去问问反贼的父亲有何话说?” 见老五依旧一脸不解的模样,冬韵微微摇头。 “左相让陛下御驾亲征,可否说过江南大军尽皆归陛下指挥?” 老五继续摇头。 “既然左相未给陛下提供大军,那陛下御驾亲征能用的就只有金启典的禁卫军。” “用金启典的禁卫军去平叛,难道陛下不该去问问季大人是何意思吗?” 听到这的老五才算明白。 是啊,自己是否御驾亲征真正说了算的是黄门侍郎啊。 黄门侍郎不点头,自己就没法去。 所以自己去还是不去,真正能做主的还是黄门侍郎。 想到这里的老五连忙起身:“朕这就去问问季卿是何心意。” 急匆匆走出几步后又回身对冬韵拱手。 “朕谢大军师解惑。” 看着老五离去的背影,跟在冬韵身边的丫鬟无语撇嘴。 “都蠢成这样了,居然还不忘在姑娘面前展示君子之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恶心。” 说完把老五喝过的茶杯直接扔了。 “姑娘,您为何要让他去找老爷啊,这明显就是左相的阴谋嘛。” 冬韵闻言微微摇头。 “如今时局太过复杂,我看不透自然不能再如以往给他指路,以免坏了少爷大事。” “左相此举根本没有意义,所以是何选择只能由老爷定夺。” 说完微微皱眉。 “而且...我总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 第547章 瞒天过海 理政堂。 “舅舅,您的尿滴确实沾脚,但也不甜呢咋就招来蚂蚁了?” 原本哼哼唧唧的老季闻言猛然抬头。 “你尝过了?” 金启典闻言讪讪一笑,随后开口说道。 “舅舅,那帮人消失了。” 他说的那帮人就是那些棺材铺的伙计,扎纸匠和更夫。 金启典把舅舅扶起来坐好后,再次开口接着说道。 “自从斩了那白家娘们之后,我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们。” “既然他们想让我们知道些什么,就一定会有所动作,只要他们动我就能顺藤摸瓜看看这背后的人是谁。” “可就在今早咱们得人汇报,那些人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话让老季眉头皱起。 “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八先生怎么说?” 就在老季问起的时候,一名禁卫军走进理政堂送来一封信。 信 ,来自阿八。 他离开了帝都,跟在那些一夜之间消失的人之后离开了帝都。 而阿八在信里告诉季零尘。 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安朝沙姓皇族的后人。 他跟上去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的真正的老巢在哪,更要弄清楚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看完信之后,老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 “安朝余孽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有点意思。” “这安朝皇族后人在当初进入东海后,就一直在咱们家的监视之下。” “季家没动他们是因为动了也没劲,那盼归山其实就是咱家刻意留给他们安身的地方。” 说着接过金启典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说是前朝余孽,其实就是一群连家都没了的可怜人,而在经历灭国之战的那批人死了之后,那些人其实已经渐渐的放弃了复国的念头。” “而月儿去让那叫阿九的小子去保护常儿,其实也是一种交换。” “他们能安稳的活着是因为有我季家的庇护,而这普天之下能留下那叫阿九的小子的,也唯有常儿一个。” 季零尘将茶杯递给金启典后呵呵一笑。 “如果事情真如八先生所言那般,那就是有人在我季家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而且小动作还不少。” 金启典闻言也是微微皱眉。 “舅舅,您的意思是说那些人突然消失和八先生有关?” 老季微微点头。 “他们一定不知道八先生来了帝都,更不知道八先生就藏在天宝楼整日坐在临街的窗边看着他们。” “正是因为八先生突然出现,才打乱了他们的步骤,也才会匆忙退出帝都,更终止了他们想要告诉我们什么的打算。” 金启典闻言脸上出现一抹戾气 。 “若真是如此,那必须提前向表弟示警,万一那叫阿九的小子要对表弟不利...” 季零尘微微摆手:“我们要相信常儿 。” “这世间会隐忍的能人不计其数,但想要整日待在常儿身边还不被常儿发现的端倪的,绝不可能存在。” 说完对金启典招招手。 “送信回家里,查查当年到底是谁从盼归山上溜了出去,再通知宝盖那小王八蛋,看看是否有人在暗中刻意接近那叫阿九的小子。” 说完再次拍了拍大肚腩嘿嘿一笑。 “我儿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爹保护的我儿了,让八先生在帝都动起来,又提前让那叫阿九的小子治理民生游走在定远境内,怕是我儿早就发现了什么。” “我儿这是在钓鱼啊,如果阿九整日跟在他身边那些人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 “如今定远也早就不是当初的定远,一场水患让定远变得干干净净,就连申逐鹿的人都是退出了定远。” 金启典听到这里接过话头。 “所以定远现在就剩下两种人,自己人和安朝沙姓皇族的后人。” “有宝盖和暗庭卫的人在,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就会无处遁形。” 季零尘闻言摆了摆手。 “不止,现在定远百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常儿麾下的暗庭卫。” “而且你忘了那个叫刘六的小子。” 说完老季拍了拍大肚腩极为欣慰的一笑。 “我儿就是厉害,什么垃圾到我儿手里都能变废为宝。” 说完转头看向金启典。 “看来也得找机会把你送到常儿身边去待上一阵子。” 舅舅笑金启典也跟着笑,但舅舅的话却让金启典的笑瞬间僵住。 看向舅舅的眼神里带着不解的疑问。 舅舅,您说的垃圾是我吗? 可惜,舅舅并没有注意到大外甥眼里的幽怨。 老季笑着笑着啪的一声猛的拍了一下大腿。 “我儿就是霸气,看似是在逼着申逐鹿正面迎战,其实是想连江南和这些脏东西一起灭了。” 说完猛的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金启典。 “这得死不少人呢,我儿从小晕血,这要是到了战场那....” 金启典闻言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舅舅你这样有意思吗? 北境尹布衣咋没的,那雍北关内外杀了多少人? 这些哪个不是您大儿亲手策划亲自参与的,就这您还说您大儿晕血。 如果这是晕血,那嗜血的得什么样? “大战已起,这些脏东西都藏不了多久了。 ” 说完对着金启典问道。 “听说今日开了早朝,都说了什么?” 金启典闻言掏了掏耳朵:“左相让老五下旨把表弟变成反贼,然后让老五御驾亲征前去江南平叛。” “老五吓完了 ,下了早朝直接去找冬韵了。” 金启典说的随意,但老季的眉头却是再次皱起。 “御驾亲征?” “这样做没意义啊,除非....” 就在老季和大外甥分析局势的时候,老五急匆匆的走进了理政堂。 “季卿教我!” 老五说着坐在季零尘身侧,一把抓住老季的手臂急切的说道。 “季卿,左相逼朕御驾亲征去往江南,他这是想让朕死啊....” “况且博常乃朕最为器重之人,朕怎能让他成为天下人唾骂的反贼之辈...” 老五说的很是凌乱,但中心思想就一句话。 季卿去哪,朕就去哪。 季卿指哪,朕就打哪。 一切全凭季卿做主,千万千万别扔下我啊 。 第548章 再次联手 就在老五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时候。 桂喜走进了理政堂,他是来送折子的。 而当老五看过这份折子里的内容后 ,当即跳脚怒骂。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他们这是迫不及待让朕去死啊...”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份折子,而是万民请愿书。 请愿老五带领他们前去平叛反贼,还朗朗乾坤于天下之民。 而且在这份折子的最后,还有朝臣们的请愿书。 感念皇恩浩荡,主受辱臣必死,当此逆贼反叛之际臣等愿捐出全部家财,家丁护院全部参军听命于陛下。 你没人我们把家丁护院全部给你。 你没钱我们自愿捐出全部家财。 陛下,人有了钱也有了,快快离开帝都前去平叛吧。 而那份万民请愿书就是最后通牒。 民有决绝护国之心,臣有为君效死之情。 若是此时再畏惧不前推三阻四,你这皇位也算坐到头了。 因为那七皇子正满帝都乱出溜呢。 你不去那就换个人去,机会给你了自己选吧。 老季看着这份请愿书呵呵一笑。 “既然如此,那臣就陪陛下走上一遭又何妨?” 老五当场愣住,随后试探问道。 “季卿之意是出了帝都直奔定远?” 这让老五心头一喜,若是进了季博常大本营也还将就。 虽然没有在皇宫里自在,但最起码没有危险了不是。 但季零尘却摇摇头:“我们要去江南平叛,定远何来叛贼?” 老五闻言顿时一脸恍然。 “原来季卿的意思是,先去与那李三山汇合再图筹谋?” 这样也行,有大军守护又有季零尘在身旁。 就算遭遇危险,那季博常也不可能不去救他爹的。 可这话刚出口,老季又是摇摇头。 “我和那李三山不熟,去了也说不上话。” 这让老五瞬间呆立当场,季卿你是没睡醒还是真病糊涂了? 那李三山是你儿麾下第一战将,你居然说不熟? 你儿大本营不去,你儿麾下大将又不熟,怎地腻,你是真准备去平叛吗? 问题是你平谁啊? 平你儿啊还是平江南大军呢? 可就在老五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老季面带睥睨的在自己的大肚腩上重重一拍。 “陛下放心,我儿行军打仗的本事都是我老季教的。” “只要大军开赴江南,臣定然能带人一举攻下宁台府,江南也将重回皇权治下。” 老五是带着悲苦之色离开理政堂的。 老季说的慷慨激昂,但听听就得了。 哪来的大军啊? 就凭自己从西南带回来的那两万多人,再加金启典的四万多人...哦,还有朝臣们贡献出来的家丁护院。 以及帝都里的那些垃圾? 这样的大军要是能打到宁台府,大雍还能被祸祸成这样吗? 但他也知道,老季肯定没把真正的打算告诉自己。 但人在屋檐下,自己能做的只能是抱住季家父子的大腿以求自保。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而且老五觉得必须再去找大军师。 因为他感觉老季有点靠不住,想要在这等局面里存活甚至是最终翻盘。 还得靠大军师。 看着匆匆离去的老五,金启典转头看向老季。 “舅舅,真的要离开帝都吗?” 老季闻言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 “之前不离开是因为有些东西没找到,现在不用找了,因为它会自己跳出来的。” “申逐鹿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让老五御驾亲征其实为的就是让我离开帝都,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那咱就走呗。” 这话金启典是着实没听懂。 “舅舅,可就这样走了总感觉有些虎头蛇尾啊,毕竟那些东西咱们还没挖出来呢...” 季零尘笑着在金启典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傻小子,咱们不走人家怎么往外掏压箱底的东西啊。” 说完对金启典问道。 “他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哪?” 金启典挠挠头回道:“江南。” 季零尘点头。 “对喽,就是江南,咱们不动这帝都就像一潭死水,这死水动不起来他又怎么把藏起来的东西送进江南呢。” 金启典闻言顿露恍然。 “舅舅,您知道那申云杉是谁身在何处了?” 说完一拍巴掌嘿嘿一笑。 “怪不得您会选择离开帝都,原来舅舅早就看穿一切了....” “既然知道了谁是申云杉,那宰了这犊子之后天下也就此安定了,表弟也能....”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季用极为诧异的眼神看向他。 “我何时说过我知道那申云杉是谁了?” 啊?! 金启典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舅舅,他想看的是舅舅胸有成竹的一笑,然后告诉他。 大外甥,这世间没有任何脏东西能逃得过的舅舅的法眼。 但! 并没有。 “您...没有猜出是谁?” 老季点头:“啊 。” “您也并没有看穿一切?” 老季再点头:“是啊。” “那为什么要离开帝都,还要保着那白痴老五去江南?” 看着一脸懵逼的大外甥,老季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开口。 “因为....看不透。” 这句话差点让金启典就地晕倒,老季说完嘿嘿一笑。 “典儿啊,这人呢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够聪明,而是知道自己应该干的是啥。” “就比如现在的局势,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不是我们能看明白的也不是我们应该是操心的。” 说着摸了摸自己大外甥的头顶。 “还记得之前常儿来信说的是啥不?” 金启典闻言挠了挠脑袋回道:“小少爷入冬出生,让您回家抱孙孙?” 老季听到这话后呵呵一笑。 “对喽,就是让我回家抱孙孙。” 说完看向金启典:“难道常儿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看着还是不太明的大外甥 ,老季也是微微一叹。 “这帝都里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了,所以这帝都已经再无用处,我们留下来就要守。” “但这等孤城守来何用?” 说完拍了大肚腩微微一笑。 “我们不要申逐鹿也不会要,我们都走了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就会出来相互争抢。” “想要抢就再也藏不住。” 说完对着金启典再次一笑。 “其实那申逐鹿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也是他和常儿在东南之后,再一次联手布下的一局。” 第549章 玩明的 “棋手对弈,旁观者欲要取利?” “简直是笑话。” 左相慢慢放下自己的茶盏看向对面的老门房。 “是我江南没有灭了他们的实力,还是季博常手里的大军都是摆设?” 说着微微一哼。 “不动,是因为他们没有对弈的资格。” “更是因为无论我还是季博常,要的都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污垢老鼠不除,又何来干净一说?” 左相说完将桌上的一封信件递给老门房。 “上一次联手布局东南,是出自我的提议,而这一次是是来自季博常的提议。” 老门房看过信上的内容后面色极为复杂。 因为这封信来自季博常。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左相和季博常定然不死不休的时候,两人之间居然还在互通信件。 信里的内容更没有什么剑拔弩张,以及恶毒嘲讽之言。 而是以家常的口吻告诉左相,学生妻子入冬生产,准备让家父归家抱孙。 但在信封里,放了半枚被掰开的造假铜钱。 老门房将信纸放回桌上微微一叹。 “这季家子虽为老爷之敌,但对老爷的尊重却是一如既往。” “这封信既是提议,但也是在向老爷示警。” 老门房脸上的复杂之色更浓,因为他觉得这世间最像老爷的,就是老爷现在最大的对手季博常。 因为他们的心胸之广能装下整个天下。 更因为他们都有着轻易不表露,却堪称真正睥睨一切的霸气。 而他们都是高傲的。 高傲到两人对弈的时候,绝不允许宵小在旁窥伺宵小扰了对手心神。 但左相听到这话后却是冷冷一哼。 “你真以为那小子是君子,真以为他这是向我示警,不允许对弈之时有宵小在旁窥伺?” 左相说着再次微微一哼。 “他这是在告诉我,在我自认为以天下为盘众生为子的时候,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了数十年都没发现。” “他这是在骂我老眼昏花,更是明目张胆的利用!” 老门房傻了。 原本以为一封简单无比的家常信件,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后生晚辈对师尊前辈的敬仰。 这怎么一转眼就变成骂人和利用了呢? 你们大人物之间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他让我知道这些,无非是告诉我这帝都他不要了,而且想要让那些藏头露尾的东西自己跳出来,这帝都我也不能要了。” “他会让季零尘退出帝都,如果我不退,那些暗中藏着的东西就不会跳出来,而我也会被这些暗中的东西牵扯大量精力。” 左相说到这又是发出一声冷哼。 “你再看看他这封信最后那句写的是什么?” 老门房闻言赶紧再次拿起信纸,随后亚麻呆。 因为那最后一句写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果只看字面意思,这句话说的是对他未出生孩子的期许。 但经过老爷这一解释,味全变了。 青出于蓝胜于蓝,老师,你又败一局。 因为这是来自我的阳谋,明目张胆的利用你和我一起捉虫。 但你破不了,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让老门房心里对季博常刚刚升起的好感,瞬间消散一空。 再次放下信纸后,老门房闻言躬身问道:“老爷是要回江南了吗?” 左相闻言揽了揽衣袖淡淡一笑。 “既然是对弈,自然要亲自操刀才能体会到其中乐趣。” “而且他这样做就是想让我回到江南,既然他想我就随了他的愿。” 说着伸手抚了抚自己鬓角的白发。 “云杉还从未回过江南,这一次回去就权当是归家祭祖了。” 老门房闻言微微一叹。 “只是云杉少爷这一出世,多年布下的谋划就要前功尽弃了。” 左相伸手抚须微微摇头。 “没了那就再布一局便是,和季博常这样的对手相比,那多年前的谋划一文不值。” “而且这天下大势因为这季博常的出现,格局早就被改的面目全非,之前云杉所谋已经可有可无了。” 说完视线看向皇宫理政堂。 “那就让我来看看,是你季零尘的儿子更强,还是我申逐鹿的子嗣更胜一筹。” ... “他要回江南了。” 季博常坐在书桌之前,看完老爹送回来的信件后淡淡开口说道。 帝都在他穿越来的第二年,又一位大人物将要走出那座巍峨庞大的城池。 第一个走出的,叫临孝君。 其实严格来说第二个走出的是雍盛帝。 但在所有人眼里,那所谓的帝王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若说世间最像,最接近申逐鹿的是谁? 那只有一个答案,只能是季博常。 但对于这一点,季博常本人并不认同。 他从左相的身上学到了太多太多,但也正因为学的太多,所以他并认同左相的作为。 那水淹定远,欲以水患瘟疫毁一道上千万生灵的事他就做不出来。 为一举打掉雍盛帝手里所有的筹码,他能轻易让江南十五万大军枉死北境。 没有当初申千度和十五万江南大军死在北境,尹布衣也不可能下定反叛的决心。 尹布衣不反,雍盛帝手里的大军就不会死绝。 这样的手笔大的惊人,但季博常做不到更不会去做。 有伤天和这话是扯淡,真正的原因就是季博常没有那么狠的心。 他舍不得。 舍不得那些一看见他就两眼放光,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从未吃过山珍海味,更未见过绫罗绸缎的大头兵们无故枉死。 所以他和阿九说过,去他娘的慈不掌兵 。 这天下安宁是靠杀人杀出来的,但不是靠杀自己人杀出来的。 大头兵们不给军饷都愿意为你去死,就这你还他娘的慈不掌兵? 狗屎! 他做不到左相那样,也不想成为左相那样的人。 因为现在的左相,就如爷爷所说得了天下的季家人一样。 谋太重,人就会变得过于阴沉。 因为他的心里没有敬畏,更没有值得让他珍惜的东西。 江南军从雍盛帝在北境布局开始到现在,死了多少? 不下三十万! 那是整个北境边军全部加起来的数字。 三十万大军,甚至超过了东海水军和战兵的总和。 如此巨量军队覆灭,季博常绝舍不得。 这就是左相一直说的他底蕴不够,也不知道何为底蕴的原因。 他是没左相这样的底蕴,但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左相。 因为最像申逐鹿的不是自己。 而是那个神秘至极,也即将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申云杉! 第550章 我保证! 帝都开始整军备战前去平叛。 主力自然是金启典麾下的四万多东海军。 这帮家伙一听说要离开帝都,个个兴奋的嗷嗷叫。 如果家里没条件在帝都有吃有喝也就算了。 问题是家里公子先拿北境再打北夷,而现在更是攻破江南边城。 就连骑兵都有着十几万之数,这等家庭条件让他们在帝都窝着,心里痒得就和猫抓的一样。 而且跟随金启典这四万多人还有个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他们是水陆两栖作战的纯种战兵。 在水军被严格训练过,又在季家麾下的战兵序列参军多年。 所以用他们的话来说,如果俺们没来帝都窝着。 那得自北夷的纯种战马一定是老子们的。 而且他们认为,自己会成为公子麾下最强兵团。 可惜,一直窝在帝都陪着傻逼傀儡皇帝玩游戏。 不过现在好了,凭他们的本事绝不会被北境的兄弟们甩在身后的。 那两万多来自西南,跟随老五回到帝都的兵卒也开始集结。 这些人是老五在西南时收服的。 原本只是想混个温饱,没想到跟随老五回到帝都后日子会这般滋润。 所以相比起东海军的兴奋,这两万多人极为不情愿的磨磨蹭蹭不想去打仗。 御书房。 “做的不错。” 桂喜闻言连忙躬身:“奴才只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办事而已。” “有了那份万民请愿书,朕才能借机离开帝都,也能顺理成章的把真正效忠朕的人带走。” 桂喜闻言再次开口:“陛下高明。” 老五闻言脸上出现一抹自得之色。 “那申逐鹿让朕御驾亲征,为的无非是让朕死在江南,然后把这弑君的罪名推给季博常罢了。” “如今的他已经被季博常逼到了墙角,再也做不到如之前的平静,对朕这个皇帝也失去了耐心。” “所以继续留在帝都对朕来说不再是明智之选。” 说着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但御驾亲征能否成行,关键在于季零尘,若是他不肯离开帝都朕就走不了。” 说完大袖一甩。 “但这万民请愿书一出则不同了,他不肯离开帝都朕这皇位就坐不下去,朝臣和左相一定会扶老七那个废物上位。” “那老七跟季零尘绝非一条心更非一路人,所以这季零尘只能答应陪朕一起走出帝都。” 老五的嘴角出现一抹自得的笑意。 “但谁又能想到,这万民请愿书乃是来自朕暗中组建的大内侍卫处。” 说完看向桂喜。 “干的不错,此举不但能让朕安稳走出帝都,更能把朕的大内侍卫顺理成章的全部带走。” “他人以为朕只有两万多从西南带来的人,却不知朕还有两万大内高手辅佐!” 桂喜躬身称是,随后抬头看向老五。 “陛下,可是到了江南之后我们要如何行事?” “此刻双方正在大战,若是两方皆有不臣之心,那陛下的安危....” 老五听到这话后重重一哼。 “朕为天子,乃为真正的九五之尊,无论那江南之地还是季博常麾下战兵皆为朕之子民。” “只要振臂一挥,顷刻间便可尽归朕之麾下。” 老五这话让桂喜微微摇头。 那就是没想好。 以老五的智商,能想出眼下这等办法已经到头了,至于到了江南之后干啥他没想好。 或者还没想过。 “谋有大军师,武有桂喜,朕定能一扫奸佞重塑大雍辉煌。” 好家伙。 原来指望的是我们。 桂喜陪着老五又睥睨意淫了一会之后,踩着小碎步走出了御书房。 看着天上的繁星,桂喜心情极好的微微一笑。 “终于能走出这牢笼一般的皇宫了。” 他走出过皇宫,但从未走出过帝都。 所以在桂喜眼里这帝都,其实就是一个面积更大的牢笼而已。 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身处这牢笼之内,看的都是腌臜的人心和世间最丑陋的一面。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带着血腥味。 伸手入怀,取出那早已空了瓷瓶淡淡一笑。 “它是空的,但就快满了。” 他现在要去筹备让大内侍卫处的人报名参军,这样才能把这些人以平叛的名义带离帝都。 老五说,这是暗中组建的。 但这所谓的暗中,也只是老五的自以为罢了。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算个屁的暗中。 这就是老五 ,一个活着膈应人死了没人想的东西。 将瓷瓶放回怀里后,桂喜轻轻的叹了口气。 因为他留下的作用并没有全部发挥出来,他得了老五的信任也成了左相的放在老五身边的奸细。 但那藏在帝都之下的秘密,他还是没有接触到。 这是美中不足,所以他还要继续扮演如今的角色。 因为这出戏还没到谢幕的时候。 正想着他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金启典。 “偷鸡摸狗去啊?” 对于金启典的揶揄之言桂喜装作没听到,但就在他走过金启典身边的时候,金启典那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嗳?你们这些蹲着尿尿的和娘们一样吗?” 说完他左手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圈,随后伸出右手食指在圈里来回捅了两下。 随后大嘴一咧:“有这功能不?” 桂喜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看向金启典。 “你改不了季姓,我保证。” 说完,桂喜转头踩着小碎步离去。 看着桂喜的背影金启典咧开大嘴一阵狂笑。 “还你保证?” “你拿个嘚儿保证你保证,你连个嘚儿都没有....瞎他妈保证。” 说完对着桂喜的背影不屑一笑。 “如果你是公子亲兄弟这话老子还能信点,但你就是个狗日太监估计连见公子的资格都没有。” 随后大嘴一咧:“有老娘有舅舅,这季姓老子改定了!”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改叫季启典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老爹同意,又接了舅舅衣钵。 老娘在表弟那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而且外公对自己这个大外孙还是很喜欢的。 就这,谁能挡我?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整军,而是把皇宫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舅舅说了,在这个时候左相绝不会对他们动手。 没有意义。 杀了季零尘和金启典,再加这四万多人能改变整个战局吗? 所以,左相的高傲绝不会为难他们这几头蒜。 这要是临孝君还是有可能的,但左相不是临孝君。 人家高傲着呢。 但高兴的阿典永远想不到,他的危机不是来自眼前。 而是...以后。 第551章 心里的魔鬼 当申千彻率军回到边城附近时,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难民出现了。 富庶冠绝天下的江南居然出现了难民,这你敢信? 而且这些难民一见到他的大军,立马上前哭喊求救。 他们不是来自边城,而是边城附近其他县城之人。 他们被抢了。 被那些狗日的泥腿子给抢了。 江南看不起定远的原因在于,江南人非但家境殷实又都知书达理 。 而人的习惯,则是有钱了之后修缮房屋打理院子,甚至家具门窗这些都换成上等好木打造。 这些都是钱,也是人们最眷恋的东西。 而季幼苓的抢和普通意义上的抢还不一样。 普通强盗抢劫,抢的是钱财粮食和女人。 然后在走之前杀人放火,将一城之地变成一片废墟。 自古以来但凡有兵祸之地都是如此,因为这玩意本身也没啥花样。 但现在有了。 玩花的不止季幼苓,还有个李三山。 攻破人家的边城,然后人家援军的前锋军三日即可到达,你要的的是不是修缮城门准备防守? 再者也是布下陷阱打伏击对不对? 但李三山不,他只留下五千人修缮城门固防,剩下的都给了季幼苓。 如果看看地图,你就会觉得这狗日李三山根本不会打仗。 他现在的位置在江南边城,边城身后有二百里空地。 过了这二百里空地就到了定远和京畿道的边界。 啥意思呢? 就是他现在和定远是脱节的,如果京畿道的江南军呼的一下子干过来夺了边城。 那他这十万人就会被人家堵在江南包了饺子。 就这么个处境,他非但不留人镇守,还派出了九万五千人去抢军饷。 神奇不? 更神奇的是那季幼苓的抢劫之法。 九万五千人分成无数个方向,以边城为起点扫荡方圆二百里之内的所有地界。 这就是花样的由来,所有地界。 一般人抢是不是直奔城池,抢了财物抢官仓,抢完官仓抢女人? 他不是。 大军以百人队为单位地毯式推进,而且先抢的不是城池而是村庄。 平推式挨个村庄去抢,然后驱赶羊群般的把那些被抢了粮食财物的百姓赶向城池。 江南的富庶真的不是盖的。 仅仅是从村庄里抢来的粮食,就多到足够十万大军一月所需。 这才是方圆二百里,且没进城池没劫官仓得到的粮食数量。 他很少杀人,但却决不允许经过的村庄里再有人留下来。 无论男女老幼,一律驱离。 而那为数不多被杀死的,也都是想要暴起反击之人。 不允许留下,更不允许带走任何东西。 莫说钱财粮食,除了身上所穿的衣衫之外连一块布片都不准拿走。 战争最可怕的是什么? 杀戮。 比杀戮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战败带来的恐慌。 江南百姓不知道战场的局势到底如何,但敌人的军队打进来了,正在劫掠他们。 这种恐慌带来的,就是极度的不安全感和绝望。 因为他们感觉江南溃败了。 所以他们疯狂逃离,朝着有城墙庇护的城池疯狂逃跑。 然后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城池里的官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当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城内涌进来的难民已经超出了城池所能容纳的极限。 城门处还聚集着更多想要进城的人。 驱离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见血必生大乱。 人心很复杂,人的行为更复杂。 面对季幼苓大军的劫掠驱赶,他们除了少数被杀的之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但面对自己人时,他们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一个池子里只生活一种鱼类这很和谐,因为它们已经演化出了自己的生存秩序。 但当池子里突然涌入数量庞大的外来物种,秩序不再具有任何约束力。 城池里的官员要关闭城门,城池里的原住民要求将大量涌入破坏他们秩序的人驱赶出去。 这激起了外来物种的凶狠。 一个县城能有多少兵卒? 除了衙役就是数量不多的县兵,但这数百人在数万难民前不再具备支配的能力。 尤其那些县兵和衙役被乱棍打死,尤其在县衙和粮仓被攻占之后。 街边的商铺百姓家全部成为了哄抢劫掠的对象。 难民是可怜的,那暴民又是从何而来? 人心的贪婪和邪恶从不以出身来界定,善和恶也仅在一念之间。 抢砸杀人在每一个城池之内上演,数量远不如外来者又没了官府庇护地位原住民。 死状远远惨过被季幼苓杀死之人。 而死去之人的数量,更是比季幼苓大军多出了无数倍。 那凄惨的模样,与屠城无异。 谁能想到做下这等惨绝人寰之事的,竟是那些之前循规蹈矩又疯狂逃命的难民? “公子说,每个人的心里都关着一头魔鬼,当这头魔鬼被关起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善。” “当魔鬼挣脱牢笼被释放出来之后,那人的心里只有恶。” 双腿微微一夹马腹缓慢前行。 “战争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礼崩乐坏。” “而放出人心头魔鬼的,也正是这礼崩乐坏四字。” 说完眼内闪过一道寒芒。 “江南以富庶知礼自居,那我就让天下人看看这知礼面具下的丑恶嘴脸!” 跟随他身边的将领有来自北境的,也有东海和定远被提拔上来的。 在他们眼里,季幼苓一直都是随和的代名词。 但眼前的一幕和他口中之言让所有人知道。 季幼苓将军,绝对是个狠人。 他从村庄开始劫掠只抢不杀,为的就是无限放大江南百姓心头的恐慌。 大军就在身后,随时他有追上他们的可能,而他们能做的一定是挤进城内寻求庇护。 而在遭遇驱赶时,他们感受到了绝望。 进不了城就意味着死,在死亡面前任何律法和道德都再无用处。 杀了官抢了粮,心里的魔鬼已再无任何约束。 他们一定会把刀,伸向那些要瞧不起厌恶和驱赶他们的原住民头顶。 为报复,但为贪婪。 他们抢了财物粮食绝不会留在原地,而是会向没有战乱的江南深处逃窜。 抢来的粮食总会吃完,遭受的白眼和驱赶一定不止一次。 对已经放出了心里魔鬼,手上见血的人来说。 他们会怎么做? 所以这是在抢粮抢军饷,但同时更是为江南内乱埋下无数祸患的种子。 因为就在那些人抢完一城准备逃离的时候。 季幼苓下令射杀获得大批财物之人。 因为他们跑的太慢了。 更因为那些财物他们不能拿走。 因为...那更是他要献给公子抢来的军饷。 第552章 交心 当申千彻看到那些难民的时候 ,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让这些人冲进江南腹地,必将酿成大患。 但他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因为他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烦。 他行军所携带的粮食快没了。 而边城之内的巨大粮仓被李三山所得,周边城池更是被难民所毁。 他现在要想夺回边城,军粮就是一大问题。 方圆二百里之内没了补给,到处都是向腹地逃命的难民。 这军粮要如何补充? 他有心截下这些难民,不让他冲击江南腹地? 但他有粮食给这么多人吃吗? 他有胆量把这些全部杀光吗? 而权衡再三之后,他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抢这些难民的粮食攻打边城,待边城夺回之后再派人把这些难民驱赶回原地等待救援。 以江南的财力,救助区区二百里范围内十余万难民不是难事。 所以更神奇的事出现了。 因为贪,获得大批粮食财物速度慢的,被季幼苓射杀。 不贪逃的速度快的,被申千彻洗劫一空。 想活命怎么办? 只能接着往前跑。 这大军一看就是要和定远那些人开战的,留在原地不跑等死啊。 这些人是江南军,但做法和那定远军没有任何区别。 定远军抢完江南军再抢,这世道掌军之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正确的选择,让这些难民对江南军的信任度直线下降。 他们的思维开始朝着当初的定远和北境靠拢。 谁也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家的米缸和手里的钱财。 季幼苓用的方法是驱赶和制造恐慌,而大军真正忙活的是把抢来的粮食钱财运进边城。 待申千彻大军压到边城之外的时候。 季幼苓已经满载而归,正派人在那登记造册准备向公子汇报呢。 “怪不得公子把你放在我的麾下,原来公子早就看出了你的不同之处。” 李三山这话让季幼苓呵呵一笑。 “当初二爷送来的那封信,公子给我们所有人都看过了。” “然后对着我们说了一句话。” 这话让李三山也是来了兴趣,把视线从申千彻大营转向身侧的季幼苓。 “打江南时,可用季家之法。” 季幼苓这话让李三山也是微微摇头一笑。 “还真的很季家。” 季博常这话啥意思李三山自然听得懂。 季家人的玩法很邪门但最有效,大智慧算不上,但能掏你裤裆里的蛋蛋绝不打你嘴巴子。 所以公子这话完全可以理解为... 所有阴损的手段全都可以上,上得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都无所谓。 有效果就行。 “末将之前认为公子让我来到将军麾下,为的是让将军心安更为让我知道自己的定位。” 季幼苓说完对着李三山重重抱拳。 “而今次才知,公子真正要的是让我看到何为统军之帅。” “将军只留下五千人在边城,看似防守空虚,但只要京畿的江南军敢来进攻,那这座他们自己打造的边城,就会成为江南军的屠宰场。” “城内粮食水源军械堆积如山,而城墙箭垛更是修筑完善,将军又提前下令末将只能在方圆二百里活动,且大军需将得来银钱第一时间送回。” “当时末将不懂,但现在明白了。” “只要那京畿道的江南军敢来,一座边城十万人就能拖住两线的江南军,如此东海战线将会更加容易。” “就算他们没来攻打,也一定会把我们疯狂劫掠防守空虚的消息传进江南,无论他们来不来攻打,我们虽在边城却依旧能对蓝将军形成有效策应。” 言罢,砰的一声右拳重重砸在胸口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谢将军指点!” 李三山笑着接下他这一礼。 “这就是咱们的公子啊,提前什么都帮我们想到了。” 李三山说着拍了拍季幼苓的肩膀。 “你的性情其实和我很像,所以公子知道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会用的很顺手。” “而你的出身也注定会让你在某些方面有些欠缺,但跟在我身边久了,那份欠缺也就会一点点被弥补回来。” 说完视线看向申千彻的大营。 “你将来会和蓝海亦共执战兵序列。” 李三山这话算提点吗? 不,是交心。 季幼苓能说出本以为公子让我来,是为了让将军心安也是交心。 两人之间的对话其实有逾越之举,猜测老大的意图本就是逾越的。 但他们还是说了,因为今日这份交心本就是公子提前为他们安排好的。 金启晟身边有副帅,季银楼和季九言都是。 水军主帅是二舅吴狂澜,但副帅却不是大舅吴止水。 而是神行衙的金家人。 李三山身边没有副帅,如果严格来说蓝海亦和太霆都算是副帅人选。 但很明显,太霆已经被从这个备选里被摘除了。 战兵序列太过庞大,只有一位副帅是不够的。 而跟在自己身边的季幼苓,就是顶替太霆的副帅人选。 这是提前预置,但能否坐上那个位置还要靠真本事。 “将军,要不要趁申千彻还未立稳脚跟的时候突袭一下?” 李三山用手里的大蒲扇拍了拍胸口后微微摇头。 “不用了,蓝将军再进东海的消息就快到了,他还要去支援的。” 说完,把袖筒里季博常给他的信件递给季幼苓。 “我们要做的事,可比突袭申千彻重要得多了。” 季幼苓接过信件后眉头狠狠一挑。 “御驾亲征?” .... 帝都里的大军开始出发了。 金启典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走出帝都城门的那一刻回首看了看。 帝都还是那么高大巍峨,但却像极了一个被腐朽之气侵染垂垂老矣之人。 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座鬼城。 鬼城这个词用的很恰当,因为现在留在帝都里的都是些跟鬼一样的人。 朝臣家里的家丁护院跟老五走了。 左相派江南军入城充当护卫。 金启典走之前找到了老七,把天宝楼和捅楼子留给了他。 老七现在是既睥睨又困惑。 一番出溜之后,他还真有了不小的收获,十几个帮派拜在了他的麾下。 但困惑的是,回来之后发现八先生没了。 而且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下。 老五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一身盔甲的骑在马背之上。 桂喜也是骑在另外一匹马上在一旁伺候着。 但拉着那些妓女变成嫔妃的马车,却是有二十多辆很是壮观。 御驾亲征也得有人侍寝不是。 老五在走出帝都城门的时候 ,也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高大的城墙。 随后问了桂喜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住在皇宫里的才叫皇帝?” 第553章 如数奉还 季博常放下手里季幼苓送回来的信件微微一叹。 “这就是城墙的唯一用处。” 打江南他筹划了太久太久,在北境之时脑海里便一次一次的推演着攻打江南之法。 江南的城池密集程度远超其他地域,且城池的分布互为犄角可随时快速支援。 据墙而守,易守难攻。 而且攻打一方很有可能会陷入对方的包围圈里。 城墙之内有着无数粮仓军械和大批兵卒,自己的骑兵越不过城墙。 自己的大军也叩不开那精铁所铸的城门。 所以想要打下江南,第一件事就是废了他的墙,破了他的互为犄角之势。 但这墙怎么破? 论守城战,中原人是北夷的祖宗。 北夷人拥有全天下最强骑兵,却依然无法踏入中原一步的原因就在这数不清的城墙。 守城战最怕的不是敌军来攻,而是内部动乱。 而内部动乱的先决条件,就是断粮断水。 但江南的富庶就注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出现,而有足够粮食军械的守城军能有多可怕,这在历史上是有先例的。 就比如后世现代经常被人提起的钓鱼城战役。 如果没有钓鱼城事件,恐怕现在的欧洲人都是牧民。 吃着手抓肉,背着根鞭子在那高唱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忽必烈的哥哥叫蒙哥曾亲率大军攻打四川,当时其麾下大军近乎达到了无敌的地步。 铁蹄所踏之处无人可敌,但却在钓鱼城外被一群农民军所挡且久攻不下。 守城的将军名叫王坚。 这个人在历史上并不出名,最起码和岳武穆以及关二爷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钓鱼城的守城之战也基本很少能在文献里看得到。 但这就是这么个不被后世传颂的守将,和一个地理位置偏荒且没有太大战略价值的钓鱼城,却成了欧洲的救星。 蒙哥,死在了钓鱼城外。 死在了农民军投掷的石块之下。 旭烈兀是蒙哥的亲兄弟,在蒙哥攻打四川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第三次远征。 而且已经打到了巴格达,中东大部都已经被他铁蹄所征服。 为了强化自己的统治,旭烈兀在攻占巴格达后开始长达一个星期的屠杀。 而欧洲人心底深处,一直都藏着两个最让他们恐惧的字眼。 黄祸。 别看现在欧洲人牛逼哄哄的,其实见到黄种人的时候打心眼里怕,这是从他们祖宗那传下来的。 当年华夏大地大兵团攻杀之时,他们还在那玩村村守备战呢。 但蒙哥的死,让旭烈兀放弃了继续进军欧洲,而是返回来夺嫡了。 如果他没有选择返回夺嫡,以当时欧洲的战力瞬间推平没有任何问题。 这也是后世常说的蝴蝶效应。 如果旭烈兀没有返回,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 而蒙哥死了之后返回夺嫡的,还有拔都那一脉。 据说当时返回之前已经打到了布达佩斯。 如果历史按照那个方式走下去,欧洲人应该能更早的喝上茶。 正宗草原奶茶。 钓鱼城之所以被后世经常拿出来说,除了意难平之外还有着一定的趣味性。 因为到蒙哥死了数年之后,钓鱼城还是没有被攻下来。 最后是得知效忠的皇帝和国家没了,自己打开城门被招安的。 而在堪舆司把江南的地势图送回来之后,季博常发现江南的城池分布看似混乱。 其实是按照阵法战阵的方式排列组合的。 江南没有钓鱼城那样的地势,但这合纵连横的城池分布,再加绝对的底蕴就会让江南处处都是钓鱼城。 城高墙厚物资充沛,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座城一座城的去拔。 但按照这样的打法,还没打到最后自己就会先被耗死。 所以那时季博常在想的事情,就是废了江南的墙。 有墙就易守难攻,有墙就会让江南人心里安稳没有危机感。 但这世间就没有绝对攻不破的堡垒,这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墙。 叫心墙。 自己去攻破那些城墙太难,打不下怎么办? 不打。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万丈高楼毁于内溃。 所以在接到二大爷的信之后,他把季家出身的将领全部叫到了一起。 攻墙先攻心,心乱墙破。 打江南,可用季家之法。 那高大的城墙早就成了江南人心里的长城,遇险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寻求城墙的庇护。 而城墙之内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关闭城门,以高墙据守。 这是思维的惯性,也是千百年来经验累积下来的常规操作。 但一城之地面积有限,粮仓再多也有吃完的时候。 而人性在遇到危险的是排外的。 关闭城门以城内的储备,可确保长时间安枕无忧。 但他们想关闭城门安枕无忧,那进不去城的只能等死。 可没人愿意死,更不愿意被抛弃去死。 要知道无论在任何朝代任何地界,修建城墙的永远不是享受城墙带来安全感的那批人。 而是被拦在城外被抛弃的那一批。 所以才有了那句耳熟能详的话,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你不让我进城就是让我去死,既然想让我死,那就一起死。 或者,你先死。 所以又出现了另外一句话,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所以抢砸出现了。 心墙,牢不可破。 但心墙,又如浸水的纸张一样脆弱。 因为它直指的是人心,更考验的是人性。 北境没有高大的城墙,所以一旦雍北关遇险,整个北境都会全力以赴众志成城。 为啥? 因为没有带给他们安全感的高墙,更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退路的一往无前。 但人,最怕的也是有了退路放弃了勇往直前。 北境没退路,因为他们没墙,所以北境人个个强悍无匹。 遇到敌军入侵劫掠他们会暴起反击,因为没退路。 但江南有。 所以在面对季幼苓大军根本没杀人的情况下,他们选择放弃抵抗去找墙。 因为他们有退路,而且很多很多。 但在面对自己人想让自己去死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让对方先死。 因为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被具象化。 这就是季博常逼着左相正面迎战的原因,也是他要把战场放进江南的原因。 因为江南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厚墙里。 有着先天巨大的漏洞存在。 这是江南的漏洞,也是左相的漏洞。 所以他说,这就是城墙的唯一作用。 让人有了虚假的安全感,却放弃了真正牢不可破的东西。 而人心一旦变了,就会如穿肠毒药一样可怕。 这是左相用来对付雍盛帝,对付自己时用的招数。 现在,被他用另外一种方式。 如数奉还。 第554章 水军对垒 就在蓝海亦大军顺流而下到达东海之时。 在整个大雍百姓心里都是极为神秘低调的水军,悍然而起。 铁甲战船对着江南境内轰隆而至,随后遭遇到了江南水军的阻击。 江南之前从未向世人展示过他的水上力量。 但在东海水军发动进攻的那一刻,人们才发现江南藏的到底有多深。 大船的数量,竟然比身为前大雍水军的东海军还要多。 而且那居中的巨大楼船,更是把江南的底蕴和财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水军作战远没有战兵那么血腥,但凶狠程度却要更胜一筹。 远射,冲撞,拍杆,近战,水鬼凿船,火攻。 战兵拼杀在两军短兵相接的时候,其实计谋已经用处不大了。 战兵计谋,要的就是绝对的战场优势,但最后决定战局的还是要靠硬实力 。 但水军作战并非如此。 而是战场计谋一直贯穿着整场战役。 哪怕正面战场占据绝对优势,也会因为火攻和水鬼等被瞬间翻盘。 所以水军作战厮杀更考验将领的临机决断之能。 江南军水军的统帅名申一州。 就如之前没人知道江南有如此庞大水军一样,根本没人听过申一州的名字。 二舅吴狂澜身为大雍水军提督,但也没人真正见过他打仗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在这一刻,两个互不熟悉的领军之帅开始了属于他们的较量。 神行衙的金老头曾在季博常面前拍过胸脯。 公子,咱家的铁甲战船不畏火,冲撞极强。 且船底铁甲更不怕水鬼偷袭,船头装了车弩和床弩,船尾装有投石车。 而拍杆更是精铁所铸,拍杆顶部的锤头乃是实心精铁。 重四百六十斤。 木船和咱家铁甲战船碰上,只有被撕碎的份。 而且在将行进动力从单纯的摇桨式,变成摇桨和脚踏同时进行后,速度比之江南木船还要快上两成。 这不是老金头在吹牛,而是经过水军反复实验得出的结论。 但在战前,吴狂澜下令铁甲战船只冲撞,要做出一副誓要近战之态。 床弩车弩,投石车以及精铁拍杆没有命令不得使用。 但就在吴狂澜的铁甲战船冲撞而来的时候,水面瞬间出现无数道拦江铁锁。 水战,拦江铁锁便如绊马索。 铁锁不除无有进击之能。 有铁锁相拦,这水军的第一战以双方消耗大量箭矢而结束。 而争夺的重点,就在那无数道拦江铁锁之上。 东海水军想进攻就要毁掉铁锁,江南想要守住就要看护铁锁。 悍然而起,草草收场。 这一战除了被流矢所伤的军卒外,没有造成任何有效打击。 反倒是宜兰江里的大鱼遭了殃,被暴雨般的箭矢射的在水面上飘了一层。 江南楼船之上,年约五旬的申一州看着远处的东海战船微微挑眉。 因为季博常又拿出了这世间没有的东西,铁甲战船。 “将军,是否加派人手看护拦江铁锁 ,以防东海人夜间偷袭?” 申一州闻言微微点头。 “那就加派些人手吧,吴狂澜肯定会派人来偷袭的。” 说完回身在椅子上坐下。 “要做出重兵看守之相,但也要留出漏洞能让他在艰难中毁了铁锁。” 说完微微一笑。 “不然又怎能让他进入江南腹地呢?” 随后转头看向一旁将领问道。 “准备的如何了?” 那将领闻言躬身:“回将军,已在百里之后的两侧山坡上布置下了三百架投石车,只要大军佯装败退东海军追击之时,就是东海水军被覆灭之刻。” 说完之后抬头看向申一州。 “将军,但东海战船居然全部披上厚重铁甲,若是大石不能毁了这铁甲战船又让其突进腹地,那....” 将领的话让申一州微微点头,但随后呵呵一笑。 “你说这吴狂澜若是把铁甲战船藏起,待破了铁锁之时再让铁甲战船登临战场会不会起到奇效?” 那将领闻言沉思片刻后点头。 “应是如此。” “若他把那等包着厚重铁甲的大船藏起,待近战之时突然杀出定能让我方应对不及损失惨重。” 说着眉头皱起。 “可他却偏偏没有这样做,反而一开战便是让铁甲战船冲至最前,一副要近身决战之态。” 申一州伸手端起桌上茶盏淡淡开口。 “吴狂澜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虽然很少有人见他出手,但谁也不敢小瞧了他,而他之所以没有把铁甲战船当做杀手锏藏起来的原因,恐怕也只有一个。” 微微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回桌面上后淡淡一笑。 “那就是铁甲战船防御虽强,却太过笨重速度过慢所致。” “那等重量的大船莫说行进,就是想要将其开出港口也需要大量时间,而其在下游乃是逆水而行,速度就会更慢。” “若是将其当做隐藏起来的手段,怕是近战大败那船还未开出港口。” 说完转头看向身旁将领。 “就算他这船甲胄再厚,其内也是木制,如此缓慢的行进速度根本躲不过巨石的轰击。” “就算外皮铁甲不破,其内木龙也早已断裂成渣,但也不能全毁了,留下一艘仿制,相爷将来一定用得到。” ... 东海水军大营。 吴狂澜,吴止水还有顶着副帅头衔的金老头也正在叙事。 金老头是纯泥腿子,没有季博常把他从秋水捞出来送进东海。 金老头注定会碌碌无为抱憾终生。 但就是这么个干巴瘦的老头子,却为季博常打造出了那等堪称恐怖的铁甲战船。 所以整个水军序列里,没人敢于轻视这位干巴瘦却顶着副帅名头的老头子。 “锻造坊那些没用的东西,按照公子传授的法子打造出上百柄精铁大剪。” 金老说着嘿嘿一笑。 “那大剪笨虽笨了些,就连小儿的尿布都剪不破,但用来剪那拦江铁锁的锁链却是轻而易举。” 随后看向吴狂澜。 “只要大帅想,咱就可以当着那江南崽子的面,盏茶时间就能破了他的铁锁。” 这话让吴止水都是忍不住呵呵一笑。 如今局势敢这么埋汰锻造坊的,也只有当初同出秋水的那批人了。 就连公子都不会,不是不能,而是舍不得。 没有锻造坊的那批人,哪来的连弩车弩和双手朴刀呢。 而这位金老也是位人物,那专为拦江铁锁而打造出来的大剪,图纸出自季博常。 但真正将其打磨成型的,就是这位干巴瘦的水军副帅。 第555章 啾啾的啾啾 “不用费那么大劲非要去剪,他想佯装败退就让他先演几天。” “等过两天他忍不住了,就会自己想办法为我们创造条件的。” 吴狂澜的话让吴止水和金老同时呵呵一笑。 申一州的打算是不错,各方面做的也都堪称天衣无缝。 可以说是绝对合格的战场统帅。 但季博常一直在推演攻打江南之法,推演的可不止战兵,水军的比重和战兵相比丝毫不差。 推演怎么打人家,自然要想人家会如何反击。 江南很多地方暗庭卫的渗透不进去,季台一直没被动用。 但有些东西却是就摆在明面上的。 比如江南的地理图,比如江南将领从小学习的兵书为何。 再比如,江南都拥有怎样的武器和伏击的地势这些,早就摆在了他的书桌之上。 为啥把铁甲战船摆在明面上,就是要让你认为我这玩意又笨又慢。 为啥要在蓝海亦大军回返之后,用投石车干净利索脆的一举拿下边城? 就是要让你知道投石车的威力,更要告诉你投石车的正确用法。 我演示了,你自然会举一反三。 知道你的地势,知道你的武器,你会用什么法子打我很难猜吗? 谋,从来不是单一存在的。 每一步都是环环相扣一局接一局,你认为我用投石车攻破边城为的是羞辱你。 但其实...我就是在羞辱你。 但你只要认为这是羞辱,那真正的意图你永远都看不透。 左相喜欢把杀手锏放在最后,但季博常却喜欢把最强力的武器放在最前。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是老祖宗给他留下的亘古至理。 申千彻被偷袭,让左相下定决心全军换装。 边城被投石车攻破,那得到消息的江南军将领一定会去研究投石车的新式用法。 甚至会把投石车和所有战法相配合,更会研究如何防范投石车造成的破坏。 这是人之常情。 换位思考,如果你是申一州,会用什么方法一举覆灭东海水军? 大船包着厚厚铁甲,火攻无用水鬼无用。 和这等厚重大船近战无有胜出的机会,那剩下的办法是什么已经不用猜了。 佯败,引东海军追击,以地势配合投石车之威毁大船灭东海水军。 不是申一州太菜,更不是江南军徒有其表。 而是先决条件就注定江南军必落下风。 因为这是季博常用一年多的时间,辅以诸多计谋一直处在防守之态下,换来的绝对战场优势。 这样的谋略布局东一下西一下,就像他在左相面前表现的时强时弱一个样。 毫无痕迹可寻。 而这样的布局和左相的布局完全不同,左相会刻意留下一丝模糊的痕迹 。 引导你去往错误的方向,到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才发现已是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季博常不是 。 他把整个布局拆碎了,然后埋在不同的方位不同地点。 无迹可寻 。 莫说申一州看不出,就连他自己阵营里的人在开战之前,知道他作战计划的都不超过五个人。 就这五个人,还是在开战之后从现有局势里推断出来的。 也就是说,季博常在这些布局之外是否还有后手,他们也不知道。 每个人负责一个方位,所做的事情也截然不同。 直到大军汇聚一处时,完整的计划才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对于季博常的布局,每个人的反应也是不同。 金老坐在那端着酒杯半眯眼睛晃着脑袋。 这就是我家公子,做出什么逆天的事都属正常。 吴狂澜和吴止水则是摇头苦笑,但眼睛里却有着浓浓的欣慰之色。 季博常成了他们最期望的样子。 而李三山从来都是波澜不惊见怪不怪的模样。 我家公子不是向来如此吗? 蓝海亦则是握着腰间刀柄爽快的笑着。 跟公子打仗,就是他娘的爽快。 而金启晟则是看着地图不停点头推演。 原来公子的用意在这里。 是季博常在故弄玄虚吗? 这一点可以拿啾啾的啾啾发誓,如果他真这么想,那啾啾的啾啾终身不举。 因为他说过,他能击败左相的机会只有一次。 那位大雍的真正巨头虽然连败数局,但想彻底将他击败太难太难。 一旦被他提前察觉,他会反手利用你的布局为你布下一道必死大局。 季博常没左相那样的底蕴,更没他那般狠辣的心肠。 所以他输不起。 更舍不得那些苦哈哈的大头兵们,因为自己的失误枉死送了性命。 “既然他想演,那我们就陪他演上几日,既然他想让我们进入江南腹地,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吴狂澜说完看向金老。 “派人去告诉蓝海亦,陆路归他水路归我,此一战,取那申南彤的脑袋!”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常儿早就下过死命令,打江南只打不守,只杀人不进城。” “我们就在江南腹地等常儿前来,我也想看看那申逐鹿的最后底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 西南开战了。 闫不求率先对齐王和南燕发起了进攻。 他对齐王和南燕发起进攻,真的是因为季博常那封只有十一个字的结盟信吗? 肯定不是。 是他看到了机会。 看到了江南和左相被季博常牵扯所有人精力之时,他能一举拿下整个西南的机会。 随后等待局势的发展再伺机而动。 而据暗庭卫传回来的情报来看,老太监刘崇禄也开始调兵遣将,一副随时都会参战的意思。 一个太监都能领军作战,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九儿啊,那老太监当初杀了大雍第一高手楼生一,那岂不是说现在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 对于季博常的问题,狂炫馒头的阿九给出四字回答。 “一剑俩眼。” 这话狂的让季博常都是忍不住皱眉。 “你现在已经自信到这种地步了吗?” 阿九闻言翻了翻白眼:“要是没有你总祸祸我内劲的话,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捅死他。” 说完咧了咧嘴。 “你这体质我是真看不透,那么多人给你内劲却连武者入门都做不到,可偏偏却能把毒药当成补药来吃。” 阿九大嘴一咧塞进去一整个馒头,然后含混不清的一边摇头一边嘟囔。 “就是用剧毒和面做成馒头都毒不死你...” “神了,我是真服!” 第556章 所以,说不通 阿九这话让季博常也是摸了摸鼻子。 说来也怪,自己刚穿越而来的时候最想成为的是鸠摩智。 一身高强武艺,再整上一帮狗腿子侍女啥的。 到地方要装奔儿的时候,狗腿子们啪的一下将手里举着的铁制莲花打开。 自己再骚气十足的飞身而起,一手撑着脑袋很骚很骚的斜躺在莲花瓣上。 然后更骚更骚的伸手对着所有江湖高手微微一指。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想想就拉风。 想干倒谁就干倒谁,想哼哼哈嘿谁就哼哼哈嘿谁。 磨黑没商量,还不给钱。 可问题是....武者在这个时代不值钱也装不了奔儿。 金庸老爷子笔下的朝代究竟如何不好推断,因为那也是另类架空。 但在他穿越而来的大雍地界里。 一个番邦来的和尚敢这么装逼,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一点。 无他,逾越乎。 骑马坐轿是你一个番邦和尚能干的事吗? 还有那星宿老仙,还尼玛一统江湖千秋万世?! 你这是要造反呢你啊。 徒子徒孙全给你灭喽不说,连你家祖坟都能给你刨出来再砍一遍脑袋。 武侠世界在真实的世道里根本不存在。 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才是真实写照。 那一身白衣身背长剑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侠就更不存在了。 民间连把菜刀都得五户共用,柴刀都要在官府报备你身背长剑? 这是啥? 这是藐视王法欺君之罪啊,要诛九族的。 而相比武侠梦破灭,更让季博常无奈的是自己的体质。 做不了灰来灰去的大侠,那做个内劲高手也是个比较拉风的事情。 但现实却是,当初的老吴和老季豕快被他吸成人干了。 春草织夏每晚都会用内劲帮他滋养身体,就连阿九的小脸都因此变得微微泛白。 但自己却连武者入门的基础都没达到。 更别提那破壁了。 但那般多的内劲入体,又吃了数不尽用新鲜药材炒制的菜肴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身体的抗毒性强的离谱。 强到了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 阿九把一包砒霜倒进茶盏里一饮而下,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个时辰,再放上几十个臭屁完活。 但季博常直接把一包砒霜倒进嘴里之后,还能吧唧吧唧嘴再跟春草要半个馒头。 这玩意就很奇怪。 因为那砒霜在季博常嘴里的味道,就和前世把感冒冲剂倒进嘴里的味道是一样的。 不好吃还糊嘴,用半个馒头送一送,也用来压一压口腔里的怪味。 但除了糊嘴之外,真的屁事没有。 这一点连阿九看了都直拍脑门,怪物啊我去。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没人说得清,但明嫂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确告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 这是绝密,不可言传。 季博常回身坐回书桌之前,转头对一旁吃完馒头正用舌头剔牙的阿九问道。 “可还记得当初楼生一为何而死?” 阿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口中含水咕噜咕噜漱口完毕后,又是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还不是被那雍盛帝逼的急了想要造反嘛。” 季博常闻言之后再问:“为何要造反?” 这话让阿九有些无奈,那楼生一估计现在烂的就剩一堆枯骨了,谈论一个死鬼着实让他觉得无趣。 “不想死,想做那君权神授的高高在上的主宰,那哥们据说出自道门.....” 阿九说到这眼睛猛然睁大,随后看向季博常。 “他妈的,他是道门的人却死在了申逐鹿的筹谋里,这....” 阿九到现在才明白季博常为何会问起楼生一那个死人。 楼生一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雍盛帝对他动了杀心。 而雍盛帝楼生一动了杀心的根本,在于是左相想要借雍盛帝的手除掉楼生一。 楼生一不但是大雍第一高手,更有军神之称。 大雍武将尽出演武院。 提到桃李满天下世人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左相。 但其实真正桃李满天下的,是演武院首楼生一。 若楼生一没死,若带领雍盛帝大军进入北境的是楼生一。 左相的计谋不会得逞,尹布衣也没有敢造反的胆量。 但同为道门之人,左相为何要杀楼生一? 出身道门,楼生一为何效忠大雍皇族担任演武院首那般多年? “道门不和!” 阿九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除了这个答案,左相没有杀楼生一的理由。 “水泽道长说过,道门当年是分成两派的,一派主张救世完毕应回归山林,清静无为才是道祖真谛。” 阿九说着再次看向季博常。 “而另外一派则主张入世才为真正红尘锻心,所以那楼生一很有可能是水泽道长这一脉的。” “水泽道长也说过,他们这一脉只为救世不为利禄,而楼生一保大雍皇族也是为了避免安朝的情景重演...” 说到安朝,阿九嘬了嘬牙花子。 “他妈的,有这么个祖宗确实不是啥长脸的事儿。” 当初的安朝就是在道门的辅佐下建立的。 但也毁于道门。 道门内部发生分歧,也因此爆发了内战。 所以按照阿九的推断,这一切全部都说得通。 楼生一属于清净无为那一派,左相属于欲夺天下那一派。 这是天生对立的。 左相要毁,楼生一要保,最后被左相借刀杀人死在了老太监刘崇禄的手里。 “如此看来,那楼生一是枉死了。” 阿九这话让季博常微微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倒也说得通,但没理由。” 季博常说着揽了揽衣袖。 “水泽道长没理由瞒下楼生一是他这一脉之事。” “因为楼生一已经死了,且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和不利的地方,除非水泽道长根本就不知道。” “楼生一是先帝留给雍盛帝的,雍盛帝也没理由非要杀他不可。” “如果他真是清静无为的那一派,就更没理由最后要去反,明知不可能还要去做那君权神授的春秋大梦。” 季博常说完看向阿九。 “而且,他更没理由在死之前,说出自己出身道门之事。” 季博常说完伸手搓了搓下巴。 “他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但出自演武院的那些人,却很多都消失不见了。” “这,才是最没理由的地方。” 阿九听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 “你是说,那楼生一根本就不是道门的人?!” 第557章 我自己收拾干净 演武院,大雍将领的摇篮。 演武院创建自大雍太祖,大雍战兵将领绝大多数都是出自演武院。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皇权旁落,大雍战兵序列被世家所把持。 但隶属于皇家的大军将领,依旧出自演武院。 最早创建演武院是为培养 ,培养武人的领军之能,也为培养领军之将对皇家的忠心。 但到了后期则是为了甄选。 甄选出哪些是世家出身之人,哪些是没有背景忠君爱国之辈。 大雍立国三百多年不倒,演武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到了雍盛帝即位之后,演武院在他刻意打压之下渐渐失去了往日荣光。 武举形同虚设,接连数届武举前三甲被冷落。 可以这样说,自从雍盛帝即位后,再没有演武院出身之人进入军队为将,更没有一人得到过重用。 甚至之前出身演武院的军中之将,也被雍盛帝慢慢剔除。 直到最后演武院彻底衰败,楼生一被老太监所杀。 演武院彻底成为历史。 曾经辉煌的演武院之内,空无一人杂草丛生。 “而且我爹暗中调查过,在很多年前,演武院结业成绩一般且没有背景者,大多选择了回乡。” “自雍盛帝即位后,那些被冷落之人也大多自行离去。” 季博常说着微微一笑。 “我让暗庭卫的人前去那些归乡之人的祖地探查,可那些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至于去了哪查无可查,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阿九闻言放下手中茶盏。 “所以说,那楼生一是故意赴死 ,又在死前故意说出了自己出身道门。” “为的就是迷惑雍盛帝,更用来迷惑所有人。” “但其实他早在多年之前,就暗中把演武院培养出来之人送走。” “用自己的死让所有人忘了演武院,也让所有人再不会把视线投向演武院。” 说着微微一哼。 “一人死却能骗过所有人,这招玩的比申逐鹿几人换你一城更高明。” 季博常闻言也是挑了挑眉。 爷爷用无数年通过季家人架空了太学院,这样的手笔当时听到的时候他都是被惊了一下。 但现在,居然有人用和爷爷同样的方法架空了演武院。 而且高明的程度甚至超过了爷爷。 因为他们用的是大雍皇族的名义,明目张胆的从整个天下甄选领军之将。 用大雍国库的银子,去培养拉拢。 楼生一身为演武院首,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 他能知道谁真正具有领军之能,更知道谁并非出自世家。 用大雍皇族的名义,用大雍国库的银子来打造自己麾下战力,轻而易举的骗过了所有人。 好手段。 前有大量银钱没了踪迹,后有大批武将神秘消失。 这大雍暗地里藏着的东西,所谋还真的不小。 “难道是林独行那个小狗?” 阿九最先想到的就是林独行,就是他背后的那所谓无忧国的余孽。 季博常闻言呵呵一笑。 “他有点本事,但却没有这样的本事。” “借用一句左相的话就是,他没这样的底蕴。” 说完拿出一份纸张递给阿九。 阿九接过纸张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要不是那小狗,这明面上的人也没谁有那个本事啊,闫不求不行老太监更不.....” 话说一半猛然停住,随后用手一指自己。 “原来这个余孽他妈是我?” 这封信来自八先生。 他在发现那些安朝后人的踪迹后就抛弃了老七。 跟在那些人之后离开了帝都。 但在秋水之外那些人再次消失了,这样的手段对付其他人很有效。 但老八是什么人? 他可是安朝余孽主脉剩下的一根独苗,阿九没学过安朝那一套棉袄棉裤。 但老八可是接受过最正统的安朝沙姓的全部手段。 他再次跟了上去,只是不敢跟的太紧。 而且老八已经确定了,这些人就是当初走出盼归山族人留下的后人。 也是全部经过安朝沙姓最正统的训练。 这些人的行踪很是飘忽不定,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要去哪。 更没法确定这些人的老巢在何地,但他会一直跟过去,直到查清主事的到底是谁,所谋到底为何。 阿九放下信纸抹了一把嘴边的馒头渣。 “我焯,怎么突然窜出这么一群东西来?” 季博常看向阿九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他妈问我啊,你这个欠整死的小余孽,你不是说你们家就剩下你和你师父那个老帮子了嘛。 “以后别干吃馒头了,我让人每天给你准备一只鸡,你那小酒壶我也会让人每天都给你装满。” 季博常这话阿九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啥意思?” 季博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淡淡说道。 “以前不知道九哥身后还有这么强的背景,是在下怠慢了,如今知道了九哥的真正实力 ,自然不敢再像以前一样不把九哥当盘菜。” 放下茶盏之后看向阿九。 “九哥,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小弟计较,这要是万一让八先生知道他爱徒每天吃的都是凉水就馒头,这一火了来个认祖归宗,小弟这点家底不全没了嘛。” 每天一只鸡,让阿九的眼里全是小猩猩。 天天馒头就凉水也能吃饱,但拉屎的时候着实不痛快。 但季博常这话出口之后,阿九眼里的小猩猩瞬间团灭,伸手拿起地上的竹篓背在身上。 “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的心肠。” 头也没回的走出季博常的书房,但一句听似懒散却带着杀意的话语传进了书房。 “我自己去收拾干净,但下次回来我要吃烤全羊!”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嘴角微微上扬。 他不怀疑阿九,从来都不怀疑。 这和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大道理无关。 而是单纯的相信阿九,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想让自己死,更想通过自己的死来谋利。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含沙宝亮。 因为在阿九心里,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 更因为这个前朝小余孽知道,只有在自己身边他才能真正安心的过上一辈子。 就像阿八说的那样,做皇帝有什么意思。 背靠皇帝,吃皇帝喝皇帝还能给皇帝吃鸡屁股,这样的日子给神仙都不换。 所以阿八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所以阿九告诉季博常,我自己收拾干净 。 但我要吃烤全羊。 第558章 张道安 这世间的人呢,总是会把简单的事想的复杂。 但这世间的事啊,有时候它真就没有那么复杂。 就比如阿九师徒俩,他们最享受的不是什么天下皇位。 而是阿九能安心快乐的活着,阿九活的好阿八自然也活的好。 活的好的前提,就是靠住一棵靠得住的大树。 不怀疑你,把你当兄弟,对你极为信任也不会为你设计死法的大树。 世间唯季博常这一棵。 所以人家师徒俩知足着呢。 对其他人来说九五之尊就是人生的终极追求,但在这对师徒心里。 当皇帝太累,也太过无趣。 最主要的是,自己师徒俩都不是那块料。 他们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自然就会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 阿九守护的是自己的兄弟,阿八要守护的是阿九安稳的一生。 有人想打破他们这惬意的日子,他们是会拔剑的。 无论对方是谁。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但有些人他就是看不懂。 因为在他的心里,没人能抵挡得住这天下至尊的诱惑。 帝都,演武院。 老五御驾亲征去了,季零尘金启典再加大批大内侍卫处的人走了。 帝都虽然看起来还是繁华无比,但却从内往外透露出一种空荡腐朽之气。 而整个帝都里腐朽之气最浓之地,就是这处已经荒废许久的演武院。 演武院里有一处九层塔楼,这里在当初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 摘星楼。 在演武院最为鼎盛之时,摘星楼乃是演武院学子们眼中的圣地。 因为这里,乃是演武院首,大雍第一高手楼生一授课之所。 能走进摘星楼听院首大人授课,本身代表的就是前程似锦。 院首大人的一封举荐信,胜过十年底层打拼。 但今日这早已荒废的摘星楼顶层的平台上,却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身披黑色斗篷,在夜色下看起来就像来自地狱的鬼差。 而宽大的斗篷不但遮住了他的身形,更挡住了他的脸。 唯露一双在月光下闪烁着道道精芒的双眸。 “隐忍布局如此多年,如今终于到了拨得云开见月明之时了 。” 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斗篷之下传出,声音之内带着无尽感慨也带着丝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意。 “是啊,大人隐忍如此多年,这天下的局势终于到了我们将要出世之时。” 这道声音,来自另外一个从阴影里走出之人。 同样的一身黑色斗篷,只留一双眼眸在外。 “沙桐,可知我们脚下所站乃是何地?” 沙桐闻言躬身回道:“我安朝沙姓皇族的皇陵所在之地。” 那最先出现的大人随后再问:“可知我们脚下这摘星楼的真正名讳?” 沙桐闻言摇头:“属下不知。” 那大人闻言抬手对着脚下的摘星楼重重一指,随后用低沉但饱含恨意之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此楼真名为,九离镇龙塔!” “那希明德灭我安朝建立大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我安朝沙姓皇族的皇陵之上,修建了这座九离镇龙塔,他要的是困我安朝龙脉,毁我沙姓皇族根基。” 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并不稀奇。 新朝建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了前朝龙脉散去真龙之气。 断龙脉,散龙气,前朝再无重兴之可能。 但如大雍太祖这样的做法,却是绝无仅有。 因为这不是在毁龙脉更没散去龙气,而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人死讲求入土为安,不得安宁便永世不得超生。 而他非但在龙脉之上建了这座九离镇龙塔,还把演武院修建在了安朝皇陵所在之地。 要知道演武院鼎盛之时学子近万人。 这是演武院,所行所授皆是按照军队的方式进行的。 操练演武,两军模拟对垒是家常便饭。 就连夜间都会安排学子例行巡逻,简而言之就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而和演武院紧邻的,就是太学院。 演武院呼喝不断,太学子学子朗诵之音更是传出老远。 更有那无数太学子,不分昼夜摇头晃脑苦读诗书。 这就把永世不得安宁做到了极致。 这可比单纯的断绝龙脉之法恶毒太多了。 “可知我安朝国都原本位在何地?” 听到大人发问,沙桐躬身再答:“如今秋水便是我安朝国都之所。” “那希明德下令拆了我安朝国都城墙,运来此处重修帝都,为的便是防备皇宫之内修有暗道,更是为了找出暗藏国都密道之下的族人。” 说出这话的时候,沙桐双拳紧握眼带无尽杀意。 当年安朝覆灭,除逃出国都的一部皇族之外,大部皇族都是藏身于国都之下的密道里。 密道之内有着足够的粮食和生存空间。 只要等待时机就可从地道中逃出,而且时机允许还能趁其不备暗杀了大雍太祖。 但那大雍太祖也是个狠人。 攻下安朝国都之后逛了一圈后摇头。 这地方不好,拆了重建。 这一拆才发现,整个安朝国都地下竟然全部被打通。 而且其中竟然藏匿了上万人,以及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重建一座帝都的花费是天文数字。 但拆掉的大石再加从地下挖出的财宝,竟然让大雍太祖轻松的建起了一座全新帝都。 有的人说是大雍太祖乃是秉承气运之人。 也有的说安朝皇族的最后气运,被另外一支提前逃出国都的人带走了。 所以才会出现如此离奇之事。 大雍太祖当时如何想的没人知道。 但那些藏在国都之下的安朝皇族之人,再加东山再起的所有底气被大雍太祖灭的干干净净。 所以流传到后世的历史,很多都是经过胜利者加工过的。 最起码大雍的史书上,对新建帝都的过程就不是这么写的。 “可知大雍太祖为何会选择拆了国都,又为何会选择将这帝都修建在我安朝皇陵之上吗?” 沙桐闻言再次摇头,而那位大人则是呵呵冷笑后方才开口。 “是因为有一个人背叛了我安朝皇族,而这个人正是负责修建国都和修建皇陵之人的后辈子孙。” “张道安!” 如果季博常在这里一定会狠狠皱起眉头。 因为大雍史书上有张道安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出现在史书里不是因为他本人有多么出名。 史书上的张道安只是一个小镇上的私塾先生。 之所以被写进史书,是因为他有一个被世人称颂的后人。 这个后人的名字叫,张白衣。 第559章 盗天下 “那张道安的祖辈乃是专修机关术数之人,当年我安朝太祖为防备道门,所以在建都和修建皇陵时启用了张道安的祖辈。” “那张道安的祖辈也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非但国都皇宫尽出其手,更是在国都地下又建一城。” 身穿黑色斗篷的大人说到这里,那仅露在外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他知道的太多了,这本就是原罪。” “所以在太祖归天之前,就已经下令让张道安祖辈全族为太祖陪葬。” “如此秘密就不会因此泄露,在面对道门之时皇族也有着绝对的底牌。” 说着这位大人抬头看向天穹明月微微眯眼。 “但不曾想那张道安的祖辈竟然暗中留下生门,将其子嗣秘密送出国都,并将所有修建图纸一并送走。” “那逃出国都的张家后人就此隐姓埋名,但在大雍太祖起事之时暗中投靠,随后潜入国都以银钱开路成为工部内侍郎。” 说到这里藏在斗篷下的拳头也是狠狠握起。 “而这个人,就是张道安。”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大雍太祖根本不可能重建帝都,更不可能发现国都之下的上万族人和无数财宝。” “而这张道安为了报复当年太祖,竟向大雍太祖谏言,此地乃是天下龙脉之首,将帝都建在此处可保大雍江山永世不衰。” “建这九离镇龙塔就是为了龙脉不毁,以太学演武两院浩然肃杀之气令我皇族祖辈英魂不得安宁,以此抽取我沙姓皇族真龙之气!” 这是隐秘。 任何史书上都没有丝毫记载,就连出身沙姓皇族的沙桐都是第一次听说。 “而那张道安也是吸取了他祖辈的教训,只是谏言却并未参与大雍帝都的修建,更是在大雍太祖登基后选择隐退,成了一个小镇上的私塾先生。” 身穿黑斗篷的大人说着发出一连串阴冷的笑意。 “他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能让他所做的一切被人遗忘,也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们的报复,但人算不如天算。” “时间确实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但他却忽略了时间也会让他留下的祖训被淡忘,更忽略了人口的增长,会让当初人丁凋敝的张家衍生出了一个以张姓为主的小镇。” “而他的名字,也被放进了祖祠之中被后人供奉。” 沙桐听到这里猛然抬头:“大人,原来.....” 那身穿斗篷的大人冷哼点头。 “没错,当初老祖从盼归山走出,无意中发现了那处祖祠,更是发现了张道安的名字。” “随后探查之下发现,此张道安就是当初害我沙姓皇族上万人的恶贼,所以老祖留下了。” 说完转身看向夜色中的帝都,嘴角出现一丝冰冷的笑意。 “老祖留在了张家祖地娶妻生子,而后张家人一点点缓慢的被老祖抹去,直到五十多年前,那曾经一镇皆为张姓之地,张姓族人已是寥寥无几。” “就在准备让张家人彻底灭绝的时候 ,却发现那张家出了一个文采斐然的后辈。” “张白衣。” 身穿黑色斗篷的大人站在夜色里,仿佛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让家族长老们改变了主意,所以布局三十年,利用家族这些年掌握的资源让他成为了大雍历史上,第一个平民出身坐上相位之人。” “长老们是对的,他真的很有本事也足够聪明,但从他出生起他的一切就都是被提前预置好的。” “所以他,就成了我们布局夺取天下最重要的一环。” “他一定会死,因为他是张道安的后人。” 说到这里微微摇头。 “但他还没到死的时候,最起码对我们来说他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没有他我们拿不下演武院更骗不了申逐鹿。” “但他太聪明了,竟然被他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更推断出了我们想要做的是什么。” 沙桐听到这里眉头狠狠皱起。 “大人,如此说来他去定远宣旨羞辱左相是假,要告知银钱之事也为假,选择去定远的真正目的....” “是要告诉季博常我们的存在?!” 那身穿黑色斗篷的大人闻言再度冷哼。 “所以我们只能提前除了他,如果此时让季博常知晓我们的存在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说到这里这位大人也是微微一叹的再度摇头。 “这季博常对我们来说是个意外,他出身东海之事瞒得过申逐鹿却瞒不过我们,但他成长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险些破了我们布局的地步。” 但说完之后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 “可也正是他的出现,让我们的布局变得更加简单,没有他,直面申逐鹿的就会变成我们。” “而且申逐鹿在定远的布局就是我们也破不了,如今他非但连破数局,更是打进了江南境内,果真不愧是季家之人。” “但也会是我们的最强助力。” 沙桐闻言躬身问道。 “大人,我们真的要暗中帮助季博常击败申逐鹿吗,若是季博常最终获胜我们....” 那大人闻言微微摇头。 “当然要帮,不但要帮还要帮的彻底,不但要帮他击败申逐鹿更要帮他坐上皇位。” 见沙桐不解,随即微微一笑的再次开口。 “因为和申逐鹿相比,季博常要容易对付的多。” “更因为和夺天下相比,盗取天下要更加容易。” 说完再次看向被夜色笼罩的庞大帝都。 “申逐鹿能盗了大雍江山,那我们也能取了这季博常打来的天下,因为我们能知道季博常的一举一动,更因为我们在他身边藏了太多他发现不了的人。” “他是申逐鹿养出来猛虎,更是我们打磨出来握在手里的刀。” 说完转头看向沙桐。 “可是开始接触了?” 沙桐闻言点头:“但那沙宝亮好像对季博常忠心耿耿,想让他归顺我们...很难。” 大人闻言呵呵一笑后微微摇头。 “这世间任何事物都是有价钱的,人也一样,难是因为给的筹码诱惑不够。” “而这天下最大的诱惑,无非是那九五至尊的大位。” 说着轻轻挥了挥自己的衣袖。 “堂堂安朝沙姓皇族正统血脉的后人,竟然甘当人家的走狗护卫,当真丢尽了我沙姓皇族的脸面。” “告诉他,若得天下他为至尊。” 说完嘴角再次出现一丝冰冷笑意。 “死了一个张白衣,那我就再造一个张白衣。” “你们都是罪人,为我安朝复国去死也算是赎罪了。” 第560章 不会 就在身穿黑斗篷的大人要离去之时,沙桐躬身询问。 “大人,是否还要再次引导季零尘发现三千金身道的踪迹?” 那大人闻言脚步微微停了一下,随后微微摇头。 “不必了,观那季零尘的模样或许已经发现了端倪,而且那沙继业突然出现,也是打乱了我们的步骤。” 说完迈动脚步朝摘星楼下而去。 “我们虽要帮助季博常,但让李三山那些人死在江南对我们未来布局有百利而无一害。” 夜风袭来,将遮盖这位大人头顶的斗篷吹起。 露出了这位神秘大人模糊的脸部轮廓,如果季博常能看到这模糊的面部轮廓时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人,他很熟悉! ..... 就在这局势诡谲之际,林独行的西境大军朝着帝都的方向缓缓压来。 而西南的老太监刘崇禄,也整军备战结束等待出兵的时机。 他等的,是季博常和江南的全面开战。 左相依旧坐在书房里,他的动作和神情和季博常有着八成的相似。 看完手里的信件后,左相微微撇嘴。 “见不得光的鼠辈,既然这帝都你们想要那就给你们,那季家小子为西南那群废物找了事做,那我也给你们找点事来做。” 老门房闻言微微皱眉。 “老爷,真的就放任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管吗?” “此刻大战一触即发,留着这些东西在这,万一......” 左相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之后轻轻放回桌面。 “那季家小子断定我无法拒绝联手布局的原因,就在于看不到机会这些老鼠是不会跳出来的。” “是联手布局,但也是一种藐视。” “两头猛虎相争蚂蚁欲要得利,这不是很可笑吗?” 说着微微摇头。 “与其说是联手布局 ,其实也是一份承诺,无论最后谁胜出都要替对方把这些恼人的东西全部抹杀。” “因为他们,不配被称为对手。” 老门房感觉自己的脑子真快不够用了。 你们俩就通了一次书信,季博常信里说的是家常,左相回信说的也是家常。 然后季博常那封信又是利用又是骂人的,那最后一句不是写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就这么两封再普通不过的信件,竟然扯出这么多潜台词又达成了这么多默契。 你俩正在打仗好不好? 其中一方必定要死在对方手里晓不晓得? 好家伙。 整个天下都在关注你俩谁先死呢,然后你俩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联手坑人? 居然还惺惺相惜的达成了君子协议。 所谓的协议和承诺就是,我死了,你替我把那些藏在暗中的老鼠全部碾死啊。 因为那些垃圾不配称为我们的对手。 你死了 ,我也会把那些玩意全都灭了,免得脏了咱俩的棋盘。 这帝都就是俩人打造的捕鼠笼,那些藏起来的人在他们看来就是老鼠臭虫。 所以被称为藐视,因为俩人根本就没把那些东西当成对手。 而且老门房发现季博常和左相最为相像的地方,就是那从不会说出口的霸气。 世间可配称敌者,为尔一人乎。 其他人,皆为鼠辈。 所以老门房在想,如果季博常是老爷亲儿子的话,那如此父子联手将会真正的天下无敌。 更有意思的是,季博常在信里说东海风大潮湿,老师已过知天命之年,到东海一定要多加件衣衫。 而左相在回信里说,江南水米养人,你到了江南少饮酒多吃些青菜米饭。 年轻时更需保养胃口,不然上了年纪身体就已经很难调养了。 啥意思? 就是季博常在告诉左相,如果最后您赢了到了东海别着凉。 而左相也是在告诉季博常,如果你赢了一定不要沉迷酒色掏空身体,江南的青菜米饭就很养人。 看似家常的两封信件,其实是两人之间的诀别之言。 他们之间不会再通信,最后也只有其中一个能够活下来。 他们是敌人,不死不休的敌人。 但这诀别之言里,却有着浓浓的惺惺相惜。 没有揶揄,更无辱骂。 .... “公子,若最后赢了您会去见左相吗?” 听着啾啾的话,季博常沉吟了半晌之后说出了两个字。 “你去。” 啾啾不懂为啥公子让自己去,但公子让去那就去。 而至于到时候去了说什么他也问了,但公子的回答这回是四个字。 随心所欲。 而啾啾又问,如果公子和左相不是敌人,会成为忘年交的挚友吗? 季博常想了想摇摇头。 不会。 随后伸手揉了揉啾啾的脑袋,出身不同所求更不同。 没有共同语言的,所以成不了朋友。 就在啾啾半知半懂的时候,季博常再次淡淡开口。 但他,确实是位好老师。 这是季博常对左相的评价,没提谋略更未提心胸。 这句话,啾啾记在了心里。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去见左相,他一定会把这句话告诉申逐鹿的。 .... 就在吴狂澜和申一州对峙的第五日,那密不透风看守拦江铁锁的守卫出现了疏忽遗漏。 吴狂澜也是抓住漏洞一举破了那无数道拦江铁锁。 江南水军急忙调动大船迎战,但在折损数十条小船和近千兵卒后开始后退。 东海水军的铁甲战船,也是慢吞吞的进入江南水域开始追击。 上千人的尸体漂浮在江面之上,那样的场景其实是很惨烈的。 而站在船头之上的金老看着那些尸体,很是无奈的摇摇头。 “虽然为战场获胜可不择手段,就连兵书上都是记载为引敌深入会用性命作饵,但这样的事公子却严令不得使用。” “因为公子说,用自己人的死去创造战场布局是最无能,也最愚蠢的一种方式。” 说完看着远处的江南巨大楼船冷冷一哼。 “这江南出身的将领个个自诩人杰,也个个饱读兵书,但在老头子看来他们真正的领军只能没学会,坑杀自己人倒是学了个通透。” 这话让吴狂澜也是微微一笑。 “他们最崇拜的就是申逐鹿,自然事事都学自申逐鹿。” “申逐鹿为让雍盛帝一无所有,可以在北境送出十五万颗人头,他们这些学自申逐鹿的江南将领让千余人枉死也是不在话下。” 金老闻言再次一哼。 “如此心性打造出来的大军根本没有军魂可言,将不惜卒,卒自然不会尊将。” “老头子没进过江南,今日就替公子打个头阵,来看看这江南是否真如所言那般,被称为龙潭虎穴!” 第561章 不配赢 看着不管不顾追击进江南的东海水军,楼船之顶的申一州淡淡一笑。 “我江南可不是东南北境可比,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随后转身下令。 “命大船放缓速度,不可被迫近更不可拉开太远距离,要让吴狂澜随时能看到我们的踪迹。” “另为大帅去信,待吴狂澜的水军进入伏击圈后,请大帅命人在东海军后方架起拦江铁锁,我要一战灭了吴狂澜。” 他有着绝对的底气,因为这里是江南。 自己已是在后方百里处架好投石车,只要佯装被追上略做近战之态,那吴狂澜的铁甲战船就会停下。 那等沉重战船一旦停下,再想动起来就太难太难。 而只要吴狂澜的铁甲战船停下,自己就会下令江南大船利用速度优势离开原地。 大石落下,吴狂澜的大船就算是用精铁浇注的也要全部葬身江底。 后有拦江铁锁,铁锁两侧还有投石车。 吴狂澜退无可退,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战场的局势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步错,步步错。 深入敌阵扭转局面之事想都不用想。 而水战更甚陆战的凶险也就在这里,唯一退路被堵,将退无可退。 就在吴狂澜剪掉所有拦江铁锁,追进江南境内一个时辰之后。 原本两方水军对峙之地突然出现大批人影。 蓝海亦站在江边对着身后一挥手。 “起锁,一部分渡江去往对面,另一部随本将军从岸边秘密行军。” “记住,动作一定要快要隐秘,吴帅会刻意放缓速度为我们争取时间,只要我们提前拿了那申一州布下的投石车阵地,这一战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话音落下,哗啦哗啦的声响中,上百根沉在水里的粗大绳索被拉出水面。 随后大批蓝海亦布下抱着绳索,开始向江对面快速而去。 这些绳索,都是吴狂澜的水军提前为蓝海亦留下的。 “将军,我们为何不提前出发,如此也不会这般赶时间了。” 沿着江岸快速行军中,一名将领不解的对蓝海亦问道。 他们从定远顺流而下,进入东海后便是上岸快速来到水军附近隐匿身形。 吴狂澜和申一州在那磨叽五天,其实也是在等待蓝海亦的大军抵达。 蓝海亦伸手抹掉下巴上的汗水咧嘴一笑。 “我们总要给那申一州留下提前布置陷阱的时间,提前出发非但他那投石车还没架好,更有可能和他们的人提前碰上。” “那样他的计策就提前被毁了,毁了他就会选择和吴帅的水军硬拼,不划算。” 说着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 “而且这一战打江南水军为辅,公子真正要的是借助这一战摘了那申南彤的脑袋。” 说着把水壶扔回给身后亲兵。 “江南水军绝不止看到的这些,而且他们真正的战力还没拿出来。” “摘了申南彤的脑袋,那狗日的申千彻才能借此上位,那可是咱的大宝贝儿啊。” 音落朝前一指:“跟上!” 申一州已经连续数次下令放缓速度,没办法,那吴狂澜的铁甲战船慢的像蜗牛。 船体沉重再加逆水而行。 那慢腾腾的样子,让申一州恨不得让人去帮吴狂澜推上一把。 而这也更坐实了他的猜测,这铁甲战船就是个样子货。 因为他们已经发现,那铁甲战船每行进一段距离就会落锚。 然后更换一批桨夫才能继续行进。 而那些被替换下来的桨夫则像死狗一样,光着膀子在甲板上躺了一大片。 这让申一州都是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把吴狂澜太当回事了。 如果早知道东海水军这个德行,根本不用在百里之后设伏。 只要在两岸布下弓兵,那些跟死狗一样的桨夫一个都活不了。 没了桨夫的船还是船吗? 可现在事已至此只能按照计划进行,但同时他对吴狂澜的戒备也是无限降低。 他是申家出身,但他的心性和申千彻不同。 他不会小瞧季博常,更不会认为季博常大败北夷靠的是运气。 所以他知道季博常麾下战兵一定很是强悍,但这不代表吴狂澜的水军也很强。 “别忘了,他是季博常的亲娘舅。” 申一州说完之后无奈摇头,因为这让他想起来了申千彻。 他早就看出各方面都表现极为优秀的申千彻,其实性格上有着天生的巨大漏洞。 作战全靠生搬硬套兵书上的东西。 一旦战场局面是兵书里未曾记载的,立马方寸大乱。 但申千彻的出身,以及江南军的强大掩盖了这一点。 一个有身份背景的小子都能独领一军,更何况季博常的亲娘舅呢? “看来身份的转变,让这吴狂澜也变得自大自得起来了。” 他摇头。 他不想小看自己的任何对手,因为这是领军之将的大忌。 但吴狂澜所表现出来的不堪,就是身份地位转变之后最好的写照。 都言温柔乡是英雄冢。 那巨大身份带来的转变,更是穿肠毒药,更能用最快的速度毁了一个人。 天黑之时,他派人用小船趁着夜色悄悄靠近吴狂澜落锚在江心的大船。 在得知铁甲战船四周以及岸边,都留有严密监视的人手之后,申一州这才满意的微微点头。 若是防守松懈处处漏洞,他一定会改变策略改变战法。 一个人就算被权势侵蚀的再严重,也不会丧失最基本的领军之能。 大船不靠岸停在江心,船队之间相隔二十丈以防火攻,岸边有军镇守,水下有水鬼探查,这是一个领军之帅最基本的能力。 若吴狂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一定是有着绝对的阴谋在等着自己。 一夜无话,翌日天刚蒙蒙亮。 吴狂澜的大军再度启程追来,但那震天般整齐的呼喝之音,却只能让那沉重的铁甲战船移动一点点。 号子震天响,竟然还有鼓音做衬。 声音响的能传出十里之外,这让申一州再次无语摇头。 他现在的想法和季博常对城墙的想法大致相同。 以为有了铁甲包裹万无一失,就把最基本的敬畏给忘了。 这样的军队必败。 因为不配赢! 第562章 重鼓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那沉重的铁甲战船才开始再次行进。 此地正是申一州设下的埋伏之所。。 此处地形很是特殊,水道是一个绕山而过的半圆形大弯。 正是申一州为吴狂澜准备的葬身之地。 大弯导致水流平缓水面宽阔,两侧山坡生有密林且碎石颇多。 居高临下正对水面 ,乃是天然为投石车而设的绝佳伏击之所。 “禀将军,后方投石车阵地已全部准备完毕,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立马就可抛射毁船。” 申一州闻言微微点头。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吴狂澜不管不顾的已是深入江南水域,这一战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因为他想不出吴狂澜还有什么能翻盘的可能。 东海水军配以鼓音的呼喝呐喊,震得水面泛起阵阵波澜,也传进了两侧山林。 而就在这呼喝之音传进山林之时,原本清晨里安静的山林内陡然出现大批人影。 这些藏在山林以树叶遮蔽身形的大批人影,正是连夜赶路超过大船隐匿在此的蓝海亦。 “水军的信号已到,进!”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大批人影对着前方已经架设好的投石车阵地潜行而上。 清晨的江面有大雾,很浓但也并不能完全遮蔽人的视线。 可随着东海铁甲战船的靠近,那停在水面的江南船队竟然好似没发现一样。 依旧落锚停在那里,船上还有着阵阵吃早饭的声音传来。 那样子就像已经回到江南境内,敌人再不敢追击没了后顾之忧一样悠哉。 吴狂澜看着前方远处雾气里的大批船队微微摇头。 “单论领军作战研判战场局势,这申一州其实并不差。” “只可惜他的思维和武器都被提前预置了,不然这将是一个极为强劲的对手。” 金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微微一哼。 “如今的局面可是公子用大量时间布局换来的,他的主子在定远布局,为的就是让他们能不费吹灰之力灭了我们,而公子看似一直在防守,但其实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战场胜败从来不是只有单纯的铁血杀伐,不然又何来上兵伐谋一说?” 金老的话让所有人同时点头。 如果左相水淹定远的计谋成了,定远之内的大军没几个能够活下来。 然后再驱赶东南去攻打东海,那到最后东海就算赢了又能剩下多少人? 定远被毁,北境和东海就会被彻底隔绝。 北夷扣边林独行入境,北境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支援东海。 待东海实力大损强弩之末时,江南大军压来,那将会是一面倒的屠杀。 军队和战争永远都是政治角力的一种手段。 左相要的就是兵不血刃的趣味性,而季博常也从来不认为战争和热血有什么直接关系。 战争就是杀人,如果能在近战厮杀之前把敌人全部变成瘸子残废,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这样做。 他不需要英雄,因为英雄从来都是和悲凉挂钩的。 而造就英雄的不是事情本身,因为那代表着失误和战局预判上出现了巨大漏洞。 但凡英雄的悲壮事迹,一定是没有援兵没有退路和弹尽粮绝造成的。 出现这样的事情,代表的不止你的预判出现了问题,更代表着你落进敌人的陷阱。 他更不需要什么战场上的所谓热血。 杀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最残酷的事情,和热血一点边都沾不上。 抛头颅洒热血看似是褒义,其实是世界上最大的贬义和谎言。 因为这句话代表的,本身就是中了埋伏的寡不敌众。 孔明先生为何在历史上被人如此推崇? 根本上的原因,就是他一直在设计别人,而别人设计不了他。 战争不是儿戏,但战争和儿戏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我叫上小伙伴躲在暗处打你一个,赢的一定是我。 不是你不够强不能打,而是我根本不给你单挑的机会。 哪怕你比我更高更壮,输的也一定是你。 铁甲战船穿破浓雾,轰隆一声狠狠撞在了江南大船之上。 巨大的撞击让江南大船猛然摇晃而起,而那些正在吃早饭的江南军则是发出惊恐之音。 慌乱之中大批人掉进江水之内,而未掉下大船的则是更加慌乱的开始准备反击。 就在铁甲战船撞在江南大船上的那一刻,吴狂澜抽出长剑向前一指。 “弓!” 大批箭雨瞬息而至,将大船上的江南军覆盖而下。 惨嚎之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更是穿破浓雾向四周扩散。 “擂鼓,近战歼敌!” 随着吴狂澜的又一声令下,十余艘巨大的铁甲战船上顿时响起重鼓之音。 那重鼓同时敲击,让得江南军的耳朵都是发出嗡嗡声响。 而随着重鼓响起,十余艘铁甲战船随即开始变换阵型,呈半圆形对着江南船队压了过去。 鼓音传令这很正常,但让申一州眉头皱起的是,这东海水军的重鼓也太多了些。 就算这江面再宽,一面重鼓已是足够将命令下达清晰。 十余面重鼓同时敲击,怎么看都是多此一举。 但现在他的筹谋已经完全成型,只待东海水军横铺江面之时,他便会立刻下令江南大船脱离战场。 而那时,也就是投石车发威之刻。 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去纠结为何十余面重鼓同时敲击之事。 而就在十余面重鼓敲击,甚至都是压过了水面厮杀惨嚎之音的同时。 已是带军潜伏到投石车阵地之外的蓝海亦猛然起身。 “水军鼓音一起,就能掩盖过我们这里发出的厮杀之音。” 长剑朝前一指。 “半个时辰之内拿下投石车阵地,全灭看守在这里的江南军!” 就在蓝海亦命令下达的那一刻,噗噗连弩之音射杀了最外围看守的江南兵卒。 随后大军在江面重鼓之音的遮掩下,如猛虎出笼般扑向注意力都在江面的江南投石车阵地。 申一州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他选择的伏击位置极佳,而且提前准备了大量巨石。 甚至还在这里堆放了大量连弩箭矢和车弩大箭。 看来他是准备大石轰击铁甲战船的同时,以连弩和车弩射杀欲要靠岸逃跑的东海水军。 但他准备的这些东西,注定他自己是用不到了。 第563章 后退 只要铁甲战船变换阵营,以呈半月状靠近之时,申一州就可以下令江南大船利用速度脱离战场。 随后下令巨石轰击。 但那铁甲战船磨磨唧唧费劲吧啦的,半天也挪动不了多少距离。 这让得到命令佯败惨嚎的江南军嗓子都快喊劈了,但那铁甲战船距离成战斗队形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这一幕,让申一州有些放弃缴获一艘仿制的想法了。 太慢了。 这种行动不便的铁坨子看着吓人,实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铁甲战船底部的动力舱之内,那些赤膊大汉也很是无语。 包裹铁甲的确让重量陡然增加,单靠划桨速度真的很慢。 但在加装脚踏式动力再配合划桨,非但速度被大幅度提升,就连转向都变得极为灵活。 一边踩踏向前,另一边踩踏向后,这沉重的铁甲战船能轻而易举的在原地来个三百六十度转圈圈。 他们也憋屈。 划桨一下,脚下向后蹬一下。 这就导致刚往前走一点又退回来一点。 呼哈也是白呼哈,呼是划桨向前,哈是脚踏向后。 这就是吭吭哧哧,半天也挪动不了多远的真正原因。 如果让他们放开了抡,哪怕是逆水而行也能轻松超过江南大船挡在江南军之前。 但元帅早就下了死命令,谁敢超速斩立决。 足足吭哧了将近大半个时辰,那十余艘铁甲战船才将将摆好阵型。 而就在这些铁甲战船呈半月形横亘在江面之时,申一州的脸色陡然一变。 那一直敲击的重鼓骤然一停,停的毫无征兆。 可就在停下三息之后,那重鼓突然连响三声,随后便见那呈半月形横亘在江面的铁甲战船突然整齐后退。 而且再不是之前那般蜗牛前行,后退的速度快到让申一州头皮发麻的地步。 “将军,难道吴狂澜发现了埋伏欲要逃离?” 申一州皱眉看向极速后退的铁甲战船,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吴狂澜在藏拙,他这战船的速度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笨重。” “立刻联络投石车阵地,既然吴狂澜一直藏拙又在此时选择后退,那投石车阵地之外定有伏兵,快.....”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有江南军卒惊恐的大喊传来。 “将军,投石车阵地被夺.....” 申一州闻言猛然转头看向投石车阵地,而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无数颗带着轰隆巨响的大石朝着自己的船队轰鸣而落。 为照顾铁甲战船的速度,也为让吴狂澜能够摆好阵型和自己全面近战。 申一州下令让船队全部落锚停在原地。 又让麾下兵卒装作被大雾所挡,没有发现铁甲战船的靠近。 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吴狂澜将战船平铺江面,投石车能够发挥出全部威能。 只要吴狂澜将阵型铺开,他就会下令起锚佯装不敌逃离引吴狂澜来追。 和那铁甲战船蜗牛般的速度相比 ,江南大船轻而易举就能脱离战场。 独留速度极慢又摆好阵型的铁甲战船,迎接从天而降巨石的轰击。 但现在,铁甲战船是摆好了阵型。 却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快速后退,而他的船队还未起锚停留在原地。 活靶子。 申一州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想不通那夺了投石车阵地的兵卒从何而来。 这里可是深入江南百里之地啊。 他更想不通,为何敌人能够未卜先知般识破自己的布局,又提前夺了自己的投石车阵地 。 这个世界没人见过,投石车打水面固定靶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在铁甲战船后退两百丈之后,吴狂澜下令落锚。、 他和金老以及吴止水全部站在船头,欣赏着那堪称震撼的一幕。 那大石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在木制甲板之上。 木屑纷飞间,那巨石砸穿甲板直落底仓。 被击中的江南大船瞬间剧烈摇晃,掉落水面的人不计其数,那嘶吼和惨嚎再不是之前为迷惑东海军而发出的。 未砸中船只的大石轰然落进水面,激起的浪花竟然能和桅杆齐平的地步。 申一州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速起锚离开投石车攻击的范围。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全军覆没的情况出现。 但这就是水军的悲哀之处,陆地战兵出现这种情况可在损失一定人手之后快速撤退。 那投石车的威能恐怖无比 ,但有射程限制又无法快速移动投射阵地。 只要退出射程范围之外,这投石车就再也造不成太大威胁。 但他是水军。 还是落锚停在原地的水军,这一刻他突然后悔让人提前在山坡上囤积了大量石块。 而且还是石匠雕琢过 ,上过称的标准石块。 这种石块有棱有角又重量相等,既不会损坏投石车又能把杀伤提升至最强。 尤其对付船只,这种石块简直就是最强利器。 “战船一部留在原地,待投石结束射杀水面之敌。” “另一部停靠登岸采集军饷物资。” 随着吴狂澜一声令下,六艘铁甲战船分靠两侧岸边开始登岸。 这话让金老嘿嘿一笑。 怪不得人家是公子亲娘舅呢,说话就是有水平。 抢不叫抢,人家管这叫采集。 早在昨晚,吴狂澜就已经得到情报,申南彤调集大军到了吴狂澜身后设伏。 封锁江面阻止吴狂澜中伏后撤的同时,也是为了伏击东海援军。 申一州计谋成功,吴狂澜必然损失惨重。 前不能进后不能退,而身为季博常的亲娘舅,季博常绝对不会坐视吴狂澜死在这里。 所以一定会再次派兵前来救援。 只要那援军敢来,就一定掉进申南彤大军设下的埋伏。 而东海方向接连大败,那季博常只能从北境或者定远抽调兵力。 如此一来被李三山占了的边城便能拿回来。 更能解了江南两线被破的窘境。 而到那时季博常的大军就不是来攻打江南,而是不停用人命来填那巨大陷阱深坑。 这是来自申南彤的战场布局。 在丢边城之后 ,制定出的反击之策。 只要申一州这一局胜,那胜利的天平就会向江南方面倾斜。 整个战局的形势都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第564章 屠城 但这样的布置出现了一个巨大隐患,真空。 继边城之后,以吴狂澜现在的位置为中心,又有百里之地出现的防守真空。 在申南彤看来,东海来犯之敌在水路。 而且申一州的布局很是巧妙,且已经成功。 陆路自己在吴狂澜追击进江南之后,立马就调动大军开始设下伏击。 根本不可能有人会从陆路潜进江南。 而且从如今战局来分析,季博常的真正主攻方向在定远一侧的江南边城。 那蓝海亦联合李三山正在大肆抢夺,这深入江南的东海水军就是典型的孤军冒进。 一战灭吴狂澜,又能解边城之危,不得不说申南彤的对战局的反应是极快的。 但他却根本想不到,那蓝海亦早就到了东海。 更是在水军的掩护之下,比水军还要早一步来到投石车阵地之外。 不然吴狂澜那磨磨唧唧的行军是为了什么? 一边磨磨唧唧的追击,一边让小船跟在大船之后数十里来回游弋。 这就导致为防吴狂澜提前发现自己,提前发现申一州设下的埋伏,申南彤的大军只能强忍着等吴狂澜水军走远了,才敢现身设伏。 时间差完美出现。 再加之走一段就落锚停船,派人靠岸搜查警戒。 一切看着很合理,但却在无形之中破坏了蓝海亦行军时留下的痕迹。 天衣无缝谈不上,但在这等局面下骗过申一州和申南彤绰绰有余。 一个时辰之后,直到将申一州囤积的石块全部扔光,投石车的轰击这才缓缓停下。 “投石车拆了一半带走,剩余的和损坏的烧掉。” “带上江南准备的弩箭和少部分粮食,我们也该去为公子采集军饷了。” 随着蓝海亦的命令下达,山坡上顿时出现大股黑烟。 “将军,那些狗日的大船大部被砸毁,就算能走的也坚持不了多久,此时若是连弩点射定能痛打落水狗啊。” 一边行军离开山坡,身边的将领对着蓝海亦有着不解的问道。 “那是人家水军的功劳,咱们不能拿,因为咱们的功劳不在这。” 而就在这时,水军用长弓射来一封信件。 看完信件里的内容后 ,将领抬头看向蓝海亦。 “申南彤设伏后路被堵,将军,如此一来水军和咱们不都成了孤军了?” “是不是和吴帅商量一下共进退会好一些,毕竟这里已是深入江南,公子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蓝海亦闻言一笑。 “可知公子为何要让那白罗,把咱们的武器锻造之法传进江南?” 那将领闻言点头。 “知晓,那锻造之法是有瑕疵的,就如这连弩发射百根弩箭后就会卡住,强行卸弩装箭就会出现断裂,从而成为一堆废铁。” 这事,也是开战之前季博常告知全军将领的。 让他们知晓筹谋何在,也为让带军之将心中有底,不至于对方拿出相同的武器乱了心神。 蓝海亦闻言笑着摇摇头。 “不,不全是有瑕疵的。” “那连弩朴刀的锻造之法确实有瑕疵,但弩箭没有。” “不单连弩的弩箭没有瑕疵,就是车弩的弩箭也没有瑕疵。” 说完在脸上露出兴奋笑意的将领肩膀上拍了拍。 “现在,知道公子让我们打的是什么仗了吗?” 那将领闻言握紧拳头在自己胸膛上重重一敲。 “明白了,这江南遍地是粮,又有江南人帮我们打造出来的无数弩箭,有粮有武器就不用担心后勤补给,就能一路打到那申逐鹿的老巢。” 蓝海亦也是笑了笑,但随后微微摇头。 “老巢?” “公子要打掉的可不是他的老巢,而是他的最后手段和所有底气。” 随即接过行军地图在其中一处指了指。 “就采这,这人多富裕且四通八达,咱们出现在江南的消息一定能用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知道我们来了,那申千彻也该来支援了。” 这话让所有将领皆是哈哈一笑。 笑的是那申千彻得知消息后,会用怎样奇葩的方式行军支援。 更笑那申千彻得知消息后,又会是怎样的暴怒不已。 “将军,江南工匠无数又富庶无比,万一他们发现了锻造之法有瑕疵,打造出了和我们现在同等的武器怎么办?” “不会。” “据说公子让锻造坊提炼出了什么淬火精钢...具体不懂,但公子说了,这啥子精钢的累死江南也弄不出来...” 此地已是深入江南百里。 富庶程度和人口密集的程度,远非季幼苓打劫的边城可比。 如此之地,突然出现十几万季博常的大军,民众的恐慌程度可想而知。 而且蓝海亦不是季幼苓。 他没时间也没心情玩农村包围城市的那一套,他本就是杀才出身,更不会对江南百姓有什么恻隐之心。 他 ,屠城了。 屠一城,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其他城池就会出现极度恐慌,而第一件事就是关闭城门随后向大军求援。 但大军都被申南彤调集到了后方埋伏。 这方圆百里之地的江南人,见到了血腥无比的屠杀和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们从未想过,江南竟会有敌军肆虐的一天。 更未想过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定远和北境烂人,杀人的时候竟然那么可怕。 蓝海亦只杀人抢粮抢钱财,大城绕过,小城用投石车轰击城墙破开城门。 随后再次开始屠杀和掠夺。 他不会在一地停留,更不会超出这百里范围之外。 连续三日后,他的大军再次钻进山林消失了。 但留下的,却是满地尸体残垣断壁,还有带着无尽恐慌向大城逃命的江南百姓。 而当消息传到申南彤耳中时。 一个不稳手里的茶盏掉落地面,面色衰败的申南彤没有去看那掉落的地面的茶盏。 而是双眼无神的口中喃喃。 “吾...又中一计,吾...命休矣更辜负了相爷所托...” 直到十几息过后,申南彤方才下令。 “命设伏大军撤回,命申千彻即刻回援。” 麾下之人闻言抬头:“元帅,若是令其回援边城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申南彤的嘴角出现一丝苦笑。 “但那蓝海亦正在屠城,若是不救民心....必散!” 第565章 俏妃 就在申千彻准备攻打边城的时候,申南彤的命令到了。 而看着申千彻大军开拔,那坐在马背留在大军最后用愤怒眼神看向自己的申千彻。 李三山微微一笑。 “看来蓝将军已经得手了,公子新的命令也快到了。” 而申一州大败,蓝海亦在江南境内屠城的消息摆在季博常面前时。 季博常放下信件后微微挑眉。 “您还真舍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笔。” 这话让研墨的啾啾没听懂,随后挠了挠头之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季博常。 “公子,您是说这江南连胜是那申逐鹿故意的?” 啾啾有点不敢相信。 如果连败两场死了那么多人用来布局,那这人的心肠实在冷硬的可怕。 季博常闻言笑着摇摇头。 “故意谈不上,布局筹谋这么久胜他两场本就是必然。” 说完再次挑了挑眉。 “但要说他有多心疼也谈不上,败他两场却也未让他真正伤筋动骨。” “但却能让我和麾下之人洋洋自得,认为这江南也不过如此。” 说着看向啾啾。 “你刚才研墨的时候,不就是嘴角带笑,一副大胜之后心情愉悦的样子吗?” 啾啾伸手又挠了挠脑袋。 “我刚才还在计算,拿下宁台府彻底灭了江南需要多长时间,可现在听您一说....” 季博常笑着揽了揽一衣袖。 “这两胜是我应得的,但也是他刻意给我的。” 说着视线看向一旁的地图微微摇头。 “他就是要让江南见血,也要把这决战之所放在江南腹地。” 啊?! 啾啾小嘴被惊得老大。 “可是公子,这样会让江南民心散掉的,而且这样会让所有人认为他败了呀....” 啾啾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季博常起身来到书房门口站定。 “战败恐慌会让民心涣散,但见血也会让人心凝聚,尤其蓝将军这屠城之事一出,江南人在心知必死之下会变得空前团结。” “江南富庶太久也安逸太久了,和北境一比毫无血性可言,就连那归属感都在酒肉银钱的浸泡下变得不再纯粹。”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 说着看向帝都的方向微微一叹。 “所以他要血和恐慌打掉江南的安逸,也要让江南知道,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保住他们掌握的银钱富庶。” “而且这样的想法,恐怕在很久之前就有了。” “他要重组天下,但更要重组江南,我们只不过让他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啾啾也是来到季博常身边站定。 “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的心肠恐怕都是黑的。”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伸手在啾啾的脑袋上揉了揉。 这样的事啾啾不明白,也最好不要明白。 因为最后自己得了天下之后,这天下的局势也会被重组。 死掉的人未必就会比左相来的要少,只不过宗旨不同而已。 而左相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那底牌所做的铺垫。 双手负在身后的季博常,看着书房之外的景色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笑意。 老师,可能您自己都没发现。 您现在布局的手段和之前相比,远没有之前的淡定从容,更没有了之前掌控一切的底气。 现在的您,更像是赌徒。 赌上一切只为一局定胜负的赌徒,所以.... 这一盘您赢不了。 定远是空的,蓝海亦从东海进了江南,李三山带着大军驻扎在江南边城。 所以现在的定远一点守备的力量都没有,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 而和定远相邻的京畿道和秋水县,却有将近十万之数的江南军镇守。 老五的大军已经到了京畿道边界,向前直行可入定远,向东南地方行进就到了江南边界。 他们还没出京畿,江南再败一局的消息便已是传来。 那本以为和李三山在一处的蓝海亦,居然鬼一样的偷偷去了东海又打进了江南。 先去东海随后秘密回返会合李三山,联合李三山攻下边城再入东海配合水军打进江南。 只此一战,蓝海亦之名已是名满大雍了。 “桂喜,你说为何左相不在此时派军攻打定远?” 老五说完再问。 “此时季博常就在定远,而且按照情报推断定远已无兵卒守护,若此时攻打季博常拿什么抵挡?” 说完又是摇摇头。 “但纵观季博常的谋略,不该犯下这等错误才对,难道有诈?” 说着眼内闪过一抹精芒。 “若是此时进军定远,能否生擒那季博常?” “如果生擒季博常,那.....” 桂喜骑在马上,看着眼前不同于帝都的风景心情极好。 对于老五的傻逼式发言,他连起理会的兴趣都没有。 不用想,老五这是动了带人杀进定远生擒季博常的心思,然后以季博常性命相挟接管其麾下大军。 先不说定远是否真的像看起来那样,连个像样的守备能力都没有。 就算有,也轮不到你个草包老五先去动手。 人家左相都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你个草包凭啥? 就凭你那让我召集起来的两万垃圾? 那两万垃圾是脑袋上顶着大内侍卫处的名义,但你以为我聚拢起来的人,真的就会听你的? 你难道听不出那些人里,有不少人还带着浓重东海口音吗。 神经病。 “大军师说,我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进入江南寻觅一地扎营,然后坐看天下风云。” 老五说完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但朕乃真命天子又岂能坐视?” 说着伸手握住腰间剑柄:“但大军师的话定有深意,那朕就暂且坐看便是。” 说完面带睥睨的转头看向桂喜。 “传旨,今日扎营后让俏妃来为朕侍寝。” 桂喜眼带不耐的低头应是。 刚吹完牛逼脑子想的就是圈圈叉叉,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让人来侍寝。 俏妃,单听这名字就能知道那俏妃能有多浪。 而这俏妃,本就是当初老五登基选秀时被选中的。 当时为老五送来秀女的包含了所有人,就连季博常都是让人从定远妓院挑了几个够骚的送了过来。 俏妃,来自东南青楼。 她是临孝君让人送来的,而被老五一眼相中的原因是。 她长得和灵妃有着几分相似。 而从他整日宠幸俏妃来看。 这老五竟然他妈的暗恋他父皇宠妃灵妃多年。 第566章 差了太多 “那北朱河上架设了那么多浮桥是干啥用的?” 营帐里,老季拍着自己的大肚腩对大外甥笑着说道。 “看似定远已无兵卒守护,但实则北境的那帮杀才怕是早已通过浮桥进入了定远。” “只要有人敢这个时候进入定远,我保证不用不上一日就会全军覆没。” 金启典闻言挠了挠脑袋。 “可之前不是说,北境边军不进入定远嘛,那狗日太霆会兵压铁牛山脉....” 金启典的话还没说完,老季便是笑着对大外甥摆了摆手。 “听话听音,吃菜吃心。” “不进入定远的是太霆的北境边军,但北境上千万人口只有边军吗?” “定远都能弄出十万新军,你觉得北境弄出点不属于边军序列的新军很难?” 说着示意大外甥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以为常儿让季豕和老吴去北境,真的只是为放牛种田的?” “如果只是干这点活的,又何必让吴季两家的人同去呢?” 随后在自己的大肚腩上再次拍了拍。 “这就叫知人善用,季豕虽然是个废物但短时间拉起一支军队还是很简单的,那老吴虽然更废物,但好歹也是出自统军世家的吴家。” “北境人本就彪悍善战,再加上太霆和东海调过去的将领,打造出一支不弱于定远的新军不要太容易。” 说完在金启典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是不是也忘了,你二舅曾在北夷待过不少年?” 金启典闻言一脸的恍然大明白。 “骑兵!” “这支在北境拉起来的新军很有可能是骑兵,而且还有可能是有北夷人加入的骑兵!” 金启典不知道天莲部落,不知道那个叫季小鹿的北夷女孩,更不知道宝蛋正和小鹿在乱撞。 但他知道自己二舅,更知道老季豕和老吴也不是舅舅口中的真废物。 他还知道老季豕一直在坑蒙拐骗,骗那些快要活不下去快要灭族的北夷小部落,整体搬迁至北境开荒种地。 人这玩意本身就很奇怪。 啥也没有那叫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有了地有了房有了安稳的生活之后。 那所谓的家国民族仇恨都会越来越淡,他只想守护着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 谁要毁了这些守护的东西,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北夷人是游牧民族,喜欢吃肉不爱洗澡生性暴躁嗜血。 但这和那些已经活不下去,牛羊女人被抢随时都会灭族的小部落并没有多大关系。 他们是北夷人,但抢他们牛羊女人灭他们族群的也是北夷人 。 所以你永远都要相信中原人的同化能力。 而这些北夷之所以能被忽悠进北境开荒种地,之前那些留在北境的北夷妇人和孩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金启典毫不怀疑,用不了多少年。 公子麾下就能出现一支,被中原同化视自己为中原人的北夷大军。 “舅舅,如今申逐鹿又败一局,且蓝海亦的大军和吴帅的水军已经深入江南,那申逐鹿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开始反击?” “那我们此番进入江南,会不会....” 老季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拿块点心,但却想起自己早就下令不允许再有点心摆在自己桌上。 收回手在大肚腩上又拍了拍之后呵呵一笑。 “一定会反击,但不是现在。” 看着还要说话的金启典,老季摆了摆手。 “这些事常儿自有分寸,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他拿出藏起来的东西,等他的全力反击。” 说完老季一边拍着大肚腩一边看向东海方向。 “等他破了他的最后手段,我老季也就能回家抱孙孙喽。” 老季离开了帝都,但却把那个天天抽嘴巴的大雍公主留下了。 留在那个空空荡荡宛若鬼城一般的皇宫之内。 但他也给那位凄惨的大雍公主指了条路。 去找你皇姑母吧。 大雍公主的皇姑母是谁? 左相夫人。 你一个人留在皇宫会死,想活就跟在左相夫人身侧还能有条活路。 你本就是左相给我弄来的玩具,现在老子要回家抱孙孙了,这玩具自然要还给左相。 “他不会去打定远,因为他要离开帝都了。” 老季说着嘴角也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江南之败让他有了足够离开帝都的理由,但他现在布局的手段啊,和以前相比差的太多了。” “心乱了。” 老季说出了和狗大儿一样的话,因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左相的人。 再无从容淡定,布下的大局也就再无天衣无缝可言。 而且老季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何在季博常出现之前季家一直隐忍不发。 谋太重,人就会变得阴沉。 性情阴沉太过重谋,就会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 败在谋略,心里想的也是以谋略还击,而非正面相争的直接手段。 当一个人的思维走进死胡同,那他已经很难再做出正确的选择。 甚至,连真正的局势都看不透的地步。 是心智突然就不够了吗? 不,是心乱了。 败在自己最为自得最为仰仗的手段之上,随后猛然发现自己的底牌居然所剩无几。 患得患失和不自信的情绪出现了。 没了绝对自信就会有危机感,有了危机感就会想着去赢,用最快的的方式去赢,去灭了带给自己危机之人。 急躁的情绪又出现了。 接连出现超出掌控之事,就会全盘推翻之前给对手定下的评价。 推翻了,也就意味着看不透了。 对于这样的事老季之前给出过合理的解释。 因为没输过。 但反观自己的狗大儿则是完全不同,一直处于被打压防守之态。 一直在提防来自左相的布局,还要想办法给自己发育争取足够的时间。 这个过程看似没有多大凶险,但对一个人来说却是最痛苦的折磨。 好在狗大儿挺过来了,还在这等折磨之中让自己的心境更加的圆满。 而且还在防守的过程里完成了布局反击,这才是老季最满意,也是他说我儿再不是需要爹来时时护在身后的原因。 因为他的狗大儿在和左相的心境较量中赢了。 狗大儿心没乱,更精准的找到了申逐鹿的弱点。 “他会杀了申南彤,这样才会让他的心稍微静下来。” “也只有如此,才能达到迷惑我儿轻敌冒进的目的。” 老季说完再次摇头。 “但我说过了,他现在的手段和之前相比,真的差了太多。” 第567章 离开 “是不是觉得我心乱了,做出的决定和以前相比差了太多?” 左相将手里的信件递给老门房的时候淡淡问道。 见老门房低头不语,左相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就连你都这么认为,那说明我是成功的。” 老门房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左相:“老爷,您....” 左相摆摆手,示意老门房填满自己的茶盏。 “世人皆知我从未败过,更从未处在下风被打压过,可当初我是如何拿到道门掌教和申家之主的位子,你是亲眼所见的。” “我是未曾败过,但却经历过低谷更被狠狠打压过。” 随后端起茶盏淡淡开口。 “这样很好,没人相信申逐鹿也会示弱。” 微微品了一口之后轻轻放下茶盏。 “下令收拾东西退出帝都吧,我们该回江南了。” 没人会相信申逐鹿会示弱,也没人会相信申逐鹿会用示弱的方式反击。 因为他太高傲了。 但打破常理的申逐鹿,才是最可怕的。 “你不错,真的很不错。” 这是他看着地图上定远方向说出的话。 “你一直在示弱,用示弱骗了我也利用我的轻视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如果我能提前察觉第一时间用出全力,你根本没有逼迫我拿出最后底牌的资格。” 左相说着微微摇了摇头。 “你抓到了我的弱点,这才是你能打进我江南的原因,尽管你的行为迷惑性很强,但也被我抓到了你的弱点。” “心,不够狠。” “心狠是贬义,但对上位者来说心不够狠本就是最致命的硬伤。” 左相说着在地图上指了指。 “你为自己留下了一个大祸患,一个足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大祸患。” 他是申逐鹿。 绝不会那么容易认输的申逐鹿,所以他的反击和布局其实早就开始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季博常,更不得不承认这份小瞧让他落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局面。 但最后输掉的那个一定不是自己。 因为自己的弱点还能补救,但季博常的弱点却是致命的。 心,不够狠! 转身之后,左相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为熟悉的书房,突然一种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 那种伤感就仿佛自己再也回不到这里一样。 这让左相无奈的摇了摇头。 “竟然多愁善感起来了,看来真的是老了啊。”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更从不认为自己老了。 但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境仿佛变得通透了,竟然能够大方的承认自己老了。 这让左相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在地图上的定远方向伸手一指。 “将来我会为你修上一座坟,闲暇无事时就去找你聊聊。” 说完,迈步朝书房之外而去。 “这个世上啊,只有你才能让我敞开心扉说说心里话。” “这一点,就连云杉都不行。” .... 左相离开了帝都,带着江南军从秋水经水路回返江南。 这条大运河大雍的皇帝们没用上,但申逐鹿却是用上了。 但左相却是清楚的知道,大雍太祖修这条大运河的目的不只是为了逃命做的准备。 因为这条大运河,直通的是江南道城,苏杭城。 大雍太祖从来都没忘记过道门,只不过他的后人实在不争气,根本就没用上这条大运河。 更不知道大雍太祖在东海留下水军的用意为何。 但更是因为大雍太祖算不到,三百多年后会出现一个季博常。 不单是大雍太祖算不到,就连一年多以前的左相都没想到,他最后的对手会是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世事无常,有着太多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随着左相的离开 ,整个帝都真的开始变得空空荡荡。 那些脑满肠肥的朝臣们,现在真的睡不着吃不下了。 因为左相非但没带他们一起走,就连保护他们的江南军都一并带走了。 走之前给他们下达了一个任务。 看护帝都,不得让任何宵小趁机夺了这代表皇族颜面的都城。 而唯一跟随他回返江南的朝臣,只有左奉节一人。 帝都之内剩下官位最大的,只有当初的户部左侍郎宋乐继。 而他,也被左相任命为统领帝都的人选。 不但要看管好帝都,还要每日带领朝臣上朝议政。 户部早就名存实亡,特别在右相死了之后户部就真的不存在了 。 而宋乐继一直行事低调,身为右相最为信任和亲手提拔起来的人,宋乐继本身就没有丝毫背景可言。 他的出身只是京畿道一个小富之家。 论名声,他这个户部左侍郎远没有右侍郎季零尘那般响亮。 老季是以贪和心黑出名,宋乐继这个在官位上老季要比高上一级的上司,就显得很像个透明人。 如今大佬全走了,兵卒钱财都带走了,这帝都守来何用? 别忘了,左相为了让老五御驾亲征,可是让他们捐出来全部家财,就连家丁护院都捐给了老五拿去平叛。 如今帝都剩下的只有两种人,没了压制惧怕的垃圾。 和没了自保之力的朝臣。 而明面上势力最为庞大的,变成了当初藏在青楼不敢出门的老七。 所以老七一跃成为所有朝臣争相巴结之人。 没办法,他们不敢走。 哪怕这大雍已经名存实亡,但左相还在。 不听令守护帝都的,只有被抹杀一途。 宋乐继没有去巴结老七,而是在早朝之时独自走进了空空荡荡的皇宫。 站在那看起来依旧巍峨,但却大门紧闭的议政殿之前负手而立。 良久之后悠悠开口。 “一国宫廷沦落到如此模样,当亡!” “数祖忘典者,当斩!” 他没有推开议政殿的大门,也没有转身离去。 而是就站在那里,一直站到日上三竿早朝结束之时,方才转身慢慢离去。 若是桂喜在这里一定会发现。 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正是右相之前等待上殿时所站之地。 不过就算发现也没人会去说什么。 如今大雍皇族早已没了尊贵可言,那些之前森严的规矩也早就没人再去遵守。 这空空荡荡的皇宫里,除了宋乐继之外在无朝臣前来。 而这巍峨象征着皇族威严的帝都大门,也自左相离去后再未关闭。 而没了秩序的也不止这看着依旧巍峨的帝都,还有偌大的京畿道也被人弃如敝履。 江南军走了,定远军也没有要来接收的意思。 而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 从这一刻起,大雍二字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尽管老五和其他皇子还未死绝也是一样。 大雍,没了。 第568章 连下十六城 其实左相有一句话并没有告诉老门房。 那就是季博常的那封家常信的用意,除了骂他老眼昏花和联手捕老鼠外。 最深层次的意思就是,废了大雍。 皇帝在帝都,那国号就在。 有一直以忠臣形象示人的申逐鹿在,那这皇位就有正统二字傍身。 所以季博常放进信里的那枚铜钱,其实是一种交换。 用老鼠们的踪迹,换你和我联手废了大雍。 所以有了老五的御驾亲征,所以也有了如今空荡如鬼城一般的帝都和京畿道。 其实老五就算不让桂喜去弄那什么万民请愿书,他也会离开帝都的。 所以他的嘴角一勾眼睛一眯就很多余。 他离开了帝都,也就再也没有回到帝都的机会。 虽然局势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但谁也不愿脑袋上顶着反贼二字。 反是真的反,但贼字着实不好听。 最主要是,现在的大雍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一场水军对垒,以东海完胜结束 。 申一州没死,但逃出去的也只有他乘坐的那艘巨大楼船。 吴狂澜没有去追击,因为他也去干了和蓝海亦同样的事。 抢。 抢完就搬到船上,然后再去抢。 申南彤布置在吴狂澜身后的大军被撤回,然后吴狂澜满载财物的铁甲战船施施然的回到了东海。 卸货完成后,又慢悠悠的开进了江南之内。 这是挑衅。 而蓝海亦的大军就像勤劳的搬运工 ,把抢来的财物送去水军大船,随后再去快速采摘。 这样的景象根本就不像战场,更像是一场儿戏。 江南方面仿似将这方圆百里范围拱手相让,把大军撤到了方圆百里之外布防。 而申千彻的大军再次遭到蓝海亦的偷袭。 这让赶来支援的申千彻再度仰天怒吼,这群泥腿子居然敢在江南境内明晃晃的偷袭自己。 你怎么敢的啊 ! 但成果是明显的,蓝海亦的偷袭根本没造成任何伤亡。 反倒是被申千彻追击十余里逃进山林消失不见,就连抢来的大批财物都是在落荒而逃的过程中掉落。 反差出现了。 这蓝海亦在面对申南彤的时候来去自如,形如鬼魅。 但面对申千彻的时候却屡屡无功而返,加上之前那次偷袭。 已是两次偷袭无果,甚至已有江南兵卒私下里讨论。 吾将军千彻,就是那蓝海亦命中克星。 有千彻将在,蓝海亦只有殒命覆没一途。 就在江南人心惶惶,百里之地江南百姓仓惶逃离之时,左相回到了苏杭城。 而回到苏杭城的当日,便是下达了两道军令 。 申南彤身为江南统帅却屡遭大败,导致两线失守损失惨重。 斩! 水军主将申一州大败而回,导致百里之地被敌肆虐屠戮。 斩! 左相回到苏杭城,又接连下达了连斩两将的命令后,江南人主心骨也又回来了。 而大批江南军也开始集结调动,准备一举全歼敢在江南境内作乱的蓝海亦大军。 调动集结而来的大军,达到了四十万之数。 而也就在左相回到苏杭城的同时,驻扎在边城的李三山再度出击。 以当初和六皇子相媲美的速度连下十六座城池。 这样的速度和举动,再次让申千彻发出悲愤的怒吼。 因为李三山,近乎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攻城掠地。 他在前面奉命支援,李三山就跟在后面攻打城池。 而能连下十六城不是因为他攻的狠,而是大多城池都是主动放弃防守向后逃离的。 这不能怪那些百姓和城池官员不作为,实在是局面让他们就算想守都不行。 边城五万守军被杀绝 ,申千彻回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但这希望才刚出现,东线水军大败申千彻回援。 这就导致他们就算死守城池也没有援军的地步,明知必死谁还会死守城墙? 后退,退到相爷集结起来的大军之后才是上上策。 而且他们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相爷在就有希望,就算拼命也要把力量聚集在一块才最有杀伤力。 李三山的大军在后面追,江南百姓呜嗷喊叫拖家带口的在前面跑。 若非申千彻及时下令摆好军阵,他的大军都有被仓皇逃命百姓冲散的可能。 而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左相竟然让他退后七十里驻防。 这样的结果就是,李三山不但连得十六城,更是向前推进三百多里。 此地已是无限接近江南腹地。 距离苏杭城也不过二百八十里的地步。 再加东线蓝海亦和吴狂澜的水军,季博常麾下已有三十五万大军进入了江南境内。 这样的战局让所有人的眉头都是狠狠皱起。 因为江南败的太快,也因为左相从开战之初就没做出像样的反击。 自从定远布局被季博常所破之后,左相彻底在两雄相争之中落入绝对下风。 而接连两场战败,更是在硬实力上也展现出了不敌之相。 无论是边城被破,还是水军战败都是如此。 因为这两战江南都拿出了全力,但最后还是输得极为彻底。 战局的一边倒,让大雍的氛围变得极为压抑。 如果按照这种局势发展下去,季博常灭江南将会没有太大难度,就连时间都不会拖上太久。 而灭了江南自身又没有多大损失的季博常,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用两场必败之局反手便是把我变成众矢之的,看来我们要准备多线作战了。” 而就在季博常说完这句话之后,两封信件被同时送进书房。 第一封是舅舅吴狂澜送来的。 水军再入江南已是又向前推进接近两百里,此刻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大型水军码头。 这个码头里聚集了大批江南船只,而且地势易守难攻。 但只要拿下这个码头向前百里,就能和李三山大军会师。 蓝海亦会一直穿插在水军和李三山之间。 无论哪个方向开战都能快速支援,更能避免落入对方陷阱的可能。 而在这封信的最后,舅舅吴狂澜提到了一件事。 江南境内的战场上,有身份不明之人在捡拾江南军掉落的军械。 非但从死去江南军的尸体上拿走连弩朴刀。 就连损毁的投石车残骸都会捡拾一空。 而且时常出没在大军附近,对车弩一副望眼欲穿之相 。 他曾派人追击,发现这些人也有可能来自西境和西南。 第569章 祝举 这个消息让季博常挑了挑眉。 江南就算连败两场,但也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的地方。 现在江南的局面是自己用筹码隐忍换来的,但能兑现的战果也就仅此而已了。 想要把江南一下打残,那是远远做不到的。 所以那些能进入江南,还能在战场捡拾武器的人从何而来已经不难猜了。 左相故意放进来的。 利用两场战败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随后再把武器扔出去。 就会让那些东西更加坚定要先干掉自己的想法。 因为在那些人心里,自己最强的地方就在于正面战场。 有了和自己一样的武器,就有了和自己正面相争的本钱。 因为自己现在的主力正在被左相牵扯,更因为自己麾下战力大部进入了江南导致后方真空。 又是简简单单的借力打力,让自己变成了欲要被撕咬的那一个。 而第二封信则是暗庭卫从西南送回来的。 闫不求和齐王的第一战,竟然败了。 一战折损战兵两万多人,更是丢了一座城池。 当初的西南边军达到了三十万之数,但之后西南被肢解闫不求的兵力降到了二十万。 其中两万就投靠了老五去了帝都。 尽管只剩二十万,闫不求依然是西南最强的那一个 ,而且他本身就是纯粹的领军之帅 。 齐王和南燕联合,有军十万左右。 这样的兵力对比,闫不求居然输了。 而输掉这一局的原因,则是南燕方面出了一个之前没人知道领军之人。 祝举。 此人先是佯败后退,引追兵入伏击圈后以山坡滚石先败追兵一局。 随后竟然返回偷袭闫不求援军后方辎重。 就在闫不求下令回返抢救粮草之时,祝举再次回返将被滚石先败一局的追兵全歼。 这样的战法并不复杂,但执行起来却有先决条件。 首先佯败要让对方相信是真的败了,才会追击。 而在设伏之地以山坡滚石破敌,就会让受伏之人大乱求援。 但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这被引到伏击圈的追兵,而是在对方援军赶来之时迂回绕后毁粮草。 粮草被毁援军必然回撤,也知晓了这祝举的意图为何。 但就在对方回返抢救粮草的时候,他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快速回返,将那原本就被滚石重创的追兵全部斩杀。 而能做到这些的先决条件就是,他要有骑兵。 这样才能拥有足够的速度,凡事快闫不求大军一步。 而且还要对战局和对方的行踪了如指掌,这就需要一个庞大且精密的情报机构。 更深层次的一点,他能让对方追击并追进塔的埋伏圈,就需要对领军之将极为了解。 这,也需要情报的支持。 而更让季博常挑眉的是,这叫祝举之人大败闫不求的战法。 和自己在北夷大败驭缇以及善木台如出一辙。 这叫祝举的南燕战将,在模仿自己。 有人模仿我的脸 ,有人模仿我的面.... 季博常伸手搓了搓下巴,其实西南之内这样一场战局对整个局势的影响并不大。 甚至和江南之内的战局相比,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南燕所展现出来的战力,却是让季博常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南燕的实力在大雍眼里,也就比高丽强那么一丢丢。 大雍之所以一直没搭理南燕,就是因为南燕所在之地对大雍来说没啥用处。 高丽偏荒贫瘠,而南燕所处之地被称之为十万大山的雨林地带。 潮湿闷热毒虫瘴气遍地。 这样的地方就是坑,打下来一分赋税得不到还得天天救济。 这也是南燕能一直存在的原因。 而这南燕的出现和安朝有关,安朝推翻的朝代名为大楚。 南燕就是大楚余孽逃进十万大山,创立了所谓的燕国遗留下来的势力。 季博常不确定这祝举是齐王培养出来的,还是南燕培养出来的。 如果是南燕培养出来的,那这南燕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二大爷去了南燕,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而二大爷之所以选择去南燕,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 放下信件后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 “这世道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初闫不求和尹布衣齐名,一南一北镇守大雍边关。 虽然尹布衣面对的是强大无比的北夷,但真正让大雍百姓感受到欣喜的却是闫不求 。 尹布衣在面对北夷人时只能采取守势,根本不敢走出雍北关。 更有每年入冬之时,北夷小股骑兵入境烧杀抢掠这样的憋屈事。 但闫不求的西南边军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南燕在他面前就没赢过。 莫提扣边,他不主动打过去南燕人都要烧高香了。 虽然这些年南燕的实力增长的很快,但在面对闫不求的时候根本没有正面争锋的勇气。 后来大聪明雍盛帝玩光了家底。 大雍四分五裂,南燕也是在齐王这个带路党的引导下进入西南。 而大雍之内的局势也不允许闫不求动兵,所以才会让南燕的日子过得比较舒坦。 可现在,一直被压着打从来没赢过的南燕居然大胜闫不求。 还冒出了一个叫祝举的将领,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怪异和阴谋的气息。 随后季博常让啾啾叫来暗庭卫的人,将这些年已知南燕和闫不求的战事汇总放到了他的书桌上。 而在看完这些汇总而来的信息后,季博常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之前没关注过这个。 准确的来说大雍之内没人会去关注一个小小南燕。 闫不求的战报是制式格式的,几日几时败南燕贱夷于何地,歼敌多少俘虏多少。 对于这些,无论雍盛帝还是朝臣都不会过多的去关注。 他们要的只是大雍胜国威镇而已。 具体杀了多少不重要,就像高丽棒子们过年吃咸菜贴白纸对联一样。 权当笑话听了。 能让百姓听到大胜的消息这就足够了。 朝臣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雍盛帝不在意是他故意不在意。 因为他没得赏,闫不求说的含糊他也就用点更含糊的褒奖旨意应付了事。 这就是闫不求聪明和让雍盛帝很满意的地方。 既能展现大雍国威,让百姓知道大雍军伍如何强悍还不用赏赐。 挺好。 但季博常在看完这些战报之后,发现了一个被很多人忽略的问题。 南燕一直在败,却从未真正大败过。 而这些年和西南边军的所谓争斗,更像是在以实战练兵。 更让季博常拿起一份纸张看了良久的是。 闫不求曾一战歼灭南燕四万余人。 但那些被杀的,却都是丛林土着组成的南燕军队,和受过严格的训练的军卒云泥之别。 而且那些被杀的丛林土着,更像是被驱赶而来冲击闫不求边关的。 第570章 狗尿苔 南燕所在之地有很多丛林土着。 以打猎和采摘丛林果实为生。 这些人连铁器和文字都没有,以部落的方式在丛林里生活。 铁器极少,多以大木棒和骨锤为武器但却极为凶悍。 尤其在丛林里来去如风,根本抓不到踪迹且还会被其在暗中偷袭。 大雍初立的时候,大雍太祖也曾意气风发的想把南燕并入大雍版图。 但还没灭了南燕,却被这些丛林土着折腾的够呛。 将他们全部杀光能得到的,也只是大木棒骨锤和一片原始丛林。 啥也得不着不说,大军围剿这些土着的花费甚至还要超过对北夷动兵。 所以哪怕大雍太祖极为不甘,也只能下令撤军。 并在西南修筑边关设立边军大营,这就是西南边军大营的由来。 “现在的大雍虽然是个废物,但当年大雍初立的时候兵锋极盛。” 啾啾一边帮季博常整理书桌上的纸张,一边歪着小脑袋说道。 “大雍最后放弃攻打不划算是其一,其二是真的吃了亏。” “我在小户庄读书的时候就看过这段记载。” 啾啾把整理好的纸张放在书桌一角看向季博常。 “当年那一战大雍出动了十万人,而且领军之将是一路征伐的老将亲率大军前往,但退出之时十万人战没一半还多,这还不包括征集的民夫和辅兵。” “如果连民夫和辅兵都算上,那一战死在丛林里的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随后啾啾问出了一句让季博常微微一笑的话。 “连当初的大雍战兵都打不进去,那南燕是如何立国又如何发展壮大的?” 见季博常笑着点头,啾啾也是兴奋的接着说道。 “大楚灭亡至今已快五百年了,大楚灭亡才有了南燕。” “而据咱家的书册记载,那南燕也是经历过数次政变,甚至曾经几度灭国后来才有了现在的南燕。” 随后啾啾伸出小手对季博常比出了五根手指。 “也就是说,那南燕断断续续的存在了将近五百年,存在的时间是安朝和大雍相加的总和。” “整个历史上存在五百年的王朝绝无仅有,但存在了五百年的王朝居然还有丛林土着的存在,就算那南燕再废物也是不可能的事。” 说着端起茶盏递到季博常手里。 “南燕第一次灭国是在安朝末年,历经五十多年后再次复国,而那个时间段也正是安朝被灭的十五年后。” “随后在大雍立国后百年,那南燕又被灭国了,好像被一个叫什么格绮国的取代了。” “格绮国存在了四十年,随后被灭,那十万大山之地就处在一种混乱状态之下,直到五十年前南燕再次复国直到现在。” 啾啾说完撇撇嘴。 “这南燕的皇族还真够皮实的,说被灭就被灭,说复国就复国,比狗尿苔都方便。” 这话让季博常再度挑了挑眉。 啾啾说的没错,这南燕的灭国复国的频率太高了些。 而灭国代表的是什么? 就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力量都被覆灭一空。 看看盼归山上的阿九一脉,再看看现在的雍盛帝。 复国,其实就是再次经历从无到有,这个过程甚至比开创一个新的朝代更难。 慕容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复国更不是隐忍几代人之后又能东山再起的戏码。 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果说南燕第一次被灭国后还能复国,那只能说明当初被灭时手里还留着翻盘的本钱。 但第二次被灭还能复国,这一点就已经说不过去了。 哪怕在十万大山那种偏荒之地,人心的狠辣也是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大地。 那格绮国能存在四十年,就一定不会放弃追杀南燕皇族余孽。 但那南燕又复国了,而且复国的时间段还是那般巧妙。 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啾啾,你说那狗尿苔一定要有狗尿才能长出来吗?” 听到季博常发问,啾啾摇了摇脑袋。 “不是,狗尿苔是在墙角污秽粪便之所生长出来的,而之所以叫狗尿苔是...狗见了这东西就会去尿上一泡。” “那玩意多生于阴暗潮湿有粪尿之地,看着像蘑菇其实有是有毒的,莫说人,就是野兽都不会去碰触。” 季博常闻言拿起桌上的一根小鱼干送进口中慢嚼。 “像蘑菇却不是蘑菇,叫狗尿苔其实和狗尿又没关系,生于阴暗潮湿且肮脏之地,人人皆知它就在那却没人去碰更没人在意。” “因为有毒更因为无用,所以它能安稳存在又能越长越多,哪怕已经长到自家墙角也不会太过在意。” 啾啾听到这也是点头。 “是啊,那东西没人去碰的,看着膈应人但也没啥危险,而且到时候它自己就会枯萎掉落,然后等第二年的时候再长出来,如果不是长的太多,也没人会去特意把那玩意铲....” 啾啾说到这猛然抬头看向季博常:“公子,那南燕是假的?!” 像蘑菇却不是蘑菇,叫狗尿苔却没有狗尿,此为似是而非。 人人都知它就在那,却没人会多看上一眼,哪怕它已经长到了你家的墙角处也是一样。 因为它无用,此为明修栈道。 因为无用所以无人理会,就会越长越多哪怕抬眼可见落脚可踏的地步依旧没人去在意。 此为暗度陈仓。 南燕存在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跨越两个朝代的地步这会让人警觉。 哪怕一个再烂的王朝长达五百年,都会是一个让人心惊的数字。 所以它一直在政权更替,被灭,复国然后再灭。 尤其中间还被其他王朝取代过,那它存在的时间就会被人忽略甚至是遗忘。 因为它本来就没多少人去关注。 建立里王朝这么久居然还没灭杀全部土着,其国力的孱弱可想而知。 弱就没人会去在意,甚至对它连点防备都没有。 虽然这些年南燕实力有所增强,但在闫不求面前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让人对南燕更加的提不起兴趣,哪怕它联合了齐王进入了西南也是一样。 但现在却是胜了闫不求,那它就是一直在藏拙。 而在那频繁的政权更迭中,真正的南燕皇族很有可能早就已经被暗中替换。 要的就是一个南燕的名头。 就如狗尿苔一样。 它就在那,越长越多已经长到你家墙角。 却没人在意没人理会一样。 第571章 咸菜缸 啾啾见到了一个一见如故的好朋友。 刘六。 这家伙送给了啾啾一个礼物,一个纯金的泡菜缸。 重要的点不是这缸是金子做的,而是这缸是从东高丽王的王宫里搜刮出来的。 用刘六的话说这是战利品,没啥大用。 但用来腌咸菜配稀饭还是有点孬用处的。 这就是送礼的最高境界,啾啾是何身份身为影衙统领的刘六自然一清二楚。 给公子弟弟送礼这是给未来打的提前量。 但这东西不能私下里给,因为那样会让公子很不高兴。 当着公子的面给结果就会大不相同 ,因为这等做法和东海人给啾啾塞银子带吃食是一样的。 这就和大街上和熟人碰到,他给你买包烟你也啥感觉,但你家孩子放学回来手里拿着一根冰淇淋,说这是叔叔见她满头大汗买来降暑的欣慰感也是一样的。 同样的咸菜缸,献给公子泛不起水花。 但给了啾啾则完全不同,因为这纯金咸菜缸最后一定会落在二夫人和三夫人手里。 啾啾会腌咸菜吗? 他不会,但夫人会。 而夫人在将腌好的咸菜端给公子时,就会顺带提起一句这是刘六送来的。 效果截然不同。 既能让公子满意又能交好啾啾公子,更能让两位夫人替自己美言两句。 而这刘六更细心的是,他命人在这纯金咸菜缸之内烧制了一个陶缸内胆。 你看,做事就要做全套。 纯金好看,但公子之前曾说过纯金有毒。 所以公子从来不用金碗金碟,这话记住的人不多。 但刘六绝对是其中一个 。 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能被季博常重用的原因。 “公子,我回来了。” 刘六还是那般贱兮兮的样子,笑嘻嘻的掏出一叠纸张恭敬的放在季博常的书桌上。 他和其他人有一点不同的是,他在季博常面前从不会坐下。 而是就站在那里。 但和桂喜那等弓腰低头的站法又是不同,微微前身,眼神看着公子。 确保公子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 不直视主子是恭敬。 但随时都能让主子看到自己眼神和一举一动,更是一种恭敬。 因为这在主子眼里是透明的。 透明就代表的是没有秘密。 “公子,属下回来的时候东南临小姐已经调集大军对李泽勋开战了。” 刘六只说了一句之后便是闭口不言。 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至于如何决断那是公子要做的事。 “高丽经此一战青壮可锐减六成,而在高丽开战之初按照公子的吩咐,已经在高丽设立学堂为其幼童教授我中原文化。” “另选出四千六百名二八少女进入东海,这是为将来战场伤残兵卒准备的婆娘。” “搬山军已是探查完高丽一半之地,发现了大量矿脉,此刻高丽剩余青壮皆是被调动而起前去挖矿。”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而有些事也只能某些特定的人去做。 对高丽的定位,季博常用四字概括。 中原子宫。 这和淫邪无关,而是他必须要提前考虑到的事情。 大雍人口相比前世的朝代只多不少,又安稳了三百多年没有大战发生。 这就导致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很多底层汉子无法娶妻孤独终老。 不是人口出现了失衡,这个世界也没有女权主义。 而是穷。 底层人自己都吃不饱穷得叮当响,娶了妻最后的结果也很有可能是拖家带口一起饿死。 能娶妻的都是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的。 可但凡是家有父母重病卧床者,或父母早亡亦或者爹在其幼时故去者,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更没有成亲的可能。 家徒四壁和原生家庭这两句话相差数千年,但代表的却是同一个意思。 没有好的出身想逆天改命,难如登天。 穷苦人家的女儿想活,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大户人家为奴。 把女儿送进大户人家,得来的银钱也能让一家老小勉强活下去。 这就出现了畸形的,倒逼人口出生率的底层生存模式。 想活着就要往上走,去大户人家,去官宦富商人家为奴为妾才能活着。 被大户人家抛弃了也不愿回去过苦日子,宁愿投身青楼为娼。 季博常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在秋水修堤时一名半老徐娘的妓女对他说的那番话。 被一个人日一辈子,饿一辈子苦一辈子到死连条亵裤都没有。 哪怕来了月事,都要夹着一条传自婆婆的烂布下地干活。 被无数人日一辈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但最起码能吃饱有衣穿不用下地干活挖野菜。 人这一辈子都是那么点事,熄了灯进进出出没啥区别,和谁都一样。 情啊爱啊和吃饱穿暖比起来啥也不是。 说完看向季博常。 大人,不是每个人都天生就能吃饱的,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决定自己命运的。 您知道吗? 就算为娼都要被爹娘和婆家卖了才行,他们卖了我们得了钱财被骂不要脸无耻的却是我们。 凭什么? 如果能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能吃饱,我也不愿为娼。 但没有。 而这个世道的女子想活就要为娼为妾为奴,男子想活只有从军落草两样可选。 打仗一定会死人,因伤致残者也一定是个惊人的数字。 哪怕自己制定了诸多抚恤之策,但伤残之体能否娶妻生子也是一个未知数。 想要顷刻间改变这种现状不可能,什么事都不是一朝一夕之间产生的。 而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用力过猛。 想致富多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这种标语他前世小时候最熟悉不过。 但仅仅二十年之后,这种情况就被扭转了。 骗你生女儿系列和萌娃如何萌翻天的短视频大行其道。 曾经某些红火无比,权力大过天的部门几乎销声匿迹。 为何? 用力过猛。 所以他给出了对高丽的四字定语,又把这件事交给了最合适的刘六。 同时在很早之前便是下令,因伤致残的战兵除退役奖赏外,赐英雄名。 可入地方衙门当差。 战死者家人免赋税十年,其后人学堂所有花销减免。 无故欺压因伤致残者/战死战兵后人者以重罪论处。 参军不再是无奈求生卑贱之事。 而是要把参军当成和科举一样,能提高身份逆改命运之道。 想要达到这样目的,提高军人身份势在必行。 第572章 老卒堂 有些事必须要做到前头,所以他下令在每地皆设老卒堂。 由退役老卒组成的老卒堂。 老卒堂不是衙门也无实权,但能和官方学堂相辅相成。 现在的学堂不但教授孩童识文断字,更有教授拳脚的退役老卒。 和老卒堂挂靠的也不是当地县衙,而是军营。 有老卒堂,当地县衙想要无故欺压退役伤残老卒便要掂量掂量。 一人好欺,但一群人,且是有着靠山的一群人不可欺。 而那进入东海的四千六百高丽女子,就是用来对伤残老卒的奖赏。 高丽女子是不被大雍人待见的,在大雍眼里她们是卑贱的代名词。 所以她们先到的是东海。 学习中原文化语言,更熟悉中原的一切之后她们会有一个合理的身份。 为啥先到东海? 因为那是公子的老家,更因为夫人就在东海。 出自东海又经夫人调教,整个天下还有谁敢跳出来说那些高丽女子是卑贱的? 非但不再卑贱,反而成了一种荣耀。 见过夫人的女子,这天下可是没多少的。 要知道一旦公子笑到最后,那夫人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感受到了中原的富庶安逸,又嫁给了季博常亲自赐下英雄名的伤残老卒。 这对高丽女子来说也是一种荣耀和满足。 最多五年,她们就会成为真正的中原妇人,其子嗣也是正统的中原后人。 “这只是第一批,待矿脉挖掘的任务减轻些战事平稳些,会有超过两万三十岁以下亡夫的高丽妇人进入东海。” 刘六这话只说了一半。 因为这些高丽三十岁以下的寡妇,是公子用来给那些没娶上媳妇老光棍准备的。 这些老光棍都是不稳定因素,但有了媳妇就不一样了。 而三十岁往上的高丽妇人,季博常下令不得进入中原。 无他,太老没了生育能力。 要知道如今的世道哪怕没有战乱,平均寿命也只有五十岁,而且她们这个年纪已经无法调教,归属感极低。 那就永远留在高丽好了。 而只要这种模式被推行下去,高丽之内的人最想做的事就是进入中原。 尤其是女子。 进了中原代表的是安全富足,更能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只要这样的想法一出,高丽早晚有一天会被灭种。 征服一个民族杀不是最上策,而是从根源上一点点抹除。 直到有一天,连他们自己都忘了自己来自哪里。 数万高丽女子解决不了大雍之内的风气,但却能把那已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撕开一道口子。 有了突破口,才能让事情回到正轨 。 但这需要时间。 刘六知道公子叫自己来一定有事让自己去做,而在看完季博常递给他来自西南的情报之后。 刘六抬头:“公子,这南燕不正常。” 见季博常点头刘六接着说道。 “这就好比高丽的那些杂碎,就算现在给他们和我们一样的武器,把您的战法手把手的去教他也学不会更打不过。” “南燕被闫不求压了这么多年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胜了一场这本就不正常。” 说着来到书房里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站定。 “而且按照这情报上所言,那祝举胜了一场之后本可乘胜追击,但他却退了,只是把大军收拢进这座抢来的城池里。” 刘六说着指向那座城池所在的方位。 “西南大城本就不多,这座城池能容纳的军卒顶多两万人且在闫不求大军的半包围之下,守城实属不智,和他之前大败闫不求的举动相比相差太远。” “所以属下认为....有诈!” 刘六一直都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该闭嘴的时候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该开口的时候他也绝不会藏拙。 公子既然把来自西南的情报给他看,就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闭嘴是为了彰显主子的英明,开口是为让主子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既然已经选择出手败闫不求一局,那就说明南燕不打算再藏拙。” “所以不追击却守这座小城,应是为再败闫不求设下的陷阱,他们要的是图谋整个西南最后染指中原。” 刘六说完对季博常躬身行礼。 “属下这就召集人手前往西南一探究竟。”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后看向刘六。 “想染指整个中原,光凭他一个小小南燕做不到,而他们所拥有的实力也不允许他们有这么大的野心。” 刘六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公子,您是说.....” 你看,这就是做属下的艺术。 一句公子您是说.....没说自己猜到的是什么,更没说自己是否真的猜到了。 而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像是肯定但更是询问。 还能为主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好铺垫,论和主子交谈的造诣,刘六能甩老左一百条街。 季博常闻言点头:“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支持,这南燕是绝对没有染指中原的底气,而如今的局势想要染指中原只有两地可为。” 刘六听到这里立马接口:“定远和江南。” 这话让季博常再次微微点头,随后从书桌上再次拿起一份纸张递给刘六。 而刘六看完纸张的内容后脸色也是变得有些难看。 “这些前朝余孽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您的身上。” 说完把纸张放回桌子上施了一礼。 “公子,属下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季博常微微点头:“盯着就好,小鱼小虾的上不了大席。” 刘六躬身应是后准备离去,可还未转身便听季博常淡淡之音传来。 “刘六好听但不配你现在的身份。” “待将来闲了帮你想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字。” 刘六听到这话立马面带感激的双膝跪地:“谢公子!” 作为深知自己生存之道的刘六,当然听得懂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六好听即为好用,但却拿不出手。 因为他干的全是些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可一旦公子赐名。 那公子身边就一定有自己的一个位置。 而且是距离公子很近的位置,这是给自己的奖赏承诺,也是给自己未来的定位。 仗打完了,影衙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而公子给他看的那份纸张里的内容,也代表了公子让他去做的事。 不必去西南。 南燕既然有染指之心必然会主动前来,守株待兔最为省力。 而那南燕的存在对公子是威胁。 对左相也是。 但现在的定远可不是江南能比的。 第573章 城门 战争的最后胜出,是由无数个阶段性小胜组成的。 蓝海亦的大军来回调动以多打少连胜两局,为的就是摘掉申南彤的人头。 战场斩对方主帅是为大胜 ,但经由左相之手摘掉申南彤的脑袋影响将更为深远。 何故斩将? 因为不满更因为心境出现了变化。 心境的变化从来不是一蹴而就,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一点点积累。 左相回到了苏杭城,时隔多年他再次站到了苏杭城高大的城墙之上。 看着城外那郁郁葱葱之色,左相的脸上出现了丝丝追忆之色。 他在帝都待的太久了,久到都快忘了江南之内的景色是何模样。 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不会回到江南,因为他的筹谋一直都在帝都。 就如他多年之前离开江南时说的那样。 我要的是整个天下,而非江南一道之地。 所以现在这一刻左相心里也是生出一分感慨之意。 世事无常更无绝对。 “是不是觉得我没看出季博常的筹谋,恼羞成怒下杀了申南彤和申一州?” 听到左相的话,身旁一名四十岁左右身穿战甲的将军微微躬身。 他叫申洞庭,从宁台府何来。 看着申洞庭躬身不语的样子,左相微微一笑。 “当年我接掌道门和申家,申南彤是我身边最为得力之人,若非有他和申屠在,我当年也不能那么顺利的接掌道门。” 申屠,左相府老门房。 “申屠性情淡然且和我一起长大,所以他跟随我去了帝都做了我的门房。” “看似地位不高,却是我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申南彤醉心兵书,但论领军之能他并非最强最合适之人,但他依然成了江南统军之帅可知为何?” 申洞庭闻言摇头:“属下不知。” 左相看着城墙之外江南景色淡淡一笑。 “奖赏。” “对他当初功劳的奖赏。”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申洞庭:“我知你们很多人对他都是不服,但他依然能安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数十年。” “可知我现在为何又要杀了他?” 不等申洞庭回答,左相将视线转回城外景色接着说道。 “因为他的功劳用完了,更因为他不知进退。” 手掌在墙垛上轻轻拍了拍。 “大军如墙,可存在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有墙在敌人就会被阻拦在城墙之外,但有墙就得有门。” “无门之墙无用更不能阻敌,所以这门就是统军之帅。” “城墙可存在上百年,但城门最多数十年就要进行更换,因为腐朽糟烂的城门非但阻不了敌,还会成为他人眼里的漏洞。” 伸手抚了抚颌下长须对申洞庭淡淡问道。 “被换下的城门如何处理?” 申洞庭躬身:“入库,若经历战火未毁可供后人瞻仰 。” 左相点头。 “若腐朽不堪又如何处理?” 申洞庭再次躬身:“腐朽无用,弃之。” 左相闻言摇头。 “不,应用来警示后来人,一道腐朽之门很有可能会毁掉这坚固无比的城墙。” 申洞庭闻言再次躬身,脸上闪过一抹惧怕之色。 他明白了今日左相和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更明白了左相让他做的是什么。 申南彤能坐上统帅之位,是因为他有功劳在身。 立下功劳左相就会赐他荣耀,哪怕德不配位他依旧能稳坐统帅之位。 这是承诺也是警告。 对自己未来的承诺,也是对自己接下来要做之事的警告。 明知他不是最佳人选,却依旧让他坐在那个位子是何原因? 左相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他当年立下的功劳。 不动他是因为他的功劳还没被消耗完。 如果申南彤选择急流勇退,那他就是被放入库房供后人瞻仰的城门,荣耀犹在。 但他没有,死死的把持着自己的位子。 这些年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申南彤的小动作并不少。 左相没动他就是在等着他功劳消耗完的那一刻。 而让申洞庭脸上出现惧怕之色的原因,是左相在很早之前就为申南彤设定好了结局。 敌人眼里的漏洞,战败警示后来者的腐朽之门。 因为左相对江南的现状很不满,更因为左相需要江南见血。 哪怕没有季博常打进江南之举,这申南彤的结局也不会变。 而江南接连战败,这需要一个罪人。 一个扛起所有失败罪行的罪人,一个能让江南民心风气被改变的罪人。 申南彤,就是这个罪人。 他战败导致季博常打进江南,导致江南被屠戮被抢掠夺。 江南,有了敌人。 有了敌人就不会再整日享受安逸,就再也不会眼高于顶。 而申洞庭现在才明白,为何左相是在接连两场大败之后才回到江南的。 有罪人,自然需要救世主。 有了救世主,人心才会被紧紧凝聚在一起。 所以他明白左相早就料想到了这两场战败,更是刻意的让江南变成现在的样子。 战场。 敌人打进家门腹地开始屠城掠夺,江南人才会同仇敌忾奋起杀敌。 手法,和当初死在北境的十五万江南军如出一辙。 而自己,则是左相选择的下一位统军之帅。 申洞庭更是明白,哪怕没有季博常左相也还是会选择让江南见血。 因为左相留下了那叫林独行的人,更是对西南不闻不问就是这个用意。 只不过季博常的异军突起,让事情变得简单也变得复杂了。 简单,是因为他打进了江南,真的让江南见了血感受到了惧怕。 复杂,是因为现在的季博常强的可怕。 左相能时隔多年回到苏杭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想要申南彤的脑袋,是因为申南彤最是擅守且行事稳重,原因就是他在进攻。” “他打进了江南。” 左相说完呵呵一笑。 “他以为打进江南把战场放在江南我就一定会守,哪怕布局也是以守为主。” 说着抬手对着远处一指。 “因为我这江南城池遍布且互为犄角,守乃上上策。” “只要我守他想打下来就会难上加难,所以他选择了驱赶制造恐慌,再逼我摘申南彤的人头为的就是破我城墙,为的就是让我守无可守。” 左相收回前指的手臂微微揽了揽衣袖,眼内闪过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但其实,我要的是攻!” 第574章 勇敢的第一步 申千彻没有成为新任元帅,但却受到了嘉奖。 相比申南彤的接连大败,这凶嘚儿的战场决断就变得很是出彩。 接连遭受了蓝海亦偷袭未损一兵一卒,在被偷袭之时察觉边城有恙及时回援。 虽然最终没能改变什么,但这都是那申南彤的决策有误导致的。 而这凶嘚儿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统领的大军之下不可能没有左相安插的人,但却被他用一荣俱荣的办法摆平了。 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 他虽然行军缓慢磨磨蹭蹭,但真的避免了被偷袭大军折损的下场。 杀了申南彤派来的斥候也不算大事,毕竟那申南彤自己都被左相嘎了。 没出现什么大的纰漏,把罪责全推到申南彤的脑袋上也算皆大欢喜。 毕竟这凶嘚儿可是有背景的,就算把磨蹭行军斩杀斥候的事捅上去,也要不了他的命。 他没死,就会反手将告密的人弄死。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懂,而他也是把受到的奖赏给下面的人分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 都挺好。 但这统军之帅的位置被申洞庭抢了去,还是让申千彻极为不爽。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可在心里却盼着申洞庭能如申南彤一样接连大败,然后自己出面力挽狂澜。 一切都没变,只是麻烦了一点而已。 好事多磨嘛。 心有沟壑的不止申千彻,还有回到江南的老左。 老左能从帝都被带回江南得感谢他的家族,因为替左相打理苏杭城的正是左家。 苏杭城也是左家的大本营。 这人呢就是这样的,老左在左相面前是垃圾,但在左家却是个宝。 不然他也不可能被左家选中,前去帝都跟随在左相身边这么多年。 之前老左就给家族来过信件,而看到这封信件的左家老家主脸色很是复杂 。 原本以为自家的宝宝过得很是滋润,结果突然知晓宝居然遭受了这么多年的职场霸凌。 这心里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左家是左相亲手扶持起来的,对于左相的可怕以及感激那也是可想而知的。 典型的左相狗腿子家族,没有左相左家也做不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但有句话叫啥样的葱啥样的白,啥样的老子啥样的孩。 你说老左的心性像谁? 那自然是老老左,心里的小九九多到数不清的地步。 但也只是停留在心理活动上,实际动作是一点都不敢。 而就在之前老左来信,让家族关注宁台府动向的时候,老老左的小心思也是活了。 可别忘了,老左他爹左都银可是顶着一个江南王的头衔呢。 虽然这江南王出自雍盛帝弹尽粮绝之时,虽然这异姓王的头衔根本没人当回事。 但左都银还是偷偷的做了一套王爷袍,夜深人静的时候穿出来走上两圈。 “爹,我们该做点什么了。” 左奉节坐在左都银对面,脸上带着睥睨之气的缓缓开口。 “季博常已经打进了江南,而且孩儿和那季博常正面接触过,为人儒雅绝非刻薄之人。” “对待属下以家人视之,而属下在他面前时没有惧怕和心惊胆战,反而是激动和亲近。” 说完着重的加了一句。 “这一点和左相有着天壤之别。” 老左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再次出现和季博常饮酒相谈时那惬意的一幕。 他发誓,那样的感觉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可相爷...” 左都银这话一出就被左奉节用冷哼打断。 “他心乱了。” “别看他现在依旧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心里对季博常已经有了恐惧之意,因为到现在他都想不通,那季博常到底是如何创造出那种名为水泥的东西。” “尽管江南拿到了季博常武器的锻造之法,但那武器的精密程度依然让他惊讶,更怕季博常会不会弄出其他威力更强的东西。” 说着甩动袖袍端起茶盏。 “所以他才会选择回到江南用出最后手段。” 喝了一口后将茶盏放下,老左又是冷冷一哼。 “他最喜的就是坐在书房布局天下,但现在他再也无法在书房静坐了。” 说完看向左都银。 “自从回到苏杭城后,他先后召见了十余人,今日更是亲自登上了城墙。” “为何?” 老左说到这看向一脸懵逼的父亲,他突然觉得这种说话之时突然问上一句为何,而对方又回答不上来一脸蠢意的样子....还他妈挺享受。 “因为那些话是他对麾下之人的指点,但更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老左在说这话之前,脑子里出现了季零尘借用点心送给左相的两句话。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老左虽然在左相眼里蠢不可及,但他却是距离左相最近的人。 如此长时间跟在身侧,他对左相的习惯太了解了。 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左相再无往日淡定从容的那一个。 “节儿此言何意?” 左都银也是听出了苗头,自己的儿子言语中对左相再无丝毫敬意可言。 “机会。” “他无必胜的把握,而季博常也没有,他们二人相争到了最后必然两败俱伤,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老左说完将身子慢慢靠近到左都银身侧。 “以我们对江南的了解和拥有的实力,只要申逐鹿败相一露便可取而代之 ,他能做局接掌道门,那我们也能做局将他取而代之。” 这话让左都银的瞳孔都是狠狠一缩。 相比左奉节,他更加知道左相的手段有多可怕。 看着自己儿子那坚定的眼神,左都银思量再三后开口问道。 “那我们...要如何去做?” 老左闻言面带睥睨的起身看向大堂之外。 “先取白家。” 白,白罗的白,也是白赤的白 。 白家在江南的地位明面上不如左家,但白家却是以领军立足的。 有军权加持面对左家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怵。 但现在局势依然不同。 白罗死在北境,白赤死在边城。 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全死了,这白家就成了待宰羔羊。 只要拿下白家,这苏杭城就是左家的天下。 这一刻的老左,在老季和小季的鼓励支持下。 终于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 第575章 愉悦乎 李三山的大军停下了进军的脚步 ,得十六城却只占一城固守。 大军行进的速度太快,导致很多江南百姓被他甩在了后头。 想跑李三山大军在前,最后只能关闭城门等待救援。 但这救援什么时候来,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好在相爷已经回到了苏杭城,自己城内粮食物资充足,只要相爷能灭了入侵江南的敌军。 那江南还能重回以前的富庶安逸。 但就在他们这个想法刚生出不久,李三山便是派人前来告知。 三日内,两只脚走路活着的走出城池可安然无恙。 若不离去,破城之时鸡犬不留。 面对这种敌人的话 ,有听劝的自然也有不听劝的。 听劝的是因为城内粮食被难民百姓抢劫一空,坚持也是个死,只能寄希望于泥腿子能言而有信。 他们赌对了。 除少部分带了钱财走出城池被杀掉之外,对于那些两手空空出城而来的百姓果真放任离去。 有一就有二,一城离去自有第二城效仿。 钱财没了还可再赚,若是命没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如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有大军镇守的苏杭城。 但也有那种冥顽不灵的,死活不肯打开城门滚蛋。 所以江南境内第二处被屠城之地,出现了。 而更让申千彻暴怒无比的是,李三山在屠城之前还给他送去了消息。 吾明日屠城 ,可来救援否? 申千彻现在的位置就在李三山大军前方,横亘在吴狂澜和李三山的中间位置。 他得到的命令就是驻守在这里,绝不能让李三山和水军会师。 而这道命令更是用严厉的语气告诉他。 未得令不得出战,违令斩立决。 这道命令他绝不敢违背,因为这是出自左相亲自下达的命令。 他能做的只有咬牙看着,看着大批百姓被赶往苏杭城方向。 眼睁睁看着原本富庶热闹的十六城之地,变成如今空荡荡的模样。 他巴不得李三山现在对自己发动攻势,但那李三山又变回攻打边城时的模样。 吃着从江南抢来的粮食,在那里开始过起了日子。 而身后的水军和那更该死的蓝海亦,则是如勤劳的小蜜蜂般在往东海运送抢来的财物。 一时间,这剑拔弩张的战场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和谐。 季博常麾下不再进军,江南集结起来的大军也没有立刻反攻之意。 仿佛都在等待时机发起最致命的一击。 但至于等待的时机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就在这诡异和谐出现的时候,老五的平叛大军到了江南边城。 李三山只留下一个百人队在此等待。 但很明显,这留在的百人队等待的不是老五这个傀儡帝。 而是公子亲爹季零尘。 在季博常麾下看来,这所谓的老五在季大人面前就是个屁。 而更有意思的是,这个留下的百人队是季幼苓的亲兵,来自东海的土鳖。 季博常没有异军突起之前,季零尘才是东海的少爷。 这和他多大岁数无关,因为老爷季灯还在他就只能是少爷。 现在他们的主子是公子,但公子的爹还是少爷。 老五的平叛队伍并不寒碜,最起码从人数上来看还是很唬人的。 四万六千东海军,两万三千从西南跟随老五到帝都之人。 再加两万大内侍卫处,和朝臣们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四千人。 队伍超过了十万人。 人数近乎和李三山现在麾下的大军持平,但论战斗力....不论也罢。 平叛字面上的意思是平季博常,但那四万六千东海军会对自家公子动手吗? 那两万三千西南来的人会拼死拼活的讨老五开心吗? 那四千来自朝臣的家丁护卫能当战兵用吗? 那所谓的大内侍卫处真的听老五的吗? 留下的百人队站在边城之外迎接,而骑在马背上的老五见状瞬间面现睥睨。 伸手对着那前来迎接的百人队一指,对着身旁的桂喜意气风发的说道。 “谁说皇权凋零子民忘了皇族?” “看见他们脸上的激动和欣喜了吗,那是因朕而激动为朕而欣喜。” “他们,都是朕之子民朕之战兵,拟旨,朕要为其册封将军位,随朕一起将这大好山河重归皇权治下。” 老五真的睥睨了。 尤其在见到那百人队快步而来之时,嘴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了。 他决定了,只要这些人哐当往自己面前一跪喊上一声陛下万岁。 那这百个将军位自己将会当场送出。 朕是大方的,朕是真命天子。 那百人队越来越近,老五嘴角得到笑意也是越来越浓。 就在那百人队来到近前马上就要跪下去的时候,老五的手臂都是抬起来了。 众位将军不必多礼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 这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太祖当年的风范。 然而,就在那百人队距离老五只有三丈的距离,老五的嘴已经张开的时候。 那百人队直接来了急转弯,从老五旁边绕了过去。 “参见少爷!” 老五的小手举起来了,嘴巴也张开了,嘴角的笑容睥睨依旧在。 但奈何打脸来的太快。 那些人却是面带激动和欣喜,也的确是来见礼的。 但见的不是老五,而是他身后的季零尘。 “哦,季勤啊,没想到在这等我的居然是你这个老东西。” 季零尘下了马车,照着那百人队的队长屁股就是一脚。 季勤,老季同代人。 只不过身份和季博常之于宝蛋一样,一为主一为仆。 多年未见季勤自然激动无比,老季也很激动。 所以踢了一脚之后又给了一巴掌。 没有原因,就跟季博常打宝盖一样。 助兴而已。 若不是时候不对,那些跟着金启典去往帝都的东海军,绝对会一拥而上把这百人队瞬间干倒。 无他,愉悦乎。 季零尘在百人队的引导下开始进城,从头到尾都没去看过老五一眼。 桂喜也没去看老五。 他的视线一直在看着季零尘和季勤。 尤其那一脚加一巴掌让季勤露出满足的笑容时,桂喜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没有虚情假意的问候,更没有假惺惺的说辛苦。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礼数。 但这不合礼数看来,却是那么的真实。 那么的美好。 这,就是季家人的相处方式。 ps:最近痛风发作,吃药吃出副作用了难受的要死一点状态都没有,写出来的东西也没一点感觉,都是强挺着写出来的。 今天开始症状缓解状态也好了些,那就把剧情推进的快点吧,至于成绩已经不想了,能完整的写完就好。 好久没求点啥了,那今天就顺道一起求一下,给不给的看大佬们心情了。 求催更打赏求评论。 第576章 突然翻脸 边城之内。 “战局如何?” 老季放下酒杯对一旁的季勤问道。 “战局很是顺利,三山将军已经连下十六城,此刻正在距离苏杭城不足三百里的地方驻扎。” 老季闻言拍了拍大肚腩微微摇头。 “连下十六城,这速度比之当初的六皇子都是不逊色多少了。” 江南被人打进来过,六皇子就曾率军一路打到了苏杭城之外。 但区别在于,六皇子当初攻打的速度够快是因为那些沿途城池放弃抵抗。 纷纷关闭城门不出。 江南大军一触即溃,一路退到苏杭城所致。 再简单说他是被人家放进江南的。 而李三山的速度虽然没有六皇子当初那么快,但过程也没多艰难复杂。 当初六皇子打进江南,在此刻的酒桌上就有一位亲历者。 金启典。 “当初这边城只有一千五百人,沿途前来抵挡的江南军都是分批次且每军不超过四千人赶来的。” 阿典学着舅舅的模样将酒杯放下,开始为众人述说当初的攻打江南的事。 其实过程没多复杂,甚至简单的有点过分了。 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 六皇子攻打江南出自雍盛帝的多年布局筹谋。 在他的预设里,江南是绝对反应不过来的。 事实也真是这样,边城只有一千五百人且毫无防备。 大军拿下边城只用了半个时辰,随后一路向江南腹地快速突进。 江南军有抵抗。 但那些前来支援阻拦的江南军,却是陆陆续续赶来的。 且每支赶来的军队最多四千人。 四千人怎么抵挡六皇子麾下的十几万大军? 一触即溃,然后无限套娃。 一支四千江南军被击溃,另一支出现随后再瞬间即溃向江南腹地逃跑。 一路都是以多打少快速推进,连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都没有。 金启典是奉命而来,而推进的主力则是来自帝都之外的禁军大营。 他负责的是殿后,这也是最后被江南瞬间翻盘后,他能保着老六毫发无伤回到帝都的原因。 “那不是打仗,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阿典说完看向老季。 “舅舅,虽然现在是两线作战取胜打进江南,但我怎么觉得和当初的情况有点像呢。” 老季闻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像与不像不重要,重要的是想用当初之法败我儿他没那么好的牙口。” “我儿不是雍盛帝,李三山也不是当初的六皇子。” 说完看向季勤。 “常儿如何说?” 季勤闻言回道:“公子说....听少爷怎么说。” 季零尘点了点头。 “既然常儿这么说...那我就不说了。” 这话让金启典直接捂住了脑门,我滴个猴啊。 这简直就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好有营养的对话呦。 随后便是开始了聊家常,毕竟老季在帝都这么多年,对家里的事还是很感兴趣的。 比如季勤娶了几房妻妾生了几个儿女之类的。 儿子如何老季没兴趣问,就算季勤的儿子再强还能强过自己的狗大儿吗? 他感兴趣的是季勤的女儿长相如何。 但在听到季勤咧着大嘴兴奋的告诉他,少爷,俺家闺女长得都像俺。 这话让老季当场变脸,笑容没了酒杯也扔了一脚将季勤踹翻。 他妈的,就你这张老脸长得比老子还磕碜,你那闺女常儿一定是看不上的。 既然不能被我儿收了,老子还他妈跟你在这喝个鸡毛的酒。 给老子滚,明天大军开拔你他娘的不许跟上来。 看着就他娘恶心,影响老子食欲。 刚刚还一团和气的酒局瞬间被掀了桌子。 季勤因为滚的慢了点又挨了一巴掌,捂着老脸一脸懵逼的走出了营帐。 和他一样懵逼的还有阿典。 虽然他接了舅舅衣钵,但这衣钵只是接了一半。 衣接过来了,钵还没到手呢,所以他也在舅舅的爱护之下挨了一脚。 就在金启典和季勤离开老季的营帐之后,一道隐藏在暗处的人影也是悄然离去。 这个人的出现无声无息形如鬼魅,尽管守护在老季营帐周围不下数十人。 却没有一人能发现此人的踪迹 。 但这人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复杂。 他,来自道门的最强底蕴,三千金身道。 最擅隐匿身形刺探情报和暗杀,他隐匿在暗处监视季零尘已不是一日两日。 哪怕在三千金身道之内论刺探情报的能力,他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但在季零尘面前他却有着深深的挫败感。 不是他靠近不了,也不是他听不到季零尘和金启典的秘密对话。 能听到,也听的一字不落。 但.....听不懂 ! 就如今夜,季博常三十多万大军已在江南,最后的决战随时都会爆发之刻。 这季零尘到达边城一定会说些什么秘密之言。 他不但是季博常的爹,本身也是季家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的人到了江南,一定会和等在这里的百人队说些什么。 或者是交代些什么。 所以他来了,在大批东海军的护卫之下潜到营帐之外隐匿身形。 隐匿身形是他最得意之事,而他也对营帐之内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听到了,真的听到了。 从头到尾一字不落,但听完之后发现这季零尘嘴里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人家金启典说了当初攻打江南之事,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听完之后,是不是得接过话茬分析一番。 然后用分析得出来的结论,去做针对性的布置对不对? 对啊,正常人一定是这样的啊。 但这季零尘听完金启典的分析干了什么? 他在打听人家季勤老婆漂不漂亮,一共生了几个闺女。 然而那满脸笑意和谐的酒局氛围,在听到那些闺女长得像季勤之后突然消失瞬间翻脸。 掀了桌子打了人,随后让季勤和他大外甥一起滚出去。 就这通骚嗑让自己回去怎么整理汇报? 一点正经的东西都没有,甚至一句有价值能向上汇报的话都挑不出来。 所以在悄然离去的那一刻,这位出自三千金身道的高手对着季零尘的营帐立下一道誓言。 早晚要撕烂你这张逼嘴。 我保证! 第577章 梅花 “发现踪迹了吗?” 季勤一手捂屁股一手捂脸走出营帐后,脸上的憋闷委屈瞬间消失一空,对着隐在暗处的麾下轻声问道。 “这个人很强,速度太快了。” 隐在暗处之人现身后快速说道。 “此人极擅隐匿之道,且对环境的利用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想抓住太难。” “但少爷选择扎营的位置极为刁钻,又在所有退路沿途暗中布下人手,尽管那人速度很快还是发现了他的踪迹 。” 说完对着夜色中边城的一处角落一指。 “他藏身之地,就在那!” 季勤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鼻腔之内发出微微冷哼。 因为那个方向驻扎的,是来自朝臣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所在的大营。 “继续暗中盯着,这些东西既然动了就一定会再次跳出来的。” 懵逼的阿典回到自己的营帐后,所问之言和季勤近乎相同。 但他们发现的端倪,却是来自那两万三千从西南跟随老五进入帝都的大营之内。 潜到老季营帐之外的,不止一人。 “无功而返就会再次蹦出来,继续盯着。” 季家人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 因为季家最典型的行事风格,就是不说人话。 当初负责在理政堂外,监视老季和小季谈话的黑龙甲不知道疯了多少。 看的真切听的明白,但听完之后发现屌用没有。 父子俩的谈话依然清晰的在脑海中盘旋,但手里的笔就是落不下去。 那父子俩的废话一吨一吨的,那就是一句有用的东西都提炼不出来。 这就是探马的艰难之处。 吃这碗饭你就要为主子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然后你去监听个从头到尾,递上来的全是废话你说主子能高兴吗? 是他妈你被人耍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本事潜伏进去监听人家对话呀? 被人耍了是死罪。 被人耍了就意味着你被人发现了,而且耍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主子我。 没本事潜伏进去更是死罪。 身为刺探情报之人,你连近身都做不到留你何用? 当初因为这件事,雍盛帝咔嚓了不下十名黑龙甲。 到最后去理政堂监视老季这差事,代表的是有去无回。 要是防卫太强靠近不了,就算死了也没那么憋屈。 技不如人也算死得其所。 但问题是潜进去了,也听了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但被主子当成无用饭桶处死就太憋屈了。 所以在雍盛帝在位的后期,理政堂是整个皇宫里最干净也最清净的地方。 黑龙甲敬而远之。 太监宫女被欺负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伺候别的大人是有赏钱的,但伺候黄门侍郎是要命的。 老季坐在营帐里拍着大肚腩微微一笑。 “跳吧,全跳出来了就能回家抱孙孙喽。” 他从帝都来到江南,为的可不是陪老五在这扯犊子。 如今江南的局势怎么看都透露着浓浓的诡异,而这诡异之下藏着的东西就要冒头了。 桂喜一直游走在边城之内。 这座江南边城没什么好看的,相比帝都的巍峨壮观这座边城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这样的一幕对桂喜来说,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 准确的说是生动,到处充满了活人的气息。 这一点和死气沉沉到处藏着丑陋和血腥的帝都,截然不同。 他喜欢这种的感觉。 因为在这样的氛围里,自己年轻却充满腐朽之气的身体都在慢慢变的有了活力。 尤其那些之前守卫皇宫的禁卫军 ,到了边城之后彻底恢复本性也恢复了东海口音。 东海口音不好听,又土又垮。 但就是这种又土又垮的口音,却让桂喜的嘴角再次微微上扬。 他慢慢的走着,默默的听着并在心里记住东海口音的要领。 他还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心里的那份孤独却在慢慢减少。 说来也奇怪,他对这些东海军从来都不排斥。 这些一直守卫皇宫的东海军对他也是保持着一份善意。 这一点和金启典截然不同。 其实说起来桂喜一开始也不讨厌金启典,甚至还会有事没事的找金启典聊聊。 在老五登基的那天夜里,他就曾和金启典喝过一顿酒。 并且告诉金启典,季姓啊是这这个世界上最特殊最让人自豪的姓氏。 你一定能得偿所愿改为季姓的。 桂喜这话有毛病吗? 但奈何阿典够贱呢。 阿典是真正的军伍出身,虽然被外公点名他不如金启晟那样的纯粹军人。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心里对太监的厌恶。 军人为啥讨厌太监? 谄媚,奸诈,没卵,恶心。 历史上宦官祸乱朝堂的例子并不少,而宦官当权造成的杀戮动荡比之奸臣更甚。 对军人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所以对太监见人就跪软骨头的样子最是看不上。 而且在阿典看来太监最会的就是卖主求荣,这桂喜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为了争宠背叛了老太监刘崇禄,投在雍盛帝麾下。 随后卖了雍盛帝改投老五,又甘当左相犬马监视老五。 将老五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舅舅和自己的举动都会丝毫不差的送给左相。 这狗日的纯纯欠整死。 喝酒聊天? 想屁呢吧你,老子什么出身什么未来,你他娘的一个没卵的狗日太监拿啥跟老子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讨厌一个人到极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阿典用实际行动成功的登上了桂喜的黑名单,所以他很是认真的告诉阿典。 你改不了季姓,我保证。 桂喜本想再走走,但奈何看到了那恶心人的金启典迎面而来。 桂喜果断转身,回了老五所在的房间。 好歹是皇帝,傀儡帝也是帝,所以老五所在的房间乃是边城之内之前的衙门所在之地。 一见桂喜老五便是满身酒气的对着桂喜一指。 “为朕披甲,朕这就带军前去平叛。” 这让桂喜无奈的微微摇头,上前一把扶住老五。 “陛下,今日已晚待天明再去平叛也不迟。” “奴才伺候您更衣就寝。” 老五还要挣扎起身,但脚下已是连站都站不稳。 随后满身酒气的大手一挥。 “好,明日朕便带领大军平了这天下所有的反贼,将这大好河山重回皇权治下!” “朕为天子,真正的天子,这天下没人时朕的对手。” 桂喜无语的召来两名宫女为老五更衣,随后把他扶上了床榻。 哪怕醉酒处在睡梦中,老五依旧翻腾不已大喊朕为天命之子天下之主的鬼话。 右臂挥动间。 露出了小臂上的一片疤痕。 若仔细去看,那疤痕竟形如梅花。 第578章 草包 翌日天明。 这支跟随老五而来的平叛大军启程开拔,离开边城向江南深处而去。 开拔的建议来自季零尘。 既然是平叛那自然要去有叛军之地,如今这边城附近空空荡荡。 莫说叛军,就是连江南百姓的影子都见不到。 老五不想去,但这事由不得他。 可这边城他们走了就空了,所以老五去询问了大军师冬韵之后,留下了一万从西南带回来的人镇守。 其他人启程去和李三山汇合。 剩余跟随老五继续启程的,还有八万余人。 四万六千东海军,一万三千西南归顺老五之人,两万大内侍卫处的垃圾。 再加四千来自朝臣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以及宫女太监和数十嫔妃。 这个队伍怎么看怎么别扭,而且和平叛也看不出任何关系。 老五不顾劝说依旧骑在马背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用他自己的话说,朕既御驾亲征自当身先士卒,扫荡八荒荡平逆贼。 但在金启典和其他战兵看来,这逼是知道眼下没有任何危险的卖弄之举。 现在三百里之内都没有江南军的身影,走在最前也死不了。 不得不说,老五也是有着属于自己打的小聪明。 金启典一直都看不上老五。 甚至连正眼都没去看过老五,这样一个以草包之名贯穿整个生长周期的垃圾,也没人会真正的去了解他琢磨他。 他的草包之名人尽皆知,就连他父皇都深知这一点。 哪怕那御子监本就是雍盛帝打造出来的猪圈,但老五连进入猪圈的资格都没有。 他是第一个在皇宫之外有府邸的皇子。 也是唯一一个能在帝都里自由行走,没人会去理会皇子。 就连当初的喷子集团御史台,都从来没有参过这位公认草包皇子一次。 没意义 。 他都那逼样了,参他一不会得到雍盛帝奖赏,二不能借此交好朝臣。 参他干吗呢? 所以老五很自由,这一点就连当初的六皇子都比不上。 但这位草包皇子从来不懂得低调,哪人多他去哪,哪有热闹一定少不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帝都第一大草包是想借机表现自己。 让雍盛帝看到自己的能力,从而将他立为大位继承人。 但他每次都会把事情搞砸,每一次 想出风头都会让他的草包之名再被坐实一分。 到了最后,这位草包皇子彻底变成透明人。 朝臣不理,就连雍盛帝都快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无他,实在是草包的过分了。 草包到就像一碗水一样,一眼看到底。 如果他一直这样草包下去,他也能安稳的过完这和伟大不沾边的一生。 但这位草包却还是个心有沟壑的主儿。 他用自己的努力,为自己争取来了一份人生滑铁卢。 他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向雍盛帝参了当时正当红的季博常一本。 他要还朗朗乾坤于大雍。 他的切入点极为精准,正是季博常讹诈大批五品以下官员得了巨量银钱后的时间段。 那四百多万两银子,被季博常一分为三。 一百万给了右相的户部,一百万给了左相的吏部。 剩下的,经由天牢狱头的手送给了雍盛帝,自己一文钱都没留。 然后这位睡了林婉清的草包看到了机会。 既为带妹上星,也为自己谋利玩了一出当堂参奏。 结果就是被左相出手反玩一把,不但被禁足,还多了一个夫子季博常。 季博常当初因为急着去秋水,所以只是虐了他一次而已 。 但对于这种欲要整死自己狗大儿的垃圾,老季可不是什么惯孩子的人。 一直隐藏在帝都之内的东海土鳖出手了。 老五疯了。 随后被他父皇送去了西南钳制齐王。 对于为了防备自己儿子抢夺皇位,能打造出御子监的雍盛帝来说,一个疯子很符合他的要求。 老五的运气还不错。 到了西南架空了齐王,又得到了大军师冬韵的投靠。 最后更是通过冬韵搭上了季博常,从而返回帝都坐上了那人人皆想的黄金大椅。 他能坐上皇位,要感谢两个人。 一个是季博常,另一个就是左相申逐鹿。 是季博常让他回到了帝都,是左相的默许让他坐上了皇位。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帝非但只是个牌位,更是所有人拿来消遣的对象。 那满帝都的贼人罪犯,那所谓的后宫都是各地送来的妓女垃圾组成的。 一个皇帝整日和妓女厮混,更是封妓女妃嫔之名。 这本身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但对于这件事老五却乐此不疲,整日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这也让人对他更加的无视。 这样的草包垃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谁又会把这样一个草包当成对手呢? 而他能如此快活的原因,就在于季零尘和金启典。 若是没有老季和金启典镇守皇宫,他这位没人用正眼去看的皇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就让他和季零尘以及季博常被深度绑定。 因为他本就是季博常豢养的废物之一,和老八老七老四一个样。 老五不喜欢和朝臣接触,这来自雍盛帝的影响。 他最怕最恨的就是左相申逐鹿,因为他从来不敢在左相面前说哪怕一个不字。 每日早朝左相和朝臣都会准时而来。 而朝臣议政之时,左相如夫子为学生授课一样讲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这位草包皇帝能做的,只有坐在那认真听讲的份。 他出现在早朝的唯一作用,就是在议政结束后做最后简短的总结。 随后按照议定好的结果下达圣旨。 这样的皇帝谁会在意呢? 谁又会去深究他整日想什么做什么呢? 没有人会去这样做这样想,因为没人会觉得他这个皇帝能够寿终正寝。 更因为,如今的世道已经容不下他这个所谓的大雍皇帝了。 什么时候被杀被推翻,不在季博常而在左相。 只要左相不再上朝不再尊大雍皇族为主的时候,就是他这位傀儡皇帝被废的那一刻。 而现在,左相节节败退再无心思和他这位傀儡草包玩游戏的兴趣。 所以他被迫离开帝都,被迫御驾亲征和季零尘一起来到了江南平叛。 尽管他整日喊着朕才是真命天子,朕出手的那一刻定然石破扭转乾坤。 但一个草包的话,谁会去信呢? 或者准确的说,谁又能相信一个草包能够做些什么呢? 他身边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又被赶来了江南。 除非他真能如所说那般,以真命天子之气震慑所有人。 小手一挥,便能让江南大军尽归麾下听其调遣还有些许可能。 但,他真的是真命天子吗? 第579章 去江南 “吴迪?” 书房里,一名二十几岁容貌俊朗的年轻将领闻言,右拳重重敲击在胸膛对着季博常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末将吴迪,见过公子!” 这家伙从北境而来,出身东海吴家。 严格来说和自己是有血缘关系的,因为他是老吴的亲侄子。 老吴曾说他是自己三舅,但他一直叫便宜爹老爷叫皓月大小姐。 一开始季博常不明白,但后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老吴这所谓三舅的含金量并不高。 外公只有三个孩子,两个舅舅再加自己老娘,而这老吴也能算得上是舅舅。 但他没有让自己叫舅舅的资格,原因则是他的身份比老季豕要高一点,但不多。 他是从小伺候在老娘身边的家奴,之所以说比老季豕地位高一点,是因为老娘是叫他三哥的。 但这只是老娘给他的身份,不代表他真的就是自己舅舅。 如果他敢在外公面前说他是自己舅舅,那明年的今天必定是老吴的祭日。 这也是为啥狗日老吴回到东海,就一直被皓月调教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借用一句阿典的经典语录,你啥身份呢跟我在这嘎达攀亲带故的? 知子莫若父。 小季把老吴和老季豕放在北境执掌政务的用意,老季是看得一清二楚。 而老吴在去北境的时候,还在东海带去了一个吴家之人。 这人就是眼前的吴迪。 论对自己的忠心程度和让自己的放心程度,老吴和老季豕绝对能排得上前三。 而吴迪并不是老吴推荐的,用外公的话来说你这蠢货能活着都是我大孙不嫌脏。 你自己活着都费劲呢,哪来的资格推荐其他。 所以这吴迪,是皓月推荐给自己的。 皓月之前为自己推荐过两个人,一个叫沙宝亮一个叫朱志。 提起那叫朱志的家伙季博常就一肚子火气,当初自己从北境归来隐瞒行踪打算在定远转上一圈。 结果那负责把守北朱河岸的朱志,却把自己的行踪提前告知了付仲寅。 而原因则是他觉得季博常在北境太苦,让付仲寅好好的为公子补一补。 季博常得知内情后让他滚回东海去见皓月。 人既然是妻子推荐来的,那犯错自然也要妻子自己去处理。 这事过去之后也没人再去提起。 而在过年的时候季博常看到了回到东海的朱志,但却被皓月的手段吓了一跳。 朱志的嘴上戴着一个特制的马嘴笼,那马嘴笼的作用就是让他张不开嘴更不得发出丝毫声响。 但干的,却是车夫的活计且没有鞭子。 赶车的车夫不能发出声音又没鞭子,所以他赶车的方法就变成了牵着马缰在地上跑。 你不是喜欢多嘴吗? 那就永远给我闭上你的嘴,永远做个不能发出任何声响的哑巴。 让你知道做属下者当如马儿,闷头干活不出声,这才是为臣为属之道。 这样的一幕,让季博常看向自己媳妇时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吴家人最尊崇的是自己 ,但最怕的是皓月。 而成亲后皓月的温婉,让季博常都快忘了自己媳妇原来是怎样的狠人。 那可是执掌吴家所有势力,就连当初姑丈听到皓月之名时都会缩脖子的存在。 而季博常也是明白,皓月让朱志戴上马嘴笼是惩罚,但更是救他的命。 无论他的出发点为何,单凭他泄露自己行踪这一件事他就必死。 外公和两个舅舅绝不会留他,就算留下了宝盖也会找机会弄死他。 因为这样的先例不能开。 但皓月没杀他,反而让他成了车夫拉着自己前往了铁岭补办婚礼。 看似非人般的惩罚,实则是在为朱志在自己面前求活 。 求活一为朱志而求,二为季博常扫平障碍。 因为现在季博常麾下领权之人的比重,吴家已经出现被边缘化的状态。 除了水军之外,吴家近乎被排除在所有权力核心之外。 吴家对季博常绝无二心,但在被重视程度上却出现了失衡。 杀朱志,可让所有人知晓什么事不能做。 但不杀朱志却可让吴家一系心生感念,虽然朱志够蠢,但出发点却是因为心疼季博常在北境受苦太过瘦弱导致。 因为关心而掉了脑袋,难免会出现兔死狐悲之感。 再加之重用季家边缘吴家,隔心之感在所难免。 常言道,家有贤妻旺三代,胜过良田千万顷。 有些被季博常忽略的事情,皓月却看的明明白白也把事情做到了前头,更把隐患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朱志错了吗?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但他的出发点真的是觉得公子在北境太苦了些。 季家人对季博常奉若神明,吴家人在这一点上丝毫不差。 朱志不姓吴,但却是大舅领养的义子。 所以他才能得到皓月的推荐去往定远,又被季博常安排去把守北朱河码头。 正是因为皓月,吴迪才会跟着老吴一去到了北境统领新军。 而吴迪虽然年纪不大,但行事极为稳重且领军之能极强。 在某些方面他和太霆有着诸多类似之处。 “禀公子,按照您的吩咐北境新军十一万,十万步足战兵一万骑兵,如今已是全部通过北朱河秘密进入定远。” 北境人口上千万,拉起一支十万大军轻而易举。 而且北境人本就好战无比,又经常驰援雍北关。 所以稍微演训就能成军作战。 季博常闻言点点头。 “那你就留在定远坐镇指挥。” “知道该干什么吗?” 吴迪点头:“公子放心,末将晓得。” 季博常也是笑了笑,随后在吴迪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不用有太多顾忌,我已经告诉宝盖会全力配合你。” “有道叔和有钱叔也在,有拿不准的就去和他们商量商量,吴季本就是一家。” 吴迪离去后,季有道和季有钱等人也是相继来到书房。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啾啾抹着脑门上的汗水来到书房。 “公子,一切收拾妥当,现在就可以出发去往江南了。” 啾啾很高兴,因为公子去江南是带着他一起去的。 而公子更是告诉啾啾。 此去江南,一战定乾坤。 赢,天下安定。 败,你我皆死。 第580章 空间 季博常走出了自己的书房再次坐上马车。 看着街边的熙攘人群,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微微一笑。 筹谋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最后要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左相回到了江南,自己自然也要亲至江南才行。 有些东西到了最后解开谜底的时候,自己和左相的争锋也到了最后关头。 就如他和啾啾说的那样。 胜,天下安定。 败,你我皆死。 跟随他一起前往的有啾啾,还有春草和织夏。 他的本意是不想让两女跟来的,但两女却对着他坚定摇头。 季博常懂,她们两个从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 在这等和左相最终决战之际,她们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身边的。 跟随季博常马车前行的只有三百人。 这三百人分别出自赵明举的暗庭卫,刘六的影衙和宝盖的纠察司。 这三个部门严格来说,都是季博常麾下见不得光的东西。 但这三个见不得光的东西里被挑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是没用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正面战场可能作用不大,但论玩阴的比他们强的不多。 定远去往江南有两种方式可选。 一种就是庆云城当初卖酒坑人时的边城方向,另一种就是渡河直接到达江南。 季博常想了想后,决定渡河直接去到江南和蓝海亦大军汇合。 而刚走出定远道城没多远,便见一大片人探头探脑的等在那里。 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季博常也是微微摇头一笑。 因为这些人来自庆云城和留梅县。 这帮家伙的田亩被大旱所毁,然后一直游荡在定远境内抓蝗虫抓虫子改善生活。 如今时节已到八月下旬,再过几日就是定远秋收的日子。 人家都有田亩丰收,他们田亩没了虫子也抓完了只能回返庆云和留梅。 但还是有一批人留了下来。 不算太多,千人左右。 “不回家在这干啥呢?” 听到季博常发问,这些土鳖嘿嘿一笑。 “家里地绝收了,这不听说江南富庶打算跟着公子一起去抢点回来过日子嘛。” 能这么说话的,一定是东海来到庆云的土鳖杂碎。 其实季博常有时候都在怀疑,是因为有了季家导致东海人个个都这么不要脸的。 还是因为东海本身就这德行,只不过季家表现的更具象化而已? 这种事没法去探究,因为东海人无论是说话还是神情和其他地域的人差距太大。 “回去吧,家里总得有人看着。” 季博常说完对这些人摆了摆手,随后放下了车帘。 这帮家伙真是像说的那样去抢钱财的吗? 不,他们怕自己有危险来保护的。 说的再简单点,他们来是认为万一有危险他们可以先顶上,给自己留出逃跑的时间。 有的人很粗糙皮肤黝黑笑起来也不好看,满嘴黄牙也说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 但他们做出来的事,却能让你的心底都是暖洋洋的。 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拥有的那点东西都是自己给的。 但却愿意为你去死。 他们带着愿为季博常而死的意念而来,却在季博常淡淡一句话下笑容满面的转身归家。 为何? 是因为他们愿意赴死的意念是假的吗? 不,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公子的命令。 因为公子告诉他们,回去吧,家里总得有人看着。 我去江南打仗你们替我看家,简单一句话土鳖们的心里被瞬间塞的满满当当。 没有华丽的语言更没有催人尿下的慷慨激昂,但每个土鳖都能听得懂。 这就是季博常和其他大人物不一样的地方,也是麾下之人愿意为他效死的地方。 因为他,说人话。 说话的方式和土鳖们一模一样,没有其他大人物的高高在上更没有大人物的颐指气使。 随和的让人心里暖烘烘的,每一个人都能在季博常面前感受到被需要被认可。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随和善意。 那当初的庆云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所以左相说季博常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心,不够狠。 “少爷,为何要亲去江南呢?” 马车里,织夏嘟着嘴看着季博常。 “您就坐镇定远就好了,江南有三山将军蓝将军还有水军吴帅等人都在,而且老爷也到了江南,您又何必以身犯险亲来呢?” 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织夏,季博常伸手从袖筒里拿出一根小鱼干放进口中慢嚼。 这样的举动让织夏瞬间脸上跳出两抹羞红,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季博常。 装大了。 季博常有点后悔自己这装奔儿的举动了。 他的本意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转移一下织夏的视线,他不想在两女面前说那些恼人的事情。 但吃小鱼干已经成了他和两女之间的某种信号。 而且两女里,织夏给的情绪价值最是饱满,只要自己嘴里嚼着小鱼干织夏必有反应。 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小腰子,季博常连忙转移话题。 自己是去决战的,可不能那啥呀... “有些事情我不去是走不到最后的,这和三山他们的领军之能无关。” 说着掀起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的江南就如我们眼前所见田亩一样,看着丰收在即,但没有收获之前谁也不知道能收获几何,更不知这看似丰收之下又到底藏了些什么。” “而且这世间呢,需要粮食果腹的可不止有人,隐在暗中想要盗取粮食的东西更是不知凡几。” 说着轻轻放下车窗的帘子,接过春草带来的水果咬了一口。 “他想偷我粮食怎么办?” “自然是打,断了它的爪子再剁了它的脑袋,但这需要一个前提。” “主人离家,老鼠才会从地洞里窜出来。”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刚吃了小鱼干现在吃水果就会让小鱼干显得很腥。 “但人活着最大的威胁不是老鼠,而是同类,老鼠只是偷而已,但同类非但会抢更会杀人。” “事有轻重缓急,杀人灭鼠同样需要分出先后顺序。” 季博常说完眉头微微挑了挑。 “但和老鼠同类相比,最可怕也最有威胁的是附着在身体上的吸血蚂蟥。” “它在等着我杀了同类灭了老鼠后,要一举吸干我的全身血液。” 说完转头对着两女呵呵一笑问道。 “就算蚂蟥再多也不能一下就把我的血液吸干,但只要它吸,我就能发现它。” “用自己的血来布局,左相会,我同样也会。” 第581章 入江南,沂水 三百人护送一辆马车前行阵仗不算小。 但定远百姓见惯了大军调动的模样,所以对这三百人的队伍并没有太过关注 。 但啾啾却是知道。 跟随公子马车附近的远不止这三百人,暗庭卫和纠察司以及影衙大批人在暗中守护着。 要知道现在宝盖和刘六就在定远。 身为季博常身边的两大狗腿子,公子出行他们虽未现身但绝不会掉以轻心。 季博常走的并不快,一路看着定远之内的田亩以及各地的情景,直到三日后马车才在水泥修筑的堤岸前停下。 走下马车,在两女和啾啾的陪同下走上堤岸。 看着那滚滚河水以及宽敞坚固的大堤,季博常也是感觉到胸腔内升起一丝豪迈之气。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修筑的第二道大堤。 但这只是个开始,只要时间允许这样坚固的大堤将会一直修筑下去。 这道大堤挡住了左相的水患,让上千万人免于枉死。 而这道大堤的出现,也意味着从现在开始,这个世界将再不会出现当初秋水那样的惨状。 功德吗? 季博常没这样想过,但最起码自己的出现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一点。 只要给自己时间,这个世界还能变得更好一点。 春草和织夏当然知道水泥,但知道和亲眼看到那堪称壮观的大堤是截然不同的。 堤岸上早就有大船停靠等在那里。 但季博常没有急着登船,而是带着春草织夏和啾啾在大堤上缓缓而行。 大堤的修筑不单是杜绝了溃堤的风险,更是把码头的数量无限提升。 因为在修建之初,他就把水路兴岸的设想加了进来。 只要天下平定,这些沿途码头之地就会船只往来不断。 交通带来的便利就能拉动当地的经济民生。 水陆结合,就能让全境达到快速流通的目的。 路通了心也就通了。 纵观历史变迁,交通发达经贸兴盛之地贪腐欺压之事反而越少。 越是闭塞穷苦之地贪官越多,也越是草菅人命为非作歹。 原因就在一个通字。 通代表通商流通,通商就不可避免的造成大量的人员流动。 有人员流动,有些明目张胆的事就不敢去做。 因为瞒不住。 季博常一直都知道一件事,再严苛的律法也无法完全压制人心中的贪婪。 天下至清的世道不存在,但太过明目张胆的事情他也不允许存在。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要做到前头 。 如果你有本事既能让当地安居乐业,家家皆有富裕那哪怕你贪我也当做看不见。 但若没有那样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本事,所谓的贪就是喝人血的话。 那季博常不介意自己被冠上暴君二字。 “你看到了什么?” 季博常抬手一指那堪称壮观的大堤,对身旁的啾啾问道。 “大堤,河水。” 啾啾说完挠了挠脑袋后再次开口。 “商船,人群,热火朝天。” 啾啾的话让季博常嘴角出现一丝满意的笑意,小家伙真的很聪明。 能这么回答,就说明啾啾明白了自己修大堤更深层次的用意。 “还有两字。” 季博常说完伸手在啾啾的脑袋上揉了揉。 “标准。” 说完季博常转身带着春草织夏朝着大船的方向缓步而,而留在原地的啾啾嘴里一直在念叨着标准二字。 “标准...标准....” 连念十几遍之后,啾啾的双眼陡然一亮,脸上也是露出了阳光般得到笑意。 他懂了。 标准,是修筑大堤的标准,也是码头设立的标准。 但更是对未来的标准。 公子为自己的将来的定位是什么? 小喷子。 但公子要的不是捕风捉影只为讨老大欢心的喷子,而是要能干正事有用的喷子。 有用和无用的喷子区别在哪? 在于他不用刻意讨公子欢心,在于公子为他指明了一条开喷的明确路线。 大雍境内江河纵横,所以这样的大堤一定会修筑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贪腐,而贪腐代表的一定是偷工减料。 纵观历史上的水利贪腐多不胜数,所以公子设立了标准。 贪官想要贪污的手段多到吓死人,五花八门多不胜数。 但眼前的这道大堤谁修的? 数十万大军亲自参与,一条大堤修下来全部成了熟练工种。 骗人,从来都是内行骗外行。 但现在他有公子立在那的标准,更有数十万内行之人可以用。 所以公子这话就是在告诉自己,可以着手为将来的喷子集团招兵买马了。 人手都是现成的,自己去挑就可以。 喷,就要喷的有理有据,只要喷就要直接喷到对方脸上。 只要自己能喷到贪官的脸上,公子就能把那狗日的送回姥姥家。 对那些被选中的大头兵来说,跟在啾啾身边难道不算一步登天吗? 蓝海亦一改往日抢完就走的作战风格。 他用三天时间攻下一座名为沂水的中型城池,但也一改往日的屠杀之举。 对于城破之后疯狂逃离的江南百姓,蓝海亦并没有下令追击。 而是命人打扫街道更换城主府里的一应用具。 不杀,不是因为他心软了。 打扫街道也不是因为他要准备过日子,而是公子来了。 这座沂水城,是公子到达江南之后的下榻之所。 没去水军,也没去另一个方向的李三山大营,而是点名让蓝海亦取下沂水城。 这让蓝海亦麾下大头兵们兴奋不已。 当初公子攻打北夷时他们不在身边,如今公子亲临大营坐镇。 那他们就能复制当初在北境时的辉煌战果。 大头兵们开始全城搜罗所有好东西,然后一股脑的全部送进城主府。 公子是他们这些泥腿子的头,可以不在意这些。 但一起来的还有两位夫人,这就不能太过简单了。 咱们又不是没这个条件,如果有啥不够的东西俺们再去抢就是了。 一座属于江南的城池,如今驻扎着十五万属于季博常的大军。 在数万大军笔直站立轰然行礼中,季博常缓缓走下马车。 抬头看了一眼城门之上龙飞凤舞的‘沂水‘二字,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自己的袖袍。 “您没来过定远,我也没有一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如今您想让我来到江南我也来了,可您也没有要尽地主之谊的意思。” 说着对那沂水二字微微挑眉。 “既然您不打算尽地主之谊,那学生只能反客为主了。” 第582章 咸鱼 进城后,跟随而来的三百人接过了城主府的护卫职权。 在蓝海亦的引导下,季博常在沂水城主府的书房里坐下。 书房被蓝海亦改动过。 原本书房里摆满的花卉都被搬空,那用来装饰用的书架也被扔了出去。 然后在墙上挂了一面巨大的地图。 公子的书房里只需要三样东西,笔墨,茶盏和地图。 “公子,按照您的吩咐进入江南后只杀人抢粮不守城,如今抢来的粮食和武器箭矢足够支撑一场大战所用。” 蓝海亦在季博常对面坐下后接着说道。 “能一举打进江南乃公子筹谋布局的结果,边城被破乃是必然,大败申一州的水军也是必然。” “但如今的局势属下有些看不透。” 季博常端起茶盏品了品这江南新茶,味道很不错。 淡雅清香,而且茶盏烧制的也很是精美。 一边品茶一边示意蓝海亦接着说下去。 “连胜两局乃是必然,因为这两局本就是公子破左相布局后的战利品,就算坐镇指挥的是左相本人也改不了这等局面。” “但连败两场之后,又被我方驱赶大批难民向腹地冲击,同时大批粮食武器被我们缴获,以左相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我们要做什么。” 蓝海亦说着微微皱眉。 “而且现在江南军和我们使用的是同样的武器,只要我们能持续攻下城池劫掠,我等大军甚至都不用后方运送任何粮草即可持续征战。” “以战养战的局面已成,更似侵入江南脏腑的剧毒随时要其性命。” “如此局面左相不可能看不出来,如此局面唯一要做也势在必行的一定是反击。” “集结大军在江南地界将我们重创,如此才能挽回颓势更能稳定民心。” 蓝海亦摇头。 “左相回返江南后的确在集结大军,但却没有任何前来攻打之意。” “非但未来攻打,更是主动后退把大批江南城池土地让给了我们。” 蓝海亦说着起身在地图前站定,用手在地图上画出两个圆圈。 “这里是三山将军的推进方向,连下十六城推进三百余里。” “此地是属下和水军联合推进的方向,虽然没有三山将军速度那么快,但也是近乎达到了江南腹地。” 随后把两方大军夺下的地盘连接起来。 “公子您看,这些被我们拿下的江南之地,近乎达到了整个江南的三成之多。” “如此三成之地被夺更被我大军剑指腹地,可却和我们形成了对峙之势,属下研判许久都觉得不合常理。” 季博常慢慢放下茶盏,示意蓝海亦坐下。 “如果你是左相,如此局势会如何应对?” 蓝海亦闻言略微思忖开口:“守。” “以江南地势城池和财力坚守,只要坚守城池我等就算占了三成之地想要拿下整个江南也是不可能。” “江南的财力足够支撑长时间的坚守,只要把这个时间拉长,那最后压力一定会给到我们。” “而那时我们第一个要面对的压力就是后勤补给,而一旦这等局面出现,江南就能找到漏洞反击,届时胜败已是再难言说。” 说完看向季博常。 “但这正是属下不明之处。” “暗庭卫的人为属下送来情报,而属下自己也是派出斥候严密监视江南军的动向,但结果却是大批江南军集结在苏杭城附近。” “并非是分散在各个城池以城墙据守。” “如果按照这等局面,我等可在短时间内打到苏杭城之下。” 蓝海亦说完眉头皱起。 “公子,难道申逐鹿已是放弃那大批地界,准备在苏杭城和我们决一死战吗?” 季博常闻言也是看向那挂在墙上的地图,足有十几息的时间后方才收回视线看向蓝海亦。 “如果左相要的不是守呢?” 这话让蓝海亦陡然一惊。 “公子,您是说申逐鹿要的是攻?” 随后摇头:“这不可能。” “守乃江南天生优势,更是左相手里最大的依仗,弃守为攻实属不智。” “而且他也没有正面进攻稳赢我们的本钱。” 季博常习惯性的伸手入袖,拿出一根小鱼干放入口中慢嚼。 “正面相争是我的布局,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逼他和我在正面战场决出胜负,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说着看向蓝海亦。 “知道我的真正用意还要和我正面相争,这说明什么?” 说完微微一笑。 “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在正面战场击败我,更说明,他要一战定乾坤。” 蓝海亦看向季博常:“公子,如此说来左相此举必有阴谋,若是如此我们.....” 不等蓝海亦把话说完,季博常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等。” 看着有些不解的蓝海亦,季博常又是伸手入袖拿出...两根小鱼干。 送入口中一根,另一根递给了蓝海亦。 这东西阿九那个雏吃不得,老蓝却是可以。 刚放进嘴里,蓝海亦便是双眼一亮。 味道好极了,怪不得公子喜欢没事就吃上两根。 “他一定会布局,且这局就在江南。” “但我们现在已入江南,所以不论他如何布局想要触发就要主动前来才行。” “以不变应万变,没什么不好。” “猜来猜去的太累,万一猜错了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蓝海亦咽下口中的小鱼干,眼神看向公子的袖筒。 但季博常却十分自然的把袖筒藏了起来。 公子我的小鱼干存粮也不多啊,没看到后堂两位夫人正在布置卧房吗。 老蓝啊,你这一把年纪有些事还是不要为难的自己的好,更不要贪多。 季博常的动作让蓝海亦吧唧了一下嘴,随后开口问道。 “公子,您为何会选中这沂水城?” 季博常闻言再次微微一笑,随后说了一句让蓝海亦一愣的话。 “因为这里的位置好,方便战败逃跑。” 既然公子说等,那蓝海亦要做的就是布防。 就在这沂水城等着左相的大军来攻,而且他知道公子说的战败逃跑一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走出书房微风吹来,这让口中的小鱼干香味变得有些咸腥。 而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公子给自己的小鱼干...是咸鱼。 第583章 兴希城 季博常的晚饭是江南新米煮的米饭配猪油炒制的青菜。 这是来自左相的建议。 他是听劝的人,而且这种吃法虽清淡却很是开胃。 季博常吃了两大碗米饭,但在放下饭碗之后悠悠的来了一句。 “还是定远的大鱼和东海的海鲜更适合我。” 随后看向在一旁捂嘴浅笑的两女:“好像很久没吃过北境的烤全羊了。” 话为家常,但含义却截然不同。 相比江南,他更喜北境定远和东海。 八月下旬的江南夜晚还很是燥热,微风吹过那茂密的绿植发出沙沙声响。 声音并不恼人,却带给人一种慵懒之感。 左相的书房里一直亮着灯火。 相比在帝都的时候,他坐在书房里的时间少了太多太多。 因为现在的左相更喜站在园林之内,背负双手看向定远。 而且登上城墙巡视的时间,也变得更多了。 他不再坐进书房,反而更喜到处走动巡视,这是一个既明显又不明显的变化。 明显是因为熟悉他的人发现了不同。 不明显是,左相的神情相比帝都时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不再坐进书房,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没了,但嘴角却多了一丝更为自信的笑意。 这很矛盾。 “他到了沂水城?” 老门房闻言躬身:“是,渡水而来直奔沂水且.....且带着两位侍寝偏房。” 这话让左相呵呵一笑。 “在沂水等我主动出击吗?” 说完转头看向老门房:“他的子嗣何时出生?” 老门房躬身:“据其信中所言为十一月入冬之时。” 左相点点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季博常再无走出江南的机会,可惜的是季博常再无看到自己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季零尘到哪了?” 老门房:“据传回来的消息,如今距离李三山所在之地只有一天路程,按照时间推算明日便可与李三山汇合。” 左相闻言微微摇头。 “他也可惜了。” 随后对着老门房淡淡说道。 “自从走出帝都后,他和季零尘还未见过吧。” “那就让申千彻让开一条路,这样他们父子还能在江南见上一面。” “就算我送给他那未出生孩子的贺礼吧。”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件递给老门房。 “给云杉送去 ,想必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待云杉出世的消息。” 左相嘴角的笑意微微扩大:“但绝没有人能想到,云杉其实一直就明面上 ,一直就在所有人身边。” 说着转头看向沂水城的方向。 “这是专门为你一个人准备的惊喜,但你不一定会喜欢。” .... 老季的这支军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奈何一无敌军二无偷袭,所以在从边城出发数日后还是赶上了进度。 来到了李三山十万大军驻扎之地。 这里可不是边城那样的安全地界。 李三山的对面,就是申千彻十五万大军的军营所在之地。 所以老五的意思是大军可以留在城外,但自己必须进城奖赏为国征战的三山将军。 圣旨都提前准备好了,而且进城总比在城外安全吧。 这要是申千彻突然偷袭自己这九五之尊遇险怎么办? 但现实啊,它总是那么的残忍。 李三山只开了小门,出来迎接的将领叫季幼苓。 所以在他一本正经行礼之后,也是得到了老季不偏不倚的一脚加一巴掌。 但他比季勤得到要多一些。 因为老季一脚一巴掌之后又加了一句,小王八蛋长这么大了。 笑嘻嘻,满脸笑嘻嘻。 季幼苓恭恭敬敬的把少爷请进城内,回头对着面带睥睨大步上前的老五伸手一指。 “你,带着你的人去三十里外的城池扎营。” “汝敢,朕乃真命天子...” 嘭,回答他的是小门被重重关闭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让老五的脸色阴沉无比,但眼下可不是强调自己重要性的时候。 万一申千彻打过来,自己这御驾亲征也就要提前结束了 。 无奈之下,催促桂喜带着人赶往三十里之外的一座空城扎营。 老季进城了 ,金启典自然要留下。 金启典留下,他麾下的四万三千东海军自然也跟着留下了。 所以跟着老五走的,只有一万三千西南投靠老五之人。 两万大内侍卫处和四千朝臣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 他的运气还不错,最起码在他到达那座空荡荡的城池时,申千彻并没有选择前来攻打。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 就算全灭了老五带来的垃圾,活捉了老五也屌用没有。 更有可能在偷袭老五的时候,被李三山在背后偷袭。 得不偿失,也就任由老五安稳到达城池开始布防。 这座空城的面积不算太大,但名字很有意思。 兴希城。 大雍皇族的姓氏便为希,而这座兴希城之名也是得自当初的大雍太祖。 当年大雍太祖刚起事的时候遭遇大败,而他逃脱之后又拉起一支军队的地方。 就在兴希城。 所以世间事总是那么的神奇,大雍太祖当年能够推翻安朝和道门,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得了一部分江南人的支持。 这也是江南在大雍立国后,世家的数量明显多过其他地界的原因。 然而多年之后,掏空他大雍国运的也是江南。 所以这世间事就仿若一个循环,欠下债总是要还的。 兴希城的地理位置在江南的正中,城池的规模不大但却是连接整个江南的交通要道。 而这里 ,也是蓝海亦进入江南后第一个屠城的地方。 好在蓝海亦屠城之后江南军赶来,将城里的尸体运到城外烧了。 尽管城里已经没了尸体,但那喷溅的到处都是的血迹依旧让老五有些面色发白。 饶是如此,老五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仍是为大军师打扫出干净下榻之地。 桂喜跟在老五身边,鼻腔里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如今的天气依旧炎热,血迹被烈阳烤干。 但血腥的味道却是变得更重了,就仿佛这座空荡荡的城池如同一座巨大血池一样让人心生不适。 他一直跟在老五身边,老五那煞白的脸色他看的一清二楚。 但让他有些恍惚的是。 就在火把的映射之下,他发现老五的眼内竟是闪过一抹兴奋之意。 但火把只是一闪而过,这让桂喜也是微微摇头。 应是自己看错了。 面对这恐怖的空城,这草包又如何来的兴奋? 第584章 最强杀人法 入城之后每个人都很忙。 不管跟随老五前来的这些人都是如何想法,但现在已经到了前线。 边有李三山的大军,前有江南申千彻的军营。 尽管每个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平叛就是扯淡,但现在的处境也让他们绝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现在有城池有高墙,这能带给他们些许的心理安慰。 如果要是军粮不是只够吃七天的话,这份心理安慰就会变得更加圆满 。 无论是西南来的那一万三千军,还是两万大内侍卫处的垃圾,都开始积极布防巡视城墙。 唯有那四千朝臣的家丁护卫们一脸茫然,随便找了个空房子就睡去了。 统领老五麾下所谓军队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桂喜。 另一个叫秦升。 秦升本是西南边军序列的一个卫率,郁郁不得志下投靠了老五。 这人年纪三十几岁,生的不算高大但颇有几分儒将的意思。 投靠老五乃是不得已为之,但没成想这老五最后居然当了皇帝。 他也因此混了个三品中郎将的将军位。 而老五登基后虽然是个牌位,但奈何雍盛帝给他留下的底子足够殷实。 赶走了帝都商贾百姓后,大雍国库从来没变得那般充裕过。 老五也成了近三代大雍帝王里,赏赐属下时最大方的那一个。 所以这秦升和他那两万三千西南军的日子,过得极其的消散舒坦。 但这舒坦,在老五御驾亲征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而纵观眼下局势,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跟着老五一条道走到黑。 没办法,自己这点人投靠左相人家看不上,投靠季博常人家更看不上。 叛了闫不求来到帝都,西南他也回不去。 北境本就是人家季博常的地盘,那西境不提也罢。 东南也是想都别想,莫说投靠,就是去都去不了。 可能是感觉境遇相同,所以秦升和桂喜的关系很是不错,经常喝酒谈心。 更是会把心里的苦闷念叨给桂喜听。 然而今日的老五和之前确实有些不太一样,他没有躲在屋子里喝酒吃肉胡言乱语。 而是登上了城内的了望塔,在夜色里一站竟是到达了两个时辰之久。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直到桂喜安排完军务回返的时候,老五才从了望塔上下来。 “都言月黑风高杀人夜,但在朕看来这就是以讹传讹的虚妄之言。” 老五从了望塔上下来之后,一边朝着住处走一边对桂喜开口说道。 “一提到月黑风高就会想到恶人作祟,难免会让人心生恐惧。” 老五说到这微微一笑。 “但这只不过是宵小自我美化之言罢了,趁着月黑风高杀人的都是些见不得人也不够强的东西。” “因为真正的高手杀人,根本不屑于这等隐匿身形借助风声逃离的小伎俩。” “真正的高手杀人不分地点不分时辰,想杀则杀,谁也不能挡我分毫。” 老五说着大袖一甩,脸上再度出现了睥睨之气。 “但此却并非杀人的最高境界。” “因为杀人的最高境界乃为千里之外取敌方首级,所以圣人典籍里才会出现谋杀二字。” 言罢之时,老五已是在桂喜的陪同下回到了下榻之所的院子里。 但老五今日的谈兴很浓,随即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后接着说道。 “谋杀二字最早出现,乃为杀人最高境界的称赞之言,原因就在一个谋字。” “但经过后世演变,这谋杀二字被玷污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妇人联合奸夫杀了丈夫,居然也被定为谋杀。” 老五说到这面带愤慨的缓缓摇头。 “错了,曲解了圣人意更玷污了这谋之一字。” “谋可斩敌于千里之外,谋亦可翻手倾天下,谋更可改天换地驱山赶海,伸手可摘星辰日月,但却被愚蠢之辈如此玷污。” “此为大不敬 ,当斩!” 老五的话让桂喜微微皱眉 ,因为老五给他的感觉和以往不太一样。 老五说完转头看向桂喜微微一笑。 “但在这谋杀二字之上,还有一种更高明的杀人之法。” “借刀杀人!” 老五说着从石凳上起身微微甩了甩衣袖。 “借,可借他人手中之刀,亦可向天地借刀,名为借实则为谋。” “但在朕看来,这世间最高明的借,乃是借所要斩之敌自己手中之刀。” “借他人之谋为刀斩其自己脖颈,此为天下最强杀人法。” 言罢哈哈大笑。 “叫俏妃前来为朕沐浴,朕今日偶得天人共鸣茅塞顿开,心中再无蒙尘当浮一大白....哈哈..” 看着转身进屋的老五,桂喜微微摇头。 老五刚才的神情和口中之言让他警觉,更让他有种陌生之感。 尤其在说到借刀杀人时,桂喜竟然从老五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阴森之气。 那种阴森的感觉,甚至超过了当初的老太监刘崇禄。 可这种感觉刚刚出现,就因为老五的最后一句话消失不见。 老五还是那个老五,吹完牛逼就要日.... 俏妃来的很快,进屋之后便是传出俏妃那销骨噬魂般的娇喘之音。 桂喜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方才转身。 他一直待在老五身边,老五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睛里。 最主要的是,老五什么都没有。 就如这兴希城之内,真正效忠老五的人一个都没有。 那秦升选择投靠老五也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那俏妃一口一个陛下,其他跟来的嫔妃也会因此争风吃醋。 但桂喜知道,但凡城破敌现,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背叛老五。 况且这兴希城内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大军师冬韵此刻就在这城池之内,暗中掌控着一切。 想到这的桂喜松开了微微皱起的眉头,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风声鹤唳的过分了。 虽然现在的时局所有人都在等,等那最后的底牌出现等待最后的真正决战。 但这事和兴希城没关系,和老五更没关系。 一座兴希城对整个局势不重要,一个老五更不重要。 一座被屠城过的兴希城没人会在意,因为本来就没用。 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老五更没人会在意。 因为在眼下的局势里。 老五,比这空荡荡的兴希城更没用。 第585章 危险的味道 走出帝都的桂喜依旧迈着小碎步,手里的拂尘更是从不离手。 秦升站在院门之外,对着桂喜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咧嘴一笑。 作为老五麾下权力最大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融洽。 没办法,就老五这个状态根本就没有让麾下相争的实力。 相互抱团取暖还能过得没那么辛苦。 “桂公公,尝尝这江南米酒,虽无帝都好酒那般醇厚但胜在绵柔,公公应是喜欢这等口味的米酒才对。” 秦升说着提起酒壶,为桂喜把面前的酒杯倒满。 桂喜看了看眼前的酒杯淡淡一笑。 “城都空了,哪来的酒?” 秦升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那定远军只杀人抢钱财粮食,对于这等贻误军情的酒水却是碰都没碰。” 说着提起酒壶再次为桂喜的酒杯倒满。 “那酒窖里的米酒有上万斤之多,除了把年份最高的为陛下送去之外,其他的都被我给弟兄们分了。” 言罢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如今这局势谁也看不透,到底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兄弟们喝个痛快也好。” 桂喜也是端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口感微甜淡香。 “如此深夜找我饮酒只为说这个?” 见桂喜放下酒杯笑着看向自己,秦升也是无奈一笑。 “蝼蚁尚且偷生,我等当初选择投靠陛下也是为了活着而已,本以为在帝都了此残生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哪成想....” 秦升摇头苦笑,随后看向桂喜。 “秦某向来佩服公公心智,所以还请公公教我!” 桂喜闻言微微摇头。 “咱家就是一个阉人,一切以陛下旨意为主何来本事敢教秦将军一说。” 秦升闻言将头靠近桂喜轻声说道。 “公公莫要言笑了,咱老秦和公公向来不隔心更无遮掩之举,今日来找公公就是来寻个活路的。” 说着看了看四周后对桂喜小声开口。 “说句大不敬之言,如今陛下自身难保,我等跟着陛下前来更是朝不保夕,这一点公公定然看的比在下透彻。” “而公公早在陛下登基之时便是和左相大人....” 说到这秦升停顿了一下,随后对桂喜郑重抱拳。 “看在秦某对公公由衷敬佩的份上,还请公公为秦某及麾下兄弟们指一条明路。” 桂喜闻言挑了挑眉。 秦升知道自己为左相送信之事,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左相的人。 自己是左相的人此刻又来到江南,那自然认为自己得了左相的某种指令伺机行事。 所以他今日来找自己,为的是表忠心,更是想经由自己拜在左相门下。 至于老五,他说的已经很明显了。 那是个自保都做不到的傀儡,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公公为秦某引荐,秦某自当感激不尽。” “虽然秦某如今只有一万三千人,但公公可知为何留在边城镇守的一万人也是出自秦某麾下?” 见桂喜看向自己,秦升立马接口说道。 “后路。” “这里是江南,哪怕季博常大军已是攻入江南连胜两局,但以左相之能最后胜出的也一定是左相。” “一旦季博常大败,左相一定会封锁水路,那他的败军唯一退路就是从边城返回定远。” “一万人不多,但有边城的城墙工事在就能将季博常的溃军挡住,只要挡住去路左相的大军就一定能追击而来。” 说完对着桂喜呵呵一笑。 “届时全灭季博常,此等大功我们也能分上一杯羹,就算天下重组公公和秦某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随后再次靠近桂喜小声说道。 “而秦某和麾下兄弟自然和公公一心,有了我和兄弟们加持,公公也能更加的如鱼得水心有底气。” 桂喜轻轻挥动手里的拂尘也是微微一笑。 很有诱惑力。 秦升的提议很有诱惑力,而且这个人的城府也远比表面看起来深沉得多。 单就那守在边城的一万人,就能让他多了两条退路。 经由自己拜在左相麾下,若左相胜他真的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而且有他在背后支持,哪怕自己依旧是太监也能多了无尽底气。 而有一句话这秦升并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如果胜的是季博常,那他的一万人依然能派的上用场。 因为老五名义上本就和季博常是一伙的,他可是和季零尘金启典一道前来的。 前可经由自己搭上左相,退可经由金启典搭上季博常。 他把自己的退路安排的明明白白,唯一要做的就是抛弃老五而已。 自己也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但前提是,自己要真的是左相的人,又得了左相的命令才行。 桂喜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我能做的不多。” 桂喜没给任何答案,甚至都没有承认自己真的是左相的人。 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桂喜起身告辞。 而看着桂喜离去的背影时,秦升的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出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桂喜依旧搭着拂尘踩着小碎步而行。 周边偶尔经过巡逻的兵卒,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他的眉头再次微微皱起,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种陌生感。 城池是陌生的,但城池里的人却都是熟悉的。 无论是秦升麾下之人,还是那所谓的大内侍卫处的人,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甚至他都有这些人的花名册,就连籍贯出生日期这些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他做事一直都是以细心见长,这也是身为太监的生存之道。 但就在今日就在刚才,他突然生出一股极为陌生之感。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秦升,可在刚刚的对话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从未了解过那个人。 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城府。 自己所谓的了解无非是他刻意展现给自己看的。 接触最多的秦升自己都未曾真正了解,那秦升麾下的那些人呢? 如果秦升是这样,那经由自己亲手组建,更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大内侍卫处的那些人。 自己就真的了解吗? 如果这些人都在刻意隐藏,那.... 想到这的桂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第586章 吾为帝之二子 俏妃那蚀骨销魂般的娇喘之音停了。 沐浴之后的老五换上一身常服推开卧房大门。 “去见大军师。” 宫人闻言连忙在前带路。 老五对大军师的推崇人人皆知,哪怕到了这兴希城之后,大军师的住所仍然是最好最大之地。 在得知大军师在书房之后,老五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后才走进了冬韵的书房。 “舟车劳顿,大军师怎地这么晚还未休息?” 老五走进书房后笑呵呵开口,随后在冬韵面前坐下。 冬韵的容貌本就美艳无比,再加其清冷的气质在灯光下更显朦胧绝美。 放下手中书册,冬韵抬头看了一眼老五淡淡开口。 “有些事还未想通,所以翻看典籍看看能否找到答案。” “陛下怎么还未就寝?” 这话让老五微微一叹,随后再次抬头看向冬韵。 “如此局势朕如何睡的踏实啊。” “如今朕这大雍皇帝已是可有可无,现在又身处江南之地随时都会爆发大战。” “申逐鹿不会再以大雍为尊,而观那季博常的举动也并非真心效忠于朕。” 说着对冬韵微微拱手。 “朕前来,就是向大军师求教,如此局面朕应当如何自处?” 老五那一脸悲苦的神情和口中之言,让冬韵无语的摇了摇头 。 若是一进兴希城他便来见自己,再说出这番话还能说明他真的急了。 可他身上明显带着脂粉香,而且那召俏妃伺候沐浴之事也根本瞒不过冬韵。 所以现在老五的样子在冬韵看来不止惺惺作态,更加的让人恶心。 此等心性此等德行之人若是为帝王,将是这天下苍生的浩劫。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五闻言抱拳:“还请大军师明言。” 冬韵微微点点头吐出两字:“无解。” “其实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大雍已经没了,从雍盛帝北境大败将数十万大军全部葬送的那一刻,大雍就已经没了。” “陛下能安稳的坐在龙椅上如此之久,也是局势所需,如今局势已再无缓冲必要,所以陛下这皇位真的坐到头了。” 这话让老五的脸色瞬间一变,看向冬韵焦急开口。 “大军师何出此言,朕乃真命天子又手握大军,只要朕振臂一呼这天下子民定然....” 不等老五的话说完,冬韵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是想靠那一万三千西南军扭转局势,还是指望那两万所谓大内侍卫驰骋疆场?” 冬韵说着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陛下,结束了。” 老五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大军师。 所有人都知道,老五崇拜大军师,是因为他觉得有大军师在自己就有执掌天下的机会。 就能在这诡谲变幻的局势里笑到最后。 可今日大军师的这番话,残忍的扼杀了他的所有希望和依仗。 “朕...乃真命天子...” 老五面色颓唐失神般呢喃,而冬韵则是再次拿起书册不再看向老五。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傀儡皇帝真的已经没有了任何存在的必要。 所以冬韵连再与他虚与委蛇的耐心都没有了。 但让冬韵微微皱眉的是,这老五身上的脂粉味浓的近乎刺鼻。 若非知道这味道来自老五,定然会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是青楼里浓妆艳抹的妓女。 而这股浓浓的脂粉味里,又夹杂着一丝不甚明显的腥臭气。 这让冬韵对老五的厌恶更浓一分。 足足盏茶时间后,书桌上的蜡烛突然发出啪的一声轻微炸响。 火苗陡然一暗后随即又恢复了原状,但一股淡淡的蓝烟也是在书房里一闪而逝。 这声火苗的炸响也让老五回过心神,重重一叹后轻声开口。 “人人皆知朕为帝王五子,但其实朕乃父皇第二子。” 这话让冬韵猛然抬头看向对面开口的五皇子,眉头随之皱起。 皱眉,因其口中之言更因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 大雍的二皇子死了,很早就死了,这是世人皆知之事。 而老五现在的模样沉稳如山,再加上那低沉的嗓音让他此刻看起来就如...年轻时的左相。 老五说完转头对着冬韵微微一笑。 “世人皆知二皇子早夭,却无人知晓二皇子未死却变成了五皇子。” 老五说着伸手揽了揽自己的袖袍对冬韵问道。 “大军师可知为何?” “因为二皇子的母族太过强大,非但是京畿道豪门更身为京畿道台之位,皇子有如此强大母族是父皇绝不允许之事。” “所以父皇出手了,暗中灭了二皇子母族满门但唯独留下了二皇子。” 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我。” “灭母族满门随后母妃暴毙却留下了我,大军师一定会以为虎毒不食子,父皇不杀我乃是心念父子之情。” “实则非也,在父皇心里我等皇子不是子嗣,而是威胁。” “留下我一为折磨,二则是因为早夭的其实是五皇子。” 老五说到这又是呵呵一笑。 “而在父皇心里,他唯一认为没有威胁的儿子唯有老五,因为老五死了,唯一没有被父皇出手抹杀的也唯有老五的母族。” “因为老五的母族也早就死光了,父皇对活着的人多疑抹杀,但对死去的人却极为感恩。” “他曾被老五的母族救过性命,留我,可让世人知晓父皇也有念旧情的一面,但更重要的是,他要让皇子出现断层。” 就在老五音落的那一刻,蜡烛又是发出一声轻微的炸响。 这让老五嘴角的笑意又浓一分。 “二皇子变成五皇子没人知道,大雍皇子本就不受世人待见,更何况五皇子乃是十岁之后方才奉旨进入的帝都。” “再加之有大皇子在明面上吸引视线,这所谓的五皇子就更没人会去在意了。” “因为这十岁之后方才进入帝都的五皇子,连进入御子监那公认猪圈的资格都没有。” 老五说到这摇摇头。 “我知道,父皇留下我,只是想让人知晓他还有念旧情的一面,但他绝不会让我活的太久。” “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了我。” 说着老五对转向冬韵再次一笑。 “我不想死,而不想死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草包。” “世人皆知的公认草包皇子。” 第587章 阎王泪 “只有把自己变成草包,才会让人觉得我没有威胁。” “没有威胁的草包自然能活的长久些。” 老五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想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草包,这很容易但也并不容易。” “容易是因为聪明人太多了,只要你表现的比他们差你就是草包。” “不容易也是因为聪明人太多了,想骗过他们真的很难很难,但好在我发现了一个能帮我做到这一点的人。” “季博常。” 五皇子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我用了十余年的时间,让朝臣们认为我是一个草包皇子,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因为我草包的还不够彻底,不够彻底的草包是无法获得父皇的信任更无法走出帝都的。” “但季博常的出现,却能让我事半功倍,所以我在他最当红之时当朝参奏。” “我疯了,所以赢得了父皇的信任,所以我走出了帝都去到西南,又在西南遇到了大军师。” “一切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 他说着,再次看向冬韵微微一笑。 “如果没有大军师,我又怎能搭上季卿这条线,又怎能回到帝都坐上这至尊皇位呢。” “不能让大军师一直留在身边,我又拿什么来杀季博常呢?” 冬韵看着眼前的老五,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傀儡,准确的说他从不是草包。 冬韵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一丝力气都没有,她想睁大眼睛看眼前之人。 但却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而且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从脑海深处袭来。 意识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弱。 “你...到底是谁?” 五皇子听到冬韵的问题后,先是仰首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随后一字一顿的缓缓开口。 “吾名,申~云~杉!”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那一刻,老五身上的气质瞬间大变。 他不再是那个公认的草包,更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傀儡皇帝。 他叫申云杉,他是左相申逐鹿的儿子。 更是江南真正的太子,也是左相手里最强的那张底牌。 而在听到老五...不,是申云杉的回答后,冬韵的身体都是猛然一晃。 她之前就发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更有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是二皇子,也是五皇子,但他真实的身份是左相藏起来的申云杉。 如此,那左相数十年前的布局筹谋也是昭然若揭。 篡夺国祚! 用瞒天过海的方式把申云杉扶上皇位,大雍还是那个大雍,但大雍皇族却早已经换了血脉。 这也解释了为何左相一直尊崇大雍皇族,想的一直是架空皇权而不推翻大雍国祚。 因为他要的不是毁了大雍,而是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夺了这大雍江山。 二皇子变成五皇子,这是出自雍盛帝的手笔 。 他绝不允许皇子的母族太强,和其他皇子之间拉开差距。 所以他灭了二皇子母族,为了达成自己的筹谋他一直隐瞒五皇子早夭的消息。 直到十岁后,由二皇子变成的五皇子才进入帝都,进入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他以为自己玩的天衣无缝,但他的伎俩根本骗不过左相。 从如今局势来看,甚至他能轻而易举的灭了二皇子母族,都有左相的影子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而左相要的,就是趁机把申云杉,变成新的五皇子进入帝都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申云杉的身份年纪根本就不用左相去做什么手脚。 因为雍盛帝,就会帮他把所有的不合理变得合理。 此举,可比当初的尹布衣和临孝君的手段高明了太多太多。 按照正常的局势发展,老五接掌大位根本没戏。 但他叫申云杉,他的身后有申逐鹿和整个江南。 大皇子怎么死的? 又是谁怂恿为他创造条件去造反,然后被雍盛帝亲手杀掉的? 左相。 六皇子怎么死的? 御子监又是如何开放,所有皇子被委以重任走出帝都的? 还是左相。 建议来自季零尘,但就连季零尘这个黄门侍郎,都是在左相刻意放任下坐稳位置的。 如果他不想让季零尘坐在那里,就连雍盛帝都阻止不了。 留在帝都的九皇子被当堂斩杀,原因就是朝臣弹劾他贪污受贿。 十皇子啥也没干,被雍盛帝连同六皇子一起砍了。 促成这件事的,还是左相。 就算老五再草包,只要大雍皇子全部死绝了那他就是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这是一个大局,一个堪称换天的大局。 如果没有季博常的出现,如今大雍皇子应该早已死绝,申云杉也能在左相的托举之下登上皇位。 成为大雍名副其实的正统帝王。 而那时才是真正重组天下之时,但季博常出现了,左相也随之把布局做了改动。 因为他不仅要把老五捧上皇位,更要把他变成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的标配是什么? 平内乱开疆拓土。 所以季博常这头被关在牢笼里的猛虎,是左相为申云杉准备的功德。 历史就是个妓女,你让她摆什么姿势就会摆出什么姿势。 只需要一个史官一杆笔 ,就能把一代草包变成卧薪尝胆的帝王心术。 所以他借机去了西南,给季博常留出足够的施展空间。 “知道朕为何要去西南吗?” 申云杉看着坐在椅子上已是摇摇晃晃的冬韵微微一笑。 “因为..朕就是在等你!” “东海无忧州大小姐吴皓月身旁的大管家,冬韵 。” 申云杉说着起身来到冬韵身前站定。 “父亲为朕设计了诸多斩杀季博常的方法,但朕却觉得自己的办法更简单也更有成就感些。” “因为在朕看来,杀人的最高境界为借刀。” “用他自己的刀砍下他的脑袋,此为朕独创之法。” 说着拿起桌上铁针拨了拨灯芯。 “父亲以为我是无聊贪玩,但现在的局势却证明我这一步走的是极为正确的。” 啪! 那灯芯再次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又是一道蓝烟飘向冬韵。 “此为道门秘法迷魂控神。” 就在他音落的那一刻,冬韵的身体突然一阵抖动,随后缓缓起身对着申云杉恭敬行了一礼。 “拜见主人。” 申云杉哈哈一笑,随后从袖筒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 “回到季博常身边,将这份东西让他吃下。” 瓷瓶里仅有两滴透明液体。 但这再普通不过的透明液体,却有着一个让世人恐惧到了极点的名字。 天下第一奇毒,阎王泪! 第588章 诡谲 申云杉出现了。 但在他出现之前,谁也不会把申云杉和草包五皇子联系到一起。 因为差距太大了, 也因为根本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他是个谜,而且从他出生开始就被布下换天大局。 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藏拙,他是成功的。 因为他成功的骗过了所有人。 他演的实在太像了,像的就连雍盛帝都无从分辨真假。 季博常的感觉是正确的,申云杉一直就在明面上。 所有人都见过他,但所有人又全都忽略了他。 如今,他来到了江南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所以他之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只要他到了江南到了战场,只需振臂一挥便可让无数人为之跪拜。 因为他,在江南人心里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他出现了,也代表左相的最后底牌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他出现了。 那更加神秘的三千金身道也一定会随之出现。 他出现了。 也代表着左相和季博常之间的决战,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从冬韵的书房里走出之时,申云杉再不用去扮演曾经的五皇子。 他是江南太子,现在名正言顺的大雍帝王。 “拜见陛下。” 书房外,秦升见到申云杉时双膝跪地叩拜。 “让你陪朕装疯卖傻这般多年,也是苦了你了。” 秦升闻言连忙摇头。 “不苦,能在陛下身边伺候这是奴才的福分。” 申云杉看着秦升呵呵一笑。 “起来说话,你知晓朕刚才之言并非反话。” “若非你在西南提前发现了这来自东海的女子,乃是吴皓月身边的左膀右臂,朕也无法为今日之局埋下伏笔。” “此次事成,算你头功。” 秦升起身后闻言再次躬身一拜:“谢陛下。” 申云杉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半月后,抬步向前而行。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和左相嘴角的笑意有着几分相似,但又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因为和他嘴角笑意成反比的,是他眼内那份阴沉到了极点的暴戾之气。 暴躁和阴戾这两样情绪,是很难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的。 但在这一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却同时出现在了申云杉的双眼之内。 “陛下,末将之前一直不懂您明知那女子来自东海 ,却为何要一直留着的原因,现在终于明白陛下的用意为何了。” 秦升的话让申云杉淡淡一笑,随后停下脚步负手而立。 “败江南只杀我父一人是不够的,因为江南已成体系更有我的存在。” “但败季博常,杀他一人便会全面崩盘,因为东海没有可接替季博常之人。” 说着看向天穹半月微微摇头。 “若按我父筹谋实施,朕可不必出面,但季博常却连破我父布局又打进了江南,朕也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 “但也无妨,虽麻烦了些但也胜在不必遮遮掩掩,以申姓为帝才是最优选项。” 说完再次抬步向前而行。 “那季博常还当真了得,在父亲最初的布局里他能拿下北境就已是极限,但他却对北夷动了兵且还大胜。” “这也让父亲改变了对他的初衷,牵扯临孝君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进攻北夷,为的就是给朕登基铺路。” “斩罪大恶极之人为平内乱,北夷元气大伤将其灭之乃为开疆拓土,两者相加朕当为千古一帝,父亲也能借此一举修改史书将大雍太祖抹去,朕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大雍太祖。” 说着申云杉眼底再次闪过一抹暴戾之气。 “但未成想父亲养虎成患,朕不得不走出帝都回到江南。” 他停下脚步微微摇头。 “父亲...老了 。” 他的语气很淡,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 但却让秦升的后背陡然一寒,因为简单四字里代表的东西却多的让人心颤。 “可发现了些什么?” 就在秦升为那简单四字震惊的时候,申云杉淡淡之音在他耳边响起。 “回陛下,臣刚刚对那小太监试探过,他并未承认得到了相爷的命令,也未因此而露出破绽,但臣却觉得此人....” 申云杉闻言点头。 “朕从未觉得他是季博常派来的人,甚至从来不认为他是属于哪个阵营潜到朕身边之人。” 这话让秦升有些不解,申云杉见状淡淡一笑。 “因为不值得。” “没人会怀疑朕的身份,更没人会联想到朕就是申云杉。” 说着伸手对着自己一指。 “如果你是季博常,你会耗费巨大精力派两个人在一个傀儡皇帝的身边吗?” “一个被朕推崇备至的大军师就已经足够了,再放一个太监实属多此一举。” “让你去试探,无非是朕想再确定一下而已,毕竟在这等局势下的人才会更容易露出破绽。” 申云杉说完突然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没有人提前猜出了朕的身份。” 他的视线看向东南。 “那是一个一直被人遗忘小看的人,但所有小看她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申云杉的嘴角微微勾起。 “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心中筹划达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论危险程度,她比季博常更甚一筹。” “仅凭她能提前猜到朕真实身份这一点,朕便赐她与朕联手的资格。” 申云杉这话让秦升瞬间睁大双眼,陛下所看的方向和口中之言,让他瞬间就猜到了那个她是谁。 正因为猜到了才会如此震惊。 如果说陛下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将一个草包皇子的人设打造的深入人心的话。 那么那个她的演技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心中所谋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 因为陛下一直都拥有一切只是隐忍不发。 但那个她却是通过骗了所有人,利用所有人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哪怕到了现在依然没人把她当成对手,更没人把她看做极其危险之人。 但刚刚陛下之言已经做了最好的总结。 所有小瞧她的人,都会因此付出代价。 而她如今和陛下结盟,剑指何人不用猜测已然明了。 季博常。 两个骗过了天下众生之人联手做局,单是想想都让秦升感觉一阵阵头皮发麻。 也怪不得陛下说...相爷老了。 原来陛下早就跳出相爷的布置,重立一局。 而这重立之局,才是奠定这天下归属的最终决战。 第589章 二打一 “陛下,那这桂喜....” 申云杉摆摆手:“朕知你想说其心有七窍玲珑忠心不足,怕其反水伤了朕,但从古至今的太监哪个不是如此?” “和太监这等东西谈论忠心本就是错的,因为太监本就是强者的附庸品。” “只要主子足够强大 ,莫提太监,这天下所有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辈,不够强的主子本就不配拥有忠心的属下。” “他不重要,留着吧。” 在此等局势之下,一个小太监重要吗? 哪怕这个小太监先效忠雍盛帝,再改投原来的老五,中间还为左相传递情报。 忠心耿耿绝谈不上,但他也真的不重要。 如此到处拜主无非是想活着而已,只要主子足够强大太监自然就会忠心耿耿。 就在申云杉和秦升在交谈之际,一封密信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左相送来让人送来的信。 看完信件内容后,申云杉哈哈一笑。 “季博常到了沂水城,那就把这沂水城当做他的埋骨地吧。” 随后转头对一旁的秦升开口问道。 “何法将冬韵送回季博常身边最合适?” 不等秦升回答再次开口:“先灭季零尘和李三山!” 秦升闻言当即躬身。 “季零尘李三山被困季博常的两线进军法必破,而且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季零尘和李三山惨死,所以他一定会派兵救援。” “只要他派兵救援,那他摆下的阵势也就不攻自破。” 说完面带兴奋的抬头看向申云杉。 “属下现在方明陛下为何下令大军后退,任由季博常大军长驱直入,只要他摆下的阵势被破加之方圆数百里之内皆为空城,其后路被断辎重无法运进江南又得不到补充,此乃真正的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有相爷在明面上吸引视线,他就绝对想不到真正制定计划指挥大军的实则是陛下,灭李三山季零尘再斩季博常,天下已尽在陛下掌心。” 申云杉闻言淡淡一笑。 “季博常没那么好骗,所以把冬韵送回去就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手掌搭在秦升的肩膀上直视他的双眼。 “而且三千金身道也该到了出世之时!” 秦升闻言再度双膝跪地:“奴才明白。” .... 老季和李三山真的不熟,因为他之前没见过李三山,更因为李三山是狗大儿自己收服的忠心属下。 确实不熟,但谁敢说他们不是一个被窝里放屁的主儿? 老季的风评一直不好。 巨贪,人人皆知的狗日巨贪。 但猥琐也好奸诈也罢,这是公子的爹。 名副其实的太上皇,你说李三山对他会是什么态度? 李三山虽然跟随季博常如此之久,和季家人也打过无数次交道。 但在面对老季的时候嘴角还是会一阵阵抽搐。 无他,这位太上皇可比公子奇葩多了。 尤其和季家人在一起时的交谈方式,让李三山一阵阵怀疑...这位真是公子亲爹吗? 战兵徐序列被打乱,但跟随季幼苓一起跟随李三山的还是有一部分东海土鳖的。 而这些土鳖在见到老季的时候,个个兴奋的嗷嗷叫随后单膝跪地大呼....少爷! 李三山暗自摇头,公子本家的排行称呼还真是...独树一帜。 知道内情的晓得这是季家人对老季的称呼。 要是不知道的,听季家人说话绝逼蒙圈。 少爷,公子说咱家小少爷就快出生了,老爷还给小少爷取了名字叫小户。 少爷叫小门,小少爷叫小户,咱季家注定人丁兴旺。 就这话啊,他就怎么听怎么别扭。 小门是小户的爷爷,爷爷是少爷孙子是小少爷,然后外加一个公子。 这都神马玩意儿。 听着都费劲,但季家人说起来那叫一个顺口。 这还只是围绕老季身边的对话,可别忘了金启典带回来四万多土鳖呢。 这些土鳖可是纯正的东海出产,而在听到这些货和麾下大军聊天的内容时,李三山突然间觉得如果东海人都像宝盖一样也挺好。 逼话太多了... 李三山占据的这座城池是一座州城,名旭光。 如今旭光城内有李三山麾下十万人,再加四万六千金启典带过来的人。 人数已是接近十五万。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季家人之间的屁嗑终于喷的差不多,正堂里只剩下了老季和李三山。 “我是摆设,打仗的事不擅长。” 老季这话很直白,别因为我来了束手束脚,你才是一军主帅。 而且咱老季也不擅长打仗,不懂装懂瞎指挥这事咱不干。 李三山喜欢老季的行事风格,简单直接更通透。 “但登墙作战杀万把个人还是可以的。” 老季这话让李三山也是忍不住呵呵一笑,他是第一次接触老季,本来还是有些拘谨的。 但老季仅仅一句话就让这种拘谨瞬间消散一空。 不愧是公子戴迪,果然与众不同。 “这一战会很苦,但应该还不至于让您登墙厮杀的地步。” 老季闻言放下茶盏对着李三山瞪眼。 “你是要独吞战功,一点都不打算分给咱老季吗?” “小心老子向我儿告你的黑状!” 又是一句不着四六的话出口,却让李三山的心神彻底的松弛下来。 如果说话也是门艺术,那老季就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家。 “所有人都在关注江南战局,也都认为这决战之地乃是苏杭城。” “自从进入江南我等便一直恪守只杀人不守城的理念,这就会让人认为公子要的是攻。” 李三山说着提壶为季零尘添满新茶。 “但其实要打的是守城之战,因为要进攻的是左相的江南。” “公子要的,就是在江南之地进行攻防转换,他攻,我守,以他之城池高墙应对他的最强战力!” 老季拍着大肚腩微微一笑。 “他啊,太过重谋,哪怕决战之前也会先行布局。” “而这局布下就要触发,而想要触发就要主动来攻,大战未起先输半局 。” “不管他这局如何布置,我们要做的就是死死的钉在这旭光城,剩下的交给常儿就是了。” 李三山闻言微微点头。 “而且有些人不希望我们输,所以公子说我们现在是二打一。” 这话让两人同时呵呵一笑。 是啊,有人不希望他们输,那就一定会暗中帮助他们的。 既如此,那就以不变应万变好了。 第590章 博喜 “公子这棋...没有章法。” 沂水城的书房里,季博常正在和一老者对弈。 老者的话让季博常微微一笑:“其实道长在棋局开始就发现了,如今棋局即将收尾方才说出此言,可是因为心中拿不准?” 坐在季博常对面的,是从东海前来的水泽道长。 季博常从定远出发之时,便是命人前往东海奶头山请水泽道长前来沂水。 “是,以公子心智,贫道以为公子是在故布疑阵,待贫道轻敌之时杀招陡现,可....” 季博常再次落下一子后伸手揽了揽衣袖。 “棋局太乱,没有章法才是最好的章法,我无章法但道长却有章法。” “但道长的章法却因我无章法而迟疑不前,直到棋局将定,才发现我是真的毫无章法,会如何做?” 水泽道长想了想后开口。 “全力以赴拿下棋局。” 季博常点头。 “道长全力以赴拿下棋局我必输无疑,但我不想输怎么办?” 这话让水泽道长一愣,然后便见季博常屈指对着棋盘之下的桌腿轻轻一弹。 那桌腿应声而断,断口处有着明显被锯过的痕迹。 哗啦一声,棋盘掉落,棋子摔落一地。 “既然棋局必输,那我就不下了。” “我不下了,道长用何赢我?” 而就在水泽道长还在看着那些掉落的棋子时,季博常的淡淡之音再次响起。 “我掀了棋盘道长无法赢我,但我想赢道长只需轻拍手掌即可。” 啪! 随着季博常的手掌拍下,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推门而入。 仅仅是行走间带起的煞气,都让水泽道长眼内闪过一抹惊惧。 “末将宋松拜见公子!” 在见到宋松的那一刻,水泽道长就明白了公子的用意。 更明白了让自己来到沂水用意为何。 随即起身对着季博常施了一礼:“公子放心,贫道明白了。” 在水泽和宋松离去后,啾啾走进书房。 “公子都安顿好了。” 随后把手里捧着的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是锻造坊送来的贴身软甲,据说是用那啥啥丝锻造编制而成,就算近距离连弩射击都破不开其防御,是专门为公子打造的。” 季博常看着桌子上这金黄色的软甲无奈摇头。 金黄色是用金线编织的外皮,而这所谓的金黄色外皮纯属装饰品。 而锻造坊为啥给自己弄这么一件金黄色的软甲,用意也是可想而知。 据说那帮家伙连同编造营,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为自己设计龙袍的样式了。 但现实它不是影视剧更不是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里的天蚕宝甲轻若无物,薄若蝉翼。 穿在身上就跟奶兜子一样轻便舒适,但眼前这玩意他刚才试了试。 一只手没拎起来。 约摸着越低也得十五六斤,就这玩意穿在身上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现在乃是八月下旬的炎热夏季。 穿这么个玩意非得长痱子不可。 看了两眼之后,季博常对这所谓的软甲再无一丝兴趣。 “啾啾,见过你哥吗?” 这话让啾啾一愣,随后摇头。 “我娘说我哥很小就离开家了,而且告诉我,没有我哥就没有啾啾,若是将来有机会见到他,不论生死我都要跪地磕头。” 季博常微微点头。 “是啊,我们都欠他的。” “他之前无名,但现在有了。” 说着起身揉了揉啾啾的脑袋:“他叫博喜,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弟弟。” “想见他吗?” 啾啾点头。 “快了,他就快回家了。” 啾啾闻言兴奋一笑:“那我请他吃好吃的,我有钱,一百多两呢,都存在春草姐姐那里了。” 季博常也是呵呵一笑。 “那不是你用来娶亲的银子吗,现在花了没有婆娘怎么办?” 啾啾伸手挠挠脑袋:“春草姐姐说,有公子在啾啾不用银子也能娶到婆娘。” 是啊。 这家伙在北境骗白罗的时候就说过,我有个当大官的亲戚。 只要我不死,我的未来啥都不缺啥都会有。 看着身边的啾啾,季博常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他有弟弟,而且是两个 。 一个在身边,另一个就快回到自己身边了。 没人说他欠这两个弟弟什么,更没人说过要让他好好的补偿这两个兄弟什么。 但他心里清楚的很。 无论是啾啾,还是快要回到身边的博喜。 都是因为自己而被强行改变了人生轨迹。 啾啾很聪明,但他接受的教育却和所有季家子不同。 准确的说,他压根就没接受过任何针对性的培养。 为何? 因为自己,也因为他具有平替自己的资格。 啾啾一直没有离开小户庄,一直都留在爷爷身边,究其原因就是.... 备选。 如果自己是纨绔废物,自己将会被抹杀送去见老娘。 而啾啾,则会被当成下一任季家主进行培养。 但自己不是废物,所以啾啾就只能做一个废物,从根本上抹杀他平替自己的可能性。 这些事爷爷没有跟他说过,但也没有刻意去隐瞒什么。 所以当季博常知道啾啾走出小户庄,去到了北境的时候他把小家伙叫到了自己身边。 爷爷一直恪守他对自己的承诺,绝不干涉自己做的任何决定。 但无论是爷爷还是姑姑,表面上看起来除了自己之外,对任何人都尽显冷漠。 无处不在确立自己的唯一性和权威性,但却绝不希望看到自己变成内心冷漠之人,变成第二个雍盛帝。 啾啾能走出小户庄谁授意的? 自然是爷爷季灯。 爷爷从未对自己要求什么,但在得知啾啾被自己叫到身边之后,据说爷爷罕见的连饮两壶老酒,醉倒在院中石桌之上。 只叫啾啾没有名字,是季家人连为小家伙取个名字的能力都没有吗? 所以季博常为他取名博义,一个义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而那还未回到自己身边的兄弟,被他取名为喜。 喜,便为甜。 先苦后甜的甜。 博喜,季博常的博,以甜为意的喜,也足够说明了一切。 有些事爷爷不会去做,爹和姑姑也不会去做。 因为他们要做坏人,做自己家人心里的坏人。 但自己却必须去做。 因为他现在是家主,必须要记得每个人的付出。 更要让每个人不感到心寒。 第591章 你不如我爹 “公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 “等什么?” 啾啾有些不太明白。 “等该来的人,也等那藏了很久的东西。” “可四叔就在旭光城,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他死不了。” “为啥?” “因为他是你四叔。” 季家人之间,从不说人话。 不管听懂还是没听懂,反正对话结束了。 啾啾领了一个新的任务,那就是替季博常巡视沂水城防。 这让小家伙很兴奋也很尽职尽责,这事他在北境见过,自然知道怎么做。 而季博常则是坐回书房里,他没有再如以往一样在地图前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 更没有提笔在纸张上书写着什么。 而是坐在书房里和自己对弈,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流露。 左相开始巡视城墙防卫,季博常开始坐在书房和自己对弈。 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时局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两个的反应本身就有问题。 反常,且角色调换。 就如如今对峙的局面一样,左相动,季博常静。 但一切又好像从来没变过,因为进攻的依然是左相,而季博常还是处在防守的态势之下。 只不过这攻防之地,变成了左相的大本营。 谁也不知道季博常在等什么,也没人知道左相会在何时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平静...随时都会消失。 ... 然而这份平静被打破的时间,比预想当中来的要快得多。 就在季博常独自坐在书房对弈的第五日,一道来自前线的消息送到了他的面前。 江南军突然向旭光城发动突袭,旭光城外聚集了四十万之数的江南大军。 领军者名为申洞庭。 另兴希城破,五皇子生死不知。 唯有大军师在统将秦升拼死护卫下逃出兴希城,明日天明便可到达沂水城。 一万三千西南效忠老五的兵卒战没,和秦升一起逃出兴希城的,只有那已是不足四千之数的朝臣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 这个消息让季博常落子的动作猛然一滞。 江南的反击来了 ,而且攻势极为凶猛。 旭光城瞬间便被战火所笼罩,而且申洞庭也彻底展现出了江南将领的领军之能。 一时间旭光城的攻防大战,比之当初的雍北关还要激烈数倍。 就在申洞庭带军攻打旭光城之时,江南水军再次出动,将东海水军死死的拦在江南水军大营之外。 一时间,季博常进入江南的麾下两线受敌,相互之间被彻底分隔而开。 这是季博常两线攻入江南后,江南最正式也最凶猛的反击。 季博常用两线破敌的方法打进江南,而江南则是用同样的方法反打了回去。 两线分割战场,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而最安静也无战火迹象的,则是季博常身处的沂水城。 沂水城的位置就在李三山和东海水军的中间位置。 他可随意选择一个方向支援,但无论支援哪一个方向都会陷入苦战。 十五万大军很强,但江南方面还有申千彻的十五大军虎视眈眈。 一时间局面急转直下。 季博常从最开始的快速突进,变成了如今的左右为难身陷险境。 季博常一手揽着自己的衣袖,思忖片刻后一子落入棋盘。 “蓝将军,带军十万出沂水攻苏杭。” 这道命令吓了啾啾一大跳,他以为公子会下令支援旭光城的三山将军。 要知道水军只是被拦在原地无法前行,但旭光城可是正在被四十万大军包围猛攻。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四叔此刻就在旭光城里呢。 这要是旭光城被攻破,那四叔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虽然啾啾也没见过自己的四叔,但四叔可是公子亲爹啊。 所以他想出言提醒公子,是不是忘了您爹现在就在旭光城呢。 但让他闭上嘴巴的是,蓝海亦得令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便是走出书房整军准备攻打苏杭城。 不支援旭光去打苏杭城,这是什么玩法? “陈琦,城内的五万人归你指挥。” 季博常再次拈起一子后,看向出身夔牛卫的将领陈琦。 “听闻论守城战,除太霆外就属你最强。” 啪,一子落入棋盘。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因为你要面临的压力不会比三山那里小上多少。” 说完抬头看向陈琦。 “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走下城墙一步,而且你没有援兵。” 轰! 陈琦右拳重重砸在胸口:“遵公子令!” 陈琦走后,季博常又是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后看向一旁抓耳挠腮的啾啾。 “还记得来江南之前,我对你说过什么?” 啾啾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开口回道。 “公子说,胜则天下安定,败则你我皆死。” 季博常笑着点点头。 “你去代我把冬韵接回来吧,在外这么久也是苦了她了。” 待啾啾离开书房之后 ,季博常看着眼前的棋局良久后微微摇头。 “人生如棋,但棋却从来都诠释不了人生。” “胜败也从来都不是兵家常事,因为有些仗一局分胜负,也分生死。” 说着把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篓后,缓缓起身来到书房门口看向苍穹之上的蓝天白云。 “天就是天,人心再高也高不过天,谋略再强也抵不过大自然的风云变幻。” 季博常发现蓝天白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而且他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风景了。 上一次看,应该还是在帝都时躺在澡盆里,春草和织夏为自己洗澡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在帝都,还是一个到处游走求生的五品小官。 如今他身在江南,左相大本营的江南。 身份早不是当初的五品小官可比,但天还是那片天。 不会因为地域不同而出现任何变化。 人死了血是红的,但无论大地被鲜血浸染成何等模样。 天还是蓝的,云也还是白的。 “心比天高不可取,命比纸薄我不认。” 季博常看着蓝天白云,说了两句没人听得懂的话。 随后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看向了苏杭城的方向。 “您也落入俗套了,也犯了和雍盛帝临孝君同样的错误。” 说完转身微微叹了一口气。 “老师,论教儿子,你不如我爹。” 第592章 何为大隐? 旭光城外,四十万江南大军从三个方向发动猛烈攻城战。 三座城门同时遭受攻击,但代表退路的西门却无一名江南军存在。 围三阙一。 西门之外三百多里范围内皆为空城,而过了这三百多里之后就是那座最先被攻打下来的边城。 分做三个方向攻打,唯独留下西门不困用意也很是明显。 允你弃城而逃。 但只要你放弃城池,就会遭到江南军的追击。 四十万对十五万的平原陆战,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逼着你弃城而逃,但你若不逃就要经受我无间歇的持续攻击。 兵力未损时不逃还能有一战之力,但兵力折损严重之后就算想逃也没了机会。 所以你能做的只有一点,求援。 而能求救的也只有一个方向,沂水城。 因为季博常此刻就在沂水城,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季零尘死在旭光城里。 所以他一定会来救援,但只要他敢来。 那么这场所谓决战也就到了结束之时。 桂喜的脸色很苍白,就连嘴唇都是出现了干裂之状。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的不安愈发严重,而就当他准备去大内侍卫的营地走上一圈的时候。 异变陡生! 秦升突然暴起,带领一万三千从西南效忠五皇子之人杀进大内侍卫处的营地。 而就在大内侍卫处的人奋起反击之时,那被秦升提前打开的城门突然涌入大批江南军。 大内侍卫处的人虽然都是垃圾,但论身手绝对算不上弱。 但他们面对的不只是秦升和他麾下的一万三千人,还有数万全副武装的江南军 仅仅一个时辰,两万大内侍卫被杀一万五千余人,其中带有带有东海口音的一个没剩。 一千多人伤残哀嚎,可观那重伤的模样也是绝无幸免的可能。 但让桂喜眼神猛然一缩的是,大内侍卫处里的人却有三千之数毫发未伤。 不,准确的说是有三千人从一开始便是脱离战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三千人桂喜极为熟悉,因为这些人都是他选中身手最好的那一批。 但此刻的情景让他明白,这三千人的来历绝不是自己掌握的那么简单。 而在斩杀这些人之后,浑身是血的秦升来到桂喜身边邪魅一笑。 “公公,天变了。” 说完哈哈大笑,随即带领那朝臣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护着冬韵的马车冲出兴希城。 而在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夜风吹起了车窗的帘子。 马车内的冬韵看了桂喜一眼,但那眼神之内空洞的没有任何一丝情感。 随后桂喜看到了五皇子。 那是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模样,自信,从容,霸气,睿智。 而桂喜在见到大批江南军对老五跪拜的那一刻,彻底明白了他究竟是谁。 “知道朕为何会留下你吗?” 旭光城外的江南军大营,站在了望塔之上的申云杉转头看向一旁的桂喜。 “奴才不知。” 见桂喜的模样申云杉微微一笑,随即伸手朝前一指。 “因为朕答应过你,若朕挥斥方遒之时一定会让你站在朕的身旁,看着朕是如何一举平定天下的。” 这话他之前真的说过,而且说过还不止一次。 但那时的他还是帝都傀儡,酒后狂言没人会当真。 更没人会把这话记在心头。 “秦升建议把你除去,但却被朕给否了,可知为何?” 桂喜闻言再次躬身。 “因为朕的身边总需要有一个太监,杀了你换成其他人也是一样。” “和太监讲忠心本就是错的,而想让太监忠心只需一点便可。” “够强!” 说着对桂喜招招手。 “抬起头朝前看,你看到了什么?” 桂喜闻言微微抬头,眼前是江南军那堪称恐怖的投石车正在轰击着旭光城厚重的城墙。 “你认为朕会用多久攻破城门,灭了其内的李三山和季零尘?” 桂喜躬身:“按照局势推断,最迟三日可破。” 对于桂喜的回答申云杉不置可否,随后对着另外一个方向一指。 “可曾眼熟?” 桂喜朝他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三千人的军阵队列。 而那三千人他自然熟悉无比,因为这三千人乃是他招揽而来。 也因为这三千人乃是大内侍卫处仅剩的三千人。 “猜猜他们的来历。” 申云杉嘴角带笑的看着身旁面色略显呆滞的桂喜。 桂喜看着仅仅站在那里,便是浑身充满煞气的三千人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想来他们便是传说的....三千金身道!” 当初帝都之民尽皆离去,随后整个大雍的垃圾全部涌向帝都。 鱼龙混杂之下根本无法分辨来自何方。 这些人是来自桂喜的招揽,但在这些人表面上没有任何关联。 因为他们出现在帝都的时间不同,身份文牒乃至户籍也各不相同。 所有人都知道桂喜在帮他组建大内侍卫处,但谁也不会想到三千金身道会被用这样的方法聚在一起。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出现在了世人面前而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这一招很高明,就连桂喜都是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但申云杉却在桂喜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缓缓摇头。 “再猜 。” 这让桂喜猛然抬头。 再猜,就意味着自己猜错了。 更说明那三千之数藏在大内侍卫处的人,并不是那传说中的三千金身道。 如果这些人不是,那真正的三千金身道在哪? “常言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申云杉说完看向桂喜微微一笑。 “那又何为大隐,隐于市就需要一个合理又不会被人怀疑的身份,但只为隐瞒身份去布局就会显得很愚蠢。” “所以隐,也要有隐的用意。” “既不会被人发现,又能发挥出绝对的作用,你说什么样的方式最好?” 桂喜闻言双眼猛然一缩,他猜到了。 他猜到了那真正的三千金身道是何隐法,更知道了那三千金身道现在身在何处。 桂喜的模样让申云杉哈哈一笑。 与其说是桂喜猜到的,不如说是他用引导桂喜的方式给出的答案。 而桂喜也同时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他留自己,除了他所说的原因之外。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需要一个能说话的人。 哪怕他已经恢复了真正的身份,但能让他说话的人也仅有自己一个。 这让桂喜想起了一句话。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 申云杉的隐忍,也让他内心充满了孤寂。 所以自己被留下了。 第593章 唯一方式 旭光城。 看着数百死在投石车下的尸体,金启典的脸色有些难看。 尽管已经做了足够应对投石车的准备,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 “将军,是否以投石车还击?” 听闻金启典的话之后,李三山缓缓摇头。 “还不是时候。” 这话让金启典有些急了,四十万江南军围困在外以投石车轰击,身处城池之内的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再者这投石车还是公子发明出来的。 现在倒好,成了人家拿来对付自己的攻城利器了。 就在他要在开口追问的时候,一旁季幼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南军还未发动真正的进攻,所以咱们的投石车就算要用,也要在江南军发动真正攻城战的时候再用。” “他们选择大军攻城,为了避免误伤就不会再使用投石车,而那时我们的投石车就派上了用场。” 金启典闻言皱眉。 “发动攻城战的时候,就算用投石车轰击敌军后方也造不成太大杀伤....” 就在金启典皱眉的时候,季零尘从后面过来。 对着大外甥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脚。 “那时候用投石车不是为了杀人的,而是用来毁敌军投石车的。” 说完对着金启典的后脑勺又是一巴掌。 “你且听令行事便可,在这叽叽歪歪的干什么?” 看着挨揍的金启典,季幼苓的嘴还没咧开便被老季一脚踹个大马趴。 “他不会那么快破城,他要的只是困,一点点磨杀我们的兵力逼迫常儿前来救援。” “我们在人家眼里已是瓮中之鳖,只要常儿选择前来救援,那这一战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金启典捂着后脑勺看向舅舅。 “这申洞庭够他妈阴的啊,但他也太小看咱们了吧,而且咱家可是有骑兵大军的....” 他后面的话被老季扬起来的巴掌吓了回去。 “这里是江南,我们面对的可不止一个申洞庭。” 李三山说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金启典和季幼苓。 “你们可曾想过,公子为何会把骑兵大军一直放在高丽?” 看着不解的季幼苓和金启典,李三山再次淡淡开口。 “因为公子攻打江南的计划,并非两路进军,而是三线同至。” “真的以为公子无聊到打下南高丽,占据出海口只为吓唬人?” “公子让神行衙打造的铁甲战船分两种,一种水军服役内河作战,但另外一种则是专为海路所设。” 金启典听到这愣呵呵的看了看李三山,再转头看了看舅舅。 “原来启晟在南高丽的训练是....” 李三山回答了他四个字:“水陆两栖。” “公子在北境将骑兵交给金将军之时,要求就是这四个字。” “这也是金将军到了高丽一直磨蹭不前,也不曾真正出手的原因,因为公子要的,是把骑兵直接送进左相的老巢宁台府。” 说完再次看向金启典。 “所以我们没有援兵,这一战就算全部战死也绝不能后退一步。” 季零尘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 “不止我们这里,怕是沂水城也会是一场苦战。” “而骑兵放在高丽,常儿除了海路直奔宁台府之外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另外一层用意为何所有人都明白,但此地除了季零尘之外谁都不敢说。 因为这事涉及到了东南。 如今东南是何局势,那新的东南之主是何心思谁也说不清。 “我们要做的,就是死死的钉在这里,剩下的就交给常儿吧。” 见舅舅转身离去 ,金启典赶紧跟了上去。 “舅舅 ,咱家北境还有数十万大军呢,还要是调集过来那这局面不是瞬间可解了嘛...” 毫无疑问,他又挨了舅舅的一巴掌。 “都跟你说了不该操心的就别多问,咋就不长记性呢?” “要不你现在去沂水城,取代了常儿亲自指挥大军如何?” 听着舅甥俩的对话,季幼苓捂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而李三山则是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论知晓季博常全部作战计划的,只有他一个。 所以他知道公子的方法有多凶险,但更知道公子的布局有多霸气。 江南战局,重点就在自己这里。 而论险,公子所在的沂水城还要更甚自己的旭光城。 公子以身为饵一为大军争取时间,更为一举击垮左相心境。 杀左相毁不了江南,但乱左相心境却是击败江南的唯一方式。 所以公子要的从来不是左相死,而是让他乱。 而彻底乱左相心境的最好办法就是....杀申云杉! 季零尘没提老五,林三山季幼苓和金启典也没提及,仿佛他们已经忘记了那个傀儡的草包皇帝。 但这正常吗? 如果他们真的忘记了那个草包,又何必在边城玩了一局突然翻脸迷惑那三千金身道之人呢? 不提,是因为老季没提。 更重要的则是老季扇金启典时候说的那句话。 做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不该问的别问,那不该说的也不能说。 为何? 因为这旭光城内很有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更因为他们要做的就是守住这旭光城 。 剩下的事,和他们无关。 局势演变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 谁也输不起,谁都不愿输。 因为无论哪一方输了,最后的结局就是被从天地间永远抹去。 看似两个人之间的争斗,但胜败将会决定数百万人的生死存亡。 左相已经动了全力,因为他回到了江南,更把申云杉放到了明面上。 而季博常在面对左相的时候想向来全力以赴。 所以他也来到了江南。 这是左相的最后一局,动用全力布下的一局。 胜,就会犹如他之前所言。 一切都没变,只是变得稍微麻烦了些而已。 但胜在有趣。 这也是季博常最后一次和左相角力。 胜,履行承诺去灭杀老鼠的就是他。 败,世间一切也都和他再无关联。 关注战场局势的人又很多,明面上的和藏在暗中之人都在关注这场战局的胜负。 因为这关乎着未来天下归属的走向。 而就在这局势诡谲多变的时候。 啾啾前出三十里,将冬韵的马车迎进了沂水城。 和冬韵一起进入沂水城的。 还有秦升和已不足四千之数,来自朝臣们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 第594章 你打我爹,我就揍你爹 季博常没见过冬韵。 但皓月曾给他看过冬韵的画像,当时看完画像的季博常搓了搓下巴。 老娘为自己选的四个侍女还真是各有千秋。 春草柔柔弱弱,那是一种我见犹怜的美。 织夏性子活泼腿很长很长很长.... 染秋是知性美,和她在一起会很舒服....哪怕只是单纯的说说话也有一种心理按摩的功效。 皓月最像老娘,有这样的媳妇既辛苦又舒坦。 因为你可以放心的把家里事全部交给她,而她也能为你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冬韵,最是冷艳。 仿佛那是一座用冰块雕琢出来的艺术品,美,却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冰寒之气。 “冬韵,见过少爷。” 看着对自己行礼的冬韵,季博常从椅子上起身亲手将其扶起。 “不必多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冬韵摇头。 “能为少爷分忧是冬韵的福分,谈不上辛苦的。” 说着微微皱眉。 “只是冬韵辜负了少爷所托,并未找出少爷想要的东西。” 冬韵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仿似在挣扎也仿似在抵抗着什么。 但她现在的样子看在季博常眼里,则是一种深深的自责。 因为自己没能完成少爷所托,发自心底的自责。 她的脸色很白,在一身白色衣裙的衬托下更显得毫无血色。 这让季博常心里微微一疼。 随后伸手摸了摸冬韵柔顺的长发:“无妨,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东西已经不用再去寻找了。” “一路劳顿,先让春草带你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冬韵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眼前笑的极为阳光的少爷,那皱起的眉头也是缓缓打开。 点点头之后,转身跟着等在一旁的春草去了后堂。 “小人秦升,拜见侯爷!” 季博常坐在书房里,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行礼的秦升微微挑眉。 “说说发生了什么。” 秦升闻言抬头。 “禀侯爷,我和黄门侍郎大人以及金启典将军,一起陪同陛下前来江南平叛,在和李三山将军汇合后,季大人和金启典将军留在了旭光城。” “而小人则和陛下去到了兴希城驻守。” “有李三山将军在旁我等并不是特别害怕.....” 季博常有些不耐的挥挥手:“说重点。” 秦升闻言躬身应是:“那兴希城内有密道连通城外,江南军趁夜从密道进入兴希城,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陛下惨死贼寇之手,小人拼死保护大军师逃出兴希城...但小人麾下也是全部战没....” 季博常闻言挑眉。 “你是说,江南军利用地道进入兴希城只是为了杀五皇子?” 秦升闻言摇头。 “不,杀进兴希城是为了驱赶城内之人向旭光城求救,江南的意图就是想利用我们冲击旭光城门,从而趁乱拿下旭光城。” “他们的目的是黄门侍郎大人,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大军师乃是侯爷的人。” “大军师来到旭光城外,黄门侍郎大人一定会派兵救援,所以江南军特意留下一座城门,而小人能救出大军师前来面见侯爷,也正是从那刻意留下的城门逃出的。” 秦升的话,和暗庭卫送来的情报大体相同。 而他那一万多人,也的确死在了江南军追击的路上。 “为何不求饶,以你的身份跪地纳降江南应该不会杀你才是。” 听到季博常的话,秦升起身抱拳。 “回侯爷,小人不想死。” 见季博常挑眉,秦升再次开口。 “小人可有可无,若是跪地纳降可能不死,但也绝得不到好活。” “江南人高傲最看不上我等出身卑微之人 ,就算勉强留下最后很有可能也会成为替死鬼。” 说完抬头看向季博常 。 “侯爷仁名天下皆知,若论把出身卑微之辈当人看的,普天之下也唯有侯爷一人。” 这纯属吹捧之言,也是季博常最不喜之事。 而见季博常面露不悦之色,秦升也是低头接着说道。 “最主要的是...小人拼死救了大军师,侯爷定会给小人一条活路。” 这话很粗糙也很让人反感,因为这是在邀功。 但真实性不用怀疑。 一个小人物的求生之道本就是不上品的,所以在他这番话出口之后,季博常也是微微点头。 “下去疗伤吧。” 这话让秦升一喜,虽然季博常的语气很淡。 但却代表允许他留下了 ,连忙谢恩之后躬身退出了书房。 而在走出书房之后,秦升的嘴角出现一丝轻蔑的笑意。 季博常没有去看秦升,而是看了一旁的棋局一眼后。 随即拈起一子。 啪的一声轻响,落在了棋盘最正中的位置上。 .... 江南境内的难民越来越多,但在靠近苏杭城之后,他们也是再度恢复了江南人应有的体面。 因为这里已经远离打进来的敌军,更因为左相就在苏杭城之内坐镇。 这里有了秩序,让他们再不敢如之前一样为所欲为。 苏杭城内派出大批官员兵卒维持秩序,同时下发粮食和安置这些大批逃难而来的难民。 左相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大批难民微微摇头。 “养儿防老养狗护院,家未散犬先逃,留之何用?” 这是他对这些江南难民的定性之言,也决定了这些人未来的命运。 养狗是为了替主人看家的,主人还未败狗先跑了,遇险狗躲在主人之后让主人来保护 。 这样的狗留着有意义吗? 接连两份情报被送到左相手里。 冬韵进了沂水城,而季博常在得知旭光城被围攻后并未选择支援。 而是派出蓝海亦的十万大军直奔苏杭城而来,这让左相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为何? 因为他又感受到了来自年轻人的幼稚。 旭光城被围困的很突然,而以季博常的心智,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申云杉是谁。 但也一定能猜到指挥攻打旭光城的,一定就是申云杉。, 所以他选择不支援旭光城,而是直奔苏杭城而来。 大军围困旭光,这就导致苏杭城的防守空虚。 这是战场智慧,但更是独属于年轻的幼稚。 你在旭光打我爹。 那老子就在苏杭打你爹。 拼的就是谁打得更快,拼的就是谁爹更抗揍。 第595章 天生软肋 这个世界上能让左相感觉有趣的人不多。 而能让他发自会心一笑的就更少了,而这其中季博常绝对能排在首位。 因为只有季博常的手段能被他看在眼里,也唯有季博常能让他感受到威胁。 全神贯注对付一个人,见招拆招的过程让左相很是享受。 而季博常的手段既有学自他的谋略,也有右相和季零尘的简单粗暴。 你打我爹,我就揍你爹。 这样事别人做不出来,也根本做不到。 但季博常能,所以左相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 因为现在和季博常直面的,是他的儿子。 且占据了绝对上风。 “老爷,季博常的做法太反常了些,他现在已出现困顿之局,却依旧未曾调集北境边军前来,而且他还有十几万骑兵大军未曾动用。” “而且他的骑兵大军一直停留在南高丽出海口,怕是要从海路直接进攻宁台府....” 看着身旁面露担忧之色的老门房,左相微微一笑。 “有句话叫以己度人,你啊,就是在我身边待的时间太长了,凡事都会用我的思维和做事方法去衡量他人。” 左相说着微微摇头。 “他从我身上学到了很多,但他不是我。” “按理说他应该调集所有兵力,毕其功于一役打下江南再说其他,但却没有这样做,为何?” “心,不够狠。” 左相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的大批难民。 “他能轻易拿下北境靠的是仁义二字,这世间有很多以仁义自居的欺世盗名之辈,但他心中的仁义却是最为纯粹的。” “这种仁义发自内心,让他轻易拿下北境也轻易的接掌了北境的一切力量,但这仁义二字也成了他最大的软肋。” 说着在城墙上踱了两步之后站定。 “尹布衣有放弃北境拿中原的野心,临孝君亦有破雍北关利用北夷灭季博常的筹谋,就连那雍盛帝都曾想用一个北境葬送我世家全部底蕴。” “但季博常没有。” “原因就在仁义二字,他舍不得,更做不出那样之事。” “仁义二字乃是褒扬之词,但对一方豪雄来说却是天生软肋。” 说完转头对老门房微微一笑。 “所以我给那黑山部和独狼部去了一封信,所以我离开了帝都。” 老门房听到这有些吃惊的看向左相。 “老爷您是说.....” 老门房的样子让左相呵呵一笑,随即伸手对着老门房点了点。 “不必这番模样,老夫就算再如何也不会行临孝君那卑劣的手段。” 随后转头对着沂水城的方向一指。 “如果现在北夷打进北境,季博常会毫不犹豫撤军去攻打外夷,并非那北境是他的地盘,而是因为他心中的义字。” “而老夫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攻他后路,因为老夫说过,面对外敌时季博常就是自己人,他可以死在自己人手里。” “但死在贱夷手里,不行!” 老门房依旧不解的看着左相:“那老爷给黑山部和独狼部去信是....” 左相闻言伸手揽了揽衣袖。 “求和。” 这两字一出,老门房脸上顿露恍然大悟之色。 左相的信里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而且还是以大雍皇帝的名义送去的。 目的只有两字 ,求和。 在北夷内乱且接连两次战败于雍北关之际,这封求和信代表的意思就太多了。 而且这封求和信并非送去金狼王帐,而是送去给了叛出金狼王帐的黑山部和独狼部。 而那黑山部和独狼部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能明白这封求和信的意思。 大雍,要开始内战了。 而大雍的内战一定会在季博常和左相之间分出胜负。 这就会导致两个结果。 黑山部最恨金狼王,但论对季博常的恨丝毫不亚于金狼王。 黑山部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扣边报仇,只要黑山部一动北境边军就会被牵扯在雍北关动弹不得。 而更深层次的用意则在于。 大雍内战就会让北夷人没了外患之忧,没了外患那北夷的内战还会远吗? 大雍在决战,北夷也在决战。 先有季博常在北夷埋下祸患,导致反贼尽出王帐实力大减。 季博常管这个叫公平。 而现在左相仅仅两封求和信,便成功拉开了北夷人内战的大幕。 目的也为二字,公平。 我家里在打那你也得打,想在我们大战后元气大伤后捡便宜,你们这些贱夷还没这个资格。 所以这一刻老门房再次感慨。 季博常和老爷真的太像了,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敌人而是同一阵营的话。 两人联手,这天下将无人有资格能被称之为敌。 可能连大军都不用出动,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用脑子就能玩残你。 可惜,现在两人是对手,不死不休的那种。 而老门房更是明白老爷那句,所以我离开了帝都是什么意思。 老爷离开帝都是因为两人要联手捉老鼠,但北境在季博常的控制之下,那两封求和信是如何送去北夷的? 林独行。 这两封求和信是通过林独行送去北夷的。 他能把信送去北夷,就说明他在北境之内还有后手。 而且左相让他送去的信件,他在送去北夷之前能忍住不看吗? 他一定会看,看了就会明白左相的意图为何。 所以他一定在等待时机对北境动兵,因为北境的太霆陈兵铁牛山脉之外要对付的是谁? 是那满帝都的垃圾,还是被人弃如敝履的京畿道? 都不是,而是他的西境。 拿下他的西境就能由此进军打进西南,拿下西南就能从另一个方向进攻江南。 仅仅两封信,便是将季博常的北境边军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因就如左相刚刚说的那样。 季博常,心不够狠。 如果他能不顾北境百姓死活,将大军全部调集进江南,那这战局就绝不是现在这等模样。 天生软肋,自然会被左相所针对。 “可老爷,他的骑兵大军不得不防啊,若是从海路直奔宁台府,那我们的处境....” 老门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左相的笑声所打断。 “他心不够狠留下的祸端,可不止北境一个。” “他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更致命的漏洞。” 第596章 本性如此 左相说完看向老门房 。 “你觉得要想把十几万骑兵大军从海路送到宁台府,需要多少大船?” 这话让老门房微微一滞,随后答道:“不计其数。” “而且海路莫测难行,莫提风浪单就航行时的方向就是一大问题。” “在海上没有补给,兵卒粮食和战马所需草料更是一个惊人数字,而且战马登船折损率极高,这也是江南骑兵一直无法形成大规模的...” 老门房说到这里猛然停下看向左相。 “老爷,您是说他那骑兵的真正目的并非从海上而来,而是借道东南?” 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老爷为何一直没提季博常骑兵之事。 更明白了老爷口中季博常的致命祸端在何处。 东南。 如今东南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东南,临孝君临承乾以及临家当权者全部死绝。 所以现在的东南当权者,叫临覃覃。 一个之前没人会在意的女子,一个至今都不足二十之龄的女子。 而且现在的东南在临覃覃的掌控下,凝聚力更是超过了当初的临孝君。 准确的说败的是临孝君,东南的根基依旧存在。 只不过东南的局势发展,让人觉得东南气数已尽。 但其实东南真正的实力底蕴,并未遭遇重创。 “你觉得一个小小女子,为何能成为如今的东南之主?” “靠谋略手段?” 左相说着微微摇头。 “谋略要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发挥效用,就如我,也如那季博常。” “没有绝对的实力做后盾,再强的谋略也无法运作而起。” 说到这里的左相微微一叹。 “临孝君的手段在我眼里算不得什么,就连他退回东南都在我的算计之内,所以我让他带走了灵妃和十一皇子。” “灵妃虽为女子之身,但其心智却犹在临孝君之上,而那太后临死反击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她对大雍没有感情,对临家更没有。” “所以她去东南,为的就是篡夺东南根基捧十一皇子上位。” 左相说到这里微微皱眉。 “如果不出意外,她一定会成功的,但这世间总有意外,一个让我都感觉意外的...意外。” “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谁也想不到信。”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老门房。 “可知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见老门房摇头后左相淡淡吐出两字:“俏妃。” 见老门房因这两字而脸色一变的模样,左相也是微微摇头一笑。 “她是临孝君从东南搜罗来,随后送进皇宫的。” “他这招看似在学季博常,但其实这是他们两个在联手试探,对云杉的试探。” “都知江南高傲,此等出自妓院之女若是云杉不碰,那他的身份自然会被识破。” 左相说到这伸手揽了揽衣袖后微微摇头。 “其实季博常一直都在寻找云杉的踪迹,他豢养皇子又圈禁雍盛帝其实为的就是寻找云杉。” “他真的很聪明,因为他在很早之前就怀疑我把云杉变成了某位皇子,藏于暗中伺机而动,但云杉的行为让他排除了对云杉的怀疑。” 这话让老门房也是不住点头。 云杉少爷把草包皇子演绎的太深入人心了,身为江南太子,却整日和那些妓女化作的嫔妃厮混。 单就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也是成功的,因为他真的骗过了所有人。 而左相的话也让老门房再次感叹季博常的可怕,他能用妓女的方式去试探云杉少爷。 更是在很早之前便是开始豢养皇子,就是因为他已经接近了老爷的真正筹谋。 换天! 所有人都认为世家要的是做暗地里的王,扶持傀儡称帝能更方便掌控。 就连临孝君和诸多朝臣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唯有季博常,他想到了这一层了,不然他不会在那般早之前就去寻找云杉少爷的踪迹。 原因,就是他和老爷是一样的人。 “云杉做的很好,非但骗过了所有人,就连我有时都会觉得恍惚,更骗过了那季博常。” “但却被一个被忽略的人识破了端倪。” “临覃覃。” 说到这里的左相呵呵一笑:“她真的太让人惊喜了。” “一个妓女对临孝君可有可无,在察觉五皇子不是云杉之后,那所谓的俏妃在他眼里已经失去了价值,但却成了临覃覃手里的底牌。” 左相伸手轻轻拍打城墙上的墙垛,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仿佛在思考应该如何评价临覃覃,也仿佛在思索应该如何开口述说临覃覃的手段。 “妓女没有地位可言,临孝君甚至都没准备让她活着回去,但她灰暗的人生路上却出现了一盏明灯。” 老门房皱眉:“临覃覃?” 左相微微点头。 “妓女悲苦,所以那命运多舛的临家小姐就成了让她感同身受之人,一句我不是三嫁娼妇我有婚约,更是让她成了底层女子心中的神明。” “所以只要她出现,这妓女出身的俏妃便会拜其为主,更会为其效死命。” “经临孝君之手,那俏妃可轻易被送进皇宫去到云杉身旁,表面上是为临孝君的试探之举,实则真正试探的背后之人,正是这临覃覃。” 老门房的眉头皱的更紧。 “老爷,她一个年龄不足二十的弱女子,在帝都时老奴曾亲眼见过其单纯的模样,就算遭遇被临孝君打压连遭不幸,但她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而且她对付临家的手段....” 左相闻言微微一笑后再次摇头。 老门房话里的意思是,这人就算遭遇再多也不会变化这么大,所以他怀疑临覃覃背后有人指点。 不然没法解释前后差距过大的问题,而她对待临孝君和临家的手段...也过于血腥了些。 “你是想说,她做这一切背后是季博常在操控,更想说此女不可信?” 左相看着远处的风景再次摇头。 “错了,这才是她的本性。” “单纯是她的外衣,遭遇不幸导致性情大变是她的手段,拉拢人心盗掘临孝君根基的手段。” “她一直在演戏,也一直在利用所有人,她能做到现在这一步那季博常功不可没。” 左相说着嘴角再次勾起一丝笑意。 “所以我说,临孝君此刻在我心里能和张白衣持平。” “不是他够强,而是他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597章 锻心 左相的话,让老门房彻底的呆愣在了原地。 一切都是假象。 原来一直在演戏的远不止云杉少爷一人。 那临覃覃的手段真的让老门房怀疑...这世间所看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有两副面孔。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那笑意盈盈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血腥筹谋。 云杉少爷以草包的形象骗过了所有人。 而那个曾经蹦蹦跳跳只爱花卉的单纯少女,更是骗过了所有人。 她什么都没有,但那副单纯的外表就是她最强的武器。 她用怜悯盗掘了临孝君的根基,在无形之中收割东南民心。 更以悲苦的形象,让大批人甘心为她赴死。 如此看来,当初她去秋水遇险被季博常所救,归来后和季博常情投意合传遍帝都。 再到最后雍盛帝当场赐婚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将自己的单纯和任人揉捏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让临孝君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让灵妃以为这是临孝君的要拉拢季博常的手段,更让雍盛帝以为这是他和临孝君之间的交换。 你不愿把女儿嫁入皇家,那就要用忠心和真金白银来换。 而这其中,季博常只是一个工具人。 让世人相信她是真心喜欢季博常的一个,单纯至极的小丫头。 当初雍盛帝赐婚之时,文武百官尽皆在场。 而那个单纯的小丫头对季博常握着拳头,你若敢去妓院我就掐死你的模样,被太多人看在眼里。 凶狠的像只小老虎实则单纯的似水的小丫头,和一个翻着白眼一脸无奈点头的少年人。 那一幕让很多人都是印象极为深刻。 因为...他们看起来真的好般配,也让所有大人物想起了自己当初年轻时的模样。 正是因为当初的那一幕太过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当以死相逼,那句我不是三嫁娼妇我有婚约之事传来之时,没有一个人怀疑那是假的。 她成功了,因为她营造出来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骗过了所有人也让季博常慢慢的消除心结,随后派人暗中保护。 更让她借助暗庭卫的力量,做了很多她根本做不到的事。 而临孝君为她准备的那口棺椁,和强行许配给秦家子之事,彻底的让她成为了整个东南人为之心疼的苦命大小姐。 她亲手杀了临孝君,临承乾也在她的授意下死在暗庭卫手里。 而在杀临承乾之前,她还给临承乾留出了足够多的时间。 因为那些临家族老对临承乾是掣肘,对她也同样是威胁。 临承乾死了,在死之前灭了临孝君死忠的秦家。 灵妃死了,在死之前毒杀了另一个死忠临孝君的刘元山。 所有的障碍被扫平,她杀了十一皇子。 从无到有,她一直在借力打力。 利用所有人对她的不设防,再把这份不设防变成了手里滴血的尖刀。 而更让老门房后背发寒的是,她筹谋的不止东南一地,要杀的也不止临孝君和临承乾。 还有季博常! 那俏妃就是她和云杉少爷之间的桥梁。 所有人都认为云杉少爷宠幸俏妃是因为她够骚,但现在才明白。 她是使者,临覃覃的使者 。 也是东南和江南结盟的使者。 她手里滴血的尖刀,已经指向了季博常的咽喉。 因为到现在季博常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而现在他也才明白为何老爷说,这一战季博常没有赢的机会。 也明白了为何会把决战之地放在江南。 季博常打进江南占据优势,如今遇困定然会用出底牌。 但就在他用出全部底牌之后,那把滴血尖刀就会毫不犹豫的从他后心刺入,将他的心脏瞬间搅碎。 深吸一口气的老门房想起了一句老话。 人不可貌相,有志者不在年高。 一个年纪轻轻的季博常如今成长为一方巨头,而那个更年轻的女子。 竟然成了最后决定胜负之人。 在这等诡谲的江南战局之下,东南的决定真的能左右最终胜利的归属。 而杀了季博常之后,那个心思如此缜密的女子,会甘心情愿听从云杉少爷的调遣吗? 这世道,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良久之后,老门房才让激荡的内心平静下来,随后抬头去看左相。 “老爷,那个女娃很危险。” 左相闻言微微点头,但并未说什么。 见左相如此神情,老门房也没有再继续去谈论这个话题,而是从袖筒里拿出一封密信递给左相。 “老爷,这是从秦升从兴希城内传来的。” 左相打开密信后呵呵一笑,随后便是又把密信递还给了老门房。 那密信上字迹不多,只有一句话。 少爷言,相爷老了。 老门房在看到这封密信的时候,脸色都是猛然一变。 因为他太明白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了。 这代表的是少爷不再惧怕老爷,也代表少爷不再认同老爷的一切布置安排。 更深层次的含义,少爷很有可能会变成当初的临承乾。 认为临孝君所有做法都是错的,欲要取而代之的临承乾。 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这封密信拿给左相。 自己只是下人,究竟遇到如何定夺,一切还要看老爷的心思。 “觉得云杉会变成第二个临承乾?” 看着面带微笑的老爷,老门房微微垂头不语。 这让左相再次呵呵一笑。 “他不会变成临承乾,因为我不是临孝君。” “云杉从小隐忍身负重任,我就在帝都却不能相认,明明身为江南太子却要装作草包被人耻笑,还要叫那雍盛帝为父皇。” “为何?” “锻心。” 左相在说出锻心二字后,双手背负看向远方。 “人只有见得多了才会知道变通,只有遭受的打压多了才能有更深的城府,过刚易折无非就是没遭受过挫折没败过而已。” “但隐忍太过也不行,太过隐忍就会失了锐气,没了锐气自然也就没有那发自骨子里的霸气。” “所以我需要他变得更自信,更需要他亲手拿到我都未曾做到的成就,如此他才能成为那个我希望看到的人。” 老门房懂了。 老爷是在刻意培养少爷对他的不屑之意。 一切的布局老爷都已经做好了一半,根基被打下,那云杉少爷要做的就是在老爷的根基之上。 去完成那最后的步骤。 此为,养气。 连老爷这等人物都不放在眼里,那这世间还有谁还会被少爷看在眼里? 霸气一成,便不会再有恐惧。 亲手灭了季博常重组天下,少爷这些年因为隐忍留下的性格缺陷,将会一扫而空。 “知道当初为何要让那季博常去羞辱云杉吗?” 左相说完哈哈大笑。 “因为那是在养他的怒气 。” “如此一来杀季博常的时候,他的成就感才能达到最高峰。” 左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因为一切就要结束了。 更因为一切,都未曾跳出他的棋盘。 麻烦了些,但结果不会变且还会让过程变得更加圆满。 第598章 两副面孔 季博常和左相之间的大战,让整个江南被战火笼罩。 而东南境内也一直处于征战的状态之下。 临覃覃杀了十一皇子之后,收复了被十一皇子分裂出去的战兵和土地,随后向李泽勋发动了全面进攻。 这一切都是她事先和季博常打过招呼的。 因为她告诉季博常,我欠了你的香水红利没给,那就把一个完整的东南送给你。 李泽勋能在东南边界打上那么久,究其原因就是背后有东海支持。 更因为有金启晟的骑兵大军在后镇压,他不敢后退一步。 哪怕他知道东海就是想让他死绝,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进攻东南边城。 因为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只有打进东南摆脱东海控制一条路可走。 所以他打的很凶,根本不顾伤亡的一直在冲击东南边关城池。 南岭城 ,临家主书房。 那把象征东南之主的红木大椅上,坐在上面的临覃覃缓缓放下手里的毛笔。 那把椅子很大,临覃覃坐在上面显得人更加的娇小。 但现在没人再敢小瞧了这位大小姐。 因为现在的大小姐手里握着整个东南,更手握着对整个东南的生杀大权。 她的神色变得更加清冷,一举一动间也透露出了上位者独有的气质。 就在她坐上那把大椅上的第一日,南岭城外一口气砍掉一千六百颗人头。 这些人,要么是替临孝君打理生意的临家人,要么就是效忠临孝君的大小官员。 有死忠,也有见风使舵对其跪拜认主的。 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是提笔在那份名单上画了一个叉。 认主虽好,但位子不够 。 留下你们会让我省下很多事,但也会让追随我之人感到心寒。 这是她在画下一个叉之后,淡淡一笑之后说出来的话。 他们追随于我,总要得到好处才行的。 常言道旧貌换新颜。 你们这些旧貌不死,如何换来新颜? 随着这话落下,一千六百多人被砍下了脑袋。 一千六百多具无头尸体流出的血,浸湿了大片地面。 那刺眼的殷红让所有人知道,大小姐并非看上去那般楚楚可怜人畜无害。 那是一朵娇艳的,带血的玫瑰。 “小时候最喜在父亲身边玩耍,哪怕睡着了也会赖在父亲的书房里。” 临覃覃放下手里的笔,对着躬身站在面前的秦朗和刘小山淡淡开口。 “所以我听到了父亲的全部筹谋,更是从父亲和麾下之人的对话里得知,原来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有两副面孔。” “一副面孔对外,一副面孔对内。” 临覃覃说着摇摇头。 “当时听着觉得很奇怪,这样不是会很辛苦吗?” “但后来随着慢慢长大才明白,原来这世间能活到最后且能按照自己意愿去活的前提,就是需要有两副面孔。” 芊芊细指捋了一下垂落耳畔的长发。 “因为这世间所有的情感都是假的,更因为这世间所有人都在以假面示人。” “所谓亲情也根本敌不过一个利字 。” “而看到真面目的那一刻,就到了你要被除去之时。” 临覃覃说着,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仿佛她又想起了当初在父亲书房玩耍,听到那些让她震惊之言的时候。 三息之后她的眉头缓缓打开,嘴角也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都不可信,你能活着就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父亲如此 ,姑母也是如此。” “父亲在陛下面前是贤臣,在朝臣同僚心中是儒雅不争的工部尚书,在姑母面前是一心奉其登上皇后宝座的兄长。” 她呵呵一笑。 “但父亲的另外一副面孔,却视皇族如无物欲要取而代之,视姑母为棋子利用,以儒雅示人无非是不想和左相正面争锋罢了。” “而姑母看似一心为家族利益着想,一副全凭父亲吩咐的模样,但实则她心里最想除去的就是父亲。” “因为她想要东南,更想借东南捧其独子上位做那天下至尊。” 说到这她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分。 “而陛下看似在拉拢东南宠幸姑母,更是早早就放出口风欲要立姑母为后,实则想的却是如何一举灭了东南灭了临家 。” “我能看到父亲的两副面孔,更能看到姑母的两副面孔,而随着慢慢长大,我能看到了更多人的两副面孔。” “左相,右相,朝臣,皇子......” 说着她敛去唇边的笑意,眼内出现了一抹浓浓的厌恶之色。 “丑陋...恶心...血腥...可怕...” 她口中接连吐出四组词语,这是她对人心的总结,也是她真实看到的东西。 因为她的人生一直被这四组词所笼罩,挥之不去深入骨髓。 “我一直在看,越看越怕,越怕就越忍不住去看。” 说完看向躬身站在面前的秦朗和刘小山。 “可知为何?” 见两人不语,微微一叹后悠悠开口。 “因为不想死。” “不想死就要去看明白如何分辨真假,不想死就要去学如何佩戴和自由转换两副面孔。” “不想死就更要在这血腥恶心当中去寻找机会,而唯一不用死也不用佩戴两副面具的办法就是....够强。” 说到这里的临覃覃又笑了,但这次的笑容和之前截然不同。 因为这次她笑的很开心,那双大眼睛都是因此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我在看也在学,我以为我是孤独的,但却惊喜的发现了一个和我相同之人。” 她朱唇轻启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季博常。” “他的出现很突然,突然撞倒我又突然的让我知道了一种名为香水的东西。” “我很惊喜,但不是因为那叫香水的东西惊喜,而是这个人让我感觉到惊喜。” 她的视线看向了窗外,露出了精致绝美的侧脸轮廓。 她的嘴角依然带着笑意,如弯月般的双眼里满是追忆之色。 仿佛又回到了初次和季博常相见之时。 “我的身份在帝都不是秘密,他就算再纨绔也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他却装作不知,又假装不经意邂逅为的就是通过我,将这香水传递给皇宫中的姑母。” 说着,她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一幅画作。 “他,让我看到了机会。” 桌上的画作,乃是她刚刚所画。 而画中之人,正是当初和她初次相见时季博常的模样。 第599章 让路和功德 画功算不得顶级,但却极为特殊。 因为这幅画里的季博常,双眼极为明亮又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深邃之感。 这很矛盾,但又显得极为和谐。 “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面孔,丑陋狰狞道貌岸然我都见过了太多太多,但有些人藏的太深想看清太难,就比如左相和右相就会让我很吃力。” “但有些人却很简单,尤其对我而言一眼便可将其看透。” 她微微摇头之后,说出了一句让秦朗和刘小山同时一颤的淡淡之言。 “他当时真的很青涩,青涩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但他成长的太快了,快到最后让我有种....面对左相时的感觉,但他不是左相。” “所以他在我眼里依旧还是当初的那个青涩的少年郎。” “所以他是我选中的未来夫君,但他却背叛了我。”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书房里的温度都仿佛在瞬间降到冰点。 而刘小山和秦朗则是将腰弯的更低,他们连抬头去看临覃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大小姐和他们说的都是心底的秘密,但这是在和他们谈心吗? 不,而是在告诉他们一件事。 连季博常在我眼里都是一眼看到底的青涩少年,从他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时间开始,他在我眼里就已经是透明的。 连季博常都不能逃过我的双眼,你们能吗? 他们两个是秦刘两家剩下的独苗,也是从最开始就拜在临覃覃麾下之人。 他们是否也有两副面孔? 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临覃覃在一开始就给出了答案。 想看到真实面孔的唯一办法,就是在你们临死之前。 那她现在的模样算不算真实面孔? 一半。 所以这是警告,所以他们两人根本不敢答话。 因为现在的大小姐,早已不是原来的大小姐。 现在的大小姐想要发动一场战争,根本不用像之前一样动员游说长时间准备。 一句话足矣。 如今东南大小姐的狂热拥趸不计其数,愿意为大小姐甘愿赴死之人更是不知凡几。 事情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是否还有秦刘二家之人存在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他们更清楚,今天大小姐之所以对他们说起这些。 一定是东南要有了新的动作。 她一直在看桌上的画,看的很认真也看的很是痴迷。 一只飞蝇落在画中季博常的肩膀上,这让她的眉头狠狠皱起。 眼中更是出现了一抹浓浓的杀意,仿佛这飞蝇玷污了她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挥手赶走飞蝇,随即将画作拿起小心翼翼的挂在了身后的墙上。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墙上季博常的画像。 “其实他教会了我很多,也让我通过他发现之前被忽略的东西。” 说着伸手正了正画像的位置后再次淡淡开口。 “是他 ,让我发现了申云杉的踪迹。” 这话让秦朗和刘小山再次被狠狠的震撼了一次。 “一个皇子就算再草包,也没有理由去睡一个林婉清,林婉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却因为季博常被搞得人尽皆知。” “一个处处表现自己,只为让雍盛帝注意自己的皇子,在这个时候和林婉清搞到一块,就会显得很蠢。” 她转身在红木大椅上坐下,再次捋了捋耳畔垂落的长发。 “虽然他本就很蠢,但这次的蠢却显得那般刻意,刻意的借助季博常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更刻意的让人知道他和林婉清搞在了一块 。” “然后更刻意的上朝当堂参奏。” 临覃覃说到这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的事很符合他给人的印象,但和季博常联系到一块就不正常了。” “他被季博常羞辱连扇耳光,随后在季博常去往秋水的时候疯了,看起来没什么关联,但仔细去看却能发现。” “这一切都是在为季博常铺路,左相提议让季博常成为五皇子夫子是为他出气,但也是拉拢。” “他经此一事非但得到了左相的青睐,更是和朝臣们打成一片,因为他隐隐成了左相的门生。” “而那五皇子非但疯了,更是借此一事得到了雍盛帝的信任去往了西南。” 看着依旧一脸不解的秦朗和刘小山,临覃覃微微摇头。 “让路。” “为季博常让路,更为让人淡忘和轻视那位已经疯了的五皇子。” 临覃覃说完再次对秦朗和刘小山问道。 “可还记得五皇子离开后,帝都都发生了什么?” 这一句话,让刘小山和秦朗恍然大悟。 帝都之变,准确的说雍盛帝被玩成孤家寡人,都是在五皇子离开帝都之后发生的。 从那之后,大雍皇子一个个开始死掉。 没有死掉的也都被赶出了帝都,尽管名义上被雍盛帝委以重任离开的帝都。 但离开帝都的皇子还是皇子吗? 离开了帝都的皇子很难杀吗? 帝都空了,皇子空了,临孝君走了雍盛帝垮台了。 随后五皇子回来了,在季博常和左相的默许之下登基为帝。 一切很合理,但一切又都处处透露着诡异。 而她能确定五皇子就是申云杉的方式很简单,简单到能让所有人为之瞠目结舌的地步。 一封透露着投靠之意的结盟信。 如果老五不是申云杉,这封以东南名义拿出的结盟信就会变成临孝君所写。 如果他是,那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因为他是申云杉,就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用意为何。 在所有人眼里神秘至极的申云杉,就被她用如此简单的方式找到了。 是申云杉藏的不够深,还是真如临覃覃所言那般做出的事情太过刻意所致? 那些事情都是他精心谋划的,也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要知道当初的帝都聪明人太多,季博常父子,右相和大批朝臣,六皇子那个时候也还没有死。 但真正发现申云杉真正身份的却是临覃覃。 为何? 因为她,在某种意义上和申云杉是一样的人。 而且她藏的比申云杉还要深,因为她没有申云杉那样的身份和筹码。 “季博常是左相为申云杉,精心打造出来的对手但也是功德。” “而我们想活就要再次面对两副面孔,所以,现在到了我们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刘小山和秦朗齐齐抬头。 因为大小姐在地图上指出的位置,让他们再次被狠狠震惊到了。 第600章 疯狂 他们知道今日大小姐叫他们两个前来,又和他们说了那么多隐秘。 是因为大小姐决定在这诡谲的局势里动手了 。 而在听到大小姐对季博常的评价后,他们也知道大小姐要对付的一定是季博常。 如今季博常已是率军攻入江南,如果此时东南兵进江南前后夹击。 季博常必败无疑。 但大小姐所指的方向却并非江南,而是....东海! “俗语言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临覃覃坐在红木大椅上捋了捋耳畔垂落的长发呵呵一笑。 “但也有俗语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们进军江南可以灭了季博常,但季博常被灭江南完好无损,我们很有可能会被恶虎所伤。” 说完看向刘小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定远水患之时江南军曾有进军东南之相?” 刘小山闻言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躬身施礼。 “大小姐高明!” 秦朗也是在闻言之后,彻底的明白了大小姐的真实意图。 她要的不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是要让两头猛虎相互撕咬重伤垂死。 定远水患之时,左相的筹谋便是水淹定远逼迫季博常退回东海。 随后江南大军攻进东南,驱赶临承乾攻打东海和季博常以死相拼。 最后无论谁胜出都已经是奄奄一息。 大军压境一战定乾坤之势已成。 但定远没有毁于水患,临承乾也没能活到进攻东海之时。 左相筹谋早已随着定远布局被破大白于天下,尽管左相的布局没有成功。 但那精妙的布局和狠辣的手段,依然让人震惊无比。 一个计谋就算再精妙再狠辣,但公诸于世之后也就再无任何可借鉴钻研的必要。 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自然不能再算作秘密。 不是秘密,自然也就骗不了人。 但大小姐却依照如今的局势,将左相的布局完美复制。 更是用自己的筹谋,生生在这诡谲的局势下换来了天时地利人和。 左相和季博常在江南决战,胜负的天平就握在大小姐的掌心之内。 只要大小姐帮助左相前后夹击季博常,最后胜出的一定是江南。 若是大小姐帮助的是季博常,那么江南一定会成为这一战里被抹除的那一方。 但无论帮助哪方都不是最优解。 无论哪方最后胜出,都不会允许东南这样强大的势力存在。 所以大小姐的选择是...做那得利的渔翁。 在两方决战之际攻打东海,拿下东海便会直取定远。 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端了季博常的老巢退无可退,那季博常能做的就只有猛攻江南一条路可选。 无论到时谁胜出,都将是强弩之末奄奄一息。 如此局势逆转,用左相之法将坐收渔利。 而这其中季博常一直都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在左相的布局里,他是要和临承乾拼到最后被收割的那一个。 而在临覃覃的布局里,他成了要和左相相拼最后成为被收割的那一个 。 他,成了所有人眼里的软柿子。 因为他的隐忍和布局,在这些真正隐忍擅长布局的人眼里,真的是透明的。 甚至连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在申云杉眼里是,在临覃覃眼里也是。 因为他们都用自己的隐忍和布局,将季博常耍的团团转。 到现在季博常都还不知道谁是申云杉。 到现在季博常都还不知道临覃覃,根本就不是那个他认为的单纯女孩。 世事本就这般无常,在老季眼里聪明绝顶的狗大儿。 竟然接连被两人视作欺世盗名,名不副实之徒。 原因还是那句话,季博常的城府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碗水。 “小姐,如今东海大军都在江南防守空虚,攻破边城不难,但有十余万骑兵大军正在南高丽驻扎,若是骑兵回返....” 听到秦朗之言,临覃覃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随后淡淡的问了一句。 “骑兵能越过城墙吗?” 这话让秦朗一愣,随后再次躬身。 “属下明白。” 这回他是真的明白了。 小姐要的是打进东海,然后以东海城墙为据挡金启晟骑兵大军。 只要占据了东海边关城墙 ,那金启晟的骑兵大军就算回返也于事无补。 骑兵,本就不是用来攻城的。 “小姐,如今李泽勋还在顽抗,是否加派人手将其全部灭杀....” 刘小山的话还没说完,便是被临覃覃挥手打断。 “他是可怜人,家被东海所占又被迫前来和我们打仗厮杀,送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吧。” 随后纤纤玉指在地图上微微一点。 “就这吧。” 刘小山闻言看去,发现大小姐所点之地正是...东泰城。 吕铭琛和吕家所在的东泰城。 吕家投靠了季博常不是秘密,他们的存在就像一根钉进东南腹地的钉子。 但如果把东泰城送给李泽勋,那就变成了钉在东海心脏上的钉子。 论恨,李泽勋一定更恨东海。 东南对东海动手,李泽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北境有北夷和林独行牵制,就无法派兵前来支援季博常。 而东海和定远被东南所夺,金启晟的骑兵大军就只剩两个选择。 一,猛攻东南前往江南支援。 二,猛攻被夺的东海边城收复东海。 但无论哪一种,这支耗费巨量银钱打造出来的骑兵大军,都让季博常成了望梅止渴。 深入江南的他将得不到任何支援。 在刘小山和秦朗退出书房之后,临覃覃从红木大椅上起身。 再次来到季博常的画像前站定。 “如果你对我忠贞不二,我会把整个天下都送给你做嫁妆,但你为何要背叛我?!”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画像上季博常的脸庞。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孤独,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有多么的胆战心惊?” “遇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好开心好惊喜,因为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也一定是能最给我安全感的那一个。” 说着,脸上的神色开始逐渐变得狰狞。 “但你却背叛了我!” 她就那样恶狠狠的盯着季博常的画像,足足十息之后突然转颜一笑,随后再次伸手轻轻抚摸画像上季博常的脸庞。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谁让你是我选中的夫君呢。” 她的视线看向手腕上的手镯,这枚内里真空的手镯来自皓月。 “你真的很贴心,每句话都能说到我的心坎里。” 她轻轻的摘下手镯放在掌心,随后微微一笑。 “但你真不该,对我展现出来自正妻的怜悯和大度。” “因为我最讨厌的就是怜悯,而对我的怜悯也将成为你的致命毒药。” 啪! 那枚手镯被捏成两半掉落在地,而她也再没去看那碎裂的手镯一眼。 而是再次看向画像里的季博常。 “我会当着你的面杀了她,还有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贱种。” “我不会让你死,因为我舍不得。” “我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儿,未来的天下之主。” 她在笑,但眼神之中的冰冷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矛盾的表情,就如她矛盾的人生。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更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那笑容里,却充满了无尽的疯狂 。 第601章 曾经死了的人 八月末的江南夏夜闷热无比。 而且按照农人的说法,这样的天气代表的是下雨的前兆。 所谓人作有祸天作有雨就是这么来的。 阿九放下了背篓,乘坐小船渡河登上了南岸江南的地界。 他是尾随一队人前来的。 季博常前往江南并没有带着阿九,因为阿九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自从上次在季博常的书房里出来之后,阿九就一直在等着有人来找自己。 既然那些东西是当初从盼归山离去族人的后代,那他们就一定会来找自己。 而找自己的目的想都不用想,绝不是什么族人相见认祖归宗那套催人尿下的把戏。 阿九已经不再是当初刚下山时的雏。 跟在季博常身边这么长时间,虽然暂时还称不上老阴比,但小逼银...那是手拿把掐。 他没有刻意去寻找,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备的举动。 依旧背着竹篓游走在定远境内的各个角落,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还纠正了堪舆司地图上的数个错误。 而且他见到了雍盛帝。 那个背后背着一个婴儿,双手熟练织布的当初帝王。 阿九没理他,不是他没兴趣去干这狗日的帝王几下,而是那个叫秦七的王八犊子玩的已经够狠了。 他一直在走,一直在记录。 他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在他心里杀人远没有他现在做的事情重要。 而就在前天黄昏时分,他终于等来了他一直要等的人。 但无论出现的时机还是出现的方式,都让阿九大吃一惊。 他以为这些人找自己一定会先行接近,然后再亮出身份说出要通过自己达到的目的。 为此,他特意提前和宝盖刘六打过招呼,不要太过靠近自己。 这些人想找自己绝不是为了杀自己。 再说他们也杀不了,这个世界上能杀的自己的人不多。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走到一个村落正在休息的时候,黄昏落日之下...他看到了一个绝没想到的身影。 那道身影一直藏在他的脑海深处,虽然从不提起但也从未忘记过。 因为这道人影来自....娘! 据阿八所言,阿九的娘亲在他出生四个月的时候过世了。 爹在他未出生之前就失踪了,整个盼归山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为了让阿九能够活下去,他找到了一户农家把阿九寄养在了那里。 所以当初阿九第一次和季博常相见时,他对季博常是这么说的。 我爹娘总吵架。 有一次吵的狠了娘恶狠狠的对爹说。 既然你这般绝情,那我就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音落,一刀抹了弟弟的脖子。 爹也不甘示弱,好,那我也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言罢,一刀抹了哥哥的脖子。 其实这是扯淡的,他真的有一对养父母和一双兄弟。 但养父死于上山采药摔落悬崖,哥哥从小体弱,养父采药就是为了给他挣钱买药的。 所以在养父死了之后那位哥哥也病死了。 而这个时候的阿八也从盼归山上下来,因为到了阿九回归的时候了。 阿八走之前,为养母和弟弟盖了新房也留下了银子。 银子虽然不多 ,但也足够母子俩平安过活。 毕竟那里是东海,日子要远比其他地界好过的多。 阿九临走前也对养母说过,等我长大学了本事就来孝敬您。 三年后,阿九回到了养母所在的村子。 却发现养母和那个弟弟都死了,死在了里正手里。 阿八为她们盖的房子和留下的田亩,都被里正抢占了。 这让阿九暴怒不已,他要杀人。 但却被阿八拦下了,这是东海,不是凭心意就能杀人的地方。 随后他见到了皓月。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皓月,但看见的却是杀伐果断冷酷无比的皓月。 那里正全家被杀的鸡犬不留,就连县衙里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净。 皓月只是看了阿九一眼,随后来到阿九养母的坟前上香施礼。 之所以他当初对季博常,以扯淡的方式谈起自己的爹娘兄弟,是他真的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眼底的哀伤。 而在后来的接触过程里,他也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了季博常。 季博常听完之后挑了挑眉:“有没有可能你师父就是你爹?” 阿九咧嘴:“不能吧?” 而季博常给出的答案是,那些老东西们啥不靠谱的事干不出来啊。 这话也就到此结束了。 因为实在没啥深究的必要,在阿九心里早就把师父当成自己亲爹来看待了。 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个遗憾。 没能对把他养大的养母尽孝,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所以在看到黄昏夕阳下,那道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时,阿九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那张脸和记忆的里有点对不上,因为更苍老了些。 但那看着自己充满宠溺的眼神,却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可就在他准备上前之时,那道身影消失了。 就像从未出现过,仿似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能确定,那绝对不是幻觉。 所以他起身追了过去,这一追就追到了大堤之边。 而那道他一直追随的身影,这个时候在对岸出现了。 依旧淡淡笑着看向自己,随后对他轻轻的招了招手。 仿似在召唤游子归家的慈母。 而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之旁,他又看到了一个和记忆里对应得上的身影。 弟弟,养母的小儿子。 那两道身影同时对着阿九微微一笑,随后转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而阿九没有立马渡河追上去。 转身和暗庭卫的人交代了一番之后,方才渡河踏上南岸江南的地界。 他没有再去刻意寻找那两道身影,而是直奔季博常所在的沂水城。 因为,那两道身影为他留下的暗号痕迹,也正是通往沂水城的。 阿九的剑绑在了后背上,他很少这样做。 因为那两道存在记忆里的身影一路留下的痕迹。 出自安朝皇族独有的手法。 那么这已经死了,一直存在自己记忆里的人影是何身份。 已经不言而喻。 这让阿九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明白了季博常为何要把那些情报拿给自己看。 更明白了季博常为何没有带着他一起去往江南。 因为他,是季博常留下的后手。 第602章 小梅的疑惑 沂水城。 闷热之感让啾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仰头看了看天之后轻轻的说了一句。 “要下雨了。” 他在替季博常巡视城墙和城内的巡逻。 蓝海亦已是带着十万大军直奔苏杭城,现今的沂水城里只有五万人驻守。 此地已是深入江南,啾啾一刻也不敢懈怠。 因为公子说了,此一战胜可天下安定,败则你我皆死。 自己死不死的啾啾没想过,但公子绝对不能死。 公子在季家就在,公子没了季家也会不复存在。 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公子身边,因为现在公子身边保护的人很多。 春草和织夏姐姐本就是高手,而如今冬韵姐姐也是归来了,那公子身边保护的人就更多了。 唯一让他感觉有点麻烦的,就是和冬韵姐姐一起来到沂水城的那三千多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受了伤,不但要给他们粮食还要军医为他们治伤。 这些人全部来自帝都朝臣家中,所以这些人大部分都曾经见过公子。 想来也是,当初公子在帝都也曾大红大紫过,更是和朝臣们合伙做生意。 这些人身为朝臣的家丁护卫认识公子,也算是理所应当。 虽然这些人大部受伤又没啥战斗力,但啾啾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在他们进城之后,便是让他们在远离公子书房的地方扎营。 没有命令禁止随意走动。 季博常依旧坐在书房里,眼睛没有再看那已经落满子的棋盘,而是背负双手站在地图之前思索不语。 他没说话脸色也很是平淡,但眼神之内却是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没人知道这抹失望从何而来,但那失望之色却是真实存在的。 ... 冬韵的房间就在春草和织夏的隔壁院子。 一路奔波,从兴希城奔逃而来一定很是辛苦。 所以春草和织夏先安排她休息,等休息好了再为她接风洗尘。 把守在冬韵房门之外的,是秦升和他的两名亲兵。 啪! 房间里的烛火再次发出轻微炸响,又是一道蓝烟飘向冬韵。 而原本眼神出现剧烈挣扎的冬韵,在这一刻再度恢复了平静。 “还记得主人的命令吗?” 随着秦升的声音响起,坐在桌边的冬韵木讷点头。 “杀季博常,喂他吃下阎王泪。” 闻言的秦升满意的一笑。 “明日侍寝,那就是你的机会。” “事成之后,主人一定会好好犒劳你的。” 说完,秦升转身离开冬韵的房间,来到院子里的石凳前坐下。 看着那天上明月慢慢被乌云掩盖,闷热的天气起了道道凉风,秦升淡淡开口。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不,陛下根本不屑于那样做,因为陛下要的是真正的借刀杀人。” 说完转头看向冬韵的房门微微摇头。 “女子,不可成大事也,此女将是季博常为自己准备的断头刀。” 听着大街上传来的巡逻脚步声,秦升的嘴角出现一丝不屑的笑意。 笑世事无常,更笑这人生的际遇无常。 在原本左相的筹谋里,他秦升一点都不重要,是一个典型的小透明。 他没有申千彻那样的背景,更没有左奉节那样可以跟在左相身边的待遇。 但他跟对了人。 他一直跟在陛下身旁,成为了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如今相爷放权陛下掌控一切,他这个原本的透明人就成了能够左右胜负的存在。 而待将来天下大定之时,他秦升必为朝堂重臣。 光宗耀祖亦是指日可待。 因为距离那天下大定的时候,真的已经不远了。 一切的荣华富贵,就从这小小的沂水城开始吧。 小梅,乃是跟在冬韵身边的丫鬟,出身东海。 在季博常让皓月派人前往西南的时候,小梅便是跟随冬韵一起进入了西南。 论讨厌老五,小梅绝对能排在第一位。 她讨厌老五没有原因,如果非要说个原因的话,那就是老五全身上下包括说话的声音都是她讨厌的点。 尤其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是让小妹看之欲呕。 所以在老五去见冬韵的时候,小梅是能躲则躲,因为只要看见老五她就忍不住想要骂上几句。 这和少爷的布局不符,所以那一夜申云杉展露真实身份并控制冬韵的时候。 她并不在场。 可当老五离去之后,她发现姑娘的书房里除了浓重的脂粉味之外。 还有一股不甚明显的腥臭气。 最主要的是,她发现姑娘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好像....失了神。 但姑娘却说自己是舟车劳顿太累所致,休息一晚也就好了。 而在第二日,,江南军莫名其妙的打进了兴希城。 而姑娘更是被莫名其妙的,被秦升保护着送出了兴希城直奔公子所在的沂水城。 这让小梅有些不解,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秦升名义上是老五的人,其实暗地里早就对大军师表了忠心。 小梅也很讨厌这个叫秦升的人,因为她总觉得这个人太假。 一举一动都好像戴了面具一样,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现在终于能回到少爷身边了,回到少爷身边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再看老五那个恶心人的东西。 小梅没见过季博常,但从小在吴家府邸长大。 她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所以在到了沂水城的之后她前去参拜过公子。 小梅是丫鬟,在地位上远远不如冬韵和染秋。 但她却有一个自己心中的完美情郎,而这个情郎的名字叫...金启典。 所以她去参见公子一为认主,二嘛,则是想让公子为她和阿典证婚。 毕竟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但只要公子点头那这桩婚事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公子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竟然很高兴。 并告诉她,只要此间事了公子会亲自和季凌薇去说情。 然后小梅把自己心里的疑惑一并告诉了公子。 因为那天匆忙逃离兴希城的时候,她看到高处站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隐约的看起来竟然像是五皇子。 公子听后只是微微点头。 然后对她说了一句让她根本没听懂的话。 不要去打扰冬韵,就留在我身边吧。 第603章 都对 随着雨滴落下,闷热的天气顿时变得凉爽。 雨点驱赶掉了闷热,也让江南的景色变得更加优美。 江南的雨也是诗人们争相歌颂的对象,尤其蒙蒙细雨下的江南更是担得起美不胜收四字。 季博常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蒙蒙细雨下的江南风景也是嘴角带笑。 他喜欢这样的环境,也喜欢这一刻的宁静。 春草和织夏一直在忙碌着,忙碌着为自己布置房间,准备让冬韵为自己侍寝。 如果按照原来的时间走向,继春草织夏后为自己侍寝的应该是染秋。 那染秋在照顾皓月一直没来定远,而如今冬韵先染秋一步来到了季博常身边。 而春草和织夏之所以这般积极的原因,则是因为冬韵和染秋并非和她们一样从小待在少爷身旁。 而且随着少爷地位越来越高。 她们两个担心少爷会选择无视冬韵和染秋两女,她们都是夫人为少爷准备的童养媳。 如果少爷真的决定不纳了冬韵和染秋,那冬韵和染秋两人的命运都会被彻底改变。 下榻之地被大头兵们送进来无数物资,所以布置一间新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季博常一直待在书房,对于这样的事并没有太过关注更没去下令阻拦。 可能是知道今夜就是自己侍寝之时。 所以一整个白天冬韵都待在房间里未曾外出,就连饭食都是春草安排人送过去的。 新衣和首饰之类的,更是两女亲自为冬韵挑选的。 但现在乃是战事,所以大红嫁衣这些没有准备也不能准备。 侍寝是一回事,但在这个时候大操大办本就是不合时宜的。 啾啾也是留在城墙上没下来。 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眼力劲还是有的。 只要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要过了今夜再说。 免得坏了公子兴致。 ... “投石车大部被毁?” 营帐主位上的申云杉脸色阴沉的看着下方的申洞庭。 “是。” 一身盔甲的申洞庭应了一声后躬身开口。 “就在我们选择冲击城墙的时候,李三山并没有选择轰击我们的攻城大军,而是对准了我们的投石车阵地。” “等到末将下令去转移阵地的时候,投石车已经大部被毁。” 说完抬头看向申云杉。 “请陛下放心,他占据旭光城本就匆忙,根本没时间囤积大量石块,经此一战他那投石车已经成了摆设,末将已经下令从苏杭城再次调运全新投石车过来,最迟三日便可到达。” 申云杉闻言放下酒杯,思忖片刻后突然微微一笑。 “既如此,那便发动总攻结束了这场战争吧。” 这话让申洞庭一愣。 虽然用投石车轰击了旭光城三日之久,但距离破城还早得很。 如今己方投石车大部被毁,若此时发动总攻必然伤亡惨重。 可就在他要开口劝阻之时,申云杉的再次开口说出的话让他更是瞬间呆立当场。 “留二十万大军继续攻城,另外二十万大军即刻转向进攻沂水城。” “朕,御驾亲征覆灭了那反贼季博常!” 淡淡挥手间,桂喜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情报递给申洞庭。 “季博常调动十万大军进攻苏杭城,此刻沂水仅有五万守军....” 申洞庭看完情报后猛然抬头看向申云杉。 “原来陛下的筹谋和真正的战场,是这沂水城?!” 申云杉从座位上长身而起,在铜镜之前站定。 “世间情感言之动人,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你留在此地,这场战争朕不想持续太久,因为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季博常在他人眼里是个人物,但在朕眼里于小丑无异,按照朕的布置去做不可有任何怠慢。” 申洞庭闻言躬身施礼,随后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但更多的是震撼,因为陛下的筹谋布局和相爷的手法截然不同。 却更加的奏效。 以陛下之法布局作战,这场形势诡谲的战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 但同时他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担忧。 不是因陛下的筹谋布局担忧,而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因为直到刚刚,他才知道了陛下的真正布局是什么。 更知道了原来自己这个被相爷提拔上的来的统军之帅,在陛下的布局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环。 陛下的筹谋已经全部成形,现在已经到了收割阶段。 而那季博常也确定必死无疑。 但不是死在自己手里,更不是死在战场之上。 而按照陛下的布局,他麾下的那些人全部都要死在江南。 而全军覆没那些人的关键之处,就在沂水城。 “你就跟在朕身边,带好纸笔全程记录朕是如何覆灭这最大反贼,又是如何平定这天下的。” 申云杉说完伸手在桂喜的后背上拍了拍。 “朕说过,要让你亲眼看到这一期的,而且朕还要带着你一起踏上那金狼神山 ,将这天下之地尽皆变成朕麾下王土。” .... 天色黑了下来,但天上的雨水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这就是江南的特色。 烟雨蒙蒙美不胜收,但下起雨来便是没完没了。 而且这蒙蒙细雨很有欺骗性,初落身上不觉有恙,但时间长了全身上下都会被淋的通透。 雨都在骗人,这世道之上真实的东西太少了。 这句话 ,来自水泽道长最小的徒弟,清一。 老道士走下了奶头山,他的那几个徒弟自然也全部都跟来了。 做饭的大徒弟,劈柴采药的二徒弟,还有修的一手好房子垒墙也很牛逼的三徒弟。 随后再加两个最没用的四徒弟青志和小徒弟清一。 清一的话让老道士点点头,但木讷的大师兄却有不同意见。 不对。 小师弟的话不对。 雨能骗人,是因为人故意被它骗的。 蒙蒙细雨落在头顶初来无感,但只要身在雨中就算那雨滴再轻也能精确感知。 劈柴的二师兄点头。 大师兄说的对,而且能被雨淋湿者皆是无伞无瓦遮顶之人。 有伞亦有瓦遮顶的还被雨淋湿,那就不是雨骗了人。 而是人在骗雨 。 雨骗人死不了人,但人骗雨却能借机杀人。 这话绕口又难懂,但那腰上别着一把修房泥铲的三师兄却是认同的点头。 大师兄和二师兄说的...都对! 第604章 一般般 雨夜,申云杉的大军快速靠近沂水城。 雨夜,沂水城州牧府内精心打扮过的冬韵坐在了季博常对面。 冬韵真的很美。 一袭白色衣裙,略施粉黛配上春草织夏为她准备的首饰,在烛光下更显迷人万分。 “公子,冬韵为您斟酒。” 冬韵一手揽着袖口,提起酒壶为季博常身前的酒杯填满。 修长洁白的手指在烛光下,宛若盈玉。 而她所坐的位置,乃是背靠烛光之处,这就让她的脸处在背光之地。 朦胧美感更甚,但微微垂首羞涩的模样。 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眼神之内的那抹空洞冰冷。 “好,一直听闻江南米酒清淡醇香,但还一直未曾品尝过。” “今日既然冬韵温了酒,那我便尝尝这江南米酒是否如诗词里说的那样醉可成仙。” 微微一笑之后 ,随后伸手端起酒杯。 而就在季博常端起酒杯的那一刹那,冬韵的身体猛然一颤。 眼神之内出现了剧烈的挣扎之色,这让季博常放下了酒杯。 “可是身体不适?” 冬韵双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裙摆,低首微微摇头。 这一幕让季博常微微一笑,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初要为自己侍寝时的织夏。 谁也想不到活泼开朗的织夏,在准备为自己侍寝时浑身抖的连站都站不起来。 “当初让你进入西南,是觉得齐王在西南一定藏了什么秘密,让你假意靠近五皇子,也是为了方便能获得一些想要的情报。” 季博常说着微微一叹。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多虑了,在西南的这一步棋反倒成了无用功,平白让你遭受这般多苦难。” “还好此次安全从兴希城退出来,这要是万一出了好歹,我都不知道如何向月儿交代。” 季博常的语调不高语速也不快,完全是以家常的语气在说话。 这让冬韵眼内的挣扎之色更加剧烈。 紧握裙摆的双手都开始了微微颤抖。 “既然回来了就留在我身边吧,你家少爷我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让自己的女人为我抛头露面征战这种事,还是不屑为之的。” 他这话已经承认了冬韵的身份,仅凭这一句话,便可打消冬韵心里一直以来的顾虑。 因为这话一出,她就将和春草织夏一样 。 从侍女变成了少爷床榻上的枕边人。 “我的本意是待事了再行这等床笫之事,也能抽出时间为你们办个体面的婚礼。” 说到这季博常再次摇摇头。 “月儿虽然有了婚礼,但那婚礼简陋的....还不如一个县令纳妾来的隆重呢。” “但春草和织夏却不同意,我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季博常说着再次端起酒杯握在手里。 “她们啊,是怕如果战败我死在了这里,你这还没名分之人会成为无主孤魂。” “真的挺傻的,我若死了你们再寻良人就是了,何必非要跟我一起去死呢。” 就在季博常音落的那一刻,垂首的冬韵猛然抬头。 “少爷,这酒....” 啪! 她身后的烛火陡然发出一声轻微炸响,随即一道淡淡的蓝烟钻进了冬韵的鼻腔。 而冬韵那已是恢复清明的眼神,在这一刻再次变成空洞冰冷。 季博常有些不解的看着冬韵:“这酒怎么了?” 冬韵闻言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这酒,冬韵陪少爷一起喝。” 季博常闻言皱眉:“我不喜女子饮酒。” 言罢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就在季博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瞬间,冬韵的身体再次开始剧烈颤抖。 季博常放下酒杯之时,一滴清泪从冬韵的眼角流下。 吧嗒一声,掉进了她面前的酒杯里。 季博常看着冬韵的样子再次皱眉:“何故哭泣?” “因为你死了!” 这话并非来自冬韵,而是推门而入的秦升所发。 “你喝下的酒里,乃是天下第一奇毒阎王泪。” 看着坐在椅子上皱眉看向自己的季博常,秦升发出一声不屑至极的哈哈大笑。 “都言定远侯季博常心智如妖,今日一观也不过如此,陛下只不过略施小计便将你从世间抹去,真是让人失望啊。” 大笑过后 ,施施然坐在季博常对面。 “到了现在这一刻,你应该能明白些什么了吧?” “在你眼里的傀儡帝王,其实乃是你一直寻找的相爷之子云杉少爷,那个曾经被你侮辱,又被你送回帝都坐上皇位的傀儡帝王,让我亲口转告于你。” “谢谢。” 秦升说完再次哈哈一笑。 “谢你让所有人更加无视了陛下,谢你让雍盛帝把陛下送去西南,谢你把那么多皇子当成家畜圈养,让陛下少了很多麻烦。” “更谢你把这个女人派到陛下身边,让你以为陛下没有任何威胁,将陛下推上了那至尊宝座。” 他说着,将头颅朝季博常面前伸了伸。 “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让相爷省了不少事,只要顺水推舟即可。” “也正是因为有你爹在皇宫里保护着,陛下才能安稳的坐看天下风云,看你拿北境祸乱北夷替陛下扫除外患。” “有你在,陛下根本不用直面临孝君,因为你太能干了。” 季博常坐在那一动不动,就连眼神里的光都是在慢慢消散。 这让秦升再次不屑的呵呵一笑。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说不出来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 “一代大人物,最终死在了我这个小人物手里,是不是一定心有不甘?” 就在音落的那一刻,城墙之上突然响起预警号角,轰隆攻城之音随之响起。 “这才是陛下的真正筹谋,也是陛下选择的真正战场。” “因为陛下说,父子情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所以围困季零尘设伏,远没有以你为质设伏来的更加有效。” “你被围困,你的那些属下一定会来救援,就连旭光城里的李三山也会不顾一切前来。” 再次轻蔑的看了一眼季博常。 “攻城?” “陛下要的才不是攻城,而是把你们这些臭虫全部引到沂水城外,一个一个的全部碾死 。” “这里是江南,如果不是陛下刻意将你引到这里,你以为你真的能打到如此腹地?” 秦升已经没了和一具尸体说话的兴趣。 因为他现在要做想的,是屠了这沂水城里所有的人。 然后以此设伏,一战全灭季博常麾下所有大军。 可就在他想要起身离去之时,他的双眼陡然放大。 因为那在他看来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季博常,动了。 伸手拿过冬韵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微微摇头淡淡开口。 “江南米酒,一般般。” 第605章 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江南米酒,一般般。” 这话的语气很轻很淡,没有咆哮自得更没有阴森嘲讽。 平淡的就像花了重金买下一壶好酒,结果兴冲冲品尝之后感觉很是失望的喃喃自语。 但这平淡的语气听在秦升耳里,却宛如炸雷般惊恐。 酒,是他备的。 毒也是他亲眼看着冬韵放进去的,而且这壶酒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亲眼看见季博常一饮而尽。 莫说毫无修为之人,就是内劲雄厚的武者也会在饮下阎王泪后顷刻毙命。 绝无意外。 “你...这可是阎王泪...天下第一奇毒...你怎么会...” 看着一脸惊恐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秦升,季博常挑了挑眉。 “这就是阎王泪啊?” 说完提起酒壶又倒了一杯,端起后用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随后又是一饮而尽。 “没啥味道。” 轻轻吧唧一下嘴之后,在秦升拿已经快要瞪出眼眶的双眼下,再次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没啥特别的感觉。” 说完提起酒壶想要再倒一杯,可想了想之后把酒壶盖子打开了。 咕咚咕咚... 酒壶里的酒被他喝了个精光,伸手一抹下巴上的酒渍看向秦升。 “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随便把什么东西就当成阎王泪卖给你们了。” 把酒壶放回桌子上之后微微摇头。 “这年头骗子很多的,这玩意你们买的时候一定不便宜吧?” “以后再买的时候啊,一定要记得先验货,俗语不是说的好嘛,先尝后买知道好歹。” “先尝尝,发现有效果再买就不会被骗了。” 说完又好整以暇的加了一句。 “这都是经验之谈,你得往心里去啊。” 秦升....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亦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季博常。 在他的预想里,现在的季博常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城内大开杀戒,配合城外陛下的大军用最快速度拿下沂水城。 然后做出季博常被困的假象,引季博常麾下前来营救设伏。 一切都设计的天衣无缝 ,一切都进行的极其顺利。 但问题偏偏就出在.....这季博常没死! 他不但没被毒死,还说自己买了假药~~~ 更让秦升呆愣的是,季博常在说这话的时候 ,一脸的语重心长告诉他。 这个年头骗子很多的,你得先尝后买才能知道好歹。 我尼玛..... 这是阎王泪,世间第一奇毒! 我先尝再买? 你是让我死啊你啊。 但他信了,他信了季博常的话。 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能在吃了阎王泪之后还能屁事没有的。 为何叫阎王泪? 阎王见了都得掉眼泪,莫说两滴毒死一个人,就是一滴放倒一大片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这季博常不止喝了一杯,他把一整壶酒都给干了。 说,没啥特别的味道。 这说明啥? 说明陛下可能真的...买到假药被人骗了。 但不应该啊。 这阎王泪乃是道门秘药,是道门药堂之主亲自炼制的。 所以说...是药堂的堂主骗了陛下? 那如果是药堂的堂主骗了陛下,那道门内部.... 他很乱,乱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直到蜡烛再次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之后,秦升这才把凌乱的思绪拉回正轨。 视线看向正拿起筷子夹菜的季博常。 “你命不错,但即便没能毒死你,但你今夜也必须要死!” 季博常闻言先是夹了一块肉放进冬韵碗里,随后放下筷子看向秦升。 “你是不是忘了为何要对我下毒,而不是直接一刀杀了我?” 正要拔刀的秦升闻言一愣,那模样让季博常都是无语摇头。 “费这么大劲送冬韵回到我身边,又让冬韵为我下毒的原因就是,动强你们杀不了我。” “所以唯一能杀我的方法,唯有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为我下毒。” 说完伸手抹去冬韵脸颊上的泪水。 “但你们买到了假药。” 这话让秦升瞬间暴怒,左一句假药右一句假药,你有完没完? “这药不是买的,是我道门药堂向鼎大人亲手炼制....” 就在他这话落下的瞬间,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哦,原来真的是向家后人,那这迷魂控神烟也应该是出自那向鼎之手。” 这话,发自水泽道长。 “公子,给老道士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可尽除冬韵小姐体内之毒。” 随着水泽道长一起现身的,还有春草和织夏。 她们看向冬韵的眼神有着浓浓的怜惜,而看向秦升的眼神则是充满了杀意。 而这个时候的秦升才算真正的清醒过来,眼带惊恐的看向季博常。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筹谋?” 季博常先是挥手,让织夏把冬韵带走,随后转头淡淡的看了秦升一眼。 “你的筹谋?” “你也配有筹谋?” 秦升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双眼紧紧的盯着季博常。 他距离季博常的位置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 以自己的身手,只需一息时间便可将季博常斩杀,但身旁那柔柔弱弱的女子却带给他极其危险之感。 “你不可能猜到陛下就是云杉公子,猜不到就更不可能知道我今日所行之事,所以你....” 季博常有些不耐的打断了秦升的废话。 “申云杉出现了,那所谓的三千金身道也出现了吧,他们在哪?” 秦升闻言嘴角升起一丝冷笑。 “在一个你永远都猜不到的地方。” 他的右脚微微向外,这是要暴起的前兆。 “你虽然没被毒死,但好在陛下早就做了双重保险,你还是会死,你的结局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斗不过陛下的,因为你在陛下眼里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季博常闻言微微摇头,随后拿起一根筷子朝着桌上的一盘菜指了指。 “旭光城。” 随后对着另外一盘菜指了指:“沂水城。” “无非就是围点打援那一套,而成功的根本就在于先杀了我,这一点都不难猜。” 将筷子轻轻的扔在桌子上。 “猜到了他想干什么,你猜我会干什么?” “而且我所猜不错的话,他如今就在沂水城外等待你事成打开城门。” “所以你猜,我现在要干的是什么?” 第606章 问一句为什么 秦升出手了。 因为他知道在这和季博常玩猜谜语的游戏 ,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因为这是人家的大本营 ,因为人家发现了他。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杀了季博常,然后逃出州牧府,事情就能回到原定的轨道。 因为申云杉为杀季博常设计的手段,可远远不止自己和冬韵。 脚下一动,唰的一声长刀出鞘划出一道冰冷半月斩向季博常头顶。 他真的很强,因为他是怎么把刀拔出来又斩向自己头顶的,季博常根本就没看清。 从脚下一动到刀芒临顶,季博常感觉可能一息的时间都没有。 但季博常依旧坐在那里动没动一下,因为他杀不了自己。 当啷一声,那握着长刀的右臂连同长刀掉落地面,断臂处的剧痛让秦升发出痛苦的嘶吼,一把捂住伤口跪坐在地。 “如果你不是这么急着杀我,我还真不好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 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再次开口。 “将申云杉藏在皇子之列隐藏身份,好手段。” “但这样就必须要有绝对足够的保护力量才行,而这暗中保护申云杉的人又非三千金身道莫属。” “但以当时的帝都情形,这三千金身道想要随时都能保护申云杉,又要有合理的身份不被发现太难太难。” 季博常说着看向跪坐在地的秦升。 “左相要防的可不止雍盛帝,还有右相朝臣和我爹那些人,所以他用了同样的方法隐藏了三千金身道的踪迹。” 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季博常再次淡淡开口。 “朝臣家丁!” 脸色扭曲的秦升闻言惊恐的看向季博常,而季博常在看到他的反应后微微挑眉。 “你配合的不错。” 这话让秦升瞬间想要了结了自己。 因为季博常可能只是猜测,但自己的反应却证实了人家的猜测。 而且这是第二次了。 人家说了,你要是不这么急着要杀我,我也不能太过确定。 所以这是自己第二次证实了人家的猜测。 所以人家说,你配合的很不错。 “谁也想不到号称道门最强的三千近身,竟会藏身帝都所有朝臣府邸成为家丁护卫。” “但正是这份想不到,却能让三千金身有了合理的身份,身处明面之上却不会被人怀疑的原因。” 季博常说着伸手揽了揽衣袖。 “化整为零放进所有朝臣府邸,不但能够自由行走还能随时隐身在暗处保护申云杉的安全。” “而且....” 微微一顿之后季博常再次开口:“而且能轻而易举的掌握所有朝臣的动向,所以他曾对我说过。” “帝都对他来说没有秘密。” 说完季博常眉头微微皱起:“所以,我被骗了。” “准确的说,是你们家的东西在很早就被篡改了。” 这话不是对秦升说的,也不是站在一旁春草说的,而是对一剑断秦升一臂的阿九说的。 阿九是在黄昏之时进入的沂水城。 “你们家的典籍上记载,三千金身道虽无人见过其真实面目,但却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特征。” “身具浩然正气。” 阿九闻言嘴角也是微微抽了抽,记载这道信息的典籍是自己送给季博常的。 正是因为这部自己送去的典籍,让季博常对三千近身道出现了误判。 但这事真不怪他啊。 他和师父两个在盼归山上的时候,宁愿鸟朝上躺着晒太阳也不愿去翻看那堆积如山的书册。 就这本送给季博常的典籍,都是第二次回到盼归山后从角落里翻出来的。 上面那厚厚的灰尘说明,这部典籍已经很久没人碰过了。 而且里面记载的内容,他和师父阿八都不感兴趣。 若不是因为季博常,他都不会去翻那些泛黄已经有了糟烂之相的典册。 所以阿九的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这部被篡改的典籍,一定出自那个离开盼归山的族人之手。 为什么这么干已经不言而喻。 通过自己这一脉迷惑东海季家,因为他知道季家的底细,更知道季家欲要崛起一定会和道门对上。 三千金身是道门最强底蕴。 如此重要的消息被隐藏篡改,这极有可能会因此改变天下格局的。 “公子,可以了。” 小道士清一走进房间对着季博常行了一礼。 季博常微微点头:“需要多长时间?” 清一竖起一根手指:“一盏茶时间足矣。” 阿九本就一肚子火,小道士的手势让阿九顿时双眼一瞪。 “你这小牛鼻子要是不能用那啥控神的法子,让这狗日的乖乖听话,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说完又加了一句。 “还有你那狗日的师父和几个废物小牛鼻子。” 小道士清一闻言嘿嘿一笑。 “九爷放心,这玩意很简单的,虽然师父的徒弟里我最没用,但论这破解道门秘法我还是...” “给老子爬。” 阿九一把拎起秦升随后又一脚将清一踹出门外。 “逼话太多了。” 随后坐在季博常身边,揉了揉鼻子开口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那狗日的老五是申云杉?” 季博常搓了搓下巴:“不确定。” 随后微微一叹。 “这个世界聪明人太多了,会演戏的人更多,所以想看透太难太难。” “所以我一直都在做一件事。” 说完对着阿九微微一笑:“推演左相。” “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天下为公一心为民之人,但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朝堂。” “因为朝堂容不下这样的人,也因为这样的人爬不到那样的高度。” “所以我会在心里,对每一个出现在朝堂上的人问上一句,为什么?” 季博常说着挑了挑眉。 “为什么他要为官,为什么他要坐在那样的位置上,他为官向往上爬又加入了某一阵营为的,是什么?” “知道了他为什么这样做,那他所做的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而且也能通过他想要什么推测出他想做什么。” 说完对阿九微微笑了笑。 “尊崇大雍皇族,扶持傀儡上位做真正暗地里的王,这是左相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一面。” “但,左相的高傲绝不允许他屈居人下。” “所以这是假象,既然是假象那他的真正意图还会很难猜吗?” 说着微微揽了揽衣袖。 “我不能确定申云杉是谁,但我知道左相要做的是什么。” “所以,我杀掉了不可能的,把有可能的...圈养!” 第607章 不确定 这话让阿九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季博常话里的意思。 他说的是,大雍皇子。 季博常猜到了左相要做的是什么,他那样高傲的人绝不会甘愿屈居人下。 如果他是那种屈居人下之人,当初就不会制造了宁台府之内的杀戮。 就不会推翻那一代的道门掌教,因为凭借他的心智能力一定也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但他要的是自己拿来的,而是别人给的。 如此高傲之人,让他甘愿侍奉傀儡帝王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季博常在定远养了四皇子。 在东海养了七皇子,在西南养了八皇子。 大皇子死了,六皇子死了。 这是雍盛帝和左相亲手抹掉的,能被他们联手抹掉的就一定不是申云杉。 九皇子死了,十皇子也死了。 去了东南的十一皇子年龄不对,自然也就不可能是申云杉。 除了大皇子和六皇子,其他皇子的死背后都有季博常的影子。 秦升说,正是因为有了季博常才让左相省下很多力气。 但实则,这是季博常在筛选的过程。 “老四是第一个被排除嫌疑的,因为他被你送去了西境林独行身边。” 阿九说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是真的被季博常的手段给震惊到了。 如果老四是申云杉,林独行绝不是现在这个德行。 季博常把老四送过去,可以说是甩锅更可以说是包藏祸心。 林独行不是傻子,申云杉更不是省油的灯。 这俩货在一块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一定会有一方被整死的。 而且在老四被送去西境的时候,才是季博常刚刚拿下北境之时。 也就是说,季博常在那般早之前就在寻找这个叫申云杉的人。 而且没对任何人提起。 如果不是季博常今日说起,阿九到现在都会以为豢养皇子,只是季博常一个独特的小癖好。 就如养那些北夷小逼崽子一样。 “所以老八是第二个被排除嫌疑的。” 阿九说着又是揉了揉鼻子。 “那狗日的估计永远都想不到,他光膀子练武根本不是四舅姥爷想让他有什么男子汉气概。” “而是因为你怀疑申云杉可能连年龄都是假的,所以让他光膀子一为断骨推测骨龄,也以此想要引出暗中保护他的人。” 老八最惨。 因为他练武一段时间之后,四舅姥爷就会安排他和战兵对打。 不留手的那种,浑身上下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所以最后剩下的就是老七和老五。” 阿九说到这猛然抬头。 “不对,你怀疑的不止申云杉年龄是假的,你甚至怀疑他的性别都是假的。” “所以你把那狗日的缥缈公主也送去了西境,而且那狗日的赵明举更是老早就去了西境没回来。” 阿九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他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了,但现在才发现自己知道的只有那么...一奈奈。 他认为季博常把老四和缥缈,那两个野心勃勃的东西送去西境,为的是让西境不得安宁内部分裂。 可到现在才明白,在老大的真正意图里这些只是顺带的。 因为老大真正要的,是找出申云杉的踪迹。 就像他之前打北夷时说的那样,北夷强大到集数个朝代全国之力都打不掉。 凭啥让我一个家庭条件一般的年轻人跟北夷死磕? 不公平。 而这找申云杉的游戏里,他也觉得不公平。 所以他把那些有嫌疑的皇子全部分开圈养。 闫不求老太监和齐王帮忙找老八的别扭。 你林独行不是一直说我让你失望了,一天到晚牛逼哄哄的吗? 那你多干点。 我把老四和缥缈都给你送去。 你能整死他们就说明他们不是,你要是被他们整死那我要找的人也就找到了。 公平啵? “所以剩下的人就只有老七和老五两个了。” “所以你把老七也扔进了帝都,让他在那整日以刺杀朝臣和老五为乐。” 阿九说完学着季博常的样子,想要揽一下衣袖但却发现自己穿的是坎肩。 “而老七进了帝都之后左相居然没动他,非但没动他反而还让他得手杀了几个朝臣。” “这就会让老七身上的嫌疑越来越大,而那老五也会藏的越来越深。” 阿九说到这也是微微点头。 左相的做法迷惑性太强了,而且老五就在季零尘和金启典身边。 还要再加上一个冬韵。 能在朝夕相处之中骗过三个人精,不得不说这狗日的申云杉是有点真东西的。 而这样一来,老七的嫌疑就会直线上升。 注意力也就会随之转移到老七的身上,老五反倒成了最安全的那一个。 所以他现在明白,季博常刚刚所说的不确定来自何处。 “老七不是。” “从很早我就知道他不是。” 这话让正自顾点头的阿九再次一愣。 啥意施啊 ? 你不刚说完不确定吗,怎么这又来一句早就知道老七不是了呢? 既然老七不是,那不就剩老五一个了嘛。 那还有啥不确定的。 季博常习惯性的想从袖筒里拿出一根小鱼干,但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阿九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人能确定世上只有一个申云杉,更没人能确定现在出现的这个就一定是真的申云杉。” “所以,不确定。” 阿九...想挂电话了。 这天没法聊了,干啥呀,这左一下右一下的这个不是那个不确定的。 有意思吗? “他是申逐鹿啊,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几个子嗣,也没人知道他的子嗣到底都在何地。” 季博常说完微微摇头。 “知道我为什么能确定,老七和左相无关吗?” 见阿九摇头,季博常也是再次接口说道。 “就没想过你们家的人,为何在帝都潜伏了那么久会突然出现吗?” “而且那么巧合的就被金启典发现了端倪,又那么巧的所行所做完全符合对三千金身道的描述?” 阿九听到这里猛然看向季博常。 “他们在向你示警!” 说完猛然摇头:“不对,他们是想告诉你三千金身的藏身之所?” 季博常闻言笑着看向阿九。 “所以你现在明白,那些引你来江南来沂水城之人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言罢转头看向门外的漆黑夜色,听着城墙之上传来的厮杀怒吼之音,季博常微微一笑淡淡开口。 “他们,是来帮我的啊。” 第608章 算你两倍 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很明了了。 季博常知道谁是申云杉,而且知道的时间比他自爆身份的时间还要早。 为何? 他已经给出答案了。 他一直在模拟左相的思维,一直在逆推左相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过程很难很难,因为他毕竟不是左相,更因为他掌握的东西太少。 这就导致他的模拟逆推曾经走进了死胡同。 但直到有一日,这困扰他良久的难题突然间豁然开朗。 他要称圣。 左相要称圣,而且还要做天下唯一的圣人。 这样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很正常,因为左相在他们心里本就不能用凡人来衡量。 但这在季博常眼里却是截然不同。 困扰他思绪走进死胡同的,是因为他一直找不到那个能突破所谓局限的点。 但就在左相认为天下已定,露出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一刻。 所有困扰季博常的东西全部烟消云散。 他找到了,找到了左相真正想要的和接下来要做的。 而事实证明,自己寻找的方向是正确的。 如果按照左相的布局,灭了自己这天下已经大定,剩余之人在左相面前四字足以形容。 不足为虑。 但这就是问题的根源。 自己被灭左相再无敌人,那这被平定的天下谁为帝? 他要称圣自然不可能称帝。 圣人是不能背负如此骂名的,而且帝王不配称圣。 江南能人辈出,拉出一个坐上皇位轻而易举,但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朝出圣者,怎可出现国祚被篡夺之事? 他可以篡改史书,甚至是将这段历史从世间轻易抹除,他有这样的能力。 但他太高傲了。 高傲的人都有精神洁癖,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瑕疵出现在自己身上。 自己不称帝也不会让江南人坐上皇位,那他就一定会继续保留大雍国祚。 如此一来,真正为帝者是谁还用猜吗? 老五是所有人眼里的傀儡,但他登基坐上皇位的一切流程都是名正言顺的。 而且他就是现在真正的大雍帝王。 这也让人明白为何左相会把申云杉变成老五的原因。 他为圣者,自然不会背负如此骂名。 而阿九现在才想起,就在虫灾被灭左相欲要称圣的消息传来后。 季博常难得的和他一起吃着烧鸡喝了半壶酒。 他说,我找到了。 至于找到了什么他没说,阿九也没问。 因为季博常难得有兴致这么高的时候,也难得有主动找他喝酒的时候。 他不想在季博常难得高兴之时坏了他的兴致。 而现在他明白,那日季博常所言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了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申云杉是谁。 所以,他给季零尘写信叫他回家抱孙孙。 所以,他选择两线进攻直奔江南腹地。 所以,他亲至沂水坐在这里,等着那该出现的东西和隐藏在暗地里的人。 “太危险了些。” 阿九说这话的时候,紧了紧手里的剑,因为季博常的做法真的太冒险了些。 “富贵险中求。” 季博常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房门口处站定。 “我不来他的手段就不会拿出来,我不来他的手段想要成形就要耗费很多时间。” “我不想等了,因为这场战争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说着他回身对着阿九呵呵一笑。 “因为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打仗就要死人,会死很多人,我不是什么天生大善人更不想做什么被后世传颂的圣人。” “但让人活着总比让人死来的更有成就感。” 阿九闻言也是来到门口处,在季博常身边站定。 “而且有道叔有句话说的很对,有些人,不配活着。” “拥有的太多,对任何人和事都没了敬畏,以为人设计一种死法来博自己欢心,其实就已经该死了。” 季博常没说口中之人是谁,但阿九却清楚的知道他说的是谁。 更明白了他选择亲来江南,又用这等凶险之法的用意所在。 无限缩短战争的时间。 而无限缩短战争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先杀最该死之人。 罪魁祸首死了,才能让更多无辜之人活下来。 因为让人活着,总比杀人来的更有价值更有成就感。 “其实我爷爷才是活的最为通透之人。” 季博常看着房门之外的夜色微微一笑。 “他一直压着季家不出世,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左相现在的样子。” 这话阿九也听懂了。 人若太过重谋就会变得过于阴沉,所行所想皆是以谋开路以谋获胜。 就如现在的左相,已经到了决战之际,他想的不是运用江南地形和财力耗死季博常。 而是以谋布局,想要一举将季博常灭杀于此。 两人之前一直在相互斗法,为的就是乱对方心神。 表面上看,被乱心神且步步都在对方算计之下的季博常没有秘密。 所有的筹码和手段都在明面上。 幼稚,自大,心不够狠,已到决战存亡之时竟心怀妇人之仁,居然没有调动北境的军队。 而且左相的手段他更是一无所知,这样的人赢不了。 但实际呢?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做。 而是按照左相的布置一头钻进江南,在得知旭光城被围困的时候,竟然调动十万大军去攻打苏杭城。 你打我爹,我就揍你爹的行为还不够幼稚吗? 但真是这样吗? 什么都知道,真的会什么都没做吗?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又为何要莫名其妙的来到这沂水城 ? 如果什么都没做,他为何又明知道有问题还让那秦升进了城,又为何还要来这间屋子,让秦升亲眼看见自己喝下一整壶毒酒? 杀人!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字,杀人。 杀该死之人,也杀必死之人。 因为他说了,这场战争该结束了。 因为他已经厌倦了。 更因为,左相的所有手段已经全部都拿到明面上了。 就在两人看着夜色,听着城墙处传来轰隆巨响之时,他们所在的州牧府之外陡然出现大批人影。 三千金身道,在这一刻真正的露出了属于他们的獠牙。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大军攻城之时在城内大开杀戒。 随后打开城门迎接申云杉进城。 大军攻城,就是他们出手的信号。 “文臣杀人算功劳吗?” 阿九的话让季博常微微挑眉,随后转头。 “要不你去保护个人吧,算你两倍功劳。” 第609章 厨子要杀人 季博常一直信奉一句话,世事无常。 所以他从不敢更不会小看任何人,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一样。 因为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会隐藏自己的人更多。 阿九没有被留在身边,因为他需要去保护一个人。 而季博常则是就坐在冬韵的小院里,很是认真的看着石桌上的棋盘。 春草织夏分立他的身旁两侧为他撑伞。 从定远跟随而来的三百人,将整个小院围住,但却留出了门口的位置。 他们这三百人来自影衙,纠察司和暗庭卫。 影衙是第一批拜主季博常之人,纠察司大部都是来自东海的土鳖。 暗庭卫,则是由当初的特昂堂演化而来。 他们手中长刀全部出鞘,双眼紧紧的盯着小院四周。 今夜不同以往,因为公子就在身后。 更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传说中三千可屠两万毫发未伤的三千金身道。 啾啾一直替季博常巡视城防,也一直在盯着那跟随秦升进城的三千多人。 为啥? 因为啾啾在小户庄的时候,唯一的任务就是....跟着一起驯养乌鸦。 乌鸦这东西想要驯养成功比信鸽难太多了。 但季家人玩的就是一个不可能,再难驯养的东西也能被玩出花来。 而啾啾在驯养乌鸦之余更喜欢做的,就是去小门镇找人吵架。 而他最喜欢吵架的对象叫季小腰,一个今年十六岁的女孩。 季小腰家里在小门镇开了一间馄饨铺子,啾啾没钱又想吃,所以吃完就和季小腰吵架。 只要一吵架季小腰就会忘了收钱,看着背着小手得意洋洋往小户庄走的啾啾。 季小腰每次都会掩嘴一笑,她真的忘了收钱吗? 只不过是用这样的办法让啾啾经常来而已。 而季小腰的爹,叫季勤。 就是那个在边城和老季喝酒,因为说闺女长得像自己老季翻脸掀桌子的那个。 季勤在边城干了什么? 他发现了三千金身道的踪迹,来自那些帝都朝臣们贡献出来的家丁护卫所在的营地。 而金启典也发现的踪迹,则来自西南那些投靠老五之人的阵营。 就这些信息凑到一块,你说这些个人精们能否看出点门道来? 那看出了门道会把消息送去哪? 沂水城。 乌鸦是啾啾接的,信也是啾啾取下来送去给公子的。 然后他开始替公子巡视城墙,监视那些人的动向。 但季家人的想法向来都是很难琢磨的,啾啾明知道那些人有问题,可却没有做任何针对性的布置。 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城墙,所谓的监视就是他一个人在监视而已。 也正是啾啾这样的行为,让秦升觉得自己骗过了所有人一副洋洋自得之相。 但他的一举一动在啾啾眼里就是透明的。 今夜雨落,守将陈琦一直恪守公子的命令,一直待在城墙上没有下来。 作为夔牛卫出身的将领,陈琦跟随季博常全程参与了进攻北夷的战斗。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公子绝不会无的放矢。 公子让自己坚守城墙不得离开,那就一定有公子的深意,自己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只要照做就是了。 就在入夜掌灯之时,城外突然响起大军踏地之音。 敌军在这雨夜之际突然开始猛烈攻城,那密密麻麻的人头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陈琦能被留下来,就是因其擅守。 而就在城外大军突然攻城之时,城内那些人也开始动了。 陈琦只是回身淡淡的看了一眼城内之人,随即便是转头向外。 他得到的命令是守城,不得命令绝不能走下城墙一步。 至于城内之人,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按照常理,主子遇险领军之人是不是应该前去救援。 但陈琦没有,连第二眼都没再去看。 这就是季博常的麾下,用常理根本无法推测的一群货。 三千金身道太过神秘,没人真正见过他们的模样,更没人见过他们出手的样子。 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 究竟拥有怎样的实力,又会用何种方式出手更是无从猜测。 嗒嗒... 随着脚步声响起,那些原本龟缩脸色惨白之人走出了各自安身之地。 但他们的气质却和进城时天差地别。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极其冷漠的,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然而就在一名站在高处身形挺拔之人手势落下之时。 瞬间四散,对着整个沂水城分散而去。 而那站在高处之人的视线,则是看向了季博常所在的州牧府。 他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会惊喜的,但这份惊喜你一定不会喜欢。” 说完,脚下一点飘然而落,随后对着季博常所在之地迈步而进。 天穹落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沂水城内,发出了淡淡的噼啪之音。 但房檐流下的雨水砸向地面,又让这噼啪之音多了一丝让人心烦的嘈杂。 如果从高空俯瞰,能发现三千金身道分别扑向四方城墙。 唯有那从高空落下的领头之人,迈步向季博常所在的州牧府而来。 沂水城很静,因为这里本就没有了江南百姓。 陈琦的五万大军全部都在城墙驻守,城内的房屋全部都是空的。 没人 ,自然没有烛火。 但就在一队十人金身道沿着一条街道扑向西面城墙之时,却陡然发现前方街道正中有火光闪烁。 那是一口架在街道正中的大铁锅,锅下柴火烧的正旺,锅内的肉汤正在咕嘟咕嘟的散发阵阵香气。 锅边,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的汉子,正在用一柄大木勺搅动着锅里的肉汤。 随后用木勺取了一点肉汤送进口中,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是火头军。 这样的人在任何军队里都是常见的,他们不用打仗,唯一的作用就是为大军准备饭食。 这很正常。 但他的身上,穿的却不是军服。 而是道袍。 水泽的大徒弟,一个据说只会做饭的...笨蛋。 脚步声让青木抬起头,看向了那出现在他面前的十名金身道。 他微微摇头,眼神里有着一抹哀伤和失望。 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大木勺握在手里向前踏出一步。 “我没杀过人,也从没想过要杀人。” 说完又是朝前踏出一步。 “不杀人为善,但师父说不对,救人才是善,所以杀人为救人才是真的善。” 就在他第三步踏出的那一刻,人影骤然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今夜,落雨。 今夜,厨子要杀人。 第610章 二十两 夜,雨在落。 铁锅火光旁木勺上的血也在落。 那是青木的血,他的右肩上一道尺长伤口鲜血狂涌,他没去看自己的伤口。 依旧用哀伤的眼神看向对面。 “你用的不是道门功法。” 对面之人握着手里的剑,紧盯着青木的双眼说道。 青木摇头。 “清静无为的真意便是无招无式亦无形,你们走错了路自然悟不透。” “道门之法本就不是杀人法,而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杀过人。” 那人点头,仿似认同了青木的说法。 “你的确没杀过人,不然我不会还有机会开口说话。” 说完对着青木再次开口。 “既然信奉清静无为,为何还要还拜主现世?” “如此岂不是同样贪图荣华?” 青木再次摇头。 “不,不曾拜主。” “公子只是问,你们的门户是自己清理还是我来帮你们清理?” 对面那人闻言皱眉:“仅此而已?” 青木点头:“仅此而已。” 而在说完之后又是摇了摇头。 “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公子说天下平定之后会给一千两银子,让我们拿去修缮道观。” 那人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只为一千两?” 青木很是认真的点头:“一千两足够了。” 他笑了,笑着对对面之人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 “而且以后每年每个人都会有...二十两赏银,我们有师徒六人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 他说的认真笑的开心。 仿佛季博常答应每年给他们每人二十两,是这个世界最让他开心的事情一样。 对面那人不懂,更看不明白。 对于他们来说,一千两根本就能不算钱,一年二十两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因为他们是身份尊贵的金身道。 所以他对青木的话和脸上的笑容无法理解,但就在他想再次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 嘭的一声,一道血雾在雨夜之中陡然炸开。 那人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前后通透。 大小,和青木手里的大木勺一模一样。 而就在倒下的瞬间,那让人心底发毛的嘭嘭声响在雨夜之下密集响起。 他身后的另外九人,也在这一刻皆是胸口炸裂而死。 而胸口上的窟窿,大小一致,就连位置都没有出现任何偏差。 青木转身撕下一截道袍下摆,将伤口包扎之后对着咕嘟咕嘟的大铁锅微微一笑。 “你不懂,因为师父说了,我们这些人啊寿命长着呢。” 说着伸出左手看着手指头口中呢喃:“我今年四十一,要是能活到一百零一岁就还有六十年好活,一年二十两六十年就是....一千多两。” 他伤的很重,但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有些费力的蹲下身子,将肉汤盛到一旁的大木桶里。 “将士们喝口热汤身子也能舒服些。” 右臂已经提不起来了,用左臂提着大木桶迈过地面上尸体的时候,口中微微一叹。 “清静无为你们听不懂,这知足常乐你们更不屑。” “这人呢走的太远,就会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出发,你们早就已经不是道门的人了....” .... 另一条街道上,足有二十名左右的金身道同样停下了脚步。 而让他们停下脚步的,是一个正在劈柴的中年道人。 身上的道袍很是破旧。 “青牛观?” 青火闻言将手里的柴放到一旁,拎着手里的斧子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随后他说了一句让这二十名金身道同时一愣的话。 “知道二十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吗?” 说完对着旁边的柴堆一指。 “能买下我用半年时间劈好的所有柴火。” 音落瞬间,手里那把破破烂烂的斧头在雨夜之下,划出了道道催命寒芒。 斧头停下,手掌一动,沾在斧头上的血迹被狠狠震落。 “你...很强!” 就在领头金身道这话出口的瞬间,二十个金身道同时头颅炸裂。 无头尸体重重摔倒在湿滑的青石板路面之上。 “我是劈柴的。” 这是青火对开口领头之人的回答。 劈柴讲求的就是一个快字,动作越快劈柴的过程才会更顺畅。 劈柴的,总要比做饭的动作更快一些。 因为他手里的是斧头,不是木勺。 而在转身离去的之时,青火淡淡的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尸体。 “二十两很少吗?” 他虽然没如青木一样说了那么多,但他同样在强调二十两银子的重要性。 二十两,我劈半年柴才能赚到的数量。 劈人,比劈柴简单多了。 三千金身道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但只要知道这个名字的,无不面色巨变心神发寒。 今夜,沉寂数百年的三千金身出现了。 而他们的保持的记录依旧没有被破,没人见过他们出手。 以前是见过他们出手的人都死了,现在....则是杀他们的人不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而这瞬杀金身道之人,只是一个做饭的笨蛋和一个只会劈柴的蠢货。 ... 靠近西城的街道上,足足五十名金身道同时抽刀向前。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墙。 一道....用尸体搭建出来的墙。 尸体,来自先他们一步来到这里的金身道。 修墙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邋遢道士,此刻正拿着一把泥铲修理那道人墙的不足之处。 所谓的不足,是一具尸体的手掌伸了出来。 修理的方法很简单,用泥铲把伸出来的手掌一点点砍掉就行。 “你可知杀我金身道的后果?” 青土将最后一点瑕疵修理完毕后,抬头看向那说话之人。 “知道,以后每年我都能得到二十两银子。” 说着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 “修墙是为防贼也为遮丑,但墙防不了家贼更遮不住家丑。” 说着,他朝前迈出了一步。 “我说既然遮不住那这墙不修也罢,但师父说错了,是人错了不是墙错了。” 音落 ,他又向前迈出一步。 “墙挡不了贼不是墙不行 ,是因为家贼长在院墙之内,所以要做的是铲除家贼而不是推了墙。” 他是修墙的,所以他的动作没有劈柴的那么快。 但修墙的,却是最暴力的 。 第611章 一个…被遗忘的人 青牛观的师徒六人一直都很低调。 但能被季凌薇亲自引导季博常登门而来,这青牛观就绝不止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低调。 当初跟随季博常下山的,只是两个最小的徒弟青志和青一。 用老道士的话讲,两个最小的腿脚好能走的更远些。 自己老了走不动了,身边也需要人照顾更需要人守着道观。 所以留下了只会做饭的笨蛋,只会劈柴的蠢货和只会修墙的傻子。 为何? 因为做饭的不会杀人,劈柴的没杀过人,修墙的不愿杀人。 那为何这次选择来到江南又杀了人? 因为有人答应,每年都会给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不多,但这要分谁来给。” 青志一把捏碎一名金身道的脖子后微微一笑。 “公子给的不止二十两银子,而是让青牛观存在下去的承诺。” “而你们当初能胜,并非清静无为这一派太弱,而是我们这一派不愿自相残杀罢了。” “但现在,你们已经和道门再无关系了。” 雨夜,青志说完转头离去。 死在他们四个人手里的金身道,加起来足有八十人之多。 是金身道不够强吗? 不,是这个世界上懂得隐藏自己的人足够多。 卧薪尝胆的,也远不止一个江南道门。 青牛观的祖师是什么人? 专修破解道门秘法之人,如此之人留下的后人真的个个都是白痴傻子? 如果他们都是白痴傻子,那季家姑奶奶季凌薇又怎会引自家孩儿前去? 季家,从不养闲人。 这并不单指季家内部,也包括季家之外的所有人。 看看阿九阿八,再看看现在青牛观的师徒六人,不养闲人这四个字被发挥到了极致。 雨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三千金身道踩着雨夜分散在沂水城四周,在城外攻城轰隆巨响之下。 三千金身弄出来的动静微乎其微。 因为三千金身,本就是由无数高手组成的。 那站在高处挥手便让三千金身四散的领头之人,在州牧府的大门口前停下。 他手里有一把伞,伞压得很低。 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那挺拔的身形和露在伞外的长发来看。 他很年轻。 雨滴打落在伞面上,那噼啪的声响宛如一首动听的曲子,这让他的嘴角再次出现一丝自得的笑意。 因为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一切都不会出现任何纰漏,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如今城外大军已经在攻城,城内三千金身已经出手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其实他可以不用来州牧府,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再来的必要的了。 但他却必须要亲自来一次。 哪怕季博常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他也要亲自来看上一眼。 因为他有太多话想对季博常说了。 哪怕是对着季博常的尸体 。 他不认为这是无用功,因为这是胜利者的独有的权力。 赢了,总要有一个分享喜悦的对象才行。 季博常最合适,哪怕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伸手掸了掸身上的雨屑,这名三千金身的领头人迈步走进州牧府。 州牧府里有人他知道,但这些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威胁。 他走的不快,也没有走任何冤枉路。 因为整个州牧府里灯火通明的只有一个地方。 停放季博常尸体的地方。 他就那样举着一把伞,一步一步的走到冬韵所在的小院门前。 他感受到了那些围住整个小院之人得到气息,但他并不在意。 一群尸体而已。 嘴角再次勾出一抹笑意之后,他抬步走进了小院。 可就在走进小院的那一刻,他举着雨伞的右手猛然一颤。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被斩去右臂跪坐在雨夜地面上的人。 秦升! 而秦升之后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来了。” “看来你的心情不错,因为比我预想的要晚了一点。” 坐在石桌前的季博常,伸手从棋盘上拿起一颗棋子放回棋篓,随后抬头看向那被雨伞遮住面庞之人微微一笑。 “我这人有一个毛病,我总喜欢把一些发生过的事在脑子里再过一遍。” 说完摇摇头。 “这样说不准确,因为我在脑子过的不止一遍。” “阿九那家伙说我活得太累,我也知道这样很累,但我是他们的主心骨,平常时日里多累一些总好过后悔时的声嘶力竭好得多。” 说着朝秦升挥了挥手。 “带下去吧,他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伸手揽了揽衣袖之后,季博常再次淡淡开口。 “有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是聪明人更多一些还是愚蠢的人更多一些。” “有的人看起来很聪明也很能干,但实际上蠢得无可救药,但有些人看起来很愚蠢,但实际上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说着微微皱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那些看起来聪明的人之所以让人觉得他聪明,就是因为他太会表现了。” “而那些看起来愚蠢的人之所以看起来愚蠢,也是因为他太会表现了。” “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天差地别。” “不聪明的拼命表现,是想让人觉得他很聪明,而真正聪明的拼命让人觉得他很愚蠢。” 季博常说着微微摇头。 “其实这才是最累的地方,因为很难区别谁是真的聪明,谁又在假装聪明。” 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就不觉得自己聪明,因为我一直处在明面上,拥有的东西和想干什么都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我也想隐藏自己,让自己躲在暗处的角落静观局势发展再做定夺。” 说到这季博常微微一叹。 “但我好像从一开始就处在明面上,一直都是那些真正聪明人眼里的透明人。” “透明人就代表着要被人利用,也代表着会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来耍去。” 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再次开口。 “但我不想被人利用更不想被当做透明人,而想改变这样局势的唯一办法就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视线看向那举伞之人微微停顿了一下,视线看向举伞之人微微一笑。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那些藏在暗处里的人。” “我说的对吗?” “三皇子殿下!” 第612章 好在,你来了 轰! 就在季博常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天穹陡然响起一声闷雷,一道闪电也在闷雷响起之时一闪而过,照亮了雨伞被放下露出的脸庞。 那张脸很白,像鬼一样的惨白。 因为这张脸的主人在所有人心里早就变成了鬼。 因为他,是那个早就死在北境的大雍三皇子。 “你真让我感到意外啊。” 雨伞被扔到脚边,三皇子眼神阴鸷的看着坐在那里的季博常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颤抖。 嘶哑,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而颤抖,则是激动。 因为季博常没死,就坐在他的面前。 “你知道我会来,特意在这等我?” 三皇子说着,朝季博常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而就在他迈出那一步的同时,所有守护季博常的人轰的一声,刀尖瞬间指向三皇子。 三皇子停下脚步,眼神依然死死的盯着季博常。 他在等想要的答案。 但季博常的反应让他很不满,因为季博常伸手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根小鱼干送入口中。 “算不上特意,算是...搂草打养兔子吧,顺手而为。” 这话,让三皇子更加的不满。 “如此刻意贬低你的对手算不得君子之风。” 说完依旧看着季博常接着说道。 “你没死,说明你看出了他的布置也猜到了他的筹谋,你等在这里也说明你一定早有准备。” “但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到我的。” 季博常闻言点点头,咽下口中小鱼干后略微思忖了一下。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 “总喜欢把已经发生了的事在脑子里过上一遍。” 说着又取出一根小鱼干送入口中。 “你是第一个走出御子监的,而你走出御子监的时候北境丢了攻打江南也失败了。” “而你也开创了历史,成为了第一个皇子县令。” 三皇子当初被雍盛帝,委以重任,接替赵明举成为了秋水县令。 这事简直就是笑话,但在大雍皇子身上任何奇葩事又都是正常的。 “是我让明举把你送过北朱河,送给尹布衣的。” 三皇子闻言皱眉。 “这又能说明什么?” 季博常闻言伸手揽了揽衣袖转头对三皇子呵呵一笑。 “你死在了北境,而且是死在了临孝君手里,然后北境多出了一个假三皇子。”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但我在北境见到了缥缈。” 看着皱眉的三皇子,季博常微微挑眉。 “我没杀她,因为她很懂生存之道,所以在离去之前她对我说了一句话。” 三皇子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什么话?” 季博常则是微微一笑,随即开口。 “她说,在我心里三哥一直活着。” “你小瞧了她。” “而我说了,我这个人总喜欢去推演已经发生过的事,所以在拿下北境后我让人去查了一下你是怎么死的。” “又死在了什么地方。” 季博常从春草手上接过丝帕擦了擦嘴。 “而我得到的回馈则是,在北境,左相暗藏的实力远远超过临孝君。”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左相不同意,临孝君根本没可能也没能力把你送到尹布衣身边,更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你,放了一个冒牌货在北境登基。” 三皇子听到这里缓缓摇头。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季博常抖了抖丝帕还给了春草。 “你说的没错 ,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想到太多,因为很多事情都对不上,更想不透这样做的意义为何。” “所以直到左相欲要称圣之时,一切碎片才在我脑子里被连接而起。” 季博常说到这里笑了笑。 “你不重要,最起码看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活着是傀儡,死了也没人会去想起,所以你死在北境的消息传来后,你真的已经被所有人忘却了。” “但被人忘却不代表真的死了。” “因为你的死法,和所有大雍皇子截然不同。” 季博常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落雨,又倾听了一下城墙方向的厮杀声响。 “和其他皇子相比,你的死更像是一种消失。” “消失了就会被人忘记,被人忘记就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或者准确的说是恢复本来的真实身份。” 季博常说到这对着三皇子伸手一点。 “而你,也让我想通了另外一个人,更想通了之前一直困扰我的东西。” 说到这里季博常停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三皇子。 随后问出让身旁春草和织夏同时面色一变的问题。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申云杉,对吗?” 这话让整个小院都是为之一静,三皇子的脸色也是季博常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猛然一变。 看着脸色变得阴沉的三皇子,季博常摇头呵呵一笑。 “我说了,我一直在想之前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也一直在推演模拟左相。” “所以在皇宫里的那位表露身份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种不够圆满的感觉。” 说着伸手摸了摸下巴。 “准确的说,如果他就是申云杉会让我有些失望 ,因为那样太直白了些,这不是左相的手笔。” 他的视线看向石桌上的棋盘。 “所以我一直在想在推演,去寻找被我忽略了的东西。” 说着伸手从棋篓里拿起一颗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之后转头看向三皇子。 “直到我爹在边城发现金身道的踪迹后,我才突然明白被忽略和遗漏是什么。” “左相真正的目的。” “他要在江南一局定胜负,更要在江南成圣。” “但成圣的前提,就是他要把所有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才行。” 季博常说到这里微微摇头。 “正是想到这,我才明白为何会有种不够圆满的感觉。” “因为已经坐上皇位的那个,越看越像临承乾。” 季博常说完转头再次看向三皇子。 “所以他只是个弃子 ,就如当初六皇子一样,用来迷惑所有人的弃子。” “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铺路而已,我死城破这里将会成为屠宰场,但他也会死在这里,死在我的手上。” “他死了,你就会以三皇子的身份出现,成为唯一正统的大雍皇族继承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季博常对着三皇子呵呵一笑。 “真的挺累的,但好在....” “我等来了想要等的人。” 第613章 也不一定 一切都是被预置好的。 一切都是来自左相的布局,所以他说一切都不会变,只是麻烦了一点而已。 所以在看到申云杉那句父亲老了之时,他只是笑笑。 而且轻描淡写的把那大逆不道之言,归结为.... 锻心养气。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包括我。” 季博常说着再次微微摇头。 “在左相眼里大雍皇族一文不值,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大雍皇族血脉之人登上皇位的。” “所以那位出身大雍公主的老夫人所生子嗣,从没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预置好了。” “他,只能是一个牺牲品。” “一个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是无可替代的,牺牲品。” “因为你,才是真正的申云杉,左相真正选中的接班人。” 季博常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内也是闪过一抹浓浓的复杂之色。 他想通了一切,但也被左相的手笔震惊到了。 那是一位真正的,合格的枭雄。 和他相比,自己真的没有这么狠的心肠。 而且相比那位明面上的申云杉,左相能把自己的儿子平替成三皇子的手段才是最惊人的。 要知道那时的雍盛帝还只是一个皇子。 一个连即位可能都没有,在北境带军作战不起眼的皇子而已。 这说明什么? 说明就连雍盛帝成为帝王,都是出自左相的布局。 他能即位是因为带军打进了帝都,杀了老皇帝,也杀光了除去齐王后的所有同代皇子。 大雍皇族,在那一刻开始人丁凋零。 为何选中的是他 ? 因为他够多疑,多疑到杀尽忠良圈养子嗣的地步。 这样的人是损耗国运的最佳人选,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所以左相的换天大局,早在雍盛帝还没即位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相比五皇子被赶离帝都,死掉的三皇子才是真正被人忘记的。 他死了,所以他以真面目回到了三千金身之中,成为了三千金身的统领。 他什么都不用做,因为那个被摆在明面上的申云杉,就会按照左相的意思把该做的事全做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最后的收割。 大雍还是那个大雍,皇帝依然是大雍皇族正统继承人。 但左相 ,却可以一举成为流传后世的唯一圣人。 因为包括季博常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功德。 文能定乾坤,武能安天下。 这样的人才配被称之为圣,且没有能与其平肩之人。 “哈哈哈...” 三皇子仰天哈哈大笑。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但你的心智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你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断出了我的身份和父亲的真正筹谋,果真了不起....” 季博常摇头。 “其实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已经给了我答案。” 三皇子微微一愣,随即方才明白季博常这话是什么意。 因为他刚刚出现时对季博常说的是,你没死那就证明你看穿了他的计谋,更推测出了他的布局。 一个他字,对季博常来说已经足够了。 因为那个他代表的是申云杉,一个效忠申云杉的金身道绝不会这么称呼他的主子。 这让三皇子....不,真正的申云杉脸色更加的难看。 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而来,结果刚刚出现就被识破了身份,而刚开口就掉进了人家的陷阱。 “怪不得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申云杉紧皱的眉头缓缓打开,对着季博常微微一笑。 “尽管你推测出了所有的真相,但你还是会死。” “就算你没喝下阎王泪,但沂水就是你的埋骨地这一点不会变。” 他缓缓退后一步。 “如果你能早些发现这一切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但现在晚了。” 季博常没有去看申云杉,而是伸手在棋盘上接连撤下数十子。 再将撤下的棋子随手扔进棋篓里之后,他才转头去看申云杉。 “因为三千金身道?” 申云杉也是笑着摇头。 “远远不止。” 季博常微微点头。 “不止是因为明日我被困的消息就会传到旭光城,得知我被困岌岌可危三山和我爹就会不顾一切前来救援。” “你父的计谋向来杀人诛心,他做出不守而攻的姿态绝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他不会允许我的人占据他的城池抵挡他的进攻。” “所以申千彻的大军,此刻应该就在旭光城和沂水城之间设伏,这才是他要的攻。” 说着又从棋盘上捡下一子扔进棋篓。 “而我被困的消息也会被传到正在对峙的东海水军,水路被挡,想要救援的唯一办法就是弃船登岸。” “水军离开战船就如战兵卸甲,战斗力锐减,而且只要他们赶来救援后路一定被断,剩下的只有将我救下汇合一条路可走。” 言罢,稍微思忖了一下后,又是捡起一颗棋子扔进棋篓。 “而等他们不顾伤亡打进沂水城后才发现,我早已经死了,而那时的沂水非但是一座空城,更是为困死他们预设的牢笼。” “无水无粮无援兵,想活只要向外突围,但已是强弩之末,周围数百里之地全部都是空城,这所谓的突围和送死无异。” “至于我的骑兵.....” 季博常说着,把手伸向一颗位置不明显却极为重要的棋子,但最终他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他没有再提骑兵,就如没动那颗棋子一样。 “北境北夷扣边林独行也一定会趁机有所动作,只要进入江南的大军被灭,那我在你眼里也就再无威胁可言。” 季博常说着转头看向申云杉。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杀得了我。” 申云杉闻言哈哈大笑,也是不甘示弱的盯着季博常。 “你很难杀吗?” 笑容一敛再次看向季博常:“你根本就不知道三千金身有多恐怖,你更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没有人能看清三千金身是如何出手的,因为看过的人,都死了。” 这话说的威武又霸气,哪怕他现在身处季博常麾下的包围之中,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惧色。 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也因为他知道三千金身究竟有多恐怖。 但就在这霸气之言刚落下之时,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骤然响起。 “也不一定。” “也有可能没见到他们出手,是因为他们还没出手就死了。” 这话让申云杉猛然转头。 说话的,是一个劈柴的。 劈柴的边上跟着一个修墙的,修墙的身后。 站着两个年轻的....小道士。 第614章 天敌 除了大师兄青木之外,青牛观的四个徒弟全到了。 他们的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拜见公子。” 四人齐齐对季博常恭敬行礼,还未等季博常开口。 申云杉看向四人面色阴沉的问道:“青牛观?” “若非父亲不允我对你们动手,你们早就被从世间抹除了。” “留下你们,只是因为父亲仁慈不想赶尽杀绝 ,可你等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出现在这里,更敢对我的三千金身动手?” 青一闻言一本正经的对申云杉摇头。 “我动的是脚。” 随后咧嘴极为阳光的一笑:“我只会腿上的功夫。” 申云杉毫不掩饰眼内的杀意,随后把视线转向季博常。 “如果你只是想靠他们就想应付我的三千金身,那我真的会对你感到失望的。” 雨还在下,落下的雨滴在灯光的照耀下让人的视线出现了丝丝模糊之感。 季博常抬头看了看天穹,随后再度将视线投向棋盘。 “你之所以在这里说这么多,是因为你知道保护你的人一定会向外示警,那些分散在全城的三千金身就会向这里靠拢。” 拈起一颗棋子,略微思忖下落入棋盘。 “你退后一步,想来三千金身应该已经到了。” 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雨屑,依旧看向棋盘淡淡开口。 “但你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吗?” 就在季博常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雨夜之下的雨幕陡然一滞。 大批身带煞气之人出现在了小院之外,这些人全部都裹在黑色的斗篷之下。 但在落地的那一刻,猛然脱去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其内让人心头都是一寒的金色战甲。 雨滴打在金色战甲之上,发出噼啪的沉闷之音。 厚重的面甲将脸庞全部遮蔽,眼部只有一条不足手指粗细的长条镂空。 手中握着金柄阔剑,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感到一阵阵肃杀之气。 金甲阔剑,三千金身的最强完整体,终于时隔数百年后再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申云杉嘴角带带笑的看向坐在那里的季博常,他的眼内带着一丝嘲讽。 因为季博常现在的样子,像极故弄玄虚的虚张声势。 “我说了,你今日必死。” 城外大军攻城,而且季博常之前下过下令不得退下城墙一步。 这就导致现在能保护他的,只剩下小院周围的三百人....和那五个青牛观的徒弟。 莫说三百人,就是三万人在被三千金身靠近如此距离时,都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所以他在最初走进小院的时候先是一惊,但更多的是惊喜。 因为他有世间最强的三千金身,因为现在的季博常已经深入绝境。 任凭季博常再如何心智如妖,也注定要在今夜殒命于此。 但不同的是,他没有死在自己替身的手段里,而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这会让他很有成就感。 世间如季博常这样的人太少太少,能亲手杀掉这样一个人足够自豪了。 见季博常还是坐在那故作镇定的看着棋盘,申云杉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 两指并拢朝前一指。 “灭!” 三千金身得令脚下一踏,对着季博常所在举起手中金柄阔剑。 然而就在三千金身将金柄阔剑举起的那一刻,轰隆巨响从小院的院墙之下传来。 这样的变故让三千金身的动作都是一缓,因为就在巨响传来的同时,小院的院墙瞬间倒塌。 雨夜之下。 院墙倒塌让小院的视野瞬间开阔,但在院墙倒塌之地,却猛然传来一股宛如来自地狱的血腥杀戮之气。 黑色铁甲,如墨。 双手巨剑,如火。 身后那如鲜血浸染的大红披风,更如来自地狱的铁血军团。 三千铁甲。 季博常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三千铁甲。 当初打造这支三千铁甲,就是为应对三千金身道而准备的。 一金一墨,隔着雨幕遥遥对望。 雨滴突然变得急促,仿佛也被双方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所慑,想要逃离这仿似空气都已凝固之地。 宋松一身黑色铁甲站立最前,右拳高举,身后的三千铁甲军亦是做出同样的动作。 就在宋松右拳猛然下挥之时,一声轰然巨响在小院上空响起。 三千铁甲同时右拳砸在胸口:“拜见公子!” 三千铁甲同时发出的沉闷之音,仿若来自地狱的怒吼。 音浪逆冲天穹,将那落下的雨幕都是瞬间撕碎。 一金一墨遥遥对峙,两股不同的煞气在这一块疯狂对撞。 金甲清冷肃杀,墨甲铁血杀伐。 只要能看到这一幕之人的脑海一定会蹦出两字。 天敌! 只要相遇就只有一个结果。 一方尽灭,别无二法。 就在三千铁甲现身的那一刻,申云杉的瞳孔都是狠狠一缩。 “怪不得你有如此底气在这里等我,明知道三千金身就在沂水城却能波澜不惊。” “原来是早在这藏了一支强兵。” 申云杉说着,甩了甩衣袖看向季博常。 “但,真以为模仿三千金身打造出一副盔甲,就能真的抵挡三千金身?” “如果你没拿出这所谓底牌的时候,我还对你有些期待。” 说着微微摇头。 “但现在,我对你真的很失失望。” 季博常依旧在看着石桌上的棋盘,头也没抬的淡淡开口。 “先别急着失望,你就没想过我为何要来这沂水城吗?” “你难道就没发现,我在看到你们这些人个个身穿金甲时一点都不惊讶吗?” 这话让申云杉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们这些人是跟随冬韵进入的沂水城,他们来的是空手的,就连手中的武器都跑丢了。 一群空手之人进入沂水,摇身一变便是身穿金甲。 这金甲哪来的? 地下暗库。 沂水城下的地下暗库里,存放了三千金身所需的一切装备。 季博常不惊讶说明什么? 说明他知道地下暗库,更知道这些金甲从何而来。 为何金甲会被提前预置在沂水城下暗库? 因为这本就是左相布局筹谋的一部分,他算到了季博常一定会亲自来到江南。 而来江南一定会来到沂水城。 为何? 因为如果身份转换,左相也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第615章 不敌 “就算你知道又何妨?” 申云杉说着缓缓举起自己的右臂:“我说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三千金身有多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音落,右臂猛然挥下。 “灭!” 事情的走向确实和预置的不同,但他绝不认为季博常拥有翻盘的本钱。 无他,因为现在出手的是三千金身。 而且是完整体最强状态下的三千金身道,不是随便打造出一副盔甲就能比拟的三千金身。 就在申云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三千金身脚下一踏,对着季博常所在的方向便是冲了过去。 没有千军万马,但冲锋的那一刻所携带的气势,却是凭空升起阵阵狂风。 “对公子持械者,斩!” 就在三千金身脚下刚动之时,宋松举起大剑朝前一指。 宛如地狱军团般的三千铁甲轰然而动,提起双手大剑硬撼而上。 三千铁甲哪来的? 那是从季博常麾下所有战兵序列挑选出来的。 有来自北境的,有在定远选出来的,还有的是从东海精心挑选而出。 这些人来自三道不同之地,但却有一个共通点。 武者。 而且是修习过阿九改良道门秘法的武者。 他们初成军的时候被寄予厚望,但却在雍北关瓮中捉鳖那一战栽了跟头。 那是三千铁甲的第一战,他们负责断黑山部的后路。 但战后盘点,三千铁甲竟然战没上百人之多。 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是因为三千铁甲的成军时间太短,二则是因为宋松这个憨货用错了方法。 所以在被季博常踢了一脚之后,宋松带着补充之后的三千铁甲一头钻进了北境的山林之内。 连辅兵都没要。 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等他们走出山林的时候,给他们配备的辅兵发现,那厚重的铁甲竟然出现了严重的磨损。 野兽撕咬的痕迹更是历历在目。 他们早就得到了季博常征召的命令,但却延后了整整一个月。 原因就是,修补铁甲。 不经过修补,那铁甲已经不能再用。 他们秘密来到江南,随后隐藏在了冬韵小院之外的院墙之下。 从藏身到现身,整整五天五夜纹丝未动。 秦升自从进入沂水城就一直在冬韵的小院之内活动,但他却没有一丁点发现。 而他那遥看星空嘴角一勾的模样,却被三千铁甲看的清清楚楚。 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你有多会隐忍,而是有太多人比你更会隐忍。 而在看到三千铁甲现身的那一刻,青火师兄弟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骇之色。 被三千铁甲的气势所惊,也被公子的手段所惊。 三千铁甲就在小院周围,杀一个秦升轻而易举。 如果公子想,那秦升连下毒的机会都没有。 但公子没动。 知道对方的所有筹谋却什么都没做,任由秦升在那嘴角一勾眼睛一眯。 也任由事态按照秦升预置那样发展,喝下了冬韵备下的毒酒。 更重要的是,公子知道那些人就是三千金身却依旧没有提前去动,甚至任由他们从地下暗库里取出全部装备。 更任由他们四散全城,是因为公子没有足够的手段吗? 不是! 因为所有人都忽略了,忽略了公子之前回答申云杉时的那句话。 申云杉问,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公子答,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 这话没人深究,因为那时没人能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 但现在却已是十分明了。 因为公子这么做的目的,是给城外的“申云杉”看的。 秦升不得手,城内的三千金身就会察觉有异。 一旦察觉有异就会对城外示警。 因为公子从一开始就知道,城外的“申云杉”一定和秦升以及三千金身都有联络的手段。 一个步骤出现差池,城外之人一定能反应过来。 所以公子喝下毒酒,随后拿下秦升。 命青一用迷魂控神法让秦升发出信号,任由三千金身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四散城内。 因为他们在出动的那一刻,也一定会向城外发出独有的联络方式。 接连得到两方人马发出的信号,城外之人会怎么想? 他会以为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轨迹运行。 他会以为公子已经死了,城内大乱,三千金身正在和他们里外合击夺取城墙。 所以他不会撤,而是会动用全力继续攻城。 因为明日一早公子被困的消息就会传到旭光城,也会传到东海水军所在之地。 所以他们一定会在这之前拿下沂水城,从而完成布局的最后一步。 所以公子说这叫搂草打兔子。 因为公子的真正目的,是城外之人和他麾下的大军。 轰! 三千铁甲和三千金身瞬间对撞在一起,金柄大剑和双手大剑轰然相接。 巨响已经彻底掩盖雨落之音。 而就在两方相接的那一刻,春草和织夏的脸色猛然一变。 不敌。 三千铁甲在相撞的那一刻竟然后退了一步。 他们接下了三千金身的全力一击 ,但却极为吃力且出现了后退之势。 如此重甲步卒相争 ,优势往往就在第一击。 一击被压住气势,就会处于绝对的下风。 而众人也是看到了三千金身的真正作战的方式。 脚下踏出的方位相同且配合极度默契,起,右脚踏出大剑竖劈。 落,右脚收回大剑横撩,而身后之人则是踏出左足,大剑直刺。 战阵。 他们脚下踏出的每一步皆为预置,每一剑击出皆有配合。 最前之人大剑竖劈有攻无防,气势一往无前。 而他们身后之人,就是他们的最强防御。 他们不是单独作战,而是所有人在战阵的加持之下成为了一个整体。 攻和防,退与进井然有序,一击取得绝对优势后便是如惊涛骇浪般狂压而下。 三千铁甲只是劈出一剑,但却遭受到了无休止的攻击。 若非铁甲的防御足够惊人,只是一个照面间就会出现大批伤亡。 这不是数量上的碾压,而是战阵上的绝对下风。 而且退无可退,因为季博常就在他们的身后。 宋松的怒吼在雨夜之中响起,但却根本无法扭转局势。 连退十余步之后,已是到了季博常身侧。 再退,季博常将直面恐怖的三千金身。 而看到这一幕的申云杉嘴角,也是出现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第616章 老掉牙的东西 三千铁甲的强大毋庸置疑,但现在却处于绝对的下风被压着打。 三千金身的攻击连绵不绝,重甲重剑速度不可能太快,但在阵阵加持下,速度不够的弊端被极度默契的配合所弥补。 三千铁甲只在相撞的那一刻劈出一剑,之后便是再无进攻的空间。 宋松口中不断发出怒吼。 但哪怕那怒吼直冲天际,却依旧止不住战局的颓势。 除宋松之外的其他铁甲军也是怒吼连连,因为他们已经距离公子所在的石桌不足一丈。 再退,就会把公子卷入战场。 季博常的视线从棋盘上收回,眉头微皱的看向战场的局势。 三千铁甲,根本不是三千金身的对手。 春草和织夏面露担忧的看向战局,因为紧张撑伞的手指都开始泛白。 因为三千铁甲出现了战损。 重甲步足的战斗是极为原始极为直接的,但重甲步足的战没也是极其残忍的。 重甲太厚,想要直接斩杀近乎不可能。 所以战死的人,都是被生生震死的。 春草和织夏转头看向少爷,她们希望听到少爷下达针对性的命令。 可她们发现少爷只是站在那里,眉头微皱的看着被压制后退的三千铁甲,并未有任何命令下达。 青火四个师兄弟也在看着季博常,就连那跟随而来贴身保护的三百人。 也在这一刻把视线投向他们的公子。 他们都在等待命令,因为三千铁甲此刻已是推到了公子身前不足三尺之地。 再退,公子将被卷入重甲步足对轰的战场。 申云杉也在看着季博常,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一分。 因为季博常的故作镇定之态,在三千金身的绝强实力下被瞬间摧毁。 他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因为相比对着季博常的尸体分享胜利的喜悦。 这等让季博常亲眼看到自己是如何成功的,最后再亲手杀了他要更有成就感。 世间如季博常这样的人太少了。 能亲手击败并且将其斩杀,那种成就感将会伴随自己一辈子的。 但季博常现在的表现让他有些不太满意。 因为他只是皱眉站在那里,脸上并未出现惊骇恐惧之色,这让他的满意程度出现了些许瑕疵。 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是季博常,和自己父亲正面相争的大雍双巨头之一。 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但这也让他突然来了兴致,他想看看季博常的这份喜怒不形于色到底能保持多久。 随即抽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指。 “进!”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三千金身战阵再变,三千铁甲面临的压力陡然提升。 后退的速度也是再度加快。 而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一件事。 战力恐怖至极的三千金身实际上...是一支军队 。 战力恐怖无双的战场大杀器。 传说中在道门战败的后期,曾有一支常年征战的两万大军堵截三千金身的退路。 但待支援的大军赶去时,那两万战场征伐的两万大军全军覆没。 而战场上唯一能找的三千金身痕迹的,只有数块金色战甲的碎片。 从眼前三千金身表现出的战力来看,当初的传说并非杜撰虚言。 轰的一声巨大震响,三柄大剑斩落在宋松的肩头。 身形魁梧如蛮牛的宋松肩膀都是猛然一矮,随即口中发出一声震天般的怒吼肩膀猛然向上一顶。 双手大剑横扫将身前金身道迫退。 但三千铁甲的脚步,已经将季博常的所在的石桌包围。 季博常,距离三千金身更近了。 春草和织夏欲要挡在少爷身前,却发现少爷居然在此时朝前迈出了一步。 一直紧盯季博常神色变化的申云杉惊喜的发现,季博常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他的眉头依旧微微皱着,但眼神之内的失望之色却是极为明显。 这让申云杉嘴角的笑意更浓。 失望,是对他弄出来的铁甲军失望。 花费如此巨量钱财打造出来的铁甲军,本是用来对付自己三千金身的。 但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三千金身的对手。 失望就代表着失败,而和失败对应的就是绝望。 对手的绝望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回馈。 他想起了父亲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底蕴。 季博常和自己真正的差距,就在底蕴二字。 他等到了一直想要的。 所以为了听清季博常的最后遗言,他挥手下令三千金身停下进攻的步伐。 因为他是仁慈的。 也因为季博常这样的对手值得他这么做,有资格在临死之前发出最后留在世上的声音。 战场突然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全部看向朝前迈出一步的季博常。 申云杉发誓,这一刻绝对能让自己回味一辈子。 而他现在的心情愉悦到,连他自己都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步。 所以他也朝前迈出一步,嘴角带着胜利者独有的笑容看向季博常。 季博常的嘴唇动了,这让申云杉的好心情变得更好了。 一个战败者能说什么呢? 无非是你比我想象的更可怕,无非是如果我有和你同样的力量输的一定不是我这一类的。 尽管她能够猜到季博常将要说出口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充满了期待。 就像他刚刚走进州牧府的时候说的那样。 这是胜利者独有的待遇。 倾听对手的临终之言,同样也是最享受的时候。 就在他怀着万分期待的心情时,季博常缓缓开口。 “都言三千金身道乃天兵降世,世间无有可匹敌者。” 申云杉笑了。 笑季博常说出的话和自己预想的没有任何差别,更笑季博常眼内那更为浓郁的失望之色。 “但今日一看,无非也就是一群老掉牙的东西。” “你们道门这些年,没啥长进。” 申云杉的笑意猛然凝固,他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季博常如今身处险境必败无疑,他居然说自己的三千金身是老掉牙的东西? 如此说来,他眼内的失望是...是对自己三千金身感到失望? 你怎么敢的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大放厥词.... 然而就在申云杉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季博常直接转身走回了房间。 而在走到门口时,那淡淡之言再次飘进申云杉的耳朵。 “别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在那喊了,速战速决,然后去城墙帮助陈琦。” 而就在季博常走进房间之时,一名老道士一手执笔一手持册走出房间。 “踏巽取坤,退震进乾。” “避兑退艮,进离强坎 。” 就在水泽道长口中八卦位出口的瞬间。 三千铁甲的阵型陡然一变。 随之一变的,还有胜券在握的申云杉! 第617章 三百勾巴 战阵由阵法转变而来。 而阵法本就是道门所创,当年传说中三千金身屠杀两万战兵一人未陨离去后。 大军曾沿途追击,但在追击的半路遭遇大雾被困。 待大雾散去时三千金身早已不知所踪。 此,便为阵之威能。 这些事别人是当故事听的,但季博常却不会把这种事当成故事。 他要打江南,就一定会和道门直面对上。 所以他当初在青牛观后堂,和水泽道长相谈甚久。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在说完之后他下山带走了两个小道士。 但眼下的这一幕,当初两人聊了什么已经不用再猜。 水泽道长来到沂水后,先是和季博常下了一盘棋。 随后宋松到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但三千铁甲之前一直修习的,就是来自道门的战阵之法。 功法来自阿九的改良,但战阵则是出自水泽之手。 他在看。 看三千金身的战阵之法,也在看时隔数百年后三千金身的战阵之法有何改变。 若变,他也就需要变。 但观之良久后发现,战阵未变,就连金甲都是丝毫未变。 所以季博常说。 都言三千金身乃天兵降世,结果竟全是些老掉牙的东西。 所以有的时候恪守祖训,也并非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 随着水泽道长的话音出口,三千铁甲顿时阵型一变。 而且变得不止阵型,就连气势都是随之大变。 以宋松为箭头,双手大剑猛然下劈,然而就在三千金身回击之时,那朝前踏出一步随后又拧身换了方位的三千铁甲。 竟如提前预判一般,非但一剑将回击的金身道迫退,更是完美避开三千金身的反击。 攻防一体乃为三千金身最强法。 但此刻攻不够强,守被提前预判,阵型瞬间出现骚乱之相。 三千铁甲动作划一,攻三千柄巨剑同时出击劈砍横斩。 但三千金身的战阵却是前后配合而行。 攻一千五百,守一千五百交替出手攻守平衡。 可现在随着三千铁甲的阵型变化,攻则变成了一千五百接三千铁甲全力一击。 守一千五百却落了空。 重甲步卒加之武者内劲加持。 重剑劈砍挥舞间,被带出的雨水仿若长鞭,而重剑撞击或劈砍在重甲之上发出的声响更如重鼓般刺耳。 战场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三千铁甲得理不饶人,从之前的后退之势变成现在的全力进攻。 而三千金身从之前的绝对优势,变成现在不断后退的一方。 眼前的一幕让申云杉脸色阴沉无比。 季博常的话和所做出的举动,在他看来是绝对的羞辱。 虽然眼前的老道士出现让战局出现了扭转。 但结局不会变。 没人能击败三千金身,哪怕这老道出自青牛观熟知三千金身的弱点也不行。 因为局势在自己这一方。 三千金身落入下风,但想灭杀自己的三千金身也绝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别忘了城外大军正在猛攻。 只要自己能坚持得住,城破是必然。 季博常死在这里也是必然。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季博常走进的房间一眼。 “困兽犹斗,故弄玄虚。” “你成功的让我对你的评价变坏了,所以我不会再给你开口留下遗言的机....” 他的话还未说完,战局骤然再变。 三千铁甲的确反转了攻防优劣,但想要一举灭杀三千金身却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申云杉的底气。 但就在三千金身缓缓后退之时,无数根埋于地下的绊马索嗡然而起。 那绊马索的数量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嗡嗡之音下,无数绊马索相互交叉宛若棋盘,将三千金身全部圈定在了原地。 而且更让申云杉怒极的是。 这些绊马索的高度位置,正好处于三千金身的胯部,就是比裤裆稍微高一点的地方。 这样的高度对重甲步卒来说就是噩梦。 身穿重甲,这样的高度金身道迈不过去,也蹲不下退不出。 这本就是重甲步卒最难克服的点。 轻便灵活防御力不足,重甲自然行动不便。 他的三千金身皆为道门高手组成,力量有内劲加持宛若狂牛。 但人力有时穷,再强的高手内劲也有耗完的时候。 先前和三千铁甲的拼杀,让金身道的内劲被大量消耗。 想要依靠蛮力扯断这宛如棋盘一样的绊马索,根本做不到。 而最让申云杉眼底杀意迸射的,是这狗日绊马索的坚韧程度。 重甲步卒的双手大剑太大,这就导致想要劈砍自己胯部的绊马索很是费力。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大剑像锯子一样去割。 但大剑本就不以锋利着称,而那绊马索又结实的让人想要骂娘。 一身金甲的金身道站在那里,竖起大剑在自己裤裆那上下来回蠕动....那场面不堪入目。 “你们啊,输的不冤。” 水泽道长看着被绊马索困住的三千金身微微摇头。 “底蕴也是要随着时间的演变进化的,一成不变的那还叫底蕴吗?” “被人知道底细的就不再是秘密,一成不变的底牌也早变成了致命毒药。” 说完合上手中书册,转身走了。 战局未定他走了,因为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而就在三千金身被绊马索困住的那一刻,宋松一声大吼,带着三千铁甲迅猛上前大剑竖劈。 战场的形势在这一刻真正被改写了。 但改写战局的主角不是宋松的三千铁甲,而是跟随而来的那三百人。 三千铁甲大剑劈来,三千金身连忙大剑相挡,来不及把大剑从裤裆里抽出来的金身道,则是抬臂以铁甲去挡。 轰的一声巨响,两方重甲再度相撞。 随后僵持出现了,三千铁甲大剑下压,三千金身拼命抵挡。 而那三百跟随季博常而来的人,则是在崩起绊马索后。 从腰间取下一个尺长宛若针筒般竹制的东西。 这东西里装的没啥特殊的,只是辣椒水而已。 铁甲防御太强,就连关节处都有铁板相护,大锤轰击膝盖后关节有用。 一锤瘫痪一个,但和喷辣椒水相比效率太低。 三千金身的战甲防护力太强,面甲上只有眼睛处有一条手指粗细的镂空。 这样的镂空箭都射不进去。 但辣椒水能! 第618章 卸甲 战场杀人讲求的是效率,而非君子法。 所以这个世界上的君子从不来战场,因为战场容不下君子二字。 杀人本就是世上最丑陋最恶心人的东西,所以有个词叫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所谓的战场胜利,实则就是杀人。 想尽一切办法杀掉对方自己活下来,那么你就是最后获胜的那一个。 以重甲对轰获胜一定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但这却是愚蠢的办法。 季博常做了这么多准备又亲自来到江南境内。 为的可不是来展现自己君子之风的。 他,是来杀人的! 三百人不多,但这三百人的出处本就值得让人深思。 三百人,一百来自暗庭卫,一百来自纠察司,还有一百人则来自影衙。 这是季博常麾下三个最见不得人的势力机构,因为他们干的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季博常说过,这些来自见不得人的东西里被选出来跟随自己来江南的东西,绝不是那种啥也不是的东西。 因为这是赵明举,宝盖和刘六亲自挑选出来跟随在公子身边的人。 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但无论身手还是其他绝对的都是拔尖的。 因为这关系着脸面和未来吃的什么饭。 脸面,是公子的脸面。 未来吃什么饭,取决于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能否让公子满意。 三个见不得人的势力同至,总会出现对比的。 而最让公子满意的那一个,未来一定吃的饱还吃的好。 但拉稀让公子不满意的那一个,将来吃饭的家伙事还能不能用得上都不一定呢。 三百人不多 ,但代表的却是季博常麾下三大灰色机构最强战力。 他们从一开始就很低调。 低调的让人只看一眼就能断定,这是一群废物。 废物到秦升明明知道这三百人的存在,却连把他们放进计划里的兴趣都没有。 无他 ,太垃圾了。 而且他们的垃圾和无能一直在延续 ,因为申云杉打着雨伞走进州牧府的时候,明知道他们的存在却把他们当成了尸体。 一个人 ,一把伞施施然走进了小院。 原因很简单,这些垃圾连让他警觉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个长得跟勾八似的,站在那眼珠子滴溜乱转,一副随时都要抛弃季博常独自逃命的架势。 就这样的货色,你会多看他们一眼吗? 也正是保护季博常的是这三百个垃圾,申云杉独自一人面对季博常时丝毫恐惧之色都没有。 而在三千金身到来之后,他再没看过那些垃圾一眼。 因为在三千金身现身的那一刻,这些垃圾竟然一哄而散....跑了。 这也是申云杉笑的那般开心的原因。 他笑季博常麾下无人。 更笑季博常有眼无珠,竟然选了这些垃圾东西作为自己的亲卫。 看来强如季博常,也无法对谄媚献殷勤之人免疫。 这些都是镜子,自己的未来的镜子。 亲眼目睹了季博常今日的经历,他将来绝对不会犯同样低级的错误。 但世事它就是这般无常。 就在水泽出现战局被扭转之时,那些之前跑的一干二净的垃圾突然出现了。 随着他们的出现,那无数根被埋在地下的绊马索被陡然绷直。 随后,让申云杉目眦欲裂的一幕出现了。 三千铁甲和三千金身处于角力之态,三千铁甲的大剑压不下,三千金身也无法将那大剑迫退。 而那个个勾八的三百人,伸手从腰间摘下一个尺长竹筒,来到和三千铁甲角力的金身道面前。 将竹筒对着金身道面甲上眼睛方位的镂空...走你! 三千金身强不强? 答案是肯定的,就连宋松这样的浑人都不得不承认。 如果硬拼三千铁甲绝对能灭了三千金身,但自己的三千铁甲也绝对剩不下几个。 但三千金身就算个个金钟罩,也不可能把眼睛练成刀枪不入。 就算能把眼睛练成刀枪不入,那辣椒水呢? 这三百人的动作极快,因为他们打的都是固定靶。 三千金身下有绊马索动也动不了,上有三千铁甲大剑角力下压 ,所以面对那拿着竹筒喷辣椒水的三百人能做的.... 只有高声咒骂。 道门存在如此之久,这一幕是从未发生过的 。 就连申云杉都没想到,三千金身居然骂起人来这么带感。 就在那三百人对固定靶开始精准打击的时候,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嚎从对峙的战场之上传出。 那声音凄厉的...比妇人生孩子叫的还要渗人。 因为他们调配这个辣椒水里虽然有个水字,但实际上一点水都没有。 这是真正用辣椒榨出来的汁液,纯度极高。 影衙的人速度最快,远远超过了暗庭卫和纠察司的人。 暗庭卫在速度上能排第二,没影衙那么快但比纠察司快了不少。 这就是生存之道。 纠察司的老大叫宝盖,那是唯一能用公子茶盏喝茶的人。 所以纠察司不用刻意表现,只要能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就可以了。 影衙的老大是刘六,那是公子面前标准的狗腿子。 刻意表现力争头名那是一定要做的事,而赵明举的暗庭卫玩的则是中庸之道。 不抢头名也不做最后一名,因为公子知道暗庭卫的真正作用是什么。 影衙之人走过一片哀嚎,暗庭卫走过从后腰上拔出锤子,照着那和三千铁甲角力之人的脑袋就是一下 。 这就是做事的手法。 铁盔全面甲,这就让三千金身的头盔跟大钟似的。 一锤子砸不烂那硬的跟什么玩意似的的头盔,但单看那被砸之人,嚎叫的比被喷了辣椒水还惨的样子就能知道。 这一锤子的伤害直接拉满,而且是绝对的内伤。 辣椒水伤的是眼,而锤子干的是耳 。 纠察司的人速度最慢,但在连射数人之后高声呼喊。 “不对。” “他们在闭眼佯装,改喷为刺,速度要快。” 这就叫配合。 影衙速度最快喷射辣椒水,一路而过被喷了辣椒水的人一定会发出哀嚎。 暗庭卫的人直接出锤。 锤砸刺耳和双眼被伤之人的惨嚎一定不同。 纠察司走在最后,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甄别。 而就在纠察司之人开口提醒,其他人瞬间从后腰竹筒里取出长针之时。 申云杉举起长剑一声大喝。 “卸甲。” “戮!” 第619章 一个十两 申云杉绝不是草包 。 能被左相藏了这么多年,又执掌三千金身道的他论文治武功,绝对在城外那个“申云杉”之上。 就在那三百人拿出竹筒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三百人要做的是什么 。 三千金身存在了这么多年,发号施令绝不止扯着脖子喊那么简单。 他的手中长剑在地面连点十余次。 命令被三千金身完美接收。 闭眼,佯装双眼受伤随后暴起反击。 这样的反应速度绝对是一流的,而且三千金身的执行力也绝对是顶级的。 惨嚎发出难辨真假。 而且在被喷了辣椒水之后,还有金身道佯装痛苦下蹲。 这一切都是为了反击做出的准备。 因为三千金身的反击之法绝不止一种,想要如此轻易击败三千金身更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跟随季博常而来的这三百人,不,准确的说是被宝盖等人推送而来的这三百人虽然长相勾八。 实际心里...更勾八。 以绊马索困住三千金身下盘使其无法移动,再以三千铁甲重甲压顶使其双臂高举。 这是纯纯的固定靶,可以精准的把辣椒水从面甲上唯一的缝隙送进去。 这样的计谋出现在战场上本就是奇迹。 而创造这等奇迹之人按照正常逻辑,是不是应该速战速决。 然后趁敌方双眼被伤之时,想方设法将已无战力的三千金身斩杀? 按照正常逻辑一定是这样的。 但勾八们有逻辑吗? 或者说拥有正常逻辑的勾八,能进得了那见不得人的三个势力吗? 就算进得了,能被各自老道推送到季博常身边的能是一般的勾八吗? 所以影衙喷辣椒水,暗庭卫拿锤子敲脑袋,纠察司暗中观察甄别真伪。 惨嚎没啥不同。 但纠察司是干啥出身的? 所以这点伎俩被当场识破,并且提议改喷为刺。 你能闭眼睛躲过辣椒水,也能装作被喷中拼命摇晃头颅把辣椒水甩掉。 那你闭上的眼睛,能否挡住我的小刺刺呢。 不到一尺长的小刺刺杀人不行,但捅瞎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又高举双臂和三千铁甲角力的你们那是轻而易举。 一把小锤锤,一根小刺刺。 让申云杉的计谋瞬间被破,而他也不得不下达一个让他恼怒不已的命令。 卸甲。 与其站在那等着被人捅瞎,还不如舍弃金身战甲脱离原地。 虽然没了战甲金身道不再是完全体。 但没了战甲的束缚,这些本就是道门培养出来的高手,所能爆发出来的威力也是让人心惊的。 而他在下达这个命令之后,猛然转头看向季博常所在的房间。 “你的玩法是真脏啊,一点君子之风都没有。” “你不是号称战场无敌吗,那就真刀真枪的和我正面一战!” 而就在他命令下达的那一刻,那被困在原地的金色战甲陡然发出密集的咔咔声响。 嘭嘭震响之中,那金色战甲胸口上机括被激活,无数道金色暗器对着四周猛然迸射。 “快跑,退!” 能发出这样声音又把逃跑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唯有影衙之人。 而也正是他们的提醒,才让这三百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是计谋。 也是申云杉的第二次反击。 以剑点地发号施令,口中之言其实是说给那三百人听的。 听到他下令卸甲,那发出的机括之音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 但他的真正目的,是借助这样的方法一举将这三百人击杀。 只要杀了这三百人,金身道的危机顿解。 只是消耗时间的战斗,他等得起。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金甲携带的暗器,威力有多么强悍。 当年传说三千金身屠杀两万战兵,最后战场上只找到的金色碎片。 其实就是来自金甲发射的暗器。 如此威能的暗器,又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射杀这三百人轻而易举。 但让他咬碎满口钢牙的是,那狗日的影衙居然察觉到了不对。 竟然跑的那么快。 三千金甲一起发射的暗器,那场面有多浩大不言而喻。 但这三百人跑的太快,那数量惊人的暗器全都射在了三千铁甲的厚重甲胄上。 除了火星子乱蹦之外。 一人未死。 而就在暗器发射完毕之后,这些跑掉的东西又回来了。 第一个贼溜溜返回的还是影衙之人。 “他妈的,敢射我。” “兄弟们,给我捅这群狗日的。” 影衙领头之人话音一落,三百手里拎着将近一尺长小刺刺的东西一拥而上。 如果眼神能杀人。 这三百垃圾一定早已经被分尸剁成了肉泥。 但正是这群垃圾东西,让申云杉有种无力之感。 明明自己指挥的是世间最强的三千金身,但却被三百个勾八给欺辱的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看着那已是再度冲上来的三百垃圾。 申云杉恨恨挥舞长剑对着地面一劈:“弃甲 !”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卸甲和弃甲的含义也是截然不同。 “铁甲的兄弟们快些后撤,难保这些狗日还会射出点什么玩意来....” 随着机括之音再次响起,那三百人立马停住脚步往后跑。 在逃跑的同时,还不忘提醒三千铁甲也在此时后退。 宋松也是听劝的人,在听到影衙之人的大喊后当即下令撤退。 咔嚓咔嚓.... 最先脱落的是背甲,随后是腿甲。 仅仅十息时间,三千金身从金甲之内退出,随即越过那宛如棋盘一般的绊马索来到申云杉身侧站定。 申云杉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三百人,长剑缓缓举起。 “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恨极了这三百个勾八,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碎了这三百个垃圾。 至于三千铁甲,他已经连去看的兴趣都没有了。 铁甲虽强,但速度就是最大的软肋。 如今三千金身全部弃甲,铁甲连碰触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申云杉眼中杀意滚滚。 就算弃了金甲,一切的结局也不会变。 而他,也彻底失去了和季博常分享胜利喜悦的心情。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杀。 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季博常。 他厌倦了,所以他决定提前结束这一切。 “知道为啥要搞得这么麻烦吗?” “因为这样的你们才更好杀,因为公子说,杀敌自身不陨才为大胜。” 说话的是青火。 话音落下,青牛观师兄弟四个齐齐走出,挡在了三千金身之前。 小道士青一对申云杉比划了一根手指。 “公子说,杀一个给十两银。” 小嘴一咧开心至极的嘿嘿一笑。 “所以我们要发柴了。” 第620章 褪甲之战 季博常是来杀人的,所以他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三千金身。 这是让他感受最大威胁的存在,也是左相最后的底牌。 所以在从定远来江南的路上,织夏问他为何要亲来江南。 他的回答是,我不来,他的最后底牌就不会拿出来。 我不来,他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运作,我没兴趣再等。 我来,他也能省事些。 季博常是一个连任何小人物都不敢小瞧的人,他会小瞧了那传说中的三千金身吗? 从听到三千金身这个名字开始,他就一直在收集在研判这三千金身到底是什么。 天兵降世这个说法首先被排除 ,如果真是天兵降世当初就不会败的那么惨。 除非大雍太祖是熏悟空。 不是神那就是人,是人就有软肋是人就会死。 当年的那支三千金身早就死了,现在的三千金身也是一代代挑选出来的。 而且按照左相的行事风格,名为三千金身实则数量只会更多。 而且他太了解左相了。 以谋为先,所以如今的三千金身战力绝对不如当初道门。 因为左相的自信,更因为他认为最强的武力在绝对的计谋面前也是无用功。 左相的软肋,绝不止不擅正面战场一点。 而三千金身出手时的表现,也印证了他的推测是对的。 三千金身不止三千,战力也远不如当年。 名还是当年之名,甲亦为当年之甲。 但统领这支无敌军团之人,却已非纯粹的道门掌教。 因为他叫申逐鹿,视道门为辅欲以计谋夺天下的申逐鹿。 他不重视绝对的武力 ,他所擅长的计谋也从不在战场之上。 但很不幸,现在面对三千金身道的季博常,在这一点上和他正好相反。 季博常知道这样一支无敌军团的破坏力有多大,如果正面战场上出现这样一支军队。 甚至能改写一场战争的胜利走向。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是他面对左相时一贯的做法。 所以他调来了水泽和他的几个徒弟。 有水泽在,三千铁甲就能发挥出最强战力。 而他那几个徒弟当街杀人,为的就是试探。 试探无甲金身的实力,也试探无甲金身用什么方式最好杀。 所以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障眼法。 他要的 ,就是褪去金甲的三千金身。 要的,就是将弃甲的三千金身全部留在这里。 他选择了沂水,实际因为这里是左相断定他一定会来之地。 沂水,也是左相布局里真正的决战之地。 但他们太像了,因为这里,也是季博常选中的决战之地。 你布局要在这杀我,那我就等在这里,等你拿出最后底牌之时.... 反杀! 而就在青火师兄弟四人,站在已经卸去甲胄的金身道身前之时。 那三百人也是敛去脸上的猥琐之气,眼内战意熊熊的看向对面之人。 “以为逼我卸甲就能败我金身?” 申云杉脸色阴沉的高声开口,他的视线看的不是青火也不是那三百人。 而是季博常走进的那处房间。 “那我今日就让你看看,就算去甲的金身也不是你能比拟的,更要让你看看何为道门底蕴。” 音落,长剑朝前一指。 “屠!”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去甲的三千金身瞬间而动,速度快到了极致对着青火等人冲了过去。 看着冲来的三千金身,青火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便是迎了上去。 他们刚才对视的那一眼里没有太多内容,只有四个字。 一个,十两。 那三百人也是抽出武器冲了上去,而宋松则是在此时下令平推。 面对无甲金身之时,三千铁甲可无视攻击平推而上。 青牛观的师兄弟四人一出手,申云杉的脸色便是猛然一变。 强。 强的离谱。 那把破破烂烂的劈柴的斧头,在雨夜之下化作点点繁星。 繁星一顿必有一名金身被斩,而且速度快到根本没有任何拼杀的过程。 更让他眼神一缩的,是那个泥瓦匠。 泥铲不是用来杀人的,准确来说泥铲都不能被称之为武器。 但他却亲眼看到了泥铲杀人时暴戾无边的一幕。 他真的在砌墙。 身形一矮,躲过三千金身的正面一击,泥铲向上一顶,泥铲尖锐的部分从下颌被顶入口腔。 随后伸手一拨尸体倒地,泥铲此时已经再次隔断一个人的喉咙,顺手一带。 两具尸体摞在一起,整整齐齐,就如修墙时打下的地基。 他就像一个陀螺,更像一个身处无数材料中的泥瓦匠。 伸手落腿间便能把材料取到近前,修砌那他已是打下地基雏形的高墙。 他是在杀人,但杀人的过程中却带着丝丝美感在内。 而脸上的表情很是专注。 专注的修自己的墙,专注的做自己平常喜做的事。 青志的脸没有青一那么白净,笑起来也没有青一那么阳光。 但略微的皮肤配上憨憨的笑脸,任谁看上一眼都会说上一句。 这是个老实人。 但此刻的老实人正在杀人,他的武器就是他的双手。 单手探出五指用力,咔嚓一声脆响便能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速度比劈柴和修墙的都是不慢多少。 而青一的玩法则最是....不好描述。 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根鞭子,不是铁鞭更非铁柄。 而是真正农人驱赶耕牛时,用的那种再普通不过的鞭子。 但这把鞭子却成了金身道的噩梦。 他不杀人,因为他的鞭子杀不了人。 可这把鞭子却成了最大的帮凶,他不正面对战而是躲在师兄的身后。 啪的一声鞭响击中金身道的后腿弯,就在金身道身形因此一歪之时。 那鞭子精准无比的套住他的脖子,啪的一甩将他扔到修墙的面前。 随后真的变成了墙的一部分。 而且他很公平,给修墙的三师兄一个,下一个就会扔给劈柴的二师兄。 然后是四师兄。 扔一个,就会用指甲在鞭子杆上划一道。 十两。 相比较他们师兄弟四人,跟随季博常来的三百人就要吃力得多。 因为申云杉恨极了他们。 而在面对平推而来的三千铁甲,金身道选择的则是退避不战。 只要他们退,铁甲的速度根本追不上。 如果此时从上空俯瞰则会发现。 三千铁甲已是彻底离开原来的位置,距离季博常所在的房间越来越远。 而那三百人和青火师兄弟所在的位置也出现了变化。 他们处在混战中央,而季博常所在的房间。 已是彻底无人防守,且完全暴露在三千金身的攻击范围之内。 以三千机身的速度,三息之内便可冲进季博常所在的房间。 而此刻的申云杉嘴角,再次出现一抹冰冷的笑意。 第621章 藏弩 “不好,中计了!” “快退回去保护公子...快...” 第一个发现不对的还是影衙的人,但他们被重点关照了。 金身道足有一千之数围攻他们三百人。 若非他们一早就跳进了三千金身卸甲之地,依靠那些绊马索和金甲来回周旋。 他们现在已经结束猥琐的一生了。 绊马索和金甲成了他们的护盾,但也成了禁锢他们的东西。 尽管他们最先发现了不对,但想要去救援已经不可能了。 青牛观的四名师兄弟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但他们也在乱战之下,身处三千金身的团团包围之中。 三千铁甲被调离,他们本就是速度最慢的此刻又距离公子所在房间最远。 救援...无望! 宋松再度发出一声震天般的怒吼,可哪怕他和三千铁甲的眼睛已经血红无比,但仍旧于事无补。 三百被困绊马索内部之人,此时也是再不游走,而是拼了命一样向季博常所在的房间冲杀。 公子心智无双,但并无战力。 而此刻身边只有两位夫人护卫,都知两位夫人武力极强。 但面对上千名金身道的冲击,也是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 他们是公子的脸面,因为是公子把他们从泥腿子变成能和三千金身硬撼不败之人。 公子是他们心里的神。 是公子带着他们这些没人看得起的泥腿子,干出了一件接一件的大事。 他们打进了北夷,祸乱了北夷。 他们杀了数十万北夷骑兵,又从北夷人手里抢来了十几万匹纯种战马。 如今更是在公子的带领下打进了江南,剑指左相老巢。 没有公子就没有现在的他们,或许他们早就被左相当成污垢从世间抹除了。 是公子给了他们一切,而他们也成为了弟兄们最羡慕的那批人。 因为他们此刻就跟在公子身边。 所以在看着那已是冲到距离公子房间不足一丈之地的金身道,这些人的眼睛都快瞪裂了。 宋松和三千铁甲在往回拼命的奔跑,三百跟随而来之人拼命冲杀。 就连青火等人,也是在这一刻用出最快速度救援。 但....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足有上千之数的三千金身已经到了公子房门之外。 只要再踏前一步,就能冲进房间。 面对上千金身道的高手,春草和织夏又能保护多久。 宋松等人绝望了.... 来不及了..... 申云杉嘴角的笑意极速扩大,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他是申云杉呢,左相选中的真正接班人。 他又怎会轻易甘愿认输? 在下令弃甲的那一刻,他的筹谋便已经开始了。 杀季博常。 眼下的局面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但结局不会变。 只要杀掉季博常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三千金身没了金甲战力锐减。 但却能更加容易的杀了季博常。 三千金甲被困,反倒让他看到了破解当前之危的机会。 “我说了,这里就是你的埋骨地,这一点不会变。” “你确实有些过人的东西,单就敢来沂水城就堪称胆识过人,但你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不了解我。” 他已是没兴趣再看,因为三千金身下一息就能跨过门槛进入房间, 他已没兴趣再说,因为季博常下一刻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宋松等人的嚎叫和绝望的眼神,让他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 论后发制人,这世间无人是他的对手。 战兵全部被派上城墙且无命令不得下墙,唯一守护在季博常身边的只有三千铁甲,和跟随在侧的那三百人。 可如今三千铁甲被调离,那三百人也被困就远不及,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夜,变得更黑了。 雨也在这一刻陡然变大,雨滴敲打在屋顶瓦片上发出的声响,都仿佛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因为它们对眼前这一切,也是无能无力。 轰! 三千金身一步来到房门之前,手中阔剑横扫将房门击成碎片。 随即带着森森寒芒的大剑,指向那已是裸露在他们视线里再无任何阻碍的房间。 宋松停下了,他身后的三千铁甲也全部停下了。 那三百不顾一切拼命向前厮杀之人,也在这一刻停下。 青火和他的师兄弟们也停下脚步,瞪大双眼看向那已是被三千金身破开的房门。 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就在胜券在握之时。 就在他们的眼前....眼睁睁的看着公子死在他们的面前。 嘭! 一身重甲的宋松单膝跪地,伸手推开面甲大剑对准自己的脖颈。 公子在他们面前死在敌人的手里,他这个被誉为公子麾下的最强战力也再无活着的必要。 嘭嘭.... 三千铁甲也在此时同时单膝跪地推开面甲,手中大剑同时置于喉咙之前。 他们不怕死,从来都不怕。 这世间唯一能让他们怕的,唯有眼前的一幕。 公子死了,他们也绝不会独活。 他们会随公子而去 ,而到了地下他们绝不会再离开公子身边半步。 公子死了....就算杀光这些敌人又有何用。 相比对申云杉和三千金身的恨意,他们更恨的是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被调离公子身旁,如果自己这些人能早些识破申云杉的阴谋.... 但这世间没有如果。 大剑前送,喉咙上的皮肤被割裂。 鲜血顺着大剑的剑身,混合着雨水缓缓滴落。 就仿佛...滴下的血泪。 三千铁甲单膝跪地身形笔直,没人去看喉咙之前的大剑。 他们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公子的房间,只要公子.... 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用最快速度跟在公子身旁。 然而就在宋松手臂一震,大剑将要割断喉咙的瞬间,一道尖锐之音让他的动作猛然一滞。 能发出如此尖锐之音的,只有箭。 弩箭。 而且是近距离发出的弩箭。 就在他因那尖锐之音一滞的同时,他的视线里骤然出现大批箭雨。 连弩发射而出的箭雨。 箭雨,来自公子的房间之内,来自公子所在的房顶之上,更来自小院之外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那些最先冲进房间的金身道瞬间被连弩射成了筛子。 而宋松,也看清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 。 啾啾! 第622章 真与假 对连弩知之甚清的宋松,只看那箭雨的数量就已经知晓。 小院的周围被布下的连弩不下五千之数。 也就说,这处小院的四周被至少五千战兵所包围。 连弩出现的太过突兀,那些迅猛朝公子房间冲去的金身道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而且申云杉的计谋太成功了。 成功的把三千铁甲和那三百人甩在身后,成功的让宋松看到了哪怕强如三千金身,在面对连弩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三千金身卸下了金甲,导致速度极快。 但防御力也降到了最低点,如此近距离承受连弩射击,雨夜之下暴起阵阵妖艳的血花。 而这个时候宋松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公子走进的那处房间是一处拐角形如镰刀般的建筑。 突然出现的战兵便是呈现半包围之态,对着大批毫无防备毫无防御之能的三千金身无情收割。 一把连弩十根弩箭,五千人就能在十息之内发射五万根弩箭。 在这等地势狭小又毫无防备之下,所发挥出来的杀伤力简直是惊人的。 “等死呢,围呀!”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啾啾对着宋松一声大喝。 而反应过来的宋松也是瞬间起身。 前有啾啾连弩射杀,短短时间之内便是让三千金身折损大半人手。 而此时他的位置,正处于三千金身想要后退躲避连弩射杀的必经路。 只要自己这里堵住,那这些狗日的三千金身一个都跑不了。 三千铁甲轰然而起,放下面甲朝着前方横推而出。 真的是横推。 因为他们可无视连弩前行,但卸甲的金身道不行。 就在连弩出现的那一刻,申云杉的脑海里轰然炸响,这让他的眼前都是瞬间一黑。 身为真正的申云杉,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眼前的局势为何。 计谋。 一切都是季博常设下的计谋。 他看穿了一切也做足了所有准备,但他却一直在示弱引导自己一步步走进他的陷阱。 三千铁甲轰然而出,这就会让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和三千铁甲的正面相争之上。 但他的真正用意却根本不是三千铁甲军。 而是利用自己的大意轻敌,让三千金身陷入到了绊马索之中。 本以为用绊马索困住三千金身的用意,是逼迫自己弃甲,然后以正面征伐的办法灭了自己的三千金身。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三千金身弃甲后,他的攻杀开始了。 青牛观师兄弟四人为箭头,三百贴身护卫为牵制,三千铁甲为主力开始围剿自己卸甲的三千金身。 申云杉的口中爆发出一声类似宋松般的怒吼。 季博常是故意的,他骗了自己。 不,他骗的不止自己,就连宋松那些人也都不知情。 他要的就是这种不知情,他要的就是刻意让自己的计谋得逞。 他更要的是他麾下那些人,在看到三千金身靠近房间之时的悲愤无助。 因为那样才能让自己确信真的成功了。 随后,他拿出了真正隐藏起来的东西。 五千柄连弩。 为何要做的如此麻烦繁琐?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公平一战的机会。 更因为他,要一举彻底的将三千金身全部葬送在这里。 这里的全部,是连自己的退路都全部封死。 一个,都不能跑掉。 是他用一环接一环的示弱,将自己和他在这里的争斗无限延长。 随着时间的延长,自己提前预置的撤退手段就会全部被掐灭。 时间拖的足够长,那些已经暴露的地下暗库就再也不能成为退路。 只要时间拖的足够长,他就能借此做太多太多的事。 比如此刻极为焦灼的攻城战。 久攻不下城外之人就会起疑,起疑就会停止伤亡巨大的攻城之战。 但若是得知三千金身被困陷入苦战呢? 在城外的申云杉眼里,三千金身是他的最强战力。 他绝不会任由三千金身全部死在沂水城内,一旦三千金身全部战死。 代表的不止城外申云杉失去了最强助力,更代表他的筹谋失败了。 那样他这刚刚被江南认主之人的威信,将会一落千丈。 他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所以阻止这样之事发生的唯一办法,就是持续攻城。 用连绵不绝的攻势,不断消耗城内战兵数量来缓解三千金身的压力。 而且论对三千金身的自信程度,城外的那一个比他还要更甚一筹。 想到这的申云杉眼内出现了恐惧之色。 因为他猜到了季博常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用江南高大完备的城池,疯狂消耗江南的战兵数量。 因为他给了城外之人一个必须持续攻城的理由。 沂水城守军,只有五万人。 空城没有援军,且城内还有三千金身存在的沂水城。 换成任何一个统军之人,都不会认为这座城池能坚持多久。 而除此之外,他还给了城外之人另一个更加坚定攻城的筹码。 他自己。 季博常就在沂水城。 一个只有五万守军,内有三千金身肆虐外有二十万大军攻城的沂水城。 只要城破杀了季博常,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而且城外之人会不顾一切的攻击沂水城墙。 因为他还要用已经攻破的沂水,变成前来救援季博常之人的屠宰场。 申云杉越想越怕。 因为现在的他才明白,三千金身道现身的时候季博常为何看的是棋盘,而不是他。 他当时以为季博常在故作镇定故弄玄虚。 但眼下的这一幕证明,从三千金身出现的那一刻,季博常的注意力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父亲以江南为布局之地,一改常态弃守为攻。 用的就是围点打援之法 ,为的就是把季博常的人全部调离城池在伏击中覆灭。 父亲的布局是成功的 。 只要沂水事成,覆灭季博常大军根本不会出现太大伤亡。 灭了季博常,这天下的纷争也就到了结束之时。 但。 父亲的弃守为攻是假,但季博常的以守代攻却是真。 因为他不但给了城外之人必须攻城的理由,也给了父亲一个不顾伤亡也要攻城的理由。 因为自己。 现在也成了季博常手里的筹码! 看着那间屋子,申云杉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冷。 这股冰冷来自那个年纪还不足二十的少年人。 而他也能确定。 那个让他感受到恐惧的少年人,此刻怕是早已不在那间屋子里了。 第623章 大小主次 申云杉的推断是对的,因为现在的季博常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上 。 和三千金身的战斗他已经没有再参与的必要。 因为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连弩射杀导致三千金身大半覆灭,但三千金身的武力也的确是可怕的。 那样密集的弩箭射击下,仍有一小半人活了下来朝外冲击而去。 速度太快,甚至快过了战兵更换连弩箭匣的时间。 他们朝外冲击的方向,正是申云杉所在之地。 如此变故也让三千金身知道,他们时隔数百年的再次出现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但任务可以失败,真正的云杉少爷不能死。 只要冲出连弩的射击范围,他们就能保护申云杉退守一地。 这般多高手以建筑为据,挺到城外大军破城不是太难之事。 但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他们想回冲保护申云杉离去,就必须要越过三千铁甲的横推。 以他们的速度想要越过速度极慢的三千铁甲并不难,但就在他们脚下一动想要高高跃起之时。 平推前行的三千铁甲突然停下,随后便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响。 连弩。 作为季博常打造出来的重甲步卒,他们最强的状态定是披甲冲阵。 但在被选中成为重甲步卒之前,这些人就已经把连弩玩的明明白白。 三千金身的金甲上有暗器机括,而三千铁甲的后腰间,则是备着一把精铁连弩。 屈膝,上弦,瞄准仰射。 这样的射击角度太过阴损,因为身在半空中的三千金身避无可避。 手中大剑能杀人,但却挡不住那密集如暴雨般的弩箭。 但三千金身的强悍也在这一刻被展现了出来。 其中数十名武力极高之人,在半空时一脚踩在同样跃起同伴的肩头 ,身形猛然拔高避过弩箭随后单手一抖。 无数道暗器对着三千铁甲的双眸激射。 三千铁甲的防御较之金甲还要更强,在这等雨夜之下想要以暗器从面甲缝隙射入杀人不可能。 但却能让三千铁甲的动作出现轻微停顿。 这样的停顿对他们来说足够了,在半空中身形一拧越过三千铁甲直奔申云杉所在落去。 猛然拔高 ,挥手释放暗器在半空拧身远掠,那动作一气呵成极为震撼。 这些人是真正的高手。 而这样的高手竟有三十多个,有这样的高手在旁守护,想要在这空屋遍地的雨夜里追杀申云杉太难。 兴许一个不慎就会让他们逃离沂水城,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属于江南地界的沂水城里,是否还有没被发现的暗道。 如果让申云杉逃离,那季博常的计划将会前功尽弃。 更会因此导致局势逆转,被彻底的困死在这沂水城里。 想到这里青一大急,刚要招呼师兄们上前阻拦的时候却发现,宋松的三千铁甲直接起身走了。 头也没回的,直奔城墙而去。 仿佛那些人逃不逃的他们根本不在乎一样,这让小道士更急。 可就在他刚要出口呼喊的时候,那些刚刚落地靠近申云杉的金身道高手突然倒地。 出手的,是那些贼溜溜,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到申云杉边上的三百勾八。 他们自然也装配了连弩,而且他们的射击姿势和三千铁甲截然不同。 因为他们连射击时的姿态都是趴着的。 而就在将最后三十多个金身道高手团灭之后,他们依旧没起身。 而是对着申云杉的四肢一阵点射。 这一幕看的青一嘴角猛抽,因为他们起身之后竟然对着地上的金身道高手尸体补射。 直到彻底确定那些人死绝了,只剩下一个四肢插满弩箭的申云杉之后才慢慢靠近。 “我们要去城墙保护公子,这狗日的就交给你了。” 影衙和暗庭卫的人对纠察司之人说完,同时对啾啾抱拳行礼,随后对着城墙的方向极速而去。 而纠察司的人则是拉起申云杉,随便选了一间屋子进去了。 小道士有点懵。 三千金身道就这样...没了? 不是说好自己师兄弟几人才是主力嘛,为此小道士在今晚之前还一身豪迈之气的仰头望天。 可到最后一刻才发现...没有主力。 三千铁甲不是,他们不是,那三百人也不是。 因为真正的主力是....啾啾暗中带来的那五千手持连弩的战兵。 “师兄....” 青一看向自己的师兄们,他想听听师兄们怎么说。 但很明显,无论是劈柴的还是修墙的和四师兄青志...都说不出来啥。 见状青一挠了挠头再问。 “那我们算立功了吗?” 是啊,他们到底算不算立功啊。 要是算,这个功劳算大还是算小呢? 三千金身覆灭申云杉被活捉,这功劳大过天。 但问题是,这三千金身不是他们灭的,申云杉也不是他们活捉的。 他们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好像真的不算太大。 所以,立功没有啊? 青火摇摇头:“算,而且可以朝公子多要些银子。” 说完,也转身朝着城墙的方向而去。 这话青一没懂,随即看向三师兄。 青土用道袍下摆擦了擦泥铲:“不大不小,刚刚好。” 说完也转身直奔城墙的方向,这让小道士脸上的不解之色更浓。 四师兄青志和小道士关系最好,见状上前拍了拍青一的肩膀。 “公子言而有信,说了杀一个给十两银就一定不会食言,还不赶快去数一数我们一共杀了多少。” 说完,他对着一旁的啾啾点头笑了笑,随后也是转身朝城墙的方向而去。 而这时的小道士才明白 ,自己几个师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做任何事都有主次之分,就如这次覆灭三千金身同样也有。 既有主次功劳就有大小。 他之所以认为没有主力,是因为有些事他没看出来。 而四师兄临走时的那一眼让小道士瞬间明白,这次之所以能覆灭三千金身是因为公子的布局。 而在公子的布局里,灭三千金身最大功劳的获得者是...博义公子。 不会有人因此感到不满,也不能生出任何不满。 因为此时的啾啾,正在指挥战兵穿戴三千金身留下的金色战甲。 灭三千金身只是前戏。 真正的重头戏,在博义公子这里。 所以师兄说不大不小,刚刚好。 因为太大的功劳青牛观吃不下,也因为灭三千金身并不是公子的全部计划。 第624章 天要亮了 雨还在下。 尽管现在是八月末的天气,但落雨依然能让人感到丝丝寒意的存在。 春草和织夏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季博常身边,为他撑伞也随时防备任何危险的靠近 。 这场攻城战发生的极为突兀 。 因为季博常没让人在城外布置暗哨和斥候。 而这场攻城战也是申云杉精心策划而成,所以他的二十万大军来的无声无息。 踏着雨夜悄然而至。 但这场突兀发生的攻城战却极为惨烈,惨烈的程度超过以往任何一场战斗。 因为申云杉要的就是速战速决,而守将陈琦得到的命令是死守不退。 没有援兵,以五万对二十万死守不能退后哪怕一步。 因为此时的自己,就是公子唯一的护身内甲。 自己丢了城墙,公子必死无疑。 这件事他知道,所有留在沂水城内的守军都知道。 所以无论城内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能走下城墙一步。 这是死命令。 好在城外的江南大军从旭光城而来,而他们的投石车在旭光城外被李三山毁的七七八八。 新的投石车还未运到,所以此刻的攻城战并没有投石车的加入。 这也让陈琦暗中松了一口气 。 因为他现在手里的兵员根本没有五万,早就今夜之前,博义公子便是暗中调集五千人藏身在城内的空屋之中。 四万五千人,防守四方城墙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在看到公子走上城墙的那一刻,陈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公子来了,那说明城内的威胁解除了。 而有公子在身边,他的心里就有了绝对的底气。 “公子,您还是到城墙之下坐镇指挥吧。” 已被雨水淋湿盔甲的陈琦大步而来,对着季博常躬身行礼后说道。 季博常微微一笑。 “怕我拖你后腿吗?” 见陈琦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季博常也是呵呵笑出了声。 陈琦出身夔牛卫不善言辞,这是典型的擅守传统领军之将。 所以对于自己的调侃,陈琦远做不到刘六那样对答如流,还能不着痕迹的拍自己的马屁。 “公子 ,城内作乱者可是那传说中的三千金身?” 季博常和所有人都是不同。 他从来没有隐瞒过三千金身的消息,更从未遮掩过对三千金身道的忌惮 。 这就导致他麾下所有战兵序列都知道三千金身,也全都暗中发誓要亲手干掉那狗日的三千金身。 他们想看看,那降世的天兵到底牛逼在哪? 是长了两根屌吗? 这也是季博常麾下之人和其他势力的不同。 老大的忌惮会让麾下之人心生恐惧之意,这叫未战先怯。 所以其他势力的大佬,是绝对不会把心中忌惮说出来的。 这会导致麾下之人听到三千金身之名,想的是如何保命避战。 但他麾下的泥腿子却不是。 他们好战至极,这天下除了公子之外就没有能让他们恐惧的东西。 所以他们提到三千金身想的不是避战,而是亲手干掉。 季博常点点头。 “一群忘了根本的东西,早知道是这副德行我也不用费那么多功夫了。” 季博常的话语很淡,但这句话听在陈琦耳里却陡然生出一份豪迈之气。 公子这话,就说明那号称三千对两万毫发无伤的三千金身被全灭了。 灭当年覆灭两万战兵一人为陨的三千金身道 ,公子用了多少人? 八千三百零六人。 三千铁甲,青牛观师徒六人再加博义公子带走的五千战兵。 还有那三百从定远跟随而来之人。 没有火爆对轰同归于尽,就连丝毫的狼狈之相都没有就把三千金身灭了。 是三千金身太弱了吗? 如果真那么弱,左相还会把他们当做底牌一直留到现在吗? 三千金身进沂水的目的,根本不是为杀公子而来。 而是从城内杀穿夺取城门,迎城外大军入城。 可他们在公子的的布局里,就像玩偶一样穿上金甲随后就聚集到了州牧府内。 他们甚至都没机会靠近城墙就全嘎了。 而且造成的破坏微乎其微,不对,是近乎没有。 更让陈琦不知道说什么的,是公子的语气明显有些懊恼。 懊恼因为高估了三千金身而耽误了登上城墙的时间 。 而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的,是公子接下来的那句话。 “他们不重要。” “相比我们这里,三山那边的压力还要更大一些,不过好在三山提前帮我们毁了投石车,这样我们这里的压力也能小上一些。” 这话啥意思 ? 意思就是旭光城被江南投石车轰了数日不动,最后看准时机一举毁了江南军的投石车。 也是被提前预置好的。 战场分做两地又皆处被动之中,但一举一动却都是带有绝对深意。 旭光城遭受了投石车的猛烈轰击,但旭光城里有十五万大军。 李三山接下了投石车的轰击,就能让沂水城免遭投石车的困扰。 没有投石车,想要攻下沂水就要用人命来填。 以江南财力想要打造投石车很容易,但他们的打造好的投石车都要从苏杭城运来。 所以陈琦猛然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在江南军在猛攻旭光城时,公子让蓝海亦将军带领十万大军直奔苏杭城。 有蓝将军那样的人物在,他会让苏杭城里的东西轻易运到战场上来吗? 所以,公子在沂水城未遭受攻击之前就算到了一切。 公子算准一定有人要来攻打沂水,所以公子提前拿掉了他们的投石车。 没有投石车想要攻破沂水,就只能用人命来填。 “水泽道长说,江南这场雨会持续半月之久。” “所以你心无旁骛的只管守墙就好。” 这话让陈琦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降雨半月,不畏火攻。 城内自有水井且早就被严格把控,城内的粮食原本不多。 但公子让蓝将军带着十万人走了,所以城内的粮食足够守城的战兵吃到雨停之时。 有水有粮有军械,半月降雨不畏火。 守下这墙,陈琦的信心再壮一分。 季博常看着雨夜的远处微微挑眉,因为那里就是第二个申云杉的大营所在。 “天要亮了。” 季博常说完对着雨夜远处微微一笑。 随后带着春草和织夏走下了城墙。 就如他所言,天要亮了。 有些事有些人也该出来亮个相了。 第625章 莽夫和故弄玄虚 沂水城外江南军大营。 申云杉看着手里的消息哈哈大笑。 “朕说了,他在朕的眼里不足为虑。” 他已经习惯了身旁站着桂喜,更习惯了所有消息都和桂喜分享。 在某种程度上,两个申云杉是相似的。 内心中的孤独。 这种孤独来自压抑,长久隐忍带来的极致压抑。 而这份压抑,来自他们的父亲。 左相,申逐鹿。 无论是他还是沂水城内的申云杉,他们的成长轨迹极其相似,心中所想都是没有太大区别。 一个人尽皆知的草包五皇子,一个没人拿正眼去看的三皇子。 他们都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天下至尊。 但成长之路,和季博常这样被放在手心里长大的人相比。 压抑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长久的压抑,也造就了他们心里极致的孤苦。 所以当终于能用本来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他们同时拥有了近乎变态的诉说欲。 沂水城内的申云杉,把诉说的对象定为了季博常。 而城外的申云杉觉得,他最好的诉说对象就是自己身旁的小太监桂喜。 无他,因为没有威胁。 桂喜是生是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最重要的是桂喜没得选。 在如今这等局势之下,这个小太监除了效忠自己之外再无选择 。 哪怕对自己别有二心也不行。 季博常已经死了,这个世间没有人再是自己的对手。 除了自己之外,桂喜哪怕想要另投他主都没有合适的人。 自己是皇帝,真正的皇帝。 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小太监想要活着唯有对自己死忠一条路可走。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用绝对的实力让麾下之人臣服效忠,而不是依靠威逼利诱那等复杂又不上品的手段。 是的,他看不上左相那一套。 因为他觉得正是因为左相的那一套,才导致他被迫隐忍这般多年。 而事实证明,左相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最后想要获胜,还得需要自己出手才行。 “有些事情本不复杂,但有些人就喜欢把简单事复杂化,也导致有些本不该活着的人活了太久。” 桂喜闻言低头,手里拿着申云杉递给他的纸张。 纸张上的情报是城内传出来的,而且传递情报的手段竟然是一只猫。 这也是道门秘法之一。 纸张有两份,因为这本就是两方势力传出来的。 第一份纸张上的情报来自秦升,申云杉绝对信任忠心之人。 一切顺利,可为。 第二份纸张上的内容来自三千金身。 已动,天明破城。 这两份情报同至代表着一件事,季博常死了且沂水城内大乱。 但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 申云杉足够谨慎足够稳健,他相信秦升更相信三千金身,但只有同时接到双方传回来的消息才能让他彻底放心。 “朕讨厌莽夫更讨厌没必要的故作高深。” 申云杉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朕从小到大做的最多的就是看,看那些自以为的聪明人在玩弄权术手段,看那些恼羞成怒之人动手杀人。” 说这话的时候,申云杉面带不屑的摇摇头。 他一直生活在帝都,头顶着草包皇子的名头,却真正做到了置身事外坐看风云起。 所以他真的看到了太多太多所说的场景。 朝臣们的勾心斗角,底层人向往上爬的卑躬屈膝,在争斗中失败之人死前的无能呐喊谩骂,还有得胜之人那放肆不加掩饰的大笑。 他真的看了太多太多。 多到让他恶心,多到他现在就连想起都会觉得反胃。 “季博常以心智闻名,但在朕眼里他就是个典型的莽夫。” “都说他懂隐忍明蛰伏,但在朕看来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才叫真正的隐忍,什么才叫真正的蛰伏。” 放下酒杯,申云杉抬头看向营帐之外的雨夜。 “他之所以能成为如今的地步,实际因为他拿下了北境又打进了北夷,这让他名声大噪也实力暴涨。” “但也丧失了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 说完他看向桂喜。 “如果换做是朕 ,在拿下北境又得北境民心效忠之时,便会放弃北境那苦寒之地,将整个北境之民全部带过北朱河。” “放弃北境便能摆脱北夷的牵制,就能把所有兵力全部汇聚一处,如此大军先攻东南再进江南,这天下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看着低头不语的桂喜,申云杉呵呵一笑。 “可知朕为何要这样说?” 桂喜闻言连忙再次躬身:“奴才不知。” 申云杉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营帐之外的雨夜。 “因为那样父亲就会连布局的时间都没有,根本不用被困在定远被动破局,只要拿下东南的速度够快,或许父亲连回到江南都是一种奢望。” “但他没有,而是死守北境那等苦寒之地,更是被北夷牵扯兵不能聚一处,才会导致现在的下场。” 说着微微一哼,端起酒杯对着沂水城的方向晃了晃。 “你虽然死不足惜,但朕也不至于对一个死人过多嘲讽。” “相反,朕还要感谢你为朕准备了如此多的功德。” 再次一饮而尽后,他的眼内闪过一抹浓浓的不屑。 “相比莽夫,故弄玄虚醉心权谋者更不可取。” 他这话已经不是在说季博常了,眼中的浓浓嘲讽也不是针对季博常的。 “如果是朕主导一切,会在季博常打完北夷回返之际,便会联络东南一起进攻定远。” “以东南和江南的实力灭定远轻而易举,而且效率要远胜那等无用布局,更不会给季博常留下反击的机会。” 说着将酒杯重重顿在桌案之上。 “他没有打进江南的机会,而灭了季博常,朕便会联手闫不求灭了东南临孝君,随后在联合林独行灭齐王一起灭了闫不求。” 说完他嘴角带着无尽睥睨的再次看向桂喜。 “如此天下局势已定,朕之对手只剩林独行和齐王身后的南燕,那已不能被称之为对手,因为挥手可灭的东西不配被称为对手。” “此,才为最强布局杀人法。” 他现在的样子和季博常口中之言一模一样。 因为他,真的就是第二个临承乾。 没败过,也没赢过。 准确的说,他什么都没做过。 但却看不上任何人,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废物。 季博常是无脑莽夫,左相是故弄玄虚之徒。 原因则在于,他现在已是胜券在握,大局已定。 第626章 无云便无雨 雨还在下,但天就要亮了。 申云杉嘴角的笑意也因此变得更浓一分。 因为天亮之时,就是攻破沂水城墙之刻。 他没有选择披甲,而是让桂喜帮他梳头净面。 因为他会在进城后,选择第一时间去看看季博常的尸体。 他也有很多话要对季博常诉说。 哪怕是对着季博常的尸体。 桂喜一直没说话,而是一直躬身弯腰看着手里的那两份纸张。 因为他发现秦升送出的那份纸张上,除了秦升的情报外。 还有一种用秘法书写的另外信息。 而这另外没被申云杉发现的信息,让桂喜眼眸里的担忧一扫而空。 他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 申云杉看着营帐之外,嘴角也是微微勾起。 营帐里的两个人都同时笑了,但他们所笑的内容绝对不同。 .... 申云杉在等天明。 在等天明城破之时去见季博常,他有太多话要对季博常诉说。 因为这些话,世间除了季博常之外他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这说起来就很有趣。 左相曾言,将来我会去到你的坟前与你畅谈。 因为这个世间能让我畅所欲言的只有你,就连云杉都不行。 而沂水城内的申云杉,也把季博常当成了袒露心声的最佳对象。 现在,沂水城外的申云杉也是如此。 他们父子三人最想杀的是季博常,但在他们心里唯一能让他们掏心窝子的。 也只有季博常。 “他是敌人,但也是最接近我的人。” 苏杭城书房内,左相看完手里的情报后微微一叹。 他手里的情报,来自沂水城内的申云杉。 能收到这份情报就说明,季博常死了。 左相挥手让老门房退下,随后开始对着棋盘自弈。 “你是我亲手培养扶持起来的敌人,因为我需要一个敌人,世人心里也需要一个坏人。” 说着,拈起一枚棋子放入棋盘。 “灭杀坏人才能收拢人心,所以你是我为自己也为云杉准备的功德。” “你做的越大杀了之后功德才会越大,所以我一直有意的放任你壮大自己的实力。” 说完,又是拈起一枚棋子放入棋盘。 “但你的成长速度确实让我感到吃惊....” 说着左相微微摇头。 “不,准确的说是感到恐惧....” “我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你却让我有种失控之感。” 左相再次摇摇头。 “随着你带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我甚至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你是我的儿子那一切都会变得更加圆满。” 啪,又是一子落入棋盘。 “从这一点上来说,季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左相说完想了想之后微微一笑。 “如此看来,那季零尘也不是一无是处。” 再次拿起一枚棋子:“但我不能留你,哪怕再不愿也不行。” “你死了才能收获足够的功德,而你活着对云深的威胁太大了。” “因为云杉,绝不是你的对手。” 左相将棋子放入棋盘之中后,起身来到了书房门口看向沂水城所在的方位。 “能逼我用出最后的手段,又让云杉在世人面前现身,你足够自傲了。” 他的脸上有着浓浓的不舍和哀伤,因为这是他对季博常的道别之言。 那个被他亲手培养起来,最后险些掀了他棋盘的小家伙,那个让他有种惺惺相惜,被认为最接近他的小家伙。 死了。 他死,将会成就左相的圣人位,也能让他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所以左相此刻的情绪极为复杂。 有哀伤,有不舍,更有一种重重的如释重负。 但唯独欣喜之意并不多。 在房门前站了足足一刻钟之后,左相淡淡开口。 “走好。” 这是他对季博常说的最后一句话,而这样的待遇整个天下唯有季博常一人矣。 临孝君没有这样的资格,就连张白衣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是道别,也是感谢。 回身坐回椅子之上时,左相眼里的哀伤变成了欣慰。 为自己真正的儿子感到欣慰。 就如季博常所说,他是申逐鹿,大雍真正的巨头申逐鹿。 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几个儿子,也没人知道他的儿子究竟都在何地。 申云杉的消息被流传出来,都有可能是他故意而为。 而以他这样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只会设立一个申云杉呢? “不过还好,你是死在真正云杉的手里,如此也不算辱没了你。” 所以他此刻的欣慰是双层含义的。 季博常死在了他真正接班人的手里,这说明什么? 说明同为父亲,他比季零尘更强。 因为他给自己儿子留下的底蕴和底牌,远远多过季博常。 他赢了。 第二层含义,是针对季博常的。 “你一直在豢养皇子,说明你猜到了我的真正筹谋,但你绝对猜不到真正的云杉,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个。” “这是给你的惊喜,也能在死前解你心中之惑。” 他笃定季博常一定猜不到申云杉其实有两个。 五皇子的出现足够突兀也足够震撼,而且在他的布局里五皇子的重要性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因为他放权了。 一切都交给那突然崛起的曾经傀儡皇帝,一切发生的时间都太快了。 江南军突然拿下兴希城,又突然围攻旭光城。 冬韵被死忠护卫逃跑,紧接着大军便是攻击沂水城。 所有的布局和手段都是轰然而至一起出现的,而且所有一切的谜底全部在五皇子出世的那一刻揭开。 季博常能想到的,也只有自己刻意给他看的那些而已。 因为季博常绝想不到申云杉有两个,更因为自己根本就不会给季博常去思考的时间。 在死之前才发现。 原来他根本就没破了自己的布局,而是一直都在自己的布局里。 这一局,左相胜。 而且是胜的彻底,因为季博常再无反转的能力。 “传令秦升,在入城之时抹杀雨杉,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秦升,五皇子认为真正效忠他之人。 但秦升的真正身份,乃是出自道门杀堂。 而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五皇子,他的真实姓名不叫申云杉。 他叫 ,申雨杉。 云雨缠绕本为一体,但云,在雨之上。 无云,便无雨。 所以留云去雨,一切如常。 第627章 留云去雨 “留云去雨?” 书房内,看着纠察司送上来的情报,季博常微微挑眉。 “老师,其实您的这步棋并不难猜。” 季博常说完微微摇头。 “其实从您展露出想要成圣的那一刻,您的布局筹谋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任何事都是有迹可循的,任何布局都是要为最后利益服务的。 这是季博常最为信奉的东西。 凡事求果,只要能猜到对方真正想要的结果是什么,过程和手法已经不难猜了。 雍盛帝一直没有立太子位,但暗中选中了六皇子为继承人。 这是秘密,但这秘密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雍盛帝故意隐晦透露出来的。 他做的隐晦,就会让人觉得这是自己猜测出来的。 能猜到对方的秘密,自然就会轻视于他。 自然就会让人不再深究其他,认为这就是他的真正筹谋。 雍盛帝的手法不可谓不高明,但这其中被季博常察觉出了左相的影子。 雍盛帝这样做,要迷惑的是谁? 自然是左相和朝臣。 如果没有左相的配合引导,雍盛帝这所谓的筹谋能成立吗? 如果左相不选择配合,临孝君会选择什么都不知道的蛰伏吗? 但雍盛帝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的筹谋布局会在北境被破的点滴不剩。 那六皇子这步暗棋也就失去了作用。 而这件事看起来和左相没有太大关系,六皇子是雍盛帝自己杀的。 但季博常对真正的申云杉说过,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 总喜欢把过去发生的事再过一遍。 正因为这个不好的习惯,让他发现了一个之前被严重忽略的事情。 六皇子从出现到死亡,太快了。 快到他根本就没有发挥出真正的作用,快到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就消失了。 而纵观六皇子从出现到死亡,他的作用只有一个。 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暗子,一个被拿来当做挡箭牌又被放弃的暗子。 世人总是会习惯性的推测一些东西。 比如已经出现过的事就不会再去深究,毕竟这样的事已经出现过了。 自然不会再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做同样的事。 因为这样很蠢,也根本瞒不了人。 但其实错了。 正是因为人会有这样的想法,才会让有些事情更有迷惑性。 出了一个六皇子,就不会再有人去怀疑那个突然崛起申云杉有假。 更不会认为一切都那般合理的申云杉,其实只是一个替身。 这,是左相提前预置好的。 但这根本不是给季博常看的,也不是给右相和老爹他们看的。 因为,这是做给申雨杉看的。 这是为消除这个替身心里隐忧预置的手法,让他相信自己的唯一性。 也让他觉得自己绝不是六皇子那样的傀儡替身。 所以他才说,论心肠的冷硬自己绝做不到左相那样的地步。 申雨杉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有学习能力开始接受的就是道门最好的教育。 他知道自己从哪来,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手里掌握着极大的权柄,而且他知道太多江南和道门的秘密,甚至知道左相的所有筹谋。 这些都是真的。 教育是真的,权力是真的,知道的秘密也都是真的。 但唯有一样是假的。 结局。 过程都是真的,而且这个过程他全部参与其中甚至占有很大的比重。 很多事情也需要他亲自来完成,就比如现在指挥江南大军和季博常决战也都是真的。 但他的存在只能止步于此。因为最后接收这一切成果的不是他。 原因很简单。 左相不会允许有大雍皇族血脉之人,坐上他申家的黄金龙椅上。 身具一半大雍皇族血统,这是原罪。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把六皇子没有演绎完的人生接上了。 所以季博常曾对着苏杭城的方向说过。 论对儿子的培养,你不如我爹。 是啊,你看老季是怎么对待自己狗大儿的。 真的是捧在手心里藏在胸口上的,无论对错,谁敢动我狗大儿我就刀了谁。 我爹也不行。 所以老季留在帝都不出,自狗大儿离开帝都回返东海后,老季连和家里的联系都是少之又少。 为啥? 确保狗大儿的唯一性,也巩固狗大儿的权威性。 他不但和东海的联系减少,更是从未给狗大儿出过任何主意下达过任何命令。 哪怕狗大儿把李三山定为武将之首,又把阿九定为文官之首而不是用季家人,他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在季博常接手季家后,爷爷直接选择退隐。 就连季台那等隐秘的势力,都是被从老季右手上被交到了宝盖手里。 所有家底都交出去了,就不会出现左相这等暗中掌控一切的事情出现。 所以在这一点上,季家做的远比左相要好上太多太多。 而这其中的根本性原因,就在老季的身上。 老爹打了样,外公家的两个舅舅自然就要跟上。 你若不跟或有小九九,我儿不舍得干你,我老季可他妈不惯着你。 “公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 季博常对走进书房的啾啾点了点头。 “要注意安全,打仗这事你不擅长。” 啾啾闻言一拍胸脯:“公子放心,一切都由陈琦将军做主。” 看着笑眯眯走出书房的啾啾,春草在一旁有些不满的小声说道。 “这么危险的事,干吗非要让啾啾去啊,这要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 季博常笑着握住春草的小手捏了捏。 “他姓季,保护太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春草闻言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啊,啾啾非但姓季,还是主脉除少爷之外的唯一男丁。 所以只是把他留在身边什么也不让他做,是保护,但也是一种折磨。 “冬韵怎么样了?” 听到季博常发问,春草也是开口回道。 “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了,但水泽道长说最起码要用半个月的时间调养才能彻底恢复。” 说完面带忧色的看向季博常。 “少爷,您不会怪冬韵吧?”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握着春草的小手又轻轻捏了捏。 “怎么会怪她。” “若不是她发现了不对,故意中毒把三千金身带进沂水城,我又怎能如此轻易的灭了这三千金身道呢?” 第628章 合理的理由 老季绝不是卡拉米。 他发现了三千金身的踪迹,但却把老五甩到了兴希城。 因为这是冬韵的坚持。 她之所以被派到老五身边,就是为了要找出申云杉和三千金身的。 而纵观现在的局面,三千金身一直未动目的并不难猜。 他们要对付的是少爷。 所以她选择将计就计以身入局,把三千金身送到少爷身边去。 因为这是唯一也是最好一举灭了三千金身的机会。 所以她在进入沂水见到季博常时,缓缓的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掌心之内有着一个用笔杆划破皮肤写下的一个字。 毒。 这是她在中毒神智陷入混沌之前写下的。 自己是否会死她没想过 ,但能用自己的死覆灭三千金身为少爷铲除祸患。 值得。 如果不能一举覆灭三千金身,如此数量的高手将是绝对的祸患。 单就刺杀战场大将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而对于身为皓月身边的大管家,冬韵自然知道一举灭了三千金身的好处。 用自己为饵,将三千金身带去沂水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 左相的筹谋变得简单。 少爷杀起来也会变得简单。 简单的根本就在于,左相太过重谋。 哪怕是三千金身这么强大的武力,他依然没有选择强势现身以杀前行。 而是辅以谋略,以后手的方式出现的。 事实也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那般强大的三千金身死的极为憋屈。 “重甲步卒之所以强,是要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才能发挥出真正威能。” “辅兵在侧大军为盾,重甲方可如山岳横亘在前无可匹敌。” 水泽道长站在城墙上,看着已经有些微微发亮的天色对身边的徒弟们开口说道。 “非是三千金身不强,而是他们被用错了地方。” 水泽道长说完,青火摸了摸腰间的斧头微微点头。 “重甲放在己方大军之中才为重器,但他却把这等利器放进他人城池作为后手,这就如同把猛虎关进牢笼,莫提伤人,就是想跑都没有任何可能。” 青土摇头。 “不全是,将三千金身放进他人城池是错但不全错,真正的错是错估了人。” “若是一般人,这样的手段可称高明,但他要对付的是公子,所以错了。” 青志闻言嘿嘿一笑。 “他本意是把猛虎放进公子卧房,但不成想公子的卧房早就被藏满了猎人。” “猛虎再强,在那小小的卧房之中面对无数猎人也是没有任何胜算,全灭也是必然。” 而在师父和师兄们话音落下,想要开口的青一却被大师兄抢了先。 “所以论战场之谋,他不如公子。” 大师兄青木的话向来不多 ,但所说之言通常都是进行总结的。 而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完美的区分了季博常和左相的不同。 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布局取利,以敌本/滋吾谋/败汝势乃左相最擅长之法。 而论战场对敌法 ,左相不如公子。 就如刚刚师父所言,左相太过重谋的直接结果就是,他把如此战场利器当成了刺客用。 把强大无比的重甲步卒,放进了人家大军把守的城池里。 用的好了这叫里应外合内外开花。 外有二十万大军攻城,内有三千金甲屠戮,城破计成顷刻之间。 但就如青火所说,他错估了自己的对手。 这吃人的猛虎被关进了牢笼,而它牢笼之外,站满了手持长矛的猎人。 所以这头猛虎必死,而且死的极惨也极为憋屈。 “金甲放错了地方是它的主人低估了对手,铁甲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也同样是没被放对地方。” 师父这话让青一微微一愣。 他想靠近去提醒一下师父,这可是在城墙之上,站满了公子麾下战兵的城墙。 您老人家是不是一晚上没睡糊涂了,在这说公子如左相一样把铁甲放错了地方,您是真觉得咱们立功了啥也不怕了是吗。 可就在他想要上前提醒的时候,水泽道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这本就是公子刻意为之。” 说完转头看向自己的几个徒弟接着说道。 “因为,有人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话非但青一没懂,就连劈柴的和修墙的也没听懂。 但下一句陡然提高音量的赞美之词出口后,几个徒弟瞬间懂了。 “公子战场之谋,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也!” 青火握着腰间的斧头转身走了,青土和大师兄青木也对视一眼离开了。 青志对着青一耸了耸肩,也选择走向远离师父的方位。 太露骨了。 这马屁拍的太露骨了,一身道袍洗的发白站立雨夜城墙远眺,真的是一副高人风范。 但那陡然提高音量的赞美之词,是因为博义公子登上城墙来到近前所发。 而让几个徒弟选择远离水泽的原因,则是这老道想拍公子马屁直接来就是了。 可他却玩了一个莫测高深的铺垫。 而铺垫的用意,则是这样听起来不是那般刻意。 但这招兴许在其他势力之内行得通,但在季博常麾下这套棉袄连裤狗都不听。 因为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城墙上的战兵们直接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虽然没说话,但脸上那无语嫌弃的表情却是清晰可见。 老道士也是发现了不对,因为啾啾在听到他的赞美之词时,竟然笑出了声。 而老道士接下来的自言自语,更是青一也选择直接转头就走。 “嗳?肿么肥四....书册上明明就是这样写的呀....” “这怎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呢....哪出问题了呢....” 老道士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书册,借助城头上的火光开始翻看。 而那本泛黄的书册表皮上写着两个大字。 话术。 此刻是难得的攻城间歇时间,城墙上的战兵除负责警戒的之外,全都在紧锣密鼓的搬运物资,准备迎接敌人的下一次进攻。 所以对于翻看话术,准备不着痕迹拍公子马屁的老道士没人会过多在意。 而他那句,因为有人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这句话更没人在意。 但陈琦却是因这句话深深看了老道士一眼。 因为老道士这句话,和公子接下来的布局完美对应。 第629章 臣服 因为落雨,天亮的时间被推迟了半个时辰。 而就在天光刚亮之时,暂停攻城的江南军大营再次响起沉闷的号角之音。 借助天光,已是能够看清昨夜攻城留下的痕迹。 城墙之下,留下了近三千具江南军的尸体。 而城墙上更是遍布箭矢射击的痕迹。 落雨压盖住了刺鼻的血腥味,也带走了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液。 但那战死之人的尸体,在血液流失雨水的冲刷下极为狰狞可怖。 战争,从来都是丑陋的。 随着号角声响起,江南军大营开始大军集结,这是再次准备攻城的信号。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大军集结完毕后没有立马发动攻势。 而是站在清晨的落雨中等待命令。 天亮,也让人的视线开始变得开阔。 二十万大军列阵的模样,仅是看上一眼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依然存在,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一样恐怖。 江南军号角响起的之时,沂水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叫之音。 而城内各处也是冒出阵阵黑烟。 就在喊叫之音和大股黑烟升起之时,城墙上原本全神戒备的战兵突然转身跑下城墙。 那仓惶的模样和更加急促的喊叫之音,让大伞之下的申云杉嘴角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因为破城的时间到了。 按照他的计划,此刻季博常的死讯已经传到城墙,而三千金身也将在此时从城内开始冲击城墙。 一切,已成定局。 但他没有马上下令开始攻城,因为他很享受这一刻的快感。 所以他没有立马下令攻城 ,他要把这份愉悦的享受呢时间延长。 “杀了吗?” 他对身旁的桂喜淡淡问道。 桂喜闻言连忙躬身:“按照陛下的旨意,除俏妃之外全杀了。” 申云杉闻言微微摇头。 “她没有被单独留下的资格,杀了吧。” 就在梳头净面之后,他对桂喜下达了一个命令。 杀掉所有从皇宫跟随而来的嫔妃。 这些嫔妃的出身他一清二楚,但为了保持傀儡和草包的人设,他留下了那些妓院出身的女子,并且封了嫔妃之名。 而且这些女子他全部都宠幸过,而且不止一次。 哪怕此次前来江南作战,他依然带着这些嫔妃一起前来,并且在赶路途中依次叫来侍寝。 他在报复。 报复他的父亲左相申逐鹿。 以他的身份,和那些青楼出身的女子混在一起是耻辱。 但这份耻辱是他父亲申逐鹿亲手给的。 你让我演戏,那我就演成全套。 江南太子和青楼妓女鬼混,是我的耻辱,但也是你申逐鹿的耻辱。 既然是耻辱,那就让这份耻辱变得更加深刻些。 他不但分封嫔妃之名,还夜夜笙歌乐此不疲,因为他最喜欢看的。 就是每日早朝时,左相看他夜里和女子鬼混神情疲惫眼底的怒气。 左相眼底的怒意,让申云杉的心底升起一种极端报复的快感。 他太压抑了。 这些年因为隐忍带来的压抑,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他恨季博常 ,但更恨申逐鹿。 时局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不需要再演戏也不需要再隐忍了。 所以他下令杀了那些出身妓女的嫔妃。 杀嫔妃,也代表着他挣脱了左相套在他身上的枷锁。 杀一个群妓女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在听命于左相申逐鹿。 因为他才是帝王,亲手平定整个天下的帝王。 申逐鹿,在他崛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历史。 所以季博常对城内的申云杉说,皇宫里的那个绝不可能是真正的申云杉,因为那样会让我很失望。 因为不够圆满,也因为皇宫里的那个越看越像...临承乾。 没败过,也从没赢过,准确来说什么都没做过,却心比天高谁也看不上的临承乾。 “她的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替我和临家女之间传信。” “如今那临家女已经动了,所以也就再不需要传信的人。” 申云杉说着,朝着已经大乱的城墙之上看了一眼。 “按照时间推算,她现在已经打进了东海,将季博常的骑兵牢牢的挡在高丽之地。” “有她挡住大批骑兵,江南的战局已无悬念。” 说完看向桂喜。 “知道她为什么没来江南,而是选择去打东海吗?” 见桂喜躬身摇头,申云杉呵呵一笑。 “因为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都死光了,现在只剩下了季博常。” 申云杉说着抬手摸了摸扳指,眼内闪过一抹精芒。 “那个女人所谋甚大,她与朕联合为的就是让朕拖住季博常而已。” “她若选择来江南的确能够左右战局胜负,但也会死在这里,因为她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活着离开的。” 抬手将扳指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而她选进攻东海为的是报复,更为杀人。” “报复季博常,杀季博常就快临盆的妻子。” 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朝前迈出一步:“可知为何?” 他没有看向桂喜,而是看向大乱的沂水城墙呵呵一笑。 “因为她要的....是臣服!” “来自季博常的臣服,拿下东海便是端了季博常的老巢,他便会退无可退。” “而在季博常退无可退将死之时,她一定会派兵来救,能救你性命还能让你拥有翻盘实力的女人,远比一个只会待在家里的生孩子的女人更让人着迷。” 申云杉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在她心里这世上只有季博常一人能成为她的男人,不是季博常太过优秀,而是季博常是她选中的而已。” “她瞒不了我,因为我和她本就是同一类人。” 说着朝身后一指。 “她的人一定就在暗处窥探,随时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回去。” 放下手指大袖重重一甩。 “但她的所谓筹谋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我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眼神看向身旁桂喜。 “你说当她得知季博常已死的消息后,会作何选择?” “她会选择提前和我开战,但这也正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言罢,申云杉对着身后一挥手。 “一切都该结束了,下令攻城!” 随着他这声令下,集结而起的江南大军之内随即响起阵阵号角重鼓之音。 最后的攻城战,就要开始了。 可就在江南大军即将发动最后攻城之战时,那城墙上猛然传来一阵惨烈的厮杀声。 而就在申云杉转头去看之时,一道金黄色身影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轰的一声砸落城墙之下一动不动。 第630章 攻城 就在那金黄色的身影从城墙上掉落的那一刻,申云杉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三千金身独有的金色战甲。 如今已是到了收割之时,三千金身攻上城墙是必然之事。 但那道身影掉落的样子,不是厮杀。 而更像是被人扔下来的。 就在这等想法出现之时,城墙上再次有一道身穿金甲之人重重掉落。 随后沂水城内爆发出阵阵杂乱喧闹的喊杀之音。 但那喊杀之音,不是从城墙上传出来的,更不是从城墙之下传出来的。 而是从沂水城中传出来的。 这样的发现让申云杉的脸色再次一变。 如果喊杀之音是从城墙之下传出,那说明三千金身已经开始按照计划行事。 但喊杀之音是从城中深处传来,很有可能计划出现了变故。 “大军暂停进攻,前去将金甲尸身带回!” 申云杉很敏感也更谨慎。 尽管现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绝不会再下令全力攻城。 江南军得令,立马派出一个百人队交叉前行。 在来到距离城墙不足二十丈时,弓兵持弓对准城墙警戒,其余之人持盾向前靠近了那金甲的尸体。 而就在他们想要上前搬动尸体的时候,被城墙上的守军发现。 随即在一声大喝下,箭雨对着江南军的百人队倾泻而下。 这样的情景搬动尸体是不明智的,但这却是来自申云杉的死命令。 大盾遮顶弓兵还击,好在城墙上的守军因为之前的大乱,大多走下了城墙。 所以在十九人被射杀之后,那具最先掉落城墙的金甲尸体被抬到了申云杉面前。 三千金身的存在,就算在江南内部也是绝密。 亲眼见过金身金甲的并不多。 申云杉亲自蹲下身子打开了金甲的机括,而就在将头盔摘下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瞬间狠狠一缩。 金甲之内金身道双眼上各有一个血洞。 从那血洞的大小来看,应是被某种长针重重刺入造成的。 而除了这两个刺瞎双眼的血洞外,还有一股刺鼻辛辣的味道迎面而来。 看那样子,这名金身道在死之前应是先被人朝眼睛喷了辣椒水,但是被他躲过了。 随后被察觉,用长针刺瞎了他的双眼。 这是最合理的推断,但申云杉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眼前的尸体,乃是道门最强底牌三千金身。 莫提那防御力惊人的铠甲,就是他们的个人武力也是强悍的可怕。 这样的人,他一共有三千三百六十四人。 如此强大的金身道,怎么可能会被喷了辣椒水? 三千金身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任由人对着眼睛喷辣椒水? 要知道三千金身的防御近乎没有弱点,唯一的缝隙就只有面甲上眼睛部位,有一道手指宽的细长镂空。 想要从那么小的部位往里喷辣椒水极难极难,这需要三千金身一动不动站在那配合才行。 但问题是,三千金身会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人对着他们的眼睛喷辣椒水吗? 然后还是发现辣椒水被躲过,改用针刺的方式弄瞎了金身道的眼睛。 这不可能。 除非是神仙,一下子将金身道定住不能动,然后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但这沂水城内有神仙吗? 有! 季博常就被百姓传颂为天上的神仙下凡。 这让申云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才不相信季博常是什么神仙下凡。 但眼前的这一幕却根本无法解释。 强如三千金身,又怎么可能站在那一动不动任人折磨? 然而就在他皱眉苦思之时,又是嘭嘭声响从城墙处传来。 又是两道身穿金甲之人坠落城下。 就在麾下之人打算再去抢回尸体之时,申云杉挥手制止。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名金身道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白布。 白布应是从衣衫下摆撕下,其上字迹潦草难认。 一看便知是在焦急之下用血匆忙书写。 季备三千铁甲设伏...中计..被困...速攻城救援... 这块白布上的内容很少字迹也很潦草,但却已解申云杉心头所有疑惑。 季博常打造出了三千足够媲美金身的铁甲设伏,一举将三千金身围困。 而从眼前之人的死状来看,三千金身一定遭遇了极大的危机。 此人双眼被毁自知战力全无,遂生死志从城墙跌落对自己示警。 通了。 所有的不解全通了。 申云杉抓着那块白布起身看向城墙的方向:“你激怒了朕!” 三千金身被困,那就说明季博常早有准备,甚至是提前察觉出了自己的计谋。 如此推断,秦升应该失手了。 季博常没死! 这让申云杉的脸火辣辣的,哪怕雨水拍打在脸上也不能减弱分毫。 刚刚自己还在那一副胜券在握之相,然而反转却来的如此之快。 季博常没死,三千金身被困。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之事,因为这将代表他的筹谋全盘落空。 如今大局将定,天下唾手可得。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变故在自己眼前发生。 “你!” 他抬手重重指向沂水城:“在朕面前不堪一击。” “哪怕你没死在阎王泪之下又困住了朕的三千金身,但你必死无疑。” “因为你面对的是朕,朕是天下之主尔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音落,对着身后猛然挥手。 “进攻!” 他不得不下令强攻,因为三千金身被困城内。 这样的变故并没有让他太过惊惧,因为城内的守军只有五万人。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三千金身有多强,所以季博常想要围困三千金身就要抽调足够多的人。 如此一来,城墙上的守军将不足五万之数。 虽然季博常没有死在阎王泪之下,但城破之时就是季博常被斩之刻。 所以在暴怒之下,他的心头还有着一份窃喜在内。 亲手杀了季博常所能带来的成就感,远比一具尸体要大得多。 一切都不会变。 只要攻破城墙,江南境内的战局还会按照他的布局走下去。 天下,依旧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的视线一直看向城墙,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却忽略了站在他身后一直躬身弯腰的桂喜,在这一刻缓缓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而且看向申云杉的后背,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第631章 家在…东海 申云杉不想再等,也没时间再等。 想要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最迟晌午时分必须攻破城墙。 因为胜券在握,他早就派人提前出发去往旭光城和东海水军的方向。 按照时间推算,今日入夜之前,李三山和吴狂澜就会接到季博常被围困的消息。 为防李三山和吴狂澜怀疑有诈不肯快速前来。 他还特意下令不得攻击敌方斥候,但也绝不允许敌方斥候靠的太近,更不允许沂水城有任何飞禽飞出城外。 旭光城距离沂水比吴狂澜的水军要更近,所以第一个前来救援的一定是李三山。 但在旭光城和沂水城之间,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早就埋伏好了。 只要李三山的大军走出城池,那等待他的一定是灭顶之灾。 所以只要攻破沂水城,申云杉就有足够的时间布置等待吴狂澜的到来。 而那时,也将是彻底结束这场征战的时候了。 因为旭光城外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开始悄悄整军,只要李三山选择出城突围。 那二十万大军将会佯装败退,随后堵住弃船登岸的吴狂澜后路。 一切,尽在掌握。 为加快破城的速度,申云杉下令同时进攻四方城门。 如此一来,沂水城的守军就会被严重牵扯。 每一方城门就只有一万余人守城,就算耗,也能把这些人全部耗死。 他被激怒了。 就如他指着城墙时怒吼那般:你激怒了朕。 而他又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吴狂澜的水军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也要后日傍晚时分。 所以他下令身边只留数十人保护,其他人全部去冲击眼前那该死的城墙。 他是皇帝,是江南太子。 所以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本就不多,而眼下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桂喜。 一个被人习惯看到陪在陛下身边的人,一个被所有人认为是陛下最喜欢的人。 申云杉所在之地被搭起营帐 。 他坐在营帐之内随时关注着攻城的进展。 “是不是有话想说?” 申云杉的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看向桂喜。 “朕说过,允你畅言特权,更允你随身待在朕的身边记录一切发生之事。” 桂喜闻言先是躬身随后看向申云杉。 “谢陛下,奴确实有一事不明。” 申云杉大袖轻挥:“言来。” 桂喜再次微微躬身,但现在心思全在战局上的申云杉并没有发现。 现在的桂喜躬身的幅度,远没有以往那般谦卑,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是比以往要淡然得多 。 他说的是奴 ,而非奴才。 “按照陛下之前筹谋,此刻城门已破大军开始入城筹备,但此时三千金身被困,就导致陛下只能选择强攻。” 说着抬头看向申云杉。 “陛下是否想过,这很有可能是那季博常的诡计,他要的就是陛下得知三千金身被困,暴怒焦急之下选择强攻来折损陛下兵将?” 申云杉闻言眉头一皱:“你是何意?” 桂喜再次微微躬身开口说道 :“按照陛下本意,是用季博常被困的消息引其麾下前来救援,随后一举将之灭杀。” “但其实现在局势已经很符合陛下的筹谋了,季博常已然被困,而且更真。” 就在桂喜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申云杉双眼如利剑般看向桂喜。 “你是想让朕放弃三千金身,任由三千金身在沂水城内被季博常所灭?” 桂喜迎着申云杉利剑般的眼神抱拳。 “三千金身之强陛下知之甚清,有三千金身牵制城内必然大乱,且绝不敢打开城门。” “以三千换对方数十万大军和最后胜利,不亏,且都言大丈夫不拘小节更何况陛下.....” 未等桂喜的话说完,申云杉重重一拍桌案。 “住口!” “三千金身非但是道门底蕴,更是朕手里的一张王牌,三千金身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还有一句话申云杉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三千金身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有三千金身效忠才能真正接掌江南和道门的力量。 他一直留着桂喜一是因为寂寞,他需要找人说话。 二则是因为这个小太监很会做人,不该说的绝不多嘴,不该看的绝不抬头。 这也是申云杉将他留下的主要原因。 但今日桂喜之言让申云杉心头生出一丝恼怒,因为这个小太监逾越了。 他竟然怂恿自己放弃三千金身,以三千金身为饵伏击援救季博常之人。 这让他动了杀念。 而更让申云杉皱眉的是,他突然发现这个一直躬身从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小太监。 此刻竟然站直了身体,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直视自己。 而他说出的话,更是让申云杉的眉头再次一皱。 “还以为陛下看出对方用意就会放弃攻城,但陛下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说着对申云杉郑重施礼抱拳:“还有一件事请陛下应允。” “如今局势基本已定,我想归家了。” 申云杉面色阴沉的看向桂喜:“归家?” “你家在何方?” 桂喜闻言抬头对着申云杉微微一笑。 “东海,季家!” 这话让申云杉的瞳孔狠狠一缩,随后喉咙里发出一阵暴怒冷笑。 桂喜这话他又如何听不出何意。 他一直认为季博常不可能会多此一举,在有冬韵的前提下还会在自己身边放上另外一个奸细。 但此刻桂喜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想归家,那朕就成全你。” 申云杉说着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但朕也说过,会让你亲眼看到朕是如何平定天下的,所以朕会命人斩下你的头颅挂于旗杆之上。” “待将来天下太平时,朕会命人把你的头骨掷入东海让你归家。” 桂喜听到这话呵呵一笑,随即朝前迈了一步。 “不用那么麻烦,而且天下太平的世道里也没有你。” 他的腰挺得笔直,嘴角带笑的看着申云杉。 “你不是一直在找左相放在你身边监视你的人吗,不用找了,那个人就是我。” “你在兴希城说出父亲老了那句话,其实是我传给左相的。” 说着,他又朝前迈出一步。 “你习惯了有什么都对我说,更习惯在和我说话的时候把其他人都支开。” 他笑了。 “原因就是你不想让和我的对话,被其他人听去,因为你害怕这些话传进左相的耳朵。” “但,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呢。” 音落,手中拂尘骤然一闪。 噗的一声,帐篷上多了一股殷红血液。 滴答..滴答..掉落地面 。 第632章 季家美食 他说过。 皇宫里的能活下来的太监人人练武。 练武强身,才能有足够的体力伺候贵人,才能站得稳听得清。 而他的拂尘杀人术,得自当初的老太监 。 刘崇禄。 他真的太不起眼了,也是真正的小人物。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从哪来要去做什么。 他姓季,来自东海。 看了一眼眉心被拂尘戳出血洞,眼带不甘和不可置信已然断气的老五。 桂喜面带嫌恶的摇摇头。 “你一直都是个草包。” “无论是你扮演的五皇子,还是你恢复本来身份都一样。” “其实你的草包之相根本就不用演,这才是你能骗过所有人的真正原因,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大草包。” 桂喜说完转头看向帐篷之外。 此刻的营帐之外突然大乱,因为不知何时骤然出现大批刺客冲击营帐。 “如果不是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你连走到沂水城外的机会都没有。” “养了你这么久,怎么也得发挥点作用才行,就比如....看清那东南女子的真实面目。” 桂喜的话不多,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却是惊人的。 因为他提到了东南临覃覃。 就在他要掀开门帘走出营帐之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申云杉的尸体。 “哦,有个事我忘了,其实你不是申云杉,你叫申雨杉。” 说完微微一笑。 “你不会怪我吧。” 言罢,一把掀开门帘走出营帐,而后一掌对着前方轰出。 将那已到营帐之前的刺客击退,随即对着前来护驾之人高声大喝。 “陛下有令,攻城大军不得停下,无召不得进入营帐打扰陛下休息!” 随即拿出拂尘,带领护驾之人开始击杀那些突然出现的刺客。 这些刺客的身手极强,而且目的性更强。 入营帐刺杀申云杉。 而且这些刺客的结构很复杂,男女老幼皆有。 而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更是极为有标志性。 棺材铺的伙计,更夫还有扎纸匠。 他们来自帝都,他们来自安朝沙姓后人。 没人知道他们是何时进入江南的,更没人知道他们是何时潜伏到沂水城外的。 但他们选择出手的时间节点却很是精准。 就在申云杉认为身后再无威胁,命令大军全力攻打沂水城墙之时骤然出手。 桂喜的出现让他们的行动出现波折,若没有桂喜他们现在已是冲入营帐得手了。 所以就在桂喜出手的瞬间,十余人同时对着桂喜袭杀而来。 “阉贼受死!” 桂喜很强,但桂喜很少出手。 在面对十余高手同时围攻之时,桂喜甫一出手便是落入下风。 而这些刺客明显精通暗杀合击之术,又在此刻随时都会被包围之时下手更是狠辣无比。 他们没心情和一个小太监周旋,他们要的是用最快速度杀了申云杉后撤离。 但这个小太监的强悍,却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速战速决!” “分!” 随着其中一名刺客大喊出口,其中两人猛然一招攻向桂喜,随后抽身急退直奔营帐而去。 而就在桂喜因此分神之际,一柄长剑如幽灵般到了距离桂喜后脑不足三指之处。 桂喜已是避无可避,下一刻便会被长剑从后脑刺入贯穿额头气绝。 而就在桂喜下一刻就要毙命于此之时,一道身穿江南军装束之人陡然而至。 剑光闪烁间,那将剑已是即将刺入桂喜后脑之人瞬间....一剑俩眼。 阿九。 阿九的突然出现让那围攻桂喜的人猛然一愣,但这一愣神间,他们的喉咙同时多出一道血线。 “公子说 ,你叫博喜。” 阿九对着桂喜快速说了一声之后,随后再次挥剑而行。 刺客的数量足有上百,而且分工明确各有所属。 外围牵制为潜行到营帐之外的人打掩护,但有了阿九的加入。 那些潜入到营帐之外的三十几人,根本没能进入营帐便是全部死绝。 外围之人见状也只能无奈下令下令撤退。 而桂喜和阿九则是一起站到了营帐之外值守。 就如两个最忠心于申雨杉的属下。 “你知道那些刺客是谁?” 桂喜对站在一旁的阿九问道。 “知道,来帮忙的。” 阿九掏了掏耳朵又补了两个字。 “倒忙。” 桂喜皱眉:“何意?” 阿九啪的一声把大块耳屎弹掉。 “他们是想杀掉帐篷里的那个死鬼,然后解沂水城墙之危。” “但咱家老大要的可不是这个,他要的就是江南军不停攻城,攻的越凶越好。” 阿九说完转头看向身旁桂喜。 “你们季家有种吃的东西叫炫迈?” 桂喜:啊? “老大说要给左相吃一颗炫迈,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桂喜:“哦,那应该挺好吃的吧。” 阿九:“等将来回东海的时候一定要弄点来尝尝。” 桂喜点头。 “我请你吃。” 阿九摇头:“跟着老大吃东西哪有自己花钱的道理,让他请我们吃。” 桂喜呵呵一笑:“善。” “我们要在这守多久?” “天黑之后就撤回城里,帐篷里那死倒瞒不了多久,而且老大说左相也快反应过来了。” 阿九说完看着那落雨中厮杀不止的城墙微微耸肩。 “这狗日的征战终于要到结束的时候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些刺客消失的方向。 “那些心有不甘做着春秋大梦的垃圾,也快要全蹦出来了。” 桂喜闻言微微皱眉。 “会很难?” 阿九对着桂喜再次耸了耸肩。 “你以为咱家老大,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是对付一个江南?” “北境可是还没动呢,他花了那么多银子打造出来的骑兵也不是用来看的。” 阿九拍了拍自己的剑鞘发出一声淡淡冷哼。 “这世间总有认为自己才是最聪明人的蠢货,他们都在等着老大和左相相争元气大伤。” “然后出来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 。” 说完用剑柄对着身后的帐篷指了指。 “这玩意死了,城里的那个也半死了,这两玩意都被老大捏在了手里,那申逐鹿还剩下点什么?” “他那点老底快折腾干净了,这江南的战局也就快结束了,所以我猜老大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东南。” 桂喜闻言思忖了一下后摇头。 “不会。” 见阿九不解的样子,桂喜微微一笑。 “因为夫人在东海。” 第633章 战船调头 雨还在落。 沂水城的战况极为惨烈。 陈琦的性格极为沉稳,所以面对四方城门同时受到攻击时依然指挥有度。 季博常没登上城墙,因为这种纯粹的杀人局他帮不上什么忙。 反倒是他登上城墙后,非但还要人来保护他更会打乱陈琦的节奏。 旭光城也是战火纷飞轰隆不断。 但相比沂水城,旭光城外的江南军攻势要保守很多。 因为申洞庭要做的不是攻破旭光城,而是配合陛下筹谋放李三山出城。 季幼苓一身将军甲屹立城头,金启典也是站在季幼苓身旁看向落雨中的江南大营。 “这申洞庭的领军之能还是可以的,但没碰到好主子。” 这话让季幼苓也是微微一笑。 “所以我现在才明白,公子为啥非要逼着左相在战场正面迎战,又为啥一而再二三的放过申千彻那狗日的。” “原因就在申洞庭的主子太过重谋,而对战场领军之事根本就算不上行家。” “江南有擅长领军之人,也有性情稳重擅守之人,但那擅守的申南彤被他杀了,这擅攻的申洞庭又被他当做配角压在这准备打伏击。” 金启典说完咧着大嘴摇头不止。 “玩阴的玩习惯了,但这真正的战场谋略和他之前玩的那些阴招可是大不相同。” 说着朝沂水城的方向一指。 “我猜那狗日的申千彻,此时就顶着雨在山林里趴着,等着埋伏我们一雪前耻呢。” “他的想法不错,沂水围困公子我等必然前去救援,没有城池做依仗再遭伏击大败已是必然。” 说完不屑的微微一哼. “但这打仗又不是他自己在那玩棋谱,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 “公子从进入江南之初要的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想伏击老子也得先出城才行啊。” 说完看向季幼苓。 “你说申逐鹿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之后 ,会不会自己掀了桌子?” 季幼苓闻言呵呵一笑。 “他掀不掀桌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公子绝不会把江南战局拖上太久。”、 “别忘了,公子当初让江南偷到武器埋下的伏笔,现在还没拿出来呢。” 这话让金启典的眼睛也是瞬间一亮。 江南军现在已是全部换装,所用的武器和他们一模一样。 而现在的战斗是以攻城守城为主,连弩车弩还未派上用场。 但当连弩和车弩派上用场之时,一定是两军正面交锋之刻。 而那时,这被公子埋了许久的暗棋。 将会真正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们会走出旭光城,但绝不是现在,更不会按照申云杉设定的计划去走。 打仗就会死人,无论攻城还是守城都一样。 城墙上的雨水混合血液变成淡红色流下,而城墙之下的场景更如人间地狱。 直到天色暗下来之时,江南军在这一日惨烈的攻城战下折损兵卒八千余。 他们在天刚亮时得令攻城,且不得令不得鸣金。 但一整日时间下来,付出八千多人伤亡的代价,却连登上城墙之顶都未能做到。 然而就在江南军将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申云杉营帐之外时发现.....他们的陛下早已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让所有江南军将领同时大惊失色。 在大军之中皇帝被刺杀,他们这些人全都活不了。 而这时才发现,那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小太监。 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知道陛下到底死在谁的手里。 但这件事瞒不住也不敢瞒,赶紧命人取来信鸽向苏杭城禀报。 .... 一只乌鸦在雨中盘旋两圈后,在铁甲战船上落下。 吴狂澜接过乌鸦送来的信件后微微一笑,随即下达了一个让金老猛然一愣的命令。 “战船调头,进军东南!” 东海水军从进入江南后,根本就没有打过像样的一仗。 上一次赢是赢在了蓝海亦抢夺投石车阵地上,而此时前方有大批江南水军拦截无法前行。 如今江南战局到了最后关头,吴狂澜竟然下令调头进军东南,这让金老那一直眯着的老眼都是瞬间睁大。 “江南啊,现在用不到我们了。” 这是吴狂澜给出的解释。 ... 蓝海亦的十万大军出沂水直奔苏杭城,如今已是行军到距离苏杭城只有七十里之地。 明日天黑之前,便可兵压苏杭城下。 伸手接过麾下递过来的情报后,蓝海亦朝着苏杭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公子要的从来都是分而歼之,这一点从未变过。” 如果从地图上看,他的这句话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江南军四十万,二十万在猛攻只有五万军驻守的沂水。 二十万在旭光城外和李三山对峙。 十几万水军在和吴狂澜耗着,所以如今的苏杭城内的守军绝不会比沂水城更多。 哪怕吴狂澜的水军撤退转向东南,江南水军想要支援也只有一个方向。 苏杭城。 因为无论是沂水还是旭光,江南的大船都到不了。 左相要的是围困沂水,以沂水为局围点打援一举结束了这场浩大的战争。 季博常就在沂水,但却派出了十万大军攻打苏杭。 而其用意,和左相是相同的。 分割你的大军,把你的苏杭城变成现在的沂水。 苏杭被困随时都有城破之险,那围困沂水和旭光城以及江南水军会何去何从? 回援。 但季博常绝不会轻易的,就让这些被分割的江南军回援苏杭城。 因为只有苏杭城真的遭到破城之险,有些养了很久的人埋下了很久的事,才能爆发出真正的威力。 他一直在想着如何打江南,所以对付江南也绝不是一个打字那么简单。 现在左相的手段已经全部拿出来了,而他自己的布局也全部成形。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最后的步骤。 收割。 一个完整的江南很难打,所以他选择先让江南破碎成数块,数十块甚至数百块。 和左相之间的争斗,已经真正来到了分出胜负之时。 但这场战局的结束方式,一定和左相预想的不同。 更和那些欲要渔人得利之辈设想的不同。 第634章 因为你怕了 落雨中的苏杭城极美。 整个大雍论气候美景首选的,一定是苏杭城。 就连巍峨浩大的帝都都比不了。 今夜左相心情极为不错,因为他在回到苏杭城后第一次与老夫人一起用晚饭。 老夫人也来到了江南,而跟随老夫人一起前来江南的还有一位大雍公主,飘茹。 飘茹公主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老季的填房偏妻。 左相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连带着食欲也很不错。 “江南水米养人,你应多吃些青菜米饭对你身子好些。” 左相指着桌上的青菜对老夫人说道。 但他这平淡充满家常意味的语气,却并未让老夫人脸上的寒霜减淡分毫。 “你如此对待杉儿,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一切,准确的说,到了现在这一步左相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她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谁,更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申逐鹿的布局里是什么样的结局。 所以她恨。 对于老夫人的话,左相不置可否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将酒杯轻轻放回桌子上时对着老夫人淡淡一笑。 “就算我不把他送走留在你身边又能如何?” “做那所谓的皇亲国戚,还是被多疑嗜杀的雍盛帝重用?” 说完微微摆袖再次开口。 “以那雍盛帝的心性,我的子嗣他会想方设法的除去,你这位皇姐的身份在他心里不值一提。” “而在我心里,这所谓的皇家血统一文不值。” 随即看向老夫人微微摇头。 “他是我的子嗣,哪怕有一半来自大雍皇家血脉也是我的子嗣,所以我让他坐上了皇位,哪怕只是傀儡哪怕只有短短时日他也真正的坐过皇位。” “如此,也算对得起他了,你应该知足才是。” 左相的话让老夫人眼里的恨意更浓,在桌下的双手都是因此紧紧握起。 “你对待自己的儿子都这般狠毒,就不怕麾下之人兔死狐悲生有异心吗?” 左相闻言呵呵一笑,提起酒壶把身前酒杯填满。 “异心?” “生有异心者便有反意,但有反意就要有绝对的底气。” “你认为在我麾下,谁有这样的底气?” 说完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他今天的兴致真的很不错。 所以他很是难得的愿意坐在这里,和老夫人聊这些根本不屑之言。 “我从不去拉拢人,更很少去给予所谓的赏赐。” “可知为何?” 他没有等老夫人开口回答,一手提起酒壶满杯一边再次接着说道。 “够强不需要拉拢,因为他会主动投靠。” “赏赐是为承诺和好处,但我从不屑为之,因为投靠我本身代表的就是无尽荣华一片坦途。” 伸手端起酒杯看向老夫人。 “知道我和雍盛帝最大的不同在哪吗?” “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谁都不信是因为他不够强,更因为有人比他强,所以他担心害怕麾下之人投靠比他更强之人。” “而更大的区别在于,他根本分不清谁是生有异心者,所以他怀疑所有人。” “而我,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谁生有异心,更会在最初就将这等隐患除去。” 老夫人冷冷一笑。 “也包括季博常?” 左相原本已是送到嘴边的酒杯,因为老夫人这话而停下。 “这个世界上没人真正了解你,我也不能 ,但我知道的总要比别人多一些。” 老夫人说完拿过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其实从季博常轻而易举拿下北境开始,你心里就已经出现了变化。” “因为他做到了你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老夫人说完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看似云淡风轻布局,但实则根本没有拿下北境的办法。” “尹布衣反叛导致陛下在北境大败,但你能做的也只是用粮食来威胁尹布衣就范。” “但那小家伙先是坑了你和临孝君得到大量银钱,随后用这些银钱架空尹布衣拿下北境。” 老夫人放下酒杯看向申逐鹿。 “其实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先败一局。” “随后你的心更乱了,因为那小家伙非但拿下北境更打进了北夷,用你之法分裂祸乱北夷王庭。” “而你心乱的原因则是,那小家伙又做到了一件你根本没胆量去做的事。” “所有人都在惊叹那小家伙的胆量和勇气,但唯独你不是。” “因为那小家伙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件事,你的格局不够。” 老夫人说到这里呵呵一笑。 “你最擅攻心,那小家伙也是你自认最得意的弟子,而在老身看来那小家伙简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因为他从那个时候直指的,就是你的本心。” “他用攻打北夷的行为告诉你,你的布局筹谋足可谋天下,但你却只用在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这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窝里横,因为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灭了北夷,你想的从来都是祸乱大雍做这窝里的王!” 左相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就连=手里的酒杯都是被放回桌子之上。 而老夫人则是笑的更开心了。 “你怕了,因为你知道他已经超过了你。” “无论布局筹谋还是心怀天下都超过了你,所以你在定远布局开始收尾。” “但这也让你的心里变得更乱,也再也保持不住原有的淡定。” “因为那小家伙有屠敌数十万之勇,但你却只有用毒计覆灭上千万境内子民的阴损。” “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那个小家伙,因为他多活一天对你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你从那小家伙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更看到了自己的卑劣,但你的布局却被破了。” “可知为何?” 老夫人用了左相惯用的说话方式。 “因为那小家伙的乱心之举,从走出帝都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定远是你的收尾之举,但其实那也是他的收尾之举。” “因为你的心,早就乱了,所以我说了,你赢不了。” “更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 左相重重一哼,随即看向老夫人缓缓开口。 “你错了,没人能击败我,连天都不行。” “因为他死了。” 可就在左相这话落下的瞬间,一封从沂水城外送来的加急情报。 被送到了左相的手中。 第635章 酥云饼 “哈哈哈....” 老夫人充满凄厉的笑声在雨夜里回荡,那是充满报复快感但又充满了悲凉的大笑。 申雨杉死了,就死在沂水城外的江南军大营。 季博常没死,沂水的城墙也没被攻破。 而进入沂水城内的三千金身,遭伏被困。 因为季博常在北境时打造的三千铁甲出手了。 如果只是申雨杉死了,左相不会有任何慌张之态,但三千金身被困岌岌可危。 代表的是真正的申云杉随时都会毙命于沂水城。 情报很短,字迹也并不多。 但左相却盯着那份情报看了足有一刻钟之久,灯火摇曳,仿佛他坐在那里的身影都是猛然摇晃了一下。 只是将视线从那简短的情报上移开 ,就好似用光了左相所有的力气。 因为现在的他 ,已经用出了自己最后的手段和底牌。 可就在他认为局势已定 ,季博常已死心情大好和老夫人一起用餐之时。 这份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到了。 他的布局和最后手段最后底牌....输得一败涂地。 他再没有隐藏起来的手段,也再没有未用出的底牌。 也再说不出那句,能让我用出全力你值得自傲的那句淡然之言。 “你....” 他看向老夫人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刚刚老夫人的那番话说明,其实这个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糟糠之妻,早就看出了季博常的筹谋手段。 更早就看出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季博常的乱心之局。 她没说,是因为说了自己也不会听。 更因为,她巴不得自己败在那个小家伙手里,不得好死。 而这时他猛然想起了季零尘 ,用点心为题给他送来的那句话是何含义。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他的高傲,绝不会承认老夫人刚刚所说之言。 而他的高傲,更不会允许自己听信一个妇人的提醒。 自己的高傲,被季家父子完美利用,且从根本上杜绝了有人向自己示警的可能。 “你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你怕了,更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你心里面对那小家伙的恐惧。” “所以你一定会拒绝任何示警,更不会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露怯。” “你表现的越淡定越从容 ,你麾下之人就会认为那小家伙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和掌控之内。” 老夫人说完摇头。 “这就是你和那小家伙最大的不同,他才是真正的能集百家之所长,能听得进任何有用之言。” “这就会导致他麾下之人个个皆有独当一面之能,但你的麾下却只会听命行事。” “不是你麾下之人帮不了你,更不是江南的底蕴培养不出真正的人才,一切都是因为你....” 老夫人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随后说出的话让左相狠狠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因为你刚愎自用,更因为你和最看不上的雍盛帝其实....是一样的人!” 这话杀人诛心,也触动了左相心中真正的逆鳞。 强如左相申逐鹿 ,竟然被人称为刚愎自用和雍盛帝是一样的人。 这对他来说宛如利剑剜心。 足足十息之后,左相缓缓睁开双眼。 “真的以为我必败无疑了?” “那你就太小瞧了我申逐鹿,也太小看了我江南底蕴。” 他起身向外,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步转头看向老夫人。 “江南风景甚好,你就葬在这里吧。” “我会命人把他的尸身运回,让你母子团聚。” 言罢,迈过门槛大步而出。 桌上的那杯酒,他没喝完。 因为他再没饮酒的兴致和理由。 看着大步离去的左相 ,老夫人的眼角滴落一颗大大泪珠。 但她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连对我都动了杀念,你的心啊真的乱了。” 老夫人呵呵一笑,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的杯子倒满。 “你知道为何我会说,你和雍盛帝是一样的人吗?” “因为你现在已经听不得真话了,杀我,无非是欲盖弥彰的想把你心中的恐惧隐藏不被人所知。”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再次提壶倒满。 “知道为何最后雍盛帝会变得那般近乎疯癫吗?” “有你的布局在内,但真正的原因是,他小看了....” “女人。” 将酒杯握在手里,老夫人看着杯里的酒液微微一笑。 “太后在雍盛帝心里不重要,在其他人心里也不重要,因为她没有威胁更因为什么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重要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却成了最后一根压倒雍盛帝的稻草。” “为何?” 老夫人用左相的语气问了一句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女人心里的恨意。” “更忽略了一个母亲心里的恨,到底有着怎样的力量。” 酒杯放下,老夫人抬手擦去脸庞的泪水抬眼向沂水的方向看去 。 “你不如那小家伙的原因,不单单是你太过自负,更因为你看不上任何人,而那个小家伙却从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小人物。” 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包括我,这个没有任何用处的老太婆,哈哈...” 大笑落下,老夫人转头对着 门外招了招手。 看着走进房间对自己行礼的下人,老夫人伸手揽了揽自己的头发淡淡开口。 “告诉你的主子,老身帮他完成了乱心的最后一步,他答应老身的事必须做到,不然老身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那名下人打扮的中年人闻言点头。 “请老夫人放心,道门之人一个都不会剩下。” 而在转身离去之时停步:“我家公子让小人为老夫人带句话。” “谢老夫人的酥云饼。” 下人说完躬身退下,但老夫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呵呵一笑。 伸手从衣袖里摸出一物戴在眼睛上,这是当初季博常为她制作的简易老花镜。 尽管后来有宫廷匠人,为她制作了一个更为精美的镜框。 但老夫人最喜欢的,还是季博常当初亲手制作的那个略显粗糙的眼镜。 而季博常能游走在朝臣之间,更能被人看做左相门生的原因之一。 就是酥云饼。 老夫人每次都会给他打包带走的,一种点心。 第636章 就一个要求 当初的季博常很稚嫩,这一点瞒不了人。 但也正是这份根本瞒不了人的稚嫩,让他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路。 相比右相夫人,左相府的老夫人对季博常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她喜欢这个会讨人欢心的小家伙,也喜欢这个小家伙笑起来极为阳光的样子。 所以在季博常上门讨债的时候,右相派出老门房同行,而老夫人则是让人把酥云饼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了过去。 此举,和当初灵妃让太监去往季府站台如出一辙。 但效果要更加直接。 因为这代表的是左相的意思。 如果季博常只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单凭这一份点心就能活得极为滋润。 但世事无常,一切都出现了偏差。 那个小家伙出身东海季家,又在左相的布局下成为了盗掘大雍皇族根基之人。 而且,自己的儿子申雨杉,就死在沂水城外。 老夫人恨吗? 恨! 但她恨的不是那个口中的小家伙,而是主导这一切的申逐鹿。 所以她和那个口中的小家伙达成了协议。 她,成为了当初的太后,用自己的命完成乱申逐鹿心神的最后一步。 而条件,则是江南申姓和道门之人死绝。 申雨杉死在沂水城外,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不重要。 因为他一定会死。 也一定会死在沂水城,那是申逐鹿早在他刚刚出生之时就为他制定好的死法。 而那个刚刚走进房间的下人,来自一个很少有人听过的势力。 季台。 所以她笑,所以她说,你一定不得好死。 因为你和当初的雍盛帝一模一样,刚愎自用众叛亲离。 世间事,世间人,从来就没有一眼看到底的。 也千万不能小看了任何一个小人物 。 因为有时候小人物爆出来的能量,才是最为惊人的。 这也是左相和季博常最大的不同。 申逐鹿看不起任何人,而季博常从不小瞧任何人。 雨夜,凄美。 一壶米酒饮尽,老夫人挥刀割腕。 她就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沂水城的方向。 血尽闭眼的最后一刻,老夫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口中呢喃:儿啊慢些走,娘就来.... 音落气绝,低头的那一刻,架在鼻梁的眼镜框上,一颗泪珠悬而不落。 .... 沂水城。 季博常双手举杯遥敬苏杭城的方向。 “老夫人,一路走好。” 言罢,小心翼翼的将杯中酒泼向地面。 他的脸上有着悲伤也有不忍,因为他的书桌上就放着一盘酥云饼。 “如果大雍皇族皆有老夫人的心智眼界,大雍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季博常回到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的酥云饼微微摇头。 老夫人虽然心中悲苦 ,但其实还是有一丝期盼在内的。 期盼左相将刚出生的儿子隐藏,是为了给儿子一个美好的未来,同时也认为左相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恶意。 但在得知申云杉另有其人后,老夫人心中的期盼泯灭消失。 剩下的唯有滔天的恨意。 这就是为何季博常说,如果大雍皇族皆有老夫人的心智和眼界,大雍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景的原因。 因为她是距离左相最近的人。 她看得出左相的变化,更能从这等变化里推断出真相为何。 所以她选择了最凄凉的方式报复。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如何摧毁左相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说的没错。 季博常从拿北境开始,就已经在直指左相本心。 随后攻打北夷,更是将这柄抵在左相心口的利剑向前推进一步。 定远每破一局,这柄剑就在左相的心脏里再进一分。 三局连破打进江南,这柄剑已经深深的插进左相心脏,但想彻底刺穿心脏透背而出。 就需要一个人把这柄剑狠狠的再往前送上一步。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老夫人更合适。 布局,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筹谋,也从来都是伴随着阴谋和血腥的。 这一步,季博常筹谋了很久很久。 所以他看着面前的酥云饼,眼内带着浓浓的哀伤和歉意。 良久苦笑摇头。 “我还真不是做枭雄的料,论心肠冷硬不及左相万分之一。” 而就在他为此苦笑之际,一个人走进了他的书房。 那是一个很是俊俏的年轻面庞,手臂上担着一柄拂尘。 而在看见这道人影的时候,季博常脸上出现了一抹惊喜的笑意。 随即起身来到桂喜身前站定,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怎么还没吃壮些?” 桂喜身体在发抖,紧紧抿起嘴唇看着季博常微微摇头。 他说不出一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季博常却是哈哈一笑,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要脸的季家人。” 这话让桂喜心里猛然一暖,但鼻子却是更酸了。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季博常竟然搂着他的肩膀在书房门槛上坐下。 门槛之外有门廊:“我喜欢坐在这里听雨看雨中景,舒坦也有份难得的安静。” 说完转头:“喜儿啊,恨吗?” 这话唯有如今改名的博喜听得懂,因为他是季博常三伯的长子,啾啾的哥哥。 季家主脉除季博常和啾啾之外的第三人。 但他,却进入皇宫成为了太监。 而且是被三伯亲手送进皇宫的,为的是什么已经不用过多赘述。 博喜闻言看着季博常的眼睛缓缓摇头。 “我是天阉。” “而且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我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博喜的话让季博常心里也是一酸,但同时也明白了啾啾这个名字的由来。 天阉,就是没有啾啾。 季博常再次伸手揽过博喜的肩膀,他很瘦,个子也不高。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皇宫,那时候的桂喜还是一个渺小如尘埃的小太监。 “回来就好,以后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相比啾啾,季博常更心疼身边这个弟弟。 因为博喜的成长之路,比任何人都要坎坷太多太多。 因为他是暗棋,不到最后都不会动用,或许永远都不会被动用的暗棋。 他得不到太多帮助,一切只能依靠他自己。 但这个过程,却是最好的锻炼之法。 季博常从袖筒里拿出小鱼干:“姑姑给的,你也尝尝。” 博喜笑着接过放进口中,鱼干什么滋味不重要。 重要的是肩膀上的手,还有那句姑姑给的。 “我准备做昏君,说吧,想要什么都让人给你弄来。” “裂土封王也不算事。” 季博常说完对博喜扬了扬下巴。 “你哥我现在有这个实力。” 博喜呵呵一笑,但随后说出的话却让季博常当场愣住。 “就一个要求。” “金启典,不能改季姓!” 第637章 去苏杭 沂水城外三十里山林中,数十名蒙面人聚集于此。 他们正是趁乱刺杀申云杉之人,但事情的进展和预料的相差甚远。 他们非但没能杀了申云杉,更损失惨重退回山林之内。 数十高手折损殒命,剩下之人也是大多带伤。 “沙桐大人,如今并未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又遭到如此大的损失,这要如何向大人交代…” 沙桐听到属下之言沉默不语,良久之久方才开口说道。 “错了。” 这话让麾下之人瞬间一愣,而沙桐也是再次开口。 “我们错估了季博常的心智布局,更错估了申逐鹿对如今局势的掌控。” 说着视线看向沂水城的方向。 “我们以为如今局势皆在申逐鹿的掌控之下,更以为申逐鹿的最后布局和手段拥有着石破天惊的威能。” “如今局势看起来季博常已是走进死胡同步步皆错,按照这等局势发展他很有可能会死在江南,把这天下拱手相让。” “所以大人才会让我们出手刺杀申云杉,如此便能解沂水之危,而季博常也能以此为突破口再做布置和申逐鹿死战不休。” 说着缓缓摇头。 “但错了,我们想错了那申逐鹿也想错了。” “如今这局势就是季博常真正想要的,看似一切都在申逐鹿的布局之中,但实则季博常早已看透并在这布局之上又布一局。” “隐忍不发,洞察秋毫,果真了不起。” 麾下之人闻言眉头皱起。 “大人,您是说他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进攻,而是要用守城之法耗尽江南底蕴将申逐鹿生生磨死,可这…” 沙桐闻言微微摆袖冷冷一哼。 “你是想说申逐鹿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明知他的筹谋还要去强攻?” “因为他给了申逐鹿一个不得不去强攻的理由。” “三千金身道!” 麾下之人闻言顿时明了,因为他们隐身在暗处自然看到了城墙之上被丢下的金甲尸体。 更看到了申云杉让人抢回金甲尸体后,暴怒下达全面攻城的命令。 “以申逐鹿的心性,三千金身虽然重要但也绝对不可能让他不顾一切前去进攻,所以那三千金身里一定有一个极为重要之人。” 说完看向麾下之人:“如果按此推断,再看如今局势就已经极为明了。” “他不得不攻就不能撤回沂水城外大军,而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旭光城的李三山就绝对不可能离开城池。” “沂水城不破,那旭光城外的江南大军就不敢离开,如此四十万大军就被牢牢牵制在两城之地被不停消耗。” “而且这季博常最让人震惊的地方就在于,蓝海亦的那十万大军已到苏杭城下。” 沙桐说到这里眉头也是微微皱起,因为他是真的被季博常的大胆和筹谋所惊到了。 “如此局面转换,申逐鹿面临的局面和季博常相等,但却更加危险。” “苏杭城是江南脸面也是申逐鹿的脸面,他绝不会放弃苏杭城更不会让苏杭城被攻破,所以他只能守,想守就要调集大军支援。” 说着抬手对沂水城方向一指。 “你再看这沂水所处方位,地处江南水军大营和旭光城之间,却远离江河就导致水军无法靠近,旭光被夺,江南城池之间互为犄角之势便成了他的盾牌。” “如此就变成了,哪怕苏杭城面临的压力再大也不敢调集旭光城外大军回援,一旦回援苏杭,那正在设伏的申千彻就会被李三山吃掉,然后兵聚沂水城外灭了那正在攻城的江南军。” 麾下之人听到这里开口问道。 “那如果旭光城外大军和设伏的申千彻一起进攻沂水…” 沙桐闻言摆手。 “这才是季博常真正高明的地方。” “如果旭光城外大军联合申千彻一起进攻沂水,季博常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破城的危险。” “但若此时李三山出城蓝海亦调头会如何?” 麾下之人闻言大吃一惊。 “江南军后路被断,前有沂水所挡后有大军拦路,再加周边百里城池全部清空没有任何粮食武器补给…” 沙桐微微冷笑。 “不止如此,如果细看地图会发现此地正好在苏杭城和定远之间,换句话说就是这里距离苏杭城和定远的距离近乎相等。” “一旦对峙局面出现,谁也不敢保证季博常是否还有后手,若是此时从定远再有大军来援,一战可定胜负。” 沙桐的这句话让麾下之人深以为然。 因为季博常拒绝穷兵黩武,更是拒绝了定远大批青壮从军。 但却有人专门组织,带领这些被拒绝从军之人进行军事化训练。 啥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人不在战兵序列,但到了紧要关头给把武器就能杀人。 这,就是季博常之前对阿九说的战略威慑。 “这一点申逐鹿不可能看不出来,而他更不会看出季博常的目的还会一头跳进陷阱。”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调集水军回援苏杭城,继续进攻沂水,只要破城杀了季博常他才能逆转颓势。” 麾下之人闻言问道。 “那我们…” 沙桐闻言淡淡一笑。 “大人的本意就是帮季博常灭了申逐鹿,既然季博常早有准备,那我们就去苏杭城走上一遭。” 尽管惊叹于季博常的手段,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最忌惮的仍是左相申逐鹿。 相比申逐鹿,季博常在他们心里要容易对付太多。 可沙桐说完眉头再次皱起。 “那沙宝亮为何会出现在江南军大营,又为何会对我们的人出手?” “不是已经派鬼母和鬼子前去引导了吗,为何还会如此?” 此次他们行动失败折损大批高手的真正原因,就在于突然出现的阿九。 而且阿九一口唾沫一个钉,被他杀死之人个个一剑俩眼。 “回大人,鬼母只是将其引导来了江南,还未真正接触,而且为防季博常死在三千金身手里,更是直接将其引导进了沂水城,所以…” 沙桐闻言摆手。 “鬼母鬼子留下伺机接近,他在我们后续的计划里占有极大比重不得有丝毫马虎。” “命令其他人即刻动身,前往苏杭城。” 沙桐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将沙宝亮收服,为他们将来的计划服务。 但不知为何。 他总有种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样的感觉。 第638章 很简陋 “他们现身了,而且估计也猜到了你的真正用意。” 阿九坐在季博常对面咧了咧嘴 。 “现在应该已经出发去往苏杭城了。” 说完看向季博常。 “怎么着,要不要我出去晃荡一圈摸摸底?” 季博常闻言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随后微微摇头。 “不用理会,等等再看。” 阿九点头,因为他知道季博常口中的等是什么意思。 他的那些同族余孽蛰伏了这么久,筹谋甚大,所以不可能只有现身的那么点人。 而且他们是要帮助季博常的,一百多人怎么帮? 只有让他们蹦,让他们尽情施展才能抓到真正的尾巴。 “下得了手吗?” 季博常问。 阿九闻言吧唧了一下嘴,随后学着季博常的样子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再随后伸手入袖筒,在季博常讶异的眼神里掏出一包小鱼干。 但此鱼干非彼鱼干,他这是淡水小鱼干,对腰子没啥助力纯粹打牙祭的东西。 “下不了手,毕竟是她把我养大的。” 说完对季博常耸了耸肩。 “但我脚上的功夫也不算。” 下不了手 ,但能下得去脚,这是他对季博常的回答。 随后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向季博常。 “我师父说,我被寄养在那户人家的时候吃饭是付了银子的,但吃你的,不用。” 文官杀敌功劳翻倍,所以他背着剑去了城墙。 而骚气十足说出口的话,让季博常也是呵呵一笑。 阿九和阿八,是季博常见过活的最为通透之人。 仅论通透这一点,就连自己都比不上这对师徒。 因为做不到他们那样的纯粹,更做不到他们的那份淡然。 .... 左相书房里的灯亮了一整夜,天明之时他才睁开自己的双眼。 而落雨天气的昏暗光线下,左相鬓角的花白又多一分。 他得到了老夫人的死讯,但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随后下达了三道命令。 陛下战死乃为国殇,将尸体运回暂且葬入江南。 他答应过老夫人会把母子二人合葬,但没答应过要让申雨杉回归申姓,更没答应过让其葬入申家祖陵。 因为他是申逐鹿,绝不会轻易认输的申逐鹿。 下令沂水城外江南军七日内必须攻破城墙,拿下贼首季博常以镇天威。 但他的第三道命令,却和沙桐所猜测的截然不同。 他没有下令水军回援苏杭城,因为他下令回返苏杭城的是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 而江南水军得到的命令,则是进军东海。 东海水军撤了,江南水军趁机攻入东海局势再变。 三道命令下达,他起身来到地图之前。 “你很不错 。” 左相从来都是一个吝啬夸奖的人,但这四个字他自己都记不清对季博常说过多少次了。 “我已经尽量不去小瞧你了,但还是没想到你居然在拿北境之时,居然已经想到了今天这一步。” 随后,他说出了这一生从未说出口的三个字。 “了不起。” 他依旧在看着地图,看的很仔细,比任何时候都要仔细无数倍。。 因为他视线划过之地,皆是季博常的成长路线和所有去过的地方。 帝都,秋水,定远,东海,北境,北夷,还有....江南。 江南二字是那么的突兀,因为没人没想到有一天季博常能踏足江南。 还是以进攻的角色出现在江南的。 但他做到了,而且把城府似海的左相申逐鹿逼到了手段尽出的地步。 “你找到了我的软肋,尽管我并不想承认,但你的确找到了。” “而且还利用我的软肋,布下了一个.....” 左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内出现了思考之色,足足十几息时间后方才再次开口。 “布下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小小筹谋。” 并不高明和小小筹谋这八个字,是左相经过思考后,给出的最确切答案。 不高明是因为,看出季博常布局的人不止一个。 最早看出的人,叫临孝君。 随后是老夫人和其他更多的人,甚至包括东南的那个小丫头。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他自己。 小小筹谋就更好理解了,因为季博常的手段和自己的布局比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华丽。 准确的说,很简陋。 因为这份小小筹谋,只针对自己。 大雍左相,真正的巨头申逐鹿。 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软肋,更因为他的布局筹谋功能性极为单一。 他没想过要骗过所有人,也不需要骗过所有人。 因为他想骗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左相。 他知道左相的骄傲和自负,更知道左相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因为申逐鹿没有朋友,也没人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 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也注定听不进任何劝解之言。 因为在他的眼里,世间没人能骗得了他,这世间也没有他看不透的人和事。 想到这里的左相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随后这丝笑意变成了哈哈大笑。 因为他有了朋友知己,如果不是足够了解自己季博常做不到眼下的地步。 足足十息之后大笑方歇。 抬手一指地图上沂水城:“非也,你并不完全了解我。” “因为你的软肋,便是心不够狠。” 言罢转身:“传令。” “命旭光城外大军放弃进攻,绕过旭光直取定远。” “水军进入东海一部上岸劫掠而过,向东南军方向靠拢。” “传令沂水,七日内不破城领军之将自戕谢罪。” 相比刚刚的三道命令,这三道命令才是左相的真正意图。 “以云杉性命逼我强攻,以我之城墙军械屠我江南底蕴很高明。” 左相的视线再次看向地图沂水城的方向。 “但我说了,仁义二字出现在枭雄身上,这本就是一个天生软肋。” “一子性命和天下相比,不值一提。” 随着左相的这句话落下,整个书房里温度都仿佛瞬间冰冻。 因为这三道命令代表的是,他放弃了申云杉放弃了三千金身。 而同时放弃的,还有沂水城外的二十万江南大军。 他真正要的,是用无数白骨堆砌而成通往至高王座的阶梯。 因为他放弃的不止申云杉和三千金身,更不止沂水城外的二十万大军。 还有整个江南。 你要江南我就给你,但我要的是定远东海尽落我手断你后路掀你老巢。 这样的打法用破釜沉舟都无法形容。 因为此刻左相的双眼之中有着无尽的疯狂! 第639章 要记住,更要还 看着沂水城外比之前更加疯狂冲击城墙的江南大军。 站在城墙最高处的陈琦微微眯眼。 “公子说,欲要让人灭亡先要让其疯狂。” “万幸,这个世道有了公子,更万幸我选择了跟随的也是公子。” 而眼前江南军疯狂攻城的一幕,也和之前老道士的那句话完美对应。 三千铁甲没放对地方,是需要给人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个理由不是给那个已死申云杉看的,但也不是给左相申逐鹿看的。 而是给现在指挥大军攻城的江南军主将看的。 现在负责指挥攻打沂水城墙的江南军主将,名叫申康。 申康之名在江南并不突出,因为他没有申千彻那样的背景更没有申洞庭那样的底蕴。 但申康的名字,却早早就摆在了季博常的桌案上。 原因只有一个,愚忠。 左相之能天下皆知,疯狂崇拜左相之人不知凡几。 这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就是申康。 他一直作为副手存在,所以存在感并不强。 直到攻打沂水分兵之时,他才获得了独领一军的机会。 此人是左相的超级拥趸,但申雨杉那个死鬼却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也难怪博喜对着他的尸体说。 你一直都是个草包,能活着不是你多强,而是有人希望你活着。 仅此而已。 所以当左相的命令到达沂水城外之后,申康亲自抽刀连斩四将。 七日被破城,这是死命令。 但那四名将领却有了胆怯不前之意,这对申康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相爷之谋冠绝天下,做任何事都有着绝对的深意。” “让我等猛攻沂水便是对我等信任,不可有任何迟疑不决之言!” 他连斩四将,是因为那四名将领对这道命令出现了质疑。 作为绝对的拥趸,申康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质疑之音出现。 他也绝不认为,自己会被崇拜的相爷所抛弃。 相爷更不会放弃江南,放弃他的二十万大军。 七日破城,这是他心中的唯一信念。 因为七日之内破城,他就能将城中被困的三千金身营救而出。 斩了季博常,战局便已明了。 随后他否定了申雨杉之前的四方城门同时进攻的决定,改为同攻两方城门。 如此兵力集结,可保证有绝对兵力轮换的情况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持续攻城。 城内只有五万守军,而且是绝对不会打开城门逃跑的五万守军。 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没有投石车,因为投石车的运输路线被蓝海亦封死。 但没有投石车,申康也不认为沂水能撑七日之久。 他不是申雨杉,他也没有那么多豪言壮语更没有双眼一眯嘴角一勾。 身前中军,亲自指挥作战。 攻城战,从来都是最为惨烈的。 尤其当攻城的一方有必破之心,守城一方绝不会让出一寸之地的情况下。 这场规模在历史上排不上号的攻防之战,却打出了能排进史书前三的惨烈情景。 雨,不停在落。 这对攻守双方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城墙之上的排水孔仿若小型瀑布。 但这所谓瀑布流下的水,是红色的。 城墙之上的血,来自陈琦麾下的守军。 如果说城墙之上立下的是血水,那城墙之下的泥泞则成了巨大的血潭。 雨水混合鲜血,将城墙之下的泥土变得泥泞不堪,这让攻城的江南军举步维艰死伤更重。 单单将云梯竖起搭靠城墙这一步,就需要用无数的人命来填。 而天降雨水,对守城战兵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弓弦受潮变得韧性不足,落雨阻挡也让箭矢的杀伤力急剧下降。 江南军竖起云梯要用无数人命来填,而城墙守军想要推翻一架云梯,同样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到日落时分,城墙上的守军折损一千三百人,伤一千六百。 而攻城方的江南军,折损的兵卒数量则是超过了六千人。 伤者过万。 但江南军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一军撤下接替攻击的另一军没有丝毫时间差的补上。 十二个时辰不分昼夜,沂水守军没有任何休整的时间。 就连吃饭,都是一边叼着馒头一边作战时完成的。 这样的守城战,无论是对体力还是精神都是绝对的考验。 因为季博常从一开始就告诉了陈琦。 这一战,会很苦。 打的苦,就会死人。 会死很多人而且没有援军。 这一战是季博常崛起以来,跟随他麾下之人打的最惨也最苦的一战。 天色黑了,但城外的江南军攻势不停。 战兵尸体被从城墙搬下,伤者就近在城墙下的军医营包扎救治。 得益于季博常很早之前改造了军医的医术,并且把军医的数量提升到了数十倍。 只要不是伤势太重或者直接气绝,都能得到最及时也最有效的治疗。 城墙之下军医营里的都是轻伤员,重伤员则是全部被送进了州牧府。 季博常轻轻推开博喜撑在自己头顶的雨伞,看着那些战死的尸体眼中满是哀伤和愧疚。 他们都是来自东海定远和北境的大头兵们。 他们没吃过山珍海味更没见过绫罗绸缎,有的就连吃饱饭也是没多长时间。 他们私底下聊的最多的,就是畅想天下太平之后的世道怎样的。 也经常在算自己攒下的军饷,在天下太平之后能够盖上几间房,又能讨个怎样的婆娘生几个娃儿之类的。 这些人的年纪,和季博常相仿。 他们没能等到天下太平,没能盖上心心念的新房更没能讨上婆娘生下娃儿后代。 他们死了。 死在了江南地界阴冷潮湿的城墙之上。 季博常就那样看着,任凭雨水淋湿自己的头发衣衫一动不动。 博喜就站在季博常的身后,放下手中的伞陪着季博常一起看着那些死去战兵的尸体。 良久之后,季博常略带沙哑开口。 “喜儿啊,记住这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这份情我季家人都要记住。” “更要还。” 人们总是习惯性的记住活着的人,奖赏的也都是活下来的人。 但在季博常这里,死了也就死了这句话,绝不能存在。 他没说什么这是为天下安宁英勇赴死的英雄。 因为根本就不是。 这些人是为自己而来,也为自己而死。 这份情,必须被铭记。 而第一个要记住更要去还的,就是季家。 就是他季博常。 第640章 背后的剑 夜间攻城,江南军的伤亡更加惨重。 仅仅一夜间,折损的兵员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九千余人。 因为陈琦用上了滚木。 粗大圆木上置巨大尖利铁刺,以铁锁连接从城墙轰然坠落,随后以绞盘收回。 这为守城利器,无论是对人还是竖起的云梯都有着绝对摧毁之能。 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一日夜不停杀敌,待天明之时,城墙上的守军脸色明显出现了苍白之色。 而青木每日到天明之时,都会挑着滚烫的肉汤走上城墙。 他的右臂伤了抬不起来,但他手里的大木勺在为战兵们打肉汤的时候却速度极快。 他不喜欢杀人,因为他是厨子最喜欢的是做饭。 送完肉汤,他会选择将战死之人扛下城墙,送进整理出来的空屋之内。 城墙之上的血腥味,就连落雨不停的天气都是压制不住。 因为城墙之下的泥水,已是彻底变红。 就在刚刚把一具战兵尸体扛下城墙后,青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热汤还没喝上几口,江南军再次开始攻城。 毫无间隙,不计伤亡。 难道只有杀人才能让天下太平吗? 青木不懂。 不懂为何想要天下太平就一定要杀人,不懂城外的领军之将为何根本不把麾下兵卒的性命当回事。 而他更不懂,为何公子会只留五万人守城,让沂水变得如此岌岌可危。 让守卫沂水的将士们遭受如此惨烈的敌军攻势。 他不懂,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战死之人的尸体背下城墙。 免遭雨水侵蚀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尸体。 人就算死了,也要有份体面不是吗? 他的几个师弟一直在参与守城之战,那起落巨大滚木就是以他们为主的。 公子没有登上城墙,也没有再走出书房。 又是一日夜后,青木的心情更加的低沉。 他背下城墙的尸体更多了,多到近乎半条街道的空屋都装满了尸体的地步。 八千九百六十六,这是战死之人的数字。 他记得清清楚楚。 而他送上城墙的热汤早就冷了,但却没有任何人去碰。 因为江南军的攻势更加凶猛了,两日夜的不同进攻,城墙上死去之人的数量激增。 就连城墙之下受了轻伤之人也是再次返回城墙。 江南军战死的数量更多,多到反冲到城墙上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的地步。 尽管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但申康的战法奏效了。 城墙之上的守军双眼血红,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当夜雨势突然变急,江南军在这等雨势之下再次发动猛攻。 而当天色再次亮起时,青木背下城墙的尸体更多了。 因为就在昨夜之时,江南军突然趁夜色对之前并未攻击的西门发动攻势。 若非陈琦将军早有布置,西门很有可能就此失守被江南军打进城内。 但饶是如此,江南军还是登上了城墙。 最后还是阿九和青牛观的几个师兄弟同时出手,才将登上城墙的江南军杀退。 但局势也变得更加艰难。 如果再维持这等高强度厮杀,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和补充。 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沂水城外。 申康的双眼之内也是布满了红血丝,三天三夜的不间断攻城,他未退回营帐一步。 也未曾有一刻闭眼之时。 “将军,昨夜已是登上西门城墙,若非那突然出现的几个高手,此刻已是攻入城内....” 麾下之人面带懊恼的看向申康。 “将军,您为何拒绝派遣道门隐藏在军中的高手上墙,若是他们出手....” 申康并未责怪麾下将领懊恼的语气,但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而是在那将领音落之后问道。 “可曾在城墙之上看到黑甲的踪迹?” 麾下将领闻言一愣随后摇头:“当时西门之上守军并不多,但却暗中布置了诸多预警暗哨,若非这些暗哨....” 不待麾下将领说完,申康微微点头开口。 “如此说来,金甲犹在。” 这话一出口,那麾下将领瞬间明白将军此言乃是何意。 更明白了为何昨夜已是登上城墙,将军却拒绝让军中高手上前作战的建议。 原来将军昨夜攻打西门的真正用意,在于试探。 如此突兀的登上西城墙,大乱之下的守军一定会调集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前来支援。 而沂水城内战斗力最强的,唯有三千黑甲。 如果三千黑甲出现,那就说明三千金身已经死绝。 但黑甲没有出现,三千金身就还在城内与之对峙攻杀之中。 连续三日夜不间断攻城,那城内的战兵就绝不可能去支援三千铁甲。 所以三千金身还在,所以三千铁甲根本没有登上城墙的可能。 这才是申康真正想要得到的答案。 “疲敌四日夜,也到了破城之时。” “传令,明日天明全军四方城门同时出击,我要在落日之前见到季博常的尸体。” 申康是真正的领军之将,而且是典型的江南培养出来的领军之将。 连续四天四夜的不间断攻城,江南军因此折损的人数超过了三万五千人。 伤者的数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万之数。 而如此不计伤亡的攻城之法,竟然只是他的试探虚实为最后全力进攻打下的提前量。 “他很浪费。” 季博常坐在书房之内,看着眼前的棋盘缓缓摇头。 就站在他身旁的博喜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公子这句话说的,根本就不是沂水城外的申康。 而博喜更是知道,到了公子这个级别口中说出的浪费。 也绝对不是钱财。 因为现在公子桌上放着的,就是李三山将军送来的信件。 旭光城外二十万江南军夜退数十里,第二日天明不知去向。 斥候探查发现,这支由申洞庭带领的二十万江南大军绕过旭光城。 直奔李三山身后的江南边城而去。 而就在公子开口之前,又一封信被送进书房。 其上的内容让博喜都是为之脸色一变。 东南异动。 东南大军欲做最后灭李泽勋之态,可就在前出东南之后转向东海。 东海边城被其一日连夺三座。 另李泽勋突然对身后的南高丽发动突袭,随后借道东南边界对东泰城发动猛攻。 临覃覃,那个把自己打造成悲苦角色的单纯女孩。 真正的向世人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也是从背后刺进季博常后心的利剑。 第641章 时间到了 “喜儿啊,还没回过东海吧?” 桂喜点头 :“未曾回过。” 季博常闻言起身在桂喜的肩膀上拍了拍。 “那就回去看看吧。” 这话让博喜微微一愣,随后微微躬身。 “这就动身。” 季博常没有长篇大论,甚至没对那桌上的信件有任何情绪流露。 但桂喜却是听懂了,更明白了让他现在回东海的意思。 因为就在之前阿九对博喜说,我猜老大现在心里想的是东南。 而博喜思忖后微微摇头。 不会,因为夫人就在东海。 这个世道上能被季博常麾下称为夫人的,只有一个。 皓月。 皓月一直在东海,照顾两位老爷子也在准备小户的出生。 但季博常没出现之前,皓月乃是打理整个东海事务的真正之主。 温婉贤惠,那是对季博常。 不代表这位季博常势力集团的主母,对其他人也是这般的温婉好说话。 而且别忘了,东海可不止一个皓月。 两个从未出手但谁也不敢小瞧的老头子,此刻正天天聚在一起掐架下棋呢。 季博常看着书房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良久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 这三个字,说给左相,也说给那个露出自己獠牙的临覃覃。 他还是没有走出书房,而是回到书桌前的棋盘边。 那里有一颗棋子他一直没动。 那夜真正的申云杉现身时,他曾把手放到这颗棋子之上。 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那颗棋子不显眼,一点都不显眼,但在整个棋盘上占据的位置却极为重要。 “悲苦也好压迫也罢,一切无非源自本心。” 随后他再无任何犹豫,伸手将那颗之前犹豫不决的棋子从棋盘上撤下,放进一旁的棋篓。 在放下棋子的那一刻,他说了一句和左相相同之言。 “本性如此,无怪其他。” 他没有再去看那颗棋子,也没有再去看桌上的棋盘。 视线看向了挂在墙上的地图,他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左相观看地图时的样子。 就连神态都是极其的相似。 但他视线划过地图的痕迹,却和左相截然相反。 他第一眼看的是东海,随后是定远,京畿,西南 ,最后是....南燕。 “你们啊,都没我爷爷看的通透,你们这些人任何一个拿了天下都会生灵涂炭,因为你们太过阴沉。” 他转身,对着一直等在门外的啾啾点了点头。 而啾啾在看到公子点头后,满是憋闷的小脸上立马露出兴奋的笑意。 躬身行礼后大步离去。 为何? 因为时间到了,也因为终于可以反击了。 天明,申康的大军集结开始准备一战攻破城墙。 而就在一声沉闷的号角声响起时,江南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申康看着远处的沂水城墙,眼内闪过一抹冰冷肃杀。 “世间善谋者甚众,但吾却不研此道,因为吾更明一理,一力破万法。” “我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你之守军困乏力竭,就算你有万千诡计也无用武之地。” 他不擅谋,所以他用的就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法子。 用绝对优势兵力用人命却疲尔守军,在尔守军困乏无比之时发动最后总攻。 你守不住。 因为我真的可以不计伤亡,哪怕这二十万大军全部死绝,但只要能攻破城墙杀了季博常。 这整个战局,就是江南赢了。 用二十万大军换最终的胜利,他觉得很值。 这就是江南领军之将,深受左相思维影响的领军之将。 攻城巨响骤然而起,四方城门同时遭受猛攻,城墙之上顿时响起阵阵大喊奔走之音。 而和以往攻城不同的是,那些来自道门的高手也被混编进了攻城大军之中。 这些人在正面战场的作用并不大,可一旦登上城墙抢夺立脚之地时。 将会发挥出巨大的能量。 而申康给他们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登墙之后第一时间刺杀陈琦。 数日交战下来,他早发现这个他根本就没听过名字的守将甚为了得。 心性沉稳且处乱不惊,极为擅守之辈。 先杀陈琦,城墙群龙无首破城更加容易。 然而就在战局开始不到一刻钟之时,申康的脸色猛然一变。 沂水西门,城墙上守军突然大乱,随后一抹金甲之色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之时 ,那金色的战甲突然变多出现在了城墙之上,正在与城墙之上的守军厮杀。 三千金身! 就在自己发动总攻之时,被困城内数日的三千金身挣脱束缚攻上城墙。 这一发现让申康顿时喜出望外。 那金色不会有假,因为这世间能穿戴如此金甲的只有三千金身。 此刻三千金身攻上城墙,这将会让破城变得更加简单。 “传令,调北门大军支援西门,南门和东门大军全力攻城。” 东门和南门被猛攻,城里的人就不能去支援西门。 而调北门大军前去支援西门,可更加容易攻破城门。 三千金身能攻上城墙,就说明那三千铁甲一定紧随其后。 这是再好不过一举歼灭的机会。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西门之外数十里,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就埋伏在山林之内。 此刻金甲现身城破在望,以那申千彻的为人一定会来分上一杯羹。 提起申千彻,申康的眼内闪过一抹怒气。 申千彻的背景是他比不了的。 而且就在申云杉在大营里被刺杀身亡之时,他曾派人去找过申千彻。 希望他能分兵一部来沂水。 但申千彻的回答是一剑劈了他派去的斥候。 随后连同那斥候的尸体一起送回来的,还有一封信。 本将在隐匿身形设伏,你居然在此时派人前来寻本将。 此乃通敌! 若再敢行此荒唐事,本将定当将此事告知相爷。 怒归怒,但申康也是再未派人去联系申千彻。 就连斥候都收了回来。 因为申千彻说了,你那战局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探查之中。 该出手,本将自会出手。 而就在北门大军被调到西门时,西门之外的远处果真出现了一支极速而来的大军。 看到那支大军身影的时候,申康的心里也是微微的舒了口气。 申千彻来了大局已定。 虽然功劳会被分去大半,但和江南能取得最后的胜利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就在他这口气刚刚舒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因为那支极速而来的大军中的大旗上书一字。 李! 第642章 你谋你的,我打我的 整个大雍战旗书李字的只有一个。 李三山。 那支大军轰然而至,而在距离西门外正在猛攻城墙的江南军数十丈之地停下。 随后无数辆车形武器对准了江南军的背后。 车弩! 没有任何前奏也没有任何先兆,那无数辆车弩瞬间发出震天般的巨响。 黑压压宛如恶龙出海般的巨大弩箭,如沸水泼雪般收割江南军的人命。 申康脸色苍白无比,嘴唇颤抖的看着眼前巅峰一幕。 李三山被困旭光城,城外有申洞庭率领的二十万大军。 而在旭光城和沂水城之间,还有着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设伏。 这也是他拥有绝对底气破城的原因之一,李三山来不了。 但此刻李三山却来了,毫发无损的来到这里开始收割性命。 这其中一定出现了极大的变故。 而就在此时,一封飞哥传书被送到申康的手中。 寥寥数字出自左相亲笔。 为天下大计,你尽忠吧。 字数虽少,但每一字都如利刃剜心般剧痛。 他是左相最狂热的拥趸,为左相而死他可不皱眉头一下。 只要左相让他去死,他连为什么都不会问,可面带笑意慷慨赴死。 但现在....他被抛弃了。 被当做废棋一样随手而弃,因为这封简短字迹的信件并不是左相感念他的忠心。 而是命令。 尽忠,就是不能退。 明知是死也要死在这沂水城外。 他不怕死,更不怕为自己最崇拜的人去死。 但他却连因何赴死的原因都不知道。 就在不久前,他连斩四将。 并对那四将的尸体冷冷言道,相爷是不会抛弃我们放弃江南的。 相爷计谋无人能敌,我们只要按照命令做事就好。 不必问为什么。 想到这里的申康哈哈大笑,一把将手中信件塞进口中随后咽下。 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他那口中不停重复的:不必问为什么,足以说明内心中的悲凉。 但他不明白,为何相爷连城中的三千金身都是抛弃了。 那是相爷是江南最为倚重的底牌。 可随后他马上得到了答案。 就在李三山大军车弩开始收割之时,沂水城南门突然大开。 从城门走出的是...三千铁甲。 西门之外的战场惨烈无比,面对从背后突然袭来的车弩,江南军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也做不出任何像样的反击。 车弩之所以有个车字,是因为装有车轮。 所以数量恐怖的车弩,可在射击时向前移动。 车弩向前移动,江南军就要向后退却。 但他们的背后,是沂水城墙。 而就在大批江南军聚集在沂水西门城墙之下时,滚木到了。 前有车弩后有滚木,而就在靠近城墙的江南军向前拥挤时,城墙上的箭雨也在此时瞬间落下。 这些步骤没有丝毫的停滞。 就连领军之将下达命令的呼喊之音都没有,仿佛早已演练了无数遍配合极度纯熟一般。 在这样密集又毫无还手之力的打击下,西门外的江南军死伤无数。 而就在此时,西门也是被打开。 但让所有江南军呆立的是,从西门走出来的...是身穿金甲的三千金身。 但这些身披金甲之人却在走出城门后,举起了手中的连弩对准了他们。 南门外的三千铁甲,终于向世人展露出他们可怕的一面。 所有面前之敌,一律横推而过。 随着李三山一声令下,十五万大军瞬间散开。 开始围剿西门和南门之外的江南军,但却唯独没有去东门的意思。 但这也马上就有了答案。 又是一支大军从后方而来,一句话没有的直接架设投石车和车弩开始杀人。 蓝海亦部十万军回来了。 在这一刻,进入江南的三十万季博常麾下战兵,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兵聚一处。 城外二十五万围剿射杀,城内战兵居高临下,金甲铁甲向前横推。 从李三山突然出现的那一刻,申康就再没下达过任何反击得到命令。 因为无用,也因为必死。 季博常不会放任何一人活着离去,而他们的主子左相也是这般想的。 二十万人何其庞大。 就算站在那里不动,都能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但现在,这二十万人将会全部变成尸体。 “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估计在死之前还在想着为他们的主子尽忠。” “却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就是要用他们的命,为自己争取足够翻盘的时间。” 陈琦这话落下,一旁的阿九也是微微摇头。 “我现在才明白,老大之前说的那句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是什么意思。” 阿九说完看着城外的战场再次开口。 “还好,还好咱们跟对了人,还好咱家老大要的是咱们活,而不是为咱们设计一个悲惨的死法。” 陈琦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阿九。 “如果三山将军听到这话 ,会请您喝酒的。” 阿九闻言转身朝城下而去 ,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他的酒我不喝,老子早晚一剑俩眼了他。” 他下城墙 ,是因为城外出现了身手极高之人。 文官杀敌,功劳是要翻倍的。 而跟他一起走下城墙的,还有青牛观的几个师兄弟外加除纠察司之外的两百勾八。 陈琦没有走下城墙,也没有下令城墙上的守军出城杀敌。 因为他的任务完成了,也因为城墙的守军早已精疲力竭。 这一战打的太苦太惨。 他麾下的五万人,如今还能站在城墙上的不足三万。 战死近万人伤残上万人。 因为他们是饵,和公子一起为饵死守沂水城。 如果没有公子没有他们这般死守,也就换不来如今的局面。 而这一战,也让陈琦学到了太多太多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单就刚刚九大人的那句话,就是他之前永远都想不明白的。 九大人说万幸我们的跟的是老大,让我们活着而不是给我设计死法的老大。 这句话陈琦深以为然。 所以他才会说,如果三山将军听到这话一定会请您喝酒的。 这是有感而发,因为三山将军最看不上九大人不知尊卑的样子。 但九大人说的是,他的酒我不喝,早晚一剑俩眼了他。 陈琦想到这疲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为何? 因为文官之首和武将之首,是绝对不能成为朋友的啊。 他笑。 是因为这是公子给他真正的奖赏。 足够受用一生的绝对重赏。 第643章 你,只为杀 城外激战杀戮,城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季博常的书房里多了一个人,申云杉。 他落在了纠察司的手里,但他面对纠察司的手段只说了一个名字。 申雨杉。 除此之外再未开口,因为他也是高傲的。 就在申康开始集结大军准备攻城之时,他也是来到了季博常的书房。 那一道道送进书房的战场情报,和战局的发展他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他知道城外是何等模样,更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怎样的决定 。 “你赢了。” 这是他对季博常说的第一句话,而第二句则是。 “父亲不如你,因为你对他的了解远远超出他对你的了解。” 季博常没有面带睥睨也没有面带嘲讽,更没有胜利者自得的哈哈大笑。 他的神色很平淡,平淡的就连申云杉都觉得,自己还是当初的三皇子。 他还是当初那个在秋水的少府军器监正。 “你一直在做的只有一件事。” 申云杉紧紧盯着对面的季博常。 “示弱。” “你一直在示弱也只有一个目的,骗他。” 他没再叫父亲,而是以他来代替。 “就如我刚才所说,你对他的了解远多于他对你的了解。” “正因为你一直在示弱,一直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才会导致你的手段和布局在所有人看来那般的....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这四个字,他说的有些艰难。 “在我们看来你被远远夸大,因为你的布局手段近乎没有,而做的也是一直被动破局。” “我们都小瞧了你,包括他。” 季博常微微挑眉,随后对着申云杉面前的茶盏微微一指。 “尝尝,这是羽光人弄出来的大补茶。” “不好看,但味道不错。” 如果是其他人,指着面前那跟屎汤子一样的东西让他尝尝,申云杉一定会认为这是侮辱。 但这话出自季博常,而季博常自己也在喝。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不好喝,但他没有皱眉。 因为他对面的是季博常,他不想在季博常面前示弱。 一口气将大补茶喝下,申云杉放下茶盏再次看向季博常。 “申屠说,这世上最接近他的只有你,这话让我很不服气。” 停顿了一下,他再次开口。 “但现在我才明白,申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因为你只做一件事只为骗他一人,原因就在于.....” “在你眼里能配称得上对手的,只有他一个人。” 说着,面带复杂之色的对着自己一指。 “我,还有其他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我们认为你不值一提没有手段是因为....”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更加复杂,微微摇头后再次开口。 “因为你认为我们连让你布局的资格都没有。” 他笑了,笑的太大牵动了伤口染红了衣襟。 “是啊,能一刀杀掉的人,又何须布局那么麻烦?” “所以申屠只说对了一半,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种人,因为论杀人 ,你更喜欢的是手起刀落而非用谋。” 说着对面前的空茶盏一指:“再添一碗可否?” 为他添大补汤的是纠察司的人,因为他不配让春草和织夏为其斟茶。 “你一直示弱,就是为了看清他到底要干什么,你一直在骗,就是为了让他露出真正的破绽。” “你的水军是假的,李三山从边城推进是假的,就连蓝海亦屠城劫掠也是假的。” “就连你展露出来以守代攻,以江南城墙磨杀江南底蕴也都是假的。” “因为你真正要的,就是要让他心乱疯狂,你从没有选择派人刺杀他,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让他死。” “他死,无论我还是那个替身都不会上你的当,更不会按照你的布局去走,但他陷入疯狂对你来说才是最好覆灭江南的机会。” “因为他在你眼里没有任何秘密,因为他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按照你的意愿在走。” 申云杉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膛急剧起伏。 “你太了解他了,更知道他太过重谋,所以你在旭光城被围困时,选择让蓝海亦进攻苏杭城。” “因为你知道,就算三千金身被困我随时都会毙命于此,他也根本不会选择不顾一切前来攻城救援。” 他伸手想去拿那杯大补汤,但手掌的抖动却让他根本端不起那小小茶盏。 “你算好了...不,你知道他不来救援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而凡事皆有规律...” “所以你要的,从一开始要的就是杀人!” 他说的很凌乱,凌乱到想要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都有吃力的地步 。 吃力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申云杉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 “你从来没有放过狠话...” 说完用力的摇了摇头:“不,准确的说从没有认为你是嗜杀之人,更没亲手杀过人。” “但你做的所有事情和布局....都在杀人!” “你来沂水以五万人守城,也根本不是什么用城墙磨杀将军军卒,因为你要的不是打下江南,而是杀出一个你想要的江南。” “你骗了所有人,就连你的麾下都不知道,其实你要的就是逼他做出最疯狂的举动,让他自认为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然后杀人。” 伸手对着城外一指。 “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沂水城外的二十万江南大军。” “你用自己为饵,也用这守城的五万人为饵,你知道想要让他上当就要打的够惨烈够真实,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告诉那五万人 ,这一仗会很苦也没有任何援军....” 申云杉说完对着季博常冷冷一笑。 “你在雨中对着战死之人的尸体默哀,其实也都是你拉拢人心的手段而已。” “所以申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你和他不是一种人是因为杀人的手法不同。” “但你们又是同一种人,因为你们都可以为事成而不择手段,都在为他人按照自己的心意预设死法。” 申云杉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他的眼里有着惊惧,但也有着浓浓的鄙视。 因为季博常,也无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罢了。 第644章 英雄典 申云杉眼里充满了鄙视。 季博常的做法比他爹还要卑劣,因为他在让人送死的时候还要惺惺作态。 站立雨中对战死之人施礼? 纯纯的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五万人驻守沂水就是个陷阱,因为他算准了自己被活捉之后,以自己父亲的为人心智一定能够看出。 季博常要的,就是以自己性命为饵引诱江南不顾伤亡来攻。 但这只是季博常释放出来的假象。 因为他更知道以左相的高傲心性,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输了,更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一定会铤而走险不顾一切的想要翻盘。 而想要翻盘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季博常大军倾巢而出来到江南之时,打进定远和东海。 而左相要做的只是拿下防守空虚的定远便可,因为东海自有东南临覃覃动手。 老巢被端后路被断,江南苏杭城高墙厚亦有申千彻十五万大军镇守。 进,有苏杭所挡,江南城池大部已空无有粮草军械。 退,定远东海皆失。 此为火中取栗但也是最为有效之法。 这是左相的计谋,但也是季博常用无数前置手段引导下做出的计谋。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杀人。 利用左相调兵夺取定远所需的时间,来屠杀沂水城外的二十万江南大军。 他太了解申逐鹿了。 就如申云杉刚刚刚来到书房时对季博常所说,一切皆有迹可循。 左相为布局灭了雍盛帝的所有力量,能在北境送出十五万颗人头。 此刻为翻盘致胜,也能轻而易举的再次送出二十万大军给季博常来杀。 季博常算准了,也要的就是这个 。 而想做到这一步的前提,就是给攻城之人一个绝对不会撤退的理由。 五万人和他自己,再加三千金身被困。 申雨杉就有了绝对不会后撤放弃攻城的理由。 申雨杉死了,自己被困在沂水城,左相也有了放弃自己和二十万大军的理由。 但这对他来说还不够,他还要给申康一个死攻不退的绝对理由。 所以那三千金身留下的金甲被派上了用场。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沂水要打的够惨,死的人也一定要多。 所以这沂水城里的五万人,就是季博常早就预置好的替死鬼。 这些人和城外被放弃的江南大军一样,都是弃子。 没有这些人的死和牵制,李三山和蓝海亦根本无法做到现在收割的一幕。 看着对面满是鄙视的申云杉,季博常轻轻放下茶盏。 “就在数日前,我曾站在书房门口对着苏杭城的方向说了一句话。” 说着,季博常起身来到书房门口。 “论培养儿子,您不如我爹。” 这句话他前段时间刚刚说过,今日当着申云杉的面再说一遍。 音落转身看向申云杉 。 “我从不会小瞧任何人,能让我忌惮和佩服的人也不多,但你父绝对是其中之一。” 说完季博常微微摇头。 “论对天时地利人和的把控布局,这世间也无人是左相大人的对手,我也不行。” “但强如左相也有落入俗套,和出现巨大漏洞之时。” “而让我发现他漏洞和弱点的,正是你们这些他的子嗣。” 季博常说着走到书房的地图前站定。 “知道为何会让你坐进我的书房吗?” 他的视线依旧看向地图,但口中说出的淡淡之言却让申云杉眼中的鄙视瞬间消散,随之被愤怒所取代。 “因为我觉得像临承乾的不止申雨杉,而你刚刚之言也印证了我这一猜测。” 说着,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却保养极好的书册。 “这里记录的,都是死去的战兵姓名。” “张四,年二十一,籍贯定远流云州清水县六塘镇张家村,父张来全,母张黄氏,上有两兄下有一妹。” “有田九亩二分,草房五间,参军十四月共得军饷三十一两六百二十四钱,战死于北境雍北关守城之战。” 他念的很是详细,就连张四战死其家人所得抚恤银多少,何时送去家中因其战死所得其他政惠尽皆在列。 其中甚至还记载了,抚恤银被送去后的三次暗访的结果。 政惠是否落实,是否有人眼红想要夺其抚恤银。 又是否受人欺压等等。 而申云杉这时方才明白这本册子为何如此厚的原因。 因为这其中每一个人名,都占据了至少三页纸张。 记录战死之人的典籍很平常,但记录如此详实又被放在季博常这等身份之人面前的。 绝无仅有。 更莫提那长达三次的暗访,这是要花费巨大人力和财力才行。 而且那负责三次暗访的,来自三个不同的势力。 季博常小心翼翼的合上书册,而书册之上的三个大字让申云杉的脸色再次一变。 英雄典。 “他们的军饷被记录的清清楚楚,但却从未发放过,他们说发下来也没处花,还不如先放我这等打完仗了一起拿了回家 。” 季博常伸手轻抚英雄典微微摇头。 “其实啊,这帮家伙是知道我没钱,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军饷不够的消息传了出去,所以他们集体不领饷,为的就是不让我为钱分了心神。” “更是用这样的办法为我分忧。” 轻轻的将典籍放回桌案。 “我从未答应他们富贵荣华,但他们却早把命交给了我。” 他看向申云杉:“可知为何?” “因为他们知道,在我这,命是值钱的。” “因为他们更知道,哪怕死,他们的名字也会被记录下来供后人瞻仰,就算死,他们的家人也有人来赡养。” 季博常再次微微摇头。 “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反驳你对我的鄙视,因为那对我毫无用处。” 他看着苏杭城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是怎么说如何想,这对我接下来的判断很重要。” 说完,他转头看向申云杉。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明知申洞庭带军二十万直扑定远而无动于衷吗?” 他说着微微一笑。 “因为你刚刚之言,已经给出了答案。” 看着脸色再次猛然一变的申云杉,季博常微微摇头。 “你们啊,从不知节俭为何物。” “更从未有过敬畏之心,所以.....” “该死!” ps:准备更新的时候打开后台愣住了,没想到我也有收到礼物之王打赏的一天。 番茄写书两年从不敢断更…所以努力总是能被看到的对吗? 感谢喜欢狗虱虫的凤凰琴大佬打赏的礼物之王。 跪恩,叩拜!!! 第645章 冲锋 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申云杉以为季博常将他叫来书房,让他完整的听到了现在的战局和筹谋。 为的是享受胜利者的特权。 因为无论他,还是申雨杉甚至是左相都是这般想的。 所以他才说,其实你和他没有任何区别。 惺惺作态不择手段。 可在季博常捧起那本英雄典之后,他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大错特错。 季博常脸上的淡然不是装出来的,他也从未有过什么享受胜利者特权那等无聊事。 他让自己来,目的有二。 第一个目的季博常已经说了,通过自己的表现来印证接下来的推断。 而第二个目的季博常没说,但从那本英雄典出现的时候申云杉就明白了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这是英雄典,但也是账本。 血债血偿的账本,这笔账他记得清清楚楚更要亲手讨回。 他麾下没有替死鬼,他也不用惺惺作态来让麾下之人卖命。 他,和自己这些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因为季博常在走出书房的时候告诉他,镇守沂水城的这五万人,是精选出来的。 不是季博常精选出来的,也不是蓝海亦和陈琦精选出来的。 而是蓝海亦麾下十五万人里,私下比试胜出者才有资格留下。 留在季博常身边,执行这最苦最惨,但却最为重要的守城职责。 因为这一战关乎整个战局胜败。 更因为公子和两位夫人,就在沂水城,就在他们的身后。 没有欺骗更没有什么富贵荣华的许诺。 这一点,和他父亲申逐鹿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季博常离开了书房,留在书房里的只有申云杉一人和....一柄短刀。 “公子说,尽管互为死敌,但也要给你留下一份体面。” 纠察司的人走了,申云杉没有去看那把匕首。 而是看向了挂在书房里的巨大地图,看着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 “你的这份坦荡和大气就是我们没有的,你赢了。” 音落,抓起桌上的匕首插进自己的咽喉 。 “心服...口服..” 这是申云杉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而他的嘴角居然还带着一丝毫不作伪的笑意。 因为季博常给他的并非只有体面的死法。 还把他接下来的手段没有丝毫遮掩的,全部告诉了申云杉。 而且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刻意侮辱贬低之言。 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左相铤而走险让申洞庭带领大军直扑定远。 如果定远被拿下,那季博常将无任何翻身的机会。 所以他问,你何法应对? 季博常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在地图上轻轻一指随后离去。 一字未发,但却胜过千言万语。 因为季博常所指之地为....西南。 西南正在征战且和江南毫无关联,但季博常在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让你走进我的书房。 就是想听你怎么说如何想,这对我接下来的判断很重要。 重在何处? 人心。 而想通了这一点,申云杉才会在最后气绝时艰难吐出四字。 心服口服。 黄昏时分,沂水城外的战场基本结束。 申康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看着麾下二十万大军一个一个的倒下。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二十万大军被杀光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下令下达。 他不怕死,哪怕身处如今被人精心打造的陷阱也不怕。 但他心里的神...塌了。 就在身边最后一名亲兵战死之后,申康才缓缓回神。 伸手抽出腰间长刀向前,眼中满是熊熊战意。 “冲锋!” 一人,一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了全身上下被鲜血覆盖的三千铁甲。 瞬息之后,申康以剑拄地,任凭口中鲜血喷涌依旧屹立不倒。 他,和当初死在北境的申千度一模一样。 死法一样,心中悲凉也一样。 他们都是心中神明的狂热信徒,但却都成为了心中神明的弃子。 死,却依旧站立挺直脊梁。 那是他们心中最后的骄傲,因为他们抬起头颅仰望天穹。 那充满悲凉的眼神之内充满了质问。 为何?! 宋松抬手打开面甲,手中大剑在胸口重重敲击了一下。 这不是军礼。 而是给对手的尊重。 无论申康还是申千度,他们是敌人但也是真正的军人。 死在战场,死在冲锋路上的真正铁血军人。 这样的人必须死,但也必须给予应有的尊重。 阿九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因为他要出手对付的人不是真正的军人。 那些来自道门被混编进军队的高手,没有申康那样死战不退的信念和勇气。 他们在蓝海亦十万大军突然出现之时,就知道这场战争不可能赢。 所以他们跑了。 但阿九从一开始就盯着他们,所以他们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而阿九在回返见到蓝海亦时,说出的话让蓝海亦的嘴角都是猛然一抽。 “上货回来了?” 蓝海亦带领十万大军前往苏杭,但却在即将到达苏杭城时突然急转弯。 奔着申千彻奉命回返苏杭城的方向去了。 他的一举一动皆在江南的监控之下,所以左相立刻下令给申千彻传信提前准备。 可就在申千彻摆好架势设下埋伏后,蓝海亦的大军又是一个急转弯。 连端四座江南囤积武器粮食的大仓,随后直奔沂水城。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但能连续两个急转弯就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所有的动作都是假的,更说明左相对他这支大军的行踪出现了天大的误判。 如果没有他的突然回返,申康的这二十万大军结局不会变。 但时间最起码延长数倍。 这个时间差,就能够为左相争取出足够的时间。 而事情到了这一刻,很多事情已经趋近于明朗。 江南的战局,也真正到达了最后一步。 厮杀停止,季博常麾下大军开始掩埋尸体打扫战场。 在一日之前,沂水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一日之后,这里成了世界上最安全之地。 因为此刻的沂水,聚集了季博常麾下近三十万大军。 而老季,也在时隔一年之后。 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狗大儿。 第646章 猪蹄子到底被谁吃了? 老季是抱着肚子一路小跑进的沂水城。 而在州牧府之前看到季博常的时候,老季瞬间激动的跟那什么玩意似的。 “儿啊...” “爹想我儿茶饭不思,连点心都不曾去碰...” 说着来到季博常面前一把抓住季博常的双臂。 “你看,爹都瘦成什么样了。” 时隔一年,再见时自己的便宜爹还是那么的...便宜。 身上的猥琐之气丝毫未减,而且胖的大脸蛋子把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 但季博常却笑了,笑的很是开心。 挣脱老爹的手掌,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我就给你好好补补。” 老季也笑了,而且笑的比狗大儿更夸张。 因为狗大儿真的长大了,再不是那个需要被他时时护在身后的小屁孩。 而且季博常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就连他这个亲爹都觉得很有压力。 父子俩跟狐朋狗友一样勾肩搭背,而且一边晃荡着往前走还一边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啾啾和金启典,更是因为父子俩的对话嘴角直抽抽。 “儿啊,听说江南女子不错啊,温婉水嫩身子软,可多选些....” “好,既然爹喜欢那就给爹多搞几个来。” “儿啊,爹说的是你多搞些>.....” “好 ,既然爹想多搞些,那就让爹搞个够。” “不是...儿啊..爹是说...” “哦,原来爹的意思是不止江南,那好,明日便给明举去信,让他帮爹搞几个西域女子回来。” .... 三十万大军汇合,李三山接过了大军的统帅职权。 蓝海亦部十万大军当夜开拔,但所去之地却是李三山刚刚离开的旭光城。 小季搂着老季没有再进书房,而是来到大堂里早已准备好的饭桌旁。 而在老季刚刚坐下之后,春草织夏还有脸色苍白的冬韵一齐走出。 对着老季缓缓跪拜:“老爷。” 小季是少爷,老季自然是老爷。 尤其春草织夏更是在老季身边长大的,这也是季家神奇的地方。 家学渊博传承厚重,但这礼节方面却是水得很。 季博常成亲娶妻纳妾,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没有。 睡一觉水到渠成。 哪怕和皓月成亲老季也没在场,也没人觉得他不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季在看到三女同时跪地,脸上的笑容像一朵菊花似的大袖一挥。 “莫要再称老爷,叫爹便是。” 这话惹得三女面色通红,但眼内的欣喜却是遮掩不住的。 一声爹出口,让老季更加的高兴 。 而三女也是在短暂停留后转身告退,如此长时间没见,父子俩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儿啊,能确定吗?” 老季放下筷子,微微皱眉的看向自己的狗大儿。 自从季博常崛起以后,老季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更不曾去信指指点点问这问那。 他一直做的,就是默默在大儿身后补漏。 力求让大儿的计策能执行的更加顺利,不被人有机可乘。 但今日,他却不得不问上一句。 因为大儿的玩法实在是太过凶险了些。 “现在的申逐鹿已是不足为惧,但也绝对不能轻视啊。” 老季说完之后吧唧了一下嘴。 “那老东西阴着呢。” 老爹的话很含蓄,但季博常却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有些事情必须要去验证一下的,就算猜错了也无妨。” “就算我大军远征,但如今的定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进去的。” 能让老季亲自开口确认的一定不是小事。 但大儿只是两句话,老季便是再度喜笑颜开不问了。 既然大儿说没事就没事。 时间仿佛回到了季博常刚刚穿越而来的那一刻。 他第一次和老爹喝酒,是自己用细盐和治理赤瘟的方子把老爹捞出来的那一天。 那一天老爹喝了很多酒,而在酒桌上老爹也是第一次和自己说起这天下局势。 那一天的老爹很欣慰,欣慰他的纨绔狗大儿变好了。 那一天季博常很懊恼。 懊恼早知道便宜爹死不了,自己也就不会去做那么多事去见那些人了。 那是父子俩第一次喝酒,但也是唯一的一次。 因为那一天后,季博常被雍盛帝盯上,老爹被再次下了大狱。 随后成为黄门侍郎,被软禁在了皇宫之内。 再之后季博常离开了帝都,老爹继续留在皇宫直到今天。 所以今天的老季更加的欣慰。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狗大儿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 俗语云老子英雄儿好汉,但儿子出息了不也证明老爹的牛逼吗? 今天的老季又喝醉了,但他没有再和大儿谈论天下局势朝堂因果。 因为现在的大儿已经不需要再听这些,尤其是不用再听自己说这些。 所以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季博常的老娘。 他一直看着狗大儿在笑,也一直在重复。 如果月儿能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今日父子饮酒和第一次不同的不止氛围,还有菜品。 第一次饮酒在旁伺候的是宝盖,而且到父子俩饮酒结束后,那盆老季让宝盖拿去加热再煮的猪蹄子,再也没端上来。 所以这份猪蹄子到底是被谁吃了,是个谜。 因为宝盖说,是老爷睡到半夜起来饿了全给造了,一点都没给少爷留。 还威胁他不准告诉少爷,但我是少爷狗腿子啊,哪能有事瞒着少爷呢。 但老季说 ,定是宝盖那狗日的偷偷吃了。 这狗日偷吃东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儿放心,待爹得了空闲就把那狗日的季豕乱棍打死。 宝盖偷吃猪蹄子打死老季豕,这就是独属于老季的逻辑。 这件事季博常没深究更没再问,就让这盆猪蹄子成为一个谜案也挺好。 金启典是第一次见到季博常。 他想上前搭话讨好,趁着沂水大胜舅舅在侧,公子心情大好之下改金为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 那人家父子许久未见,他就算想上去讨好也没有机会。 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因为他见到了啾啾。 他是季家外孙,但他去小户庄的机会极少极少,所以他没见过啾啾,更不知道啾啾是公子的弟弟。 公子的弟弟那是啥? 小一号的公子,交好小一号的公子有时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比讨好公子要来的更加直接。 可就在他准备去找啾啾喝酒拉关系的时候。 阿九晃晃荡荡的走到他面前,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后淡淡说了一个人名。 博喜。 季博喜。 第647章 还能剩下什么 “儿啊,爹总觉得帝都里还有点东西没挖干净。” 老爹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 老爹说的是没挖干净,而不是没挖出来。 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随后父子俩同时伸出手指在酒杯里轻轻一蘸,在桌上写下一字。 起手,转头。 父子俩举杯大笑,因为他们在桌上写下的字一模一样。 相同代表的是什么? 代表着有些藏在暗处垃圾的尾巴,被父子俩同时抓到了。 更代表这写下的字,是来自父子俩双方面的印证。 老季一直在帝都,他不会什么都不做。 只不过后面的动作越来越少,是因为主角是他的狗大儿不是他。 更因为主战场也根本不在帝都。 季博常一直在推演模拟每个人,不会小瞧任何人也代表着不会忽略任何人。 所以来自父子俩不同方向的印证,那个自以为藏在暗处的人再无藏身的可能。 老季喝大了。 小季的酒量还不如老季,而且今日的小季拒绝醒酒汤,和老季一起歪歪斜斜的回到各自房间呼呼大睡。 小季罕见的没有召见任何人,因为今晚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爹喝酒。 喝醉的那种。 沂水城不用再守,因为没了意义。 大军汇合一处也不用再遮遮掩掩,而在小季和老季宿醉起床后,李三山早已将大军集结完毕。 “三山,按照计划行事吧。” 季博常没有再长篇大论,也没有在地图前沉思良久。 因为时间到了现在,已经处于明牌的状态。 重伤者就在沂水休养,其余大军随即开拔直奔苏杭城。 蓝海亦已经到了旭光城,但让他麾下将领极为不解的是,蓝海亦在到达旭光城之后当即下令守备。 而且防守的方向,居然是面向边城。 申洞庭带领二十万大军直奔边城,欲要从边城进攻定远。 所以这帮家伙以为他们要做的是追击,但哪成想是来到旭光城。 还做出了防守之态。 防谁呢? 防已经绕过旭光攻打定远的申洞庭? 这怎么可能呢。 正是因为申洞庭放弃攻打旭光城 ,才会让李三山带领大军安然无恙的走出城池支援沂水,也才有了沂水城外的歼灭战。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申洞庭又怎么可能放弃攻打定远再回来? 除非他疯了,不然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出现。 看着身边将领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模样,蓝海亦无语摇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堂堂领军之将做这等模样成何体统!” 那些将领闻言也是问出心中不解。 沂水大胜他们自然高兴无比,但同时也是知晓若定远被夺后果将会有多严重。 而在听完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担忧之后,蓝海亦微微一笑。 伸手取下腰间信筒扔了过去。 众将领连忙接过,打开信筒里的情报。 情报的字迹并不多,但其上记录的内容却是让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这份情报并非来自江南,而其上的内容也和江南无关。 西南战局,闫不求接连战败。 那如彗星般崛起的南燕战将祝举,再次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双线作战,将老太监刘崇禄死死压在堡垒之内。 而另一线和闫不求的正面战场,一胜再胜。 拥有二十万西南边军的闫不求,接连战败下兵力折损大半地盘也丢了近六成之多。 数日前的大战,闫不求大败之下只得带领残部退守边关重镇。 而经此一战,西南大部落于齐王和南燕之手。 祝举领军之能让人惊叹不已,而其麾下的领军之将更是强悍无比。 之前苟延残喘没人搭理的南燕,此刻也露出了一直被隐藏的獠牙。 如今闫不求和老太监只剩守势,西南彻底落入南燕之手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没人能够想到的变故。 更没人能想到,在季博常和左相的相争之下,真正得利的居然是那个没人当回事的南燕。 “那南燕一直在隐藏实力,也一直在示弱等待时机。” “而且这个过程一段不短,耗费的力气也一定小不了。” 蓝海亦说完转头看向身边众将。 “筹谋了这么久突然展露獠牙,难道他们的野心只为西南一道之地?” 说完蓝海亦伸手握住腰间刀柄。 “难道你们就没发现,申逐鹿回到江南为何一直停留在苏杭城,而不是回到他的真正老巢宁台府?” “又为何调集回苏杭城镇守的不是水军,而是申千彻?” 超纲了。 他这话对于这些纯北境出来的杀才们来说超纲了。 但好在蓝海亦也不是左相那样,只问为何从不给答案的人。 “因为宁台府是申家大本营但也是道门大本营,他不回就说明他对宁台府起了疑心。” “而那申千彻虽然废物,但却背景深厚。” “就如那左奉节。” 这话杀才们懂了。 左相一直把左奉节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让左家心安,这是许诺也是荣耀。 而申千彻也是如此。 把申千彻调回身边,也是对申千彻背后势力的一种许诺。 所以宁台府内部,一定出了问题。 “所以那申洞庭,我们不用管更不用追。” 神明重伤垂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机会。 按照眼前的局势来看,对南燕最有利的就是继续隐忍下去,直到左相和季博常分出胜负才最有机可乘。 但南燕没有选择继续隐忍,而是提前露出獠牙。 因为季博常说过,有人会帮我们的。 帮,绝不止那刺杀申雨杉的一百多刺客。 所以这南燕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已经不能猜了。 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更不难猜。 所以申云杉死之前盯着地图大笑,所以他在临死前说出了四字。 心服口服。 一个连左相夫人都不会忘记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忘了那之前就展露不凡的南燕? 口服,在于季博常的坦荡和淡然是自己真正不具备的。 心腹,在于季博常的布局不华丽,功能更是极为单一。 杀人。 只为杀人。 他逼着左相做出疯狂的举动,就是笃定南燕一定会出手。 沂水城外二十万大军覆灭,申洞庭的二十万大军也一定打不进定远。 四十万大军覆灭,那江南还剩下了什么。 一个陷入疯狂的申逐鹿。 还有一个被季博常极为看好的统军之帅。 申千彻。 第648章 楼生一的亲传弟子 申云杉之所以那般痛快的挥刀自尽,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结局。 季博常连西南都算到了,又怎么可能让江南水军真的打进东海? 江南水军之所以能开赴东海,是因为东海水军先一步撤离了。 所以想都不用想。 那据说已是打进东海的江南水军,面临的一定是无边的杀戮。 他们回不来了,也会被就此从天地间抹去。 因为他们打进去的地方,是季博常真正的老巢。 这些都算到了 ,那东南那个自认为隐忍不发最后渔人得利的女子,真的就能左右得了胜负吗? 但申云杉有一事不解。 就是季博常会用什么样的手法,去解决那个骗了所有人的临覃覃。 可惜,他没时间再问。 季博常也没有谈论这个的兴趣。 .... 南燕三十万大军集结在江南边界,其中十万正面布防,剩下二十万人两翼设伏。 如果从半空中看去,南燕大军此刻的阵型像极了一只飞天雄鹰。 “分而歼之,厉害 。” 中军大营之内,突然崛起的祝举看着地图微微点头。 他的年纪并非传说中的年轻将领,而是年约四十的中年人。 国字脸,短须,身上带着铁血之气。 “江南浩大城池连绵呈战阵布局,且江南财力雄厚人口众多。” “若背水一战成兵百万亦非不可能之事,这样的地方想打下来难如登天。” 祝举看着地图微微摇头。 “如果是我攻打江南,我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制造恐慌,然后利用恐慌拉拢江南境内之人里应外合破城。” “只要能用此法拿下江南半数之地兵临苏杭,就能策反拉拢更多人。” 说着再次摇头。 “但此法耗时甚久,就算成功,想要拿下江南也要进行最后决战,以正面战场获胜结束征战。” “但成功的几率不高,因为要面对的是以计谋冠绝天下的申逐鹿,而且最后的决战也未必会赢。” “因为江南的底蕴太过雄厚,只要战局出现对峙之势,最后输得一定是我。” 说到这,祝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手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但季博常给出了最优解。” “分而歼之。” 他再次说出了这四个字。 “两线进攻牵扯江南兵力,蓝海亦神出鬼没来往两线战场,那申千彻的大军就一直在无效赶路。” “而且因之前屡遭偷袭,他就会刻意放慢行军速度,这就导致他到达之时,那战场胜负已定。” “江南水军很强,且对江南水系极为了解又有水军大营作为支撑 ,想要正面击败很难,所以他....” 祝举说到这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之色。 “所以他...就把江南水军弄去了东海,东海水系江南军不了解也没有后援支撑,杀起来就会简单的多。” 说到这的祝举脸上的复杂之色更浓,而且眼内也出现了一丝浓浓的忌惮。 “江南拥有无数互为犄角的城池,又有着足够的兵员和财力,但却根本无法兵聚一处,甚至就连守城都做不到。” “究其根本,就是季博常的分而歼之。” “他不给申逐鹿任何守城的机会,也不给江南军任何正面厮杀的机会。” 说着视线落在地图的沂水和旭光城的方向 。 “每一战都是以多打少,每一战都把江南大军隔开单独应战。” 他摇头。 “身在江南,却反客为主,江南大军虽重但各自为战,败乃必然。” “而且相比他的战场布局,他对人心的了解更是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见麾下之人不解,祝举再次缓缓开口。 “他之所以能如此快速的推进到江南腹地,和战场布局有关,但更和对申逐鹿的了解有关。” “申逐鹿不认为自己会输,因为他有着一直未曾动用的底牌。” “他想一战定乾坤,更想通过季博常让江南见血,用血和恐慌洗掉江南人内心的安逸,让人心再次凝聚。” “人心凝聚就需要敌人,有了敌人才会出现救世主。” 祝举说着坐回主位微微冷哼。 “他把季博常当成了功德和踏脚石,但却没想到他眼里的踏脚石....其实乃为刀山火海 。” “他算到了申逐鹿的用意,随后利用这一点轻易打进江南腹地站稳脚跟。” “现在的申逐鹿一定极为后悔让他打进江南腹地,因为从他打进江南腹地的那一刻,事情的走向就已经不再是申逐鹿所能控制的了。” 祝举微微皱眉。 “因为季博常算到了一切,申逐鹿的所有盘算怕是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甚至,他已经算到了我们一定会出手,帮他灭了申洞庭的二十万大军。” 祝举的话让营帐之内为之一静,他们也被季博常的手段震惊到了。 话说起来简单,但想做到如今的地步太难太难。 因为要面对的那个人,叫申逐鹿。 侥幸骗过他一次有着些许可能,但想要预置申逐鹿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将军,这季博常的心智如此可怕,那我们是否还要帮他覆灭申洞庭,如果帮他覆灭申洞庭那....” 祝举闻言摇头。 “我们是军人,自然被季博常的战场布局所惊叹。” “但大人看的却是全局,因为大人看到的是季博常的不足。” “人非圣贤,有所长必有所短,他擅长战场布局筹谋,但战场之外的布局筹谋却非他所长。” 说着微微挥了挥衣袖。 “所以大人下令助他一臂之力,因为相比之下,他对大人的威胁要远远小于申逐鹿。”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明了。 就如季博常所猜测的那样,南燕早已名存实亡,现在的南燕只不过是一个挂着南燕的名头而已。 祝举的来历很神秘,但到了这一刻也被揭晓了答案。 演武院早已荒废,但演武院这些年一直在甄选领军人才。 但这些人被雍盛帝所疑不被重用,这些人最后全部离开帝都返回原籍。 但季博常曾派人去查找过这些人的踪迹,结果查无此人。 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这突然出现的祝举除了是南燕统军之帅外,还有一个身份。 曾经大雍第一高手,楼生一的亲传弟子。 第649章 只待后日 老门房申屠的手里捧着茶盏,但这位当初就连朝中大臣见面都要施礼问好的老门房。 此刻眼内充满了哀伤和痛苦。 因为他发现老爷的鬓角...一夜间彻底变白,再无一根青丝。 而就在昨夜,一封加急信件被送进老爷的书房。 沂水城外二十万大军覆没。 从老爷的命令送到申康手里,再到二十万大军覆没,只有短短的五个时辰。 而老爷原本要的是五日。 五日时间,足够申洞庭大军到达定远边界,从而一举将毫无防备的定远打下。 解眼下之局,也断季博常生机。 可申康的二十万大军却只坚持了五个时辰,此刻的季博常正率领麾下大军向苏杭快速逼进。 申屠不解,不解那当初彻头彻尾的小人物季博常,为何能成长为今天的模样。 更不解那明明不足二十之龄的季博常,为何能处处占得先机,将老爷逼迫到了如此地步。 申屠更恨。 他恨的是申康,因为那申康是在用自己,和二十万大军的命在报复老爷。 报复老爷将他们沦为弃子,更报复老爷欲要弃了江南。 如果那申康悍不畏死一心抵挡,就算是指挥二十万头猪,也不可能会被人在五个时辰之内屠杀殆尽。 该死! 老门房此刻恨不得挖出申康的尸体,鞭尸个三天三夜以解心头怒气。 但他知道这样无用。 就算把申康的尸体剁碎 ,也解决不了如今的局面。 他的痛苦,来自眼前老爷神色的变化。 头发花白面色灰败,双眼布满血丝,就连坐在那里的背脊都是不再挺直。 老爷败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所以他能做的只有站在老爷身边,在老爷口渴时奉上一杯热茶。 他,什么都做不了。 “申洞庭到了哪里?” 左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语气虽淡,但老门房还是听出了一丝急切。 “据传回来的消息,日夜行军最迟明日便可到达边城。” 左相闻言点头。 “边城有一万军是秦升所留,按照时间推算,后日便可攻入定远境内。” 随后再问 。 “季博常到了哪里?” 老门房躬身 :“据斥候回报,后日便可达到苏杭城外。” 左相闻言呵呵一笑。 “看来他也是想在后日和我一分高下,就算打下我的苏杭城他也赢不了。” 左相说着接过老门房手里的茶盏,又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件递给老门房。 “东南临家女已是打进东海,且是连下三城之地?” 这道消息对老门房来说乃是大喜。 临家女已是打进东海,若是申洞庭再打进定远,就如老爷所言。 就算季博常打下苏杭城也赢不了。 而且苏杭城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打下来,城高墙厚,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已是回返。 想打下这样的苏杭城,难如登天。 而且临覃覃打进东海,那季博常的骑兵就被断绝了来到江南的可能。 如此,翻盘的机会就在眼前。 在老门房离去之后,左相起身来到书房门口看着门外蒙蒙细雨。 “你说的并不全对,他很了不起,但想胜我还不够。” 这句话,是他对老夫人说的。 老夫人说季博常早已强过于他,所以这是他对老夫人的反驳。 一切,只待后日自有分晓。 他是申逐鹿,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失败的。 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败。 ....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蝴蝶效应不好说。 但此刻的沙桐却是恨死了一个人。 蓝海亦。 他认为看出了季博常的所有布局筹谋,所以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往苏杭城见机行事。 只要蓝海亦大军开始攻城,那他能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他是安朝沙姓后人,他们布局隐忍的时间长过左相更长过季博常。 所以哪怕苏杭城已经戒严,但进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贱人给你创造难度,狠狠的坑你一家伙。 他们出发的时间落后于蓝海亦,但他们的速度却远超蓝海亦。 就在蓝海亦大军到达苏杭城下之前,他带着麾下六十多个高手进了苏杭城。 然后.... 就在大军即将到达苏杭城下的时候 蓝海亦突然一个急转弯,看那行军路线应该是去伏击回防的申千彻。 这让沙桐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等做法是正确的,若不管不顾的开始攻城时被申千彻从后偷袭,很有可能遭受大败。 但他笃定蓝海亦一定会回来攻打苏杭城,因为这是唯一能解沂水城之危的办法。 再然后.... 蓝海亦在距离申千彻大军几十里的地方又一个急转,去偷袭了几处江南大仓。 这个举动让沙桐拍手称赞。 好,好计谋。 拿下大仓便可获得大量军械物资,而且还能避免和申千彻正面对上。 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不打申千彻让其顺利回到苏杭城,虽然增加了攻城难度。 但却能让自己的后方再无威胁。 沙桐点头,季博常麾下战将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不急,因为他笃定蓝海亦一定会回来攻打苏杭城。 可就在他稳如老狗坐在苏杭城等蓝海亦回来的时候,那狗日的蓝海亦...跑了。 跑回了沂水城,成了覆灭二十万江南军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跑了,但沙桐完了。 苏杭城啊,就算大局面处处被动那也是左相坐镇的苏杭城啊。 他们被发现了,随后便开始遭受大批道门高手的围攻追杀。 而他们被发现的原因,则是因为被一个府衙小吏出卖了。 这府衙小吏是个真正的小人物。 他来自帝都,雍盛帝驱赶了所有百姓和商贾之后,季零尘下令驱赶掉了所有帝都小吏。 百姓都没有了,要你们这些东西何用? 所以这个名叫李佳一的小吏,便跟随当初同为帝都为官的江南同僚来到了苏杭城。 在府衙谋了一个临时工的职位勉强度日。 这样的人最好拉拢,而且小吏有时候能做的事,甚至超过大官。 但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却让沙桐等人的身份暴露了。 莫说是六十多个沙姓后人,就是六十多个鸠摩智在此刻的苏杭城里也不好使。 就在数名潜伏在苏杭城里的属下,拼了性命把他藏进枯井里躲过追杀之时。 沙桐终于明白在出发来苏杭城之前,他那种有什么被忽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有人,在故意引导他们来苏杭。 用他们,来试探苏杭城里的守备力量几何。 第650章 完美 等待后日见分晓的不止左相,还有左奉节。 他回到苏杭城之后便再未见过左相,他没了用处也被剥夺侍奉在左相身旁的资格。 但这段却是他人生中最充实的时间段。 左家一直负责替左相打理苏杭城,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之前不敢有任何异动,是因为江南太稳了。 稳得就像一潭死水,稍微出现一丝波纹都能被清晰捕捉的地步。 但现在的江南早就变了。 在李三山和蓝海亦的驱赶下,在左相刻意放大江南民心的恐慌之下。 大片空城出现,大批难民向苏杭城聚集靠拢。 苏杭城很大,但再大的城池也不可能装得下短时间内涌来的难民。 所以混乱出现了。 难民被拦截在苏杭城外不准进城,而蓝海亦大军即将到达苏杭城外的消息传来时,苏杭城外的大批难民开始出现躁动。 聚集在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平民百姓,但其中一路打砸抢杀之人更是不在少数。 他们曾经是自诩最知理懂法的江南人。 但季幼苓用最简单的办法,就让他们现了原形。 在危机和绝对利益驱使下,他们心里的魔鬼早就吞吃了那本就不多的良知理性。 而左家要做的,就是安抚和分流这些难民。 但独属于江南难题出现了。 对北境或定远以及京畿百姓来说 ,给粮搭建帐篷就算安抚了。 有吃有住还有官员的承诺,内心的焦躁基本安定不会出现大问题。 但对江南人来说,这些对他们来说无用。 尽管现在是在逃难躲避兵祸,但给的那点东西他们看不上。 他们要的是进城,是有足够安全落脚的地方。 如果不是蓝海亦突然急转弯没有攻打苏杭城,这些聚集在城外的江南百姓一定会成为蓝海亦的先锋军。 代替他的大军率先冲击苏杭城墙。 这就是人性。 和蓝海亦对上必死无疑,因为那蓝海亦的屠城凶名人尽皆知。 而冲击城墙还有着一线生机。 城墙之后,从来都是人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也总以为躲到城墙之后,就能真正的得到安全就能远离危机。 但那蓝海亦却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竟然折返沂水灭了沂水城外的江南大军。 这让左奉节庆幸不已。 因为左相下令挑选青壮成军,这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 而更让左奉节感觉自己乃天命所归的是。 他在短短时间内,便是收到了大批人的效忠辅佐。 这些效忠他的人不是来自江南,但身份绝对是干净且绝无二心的。 因为这些人都是曾经在帝都的小吏,最后被驱赶来到江南艰难讨生活的家伙。 身为吏部左侍郎,他执掌着所有官员的信息和为官经历。 换句话说,这些人在帝都时他就知道,而且这些人也都曾经向他送过好处。 这些人不起眼也并非出自江南,但却真的很有本事。 这也是正常的事,能在帝都那等地方混个一官半职的,本身就不是什么卡拉米。 而这其中,一个叫李佳一的家伙最让左奉节满意。 是他,发现了沙桐等人的踪迹,导致苏杭城内隐藏的大批道门高手出面围剿。 这些道门之人神秘无比,也是最让左奉节忌惮之人。 而李佳一仅仅一个小计谋,就让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道门高手出现在了明处。 暗处的箭变成明牌,老左也能真正的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随后李佳一再次为老左献计。 既然城外的难民聚集于此风险太大,而且想要在苏杭城做点手脚很有可能会被左相发现。 左相下令召集青壮成军,也无非是想把这些人当做炮灰来用。 既如此,那大人的机会就来了。 青壮成军放于苏杭城四周小型城池,可做卫城。 而剩下的老幼妇孺则放于苏杭城后集中看管,有这些人在大人手里,那些青壮成军之人就不得不效忠大人。 是人质,但也感念大人为他们的家人留了条活路。 毕竟左相可是下令不允许他们进城的。 这让左奉节的双眼猛然一亮。 因为此刻苏杭城外聚集了数十万人,能挑出来的青壮最少十五万。 十五万效忠自己的大军,这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李佳一再献计。 为让这些人拥有一定的战斗力,也为让这些人只效忠大人一个。 需派绝对心腹统领。 老左还是有点东西的,他选出来的心腹是两两组合。 一个左家人,再派一个如李佳一这样的人辅佐。 实际运作的过程,再次印证这些曾经的帝都小吏真的有点东西。 乱糟糟的难民再加挑选青壮的过程,居然被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 至此,苏杭城外的难民潮被疏散,全部安置在了苏杭城之后和宁台府之间的位置上。 难民还会不停赶来,但不会再聚集在苏杭城外。 因为四散在苏杭城的那些青壮成军把守之地,成了接收难民的新去处。 到了苏杭城也进不去,反而是去了那些小城就会被快速安置。 再说,万一季博常打来一定先打苏杭城。 所以现在的法子反倒实际最安全的。 而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效忠,左奉节轻而易举的取代了白家曾经掌管的一切。 他看向城墙,又看向左相所在之地嘴角勾起。 你们恶虎相争,最后得天下的却是我左奉节。 此为天意,不可违。 他不再恐惧左相,因为他早就看出了左相的心理变化,更看出了季博常的强大。 所以他断定左相一定会输,因为太过自大,根本听不进任何谏言。 但他也不认为季博常会赢。 因为江南底蕴真的不是季博常能够比拟的,两败俱伤就是最后的结果。 而他要的就是两败俱伤。 季博常替他干掉左相,他再干掉强弩之末的季博常。 完美。 不是他在白日做梦,而是他爹已是得到消息。 宁台府之内蠢蠢欲动,当初被左相强力镇压之人随时都有可能会突然暴起。 够乱才有机会。 只要积攒足够的力量等待时机,这天下姓左又有何不可? 对于左奉节的小动作左相一直看在眼里。 但他现在根本没时间搭理这个小丑。 一切,皆在后日见分晓。 第651章 算不算底蕴 江南阴雨连绵,但东海的天气却是晴空万里。 无忧城外的一处小湖旁,成了所有无忧州人皆不会去打扰之地。 因为每日,都会有两个老人来到这里下棋喝茶。 两个老头子下棋没啥新鲜的。 但这两个老头子,却是吴季两家原来的老家主。 啪。 吴国泰一子落下:“关门打狗。” 季灯见状摇头:“不雅。” 随即也是一子落下。 “瓮中捉鳖。” 这话让吴国泰很是不爽。 “怎地,老子言狗不雅,你个老东西说王八就雅了?” 季灯不屑的看了吴国泰一眼:“有言下深海捉鳖为雄,你听过有人说进狗窝打狗被称赞的吗?” 这话让吴国泰再次一怒,但却把要反驳之言生生咽下。 “这次算你说的对,差点骂了自己。” 这是两个老头子的日常,每日聚在一起却相互贬损,谁也看不上谁。 “那东南的小丫头所谋不小,论对人心的掌控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比不上。” “打进东海连夺三城,便是轻而易举的废了常儿组建的十几万骑兵大军,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的手段比其父强上太多了。” 季老头听着吴老头的话微微摇头,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她的手段是不错,但和咱家月儿比还是差了点。” 季老头说完放下茶盏看着眼前的小湖微微一笑。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实则真正的含义不在知彼,而是知己。” “这是常儿最让我欣慰的一点,知己便知短,知己所短自能扬长避短。” 吴老头闻言也是呵呵一笑。 两个老头在一起唯一不会争吵的,就是提起大孙之时。 “心中有善是好事,但对常儿来说却是最大软肋,这一点一定会被他人所利用,常儿知之甚清,所以他把月儿留在了东海。” “因为相比常儿,月儿的刀更快更利。” 吴老头这话让他和季老头同时笑了起来。 自从季博常回到东海之后,交权的不止两个老头子,其实还有皓月。 季博常成为吴季两家的家主后,皓月一直再未出手过。 相夫教子打理家务成了皓月的主旋律。 但以季博常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呢? 再换句话讲,皓月是季博常集团的真正主母。 皓月的主母身份可不是当初的灵妃能比的,可以相夫教子,但也能提刀杀人。 她能在当初的东海,养了一大批其他势力的奸细给宝盖加功德,又能把冬韵调教成为东海的大管家。 所以皓月,绝不是明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就连阿九 ,都是她为季博常找来的帮手。 论眼界,皓月甚至能与自己齐平。 这是季博常亲口说出来的话,所以有皓月在东海。 季博常没有后顾之忧。 “那东南的小丫头很会骗人,就连常儿都被她给骗了。” 季老头说完伸手捋了捋胡须。 “这是女人的天生优势,让人心生怜悯且忠贞刚烈 ,这对男人来说是最致命的武器。” 随后微微摇头。 “这是她最让人惊叹的地方,因为纵观历史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会利用自己优势的女子,但她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说完看向吴老头。 “她不该用这样的办法去骗一个女人,尤其是月儿这样聪慧至极的女人。” “计谋要成需用对地方更需选对人,她能骗过所有人是因为她太渺小也太会借势了,但想骗人就要编制谎言制造假象。” “但这对月儿无效。” 吴老头难得的点头微笑,在他心里月儿和大孙一样重要,一样让他感到满意。 “若非常儿亲自回到东海,并且被月儿确定真的换了性子心智圆满,就算我等点头想要接过权柄都是不易之事。” 听到吴老头这话,季灯也是忍不住摇头苦笑。 当初季博常在帝都突然崛起,无论是外公还是爷爷都是惊喜至极。 但唯有皓月要眼见为实。 不是她贪恋手中权力,而是天性谨慎怀疑其中有诈所致。 毕竟她,是季博常老娘留下的最后考验。 季博常和皓月这对小两口之间到底说过什么,这事没人知道。 因为他们之间的对话,都是在床上打架之余进行的。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绝不止小两口之间没羞没臊的废嗑。 丈夫要外出征战天下,妻子在家守卫大本营。 这就是定位。 “杀敌你不如我,但论眼界我不如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季老头闻言对着棋盘轻轻一指。 “下棋。” 说了两字后拈起一枚棋子。 “岁数大不代表一定就知道的多,更不代表就一定比年轻人厉害。” 啪,落子棋盘。 “一个靠取巧上位的黄毛丫头而已,有月儿足够了。” 说完又加了一句。 “人家常儿都没说什么,咱们两个老头子跟着瞎掺和什么。” 这话让吴老头也是哈哈大笑。 是啊,大孙现在非但把江南的老底全翻出来了,更把申逐鹿都是逼到了死胡同。 如此心智会真的想不到东南的变化吗? 人家知道,所以人家把媳妇留在了家里。 人家自己都对媳妇信任万分,自己这个老头子跟着瞎操心什么呢。 季老头虽然讨厌,但那句话说的是没错的。 岁数大不代表就一定比年轻人厉害,既然放权了那就放的足够彻底好了。 “好,那就一切交给月儿就是。” 两个老头子都没在接着讨论这件事,而是盯着棋盘专心下棋。 这个世道上总有人说这个底蕴雄厚那个底蕴厚重的,但只有东海没人提这个。 两个老头子不提,就连季博常都没提过。 但不提就真的代表没有吗,不提就代表底蕴不够吗? 吴季两家对东海的经营时间,远远超出了大雍立国的时间。 大雍立国三百多年,那东海又被两家经营了多少年? 季博常总说自己家庭条件一般,但他从来没说过我家里啥寄吧玩意都没有。 一般,说的是东海的财力一般。 在这一点上和东南江南根本没法比。 但论家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寄吧玩意,东南和江南加一块都不行。 这算不算底蕴? 第652章 小男人 东海高丽方向的边城被攻破。 原本进攻李泽勋的东南大军突然转向,一举夺下三座东海城池。 东南的举动太过突然,因为没人想到临覃覃会对东海动手。 更因为在东海人心里,临覃覃早已经是公子的夫人之一。 这话,最早出自皓月之口。 在临覃覃回到东南不久,以死相逼不肯改嫁和那句我不是三嫁娼妇我有婚约传到东海之后。 皓月便一直在派人进入东南保护临覃覃。 她说,那是我们季家人,不能死。 正因为如此,东海没有任何防备便被破了边城。 而且是三座。 这是巨变,因为这代表的不只是东海这么多年的安稳被打破。 更代表着公子被东南的女子骗了。 边城被破就会被直指腹地,更严重的是公子的十几万骑兵大军被堵在高丽无法支援。 就在东海边城被破的同时。 东泰城遭受到了来自李泽勋悍不畏死的猛攻。 这是李泽勋唯一能摆脱季博常控制的机会,也是唯一能走出高丽染指中原的机会。 他是兴奋的,因为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季博常必死无疑。 东南破了边城便可长驱直入,自己拿下东泰城,就能从另一个方向攻入东海。 而江南的庞大水军,也在此时进入东海地界。 季博常北境大军被牢牢牵制,定远大军此刻倾巢而出正在江南决战。 此时拿下东海,季博常就会退无可退,很有可能死在江南。 季博常死了,江南残了。 这天下人人皆可分上一杯羹。 秦朗和刘小山是现在东南的重臣,但他们不明白为何大小姐一定要亲率大军前来。 “不懂?” 临覃覃看着眼前的门户大开的东海边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淡淡开口。 一身大红描金凤袍,胸口处以金线缝制天凤图案异常显眼。 头戴凤冠,凤冠之侧有金龙盘绕。 这是帝袍 ,她为自己打造女帝独有的天凤帝袍。 金龙盘绕在侧为辅,为奴,为意已是极为明显。 抬头看了看门洞上方的东安城三个字,临覃覃清冷绝美的脸上出现一丝妖艳的笑意。 “因为我要来见一个人,也要杀一个人。” 承诺。 当初她和这东海的女主人有过一个承诺,待事了便会亲至东海。 见一见她口中的姐姐,也看一看那还未出生的小侄儿。 秦朗和刘小山闻言不敢做声,因为他们知道大小姐要见的人是谁。 更知道大小姐要杀的人是谁。 时局的变换和大小姐的手段,让这秦刘两家唯一剩下的二人惊恐又佩服。 因为大小姐根本就不是看上去那般柔弱可欺,东南境内被大小姐亲手杀掉的人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而就在不久前,所有人都认为东南早已退出了征战天下的资格。 临孝君被左相和季博常联手做局,坑了一次又一次导致元气大伤内部分裂。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认为早已出局的东南,却在大小姐的筹谋下最后得利的渔翁。 借助季博常的力量一举成为东南之主,更是借此机会将分裂的东南重新凝聚。 如今,在季博常和左相在江南大战一局定胜负之时。 大小姐兵进东海。 拿了东海便等于灭了季博常底蕴根基,而江南的底蕴也被季博常消耗殆尽。 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真解。 “十日内,我要进无忧城饮茶。” 临覃覃对秦朗和刘小山淡淡说了一句后,转身在小德子的搀扶下坐进那华贵至极的巨大车辇。 十日进无忧城饮茶,这是对东南军下达的死命令。 无忧城,在东海的重要地位上远超道城东海城。 因为无忧城,是吴家的老巢更是皓月居住之所。 十日下无忧,也就等于临覃覃要在十日内拿下一半东海之地。 因为另一半,她留给了江南水军。 有江南水军和东海城硬拼,她才能真正做到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整个东海。 “这世界上自认为聪明的蠢货很多,就比如申逐鹿。” 豪华巨大的车辇缓缓而行,坐在车辇之内的临覃覃说完,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下的小德子。 “他自认为掌控一切,更自认为这天下是他囊中之物,以天下为盘以众生为子,但却实则却成了所有人利用和瓜分的对象。” “他够强,不是因为他本身够强,而是他背后的势力足够强,强到没人敢要去正面敌对更不愿和他正面相对。” 说完微微一笑。 “但我说了,这世间自认为聪明的蠢货很多,就比如我选中的....小男人。” 小男人三个字出口,也正是巨大车辇通过城门进入东海边城之时。 这让她脸上的笑意再浓一分,也让她看起来更加的雍容华贵。 “没人愿意和申逐鹿正面相对,但总要有人去和申逐鹿正面为敌。” “没人愿意做,但那个自认为一身豪气冲天的小男人却站了出来,而且他也真的做到了。” 说着她微微抿嘴,伸手抚了抚从耳畔垂落的一缕长发。 “所以被瓜分的是申逐鹿,而真正被利用的是我的小男人。” 说完放下手中长发呵呵一笑。 “真是傻的可爱,但没有他,我又怎能得到如今的局面呢?” 她在问,但跪在脚边的小德子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在我眼里,那个小男人还没你这个小太监聪明。” 小德子闻言浑身一哆嗦,连忙将整个脸庞都是贴在了车辇的地面。 他,可是亲眼见过临覃覃的手段,到底有多恐怖。 “以前我不太懂为何要有太监这个物种。” “但若没有你,我也不会那般轻易的杀了十一皇子,更不能那般轻易的得到马金山的效忠。” 说完微微皱眉。 “而且有你在身边说说话,也能让我不再那般憋闷。” 说着将手掌搭在小德子的头顶,用掌心轻轻拍了拍。 “那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你也算见证了我崛起的全部过程,将来也能算你一分从龙之功。” 手掌从小德子头顶收回,看着跪在自己脚边蜷缩成一团的小德子。 “听闻你最推崇的,就是那个一朝登天的小太监桂喜?” 她的嘴角再次出现一抹弧度。 “那我就让你成为第二个桂喜。” “负责帮我....照顾我的小男人。” 第653章 挖矿去了 现在的临覃覃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模样。 而对于这种变化,左相和季博常同时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本性如此,无关其他。 她留小德子在身边伺候,真正的目的就是刚刚最后那句话。 变成第二个桂喜,伺候她的小男人。 桂喜当初干了什么? 他和素美人对食,而且还是在每次雍盛帝要临幸素美人之前对食。 所以她真正的目的不止杀了皓月那般简单。 她知道季博常的女人不止皓月一个,她会杀皓月,但却不会杀春草和织夏。 因为她要的,是小德子当着季博常的面去和季博常的女人对食。 这是惩罚。 对季博常不够忠贞的惩罚。 她对着季博常的画像说过,我不会杀你。 因为你是我选中的男人,但你一定要遭受惩罚。 她的心,就和她头上的黄金凤冠一样。 天凤居中真龙在侧。 男人,只是她的附属品。 仅此而已。 如今东海真空,大军一部被季博常带走进入江南,另一部要用来对付侵入东海的江南水军。 所以临覃覃下达了十日拿无忧的命令。 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的见到皓月了。 她想看看那个和季博常成亲的女人,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她更想看看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那个以正妻自居用怜悯口吻要自己来东海的吴皓月是何反应。 她很好奇,那个在通信过程里一直在劝慰宽解自己,又一直派人入东南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否会下跪求饶。 是否会痛哭流涕以肚中孩儿为由让自己放她一马。 但毫无疑问,如果那个让她一直好奇的女人当真这般不堪。 她会失望的。 很失望。 毕竟这可是让她惦记了很久,又亲来东海相见的人。 千万千万不要表现的太过不堪。 因为那样会让她觉得太过无趣,如果那个女人能让她感受到一些惊喜,她也是不会介意的。 反倒会让她觉得更有趣味性一些 。 她的眼神看向无忧城,好看的唇瓣微微轻启。 “你还有十日寿命,多吃些吧。” 东南大军进城的过程很是顺利 ,但就在临覃覃从巨大车辇走下的那一刻眉头微微皱起。 眼内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因为这座被拿下的东海边城里,没有百姓。 一个都没有。 原因,是因为距此地一百六十里处和高丽接壤之地,发现了大量铁矿。 整座边城的百姓被全部征召去挖矿了。 而留在这座边城里的,只有不到两千守军。 东南大军来的太过突兀,突兀到东海守军连关闭城门都来不及的地步。 一触即溃,随即向后方奔逃。 东南军轻易拿下边城追击,而在追击的过程中又顺利至极的拿下另外两座城池。 而巧合的是 ,另外两座城池里也是除了数量不多的守军外,百姓也是一个没有。 而且有着极为合理的解释。 挖矿去了。 简而言之,这三城连破的过程可用兵不血刃来形容。 且得到的全是空城。 而这三座城池呈三角之势分布,三城之后足足百里之外才有其他城池的存在。 东南军为了快速扩大战果,秦朗和刘小山也是为了在大小姐面前邀功。 这件事,直到临覃覃进了边城走下车辇时方才得知。 “废物,这等大事居然胆敢隐瞒不报?” 而就在临覃覃手指秦朗和刘小山大怒之时,一名斥候极速来到近前。 “禀大小姐,金启晟骑兵大军已到城外不足三十里处,半个时辰之后必到城下!” 这道情报一出,临覃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无比。 就连刘小山和秦朗也是在此时脸色猛然一变。 他们夺东海边城,目的就是为了堵住金启晟的骑兵大军。 这支季博常花费重金打造的骑兵,想要去到江南支援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经东海入定远渡河进江南。 二,经东南直入江南。 东南是不可能让骑兵过境的,那就只剩下经东海进江南一条路可选。 东南拿下东海边城,进可直取腹地拿无忧。 驻可阻骑兵大军于高丽寸步不前。 骑兵不擅攻城,那东海边城的高大城墙就是天堑。 而除了这座边城地势平坦可供骑兵大军出入外,其他和高丽接壤之地皆为崎岖山岭。 夺东海边城驻守,非但能将季博常最后的援兵切断,更能断了十几万骑兵大军的给养。 十几万骑兵得不到东海的给养维持,在那等贫瘠的高丽之地只有被生生耗死一途。 临覃覃的计谋不可谓不高明,不可谓不够阴毒。 简单一个占据东海边城的举动。 非但能让季博常的大军在江南被消耗殆尽,更能一举灭了他精心打造出来的骑兵大军。 骑兵太金贵了。 但骑兵也很脆弱 ,大雍不是北夷没有大片草场供战马取用。 而那高丽之力偏荒至极。 战马无草骑兵无粮,最后只有骑兵杀马充饥可选。 没了战马的骑兵还是骑兵吗? 十几万没了战马,又被困在高丽偏荒之地的所谓骑兵。 挥手可灭。 这才是临覃覃计谋最为阴毒的地方,她要杀的不止季博常的妻子亲人。 还要把效忠季博常的所有全部屠杀。 一个不剩的全部抹除。 她的计谋是成功的,而且没有任何阻碍的全部在按照既定的步骤在进行。 她打进了东海且连下三城。 只要她关闭城门守在这里,局势就一定会按照她所设想的去发展。 但! 三座城池的人全去挖矿了,真的这么巧吗? 男女老幼全去挖矿,代表的就是这三座城池是空城。 没有百姓的城池叫空城,而空城代表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没有一粒粮食。 三座城池没有百姓,也就意味着东海人没有任何顾忌。 他们可以不攻,甚至是不管不问任由你去占据这三座城池。 因为只要城外的金启晟骑兵大军一到。 这占据三座城池的东南军,就成了无忧城外小湖旁两个下棋老头口中说出的话。 吴老头说的是,关门打狗。 而季老头说的是,瓮中捉鳖。 临覃覃脸色铁青的猛然转头看向无忧城。 “你还当真给了我一份惊喜。” “但想靠这点伎俩翻身那是痴心妄想!” 第654章 无用 前一刻还志得意满的东南军,局势瞬间急转直下。 他们进了东海也占据了边城,成功的将金启晟的骑兵大军拦在了东海之外 。 但进局势不明,退,已是退无可退。 骑兵大军的确被城池所挡也飞不过来,可东南军敢出城吗? 城外一片坦途平原地带,只要敢开城门出去就能被战骑铁蹄踩踏成肉泥。 不能退就只有进。 因为这三座城池里什么都没有,单看那瘦骨嶙峋无精打采的耗子就能得知。 这座边城里的粮食,在老早的时候就被搬空了。 东南军为快速行军,用最快速度打东海一个措手不及根本就没带多少粮食。 因为临覃覃是个剽窃大师。 她欲要效仿季博常攻打江南之法,以战养战,以东海之粮供给东南大军。 而且她不认为东海还有一战之力。 所以她下令军械都不必携带太多。 因为她,早就盯上了东海的武器,更知道东海就是季博常集团麾下大军的武器锻造之地。 她要换装。 这也是她觉得申逐鹿和季博常同为蠢货原因。 左相得到季博常的武器锻造法不是秘密,但却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筹谋布局。 但她不同。 她要的不是武器锻造法,而是现成的武器和现成的工匠。 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所有一切想要拿到的东西。 可如今骑兵已到城外,若三城搬空乃是刻意为之,向东海腹地进军一定会遭遇埋伏。 若当真如此,那她一定在东海得不到任何一粒粮食的补充。 东安城外,马蹄踏地轰隆震天巨响猛然停下,当先坐在马背上之人伸手抬起面甲。 来人,不是骑兵元帅金启晟。 而是副帅季银楼。 看着东安城墙上正在布防的东南兵卒,季银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屑冷笑。 “如果不是想让你们登上城墙,这天下没人能打进我东海城池。” “既然来了那就永远留下吧,在夫人面前,你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 言罢对着身后挥手。 后退五里扎营。 骑兵来了,但来的不是金启晟,而且来的也不是全部骑兵大军。 因为此刻驻扎在东安城外的,只有五万骑。 而金启晟在将太霆部骑兵归拢后,总兵力到达十四万骑。 剩余九万骑身在何处,没人知道。 季银楼是地道的东海人,而且是季家打造出来的战兵统将。 他是爷爷给季博常留下的强力助手,但却被季博常大手一挥回归金启晟麾下。 这一点没什么,用季家精锐作为骑兵很正常。 但这里有个不正常的地方,那就是季银楼包括金启晟原来都归皓月调遣。 就这么说吧,金启典够不够贱? 对于这一点没人会有异议,但你问金启典他最怕的是谁。 那一定是皓月,现在的夫人。 这种怕不是打出来的更不是骂出来的,而是在长久接触下来之后从骨子里往外透出来的怕。 金启典的贱来自何地? 那必须是他爹金通未,这个东海名义上官职最大道台大人。 但这位道台大人,在面对曾经的大小姐现在的侄媳妇扥时候,依旧怕的直缩脖子。 季博常率军攻打江南,却把骑兵大军放在紧邻东海的高丽,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骑兵大军,是季博常刻意留给自己媳妇的。 更准确的说,身在高丽的骑兵大军一直听候的都是夫人的命令。 随着骑兵大军的到来,东安城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极为压抑。 这份压抑的源头,来自临覃覃。 因为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轻视了吴皓月,这份轻视也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下了车辇走进东安城府衙,临覃覃看着空荡荡的府衙冷冷一哼。 “隐瞒军情不报罪该当死!” 这话一出 ,刘小山和秦朗同时双膝跪地,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但念在尔等立功心切死罪可免,自断一指以示惩戒。” 秦朗刘小山闻言身体一颤,但随后叩头谢恩走出大堂。 门外响起两道惨呼之音,两名东南重臣同时被断一指。 “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临覃覃这话让小德子连忙跪在她的脚边。 “奴才不敢。” 临覃覃淡淡的看了小德子一眼,随后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此为赏罚分明。” 说完伸手捋了捋垂落耳边的长发。 “若非他们好大喜功隐瞒不报,又怎会让我陷入如今困局?” 说着突然微微一笑。 “但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她问,但不是对小德子在问。 而是看向无忧城的方向在问。 “以骑兵堵我退路留下三座空城,定会在我进军的途中设下伏兵。” 她的笑容再浓一分。 “想法不错,因为你无兵可用。” 是啊,她已经能感受到现在的局面定是出自皓月的筹谋。 甚至算准了自己一定会打进东海占据边城,更算准了自己要的是时间不会携带太多粮食武器。 这是困局。 把东南大军困在这三城之地,且无粮无后援之况。 但,就如她所说。 想法不错,但你无人可用。 东海战兵一部化作骑兵被阻高丽,一部被季博常带走打进江南。 如今江南水军亦是打进东海,你拿什么挡我? 想法? 如果想法能杀人,那还组建军队干什么。 她现在的兴致真的很不错,因为她觉得那叫吴皓月的女人真的没让自己失望。 也正是因为心情不错,她才只断了秦朗和刘小山一指。 若非如此,她要断的就是他们的脖颈摘了他们的脑袋。 如今的她,不需要什么重臣更不需要什么近臣。 因为现在的东南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狂热拥趸。 “你想用这样的方法把我困在这里,情有可原。” 她说完微微摇头。 “但很可惜,我没有太多时间和耐心陪你玩这无聊的把戏。” 说完对着小德子开口吩咐道。 “传令。” “五万大军守城阻敌骑军攻城,其余大军整备明日进发。” 她说了,十日之内拿无忧。 她也说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了。 更因为,她要在拿下整个东海后,还要去江南收拾残局。 拿天下,也接回她的小男人。 第655章 家庭条件一般的由来 相比东安城的压抑,无忧城的氛围则是要轻松太多了。 吴家大宅的花园凉亭里,皓月一手轻抚肚子感受小生命的气息,一手接过染秋递过来的信件。 看完信件之后,抬头问了染秋一个问题。 “知道为何夫君总说自己家庭条件一般吗?” 这个问题让染秋掩嘴一笑,因为少爷经常这样说,而且也曾当着两位老太爷的面这样说过。 家庭条件一般,就是没钱。 东海不穷,相反地理位置极为优越。 又想方设法多年不曾向朝廷缴纳赋税,按理说东海应该很有钱才对。 但东海确实没多少存银,那钱都去哪了呢? “咱东海这么多年一直在打仗,这钱也都在打仗的过程中被消耗了,所以少爷才会这么说。” 染秋的话让皓月也是呵呵一笑。 她到现在都记得,季博常在得知东海没多少存银时那幽怨的表情和无奈的眼神。 大雍立国多年未有征战,东海又怎么可能一直在打仗? 这就是季博常幽怨和无奈的地方。 前世有句话叫没有困难创造苦难,而东海则是没仗打那就自己打。 啥意思? 意思就是东海人的居住地不是固定的,每一县的百姓居住地每三年一换。 虽然同为东海,但县与县之间是有差距的。 有的县耕地多粮食自然就多 ,有的县多山多木田亩少,粮食自然就不够吃。 而决定你未来三年能否吃饱的关键,就在于三年一次的混战。 以县为单位,干群架。 其他地域的县令主簿干的是文职,是治理民生用的。 但东海的县令,是他妈干群架的头。 打赢了,未来三年吃得满嘴流油。 打输了,滚去山沟里蹲着吧,想报仇等三年以后再说。 这种群架不是乱砍乱劈,而是以军队的方式征战进行的。 除了刀剑不开刃箭矢不装头之外,一切的手法全都可用。 包括下毒。 反正宗旨就一个,不管你用什么招数,只要你能把对方干翻你就赢了。 整个东海唯一固定的只有三个地方。 道城东海城,季家大本营小门镇,最后一个就是吴家大本营所在的无忧城。 其他的,三年一换。 而且历经这么多年,很少有能在一个地方连庄待下去的。 而唯一连庄记录最多的县,名叫羽光。 反正就这么说吧,东海任意一个县令拎出来都是领军之将。 而且还是征战经验极为丰富的领军之将。 这就是东海没啥存银的原因,这也是为啥边城里被收拾那么干净的原因。 因为东海人,最擅长的就是打仗和搬家。 没办法,三年一换地,早就成打包的熟练工种了。 输了的县令会先被揍上一百来顿,但有机会去小门镇学习一个月。 如果学完了下一个三年又输了,这个县令也就干到头了。 而干到头的县令只有一个去处,滚去边城当大头兵。 所以东海边城里那些一看就岁数挺寄吧大的那种,你千万别惹他。 因为这逼九成九是干群架输了,被贬到这来的。 掉了毛的狮子也不是土狗能干得过的,所以和东海边城接壤的高丽人活得苦不堪言。 干不过家里的那帮瘪犊子,还玩不了你们这群小西八吗。 所以这个说底蕴那个说底蕴 ,但东海人从不提这俩字。 啥是真正底蕴? 银子吗? 还是一群出口成章的酸儒,亦或者是堆满库房的粮食和武器? 都不是。 因为真正的底蕴,是人。 这一点亘古不变,而且在东海被具象化了。 当初牛老他们从秋水进入东海时发现,就连东海的小逼崽子们玩的游戏都是相互攻伐。 这和东海土鳖们的教育无关。 而是他们生下来就知道,自己长大能不能吃饱取决于能不能干得过对方。 这也是都知道东海人彪悍的由来。 刁民们三天两头的因为耕地,以县为单位的干群架这事世人皆知。 不开化啊,刁民。 这是朝堂和其他地域对东海的评价。 就这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出现什么大儒又怎么可能出现朝堂重臣呢。 换言之,就这逼地方谁愿意来当官? 花了银子买了官也好,还是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也罢为的都是升官发财。 但东海这鬼地方因为群架,被干死的官员甚至多过了刑部砍掉的脑袋。 谁敢来? 谁会来? 正因为这一点,东海道台的官职是最不值钱也最烫手的。 但仔细看下来会发现,自从大雍立国后历任东海道台皆是出自东海。 而这些出自东海的道台又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 会做人。 县令也好其他官职也罢,卖出去的银子都会把大部送去帝都散给朝臣。 会做人,打群架但又从过界。 所以东海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直延伸到了现在。 “她太高估自己了。” 皓月放下手中信件微微摇头。 临覃覃的计谋心智的确让人惊叹,但要分和谁比。 和从小在东海长大,又执掌东海多年的皓月比起来,临覃覃的底蕴真的太浅了。 她看到的都是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看到的都是临孝君雍盛帝和灵妃之流,她何曾见过东海这样的玩法。 又何曾接触过东海这样的底蕴? “她借用我派去保护她的人起势,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利用了所有人。” “但她却忘了,在她利用我派去的人行事的时候,也能让我轻而易举的知晓她的目的是什么。” 皓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本来认为她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从而能在夫君面前有些底气。” “但她还是太早暴露了自己,一个吾字便让我知道,此人,再无踏进季家门槛的可能。” 估计临覃覃自己都没想到。 她自认为没有任何破绽的一封家常信,仅仅因为一个字的变动,便被皓月察觉出了问题所在。 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 皓月派去保护她的人,是保护但也是监视。 “骗人有一套,但用骗人的方式放到战场上就太过儿戏了。” “夫君在江南的战局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家里自然要足够稳定才行。” 皓月说着双手放到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那模样,好似在捂住肚子里小生命的耳朵,因为她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小朋友听。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关我一小女子什么事?” 随后转头看向染秋。 “传令吧。” 第656章 农夫三拳 两个老头子说过。 月儿手里的刀远比常儿更加锋利。 而且他们两个还说过,临覃覃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用她那一套去骗一个远比她更聪明的女人。 下令吧。 三个字,也真正让人知道了皓月的手段有多么的惊人。 就在命令下达的当夜,临覃覃所占三座城池的水井被全部投毒。 每一个水井之内,都有一具浑身腐烂的尸体。 尸体来自进城的东南军,腐烂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被灌下大量剧毒而死。 方法则是来自地下暗道。 而就在发现水井被全部投毒之时,东海内部方向突然出现大批人影。 这些人影的数量多到让人头皮发麻,但却全部穿着百姓服饰且分做不同阵营。 这样打扮的人,一看就是临时把百姓武装起来抓的壮丁。 城内本就无粮如今水井又被投毒,这让临覃覃的脸色有些难看。 但随即面露不屑。 “想用一群农夫来挡我大军,简直是可笑至极。” 随即下令大军出城杀敌。 她深知这三城之地绝不能久留,一旦被困在这三城之地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她更不相信,吴皓月派来的那些农夫能挡住自己的大军。 如果农夫都能打仗,那花费巨额钱财打造军队干什么。 她有些期待但也有些失望。 期待那叫吴皓月的女子能再多带给自己一些惊喜,而失望,则是因为她居然把农夫都派到战场上来了。 这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东海,无兵。 尽管吴皓月的确做出了点东西,但结果不会变。 十日之后拿下无忧,亲手将其处死也不会变。 她登上了城墙,她要亲自坐镇指挥灭了这吴皓月最后的依仗。 而将这些自不量力的农夫屠杀殆尽,那东海将再拿不出任何像样的抵抗。 东南军士气高涨,因为他们心里的神大小姐此刻就站立城墙。 再加之眼前之敌竟然是一群农夫。 你瞅他们那副鬼样子,裤腿挽起鞋上带泥。 这是刚刚下田回来的模样,就这些垃圾根本无法阻挡战兵的脚步。 只要一个冲锋,这些农夫就会被吓得四散而逃。 真不怪东南军这么想,实在是哪个好人家会让一群农夫上战场呢。 而且那也不止全是农夫啊,还他妈有农妇呢。 等会,那个跳脚骂人没有牙的是个老逼登吧。 跟在老逼登身边的那个是小逼崽子吧。 玩儿腻啊。 这是战场,老幼妇孺歪瓜裂枣全来了,瞧不起谁呢这是。 这也让东南军心里更加有了底,就连早间发现井水被投毒的事都忘了。 东南军打开城门,对着不远处的大批农夫极速而来。 东南军的战力不算差,从来都不算差。 当初在高丽被一举坑杀十五万的关键,就在坑杀二字上 。 若非被困峡谷之内,就算整个高丽加在一块都不是东南军的对手。 而和带着腾腾杀气极速而来的东南军相比,东海的那些农夫们则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没有列阵,就连最基本的防御姿态都没有。 一个个愣头愣眼的看着极速而来的东南军,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三百丈。 而此时东南军已是到达农夫们不足一百丈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顷刻便至。 莫提被吓傻了毫无防备的农夫,就是真正的战兵也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动作。 被屠杀殆尽,已是近在眼前。 站在城墙上的临覃覃微微摇头。 无趣。 自己还是高估了那吴皓月,同时对东海的戒心也是全部放下。 那些农夫的数量虽然不确定有多少,但观那规模最少也在十万之数。 能让十万农夫前来送死,足够说明吴皓月真的黔驴技穷了。 她脚下微动,准备走下城墙。 因为结局已定,也因为一边倒的屠杀没有任何的观赏性可言。 “准备车辇,向无忧州进....” 她没了再看的兴趣,也不认为这场一边倒的屠杀能持续太长时间。 可就在她下令准备车辇,向无忧州进发的命令还未说完战场局势陡然一变。 东南军距离农夫们已不足五十丈,他们已是能够清晰看到农夫们脸上的皱纹和眼中的惧怕神色。 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裤腿都快挽到裤裆的农夫突然朝前踏出一步,随即一拳对着空气轰出。 “落!” 就在这声落字出口的瞬间,东南军脚下的地面轰然陷落。 大坑。 全是大坑。 那大坑宽延绵出数百丈,宽三丈深一丈半。 就在东南军猛然陷落的那一刻,一丈半深的大坑底部埋着的东西也展现在而来所有人眼前。 长矛。 最上部是长矛,而且是极为尖锐的长矛,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延绵出数百丈的大坑。 长矛之下是铁刺,足有四尺长铁刺。 铁刺之下是尖锐的竹片,竹片之下的空地上布满了铁蒺藜。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或者什么角度入坑,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招数很阴毒,因为只有竹片和铁蒺藜只要死上一批人就能铺满坑底。 有了缓冲也就造不成太大的杀伤。 但这个大坑里不止竹片铁蒺藜,还有更长的铁刺和比铁刺更长的长矛。 想用人命扫平大坑里的杀人器,就要先把大坑填满。 而且大坑设下的距离更阴毒。 乃是东南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大军从城里出来的人足够多之地。 这就导致冲在最前的东南军猛然落入大坑,后面的人就算想停也停不下来的地步。 轰隆隆...东南军跌落大坑和临死前的惨嚎,让艳阳高照的天气猛然生出一丝阴冷。 而就在东南军大批跌落深坑之际。 那把裤腿挽到裤裆的农夫又上前一步,对着空气再次轰出一拳。 “起!” 一声起,便是无数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弓弦拉动之音。 无数农夫张弓仰射,箭雨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对着东南军嗡然落下。 五十丈仰射,这是长弓最强杀伤的距离。 如此箭雨落入阵型密集的东南军之内,所能造成的杀伤是恐怖的。 箭雨未停,那农夫又是朝前踏出一步,对着空气又是一拳轰出。 “屠!” 一字屠,大批车弩突然出现,闪着寒光的巨大弩箭对准了混乱不堪的东南大军。 看着死伤无数开始大乱的东南军,那农夫对着自己的拳头吹了一口气咧嘴一笑。 “此为,农夫三拳!” 第657章 层出不穷 临覃覃一只脚已是抬起,可另外一只脚却死死钉在原地。 眼前的一幕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农夫在杀人! 自己的大军就在距离农夫五十丈处,开始出现大批折损。 而那些农夫在陷坑出现之时,就一直在杀人。 眼前的大坑成了东南军的天堑噩梦,而大坑之后的五十丈距离,成了农夫们的最强护盾。 陷坑大乱,箭雨杀人,车弩轰击导致大军向后急退造成混乱踩踏。 她站在城墙之上所以看的清清楚楚。 那些农夫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就连那仿佛被吓傻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为的就是让东南军认为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农夫们,甚至把自己站在城墙上这一步也都算到了。 因为自己站在城墙,东南军们就会争先在自己面前表现。 而第一个冲进敌群杀敌者,定为头功。 冲的快,根本来不及探查脚下是否有陷阱。 冲的快,就是发现了陷阱的存在也根本停不下来。 东南军就和下饺子一样,被后方的自己人挤进大坑丧命。 临覃覃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她绝不允许被一群农夫击败困在这里。 “击鼓,下令大军绕过陷坑杀敌!” 临覃覃的反应是极快的。 大坑宽有数百丈,这就导致整个战线的东南军都被陷坑所挡。 但她站在城墙上看的清楚,农夫们人数远不如自己的麾下大军。 而且只要绕过陷坑近战,这些农夫将根本不是自己大军的对手。 随着战鼓轰击,东南军的混乱也是随之消失,大军整顿后从两侧出击欲要绕过陷坑近战杀敌。 “老牛拉车扒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 那把裤腿挽到裤裆的农夫,看着东南军以一个倒写的人字阵型散开的样子,又是咧嘴一笑。 “干活喽!” 随着他这破锣般嗓子一声大喝,那以一个个方阵队形站立的农夫四散而开...转身就跑。 老农们拉着车弩尥蹶子跑的样子太滑稽,滑稽到这根本就不是战场,而是戏台子。 他们的身后五里处有一缓坡。 缓坡不高但胜在足够长,这个缓坡从坡底到坡顶足有三里左右。 见农夫们转身就跑,已是大怒的临覃覃当即下令追击。 这些该死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军人,但仅仅是刚刚那短短时间内。 死在这些农夫手里的东南军竟然多达万人。 临覃覃不懂什么叫爱兵如子,但被一群老农戏耍便等同于被吴皓月戏弄。 她占据先机优势,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东南军也是恨极,若是正面相争不敌也就罢了,但却是被奸计所挡。 尤其在大小姐就在城墙观战之时,被一群老农戏耍屠杀,这口气他们也是咽不下的。 老农们本来可以跑得很快,但他们拉着车弩往缓坡上跑,这就让双方的距离被快速拉近。 看着身前不足二十丈还在逃跑的老农,东南军眼里杀意迸射。 只要近身,一定要将这些垃圾全部砍成肉泥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可就在他们距离老农还有不足五丈距离的时候,追击在最前的东南军突然感觉....起风了 。 起风很正常,尤其还是已经就快到坡顶的时候有风更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那风里有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很辣也很苦。 辣,是因为双眼火辣辣的剧痛无比。 苦,是因为口中苦涩难忍还有股淡淡的腥气。 而此时追击的东南军发现了那腥风的来源。 风车。 无数风车在缓坡之顶出现,那些老农晃着屁股在那猛摇。 随着他们疯狂的摇动风车,大股五颜六色的烟尘被吹向布满三里长缓坡之上的东南军。 毒! 老农们在投毒,用风车在投毒。 提到毒,世人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下到酒水饭菜里的。 很少有人见过用这种方式投毒的。 而那些老农配合的极为默契,前面的人体力不支后面的人立马跟上依旧晃着屁股猛摇。 脸上蒙着的湿布,也根本拦不住逼嘴们的诉说欲。 “嗳?你说这些江南人也有点意思哈,这毒粉让他们整的还挺好看,绿色的你看啊...那个还他妈是粉的...” 毒,很多。 不是他们炼制的,而是从定远运来的。 因为这些毒粉,是左相原本要用蝗虫散播杀人用的。 东海人是会过日子的,而会过日子的典范当属羽光人。 所以这些毒粉被运到了东海,被用到了此时此刻。 随着追击在最前的东南军痛苦倒地,后方的东南军立马就知道了发生什么。 知道归知道,但之前的那一幕又再次上演。 后方的人也是杀敌心切,拼命的向缓坡上挤,这就导致缓坡上的人向后退变成了不可能。 之前的深坑是天堑。 现在拼命鼓吹毒粉的风车,也是天堑。 进,那毒粉浓到眼睛都睁不开。 退,后方人挤人。 而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一阵嘎嘣声响让他们如坠深渊。 那是车弩上弦独有的声音。 随着后方的急促鸣金之音响起,东南军狼狈退去。 缓坡上布满了尸体,死在毒粉之下的人并不多,真正杀人的利器还是车弩。 看着退回城池的东南军,那裤腿挽到裤裆的老农再次咧嘴一笑。 “公子说江南水军留在江南不好杀,放进咱们家里就简单了。” “而夫人说,打进东南费劲吧啦的,那就也放进咱家里打得了,省时又省事。” 说完对着前方城池伸手一指。 “这个玩意夫人给她活路她不要,非要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既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永远留在这吧。” 说完对着身后一挥手。 老农们再次走下缓坡回到深坑之前,随后开始打扫战场。 而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把坑底的东南军尸体用大铁钩子钓上来,将那些长矛铁刺重新复位。 他们从来就没想跑,也根本不会跑。 因为他们得到了命令,就是守在这,将东南军和临覃覃死死的困在那三座城池之内。 城内无粮,水井有毒。 临覃覃想活就只有突围一途可选。 向外突就要直面季银楼的骑兵大军,向内突就要再次和这些老农对上。 深坑,缓坡都在。 突围 ,这些招数就会再来一次,不突围,就会被困在城内被饿死渴死。 大小姐的光环加持,永远抵不过粮食水源 。 战败定乱,无水无粮必乱。 她来了东海,就注定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第658章 被扶持之人 战损一万三千七百多人,没有伤者。 没有伤者,是因为敌人的杀伐太利,也因为跑的太过狼狈放弃了营救受伤的同伴。 临覃覃一把撕碎了手里的纸张,怒目圆睁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秦朗和刘小山。 “面对区区农夫却遭如此大败,此等废物留尔等何用?” 这话一出 ,刘小山和秦朗连忙以头触地,连开口求饶都是不敢。 临覃覃真的怒了。 吴皓月黔驴技穷下派来的农夫,竟然在一人未陨的情况斩杀自己一万三千多人。 一万三千多人不能让她的心绪有任何波动,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失败。 因为这是她和吴皓月之间的争斗,她绝不允许自己出现哪怕一丁点的颓势。 秦朗和刘小山被再断一指,这是对他们的第二次惩罚。 “马将军,说说你是何看法?” 临覃覃坐在主位,脸色冰冷的淡淡开口。 她麾下没有真正的战将,因为战将都被她杀光了。 要不然领军作战的被接连断去两指的,也不会是秦朗和刘小山这两个雏了。 而她麾下唯一的真正领军之人,只有马金山。 秦朗的舅舅,当初在边城假意投靠十一皇子的人。 马金山沉吟了一下后方才开口。 “局势对我们极为不利。” “此刻来看,我们并进东海的筹谋应是被提前识破了,这三座空城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囚牢。” “三城皆空无粮,外有骑兵镇压只能死守,内有东海伏兵设伏,我们想破局唯有打出去,但.....” 随着马金山的话出口,临覃覃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马将军是想说,我必败无疑了吗?” 说着抬手对着外面一指。 “是哪些东海农夫吓破了马将军的胆,还是说那吴皓月的筹谋已让我陷入必死之地?” 说完冷冷一哼。 “如今局势优势在我,东海无兵且江南水军已到,季博常深陷江南无法抽身,北境亦被死死牵制,此时乃是我一举夺东海拿天下的最佳时机。” “如今局势看似困顿,但我之筹谋仍在,只要杀光城外那些该死的农夫一切皆可回归原轨。” 就在临覃覃面带冰冷分析眼前局势之时,小德子躬身从外而进。 看着小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临覃覃冷冷开口。 “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 小德子闻言躬身应是。 “回大小姐,城内大军...断粮了。” 这话让临覃覃的脸色再次一变:“怎会断粮 ?” 东南军虽然为求速度不曾携带多少粮食,但随身携带的军粮再用七日还是勉强足够的。 再加之今日战损一万三千多人,粮食只会更多才是。 “禀大小姐,粮食尚有,但....无水可用无法造饭。” 这话让大堂里为之一静。 粮食有,但没水。 城内的水井被全部投毒,随身携带的水壶也早就见了底。 如今时节已至九月初,东海的天气不冷不热但极为干燥。 对水源的需求变得比以往更大。 而站在那里面若寒霜的临覃覃思忖片刻,下达了一个让马金山眉头一皱的命令。 夜袭。 趁夜开城门袭击那些老农。 只要将这些老农驱离,她的大军就能打破此刻困境。 只要能够将战线推进到东海腹地,粮食水源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马金山想劝,但临覃覃的表情让他又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是真正的领军之将,所以他能够看得出那些老农和战兵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在某些方面,那些老农比一般的战兵序列还要更强。 一群能以陷坑杀敌辅以仰射再加车弩,随后佯退以风车投毒的老农,怎么可能会不防备东南军夜袭? 准确的说。 如今自己这一方的困局,就是人家刻意打造出来的。 就是要把你的大军放在三座空城里,知道你没粮又毁你水源,那人家要的是什么。 要的,就是逼你出城送死。 那陷坑的规模如此庞大,想要挖出这样规模的陷坑一定耗费了大量时间。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早就算到了今天的这一切,也早就打造好了陷阱等着东南大军的到来。 东南在沂水城外布有探马,江南的战局局势一直都在被传回来。 所以马金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季博常在江南以身为饵,从而屠杀江南二十万大军。 而此刻,那吴皓月的举动岂不是和季博常一模一样,她也在以身为饵引诱大小姐来攻。 没有任何举动甚至连点像样的反击都没有,任由大小姐的布局顺利进展打进东海。 可这看起来没有丝毫防备,连点像样守备力量都没有的东海。 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马金山走出大堂时,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冰冷却依旧胜券在握的临覃覃。 他突然发现。 这个之前让他惊叹臣服的大小姐,貌似是被季博常和他的夫人刻意扶持起来的人。 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先靠的就是利用了季博常的力量。 她手上无人可用,随后那叫吴皓月的人派去东南大批好手供其差遣。 正是因为有了那些人存在,大小姐才能一步一步的走出泥潭布下种种筹谋。 临孝君之所以能被毒杀,是因为他之前就已经被季博常和左相联手气到卧床不起。 临孝君卧床不起,临承乾的心思才开始活泛起来。 正是因为临承乾有了反意,大小姐才能利用临承乾将临家话事人包括秦刘两家杀绝。 而大小姐掌权之后,又是如何杀的十一皇子将东南一统的? 还是因为季博常。 因为大小姐去信说,要把一个完整的东南送给他。 正是因为这封信的存在,大小姐才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十一皇子,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人招揽到麾下。 没有东泰城的吕铭琛牵制,杀了十一皇子之后的东南必然内乱。 大小姐利用了吴皓月和季博常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吴皓月却在老早之前就搬空三城布下深坑陷阱。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人家真正要的,是一个更简单拿下东南之法。 而且他的脑海里猛然蹦出了一个词。 分而歼之。 完整的东南不好打,因为底蕴犹在。 但将东南大军分开来打,是不是就会容易很多。 而想到这里的马金山猛然转头看向东南的方向。 如果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那如今的东南,或许已经被攻破了防御被打进了腹地。 第659章 养蛊 马金山越想越是心惊,他看向无忧城的方向眼内满是惊惧之色。 如果自己的推断全部成立,那叫吴皓月的女子心智也太过可怕了些。 她在养蛊。 无论是临孝君还是临承乾在,东南就一定还在临家的掌控之中,底蕴就一定还在。 哪怕退出了争霸的行列,但想要打下来也要大费周折。 换言之,就算临家人全部死绝,还有秦家和刘家的存在。 秦刘两家在,东南就没有倒下。 他们可以继续用东南的底蕴去抵抗,也可以在局势明朗之时选择投诚。 但这两种情况都不是吴皓月想要的。 因为她既不想让秦刘两家将东南底蕴挥霍一空,更不想接受秦刘两家的投诚。 在她看来,东南的底蕴是自己的东西,怎能被人随意挥霍? 而纵观季博常麾下之地,东海,定远,北境什么人都有。 但唯独没有世家。 定远原来有世家,但却早就死的连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所以,吴皓月从一开始就否决了秦刘两家投诚的选项。 但这种盘根错节的世家她不能去杀,因为牵连太广也杀不干净。 不想留世家又想留东南底蕴怎么办? 养蛊。 亲手在东南内部养一条毒蛊,将这条毒蛊藏于东南的脏腑之内一点点喂养。 待其毒性最猛之时猛然激发。 临孝君被毒死,临承乾杀光了秦家,灵妃屠了刘家,在临承乾亲手覆灭掉临家所有人之后。 他也死了。 至此,这条毒蛊已经达到了毒性的最巅峰,也达到了喂养她的全部目的。 而这条毒蛊的作用远不止于此。 任何人上位都会排除异己扶持自己人上位,临覃覃也一样。 而她要排除的异己大多都是效忠临孝君的领军之将。 一通砍杀之后,东南将领凋敝文臣当道。 秦朗和刘小山成了领军的最高统帅。 所以那叫吴皓月之人的最终目的出现了。 就是要借助临覃覃之手,将东南将领杀绝,将东南军的战力无限削弱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她更加确定这条她亲手养的毒蛊,一定会反噬她自己。 所以有了如今的三城和城内被困的东南大军。 远离东南本土无粮无水无将的东南军,很难对付吗? 二十万东南军连同临覃覃被关进东海牢笼,那仅剩水军镇守的东南大门轻轻一推即开。 她,用一条毒蛊毁了东南的所有威胁。 她,把临覃覃的狂热拥趸和临覃覃本人困在东海,所以只要再灭了东南水军。 那她就能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东南,而且是底蕴犹在的东南。 而且马金山现在才明白,为何季博常一直留着那叫李泽勋的高丽人。 更明白了他的骑兵大军,为何一直留在高丽不动。 因为就在皓月对染秋淡淡开口的三字,下令吧。 第一个得到命令的,是南高丽的那群左手六右手七的垃圾。 他们原本的任务,是堵在李泽勋身后,不让其后退一步。 但李泽勋和临覃覃暗中结盟,先是偷袭身后的南高丽,随后转向从东南军让出来的通道直奔东泰城。 所以南高丽接到的命令是....即刻攻打东南边关。 三日内破关有赏可活,三日无法破关骑兵踏尸。 赏,是给那些左手六右手七的年轻一辈留出一块栖息地。 为了后人能够活下去,那些左手六右手七的父辈们,只有拼尽全力三日攻破东南边关打进东南。 而第二道命令,则是给到了李泽勋。 如果这道命令在三日前送达,李泽勋一定会大笑吴皓月得了失心疯。 但现在,他只有接令照做一途。 因为东泰城他打不下,更因为东泰城里,出现了一支骑兵大军。 季九言率领的骑兵大军。 再打,他必全军覆没死在东泰城外。 而命令则是,他即刻带领高丽军卒进攻东南最重要之地。 南岭城。 皓月要的是干净的东南,更要底蕴犹在的东南。 但这需要一个敌人。 所以没有比高丽人打进东南肆虐更好的选择了。 有了敌人东南百姓就会怕,怕了就会祈祷出现救世主。 而从江南退出的东海铁甲战船,已经势如破竹的攻破东南水军的第一道防线。 救世主,来了。 东海水军在江南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但在和东南水军正面对上时。 吴狂澜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打法。 铁甲战船横冲直撞,船头巨大铁锥轰隆巨响中轻易刺穿东南大船的木制结构。 改良的巨大车弩带着绳索嗡然而出。 嘭嘭巨响中钉进东南木制大船的船体,随后便是快速靠近。 巨大拍杆猛然落下,一阵阵木屑翻飞间东南大船甲板破碎死伤无数。 而那被东南军布下的无数道拦江铁锁,在大剪一阵咔嚓脆响中断裂。 正面相撞不敌,近战不敌,火攻无用,拦江铁锁轻易被毁。 一败涂地 ,一溃千里。 而与此同时,那占据东南三城之地的老八也是面带睥睨领军而出。 开始向东南境内攻城掠地。 东南乱了,乱的极为彻底也乱的再无逆转的可能。 临孝君死了,临承乾和临家所有话事人包括秦刘两家的人都死了。 新的东南之主临覃覃带着大军去了东海。 东南没了主心骨,唯一能做主的水军统帅据说已经战死。 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是此刻东南最好的写照。 但在这等混乱的局面下,东南也体现出了自己独有的底蕴。 无数小吏和游侠站了出来,组织百姓整备城防关闭城门。 准备和高丽杂碎决一死战。 这些小吏和游侠见过的人很少,而且听口音好像还不是地道的东南人。 但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就相当于主心骨,所以也没有人会去纠结这个。 这样的情况让东南的民心稳定了一些。 但问题也出现了。 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东南境内的城池呈现了各自为战之态。 对于来自南岭城的命令,根本不做理会。 没有人理会的南岭城被架空了。 自听闻高丽人向腹地进攻之时,东南人也选择了向后逃窜。 而在他们心里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城高墙厚的南岭城。 而就在大批人涌进南岭城,城外还有更多人没能进城之时,李泽勋的高丽大军到了。 没能进城的人一定会死,而城内能活下来的人也一定不会太多。 但皓月之前就曾说过。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关我一个小女子什么事呢? ps:这两天有点忙没来得及感谢打赏,结果刚刚一打开后台瞬间亚麻呆。 喜欢狗虱虫的凤凰琴大佬又打赏了一个礼物之王。 叩拜!! 真的感谢,真的很感动,但可以了,别再打赏这么大金额的礼物了,受之有愧。 赚钱都不容易,免费的礼物帮忙点点就已经很感激了。 再一次叩谢喜欢狗虱虫的凤凰琴大佬打赏的礼物之王。 有了这两个礼物之王,你知道我和其他扑街作者吹牛逼的时候有多爽嘛。 嘴角一勾眼睛一眯,面带睥睨不屑冷哼:“死扑街,知道啥叫礼物之王吗?” “知道收到礼物之王是啥感觉吗,跪下求我,我告诉你啊。” 桀桀桀… 跪恩了!!! 第660章 夜袭 东南军占据的三座城池,呈品字形互为犄角。 这样的城池阵型可在一方受困时迅速支援,因为三座城池之间得到距离只有十里。 临覃覃此次带来二十万大军,分别驻扎在三城之地。 因为东海的城池很奇怪,看着不小实则很小。 一座城池根本驻扎不下二十万大军,但分做三个城池却刚刚好。 但这这品字形对东海内部来说,却是个倒品字。 老农门面前的是两座城池 ,两座城池之后是边城,边城之外是季银楼的骑兵大军。 整个大雍都没有人能想到,有一天东海边城的三座城池会出现前后夹击之态。 这玩意说起来就很神奇。 东海的城池被别人占了,然后东海人外有骑兵内有老农给前后夹击了。 所以才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裤腿挽到裤裆使出农夫三拳的东西不用问,他一定姓季。 名叫季二狗。 季二狗是县令,而且是在整个东海排名第二的县令。 排名第一的叫季大鹏,羽光县令。 季大鹏带着羽光人去了定远,所以季二狗成了东海县令里的第一人。 也成了夫人点名负责此地战事的统帅。 原因,就是季二狗真的很狗。 坑是他挖的,毒是他让人放的,而现在他则是下令所有东海勾八回到深坑之前 。 因为他说那狗日的东南人一定会选择夜袭。 为啥? 因为渴因为饿呗为啥。 猜到了对方要来夜袭,季二狗会什么都不干吗 。 子夜,城门被偷偷打开,东南军没有点燃火把趁夜向深坑处悄然而来。 白日他们损失惨重,但他们并不怕和这些老农近战厮杀。 只要能让他们近身破了深坑和毒粉,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将这些该死的老农斩尽杀绝。 他们行进的很是顺利。 而那些老农也真的无法和战兵相比,营帐毫无规律的搭建在深坑边缘。 火把有但极为稀疏,就连巡夜的人都是只有寥寥数人。 这样的一幕让东南军更恨。 居然被这么一群玩意压着打损失了上万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一刻钟之后 ,东南军已是靠近老农营地不足十丈距离。 十丈,已是到达了冲锋的最佳位置。 而在这十丈的距离,他们已经能够清晰的听见帐篷里老农们咬牙放屁打呼噜的声音了。 这让东南军的人心里更恨,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紧紧的握住手中长刀。 就在一对稀稀拉拉的巡逻老农走远后 ,最前方的东南将领猛然挥手。 早已按捺不住心头恨意的东南军猛然起身,挥动手中长刀对着那大片沿着深坑搭建的帐篷冲了过去。 这些老农的帐篷搭建的毫无章法,左一个右一个的就像迷宫。 但这并不能阻止东南军心头的杀意,长刀挥动刺啦一声闷响,那用油布制作的帐篷便被撕碎。 长刀化作寒芒对着帐篷之内便是斩了下去。 东南军心头恨极,所以这一刀是又急又狠,他们绝不会给帐篷里的人一丁点反应过来的机会 。 一时间,刺啦声响连成一片,那破烂的帐篷被长刀撕碎的布条在黑夜之下漫天飞舞。 但在长刀凶狠斩下的瞬间,一道道惊恐之音在东南军之内响起。 “不好,帐篷里没人....” “陷阱快推,这些帐篷都被浇了火油....” 东南军的反应很快,老农们的帐篷本就是用浸了桐油的粗布制成用来防水的。 这也导致他们本能的忽略了那刺鼻的桐油味。 但就在这杂乱示警之音响起的瞬间,无数道细小的火苗在黑夜之中亮起。 随后化作漫天火雨,落进那宛若迷宫的营地和处在营地之中的东南军身侧。 火箭。 桐油遇火瞬间爆燃,再加之九月初的东海干燥多风。 轰的一声闷响,整个营地瞬间便被大火吞噬。 其内的东南军哀嚎着向营地之外狂奔,但黑夜之下的弓弦震响,让他们的逃生之路被彻底切断。 夜很黑,只闻弓弦震响却看不到老农的具体方位。 但身在大火之中奔逃的东南军,却是最好的活靶子。 那等火势沾染衣衫便会成为活人,那刚刚拼命逃出大火范围箭雨到了。 中箭者倒地,身上大火依旧燃烧。 随着越来越多人成为燃料,这处营帐之地火势冲天亮如白昼。 身处大火之中逃生全凭本能,而有东南军发现一处方向没有敌方箭雨,便拼命狂奔。 一脚踏出离开火海顿时狂喜,因为这个方向真的没有箭雨落下。 但下一刻脚下一空,随即便是一道气绝惨呼。 这个方向的确没有箭雨。 因为这是深坑所在的方向。 随着掉落深坑的东南军越来越多,那漆黑的深坑里也被火光照亮。 空气里遍布这尸体烧焦的恶臭味,火光冲天黑烟更浓。 负责带人偷袭的东南军将领目呲欲裂。 被大火吞噬的人已无救援的必要,救也救不了,而且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完成大小姐交代下来的任务。 随即抽刀朝营帐右侧一指。 “追击斩敌!” 在火起之时,他便发现那个方向有人影攒动。 而在敌人以长弓射杀火中东南军后,也朝那个方向退去。 毫无疑问。 老农们用帐篷诱骗自己上当,但他们真正所在的方位就在营地的右侧黑暗里。 随着东南将领的一声令下,没有进入营地被大火吞噬的东南军,面带无尽杀意的朝着前方黑暗之地冲了过去。 他们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杀! 杀光这些该死卑鄙的东海人。 待将来打下整个东海后,定要将东海人全部斩尽杀绝。 他们前冲的速度极快,因为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些该死的东西真的就在这个方向,距离自己等人不过数十丈。 数十丈距离顷刻可至。 此刻已是绕过深坑,又并非处在缓坡之顶,这群该死的老农再无依仗。 只要能够近身,一定会将他们挫骨扬灰剁成肉泥。 身后,他们同伴在火海里的呻吟还在继续。 这让他们的速度提到最快,手中长刀已是高高举起 。 然而就在长刀刚举起的瞬间,冲在最前方的东南军口中突然发出一声惨呼随即摔倒在地。 紧接着更多东南军突然惨呼倒地。 黑暗中的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蒺藜。 ps:要感谢一下余生初遇大佬的,自看这本书开始小半年时间,余生初遇大佬每天三个为爱发电从未间断。 现在无论手机还是电脑只要一打余生俩字,自己就会跳出来一整句话,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的三个为爱发电,谢谢! 所以感谢余生初遇大佬打赏是最省事的,就连标点符号都会自己跳出来。 谢谢大佬厚爱。 当然还有绿龙和其他大佬们,大家的名字都被输入法记住了,也被扑街作者记住了。 有时候以为大佬们走了,可过一段时间又在打赏里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我跟你说,这是任何一个作者都最开心的事情。 一直都在,就是最好的。 能力一般水平有限,伦东多谢大佬们的抬爱。 拜谢了!! 第661章 不够分 火焚弓杀毙敌四千余。 引敌追击布下铁蒺藜再辅弓杀毙敌两千余。 加之白日深坑毒粉一万三千多人,东南军仅仅进入东海一日夜,便是折损兵力两万人。 总兵力的一成,在一日夜时间被抹去。 这样的伤亡数字和江南战场没法比,但恐怖程度却远超江南战场。 因为他们死在了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之上。 东海人一直在相互攻杀争夺未来三年的收成,但自己人相争所谓的无所不用其极还是保守的。 最起码刀剑不开封,箭矢不装箭头,铁蒺藜是木制的,下毒也是泻药迷药一类。 但现在,他们再无任何顾忌。 季二狗很可怕,但一个季二狗也没多可怕。 毕竟他没上过真正的战场,也没真正杀过人。 尽管他每天都梦想着上战场。 但这些聚集在此的东海土鳖里,可不止一个季二狗。 他是皓月钦点的头目,但聚集在此的十万人里有不下四十个县令。 四十个无所不用其极,整日想着怎么阴对方一下子赢下未来三年收成的银币。 四十一个银币也不是最可怕的。 因为这十万人里,还有上百个因为打群架输了,被贬到边城当大头兵的...岁数挺寄吧大的银币。 他们原来是县令但没干过人家被贬边城。 你说这些破烂被贬边城后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所以当一百多个银币凑在一起,又带着被挑选出来最善战的十万人是何等模样? 底蕴这东西啊,还真不是你家连续三代都出了状元郎那么简单。 真正的底蕴是,你家随便扒拉出来一个都能当状元郎。 天亮之时。 东海人又开始打扫战场了,但现在的战场让他们很不满意。 黢黑怪臭的尸体,让他们边收拾边骂。 可能是因为真的生气了,那些被铁蒺藜伤了脚又被射杀的两千多人,他们没有选择埋掉。 而是就扔在那任由烈阳暴晒。 城内的气氛更加的压抑,临覃覃的脸色也是更加难看。 她的红唇有些发干,因为她也是一日夜未曾喝水了。 身为东南之主,她向来只喝用花瓣冲泡出来的花茶。 她那架奢华的车辇里就携带了多种处理好的花瓣。 但花瓣虽有,无水冲泡也是无用。 大军的士气很低迷,接连战败且无水米入腹,他们的双眼之内开始出现迷茫。 临覃覃大骂一声废物。 随即下令处死了昨夜带军出城,最后重伤逃回的领军之将。 “绝不能被困在此地,更不能被这群农夫所挡。” 临覃覃说完转身看向马金山。 “马将军,你亲自带军出城将那老农覆灭,我等才能向东海深处进军。” 马金山闻言躬身。 “大小姐,末将以为如今再行进军东海腹地并非良策,困在此地更不可为,所末将斗胆提议。” “可否向东泰城方向靠拢。” 马金山的建议很简单,如今的东泰城正在被李泽勋强攻。 如果此刻向东泰成靠拢,从背后攻打就能形成两面夹击。 只要攻破东泰城就能借此回到东南境内,也就能彻底摆脱如今困顿的局面。 但这话刚出口,临覃覃便是勃然大怒。 “你想让我无功而返,放弃这即将到手的天下?!” 临覃覃真的怒了。 她筹划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如今已经到了距离夺取天下唾手可得的地步。 她怎么会选择撤退? 她怎么可能会选择撤退? 莫提如今江南和季博常皆是强弩之末乃是夺取天下,成为亘古未有的第一位女帝。 就是单单和皓月之间的争斗,她就不会允许自己狼狈而逃。 马金山还要再说什么,临覃覃却大袖一挥冷冷开口。 “最迟三日斩杀城外东海匪贼杀进腹地,否则提头来见!” 她下了死命令。 三日为限,杀光城外的东海老农大军夺取无忧。 马金山张口的嘴无奈闭上,最后只得躬身领命。 现在的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大小姐的心智筹谋皆数上上选。 但这份心智筹谋放在战场上却太过稚嫩了。 而以心智筹谋来论,大小姐和那位名叫吴皓月的女子相比天差地别。 他现在有些后悔。 后悔当初自己选择投靠大小姐时所做出的决定。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唯一能解眼前之围巅峰,只有胜。 胜了城外老农打扮的东海战兵,才能扭转如今的局面。 所以马金山走出大堂后立马开始点兵,城内有粮无水兵卒得不到任何补充。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所以他要趁战兵还有能力发动攻击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三城之地。 “二狗哥,肿么打?” 东海人都是好战分子,如果不是皓月严令不得攻城,这帮土鳖早就开始玩起攻城战了。 土鳖们不属于战兵序列,想参军公子不要。 但土鳖拥有着绝对的地利,别忘了为季博常大军打造武器的工坊全在东海。 正因为这一点,土鳖们的装备和真正的战兵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武器的储备比季博常的大军还要充足。 季二狗看着远处的城池咧了咧嘴。 “困兽犹斗定会不顾一切前来攻打。” 说完对着身后的人挥手。 “三日之内狗日的一定会攻的很凶,那就都给我打起精神,他攻他的,我打我的。” 事情就这么简单。 三日为限不难猜,没水没粮也就能撑三天。 所以这三天东南军一定会攻的异常凶猛,而你攻你的我打我的这句话季博常早就给出了答案 。 分而歼之。 这四个字从头到尾被贯彻到了所有战场。 东南军不可能三城之地十八万人全部来袭,因为他们还要守备城墙,防着另一侧的骑兵大军。 更怕全军出击遭到偷袭,所以攻只会是一部分人来攻。 分而歼之的战场情景就此出现。 你攻只有一部分人来攻,那我要做的就是....能杀多少杀多少。 我杀一个你就少一个,所以,总有被杀完的那一天对吗? 有另一侧的骑兵大军在,东南军就是击败了老农们也也要留下一部人看守边城。 所以对季二狗来说。 他要对付的只有两城十五万东南军。 不对,已经干死两万了。 还剩十三万。 老农土鳖们有十万,这么算的话,一人就能分一点三个狗日的。 不咋过瘾呢。 第662章 时间差不多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东南军想要脱困只有一条路可选。 干掉老农。 而这么多银币聚在一起,想去战场公子不要的东海土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你攻我退,退着退着各种阴损的手段出现了。 这人呢,就怕认真。 东海境内三年一重组的把戏一直在继续,有人赢就一定有人输。 没人想输就会想办法赢回去,想赢回去就要想各种阴人的手段。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这么多年这么多土鳖想出的人阴损手段,写下来的典策堆满了小门镇的三间库房。 论银币当属季家,而季家的中枢就在小户庄。 打输了的县令被揍一百来顿后,有机会去小门镇学习一个月。 这是一个培养领军之将的过程,但也是吸纳记载小银币们想出阴损招数的过程。 其他世家是以家族底蕴教导家族子弟。 而季家的底蕴,是压榨无数个小银币积累完成的。 一个月的时间学习,但一个月时间到了怎么证明你结业合格了? 那不得考试嘛。 考试,你用这一个月时间沉淀学习想出来的招数,不就得写下来嘛。 你写下来了,那库房里的典策不就又多了一本嘛。 所以论坑杀一道,东海这群垃圾天下无敌,这也是季博常不让他们加入战兵序列的原因之一。 这种玩法会把战兵带跑偏。 而且东海土鳖的玩法,最适合的就是这种规模不大的坑杀战。 真正的正面战场,这种玩法是玩不转的。 把合适的东西放在合适的地方,这本身就是心智的一种。 马金山是出自东南的真正领军之将,他接受的教育也是来自最正统的兵书典籍。 所以在面对东海这些老农层出不穷阴损招数时,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有种卯足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可就在你觉得这是棉花的时候。 这棉花后面突然出现一根尖刺,在你拳头上扎一个眼。 流血不多,但疼的钻心。 当你拿刀去劈的时候发现,棉花后面的那根针消失了。 而就在你以为消失了的时候,又是一根针从地下钻出,在你脚底扎个眼。 就当你蹦起来一刀斩落之时,那根针又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那根针扎的很有可能是你的菊花。 这样的形容很粗鄙,但却是战场上的真实写照。 东海老农们每次杀的人都不多,但杀完就跑。 而且极为分散神出鬼没,这边以为找到了他们的主力逼他们决战。 但转头另一群人扛着风车,跑到了城池之外对着城内放毒。 城门大开城墙上站满了东南军,这毒一吹又死一批。 而看到这一幕的马金山心头猛然蹦出两字。 磨杀! 东海人...不,准确的说是那个名叫吴皓月的女子,要用磨杀之法将东南军一点点全部葬送在这里。 马金山曾试着带领五万军,不再理会东海人的袭扰直奔东海腹地而去。 他赌,只要自己这五万军直奔东海腹地,这些老农就一定想方设法阻拦。 只要他们阻拦,那城内的大军就能就此出城解决眼前困顿之局。 但让他傻眼的是,他那五万直奔东海腹地的大军老农们看都不看一眼。 莫提设法阻拦,甚至还主动让开了一条路。 马金山再赌,他赌这些老农是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但现实却是,他这五万军向前进发四十里后便退回来了。 因为四十里后的地界上,出现了更多的东海老农民。 乌央乌央的根本看不清有多少。 如此情景只能选择无奈退回,但土鳖们会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回去吗。 到最后,这前出的五万人以折损一万六千人的代价,方才返回城池。 而前出四十里,居然没有找到任何水源。 东海不缺水,但走出四十里没看到水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老农们猜到了马金山这一招,更代表他们行进的路线是老农早就规划好的。 你能走出四十里,但除了折损一万六千人外。 什么都得不到。 时间,一晃过去两日。 距离临覃覃的三日之期仅剩一天,城池内的东南军士气更为低落。 无水无粮,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苍白之色。 从进入东海开始 ,他们已是三日夜只有少量进食饮水。 临覃覃的红唇不再妖艳,唇瓣上的干裂迹象更加明显。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今日城内出现混乱,有兵卒杀马饮血止饥渴引发哄抢,最后动了刀自相残杀。 可这面刚刚镇压后,另一侧有实在忍受不住的兵卒取了城内水井里的水喝下。 随即当场毒发暴毙。 两件事虽然都被镇压,但城内的气氛却是越来越压抑了。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她隐隐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但随即这丝不安便被她强行压下,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看向无忧州。 “小道尔,不足为惧。” 随即转身:“下令,明日两城之军全体出动,一战斩杀所有城外之敌。” 她感受到了不安,所以不能再等。 毕其功于一役,只要解了眼下困局这天下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握紧大红凤袍之内的双拳。 “我不会败给你的,一定不会。” .... 无忧城。 “老牛拉车扒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 皓月看完手里的信件后微微挑眉,随后将这封信递给一旁的染秋。 “把这封信给夫君送去。” 接过信件的染秋呵呵一笑,随即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 这句话出自季二狗。 他说的是临覃覃,但却忘了此刻坐镇指挥的是夫人皓月。 所以不用有任何怀疑,只要这封信被送到少爷手里,这季二狗的未来啊.... 但夫人还是仁慈的,只是把这封信送给少爷。 这要是把这封信送去东海城,被姑母季凌薇得知,这季二狗的狗皮都能被扒下来。 皓月轻轻放下手里的粥碗,抬头看了看天色后淡淡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收尾了。” 这话代表什么染秋一清二楚,东南军的挣扎也将到此结束。 微微思忖了一下之后再次淡淡开口。 “通知姑丈,可以动手了。” 第663章 火毒 “哎呀呀...哎呀呀...” “没想到我金通未也有捞到这泼天富贵的好时候啊。” 老金在得到皓月命令的时候,兴奋的在原地开始搓手转圈圈。 这玩意就是世事无常了 。 谁能想到东海之内也能有军功出现呢。 谁能想到这好事,能落在他金通未头上呢。 狗日的江南水军进了东海,一部沿水路直奔东海城,一部登岸准备劫掠而过,想要复制蓝海亦在江南的屠城之事。 但这是东海,不是江南。 东海不单有季家,还有个吴家。 不单有吴家,还有他金通未呢。 “你要是玩砸了坏了常儿的大事,老娘让你金家断子绝孙。” 季凌薇这话说的 ,可不是斩了自己的两个狗大儿那么简单。 而是针对整个金家。 金家在东海排不上号,但人口并不算少。 这要是咔嚓的话也得咔嚓一两天才能彻底杀绝。 “夫人放心,若是和申逐鹿对上咱老金不是对手,但只是打打他麾下的水军不难。” “以为夫之能对付区区江南水军还不是手到擒....哎呦....夫人息怒,为夫这就亲去督战....” 季博常曾感叹过。 自己的这位姑丈若不是身在东海而在朝堂,他都能和左相右相掰掰手腕。 但他在东海,在姑姑身边..... 世事无常。 江南水军来势汹汹推进的速度极快,自从进入东海境内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因为东海水军,去了东南。 左相给水军的命令就一个字,快。 不计伤亡不计后果打进东海 ,祸乱东海。 因为在左相看来灭东海的主力不是他,而是临覃覃。 他要做的就是将临覃覃的进攻速度加快,从而一举断了季博常的所有退路。 但这里是东海啊。 江南水军从未踏足过的东海,俗语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但很明显,东海水土养出来的...不当人。 江南水军在前方推进,后方东海人开始布下拦江铁锁和陷阱。 就在江南水军即将到达东海城时,前方再次出现无数拦江铁锁和陷阱。 随后,东海人当着江南水军的面,开始朝无数小船上倒火油加木柴等易燃物。 然后当着江南水军的面,把点燃的小船推向江南战船。 那无数小船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小船靠拢的速度却快的惊人。 因为每个小船之下,都被连接了一道绳索。 绳索的另一头就在对岸,拉动绳索冒着熊熊大火和黑烟的无数小船,离弦之箭一般的冲向江南战船。 火攻,乃是水军常用之法。 但这么玩的,绝逼头一遭。 人家玩火攻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东海人两头下了无数拦江铁锁和陷阱。 然后当着你的面明目张胆的告诉你,我要烧你。 嗳,就欺负你没有铁甲战船全为木制,你能怎地? 面对这样的战法,江南水军统帅脸上出现一抹怒气。 战船虽为木制,但在打造之时早就进行过防火处理,而且江南大船极为高大。 想要用这等之法火烧他的大船那是痴人说梦。 一声令下,大船之上伸出无数长木将靠近的小船顶住。 我居高临下用长木顶住你的小船,你拿什么烧我? 烧不了我那就轮到我打你了。 江南水军统帅真不是白给的,单就这一招就破了东海人的火攻之术。 看着在远处呜嗷喊叫的东海人,江南水军统帅的脸上出现一抹不屑。 自作聪明,竟然把铁甲战船当着我们的面开赴东南? 在此等战局之下,就算你能打下东南又有何用。 丢了老巢,你们将一败涂地。 “哎呀呀...哎呀呀...都说江南将领接受的教导还要超过演武院,你看看那脸上的小表情多傲娇。” 金通未说完吧唧了一下嘴。 “就这脑型也敢来打东海,看来常儿真的是快把那申逐鹿逼疯了。” 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是东海啊,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又能打又够六的东海。 东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你敢信吗? 他说的话你都不敢信,那他当着你的面摆明了要烧你这事,能是真的吗? 无数小船燃烧着熊熊大火冒着冲天黑烟,但都被江南水军用长木顶住无法靠近。 虽然火浪滚烫难忍,但却杀不了人。 但东海人要的也根本不是火攻,他们要的本就是那浓郁到了极点且把江南大船笼罩的黑烟。 那小船里也不知道被加了什么东西,冒出来的黑烟极为呛人。 而且...挂脸。 仅仅一刻钟时间,江南大船上的水军个个都跟挖煤的矿工似的。 除了牙和眼白之外,比黑无常还黑。 黑烟能熏死人吗? 能! 在易燃物里加点毒就行了 。 毒从哪来? 当初左相藏在定远的毒粉存量可是不小,老农们拿去一部分,东海城留下一部分。 东海人,是很会过日子的。 用火佯攻以毒烟杀人,这等招数就连兵书上都没有记载。 不是想不出来,而是实施起来的难度太大了。 首先要确定的是风向,其次就是要让对方站在那里不动,就让你用毒烟来熏。 确定风向不算太难,但难就难在你得确定风向短时间内不会变。 要不正熏着敌人呢,咔嚓一下风向变了吹向自己这一方就完犊子了。 其实最难的还是把敌人定在那,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让你熏才行。 但世界上有那么傻的人吗,就待在原地让你拿毒烟把脸熏黢黑? 有。 江南水军就是。 他们知道东海人在搭建拦江铁锁和布下的陷阱,但他们得到的命令本就是不计伤亡向前推进。 所以明知江面被封后路被断也无动于衷。 靠近东海城江面一定还会出现拦江铁锁和陷阱。 但他们一样选择无视,因为他们要的就是把东海大部分兵力牵制在这里。 为临覃覃创造出快速突进的机会。 所以先提条件出现了,敌人真的会待在原地任由你拿毒烟去熏。 金通未眯缝着小眼,看着江面上堪称壮观的江南船队里传出的剧烈咳嗽声,有些不忍的摇摇头。 “传令下去,别他妈烧到了老子的大船。” 火攻为假,是因为他认为那是他的大船。 能提前确定风向,又准确猜到江南水军的真正目的。 这个和他小舅子一样身带猥琐的胖子,之前一定在脑海里详细推演过。 所以,什么才是真正的底蕴? 第664章 坟墓 临覃覃没有责罚马金山,因为她选择了亲自指挥进攻。 除为防骑兵大军的边城五万东南军未动,边城之后的两座城池共十一万多大军倾巢而出。 对着城外的老农浩荡而去。 人数,只比老农们多一万余。 但她有着绝对的自信在正面厮杀下,一举将这些该死的老农屠杀殆尽。 尽管老农之后四十里处又出现了更多老农,但她绝不相信吴皓月有时间修筑那么多陷阱。 她更不相信,东海人个个都如眼前老农一样拥有这等战力。 其实她也认为,眼前的这些老农就是东海战兵假扮的。 能不声不响的留下十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她相信,只要屠杀掉这十万人,东海之内将会一马平川。 她再次站上城墙,亲自下令擂鼓出击。 但让马金山眉头皱起的是,那些老农在见到东南军出城后...直接转头就跑。 连那连绵出数百丈的深坑都不要了,掉头就跑。 这样的亏,东南军已经吃过太多次了,所以临覃覃下令大军不得分兵追击,更不得盲目冒进。 这样的决策是正确的,因为这样是避免被分兵击杀的最好办法。 而且也能瞅准时机,将落单的敌人围困绞杀。 但马金山却深知这些老农绝不是避战而逃,也绝不是一个兵聚一处就能被剿灭的存在。 所以他确定,一定有阴谋。 城外深坑边恶臭无比,因为老农们留在这里数千具东南军的尸体并未埋葬。 九月初的天气,三日时间已经开始发臭腐烂。 这些被暴晒的尸体,让东南军对老农们更加的仇恨。 双眼冒火般盯着那些奔逃的老农背影。 东南军列阵前追老农就跑,东南军停下,老农们就调头回来和东南军大眼瞪小眼。 也不骂人也不挑衅。 就挽着裤腿站在那,近乎不眨眼的看着你。 你追我跑,你不追我就回来接着看。 九月初,秋老虎。 这个时节的烈阳比之夏日更毒,对水分的消耗更甚。 而老农们和东南军最大的不同,就是时不时的取下腰间竹筒喝水。 大口吞咽清水发出的声响,是对东南军最痛苦的折磨。 而那从嘴角流下的水流,更是成了东南军最为痛恨之事。 算上今日,东南军已是四日三夜水米未进,加之不停征战又在烈阳下炙烤。 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 一名东南军实在忍受不了口中干渴,持弓对着老农们放了一箭。 就这一箭引发了连锁反应。 大批老农们如受惊的兔子,纷纷扔下手里的竹筒转身就跑。 而那落地还在往外流着清水的竹筒,瞬间引发东南军的哄抢。 阵型乱了。 任由将领如何呼喊打骂,任由城墙上的重鼓如何变换,那哄抢的趋势丝毫未变。 军不听令,大危。 一百多个掉落地面的竹筒,导致数百东南军死在自己人手里。 而如此哄抢下,真正喝到水的人少之又少。 暴怒的临覃覃接连下令处死十余人。 心中悲凉再遇高压惩处,嘴唇干裂双眼无神的东南军看向城墙高处的大小姐。‘ 他们突然觉得,之前被他们尊崇的大小姐....变得那么陌生那般冷漠。 他们眼里的狂热,在消退。 临覃覃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她从没想过阻挡自己脚步的居然会是十万老农。 追不上杀不死还不敢放任不管,更不敢直接攻打东海腹地。 如果自己带军离开攻打东海腹地,这些老农一定会去攻打边城。 届时里应外合配合骑兵打下边城,骑军进入东海自己一定会被追上,所有计谋都会毁于一旦。 可如今骑兵被自己死死挡住,却被十万老农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无粮无水的空城,宛如天牢大狱。 她本欲今日让大军出城夺取深坑,逼迫老农正面相战。 可那些老农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放弃深坑转头就跑。 如今已是时过正午,就连她站在城墙之上都感觉一阵阵头晕。 再加之担心老农用计引发大军混乱,临覃覃只得下令大军回城再做打算。 看着转身走下城墙的临覃覃,又转头看了看回到深坑边的老农。 马金山忍不住暗自摇头。 大小姐...乱了阵脚。 而城外这些老农看似滑稽的逃跑,实则真正用意就是榨干东南军的最后一丝体力。 如今就是依照自己的建议,向东泰城的方向靠拢也行不通了。 过了今夜就是四天四夜水米未进,这样的大军莫提征战。 就是列阵都将成为一件极为吃力之事。 而就在他带着这种沉重的心情,期待大小姐能想出破解之法时。 城外的老农再次动了。 那些暴晒三日早已腐烂散发恶臭的尸体,被用投石车投掷进了城池之内。 有的尸体被抛落城墙摔成粉碎,那碎肉和碎裂的内脏喷溅的到处都是。 这一举动,引发东南军的同仇敌忾,但也让马金山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他,还是低估了那位吴皓月的...狠毒。 如此天气之下将腐尸抛入城中,是会引发大面积瘟疫的。 而且城中东南军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对这种瘟疫的抵抗力近乎于无。 想要杜绝这种事的唯一办法,就是火焚。 用烈火将腐尸焚烧。 但本就因无水可用饥渴交加的东南军,若是在城内点燃火堆焚尸,体内本就不多的水分会加速蒸发。 每一步,都是杀人法。 每一步,都把东南军被死死的钉在原地。 而且连将尸体扔出城外的机会都没了,不,准确的说,是东南军连走出城门的机会都没了。 投石车,车弩这些大杀器,已是全部对准了两座城池的城门。 再想如之前一样随意进出,已经不可能了。 困杀。 马金山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些留给东南军的空城不是牢笼。 而是坟墓,。 面对如此局面,他没能等到大小姐的破局之法,而是等来了大小姐的镇压命令。 将城墙负责警戒的领军之将当众斩杀。 本就匮乏到了极致的东南将领,如今剩下的已是不足五人。 马金山摇头。 他以为自己再也用不上那个人。 所以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从如今局势来看,那个人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665章 求活 马金山原本是军中副将,而主将的名字叫临孝栋。 临孝栋被杀他投靠十一皇子的原因,在于他的外甥秦朗。 而秦朗能够效忠十一皇子,又能说服他一起效忠十一皇子的根本,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自称来自暗庭卫的人。 这个人是秦朗的车夫,在秦朗跟随十一皇子去往东南边城抗击李泽勋时,这个人也跟着一起来了。 正是这个人的存在,马金山才会选择效忠十一皇子杀了临孝栋。 马金山知道这个人来自何处是谁的人,更知道这个人靠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他,在暗中投靠了临覃覃。 将那个来自暗庭卫的人,软禁在了自己的大营之内。 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就连秦朗都以为那个人被马金山给杀了。 房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夹板的中年人看向走进屋内的马金山。 “算算时间,你也应该要来见我了。” 马金山回身关上房门,微微皱眉的看向带着夹板的暗庭卫之人。 “你早就知道事情会是如此?” 暗庭卫的家伙们都是小一号的赵明举,吊儿郎当却言辞极为犀利。 “高看我了啊,我就是公子麾下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种坐观千里的之人哪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预判的。” 说完嘿嘿一笑。 “事情具体如何发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两件事。” “一,在我家夫人面前你那所谓的大小姐成不了气候,她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我家夫人。” 说着,对马金山伸出两根手指。 “二,我了解你,你没杀我就说明你心里没底,更说明你对那所谓的大小姐没有信心,而你能来见我,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你最惧怕的时候。” 伸出的两指变一指,对着马金山微微一点。 “你是来求活的。” 说完对自己又是一指:“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马金山的脸色不停变换,因为自己心中所想被眼前之人一语道破。 他原本想以投诚的方式和对方接触,这样自己的分量就会变得重要很多 。 但这暗庭卫之人却直接戳破,根本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 求活和投诚,天差地别。 但他却不得不抛弃进屋之前的打算,因为眼前的局面他不得不妥协。 可还未等他思忖好如何开口,那暗庭卫之人率先说道。 “带人攻击边城引骑兵入境,可活一人。” 这话让马金山眉头狠狠一皱:“一人?” 他来,除为自己之外还为外甥秦朗,但眼前之人只说可活一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小朗?” 马金山摇头。 “小朗是姐姐遗孤又在我身边长大,我亦曾在姐姐临去前答应过,一定会照顾好他。” “虽是外甥,但我早已将其看做自己的子嗣,所以绝对不能....”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暗庭卫的人打断。 “别惺惺作态了,我说的可活一人不包含你们任何一个,你们都要死在这。” “可活的,是你留在东南的子嗣,你自己挑一个吧。” 这话让马金山瞬间一怒,可随后便是面色苍白的看向暗庭卫之人。 “你们....” 暗庭卫微微撇嘴。 “我家夫人不是你们那一根筋的大小姐,既然选择让你们进东海,就绝对不会放弃拿下东南。” “这一点你估计已经猜到了,所以就别在这跟我玩表情变换了。” 暗庭卫,向来以言辞犀利得理不饶人着称。 “可我怎么知道你们能否信守承诺....” 马金山的话再次被暗庭卫的人打断。 “那可以选择不信,但你没得选。” “所以你,只能祈祷我们是信守承诺之人,当然,你也可以在死前发下一个恶毒诅咒之类的。” 说完耸肩。 “如果那玩意有用的话。” 马金山推门而出,因为对话结束了。 那暗庭卫的人闭上了眼睛,并且告诉他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马金山不是愚蠢之辈。 不然他也不会先投靠十一皇子再投临覃覃,而且还在暗中将暗庭卫的人软禁。 暗庭卫的人说的很对,他一直心里没底一直在想办法求活为自己留后路。 但现在他方才明白。 自从跟随临覃覃来到东海的那一刻,他的求活之路已经断绝了。 而且他,真的没得选。 如果有的选,他一定会放弃自己的家人子嗣独活。 但没有。 如今的局面,他必死。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要么陪着临覃覃被困死在这里子嗣死绝。 要么按照暗庭卫之人的话去做,必死,但能争取让自己的子嗣活下来一个。 这不是什么好的选项,但他没得选。 而且他更明白了季博常之妻,暗庭卫口中夫人的真正用意。 进入东海的东南军要全部死绝,而且是以一个最残忍的的方式死绝。 自相残杀。 无水无粮又被困在城池之内,军心已然不稳。 当初刚进东海的雄心壮志,和对大小姐的狂热崇拜在四日夜间被消磨殆尽。 人在最为困顿的时候最想的是什么? 回家! 这,也是那暗庭卫口中夫人预置好的。 想要回家就要离开东海,想要离开东海就要击退城外的骑兵大军。 临覃覃一定不会同意,所以自己率军从后攻打守卫边城的东南军顺理成章。 我们想回家你不让,那我只有攻打一途。 而且那位东海主母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就在刚刚,李泽勋兵败东泰城转而进攻东南腹地的消息。 到了。 前不能进,留下只能被生生困死,那进攻骑兵大军回家成了唯一的活路。 每一步,都直指人心。 马金山能确定,只要自己稍微开口就会有大批兵卒愿意跟随自己前去攻打边城。 他摇头。 在这等心智筹谋的东海主母面前,自己的所谓大小姐真的...不够看。 她轻易逆转局势。 居然把自杀式主动攻击骑兵,变成了东南军心里最后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他记得,大小姐在来到东安城外的时候曾说。 她亲来,是为了见一个人,更为了杀一个人。 而那位东海主母,做的也是相同之事。 但所谋和眼界,远胜东南大小姐。 ps:大佬,又玩惊喜是吧? 感谢喜欢狗虱虫的凤凰琴大佬打赏的大神认证! 大佬霸气,谢谢大佬!!! 第666章 东山在哪? 腐尸多的地方一定有乌鸦,所以小德子笑了。 他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他最崇拜之人的信。 他仰头 ,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大人来了,我也要回家了。” 低头,城内的氛围和天穹的洁净截然不同。 灰败,颓唐,躁动还有恶臭。 被抛进城内的尸体还是被焚烧了,留下了大片焚烧之后的痕迹和难以消除的恶臭。 东南军再无军形,面色苍白嘴唇干裂颓唐的倚墙而坐。 和不久前意气风发剑指天下判若云泥。 他走进大堂,临覃覃暴怒之下又斩一将,而那精致的面容已经带有丑陋的扭曲。 就连头上霸气无比的天凤王冠,都出现了倾斜之相。 马金山叛了。 带领一城之人,从背后前去攻打守卫边城阻挡骑兵的大军。 边城由她最信任的刘小山坐镇指挥。 但刘小山本就不是领军之将,他是临覃覃的狂热暗恋者。 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正面的骑兵大军,却从未想过身后会有来自东南军的威胁。 马金山下令攻打边城东南军的鼓动之言,只有一句话。 想活想回家,跟我走! 活,回家,在这一刻的东南军里是最具诱惑力的。 他非但带走了一城五万多人,还有同样心思守卫临覃覃所在城池的两万多人,也被他一起带走。 而堵在城外的老农们,居然巧合的在此时集结在距城池五里之外训话。 所以马金山的行动很是顺利,没有遭遇任何的麻烦。 七万多东南军从背后打进边城,反应过来的刘小山当即下令反击铲除叛贼。 他以为城外的骑兵会趁此机会攻击城门。 但并没有。 因为那季银楼一声大喝,抽刀向身后一指。 仿佛他的身后出现了什么变故一样,骑兵大军随即向长刀所指的方向进击。 眨眼间便是走的干干净净。 城外的威胁没了,刘小山便可以集结全力对付反水的马金山。 临覃覃所在的城池里,还剩下三万多人。 这三万多人是她最狂热的拥趸,也是秦朗亲自挑选出来的东南最有战力的一批人。 吱呀一声,那道昨天被马金山推开的房门再次被打开。 秦朗迈步而进。 “先生。” 他躬身施礼。 那暗庭卫之人睁眼微微点头。 “嗯,愈发沉稳干练,以后前途无量。” 秦朗再施礼:“全凭先生教诲。” 暗庭卫之人再次笑着点头。 “你是聪明人,从一开始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马金山已经动手了,待其和刘小山两败俱伤时出手收拾残局吧,你的功劳公子和夫人会记在心里的。” 秦朗闻言一揖到底。 “先生放心,学生这就去办。” 暗庭卫的人肩膀上戴着夹板,但在秦朗离去后那沉重的夹板咔嚓一声被打开。 暗庭卫的人来路很复杂。 他们远没有影衙和纠察司的成分那么纯粹,所以暗庭卫里的人干什么的都有。 开锁,太简单了。 他只是需要坐在这,需要自己肩膀上有厚重的夹板而已。 并非他真的被困住了无法离开。 马金山来过,接下了他的要求却没有打开他的夹板。 秦朗也来过,态度恭敬以先生相称。 但也没有打开他的夹板。 为何? 因为他们不会让这暗庭卫的人活,马金山会在打开边城迎骑兵入境后杀了他。 秦朗,也会在做完黄雀在后时杀了他。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也因为他活着有些事不能作假。 活动了一下手脚,暗庭卫之人看着脚下的夹板脚镣微微一笑。 “你们这些东西啊,有些事永远看不透。” 马金山从不是能为他人活奉献自己的人,他来的真正目的是试探。 他不会在边城和刘小山死磕 ,因为他的真正目的就是逃跑。 而秦朗要的,则是真正的功劳。 杀了自己拿下临覃覃,他就能真正的向公子和夫人邀功。 他要的也是活,只不过方式和马金山不同而已。 随时可破的夹板脚镣,在暗庭卫之人的眼里就是那对舅甥。 自以为尽在掌握,其实啊,狗嘚儿不是。 秦朗从小跟随马金山,所以他从马金山身上学来最纯粹的东西就一样。 两面三刀。 临覃覃骗了所有人,他们舅甥骗了临覃覃。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暗庭卫在走出房门之前吧唧了一下嘴。 “这玩意还真他妈是啊,啥样的主子招揽啥样的垃圾。” “公子待我们如家人,我们对公子从不曾有二心 ,这他妈靠骗上位的主子身边,自然全是一些心怀鬼胎的二五仔。” 说完一拍脑袋。 “嗳?这是在东南待久了吗,怎么东南的方言都说的这么顺口了。” ... 临覃覃的脸色苍白无比,眼内的神色都开始变得迷茫。 身穿大红描金凤袍,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失神般的不住呢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算到了一切...她不可能赢我....” “这天下是我的...我必将成为天下之主....” 马金山带人攻打边城,刘小山奋死抵抗。 马金山不是东海人的对手,但面对被偷袭又本身就不是领军出身的刘小山,战局没有任何悬念。 刘小山节节败退当即向临覃覃求援。 可当临覃覃正准备下令之时,秦朗来了。 他不再卑微也不再惧怕,而是笑着告诉临覃覃 。 “大小姐稍安勿躁,属下这就带军前去平叛,而后归来护送大小姐前去无忧城饮茶。” 护送,饮茶。 再加他走之前,下令看守临覃覃房间外的十余兵卒说明。 这四字,和临覃覃进入东海时所说的同样四字,并非同意。 反了。 败了。 临覃覃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马金山和秦朗的同时背叛。 她更不能接受,自己如今的处境都是那吴皓月一手设计的。 她是要拿天下做女帝的人,怎么可能在此时一败涂地? 她不甘心,更不会承认。 小德子走进房间,看着失神落魄的临覃覃微微摇头。 上位者,居然连死忠近卫都没有。 这算什么上位者? 唯一死忠的只有刘小山和他的五万军,可现在正和马金山激战即将消耗殆尽。 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 最多,也就是一条合格的...毒蛊。 “大小姐,奴才已是找到一条暗道,能让大小姐悄然出城。” “只要能回到东南,大小姐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 小德子的话让失神的临覃覃面色一喜。 “当真?” 小德子点头:“当真。” 这让临覃覃不禁感慨万千。 原来,最忠心于自己的,居然是一直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太监。 世事无常啊。 第667章 季吉 不甘心也好不承认也罢。 临覃覃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从她那巨大又奢华的车辇开进东海,再到跟随一个小太监狼狈而逃。 只有五日四夜的时间。 多年隐忍筹谋欺骗得来的优势,想要渔翁得利拿天下的美梦。 只持续了五天四夜便消失殆尽。 不甘心,是这唾手可得天下的机会就这般丢了。 不承认,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败在吴皓月手里,而是识人不明被奸佞所惑才会如此。 她惊讶,是因为她居然从未发现这卑微的小太监,竟然是个高手。 几个闪烁间,便是将秦朗留在门外看守的兵卒毙于掌下。 城池里空荡荡的。 兵卒都被秦朗带走了,小德子带着临覃覃专挑小路,最后在城内一个隐秘的角落停下。 “你想让我换上这乞丐般的农家女衣衫?” 临覃覃指着小德子拿出的破烂衣衫,怒声喝问。 “大小姐的凤袍太过显眼,很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发现,而且城外....” 小德子的话还没说完,临覃覃便是一把夺过那套破烂脏脏的衣衫,走到一旁换了上去。 如今她要面临的可不止秦朗马金山那些叛徒,城外还有大批东海老农。 而她现在心里想的,就是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回到东南。 换上破烂衣衫,她将那套凤袍随手丢弃。 这些都是身外物,只要自己回到东南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但接下来的她又是怒气冲天。 因为小德子为她准备的逃生路,竟是钻狗洞。 “今日之耻,他日百倍相还。” 撂下一句狠话后,临覃覃四肢着地从狗洞爬出城池。 随后便在小德子的带领下,从一处偏荒之地向远处奔逃。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气喘吁吁却带着窃喜之意的临覃覃,停步在了一处山坡之上。 这处山坡十分隐秘,却能将边城之内的景象看的真切。 刘小山死了。 他麾下的五万军死伤殆尽,就在马金山杀了刘小山趁着城外骑兵离去,想要开城门逃跑之时。 秦朗到了。 秦朗的兵力没有马金山的多,但明显战力更强。 最重要的是,马金山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如刘小山一样遭到偷袭。 一番激战下,马金山还是带着近两万人从城门逃离,朝东南方向快速奔逃。 这让临覃覃的脸上再次充满冰冷煞气。 因为她看得出,这马金山想回东南是要取而代之。 自己死在东海,他就能趁机收拢东南实力在手。 好一个不得好死的乱臣贼子。 然而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去时,那些东海老农跟鬼一样的出现了。 秦朗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三万余人便被大批东海老农淹没。 他以为自己是收拾残局的。 但其实,他才是那个被等着收拾的残局。 临覃覃的眉头紧锁。 二十万东南大军覆灭,但大部都是死在内斗之中。 那些东海人从头到尾都在取巧,利用局势渔翁得利。 如果这其中没有阴谋在内,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转头看了一眼无忧城的方向 。 “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但一切还未结束,我还是会亲手杀了你!” 言罢,转头跟随小德子大步走下山坡。 东安城。 秦朗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十余根弩箭,艰难的抬头看向对面的季二狗。 “我是...自己人...” 他的意思是,你们怎么敌我不分,连自己人都下手? 更准确的说,你们为何听到了我说是自己人怎么还要放箭? 但他是幸运的,因为在闭眼前他得到了答案。 他见到了先生。 那个他认为还被困在房间里,身带夹板脚镣的先生。 “既是自己人,那就尽忠吧。” “你的功劳,我会向公子和夫人表明的。” 如果秦朗还能发出声音,季二狗猜一定是....去尼玛币的吧。 暗庭卫从之前的特昂堂转化而来,而特昂堂里当初最多的就是东海人。 所以秦朗口中的先生,就出自东海,他叫季吉。 而且更巧的是,他曾经是东海县令,但是那种连续战败被贬边城的那一类。 后来加入特昂堂,成了现在的暗庭卫一员。 他和季二狗很熟,因为他被贬边城就是被季二狗连败两次导致的。 “跪下。” 季吉轻蔑的看着眼前的季二狗。 “老子现在是官,公子直隶暗庭卫里的官,你个屌民还不跪下回话等着被整死呢。” “我告诉你,姆们暗庭卫杀人从不眨眼。” 季二狗闻言转头。 “你信不信现在就把你弄死在这,然后嫁祸给秦朗,夫人根本就不会追查?” “你信不信我说你投靠了东南,然后身后十万兄弟作证,直接秒了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完朝前踏出一步。 “跟我装啥奔儿啊,你个屡战屡败的大蠢驴。” 这就是胜利者的特权,因为季二狗亲手击败过季吉两次。 季吉怒了,伸手一指季二狗的鼻子。 “那狗日的马金山跑了,要不要追?” 用最凶狠的表情说对方不得不回答的正事,这是缓解尴尬的最佳之法。 “追个蛋,你以为他们真的跑得了?” 季吉闻言也是点头。 “有骑兵在,他们跑不了多远就会死在路上。” 季二狗摇头。 “错了,他们会跑回东南的。” 说完嘿嘿一笑。 “不然你以为,夫人为啥要让那南高丽人去攻打东南边城?”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大明白。 因为夫人答应了南高丽人,只要打下东南边城就给他们一块栖息地。 但这块栖息地,是给那些左手六右手七的南高丽年轻一代的。 而不是那些,上了年纪却依然战斗力够强的南高丽老一辈。 人家帮你攻打东南边城,总不能人家干完活就对人家动刀子吧。 所以物尽其用。 马金山带着两万残兵跑回去了。 两万人再加东南边城守军,足够和南高丽人拼个同归于尽了。 为啥? 因为马金山急着回到东南,有南高丽人挡路他一定会打。 南高丽人得到的是死命令,十日内必须攻破东南边城。 马金山从后而来,南高丽人一定以为这是援兵。 都有拼命的理由,所有结局早被预置了。 “那咱家骑兵为何走了?” 看着季吉的样子,季二狗无奈的咧咧嘴。 “怪不得你会被贬到边城当大头兵,你这脑子是真不过事啊。” 说完面带沉凝的微微一叹。 “我也知不道哇!” 第668章 无忧 声势浩大打进东海,且一举拿下三城的东南军没了。 没的憋屈也没的干脆。 干脆的甚至就连惨烈的大战都没有的地步,因为他们绝大部分都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打进人家的地盘,然后在人家的地盘里内斗消耗殆尽。 这样的事,足够写进史书了。 而季二狗和东海老农们很不尽兴,如果不是需要尽快稳定局势解公子后顾之忧。 如果不是夫人早就预设好了一切,他们真想玩上一把大的。 比如攻城尽灭啥滴。 他们有太多招数还没用出来,而现在还得挖坑埋死倒收拾城池。 季二狗如扔垃圾般,把一具东南军的尸体甩进大坑后悲愤大呼。 老子是打扫卫生的吗?! 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咋回事,他这声悲愤大呼所对的方向。 正是无忧城。 季吉瞬间掏笔记录,季二狗对夫人自称老子,还有要抗命之势。 再加之前那句老牛拉车扒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 二狗的未来,注定充满坎坷。 .... 临覃覃狼狈至极,为掩人耳目小德子专门挑选山林穿行。 她是东南的大小姐,哪怕再不受待见也是临家真正的大小姐。 早就习惯了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如这等山林穿行是从未经历过的。 其实严格来说,临孝君从未在衣食住行上虐待过她。 哪怕被软禁百花园时,也是派遣了十余名厨娘跟随伺候,喝的也是最爱的鲜花冲泡的花茶。 心中悲苦有实事造就的因素,但更多还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人设。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从未见过,更未经历过人间悲苦之人。 树枝划破了身上破旧的农妇衣衫,就连头发都是变得凌乱无比。 因为不停摔倒,身上本就足够的脏的衣衫,变得更加的肮脏不堪。 若非小太监一路搀扶,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的下来。 “小德子,还有多久能回到东南?” 临覃覃坐在一块大石上,贪婪的吞咽着小德子找来的山泉水。 “过了前面那座山,应该就能到东泰城了。” 这话让临覃覃心中一喜,可随即便是面带忧色的看向小德子。 “可东泰城依旧在吕铭琛手里,李泽勋已是进攻东南腹地,可有把握通过东泰城?” 小德子闻言也是在一旁的坐下。 “如果是之前的大小姐一定过不了东泰城,但现在的大小姐一定能。” 说完看着眼前的山林微微叹了口气。 “这人在山林之所以看不远,就是因为站的不够高。” “总有人觉得爬到山顶就能看的远了,但其实爬到山顶也看不远,因为爬到山顶也只是比山下的树要高一些而已,而且能看的也无非是自己脚下的一切。” “所以爬到山顶就能纵览一切,无非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只是爬到了自己的最高点,不代表爬到了世间的最高点。” 说着指了指天穹。 “因为有的人,早就爬到了那云层之上。” “那才是真正的纵览一切,掌握一切。” 小德子这话让临覃覃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个之前一直跪在脚边的小太监。 竟然能说出这等深沉之言。 看来自己以前真的是忽略这个小太监了。 “放心,待回到东南重整旗鼓之后,我允你内政首官,待夺了天下就算你是残缺之人,亦可坐当朝宰相位。” 小德子笑了。 随即躬身:“奴才谢过大小姐。” 临覃覃从小看的学的,都是临孝君的那一套。 赏赐未来是她的拿手好戏,所以在小太监低头谢恩之时,她的眼内闪过一道冰冷杀意。 只要回到东南,她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杀了小德子。 有些秘密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就比如现在的狼狈不堪。 起身,朝着小德子所说的那座山头进发。 路,更加的难行。 临覃覃也更加的狼狈,但她眼内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浓。 心下发誓,只要回到东南立刻召集水军进击东海,她不会再给吴皓月任何的喘息之机。 日落,日升。 待天色蒙蒙亮之时,她终于看到了山下的那座大城。 一路奔逃饥饿,再加初阳的光线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隐约觉得山下的大城,好像和印象里的东泰城不符。 但这也是她的短板之一。 她,本就没去过东泰城,对东南境内的地形也只是听说而已。 但只要过了东泰城,自己就安全了。 所以她拒绝了小德子要休息一会的建议,选择了直接下山。 她认为小德子那句话说的很对。 现在的自己一定能过得了东泰城,因为没人会想到堂堂东南大小姐,会是如今这等狼狈模样。 下山的路远比登山容易得多,因为有了路。 虽然是山间小道,但也好过之前的山林穿行。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她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扶着小德子,终于来到了那座城池之前。 而在让过城门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后,她看到了城门之上的两个古朴大字。 无忧。 就在看清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看到了一个满脸笑意的年轻人。 年轻人就站在城门处,脸上带笑的看着自己。 个子不高长相秀气,博喜。 小德子松开临覃覃的手,快步来到博喜身前双膝跪地。 “大人,小德子按照您的命令,把临家女带回来了。” .... 这世间事啊,从来都是说不清的。 博喜是季家人,在顶替了刘崇禄之后博喜干了一件事。 杀掉所有老太监。 皇宫这等鬼地方无处不在的就是欺压,尤其太监这个群体,因为身体的残缺会有种变态的报复感。 他们在大人物前卑躬屈膝,但对同样命运悲苦的太监却是心狠手辣。 而能活下来的老太监,手上全都沾满了血。 从小在皇宫的里的博喜对此一清二楚。 所以当权后,他杀光了所有老太监,随后成了小太监们心里的神。 因为他把小太监们当人,也为小太监们报了仇。 太监变态但也重恩。 所以小德子从头到尾效忠的只有一个人,博喜。 谁会瞧得起一个小太监呢? 而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在西南素美人身边就还有一个。 那家伙叫,小禄子。 ps:早上正在水字数,而且已经水到了一千七百字距离一章只剩两百多字的时候接了个电话。 接完电话随手习惯性的打开后台,然后发现… 喜欢狗虱虫的凤凰琴大佬又给了一个大神认证,谢谢大佬! 然后直接把水出来的一千七百字全删了,要不这打赏拿的心里慌。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大佬,不要再给这么大额的打赏了,心里真的慌。 都一百多万字了想水个字跟小偷一样… 谢谢吧,但免费的礼物点点就好了。 听话嗷,别这整,害pia呀! 不知道大佬有没有看到最新章节,所以这段会复制到作者说里。 这章是加更,硬挤出来的。 跪恩!!! 第669章 小心土鳖 临覃覃进了无忧城,也终于见到了她最想见到的人。 皓月。 但却和她设想的天差地别,她没有居高临下以胜利者的姿态驾临无忧。 而是以最狼狈最卑微的样子,来到了皓月的面前。 雍容,华贵,淡然,睿智。 这是第一眼见到坐在椅子上皓月时,她最直观的感受。 她的身体在颤抖,脚下向后挪动了一下。 仿佛要把那肮脏破烂的鞋子,藏在身后不让皓月看到自己的狼狈。 “本来没想让你来,因为我对你实在没什么兴趣。” 皓月淡淡的说了一句后,将茶盏轻轻放下看向临覃覃。 “但你好歹也是以夫君女人自称过,所以我觉得,应该让你来看看你到底错过了什么。” 皓月的语气很淡,脸上也并没有胜利者那种嚣张的不可一世。 “你本可以有另外一种结局,因为就连夫君都给你预留了位置,但你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临覃覃努力的抬头和皓月的视线对上,她的眼内依然有着浓浓的恨意。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这是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难听的就连她自己都是忍不住皱眉。 皓月微微摇头,眼内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而皓月接下来开口说出的话,让临覃覃猛的后退了一步。 “让你来到无忧城就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但很遗憾,你放弃了。” 言罢挥手。 “带走吧。” 皓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的问题太蠢。 即便到了现在,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也依然没有想通败在何处。 这样的人,皓月没有兴趣再和多说一句话。 因为这样的蠢货会影响腹中孩儿心智发育的。 而临覃覃没有被送去纠察司,而是被送去了影衙。 纠察司是审问犯人的地方,审讯是为了挖出不知道的秘密。 但临覃覃在皓月眼里早就没了秘密。 而进了纠察司的人只会有两种结果,完整的尸体和被分割的尸体。 但影衙不是,论阴损,影衙胜过纠察司百倍。 因为临覃覃来东海,要的是亲手杀了皓月和她腹中的孩儿 ,还要用太监和春草织等人在季博常面前对食。 所以这样的人,不能进纠察司。 因为纠察司的人只会杀人,而影衙最会的就是折磨人。 尤其一个如此恶毒的女人进了影衙,后果可想而知。 因为影衙内,可是有着三千阴损龌龊的垃圾。 折磨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这个根本就不用猜。 皓月说的没错,她是真的准备给临覃覃一个机会。 接连战败又遭麾下之人背叛,一路奔逃饥渴劳累,这样的过程能人变得理智些。 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是什么。 但很遗憾,临覃覃不是聪明人。 哪怕来到了无忧城,见到了皓月她眼中依然有恨,想的依旧是如何杀人。 机会只有一次,但她没能把握住。 皓月双手轻抚隆起的肚子轻声说道。 “宁儿啊,虽然她是在娘的引导下变成现在这样的,但娘给了她机会可她却不要啊。” “所以啊,你要记住,知恩图报有恩必还才是真正的处世之道哦。” 直到这一刻染秋才明白。 没让临覃覃死在边城,让她费尽千辛万苦最后来到无忧城。 为的,是给未出生的小户讲解做人的道理。 什么才是真正的蔑视折磨? 那就是你以为我会和你说很多很多,你以为我想看的是你的歇斯底里。 但实际,那是你以为。 我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看你丑陋的模样。 只是单纯的让你....憋着。 你有话说不出,我也没兴趣和你说话。 所以你,只能更恨,在无数个受尽折磨的夜晚声嘶力竭的咒骂。 因为恨,你就不会死。 你会想活着想翻盘想报复,所以那无尽的折磨将会永无休止的伴随着你。 皓月从未因临覃覃 ,要杀自己杀腹中孩儿的打算恼怒,就连狠话都没说过一句。 没说是因为没必要。 恼怒对胎儿不好。 但实际上,早就为那个心如蛇蝎又蠢笨如猪的女人,预置好了无边地狱。 季博常是坐在书房里穿着大棉袄大败北夷,又趁机在北夷内埋设了无数暗子。 而皓月,则是坐在凉亭里哼着摇篮曲,一手策划了临覃覃的覆灭。 灭了进入东海的东南军,又一举奠定了拿下东南的基础。 夫妻相,夫妻像。 就在临覃覃到达无忧城的第二日,金通未的信件到了。 进入东海的江南水军全部灭杀,得江南大船无数。 唯一麻烦点的,是江南水军登岸的那一批人。 麻烦不是因为不好杀,而是有人抢了功劳。 东海的县令和银币,可远远不止季二狗那些人。 他们感觉难得东海来了敌人这太难得了,所以得慢慢杀慢慢的咂么滋味才行。 实战练兵嘛。 这个提议一致通过,而江南登岸的水军也是目标明确。 直奔兵工厂少府和锻造坊而去。 银币们正在商量在哪慢慢蚕食,又不会造成真正损失的时候。 少府和锻造坊的人出手了。 这些人都是工匠铁匠,他们和战兵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战斗力都不如县兵强悍。 战斗力是不行,但人家武器足够牛逼啊。 季博常麾下战兵的武器都要从他们这领取,说白了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武器库。 别说江南军,就是李三山和蓝海亦加起来都没见过那么多车弩,床弩和连弩一起出现的模样。 一人四把连弩你可见过。 一顿噼里啪啦之后,东海老农们能干的就只剩下收拾残兵败将了。 “啥也不是,居然还得靠我们亲自动手。” 这是少府和锻造坊打完收工之后,面带不屑对东海老农们说出的揶揄之言。 少府和锻造坊的确威风了一把,但他们未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各个战兵集团都在催武器,你一直说没有,但那数量惊人的车弩和一人四把连弩怎么回事。 而相比少府,未来日子更难过的还是季二狗。 就在他们快要将边城里的死倒收拾完的时候,之前跑没影的骑兵回来了。 从边城之内呼啸而过,连停都没停。 “他妈的,合着你们之前退走就是不想收拾死倒呗,狗娘养的。” 季二狗这话刚出口,季吉立马掏出纸笔记录。 季二狗,骂骑兵元帅是狗娘养的,且眼露杀意。 骑兵元帅是谁? 金启晟。 金启晟老娘是谁? 季凌薇,季博常亲姑姑。 那季二狗骂金启晟是狗娘养的,那这狗娘是谁? 世事无常 ,小心土鳖啊。 第670章 突袭 马金山很庆幸也更兴奋。 他从东海逃出来了,尽管并不知道城外的骑兵因何而退。 但这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机遇。 自己回来了但临覃覃必死无疑,那这东南将成为自己的天才。 尽管他猜到了东海水军一定在攻打江南,尽管他也知道李泽勋正在向东南腹地进攻。 但他不认为东海水军能那么快打进东南。 他更不认为李泽勋能搅动多大的风雨。 他是真小人,只为活。 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 东南他守不住,更不可能依靠东南和季博常抗衡。 他要的,是投诚。 在季博常打下东南之前,先一步将东南的力量掌握在手。 那时投诚,远胜现在。 他从来都没相信过季吉,而秦朗突然从后偷袭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没关系,只要自己能先一步拿下东南的控制权,就可以绕过季吉那样的小人物直面季博常。 不奢望成为心腹。 但一个完整的东南能换来的官职,一定低不了。 他很清醒也很聪明。 但却没想到,就在他费尽千辛万苦跑回东南边城之外时,竟然碰上了正在攻城的南高丽人。 他必须尽快回到东南。 南高丽人距离皓月给的破城期限也所剩无几。 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对话,死战就这么打响了。 东南边城的守军撑得极为辛苦,南高丽人近乎不计伤亡的猛攻不止。 但他们却得不到任何来自内部的补充。 因为如今的东南内部,正在被李泽勋带领的高丽人肆虐。 他破了四座小城屠了四座小城。 大批难民出现,各大城池关闭城门严阵以待。 东南,从未这么动乱过,也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感受死亡。 而让他们更绝望的是,另一个方向东海水军破关而入,势如破竹般打进了东南。 可就在他们觉得即将遭到屠杀的时候,东海水军居然出面安抚并连斩数十趁机作乱之人。 一路打一路安抚维稳,这让东南百姓不明所以中找到了主心骨。 不杀不抢维持稳定,就连当地的官员都被水军元帅吴狂澜召见。 一切,只为保持稳定百姓不受战争之苦。 东南水军一路溃败,但东南百姓却并没有遭到战败带来的副作用。 所以东南水军战败,他们并无太大感觉。 而战败溃退的东南水军为反击,开始强征民勇,甚至强迫地方县兵去送死争取时间。 反差出现了。 敌人不杀我们不抢我们,你们这些所谓的自己人又杀又强迫我们去送死。 我凭什么还要跟你站在一起。 与此同时,临覃覃在东海战败身死的消息传来,整个东南更加的人心惶惶。 而到了最后,还没被东海水军打到的地界百姓,都在翘首以盼东海水军快点打过来。 幸福是个比较级,仇恨和不安也是同样的道理。 东海是敌人,但和高丽人比起来那就是自己人。 如今高丽人在屠城攻城,东南水军在让人送死,只有东海水军想的是如何让世道不乱,百姓可活。 所以那些被东南水军派去送死的县兵民勇,直接选择了投诚。 被人打过来投诚和主动投诚是有区别的。 再说,有吴大帅在,就能组织起人手去灭了高丽的杂碎。 东南,就如一个被倒悬又被拿走木塞的酒瓶。 没人能阻止这倒流的过程,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干干净净。 在那些小吏和游侠的阻止下,李泽勋想一路破城太难。 所以他在得到了足够的补充后直奔南岭城。 不用想,东南最大城池 ,临家的大本营南岭城一定会血流成河。 血流的多了,才会迫切的期盼救世主的到来。 ... 就在临覃覃带领大军进入东海的第二日。 江南大军在申洞庭的带领下,一路急行军来到了江南边城。 这里有一万秦升留下的人把守。 只要稍作整军补充,就可经由此地直取定远完成相爷的翻盘之举。 申洞庭得领军之能极强。 但老夫人在临死前说过,江南底蕴不是培养不出真正之将,江南人才辈出也不是找不到才华横溢之人。 但你申逐鹿太过自负,就导致你麾下之人盲从没有主见。 也不敢有主见。 因为你说话永远只说一半,看似高深莫测实则麾下之人个个心头不安。 为不出错,为怕猜错了你的真正用意。 他们如履薄冰只能依命行事。 申洞庭一开始的建议,就是依据江南城池以守代攻。 只要拖得时间够长,最先垮的一定是季博常。 但这个提议直接被左相否了。 因为他要布局,更因为他又绝对的把握能够速胜。 败了季博常天下大定。 他没时间也没兴趣把战事无限拉长,那不是他的风格也不能彰显他的霸气。 结果,这所谓的最后底牌被人家破的干干净净。 最后不得不冒着天大的风险,行如今这等疯狂之事。 申洞庭第一次对左相的命令产生了怀疑,因为江南还没一败涂地。 近半数地盘丢失云杉少爷身死,但季博常想借此轻而易举的拿下江南也不可能。 苏杭城还在,宁台府也还在。 财力仍在人口尚众,以城池坚守季博常想破难如登天。 只要把战局耗下去,季博常大军出征底蕴不足的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可相爷却再次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要以整个江南为筹码一局翻盘,这样的做法...像极了当初的雍盛帝。 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执行左相的命令。 而且按照相爷的布局,只要自己能够拿下定远,临覃覃能够拿下东海。 那覆灭季博常在江南的大军便可轻而易举。 看着前方的江南边城 ,申洞庭强压下心里对左相的质疑。 他现在要做的,和之前的申康一样。 执行命令便可,不必问为什么。 一路从旭光城急行军到边城,江南军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沂水城的季博常应该才刚刚反应过来。 休整一晚,时间完全来得及。 为安全起见,他没有事先安排斥候前去通报。 可就在他要下令斥候前去通报,大军就地扎营之时。 两侧山林突然出现大批兵卒。 对他这支疲惫不堪没有任何准备的大军,悍然发动袭击。 第671章 那也是个狠人 祝举在这埋伏已久,等的就是申洞庭疲惫不堪的江南军。 申洞庭做梦也想不到。 偷袭他的,竟是南燕人。 这一仗没法打,祝举埋伏已久且囤兵三十万。 申洞庭二十万江南军一路急行,体力到达极限且边城在即心神松懈。 那边城里秦升留下的一万人,早就被杀光了。 一夜激战溃退,待摆脱南燕大军的追击后,申洞庭一声悲吼吐血摔落马下。 一夜,二十万大军逃出的不足四万残兵。 江南,危矣。 相爷的翻盘之计,彻底失败了。 为翻盘相爷主动送上沂水城外的二十万大军,现今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已成残兵败将。 江南....没了底蕴。 如今之计只有回到苏杭城,依靠江南剩余的力量死守方有一线生机。 申洞庭抹去嘴角血迹,当即下令快速回返。 伤兵顾不上了,只能任由其自生自灭。 体力耗尽跟不上队伍的,申洞庭亦是下令不必理会。 大败导致信鸽丢失,必须尽快回到苏杭将一切事情禀明才可。 不足四万残兵,在回到旭光城外的时候,不足两万且站立都是极为困难。 好在如今的旭光已是空城,自己离开李三山定然不会再死守此地。 如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就在申洞庭的感慨还未感叹完毕之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杆大纛。 蓝! 二十万大军前去,仅剩两万余站都站不稳的溃兵归来。 这样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蓝海亦肩膀一抖,申洞庭的尸体从战马上掉落。 老夫人的话再次应验。 不是江南没有人才,而是被左相自认最强培养法狠狠压制。 申千度有万箭穿心依旧拄剑不倒的豪壮。 申千铎死在北朱河畔,但临死亦是保持冲锋之态。 申一州的水军和吴狂澜对垒未落下风,输是输在蓝海亦提前夺了他的投石车阵地。 更输在了被季博常提前预判了他的所有动作。 申南彤擅守,身为江南统军元帅却被认为是德不配位。 能坐在那个位置是上,也是因为当年的功劳所致。 左相要的是进攻不是防守,所以在他看来功劳已经用完的申南彤必须死。 所以擅守的申南彤,真正擅长水军的申一州被处死。 申南彤死,申洞庭上位。 申一州死,左相认为最忠心之人上位,带领水军打进东海。 如果申南彤没死,左相选择以江南城池据守不取巧,不设局。 季博常打不动江南。 申一州没死,有他在金通未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把进入东海的水军全部覆灭。 他认为季博常乱他本心之法全在破局。 但实际上,季博常在进攻江南之前就给所有人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杀申南彤。 申南彤死,就能从根本上杜绝江南以城池据守的可能。 祝举猜的不对,因为蓝海亦来回调动,水军战船对峙不前最后夺投石车阵地最后大胜的真正目的。 就是为了让申逐鹿杀了申南彤。 一个擅攻之将改变不了整个战局,但一个擅守沉稳之帅,却有改变整个战局的能力。 而申南彤死,申一州注定活不了。 因为他们本就是利益一体,更因为战败之将左相一定不会留。 想要败一手握大军之将很难,哪怕领军之能再差也是极难之事。 但利用左相去杀,就会变得极其容易。 申云杉在死前对季博常大笑。 论骗人,那东南女子不及你万分之一。 因为你做的这一切,只为骗一个人,只骗一人却胜过骗所有人。 因为你骗的那个人,够自负也被乱了本心。 季博常从和左相真正对上之后,一直没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反击。 这就是申雨杉和申云杉,亦或者那些躲藏在暗处的东西们认为。 季博常,无谋。 无谋便不可惧,不可惧便可欺。 说季博常不过尔尔被夸大的人远不止一个。 但申云杉在将短刀插进自己脖颈之前给出了答案。 不是季博常无谋,而是他的谋只针对一人。 在其他人眼里无谋的真因,是除左相外那些垃圾连让他布局的资格都没有。 能一刀干掉又何需筹谋? 乱左相本心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远远不止他的布局被轻易破除,而是用他之手替自己除去想除掉的人。 申南彤,申一州,申千铎,申康,还有现在的申洞庭。 每一个都为真正的领军之将,每一个都是被季博常视作威胁之人。 而现在,左相手中剩下的,只有申千彻这个大宝贝。 左相为何对老夫人动了杀心? 以他的城府胸襟,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悲愤的妇人。 而真正让他动了杀心的原因,就在那句你现在和当初的雍盛帝无异。 怎样才能让人恼羞成怒? 是你戳中了他心中隐藏起来的伤口,你说中了,他不想承认。 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一个恼羞成怒对老妇人动了杀心之人,又怎么可能保持本心做出正确选择呢。 所以乱心的本质不在外力,而在内戮。 外部所有都为引导,真正导致内心崩溃的还是自己。 “他很强,强到让人惧怕。” 老季看着前方的苏杭高大的城墙微微摇头。 “但他没败过,一切太顺了就会导致败不起。” “败不起就无法接受这已经发生的一切,昏招也就此出现了,说到底还是那句话 ,他这一生太顺了。” 老季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 “如此看来 ,当年的那个老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只可惜,他选中的接班人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老季口中的老皇帝,是雍盛帝的爹。 那个被称作足够昏庸的大雍帝王,但那老皇帝昏庸之名人尽皆知。 但他在位的时候,大雍风调雨顺国库充盈。 是他顺水推舟提拔了申逐鹿,也是他暗中把雍盛帝从北境引回坐上皇位。 顺水推舟,是因为他根本阻止不了。 但他做了一件让老季和小季同时摇头的牛逼事。 让申逐鹿活的够顺利。 顺利的成为左相,顺利的把持朝纲,顺利的只要想做的任何事情都能轻松得到。 一切都太顺了,败不起内心脆弱。 那位老皇帝才是真正的狠人,他用自己的一生昏庸之名和大雍数十载皇权旁落布下一个大局。 一个针对申逐鹿和江南的大局。 不过很可惜,他选中的接班人却并没有看到这一点。 第672章 笑清风 江南的雨还在下。 那蒙蒙细雨就像永无止境一样飘落,低沉的云层让人心头无端多了一丝沉闷的压抑。 苏杭城没得气氛,比那阴沉的天气还要压抑无数倍。 季博常的大军到了。 而在季博常大军到达苏杭城下的同时,数封信件被送进了左相的面前。 第一封,江南水军全军覆没。 第二封,东南临覃覃大败生死不知。 第三封,东海水军打进东南,一举拿下东南之势不可挡。 第四封,申洞庭二十万大军覆灭。 每打开一封信件,左相的脸色便是灰败一分。 直到四封信件全部看完,左相眼内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是消失无踪。 没了。 一切都没了。 他回到了江南,拿出了最后的手段。 在最后底牌被破除之后,他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一个足够疯狂但也能扭转局势的决定。 但,一败涂地。 四十万江南战兵,十三万江南水军无数大船。 大半江南地盘和麾下领军之将,全没了。 左相想转头去看窗外,但就是这样的简单动作居然让他感到吃力。 终于艰难的把头转过去之后,明明那阴沉沉没有任何阳光的天气,却让他根本睁不开双眼。 他一生都在布局都在赢,没有人能跳出他的掌控,就连这天都不能。 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感受到失败的滋味,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击败自己。 所以他常常感觉到无趣。 所以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自己对弈,就连季博常都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这其实也是一种和自己对弈的方式。 “败给了自己吗?” 他喃喃自语。 说完之后他呵呵一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那是对自己的嘲讽。 “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败了,所以你...说的没错。” 这话,是他对老夫人说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这样的情绪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他后悔打造扶持了季博常,更后悔没有早点杀了季博常。 如果他能下手的足够早,哪怕季博常背后有东海作为依仗,也绝不是江南的对手。 别忘了,那时候的北境还有尹布衣。 那时候的临孝君也还在,那时候的季博常还足够稚嫩。 是他限制了尹布衣牵制了临孝君,江南大军压边西南给了季博常足够的发育时间。 没有他的刻意放纵,季博常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拿下北境。 老夫人说的没错,季博常拿下北境的手段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那时左相还是有机会能够抹杀季博常的。 但季博常却骗了他,因为季博常拿下北境之后去打北夷了。 如果他拿下北境后和当初的尹布衣一样,剑指中原皇位,那左相一定会包不犹豫的出手。 但他没有,他集结手头上的全部力量去和北夷死磕。 这让左相很满意。 以东海定远以及北境之力去打外敌,这很符合左相的利益。 所以他点头 ,所以他承认了季博常的这个学生。 自己打造的功德如此上道,怎么也要给些奖赏才行。 承认他是自己的学生,最出色的学生就是对季博常的奖赏。 但转折也就此出现。 左相不认为季博常能大败北夷,整个大雍都这样想。 所有人都认为,季博常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后的下场,就是在北境败光自己刚攒下来的家底。 但也能让北夷伤筋动骨,这对风雨飘摇的大雍是好事。 可结果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他打进了北夷,他赢了。 他屠杀数十万北夷骑兵祸乱北夷的同时,得到了十多万匹北夷纯种战马。 左相当即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而且他感受到了威胁和愤怒。 因为季博常用他的方法祸乱北夷,就是在告诉他。 汝之谋可谋天下,但汝之眼界不足。 老夫人笑:那小家伙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你就是个眼界不足胆量不够的...窝里横。 左相意识到了危机,所以他出手了。 一口气在定远布下重重大局,每一局都能要了季博常的命。 然而当定远大局被接连破除之时,左相的心就再也静不下来了。 一切都在失控的边缘,季博常的手段让他心惊更恐惧。 所以拿出了最后的手段,所以他亲自回到了江南。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拍打在窗棂之上会有种让人莫名安静之感。 啪。 一滴水从房檐掉落,掉进地面的小水坑发出一声淡淡脆响。 这声脆响让左相回过神,也转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 “又赢我一局。” 这话出口,让左相脸上的灰败瞬间一扫而空。 重在,又字。 如果从坑江南和东南的银子布局拿北境开始,那季博常一共胜了左相多少局? 太多了,多到左相都不愿去细数的地步。 所以他用了一个又字。 灰败退去,是因为他接受了这个又字,接受了一败再败败无可败。 既然接受了,自然再无灰败。 只可惜,他的这份坦然来的太晚太晚。 “胜我容易,但想轻易的拿走老夫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 他起身,来到书房门口仰望苍穹。 良久之后 ,哈哈大笑。 纵横世间任我行,无人可与我争锋。 孤心曾叹知音少,寂寞常随岁月更。 今遇知己愁云散,相伴同行笑语盈。 天下诸雄皆失色 ,唯吾傲立笑清风 。 言罢下令,敌军已到城下,江南世家不得藏私全部上城参战。 命难民成军者即刻集结,准备最后的决战。 最后的决战四字,让所有江南人心生悲凉。 曾几何时,强大如江南如左相居然也会走到背水一战的地步。 但这等悲凉诗句,也激起了江南人的奋死抵抗之意。 他们大局虽败,但还有苏杭城。 苏杭城后还有真正的江南底蕴之地,宁台府。 就如左相所言,想轻而易举拿下整个江南没那么容易。 苏杭城内的压抑气氛,被冲天的战意所驱散。 世间城墙最坚固者当属帝都,但论最难攻下者,当属苏杭。 最后一战,代表的是季博常和左相之间的胜负。 也代表着天下最终的归属。 第673章 招揽 战局的发展最兴奋莫过于左奉节。 因为左相败了,一败涂地。 而他的手上也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如今左相再无任何依仗,季博常大军全部集结于苏杭城下。 他一直在等的机会到了。 左相近乎损耗尽了手中的力量,季博常想要拿下苏杭城墙就要用命来填。 只要自己用苏杭城磨杀季博常大军,那这天下将是他左奉节的囊中之物。 所以他当即对李佳一下令,将之前难民组成的大军向苏杭集结。 他要摊牌了。 向申逐鹿摊牌,也向天下人摊牌。 我左奉节不装了,我就是天选之人,就是最终的天下之主。 “孤心曾叹知音少,寂寞常随岁月更....” 左相的这首诗传到了城外,传到了季博常的耳中。 接连轻吟三次之后,季博常起身来到营帐之前。 对着苏杭城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 “学生博常谢过吾师!” 他布局只针对一人,因为除了左相其他人根本不配被称为对手。 他和左相之间只能活下一人,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共识。 但彼此间有着相同的霸气,只有彼此才配被称为对手。 他们之间曾有过承诺。 你赢,帮我抹掉那些老鼠。 我赢,亦会出手抹杀那些恼人的臭虫。 他们是最为相像的人,是彼此都要置于死地的人,但也是彼此惺惺相惜之人。 因为有些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得懂。 有些事,根本不用直言便能明白其用意为何。 他执弟子礼,是因为左相在用自己的方法帮他最后一次。 今遇知己愁云散,他放下了也真的坦然了。 唯吾傲立笑清风,他还是高傲的。 你没有真正击败我,我也不会给你真正击败的机会。 因为他们约定成形的前提,就是你我对弈宵小怎可得利? 随即,季博常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决定。 只留十万在苏杭城下,其余人向江南边城进发。 这让左奉节很是恼火,但更让他不解的是,左相竟然离开了苏杭城。 带着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回返宁台府。 如此一来,苏杭城真的成为了他左奉节的天下。 这让站在城墙上的老左意气风发,他发誓,自己从未这么扬眉吐气过 。 他本想在左相离去时说点报复之言。 他也想对左相来上一句:可知为何? 但多年的职场霸凌再加对左相的畏惧,这样的话他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左相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开口。 “你便与此地共存亡。” 这话在老左听来没啥特殊的,他自己把老底祸祸没了如今带兵回老巢躲灾。 走之前可不得说点什么鼓励之言嘛。 他没当回事,但跟在他身边的李佳一却是对着左相躬身行礼。 那模样,和季博常执弟子礼有着五成相似。 有些人是值得尊敬的,哪怕他是敌人,不死不休的敌人。 但有些人是不值得尊重的,因为他们是老鼠。 是臭虫,更是吸血蚂蟥。 祝举偷袭得手大败申洞庭,但他没有离开江南边城,也没有要向江南境内进军的意思。 他就带着大军停留在了江南边城。 他在等。 准确的说,是他背后的大人让他等在那。 “等什么?” 祝举看了一眼麾下不明所以得将领微微摇头。 “我们现在是何身份?” 他问,但他麾下之人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是异军突起并且帮了他大忙的人,如果没有我们帮忙灭了申洞庭,他能如此安稳的在江南和申逐鹿周旋吗?” 祝举微微摇头。 “如今江南败局已定,但季博常想要彻底拿下江南就要打,而且是用最为惨烈的方式才能打下苏杭城。” “打下苏杭城还有宁台府,一步杀一人血流成河才能打下的宁台府。” 他起身,来到地图前微微一指宁台府的方向。 “以申逐鹿的为人,哪怕明知必输无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他会用江南最后的气数和季博常死磕。” “那样的仗一定很惨,死的人也一定很多。” 说完转身对着麾下将领微微一笑。 “如此时节,你们说季博常会怎么对待我们这支足有三十万,帮了他又展露出绝对实力的大军?” 他伸出两指。 “招揽!” “除了招揽之外别无他法,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实力灭了我们,更因为现在的局势招揽比覆灭我们对他更有利。”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和营帐内的所有将领。 “我们来自哪里?” 随后在椅子上坐下微微一笑。 “南燕啊。” “我们来自南燕那等小国,就算被南燕王封王也是偏居一隅毫无荣光的。” “南燕王和中原天下的高官毫无可比性,所以他笃定我一定会接下他的招揽。” “为何?” 不等麾下之人应答接着开口。 “因为在他看来,,真正有价值的是我和你们以及这支三十万大军,而不是什么南燕王朝。” “以高官厚禄招揽,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我们灭了申洞庭没走而是留在原地,就会让他更加的笃定我们在等待招揽。” 他笑了。 而他麾下之人也都笑了。 这个营帐里的将领足有三十人之多,而且这三十多人皆为军中佼佼者。 因为他们,全部出自演武院,全部是楼生一亲自教导挑选出来的人。 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听出了祝举将军更层次的含义。 他们都在,他们都有出色的领军之能。 因为闫不求和申洞庭就是他们刻意选择的磨刀石。 而选择招揽,季博常一定会将这支三十万大军打散,将领军之将打散。 这样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但他们的大人早就算好了一切。 所以他们这三十万万人,和三十多个领军之将本就是为季博常准备的。 收下了这三十万人和三十多将领,就等于把大人准备的毒药喝进了肚子。 大人要的是什么? 要的就是季博常得了天下坐上皇位,然后在暗中取而代之。 而且大人准备的远不止这三十万大军,和三十多个将领。 只要时间慢慢推进,整个朝堂文武都将是大人安插进去的人。 军队,也会慢慢被架空。 那时拿季博常的天下,如探囊取物一般毫不费力。 第674章 硬度和幻想 帝都,演武院。 “哈哈哈....” 那位被斗篷遮的密不透风的大人,站在摘星楼之顶畅快大笑。 “这天下,终于来到了按照吾之意志行进的轨迹上了。” 他身后之人闻言躬身。 “一切,皆是大人筹谋的结果。” 那位大人闻言又是哈哈一笑,随后微微摇头。 “我沙姓后人蛰伏的太久了,久到世人已经忘记了我安朝沙姓的地步。” “但论底蕴,这天下没人能和沙姓相比,江南道门不行,东海也不行。” “因为他们在我沙姓后人面前,没有秘密。” 看着夜色中灯火凋零的帝都,这位大人的嘴角再次出现一抹畅快的笑意。 “大雍太祖以为将帝都镇压在我沙姓皇陵之上,就能保大雍千秋万代。” “但实则在我沙姓面前,他这大雍如薄纸般脆弱。” 说完转头。 “祝举那里可曾准备好了?” 身后之人闻言回道。 “禀大人,一切准备妥当就在原地等待季博常,而且按照大人命令,不卑不亢且不做任何算计之举,如此才能博得季博常的真正信任。” 大人微微点头。 “都言夺天下难那是因为没找对方法,夺天下难在不能分辨人心。” “季博常的行事风格喜真,喜朴,厌做作恶贪婪。” “他喜什么我便给他什么,他要什么便为他创造什么,以他行事惯例,一旦相信一个人便不会再起疑心。” “这,就是他和申逐鹿最大的不同,这也是他远没有申逐鹿危险的根本所在。” 身后之人点头。 大人一直在做的,就是研究申逐鹿和季博常的行事风格。 论对这二人的了解,世间无人能和大人相提并论。 与其说是季博常胜了申逐鹿,不如说是大人选择了季博常。 因为在大人眼里,季博常心智不足且漏洞更多。 心不够狠,便为优柔寡断。 “可大人,东海战事临覃覃轻易被败,那吴皓月比我们掌握的更加难缠,而且东海之民皆有战兵之能....” 大人闻言呵呵一笑。 “一介女流之辈而已,季博常得了天下,就算她再强也只能被困在后宫之中。” “季博常选择的文臣武将之首皆非吴季二家之人,为的便是公平二字,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吴皓月再次掌权的。” 说完抬头看向天穹明月。 “此,也为他的漏洞之一。” “至于东海之民就更不用太过在意,藏兵为民那是季家为季博常留下的后手,但天下大定后,第一个要打压东海之民的就是季博常自己。” “这是人性,得了什么助力就会越防备什么。” 而麾下之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原来大人将祝举将军和三十万大军送给季博常的真正用意,就是想让季博常用祝举将军去取代其他人,那这一手岂不是和现在的申逐鹿一模一样?” 那位大人将视线从天穹明月收回。 “这就是人心,也是我最大的依仗。” 身后之人闻言点头,随即抬头看向大人的背影。 “可季博常身边还有季零尘,万一被他看出些许破绽那....” 那位大人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季博常没得选。” “申逐鹿绝不会甘心失败,而且就算败他也一定会用最后手段,去重创季博常。” “重创之下他没有能力再对祝举开战,所以他唯一之法只有招安。” “但只要他选择招安,那这天下的走势可就由不得他了。” 身后之人的脸上也是出现了敬佩之色。 因为大人只是身在帝都,却将天下局势看在眼里,更将季博常和申逐鹿玩弄于鼓掌。 “大人,沙继业一直跟在我们的人身后,而且已经快要接近最核心之地了,要如何处置?” 大人微微甩了甩袖筒。 “他不重要,真正对我们有用的是沙宝亮,传令杀了吧。” 身后之人点头应是,随后再次问道。 “祝举将军前去江南,而西南之内的刘崇禄蠢蠢欲动,西境林独行也是极为的不安分,是否需要镇压一下以免....” 那位大人又是一声哈哈大笑。 “为何要镇压?” “留着他们才能让季博常分神,而他们也是祝举等人的功劳簿。” “太安定的天下,不是我们需要的。” 言罢转身,朝着摘星楼之下而去。 而在走到楼梯前时缓缓停下脚步:“齐王已经无用,除掉吧。” 他姓沙,名沙振庭。 沙姓皇族这一代的领军人物,他一直就在帝都。 但没人能识破他的身份,哪怕他每天面对的都是以心智着称的大人物们。 如今帝都里的大人物都走了,他依然留在帝都。 因为真正以天下为盘以众生为子的,不是申逐鹿。 而是他沙振庭 。 一切都在按照他预置的方向在走,就如他所言那般。 无论江南还是东海,在他眼里都没有秘密可言。 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申逐鹿和季博常的人。 所以他笃定,季博常没得选。 因为申逐鹿明知必败也会倾尽全力重创季博常,让他拿到江南,也要承受断臂之痛。 更重要的是。 沙姓在很久之前,就把手伸进了申逐鹿的老巢宁台府。 所以哪怕申逐鹿死了,宁台府也会倾尽全力重创季博常。 论底蕴,没人是他沙姓的对手 。 “爹啊 ,到底什么是底蕴?” 老季听到狗大儿的话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 “底蕴嘛,要么是家里老不死的攒的那点破烂,要么就是糊弄后人吹牛逼的东西。” 说完可能觉得这样不能让狗大儿满意 ,又开口补充了一点。 “就比如道门的三千金身,再比如被灭国,自己没本事复国然后指望后人能有本事的忽悠之词。” 老季这话很粗,但基本把底蕴二字完美诠释。 如果一切平稳且没有绝对强势之人出现,那老不死们攒的家底就是底蕴。 再简单点说,一个朝臣,如果国家稳定强盛,他打下的基础和人脉就能福荫后人。 但国将不国,这底蕴就是个屁。 就如大雍皇子一样,他们爹还是皇帝呢,他们有底蕴吗? 再比如那些藏头露尾的垃圾们。 如果他们真有自己说的那么牛逼,还用等在后面捅尿窝窝吗? 底蕴啊,说到底就是手里现在拥有的东西够不够硬。 如果单纯的论硬度。 没人比得过的季博常。 所以,季家人从不提底蕴。 因为赢了之后留下的,才叫真正的底蕴。 没得到却意淫的,那叫幻想。 第675章 重伤的神明依然能杀人 所有人都认为申逐鹿不会认输,他一定会和季博常斗到最后一刻。 所有人也都认为,季博常就算胜也一定是惨胜。 因为他已到苏杭城下,他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但这世间人总喜欢以己度人的自以为是。 他认为自己认为的就一定对。 因为他觉得他很了解某个人,了解到对方的每一步都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去发展。 “论头生反骨,没人比得上我申逐鹿。” 左相更加的苍老,坐在马车上的腰背已经弯到了让人心痛的地步。 但他的脸上再无灰败,就连眼神都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宵小认为老夫败不起会耍赖,会用所有手段去重创那个小家伙。” 左相说着呵呵一笑。 “老夫虽自负不甘,但败的多了也会心服口服。”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而且没有丝毫作伪之色。 他说出了之前绝不会承认的话。 之前确实败不起,但败在一个人手里太多次自然就败的起了。 败的起,就能坦然面对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啊,他败在了季博常手里,败在了自己学生的手里。 而且自那个小家伙出现以来,他再未感受过无聊寂寞。 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老夫发掘了他,也利用过他甚至把他当成功德想要杀了他。” “而后他用从我这里学到的方式开始反击,也用他独有之法告诉我,我到底错在了何处。” 转头看了一眼双目通红的老门房,左相如年轻时一样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一把年纪还做这等模样,该看开了。” 该看开了,这四字对老门房说也对自己说。” “那小家伙很不错,他用自己的行为告诉我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 “既然那个小家伙给我这个老头子留下了足够的尊重,那我也该适当的展现一下老师的风度。” 左相接过老门房手里的茶盏喝了一口。 “老夫虽败但还能杀人。” 他在离开帝都的时候就曾说过,猛虎相争臭虫欲要得利? 笑话。 他善谋杀伐也利,毁了大雍江山更祸乱了大雍皇族。 他也曾想一举灭杀一道上千万人,但论心胸整个天下能与之相提并论凤毛麟角。 而就在刚刚他也给出了答案。 论头生反骨,没人比得上我申逐鹿。 当初道门掌教用养蛊之法,只要脱颖而出就能获得重用,也能位列大雍之巅。 他拒绝了,随后用计谋将之前的道门掌教杀了取而代之。 因为他的高傲,不允许自己被他人掌控成为提线木偶。 他是败了,但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心思被一群宵小所掌控。 一群宵小也想掌控我申逐鹿,也想利用我申逐鹿得利? 天大的笑话。 所以他站在书房门口良久之后 ,眼中神采恢复并提笔写下那首诗词 。 这首诗传遍苏杭城也传到苏杭城外的季博常耳中。 在江南人听来,这首诗乃是相爷大人的坚决和信念。 但这首诗在季博常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所以他躬身执弟子礼。 学生博常谢过吾师。 这就是左相和其他人的不同,他可为成功无所不用其极,但也能在醒悟中彻底放下心中执念。 他很满意,因为他的学生比他还要优秀还要强大。 他真的很满意。 所以在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他要为自己的学生铺平最后一段路。 宵小认为他一定会倾尽全力重创季博常。 但他反其道而行之,带军直奔宁台府杀人 。 因为他说了,论头生反骨,没人比得上我申逐鹿。 左相掀起马车窗帘看了一眼苏杭城,嘴角微微上扬。 “这天下交给你,我放心。” 这一刻的他再不是站在权力巅峰的左相,也再不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而是一位充满欣慰的长者,对自己悉心培养的后辈说出的道别之言。 他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陷入最后的疯狂。 因为他是申逐鹿。 当放下心中一切欲望之后,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 但这位慈祥的老人现在要做的,是杀人。 他说了。 我这位当老师的,是该展示一下自己的风度了。 孤心曾叹知音少 。 唯吾傲立笑清风。 .... “他无愧最强左相之名,单就这份心性就不是他人能比的。” 老季说完幽幽一叹。 “儿啊,这里爹帮不上忙,准备回东海看看。” 季博常微微点头。 他知道老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就是怕自己的软肋被人利用。 但如今左相的选择,注定江南之内不会出现覆灭左相的大爽情节。 因为左相的最后选择,让老季也是肃然起敬。 有的时候对手,才是最值得尊敬的。 老季走了,他没有再跟随大儿身边去做最后的事。 他知道,这天下的归属从左相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已经被定下了。 因为,这是左相和他狗大儿之间再一次联手。 也是最后一次联手。 当世之下,有能敌得过申逐鹿和季博常联手之人吗? 莫说那些藏头露尾的脏东西。 就是季家都不行。 世事无常,就在不久前所有人以为决定天下归属的是临覃覃。 但事实,能决定未来归属的只有真正的大人物。 重伤垂死的神明,也不是臭虫能比的。 祝举覆灭了申洞庭,他得到的不止对未来布局的先机,还有江南大军的武器装备。 他一直都在忌惮也在筹谋季博常的武器。 所以他还有一个必须伏击申洞庭的理由,得江南军的武器在手。 有了武器就能推算出锻造图纸,只要时间足够就能真正拥有这等战场利器。 而他最喜的,便是连弩和车弩这等真正的大杀器。 尤其连弩,更让其赞叹季博常的非凡了得。 有此利器近战之下,可令杀伐无限提升。 更让其惊喜无比的是,所处边城之地发现一处隐秘暗库。 其内竟然装满了江南军打造的连弩车弩等物。 再加得自申洞庭大军的装备,他这三十万人已是完成全员换装。 这让他的内心都是发生了某种变化。 有如此利器在手,还用假意投靠季博常徐徐图之吗? 第676章 大礼 祝举不是那等眼高于顶之人。 但实力的暴涨也让他的心绪出现变化。 他惊叹于季博常打江南之法,单就季博常攻打江南的战法就足以写进兵书流传后世。 但他也发现了季博常的不足。 骑兵。 花费那般庞大打造出来的骑兵,竟然只是为了应对东南那个女子而设? 仅此一点,就让季博常在他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 如果他是季博常,根本就不会让临覃覃做大的机会。 而且在开战之初,就会把骑兵调进江南。 江南多水系且城池众多不利于骑兵冲阵,但骑兵的速度却能切断江南军的后路。 如此才为真正的分而歼之。 而非现在的兵聚苏杭城下,以兵卒性命一点点去填苏杭那高大的城墙。 人无完人,这是他对季博常的评价。 而且他也更加佩服自家大人的眼光,因为大人真的是把季博常看得太透彻了。 全员换装,让他有了两种选择。 一,在这里等待季博常的招安。 想让三十万大军和自己这样的领军之将投靠,想必来招揽自己的人分量一定不低。 他猜测的是季零尘亲至。 季博常的亲爹未来的太上皇,这样的分量和诚意都足够了。 二,他可以先打一仗之后再等待招安。 季博常很有可能会选择软硬兼施,派大军前来威慑的同时再行招安。 但这正中祝举下怀。 他最希望来的是蓝海亦,因为他知道就算被招安后自己也不可能立刻取代李三山。 而最好的选择就是蓝海亦。 只要自己趁机灭了蓝海亦,非但能再次削弱季博常,还能轻易的取而代之成为季博常麾下军方的二号人物。 而他心里最大的变化,则是来自麾下心腹的提议。 手握大军又得西南之地,且有了季博常新式武器。 何不自立? 他不是沙姓后人,他只是沙姓之人手里的刀。 哪怕沙姓之人最后篡夺了季博常的天下,那他也只能是臣。 但若自立,一切截然不同。 况且麾下三十万大军全部来自南燕,他们不是中原人,更不知道其实效忠的乃是沙姓的主子。 所以他在犹豫。 因为他比任何都知道,沙姓之人的恐怖和底蕴。 而真正让他犹豫的,是他并不甘心退回南燕偏荒之地,或者是只守着西南一地偏居一隅。 沙姓之人欲要篡夺季博常的天下,靠的就是自己手中的力量。 既如此,为何篡夺的不能是自己? 申逐鹿已败,死前必将重创季博常。 沙姓之人的底牌就是自己,如此看来自己已是成为这天下间的最强之一。 既是最强,又何必屈居人下? 所以他在等,在等季博常派来的人,也在等江南之内的最后决战。 一旦季博常强弩之末,他将瞬间暴起成为最后得利之人。 天下至尊,我亦可为! ... 季博常的大军行进速度并不快,晚间扎营的时候距离祝举所在还有一百三十里。 阿九拎着一只鸡晃晃悠悠的走进营帐,撕下一条鸡腿递给站在地图前的季博常。 “那叫祝举的狗东西连斥候都未派出,看来他笃定你一定会招安他。” 季博常接过鸡腿微微摇头。 “如果真的是在等待招安,那他就没有不派斥候的理由。” “这可是向我展示带军之能的最佳机会。” 这话让阿九咬鸡屁股的动作微微一滞。 “你是说,这狗东西有其他想法?” 见季博常坐回椅子上后,阿九也随即坐在对面皱眉问道。 “你是说他是故意如此,为的是麻痹我们?” 季博常没有回答阿九的问题,咬了一口鸡腿后对阿九问道。 “他为何要等我招安?” 阿九闻言微微撇嘴。 “那些垃圾想效仿申逐鹿对付大雍皇族的手段,如此大军招安,只要稍加运作就能把军队架空。” “架空了军队就能轻易架空朝堂,那时候你就成了雍盛帝,而第二个申逐鹿也就出现了。” 世间事就是如此,你认为的秘密在他人眼里未必就是秘密。 如果沙桐在这 ,一定会因为阿九的话目瞪口呆。 这可是他的大人筹谋已久之事,乃是绝密。 季博常闻言再次摇头,随后说了三个字。 “太直了。” 太直了,就是太直白了些。 如此直白的筹谋,和沙姓之人隐忍如此多年的人设不符。 如果沙姓之人真的这么愚蠢,他们又怎么可能隐忍了这么多年。 更是骗过了左相骗过了东海。 “祝举麾下有三十万大军,可曾想过这三十万大军的来历?” 季博常的话让阿九的双眼瞬间睁大。 “南燕。” “他有了二心,对他的主子有了二心。” 拥兵自重又接连战场大胜,而且主子看起来孱弱无比一切都要依靠自己。 这样的人有了二心,一点都不难猜。 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他有了二心也就有了野心,所以他在等,摆出一副等待招安的样子在等。” “因为他等的是我们和江南最后的搏杀,只要我们被申逐鹿最后手段重创,他就会突然暴起自立为王。” 阿九说到这看向季博常。 “怪不得你要亲自带军前来,原来最危险的地方在这狗日的身上。” 季博常扔下手里的鸡骨头,伸手把阿九手里烧鸡的另一条鸡腿撕了下来。 “你们沙家虽然都是垃圾,但也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阿九怒了 。 不是因为季博常说沙家都是垃圾怒了,而是季博常把两条鸡腿都拿走了。 一只鸡去掉两条鸡腿还剩什么? 可随即脸色一变的再次看向季博常,因为季博常刚刚那淡淡之言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极为惊人。 “你是说....这三十万人是送给你杀的?!” 阿九真的惊了。 前有左相送给季博常二十万大军,那已经够惊人的了。 可如果按照季博常所言。 祝举麾下这三十万大军也是刻意送给季博常来杀的,那自己那所谓的族人心思该有多么的阴毒可怕。 三十万人 ,费尽心机培养起来的三十万人送给人家杀。 为什么呀? 季博常将第二根鸡腿骨轻轻扔在桌面,转头看了一眼营帐之外的夜色淡淡开口。 “因为失控了,也因为.....” “他在学左相。” 第677章 自认为的较量 太直了。 用祝举投诚架空季博常的筹谋太直白了。 直白到不用季博常,就连他麾下之人都骗不了的地步。 “他要的是让我相信天下大定再无威胁,才会让我有高枕无忧之感。” “而这不可控的三十万大军在,我又怎会高枕无忧。” 季博常说着微微摇头。 “三十万人很多,多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步,但和整个天下万万人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 “人心,就是这么丑陋恶毒。” 用三十万人命布局,只为消除季博常的戒心,此等阴毒心思让阿九的后背一阵阵发寒。 “如果左相没有在北境送出十五万颗人头,也不能一举覆灭雍盛帝的全部力量。” “而他现在要的,就是用祝举这三十万南燕大军的性命,为我将来覆灭埋下伏笔。” 季博常的脸上出现一丝冷意。 而阿九则是眉头紧锁:“那杀还是不杀?” 季博常轻轻抖了抖手中绢帕:“杀!” “既然人家送来的好意自然不能拒绝,而且这些人留着将来也必成大患。” 将绢帕放回袖筒中转头对阿九微微一笑。 “如果不杀,我当初把武器锻造法送给左相岂不是成了无用功。” 这话一出,阿九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你早就想到了这一步,这才是你笃定祝举一定会对申洞庭下手的原因。” 为何能确定祝举一定会对申洞庭动手? 之前阿九以为是那些垃圾为帮老大干掉左相。 而他现在才知道,自家老大是给了祝举一个非动手不可的理由。 武器。 而他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何在李三山离开江南边城的时候。 会把江南打造出来的连弩和车弩,藏进边城之内的地下暗库。 地下暗库的里的装备不够装配三十万大军,但加上申洞庭的二十万大军的装备就够了。 够了,祝举就一定会换装。 莫说三十万人,就是三十万头猪也不好杀。 所以老大预置了一个最简单的屠杀之法。 把江南打造出来的,具有明显缺陷的武器全部给了祝举。 一座小小江南边城驻扎不了三十万人,所以这三十万人大部都在边城之外扎营。 如此平原两军交战唯有近战一途。 正激战之时武器突然报废折损,那面临的将是真正的屠杀。 这种屠杀法是给江南准备的。 但现在,不 ,是之前季博常就已经转嫁到了祝举的头上。 再简单点说,季博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祝举的三十万人活着。 因为他很早之前就说过,有人会帮我们的。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为祝举预设好了死法。 而他也是才明白另外一件事。 就是李三山为何会在边城磨叽那么久,才开拔攻向江南腹地。 查验挑选。 当初边城之内有着江南留下的大批军械,这些军械是白赤用来抵挡李三山损耗用的。 但也是左相为了返攻定远准备的。 数量极多,而李三山要做的就是把具有明显缺陷的武器挑选出来。 然后埋在边城之下的暗库。 也就是说,祝举现在得到的武器,都是实打实有着明显缺陷却肉眼看不出的残次品。 “你那个时候就想到了一切?” 看着咧着大嘴的阿九,季博常笑着摇摇头。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能提前预知。” 言罢揽了揽衣袖。 “但我之前一直有件事想不通。” “以南燕的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蛰伏,等待大雍内战将止的时候再出现岂不更好?” “可他们没有,反而在很早之前便是出现在了西南,把自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下,这不正常。” 他看向西南的方向微微摇头。 “更不正常的是,他们居然联合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齐王。” “他们和我等不同不需要正统二字,既然不需要正统那为何还要联合齐王?” “但直到右相遇刺,老门房和我说起当初密辛之时,我才从这千丝万缕中找到了一点痕迹。” 说着看向阿九。 “还记得我和你提起演武院里,那些这么多年消失之人的事吗?” 阿九闻言点头。 “那个其实是我爹发现的,但也正是这个发现让我终于想通了之前想不通的事。” 他竖起两指,对着阿九晃了晃。 “雍盛帝让右相打造缩水铜钱,随后将巨量的银子运去了西南,但这巨量的银子被齐王挥霍一空。” “这钱到底花在了哪?” “演武院的人莫名失踪就像从未出现过,然后小小南燕突然出现一个祝举,将闫不求那等边军元帅打的还无招架之力,那这祝举来自哪?” 阿九闻言眯眼,随后淡淡开口。 “他们的背后一定是沙姓后人,而南燕,也早就被沙姓后人篡改了。” 季博常微微点头。 “能猜到他们来自何地,想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也就不难了。” 说到这季博常伸手搓了搓下巴。 “但我却没想到,那位的手笔居然这么大 ,一出手就送出三十万大军这样的重礼。” “而能让他送出如此重礼的原因也有二,一,三十万大军虽重但目的太过明显,杀了能让我真正的安枕无忧,也能让我消除攻打南燕的心思。” “如果我所猜不错,南燕之地一定被藏了点什么东西。” “二,则是他想证明自己强过申逐鹿。” 这话让阿九一愣。 “我说过,单论以天时地利人和布局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出左相之右,我不行,你那位同族之人也不行。” “我对付北夷用的是左相之法,而你那位同族对付我用的也是左相之法。” 季博常说到这嘴角微微勾起。 “他能帮我对付左相,就说明他一定对左相极为恐惧,而恐惧源自于了解,甚至是崇拜。” “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崇拜左相,更不会承认自己剽窃了左相,而他最想证明的就是自己强过左相。” 说着,季博常的眼内闪过一抹罕见的冰冷。 “这是他自认为和左相之间的较量。” “左相拥十五万人废了雍盛帝,而他想的,则是用三十万人废了我。” 季博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三字。 他该死! 第678章 天塌了 藏身在暗处的人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但他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左相,更没真正接近过季博常。 他以为季博常没得选。 他以为左相一定会用尽最后手段,将季博常狠狠重创。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左相会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也忽悠了左相和季博常之间最为相像之处。 高傲。 绝不会轻易表露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 在眼里只有季博常配称为对手,败给季博常他会不甘会毫无保留的再次疯狂。 但这份疯狂,却不是针对季博常的。 两虎相争,怎可臭虫得利? 因为哪怕最终输的是季博常,他也会在最后时刻选择干掉垃圾臭虫。 将这干净的天下送于左相。 因为相比这些臭虫,将天下交给左相乃是最优选项。 反之亦然。 这种已经超出认知的胸怀,是躲在暗处里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就如左相曾经所言。 站的高度不够,自然看不到更远的风景。 而就在祝举心思万千,就在那位身处帝都的大人以为一切已定之时。 那一直没有出现,甚至已经被忽略的骑兵大军陡然而至。 一部从定远过境直奔江南边城。 一部从东南过境再经江南出现在祝举大军侧翼。 而他一直在等的季博常麾下招安的使者,也是从正面出现了。 季博常,李三山同时而至。 祝举算好了一切。 包括季博常派出使者招揽还是派出大军压境,他都想好了应对之法。 甚至大人的命令下达,以及军中效忠大人的沙姓后人如何处置。 他全都想到了。 但唯独没想到的是,季博常会亲自前来。 更没想到的,是季博常根本没有任何招揽之举,而是身后侧翼骑兵大军突然出现,前方李三山大军摆出进攻的阵型。 没有任何废话,就连试探都没有。 总攻到了。 他有城池,但只有一座边城。 为彰显自己的实力,也为防止大人趁自己把兵卒分配到不同城池下暗手。 他把三十万大军全部放在了边城周围。 一览无遗的平原,重甲骑兵突然冲阵。 那才是真正一边倒的屠杀。 而唯一能做的只有聚在一起,以绝对的防御阵型抵挡。 这样的方法能极大的削减骑兵的杀伤,但他们面对的不止骑兵大军。 还有李三山的战兵序列。 他庆幸。 庆幸自己已经全员换装,拥有了和季博常大军一样的连弩,和杀伤力更强的车弩。 正是因为有了车弩,才能让骑兵大军的冲击有了顾忌。 也正是有了连弩,才能让他的大军和季博常麾下对战时,没有直接败下阵来。 但他也有些苦恼。 车弩虽强,但他麾下大军得到车弩的时间太短了。 短到只能勉强上弦发射的地步,但准星却是惨不忍睹。 而在和李三山指挥的战兵对战时,则更是让他连连跳脚。 时间太短杀伤力不如对方是其一。 季博常麾下的单兵甲的防御力,也根本不是他麾下大军能够相提并论的。 连弩是人家设计的,所以单兵甲对弩箭的杀伤做了针对性的设计。 尤其那一面挂在左臂上不大的圆盾,更是能帮对方抵御大量己方弩箭。 待至天黑之时,己方伤亡惨重。 而对方的伤亡却是寥寥无几。 他有些担忧也有了退意,但却退无可退。 因为他的退路,已被十几万骑兵大军所挡。 突围更是不存在的事情。 莫提突围只会成为骑兵的活靶子,前方有李三山大军,侧翼有骑兵封堵。 左侧是分割定远和江南的大河,没有退路。 而更让他脸色巨变的是,他向西南发出的求援信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但这也激起了祝举的狠劲。 他是名将,是真正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名将。 他有三十万大军。 他有车弩和连弩。 若这一战胜,自己就真的成为整个天下实力最强之人。 事实也证明祝举是有真本事的。 他麾下大军出自南燕,虽然身上的甲胄远不如季博常麾下大军。 但激战到了第三日,麾下大军对连弩和车弩的使用已经驾轻就熟。 这让祝举心中的豪气再涨一分。 三日激战,拥有绝对兵力优势和骑兵大军的季博常,并没有将祝举逼到绝路。 而祝举在庆幸之余也是十分不解。 为何季博常会调集大军攻打自己,而不是先拿江南灭申逐鹿。 虽然不解,但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是有利。 因为他笃定,左相一定会在得知此地大战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季博常。 只要左相出手,被前后夹击的就变成了季博常。 局势转换,指日可待。 第四日天明,季博常走出自己的营帐。 而贱兮兮的金启典终于得到机会跑到近前。 “禀公子,属下三日来不分昼夜不辞辛劳眼睛都没眨一下的认真细数过,那帮狗日巅峰连弩最多还能再发十箭就会报废,而车弩最多五箭也会成为一堆废铁。” 见季博常点头,金启典更加的兴奋。 然而季博常开口之言却让他当场愣住。 “听说你对太监如何撒尿的很感兴趣?” 说完对着李三山微微点头:“速战速决。” 金启典只是贱并不傻,所以他现在极为后悔当初为啥要发贱。 一手圈一手棍的问,你们这些蹲着撒尿的有这个功能不? 谁能知道呢? 谁能知道一个两面三刀墙头草的狗日太监,竟然他妈会是季家主脉之人公子兄弟。 那是亲戚啊。 自己和公子,自己和博喜之间的关系是一样的。 都是自己老娘的亲侄儿。 如果...他是说如果自己没有犯贱,公子,博喜和啾啾也都是自己的兄弟。 季家三大公子全是自己兄弟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可被自己玩砸了。 因为自己不光问博喜有没有那种功能,自己还骂他是狗日的。 完了。 天塌了。 可就在他咧着大嘴看着天想要哭喊的时候,季博常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这让回过神来的金启典瞬间大喜。 冲锋的号角响了。 公子能在这个时候踹自己一脚,就说明自己死不了。 但能否改季姓...得再看了。 第679章 宁台 那位大人再次站在了摘星楼顶。 虽然依旧被斗篷遮挡的严严实实,但很明显他很愤怒。 祝举三十万大军覆灭,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因为这本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但预想中的结果却并没有出现。 在他的预想里,左相一定会疯狂撕咬季博常,这会让季博常的实力大大被损耗。 而他笃定以季博常的心思。 一定会灭了祝举的三十万南燕大军,如此相继大战,季博常麾下实力已去其六。 天下大定。 那时也将是他登上全新舞台之时。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申逐鹿竟然没有选择和季博常死磕。 而是带着申千彻的十五万大军直扑宁台府。 随后便是疯狂的杀戮。 数十年前,宁台府鲜血横流尸横遍野。 数十年后,宁台府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而这两次血洗宁台府的,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申逐鹿。 沙姓后人为在宁台府埋下暗子耗费了数代人的心血。 可却在申逐鹿一念之间,被毁于一旦。 他想不通,想不通申逐鹿到底发了什么疯不去攻打撕咬季博常。 竟然带兵屠了自己的老巢。 十五万大军近乎和宁台府同归于尽。 疯子。 而苏杭城的局势发展更让他感受到了不可思议。 左奉节竖旗反叛,他要称王。 但就在他志得意满觉得自己行了的时候,整个江南都在开始竖旗。 而那些竖旗的人,大多出自他招揽的难民和曾经的帝都小吏们。 旗竖了,但没人 。 没人效忠 ,拿啥对付城外蓝海亦的十万大军? 整个江南都乱了 ,乱成了一锅粥。 那乱像就连当初的东南都比不上的地步。 申逐鹿没有去撕咬季博常,而季博常又灭了祝举的三十万大军。 申逐鹿自己屠了宁台府,也屠了自己留在宁台府的后手,江南已再无大战的可能。 东南战局也到了尾声。 李泽勋没有攻破南岭城,因为就在即将破城之时,东海水军踩着点如救世主般出现了。 南岭城没破,是因为太多百姓走上了城墙死伤无数。 所以在吴狂澜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南岭城爆发出震天般的欢呼。 李泽勋覆灭。 而就在吴狂澜如救世主般出现在南岭城的时候。 东泰城的吕铭琛带军而出,直奔东南边城。 马金山死了,和他一起逃回来的两万残兵也全部死绝。 南高丽死伤九成,而负责守卫边城的东南军也是死伤无数。 至此,大战结束。 天下局势已然明朗,季博常成了最后的赢家。 东南已尽在掌握,距离彻底收服江南也只是时间问题。 定远犹在北境安稳,东海依然稳健。 唯剩西南半死闫不求,躲在堡垒里的老太监和西境林独行。 天下归属已无悬念。 但和自己所谋相差甚远,这让这位大人的身上散发着阵阵煞气。 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申逐鹿这个老东西临死还要咬我一口,但以为这样就能破了我的布局吗?” “一切只不过将时间拉长一点而已,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说完转头。 “可有沙桐的消息。” 身后之人闻言躬身。 “沙桐大人被困苏杭城,如今已是趁乱逃出,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大人微微点头。 “季博常现在何处?” 身后之人闻言再次躬身。 “祝举大军被灭,季博常下令骑兵大军向西南进发,李三山则是再次进入江南。” “而他自己,则是回返定远。” 这话让大人皱眉不止。 “回返定远?” 按照他的猜测,现在的季博常应该回返的是东海。 接连大胜又灭了申逐鹿,这是他心情最好之时,定会在大敌被除之时归家看望即将生产的妻子。 可他却回了定远。 又一个让他不能理解之事出现了。 思忖片刻后微微冷哼。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就快要来到帝都了。” 见身后之人不解 ,微微一笑后再次开口。 “他就算再沉稳也是个不过二十之龄的少年人,如此大胜你说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登基为帝。” “而登基为帝最好的去处,唯有帝都。” 说着视线看向这浩大空荡的帝都城池。 “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是现成的,想称帝唯有这里能够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但只要他来了,那我的机会也就来了。” ... 季博常对阿九说,你的那位族人惧怕左相但也处处学习左相 。 所以他,和左相一样重谋。 但他和左相又不一样,因为左相真的擅谋,而他是模仿。 这有本质的区别。 阿九问该怎么办,季博常回了他两个字。 不急。 不急是因为真的不急。 而不急,也是因为有些事比这个更重要。 左奉节挂了。 他死在苏杭城墙,死在李佳一手里。 李佳一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李加一笔便为季。 他来自季台,那些纷纷竖旗之地也全都有季台的人。 季台很神秘,但季台主攻的方向也只有一个。 江南。 左奉节死了 ,苏杭城的城门才会大开。 沙桐也才能拥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就有人暗庭卫的人跟了上去。 啾啾一直留在苏杭城外。 而在苏杭城大门打开之时,他出发了。 因为在刚刚来到沂水城的时候,他问公子。 如果有一天胜了,您会去见左相吗? 季博常思索良久之后回答了两个字。 你去。 这是啾啾的任务,是公子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 啾啾一人一马越过苏杭直奔宁台府。 宁台府太神秘了,哪怕强如季台都没能真正靠近过宁台府的核心区域 。 但此刻的宁台府城门大开,尸横遍野。 左相就坐在城门的门洞之中。 面前矮桌上,一壶清茶一盘干果。 周边全是尸体,但左相只是静静的坐在那慢慢品茶。 马停,啾啾从马背上跳下来到左相身前。 他没见过左相,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左相。 他的背上有着一个小包袱。 将包袱取下轻轻放到矮桌上,随后轻轻的打开包袱取出其中之物。 一本书册,那是羽光县志。 一包灰色粉末,那为水泥。 最后是一本厚厚的书册,无名,但在打开的那一刻左相哈哈大笑。 因为这书册里,详细的记载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布下的局。 还有季博常对自己思维的推演。 羽光县志,解虫灾之来源。 水泥,解阻水患之法。 推演书册,乱己心之始。 老师替学生平了最后一段坎坷路。 而学生,也消了老师心中所有不解事。 有些情感,只有特定的人才懂。 第680章 走好 “心亮眼明,这一点他比我做的好。” 左相拿着手中典册,笑着淡淡开口。 左相没有高谈阔论,更没有对这天下人天下人进行点评。 因为他现在的兴趣,全在那部推演典籍上。 他看的津津有味,也看的十分认真。 有的时候会发出哈哈大笑,但也会突然怒气冲冲大骂竖子无品。 一张纸页翻过会再次翻回来,因为那其上记载的内容连他都觉得新奇不已。 尽管这上面写的全部都是他,但却是以季博常的角度和思维去书写的申逐鹿。 有趣,而且很新鲜。 茶满则溢自然湿了衣摆,衣摆有渍自然就要洗去。 衣摆虽为下却实为脸面。 衣摆脏了就要清洗衣摆,但也要给出一个脏了的理由。 所以,脏了衣摆的根由在执壶者,而非石桌石凳之过。 更非茶壶本身之过。 这段,是当初季博常即将前往秋水时,左相对他说的那番话。 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杀叶知秋给皇帝一个交代,给百姓一个交代。 也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让你去不是让你追根溯源的,而是让你清洗衣摆的。 衣摆干净了,对大家就都有了交代。 而季博常在这段话下写了四个字。 屁也,当杀! 以手持肉蘸食之法最为古朴,但古人最重的不是肉食乃为蘸料。 遂以己之肉取他人蘸料便为染指 。 你可见那湖中之鱼? 此鱼这般肥硕无忧自在,究其原因为何? 这湖中锦鲤肥硕懒惰,就连投喂稍远之食都不愿去取,原因就在太过安逸。 所以我决定在这湖中放入一条凶猛黑鱼,你说谁最合适..... 自己对季博常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详细的记录在这本典册里。 每一次和自己的对话结束,季博常都会反复推演。 然后将所悟之想详细记录。 有的对,有的错。 也有的,就连左相自己都没有想到。 这部所谓的推演典册开始的部分最多的是不解。 因为那个时候的季博常,并不能看透左相的用意,更参不透背后的含义。 而到了中期的时候,疑问越来越少,参悟到饿可能性也记录的越来越多。 但到了这部典册的后期。 整本典册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循环,所有的内容都前后相连,一切都圆满了。 不再有疑问,就连推测的可能性也只剩下了一条 。 不是推演不出,而是后期的左相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秘密。 因为他一直在推测的是左相想要的结局,知道了结局再反推如何去做就再简单不过了。 这也是这本典册前期凌乱无序的主因。 季博常的字迹不好看 ,其中还有很多错别字。 但却让左相看的欲罢不能且连连点头,仿佛他看的不是他人对自己的点评。 而是...他最满意的自传。 啾啾一直站在左相身前,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有打扰左相,更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因为这,也是出自公子的命令。 对左相,不得有任何不敬。 良久之后,左相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典册,随即哈哈一笑对着身前一指。 “我现在没什么能够给你的,就尝尝我的好茶,权当对你送东西来的酬劳了。” 啾啾闻言微微摇头。 “不敢。” 这话让左相微微一笑:“为何不敢?” 啾啾拱手:“相爷太吓人,我怕中了相爷的道。” 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 “相爷不用奖赏与我,因为我家公子是我哥。” 左相微微一愣后再次开怀大笑,是啊,现在整个天下都是季博常的。 而作为季博常的弟弟,他又怎会稀罕他人给的奖赏。 而且啾啾这小家伙长得眉清目秀,尤其说话时那小脸上的惧怕之意毫不作伪。 这让左相的笑意更浓一分。 “是否想知道季博常为何让你来见我?” 啾啾闻言连忙摆手:“不想不想....” 左相见状罕见的双掌一拍:“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与你听。” 而啾啾捂耳摇头的样子,更是让左相的笑声更加的畅快。 “他让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世间除了算计权力之外还有更加珍贵的东西。” 倒茶,举杯,左相对着定远方向晃了晃杯子。 “谢谢。” 放下杯子,他看向啾啾。 “就保持现在的样子,你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充实最幸福的人。” “时间差不多了,他还有什么话送我?” 啾啾闻言站直身体:“公子说,他不来见你是因为他和你不是一类人,道不同自无通心语。” 说完一揖到底。 “公子说,但您是位好老师。” “走好!” 啾啾曾问季博常,那我见了左相应该说些什么。 季博常的回答是随意。 啾啾以为自己会随心所欲,将在小门镇吵架的本事拿出来,骂左相一个狗血淋头。 但他没有。 不想也说不出,因为现在的左相就是一个慈祥和蔼...即将离世的老人。 他没坐,是真的怕左相在临死前给自己下套。 但左相并没有。 而是告诉他,就保持你现在的样子,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充实最幸福的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左相饮尽壶中茶,依然坐在矮桌前,依然坐在宁台府满是尸体血迹的门洞里。 淡笑中震断了自己的心脉。 他是高手,真正的高手。 他是站在天下权力巅峰的那个人,所以就算死也要有足够的体面。 微风吹过门洞,撩起左相鬓角垂落的白发。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永远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站立大雍权力顶端的左相申逐鹿,死了。 如他这等高傲之人不需要隆重的葬礼,更不需要选择什么风水宝地。 因为他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埋骨地。 他起自宁台府,又回到了宁台府。 此,为归家。 他出身道门,以道门之力成为权倾天下的左相。 而他又亲手毁了道门,屠光了整个宁台府。 他说了,我总要展示一下老师的风范对吗? 如果他不动手季博常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但他动手,就能让季博常摆脱屠杀平民的骂名,更能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南。 他动手,一定会比季博常杀的更干净。 他是申逐鹿啊,对凡事都要求完美的申逐鹿啊。 既然想为自己的学生铺路 ,那就一定会让季博常以圆满之态拿到整个天下。 老师,走好! 第681章 礼佛 季博常回到了定远,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阿九。 金启晟的骑兵大军已经开赴西南。 李三山和蓝海亦在江南收尾,吴狂澜的水军在平息东南。 九月中旬,天下战局明朗。 除西境西南之外,再无大战的可能。 定远人的兴奋无以言表,他们终于等到了心中最为期盼的时刻。 而回到定远后,季博常也是接连收到两个好消息。 春草和织夏全部有了身孕。 所以爷爷外公和老爹有了新的任务,取名。 小门被老爹占了,小户十一月出生已确定为男婴。 所以就连季博常都非常好奇,自己家里的那些奇葩老头子们,会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乳名。 冬韵的身体已经复原,复原就代表...能侍寝了。 姑姑又让人送来了小鱼干,所以这造人为季家主脉添丁的任务不能停。 春草和织夏回了东海,因为皓月把染秋也送到了定远季博常身边。 有小鱼干在,双骑也不是啥大问题。 第一个来见季博常的是吴迪。 季博常去江南之前把吴迪留在了定远,而且吴迪麾下还有从北境拉起来的十万大军。 这也是季博常说,就算我不在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打进定远的底气。 他负责的是维持定远秩序和防止有人打进来,但并没有这样不开眼的人。 吴迪离去后,来到季博常书房的是宝盖。 “少爷,您瘦了。” 要说季家季博常对谁最信任,那宝盖一定能排在最前头。 “别整开场白那一套了,发现了点什么直接说。” 宝盖闻言嘿嘿一笑的坐在季博常对面。 “那个博喜回到了东海,小的命人查了他这么多年在帝都的行踪轨迹 ,包括他在跟随雍盛帝和效忠五皇子以及投靠左相时的所有。” 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纸张。 “这是他这些年的行为轨迹,再结合他回到东海后帮助夫人拿下临覃覃这些来看,应该没问题 。” “心里对少爷也没有丝毫憎恨不满,但我会一直留人在他身边看着,但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会被发现的。” 说完,又从袖筒里拿出两份纸张。 “冬韵的轨迹我也全部核查过了,又从咱季家找来郎中检查过,确认没有余毒残留,更不会对少爷有任何不利的情况出现。” “但我也会派人观察的,以免出现任何意外伤了少爷。” 随后拿起最后一份纸张。 “这是老爷在帝都的所有行为轨迹,包括老爷背地里和金启典的对话都有记录。” 说完点点头。 “现在看老爷应该没有要登基称帝的意思,那这样就不会对少爷有任何威胁。” “但我也会安排人在暗中保护老爷的,以免老爷做了什么糊涂事。” 看着宝盖拿出的这三份纸张,季博常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这狗日的是真够他妈尽职尽责的。 尽职到连自己老爹都要怀疑的地步。 他说的太他妈客气了,还安排人暗中保护,你直接说监视得了呗。 但他做错了吗? 不,他做的很对,而且真正做到了事无巨细谁都不放过的地步。 因为每一个上位者身边,都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而在宝盖心里只有一个人不会去怀疑,季博常。 除了季博常之外,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包括他爹,也包括季博常的爹。 所以季博常突然想起,老爹和宝盖相互指责对方偷吃了猪蹄子。 是不是这俩货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将来会有立场对峙的一天。 季博常很确定,如果自己问出口。 狗日宝盖一定能把对爷爷外公和姑姑的调查拿出来。 爷爷外公和姑姑都有,那自己麾下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因为宝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把纠察司的人秘密安插进了军队和各地衙门。 这是有风险的。 爆出来会搞得人心惶惶,而且纠察司的权力也会太大了些。 所以宝盖把所有人员名单,以及每个人所处的方位职位全部编纂成册上交。 他是少爷的宝盖,自然会替少爷规避所有风险。 但这也是危险的。 因为这狗日的不但调查爷爷外公,用他的话说,就连皓月他都派了人暗中保护。 季博常有些无奈的放下宝盖递过来的纸张,揉了揉额头开口问道。 “老鼠们有什么动静?” 宝盖被留在定远 ,最主要的就是为了防范安朝余孽那帮垃圾。 这些垃圾见不得人,但暗中的动作一定不少,所谋也一定少不了。 宝盖微微摇头。 “自少爷去往江南后,我就在一直查找这些人的下落,但都没什么收获。” 宝盖微微皱眉。 “他们来过定远,但只是短暂停留后便又离去了。” “为防打草惊蛇,小的没动他们,甚至都没派人前去跟踪。” 季博常闻言点头。 宝盖的做法是对的,如今的局势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那些垃圾们就算想藏也藏不住了。 最主要的是 ,如今天下战局已定,那些垃圾们想做点什么就必须要跳出来。 所以他告诉阿九,不急。 宝盖起身离去后,刘六贱兮兮的走进了季博常的书房。 他很兴奋,他也该如此兴奋。 公子赢了,必将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他一个当初的小小亲兵队正,能成为如今公子心腹的从龙之臣。 这是天大的际遇,逆天改命的天大际遇。 影衙的人本就是最早一批效忠季博常的,所以影衙的人归属感极强。 “公子,咱什么时候去帝都啊?” 刘六兴奋的直搓手,因为他没去过帝都。 尽管当初在秋水的时候距离帝都很近,但他的身份注定他没有进帝都的资格。 季博常笑着摆摆手。 “先别急着琢磨这个,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定远的变化如何?” 刘六应了一声后开口。 “预想中西南没有太多人进入定远,而且来到定远的生面孔也不多。” “一切都很正常没啥特别之处。” 说着抬头看向季博常小心翼翼的说道。 “除了右相夫人最近在城内劝人向善讲授佛法,引导百姓礼佛之外,真的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第682章 人心向利 如刘六这样的聪明人,如果不是经过深思熟虑。 有些话他是绝对不会向季博常开口的。 但只要他当着季博常的面说了出来,那就一定意有所指。 季博常伸手拿起桌上茶盏,对着刘六微微点头。 刘六见状躬身开口。 “咱家军医的医术那是没得说,老门房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按照公子的吩咐,老夫人所在的小院没人去打扰,除按时送去米面等物,根本无人踏足那处小院。” 说完挠了挠头。 “但在公子选择去江南后,一向喜静的老夫人突然想到街上走走,小人担心老夫人的安全就派人在暗中跟着。” “老夫人对定远道城不熟也没啥特定要去的地方,所以真的只是走走。” “而且老夫人生性随和,偶尔会停下来和城内百姓聊聊天说说礼佛向善之事,然后城内很多百姓便自发的前去老夫人住处求取佛经。” “这事关下辈子的事,所以百姓们积极性也比较高,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道城之外得到消息的百姓也都来了。” 说完微微耸了耸肩。 “就这么点事,听说好像最近在募捐准备在城外建庙。” 刘六的话说完了,随后躬身站立一旁不再言语。 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只说自己搜集来的消息不经过丝毫加工,甚至连自己的个人想法都不会掺杂一点。 因为最真实的情况,才能让公子得到最正确的判断。 季博常闻言后,轻轻放下茶盏。 刘六的话说的含蓄,但季博常清晰的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节点。 时间节点在自己去往江南之后。 老夫人会和百姓们随意聊聊。 而后百姓们自发前往老夫人住处求取佛经。 如今正在募捐准备修建寺庙。 中原百姓不信神,佛门在和道门的争斗中胜败名列,基本已经被从大雍地界剔除。 而当年民间疾苦不堪,一间寺庙内的银钱堪比一州之地三年赋税的事也不也是秘密。 后来道门被大雍太祖击败,随即道门也身败名裂。 败局看得多了,中原百姓再不信任何神。 他们只信自己的米缸。 但此刻却是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礼佛,而且人数越来越多的原因不在百姓。 而在季博常的态度。 人可不信神,因为不信神依旧能活。 但人不可不信命,因为得了公子赏识就能逆天改命是真实存在的。 就比如现在的刘六和李三山。 他们都是纯粹的草根,但现在却极得季博常信任,如今天下局势大定。 他们的未来必定是让人仰视的。 而让大批百姓开始主动礼佛的根源,就在季博常对待老夫人的态度上。 季博常就在定远。 但不是每个定远人远远喊上一句公子万岁,就能一飞冲天得到重用的。 这世间无论到了何时,永远不缺投机取巧之人。 定远道台是季有道,布政使是季有钱,下边的县令也尽皆全是出自小门镇之人。 全是实干派,虚头巴脑的那一套根本不管用。 九大人当红,但九大人也最烦阿谀奉承之人。 所以看来看去,最有机会巴结的就是初到定远不久的右相夫人。 右相在定远没什么威慑力。 莫说死了的右相,就是活着的左相不也快被公子干死了嘛。 但季博常对待老夫人的态度,可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的。 亲自下令寻找一处僻静小院,又亲自下令寻找巨型佛像。 亲自迎接又亲自将老夫人送去小院。 而且公子亲言,没有当初的右相大人就无今日博常。 这是什么? 恩人,公子的恩人。 那要是老夫人在公子面前念叨上一句,这代表的就是一飞冲天。 而想要靠近老夫人就需要投其所好。 老夫人喜欢礼佛,这就是最佳交好的办法。 人有从众心,当一个人看到了机会就会有无数人跟风而上。 所以不是佛门和向善对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究其根本就在一字,利。 有利就能驱动无数人,而当人数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 这种隐形的力量将会露出自己一直暗藏的獠牙。 “切入点很准,而且把我当初没有在意的小小举动无限放大,就会让我左右为难无法下手。” 季博常说完也是微微摇头。 他当初亲自县令寻找僻静之所,又下令找来巨型佛像。 一部分是因为右相对他确实有提点之恩,另一方面也是可怜老夫人的境遇所致。 但就是当初这么一个小小举动。 竟然成了让他颇为棘手之事。 佛门壮大不可取,但如今百姓热情高涨,有目的性的裹挟着不知情的人数会越来越多。 想叫停只有两种办法。 下令强行镇压,或者故意传出冷落老夫人的消息。 但无论哪一种,这个命令他都无法下达。 如今大战将歇佛门冒头,这完美的对应了当初水泽道长的那句话。 盛世佛门乱世道。 人有今天没明天的时候没人相信下辈子,什么下辈子会更好的话更是没人相信。 抬眼看看吧。 被战乱斩杀而死,因为无粮冻饿而死的人多到数不清。 大家都是这么死的,凭啥你下辈子就能托生个好人家? 再说那佛也好神也罢,根本没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么多人。 若说上香上供心思虔诚,下一辈子就能更好这话更没人信。 你穷的自己都吃不上,就你供奉的那点寒酸东西怎么和富人家相比? 虔诚? 一天十二个时辰,你净光顾着饿肚子了,你能有多长时间向神明祷告。 但官宦富庶人家不同,人家吃得饱穿的暖,向神明祷告的时间比你多多了。 论虔诚,人家那个才叫真正的虔诚。 贡品比不上,还没人家虔诚,凭啥指望神明们两袖清风会给你一个美好的下辈子 ? 但天下即将太平,天下即将稳定之际。 人们不再担惊受怕会随时死掉的时候,就会开始担心下辈子。 就会开始为自己,为子孙后代去祈求点什么。 说的直白些,没有了畏惧的人心里,总得信点什么才踏实。 人心如此。 季博常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随后转头看向一旁刘六。 “把羽光人叫过来。” 第683章 蜡丸里的秘密 正因为羽光人被整体搬迁到定远。 季二狗才能成为东海县令第一人。 如果季大鹏在东海,二狗依然是被压着打的那一个。 现在的羽光人很忙,庆云城的田亩和留梅县的田亩被虫子啃光了。 所以他们正在帮人家收冬菜,顺便再抓点入冬前的最后一波虫子。 所以在接到公子的命令后,季大鹏当即就带着羽光成出发了。 老痛快了。 论打包搬家,羽光人的速度在东海那也是独一份的。 刘六自然明白公子叫羽光人来道城是干什么的。 你们不是要修建寺庙吗? 那正好,羽光人的田亩绝产还很会修房垒墙的,就交给他们吧。 这一下把定远那些热情高涨礼佛的人整不会了。 佛门讲求的是啥? 一心向善扫地恐伤蝼蚁命啊,那是要六根清净餐餐吃素的。 羽光人呢? 除了人不吃之外,就没有他们不吃的东西。 用这样一群人修建寺庙,那佛祖菩萨还能住安稳嘛。 难道是公子对这些感到不满了? 可这种怀疑的情绪刚出现就被否定了,因为老夫人家里的老门房就在今日去拜访了公子。 而好似公子已经提前下令。 只要老门房来找根本不用通传等待,可直接入内。 单就这一个举动就说明,老夫人在公子心里的地位是无法比拟的。 所以前去老夫人门外请求礼佛的人,更多了。 见到老门房的时候,季博常也是笑容满面。 “恢复的不错,而且气色也好了很多。” 老门房张栋闻言连忙施礼。 “多谢公子救治,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交代在定远之外了。” 一番客套后,老门房在季博常对面坐下。 随后面露苦涩的看向季博常开口。 “知道公子刚刚大战归来事情繁多,但却是不得不来走上这一趟。” “也不知为何,近些时日突然出现大批百姓前往门外求取佛经,夫人喜静,但面对那般多跪地不起者也是无法拒绝。” “本以为给出一部分佛经便是,可哪知跪在门外的人越来越多,如今已是到了....” 听完老门房的话,季博常微微挑眉。 “前辈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利用这些搅动我定远民心?” 老门房闻言微微叹了口气。 “这也是我家夫人最担心之事,所以才让我来找公子问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季博常微微点头。 “劝人向善无有过错,但打扰了老夫人的清净却是大错。” “既然人心向佛,那就修上一间庙宇便是,如此也能还老夫人清净。” 老门房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无奈点头。 “公子之心胸当真罕有人敌,如今又在江南大败左相天下大定,如果老爷能看到今天这一幕,一定会欣慰至极的。” 老门房感慨万千的说完后抬头。 “小老儿斗胆问公子一句,公子可是要回返帝都?” 这话问的很巧妙。 回返帝都自然就是登基称帝,而若去帝都,那未来的都城将延续之前的帝都。 见季博常挑眉,老门房连忙再次开口。 “老爷的墓就在皇陵右侧,若是公子回返帝都,小老儿将考虑将老爷的墓迁回祖地安葬。” 如果季博常使用现在的帝都,那大雍的皇陵将会被拆除。 破了风水的皇陵将不能葬人,所以老门房的话没问题。 “右相大人的祖地在何处?” 听闻季博常发问,老门房连忙答道。 “京畿道富水县张家镇。” 季博常微微点头,随后看向老门房。 “此事不急,暂无定数。” 老门房道谢后离去,季博常坐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思索着什么。 良久之后招来暗庭卫。 “去京畿道富水县张家镇走上一遭。” 右相的祖地不是秘密,因为这位以平民出身最后官拜右相的张白衣。 在某种层面上甚至比左相更出名。 原因就出在平民二字之上,他是雍盛帝的爹用来博取民心制衡世家培养起来的人。 而那张家镇,则是右相的老祖张道安最后养老隐居之所。 张家擅长机关数术,也最擅长修建城池陵墓。 安朝的国都皇陵便是出自张道安祖辈之手,这是隐秘,当世知道此事的少之又少。 但季零尘在得知沙姓后人出现之后,传信给东海老家彻查。 随后季家人去了盼归山,将盼归山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后阿九传信回东海。 祖坟年久失修,请季家人帮忙修缮一下,也省得上坟连坟包都找不到了 。 有了阿九这句话,那些沙姓先辈的坟包被掘开,从其中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木盒。 木盒内装的是蜡丸,蜡丸里是一份份有些泛黄的纸张。 这个木盒,是一位沙姓先辈留下来的副本。 因为他那一代的沙姓人太穷了,穷到屁股挂铃铛叮当直响的地步。 用他的话说是怕后辈人穷怕了,会把沙姓皇族留下的典籍拿去变卖断了传承。 但只要看过他放进蜡丸里的所谓墓志铭的人,都明白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太穷了,穷到棺材都是自己用一根根圆木拼出来的。 棺材都是自己拼的,又哪里来的陪葬品? 所以,这份抄录沙姓皇族秘闻的木盒里的蜡丸,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陪葬品。 聊胜于无吧。 而那蜡丸之中,就记录了张道安先辈所做之事,以及张道安投靠大雍太祖毁安朝龙脉之事。 世间事就这般的奇妙。 有些被认为早已埋葬的秘密,却被以奇葩的形式出现了 。 因为木盒里蜡丸之内记载的所有内容,全部被当年那位走下盼归山之人毁去了 。 他以为这些事再无人知晓也再无从查证。 但他没想到的是 ,自己的族人先他一步把这些玩意当成了自己的陪葬品。 多年之后被翻找了出来。 季博常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良久之后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如此看来,那所谓的平民宰相张白衣是不存在的。 因为右相的祖上早就投靠了大雍太祖。 既然早就知道张家一脉,又以平民的身份提拔其成为当朝右相,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而那位走下盼归山的沙姓之人自然也知道张道安其人。 所以他一定会去寻仇。 他们要的是复国。 复国,就没有比暗中掌控朝堂右相更好的办法。 想到这的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轻声呢喃。 “所以,右相真的死了吗?” 第684章 成本 有些事想通了也不急着去做。 有些事想不通就更不急着去运作什么。 因为现在对季博常来说,最重要的是彻底平定战乱带来的后遗症。 战争,是有成本的。 哪怕他用尽所有手段,尽量把战争的时间缩短,把战争的规模无限缩小。 但对整个大雍来说,还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东南江南最为富庶,但这场大战下来已经伤了两道之地的根基。 这还是直观上的损失。 战后最大的问题还是维稳,但无论是江南人的本心还是暗中的那些老鼠们。 都不会允许这份平稳的存在。 想要稳,就要杀掉欲要祸乱之人。 所以他曾摸着啾啾的后脑勺摇头,这天下平定啊,自己杀的人不会比左相更少。 所以他把蓝海亦和李三山全部留在了江南,而吴狂澜则是留在东南。 为何? 为杀,为稳。 无休止的杀一定是最愚蠢的,但一味的求稳求仁则更加的愚蠢。 当初二大爷的那封信已经说的极为明了。 江南人心无善,仁政无用。 东南的局势相对江南来说要好上太多,平乱维稳的难度也要小上很多。 因为东南出现了高丽人,因为高丽人的出现,季博常麾下大军成为了救世主。 但这其中还是出现了意外。 老八冲杀勇猛连夺数城,在他看来这是自己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 然而就在李泽勋高丽大军在南岭城外,被吴狂澜一举覆灭之时。 老八怒极,因为那李泽勋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功德。 只要干掉李泽勋,那自己就能一举夺得东南民心从而掌控东南。 然后效仿临覃覃,打东海取天下。 孩子的想法是没错的,而且相比其他皇子,老八也是吃苦耐劳的优秀典范。 噗! 就在老八意气风发准备去干吴狂澜的时候,一柄长刀从背后刺入。 刀尖从胸口透出。 回头,发现捅自己的竟是最信任的四舅姥爷。 “干...干啥呀....” 就在他问出自己心中疑问的时候,噗! 又一柄匕首从从胸前刺入,动手的也是他最信任的五舅老爷。 孩子想问点啥,但这一刀一匕首下的都是死手。 最后孩子带着无尽疑问不解倒地气绝。 “哎呀,这忙活一大通,本以为他能派上个大用场,结果大战打完没咱啥事,这不白忙活了嘛。” 四舅姥爷抽刀,在老八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后,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五舅老爷也是在老八身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 “别整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那骑兵大军元帅的位子给你,你能指挥得了啊?” 将匕首重新放回袖子里之后,五舅老爷对四舅姥爷扬了扬下巴。 “你就没发现进入东南的都是什么人?” 见四舅姥爷恍然大悟的模样,五舅老爷也是嘿嘿一笑。 “这是公子给咱吴家人的功劳,再唠唠叨叨不干活,公子不动你夫人也会剁了你。” 如今打进东南的都是什么人? 吴家人。 水军统帅吴狂澜是吴家人他们两个一直陪在老八身边的也是吴家人 。 如今看一直养着老八没什么用,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如果没有老八做陪衬,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去往西南拉起一支队伍。 又怎么可能从西南进入东南占据三城之地,又在东南大乱之时打进腹地夺取地盘。 如果没有老八,他们就会一直留在东海。 留在东海又不属水军,那他们就会被编入战兵序列,随后被分配到李三山麾下。 会立功,但绝没有现在的大。 因为领军的是李三山,是蓝海亦,甚至是金启典季幼苓这些人。 但如今却是截然不同。 李泽勋进了东南,吴狂澜也打进东南灭了李泽勋。 但东南并未大定也未全部宣布效忠季博常,这就是机会。 也是季博常留给吴家人的功劳。 所以阿九常说,当老大的太累,什么事都要想什么事都要去来回衡量。 脑袋疼。 如果没有老八这条线,吴家人除了水军之外很难参与到其他战场之中去。 江南用不到,西南用不到。 就连北境和西境也用不到,那样的吴家人就会被禁锢在水军一脉之内。 和季家以及其他将领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这是季博常绝对不允许也不愿意看到的。 老八被杀,吴老四和吴老吴两个人开始疯狂的....劝降。 那些东南境内各自为政的城池里的游侠小吏,已经成了城池里东南百姓的主心骨。 而在吴老四两人前来劝降的时候。 东南百姓才发现,哦,原来他们主心骨的口音和城外叫吴老四的那么像。 吴老四很大方,你提什么条件都答应。 而游侠小吏们也很是干脆,你既然大方那我也不是小气的人。 来,开城门喝一杯咱们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越来越多,吴老四劝降的城池数量近乎和吴狂澜一样多。 就在东南百姓以为两方要爆发大战的时候。 吴老四咣当一声对吴狂澜双膝跪地口中大呼。 用吾一命可停战止戈换万千百姓安稳,吾头赠尔亦无妨! 他说的豪气干云,吴狂澜回答的也是极为痛快 。 好! 言罢抽出长剑便斩,而吴老四就地一滚对着吴狂澜摆手。 且慢! 吾头可取,但非眼下,万一吾死尔不遵守承诺苦我百姓怎么办? 这样,我先监督你三年,三年后确认你真的乃信守承诺之人,吾便将头颅送你。 吴狂澜狠狠的看了吴老四一眼,在将长剑收起的那一刻口中之言让吴老四猛的一哆嗦。 你不错,我会在月儿面前好好夸赞你一番的。 至此,大雍皇子再死一人。 唯剩西境四皇子,帝都七皇子还留存世间。 而东南,则在吴老四和吴狂澜的推动下,将临家和秦刘二家留下的影响力一点点抹除。 而进入定远为官的季家人,被抽调了一部分进入东南。 东南至此,已被彻底划入季博常的势力版图。 江南之内的征战,在季台之人怂恿难民组成的大军如自杀般冲向蓝海亦,冲向李三山的过程中被消耗殆尽。 落草为寇者无数,但想成气候却是再也不能。 至此,江南已被彻底划入季博常的势力版图。 第685章 刘文礼 世事就是这般难料。 江南之内的杀伐之重,绝对可以被记录进史书甚至排名靠前。 每隔数十里就有焚烧掩埋尸体的大坑,但却依旧没人把滥杀和嗜血跟季博常联系在一起。 而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明白。 为何在进攻江南之时,季幼苓会制造出那般多的流民和亡命之徒。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为冲击江南内部用的。 而是用来杀的。 这些人太平盛世吃饱喝足为讲求礼数的良民,但稍加引导便会成为嗜血暴民。 此等之人不除,江南永无宁日。 季零尘一直在说,左奉节不动咱家的季台如何动? 但从头至尾,无论是季博常还是季零尘都未说过,季台何时动怎么动。 从表面上看季台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但时局到了如今的地步,就算再蠢笨之人也能看得明白。 季台真正要做的事,就是将这些暴民集中起来,以利和心中贪婪为动力,让其对季博常麾下大军发起自杀式冲击。 屠杀平民为大忌。 但战场相争,却只以胜败而论。 屠杀数十万江南百姓有伤天和是为暴君。 但战场争锋记录的,只是大军战功。 至于死的什么人,被记录下来的只有三字。 江南军。 哪怕他们当初是平民,但现在却是被武装起来的江南军。 西南的战局进展神速。 祝举三十万大军覆灭于江南边城,闫不求龟缩边关重镇不出。 西南最强的变成了老太监刘崇禄。 金启晟并没有急着冲杀抢夺地盘,而是带着大批文官一地一县的向前平推。 这个过程不会太快,但所过之地皆是纳入版图之中。 太霆的北境边军一直没动,但却早早便是兵压铁牛山脉。 剑指帝都和西境林独行。 北夷内战正酣,大雍也是真正的看到了平定的曙光。 所以登基立都之事,也被提上正轨。 编造营的人早就制作好了龙袍,只不过公子一直不当回事他们也没拿出来的机会。 如今时机已到,这件花费无数心血造价极高的龙袍也即将送到公子面前。 但让所有人都有些发懵的是,任何人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想的都是登基称帝。 但自己公子却不然。 一点都不急,而是坐在书房之内和九大人开始研究民生政事。 而据说第一个被定下的,竟然是科举的全新制度。 但到底科举被改成什么样,所有人都是猜测不到。 毕竟当初的公子可是搞出了微挨屁和屁中屁那一套。 就在季博常和阿九商谈政事之时,啾啾回来了。 他亲手将左相的尸骨,埋在了宁台府后山的半山腰上。 没有立碑,也无法立碑。 季博常静静地听啾啾把和左相对话的经过听完,思忖良久后起身举杯遥敬。 随后下达了一个让啾啾一愣的命令。 拆了宁台府。 虽然公子不着急登基为帝,但有些事却是必须做到前头的。 比如六部,而想建立六部就需要先确定六部尚书的人选。 第一个要确定的,就是礼部尚书。 新皇登基,礼部最忙。 而礼部尚书的人选一定是礼字优先,因为这不仅仅关乎新皇登基,更关乎着一国之脸面。 博学多才知书达理,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国家脸面的礼部尚书的人选.... 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刘六。 统领影衙专干偷鸡摸狗一身猥琐之气的刘六,被季博常钦点为礼部尚书。 不是,说好的博学多才知书达理一国脸面呢? 这几个字,刘六和哪个能搭上边? 而且你把史书翻烂了,都找不出一国礼部尚书叫刘六的。 刘六不雅,所以季博常给了他一个新名字。 刘文礼。 你听听,文采斐然的文,礼部尚书的礼。 就这名字一出,谁还敢反对? 吏部之事没人去提,因为九大人是公子早就选中的文官之首。 但九大人最后执掌的是吏部还是户部,这一点暂时谁也猜不到。 而兵部尚书的人选也不难猜,李三山金启晟甚至包括北境太霆都有可能。 所以六部已去其四,只剩下工部和刑部的人选待定。 蓝海亦很早之前就和麾下将领说过,别看公子眼下武将多过文臣,但实则将来文臣的位置才是竞争最为激烈的。 刑部掌一国刑罚纲典,乃是树立国法威严的重中之重。 工部主锻造冶瓷和修建之事,也为重中之重。 毫无疑问,工部和刑部尚书的位子将是争夺最为激烈的。 这一点和蓝海亦的推断基本吻合。 公子之前一直未封赏官位是在压,而攻打江南则实际论功行赏。 所以武将的位置对应的是军功,这一点不可能掺杂任何水分。 但文臣的官职难,不在无人可用,而在可用之人太多太多。 六部之首的竞争激烈但公子心中一定早有合适人选。 但六部尚书之下的位子,就会变得更加紧俏难以抉择。 季家人已经展露出了绝对的治理之能,吴家出身之人也是不遑多让。 而且这些人都是出自东海,绝对的忠心耿耿。 但观公子历来行事风格,一定不会让吴季两家在朝堂上的比重太过。 一旦吴季两家的比重过高,很有可能会出现公子最不想看到的情景。 正因为如此,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变得活泛起来。 因为每个人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就看公子最后选用的是谁而已。 据说吴家和季家的老太爷已经启程前往定远,估计也和未来朝堂官员的任命有关。 就在所有人羡慕刘六之时,一封联名信件被送进了季博常的书房。 信 ,来自帝都。 所有留在帝都的朝臣联名向季博常称臣,愿效犬马之劳。 左相临走前把朝臣全部留在帝都,这样他们逃过一劫。 如今局势已定,这些人自然要为自己的生路做打算。 而唯一的生路,唯有投效季博常。 这份名单里有一大部分季博常都很是熟悉,无他,这些人当初都是特昂堂的隐形股东。 这些人里个个脑满肠肥,但对现在的季博常来说却有着大用处。 如今大战方歇,民生凋敝。 这些人干别的不行,但论经商拉动地方经济却个个都是好手。 尤其执笔写下这封信的人,更是连自己老爹都曾赞不绝口。 大雍户部左侍郎,右相最为得力的助手。 宋乐继。 扯点闲篇:当初大学实习公司里的一个领导就叫刘文礼,这个老登…这个老师骚爆了,只要从他眼睛里过的女人都不会放过,而且成功率百分百,最重要的是不分年龄大小… 有一次喝酒他说过,这每一个人的嘴唇大小不同颜色也不同,所以对应的就是那里…也不同。 最后他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这人活着的最大乐趣啊,就是探访各种未知的…形状和感觉。 什么是成就感,成就感就是你走在大街上,哪怕她穿着裤子你都能知道是什么样的。 看她眉毛都能知道…是否黑压压是否旺盛。 所以啊,这,才是人生的乐趣。 你懂了吗? 第686章 和石像打起来了 宋乐继很低调,但他的低调和当初的临孝君不同。 身为户部左侍郎,已经是真正的大雍重臣。 但和其他五部的左侍郎相比,他的存在感极低。 可能是受右相的影响,他的府邸和其他左侍郎相比宛如茅庐般简陋。 所有人都贪赃枉法之下,他却分文不取。 而且右相的光芒太过强盛,再加之有个和六部官员沆瀣一气的右侍郎季零尘。 宋乐继的存在感就更低了。 但他的低调并非不作为,相反,户部正是因为有他在才能不停修补千疮百孔的大雍王朝。 而季博常对宋乐继的印象也很不错。 因为这位户部左侍郎是真心的在做事,真的做到了心中有民。 不然以他那并不显赫的背景,也不可能安稳的在户部左侍郎的位子上坐了这么久。 “能用?” 阿九抖了抖手里的联名信,对着季博常皱眉问道。 阿九跟随季博常在帝都飘过一段时间,所以亲眼见过朝臣们那丑陋的嘴脸。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全咔嚓得了。 留着膈应人还浪费粮食 ,现在主子嘎巴了他们居然还想着做官。 我嘞个猴子,想的咋那美呢 。 季博常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怎么拒绝?” 这话让阿九一愣:“老大,你不会真打算启用那些垃圾玩意吧?” 季博常放下茶盏看向阿九。 “也不全是垃圾啊,有的确实能用。” 阿九闻言对着门外一指。 “老大,不提你季家的那帮家伙,就是新式学堂培养出来的那些书生文人们,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好手。” 说完伸出指头给季博常算了一笔账。 “你看啊,北境的官员全部咱自己培养的,而且是三教九流的所有手段全部学了一遍的那种。” “定远的官员出自季家,如今东南和江南的官员也都是咱自己培养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毕业的人会越来越多。” 然后指了指那封朝臣联名的信件。 “不是我吹,就咱家培养出来的官员想骗这些货的话,那简直就是屌上绑树叶,轻而易举。” 这话一出季博常微微蹙眉。 “你嘴里哪来这么多棉袄棉裤,身份不一样了说话更要注意才是。” 阿九吧唧了一下嘴没有反驳,然后接着开口说道。 “反正这些垃圾什么用都没有,留着反倒还是个祸害。” 阿九小脸上坚决的态度,让季博常微微一笑。 “你就没想过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信吗?” “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来信投诚求官,难道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嗯? 阿九看向季博常。 “你是说,他们藏了点玩意,而且藏的还不少?” 季博常微微点头。 “朝臣啊,只是够贪不做事而已,但却没有傻子。” “傻子当不了朝臣,尤其是在阴暗凶恶的官场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朝臣,就更没有傻子。” 说着伸手揽了揽衣袖。 “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投诚要官,就说明他们能拿出来的东西值这个价钱。” “联名投诚不过是个幌子,不是每个人能拿出来的东西都值钱。” 阿九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季博常用意。 “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出好东西来,但放在一起就能出现强烈对比,就能让那藏了东西的人更加显眼。” 阿九说完看向季博常。 “所以这是有人刻意打造出来的毛遂自荐?” 季博常微微点头。 “如今的局势他们也应该要动起来了,所以我才说不急,等等看。” 随后拿起那份联名信递给阿九。 “准备一下,我们去帝都。” 所有人都把左相当做敌人和压在头上的大山,所有人也都期盼着扳倒左相这座大山。 但所有人,却也都在借鉴左相的手段。 阿九走后,季博常起身来到书房门口看向宁台的方向。 “老师,这才是您最成功的地方。” 左相,在无形之中影响了无数人。 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从左相的手段里得到了启发。 季博常是,就连那自认为隐藏最深之人同样也是。 但区别在于,季博常坦然承认,但那些隐藏之人却不承认。 不承认受到左相的启发,而是认为自己找到了左相手段的破绽,从而布下更高明的一局。 掩耳盗铃。 他们到现在都想不通,更看不明白左相为何要选择那样一个结局。 但唯有季博常明白。 高傲如左相,又怎会任由宵小剽窃了自己的手段,又如何能任由宵小嘲笑得利呢? 看不懂就会入局,入局就会死。 季博常说过,论以天时地利人和挥手布局的能力,天下无人能出左相其右。 他坐在宁台府城门洞里含笑自断心脉。 因为这是他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和自己的学生联手不下的最后一局。 一个惊天杀局,但也是之前就定好的捕鼠游戏。 所以季博常在得到左相所做诗词后,执弟子礼。 学生写过老师,随后带军直接离开苏杭城下。 他没怀疑,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蓝海亦李三山甚至季零尘都满脸担忧之色,因为他们太知道左相的手段为何。 但唯有季博常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怀疑的施礼离去。 理由很简单。 他叫申逐鹿,能被得失蒙蔽一时困扰一时,但终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最高傲的人。 更因为在某种特定的气质上,二人相同。 所以季博常干脆的带人离去,左相欣慰大笑随后带人直奔宁台府。 公子要去帝都的消息传开,定远百姓兴奋又失落。 因为公子去了帝都,那就说明公子真的要登基为帝了。 但也说明帝都还是原来得到帝都,定远还是之前的一道之地。 但明显兴奋大过失落,公子称帝民心所向。 可就在这个近乎人人欢庆的时候,一件奇葩事让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羽光人,就是和佛像打起来了。 你没听错,就是和佛像打起来了,而且听说打了个两败俱伤。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是不明所以,这羽光人奉命前来修建寺庙。 价钱不高且速度极快。 可这....怎么就和佛像打起来了呢? 第687章 粗鄙的玩法 打起来是因为,羽光人问那些被运来的巨大佛像。 是先把你们放进去再盖房子,还是盖完房子再把你们放进去? 用季大鹏的话说,太他妈屌了。 咋问都不吱声。 尤其那个单手竖在胸前把脑袋转到一边的那一个雕像。 你跟谁俩呢你,扭头别棒滴你呀。 有啥不满的你说呀,你不说话把脑袋拧到一边你瞧没起谁呢? 羽光人也是讲理的。 所以一大群土鳖开始对着一大堆石像讲道理。 你有意见条件都可以提,但你不能不说话对不对? 俺们负责给你们修房子,这不就得商量着来嘛。 俗话说的好,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 这房子是定远人出的钱,但住的是你们啊。 这玩意有事不就得跟你们商量嘛 。 怎地腻,一问一个不吱声,哪不满意啊? 不是,我们都这么有诚意了,你还不吱声是不是? 你这是想跟我比划比划对啵? 我跟你说,俺们羽光人在东海打群架那也是一把好手,就没惧过谁。 我让你三招。 对佛祖菩萨不敬,这是要遭业报的。 但羽光人说了,我就不信你能把我咋滴。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火拼瞬间爆发。 羽光人没赢但也没输。 佛像被砸成粉碎,而羽光人也伤了不少。 而季大鹏指着满地的石像碎屑大喝。 你敢给我业报,我就敢杀到你老家把你干倒。 你不是说今生因来世果吗? 你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如果这样说,住进这房子里的就不应该不是你们,而是我家公子麾下的诸位将军。 是战死沙场为天下安定捐躯的所有英雄们 。 所以错了。 建庙被祭拜的不应是你们这些啥也没干过,就知道耍嘴皮子扭头别棒的东西。 保我家人安定的不是你,上阵杀敌把血流干甚至尸体都找不到的更不是你。 靠你保佑? 虫灾肆虐的时候你干啥去了? 滔天大水来临的时候你在哪? 我们和北夷大战的时候你咋不出现呢,和江南决战的时候你上哪了? 现在仗打完了你出来摘桃子,凭啥呀? 人家那些为安定死在战场上之人的功劳,就这么被你们给取代了? 这天下安定跟你们有啥关系。 该拜的,是那些战死沙场之人。 他们才配被建庙被瞻仰,才配得上后人供奉的香火。 羽光人的话很糙,但却字字如重鼓敲击进所有人的耳朵,响彻在脑海之内。 而现在所有人才明白一件事。 公子没阻止修建寺庙,更没对那般多人欲要礼佛发表看法。 但将修建寺庙的任务交给了羽光人。 所以羽光人真正修建的不是寺庙,而是先烈祠。 民众需要信仰,但这信仰绝不是什么都干不了的石像,更不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我们有神,有自己的守护神。 庙可建,但不能拜错了神。 “百姓不信神,但若任由这等情形发展下去不信也会信。” 季有道说完微微摇头。 “想科举高中去拜神而不在苦读勤奋,想经商发财去拜神而非重质诚信,生病拜神不去医馆....若长久以往这所谓神明能轻易架空人心。” 季有钱闻言点头,随后嘿嘿一笑。 “这等事我们看的出公子自然看的更透,我本以为公子要废上一些手脚的,但没想到公子直接把羽光这些东西拉了出来。” “粗鄙,但...真他娘的好用。” “这季大鹏看来在公子那已经挂了号了,这件事之后这家伙的路已经被铺平了。” 季有道也是呵呵一笑。 “羽光人好用公子的切入点也足够精准,但根本的原因在于...” 季有钱随机接口:“根本原因在于,此等手段和左相当初祸乱定远的手法相同,但,却漏洞百出。” “有其形无其质,学了个半吊子。”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季有道。 “我怎么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好像有人故意在给公子示警呢?” “好像有人故意将那些东西的手段暴露出来,从而让公子发现他们的目的 。” 季有道闻言微微一笑。 “这事啊,咱们就别管了,公子自有打算。” 说完转身。 “如今重点在战后重建,我估计咱们也快要离开定远了。” 定远现在是除了东海之外最安稳之地,同时也是季博常一直在打造的示范区。 一切已经走上正轨,所以定远的模式一定会向外扩展。 而最合适的人选,一定是季有道和季有钱。 民生之事,和战场相争截然不同。 但也是另外一个战场。 季博常的手段很犀利,礼佛热是从他对老夫人的态度而起。 而现在,也会因为他的态度而瞬间冷却。 但不可避免的,这件事伤到了老夫人。 因为羽光人嘴里的那套棉袄棉裤,不止掀翻了老夫人的信仰也把老夫人骂了进去。 从羽光人和石像火拼的那日起。 老夫人小院的大门便是关闭了,门外跪求佛经的人也没了踪迹。 从热闹非凡到门可罗雀,仅仅一日时间。 非但小院大门关闭,就连前去送米面的人都被拒之门外。 老夫人,已经静坐佛堂三日夜水米未进。 这道消息让季博常的眉头微微一皱。 老夫人在用这种方法表达自己的不满。 绝食,为佛祖正名,也为惩治季大鹏而逼宫。 无处可去孤苦无依,被收留的右相夫人很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 不重要是因为,在如今的世道里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婆没人在意理会。 但重要,是因为季博常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季博常。 他已被公认为天下之主,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老夫人是他请来的,也曾当众施礼承认右相有恩于自己。 尤其那句,没有当初右相提点就没有今日博常,更是把他架在了火堆上炙烤。 恩人遗孀,若绝食饿死于身侧。 将会对季博常的名声造成极大影响。 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微微摇头。 “正主布局漏洞百出,却被有心人利用再布一局。” 说完甩了甩衣袖叹了口气。 “这等抓老鼠的游戏啊,相比和左相对弈无趣多了。” 第688章 帝都 季大鹏耽误修建进度又盖错了房子。 罚三十鞭,带着羽光人立刻滚回庆云城,不得令不可走出庆云城门。 责令季有道带人选择新址,勘验完成后再行修建寺庙。 季大鹏被抽了三十鞭子又被赶回庆云城。 季有道带着人又去新寻了一块地,择期动工修建。 命令来的很快,快到羽光人和石像火拼的伤口还没结痂的地步。 但却丝毫未提季大鹏说的不对,更没有下令拆除已经修到一半的先烈祠。 命令下达的当日,前去送米面菜果的人终于敲开了老夫人小院的大门。 但经此一事。 很多人开始对老夫人心生不满,因为她把自己放的太高了。 明明是无处可去被收留,但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公子一路走来的经历不是秘密。 而右相给公子的帮助其实微乎其微,公子能走到今日最应该感谢的是左相。 公子承认右相有恩于自己那是公子心性如此。 但不算恩公的遗孀以大恩于公子自居,更以绝食相逼。 定远人对之前那个僻静的小院,开始心生厌烦。 因为这让他们想到了之前的庆云城。 而就在这等气氛之下,季博常开始启程前往帝都。 跟随他一起去往帝都的有阿九和啾啾,随行的是吴迪的麾下大军。 宝盖依旧留在定远,但未来的礼部尚书刘六却被季博常叫上了。 他当初离开帝都,是被雍盛帝封为定远侯。 而现在他即将重返帝都,将是以天下新主的方式驾临那座巍峨大城。 那里的城墙曾经对他来说高大无比,那里的人对曾经的他来说高不可攀。 但现在,那里对他来说只是一座空城。 和他一路征伐下来的其他城池,没有任何不同。 定远到帝都,一定会经过秋水。 那个让他心性发生改变,那个让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的地方。 就在季博常的车辇还未到达之时,秋水的百姓早已聚集在秋水城外。 车辇出现之时,秋水百姓高呼跪地叩拜。 季博常自秋水发迹无人不知,所以秋水百姓也以迎主归家之态叩拜。 季博常站在车辇上微微点头,随后下令车辇不停直奔帝都。 车辇缓缓而过,当初的大堤也是历历在目。 大旱停止江南不再囤水,流经秋水的大运河也是再度丰盈。 运河有水解了周边田亩干旱,也遮挡住了当初堵溃沉没的大船。 阿九和啾啾都没有经历过当初的那一幕,但刘六却是亲身经历者。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为何公子对那些出城叩拜的秋水百姓只是微微点头。 因为这些人并非当初真正的秋水人。 更因为,这些人早就忘了当初为大义赴死的那些真英雄。 大旱导致河床枯竭大船残骸裸露,但这些享受不再有溃堤之险,从其他地界补充到秋水之人。 却对此视而不见。 若非那大堤上依旧屹立的秋水勋公碑,怕是就连这件事都会被人淡忘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 一群心中无感恩之人的跪拜,本就不用过多理会。 京畿道很是破败。 原本因紧邻帝都多带来的便利繁华,在雍盛帝玩没了自己底牌的那一刻开始,破败就已经不可避免。 尤其在左相下令江南军撤回之后。 京畿道真正成了无有法治之地,帝都的垃圾们欲要向外扩展。 就一定是京畿道,也只能是京畿道。 盗贼横生,占据城池的山匪无数。 京畿道没有发生大战,但乱世之相却在京畿道被具象化。 因为这里没人要自然没人管,没人管自然变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而有意思的是,季博常车辇经过,竟有胆子够大的盗匪和山匪前来投诚拜主。 季博常就坐在车辇里,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一切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至于那些前来拜主的垃圾,自然被吴迪直接斩了。 有的地方需要文治维稳即可,比如现在的东南。 但有的地方却需要战兵如犁地,将所有杂质过滤之后才能开始维稳。 比如江南,也比如现在的京畿道。 看着眼前不算陌生但算不得熟悉的京畿道景象,季博常没有太多的心里感触。 直到车辇停在帝都巨大城门之前,直到他站在车辇上再次看到那巍峨城墙之时。 他的眼底才出现一抹淡淡的波动。 帝都的城墙还是那般高大巍峨,但这里早已没有了牢不可破。 严格来说,大雍最先被攻破的城池,就是这巍峨的帝都,就是那象征皇家威严的奢华皇宫。 这座巨城即将拥有新的主人,但它的原本拥有的使命将再不复存在。 帝都城门口聚集了大批人群。 但和秋水不同,站在人群之前的是大批身穿官服之人。 双手高举,双膝跪地。 迎,公子入城。 这一幕让阿九撇嘴,这群狗日的朝臣还真他妈挺注重细节的。 双手高举跪地,这是叩拜帝王的礼节。 但季博常现在没有称帝,明面上的官位也只是当初的定远侯。 定远侯是不能被叩拜的,所以他们喊的是公子。 公子 ,是季博常麾下之人对他的称谓。 所以喊公子者,皆为自己人。 季博常依旧只是微微点头并未走下车辇,随即车辇通过城门开进了帝都之内。 京畿的破败具象化了大雍的战乱。 而帝都的破败则将京畿道的处境具象化。 如今的帝都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季博常记忆里的繁华热闹也早就消失不见。 被垃圾们荼毒了这么久,昔日的帝都让阿九的眼里都是出现了一抹愤怒和心痛。 没见过昔日帝都者,是不会有这种感受的。 而季博常则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就连你这等在帝都生活没多久的人,都因破败而心生怒气,那我这等在帝都长大之人又该何等心痛?” 这话让阿九一愣,而季博常则是看着窗外再次开口。 “左相说我心不够狠,心不够狠的就容易触景生情,就容易感伤怀念。” “无论是感伤怀念还是触景生情,我的心境波动一定很大,也一定会去追究导致帝都破败的罪魁祸首。” 说完看向阿九。 “此为乱心。” “这帝都里,果真藏着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第689章 上去坐坐 乱心。 是季博常获胜的关键,也是他和左相之间相互直指对方本心之法 。 但乱心,绝不止破局和战场胜负间产生。 一个人的心境被打乱,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所以这帝都里,藏着一位真正的剽窃大师。 季博常大胜天下即将大定,此来帝都的用意无人不知。 人之常情为何? 感慨。 感慨一路走来之不易,感慨一路击败敌人之种种。 再加即将登临大位的心绪激荡,此为天时。 秋水隶属京畿,所以京畿对季博常而言并不陌生。 曾经熟悉之地变得破败盗匪横生,心中必生凄凉,而再加此时的帝都更显破败。 和记忆中的帝都形成强烈冲突,地利成形。 而想都不用想,天时地利皆有。 那位剽窃大师绝对安排了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俱齐,乱心之举顿成。 想通这些的阿九眼内闪过一抹恼怒,因为他刚刚就中招心中陷入一种悲愤的情绪之中。 若非季博常点破,那等悲愤会一直延续下去。 而他只是在帝都短暂居住过,而季博常则是从小生活在帝都。 所以这一招不可谓不心思缜密。 尤其当初的季府早已变得破败不堪,将会无限加剧这等悲愤的情绪。 车辇直奔皇宫,最后在议政殿前的巨大广场停下。 季博常走下车辇的那一刻,嘴角再次出现一抹笑意。 因为人和,出现了。 议政殿的巨大广场上,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怒目而视之人。 七皇子。 在曾经巍峨的议政殿之前,皇子跪地任由处置。 无论任何人经历如此一幕,都会心绪激荡豪气冲天。 抬步登梯可为人间至尊,前朝皇子见证,这世间没有比这个让人更有成就感的。 悲愤,压抑,豪气干云,极度舒畅。 乱心,已成。 这样的情绪变化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直指本心。 那隐藏起来之人剽窃了左相和季博常的乱心法,但也不得不说,此人的手段极为犀利。 但这世间事从来就没有定数。 左相的水淹定远法无解,但他碰到了季博常。 申雨杉的阎王泪更是世间至毒之物,可还是碰到了季博常。 眼下之景换做任何一人,绝对做不到心态平和。 但,现在的季博常根本就不是从小在帝都长大的那个。 他对帝都没有任何情感,自然也就没有伤感。 而乱心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直指对方最想最需要的东西。 按照常理 ,现在的帝都就是季博常最想最需要的。 但问题是,季博常根本就没把这所谓的帝都放在眼里,因为他眼里真正合适定都之地。 在定远。 招招诛心,但攻杀的却是季博常的影子。 季博常来到七皇子的身前站定,随后伸手取下塞进七皇子口中的白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说点我想听的。” 这话让啾啾小嘴一抿。 因为公子这话已经直白的告诉老七,你必死,所以不用求饶。 但如果想在死之前拉个垫背的,我成全你。 这招就真的杀人诛心了。 因为在左相离开帝都后老七成了所有追捧的对象,但在季博常即将到达帝都之时,他却被人绑了跪在这里。 明知必死,他一定会把绑他的人咬出来。 但想要让季博常帮他杀人,他就一定得说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才行。 所以老七抬头看向季博常。 “这帝都里有林独行的人,他正在暗中联合北夷准备对北境动兵。” 老七的话没说完,但季博常已经迈步向前。 因为老七的话对季博常而言没有任何价值,而他被绑在这里。 无非是其他人想借此试探季博常的态度,但季博常没有任何态度。 整齐大理石铺就的巨大广场还算整洁,因为金启典和老季离开这里的时间并不算太久。 从广场想要走进议政殿,需要攀爬九十九个石阶。 议政殿季博常没来过几次,而这象征着人间权力至巅的大殿,此刻空空荡荡的落满了灰尘。 最高处,那座宽大的黄金龙椅依旧存在。 但大殿禁闭的门窗昏暗的光线,让那张龙椅变得晦暗无比。 季博常站在议政殿中央,他的视线只是在那张龙椅上稍作停留便是看向他处。 龙椅下左侧最前,那是曾经左相专属的位置。 相邻右侧最前,那是曾经右相专属的位置。 他从前往后看,这里的每个位置上站的是什么人,他一清二楚。 因为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在想这些人到底要的是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 哪个死了,哪个没死。 甚至那封朝臣联名信上的名字,他都能准确的找到大殿里对应的位置。 一切仿似都在昨日,但一切早已化作尘土。 良久后转身,缓缓走出了大殿。 “博义,怎么看?” 啾啾闻言摇头 :“晦气。” 季博常闻言哈哈一笑。 “既然你觉得晦气,那咱们就换个地方。” 言罢当先迈步向前:“去演武院。” “把那些朝臣叫上。” 朝臣们很懂规矩,他们没有跟着进入皇宫,而是在皇宫大门处等待传召。 宋乐继站在所有朝臣之前,在得知季博常要去演武院的时候面露不解。 没人明白季博常为何要去演武院,因为现在他已经走进了皇宫。 见到了那张人人欲得的黄金龙椅。 而且如今的演武院早已荒废,就连相邻的太学院也都变成了一片荒地。 唯一能想到来演武院的原因。 也仅剩下当初的科举了。 季博常从秋水修堤崭露头角,但真正让他一飞冲天的还是当初的科举。 而演武院,正是当初科举的举办地之一。 成为最后夺得天下之人,去自己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故地重游。 貌似也说得过去。 吴迪带来的大军已经把控帝都的所有城门,更在季博常没到演武院之前便是派大军前来探查。 所以当季博常到达演武院之时。 这早已荒废之地再次充满生机。 季博常站在演武院的广场之上四处打量,当初大皇子反叛最后被镇压就在此地。 视线扭转,他看向了那座摘星楼。 “走,陪我上去坐坐。” 第690章 三声轻响 摘星楼很大。 摘星楼顶的平台足以容纳上百人,因为这里本就是当初楼生一传道之所。 季博常是第一次来,所以在站到摘星楼顶俯瞰帝都样貌时。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怪不得常言道站得高看得远,果真如此。” 他在兵卒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从刘六手上接过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你来过吗?” 刘六闻言躬身摇头。 “微臣帝都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更是第一次踏足。” 这就是刘六,已经以微臣自称了。 “感觉怎么样?” 季博常对着前方开阔的视线淡淡问道。 刘六想都没想立马回道:“不过如此。” 这话让季博常呵呵一笑,随即对着刘六摆摆手。 “叫他们过来吧。” 他们,就是跟随而来的朝臣们。 看着来到摘星楼顶躬身而立的朝臣,季博常微微点头。 “我与诸位大多都是旧识,所以不用太过拘谨,放松些便是。” 这句话,让朝臣们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喜色。 因为季博常的态度说明,不会出现不管不顾直接动刀的事情。 “公子举世无双心怀正义,如今平定心术不正之辈为天意更为英武,我等自知无甚大用,但依旧想跟随公子身侧甘为天下百姓为牛为马,还望公子成全。”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五旬的朝臣 ,这个人季博常认识。 老者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但季博常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即再次端起茶盏。 没接这话,但也没反驳。 这让其他朝臣也是不知道准备好的说辞,还要不要说出来。 朝臣们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而大雍的朝臣们有个非常不好的臭毛病。 一个人说话只说开头。 中间部分由其他人一点点补充,最后出来一个分量足够的人结尾。 这是惯例。 但这惯例是大雍的惯例,按照之前的惯例,这个时候的雍盛帝会问上一句。 爱卿有何良策? 但季博常不是雍盛帝,现在所处之地也不是那曾经的议政殿。 所以让他们这提前准备在议政殿上拿出的说辞,就这么僵在那了。 而季博常手中的茶盏,啪,发出一声淡淡轻响。 这声轻响很淡也极为正常,但却宛如重鼓般敲击在所有朝臣的心头。 因为就在这声茶盏轻响发出之时,季博常身侧的战兵手掌整齐划一的握在了刀柄之上。 啪。 第二声轻响传来,那些手握刀柄的战兵右脚同时一动。 这是随时准备暴起杀人之态。 朝臣们最擅长的是什么? 察言观色。 所以他们知道,只要季博常手里的茶盏只要发出第三声轻响。 那这摘星楼顶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再一再二不再三。 所以他们顿时明白了季博常的心思为何。 没时间也没兴趣听你们在这扯淡,有保命的东西就拿出来 。 如果没有.... 别说为牛为马,就是说话的机会都不会再给。 “禀公子,老朽家族这些年和西域经商攒了些银钱,如今天下方定用钱之地颇多,老朽愿全部捐出尽些微薄之力。” 有一人开口,其他人便也争相开口拿出保命的东西。 有银子,有经商路线。 有工坊,还有车队以及销售的门路。 在季博常手中茶盏没有发出第三声轻响之时 ,他们全部拿出了能够保命的东西。 而这其中,有不少朝臣出自江南。 江南为商业最发达之地,想要拉动经济民生必定要重振江南商贾。 而有熟门熟路之人在,这种重建的过程将会大大加快。 这也是朝臣们认为自己有足够保命本钱的原因。 但这出现了强烈对比。 有的人拿出来的东西,就连阿九都是心动不已。 有了这些人在,战后重建真的会容易太多太多。 但有些人拿出来的东西,只能算作滥竽充数。 在季博常将手中茶盏放下之时,所有人都把自己保命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嗯,都记下来了吗?” 这话是对阿九问的。 见阿九点头,季博常也是笑着抬头看向忐忑不安的朝臣们。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下去准备吧,民生之事耽搁不得。” 随后伸手一指。 “宋大人和齐大人留一下。” 这话一出,所有朝臣心里的石头都算落了地。 接了他们送出来的东西,就代表不会再杀人。 能否得到重用暂且不提,最起码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留下来的一个是户部左侍郎宋乐继,还有一个是吏部右侍郎齐保全。 若论朝堂的实干派,宋乐继是户部的代表人物。 而齐保全,则是吏部的代表人物。 能让这二人以实干派为人所知,那要感谢两个人。 一个是户部右侍郎季零尘,一个是吏部左侍郎左奉节。 老季的心思全用在了贪上,左奉节的心思全用在和左相较劲上。 这就导致户部的担子全压在了宋乐继身上。 而吏部的差事,则落在了齐保全身上。 户部的活很杂很碎压力也很大,而且做的越多挨的骂也越多。 因为户部拿不出银子。 吏部看似轻松,但那是左相统领之地。 想要敷衍了事绝不可能,左奉节就是个牌位,所以那枯燥又得不到好处考核官员之事。 全是齐保全在做。 简单点说,这二人都是有真本事的。 不然他们不可能一个被右相当做左膀右臂,另一个没有任何根基却能做到吏部右侍郎的位子上。 而登上摘星楼的所有朝臣里。 只有他们两个一言未发,也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拿出任何钱财。 “如今大战未歇但民生不能再等,两位可有什么好建议?” 听闻季博常发问,两人均是未立马开口。 思忖片刻后,当先站出的是齐保全。 “以在下看来,当务之急乃是重开科举。” “大雍之所以凋敝便是朝政官位皆被世家所把持,真正十年寒窗之人报效无门。” “空有一身报国志,却遍寻不到引路人。” “重开科举尽选良才,再辅仁正天下当兴。” 他是吏部出身,自然以官员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齐保全音落,宋乐继缓缓开口。 “丈量土地还田于民,重定赋税,严禁地方衙门巧立名目。” “设赋税官员,地方衙门为辅可阻贪赃弊端。” 话不多,却直指核心。 这两人拿不出银子,但能拿出来的东西却远比那些重要得多。 第691章 我不喜欢下棋 这两人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而且准备的极其充分,既例举了大雍弊端,又结合了季博常现有的力量详细分析。 “公子身后季家人尽皆人才,个个皆有治理一地之,但此法绝不可长期推行。” “若是官员结构全部以季家和吴家之人为主,那最后的结果....” 宋乐继说到这深深一礼。 “结果就是季家和吴家将成为第二个东南和江南,尾大不掉必将重蹈大雍覆辙。” 齐保全此时接口。 “为防此等情景出现,重开科举势在必行,初选的官员可能在短期内不如吴季两家之人好用,但却能防患于未然。” “还田于民乃是历朝历代君王登基时都会做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演变,这些土地最后都会被有权势之人霸占。” “百姓无田沦为佃户,底层饥困国库无有赋税的本因,就在田亩被少数人把持所致。” 宋乐继也在此时接过话头。 “商贾也是如此,商人把持底层便能轻易架空上层,从而囤积居奇掌有定价权。” “丰报损,盈言缺,囤称无,售虚高。” “所以户部必须对商贾行径进行控制,避免任何人做大从而形成垄断。” 宋乐继的这番话让阿九频频点头。 丰报损,盈言缺这是他很早就发现的事。 明明丰收粮食不缺,但却会传出某地遭受大灾绝产粮食紧缺。 明明有些生活物资丰沛的很,但走遍集市却根本买不到。 就和他在定远发现细绸价格居高不下同理。 有些商人为了让细绸的价格保持高位,会下令砍伐掉成年桑木控制数量。 所以他之前也和季博常提过。 商人要有,但绝不能没有管制。 因为所谓的世家,都是以商兴盛最后把手伸向官场的。 而阿九也挺佩服这两个人的,真敢搂啊。 因为这两个人居然明确指出,必须打压季家和吴家在朝堂官场的比重。 不然,吴季两家就会变成第二个尾大不掉的东南和江南。 而且更加的危险。 因为无论是江南还是东南,掌控朝堂都用了数代人的时间。 但现在的吴季两家,已经出现了把控朝堂之态。 季博常在,这些人就是最强助力。 可一旦季博常不在了,最早的一批人更新换代后,事情将变得极不可控。 人心,从来都是复杂的。 而且季博常在很久之前,便已确定了文官武将之首皆非出自吴季两家之人。 所以宋乐继和齐保全之言。 和季博常的打算不谋而合,他们看出了未来的隐患,也把话说到了季博常的心坎里。 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人不是那等夸夸其谈,只说问题没有解决方法之辈。 而且他们给出的方法可行度极高。 就在这二人话音刚落之际,一名暗庭卫快步而来将一份纸张交给季博常。 而季博常在看完纸张上的内容后,抬头看向眼前的帝都之景。 随后他问出一句让所有人微微一愣的问题。 “你们说,眼前的帝都像什么?” 阿九用剑柄挠了挠自己的肋骨没说话,而啾啾仔细打量着从摘星楼顶看下去的帝都。 随后转过小脑袋:“横平竖直街道相连,像棋盘。” 季博常笑着点头。 “是啊,像棋盘。” 随后再问:“棋盘是用来干吗的?” 啾啾:“下棋对弈。” 季博常再次点头,随后说了一句让啾啾伸手挠了挠脑袋之言。 “我不喜欢下棋,更不喜欢对弈。” “如果我不喜欢下棋,可对方非要和我下棋怎么办?” 这次回答的是阿九。 “那就掀了桌子,扬了棋子。” 季博常闻言微微一笑。 “说的对,那就掀了桌子扬了棋子。” “因为我手里有刀,根本不用棋盘分胜负。” 他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随后看向宋乐继和齐保全。 “知道我为何要来帝都吗?” 两人同时一愣,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 但季博常如此问,就说明那人尽皆知的根本不是正确答案。 “想来看看到底藏了些什么,但最主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放下茶盏淡淡开口。 “履行承诺。” “我们之间定下了承诺,无论谁赢都要铲除那些藏在暗处的垃圾老鼠,我本以为这件事会被留到最后。” “但没成想他会选择替我铺平道路,他死了,我没去也没祭奠。” 季博常摇头。 “不是心中无感更不是不知好歹,而是觉得那样的祭奠方式不对。” “所以我来了帝都,因为我要把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跟他说上一遍。” 没人听不出季博常口中的他是谁,而亲去宁台府的啾啾更是第一个明白过来。 公子说的 ,是左相。 自己从宁台府归来公子什么都没说,没有祭奠之言没有神色变换。 甚至就连任何一个问题都没问过。 而左相在震断自己心脉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为。 天下交给他,我放心。 “我不喜欢下棋,从来都不喜欢。” 季博常再次重申了这一点。 “但老师喜欢下棋,为知道老师所想所行我只能忍着不喜欢,独自在棋盘边一坐一整天。” 说着对身边的阿九和啾啾指了指。 “如果让我选,我一定选择和他们两个聊天吹牛,或者欺负一会宝盖,再或者听刘六的阿谀奉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宋乐继和齐保全站在原地没有出声,眼中带着不解看着季博常。 就连阿九和啾啾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刚刚不是在谈民生大计吗,怎么话头一转提到左相又转到下棋上来了呢。 “但老师的心智太强,哪怕再不愿我也只能每日对着棋盘地图沉思。” 说着季博常微微叹了口气。 “很累人,也很无趣。” 他抬头看向宋乐继和齐保全。 “所以在江南战局已定的那一刻,我直接掀了棋盘。” 他以左相的语气问。 “可知为何?” 言罢伸手揽了揽衣袖再次淡淡开口。 “因为这天下除了老师外,没人再有资格逼着我棋盘对弈。” “而我和老师的最大不同就是......” “他最喜以谋杀人,但我,更喜手起刀落。” 第692章 明日宴请 季博常没有走下摘星楼。 因为他说坐在这里能看的更远,也能看的更多。 他没杀人。 一个都没杀,但也没给任何承诺。 而现在阿九和啾啾才明白,为啥公子此次来帝都会把刘六这个家伙带来。 礼部尚书嘛。 讲究的就是一个礼字当先,那么多朝臣贡献出自己的家底,可不就得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去表达谢意嘛。 论以礼相待,这世间没有比刘六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也没杀人。 都礼部尚书了,自然要以礼服人,以德服人。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劝说这些朝臣们把那些身外之物一点不剩的全部拿出来。 省得被这些身外之物牵绊了手脚,一个不小心嘎巴下摔死了就不好了。 没人知道季博常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要干什么。 因为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没进皇宫更没坐上龙椅,一副根本不急的模样在摘星楼顶看风景 。 摘星楼顶只剩啾啾陪在季博常身边。 “公子,您真的不喜欢下棋吗?” 季博常闻言点头:“不喜欢。” 啾啾挠挠头。 “我还以为棋盘对弈是每个大人物都喜欢的事呢。” 季博常呵呵一笑微微摇头。 “这就是我和老师最大的不同,他最喜以谋杀人,但我更喜的是手起刀落。” “知道问啥不?” 啾啾摇头。 “因为我是季家人,也因为我讨厌麻烦更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说着对夜色里的帝都伸手一指。 “就像现在,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拉上你,博喜和阿九一起吃烤全羊喝酒。” “喝醉了直接躺床上呼呼大睡的那种。” 这话让啾啾也是咧开小嘴嘿嘿一笑:“我能吃掉一整条羊腿。” 说完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所以咱们这次是来捉老鼠的?” 季博常先是点头后又摇摇头。 “他为我铺平了最后一段路,我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没有亲自送他一程,那就捉点老鼠送去吧,相信这个比烧纸钱更能让他满意。” 啾啾懂了。 自己从宁台府归来后,公子什么都没说。 甚至连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而左相在震断自己心脉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这天下交给你,我放心。 公子没有祭奠更没有伤感,但却选择亲自来到帝都完成他们之间的最后承诺。 就如公子刚刚所言。 我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但要具体做什么啾啾不知道,但他知道公子要做的事情一定就在今夜。 因为公子没有走下摘星楼。 更因为公子说,我讨厌麻烦,所以我更喜欢手起刀落。 能一刀解决的事,又何必费劲吧啦的去布什么局呢 ? 阿九走下了摘星楼,因为有些事必须他去做。 啾啾席地而坐,随后从腰间小包里拿出了一大块麦芽糖。 和季博常一人一半,吃着糖看星星。 他喜欢这种感觉。 “回头你找染秋要点银子,多买点麦芽糖放在身上。” 啾啾挠头:“是公子觉得一块不够吃吗,那我这一块也给公子吧。” 季博常揉了揉啾啾的脑袋。 “不是我不够吃,是博喜还没吃过。” 啾啾笑了:“嗯,那我多买些带着。” .... 帝都以北是大雍皇陵所在的位置。 而皇陵右侧的山包处,有一座修建时间不久的新墓。 这座新墓里,葬着大雍右相张白衣。 大雍皇族早已凋零,所以这规模浩大的皇陵也早就没了看守之人。 但谁也想不到,这堂堂大雍皇陵的地下深处,竟被挖掘出了一个规模极大的地下空间。 观这地下空间的风化程度,这处地下空间存在的时间最起码已有上百年。 百年前的大雍虽已露颓相,但皇权威严却远超雍盛帝时期。 百年前被认为皇族根基的皇陵之地,竟然被人当做隐匿身形之所。 不得不说,这挖掘修建地下空间的人能量之强大。 地下空间的最深处,是一个占地颇大的大厅。 其内灯火通明,两个身穿斗篷之人缓步而入。 当先之人,正是之前最喜站在摘星楼顶的沙振庭。 “沙桐回来没有?” 身后之人闻言躬身:“回大人,还未归来。” “但按照之前的消息推断应该就在最近两日。” 大人闻言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大人,那季博常为何会选择去往摘星楼,又为何会一直停留在摘星楼之上?” 大人闻言微微一哼,随后伸手取下挡住面部的黑色斗篷。 露出了一张季博常极为熟悉的面庞。 大雍户部左侍郎,宋乐继。 谁也想不到,安朝沙姓后人这一代的掌权者,竟然会一直隐藏在帝都。 而且是以人尽皆知的身份存在的。 “站得高望得远,故弄玄虚而已。” “他进了皇宫却不坐龙椅,更未流露出想要登基为帝之态。” 沙振庭说到这再次不屑冷哼。 “他登上摘星楼,要的无非就是站的比雍盛帝更高俯视皇宫罢了。” “自己不提登基之意,无非是在等麾下之人跪地以死相逼后的勉为其难而已。” 坐在他下手之人也在此刻摘下斗篷,正是白日出现在季博常面前的齐保全。 “今日我等当面提出的建议,乃是针对其内心所想制定的,可在听完后他却并未有任何表态,更未许诺我和大人任何官职,这......” 沙振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这就是他虚伪的地方。” “他给人的印象是喜实恶虚,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下了文官武将之首,且可以将季家和吴家的人排除在外。” “他这样做要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和雍盛帝的不同和申逐鹿的不同。” 齐保全听到这里面露恍然。 “所以大人故意说出剑指其本心之言,要的就是想看其反应如何?” 说完略微思忖后再次开口。 “而他的反应足以说明,他的内心并非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磊落,所以他没有任何表态也没有给大人任何承诺。” “而大人的真正用意也就在此处。” “他虽未表态,但对大人这等敢直言不讳之人,一定会得到他的重用,只要得到重用,那大人的布局便被真正激发了。” 说完对沙振庭躬身。 “属下斗胆猜测,最迟明日,他就会派人前来宴请大人。” 第693章 我该怎么做? 本心为何? 就是知你心中所想,所行皆剑指你内心深处 。 季博常早早便是将吴季两家之人,排除在了文官武将之首的行列。 这样的做法就连左相都没有进行过任何评价。 是不知如何评价吗? 不,是左相都看不透其中含义到底为何。 但沙振庭却发现了根源,随后进行了针对性的布置。 他说过,人是靠什么起家的就会去防备什么。 季博常的底蕴就是东海,但他将吴季两家之人排除不是完美印证了这一点吗? 既然参透了季博常本心,那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他会用外臣去打压平衡吴季两家之人。 但纵观季博常麾下外臣,有能够撑得起繁杂朝政之人吗? 就靠一个沙宝亮,还是他那新式学堂里教出来的书生学子? 都不能。 而季博常的心性最讨厌的就是谗臣,所以他联合了所有帝都朝臣联名投诚。 那些朝臣是何模样季博常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对比出现了。 而季博常最讨厌的便是谗臣。 所以他以直言不讳直指本心的方式出现了,说中了季博常心中所想。 也说中了季博常最想做却暂时不能做的事情。 这,就是机会。 这,才是手段。 道出上位者心中所想是大忌,但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因为他是季博常。 因为他需要一个自己这样的人,一个不献谗言,天生和吴季两家对立的人。 所以齐保全说,最迟明日季博常一定会派人请大人赴宴。 因为季博常麾下,没有如大人一样敢和吴季两家公然对立的人。 平衡,本就是帝王心术的一种。 但只要他把大人放在平衡各方势力的位置上,那么篡取季博常的江山便指日可待。 杀伐也好创造也罢,都没有窃取来得快来得更加直接。 ... 阿九坐进了一家小酒铺之内。 因为就在他进入帝都开始,那熟悉的印记一直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知道,自己到了要去见一个熟人的时候了。 酒铺不大,也很简陋。 这一趟的酒铺在之前的帝都是很罕见的,但现在的帝都破败不堪。 这样的酒铺反倒很是司空见惯。 他没点菜,但桌上却已经摆满了饭菜。 野菜炖肥肉,无肉大骨杂碎炖汤,大碗米饭和一大块没有切开的咸菜疙瘩。 “九儿啊,快来吃饭。” 一切,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他被寄养在养父母家的时候。 喊他吃饭的声音很熟悉,因为那是他从小每天都会听到的声音。 这道声音之前一直是他的遗憾,因为这道声音来自当初已经死去的养母。 养母的脸他再熟悉不过,和当初相比只是变得苍老了些而已。 而在他的身侧,还坐着一个笑呵呵的少年人。 养母家的弟弟,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流鼻涕的小孩。 阿九点头,拿起筷子开吃。 但饭菜入口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可却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 大口吞咽,如小时候一样,将肉菜混在米饭里大口吃着。 养母的眼神里都是笑意,就如小时候一样一手捏着围裙的一角,一边嘱咐慢些别噎着。 一切,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将碗放下,阿九拿起汤碗一饮而尽。 这,也和小时候的吃法一模一样。 这样养母脸上的笑意更浓一分,而他身边的弟弟也和小时候一样。 在阿九吃完后,用嘴叼着筷子对着阿九嘿嘿一笑,随后端起菜盆将剩余的菜汤全倒进自己的饭碗里。 和小时候,真的一模一样。 “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解,但今日现身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些的。” 养母说着,用围裙帮阿九擦了擦嘴角。 “我是你姨母,你娘的亲妹妹。” 养母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是安朝皇族的皇子,而且是正统血脉的安朝皇子,但你的处境却是被关在牢笼里的囚犯。” “盼归山在东海,而东海早就被季家暗中把持,所以你明白为何盼归山上的沙姓后人,会沦落到只剩你和你师父两人的地步了吗?” “是季家,一直在暗中灭杀我沙姓后人,他们为的就是想找到我沙姓先祖留下的底蕴 。” 说完眼带悲凉的看向阿九。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先祖才会在当年选择暗中离开盼归山,暗中打下基业,为复国也为你将来登基打下基础。” 她握住阿九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知道你娘和你爹怎么死的吗?” “他们,都是死在季家人的手里。” 她伸手摸了摸阿九披散的长发,一颗清泪从眼角滴落。 “而你,现在也被季家当做打手一样呼来喝去,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羞辱,以前朝正统血脉皇子为奴为仆来彰显他季家之能。” “二则是用你,来将我等吸引出来一网打尽。” “因为季家人明白,这世间对他季家威胁最大的不是申逐鹿也不是道门,而是我沙姓之人啊孩儿。” 见阿九微微皱眉,养母再次开口。 “你一定在想为何这些事,你师父沙继业从未和你说起过对吗?” “你一定认为沙继业,是这个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对吗?” 她摇头。 “错了啊我的孩儿,那沙继业根本就不是我沙家之人,他姓季,他是季家人啊!” 她的话,让夜色里的小酒铺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因为她说出来的话,推翻了之前所有存在的既定事实。 一切都是阴谋。 他是正统血脉的安朝皇子,但却被关在了季家打造的牢笼之内,就连他认为最亲近的师父。 都早已被人暗中调了包。 他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季家人杀了他的父母亲人,又将他打造成了一个看似被重用,实则只是一个鱼饵。 用来钓想要搭救自己同族人性命的鱼饵。 “如今布局已成,只要一切顺利就能一举复国,而你就是复国后的唯一皇帝人选。” 养母说着用力晃了晃阿九的肩膀。 “我的孩儿,一切已经筹备妥当,我们就要能亲手杀了仇人就要熬出头了啊。” 阿九闻言有些茫然的看向养母。 “我该怎么做?” ps:感谢喜欢狗虱虫的凤凰琴大佬打赏的大神认证,谢谢大佬!! 这几天状态很差,但现在我又支棱起来了! 奥力给! 第694章 糊涂鬼 “隐忍,夺权!” 养母看着阿九的眼睛,近乎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四个字。 “现在你已得季博常绝对信任,也即将成为其麾下文官之首。” “而族人也已做好万全准备,最多十年就能彻底掌控朝堂大权,那时也将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养母话音落下,一旁的少年也在此时接口。 “以季博常的心性,他一定会想办法铲除一些立下大功之人,那季宝盖的存在就是最好证明。” “其实我们不必做太多,只要暗中运作让他对麾下之人产生怀疑就够了,他就会自己去剪除自己的羽翼。” “当他把完全忠心之人全部杀掉,朝堂又被我们掌控之时,那他就只是一个被关在皇宫里任人摆布的玩偶。” 说着,眼内闪过一抹浓浓不屑。 “就如当初的雍盛帝,取而代之轻而易举。” 养母用围裙擦去脸上的泪水,眼带无尽希冀的看向阿九。 “孩儿,只要你能登基复国,那我们这些悲苦的族人也算是终于熬出头了啊。” 阿九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微微点头。 “我为文官之首,又和军中将领以及吴季两家之人甚为熟悉,再加其对我的信任和族人的帮衬。” “用十年时间布局架空朝堂陷害忠良大有可为。” 阿九这话让养母和一旁的少年顿露喜色,更是对着阿九频频点头称是。 “先祖布局和族人隐忍的关键,就在你的身上,只要你这里能够得手,那接下来的一切都将顺利无比。” 阿九再次点头,可随后问出了一个让养母微微一愣的问题。 “你叫鬼母?” 随后又看向一旁的弟弟:“你叫鬼子?” 说着伸手摸了摸下巴微微耸肩。 “这名字如果我没猜错,藏身棚顶的应该就是鬼父了吧?” 他看向养母。 “如果是这样,那当初养父采药身死是假,就连我那位体弱多病最后死掉的哥哥也是假。” “哦,如果这般推断,他应该叫大鬼。” 伸手一指边上的少年:“你是小鬼。” 随后对着自己指了指:“那我是啥?” 一家子都是鬼,那被寄养在这家里的阿九是什么? “糊涂鬼。” 未等养母开口,阿九自己给出了答案。 “一个被认为轻易就能诓骗的糊涂鬼。” 他说完往椅背上靠了靠。 “我师父之所以把我寄养在你们家,就是因为他在追查我爹娘的死因。” “他找到了真正的死因,但不是死在季家人手里,而是死在沙姓之人独有的招数下。” 他抬指对棚顶点了点。 “你真不该用剑对着我啊。” 手指移动指向身边的少年人:“你的左臂一直微微下压,那是因为你的袖筒里藏了匕首,随时都打算要我命的匕首。” 呵呵一笑,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空碗。 “这饭菜看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但下了毒的东西很难吃。” 看着脸色陡然一变的养母,他笑着开口。 “你这番话无懈可击,因为很多东西都无从查证更直指本心,但你最不该做的就是栽赃我师父。” 阿九不怀疑自己师父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见过了季零尘。 他见到了一个全部心思都在自己孩子身上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 不用有多大出息,更不用什么光宗耀祖。 只要活着,开心快乐的活着就好。 别无他求 。 老季可以为季博常和天下人为敌。 而阿八,能为了自己敢对任何人出手,阴谋谎话再真也是假的。 但这种从不言说真实存在的东西,永远都假不了。 “奉我为主复国称帝?” 阿九笑了。 “知道为什么说你们不该栽赃我师父吗?” “因为你们养我本就是布局的一部分,你们知道我一定会被季家启用,如此亲情打底再加完美谎言的方式诓骗与我轻而易举。” “就连你们都觉得意外,因为你们没想到我会得到如此信任,而不该栽赃我师父的原因就是,如果他是季家人,你们的伎俩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阿九起身。 “如果是之前的我,一定会惊叹你们布局之深远对人心掌控之精准。” “但我亲眼见过比你们强大一百倍的老阴比,在他的手段面前,你们这玩意真的漏洞百出。” 抬步向外,走到门口回头。 “你们觉得我一定会上钩,是因为你们认为人间帝王九五至尊的诱惑没人能够抵挡。” “但你们知道对我来说,真正的美妙日子是怎样的吗?” 他笑了,笑的极为阳光。 “吃香的喝辣的,裤衩子穿最大的。” 言罢,抬步迈过门槛。 然而就在迈过门槛的瞬间,脚下轻轻一踏,两颗铺路石板碎屑闪电般激射而出。 噗噗两声闷响。 棚顶持剑之人和袖筒里藏着匕首的少年,额头被贯穿身死。 在阿九面前,他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季博常问过他,能下得了手吗? 他摇头,下不了手,但可以用脚。 养母没死,是因为纠察司的人到了。 阿九仰头看了一眼帝都上方的夜空,随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冷哼。 “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山村少年吗?” 他很不满。 “虽然不如老大的阴逼那么大,但老子现在的阴逼也不小。” “这点小伎俩也想骗我,真是想瞎了心了。” 他姓沙,也真的具有安朝皇族正统血脉。 但他却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感觉,对那所谓的先祖更没感觉。 祖上是皇帝,但跟我有鸡毛关系? 吃香喝辣的日子你们过了,老子和师父俩人只有一件衣衫的时候谁管了? 而阿八在走下盼归山的时候,对先祖的坟头是这样说的。 你们玩砸了国让人灭了,自己没本事复国就想道德绑架精神欺骗我们。 凭寄吧啥呀? 而阿九跟随季博常第一次回到盼归山的时候,师徒俩喝掉了两坛子酒。 阿九说,我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也幸亏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狗屁皇帝。 因为他想杀我,努努嘴就够了。 而阿八不止一次说过,当皇帝有什么意思。 找棵靠的住的大树靠稳喽,吃他喝他然后还给他吃鸡屁股。 这日子,可比当皇帝有意思多了。 所以这世间人的自以为,真的只是自以为。 在他看来的天大诱惑,在有些人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个屁。 第695章 聊聊? 九月的帝都夜色很美。 明月高悬星河闪耀,这和传说中的月黑风高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但月黑风高杀人夜,本来就是见不得光之人的暗中动作。 没有绝对的实力的对局势的掌控,自然只能依仗月黑风高隐匿身形。 但很多人都忘了一点。 现在的季博常不需要月黑风高做掩护,更准确的说,现在的天下还有季博常不敢直接面对的人吗? 但,总是喜欢以己度人的自认为,现在的季博常会有诸多顾忌不会动手。 “顾忌?” 刘六看着夜色中的帝都微微摇头一笑。 “他们呢,到现在都不明白公子为何会亲来帝都,他们到现在都认为,公子会把登基之处放在这所谓帝都。” “他们认为公子会急于登基一定会选择帝都,然后就会把他们准备的那点东西藏进帝都。” 刘六习惯性的吹了吹自己袍服上的灰尘。 “他们管这个叫未雨绸缪为地利,但其实啊,公子只是不想那么麻烦而已。” 他转头看向影衙之人。 “杀一群老鼠臭虫,顾忌什么呢?” 他也抬起头看了看帝都的夜空:“公子说,明早要在摘星楼顶用早饭。” “懂了吗?” 他问。 影衙的人闻言施了一礼后轰然而散。 这就是有一个聪明老大的好处,老大能准确知道公子的意图,那他们就能把事情做到公子最想要的程度。 萧条已久的帝都,再度迎来久违的喧嚣。 但这喧嚣和繁华无关,而是在杀人。 他们认为季博常是来登基称帝的,是来接收皇宫坐上那张黄金龙椅的。 所以他们把准备好的后手,全部提前暗中藏进了看似空荡的帝都。 但他们却从不知道。 在左相还未离开帝都之时,老师学生两个人就已经把这里当做捕鼠的笼子。 如今学生在老师的最后助力下,把最后一段崎岖的路铺平。 而学生为了信守承诺,选择亲自来此。 在来到帝都的当日季博常就已经说了,我不喜欢下棋。 老师走了,这世间再无人有资格逼我下棋。 所以我更喜欢的,是手起刀落。 他说了,从刚登上摘星楼的时候就说过了。 但很可惜,自以为的人还在自以为。 他们自以为的以为足够了解季博常,更抓到了季博常的痛点也找到了精准的切入点。 摘星楼的位置极佳。 坐在摘星楼顶能俯瞰大半个帝都。 季博常坐在椅子上嘴里含着麦芽糖,啾啾坐在季博常椅子边的地面上舔着麦芽糖。 他说这样更甜,而且能吃的时间更久些。 季博常伸手揉了揉啾啾的小脑袋问:“听说你在家最喜欢的就是欺负小腰?” 小腰是季勤家的女儿,今年十六岁。 在小门镇开了馄饨铺子,而啾啾这小家伙最喜欢吃的就是小腰家的馄饨。 吃完就和小腰吵架,一吵架小腰就会忘了收钱。 啾啾挠头:“也不是欺负,就是喜欢看她嘟嘴掐腰又吵不过我的样子.....” “那就让她做你媳妇。” 啾啾转头张嘴看行季博常:“媳妇啊....” 季博常呵呵一笑在啾啾的头顶又揉了揉。 “放心,我问过有道叔了,小腰和我们已经出了五服,可以成亲的。” “而且咱季家老祖从一开始便下令,绝不能固步自封更不能近亲成婚,所以别看咱季家人口虽重,但媳妇外娶女儿外嫁之事却早已有了定律。” “不然你以为,咱家是怎么掌控东海的?” 啾啾点头:“哦。” “可是.....” 见啾啾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季博常在他脑袋轻轻弹了一下。 “有话就说。” 啾啾闻言看向季博常:“可是我还喜欢金家那个叫金一一的咋办?” 啪。 季博常一巴掌呼在啾啾的后脑勺上,脸上出现了一抹怒气。 就在啾啾愣头愣眼捂着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那就两个都娶了,回头我和姑姑说,让姑姑去给你说媒。” “咱家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啾啾一手拿着麦芽糖一边傻笑,那样子让季博常都没忍住也是呵呵一笑。 主脉只有自己和啾啾博喜三人,博喜天阉。 所以除了自己之外就剩啾啾了,而季博常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家里又不是没这个条件,莫说两个女子,就算小家伙是个淫棍,季博常都能满足他。 而季家主脉小公子娶亲并非小事,所以他选择让姑姑当这个媒人。 有姑姑出面,莫说金一一,就是金二二金三三之类的也会敲锣打鼓送上。 因为啾啾说的金家,就是姑姑挂在嘴边让姑丈断子绝孙的金家。 能把女儿嫁给啾啾那是金家的荣耀。 帝都之内的杀伐之音,就连摘星楼顶都能听得见。 而随着杀伐之音渐渐减弱,这帝都之内藏的那些脏东西也即将被斩杀一空。 季博常将手中最后一块麦芽糖送入口中,伸手拍了拍啾啾的肩膀。 “去和刘六汇合吧。” 啾啾闻言起身,转身下了摘星楼。 摘星楼顶的偌大平台上,只剩下季博常一人端坐椅中看着夜色中的帝都。 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季博常才收回视线,仿似自言自语般的淡淡开口。 “聊聊?” 嗒!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一声脚步轻响在摘星楼顶响起。 那是一道身背长剑的老者,一袭青衫颌下留有长须。 “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我们还从未聊过。” 季博常看了那位出现的老者说了一句后,微微摇头。 “准确的说,应该只是一面之缘。” 老者在距离季博常一丈处站定 ,看向季博常的眼神里有着一丝复杂之意。 “没错。” 他淡淡开口。 “那时的你在我眼里无足轻重,也不认为那时候的你有资格和我对话。” “但造化弄人,我看走了眼,就连申逐鹿都是败在了你的手里,如今更是以君临之态来到帝都,俯瞰皇宫。” “你,有资格死在我的剑下。” 老者的话让季博常微微挑眉。 “你不该提起左相,因为你没有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 “老师没杀了我,你更不行。” 季博常说着伸手揽了揽衣袖。 “哪怕你叫楼生一,曾经的大雍第一高手也不行。” 第696章 并不是 传说中的大雍第一高手楼生一,死在了老太监刘崇禄的手里。 那是一场没被世人见证的争斗。 但就在老太监提着断裂拂尘离去,皇宫禁卫军前去收拾楼生一无头尸体的时候。 御子监的大门突然轰然倒塌。 厚重木门连同石制门垛被一剑劈开,断口处光滑如镜。 仅此一剑,大雍第一高手之名便名不虚传。 “看来你很自信 。” 夜风吹过,楼生一的衣摆微动,他看向季博常出声问道。 季博常依然坐在椅子上,嘴里含着麦芽糖。 “倒也谈不上多自信,但我也从来不是个自我怀疑的人。” 他看向楼生一。 “楼生一死在了老太监手里,这一点做不得假,因为我爹当时就在皇宫。” “所以,楼生一应该不止一个吧?” 说完季博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十分好奇的语气再次问道。 “如果当时你也一起出手,是否打得过那个老太监?” 季博常的话让楼生一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想过季博常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有很多种反应。 震惊,不解,懊恼,恐惧。 因为自己在世人心里早已经是个死人,更因为此刻的摘星楼顶只剩下了季博常一个人。 但他却没想到,季博常的反应和自己预想的截然不同。 他没有震惊不解,更没有懊恼恐惧。 而是好奇。 不是好奇自己为何没死,更不是好奇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而是好奇,当初若是自己出手两个人能否打得过刘崇禄。 听他的语气,好似更好奇那个老太监更多一些。 “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楼生一没有回答季博常,脚下微微一动向前迈出一步。 季博常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其实我坐在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在等你。” 楼生一再次皱眉:“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季博常看着夜色中的帝都微微点头:“知道,因为这一点都不难猜。” 他抬手,犹豫了一下后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那里,是帝都最大的菜市场,若我登基称帝就会有大量的人进入帝都,所以最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的问题。” “而我的人并不熟悉帝都,我爹和金启典在帝都待的时间够久,但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不可能去管理菜市场。” 他咽下口中麦芽糖。 “所以那里你们一定会有布置的,管理菜市场乃为小吏,但新朝建立最缺的也是熟知事务的小吏。” “小吏没有前途,但只要有人提携小吏就能进入户部。” “进了户部为官就有了所有可能,而他也会在离去前会再寻一人接替他管理菜市场。” 糖吃多有点齁,季博常以拳掩嘴轻咳了一声。 “菜场和官场根本没有可比性,但一小小菜场却能影射整个天下的样貌。” “若菜场售价稳定且什么都不缺,外地运来的物资齐全,那就说明一切无恙太平,但只要一样东西突然短缺涨价,那说明某个方向一定出了问题。”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楼生一。 “治大国如烹小鲜说的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嘛。” 他再抬手一指另外一个方向。 “那是帝都售卖石料木材之所。” “我麾下什么人都不缺,什么类型的工匠都有 ,但唯独开采石料这一块没有涉猎,所以你们安排了人成为小吏,最后就能借此进入工部。” 他又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大雍藏书阁,现在早已没了之前的荣光,但我选中的礼部尚书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刘六,所以那里的人就能很顺理成章的进入礼部。” 他接连抬指对着其他三个方向接连点下。 每一处,都是已经荒废但却是一个浩大城池,乃至一个国家帝都想要运转不可或缺之地。 而那每一个地方,他们都提前预置好了出身干净又看似不重要,但却一定会被启用的小人物。 “小人物不重要,但在这个特殊时期却能绕过科举选拔进入官场。” “且还是被我的人亲自举荐进入官场的。” “按照你们的布置,最多十年这些小吏,就能成为架空朝堂的中坚力量。” 他微微点头。 “好手段,此为真正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因为你们认为,大战未歇民生飘摇,我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重修一座帝都。” 他摇头。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建立在我把这里还当做帝都之上。” “可我从未把这里看做帝都,更未想过要住进这座城池。” “因为啾啾说,这里风水不好。” 季博常的语气很淡,淡的就像在和老友叙旧。 但每一字出口,楼生一的脸色便会难看一分。 用季博常前世的话说就是,季博常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更看出了他们每一个布局。 “不明白我为何会怀疑宋乐继?” 看着皱眉的楼生一,季博常伸手拿起一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他隐藏的很好,没人会把他和沙姓之人联系在一起,就连我也一样。” “而且他为自己打造的人设更加的成功,一心为民不求私利者,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放下茶盏,季博常微微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但你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右相按照雍盛帝的命令制造假钱掏空国库,这样的事情作为右相的臂膀他不可能不知道。” “而如今的局面,那些运去西南的银子一定被齐王送给了南燕,所以这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难猜了。” 季博常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楼生一。 “你们该不会认为,我还不知道祝举是你们的人,更不知道你们和南燕之间的关系吧?” 楼生一的表情给了季博常答案。 这让季博常忍不住的伸手扶额无奈摇头。 “一直在和老师相争,下意识的把你们也当成了老师,但你们和老师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衡量的地步。” 他和老季在沂水喝酒的时候,同时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字。 宋。 所以那个时候宋乐继就已经暴露了。 季博常摇头扶额,是因为挥手送出三十万大军给自己灭杀的东西。 居然到现在都以为,自己还不知道他和南燕之间的关系。 他主动来找自己又说了那么多,季博常以为其中定有深意。 但现在看来。 是自己和左相争斗的时间太久,下意识的把所有人都当成了聪明人。 但其实,并不是。 第670章 有人说 “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 季博常有些懊恼的吧唧了一下嘴。 他把这些人习惯性的当成了左相,因为自己进入京畿再到帝都随后是老七的出现。 这一切都和左相的手笔极为相似,乱心在前必有所谋。 而宋乐继已经浮出水面却还是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此为弃子。 何为弃子,就是用这步棋达成想要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并不难猜,杀自己。 他们要的一直是架空朝堂暗中篡夺自己打下来的一切,这样的事情左相已经做出了榜样。 扶持傀儡。 有自己在对他们的威胁太大,所以他们想要达到所想要的目的最好的办法。 就是杀了自己。 想杀自己没有比现在的帝都更合适的地方,因为他麾下大军此刻正在江南和西南作战。 自己死了东海必乱,而为了维稳不让这已经到手的江山丢了。 最合适登基称帝的唯有老爹。 爷爷为什么一直没有选择老爹执掌季家征战天下? 那是因为老爹有些天然的巨大缺陷,这就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老爹称帝,他们的所做才会更加的顺畅,很多事情都能被快速推进。 而想杀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宋乐继和帝都之内预置的那些人为饵。 人被分散再由楼生一出手,对付身边无人又毫无战力可言的季博常轻而易举。 这是典型左相的手笔,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 但! 他们不是左相,这才是季博常扶额摇头的原因所在。 他认为宋乐继只是一个弃子,并不是沙姓之人的掌权者。 但现在看来,他还真是。 因为刘六已经带人去了皇陵,更因为楼生一此刻就现在自己面前。 “就算你知道了一切,但你还是要死。” 楼生一说着再次向前踏出一步,眼神死死地盯着季博常。 “你很强,强到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多年布局竟然被你一朝所破。” “为了麻痹你,为了不让你发现任何痕迹我们已经足够小心。” 说着,他的手缓缓握住身后长剑的剑柄。 “我们送出了三十万大军消你后顾之忧,我们没有在定远动手更让出了西南之地,为的就是在帝都悄悄完成布局,可还是被你发现了。” 楼生一的眼内带着极度的不甘,因为事情就如他所说的一样。 他们已经足够谨慎,他们为麻痹季博常主动送出了暗中经营无数年的南燕大军。 他们没有想在科举上动手脚,他们更没有去祸乱民间也没有去暗中拉拢季博常的人。 他们要的很简单 从最底层开始渗透,配合阿九宋乐继去渗透,利用季博常的疑心去栽赃陷害其他人从而取而代之。 他们的布局周密无比,只要他们的人暗中经营到了一定地步,就会把手伸进军队。 一切都是那般的天衣无缝,一切都是经过无数次推演完成的。 可这精心筹谋的一切还未施展的时候就被识破了,他又怎么可能甘心! “你很可怕。” 楼生一的剑已经出鞘三寸:“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甚至比申逐鹿还要可怕。” “但我们也并非一败涂地,只要你死在这里,你的势力也会从内部开始分裂,那时我们的人就还有机会。” 摘星楼顶起风了,夜风卷动楼生一的衣摆向季博常缓缓压去。 这一刻谁也救不了季博常,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更因为,他叫楼生一。 曾经的大雍第一高手楼生一。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摘星楼顶不下去吗?” 季博常微微一笑。 “因为这里够高,能上来的人不多。” 楼生一摇头。 “无用。” “就算你有惊天心智,在此刻也是无有任何用处,你必死。” “没人能在这个距离,能在我手下把你救出去!” 音落,一道清冷剑光在月夜下一闪而逝,那是楼生一的剑。 快! 太快了! 快到刚刚出现就消失了的地步。 他依然现在那,长剑已经归鞘。 微风吹动衣摆也吹动着他颌下长须,他的身形依然挺立。 三息之后,楼生一的身体嘭的一声向前直直摔倒。 后心处,被不下上百根弩箭射成了稀巴烂。 而就在他身后三丈之地,阿九把手里的连弩扔给一旁暗廷尉和影衙组成的那群勾巴。 一步来到楼生一的尸体之前,唰的一声长剑出鞘斩下了他的头颅。 不管这老者是不是真正的楼生一,但他的死法和当初的那个楼生一都被摘了脑袋。 杀人而已,一定要真刀真枪正面作战? “这家伙比当初的那个弱。” 这是阿九收起长剑之后的评价,而季博常则是坐在那里用手摸着下巴。 “弱的不止他一个。” 这是季博常的评价。 他算准楼生一没死,更算准了楼生一肯定会来。 所以阿九和暗庭卫的那帮人玩的本就是障眼法,因为季博常实在是干不过楼生一。 现在该来的人来了,该杀的人也杀了。 但季博常却觉得哪里不对,准确的说是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 可到底哪里被忽略了,他却一时怎么越想不起来。 阿九坐到了啾啾之前坐下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帝都夜景咧嘴一笑。 “这回算是终于干净了,也能腾出手来干点正事了。” “我在江南的时候发现,这帮江南狗在耕种上还真他娘的有一套,江南被称为鱼米之乡也不单单是地利,一年两熟所致。” 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份皱皱巴巴的纸张出来。 “单就这水渠和水车的精巧程度,就不是其他地方能相比的。” “而且左相修的那些大型水库,也不全是用来杀人的,正是因为有了那些水库,才能保证江南水利丰沛田亩丰产。” 抖了抖手里的纸张,阿九微微一叹。 “江南的女子也不止一掐一兜水,那手也是真的巧,我看了她们的刺绣和纺出来的丝绸,啧啧...” “所以我觉得这纺绸和烧瓷的事,还是放在江南的好的,天时地利都有.....” 阿九说到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季博常。 “你怎么知道那宋乐继藏身在皇陵之内的?” 季博常闻言微微一笑。 “因为有人说,如果我来帝都他就要张罗迁坟回祖地。” 第671章 最合适的地方 宋乐继刚刚说完,最迟明日季博常就会设宴招待自己。 但他算错了时间。 根本没等到天明,就有人来到了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藏身地。 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帝都之内屠杀的禀报。 这让他瞬间大惊,可免还未等做出任何反抗之举,刘六和啾啾啾已经带人杀到了。 而这位实际名为沙振庭之人,也在此时展露出一代掌权者的风骨。 抽剑抵颈,当着刘六和啾啾的面,嘴角带笑的挥剑割喉。 齐保全也是一声哈哈大笑,取出袖中短剑刺入心脏身亡。 这一夜。 帝都被斩杀之人达到了七千余,沙姓皇朝后人在帝都之内的窝点被捣毁三百余处。 为首的沙振庭,齐保全以及楼生一全部身死。 同时审讯得知,沙姓之人在京畿道内的窝点上百处。 随即大军出动 ,十日内斩杀之人超过三万五千。 至此,来自前朝沙姓后人的威胁被全部铲除。 天下,终于看到了平定安康的曙光。 这十日时间,季博常一直在帝都之内闲逛,但如果他的身旁没有搬山军的人跟随在侧。 一定会被人看做是故地重游的闲情逸致。 “拆了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听见季博常发问,搬山军的人拿着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一盏茶之久。 随后给出了一个准确时间。 三年。 将一个浩大的城池拆掉变成材料,三年时间已经是很保守了。 随后搬山军的人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拆了之后,运去哪? 但季博常给出的答案让所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 没想好,先拆着。 没想好是真的没想好要运去哪,先拆着是哪怕没想好也要先拆。 因为姆们家啾啾说了,这逼地方风水不好。 在季博常来到帝都的半月后,太霆来到帝都。 太霆一直驻守北境,就连对江南的全面开战都没从北境抽调一兵一卒。 而如今的天下局势,唯剩西境林独行还依然完好无损。 时局到了如今的地步,也该到了对林独行动手的时候 了。 李三山蓝海亦在江南收尾,金启晟的骑兵大军在西南稳步推进。 所以想都不用想,攻打西境一定是以太霆的北境边军为首。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在看到太霆走进季博常的书房后,就连阿九等人也觉得。 一定是在商讨攻打西境的细节。 阿九掏出怀里的小本本,拉着啾啾一起坐在台阶上,研究要怎么把西境那全是沙子黄土的地方攥出油来。 “准备的怎么样了?” 太霆闻言躬身:“回公子,已经准备妥当,现今北夷境内的战火不停,且在我们的暗中助力下越来越多的部落选择反叛。” “而金狼王帐已经开始准备出动金狼铁骑平叛,据末将推断,最迟明年夏雨之期便是全面进攻北夷的最佳之时。” 谁也想不到,就连阿九他们都想不到。 季博常把太霆留在北境,一直没有抽调北境边军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对付林独行。 他,一直在想的都是灭了北夷。 彻底解决来自北部的巨大外患。 有些事有些人永远不懂,也永远看不透。 而唯一看明白季博常真正意图的,也只有战事到了后期的左相一人。 正因为看出来了,也正因为明白了季博常想要做的事。 左相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也在死之前告诉啾啾。 这天下交给他,我放心。 这也是为何他对老门房说心服口服的真正原因。 因为季博常要做的事他做不到,更因为季博常的心胸让那位真正的巨头所蛰伏。 所以他为季博常铺平最后一段路。 让他去做真正想要去做的事。 灭北夷,才为真正的天下一统。 季博常点头。 “北夷之强不可轻视,哪怕现在四分五裂的北夷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灭掉的。” “江南战事你没参加,所以攻打北夷就以你为主。” 太霆躬身:“谢公子!” 随后抬头看向季博常。 “公子,西境林独行已是暗中联合了西域诸多小国蠢蠢欲动,并且和北夷金狼王也是暗通款曲,是不是在攻打北夷前....” 季博常微微摆手。 “他,就交给明举吧。” 说完对着浩大帝都伸手一指。 “我想把这拆了,你说拆完之后放到哪最合适?” 太霆闻言了愣了一下,随后躬身。 “北夷无城,用来在北夷建城最合适。” 北夷没有城池,但拿下之后必须有城池。 在其他人眼里城池是用来防御外敌,但在季博常眼里。 城池是用来分割北夷的。 拿下北夷现在是最佳时机,但拿下和能真正变作版图里的一部分是两回事。 北夷之强在于骑兵,而骑兵的来源则在放牧。 想要收服游牧民族破了他最强底蕴,前世的老祖宗们早就给出了答案。 所以北夷的城池,不是用来防御更不是用来让人避难。 而是篡改。 有了城就有了稳定的驻地,贸易买卖包括学堂医馆就会被集中。 这些东西的集中,就会慢慢去改变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性。 而城池带来最直接的改变就是货币。 城池会让北夷多出太多原来没有的东西,而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就要用货币购买。 而得到货币的唯一途径,就是用牛羊在城池官坊进行买卖。 北夷现在的货币是牛羊,是女人。 但只要货币集中化,这种原始的买卖形式就会被彻底取代。 集中化,可控,亦有税收。 小型部落会慢慢向城池靠近,寻求利益最大化也寻求庇护。 而这些小型部落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下,彻底变成城池的一部分。 游牧,将会被固定居所取代。 因为那时的草原能活下去的方式,远不止放牧一种。 季博常问太霆从帝都拆下来的东西,放到哪最合适? 太霆愣了一下的原因是,他终于明白公子的真正意图为何? 九大人一直在张罗养殖六畜,以此让天下百姓人家的饭碗里能多些肉腥。 这件事公子一直任由九大人去做,很少去过问。 不过问是因为信任,但最主要的是,不过问是因为时候还没到。 这世间,还有比北夷更适合养殖牲畜的地方吗? 第672章 先烈祠 帝都里的垃圾还有很多。 这些人没死,因为要拆掉帝都这样大规模的城池是需要苦力的。 而这些人在帝都养的挺肥,是干苦力的最佳人选 。 季博常离去前回到了曾经的季府看了看,已经被祸祸的不成样子了。 这世间的人呢,总是在寻求一种变态的快感。 比如孩子是自己的好,媳妇是别人的好。 哪怕腿分开都是一个逼样也照样乐此不疲。 季博常为天下豪雄之一,那些进了帝都的垃圾觉得住进季府,就会有种凌驾于季博常之上的感觉。 这也是季府如此破败的主要原因。 只靠这些垃圾拆除帝都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改名刘文礼的礼部尚书提议。 “臣觉得,秋水县的那些人就很合适。” 真正在大水之中活下来的秋水人不多,更多的都是后来被调往秋水吃现成的东西。 他们没经历过当初的水患,更没参加过当初的大堤修筑。 所以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他们对那块立在大堤上的勋公碑。 没有任何的敬畏。 而在季博常登上车辇之时,礼部尚书又推荐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雍盛帝。 他在秦家村织布,虽苦但也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据说现在就连眼中的恨意都在逐渐消退,每日劳作后就是抚养那个从西南送去的女婴。 礼部尚书的提议有理有据。 论对帝都的了解,谁能比得过雍盛帝? 拆他帝都拆他皇宫,相信他眼里的恨意一定会再次燃起的。 再说了。 织布,可比拆除城池轻松太多了。 如今天下即将迎来安定,他也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不是。 刘文礼的话让阿九都是摇头不止。 这玩意太阴损了。 那雍盛帝整日想的都是铲除奸佞重兴大雍,让他来亲自参与拆除自己的帝都皇宫。 这比杀了他都要难受一万倍。 车辇进入定远后,有人前来禀报。 两位老太爷已经到了,此刻正在道城等待公子。 季博常听完禀报后微微摇头。 看来自己的爷爷和外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让自己登基称帝之事了。 说实话,对于当皇帝他真的没什么执念。 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躲不过去的事情。 为了体现自己的唯一性,家里这一代就剩下自己啾啾和博喜三人。 爷爷和外公早就放权,老爹更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所以就有是他想当个闲散太子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羽光人打下的基础,那座在道城之外的先烈祠已经大体修建完成。 而季博常下令车辇暂不进城。 自己走下车辇徒步来到先烈祠之外站定。 有人提议,先烈不合适,是否改成忠烈。 季博常直接挥手否决了。 先为先辈祖辈之意,烈为战场功勋,此为先烈。 但忠烈,则是为了彰显上位者权威的一种说辞。 一字差,差之千里。 啾啾阿九跟随在侧,两人的手里各捧着一本厚厚的典册。 那是记载所有战死之人的典册,每一个人的名字出处都被详细记录。 季博常在先烈祠大门口铺设桌案,亲自执笔写下先烈祠三个大字。 他的字不好看,但这三个字由他来写意义截然不同。 先烈祠的修筑风格也和所有建筑不同,大小殿宇十八座。 而每座大殿里没有灵堂更没有石像,而是排列的满满的粗大石柱。 这些石柱,是用来雕刻姓名的。 每一个战死之人的名字,都要清晰的刻在这些石柱上。 任何一个都不能少。 现在的先烈祠只有雏形,但那些整齐排列在大殿之内,还未刻上名字的石柱上,却散发着阵阵让人肃然起敬的铁血之气。 数字从来都不能让人体会其中滋味,一千,一万乃至十万之数在人的口中也仅仅是个数字。 战死十万人,听者会觉得心痛可惜。 但却没有直观的概念。 但现在有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石柱上会被刻满名字。 每一个名字就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世间最血腥的战场之上。 而先烈祠正中广场上,一面巨大石碑屹立。 上面没有任何的人名,而是一串用血红色涂抹过的数字。 十万三千七百六十四! 这是迄今为止,跟随季博常之人死在战场上的战兵数量。 他一直在谋划,一直在想办法少死人。 他一直在强调杀敌己不陨才为大胜。 但战死之人的数量,还是达到了惊人的十万以上。 被他灭杀的人更多,但这个数字还是让季博常的脸上出现深深的自责。 他站在石碑前久久不语。 他从不承认这些人是为天下太平献身的,因为根本就不是。 这些人,就是为自己而死。 他们把命交给了自己,就是为能拼搏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他,却根本想不起这些人的样貌。 哪怕一个也想不起..... 从拿北境再到打北夷,从定远破局到攻打江南再入东南。 一直都在死人。 他承认自己不是枭雄,更做不到左相那般挥手可送出数十万颗人头的地步。 他很少去和战兵们直面接触。 因为他怕。 他怕看到这些年轻充满热切看向自己的眼神,他怕看到那些人得到自己的命令后。 从不问为什么嗷嗷叫的冲向战场。 他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更不敢看他们的脸。 因为他怕自己会记住,会记住那双充满热切的眼神,会记住那粗糙却带着兴奋笑意的脸庞。 他们.... 都是些没吃过山珍海味,没见过绫罗绸缎的....大头兵。 良久之后,季博常对着那面石碑深深躬身。 足足一数十息之后方才起身。 他没说什么慷慨激昂感动天地之言,更没有泪流满面的伤心欲绝。 太假。 用活人的那点眼泪去骗死人,用死人的悲壮来彰显自己的仁慈。 这样虚伪之事他不会去做,也不允许任何这样做。 所以在走出先烈祠的时候,他下达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世人皆可至先烈祠瞻仰,可敬,可拜,不可泣 。 他没有刻意去提高先烈祠的地位,更没有发出没有这些人战死就没有今日之类的人话。 但徒步而行,亲自提笔。 躬身,下令。 先烈祠的地位已经被就此定下 。 第673章 国号,兴! 天下即将安定,人的心里总得信点什么。 而先烈祠的出现,将会完美替代任何宗教性质的门庭殿宇。 因为季博常下令。 各地均要建立先烈祠,且严令,所有成婚者均需至先烈祠前证婚方可被认同。 否则,以对先烈不敬罪责论处。 基调,就是被这样定下的。 习惯风俗,也是在这等情景之下 形成的。 这,才是胜利者真正的特权。 而不是对着失败者逼逼赖赖说上一通无用的废话。 爷爷和外公来了。 在博喜的陪同下前来的。 在见到季博常的那一刻,爷爷抚须大笑,外公则是抱着大孙的双臂左看右看合不拢嘴。 对于自家的两个老头子,季博常心里每次见到都是暖暖的。 因为这两个老头对自己,是发自心里的宠溺。 一番闲谈后,爷爷直奔主题。 “常儿,如今战事将歇,可否想过国号为何?” 季博常闻言笑了笑:“想必爷爷和外公已有定论,孙儿照做便是。” 爷爷摇头:“我等为辅,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你。” 外公也是开口:“是啊,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已到颐养天年之际,能做的就是给点建议罢了。” 言罢,两个老头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开口说了一个字。 兴! 兴 ,起也。 意为天下大同,国盛民兴。 兴国,兴民,兴军,兴百业。 算不上寓意多么高深,但胜在直白。 直白在天下大同,更直白在告诉季博常他们两人的心意。 天下共兴,非东海独兴。 更非吴季独兴。 季博常闻言起身,对着爷爷和外公深施一礼。 “孙儿谨记!” 至此,取代大雍的新朝国号有了。 大兴。 天下共兴。 随后便是定都,季博常的想法其他人看不透,但却瞒不过两个老头子。 定远,便是季博常选择的新都之所。 “常儿,爷爷知道你并非胡闹之人,选都定远也有其深意在内。” 爷爷说着微微皱眉的看向季博常。 “但在定远建都就要重新修筑一座都城,这个花费对现在的时局来说并非最佳。” 外公也是闻言点头。 “是啊,要建一座都城也并非只是建一座浩大城池那般简单,这其中还要考虑到水源,卫城,修路开山....” 外公例举了一大串建设新都的所要面临的问题。 哪怕有水泥红砖在手,想要建一座浩大都城也要最少十年之久。 而且花费的人力财力更是天文数字。 如今大战未歇,想要建设都城将会掏空整个中原大地。 季博常一直在静静聆听,直到爷爷和外公把所有顾虑全部叙述一遍之后。 他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卷三尺长的卷轴。 随即摊开对着爷爷和外公微微一指。 “这是孙儿对未来都城的规划,您二老来看看如何?” 严格来说,这是一幅彩色的画卷。 画卷上的内容是一座巨大城池,但让两位老者同时眉头一皱的是。 这座巨大的城池....没有城墙。 整座城池是围绕着一座山脉修建的,而在山脉的山脚下,还有一条宽有三丈的河流环绕。 爷爷最先抬头看向季博常。 “孙儿,你是打算把皇宫修建在这山脉之上?” 而外公也是在此时抬头。 “都城不建城墙为外城,山脉的地势平缓可修建皇宫内城,山脉之下有河流环绕乃为天堑,坐拥山脉居高临下可纵览帝都.....” 外公说到这看向爷爷。 “可是...从未听闻有皇宫修建在山脉之上的先例,这....” 外公的话没说完,但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修建在山上的都是什么? 道观寺庙和陵墓。 纵观史书也没有把皇宫修建在山脉之上的先例,哪怕那山脉并不高又极为平缓适合修建。 但堂堂一国皇宫修建在山上,这.... 爷爷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再仔细看了一眼画卷上的内容后看向季博常。 “常儿,是何用意和我们两个老头子说说吧。” 季博常点头。 “历朝历代选择都城的过程极为繁琐,除彰显皇家威严之外更要考虑风水龙脉。” 说到这他微微摇头。 “都言选对龙脉便可千秋万世,但历史上朝代更替的真正原因是人,是人败光了国运,却把责任推到埋葬死人的地方。” “这是最大的骗局。” 都说祖坟埋在龙脉上就能登基为帝,那国祚被灭的时候是因为龙脉不显灵了吗? 是因为真龙之气泄露导致国祚被灭,还是人为的因素将国家生生败掉? 所以这世间事不能深究。 没人愿意被人说成是昏君,更没人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昏庸导致败光了祖宗基业。 不想承认那就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说法。 新朝掌权者没有推翻这种说法,因为这也是他需要人们相信的东西。 “选龙脉,以五宫八卦之形建都兴龙脉养龙气这种说法更为可笑。” “以建筑方位锁龙脉养龙气对应上天星宿,就能让一国兴盛不衰国富民强?” 季博常微微摇头。 一国兴衰和百姓家的选择祖上阴宅是两回事。 就如算命的说你命相不凡黄袍加身,但最后很有可能成了美团骑手。 说你天生富贵,如果你躺在家里等着富贵临门,那到最后很有可能去偷电瓶糊口。 拥有先天优势,不代表就能坐吃山空。 若论风水宝地,这天下最强的莫过帝王家了。 按理说这样的风水宝地又怎么可能出现败家子? 可但凡覆灭王朝的最后三任帝王,加在一块都不如开国大帝的十分之一。 为何? “常儿之意爷爷懂了。” 爷爷说完,外公也是随即点头。 “城墙虽厚但永远敌不过人心浅薄,看似安稳圆满实则早已埋下祸患。” 两位老人说完后同时呵呵一笑。 他们不再问了,因为他们的大孙给出了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答复。 无墙便无守,此为隐患却无人敢高枕安睡。 皇宫修于山巅看似违常,但却时刻让人保持清醒。 无墙都城不为城,山巅皇宫不为笼。 不敢睡看得远,那皇帝还会是笼中之雀吗? 如此不安全感之下还能安睡。 那此国,当灭! 第674章 基调 季博常在,就算都城的城墙是稻草编织的,那也是世间最难攻破的天堑。 如果继承国祚的后人昏聩无能。 就算为他浇筑了铜墙铁壁,也无法阻挡敌人前进的脚步。 所以季博常很早就说过。 这世间最牢固的墙,叫心墙。 如果已经被人打到国都之下,那说明这个国家早已腐朽不堪。 国家腐朽外敌内乱,这样的国。 当灭。 他当时就知道这样的想法,一定会遭到很多反对的声音。 城墙在中原人的心里太重要了。 因为中原人从祖上到现在都是典型的没有安全感。 而爷爷和外公之所以会同意自己所想,原因并不全是因为居安思危。 而是季博常的墙,修外而非内。 因为季博常在拿出这幅画卷之后,又拿出一幅卷轴。 这是边关重镇的推布置图。 墙非不修,只是从内部被转到了边关。 边关不破外敌就进不来。 这就和人一样,只要你穿的足够多就不会因为起风而感冒。 而内乱,则是身体内部出现了问题。 胃疼就吃止痛片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而那劳民伤财修建的无数城墙。 就是止痛片。 治标不治本 。 最主要的是,都城都不修墙那其他地方还会修吗? 久而久之这所谓的城墙就会被慢慢取缔,大家都没了墙就算爆发内乱也是决战平野。 此为其一。 都没了安全感,就算朝堂内斗的再狠奸臣再多,他们也不敢克扣边关军饷粮食。 墙,只有边关一道。 边关破一切皆无。 此为其二。 帝都不建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却会让帝都百姓自发的升起一股责任感。 保卫皇宫且时刻保持警惕。 他们不再是躲在城墙之后,一切全部交给军队的无知百姓。 不建墙这种不安全感和责任感,会传染到整个国家的每个人。 其他地域的百姓进出都城会更加的方便,对于军队的调动和各地域间的动作都会极为敏感。 而水泥路已经开始铺设。 届时大兴境内将再无山高皇帝远一说,学堂开放心智已开。 这会倒逼为帝为官者更加的小心谨慎。 怕内乱就会提前预防就会不敢肆无忌惮,为帝者的思路也变得更加清晰。 联民抑臣,内斗仍有,但变成了帝民联手对抗朝臣。 此为其三。 季博常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并不全对利弊皆有。 但一个长久的太平盛世本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打造完成的,这需要无数人用大量的时间去完成。 就如爷爷和外公取的国号,兴。 天下共兴,而非东海独兴。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把上层的隐患拔除,把所有的不安全感平均分配到每个人头上。 党派相争依然会存在,但躲在城墙之后的酒池肉林将再无踪影。 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不再是被关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那帝王所谓的昏庸,也不敢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肆无忌惮。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为天下,为未来,能做的就是打下一个足够坚实的基调。 如果季家后人昏庸无道。 当灭。 爷爷和外公看出了他的决绝,也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 所以两个老头呵呵一笑走了。 他们要在定远好好逛逛,因为即便他们也找不出能比大孙更好的办法。 笑,是因为大孙之法足够霸气。 纵观史书,有哪个帝王敢不修城墙的? 天下是大孙打下来的,既然大孙不修墙那便不修。 论豪气,两个老头不比任何人差上分毫。 而随后这件事也被从季博常书房流传出去,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瞬间愣住。 但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定远人。 都城设在定远,他们就成了第一批帝都子民。 而公子亲言,不修墙,是因为我拥有比那笨重城砖修筑起来的墙更坚固的堡垒。 我不设墙,这世间也无人能打进我的城池。 公子口中的堡垒是谁? 自然是他们定远人,有我们在任何敌人都别想踏进都城一步。 归属感和自豪感,从来都是由内而外的。 定远人的腰杆挺得更直,相比较定都定远的开心,他们身为堡垒的自豪感更浓。 而其他地界的百姓得知后,反应和定远人并不相同。 他们不在公子身边,但他们依然是公子口中的堡垒。 尤其在东海,他们对季博常那句就算无墙,也没人能攻破我的城池有着更加透彻的理解。 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未等敌人进攻祸乱之时,便已是先一步打了过去。 我是没墙,但你连来我家作乱的机会都没有。 李三山站立于苏杭城墙之上,看完手里的信件嘴角微微上扬。 这就是公子。 他熟知也最为崇拜的公子。 有我等在,无墙又何妨? 蓝海亦看完信件把油乎乎的手在胸口上擦了擦。 兄弟们,看到了没有。 有的是仗给我们打呢。 赶紧把江南境内的垃圾清理干净回去见公子,绝不能把打北夷的事全给了太霆那家伙。 打北夷,怎么能少得了咱们呢。 金启晟在看完信件后也是微微一笑。 他跟随季博常的时间不是最长的,但论崇拜程度丝毫不亚于李三山蓝海亦。 他听到了质疑的声音,虽然这样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真实存在。 公子不建墙,就等于拿走了某种心中极度没有安全感之人的盾牌。 他们会恐慌,所以自然会发出质疑之音。 但金启晟和李三山蓝海亦最大的不同,就是崇拜但却会去研究公子的深层次用意。 北夷有墙吗? 没有。 但没墙的北夷,中原上千年时间都没能打进去,更莫提灭了北夷。 为何? 要说起来原因很多很多,多到能写满一本书。 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就一个,够强。 正因为北夷够强,中原之内王朝更替却没有一个王朝的帝王,敢真正的出兵攻打北夷。 反而是没有城墙的北夷,在上千年的历史中一直扮演着进攻者的角色。 中原人整天担忧北夷打过来,所以他们做的就是加固城墙加高城墙。 北夷人也担心中原人打过来,抢他们的牛羊抢他们的女人。 但北夷人的担忧转化的是进攻。 原因就在于,中原人最擅内斗。 只要吃饱了就会想着法子和自己人斗。 所以金启晟敢肯定,公子一定会进攻北夷。 但也一定不会真正的覆灭了北夷。 留下一个随时都会反扑的敌人,才不敢高枕无忧的呼呼大睡。 而极度的不安全感,就会转化为犀利无比的进攻。 第675章 根本没有 季博常画卷里的山脉,就在道城之外十三里处。 而绘制这幅画卷的,正是来自堪舆司的司首纪老亲自操刀。 堪舆司一直在绘制大雍境内的详尽地图,如今江南被拿下。 真正完美的地图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声。 而在攻打江南之初,纪老就得到季博常的命令来到定远。 所以他是第一个知道未来都城是什么样子的人,所以他替公子选择了这处距离道城不远的山脉。 搬山军的人在烧制出水泥不久之后,就弄出了公子要求的红砖。 但让他们有些不解的是,公子否决了红砖。 而是下令生产用水泥制成的砖块。 季博常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确,无故不得砍伐山林。 开荒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拥有足够的秸秆代替山林的砍伐。 樵夫依旧存在,但以捡拾干柴和劈砍底层树枝为主。 砍伐整木者,降罪,购买整木劈柴者罪加一等。 而堪舆司的地图绘制时间被无限拉长,也是因为地图之上被清晰的标注了森林的大概面积和方位。 待天下安定之后 ,会连同当地县衙进行细致丈量。 取木修屋者,需县衙报备才可购买。 而木料的买卖将受到朝廷的严格管控。 有些事必须做在前头,如果开放红砖使用,按照季博常的民房改造规模。 将有无数土地变成砖头被盖成房子。 如果不对山林加以管控,单就修房劈柴就能让整个国家的山林大幅减退。 而且随着战争的平息,人口也将迎来爆炸式的增长。 人口增长就会对房子形成刚需,红砖和木料的消耗将会无休止增长。 他见过后世的钢铁森林般的城市,和一眼望去光秃秃的山林。 那浓重的雾霾和再没有香甜的空气,他不想在这个世界重演。 他最喜之事,就是坐在马车上看着两侧绿油油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 听着山林内飞禽走兽的叫声,他的嘴角都会升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这才是和谐的世界,这也才是正常的世界。 一个公园绿化做的再好,也改变不了钢铁森林城市里的浑浊。 猎人也会继续存在,但绝对不能形成太大规模。 而且以狩猎为生者,大都生活的极为贫苦。 所有以打猎为生的村落,将以半猎半官身的形式存在。 半猎,猎杀伤人猛兽和祸害庄稼的野兽。 半官身,是看守山林采伐和禁止有人狩猎谋利。 他永远相信人的那张嘴 ,能把地球吃成只剩人类一种生物。 堪舆司和一部分搬山军的人,已经开始着手修建新都的地基。 而坐在书房里的季博常,则是收到了暗庭卫送回来的调查结果。 他们去到了右相祖地,那处名为张家镇的地方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 而就在暗庭卫准备无功而返之时,他们发现了一伙隐藏在此地的盗匪。 在将这伙盗匪斩杀后,他们发现了一部传自数百年前的张家族谱。 而从这部张家族谱里推断出来的信息是.... 没有张白衣。 张家没有张白衣,那这出自张道安后人的平民右相,根本不存在。 暗庭卫的人随后在张家镇不停搜索打探,随后将搜查的范围不断扩大。 最后得出的结论,张家已无后人在世。 季博常翻看着手里已是泛黄破旧的张家族谱,眉头微微皱起。 “公子,我们最后在百里之外找到一位老妇,她曾经生活在张家镇。” “据她所言,当初右相参加科举离开张家镇的时候,身边的确有着一名伴读书童,名为张栋。” “而自右相入帝都为官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张家镇,就算是祭祖也是老门房张栋代替回返。” 季博常缓缓放下手里的张家族谱,略微思忖了一下开口。 “老夫人出自何处?” 暗庭卫之人闻言躬身。 “老夫人出身距离张家镇三十里之外的宋家坡镇,和右相乃是娃娃亲。” “宋家坡虽也已破败,但仍有宋姓之人居住。” “而且在族谱上也确实找到了老夫人的姓名。” 说着,从怀中又拿出一物双手递给季博常。 “这是右相当年送去的彩礼清单和婚书。” 季博常微微点头,随后让暗庭卫的人先去休息。 看着桌上的东西,季博常微微摇头后呵呵一笑。 “张家没有张白衣,但大雍却有个出自张家的张白衣,这事情啊,还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六不止在皇陵灭了宋乐继,而且还命人暗中进了右相墓。 墓里一切如常,棺椁里的尸体已经腐烂的无法辨认。 右相下葬的时候,季台的人和左相的人同时暗中检查过。 那确实就是右相无疑。 也确实已经死了,但从如今的局势看来。 事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季博常没有再去深究这些,因为他知道无论藏了什么秘密,都会自己跳出来的。 因为现在的自己,成了整个天下最强之人。 藏起来就一定有所谋,有所谋就一定会动。 去找不但会惊了这些人,更会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 如今时间已经来到十月中旬,定远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变冷。 而据老季豕送来的折子,北境已经落下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但现在已经是秋收完毕之时,定远上百万人开始参与新都的建造。 而江南和东南,也将会调集大批人前来定远。 水泽师徒也从江南回到了定远。 师徒几人很是感慨又满是兴奋,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行走世间。 而且还是以英雄的身份行走世间的。 他们在江南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沂水城后他们再次参与军中作战。 就连蓝海亦都不住感叹。 这帮家伙若是参军的话 ,一定都是战场猛将。 水泽道长带着几个徒弟直接进了定远道城,他们是来见季博常的。 更准确的说,是来领取奖赏的。 季博常答应了两千两银子给他们修道观,而且每人每年还有二十两俸银。 二十两不是什么大钱,但重在一字。 俸。 什么人才有俸禄,为官为差者。 所以他们来领的是银,更领的是名。 第676章 不好的习惯 道门覆灭了,但道门也没被全灭。 因为青牛观还在,水泽师徒本就是出身道门。 只不过和江南道门相比,他们追求的东西不同。 两千两银子修缮道观,其实就是允许他们以道门的名义继续存在。 这是承诺。 季有道猜想的没错,他被派往了江南主持民生政事。 而季有钱被派往了东南主持民生政事,随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新式学堂毕业的一批学子。 江南的形式很复杂,但有季台的人帮衬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而东南的局势则相对容易些。 民心所向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以季有道和季有钱的本事,这两地迟早会被打造成下一个定远。 而在季有道和季有钱即将出发之时,季博常在书房里相继召见了两个人。 一个叫季节明。 就是那个写下蒜了吧 ,姜它们放回大孜然,晚了酒不好了的那个家伙。 他出自小门镇。 三十左右的年纪,下颌无须,在上嘴唇上却留了两撇八字胡。 “去过江南吗?” 季节明闻言躬身摇头。 “回公子,一直在家务农,来定远是出门最远的一次。” 季博常点头。 “那就去江南转转。” 季节明再次躬身:“是,那就去转转。” 言罢施礼退去。 季博常没说让他去干什么,也没说让他去做什么官。 他也没问,因为公子说了,让自己去江南....转转。 怎么转,转什么是他自己要去领会的事情。 而季节明退去后,一个一脸兴奋笑意的少年走进书房。 “笑什么?” 少年听到季博常发问躬身:“见到公子高兴。” “叫什么?” “秦七。” 这家伙是真的高兴,因为纠察司的人果然没骗他。 只要加入纠察司看着雍盛帝,就有机会直面公子。 而这个整天虐待雍盛帝,用王八拳把雍盛帝揍得没了脾气的少年人,如今也是走出了秦家村。 无他,雍盛帝去拆帝都了。 不用他再去看着了。 “去过东南吗?” 秦七闻言挠了挠头:“以前在家放牛现在织布,这次就是出门最远的一次。” 季博常点头。 “那就去东南转转。” 秦七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季博常。 “公子,怎..怎么转?” 季博常伸手揽了揽衣袖随后开口。 “随便转,把你认为和雍盛帝相似的人找出来。” 这话让秦七咧嘴一笑。 别的事他没把握,但找出和雍盛帝相似之人那简直就是太简单了。 那狗日的不是没偷袭过他,但都被他提前察觉了。 哪怕雍盛帝装作老实一直在隐忍的突然暴起,都能被他提前预判。 纠察司从不收废物,而能被宝盖推荐到季博常面前的,就更不可能是废物。 秦七兴高采烈的走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找公子说的那种人,但公子说了。 尽管转就是了,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无所谓。 季节明是足够多智,而秦七则是嘴够碎爱凑热闹。 至于这两个人能发现些什么,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金启晟从西南传回信件,闫不求死了。 并非死在战场,而是被麾下之人斩杀,提其头颅向金启晟投诚。 一代边军元帅最后竟落如此下场,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但这就是现实。 他败局已定且没有退路。 如果他能打败祝举 ,那还能在这诡谲的局势里拥有一线生机。 拿下整个西南投诚,放弃军权到定远养老。 季博常是不会杀他的。 可他在祝举手里接连大败,最后龟缩进了边关重镇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结局。 季博常扔下手里的信件起身来到书房门口,将视线投向西南。 “越来越有趣了。” 闫不求没有机会,无论最后胜出的是自己还是左相他都没有机会。 但不应该这么败。 祝举很强手中兵力也超过闫不求,但闫不求绝不是秦朗和刘小山那等雏鸟。 他的治军之能是有目共睹的,但却败的又脆又快。 如今又被亲信之人斩下头颅投诚邀功,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季博常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而让他说出越来越有趣的原因是。 曾经的自己就用各种办法去干扰左相的注意力,各种破烂人破烂事都被他送到了左相的身边。 甚至金启典,曾经半夜跑到左相府邸之外猛敲铜锣。 而现在,有人在用自己的办法来干扰自己的视线思路。 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曾经的左相。 想破局就等于自己打自己,不破局这种事情会相继出现。 而人最难的一点,就是去破解自己的手段。 这个头是他先开的去对付左相,现在有人拿这个来对付自己。 而不管自己是否选择破解,牵扯自己精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在摘星楼顶说,我不喜欢下棋,我更喜手起刀落。 这话才过去没多久,对方的反击就来了。 他们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 你没得选,这棋局不下也得下。 “这才像点样子。” 季博常看着西南的方向呵呵一笑。 “但我说了,这世间有资格让我入局对弈的唯有老师一人尔。” “你等,不行。” 言罢转身。 “传信给季幼苓,让他带军十万前往西南协助金启晟。” “告诉明举,可以收尾了。” 西南有十几万骑兵大军已经足够了,因为西南城池太少,更因为祝举覆灭闫不求身死。 如今只剩下了老太监和素美人。 但他却调集季幼苓前往西南,就是直奔老太监的堡垒而去的。 季幼苓没去过西南,所以他一定会带上吴老四和吴老五。 季幼苓接过了攻打老太监的任务。 西南被拿下就能直奔西境,而一直在西境的赵明举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 季博常伸手拿过桌上的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趁乱而起趁乱得利,你们认为我会慢慢的收拾烂摊子。” 他摇头。 “手段真的很不错,而且手笔和老师比起来也不差分毫。” 他刚从帝都归来,也刚刚斩杀了那沙姓皇族掌权者宋乐继。 这在所有人看来已经到了高枕无忧之时。 伸手取过茶盏,季博常微微叹了口气。 “但我这个人呢有个很不好的毛病。” “总喜欢把过去的事在脑子里再过一遍。” 这话他说过一次。 现在,又说了一次。 第677章 她在求救 定远刚刚兴起的礼佛热,因为先烈祠消散了。 老夫人没有再走上街头闲逛的兴致,小院的大门也再未打开过。 就连季博常从帝都归来送去的礼物,都被老夫人拒之门外。 这让定远百姓感受到了不同,而这不同来自公子的态度。 就在老夫人拒绝了公子从帝都带回来的礼物后,老门房张栋前去求见公子。 但在大门口等待了半个时辰之久,却依旧没能得到公子召见的命令。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而本就对老夫人产生厌烦情绪的定远百姓,也因此对那间小院更加的厌烦。 老门房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向回走。 可刚走出几步便是停了下来,因为他的对面走过来一个人。 唯一被确定为礼部尚书的刘六,刘文礼。 “这就走吗?” 听到刘六的话,老门房拱了拱手再次微微一叹。 “看来今日公子是没时间见老朽了。” 刘六闻言淡淡一笑。 “如今大局将定公子所忙之事甚重,如果不是什么非常紧要之事,等过些时日公子有了闲暇再说也不迟。” 老门房闻言面露难色,眼神之内略显挣扎后开口说道。 “我家夫人性情冷淡专心礼佛,如今得公子收留才会有这平静的日子。” “今日前来其实是替夫人向公子告罪的....非是对公子有何不满,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前些时日夫人母家来信,一部族人为避京畿灾祸选择前往江南,但却在经过如意岭之时遭遇歹人...所以这才....” 刘六听到这里脸上出现一抹讶色。 “如意岭遭遇歹人?” 老门房再次叹了口气。 “是啊,其中有夫人的胞弟一家全都死了。” 说着不住摇头。 “那时公子和江南还未开战,若是他们选择前来定远也就不会有事了,可偏偏选择去往江南.....” 老门房走了,背影看着极为的萧索。 他今日前来真的是替老夫人赔礼的,因为那老夫人的做法真的有些过了。 如此直接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就连季博常让人送去的礼物都是拒之门外。 用定远人的话讲,这是右相夫人的派头深入骨髓了。 但可惜啊。 连他妈大雍都没了,一个已死右相的孤老婆子却依旧摆着臭架子。 真是不知所谓。 难道还真的要由你的性子,让整个定远甚至整个中原都无比推崇佛门,在整个中原都建满寺庙不成? 有那么大脸吗? 莫说你一个遗孀,就是右相活着他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这个道理老门房懂,他知道如果没有季博常收留的话,老夫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帝都的那帮垃圾能把祸祸曾经的季府当成成就感,那就能干出屠了右相府邸的事。 而季博常在帝都归来让人送去礼物,其实就已经是给老夫人一个足够的台阶了。 但没成想这位老夫人居然毫不领情,居然连门都没开。 刘六看着老门房萧索的背影,眉头微微挑了挑。 如意岭的位置严格来说还没出京畿道的范围。 而从京畿道想要去江南,如意岭是必经之地。 名字叫岭,其实是一片算不得险峻的山脉。 京畿道虽然盗匪横生,但却没有一个敢真正占据那处地方 。 因为那是江南和京畿之间的通道,没人敢笃定左相何时归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南和定远之间的大战随时都会爆发。 而定远大军随时都会占据如意岭,切断江南和帝都之间的联系。 所以这样的地方就算再傻的盗匪,也绝对不会把老巢安置在那。 可按照老门房的说法,那不但有盗匪存在,还在截杀来往逃难的百姓。 而这个消息传来的时间节点更有意思。 是在公子和自己前往帝都之时送来的,真的很巧啊。 看着老门房的背影,刘六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送进老夫人小院里的信件,一定瞒不过纠察司和暗庭卫的视线。 所以这个消息公子一定早就得知了。 但公子没说又没见老门房,这事情变得有点意思了。 当他走进书房的时候,季博常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见到了?” 这话让刘六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躬身。 “是,老门房说是来体面老夫人赔罪的。” 说完抬头。 “好像是说老夫人的母家人在如意岭遭袭,心情郁郁所致。” 季博常放下手里的笔嗯了一声。 “那是应该郁郁一些。” 随即抬头看向刘六。 “虽已入冬但仍可施工,季豕已是传来消息,北境可抽调三十万人到定远,你要负责做好记录和后勤事宜。” “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有住的地方,而且工钱也绝对不能少了一文。” 这话让刘六顿时眉开眼笑。 他现在负责调度修建新都事宜,最犯愁的就是人手不够进度太慢。 虽然公子的新都不建墙工程量锐减,但想在山脉之上修筑皇宫也是个大工程。 尤其还要在山下开凿一条,环绕山脉足有三丈宽的护城河也是件挠头事。 历史上抽调民夫修建都城的事并不少见。 但像现在一样的绝无仅有。 因为北境和东海前来的人根本不是征召的,而是自愿前来。 而且摆明说了不要工钱。 给公子盖房子要什么工钱? 好在江南和东南的战事被公子无限缩短,得到的粮食银钱堪称巨量。 所以对于让上百万民夫吃饱穿暖这件事,他有着绝对的把握。 “如果再加上东南和江南调集过来的人,臣有把握在明年春耕前完工。” 季博常的皇宫注定和历史上的其他帝王不同。 因为他有水泥铁筋混凝土,再加用水泥制作的砖块和帝都拆下来的巨大条石。 这个进度将会被无限加快。 而皇宫内部的构造,是由小户庄的人和堪舆司的人共同完成的。 监工者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季右。 据说水泽道长也提供了一份图录,但是否被采纳就不知道。 而就在刘六转身将要告退之时,季博常的淡淡之音响起。 “派几个人去老夫人的小院外护着点。” 刘六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公子话里的意思 。 因为老夫人的高姿态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在向公子求救。 第678章 太复杂了 刘六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因为公子没有给出明确的指令,那就说明公子还在等。 现在最重要的事在稳,稳天下局势更稳天下民心。 而建都称帝,最是稳民心的重中之重。 越来越多的人集结到了定远,就连锻造坊和编造营的人都从无忧州赶来了。 他们给出了明确的完工时间,明年春耕之前。 这是给天下人给公子的明确时间,但同时也是给在外征战的将军们的明确时间。 公子登基称帝前,境内再无战事。 而时间,也在这等忙碌之中来到了十一月,就快到小户出生的日子了。 季博常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抬头看向阿九。 “大体框架已经制定完成,剩下的就由你带人去完善补充吧。” 如今大批文官书生也来到了定远,立国先立法,立法才可稳。 所以在季博常准备起身回东海的时候,刑部尚书的职位有了确定人选。 一个基本没人听过的名字。 季零图。 季博常的大伯。 季零图这个名字基本没出现过,也没人知道这个人之前在哪在做什么。 季台的台令是宝盖 。 但规模那般庞大又身处敌营之中的季台,若是没有一个牛逼的人物统领早死球了。 大伯一直在江南,在爷爷来到定远之后才从江南回返。 用爷爷的话说,你爹兄弟四人最没用的就是你大伯。 但论恪守礼仪典律而言,没人比他更合适。 季博常见到了自己的大伯,那是一个和季家人气质完全不同之人。 因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严厉的老学究。 爷爷说,让他去干点什么开创性的东西不得行,但让他去守护律法威严当仁不让。 爷爷这话季博常信一半。 季家人哪有单纯的小白花,如果大伯真如爷爷说的那么没用。 那他又是如何成为江南知名大儒的? 但他也明白爷爷的用意,因为无论任何人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在面对季家人的时候都会有所顾忌。 可这种顾忌在大伯这不存在。 历朝历代都会请当世大儒出面,为天下学子榜样,也借此为官入仕主持科举。 但大雍的大儒在季博常阵营里活不了,更没人屌。 而他打造的新式学堂里,也有属于自己的大儒。 周子琪,就是最受学子们推崇的第一任校长。 周子琪是季家的女婿,按照辈分是老季的姑丈辈。 而在名叫周子琪的老爷子来到定远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两件事。 一,吏部尚书有了人选。 二,九大人将来要掌管的为天下财库的户部。 北境的官员全部都是从新式学堂走出来的,也全部都是周老爷子按照季博常之法调教出来的。 用桃李满天下来形容毫不为过。 “桃李满天下的吏部尚书,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听闻季博常爷爷的话,已经一把年纪的周子琪顿时满脸苦涩的躬身施礼。 “哥,我就是个过渡的,不用说的这么严重吧?” 周子琪是季零尘的姑父,自然就是季灯的妹夫。 季家女婿.....金通未就是最好的例子。 各地官员全部称自己为师,然后自己现在又一跃成为吏部尚书。 这是典型的飞跃式升迁,而且已经有了左相的影子。 “爹啊,九大人让我进户部帮忙做事。” 房间里,周子琪的儿子周一州躬身说道。 而闻言的周子琪直接摆手。 “拒了,去当个县令算了。” 看到儿子面上的不解,周子琪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爹这吏部尚书是公子钦点的?” 说着摇摇头。 “这是你大舅举荐的结果。” “立国为稳但也只是过渡而已,那么多官员都称我为师,我又是执掌官员升迁的吏部尚书,你认为你大舅会让第二个申逐鹿出现吗?”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我这吏部尚书做不长,因为要有身份足够的人倒台来敲打那些官员,心里别生出不该有的小九九。” “纵观整个天下,还有比我更合适的吗?” 周一州听到这脸上的不解尽去,转而变成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父亲的话他听懂了。 自己父亲可谓桃李满天下,出自新式学堂到各地为官者不知凡几。 这些都是人脉,也是那些官员向上攀爬的渠道。 这人如果没有捷径,就会选择脚踏实地的往前走。 可一旦有了捷径,心思也就变了。 所以父亲就是饵,给所有出自新式学堂为官者的饵。 而就在所有人以为已经有了靠山,只要运作足够就能无限升迁之时。 父亲这吏部尚书也就做到了头。 这是饵,但不是公子下的饵。 而是自己的大舅用自己爹设下的饵。 绝不用怀疑,吏部尚书倒台一定会牵扯一大批人,更会让所有心中有了小九九之人恐慌无比。 “爹啊,你不会死吧,要不我去求求大舅....” 周子琪闻言有些恼怒的一巴掌,拍在已经年过四十儿子的头上。 “蠢货,意在敲打爹自然不会死。” “如果想让我死,你大舅又怎么会让我知道目的为何?” 说着在自己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 “放心吧,既然让我知道要做什么,就说明在你大舅和公子心里我们是自家人。” “所以,你明白为何要让你拒绝进户部而去当县令了吗?” 周一州点头。 他是真的懂了,因为无论是大舅还是公子一定会感念爹的付出。 感念就一定会有补偿。 如果现在自己进了户部,就相当于给公子出了难题。 没有根基又没成绩,想提拔都提拔不了,而且就算提拔幅度也大不了。 但去当了县令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因为不在身边就不会被老爹倒台所牵连,而且做出成绩再行重用就会和老爹进行分割。 最主要的是,爹说了。 在公子和大舅心里他们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那身在底层的他就能反馈回最真实的世道。 这让走出房间的周一州不住摇头。 这世间事,太复杂了。 他也是季家的外甥,曾经也有个和金启典一样的愿望。 改为季姓。 但现在他放弃了。 因为自己的智商啊,和真正的季家人差的太多了。 ps:感谢喜欢狗虱虫的凤凰琴大佬打赏的又一个大神认证,感谢大佬!!! 真的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感谢的话了,那就啥也不说了,直接磕一个吧。 大佬威武!!! 第679章 小户降生 季博常当然知道爷爷的用意。 但这样的事却必须去做,纵览史书,立国之时的高官们没几个能安稳落地的。 在局势,也在人心。 最典型的就是老朱,为了给儿子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他近乎杀光了跟随他一路征伐的所有功臣。 季博常不会效仿老朱。 但如周子琪这样的人,却一定要有。 政治啊,从来都是黑暗见不得光的。 他的车辇从定远出发向东海行进,此次回东海的心情和以往截然不同。 以前回东海是为布局为对敌,而现在回东海。 为陪妻子,也为迎接小生命的降临。 说实话,他有些激动。 哪怕和左相直接对弈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激动过。 跟他回东海的是啾啾和博喜。 博喜的位置已经预定了,季博常的后背交给了他。 而啾啾回东海则是...去见姑姑。 小家伙要成亲了,而且是一次娶俩。 他腰间的小包里装满了麦芽糖和其他糖果,这是出自季博常的授意 。 至于啾啾有没有给博喜磕头,这事季博常没问。 而此次回东海,也是为了圆三伯母一个心愿。 博喜上次回东海并没有回到小户庄,所以他没有进行认祖也没有去见他娘。 这是三兄弟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对于这两个弟弟,季博常是真的有种亏欠的心理在内的。 如果是以前,他会整天拉着两个弟弟到处晃。 但现在身份已经不同,太过亲近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啾啾说要赶车,季博常就让他赶车。 两个哥哥都在又要回家见娘娶亲,啾啾心情极好。 嘴里含着麦芽糖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边晃着腿一边咧嘴傻笑。 而季博常则是和博喜坐在车厢里,掀起车帘一起看着外面的风景闲聊。 这样的日子他们都很珍惜也很享受。 因为以后再想如此,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到达东海城后,啾啾和博喜跟着姑姑一起回了小户庄,而季博常则是直奔无忧城。 春草四女看着站在房间之外,不停搓着双手走来走去的季博常也是莞儿一笑。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手足无措的少爷。 虽已入冬,但东海并没有太过寒冷。 但季博常一边搓手一边放在嘴边哈气,来回走动的样子早没了之前的沉稳如山。 稳婆已经进了皓月的房间准备接生。 而季博常此刻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激动,紧张,担忧.... 他抬头望天,心中感慨万千。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从最开始只想混吃等死做个纨绔,到最后的被逼无奈下场对弈。 短短两年,对他来说宛如两个世纪般漫长。 他经历了太多事也经历了太多人,心性也从最开始的稚嫩变成现在的运筹帷幄。 从小心翼翼夹缝求生,成长到了如今的天下即将一统。 可如今在等待自己孩子出生之时,他的状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而自己 ,也早就融入到了这个世界。 在看到宋乐继刻意打造的京畿破败,帝都萧条再加跪地的七皇子,他的心绪没有任何波动。 但现在,他甚至连看任何情报的心情都没有。 从早晨站到晌午,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 随后又从晌午站到天色将黑,他还是没能等到小生命诞生的消息。 每次春草等人进出,他都会上前询问。 尽管春草等人告诉他一切安好,只是时间还未到而已,但他心里的那块石头还是无法放下。 连饭都忘了吃。 直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直到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喊声响起。 他才从这等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醒转。 “恭喜少爷,母子平安!” 听到这句话的季博常再不管其他,直接推门而入来到房间之内。 皓月头上包着头巾,但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依旧清晰可见。 还是那么美,但却带着明显的虚弱。 看着对自己微微一笑的皓月,季博常轻轻抓起皓月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辛苦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安慰之言。 皓月笑着摇摇头。 “我还没看到我们的孩儿呢。” 正说着,被洗干净的小东西包着小被子被放在了皓月和季博常身边。 春草等人相视一眼后,随即退出了房间。 季博常也是十分的期待,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长得如何粉雕玉琢。 自己帅的一逼,皓月的颜值更是堪称人间绝色。 这样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不会太丑。 但....他妈的! 就在季博常满怀期待打开小被子,看清季宁季小户的脸时,他脑子直接蹦出来一句话。 这是生了个猴子? 黢黑,难看没睁眼,和粉雕玉砌鸡毛关系都没有。 一个字概括,丑。 俩字,很丑。 四个字,贼寄吧丑.... 看着季博常的表情和转过来看自己的眼神,皓月嗔怪的在他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 “怎么,觉得不是你的?” “小孩子刚出生都不好看,长大些就好了。” 季博常闻言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 他是真的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婴儿长什么样子,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选择打开被子去看。 心理落差太大了。 小东西好像心有所感,仿佛知道爹娘就在身边一样。 被抱过来的时候还一直在哭,可在听到爹娘对话之后竟然睡着了。 皓月满眼宠溺的帮小户掖了掖被子,随后转头看向季博常。 “一切都结束了?” 季博常闻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还没看透,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还约没再问, 季博常也没再说。 他们的视线一直看着小老头似的小不点,这人很奇怪。 第一眼觉得丑,但看着看着却觉得...怪好看的。 夫妻两人守着小不点在笑在说着悄悄话。 但外界却并非如此平静。 皓月诞下一子,此乃大兴皇子也是未来太子。 兴奋之人为之欢呼。 但隐藏在暗处之人,却已经开始了针对小户的布局筹谋。 第680章 所以,到底在殚精竭虑什么? 在季博常的印象里,生了孩子就应该像短视频里的萌娃一样。 无时无刻不给你带来无尽的快乐。 但现实让他明白,养个孩子是一件多么烦躁的事情。 这小东西一天要拉七八次粑粑,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要吃一次奶。 这也让他明白,为啥大户人家都会给孩子准备好几个奶娘的原因。 吃了就睡,醒了就哭一定是拉了,收拾完再吃然后接着睡。 尼玛.... 外公打了爷爷一个措手不及,本来两个老头商量好一起在定远坐镇的。 结果外公偷偷跑回来了。 然后就在老头举高高的大笑的时候,一泡纯童子尿喷在了老头的脸上。 可老头却伸手一抹,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那模样让季博常都是一阵阵无语。 就在东海因为小户降生欢乐无比的时候,西境突发动乱。 林木纹联合缥缈发动叛乱,欲要斩杀林独行夺取大权。 但却被林独行提前得知设下埋伏。 一战之下效忠林木纹的兵卒死绝,林木纹也是当场身死。 可就在林独行刚刚斩杀林木纹平定叛乱之时,西域诸多小国的联军突然出现,杀向毫无防备的林独行。 而暗中联合诸多西域小国,又暗中指使林木纹反叛的,正是那个胸有沟壑想要成为女帝的缥缈。 她和林木纹早就暗中有染,但名义上又是林独行的妻子。 这一切都是她策划好的。 指使了林木纹反叛,又暗中把消息透露给林独行。 待两败俱伤后带领西域诸国联军渔翁得利。 她是成功的,因为她利用的人不止林木纹和西域人。 林独行对标的一直都是季博常,一直想做的也一直都是打回东海报仇。 而在江南战局分出胜负之前,他就已经暗中和北夷金狼王结盟。 他承认季博常很厉害。 但他还是觉得季博常不是自己的对手,最后得天下的也只能是自己。 西域诸国联军突然出现,对着刚刚大战之后的兵卒冲杀而去。 这让林独行暴怒不已。 他没想到林木纹会背叛自己,更没想到缥缈这个女人竟然在暗算自己。 西域诸国联军人数比他多,但论战力却是个渣渣。 尽管他麾下大军刚刚经历苦战,但依旧还是把西域诸国联军杀退了。 看着死伤惨重的麾下大军,林独行举剑对着东海方向一指。 “季博常,就算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我依旧会将你斩于剑下!” 气势很足,声音也足够洪亮。 但这霸气之言刚刚落下,一阵冲杀之音让林独行的脸色陡然大变。 土着蛮族。 西境本就是蛮族聚集之地,哪怕被划入大雍版图,哪怕接受的是大雍管辖,依旧对中原人保持敌意的蛮族到了。 时间节点拿捏的刚刚好。 正好是林独行接连两场大战,麾下兵卒死伤惨重战力近乎于无之时出现的。 蛮族的战力不是西域诸国联军能比的。 他们极度仇视中原人,所以一出现就没有任何留手。 林独行口中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怒吼,因为就在他麾下大军被斩杀殆尽之时。 震天般的马蹄踏地之音响起。 在他心里应该还在西南的金启晟骑兵大军,到了。 这支应该还在西南,应该正在攻打老太监的骑兵大军到了西境,林独行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一切,都是季博常算计好的。 就连那缥缈都是一颗被预置好的棋子。 用她游说林木纹反叛自相残杀,消耗自己的兵力。 随后引西域联军来攻让自己成为强弩之末,再然后暗中引导仇恨中原人的蛮族来攻。 就在自己被消耗殆尽蛮族即将获胜之时,他的骑兵来打扫战场了 。 如此,他便能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西境。 不费一兵一卒将自己消耗一空,将西域人引到西境腹地,又能借此一举灭掉喂不熟的蛮族。 所以想都不用想。 金启晟灭了这些蛮族之后,一定不会让那些进入西境腹地的西域人跑掉。 他成了看客。 成了亲眼见证金启晟骑兵无敌一面的看客。 在铁骑面前,这些悍不畏死永远喂不熟的蛮族。 覆灭。 金启晟连停留都没有,杀光蛮族后长剑一指,对着西域人退去的方向纵马而去。 他猜对了。 可惜没有奖励。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没见过却早就知道的人,赵明举。 这一次他还是看客,因为在赵明举现身之时缥缈和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你睡了我那么久..你说怎么睡就怎么睡...” “你说腰不好让我在上面...可你却一直在骗我...一直在利用我...我杀了你...” 噗! 缥缈的头颅冲天而起,那恼人的叫骂声也是就此消失。 “聒噪。” 赵明举抖了抖手里的长刀,看都没看缥缈无头尸体一眼慢步来到林独行身前站定。 “公子根本就没管过西境,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这话,是对林独行说的。 而这话出口的瞬间,林独行的身体猛然摇晃,随后一大口鲜血喷出。 他一直视季博常为最大对手。 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也一定是季博常的心腹大患。 他小心翼翼整日筹谋,为的就是怕中了季博常的诡计。 可到现在才发现,季博常居然....从未把自己当成对手。 自己在他眼里连亲自布局的资格都没有吗? 只是派出一个麾下之人,未出一兵一卒就让自己一败涂地。 那自己整日的殚精竭虑算什么? 妻子让人睡了自己不知道,麾下之人让人策反了也不知道。 自以为尽在掌握的西域人,也在背后下了黑刀,自认为已经和自己利益捆绑的蛮族.... 那自己到底在殚精竭虑什么呢? 赵明举挖下的坑一个没躲过,不,是一个都没发现。 就算金启晟的骑兵不出现,赵明举还是能把自己玩的横死当场。 连季博常麾下都不如....他崩了。 “老子说过,你最好别期待后会有期。” “因为老子看你是真的不爽啊。” 这话,是他对周怀仕说的。 音落,长刀划出一道冰冷弧线,周怀仕也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公子说了,你怪寄吧可怜的,而且在西境整的还挺好能省不少事,所以允许你死后葬回东海 。” 说完对着林独行点了点下巴。 “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 第681章 这是怎么了 赵明举很早就来到了西境。 他来的时候林独行也才刚到西境没多久,所以说他的行动几乎和林独行是同步的。 对于赵明举,季博常早就给出过评价。 论无耻,没人是明举的对手。 而且他来西境之前季博常问他需要什么,他想了想后开口。 三百人够了。 西境就算再次那也是一道之地,而且当时的西境情况极为复杂。 林独行,朝臣,西域人搅和在一起。 而那时北夷也有着从西境进攻大雍的打算,但就是在这等诡谲氛围之下。 赵明举就用三百人玩残了林独行,顺便灭了西域联军和喂不熟的蛮族。 所以蓝海亦就曾对自己麾下的将领说过。 咱们是幸运的,因为咱们碰到的是公子。 够心疼咱们这些只知道打仗杀人的武夫,也给咱们提前留下足够功劳的公子。 不然以咱们这点心智和那些人对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蓝海亦可不是什么一根筋的武夫莽撞人。 正因为他看的足够透彻,才知道什么事该拿的功劳,什么是不能去碰触的。 攻打江南和东南大战没有赵明举,但你能说他在季博常心里不重要吗? 西境和江南以及东南没有可比性。 但把所有武将全部扒拉到一块问,就给你三百人你能给我拿回一个干干净净的西境吗? 不能。 但人家赵明举能。 刘六一直在模仿季博常,金启晟一直在学习季博常。 但论学的最像样的,只有赵明举。 三百人想拿下一道之地那是扯淡,就是三百个鸠摩智也不行。 所以赵明举来到西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了缥缈。 想做事就要先藏好自己,而最佳的藏身处,没有比林独行名义上的妻子缥缈住处更合适的。 林独行娶缥缈就是要个名头而已。 他从来不会去碰缥缈一下,除了演戏需要会和缥缈一起用饭。 其余时间两人从不见面。 这就是机会。 林木纹和缥缈有染这是真的,但对于缥缈这样的女人来说,偶尔偷腥是不能解决刚需的。 而赵明举又是来自季博常身边,对于胸有沟壑的缥缈来说。 把这样一个人收在裤衩之下,将来必有大用。 她能让林木纹翻盘林独行,自然就能让赵明举为了自己翻盘季博常。 所以阿九就曾对季博常说过,论阴逼你最大。 所有心术不正的东西都被你扔去了西境,有那些东西西境永远安稳不了。 林独行以为掌控一切。 缥缈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猎人,但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 真正主导这一切的是赵明举。 所以想都不用想,哪怕没有参加攻打江南和东南的大战。 赵明举的功劳依然大的吓人。 他要离开西境了,因为他的任务完成了。 就剩一个西南的老太监,但那不是他的活。 也因为那不是他的该拿的功劳。 赵明举作为最早拜主季博常之人,他现在心里的喜悦之情是无以言表的。 在未拜主之前,他还只是秋水县尉。 但现在,整个天下都在公子掌心攥着。 “真好。” 说完他笑了:“回家。” 季博常麾下没有傻子,所以大家都明白有些功劳自己不能碰,但有些功劳是公子给的。 那就必须拿,而且还要拿的漂亮。 西境平定,那整个中原之地唯一还有战事的只剩西南。 闫不求死了,南燕人在杀了齐王之后退回南方密林。 所以西南就只剩下了老太监一个。 金启晟的大军越过自己直奔西境他看到了,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现在的他,被季幼苓的大军围的水泄不通。 老太监更老了,他的腰和在帝都时相比更弯了。 在他看来,这场天下纷争最好会持续十年甚至更久才会结束。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左相的可怕,更知道江南有着怎样的底蕴。 而他,也比所有人都知道季零尘的可怕,也亲眼见证了季博常的崛起经过 。 所以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 这天下最后的争夺,一定是左相和季博常之间进行的。 这是机会,完成陛下遗旨的机会。 两方大战损失必然惨重,而他则可以依靠堡垒暗中发展壮大。 届时待一方胜出强弩之末时,就是恢复大雍皇族荣光之刻。 而且在他看来,最终胜出的一定是左相申逐鹿。 但让老太监没想到的是,最后胜出的竟然是季博常。 而且结束的时间比让预想的要端上太多太多,短到他的实力根本不足一战的地步。 他抬头仰望苍穹。 这是怎么了? 大雍列祖列宗们,难道你们的在天之灵真的就眼睁睁的看着皇朝基业,就这般毁在乱臣贼子之手吗? 他是忠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只是一个太监,哪怕是当初的大内总管御书房秉笔太监。 但在如此天下大势之下,他又能做什么呢? 好在当初陛下暗中打造的这个堡垒,有着绝对的天然优势也足够庞大。 有着巨量的铁矿石,也有足够的荒地能被开垦出来。 有着堡垒为依仗,季幼苓就打不进来。 只要能拖得足够久.....兴许还能有着一线生机。 但堡垒之内的情况也极为不乐观,权力被分裂的极其严重。 刘连庆和素美人得到一批人的死忠,退回堡垒的刘赟勒也暗藏心思。 想到这里的老太监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后颤巍巍的走下城墙。 .... 天下局势以任何人都想不到的速度被推进。 不管想还是不想,季博常已经成为了最后赢家,只待新都打造完成登基称帝天下一统。 已成必然 。 定远在建新都,帝都在拆墙。 雍盛帝已经记不得自己离开帝都多久了,所以当他再次看到帝都那巍峨城墙之时。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 他无数次梦里回到了帝都 ,以斩杀全部乱臣贼子的无敌之姿重临帝都。 他将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去打造一个最强太平盛世,去做后人称颂的千古一帝。 他回来了。 但是以劳工的身份回来的,而且回来也不是打造什么最强盛世。 而是亲自参与拆掉帝都的一份子。 帝都被拆除,那大雍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印记。 也会被从天地间抹除。 第682章 出现了 他想拒绝 ,但拒绝的结果就是死。 他不想死,他还想翻盘做最后赢家,所以他狠狠咬牙开始跟随大批人拆除城墙。 最先被拆除的,是象征大雍皇族威严的帝都东门。 东门被拆除后,紧接着便是整面帝都东侧城墙。 而帝都之内的民房,也在同一时间进行拆除,所拆下来的物料运到城外分类。 然后被其他人或运去定远或运去北境。 这样的痛,每天都在雍盛帝心头肆虐。 看着满目疮痍的浩大帝都,雍盛帝的心在滴血。 但他能做的却只有参与其中,然后对着废墟暗暗发誓一定会诛了季博常九族。 每到夜晚降临,他都会坐在废墟之内看向天穹明月发呆。 他记得自己还坐在龙椅之上的时候,批奏折倦了都会走到窗边看着天上明月解乏。 月还是当初月,人已非原来人。 他恨! “你没机会了,但能报仇。” 就在他看着月亮发呆的时候,一道淡淡之音在他身侧响起。 他转头 ,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 看其打扮,也是拆除帝都的民夫之一。 “你是谁?” 雍盛帝皱眉发问,但那人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你有机会赢,但你却输的一败涂地,如今申逐鹿死了季博常即将登基称帝,你猜他称帝后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不等雍盛帝回答,这人再次开口。 “他一直不杀你为的就是羞辱 ,但登基后最先做的一定是杀你。” “你没机会逃跑,更没机会翻盘,因为你必死无疑。” 吧嗒一声轻响,一个竹筒被丢在雍盛帝身侧。 “但我说了,你还有报仇的机会。” 雍盛帝拿起地上的竹筒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杆笔一块打磨好的牛皮和些许墨汁。 “季博常登基为帝已不可挡,也没人挡得了。” 那人说完对着雍盛帝阴恻恻一笑。 “他和申逐鹿联手偷走了你的大雍,而他们所用之法不用我细说你也知道。” “有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也应该听过。” 那人说到这里闭口不言。 而雍盛帝则是拿着手里的竹筒,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 是申逐鹿让自己的实力在北境损耗殆尽。 是季博常偷了自己的定远又盗取了自己的北境,更借着自己封赏的定远侯位,得到大批人效忠。 看着雍盛帝恨意滔天的样子,那人面带不屑的再次开口 。 “你不想死但必死,而且这是你唯一能够报仇的方式。” “用季博常之法,让他打下的天下被其他人所瓜分。” 说着蹲下身。 “刘崇禄是最忠心你之人,他以为你死了,却还在按照你留下的旨意行事。” “但你也不用指望他能成为你翻盘的筹码,因为现在他已经被包围了,按照时间推断,最多十日你留在西南的那处堡垒就会被攻破。” 雍盛帝闻言猛然转头看向身边之人。 他没想到刘崇禄居然真的到了西南,更没想到刘崇禄居然对自己依然忠心耿耿。 “那老太监不能让你翻盘,但却能将季博常拉进无边深渊,因为他的武力还要胜过楼生一。” “写下你的旨意给他,命他走出西南杀人。” 雍盛帝皱眉。 “就算他的武力再强,也杀不光季博常麾下大军,更不可能冲破层层守卫杀了季博常。” 那人闻言点头。 “他当然杀不光大军更杀不了季博常,但他也不用杀了季博常更不用去冲击大军。” 说着,眼内闪过一抹阴冷。 “但他只要能杀掉几个人就够了。” 雍盛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杀谁?” 那人淡淡冷哼,随后说出三个人名。 “季宝盖,沙宝亮和李三山。” “季宝盖是他藏在暗处的刀,用意和你当初的黑龙甲相同,天下大定之后季博常一定会利用季宝盖进行清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若是这个时候季宝盖死了,那他一定会怀疑是军中之人所为。” “沙宝亮是他定下的文官之首,若是沙宝亮也死了,受益最大之人是谁?” 那人说着看向雍盛帝。 “受益最大的一定是吴季两家之人,所以这一定会激怒季博常。” “李三山是武将之首,他的嫌疑一定最大,但若是他也死了呢?” 这话让雍盛帝的双眼陡然一亮。 “若是嫌疑最大的李三山也死了,那所有的矛头将指向一人。” “蓝海亦。” “而再加上沙宝亮之死,就会让季博常怀疑蓝海亦已经和吴季两家之人暗中结盟,文武同盟乃为大忌。” 那人闻言满意点头。 “陛下所言甚是,到那时季博常倚重之人死了,剩下之人尽皆在其怀疑的范围之内,为防作乱他一定会不停杀人。” “杀伐太利就会导致人心惶惶,为自保就会想办法活下去,到那时文臣武将就算从未想过结盟,也只剩结盟一途。” “文臣武将背心而行,能力超群又忠心耿耿之人死绝,你说那时会是何等模样?” 雍盛帝的胸膛急剧起伏。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激动过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季博常的结局。 而那结局,和自己现在一模一样。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方法和季博常申逐鹿盗取自己的天下如出一辙。 报仇的快感,让雍盛帝的呼吸都是变得急促。 可随后他再次皱起眉头看向身边之人。 “但季博常并非无脑之人,刘崇禄动手杀人很有可能会被他识破,那时....”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人挥手打断。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在斩杀那三人之后刘崇禄必须死,但在死之前他要做一件事。” “用不经意的方式 ,透露出这一切和吴季两家有关。” 雍盛帝现在才彻底明白身边之人来找自己的真正用意。 要做成这样的事是有先决条件的。 武力够强且足够忠心,事成之后自尽栽赃,这样的人只有刘崇禄最合适。 因为他在看到自己的亲笔信后,一定会依言照做。 “为防笔迹被模仿,朕和刘崇禄之间曾设下独有秘法,这个秘法只有朕和他知道。” 雍盛帝说完看向身边之人:“朕有个条件。” “必须带朕离开这里,也必须保证朕的安全。” 他不想死,从来都不想死。 对于利用刘崇禄的忠心让其去送死,雍盛帝除了兴奋之外没有任何迟疑。 所以他的潜台词就是。 我可以按照你说的让刘崇禄去送死。 但,用他的死来换自己的活。 这,就是雍盛帝。 哪怕到了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第683章 还有一件事 第二日天明,负责帝都拆除的搬山军之人,在一处废墟内发现了雍盛帝的尸体。 尸体的嘴角带着一丝自得的笑意。 仿佛在临死之前,正经历着什么让他极为兴奋的事情。 他的脖子被扭断了。 而因为杀他的人动作太快,也导致那丝笑意还停留在他的嘴角未曾消散 。 搬山军之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雍盛帝的尸体。 “送去秋水大堤。” 他之所以能活着,就是因为让他死的太痛快对不起那些枉死之人。 就算他死了,他的尸体也要跪在秋水大堤。 哪怕骨头烂没了,也会被雕成石像继续跪在那。 没人有兴趣想知道他死之前想的是什么,也没人有兴趣去谈论他是怎么死的。 因为他,早就让所有人感到无比的厌烦。 而那个从西南送去他身边的小女孩,则被留在了秦家村。 他,永远都没机会知道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 西南的战事仅剩最后一处,只要打下老太监死守的堡垒,这天下征战便是彻底完结。 季幼苓派人前去劝降。 而他的劝降又和寻常的劝降有着极大不同。 领头者必死,其他人看表现。 这劝降之言怎么听都没有任何诚意,怎么看都像为糊弄事来走上这一遭的。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你越是掰开揉碎好言好语他还未必听。 反倒是这种语焉不详缺乏诚意的东西,却更让人往心里去。 原因就在于。 现在的天下都是人家季博常的,以他们这点人和季博常大军死磕没有活路的。 思维转换。 如果现在被包围的是季博常麾下十来万人,而他们是已经击败所有人就剩最后一战的话。 那他们也一定是同样的态度。 因为不会输,哪怕攻不下也不怕,还会有更多的大军前来支援。 更因为军人的功劳全在战场。 这是最后一战,也是捞取军功的最后机会,所以那所谓的劝降真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打仗,同样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堡垒里的这些兵卒抬眼看了看,天时地利人和六个字只能勉强占个地利。 但就算有地利在,以死相搏又是为了谁? 为素美人和她的爷爷刘连庆? 还是为了刘赟勒,亦或者是为了老太监刘崇禄? 大雍皇族都没了,哪还有什么素美人。 帝都都被拆了,那所谓的大内总管御书房秉笔太监还值钱吗? 就在前两日。 天下大定帝都正在被拆除的消息传进堡垒,一时间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这里的兵卒主体,是由当初的四万皇宫禁卫军组成的。 其他人都是后期招揽扩充而来。 这四万皇宫禁卫军的祖籍,大多出自京畿道和原来的帝都。 帝都被拆除,京畿破败。 这些人的家没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心不在焉前来劝降之人说了。 原皇宫禁卫军的听着,把你们的身份信息写好送出城来。 只要缴械投诚,京畿出身的可回归原籍分配田亩房产。 原帝都出身的,可获新都籍贯。 至于家人的消息只有两字,待查。 那人真不适合来劝降,嘴里像含着裤衩似的模糊不清。 说到一半好像烦了,拿过长弓绑上劝降书嗖的一下射到城墙之上。 自己看去吧。 世间事最怕的就是似是而非。 必赢之局劝降心不在焉连念完的兴趣都没有,这就是典型的似是而非。 这封劝降信在堡垒之内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堡垒之内有十几万人,但这封劝降信针对的,却只是当初那四万皇宫禁卫军。 给了他们优待,那其他人怎么办? 人心就是这样,别人有的我要有。 别人没有的我有这就叫优越感。 再加之这处堡垒之内早就被掺了沙子,搬山军的人和锻造坊的人老早就加入了。 而且还都混成了老太监和刘连庆的心腹。 如果一心不降,依靠坚固堡垒地势硬撑很难打,难度甚至超过江南的苏杭城。 但季博常麾下的人打仗,讲求的从来都是三个字。 不拼命。 斩敌己不陨才为大胜,季幼苓更是清楚的知道一点。 打江南和东南都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如果在面对这老太监这一战里损伤太过。 他会成为第一个被公子斩杀的领军之将。 有搬山军和锻造坊的人搅动人心,堡垒之内早已躁动不休。 这是无解的。 没人能把这种情绪安抚下来。 明知道每个人都在打着如何投降的主意,但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都杀了吗? 老太监的腰依旧弯着,但他那双浑浊的双眼里却闪着激动的光。 陛下还活着,陛下来了旨意。 他抬首去看那浮躁的堡垒兵卒 ,眼内闪过一抹厌恶更闪过一抹解脱。 他只是一个太监,领军作战是他从未踏足也从不感兴趣之事。 他撑得太辛苦了。 但现在不用再撑,因为陛下给到了他新的旨意。 一直压在他头顶的大石没了,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轻松。 但在走之前,他还要去做一件事。 尽管陛下没说,但他知道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 刘连庆的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他也没想到季博常竟然胜的这么快。 而且江南大战还未结束,便已是进军西南。 更让他心生恐惧的是 ,本以为就算不管季博常和左相谁胜出想攻打西南。 第一个顶在前面的是闫不求,随后还有南燕和齐王。 这是挡在他身前的两面大盾,有这两面大盾在他就能安心发展势力。 而现在,闫不求死了南燕大败。 季博常大军已是将此地包围,更要命的是麾下兵卒人心惶惶不思抵抗。 这让刘连庆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而思量再三之后,他觉得导致眼下局面的原因就在于三足鼎立,不能力打一处。 所以他决定,除掉老太监和刘赟勒聚拢人心依险据守。 堡垒坚固无比又地处天堑。 有铁矿石就有用不完的武器,粮食足够自给自足。 哪怕没了争夺天下的可能,守着这座堡垒做自己的王也是人间美事。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把心中所想刚刚告知素美人的时候。 刘崇禄到了。 第684章 真好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底牌。 都觉得拿出自己底牌的那一刻,对方便没有了招架之功。 刘连庆很直接。 直接拿出了当初雍盛帝给的密旨,命令刘崇禄去斩了刘赟勒后去伺候陛下。 他有着绝对的把握。 老太监在看到这封密旨后,一定会按照旨意的内容去做。 没了老太监和刘赟勒的掣肘,他便能将堡垒之内的兵卒打造成铁板一块。 老太监在看到那封密旨的时候愣住了。 他太熟悉雍盛帝的笔迹了,所以他知道这封密旨是真的。 “刘公公,还不去按照陛下旨意行事,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刘连庆脸上充满不屑,因为这就是他和这老太监之间的不同。 为了一个亡国之君的旨意去死,简直愚不可及。 “晚了些。” 老太监说完微微摇头。 这让刘连庆狠狠皱眉,还未等他喝问出声。 “若是今日之前拿出,咱家一定会去照做。” 他取过搭在手臂上的拂尘朝前迈了一步。 “但陛下新的旨意到了,所以晚了。” ... 老太监的拂尘再次打在手臂上,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刺眼的大阳微微一笑。 “我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就连命都是。” 这话,是他对身后屋子里的尸体说的。 刘连庆和素美人死了,死在了老太监的拂尘之下。 老太监看了一眼刘赟勒所在的方向,随后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的后背上,背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包裹。 非金银,也非任何珍贵物。 而是一个婴儿,当初那个他从别处抱来冒充皇子的婴儿。 他没杀刘赟勒,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距离这处堡垒四十里之外,有一个典型的农家村落。 很小,很穷很破旧。 村子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靠着种田和狩猎为生。 青壮近乎没有,因为青壮都被拉去堡垒参军了。 老太监来到一户简陋的院子前停下,伸手取下身后用被子包裹的婴儿。 他的眼内出现了一丝不舍。 “你这个小家伙啊是幸运的,如果是数年前碰到你,你一定会成为太监的。” 他笑了笑。 “如果没收到新的旨意,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轻轻在被子上拍了拍,他把婴儿放在了院门外的地上。 伸手入怀,取出一本不算太厚的书册放在旁边,又把腰间的钱袋子取下一并放下。 “这是陛下赏赐的钱袋子,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送你吧,权当对你爹娘对你的补偿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婴儿,老太监转身抬步。 走了三步之后屈指向后一弹,那身后的婴儿立刻发出一阵阵哭喊之音。 一道妇人的身影闻声从屋子里快步而出,而在发现院门处的婴儿时立马抱起哭了出来。 孩子是她的。 尽管刚出生没多久就莫名其妙的丢了。 但母子连心,她认得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老太监的身影从一棵大树后出现,看着喜极而泣的妇人抱着孩子走回屋子的背影。 他再次微微笑了笑。 “你是幸运的。” 他说。 “不用当太监了,真好。” 身影一闪,老太监离开了这处小村子。 他亏欠了人,所以他现在来还亏欠的东西。 但他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所以他把自己最珍贵的两样东西留下。 一个,是陛下当初赏赐的钱袋子。 里面没有银票,但其内的银子也够这农户之家五年所用。 一个,是他的武技修习法。 如果可以,他真想看着孩子长大,亲自指点这孩子修成一身不错的武艺。 不为出人头地不为战场征伐,只为强身健体不被人欺负就好。 但他没这个时间了。 帝王家给的饭碗不好端,所以他说。 你是幸运的,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生老病死。 就是幸运的。 不用当太监了,真好。 他已经走到了太监的最巅峰,但如果能用一生平凡交换。 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他没得选,但那小家伙有。 从未救过人也从来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他,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救了一个。 真好。 他从小村子走出后,来到一处小山包站定。 堡垒破了,比他预想被破的时间还要早。 从帝都而来的皇宫禁卫军没有出城投降,因为他们还想要更多条件。 但那些本就是西南本地被招揽强征之人,却是提前打开了堡垒的大门。 而那些负责挖矿之人,更是不知在何时挖出了无数条通往堡垒之外的地道。 里应外合。 那些来自帝都的皇宫禁卫军死绝,来自西南的兵卒和挖矿苦力跪地投降。 他没看到刘赟勒是否身死。 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死也活不长。 他看着那些跪地投降的西南百姓,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真好。” 他再次这样说。 没逼着人去送死,也是救人的一种。 如今大局已定,季幼苓没有屠杀这些俘虏的理由。 那个小家伙的父亲,估计也会在不久就会回到家中。 都活着,所以好。 从未救过人但变相的救了很多人,所以这种感觉.... 真好。 他转头,不再去看那堡垒一眼,转身朝着定远的方向而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也有。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再杀三个人。 第一个要杀的,叫季宝盖。 他救了人,现在要杀人。 所以他心里再无负罪感,要杀的三个人里有两个他没见过。 唯一见过的,就只有当初季博常身边的家奴季宝盖。 现在就在定远。 执掌着让人闻风丧胆的纠察司。 他感慨的同时也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因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活着本就是最痛苦的折磨。 轻松则来自这种折磨就快得到解脱了,更重要的是,他这次要杀的不是他内心抗拒之人 如果陛下让他去杀的是季博常,他也一定会去照做。 但他心里一定有着来自本能的抗拒。 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心里生出了一种让他每次想起都要跪地忏悔的念头。 这天下交给季博常,比在陛下手里更合适。 因为他能让更多人活着。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呢? 第685章 舅舅可怜的大外甥 小户百日当天,送到无忧城的礼物多到像一座小山。 这些东西都是季博常麾下送来的。 有在江南的李三山和蓝海亦,也有身在东南的吴狂澜和季有钱。 而从西境归来的赵明举,也是带回来一大堆中原不常见的小玩意。 东西很多,但价值并不高。 北境也送来了自己的贺礼,十车粗米。 粗米不值钱更不是啥新鲜东西,但这粗米却是出自北境田亩。 无田无粮的北境有了田产了米,这就是送给未来太子最好的礼物。 因为这代表着一直被救济的北境,距离自给自足向前迈进了一步。 季博常这段时间很悠闲,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悠闲的一段时间。 陪妻子哄儿子,没事在无忧城里到处逛逛。 无忧城是老娘长大生活的地方,所以无忧城的人对他的情感也是有所不同的。 但无忧城的人对老爹的态度好像…有些浓浓的怨气,这也导致老爹早就回到东海却没敢来无忧城。 而在小户百日第二天,他带着皓月和春草四女抱着小户去到了老娘坟前祭拜。 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这是对一位母亲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随后动身,带着妻子们和孩子前往小户庄祭祖。 如今时间已经来到年关,小户生在无忧,他又在无忧陪伴妻儿百日之久。 这也让外公赚足了面子,大度挥手,你们去小户庄陪那老东西过年吧。 省得那老东西孤苦伶仃的哭鼻子。 能让外公如此大度的原因,是自己的舅妈半月后即将生产,外公也有了自己的亲孙孙。 这个年过的格外痛快,爷爷每天嘴角都挂着笑意。 博喜回家,重孙出世天下将定,没有什么更能让老爷子开心的了。 而老爹也荣升爷爷,整日抱着小户在庄子里到处走,也不管孩子听懂听不懂,反正是知道的东西全说了出来。 说来也怪,在无忧城没事就咧咧哭上一会的季宁,在回到小户庄后哪怕拉了也只是皱皱眉。 小眼睛瞪的溜圆跟着爷爷在庄子里到处闲逛。 血脉的力量。 因为这小东西是踏马纯种季家人。 小户庄包括小门镇的人也是兴奋不已,季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季零尘科举去往帝都多年后第一次归来,少爷更是出生在帝都从未在家里过年。 如今少爷,小少爷,小小少爷都回来了,再加上博喜归家。 这个年注定过的与众不同。 大年二十九当日,姑姑和姑丈到了。 民间有嫁出去的女儿初三前不得回娘家的说法,但爷爷直接给否了。 不让女儿女婿初三之前回娘家,说的是怕冲撞了老祖宗。 但爷爷一针见血,狗屁。 还不是怕女儿女婿抢了过年准备吃食的那点弯弯绕,然后弄出来一个莫须有还说的头头是道的狗屁规矩。 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就是要全家人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所有小户庄的人都明白,这将是公子在小户庄过的最后一个年。 因为年后,整个小户庄都会搬迁到定远新都。 而小门镇则会留下一部分族人守着祖地。 小户庄里的热闹让季博常也是难得的放松心神,每日和老爹爷爷饮酒闲聊。 但不管是爷爷还是老爹都不曾讨论国事,因为他们能做的和该做的都做完了。 季博常问了老爹和爷爷一个问题。 我登基为帝,老爹就是太上皇,那爷爷是什么? 爷爷的回答很简洁。 你爷爷。 这话让皓月等人笑的花枝乱颤,而季博常却是无语摇头。 爷爷的话听着不着四六,但已经明确告诉他。 不用有任何顾忌更不用给自己安排任何名头。 爷爷若是有了名头那外公就也一定会有。 两个太太上皇再加个太上皇,那季博常这个皇帝就会显得不伦不类。 但季博常也确定了工部尚书的人选。 姑父,金通未。 自己的姑父可不是大白给,论手段心智皆为上上之选,而且心思活络乃是工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但对于这个决定,老爹爷爷包括姑姑都不是很赞同。 金启晟已是骑兵元帅,将来必为武将首列。 金启典又得老爹真传,将来在朝堂也必定会有一席之地。 如果姑父再成为工部尚书,那这金家的比重将会太过,这对金家本身和季博常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季博常闻言微微挑眉,随后把博喜对自己提的唯一请求说了一遍。 他没说金启典是如何对博喜犯贱的,也没说要怎么处置金启典。 但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他们瞬间就明白了金启典对博喜做过什么。 不然博喜又怎么会在见到季博常第一面时,就对季博常提出了自己唯一的请求。 金启典,决不能改季姓。 姑姑当时就怒了,指着姑父的鼻子冷冰冰的说道。 “一个儿子给你送终够了。” 而爷爷也是抬手一指老爹。 “滚去后山祖陵值守,半年内不得离开祖陵。” 啥意思? 他是季零尘,金启典的舅舅但也是博喜的四叔。 亲四叔。 他会不知道博喜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不相认是为了保护博喜也是为了后面的布局,但以他的心智,暗中提点一下大外甥那是轻而易举。 哪怕稍微提点那么一下下,金启典都不会那么仇视博喜,也就不会有了现在这一幕。 但他没有,反而任由金启典在博喜面前犯贱,任由他激怒博喜而装作看不见。 季博常想说什么,却被皓月在一旁轻轻摇了摇手臂。 因为老爹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博喜心中一定有不满有戾气。 有了不满有了戾气就会有恨,但老季绝不允许他恨的是狗大儿。 所以金启典最合适,身份够也会犯贱。 而且博喜的功劳不可谓不大,但却不好封赏。 他的身份和天阉的身体就决定他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所以他刻意放任金启典,然后让博喜用掉季博常一定不会拒绝的请求。 季博常说,就算你想裂土封王都没问题,你哥我现在有这个实力。 但老季绝对不会允许。 博喜有了出气的渠道,也解了季博常最难办之事。 但阿典,却是那个注定要被舅舅卖掉的家伙。 他改不了季姓了,但他还有未来。 因为季博常一定会对北夷动兵,他去了就一定能捞点军功。 也算是…对他舅舅卖掉的补偿吧。 第686章 乱起 这也是季博常直接开门见山告诉博喜,从今天开始我后背交给你的原因。 对于这位自己本就天阉又在皇宫里长大的弟弟来说。 家族对他的亏欠太多了些。 而选择姑父为工部尚书也是深意在内的。 因为他这位新帝实在是足够年轻,所以姑父的工部尚书位也只是一个过渡而已。 宝盖没有回到东海,他要守在定远做他该做的事。 宝蛋还在北夷,他们的爹老季豕正在执掌北境民生政事。 这个安排之前有很多人不理解,但现在豁然开朗。 因为老季豕也是个过渡,他的过渡将在对北夷动兵之后结束。 所有人都明白一点,现在公子要的只有一字。 稳。 只有够稳,才能拥有绝对的优势和主动权去拿北夷。 他的麾下知道季博常要的是什么,那些藏在暗处之人自然也知道。 季博常要的是稳,而他们要的就是破了这稳。 只有不够稳,才能让季博常顾此失彼。 正月二十,季博常准备回返定远。 这次皓月等人都会陪同一起,刘六和纪老已是传来消息。 山脉皇城主体已完成八成,最多两月后可彻底完工。 这就是拥有水泥铁筋的好处,所有大柱均为水泥浇灌而成。 速度奇快且更加牢固,墙体以水泥砖修砌。 而最为耗时耗力的石阶,在有了水泥铁筋之下也变得不再有任何难处。 主体对木料的需求锐减,而其余材料又从拆除的帝都处送来。 毫无疑问,大兴皇宫的修建速度一定会创造从未有过的奇迹。 雍盛帝已死的消息季博常早就收到了,但对于这件事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仿佛那个前朝皇帝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然而就在季博常的车辇刚刚离开小户庄不久,一封密信被送到了他的手中。 信来自江南,来自季节明。 季博常让他去江南转转,他便当即动身去江南开始乱转。 如今的江南已无战事,从东海新式学堂结业之人也开始进入江南各地县衙。 这个过程有些难度,但有大军在这个难度也不会太大。 从东海到帝都的水泥路早已铺设完成,这也是帝都被拆掉材料能快速运送到定远的原因。 帝都到北境的水泥路修了一半。 因为北境的天气还足够寒冷,待春暖花开时北境之内的水泥路也会被快速铺设。 江南战停之时,阿九就提出江南优先修路通往定远,然后是东南到江南。 如此两地到定远的时间就会被大幅缩减。 无论商还是兵卒调动,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江南水系众多,修堤之事也要提上日程。 而想把江南大堤全部用水泥加固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要耗时很久才能完成。 所以在江南修筑水泥路乃是必行之事。 可问题就出在了这。 一开始极为顺利,因为江南之内作乱之人被屠杀殆尽。 左相已死再无任何掣肘,但路修到兴希城却再无法推进。 刚修过的路几日后便会破碎不堪,明明坚硬如铁的水泥在这却软的像楼子里老鸨的胸脯子。 软塌塌不说,一脚下去就能踩碎一大片。 水泥都是从东海运过去的,负责监工之人也全都是参与过大堤修筑的兵卒。 原材料没问题,配方和施工的过程也是严格执行的。 之前修筑的都没问题,偏偏到了这兴希城却怎么也推进不下去,也找不到是原因在何处。 而接连返工十余次皆是如此,最后导致谣言四起。 兴希城,乃大雍太祖兴起之地,更为上天眷顾之所。 如今上天显灵,大雍不当灭! 大雍不当灭又被上天眷顾,那季博常就成了不被上天承认的篡国之贼。 谣言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以讹传讹,说的多了就会被人当成真的。 更有谣言说左相非季博常所灭,而上天降下天罚惩处其祸乱大雍所致。 申逐鹿被天罚所灭,那下一个上天要灭谁还会很难猜吗? 季博常看完手里的密信眉头微微皱起。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水泥本身出了问题。 但水泥出自东海被搬山军掌管,所以这问题一定出自东海内部。 搬山军出了问题。 如今的搬山军在季博常麾下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大。 非但负责水泥的烧制和水泥砖的制作,拆除帝都城墙以及建设新都都有搬山军的影子。 就连西南最后堡垒被破,都和搬山军有着直接的关系。 “公子,要不要通知纠察司?” 博喜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问题出在了搬山军,那搬山军的内部一定出了叛徒。 江南修路的水泥出现问题不算大事。 但如今正在修建新都,对水泥的消耗堪称巨量。 若是水泥出了问题,那直接影响的就是新都修建的进度和防御力。 而且更加重要的在于。 修堤。 定远大堤有多坚固有目共睹,如今九大人张罗全境修堤也不是秘密。 但若是用掺假的水泥去修筑大堤,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才是问题的根源,也是最为致命的地方。 季博常闻言转头看向车窗之外,足有十几息之后方才开口。 “没理由。” 搬山军没理由背叛自己,宝盖连老爹都不放过,当初从定远去往无忧城的那些人。 祖宗十八代都被宝盖查的清清楚楚。 而且没有季博常,他们现在估计早就死了。 所以没理由。 季博常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头对着一旁的博喜挑了挑眉。 “我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就是似是而非。” 这话博喜没听懂,因为这句话本身也是那么的似是而非 。 “负责水泥押运的主官是谁?” 博喜闻言连忙拿起一旁的厚厚典册翻看。 “伍轻言,出自东海新式学堂,三十四岁,三月前被任命为运送的押运主官。” 季博常微微点头。 “东海人人?” 博喜手拿典册摇头:“不是,出自定远新军校尉。” 季博常闻言再次点头。 “命纠察司在江南之人即刻去往兴希城。” 说完之后轻轻揽了揽衣袖。 “让季节明接着转。” 第687章 你比我幸运 新都的修建速度极快。 以山脉皇城为中心向外辐射,将原来的定远道城变成了现在的新都南城。 江南调集而来的人没有登上皇城的机会,他们负责挖掘皇城之下的护城河。 东南调集而来的人,则是负责平整土地挖掘民房地基。 而浇灌民房地基和修筑都城街道,也根本轮不到他们。 皇城已经到了最后收尾阶段。 这样的速度来自所有人都想看到公子早日登基称帝。 宝盖不负责新都的修建,而是坐在原定远道城的纠察司衙门里。 他从各地送回来的情报里,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尽管公子已经大胜再无敌手,尽管已经没有人再能对公子造成任何威胁。 但各地之民的表现还是太过顺从了些。 这一点在其他人看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在宝盖眼里这却是巨大疑点。 逆向思维。 如果败的是公子,得到如今局面的左相,那东海定远以及北境百姓会是何等反应? 敢于反抗的被杀光,那剩下之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会放弃抵抗。 但心里一定会排斥,脸上也一定带着冷漠。 而且他从来不相信,心里有反抗之心的会被真正杀光。 这是人之常情。 但从江南东南以及西南传来的消息,这三地的百姓对公子的态度太过狂热了些。 若江南东南如之前的北境,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刻防备北夷扣边。 那归属公子后有这种反应无可厚非。 但江南和东南以富庶着称,无论左相还是临孝君都没有任何苛刻百姓之事。 既然没有压迫也没有时刻殒命的担忧,那他们的追捧狂热从何而来? 所以在看到这些之后,他下令再探。 每一城都要去到,每一地百姓的真实反应也要全部事无巨细的进行记录。 而今日,这些探查到的真实情况被汇总,送到了他的面前。 江南,狂热追捧之地有近三十座城池之多。 但除这三十座最为狂热的城池外,其他的城池的江南人表现的就要冷漠很多。 而江南各地读书人,均以联名请奏在江南开办新式学堂。 这样的情形,不止那最狂热的三十座城池。 而是整个江南读书人都是如此。 积极响应公子政令,对公子推崇备至欢欣鼓舞。 这三十座城池的表现,和江南境内其他城池相比太过显眼。 东南的情形也大抵相同,但狂热追捧的城池数量还要多过江南。 西南要好上很多。 一为大战刚刚结束,二为西南本就没有多少读书人。 但西南民众却联名请奏,望公子能在西南境内设新式医馆和孩童学堂。 “兴希城修路不畅查不到原因,江南近三十座大小城池表现得异常狂热,欲要通过新式学堂入仕为官。” 宝盖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如果不是自发行为,那就是有人在背后引导。” “能同时引导三十座城池,那此人所谋甚大。” 言罢转头。 “派人去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引导,如此行径所谋又是为何?” 公子去了帝都,一举灭了所有沙姓后人和他们的掌权者 。 但宝盖却一直留在定远。 这样的事情他最擅长却留在了定远,这是来自公子的命令。 就在他刚刚下达完命令之后,一名属下快速来报。 负责看守江南调集来工匠的兵卒,被人杀了。 没有发现是何人动手,也不知杀人的目的为何。 宝盖闻言思忖了一下之后开口:“带路。” 在这种时候杀人,一定意有所指。 所以这种事他必须亲自前去查看才行。 在宝盖登上马车之后,车夫驾着马车出了定远道城的城门,直奔三十里之外的江南工匠大营而去。 江南人负责的是挖掘护城河。 如今也已经快要接近尾声,距离道城也到了四十里之外的地方扎营。 宝盖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随即放下车帘闭目沉思。 将军的们的仗打完了,剩下的就是属于他的战场。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是替公子干脏活的,所以他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车轮在水泥地上行驶发出咯咯的声音,而马蹄铁踏在水泥地上清脆的嘎登声猛然停下。 两辆马车十余人,停在了距离江南工匠驻扎之地还有十五里的地方。 一面是崖壁,一面是树林的荒凉之地。 正月的定远夜风很凉,吹动树林发出的哗哗声响,让这夜色多了一分诡异。 “让开,我不想杀太多人。” 一道苍老又带着尖细之音响起,宝盖伸手掀起车帘走下马车。 在马车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 他的腰很弯,手臂上搭着一柄拂尘 。 “刘崇禄?” 走下马车的宝盖问 。 老太监点头。 “没想到当初的一个小小家奴,现在居然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人物,当真世事无常。” 宝盖摇头。 “让人闻风丧胆的是少爷不是我,那些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在面对少爷时的恐惧。” “你当初被人巴结被人惧怕,他们怕的也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手中的权力。” 宝盖说的随意,老太监却听得极为认真。 最后更是认同的点头。 “你说的没错 ,现在的你就是当初的我,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人。” 说完又加了一句。 “但你比我幸运。” 宝盖闻言摆手。 “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因为公子说....” 他笑了。 “因为公子说,狗日宝盖是我的宝盖,他脑袋上的帽子是我扣上去的,所以他的脑袋也只有我能摘。” 说完他也加了一句。 “谁也不行。” 刘崇禄的身体因为这句话明显晃了晃,腰也更弯了些。 他说和人家是一样的人,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奴才。 但宝盖告诉他。 是奴才 ,但不同。 少爷要的是我活,而你的主子想的是用你的死能换点什么好处。 所以,我们不是一类人。 足足十几息之后 老太监抬头。 “你说的对。” 他没有反驳,抬步向前迈了一步。 “我说了,今夜只杀一人,你死我便离去。” 宝盖站在原地摇头。 “我也说了,我的脑袋只有公子才能摘掉,你不行。” 音落。 宝盖的身后出现了两道人影。 明哥明嫂。 第688章 高手的事你不懂 明哥明嫂将宝盖挡在身后,他们一直都奉命跟在宝盖的身边保护着。 “看来我一进定远就被发现了,你选择今夜前来又没带多少人,就是刻意在等我现身。” 老太监的腰很弯,本就浑浊的双眼内出现一丝落寞。 新都未成便已防卫如铁桶。 当初帝都被皇族统治三百多年,却早就被蛀成了筛子。 这天下啊,早就变了。 “你们是高手,但在面前还不够。” 他对明哥明嫂淡淡说了一句后,伸手取下搭在手臂上的拂尘。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有故弄玄虚之嫌,但他是刘崇禄。 亲手杀了楼生一从不张扬自大的刘崇禄。 明哥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长剑,而明骚也是一只手微微向后护住宝盖。 他们两个的凶名在当年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一路跟随宝盖也是不知杀了多少成名的高手。 但现在面对老太监,他们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戒备神色。 “我知道你们,季府的奶娘和厨子。” 老太监说着向前再迈一步。 “你们隐藏的很好,居然骗过了黑龙甲的探查也骗过了左相大人的耳目。” 说着他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我说了,今夜只杀一人,让开吧。” 老太监每向前迈出一步,明哥明嫂脸上的绯红便会多上一分。 老太监没出手,但那绝对的压迫早已汹涌而至。 明哥明嫂的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随着老太监再次抬步而起。 他们甚至听到了自己全身骨骼发出的哀鸣。 阿九在第一次见到楼生一的时候就说,那个人很强,虽然他的心境出现了漏洞。 但我只有选择同归于尽才能杀了他。 可那让当初阿九感到巨大的压力的楼生一,却死在了老太监手里。 他很强,让人窒息的强。 “季大人不是忠臣,但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已经很不错了。” “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们,留下性命去做点该做的事。” 老太监说完,那提起的脚步再次落下。 咯吱... 明哥的身形一矮,腰背以极为诡异的幅度弯了下去,而明嫂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血迹。 尽管老太监的压力被明哥承担大半,但明嫂还是受了内伤。 看着依旧没有退意的两人,老太监摇头。 “如此忠诚之辈倒也难得,那就成全了你们。” 音落。 老太监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手中拂尘化作两点寒芒直取明哥明嫂眉心。 身体被制,面对这悍然一击必死无疑。 宝盖被挡在身后,但在老太监出手的瞬间也被定在原地,连动一下手指的能力都没有。 今晚无月,夜黑风高。 那两点寒芒宛如划过夜空的流星瞬息而至。 老太监的口中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因为他今天真的准备只杀一人。 但奈何这世间愚人太多,明知必死也不退去。 这让他有些感同身受,但他却绝不会有任何留手。 因为这是来自陛下的命令,也是自己最后的宿命。 然而就在寒芒即将贯穿明哥明嫂眉心之时,一声剑鸣陡然响起。 叮叮... 两声脆响之后,夜色之下再度恢复平静。 寒芒消失剑鸣停止。 老太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刚刚站立之地,若非拂尘微动,就好似他刚刚从未出手过一样。 阿九提剑站在明哥明嫂之前,衣衫下摆也是在微微抖动着。 “屌没事吧。” 他回头,问的是宝盖。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明哥明嫂同时喷出大口鲜血。 尽管阿九出手挡下了老太监的悍然一击,但他们还是遭遇重创。 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没整好,宝盖衣衫裤裆的位置被割出一道大口子。 “你非要在最后时刻才选择出手吗?” 听着宝盖带着怒气的质问,阿九耸了耸肩。 “这叫压轴,真正的高手都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场的。” 随后摇头又加一句。 “这种高手的事,你不懂。” 宝盖重重一哼,伸手扶起明哥明嫂退回马车。 “原来他的倚仗是你。” 老太监看完看向阿九。 “不错,算得上真正的高手了。” 抬步,起手,拂尘对准阿九。 “但还不够。”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兴奋,因为他在阿九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这是真正的高手,这种感觉他在楼生一身上都是未曾感受到过。 但真的还不够。 因为自己也是真正的高手。 一股巨大劲风从老太监脚下升起,他缓缓松手,那指向阿九的拂尘就那般漂浮在半空之中。 “你也是我要杀之人,看来今夜我的收获必然不小。” 音落。 张开的手掌猛然一震,那漂浮在半空的拂尘陡然转动而起,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巨大飞轮对着阿九轰然而至。 这是他最强的手段,也是他自创的手段。 这一招无名,但在斩杀楼生一时他都未曾使用过。 今夜用出因为碰到了真正的高手,也因为他要杀之人有两个都在这。 就在那飞轮出现的瞬间,宝盖下令两辆马车急退。 那飞轮是由拂尘所化,但一旁的树林却瞬间出现一片真空,原本碗口粗的树木被绞成粉碎。 就连另一侧的坚硬崖壁上,都在不停的爆出阵阵火花。 那是带起劲风劈砍在崖壁上发出的闷响。 阿九脸上的吊儿郎当也被收起,看着那轰然而至的飞轮一声大喝。 “一剑俩眼!” 轰的一声巨大闷响打破夜空的宁静,那威能恐怖的巨大飞轮轰然炸裂。 带起的巨大劲风疯狂的肆虐着那片不大的小树林。 而就在飞轮炸碎的瞬间,一道带着痛苦之音的闷哼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那声音来自老太监。 急退的宝盖轻轻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一直看阿九不太顺眼。 但这狗日的武力是真的强 。 然而就在他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的瞬间,数道人影如鬼魅般从树林之内出现。 对着宝盖所在之地疾速而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晚针对宝盖的刺杀老太监只是明面上的一个。 这些人出现的速度太快,时机把握的也恰到好处。 正是阿九和老太监硬拼,一招破了老太监巨大飞轮之时。 第689章 今晚,只杀一人 一面并不算高的山坡之上,老太监选了一块很普通的石块有些费力的坐下。 他的腰更弯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极为吃力。 因为他的胸口处,有着一道不算太大的伤口。 那是剑伤。 一剑俩眼的剑伤,因为阿九的剑非但破了那巨大飞轮,更是贯穿了他的胸口。 “真的..很强啊 。”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尽兴的笑意。 他的感觉是对的,那个年轻人真的比当初的楼生一还要强,强到能杀了自己的地步。 “如果不是年老体衰,如果不是身体残缺气血不畅.....”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根本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也因为根本没有如果。 他很强,但他只是一个太监。 年老体衰身体残缺气血不畅的太监,他可以拼着性命重创那个年轻人。 但他没有那样做。 而是选择了离开,独自来到这处小山坡坐下。 因为就算拼了性命也只有重创的可能,或许连可能都没有。 那是他见过最强的人,而且出手的方式比自己杀人的方式还要简单。 一剑,只出一剑却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 如果不是小树林里突然有人出手,自己连离开的可能都没有。 他离开不为逃命,因为也根本逃不掉。 他抬头。 视线看向一旁的黑暗:“你一直跟着我,为的就是确定我是否身受重伤,现在你应该可以确定了,也该出手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那处黑暗之地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腰很弯,和老太监一样弯。 他很老,那干瘪脸庞上的皱纹看起来比老太监还要多。 因为他本来就很老。 “你是谁?” 老太监问。 “谁家还没个老不死的。” 他颤颤巍巍的停在老太监面前,看着老太监的眼睛淡淡开口。 “那些东西的手段看起来很高明,但其实能用的并不多。” “用我家公子的话说,只要知道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想猜到他们要做什么并不难。” 他说的,是他们。 所以其中并不包含老太监。 “其实我家公子并没打算杀你,如果你选择隐居不出的话。” 老者说完微微摇头。 “你应该猜到了结局,为何还要来?” 老太监轻轻咳了两下,随后抬头看向自己对面的老者。 “是啊,我都猜到了。” “我和季大人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他的恐怖我是亲自领教过的。” 他没再自称咱家,而是用我来称呼自己。 “虽然身在西南,但季公子之强却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左相是陛下的心头大患,是整个大雍的心头大患,两任帝王最大的心愿就是杀了左相铲除江南隐患。” 老太监说到这缓缓摇头。 “我曾劝过陛下,如果陛下以诚心相待.....或者不是时时都想着在利用完之后就杀了季大人和季公子....” 他的话还是没有说完。 因为没有如果,也因为他只是一个太监..而已。 “尤其当时得知陛下想要阉割季公子进宫成为太监之时.....我就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如果有季大人和季公子辅佐...” 老太监的话依然没有说完,因为真的没有如果。 “世人只知左相之强却忽略了季公子之能,这本身就是一种至高的手段。” “所以在得到陛下旨意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结局。” 他再次轻咳,嘴角也有血迹流下。 “以陛下心性...身边已是再无人可用,所以那道亲手写下又送到西南的旨意,一定骗不过季公子。” “你问我明知结局为何还要来?” 他笑了,笑容扯动嘴角让血迹再次滴落。 “因为这世上,只剩我一个能按照陛下旨意行事之人了啊。” 这话说完,他再次咳嗽起来,足足十几息时间才止住咳嗽。 但脸上却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他给出了答案。 一个他人无法理解更无法认同的答案。 他来了,明知必死还是来了。 为的,只是因为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再无人将雍盛帝的旨意当回事。 为的,只是想让雍盛帝在死之前知道,依然有人在效忠于他。 他知道雍盛帝死了。 在接到那份雍盛帝亲笔送来西南旨意的时候就知道。 自己是陛下的奴才,一生忠心耿耿陛下的奴才,自然要奉旨行事。 哪怕这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季右。” 那站在他身前的老者淡淡的自报家门后,转身朝着山坡之下而去。 他没对老太监动手,因为老太监已经根本活不成了。 剑伤只是其一,更因为他早已萌生死志。 老太监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看老季右的背影,因为他给了自己一份本得不到的体面。 他说自己和宝盖是一样的人,但并不是。 因为真正和他是一样人的,是老季右。 正因如此,老季右没有动手杀他,反而给他留下一份他不应该得到的体面。 哪怕是敌人。 对主忠诚至此者,也是值得保有一丝尊重的。 最重要的是 ,他解了老太监心头的疑惑。 我家公子说,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自然就能推断出他们要做的是什么。 这是给老太监的答案。 为何知道他会来, 几时来要做什么的答案。 那个叫季宝盖家伙不会死,哪怕那些人用自己做挡箭牌突然出手也不行。 因为老季右在现身的那一刻就说过了。 谁家还没个老不死的呢。 老太监微微摇头,因为这个名叫季右的老者是个真正的强者。 强过自己,甚至强过那个叫阿九的年轻人。 他是宝盖的爷爷,也是宝盖家里的老不死。 想到这的刘崇禄嘴角再次出现一丝笑意,因为那个叫季宝盖的小家伙也说过。 我们不是一类人,公子要的是我活着。 他的脑袋只有他的公子能摘,所以哪怕他的公子回到东海也在他身边留下了保命的后手。 “你是幸运的。” 他对宝盖说。 随后对着新都皇城的方向微微拱手。 “您为天下之主,这世道是幸运的。” 他是最忠心于雍盛帝的人,但他没去秋水大堤没去跪拜放置在那里的雍盛帝尸体。 他选择了按照旨意行事,因为这是他的宿命。 “活着....真好...” “活着...好累...” 他说今晚只杀一人。 音落之时那佝偻干瘦的身躯猛然一震,自断心脉。 今晚,只杀一人。 第690章 再议 “我是文官。” 看着对自己瞪眼的宝盖,阿九收回长剑晃晃悠悠的走了。 文官治政,不杀人也不抓人。 所以阿九的潜台词就是,哥们是来帮忙的,别跟我吹胡子瞪眼。 若不是老大走之前说,一定会有人来杀宝盖的话,他才没兴趣大半夜的跟人玩命对砍呢。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和努力的方向。 因为老大早就和他说了。 救人远比杀人更有成就感更高级。 相比让人安居乐业,一天到晚血次呼啦的太没意思了。 莽夫。 一群莽夫,太粗鲁了。 阿九在定远虫灾的时候就和季博常说过,我现在干老太监应该不算太费劲。 但这话很明显被他老大当成了吹牛逼。 或者准确的说,他的老大是个十足的强迫症,尤其在对战的时候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在帝都摘星楼顶的时候。 季博常还对出现的楼生一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你们两个一起上,能否杀得了刘崇禄这个老太监? 刘崇禄是个威胁,因为他的个人武力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但季右没说谎。 如果刘崇禄选择隐世不出,他也真的不会去追杀这个老太监。 这很矛盾但也并不矛盾。 他给了左相足够的体面,给了申云杉足够的体面。 甚至也给了付仲寅足够的体面,给一个老太监体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 这话刘崇禄听得懂。 因为在季博常心里他....是个十足的可怜人。 忠心为主却..... 所以他在死之前对着新都皇城抱拳,您为天下之主,是这世道的幸运。 每个人的心都是有温度,但他的主子没有。 所以他,没有这份幸运。 .... “公子称左相为师,我也称你为师。” “所以你其实也算幸运的。” 跟随季博常归来的博喜,站在刘崇禄的坟头前,将一把纸钱轻轻放进火盆。 “最起码,还有人会每年为你烧上一点纸钱。” 刘崇禄到底是否值得可怜这件事,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 如果没有季博常提前留下布置,宝盖真的会死在他的手里。 阿九他可能杀不掉,但李三山却很有可能死在他的手里。 别忘了还有其他人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从这一点上来,愚忠的老太监可恨。 但他也真的是个可怜人。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就如博喜所说,他也是幸运的。 因为他碰到了季家人。 季博常称左相为师,哪怕败了左相也没有一句诋毁左相之言出口。 而他,也曾提拔过当初的小太监桂喜。 世间事,本就难以言明。 山脉皇城的修建进度接近尾声,而随着季博常带着家眷住进皇城之后。 新都也彻底爆发出应有的活力。 从东海归来他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当他住进皇城的时候时间也来到了农历二月末。 农历二月末对应的是阳历的三月中旬。 一月后,定远将迎来新一年的春耕时节。 吴迪,成为帝都禁卫军统领。 而皇城禁卫军统领一职暂时空缺,但看季博常的模样,心中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随着西南最后战事结束,这中原天下的内部纷争彻底结束。 吴狂澜来信即将赶来新都,但水军却已经开始为远海出征做着准备。 雍盛帝曾经豪情万丈。 他在东海藏兵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向海外之国进军。 只不过后来倒的太快,这个曾经的豪情也被人所遗忘。 但这件事季博常却从来都没忘记,那铁甲战船打造出来的另一个目的。 就是要对海外出征而准备的。 他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大海另一头,是否生活着一群黄毛大鼻子。 而金启晟的骑兵,在彻底斩杀西境之敌后,也组织了一队使臣经由西域诸国向西进发。 水陆同行,探索中原以外的世界的真实模样。 所有人都认为打下北夷就是天下一统,但季博常却知道,这天下可远比人们知道的要大得多。 北境一直有消息传来,春暖将至北夷草场即将复苏。 那是北夷最强之时,但也是季博常定下的进攻之日。 北夷不除,他就根本放不开手脚去探索更多未知的世界。 但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解的是。 公子已是住进皇宫,国号已定新都将成,但公子还是没有要登基称帝的意思。 而六部尚书的职位,现在已经有了五个。 唯有兵部尚书的人人选没有确定,但听闻公子正在着手建立枢密院。 这是和兵部有着直接关联但又互不隶属的军权衙门。 谁为枢密使,又有谁会被选拔进枢密院都还没有定数。 但有一道消息却被传了出来。 科举制度已经完善,但科举的举办地却不在新都。 而在北境。 而且科举的举行的时间段就更加的耐人寻味了。 夏雨之期,科举之时。 夏雨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这个说的是初夏的第一场雨。 但唯有北境太霆观后淡笑。 夏雨之期那是公子定下对北夷动兵之时,国战开启,科举之地被放在了交战边关。 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 但公子要的,从来都不是死读圣贤书坐在书斋里,什么都没见过却摇头晃脑指点天下的酸臭书生。 北境有什么? 有荒凉,有凄苦,有悍不畏死的北境百姓,也有动辄十万以上的北夷大军。 这样的地方,才是真正选拔人才之地。 那些得知交战连北境都不敢来的书生,将会被永远剥夺为官的可能。 对于宝盖递上来江南东南,以及西南之地不同寻常的狂热之事。 季博常没有多说什么。 就连江南才子联名请奏,请求在江南开办新式学堂,还有西南民众请求开设医馆等请求,没点头也没摇头。 最后给出两字,再议。 定远道城的城墙也被全部拆除,至此,定远道城真正的成为新都南城。 右相遗孀老夫人,依旧住在那个僻静的小院子里。 但在新都以南五十里处,却盖起了一间不算太大的道观。 青牛观。 不大是因为季博常答应给的银子只有两千两。 热闹,是因为不大的青牛观里。 经常进出各种大小官员,尤其军中将领来的最为频繁。 ps:感谢大佬打赏的大神认证,感谢大佬!!! 感谢喜欢鹿角虫的付仙芝大佬打赏的爆更撒花,感谢大佬!!! 第691章 借刀杀人 江南兴希城的路还是无法推进,具体原因为何还是没有找到。 而东南境内也在此时发生了相同之事。 水泥从东海运去,由曾经修筑过定远大堤的兵卒监督引导。 各个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但修出来的路却一碰就碎。 莫提水泥的坚硬程度,就是相比之前的土路都是不如。 就在这件事被传进季博常的御书房之内时,西南金启晟也是此时上书。 西南,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经过仔细探查,矛头直指搬山军。 搬山军来自当初的秋水,是第一批去往无忧城的人。 正是因为有搬山军的存在,才能确保锻造坊和规模浩大的少府,能拥有用之不竭的铁矿石。 也正是因为搬山军对探查矿脉的独有本领,才能让锻造坊锻造出连弩等大杀器的精密部件。 而水泥和青砖,也是搬山军用大量时间做出实物的。 如果搬山军内部出现了问题,那这个问题大到足以让季博常陷入无边深渊的地步。 因为搬山军不但掌握着整个中原以及高丽的矿脉,就是锻造坊和船厂在搬山军眼里都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很早之前我便安排人进了搬山军,当时如此安排为的是保护搬山军的安全。” 宝盖说完抬头。 “而且在搬山军等人从秋水刚到无忧城的时候,夫人就已经这样做了。” “但我们安排进去的人经过仔细探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季博常闻言微微点头。 阿九见状接过话头 :“意思就是说,从搬山军内 运出去的水泥没问题,负责监督修路之人的用法配比也没问题,那就说明这问题是出在运输的路上?” 宝盖闻言摇头。 “经查,运输也没问题。” 刘六闻言皱眉:“运输也没问题,那这就出了鬼了啊。” 他说完看向季博常。 “而且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此刻的御书房里,在场的都是季博常的心腹也是他的智囊团。 赵明举,刘六,宝盖,阿九,啾啾和博喜全在。 这些人凑在一块,甚至能决定天下未来的走向。 看似是在谈论修路出现的问题,但刘六的话直指核心。 目的。 没人动手脚就不会出现问题,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天下已定内部再无战事,就算不修水泥路也不会动摇了我们的根基。” 阿九说完也是看向季博常。 “想要修路和水泥引发大乱这根本不可能,再说,如果真的是要用水泥来祸乱我们,最好的办法不是应该在修筑大堤的时候再动手脚吗?” 啾啾也在此时点头。 “便是此理,以次充好修筑大堤,届时雨季来临一冲即溃劳民伤财更会死伤惨重。” “那时民心必乱,不但会对公子失望更会对新朝失望,刚刚立国便出现如此问题,必定会被当做官员贪腐所致。” 刘六点头:“博义公子所言甚是,所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宝盖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纸张递给博喜,随后由博喜递到季博常手里。 “江南三十座城池对公子极为推崇 ,但探查下来却并未发现如之前庆云城之事。” “每个人皆是发自内心,且对新政令更是极为期待。”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眉头都是微微一皱。 当初庆云动乱是有人挑拨,定远酿酒热也是有着深层次的布局在内 。 没有无缘无故的动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推崇狂热。 纠察司的本事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但调查的结果却是所有人皆是发自内心。 那么结果只有两个。 一,真的。 二,整整三十城上百万人都在演戏。 一人好杀,为稳屠一城也不是不可。 但战停屠杀三十城上百万人不可行,再者,这只是江南境内,东南境内狂热推崇者更重。 全杀光吗? 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这么多人都是叛逆者,那这背后一定有着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在推动。 如果不能把背后的黑手揪出来。 就算杀掉上千万人也是于事无补。 赵明举一直没说话,待所有人话音落下之后方才抬头看向季博常。 “这让臣想起了一个人,呼哈达。”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眉头都是再次一皱。 呼哈达原本是北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却在季博常的推动下成为一方大佬。 如今也是和进金狼王对峙的主要人物,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公子在呼哈达身边设下的后手。 他起家之人的家眷,一直被养在北境和定远。 那些妇人和孩童已是彻底融入中原,也爱上了在中原的日子。 以北夷人的心性,女人是货币是财物,但对子嗣却是看的极为重要。 想要策反一个人总要有切入点,所以想都不用想。 当公子想收拾呼哈达的时候,那些被养成小学究的北夷孩童将会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 再加之女人在中原没有被欺辱,反而变得皮肤细腻知书达理。 策反呼哈达麾下之人,轻而易举。 因为季博常为他们准备了足够多反叛呼哈达的理由。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而且已经开始了运作。 这和江南根本不搭边,但细想之下却是有着绝对的相同之处。 新政推行要的就是效率,而大部分人还保持着冷漠和观望之态。 所以那些狂热推崇之人一定是第一批获利者,而地方官员为追求政绩。 也一定会优先选择这些极度配合之人。 久而久之,这些人就会和那些保持观望之人拉开差距。 他们将成为第一批吃螃蟹,也第一批从新政里脱颖而出的人。 新政会不停推出,他们的获利进度也会不停累积。 如果此时这批人突然选择抗拒,不在执行新政活着反过来倒逼更改政令。 效果将会和对付呼哈达的后手一模一样。 数百万人,这是典型的法不责众。 更何况他们已经在新政之下,成为第一批得利之人。 也变相的成为了整个国家的中坚力量。 季博常一直没有开口,在所有人发表完自己意见看向他的时候。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张微微摇头。 “想靠这个祸乱朝政难度太大,而且也太过明显了些。” 随后他说出了让在场之人面色同时一变的四个字。 “借刀杀人。” 第692章 隆启,东泰 聚集在御书房里的人散去。 因为季博常给出的命令是,去做该做的事。 如今新朝将立,需要做的事太多太多。 民生政事乃是重中之重,而且身在江南和东南的大军也开始向北境调动。 粮草军械等等诸事全部压在了阿九的肩膀上。 现在的官员并不缺失,但却缺少必要的考核制度和完善的机制。 所以吏部要忙的事情也是多到数不清。 一国安定律法礼仪缺一不可,刑部和礼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修路改建民居,甚至是新都建设也离不开工部。 最闲也还未完善的唯有兵部。 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被推迟到对北夷动兵之后,因为李三山前几日已被封为大将军。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被推进,所有人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对未来憧憬的笑意。 不打仗了,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平静的表面下一直存在着一股汹涌的暗流。 而且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因为露出痕迹的人,都被杀光了。 隶属江南道门之人全部死绝,入侵的南燕人死了三十万大军,剩下的退回老巢。 东南被犁了一遍又一遍。 高丽青壮锐减七成,被彻底同化也只是时间问题。 沙姓皇族后人也是死的七七八八,就连掌权的沙振庭和另外一个楼生一都都死了。 被藏在京畿和帝都里的人,更是被杀的血流成河。 已知的不安定因素都被除去,但暗流依然存在。 所以,这真正藏起来的人是谁? 尽管还未登基,很多东西还在等待完善。 但每日送进御书房里的折子,还是多到要用箩筐来盛。 就在季博常将手里的折子放下,伸手揉了揉自己眼角的时候。 博喜躬身走进御书房。 “公子,老夫人派侍女前来询问....” 这让季博常微微挑眉:“询问什么?” “老夫人询问,公子答应的建庙之事几时动工?” 这是一个很无礼也很不知所谓的举动,季博常亲至先烈祠已经足够说明。 大兴,有自己的守护神。 庙宇神明,注定在大兴境内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这位老夫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派人来问。 就连博喜都觉得。 这位右相遗孀真的太不识相了,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公子的救命恩人。 且一直在挟恩图报。 “喜儿啊,你说这庙建在什么地方合适?” 博喜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躬身。 “北境。” 老夫人等到了她的答案,但很明显这让她很不满意。 因为她自己选中之地,乃为先烈祠之侧。 季博常已经确定了先烈祠的地位,她却要把寺庙建在先烈祠之侧。 这让所有人得知消息的人都是为之一怒。 因为她,这是要把寺庙的地位和先烈祠持平。 对于老夫人的这个无理要求,季博常没有反驳甚至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没答应也没反驳,事情就这样搁置在了那里。 一年两熟的江南春耕比定远早上太多,而且在定远秧苗尺高之时,也到了江南第一季的收获季节。 季节明一直在江南境内转悠着。 这让他不禁感叹。 饥寒交迫这个词并不适用天下百姓,最起码在江南。 对寒这个字的理解,就和北境人是完全不同的。 大雪封山的北境人想找点吃的太难太难,但江南却有挖不光的野菜。 山林能吃的东西更是多不胜数。 这是天生的优势。 季节明看着绿油油的江南景色微微摇头。 “这人呢,吃的太饱就会想要的更多。” “既然没挨过饿,那就多挨点打吧,疼了也就怕了。” 他去了兴希城,但住在那待了几天就离开了。 那三十座表现的最为积极最为狂热的城池他也一一而过,没发表任何意见也没向公子做任何汇报。 他是公子亲自选出来到江南转转的,所以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况且兴希城现在因为修路受阻。 大批人集结,就连纠察司和暗庭卫的人都到了,所以那不是他的主场。 他去了那些表现冷漠的地方,一辆马车一个人 ,一座城一座城的走过。 今日,他来到的城池并不大,名隆启城。 城池的名字来源不远的隆启山,隆启山以出产江南美玉而得名 。 “隆启,龙起。” 季节明看着那城门之上古朴的名字呵呵一笑。 “好名字。” 这是一座典型带有冷漠和不安全感的城池,这很正常。 身为江南人信奉左相,但现在左相身死江南落入公子之手。 而且江南之内的杀伐堪称恐怖,这样的表现很正常。 但也不正常。 因为这隆启城里的人,冷漠的眼底之下,竟然带着微不可察的杀意和不屑。 季节明一直在小门镇务农,但他是季家人。 被季博常亲自挑选出来的季家人。 他进了城,先去酒馆吃了东西也和酒馆的掌柜聊了聊。 县衙已经被重新启用,季有道已经安排了新的县令上任。 相比其他地域,隆启城要平稳的多。 因为战争根本就没打到这里,而这里也没做过任何无谓的抵抗。 他站在街上,闭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耳中是私塾孩童传来的整齐读书声,很好听,也很特别。 所教授的内容和大雍其他地界无有不同,但那些孩童的神情和对夫子的礼数。 大有不同。 可能是出产美玉所致,这座隆启城里的人都极为重视礼节。 睁眼,看了看天穹烈阳。 季节明坐上马车离开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动作和去其他城池没有任何不同。 为躲避刺眼阳光,他选择半眯着眼。 躲避了阳光,也没看清城门后那一直盯着他的双眼。 东南。 秦七很开心,因为他没出过远门更因为这次是公子亲自让他出的远门。 虽然开心,但他心里一直记着公子的命令。 把和雍盛帝相像之人揪出来,但这很难找。 他没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就像一个游学的书生。 他喜欢热闹,所以他选择去的地方全部都是东南的大城。 很开心,却一无所获。 这让秦七有些懊恼,完不成公子的命令这回去要咋交差嘛。 而他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大城没去。 东泰城。 第693章 找到了 东泰城禁闭的城门早已开启。 而东泰城,也是整个东南唯一没有爆发大战的唯一大城。 因为这里,有吕铭琛坐镇。 他从北境归来执掌东泰城,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让东泰城固若金汤。 没有他,当初的十一皇子就不会死的那么脆。 没有他李泽勋的高丽大军很有可能真的会肆虐东南,甚至是鸠占鹊巢占据东南。 他很重要也是具备真正的领军只能。 因为他,完整的参加过攻打北夷的战争,也见证了那些新式武器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 东南的战争结束在南岭城。 李泽勋被彻底覆灭,东南的战争已经彻底停止了。 所以东泰城,也是唯一没有被吴狂澜派遣大军接管的唯一大城。 秦七走进了东泰城。 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凑热闹嘴也碎。 典型的社交牛逼症,他没学会东南众多方言中的任何一种。 但他学会了东南人在用通语交谈时的独特口音,东南的口音是整个大雍最多的。 有出村便为他乡客的说法。 简单点就是相邻两个镇子的人,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而他跟谁都能聊得来,又掌握了通语发音的精髓。 所以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外乡人。 秦七的怀里有个小册子,这上面记录的全部都是各个城池,甚至是每个镇子里最有特色的吃食。 而他为了怕不知情被人唬了。 所以他会专门去那种偏僻点的街道,找那种很简陋但有很多人吃饭的摊子。 先听,再看。 听这些人点的最多的是什么吃的,然后看看那些人点的东西自己是否感兴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秦七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农家小子,但他也知道能被公子召见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是机会就得抓住了。 没人告诉他要怎么去抓住这样的机会,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把一路见闻全部记下来。 没事的时候就把记下来的东西全部背熟,等公子问的时候也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得益于定远官堂到处都是,让秦七也学会了不少字。 虽然有些不会写会画圈的方式代替,但胜在那满册子都是圈的内容他自己看得懂 。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行事之法。 比如进城之后不要东张西望,找准一个方向径直向前走。 这样就不会被认为是外来者,而是从城外归家的本地人。 再比如行走一会之后,找准人拱手笑着打声招呼。 不多谈,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就好。 他选择打招呼的都是极为面善之人,这样的人遇到有人和自己客气打招呼也会回礼一笑。 人之常情。 但这样的人之常情在其他人看来,这是城内本地人才能做出来的举动。 不东张西望更不随便打听是他的行事准则。 一个方向走到底没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就不着痕迹的再换个方向。 这次也一样,他依旧像以前一样去吃当地人吃的东西,去观察当地人的神色和对话的模样 。 但这一次也不一样。 因为在回到客栈之后,他决定写一封信送去给公子。 笔杆被他咬出无数个牙印,实在是有些字不会写。 也实在是因为他发现的东西,纯粹只是一种感觉。 但走之前公子就对他说过,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也相信你的感觉。 .... 数日后,两封信件近乎同时被送进御书房。 一封 ,来自季节明。 而另一封,则是画了很多圈来自秦七。 这两封信上的字迹都不多,季节明的字迹不多是因为他信里的内容本就足够简洁。 而秦七的字迹不多是因为....圈太多。 就在季博常刚刚将这两封信看完之后,宝盖走进了御书房。 “少爷,这是从江南传回来的消息。” 说着,宝盖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季博常。 信里的内容让季博常微微挑眉,江南修路到兴希城便是停滞不前出了大问题。 而兴希城的县令,名叫付康安。 付康安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算少,因为他是付仲寅的儿子。 季博常给了付仲寅应有的体面,而他也用自己的命,替他的儿子铺平了未来的路。 付康安一直跟在季有钱身边,后来付仲寅慷慨赴死季博常让他做了县令。 再后来,季有钱去了东南。 而付康安则是去了江南,成为兴希城的新任县令。 他干的不错。 他刚到兴希城的时候那里还是一座空城,引导百姓回归维持治安做的都是井井有条。 兴希城的位置很特殊。 因为那里位于江南正中位置,想要修建苏杭城到定远的水泥路,兴希城乃是必经之地。 “确定吗?” 季博常放下手里的情报问向宝盖。 宝盖闻言点头。 “江南大局虽定,但季台之人却并未全部暴露,还有一部分一直隐藏在民间待命。” “这付康安在到达兴希城之时一切正常,但在一次出城探访归来后行为出现偏差。” 宝盖说着抬头看向季博常。 “他心里有恨,更远没有其父的心胸坦荡。” “江南修路遇阻的真因,就是他联合搬山军三人以及出自定远新军负责监工之人合力而为。” 宝盖说着再次拿出一份纸张递给季博常。 这是证词,来自付康安和其他人的证词。 水泥从东海运出来是正常的,运输的过程也是正常的。 但被运到江南的水泥却是分做两批,一批是正常的水泥。而另一批则是烧制水泥时被淘汰的废料。 “他们用肥料顶替正常水泥,把正常水泥暗中运到别处准备伺机售卖。” “他们几人相互作证便可把自己摘干净,所以就会误导我等去怀疑东海搬山军内部出了问题。” 宝盖说着又拿出一份证词。 “而且他们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做的太多,更知道现在公子最急之事便是将路修通,所以对这样的事不会一直揪着不放。” 宝盖拿出来的第二份证词,来自负责运输之人。 手法和当初大雍向边关运粮一模一样。 报损。 江南已到烟雨季,水泥遇水受潮出现损耗实属正常。 用废料顶替报损的数量,再加被偷偷调包的数量。 季博常还未登基,这胆大包天的行事缜密的贪腐大案。 便是先一步出现了。 第694章 漏洞 事情做的天衣无缝,而且对时局的把握更是恰到好处。 他们知道季博常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们更知道哪怕明知道出了问题。 季博常也不会死盯着不放。 因为如今距离夏雨之期攻打北夷近在咫尺。 这条从江南直达定远的水泥路,将决定能否一举覆灭北夷的成败。 因为这条路,将负责把江南粮食快速运到北境前线。 他们之所以把这件事爆出来,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借机除掉一个人。 一个搬山军里他们拉拢不了又绕不过去的人。 如果不是季台还有隐在暗处的,如果不是宝盖提前就在所有人官员身边安插了眼线。 他们的计谋很有可能已经成功了。 季博常皱眉摇头。 付康安之所以这样做,宝盖刚刚给出了答案。 他心里有恨,对自己的恨。 而且这件事他为主导,更是在某次出城探访之后才开始的主导。 和他爹付仲寅一样,还是那么的容易被人利用。 但他又和他爹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因为他没有付仲寅的那副坦荡心胸。 季博常摇头,是因为搬山军的人和那些出身定远参与过修筑大堤的人,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收买了。 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法,单纯的只是以利相诱。 这让他有些失望但也有着些许安慰在内,因为这样的事情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付康安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因为他辜负了他爹的一番苦心,更亲手毁了他爹为他打下的根基。 “处理掉查到的,没查到的先放着。” 季博常说完,将秦七和季节明送回来的信件拿给宝盖。 宝盖接过信件后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无论是付康安还是那几个搬山军的败类,在如今的局势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赵明举是现在的新都府尹,但依然执掌着暗庭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暗庭卫的势力还要大过纠察司,但分工不同。 他成为了新都府尹却没有收回暗庭卫,所以赵明举很明白公子的用意为何。 宝盖从御书房出来后去了一趟府尹衙门。 只停留盏茶时间便是起身离去。 在宝盖离去后,赵明举将暗庭卫的高层们全部召集在了一起。 “江南修路停滞的原因找到了,是兴希县令付康安联合搬山军之人的贪腐之举。” 赵明举说完扫视全场。 “暗庭卫负责外围,纠察司负责圈,内外结合可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漏洞,这也是暗庭卫存在的根本。”、 他这话所有人都懂。 刘六成为礼部尚书这是荣耀,但同时影衙也将会从他的中剥离。 影衙不再单独存在,而是会被归入军中管辖。 暗庭卫依然被保留,原因赵明举已经说过了,他们和纠察司同为公子手中最锋利的匕首。 “但江南贪腐修路不前,我暗庭卫却丝毫没有发现端倪,若非季大人查清其中原委,这样的事短时间内便会在整个大兴传染开来。” 赵明举很少发怒,但今天他是真的怒了。 “是那些人的手腕太过高明,还是我暗庭卫已经到了耳聋眼瞎之时?” 暗庭卫的成分很复杂,因为本就是从特昂堂演变而来。 但在座高层皆是出身东海以及北境,对季博常的忠心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这话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暗庭卫内部出了问题。 付康安的手段很高明,搬山军的人以及那些负责监工的都被拉拢了,相互作证就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但,这样的事情想瞒过暗庭卫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他们非但瞒过了暗庭卫,更是躲过了纠察司的盘查,所以根本不用怀疑。 这件事一定有暗庭卫的参与其中。 暗庭卫对外,纠察司对内这是相辅相成,可暗庭卫出了问题纠察司就不能做出精准判断。 他们审讯的手段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精准的定位审讯的手段再高明也于事无补。 “查!” “从我开始往下查,任何人都不能例外,任何人都不能放过。” “我们是公子手里的匕首,如果连我们都出了问题....” 他说到这再次扫视了一遍所有人。 “我相信诸位一定知晓这后果是什么。” 麾下之人闻言立马起身拱手:“大人放心,我等明白。” 他们当然明白,作为灰色势力,最大的优势就是公子对他们足够信任。 可一旦这种被信任的灰色势力被渗透,那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 全部处死。 宝盖为何会来? 是提醒但也是警告。 提醒暗庭卫内部出了问题这不是宝盖本意,而是出自公子授意。 这是公子对他信任的体现。 但来的人不是博喜,而是宝盖亲至,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自查,那么接替你出手的将会变成宝盖的纠察司。 纠察司出手必定血流成河。 暗庭卫的副都尉名叫吴惑,来自东海吴家。 “可知公子的另一层用意?” 赵明举留下自己吴惑就知道大人一定有话说,可这个问题还是让吴惑微微一愣。 “属下愚钝,还望大人解惑。” 赵明举微微一笑。 “漏洞。” “有了漏洞才会让人觉得有机可乘,有了漏洞就会出现更多漏洞,公子的精力就会被无限牵扯。” “而我们是公子最信任的人,但我们内部出了问题就会让公子对我们不再信任。” 说完他看向吴惑。 “不觉得很熟悉吗?” 吴惑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回道。 “此乃公子对付左相之法。” 赵明举点头。 “是啊,有人在用公子对付左相之法来牵扯公子的注意力,有人想把左相斩申南彤和申一州的事,复制到公子和我们身上。” “所以公子的另一层用意就是,让对方把戏唱完的同时,攘外安内一起做。” 吴惑听到这里躬身施礼。 “属下懂了,这就去准备。” 宝盖早就针对战后平定有人恃功自傲,行欺压贪腐之事。 这样的人一定很多,盲目去杀治标不治本。 所以他在很早之前就在布局,去可以放纵培养一个身份地位足够之人。 养肥了,贪够了杀一儆百。 这件事本打算来到以后去做,但现在的局势将这种提前了。 北夷要打。 家里的老鼠臭虫也要一起抓。 第695章 杏林苑 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 没有外贼,内鬼也形不成太大的破坏力。 江南的问题出在付康安身上,而东南的问题则是出在几个县令的身上。 这些人都是从新式学堂结业之人,也都是经过层层核查之后被选中之人。 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问题。 最近比较准,冬韵和染秋也相继出现了喜脉。 所以皓月在张罗着让他把海月也收进后宫,毕竟是要称帝之人,后宫空空荡荡的也不像个样子。 季博常今天的心情不错,因为啾啾的两个媳妇跟着姑姑一起到了新都皇城。 小家伙的眼光不错。 金一一是个很温婉害羞的女子,小脸粉嘟嘟的还有点婴儿肥,配上那身白色狐裘大氅显得很是可人。 而季家女小腰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就....很季家人,所以不用想都能知道,将来小腰一定是家里的话事人。 一家人聊的很开心,但户部尚书沙宝亮很不开心。 因为季博常很早之前就答应过他,将来给你整两个大屁股的媳妇。 后来又许诺,要给他整个丰乳肥臀有狐臭的西域女子。 如今那狗日的赵明举都从西境回来了,自己连根毛都没见着。 再加上人家两兄弟莺莺燕燕的一大堆,他没开心的理由。 等众人散去之后,季博常看着熟睡的儿子也是微微一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家伙长得越来越漂亮可爱了。 尤其睡觉时还在吧唧嘴吃奶的样子,让季博常也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虽然你还未登基,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准备的。” 皓月帮小户掖了掖被子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博常。 “宁儿虽幼,但也要确定老师的人选了,按照两位爷爷的意思要文武同修,免得....” 看着面带无奈的季博常,皓月也是掩嘴一笑。 免得什么? 自然是免得像他爹一样是个练武废材呗。 这是季博常心里的痛,同时也是爷爷和外公心里的遗憾。 文武双全的开国帝王才是后世追捧的无敌大帝。 季博常是不行了,所以他们把希望放在了小户的身上。 “境内已无战事且已经建成新都,是不是也应该把杏林苑迁到新都来?” “这样大家都能阖家团圆,也能更加的方便些。” 杏林苑,一个规模不算大设在无忧城学堂的名字。 杏林苑的规模真的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里面求学的全是些小不点。 但这些小不点的爹,却全部都是季博常麾下分量足够之人。 李三山的两个儿子,蓝海亦的小孙女,赵明举的儿女等等全部都在杏林苑。 敌对之人曾称那里为质子苑,将麾下之人的子嗣全部集中看管实属下作。 但在真正的聪明人看来,那叫近水楼台。 非但文臣武将的子嗣在内,就连吴季两家的小不点也在其内求学。 如今新都已成,所以皓月的提议是对的。 毕竟大部分人最后都要留在都城,而把杏林苑里的小不点和家眷迁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阖家团圆。 季博常闻言伸去想摸儿子小脸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收回手看向皓月。 “杏林苑的夫子都是出自何处?” 皓月:“共有十人皆是出自东海,六人出自无忧城且文武皆有。” 季博常点头之后再问。 “皆是吴季两家之人?” 皓月摇头:“三人并非出自吴季两家,但也和吴季两家结有姻亲。” 说完微微皱眉:“夫君,你是怀疑....” 季博常淡淡一笑后摇了摇头,杏林苑的夫子人选都是经过仔细排查的。 “那就安排人迁过来吧,但杏林苑之名就不要再保留了。” 新都之内建成了规模极大的官堂,而且只看才学潜力不看出身背景。 所以杏林苑这等高官子嗣聚集之处,已经没有保留下来的必要了。 随后便是为小户选择老师的问题。 但对于这个问题,季博常只是说了再等等。 毕竟小家伙还不满一周岁,现在就选择老师还是太早了些。 付康安以及伙同之人被斩首示众,贪腐内情也随即通报大兴各地。 东南贪腐之人也是如此。 这样的事情一出民心激愤,而压力也给到了吏部尚书周子琪。 毕竟他是新式学堂的第一任院长,而东南那些县令皆是出自他的新式学堂。 纠察司的人进入搬山军所在之地进行彻查。 当初一起进入无忧城的搬山军,成了第一个被公子惩治的之地。 锻造坊编造营等其他势力开始自查,就连少府也是动了起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李三山已是回到新都,江南以及东南大军已经开始向北境集结。 从江南和东南筹集的粮草,也是陆续运抵新都,随后开始向北境转运。 对北夷的最后决战,已是近在咫尺。 春耕时节也已来临,定远春耕北境开始修路。 而北朱河上也开始浇灌巨大桥墩,有了铁筋水泥,这异世版的跨河大桥也即将问世。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而所有人心里的那根弦也都开始慢慢绷紧。 对北夷开战,事关大兴国土面积,更事关子孙后辈。 没了来自北边的威胁,才能被称为真正的太平盛世。 皇宫里被移植来的花卉开始展露娇艳的一面,太监宫女穿着崭新衣裙走过花丛更加的养眼。 今日季博常的心情不错,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喝着羽光人新调制的大补茶。 石桌上放着一张棋盘,棋盘上是一个并不常见的残局。 “我不喜欢下棋。” 他放下茶盏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老门房。 老门房闻言微微欠身,眼神在棋盘残局上微微看了一眼并未出声。 公子不喜欢下棋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这话真的不好接。 “你的这残局该如何收拾?” 他指的是棋盘,但问的不是残局何解,而是如何收拾。 这话明显另有所指,老门房再次欠身不知如何作答。 季博常见状也是呵呵一笑。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何人一直想与我对弈,又在这棋盘上下了何等赌注,布下何等筹谋?” 这次他没等老门房作答,而是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老夫人何故一直在向我求救?” 这话让老门房的脸色微微一变,还未等他开口。 季博常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是谁?” 第696章 棋子而已 春暖花开,御花园里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但老门房的脸色,却因为季博常接连问出的问题而变的有些苍白。 足足十余息时间之后方才开口回道。 “公子...老朽..老朽张栋....” 老门房想站起来,却被季博常笑着挥手阻止。 “站着说话太累,你累我也累。” “就这样坐着挺好。”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我没那么多讲究,哪怕无数人提醒我从现在开始要以朕自称,但我就是怎么也记不住。” “也有人说新朝新气象,所以新都皇宫里的一切都要选用新的,但对我来说都一个样。” 他伸手对着前方的花丛微微一指。 “这些花卉就是从帝都皇宫运来的,有人说沿用前朝的东西不吉利,所以我送了一个字。” “滚。” “中原文明能发展至今,靠的就是祖辈一点点的智慧积累,哪怕被灭了的朝代也是有所贡献的,所以这所谓的不吉利纯属自欺欺人。” 老门房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因为他不知道季博常到底要说什么,更不知道季博常到底要干什么。 “朝代更替做错了事的是人,花朵何其无辜,怎可被冠上不吉之名?” 老门房躬身称是。 季博常将视线收回,再次喝了一口茶之后将茶盏放到桌子上。 “若如此论调,这天下百姓也都曾是大雍之民,是否也要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这人呢,总是会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东西出来。” 说完转头看向石桌棋盘上的残局。 “就如这棋局,人们总习惯性的称人生如棋,但这棋就是棋,只是人们无聊之时用来打发时间用的东西。” 他伸手从棋盘上取下一颗棋子。 “我不喜下棋是觉得无聊,而不是无聊的时候选择下棋,因为在我看来比下棋有意思的事太多了。” 言罢,将手里的棋子丢进一旁的棋篓。 “这是残局,很费脑筋也不一定能解开的残局。” 他看向老门房。 “所以解决这无解残局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掀桌子不下了。” 虽已春暖但天气并不炎热,但老门房的额头却出现了一层轻微细汗。 “论下棋我不是老师的对手 ,但论掀桌子老师没有我手快。” “所有人都认为老师输不起,但老师却用最后的手段为我铺平了最后一段路,也布下最后一局。” 提起左相,季博常也是微微轻叹。 “所有人都在模仿老师,但却根本没人能模仿到老师的精髓。” “就连我也不能。” 说到这,他有些意兴阑珊的看向老门房。 “我去了帝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突破口,也更加轻而易举的杀了沙振庭和楼生一,将那隐藏在暗中无数年的沙姓皇族后人全部杀光。” “隐患去除天下太平,但这太直白了些。” 伸手揽了揽衣袖之后,看着眼前的花丛再次淡淡开口。 “用三十万南燕大军和无数年的心血覆灭,来换取我认为隐患已除的手笔不可谓不大,但就如我所说的那样,太直白了。” “以我的心性一定不会认为真的隐患已除,所以有了帝都之行的巨大收获。”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 “京畿萧条帝都破败,再加殿前跪地待斩的七皇子,这样精妙的乱心之举和老师如出一辙,我一开始以为这样的手段为的是乱我心境。” “但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一切的布置为的,只是让我的成就感更加圆满。”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 “因为我发现了宋乐继,更识破了他藏在帝都之内的后手,以及藏在京畿道之内的数万沙姓后人。” “以老师手段让我入局,随后接连破局最后一举斩杀真正的幕后之人,这样的事情和当初定远破局一模一样。” 说着微微摇头。 “不,是比那个时候更有成就感,因为天下大定本就心情愉悦又一夜间铲除未来隐患。” “让一个生性谨慎之人变得自大自傲,这才是真正的乱心。” “当真好手段。” 他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老门房。 “但你真的很浪费。” 老门房不再隐藏自己的眼神,抬头和季博常的视线对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季博常闻言微微挑眉。 “我不是雍盛帝没那么多疑,更不会没事闲的去怀疑身边的任何人,但你做的太多了些。” “是你无意中告诉我,如果我要在帝都称帝便要将右相的陵墓迁回祖地。” “也是你用无同样的方法告诉刘六,如意岭里藏了东西,而我得知雍盛帝和右相将大批银子运去西南,也是从你的口中的得知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总喜欢把过去的事在脑子过上几遍,有些事有话当时觉得没什么,但时候回想总能发现一些不对的地方。” 伸手从袖筒里取出一份纸张。 “我总喜欢问为什么?” “为什么右相府的老门房,会在得知我要去帝都的时候不要求同行?” “右相没有子嗣老夫人也来到了定远,就连一个烧纸的人都没了,而虽为下人却似亲人的老门房,竟然没有选择前去扫墓,这不对。” 他把手里的纸张放在桌子上。 “但凡事总有原因,你刻意将沙振庭在皇陵地下的密穴说出,就是想用他的死来让我真正以为高枕无忧。” “但这等同于自断双臂,没有理由。” “你能把手伸进宁台府,这是连我都做不到的事,但我认为你也绝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放在宁台府。” 说着手指在桌上的纸张点了点。 “所以我找到了这个。” 老门房拿起纸张,发现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隆启城,已灭。 落款,蓝海亦 。 老门房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无血,寥寥数字却看了足足十几息的时间。 放下纸张的那一刻转头看向季博常哈哈大笑。 “我藏的如此之深,又为你送去数十万颗人头竟然还没消散你心头疑虑,你敢说自己不是多疑之人?” 季博常闻言起身,他没有和老门房辩驳也并未因这话而生出丝毫恼怒。 “知道为何要与你说这么多吗?” 言罢转身,迈步朝凉亭之外而去。 “因为你,也只不过是颗棋子而已 。” 第697章 觉得行了? 棋子是什么? 就是被摆在棋盘上任人摆布的傀儡。 这话让老门房很是愤怒,来自敌人的轻蔑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 但同时他也并不相信季博常的话,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不可能如季博常所说那般轻而易举就被识破。 而且他,不认为自己是棋子。 季博常说的没错,他的手笔不可谓不大,而且布局也不可谓不够精妙。 他才是沙姓皇族真正的幕后掌权者。 但他却一直以右相门房的身份自居,这样的身份有着诸多便利,也有着绝对的迷惑性。 宰相门房九品官。 这样的身份能让他毫无阻碍的和朝臣接触,而且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他一直藏在帝都,一直在坐看天下风云动。 他知道江南的底细更知道东海的底细,手里还握着绝对的底牌。 宋乐继只是一个替身,但微妙之处在于宋乐继是户部左侍郎。 身为户部左侍郎他去右相府邸再正常不过,这一点和当初的左奉节去左相府邸一样。 根本没人怀疑。 而去右相府邸无论是来还是去,最先接触的一定是这位老门房。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无迹可寻。 他们隐藏看了很久很久,但还不足够击败左相的江南复国安朝。 但季博常出现了。 这就是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随后他们决定帮助季博常击败左相。 因为相比左相,他们窃取季博常的天下就容易太多了。 而且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隐忍,因为他们有的是时间去运作。 但想窃取一国的根本,就是让掌权者逐渐迷失自我。 而迷失自我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其高枕无忧整日享受被推崇赞扬之中无法自拔。 在他们眼里季博常虽不如左相那般可怕,但也是心智如妖之辈,想骗过他就要下足本钱。 三十万南燕大军,宋乐继和楼生一,再加大批隐藏在京畿和帝都之人。 都是本钱。 他的本钱下的真的足够了,因为他真的把这些年积攒的底蕴全部送了出去。 一个前朝余孽就算隐忍的再深,又能积攒下多少家底? 三十万南燕大军再加宋乐继等数万人已是极限。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有一个字,等。 等天下平定等世道安稳,等季博常逐渐沉浸在无尽自得中慢慢沉沦。 楼生一登上摘星楼顶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 你很强,比我们想象的要强。 你很可怕,比申逐鹿还要可怕。 这是他死在摘星楼顶之前对季博常说的话。 什么样的话才能让人印象深刻且深以为然? 来自敌人的评价。 这才是真正的乱心,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手段不错,但都是偷来的注定没啥大用。” 季博常走了,但另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八,沙继业。 阿八施施然的坐在他的旁边,伸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 “你用左相的手段对付公子,然后又用公子的手段对付公子,这不扯淡嘛。” 他说完瞥了身旁的老门房一眼。 “值得吗?” 老门房眼内杀意迸射:“身为沙姓后人却甘当他人走狗,你对不起列祖列宗更不配以沙姓自称!” 沙继业闻言撇嘴。 “所以老子叫阿八。” “你以为送出那么多人头,就能骗得了公子就能让江南的那些人真正隐藏起来?” “你以为靠那些人用时间堆积,就能窃了这浩大天下?” 一连问出两个问题之后,阿八再次不屑撇嘴。 “你连正面相争的勇气都没有,居然还妄想着夺了天下重新复国,简直可笑。” 阿八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痛。 但这心痛和身旁的所谓同族无关,而是他的衣衫下摆被利器划出了一道大口子。 “妈的,上好的东海雁翎绸,这可是老子最好的一件衣服。” 宋乐继下令除了他,所以他经历了一场和同族之间的大战。 他没死,但衣服破了,他很生气。 很生气的没有全打死那些所谓同族,而是暗中一路跟着那个受伤的家伙。 来到了定远道城 ,来到了老夫人所在的小院之外。 而那个受伤的家伙,正是右相府的车夫老者。 “知道为啥后期盼归山上的族人越来越少吗?” 他只是问,却并不等身旁的老门房回答。 “因为老祖们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复国无望,一味将这等沉重包袱强加后人,只会让后人活的凄凉无比。” “知道你们信奉的那位老祖为何离开盼归山吗?” 他再问,但也依旧不用身旁的老门房回答。 “因为他觉得自己行了。” “沙姓之人到了盼归山后人丁逐渐凋零,这和任何人都没关系,而是心中执念让所有人陷入疯狂。” “疯狂的推演疯狂的设计各种筹谋布局,但最后全部被推翻了,那些被推翻的东西也全部束之高阁。” 他摇头。 “执念太深者郁郁寡欢而死,执念不够深的也被那所谓组训压的喘不过气。” “人越来越少希望也越来越渺茫,而你那位老祖之所以下山,是因为他私自翻看了那些被束之高阁被推翻的东西。” “所以他觉得自己行了,所以他出走盼归山另立一脉。” 他眼里的心痛之意更浓,因为他发现自己装有三千两银票的钱袋子丢了。 这也让他失去了和身旁老门房交谈的兴趣。 “老祖才是真正秉持祖训的沙姓之人 ,你等无非是苟且偷生的废物而已。” “为一己之私,竟然以陷害同族毁祖辈根基的方式换取偷生之本,该死 ,可耻!” 对于老门房的咒骂,阿八有些厌烦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知道啥叫出五服不?” 这话让老门房一愣。 “从你那位老祖开始算起咱们早就出了五服,已再无血亲的陌生人,你跟我在这扯什么寄吧蛋?” 他伸手朝着盼归山的方向一指。 “我的老祖老老实实的在盼归山上躺着呢,反倒是你那所谓老祖的坟头要被扒了。” 他说完起身。 “就这脑形还想窃公子的国,看来当初安朝灭亡不是没有道理。” 走出数步之后他停步转身。 “是不是觉得你那老祖当年的布局很精妙,是不是觉得你以门房身份藏于帝都右相身边很高明?” 他不屑冷哼。 “自以为是的东西,你也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他这话,和刚刚季博常走时出口之言一模一样。 你,只是一枚棋子。 还不自知的棋子,。 第698章 帮我算算 从头到尾,都没人去问老门房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不问,是因为没必要。 不问,也是最大的蔑视。 你认为自己藏的足够深,但你从头到尾都是一颗被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如意岭内真的藏了一批人。 这是他用来消除季博常最后疑虑设下的本钱。 在这里,季博常能发现很多他预设的秘密,也能在这里发现大量被埋在地下的宝藏。 他是自尽的。 因为他连进入纠察司被审问的资格都没有,但季博常也给了他足够的体面。 他是死在大兴皇宫里的。 但他的死法也是足够残忍的,因为到最后也没人为他解惑。 为何是棋子? 又被谁当做了棋子? 季博常最信奉的就是,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个小人物。 也不要把任何人当做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个软柿子里。 藏着致命的毒针。 老夫人真的是一直在求救,因为她已经发现这个从小跟在老爷身边的老门房不简单。 但她能做的不多。 唯一能做的,只有用让人恼怒之法去吸引季博常的注意力。 “那个是假的。” 这是老夫人在见到季博常时,说的第一句话。 “老身和白衣定下娃娃亲,但却和一个替身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这世间还有比这还悲苦之事吗?” 她看向季博常,苍老的脸庞之上留下两道浑浊的泪水。 一个女人,嫁给了自己的丈夫。 但最后才发现,那个人原来只是一个替身,这等悲苦愤恨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季博常看着眼前的老夫人,良久之后微微摇头。 “张家无白衣却有张羽衣。” “您非是宋家之女,而是张家小姐。” 他说完起身。 “其实有的时候我真不愿意事情是现在的样子,但人心,从来都是贪婪的。” 言罢,抬步向外而去。 老夫人有些呆呆的看着季博常的背影,最后颓唐的靠向椅背惨淡一笑。 “天意如此吗?” 张白衣是不存在的,但张羽衣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就是张羽衣也是右相的夫人,所以那死去的右相是真的也是假的。 世间人世间事从无定数。 有的人看似是猎人,但其实藏于身后的才是真正的猎人。 新都三十里之外的青牛观香火鼎盛。 但水泽道长却下令不再开放山门,因为青牛观在攻打江南时的表现。 也让青牛观的几个徒弟跟军中之将交好,所以这些军中之将没事就会跑去青牛观饮酒闲聊。 将军贵人来往频繁,就会使得大批百姓纷纷效仿,以图能得到贵人青睐。 人之常情。 水泽道长深知这种事绝不能继续下去。 公子已立先烈祠,但是自己这青牛观影响力越来越大。 这是会出大问题的。 .... 东南。 “引我出东泰城,就是为了杀我吧?” 吴狂澜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吕铭琛微微摇头。 “何必呢?” 吴狂澜没给答案,但这三个字就是答案。 吕铭琛闻言淡淡冷笑:“这世间事你可为我亦可为,又何来原因?” 吴狂澜没有理会他的反问,而是再次微微摇头。 “你有破釜沉舟之勇,但你救不了他。” “你们的手段很高明,但你们忘了一件事。” 吴狂澜说完叹了一口气。 “知道为何到现在公子依旧称左相为师吗?” “因为左相为公子铺平的最后一段路,可不仅仅是对付安朝余孽那么简单。” .... 吕铭琛藏的足够深,藏身东南又在北境效忠季博常。 他做的很好,可谓是真正的天衣无缝,也根本没人去怀疑他。 况且他在很早之前,就把自己的儿子小吕贡送进了杏林苑。 他的未来成就不会太高,因为季博常麾下的武将比他强的不知凡几 。 但小吕贡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因为那个小家伙的人脉起点,已经超过全天下九成以上的人。 他的同窗,全部都是季博常麾下心腹的子嗣。 只要假以时日,必在朝堂拥有一席之地。 但这世间总是有出乎意料的人存在,比如季节明也比如一个刚刚走出山村,连写信都要用近乎一半圈来代替的秦七。 没人怀疑东泰城,也没有怀疑的理由。 但他来了,整日混在东泰城里吃东泰人吃的东西,听东泰人说话。 嘴碎交朋友就很方便。 爱凑热闹,谁家有点红白喜事的他也会去随个份子讨杯酒喝。 所以他发现,东泰城里的人姓什么的都有。 但他们偷偷供奉的老祖宗却是同一个人。 张道安。 他们做的很隐秘,但人太多总有疏忽也根本防不住有心的贼。 他信里的圈很多,但张道安三个字却写的清清楚楚。 无他,这三个字他见到最多了。 他不知道谁是张道安,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否认识这三个字。 但当这三个字被送到季博常面前的时候,那一直挡在他眼前的面纱被一把撕下。 所有困扰他的东西,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明朗。 青牛观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因为今日来的客人分量实在是有点重,帝都府尹赵明举来了。 水泽道长亲自来迎。 虽然赵明举的身份表面上看,只是帝都府尹这个不算太大的官。 但实际在公子的心里,赵明举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赵大人光临老道士诚惶诚恐啊 。” 看着微微躬身施礼的水泽道长,赵明举笑着还礼。 “道长客气了,公子允你等在帝都三十里外建观,足以见得公子对青牛观的重视。” 说完对大堂的方向指了指。 “可否向道长讨杯茶?” 水泽道长做出请的手势:“大人请。” 青牛观真的不大,虽然季博常给的不止两千两,但也不足以修建一处规模浩大的道观来。 但好在青牛观只有师徒六人,也并不觉得拥挤。 在大堂坐定后,赵明举略微打量了一下后笑着开口。 “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事需要道长帮忙。” 水泽道长微微拱手。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赵明举笑着点点头:“得知道长擅长占卜卦术,所以特来求道长帮我算上一算。” 水泽道长不解:“大人所占为何?” 赵明举闻言看向水泽道长。 “东泰城,张道安!” 第699章 那我精简些 这话一出,整个大堂之内都是为之一静。 看着为之一怔的水泽道长,赵明举伸手取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为让道长推演的更容易些,那我就再说些细节。” 说着,他把茶盏放回桌子上淡淡开口。 “所有人都知道我奉命前往西境,但实则我前往西境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在林独行刚刚到西境之时,公子便发现帝都之民开始秘密向西境迁移,而且这些人里还有不少原属工部的工匠,和来自曾经少府和太府之人。” 赵明举说着捋了捋袖口的金线缝边,他喜欢这样的官服款式。 “公子怀疑有人在暗中资助林独行,也怀疑这西境之内藏了点什么东西。” “而当时能调动那么多人的,唯有大雍右相一人,但我到了西境之后才发现,这些人和右相没有任何关系。” 皱了皱眉,他接着开口。 “再后来局势发展颇快,这些人到底是受谁指使去往西境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那时的右相已经死了。” “一个活着的右相不重要,死了的右相就更不重要了,更何况那时已经到了公子和左相正面争锋之时。” 他说完对水泽道长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 “可能有些啰嗦,我会尽量说的精简些。” 略微整理一下思绪,他接着开口。 “在江南战事结束之后,我接到了公子的命令,结束西境战事后去一趟西南。” “从西南归来后我又去了一趟京畿道张家镇。” 再次伸手摸了摸袖口的金边后赵明举微微摇头。 “暗庭卫自从组建后,很少有人因为执行任务不利被处死者,但那次我亲手杀了四个。” 他伸出四个手指晃了晃:“因为他们居然被一个老太婆骗了,这样的结果将直接导致公子的判断出现偏差。” “他们问了那个自称曾经住在张家镇的老太婆,那老太婆告诉他们,右相身边的确有个伴读书童名张栋,而且右相自从为官后就再也未曾回过祖地。” 掸了掸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赵明举微微挑眉。 “道长可知公子是如何评价我的?” 见老道士摇头,赵明举再次微微一笑。 “公子说,论无耻明举当属第一,所以我找到了那个老太婆,用出了从纠察司学到的手段。” “您猜,我从她嘴里挖出了什么?” 赵明举呵呵一笑。 “原来张家镇不停破败,张姓之人不停死去的原因是沙姓之人在复仇。” “张家人一开始不知道,直到五十年前才真正明白过来原因为何,但那时的张家已经人丁凋零,莫说复仇,就是想活下去都是千难万难。” “但公子说时势造英雄的真意,就是人在绝境的时候能爆发出想不到的威能,张家居然在那个时候开始反击了。” 赵明举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后再次开始叙述。 “沙姓后人要的就是让张家人在痛苦中死绝,以报当年张道安背叛安朝皇族之仇,而那个老妇将自己的丈夫杀死,用自己的一对儿女换出了张家最后的血脉。” “张继安和张羽衣。” 赵明举说到这微微皱眉,因为这些事实在是没法一下子说清楚。 所以他选再精简一些。 “沙姓之人以为掌控了一切,正在他们准备彻底灭了张家人的时候发现,那个张家的子嗣颇具才学,更发现老皇帝竟然要暗中扶持这个张家子制衡世家朝堂,遂改变初衷留下这个张家子作为自己手中的工具。” “他们是成功的,因为那个张家子真的成为了大雍右相,一个以平民之身成为掌管大雍户部钱粮的右相。” 他放下茶盏微微挑眉。 “但这世间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沙姓人在复仇但其他人也在复仇。” “沙姓之人离开了东海另立一脉,但那张道安也早在多年前便将一部分族人,偷偷的送去了东南。” “沙姓之人以为张家子是他们的傀儡,但实际上,那位被替换出来的张家子,却在暗中替换了他们的人。” 他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水泽道长。 “我说清楚了吗?” 说完他自己微微摇头,好像对自己的叙述有些不满。 “沙姓之人把张家子当成了自己的牌,但他们绝对想不到,那个真正的张家子非但混进了他们的内部,更是掌握了他们的所有动向和底牌。” 说完他叹了口气 。 “太绕嘴了,但事情就是这么个走向。” 他转头再次看向水泽道长。 “那个老太婆一点都不起眼但绝对是个狠人,她能为了张家复仇杀了自己的丈夫,又用自己的儿女替换了张家的最后的子嗣和女儿,按理说就算我用什么方法她都不会开口的对不对 ?” 他说到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哦,那个被替换出来的张家女儿,就是现在的右相夫人,所以她没有子嗣的原因也是这个。” “因为那个死去的右相就是她的儿子。” “那个老太婆刚烈的很,但我告诉她,她的儿子死了,只要她能说点我想听的,我就会把她葬到她儿子附近。” “生不能在一起,死了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团圆吧。” 水泽道长一直没说话,但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但她死活不肯说出真正的张家子身在何地,又姓甚名谁,这就很麻烦了。” “好在蓝将军在屠了那隆启城的时候,身边跟了足够多的纠察司之人。” 他摇摇头。 “很麻烦,收获也不大,这让我们很沮丧公子的眉头也是因此紧皱。” “您知道的,身为心腹却不能为公子解忧,我们的存在就会显得很没价值。” 他的脸上真的带着极度的懊恼情绪。 “可正当我们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家夫人为我们指明了方向。” “杏林苑。” 他呵呵一笑,脸上的懊恼变成了崇拜。 “公子说,想知道对方干什么就要先知道对方的目的。” “如今的局势没人能正面推翻公子,也没人能正面击败公子,所以那些藏在暗地里的人真正的目的。” “在小公子。” “他们的筹谋不在当下,而是未来。” 他说完再次看向水泽道长。 “没有什么比成为小公子老师更好的捷径,所以今日求道长算上一算。” “这世上,谁最有可能成为小公子之师啊?” 第700章 收尾 他说的很凌乱,为精简些很多事情都被一笔带过。 但一切事情的真相也在这一刻被揭晓。 沙姓皇族很强也足够神秘,但他们却碰到了一个比他们更神秘更可怕的人。 张道安。 这个人的先祖替安朝修建了皇陵和都城,但就在安朝皇帝准备让其殉葬之时。 他偷偷留下生门让后人逃了出去。 去了哪没人知道,而在后来大雍太祖出现后张道安投靠了大雍太祖。 正是因为他的存在。 大雍太祖才会下令拆了安朝都城,将藏身在都城之下的安朝之人一网打尽。 还是因为他,大雍太祖把帝都修建在了安朝皇陵所在地,更在安朝皇陵之上修建了摘星楼和演武院及太学院。 日夜喧嚣不得安宁。 这样的仇恨用不共戴天来形容最适合不过。 所以从盼归山下来的沙姓后人到了张家镇,复仇开始。 “一切都很正常,但事情的转折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赵明举说完微微摇头。 “我原本只是秋水衙役,最喜之事便是听说书人讲布局百年千里斩敌的戏文段子,那时我觉得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用几百年的时间布局,数代人为了一个目标不停隐忍最后现身收割。” “太假,所以才叫戏文。” 他再次摇头。 “但遇到公子之后我知道,千里之外斩敌真的存在,我认为没有是因为我的见识不够。” “认为是戏文,更是因为那是我接触不到的层面。” “我去了东海,见到了季家和吴家,所以布局百年真的存在。” 他再次皱眉,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的神色。 “公子说世间之人皆在模仿左相,那是因为左相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成功。” “但我发现,居然有人在模仿东海。” 他转头看向水泽道长。 “张道安在东南留下的后人,其实就是在模仿东海。” “他想效仿东海一样积蓄底蕴实力隐藏自己,然后继续等待再去模仿江南,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申逐鹿。” 他夸张的叹了口气。 “很可怕啊,慢慢的用时间将东南打造成第二个东海,从杏林苑入手交好所有文臣武将子嗣,立足朝堂已是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再设法成为帝师,这天下就会一点一点的被盗掘一空。” 唉! “那沙姓之人真够可怜的,暗中折腾了这么多年积攒了些家底,本以为掌控了一切,哪成想却成了人家张继安的棋子。” 赵明举再次将视线投向水泽道长。 “之前公子一直觉得,这沙姓之人的表现实在太过不堪,用出的手段和他们的隐忍极为不符。” “看似所做之事极有深意,但却处处透着漏洞,要的是用送人头的方式消除公子戒心,但却把自己的老底近乎全部送了出去 。” 赵明举说着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袖口的金线。 “这也是困扰公子也让我们有些找不到方向的原因,按理说这样做必有所图,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为遮掩真正藏在暗中之人。” “但他能掌握的东西就那么多,所以我们走了很多冤枉路。” 他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水泽。 “而当东泰城传来消息之后,一切才被重新理顺。” 他笑了笑。 “知道为什么要和您说这么多吗?” “知道为什么今日是我前来吗?” ... 大堂里的谈话其他人并未参与,青木喜欢做饭,也更喜欢这个用水泥砖块新搭建的灶台。 他真的喜欢这个灶台,这是他见过最坚固也最漂亮的灶台。 他轻轻的放下擦拭灶台的抹布,转头看向出现他不远处的人影。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比我想的要早了一些。” 他问:“如果我死了,能不能在我坟头再搭一个这样的灶台。” “我用银子换。” 他有二十两银子,那是季博常给他发放的俸银。 但也只有二十两。 咔嚓! 青火将劈好的柴整齐的码放在一块,他回头,看向那出现的人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公子有令不得砍伐整木,但我劈的都是以前剩下的,合理合法。” 那出现之人没有做声,而是将手中长刀对准了他。 青火呵呵一笑,伸手从柴堆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随后缓缓举起手中斧头。 “如果我死了,劳驾用这些柴送我一程。” 他也有二十两,也是仅有的二十两。 青土看着刚刚修好的鸡圈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我打算养些鸡鸭换些银钱的,但现在看来没时间了啊。” 他回头,举起手中泥铲。 “其实,我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最喜欢的也真的是修墙。” 他没拿出银子。 因为他的银子用来修鸡圈了,但他鸡圈了注定不会再有鸡鸭的存在。 青志和青一在赵明举进青牛观的时候,便从后门离去。 这是他们提前预置好的方案,他们会去东南。 但刚刚打开后门两人便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后门之外,一支千人大军整齐而立,连弩上弦对准了他们。 年纪最小的青一笑起来很阳光。 “师兄,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参军,因为那样真的很威风,而且交到了很多朋友。” 青志看着身边笑的极为阳光的师弟,嘴角有些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意。 “一样。” ... 赵明举起身,走到大堂门口回头看向水泽道长。 “能在东海眼皮子底下,能在沙姓之人的布局下藏身东海,又成了幕后执掌之人。” “你真的很有手段,因为这样的事连我也做不到。” 言罢,他一脚踏过门槛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但你不该在冬韵夫人身上做下手脚,更不应该在沂水战后暗中去了一趟宁台府。” 他回头。 “公子说,他心里的右相只有张白衣,那是一个让公子感激并钦佩之人。” “你,张继安,没那个资格。” 他没再停留,大步朝着青牛观之外而去。 张继安的视线也没去看赵明举的背影,而是呆呆的看着桌上赵明举留下的纸张。 东南东泰城,尽灭! 杏林苑三名夫子被诛。 吕贡,陨! 第701章 大结局 太子的老师有太师,少师,太保太傅之称。 朝代不同名称不同,但这些人对未来帝王的影响之大不言而喻。 作为小户的老师,很明显吴季两家的人都不合适,文臣武将也都不合适。 因为他们有官职,就会不可避免的为己谋私 。 身份地位超然又不在朝堂者,才为最优选。 而那在新都以南三十里的青牛观,将成为最佳选项。 立过战功不为官,道门底蕴文治武功皆为上上选。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标签是正统道门的无欲无求,这才是青牛观的立足之本。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时间流逝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季博常的天下盗取入手。 成为最后屹立世巅之人。 张继安良久之后哈哈大笑,他笑的足够长。 也笑出了眼泪。 “其实我最不该做的,就是同意把道观建在新都之外三十里。” “这是他设下的局,但我却没能发现更欣然应允。” 这话,是他对出现在大堂里的老季右说的。 老季右摇头。 “你最不该做的,是心里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 青牛观的建筑依然存在,但这里变成了进入新都的一处歇脚地。 鸡圈修的很结实也很漂亮。 但里面养的不是鸡鸭,而是猪羊。 大军调动进入北境,对北夷动兵已是来到最佳时机。 夏雨之际水草充沛正是北夷最强之时,但也是北夷内斗最狠之时。 中原大军全面进攻草原,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金启晟的骑兵大军从西境进入北夷,直奔呼哈达老巢而去。 呼哈达如今的实力极强,可就在一路征伐扩大地盘的时候发现。 自己的老巢被端了。 而就在他暴怒想要回返之时,一柄弯刀从他的后心刺入。 至死,都不明白为何麾下之人会背叛自己。 最先和中原大军对上的是独狼部。 论攻城战,北夷不是中原军的对手,但在草原上以步卒对骑兵,独狼部有信心一举将自大的中原人全部斩杀。 但真实的战场不是臆想。 中原军的绊马索车弩连弩让北夷骑兵吃尽苦头,而最让独狼部胆寒的。 是中原军的单兵甲。 骑兵冲阵撩杀乃为最强 ,利用战马冲撞的力量弯刀从下而上撩杀,中原军断臂或腋下重创倒地乃为常态。 但季博常麾下步卒的单兵甲,从设计之初就是为了北夷骑兵而准备的。 一刀没能斩下中原军的手臂,下一刻便会被连弩射成筛子。 而那能移动,不依靠地势便可布下的绊马索,将北夷骑兵的速度无限压制,甚至是进行战场分割。 就在独狼部打败向黑山部求援时,一直隐忍不发的天莲部突然暴起。 谁也想不到。 那根本算不上强大的天莲部内,竟然出现了数量在五千之数的金狼铁骑。 金狼王帐独有也最强的金狼铁骑。 黑山部大败向后撤退。 独狼部也在同一时间向后撤退,包括其他大量小部落也是在向后退。 但全面进攻下,他们在被刻意驱赶下能撤退的方向只剩金狼神山。 接连平叛失败,重伤未愈的金狼王更加的虚弱。 而善于经营奉主的驭缇也是不负众望的,成为了金狼王册封的最高统帅。 他是真的没让季博常失望。 所有战败的北夷势力被驱赶向金狼神山退却,中原大军已到草原腹地。 若是一般的庸庸碌碌的统帅,一定是去联系这些人凝聚一处对抗中原人。 中原人占据绝对优势但骑兵数量和北夷没法比,这就是会导致中原人的机动性不足。 若是集合骑兵以速度优势攻打一处,或绕后袭扰焚烧中原军的后勤辎重。 这一仗不是没得打。 但,驭缇可不是那种一般又庸庸碌碌的统帅,他是季博常从很早之前就看中的人。 所以面带睥睨的驭缇下达了自己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 平叛! 将所有向金狼神山靠拢的叛贼杀光,护卫神山彰显王上权威。 灭了叛贼,区区中原人在我金狼铁骑面前不堪一击。 .... 八月初六,驭缇大军覆灭。 驭缇未死逃回金狼神山。 八月十一,李三山和金启晟大军会合金狼神山之下。 八月十三,攻打金狼神山的战役开始。 八月二十,金狼神山攻破,金狼王持狼神匕首自尽。 驭缇逃亡。 八月二十五,被饿晕摔下马背的驭缇被生擒。 九月十九,北夷战事停息。 至此,北夷彻底被划入大兴版图。 驭缇,被下令带到新都,负责掌管太学院藏书楼北夷文献文字的修改编撰。 对于这个命令没人发表反对意见。 要是没人家驭缇,这仗也不会结束的这么快更不会打的这么容易。 如果严格来说。 人家驭缇的功劳,甚至还要超过李三山和金启晟以及诸多领军之将。 至此天下一统。 十一月二十九,季博常登基称帝,皓月为后。 立长子季宁为东宫太子。 春草织夏的腹中胎儿相继降生,季博常再得一子一女。 登基之日举行册封大典,太霆为兵部尚书,李三山为大将军枢密院枢密使。 第二年春,大兴水军向海外进发,开始探索大兴之外的其他陆地。 骑兵过西境再向西进发。 境内开始大兴土木开垦荒地,水泥路新式房屋以及大堤全部开始修建。 北夷改名北兴道,北境更名中昌道。 三年后,季博常带着四岁的季宁来到江南境内查看大堤修筑进程。 看着沃野千里规模浩大的水泥大堤以及来往商船,小户抓着季博常的衣摆问。 “父皇,什么是好皇帝?” 季博常低头看了一眼四岁的儿子,随后看向宁台府的方向。 “帝者,勤也,仁也,心有敬畏方有治世太平法。” 这话,说给小户,说给自己。 也说给自己的对手,自己的老师。 左相。 啾啾是个很称职的御史台大喷子,而且他和户部尚书沙宝亮之间已势成水火。 但在沙宝亮的带领下,大兴的百姓真正的做到了安居乐业碗中有肉。 而且他当初让人讲卫生的法子,已经在整个大兴蔓延推广。 他禁止官差伸手一指,把鸟掏出来给我看一下。 所以大兴境内的百姓见到巡逻的官差,都会主动发出邀请。 大人,一起撒个尿吧。 《全书完》 ps: 完结了,在这里对每一位支持这本书的大佬说声谢谢。 能力一般水平有限,大佬们多多担待。 连载七个月每天三章从未断更,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成就感吧。 下一本还是权谋历史,正在收集素材构思剧情,估计在一月下旬会开始发布,有感兴趣的大佬们到时可以过来看看。 最后再感谢一下支持本书的大佬,也想求大佬们一件事。 都完结了,这段评的数量咱能不能冲一冲。 第一章第一句话的段评数量是二百多,那这完结最后一句的段评数能不能超过开篇第一句? 然后那个....完结打赏五星好评啥滴..该砸的赶紧砸,照作者脸上砸。 跪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