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在超凡复苏的现代社会》 第1章 图书馆中的座位 “簌簌……” “沙沙……” “咳咳……” “嗡嗡……” “……” 帝都大学图书馆中,大家都控制着音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书写声、咳嗽声、低声交谈声等发出响动。 温言手中拿着一本《唐宋神仙志》,轻车熟路地向着自己平时常坐的位置走去。这本书成书于前朝,讲述的是唐宋期间关于修行者的一些传闻志异,不涉及具体,却可以用来增广见闻。 前明末期,超凡复苏。加之科技发展,民智大开,自由平等之思潮在民间逐渐流传泛滥,为新朝的开辟孕育了土壤。 新朝建立后,用议会制取代了前明的封建制度。迅速吸收转化完前明的遗产之后,又是锐意进取,拓土开疆。而今已成了源星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主导世界之发展,制定国际间规则,鳌头独占,一时无两。 及至今日,阳历一万零二十年,新朝已经建立了二百二十年。本轮超凡复苏的进度仍旧坚定却又缓慢地进行着,诸多修行者的实力随之缓缓增长。 与之相对的是科学技术的发展,两百年间已是大大超越了个人武力的极限,为首的新朝更是冲出源星,建立了月球前进基地,进而探索星空的奥秘。 一些常规基础性的修行知识已经成了常识在民间普及开来,只要你想,人人皆可修行。 当然,其中真正有成的还是少之又少。这又涉及到了个人的资质,需要的资源等等问题。 而即使是修行有成者,在强大的现代武器面前也是黯然失色,不得不遵守现代的法律法规。 法律面前一视同仁,并没有给这些修行者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 修行者们就相当于高素质人才,确实会受到社会的优待。而这些,普通人通过自身的才能学识,一样可以取得,甚至做得更好。 修行在现代社会多数新朝人看来,就是一件高投入又产出不定的投资,已经没有了古时候的神秘崇拜。 能够修行自然是最好的,不行却也无妨,况且这其中的投入是大部分人都负担不起的。 温言自然是一位修行者,更确切的说,是一名修士。 源星古老流传下来的修行体系称之为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修行体系。 古老的境界划分已经过时,新朝以来,随着对修行科学化的深入研究,将修行的整个过程分为了业余六级,职业九段(1-3段为初段,4-6段为中段,7-9段为高段),法境,灵境等境界。 心关渺茫难寻,因此主流的修行道路即是精气神三宝修行体系。其中体修称武者,练气、炼神称修士。 温言,即是一名气体双修至业余六级层次的修行者。 业余修行者,顾名思义,就是业余的。即使是一名没有修行资质的人经过勤勤恳恳的锻炼、修行,只要走对了路子,最后混到个业余二三级也是没问题的。 温言自然是有资质的,而且还算不错。又是家学渊源,打小就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修行了十几年,期间还算得上是勤勉,如今二十岁,境界修到了业六。 看似距离职业级一线之隔,这一线,却阻拦了无数的修行者,温言也不确定自己何时能够跨过去。 修行到业六的她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称得上是耳聪目明,气完神足。 所以在她还没有走近自己的座位时,就已经感受到了目的地方向投来的视线,还不止是一道——几个男生坐在了那里,窃窃私语,期间视线数次转来。 温言停下了脚步,当她视线投过去时,对方又很快躲闪开来。 倒是坐在她常坐位置上的那位正主此时却是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她的目光,没有其他几人的畏缩,反倒闪烁着几分打探与饶有趣味的光芒。 显然,他是故意的。 温言从这短暂的对视中也明白了对方是知道她常坐那位置,并故意提前抢座的。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做,显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温言收回了目光,没有去玩什么双目对视,逼退对方的小说桥段。况且对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纯情男大学生,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选择无视才是最好的选择。 转身,离开。 …… “老四,你这也不行啊!”一个膀大腰圆的男生余光瞥见温言掉头走了才敢明目张胆地看她的背影,随后嘟囔着说到。 一旁一个纤瘦的男生随即接话道:“是啊,老四,人家温言学姐明显是看到了我们,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呵呵,看来咱们502宿舍舍草楚歌的名声还是不够响亮啊。”对面一个身材圆润的男生推了推眼睛,将头从书本中抬,“不过按照老四你的情报看来,对方也的确是这样的性格,就不足为奇了。” 此时,三名男生口中的老四,502宿舍的舍草,故意占了温言位置的楚歌却是一脸的无所谓:“那是当然,不是意料之中的么。” “切,没意思~”膀大腰圆男生叹了口气,又招呼众人道,“没得戏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呢?” “老大,你先回吧,我在这儿再看会儿书。”圆润眼镜男低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那行。”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老大也早就知道了眼镜男的习惯,“老三老四那你们呢?” 纤瘦的老三表示同他一起,楚歌却是摇了摇头:“不急,我再在这儿坐一会儿。” “嗯?”老三一脸惊奇,“什么情况啊你,难不成还有反转?” “……” 看到舍友几人都露出了八卦的表情,楚歌不得不解释:“没有的事,就是觉得这个位置坐得舒服,想多待会儿。” “坐得舒服?”纤瘦的老三露出了搞怪的表情,“哦~到底是温言学姐常坐的位置嘛,坐得舒~服~” 这语气实在是太过犯贱,楚歌只觉得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拳头,就想冲他贱嗖嗖的脸上来上两拳了。 “滚滚滚!怎么这么猥琐啊你!” “哈哈哈……”老三得意一笑,“行吧行吧,那你在这儿慢慢舒服,我和老大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楚歌反击,已是拍拍屁股离开。 圆润眼镜男老二奇怪地看了楚歌一眼,转而又继续投入到了书海徜徉。 终于安静下来,楚歌也是闭上了眼睛。 他刚才并没有说谎,坐在这个位置上,真的隐隐给人以一种舒畅的感觉。这感觉太轻微,直到他闭目凝神后才稍微清晰一些。 待到他重新睁开了眼,很快又无处捉摸了。 楚歌没有放弃,他相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便也拿了本书,在这个位置上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是半个多小时,当他退出了阅读状态时,才有些恍然,今天的自己似乎比之以往更快进入了状态,更加专注,因此效率似乎也提高了几分。 但是这点提升并不明显,甚至往常自己也能做到更好,所以也有可能这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心理暗示而产生的误判。 晃了晃脑袋,楚歌不再去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必然是这个位置本身确实有所特殊,所以才引得温言常年如一日地钟情于此。 当然了,所谓的特殊也不会特殊到哪里去,能产生的增益也肯定极其细微甚至普通人都觉察不到,不然帝都大学图书馆建成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人尽皆知了。 楚歌对于这个小秘密没了探究的心理,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相较而言,这点可能的增益并不值得他花费更多的心思。 …… 离开了图书馆的温言并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发现的一点小秘密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别人发现了。 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帝都大学卧虎藏龙,隐藏的秘密数不胜数,发现图书馆的那个位置有些微增益效果,是她在偶尔一次顿悟中感知到了帝都大学的磁场风水后,循着脉络分布找到的一处正能量节点。 这样的节点在整个学校有很多,宿舍楼,行政楼,教学楼中比比皆是。 它对于人体的影响十分轻微,重在时间积累下的一个潜移默化。 图书馆座位的那处节点已经算是其中正能量耦合反应较为强烈的了,也仍是这般微不可察。 图书馆的遭遇并不能扰动温言的心湖,她也确实是没有认出来楚歌这位入校前就闯出了偌大名声,入校后又是搅动了好大风云的“超级新生”。 此时她手中的已是另一本古色古香的典籍,书页展开,其中文字娓娓道来: “余自十七岁于华县半截山碧云庵参入道门,就志学道,参生死之变,习长生之术。 曾于京华白云观藏经楼偶得《太清元道真经》一部,直指生死,长生久视,至道不烦也,指示修道本体,安静和柔,不移自性,常守虚无,湛然不劳,乃得自然之道也……” 第2章 我的室友是网瘾少女 “啦~啦啦啦~” 伴随着一道少女清脆的声调,接着是一阵密码输入的开锁声,温言宿舍的门被打开。 苏晓筱蹦跳着进了宿舍,才发现温言竟然也在,好奇问道:“哇哦,温温你这时候不是该在图书馆嘛,怎么回寝室了?” 温言已经合上了书籍:“位置有人占了,就回来了。” “谁不知道咱家温温在图书馆独有情钟,这么没眼色地跑来占位啊。”苏晓筱故作一副气愤状貌,跟着又弱弱地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温言斜睨了她一眼:“男的。” “哦~~~男的啊。”苏晓筱一调三转,阴阳怪气地应道。 温言不理她,靠在椅背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帅不帅?” “没注意。” “大几的啊?” “不知道。” “对方有跟你搭讪么?” “没有,看到有人我就回来了。” “切,没意思。”苏晓筱颓然地把脑袋搭在了椅子上,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我还以为有什么瓜吃呢。” “呵呵。” “那正好,现在离饭点还有一会儿,我们bili一把吧。”似乎想到了什么,苏晓筱瞬间满血复活,掏出了手机,道,“这两天你都没带我上分,我自己玩又掉到一段了,救救孩子吧~” 苏晓筱眨动着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楚楚惹人爱。对此,温言早已习惯并且免疫,却也还是配合地打开了手机上的战网图标。 “bili~” 伴随着一声悦耳的合成音效,游戏加载完成。 战网全称是《超凡对战网络平台》,别看名字唬人,其实就是一款主打5v5的moba游戏。 游戏双方出生在超凡峡谷的两端,地图分为上中下三条交战兵线,以及双方各两块共计四块的野区资源。游戏一方摧毁对方基地的水晶即为获胜。 它凭借着精良的制作,平衡的设定,精美的原画建模等等优势,现在已经成了源星市场份额占有率第一的游戏。 战网的用户数超十亿,相当于百亿源星人口中,每十个人就有一个人玩过它。再除去老人小孩群体,这款游戏在源星的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这份成绩当然不仅仅是游戏本身的原因,因为源星整体的超凡复苏大环境,超凡已经深入融合到了现实之中。 而普通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接触超凡的机会,战网这款一定程度上模拟了各大超凡职业角色,并操控其进行对战的游戏就正好满足了广大人民对于超凡的向往,能做到如此程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战网诞生至今已经有二十年之久,前八年,还只有电脑端的版本。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手游版本也是顺势推出,运营至今已有十二年,热度亦是经久不衰。 对于温言苏晓筱这一辈人而言,pc电脑的端游虽然仍有很大市场,却已是远远不及手游来得便捷。 “来来来,我拉你小号,你上线了么?”苏晓筱一番熟练的流程,已经将温言的小号拉入了队伍。 果断点击开始游戏。 “嗒、嗒、嗒……”游戏正在寻找对局。 至于为什么是小号,因为温言自己的大号已经打到了职业八段的段位,不能同苏晓筱的一段号一起排位上分。 系统规定双排或者三排,排位者的段位相差不能超过两段,即苏晓筱的一段号最高只能和三段号排到一起。这个规则在5排时放宽到段位相差不能超过4段。 战网的段位规则移植了修行体系的境界划分,业余六级,职业九段,每个级段需要攒满100分的超凡积分才能晋级。 参与对战的选手胜利或失败都会根据其本场比赛的表现增加或扣除相应的积分。 “victory!” 十分钟出头,温言就带领苏晓筱取得了游戏的胜利,并以14杀敌1死亡8助攻的优秀战绩取得了本场比赛的mvp。 再看了眼统计面板上苏晓筱的战绩,1\/4\/8,她玩的是辅助,emm,应该,还可以,吧? 这一局的胜方最佳为温言整整加了17分的超凡积分,让她的小号直接升到了三段。而苏晓筱则只加了8分,距离二段都还差了好几十分。 “哈哈哈,赢了,不愧是我。这辅助,带飞!”苏晓筱高兴得手舞足蹈,催促道,“继续啊,下一把,下一把!” 温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小号都三段了,我这赢一把加的积分太多了,马上四段后就又和你排不上了。我们换个号玩吧,我帮你的号多上几分。” “哦哦,这样啊,那好呀。”苏晓筱后知后觉,“这样我帮你上分,你帮我上分,我们互帮互助,哈哈~” 好一个“互帮互助”,温言嘴角一抽:“啊对对对!” ……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又是三把连胜,温言成功将苏晓筱的号打上了二段。至于她自己的号嘛,即使有连胜的积分加成,此时也不过31分。嗯,这很苏晓筱! “再来,再来啊!”见到温言已经放下了手机,苏晓筱意犹未尽地说道。 “嗒!嗒!” 退出游戏,温言拒绝了苏晓筱的提议:“玩了快一小时了,已经饭点了。” “中饭可以让浅浅、晴晴她们帮忙带一份的嘛?”苏晓筱试图挣扎。 “今天够了。”温言再一次拒绝了网瘾少女的主意,“吃完饭休息下,下午还有课。” 眼见得无法说动大腿带自己继续上分,加上自己也确实有点饿了,苏晓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那好吧,我们今天去几食堂啊。” “随便。” “随便是几食堂啊?” “那就去三食堂。” “三食堂啊,可是我中午想去吃二食堂二楼的鸡排饭哎。” “那就去二食堂。” “emm,等等我先群里问下浅浅晴晴她们两个中午去哪里吃。” “……” “啊,晴晴说她在三食堂已经快吃完了,浅浅正准备去一食堂。那我们还是去一食堂吧。” “好。” “唔,一食堂今天该吃什么呢?” 身旁的网瘾少女还在嘀咕,温言已经率先迈步转向了一食堂的方向。 “哎,温温,你怎么走这么快啊,等等我呀!”落在身后的苏晓筱快步跟上。 “……” 饭点时分,学生们都从教学楼、宿舍楼中走出。 春天的微风在帝都大学的校园中吹拂,男男女女们也脱去了臃肿的冬装,换上了明媚的春装。 道旁的柳树悄然已经抽了新芽,万条垂下的柳枝随风起舞。 人声鼎沸,生机勃勃。 忽而一阵清风徐来,柔柔的,暖暖的,温言喜欢这样的感觉。 “哇,这就是暖风熏得游人醉呀~”一旁的苏晓筱感受到春风的吹拂,露出了惬意的表情,一双大大的眼睛此时幸福得眯成了一条缝。 温言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这样,很美好。 第3章 第二个室友是文学少女 托苏晓筱的福,现在已经避开了用餐高峰期,食堂里人虽然依旧多,排队的却很少。 室友裴清浅已经占好了食堂小卖铺旁的一张桌子,打好了饭等着二人。 “浅浅,我们来了。”隔着老远,苏晓筱就出声呼唤起来,自然吸引了周围人群的目光。 温言心中没有半点波动,嗯,这也是早已习惯。 裴清浅听到呼唤,笑着朝二人招了招手,回应道:“这里!这里!” 果然是近朱者赤,回想起一开始裴清浅面对苏晓筱目中无人式的高声招呼,在受到一旁同学的注目礼后一度捂脸社死的场景,再对比而今坦然自若的样子。 嗯,这也很合理。 温言所在的四人寝是一个混专业的寝室,她自己是走的外公的关系,在高二暑假时参加了帝都大学举办的招生夏令营,提前一年就锁定了一个入学的名额,而且还是读的五年制的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本硕直升班。其中三年本科,两年研究生。 苏晓筱来自于吴越行省,通过了帝都大学的专项招生计划,最后凭借大考成绩降15分录取的政策才堪堪进入的帝都大学,读的是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 她家里希望她毕业后能在老家瓯江市考个公务员,再不济以帝大毕业生的身份混个教师还是没问题的。 裴清浅是帝都土着,帝大在帝都的录取分数很低,所以她并不怎么费力就成功考入了帝大,选择了汉语言文学专业。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少女,酷爱诗词歌赋、文学艺术,凭借着自身的硬实力如今也熬到了校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职位,还身兼着学校百花文学社社长一职。 最后还有一位不在的室友叫做戴晴,巴蜀人士,就读于文秘专业,是四人中的真学霸。也是真正通过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大考厮杀,以她所在城市排名第二的优异成绩考入的学校。 平日里的戴晴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往学习的路上,温言这点泡图书馆的时间和对方比起来真的是不值一提。 纵然是在高手如云的帝都大学,戴晴也凭借着她惊人的学习热忱、超强的自制力以及不俗的学习天赋,连续三个学期都取得了专业绩点第一的好成绩。 可以预见的是,这份荣誉她还将继续蝉联下去。 …… “晴晴实在是太拼了,刚我和她发完消息,她回我说已经吃完了又要去自习室自习。”苏晓筱吃了一口鱼片,咀嚼咽下后,开始了今日份的用餐闲聊。 “卷不过卷不过!”裴清浅闻言也是一脸拜服,说完浅浅啜了一口汤。 温言一边吃着自己的茄子肉末盖浇饭,一边点头,深表认同。 “每次看到晴晴早出晚归的身影,我都会深深为自己的懒惰感到羞愧。”苏晓筱十分善于反省自身,又狠狠吃了口饭后说道。 然而室友早已看穿了一切。 裴清浅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呢?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嘿嘿,让我尝一口你的面汤。”苏晓筱美滋滋地喝下了从裴清浅碗中舀来的面汤,理直气壮地说道,“人贵自知啊,我能认识到自身的问题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不愧是你啊,苏晓筱。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温言朝她投递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表示不想接话。 默契的室友秒懂了她眼中传达的意思,立刻反击:“温温你这是什么眼神嘛,搞得你好像能做到一样。” 温言不紧不慢地又吃了口饭:“做不到啊,但我也不懒惰啊,所以我不需要羞愧。” “切,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是五十步,你是一百步。我为什么不能笑?” 苏晓筱急中生智,援引了原文回道:“当然不可以,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温言冲苏晓筱挑了挑眉毛:“同学,难道你不知道对比产生差距么?” “啊?但是她们的本质是一样啊呀!” “本质一样,程度不同,刑法都要给犯罪定不同的刑呢,所以我笑你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啊,这完全是两码事,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这怎么就两码事了?” “这就是两码事啊。” “……” 裴清浅好笑地看着二人斗嘴,也不知怎么,明明总是一副疏离之态,好似对一切都不上心的温言就喜欢逗苏晓筱生气。而这时候的温言,才真的如她的名字描述的一般,充满了温和。 两人你来我往交锋了几回,直到温言主动停下,裴清浅才插上了话:“好了,温言你就别再逗晓筱了。” “就是就是!”苏晓筱瞬间化身裴清浅的应声虫,“讨厌死了。” 温言抿嘴一笑,她就是故意的,也把控好了度,浅尝辄止。 裴清浅无声吸了口面条,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不过我觉得晓筱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人贵自知’,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路去走,没必要看人家那处风景好,就去强求。” 这一番话虽然有自我安慰的嫌疑,却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在其中。对于温言自己而言,修行就是大过于学习的事情。 学习上可以去强求,可以选择不疯魔不成活。 那修行呢? 修行是强求不来的,悟了就是悟了,境界到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执念成魔,那就真的堕入魔道了。 所以更需要放宽心态,以滴水穿石之心静待时机。 “就是就是!”苏晓筱毫无原则地附和道。 “……” 这个话题很快略过,毕竟太让人自卑了。 裴清浅果不其然地又将话题引到了诗词之上:“温温,晓筱,上周末我们‘百花文学社’不是组织了去海河公园踏青嘛,没想到真还有人作出了一首不错的诗来。” “哦?谁作的?什么样的诗呢?”苏晓筱有了几分兴趣,对于室友的品味,她是相信的。能令其夸赞不错,那成色必然也是极好的。 新朝自古以来又被称作中央帝国,万年传承,文脉不绝。当今继承前代遗泽,未曾出现断层。更是继往开来,发展出了璀璨的现代文学,文风盛行不输于古时。 又因为文人相轻,唯有距离方可产生美。文化方面的崇古自然也成了一种风潮,所以对于诗词歌赋,现代的新朝之人都是颇为热衷的。 裴清浅作为资深文艺少女,校文学社社长,平时却很少和室友们分享她们社里的创作,实在是觉得拿不出手——至少没有达到她心中对于佳作的要求。 温言也是饶有兴趣地等着裴清浅的分享,有着家学渊源,又是学习中国古代文学的她对于诗词歌赋也有着不俗的造诣,只是平常并不会去刻意显露而已。 在二人期待的眼神中,裴清浅轻声吟道:“这首诗叫做《春游曲》,作者楚歌。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苏晓筱缓缓重复了一遍诗句,品味了一番其中的意境,也是不由称赞,“确实不错啊,很有古诗的味道。” “是吧,嘻嘻。”裴清浅颇为自豪,毕竟是她的社员写的诗,她与有荣焉怎么了。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温言,等待对方的点评。 温言也没有吝啬言语,道:“杏花染江水,江水浸杏花,江边杏花林,水中杏花影,互相映衬,相得益彰,春意倍加浓郁,确实是颇具古风的一首诗。只是作者楚歌,这名字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额,我的温大小姐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裴清浅无奈地冲室友翻了个白眼,“你当然耳熟了,这楚歌现在才大一,高中时就已经是百万销量的小说作家了。去年学校特招他进的中文系,还哄传一时呢。” “哦。”室友这么一说温言就想起来了,去年貌似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来着,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懒得放在心上。至于楚歌,对方再如何优秀也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果然,温温就是温温,还是这样子对凡事都漠不关心。 裴清浅本来还待温言再多问几句关于楚歌的话题,谁知道对方哦了一声之后就没有然后了,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了空处的难受之感。 “哦,原来是楚歌啊。听说他一进学校就创业搞了个拍段子的项目,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苏晓筱倒是听说过这些学校里的八卦轶事,开口说道。 裴清浅舒了口气,赶紧接上了苏晓筱递来的话题,解释道:“其实就是做了个小型的机构,只不过孵化的红人都是帝大的学生罢了。据说他们做的还不错,几个账号加起来粉丝数已经过百万了。” “百万啊,那确实不错。”苏晓筱认可地点了点头,“不过这账号是属于楚歌的吧,这样的话咱们学校的学生还愿意去打工么?” 裴清浅摇了摇头:“具体所有权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就算是打工人性质的兼职,愿意去的也有不少。毕竟就算是帝大的毕业生,大多数挣得也不如一个百万粉丝的网红来得多。 现在有机会能在学校里积攒下网红ip的打造经验,将来说不定就有用了呢。反正待着也是待着。” “哦,是这样啊。”苏晓筱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裴清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学习上也挺聪明的呀,怎么平常看起来就这么呆呆的,简直没救了。 温言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二人的交流,网红什么的,她并不感兴趣。不过百万粉丝么,呵呵,她表示笑而不语。 还是那句话,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修行第一。除了晋升职业级,其他的一切她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等待时机,等待…… 第4章 有个白富美闺蜜是种怎样的体验 在帝大的校园生活波澜不惊,平淡之中也有真意,叫人乐在其中。至少温言是这么觉得的。 …… 帝都大学校门口。 “小言,这里这里!”衣织世挥手招呼着温言。 “织世。”温言循声走近,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回应。 “呜呜呜,想你~”衣织世做出个夸张的表情,张开了双手求抱抱。 温言上前靠近,很是配合地将对方一把搂进了怀抱。嗯,还是熟悉的触感,温温软软香香的。 “嗯~”衣织世发出了满足的呻吟,身体还不安分地在温言的怀中扭动了两下,才松开怀抱。 因为是在校门口,二人只是稍稍腻歪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 “小言,走吧,我已经准备好美食在家里了。”衣织世开心地发出了邀请。 温言坐上了副驾驶位置,系好安全带后才悠悠说道:“只怕不止如此吧。” 衣织世熟练地发动了车子,扭头朝着温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真不愧是小言呢,享用完美食之后当然是给小言换上美美的衣服,再拍美美的照片了。” 温言嘴角扯动,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啊,不过自己也都习惯了,还是随她好了。 “那我们出发!”衣织世开启了导航,从她家到帝都大学这条路,这一年半下来虽然她已经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但是离开了导航,还是会傻傻分不清楚。 “前方两百米,在下个红绿灯路口左转。 “……” 衣织世是温言的发小,也是唯一的闺蜜。两人的友谊可以上溯到彼此的外祖辈。 温言的外公祁致远是全真龙门二十一代真传米晶子——张至顺门下的俗家弟子,和当年同为俗家弟子的衣锦澜——也就是衣织世的外公关系莫逆。 二人共同置业于临川,其后衣锦澜夫妇二人不幸遭厄,只留下了女儿衣若馨一人,还是祁致远收养了衣若馨。 因此,从小一起长大的祁砚青和衣若馨也是一对不折不扣的闺蜜。 长辈们的交情绵延到温言与衣织世这一代,温言要比衣织世大上几个月。当时衣若馨就不无遗憾地表示,若是衣织世也是个男孩就好了,这样二人一起青梅竹马,未来说不定还能亲上加亲。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了。因为衣织世还有一个亲哥叫做莫霁阳。 衣织世是随母亲衣若馨这边姓的,从小也是在临川生活学习,也因此才和温言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莫霁阳则是随父亲莫博彦那边的姓,在温言还在襁褓的时候,莫博彦突然发迹,迁移产业重心到了帝都,莫博彦后来就随父亲一直在帝都生活学习。 衣若馨当时并没有选择跟随北上,而是留在了临川继续经营,作为他们家后路,以防万一。 所以温言同莫霁阳之间其实并不相熟,衣若馨也动过二人间的心思,奈何距离确实是硬伤,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了,若是衣织世真是男孩倒还真有可能。 …… 衣织世开着她的小车车在帝都的街道上左右腾挪,耗时半个多小时终于驶入了自家的车库。 地上三层,地下两层,帝都内环,独栋别墅——这就是衣织世在帝都的家。 此时是白天,虽然是周末,衣织世的父母也仍在工作,并不在家。至于她的亲哥莫霁阳毕业后就被莫博彦安排到旗下的各大子公司中去流转学习,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还在外地漂泊。 “小言,你尝尝这个。”衣织世用勺子舀下一小块蛋糕,递到了温言嘴边,献宝似地说到,“这可是用昨天从网上学到的新配方做的,还加了我的一点改良,你一定没有尝过。” 看着衣织世扑闪着眼睛看着自己,温言眼角瞟了眼递到了嘴边的勺子,不为所动。 对于衣织世的厨艺,温言是十分信任的,这方面她从小就有着不俗的天赋。但是也请不要玩什么喂到嘴边的把戏啊,这点,温言是拒绝的。 “吃嘛~”衣织世执着地举着勺子,坚定不移。 最终还是温言败下了阵来,只能顺从地张开了嘴巴。 蛋糕入口,绵软清甜。甜味中又微微带点刺激性的酸,在口腔中激荡开来,挑逗着温言的味蕾。 “怎么样?”衣织世期待地望着温言,等待着闺蜜的夸赞。 温言回味了一下,看着衣织世脸上明晃晃写着“求夸奖”三个大字,却是故意说道:“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么,还是说我是你的第一只小白鼠?” “才没有,我当然是先尝过了是好吃的嘛,只是不知道你的口味怎样。”衣织世坚决驳斥了温言的叵测言论。 温言莞尔:“我的口味你还不知道吗,你都觉得好吃,我又怎能不觉得呢?” “是吗?”衣织世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你快夸我。” “织世真棒。” “嘻嘻。” “……” 衣织世精心准备的除了新品蛋糕,其他的水果糕点之类的也有不少。 这些都是高糖高热量的食物,衣织世本身没有修炼武道,才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温言倒是炫了不少,但还是没能解决完。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一会儿自然会有阿姨来收拾。 衣织世很可惜,并没有武道修行的根骨,不过却有着和温言相差仿佛的练气资质。奈何少了体修途径炼精化气的辅助,她前期的练气修行进展也不是很快,至今也不过业四水平。 衣织世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她于修行并没有温言这样的热忱,像是现在这样简单温馨且富足的生活就已经很是美好了。 简单地消了消食,然后便是衣织世最喜欢的换装拍摄环节了。 温言被兴奋的衣织世拉了起来,虽然不情不愿,还是顺从地换上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cos服装。 cos这种事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在第一次耐不住衣织世纠缠被迫同意了之后,温言就知道这事没完了,除非哪天衣织世不再热衷于此。 “哇哦~”等到温言换装完了走出来,衣织世瞬间发出了赞叹。 这次衣织世为温言准备的是当下全球最火的大型rpg角色扮演类游戏《超凡世界》中的一个人气女性npc希瓦娜的服饰。 “小言贴贴,嘿嘿。”衣织世张开怀抱主动抱住了换完装的温言,有着花哨的道具服饰阻隔,触感其实并不好。但这种隐隐真的抱着游戏中角色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温言面无表情地随衣织世折腾着,诸如此类的场景经历太多了就会麻木。 衣织世贴了一会儿,满足了自己的集邮欲望后,才又拉温言前往了化妆间为她化妆。 虽然温言本身的素颜已经很抗打了,但是cosy嘛,光有颜值是不行滴,服化道才是精髓。 于是在衣织世的一番高超化妆水平之下,一副与温言平时淡妆素面形象大相径庭的面容就呈现在了镜子当中。 温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嗯,确实是自己。 定睛凝神,确实从眉宇骨相间细微处能认出这就是自己。不过这形象真的同希瓦娜十分相似了。 不得不说衣织世也是会选角色的,她挑选的cos对象往往都同温言的外在形象之间有着许多的共性。再加上其本身的妆造技艺,几可以以假乱真。 对此,温言很是不解。因为衣织世自己本人也是素颜淡妆为主的,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秀的化妆技术。 仍在摆弄着温言妆容造型的衣织世对着温言的形象仍在进行着最后的微调,不时后退两步从各个角度上下打量,然后仿佛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不由地频频点头。 她才不会告诉温言,开始她看到网上那些cosy后就打定了主意要给小言也装扮起来。为此,她可是专门花了高价请人教的自己这些化妆技巧,很是费了些功夫呢。 第5章 白富美的相亲烦恼 “咔嚓咔嚓!” “小言来,我们换个动作。”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很好,对对,nice!” “……” 专门的摄影间里,衣织世指挥若定,指导着温言摆出各种希瓦娜在游戏中的动作。有日常的招牌动作,还有各种高难度的战斗动作,这些动作温言都很好地完成了。 闪光灯不断闪烁,快门不断按下,衣织世表示拍不完,根本拍不完。 若说遗憾,衣织世觉得,唯一的两点就是温言的表情太少了,即使是穿上了cos服,浑身上下仍然散发着那种人世疏离的气场。这就导致了许多角色都不适合温言去cos。 第二点就是温言太保守了,即使只是闺蜜间自娱自乐的拍摄,cos里露肚皮、露背、露胸才是主流,而这些温言统统不接受。还要考虑气质的契合,能cos的人气角色就大大受限了。 衣织世欣赏着镜头下英姿飒爽的温言,毫无疑问,温言的身材比例是极佳的,纤腰长腿,柔畅的肌肉线条却不会破坏女性的柔美感,反而有一种韵味独特的力量感。 特别是气质,越是疏离就越是想让人去亲近。但也只有衣织世才知晓,这份疏离之后是怎样的热忱。 “太好了,这次的素材,等我处理完又够出好几期的内容了。”等到拍摄结束,衣织世发出了满足的感叹。 温言帮忙整理好设备,头也不抬:“你开心就好。” 衣织世笑嘻嘻地说道:“我当然开心啦,这就是我的爱好嘛。” 很久之前,温言就耐不住衣织世的软磨硬泡,同意了对方在网上上传二人的一些日常以及自己的cos内容。当然了,前提是不要暴露自己二人的真实身份。 衣织世也是同意了,除了发温言的cos内容,运营的账号至今居然不觉已经突破了百万粉丝。 这还是两人从不参与线下活动,也不参与各种线上直播与推广的结果。不然,这个粉丝数量还能翻好几番。 但也正因为此,网络上也有许多小黑子便诋毁两人都是见光死的高p战士,所以从来不敢参与线上线下的活动。 这些小黑子的成分有些复杂,其中不少人都是想以此激二人发自己生活照以自证的。对此,二人表示这些都是浮云。 若不是想要和大家分享自己美美哒小言言,衣织世连这个账号都不想搞了,怎么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言论。 更甚至,衣大小姐连粉丝群都没有创建,什么时候兴致来了,就上评论区翻翻那些赞美小言言的言论。遇到哪些恶意抹黑的,通通拉黑处理,碍眼! 等到温言卸完妆换回了自己的一身衣服,衣织世又拉她去了电脑房——《超凡世界》有一个副本她一直过不去,今天正好温言来了,赶紧抱大腿刷副本才是。 温言熟练地登录了自己《超凡世界》的账号,嗯,这游戏她玩的不多,平时都是衣织世在控号,当然后者也是花钱请的工作室。衣大小姐的宝贵时间岂可浪费在这上,然后等到二人在一起,有兴趣了才会登录一起玩。 花了半小时,随机拉了两个路人组成个队伍。最终在温言细腻的操作下,这个颇有难度的四人本还是被成功拿下。 拒绝了被带飞的两名路人队友一起玩的邀请,温言又带着衣织世双排刷了半小时的竞技场才结束了游戏。 舒服了。 pvp才是温言喜欢的,与人斗,其乐无穷! 衣织世倒是都无所谓,她是休闲流玩家。本身只玩pve,但若是和小言言一起,那pvp也是很有意思的。 她也没有苏晓筱那种网瘾,玩过这一个多小时,她觉得自己接下来两天都可以不用玩了。 玩游戏哪有剪小言的照片还有视频有意思嘛,后台账号已经收到了太多粉丝的催更了,她也该勤奋些些才是。 二人并没有出去逛街的想法,在别墅里吃吃喝喝玩玩,这样的周末闲暇就很惬意了。 不过在闲谈之间,温言还是发现了今天织世似乎有了心事。 想到就问,温言惯来打的就是直球。 “e=(′o`*)))唉唉,被你看出来了啊。”织世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吐槽道,“还不是我的那个老爹,居然打电话给我说有个朋友家的儿子要过来帝都,让我帮着接待一下。” “啊,你这是……相亲?”温言咂吧了下衣织世话中的意思,这才恍然。 “呜呜呜~”衣织世无力地瘫倒,“让我死吧~” “哈哈……”温言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什么嘛!”衣织世不满地坐了起来,“作为好闺蜜,你不帮我出谋划策,居然还在这儿幸灾乐祸,有你这样的嘛?” “有啊,这不就是么。” “你……” “我。” “……” 二人嬉闹了一会儿,才又回归正题。 “新朝16岁就算成年,女子18,男子20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要放在古时候,你这年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莫叔叔安排你相亲,倒也不算突然。”温言一点不顾闺蜜死活地分析道。 “可我记得某人貌似比我还大了几个月呢,难道某人也想被相亲了?” “某人可没有万贯家财,不需要利益联姻。还请衣大小姐放宽心。” “可恶。”衣织世咬牙切齿,盯着温言恶狠狠地说道,“要是我被联姻了,一定把你当作陪嫁丫鬟一起送过去,哼哼!” 温言欠欠地朝衣织世行了个万福,细声慢语地说道:“少奶奶您放心,奴婢一定谨守本分,不会勾引少东家的。” 说完,温言自己都一时没能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哎呀,真讨厌!”衣织世气急败坏地砸来一个抱枕。 “打不着。”温言灵敏地接下了抱枕攻击,又将抱枕丢回给了衣织世。 衣织世接过后恨恨地拍在了沙发上,又是仰天长叹:“啊——很烦!” 温言无奈,这种事情她也无能为力的呀,如果自己是男儿身,直接将织世娶了也就没那么多问题了。很可惜,她不是。 而衣织世这时候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也是遗憾地说道:“唉,我要是男的该有多好,那就直接把小言言你给娶了,万事大吉!” 温言瞅了瞅衣织世:“为什么不能我是男的,我来娶你。” “那也可以啊,求求你娶了我吧。”衣织世在沙发上爬了几步,身体贴近温言,“如果是小言言的话,那也不是不行哦。” “咦~~”感受到衣织世对着自己的脖子吹了口气,温言一阵哆嗦,赶紧后退,一脸嫌弃地道,“织世你这样好油腻啊。” “油腻吗?”衣织世重新坐好,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我看很多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呀。” 见到温言肯定的点头,衣织世不由挫败地颓下了身子,作捧心状:“啊,我的心好痛。果然,连小言都不爱我了么。” 温言在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衣织世自顾自地表演了一阵子,见到温言始终不捧哏,只得无奈放弃。未来影后出道即惨遭滑铁卢,呜呼哀哉! 不过借着二人间的一番打闹,衣织世心中的郁闷也是发泄出去不少。虽然还是没能根本性地解决问题,但也只能等之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事找老妈是没用的,说不定衣若馨女士还会津津有味地搬上板凳在一旁吃瓜。 归根到底还是年龄确实到了,而且这也不是强制联姻,名目上只是后辈间的感情联络,成与不成一切随缘。 衣织世苦恼的是,这恰恰代表了一种新的开始——以后诸如此类的牵桥搭线恐怕会越来越多。 唉,这就是白富美大小姐的烦恼么? 温言在一旁表示自己目前并无此种烦恼,恋爱脑的父母从小就是放养的自己,此时又不知道双宿双飞去了哪里。 更长辈的只有外公还在世,只是他老人家八十多岁了,对于世事都是看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会去干涉温言的生活。 温言家里虽说也是资产颇丰,却多赖祖辈辛苦积攒而来,本身自我造血能力一般,不涉及偌大产业传承这类的复杂问题。 于温言而言可谓是一人过好,全家不愁。 所以温言又能怎么办呢,顶多是承诺了衣织世到时候会陪她一同赴约,当一盏合格的电灯泡了。 第6章 炁体源流 闺蜜间的美好时光总是匆匆流逝。 温言在织世家留宿了一晚,却并没有见到莫叔叔语馨姨——这一定是又出差去了。 温言有些感慨,来到了帝都之后,原来在临川那位酷爱摸鱼的若馨阿姨居然也成了女强人式的人物,忙得都顾不上了回家。真是环境改变人啊。 但是好在不论是在临川还是帝都,织世一直都没有变。或许也变了,但是她们的情谊却不曾改变,这就够了。 告别了织世,温言没有让她送,而是选择的打车回校。 都说帝都京都两地的出租车师傅能唠,温言车上的司机师傅确实是很有交流欲望。奈何温言实在是不接茬,说了会儿独角相声的司机师傅最后也只得悻悻然住嘴,沉默地开起了车。 回到宿舍后,舍友们果真也是一个不在。帝都大学的学生们对于自己的日常生活安排大多还是十分充实的,即使是周末,死宅在宿舍中的也是少数。 温言打开自己抽屉里的保险柜,拿出了自己手抄本的《炁体源流》,再次斟酌起了其中的内容。 “…… 道祖为万法之王,玄之又玄,真空妙有,妙有真空,即是先天一点真阳之光。 以道心观天心,真阳发动处,当用之时,元神、元炁,同称谓玄。 元炁谓玄,元神谓玄又玄。静者为性,动为元神。 燃灯佛,两目之光也,住西天极乐国雷音寺。道祖,住真空无极真境静土之天。 ……” 这本秘籍是寒假时候温言回外公家时,外公给她的。说是他的父亲祁怀宇亲手抄录下来的。 秘籍的作者是祁怀宇的老师张至顺。 张至顺(9798年—年),道号米晶子,原琼崖行省道教协会名誉会长、长安万寿八仙宫名誉掌门,琼崖行省玉蟾宫掌门。中原行省人士,生于9798年。 其年七岁时,正值明末新初,战乱灾荒交加。因家境贫困离家乞讨。十二岁随师学艺,十七岁在秦川行省华山遇师刘明苍道长而出家。 在道观,张至顺从事杂役,终日劳苦,磨练心志,因道心清明和修炼上独辟蹊径,被师授以真传,为新朝道教全真龙门正宗第二十一代传人。 张道长一生历经了明新两朝,更是完整见证了新朝由草创到气吞寰宇的全过程。其本身修行乃是举世少有的法境巨擘,所传道统开枝散叶,加之品行高洁,为世人所敬重。 只可惜道长只享寿两百一十三年便羽化而去,这寿数在法境巨擘中是属于极短的。 源星世界,一般而言,普通人的寿命在60-80年之间。晋升职业初段后能增加到80-100年。待到了中段,大致寿元能活到100-120岁。 至于高段,涉及到了人体之密,寿命相对之前会有一个较大的增长,大概寿元在120-180年之间,相差极大。 至于法境,通过对古往典籍与当世巨擘的配合研究,给出的寿元区间大致在200-300年上下。 修行至如此境界,除了神通手段外,想要延寿更是多了许多方法。因此才会说张至顺道长213年的寿命是极短的了。 这等前辈高人的事情,不是温言现在所能妄加测度的。当时她知晓了自家的传承居然来自于张道长这样的法境巨擘后也是极为震惊。 可惜自家太公当年只是俗家弟子,而且张道长十年前就已经逝世,不然也不知道是何光景了。 当然了,这也只是随意发散的遐思。若自家太公真是张道长的亲传弟子,按照全真道门的规矩,是要出家修行,不能娶妻生子的,那也就没有了之后的外公、母亲和她了。 几代传承下来,祁家虽然如今同全真龙门正宗之间的关系已经淡了许多,但毕竟藕断丝还连。说祁家是全真龙门的世俗外围势力也不为过,至少外公后来还见过张道长本人,受到过指点呢。 《炁体源流》是一部职业级修行的秘籍,当然也可以当做是道门的经典诵读来启迪智慧。 张道长在着述《炁体源流》时还没有突破到法境,因此本书中也就没了相关内容。当初外公在拜谒张道长时,后者曾亲口承诺,后辈徒孙,若能凭此修行到高段,即可前往全真龙门祖庭求取更上一层的秘籍一观,届时再列入真传以亦未尝不可。 可惜的是,外公早年间曾受过伤势,根基有损,现在八十多岁仍是职业四段的境界,突破高段的希望已然渺茫。 老妈现年也五十岁了,不过是职业二段,看来希望也是不大。 温言自己,如今二十岁就已经修完了业余六级,武道根骨虽然只是三流,不过练气资质分属二流,加之还有第一流的炼神天赋。因此祁致远在寒假时知道她突破到业六之后便果断将家传的秘籍原本都给了温言。 温言太公当初抄录下《炁体源流》时的境界是在武道六段的外罡境界,距离高段一步之遥。其上文字凝聚的心力无疑又是胜过祁致远本人再次誊抄的版本许多。 这所有一切,都不过是长辈对于后辈芝兰玉树的殷殷期待。 温言接过了传承后也是不敢懈怠,苦心钻研,虽然目前仍是收获寥寥。不过也是正常,这本秘籍本来就是给职业级的修士参悟修行的。 业余到职业之间所差的就是一悟,不论是厚积薄发的渐悟,还是福至心灵的顿悟。都需要悟通了两者间的一层道理才算圆满。 也有一些秘术、外物之流的能够助人强行破关,不过都是揠苗助长,损耗根基的行径,为有志者所不取也。 由于保存的完好,纵然近百年时光消磨,秘籍上文字仍然风骨傲然,清晰可见。这就是温言的太公——祁怀宇留下的字迹。 即使已经通读了许多遍,温言对于秘籍中的许多内容仍是不得甚解。这是因为境界没到,就算去请教前辈高人也是无用。不懂就是不懂,说了你也不懂。修行上的事,若非亲身印证,很多都是难以用文字表达的。 饶是如此,温言仍旧乐此不疲。每次的阅读都能带给她新的理解,或许不全对,但这都是属于她的理解。 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温言不知自己是何时起喜欢上的修行,或许是某一次挥汗如雨后身体深处疲乏空虚后涌现的满足,或许是长夜寂寥时分灯烛下存神忘我恍若大梦的神秘体验,亦或是感气修行捕捉周身有无之间不可捉摸的炁的新奇…… 喜欢的理由太多了,所以温言从未言弃。 书页翻动,那是三代人之间心神的碰撞。 “…… 余常对门下弟子言:儒释道三家,同是一母生,何须争上下。 一母者乃先天一点灵火之光,性也。 佛曰众生平等,道谓至善之地、性命之源、造化之理也。 邱祖曰:‘人生先生两目,死先死两目。 又曰:‘一目之中,元精、元炁、元神,皆在内也’。 《素问》曰:‘人之一身精华上注于目’。 学者思之,慎之,慎之。 住眼于心神,二目之光,乃是元神真意之体,即真性也。 千佛万祖皆不肯说破此光真性,今泄天机难免天谴。 作偈一首:巽风吹到水面上,海底常送无油灯。千言万语难说尽,一字道破定南针。 ……” 心神流转,文字流传。 温言仿佛看到了自己心底有一道光正在升起。 莫名的,她已然知晓:职业级,不远了…… 第7章 帝大九清 寻到了晋升职业级的契机,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水磨功夫了。 在业余阶段,武者的修行就是锤炼自己自己的身体,掌控自身的劲力。当能够做到周身劲力统筹归一,拳出炸响,那就是领悟了明劲,也即迈入了职业级。 练气修行方面,在业余时期所需的就是不断感应自身身体中无处不在的“炁”,并用意识将之掌控,使其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在自身的经脉中运行。 但是这“炁”也不是凭空产生、无穷无尽的,单纯的先天之炁已经很难满足该阶段的修行需求。因此诸多修士通常会选择炼精化气,通过法门压榨身体的精元来增加身体中气的数量。 行气的过程中,体内元炁会转化元气,是有损耗的。过多的气即可有更多的尝试机会,也更容易掌控身体中的“炁”。 这也是为何修行者多从武者起始的原因了。 温言将武道和气道双双修行到业余六级,一般而言,武道突破也是较练气突破更为容易的。不过她的武道根骨并不出众,是以虽然悟性一流,身体的桎梏令她至今对于明劲的的摸索仍旧缓慢。 更多的,温言将身体的精元通过炼精化气之法进行转换,不断增强自身对于“炁”的掌控。 通过食疗进步养精,再由炼精而化气,虽多了层外用的补益,说到底仍不过是内求诸己,进境还是太过缓慢。因此,练气之道突破职业级的关隘就在于引外界的天地灵气进入身体。 在温言的感应中,原本外界流转的天地之气对她是爱搭不理的。但现在,随着自身功法的运转,体内微薄的气已然与外界的天地之气隐隐有了共鸣。 天地之力何等伟岸,纵然只是引一缕灵气入体,其相对于人身脆弱的经脉而言亦是一场极大的挑战。 是以现在温言也只是尝试去感应、捕获天地灵气而已,并不会贸然就尝试引气入体。她会等到有了十足把握后再请假回家,在外公的护持下才着手突破职业级。 大新官方做过修行者的突破年龄方面的研究,研究表明:修行者最好在30岁前晋级初段,50岁前晋入中段,80岁前晋升高段,150岁前突破至法境。 超过这个年龄限制,不是说就无法突破了,只是会艰难许多,且事倍功半。而且这个建议岁数也会因人而异,毕竟每个人的身体状态、天赋等等都是不同的。 同等条件下,修士的突破大限年龄会较武者更为宽松。盖因练气之道,更善于养。相对的,寿数也较之略高,不过二者差距并不大。 温言现在才二十岁就将要要突破至职业级,称一句天才也不为过。所以接下来直至真正突破以前,稳扎稳打即可,她并不着急。 一动不如一静。 这是温言现在的想法,短期的小目标就要达成,她只觉得念头一片通达,只想要好好享受这样平静美好的生活。作为一名在校的大学生,这再简单不过了,不是么? 奈何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尝尝不会顺应人们的心意。 就在温言在帝大安心地悠哉摸鱼时,有人又在学校里整活了,并且还波及到了她。 事情的起源都是因为一则首发于校内网的帖子,楼主的名字很眼熟,就是裴清浅的那个风云社员——楚歌。 “从来只在小说影视作品中得见校花校草之流的排行榜,若在现实,一则出于人言舆论汹汹可畏,二则苦于无有渠道获取信息,是以并没有此类的榜单。” “娱乐圈中倒是随处可见各类榜单,并为众多迷狂粉丝所追逐热捧。校园毕竟清净场所,所以楼主也不以饭圈糟粕污染此间环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楼主作为正常男生,关注的当然也是女生了。经过楼主一个多学期的调研以及一些计算机技术的应用,加上最后的线下走访确认,本帖终于完善,与各位校友分享。” “称校花美人则有引战之嫌,而帝大佳丽,亦非楼主一人能够点评。因为楼主自身喜欢一个‘清’字,所以本帖中,根据楼主个人审美,评出了‘帝大九清’,但博方家一笑尔。” “个人审美,不喜勿喷。还有更多佳人,精力篇幅有限,不能尽数囊括,勿以为意。以下附上正文……” “……” 温言是被班级群里的同学圈了才知道的这件事,因为她就是楚歌评选出来的“帝大九清”之一。 从来这种榜单就最容易吸引吃瓜群众的目光,何况还是这种点评自己身边人的榜单。即使楚歌在帖中几次强调了这不是什么校花排行榜,仍旧挡不住吃瓜群众们的高涨情绪。 不断有人将这篇帖子搬运到了外站、公共网站之中,而帝都大学本就是新朝排名第一的综合类大学,关于其中的天之骄子、娇女们的新闻总是为人民群众津津乐道。加上帖子本身的质量也是十分出色,很短的时间内,竟然已经积攒了很高的热度。 温言也看到了帖子中关于自己的内容。 “温言,阳历年出生,帝都大学古代文学专业本硕连读定向培养生,大二。温言者,温和之言语也。反观温言本人,则是不然。其人气质温和却不近人,更遑论与言。观之如在眼前,实则高远。经楼主打探,校内鲜有能与之亲近之人,温润之下,疏离于人世。” “清远者,清明,高远也。《易·渐》有语:‘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 。’三国时期魏国王弼注曰:‘进处高洁,不累於位;无物可以屈其心而乱其志,峩峩清远,仪可贵也。’温言其人确如鸿渐于陆,其羽虽华,却不可得。故评其为帝大九清之‘清远’。”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视频】【视频】【视频】……” 看完后,温言一阵无语,虽然自己的一些基础信息稍加打听知道不难,但是最后的这些图片视频究竟是哪里来的呀。 她本人很少发微讯朋友圈,好友也很少。帖子里的许多张图片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有拍过,又是谁传播了出去。 不过图片中大多数还是一些校园中活动场景下的图片,应该是学校摄影社或者别的什么的同学拍下来的——虽然其中很多图片,她本人都是第一次见。 也是难为楚歌能够找到这么古早的图片视频了,温言想到,不过根据他帖子里说的含糊其辞的“一些计算机技术的应用”,想必这才是原因了。 …… “哇靠,老四牛逼啊,你的《帝大九清》帖子爆火了,还被管理加精置顶,连外站都开始流传了。”男生502宿舍的老大,膀大腰圆的于向东不时刷新着帖子的实时数据,兴奋地说道。 老二秦昊推了下他的眼睛,倒是显得平静许多,不过他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面:“老四,你能找到这么多人的史前信息,是用的黑客技术吧?” 事件的始作俑者楚歌此时正以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笑着答道:“没这么夸张,不过我确实学过些计算机,而且这种事情,能不干还是别干的好。这回要不是想搞个大的,打响我工作室的名头,我也不会去做这些。” 闻言,老三项英好奇地问道:“既然是为了推你工作室,干嘛不在‘九清’里面多放几个你工作室已经签下来的美女啊?我看里面只有一个王可儿是你签下的。” “emm,过犹不及嘛。”楚歌很随意地说道,“也不能说是全为了打广告啊,你不觉得光是‘帝大九清’这个榜单本身听起来就很nice么。王可儿也是她本人确实符合评选要求我才加进去的,不然我宁可工作室的人一个都不上榜。” “也对,反正这个帖子之后你本身就是校园名人了,你的工作室自然也就能被大家知晓了,也不必要再画蛇添足,惹人诟病了。”项英认同地点头说道。 “……” “清远(温言,大二)、清甜(王可儿,大三)、清欲(高舒雨,大三)、清雅(方秋雪,副教授)、清冷(宁青,大二)、清澄(刘盼盼,大一)、清流(顾采之,大四)、清幽(步知月, 博士)、清明(迟矜,研二)。楼主真顶啊,连帝大教职工都不放过,不过爱了爱了,好人一生平安……” “‘清流’顾学姐yyds!” “好活,当赏!” “为什么没有工商管理大三的王子彤啊,她的颜值不比这里面的几个能打的多么?” “又来了又来了,楼上引战仔滚粗好么!!!” “就是就是,楼主都说了这个帖子都是清字辈的美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出个‘艳’字辈的呢。美艳,妖艳,丰艳……嘿嘿,嘿嘿。” “楼上,你打的算盘我在学校操场都听到了。” “……” 第8章 盐味芝士 浏览完整篇帖子之后,温言就退出了校内网。这件事情对于温言本人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后来她也了解到了帖主楚歌的相关信息,这不正是前些日子在图书馆里刻意占了她座位的那人么,看来当时对方确实是另有预谋的。大概,这就是他所说的“线下走访”的…… 温言心中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对方这又是入学前就是公众名人,又是大一就开始创业,然后又搞出了所谓的帝大九清,搅动风云,当真有点像是有主角模板的意思了。 不过她却不是别人的配角,这场戏,她也不会参与。 随着帖子的发酵,若说真一点变化也没有,变化当然也是有的。起初是一些同学会故意拿着“清远”的名头来打趣自己,但在温言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之后,几次下来也就没人再来自讨没趣了。 骤然在整个学校小火了一把,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些男生通过线上线下,或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前来搭讪。不过到底是帝大学子,总归还是有礼有节的居多。温言一视同仁地通通无视,之后也就没有人再锲而不舍地凑上来了。 “听说九清榜上有几个人被骚扰得挺多的,怎么温言你这里拒绝了几次之后那些男生就都撤了呀?”宿舍里,裴清浅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旁沉浸在自己游戏世界中的苏晓筱忽然抬起了头,回答道:“那当然是我家温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怒而威自生,他们都自残形愧了呀。所以才不敢纠缠。” 这话就有些舔了,舔得温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接了。谁知裴清浅在端详了温言几眼后,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晓筱说得有道理,要不是我和温温做了一年多的室友,有时候我都不敢和她亲近呢。” “是吧。”苏晓筱得意地回道,仍然埋头操作着她的游戏人物,“这就是气场,我家温温虽然不是那种冰山美人、生人勿近的类型,但是光这分清远的气质就能劝退大波人。这点上,这个楚歌倒还真没说错。” “楚歌啊。”裴清浅重复起了这个名字,现在自己的这个社员真的是全校皆知了。连带着他的工作室也在学生中间名声大噪,听说这段时间又签进去了不少学生。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非池鱼之物,却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似脱颖囊锥,头角峥嵘了。一念及此,裴清浅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是怎样的心情。 温言并没有参与到室友们的讨论之中。她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莫名地感觉这件事情似乎还可能会有再后续的涟漪。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是什么,不过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索性就随它去了。 宿舍熄灯,温言调整好自身状态,安然入睡。 …… 依旧是帝都大学图书馆中,温言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阅读着先秦时期的风物资料。 “小言,你好像被认出来了哦。”微讯上传来了新的消息,是织世的。 “?” “你是不是上了你们学校一个叫做‘帝大九清’的排行榜?”微讯中织世秒回,“我们账号的粉丝有不少也看过这个帖子,竟然有眼尖的把你认了出来。” “……”温言回了一串省略号,奇怪的是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有一点点小秘密被撞破的尴尬。 “嘻嘻(#^.^#)”织世飞快地打字,“这个帖子我也看到了哦,‘进处高洁,不累於位;无物可以屈其心而乱其志,峩峩清远,仪可贵也。’真不愧是小言言呢。” “######”掉马的尴尬都远比不上来自于闺蜜的调侃,温言觉得自己的脚趾已经能在地板上扣出三室一厅了。 “哈哈哈……【截图】【截图】……”织世一边调笑着一边将账号下一些粉丝的评论截图发给了温言。 “兄弟萌,话说有没有觉得博主长得很像这段时间热传的帝都大学内部评选的‘帝大九清’中的清远——温言的呀?” “碰瓷党滚粗,帝大又怎么了,别来碰瓷我家小盐!” “额,楼上的兄弟,貌似你楼上说的还真是真的。鄙人专业化妆师,在对比过数十张帝大九清帖子中那位温言和博主的照片之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卧槽,不会是真的吧?我再去瞅瞅!” “挖槽!兄弟萌好像真的是真的哎,盐味芝士,这里的盐原来就是温言啊。” “楼上的兄弟真相了,这个账号的名字是【盐味芝士】,出镜的coser是温言,而这个账号一直是芝士在运营的,她之前视频发过两人一起出游的日常vlog ,里面不少背景就在帝都大学。” “楼上的兄弟,你管芝士这连粉丝群都不建,日常随缘更新,从不满足粉丝一点要求的叫做运营?” “咳咳,扎心了老铁。” “……” 因为相关评论太多,织世也只是随便截了一些下来分享。不得不说,当代网友实在太会说话了。评论区太过精彩,建议会评论的以后再多评论一点。 温言在网络上痛失真名,而“帝大九清”这则本已经热度消退的帖子,在和百万粉丝大博主之间产生了梦幻联动后,忽的热度又重新上升了起来。 “咚,咚咚,织世来电话啦~”这是织世在温言手机上亲自为自己设定的专属铃声。 温言接起。 “怎么样啊,小言。”纵使隔着屏幕,温言都能想象出对方那笑得睫毛弯弯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得跟着微微扬起。 当然,语气中她却不会表现出来。 “托你的福,很好呢。” 织世免疫了温言话中的阴阳怪气,颇有几分兴奋地继续说道:“哎呀,小言,这可不是我这边暴露的呀。都怪我家小言言过分优秀,这么低调了还是隐藏不住自己耀目的光芒。” “呵呵。” “但是话说回来,你既然都已经曝光了,那咱们是不是以后能再拍一些更真实的视频了?虽然妆后的小言也很美腻,但是我还是觉得天然的小言最美呢!”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温言温言心中一阵无语。 “怎么样啊,小言?”织世问道,“现在我的后台私信里都是问我你的现实身份的问题。帝大美女学霸coser,这buff叠的,想想都振奋人心有木有?” 不怎么样,并没有!而且自己这学霸身份也是水货,帝大都是走后门进的,没必要再去卖弄。温言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织世的建议。 …… “意外曝光还是蓄意炒作?帝大美女学霸竟是百大coser,独家揭秘帝都大学大二学生温言一夜爆红背后的真相!” “震惊,帝大美女学霸coser温言竟是注册业六强者,知情人士称其两年内即可晋级职业级!” “温言高中同学回忆爆料,【盐味芝士】账号主理人芝士或为温言发小兼闺蜜——衣织世,其身份为博彦科技创始人二女!” …… 网络之上,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在无数热心网友及有心人的曝光下,温言与衣织世二人的信息就这样一点一滴被呈现在了网络之上。 不过二人一直以来行事并无污点,顶多是升学取巧一点,但这也是新朝默认可行的潜规则,除了惹人说两句“阶级固化”、“一切都是靠家里”之类的酸话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影响。 温言这边的二次爆火让她在学校中的知名度再次蹿升,甚至学校里的cosy社团还专门来邀请她加入其中。 来人是社团的团长,一位大三的御姐型美女,温言还是礼貌地拒绝了。这种小爱好也织世一起玩耍可以,和陌生人一起抛头露面,就大可不必了。何况,她本就不热衷于此道。 最终,任是美女社长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温言仍是无动于衷,也只得无奈放弃了。 回到了cosy社团活动室的美女社长在向社员们说明了无功而返的结果后又是引得其中许多男生长号叹息,这些就都是插曲暂且不提了。 衣织世这边也是一如既往,毫不为网络流言所动,反而因为这次的流量又涨了许多粉丝感到高兴不已。她现在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就是将【盐味芝士】这个账号打造成一个千万粉丝的大ip。 原来因为温言不想暴露现实的关系,只单纯发发妆后的照片视频还很难。现在嘛,她觉得努努力,再去公关下小言,似乎又有了那么点希望。 “这才是值得努力的生活呀,织世,加油,fighting!” 织世刷着账号下的评论和后台消息,不时发出一两声窃窃笑声,同时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嗯,未来可期! 第9章 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 “好你个温言,竟然瞒得这么死,居然连我们也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就是,温温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这次意外曝光,你怕是要瞒我们到毕业了吧!” “怕是不止毕业。” “……” 宿舍中,室友们开启了对温言的口诛笔伐。连向来不怎么参与到众人话题中的戴晴也罕见地加入了进来。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室友,也都是些善意的玩笑,温言只能默默忍受了下来。在经历了一通批斗,并承诺了请全宿舍搓一顿大餐后,人民内部矛盾终于被摆平了。 网上热帖传播之后,大家多聚焦于温言的cos、外貌、身材、家世等等,谁让这些才是最直观呈现给别人的呢。 不过也有别的,那便是学校的修行者协会竟也找到了温言,并向她求证关于其修行境界的传言。 新朝对于超凡是持开放的态度,但是内部的监管也极其强力,基本上有志于修行道路且取得了一定成绩的修行者都会在官方注册自己的合法修行者身份。 温言自己就是在老家临川市注册的修士和武者的身份,境界登记为业余六级。 各个城市地区之间的修行者资料是不联网互通的,只有上级的主管单位才有权限查阅。温言就读的古代文学专业并不要求学生实时汇报自己的修行境界,所以学校方面温言的修行者档案中显示其还处于入学时的业余四段水平。 业余四段的修行者,帝大的武道社团、修士社团学生中能达到的不在少数,所以并不值得过多重视。但若是业六境界,即使是在帝大的修行者协会中,也是名列前茅的水平了。 有此境界,只要不是太过水货,便足以在接下来暑期举办的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中替帝大取得一个正赛的名额了。这,便是协会特意来询问温言的原因。 “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温言听说过这个比赛,但也只是听说,具体的并不了解。 见状,协会联络人解释道:“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简称大比赛,参赛对象为全国在校大学生,四年为一届,每位参赛者仅允许参加一届,而且限定了参赛者最大年龄需小于25周岁。” 顿了顿,联络人继续说道:“大比赛由专项技能和实战擂台两部分组成,两部分可以一起报名。 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一场年轻一辈修行者的盛会,是国家为年轻天才修行者们搭建的台子,让他们去尽情地展现自己的能力,而国家也会对在大比赛期间脱颖而出的选手给予相应的支持与奖励。” 大致了解了这大比赛是个什么东西,温言只是稍作考虑便接受了加入学校的修行者协会的邀请。有了这层会员的身份,即可参与之后学校方面组织的大比赛学校参赛名额初选。 其实按照章程来讲,今年20岁的温言还可以再稳一稳,等到四年之后再参加。届时,必定已然职业级的她也能在大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只是想了想,自己三年后就会完成预计的学业,到时候是否还会继续读下去尚未可知。至于为了可能的更好的奖励而选择继续深造,这是一件本末倒置的事情,温言不取。 这般想来,唯有抓紧现在所能把握住的方为智者所为。 当场填好了入会申请表格,正事忙完了之后,联络人也提出了加上微讯方便联系的请求,温言看了对方两眼,一时不知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对方确实有问题,不过最后也还是加上了。 之后联络人也很快便告辞了,见此温言不由自哂:太过自以为还是要不得啊。 将大比赛的消息和外公通了电话,远在临川的祁致远先是一愣,随后很是兴奋却又有几分惋惜地叹道:“这确实是好事,年纪大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大比赛这件事了。 大比赛参赛者中的佼佼者必然是职业级,其中最顶尖的天才甚至还能在职业级中再走出几步。实战擂台赛中夺冠的参赛者,称其为年轻一辈第一人也不为过了。可惜的是你才20岁,理论上还能再等一届,现在这么早就撞上那些二十三四岁的天才,不容乐观啊。” 电话一头,温言将自己的想法同外公进行了交流。祁致远最后也表示了认同,转而说起了温言的修行:“大比赛的对手卧虎藏龙,不过现在你职业级在即,希望能赶在大比赛之前完成晋级。按照我的估计,没有职业级实力,你在大比赛的正赛中恐怕第一轮都很难走过。” 顿了顿,祁致远又是说道:“不过也需知欲速则不达,你最好在进入了你们校队,参加完地区选拔,进了地区大名单之后回来一趟。那时候你的火候也该差不多够引气入体了,我提也前为你准备好突破的外物,可以护持你突破。” “好的,外公。” “……” 等到祁致远挂断电话,温言才放下了手机。对于自己的修行事宜,从来都是外公在操心。 自己的父亲母亲放羊式的带娃连学习生活都不怎么管,更遑论修行了。老爹温墨白没有修行资质,老妈现年五十了才二段醒神。哦,她不久前打来电话说她已经三段铸就道基了。但是五十岁的三段修士,未来中段基本就是尽头了。 温言自己的目标,是毕业前二段醒神,然后在三十岁前铸就道基。如此,中段在望矣。 科技昌盛的现代社会,超凡终究只是点缀,即使它被称为现代文明皇冠上最耀目的珠宝,和整朵皇冠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开启预选赛的消息也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波澜。 织世知晓温言的修行进境,打来了电话询问,她自己却没有参与——作为艺术类院校的帝都艺术大学虽然在修行者方面较为拉胯,却也不至于让一只业四的小绵羊混进队伍中去。 很快的,温言也接到了帝大修行者协会的通知,前来参与大比赛预选赛的校内名额争夺赛。 至此,温言也知晓了帝大在校生中修行者们的大致实力。 排除超龄或者已经参加过的学生不算,协会共拥有职业级学生三名,业六学生加上她是十二名,业五学生三十四名。至于再往下就太多了,他们基本也没有机会来争夺名额,这次也是打个酱油来观战的。 地区预选赛中,每个学校的参赛人数名额不同。帝大作为新朝排名第一的综合类大学,拥有和帝都修行者学院数量相同的预选赛名额——20名参赛选手。 理论上来讲,帝大现在全部的职业级和业六学生都能进入预选赛中,剩余的5个名额才是让协会中那三十四名业五会员竞争的。 但现实中,理论也仅仅是理论,三十四进五的淘汰太过惨烈。即使失败了,剩下的觉得自己不弱于人的会员也将目光盯在了那些先天拥有参赛权的业六会员身上——职业级他们还没这么头铁想要去碰一碰。 显然,初来乍到的温言便是被盯上的其中之一。这也是之前协会联络人所说的——业六只要不是水货都能参赛的前提——不是水货。 虽然大比赛中有专项技能和实战擂台两项,但在协会的选拔中,只有实战一项——修行者,用实力说话,打一场,擂台见分晓。 在业余等级中,修行者们的差距其实并没有太大,以弱胜强的比比皆是。这种情况甚至在职业级初中段都是常态,这也是诸多业五们有自信前来挑战的原因。 第10章 备战地区预选赛 帝都大学修行者协会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预选赛校内名额争夺赛现场。 作为软柿子被盯上了的温言最终以一个干净利落三战全胜的战绩向众人宣告了她并非一个水货业六。 而且她不仅不水,还是气体双修皆到业六,其中练气修行更是即将引气入体的小boss级存在。 不能说是碾压吧,具体过程也确实乏善可陈。因为协会的规定是一名会员只有一次挑战机会且最多只能被挑战三次。所以已经完成了自己在协会中三战的温言此时已经稳稳进入了预选赛的选手名单之中。 因为此次筛选中,几个职业级的学生并不会下场——他们直接获得了名额。故而温言在完成了自己的比斗后,也就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欲望。 之前联络温言协会人员想要劝阻温言离开的想法,因为协会会在本次校内选拔赛之后组织一次会员聚餐。难得新加入了一位女性会员(这里划重点要考),对方却连第一的集体活动都不参加,到底有些说不过去了。 嗯,温言此时才知道对方的姓名——叶志华,大三,业六,同时也是协会外联负责人。但这并没有改变温言的想法,再一次婉拒了对方赛后聚餐的邀请后,温言洒然离去。 “怎么样,志华,很难搞吧。”一旁,见证了叶志华无功而返的另一名业六同伴笑着上前揶揄道。 闻言,叶志华耸了耸肩,无奈言道:“清远清远,若天边之远,名副其实,你不都看到了嘛。” “哈哈哈。”同伴一阵大笑,“平时都是女生被我们叶少拒绝,没想到还有叶少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时候啊。” 叶志华笑着摇了摇头,没去接这个茬。 这只是选拔赛会场一角发生的一幕,两人谈笑风生,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些业五会员们挑战的对象,这是他们平日里在协会中塑造的强力形象以及他们自身的硬实力带给他们的自信。 也确实,直到最终选拔赛终了,有五名业六都没有被挑战过一次,其中便包括了两人。 之后的帝大仿佛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也临近期末,大家都收心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备考之中。 温言宿舍中,原本就不着宿舍的戴晴更加见不到人了,裴清浅也不再总是念叨着她的那些诗词文章,而是专心看起了专业书,就连网瘾少女苏晓筱也暂时性地戒了网瘾,更多地出没在了图书馆之中。 帝大的课业压力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讲还是很大的,每年都有约十分之一的学生无法按时顺利地毕业。他们或选择延毕,或者就直接肄业,然后成为警醒往后学弟学妹们的案例。 严进严出,这是新朝高校,或者说是其中那些顶尖高校的一大特色。 温言也是不得不投入了更多的时间在专业课复习之中,对自己水货学生身份有着明确认知的她只求不挂科,能顺利地研究生毕业即可。 现在的她学习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在全班的进度中中等偏慢。但当修士在二段醒神之后觉醒了神识,将会极大地增强自身的学习能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毕业前就到达二段。这样的话,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不知不觉间,温言看着眼前的书就不自觉地陷入了遐思,即使是这个位子的正能量耦合能帮助凝神静心,也阻挡不了人类长时间阅读后的思绪紊乱。 “呼~”吐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温言起身,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了。劳逸结合,接下来是修行的时间。 而学校的修行者协会也偏在这时凑一份热闹,规定了每位参赛学生周末都要抽出时间前来进行赛前集训。 当然了,也可以不来,三名职业级学生就没来。剩下的人嘛,能打赢协会的教练也能不来。 本次大比赛的教练方载厚是学校修行系的老师,一名三段化劲武者,所以对于温言他们来说,其实并没有不来这个选项。 “这次的参赛学生质量不错嘛。”等到方载厚测试完一遍全部的参赛选手后,看了看记录下来的学生资料数据,不由发出了满意的感慨。 往届大比赛,帝大平均只有一个或者两个的职业级,剩余人中业五业六大概五五开。但是今年,不仅有三名职业级,业六人数也达到了十一人,剩下的只有六人为业五。 没有错,在本次的校内选拔赛中,有一名业六不仅被挑战下位了,更是在之后自身发起的对一名业五学生的挑战中也耻辱败北,成了大家口中的水货业六,无缘大比赛帝都预选赛。 事后,这名业六学生也是选择退出了协会——实在是太丢人了。虽然这只是个自欺欺人的逃避,事后一定会有好事会员将这事传出去的。但是,当鸵鸟嘛,能多拖延一时是一时了。 集训场馆中,方载厚正在开空头支票。 “虽然现在临近期末,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参与到协会的集训中。 但凡你们能在大比赛中取得亮眼的成绩,学校方面是不会吝啬学分的奖励的。 届时,你不论是要毕业还是正常的升级,学分问题都不会再是问题了。” 方载厚给选手们画了个大饼,其实按照他的意思,最好是所有人都别复习了,都来跟着他集训。 毕竟帝大最终大比赛的地区出线人数以及在正赛上获得的成绩也都是算到他的绩效中的。 奈何学校方面给到的强制集训时间只有周末,所以他才会亲自下场拉人头。 闻言,果然有学生感兴趣的,发问道:“我重修也挂了,系里让我留级,这样也可以么?” “咳咳。”方载厚干咳两声,心道这是在想屁吃,但还是回答道,“之前的挂科补考重修之类的并不在学校奖励的范围之内,但若是你在集训中的出勤率远远超出学校的要求的时长,那么溢出部分也可以平移到你其他课程的平时表现分中,大大降低你们挂科的风险。” “这样啊。”那人有些失望,却也早有预料,便不再说话。 这样的氛围不行! 方载厚见状又补充道:“当然了,大比赛中,一切以最终的成绩说话。你若是能代表学校出线,并且在正赛中也取得优异的成绩,那学校也未尝不会对你网开一面。这是有先例的,你们若是有这个实力,大可以试试。” 要想在大比赛决赛中有所斩获,大多需要职业级水平了,不过实际情况谁又能预料到呢,所以说也未尝没有可能。挂科老哥听罢先是一阵气馁,随即又给自己打气,重新变得元气满满起来。 “大比赛成绩可以保研么?” “可以,但是起码要进正赛之后再说了。” “……” 见场上氛围有所热络,方载厚继续说道:“你们是一个团队,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誉学校会给予奖励,团队的成绩学校也会给到大家对应的贡献奖励。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直到大比赛结束,大家都能同心同德,迎难而上,创造属于我们帝都大学的荣光!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有——” “有~” “……” 稀稀拉拉的。 方载厚又震声再问一遍:“有没有信心!?” “有!!!” 这次的回答整齐响亮了许多。 “有没有信心!!!” “有——!!!” …… 第11章 衣织世的相亲初体验 学习、修行、集训…… 接下来,温言的生活进入了三班倒的重复性高强度作业之中,在她印象里,很少有这么拼的时候。她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境遇让自己如此,安然接受便是。 人就是需要有外力逼迫自己一下,不然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潜力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至少,温言觉得她还能承受。且她还不是最低限度地参与集训,平日里,凡能挤出一点时间,她都会去进行集训。 这就是环境带给人的影响——以叶志华那几人为核心的小团体他们一周七天中起码有四天都能来参与集训。受此影响,剩下的人也都被迫卷了起来。 毕竟都是考进了帝大的天之骄子,谁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呢。即是能力上真的不如,至少态度上都是没问题的。 温言就是被动卷起来的其中之一。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随大流,一切随心。但是当真正处在一个积极奋发的集体中时,心中的激情不由自主地也被点燃,从而心甘情愿地与集体成员同进同退,同甘共苦。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的力量,是群体意识对个体意识的碾压覆盖,外面的传销组织对成员进行洗脑时也是用的类似的手段。只是两者一者为正,一者为邪。 温言很警惕自己的情绪变化,在最终确认了并没有人在刻意施加影响,企图转化自己的认知后才稍稍放下戒心。人本就一直在被外界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相比较而言,这次只是变得有些快而已。 温言选择接受了这次的改变,却也没有全身心地放开自己,投入进去,只是将其作为逼迫自己的一种动力来推动自身进步。 一段时日下来,参赛的众人都有了不小的进益,甚至还有一名业五学生突破到了业六,令得方教练喜逐颜开。 温言在此期间收到了织世的信息,原来是她父亲那个生意合作伙伴的儿子马上就要到帝都了,已经约好了接待的时间。于是便也请好了假,准备同织世一同见识见识相亲究竟怎么个流程。 正好,神经绷得太紧了,也该给自己松松绑,外出调整下心态。 如约而至。 黑色商务车上。 “小言,你最近这么忙,其实不用出来陪我的。”织世看着坐在一旁的温言,有些心疼地道。 此时的温言纵然已经调整过状态,脸上还是残留了一缕淡淡的疲惫。一般人发现不了,但是织世作为她最好的闺蜜,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你更重要。”温言看着织世,笑着说道。 “咦~~”织世做出呕吐状,“这是谁家的小言啊,怎么这么油腻!” “哈哈。” “……” 每次见面,二人都会习惯性地调笑两句,这么多年了一直未变,也一直未腻。 司机载着织世与温言二人向着帝都第一国际机场驶去,对身后二女间的嬉闹充耳不闻。 这次衣织世去接的人是季若风——季氏集团实控人季天誉二子。季氏集团和博彦科技是战略合作伙伴,在莫博彦异军突起的这些年间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传承到季天誉已经是第三代。 季氏集团总部就位于帝都,三代经营,六十多年的交游发展,结下了盘根错节人情关系,虽然在最近二十来年的信息化革命中发展稍显滞后,但综合实力仍是不可小觑,还在如今估值已经超五十亿的博彦科技之上。 这次两家小辈间的牵线交流,也是双方对于彼此更深层次合作的看好。季若风与衣织世均非两家企业的继承人,二者间可能的结合不会造成各自集团内部权利的流失,还能使双方的关系更加亲近。 所以对此,两方都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此时当事人之一的衣织世却是不怎么开心,原因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季若风在由司机接上车之后表现得实在是太热情了。 衣织世和温言一样都是慢热温和的性格,别看平时和温言之间的互动中她表现得格外开朗,但也只是对温言一人而已。对于季若风,她是报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来接人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对方似乎是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头疼啊,头疼! 衣织世随意应付着季若风的搭讪,目光偷偷和温言对视,从自家好闺蜜的眼神中,她读到了满满的戏谑。 好气啊! 于是衣织世怒从心头生,恶从胆边起,伸出了罪恶的右手摸到了温言的腰间。 一抓,一扭,一转。 “嘶——” 温言突遭袭击,条件反射地抽了口凉气。 “你怎么了,小言?”衣织世早有预料地上前表达了自己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关心,一边还煞有其事地问道,“是不是晕车了?车上有晕车药你要不要?” 温言无语,拍开了搭上来的咸猪手,狠狠盯着衣织世水汪汪的大眼睛,回道:“我没事,不用,谢谢你哦。” 衣织世仍然顶着她那无辜的眼神就这样看着温言:“小言,你最近为了大比赛集训太辛苦了。但是累了就别再硬撑哦,可以先在车上休息一下。” “呵呵,呵呵。”温言扯动了嘴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想搭理她。 坐在对面的季若风闻言却是插入了话题,道:“大比赛集训?温言你是要参加今年的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吗?” “嗯。”温言淡淡回复。季若风表现得热情,但也说不上彬彬有礼。好几次,温言都能感觉到对方余光对自己的扫视。 看来织世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不假,对方果真是一个放荡不羁类型的富四代。虽然相比其他同类来讲,今年刚从从白国国立第一大学毕业,并且在校四年期间从温克街中获利数千万的他多了些才能,但到底还是同类。 这样子的人,虽然优秀,织世也是不会喜欢的。温言心中已经下了判断,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季若风对于温言冷淡的表现也不以为意,继续着话题道:“可惜当年我选择了出国,要不然若是在国内继续读下去,说不定今年我也能参加大比赛了。” “哦?那你现在是?”说起这个话题,最近因为温言原因,对大比赛有了许多关注的织世也是好奇地提问。 季若风笑着摆了摆手,谦虚道:“还只是业六武者,参加了也拿不到什么好名次的。” “嗯,那确实是。”织世很不配合地点了点头。 “额……”季若风语塞,他只是谦虚一下而已,要知道他也不过22岁,在这个年纪能够达到业六水平,虽然比不上同侪中的天骄,多少也算得上是个小天才了。 他还待再挣扎一下,织世却是接着补刀:“还好你没有参加,不然要是碰到小言到时候被淘汰了,这样多不好意思。” “啊?” 织世淡定地继续说道:“因为小言现在已经武道练气双业六,而且马上就要引气入体了。” “……” 季若风感受到了浓浓的挫败感,这回真的是装逼不成,反遭打脸了。他瞄了温言好几眼,实在是没想到啊,传说中的天才竟然就在眼前,这个世界这么小的么? 温言保持着安逸的坐姿没有什么反应,但这种当面被人用来炫耀打脸的名场面还是让她几有捂脸的冲动。 不愧是你啊,我的织世…… 第12章 地区预选赛开幕 不得不说,季若风的脸皮还是够厚的。在短暂地尴尬了一小会儿之后,他马上又没事人一样地重新试图找话题再聊起来。 织世的表现就很符合大家闺秀的社交礼仪,礼貌、优雅、敷衍。 也就是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不然她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效社交之上。有那时间,找小言言拍几组美美哒cos照片视频不香么? 车子在帝都的马路上飞驰,织世看着窗外的建筑在发呆,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季若风的话题。呼,还好,马上就要结束了。 将季若风放在了预定好的五星酒店之后,婉拒了对方留下来约饭的邀请,衣织世带着温言直接转回了家中。 “啊啊啊……” 等到了家中,织世瞬间释放了自我,先是毫无形象地嚎了一嗓子抒发自己内心的无语。 “interesting!”温言在旁笑而不语。 等到缓过劲来了,衣织世才转身向温言吐槽道:“真是够了,我还以为能和对方默契地应付过去呢,谁知道他这么自来熟。” “还不是怪你过分美丽,哪个男人见了能忍住不动心呢?”温言说话的语气很难分辨出到底是夸还是损。 但是对于织世而言,分辨不出来就无需分辨,直接按照阴阳怪气处理。遂抱起发难,没错,就是抱起。 温言只觉一阵香风扑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织世给原地抱了起来。随后又是一阵失重,已然被直接放扑在了沙发上。 “你……” 温言正想要出声阻止,织世却已经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可是我觉得还是小言言你更让人动心怎么办呢?”织世压在温言身上,双眼凝视着温言,故作深情地说道。 感受到织世话语间吐出的温热气息拂过自己的面庞,痒痒的,又带点清新。还有织世柔软的身体此时正紧紧地贴着自己,这种新奇的感觉让温言有些不自在,罕见地躲开了织世的目光。 “哦豁,怎么啦,小言言莫不是害羞了?”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织世得寸进尺地将脸更加贴近了温言,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温言只觉一抹羞意上涌,顿时有些气急。回过神来,一个发力便已是主客移位,翻身将织世压在了身下。 “啊,小言言,你要对我做什么呀,讨厌!”织世先是一声惊呼,随后又放松了身体,楚楚可怜地看着温言。 奈何温言已是从先前莫名的娇羞失神中恢复了过来,压根不吃她这套。跨坐骑在了她的腰间,随后施展巧劲便将她翻了个身,变成了趴在沙发上的姿势。 仿佛意识到什么了织世立刻挣扎起来,又怎是温言的对手。 轻轻松松就镇压下了织世的反抗,温言举起了自己的手掌,不客气地就朝着织世的臀部拍了下去。 “啪——” 一声脆响在别墅的沙发上响起。 “啊啊啊——小言言,我要杀了你!”织世瞬间爆发了猛烈的挣扎。 “嗯?”温言不为所动,反而又举起了自己的巴掌,示威地挥了挥。 织世见状秒怂:“额,我是说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温言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绷住了自己的表情以免笑出来,反手却又是一巴掌落下。 “啊啊啊——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还打啊!”织世不依,又是手脚并用,在沙发上使劲扑腾。最后折腾得香汗淋漓,还是摆脱不了温言的钳制。 “再挣扎啊,你越是挣扎我越喜欢哦。”不知怎的,温言突然想到了不知道哪部电影还是电视剧里看到过的情节,没过脑就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织世的脸上登时闪过了一抹羞红,嗔道:“死小言,都哪里学来的污言秽语啊,快点下来啊。” “咳咳。”温言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却觉得这样子有点虎头蛇尾,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于是又是举起了巴掌,威胁道,“你管我呢!快点说两句好听的,不然……哼哼!” 织世气急,奈何受制于人,只得予求予取,软声求道:“好啦,我知道小言言最好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先放开我好不好嘛?” “哼哼。”温言又是嚣张地挥了两下手掌,这才从织世身上挪开。 “呀——”织世刚恢复自由,立刻站了起来,便张牙舞爪地冲向了温言想要报仇。 “死小言,看招!” 接、化、发!直接制服。 …… “好小言,我错了!” 帅不过三秒,在有了防备的温言面前,织世再一次白给了。 不过这次在织世求饶了之后,温言很快便放开了她。总觉得刚才那样怪怪的,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咳咳,这次就算了,放过你啦。”被完虐的织世整理好因为打闹搞乱了的衣服,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大方地表示自己已经原谅温言了。 “好好好,那就多谢织世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了。”得了实惠的温言也不为几甚,配合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织世重新摆出了千金大小姐的姿态,自矜地说道。 温言在旁嗯嗯的点着头,但是眼中却满是笑意,织世真可爱,嘻嘻。 …… 关于季若风的话题并没有在两个女生之间交流太多,大概作为当事人的织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她而言,已经完成任务接到人见过面,都是成年人了,剩下的对方应该懂点事了吧。 然而事实真的会如她所愿么? 而在经过和织世漫无目的地一起消磨时光的悠闲之后,温言便又重回了紧张压抑的期末复习与赛前集训之中。 “温言,你最近的状态不错呀,进步很大。”训练馆中,方教练在看到温言在又一轮实战对抗取得了胜利后表扬道,“你们女生在修行前期本来就同境界对抗要吃点亏,没想到你已经能赢过李文龙了。” “侥幸。”温言缓过气来,真诚地说道。 这是实话,李文龙虽然境界不如她高,只是普通的体修业六武者,却也是协会中实战能力靠前的了。其战力是得到了会员们的公认的,就连之前的校队名额选拔赛中,都没有业五来挑战他。 所以此次温言能够胜过她,也证明了她目前的实战能力在整个协会的业六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了。 而作为二人谈话背景板的李文龙此时才摇头晃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集训包括后面的预选赛乃至正赛中,参赛选手间的实战对抗都是会穿戴护具的,只要不是真往死了打,一般很少出大问题。 只是身体上虽然没什么大碍,这次失败对于他的心理却是造成了一万点冲击。之前还调侃过好友叶志华在温言身上吃瘪,现在自己又败在了对方身上,还是真正意义上的败了。 他已经能感受到好友那戏谑的目光在嘲讽自己了,也不管身体状况,跑到场边指着温言对方载厚道:“教练,我不服,我要和她再打一场。” 方载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打什么打,输了就要认,下次再赢回来就是,现在你给我去治疗恢复一下,马上、立刻、滚!” 李文龙来了,李文龙又走了,临走前还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教练和温言,直让温言感到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方教练哈哈一笑:“这小子是不服气呢,觉得输给你一个女生丢面子了。” 温言点了点头:“再来一次,我未必能赢,他的力量比我大多了。” 方教练却是笑着鼓励道:“但是你进步快呀,相信再过些天,就算是再来一次,你也一定能胜过那小子了。” 这倒是真的,温言大方地接受了教练的夸奖,因为除了经验上的积累,自己马上就要引气入体了。不过方教练应该是没有看出来的,这判断是对方单纯从集训以来自己的实战表现中分析出来的。 这也是一流悟性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虽然学习上没有轻松多少,距离学霸仍有不小差距。反馈到修行对战上,微毫之间,确实卓有成效。 接下来便是方载厚单独为温言讲解起了她先前的对战中出现的错漏之处,这也是胜者的福利。 温言凝神倾听,从中汲取进步的养分。 至于李文龙那边又会遭受好友怎样的调侃,就不为人知了。 …… 时间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流逝着,很快,考试周来临。 温言就像是拧紧了发条的机器,连轴转个不停,终于考完了全部的课程。 至此,她也可以放下心来,没什么超纲的题目,合格不成问题。此后便可全力备战预选赛了。 不独温言如此,其他选手也是同样。 就这样,在万众期待之中,本届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的地区预选赛拉开了帷幕。 第13章 清流顾采之 直到预选赛的前一天,协会中那三位职业级大高手才终于在其他选手前露面。 相比于吃大锅饭的其他参赛成员们,已经职业级的他们享受的是学校修行系副主任云天舒的小班化指导。 一位职业五段内罡武者的一对三教导,若非正好赶上了大比赛的时机。不然,即使他们都是少年职业的天才也是没这个机会的。 “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协会征战本次大比赛的三位职业级主力,大家掌声欢迎。”在众人的一阵掌声中,方教练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地道。 参赛的除了温言外都是协会的老人,也都认识他们。温言虽然与之没见过面,也是久仰大名了。尤其是三人中唯一的女性职业级——顾采之。 “顾采之,阳历9998年生人,22岁,帝都大学修行系现代修行原理专业大四学生。先秦无名氏作《关雎》一首,是《风》之始也,为三百篇之首。其言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顾采之之名,或由此而来。” “至于其人,据传已得引气入体之境,学业绩优,堪为专业之冠。大学四年,清修进学,无半点斐言流传,平素更多帮扶同学后进,是帝大修行系之瑰宝,师生共赞之明珠。” “清流者,清澈之流水也。‘树以青槐,亘以绿水,玄荫耽耽,清流亹亹。’其又可喻指德行高洁富有名望的士大夫或贞洁德高的女子,清流雅望者,顾采之诚如是也。故评其为帝大九清之‘清流’。”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视频】【视频】【视频】……” 以上是楚歌在帖中对于顾采之的评述,不得不说是极高的评价了。但是所有修行系的学生看到后只觉得本应如是,甚至说的还不够,他们顾学姐的好远不是帖子上这寥寥几语可以概括的。 当温言在现实中见到顾采之之后,其为人若何尚未可知,但仅仅是静站颔首的仪态,已是令人心折。 顾采之也是职业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和练气修士,另外的两人为莫行舟和吕峰都是明劲武者。此二者皆为修行系研二学生,今年都已经24岁,正正卡在了大比赛的年龄上限。 也是为了本次的大比赛,他们才会选择留校读研。帝大的修行系虽然有诸多初段 、中段的师资力量,甚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系主任还是个一名高段武者。 但是对于其中学生而言,晋升职业级之后的修行更多的就是水磨工夫和一朝顿悟的契机,期间的进步往往需要花费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这已经远远超过了研究生的学制时长了。 因此,还不如正常毕业后就投入社会,不仅能赚取修行资粮,还拥有更大的可能,说不准什么时候机遇就来了呢。在学校里,安稳则安稳矣,但每个人的运道也会为学校的煌煌大势所镇压,很难衍生出纷繁的可能。 顾采之三人本就同协会诸人相识,也就没什么融入的过程。而顾采之和温言作为参赛选手中少有的女性,且都主修的练气,也有方教练的安排,自然而然就亲近到了一起。 “来吧,温言,我们对练一场看看。”二人简单交流过后,顾采之主动下场,愿意做温言的陪练。 温言自然求之不得,和女性修行者对练的好处就是少了诸多避讳。不然缠斗之间,异性之间难免会有些敏感部位的碰撞,虽说是擂台之上无性别,但心底终归还是有芥蒂的。 于是在协会的集训场馆之中,就展开了一场帝大九清之“清远”与“清流”之间的对决。 这不是一场平等的对决,仍然吸引了场馆中其余人的目光。糙汉子们的碰撞哪里及得上两位绰约风华的女大学生之间的比拼呢。 “请指教。” 温言行完一礼,境界本就低了一筹的她也不会想着相让,果断抢下了先手。 顾采之严阵以待,并没有因为境界高了就生出轻视之心,沉着应对,见招拆招地一一格挡下温言的腿脚攻势。明明是一对柔软匀称的手臂,拍击在温言腿脚之上,碰撞产生的作用力却是叫后者阵阵吃疼。 这便是引气入体后天地灵气对于身体的强化,再加上内息运转下,对身体的各项素质都会有一个小幅度的增强。温言吃不住对方劲道,也是理所当然。 纵然顾采之全程都只是防御招架,场面上似乎还被温言的攻势逼得步步退让。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一场指导战。 温言不论是个人的实战经验还是技法,以及身体素质等等方面都是全方位地处在了下风。在顾采之没有掉以轻心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半点获胜的希望。 “砰!砰!砰!” 在顾采之的刻意引导下,温言发挥得酣畅淋漓,尽情挥洒了一身所学,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有了升华。 拳影交错,腿脚互搏。 最终顾采之都被逼到了场地边界,而这时,她才爆发了全力。 一声暴喝,顾采之临机发力,对上了温言全力输出的一记鞭腿,结果竟然是不分伯仲。 顾采之这边再没有了见招拆招的喂招,温言也摒弃了花里胡哨的招法。二人的每一次交手都是堂堂正正的拳脚交互,竟一连又是十数次的碰撞。 “啧啧,一般业余修行者全力出手之下连续个五六次已经极限。顾采之引气入体有这份体力我不奇怪。但是温言先前已经有了不少消耗,现在还能有如此绵长的气力,也是少见。文龙啊,你这输得不怨。”场地旁,叶志华啧啧称奇,同时还不忘了对好友的补刀。 李文龙:你礼貌么…… 兔起鹘落之间,场上二人已经收手,是温言气力即将耗尽,力道自然而然地减弱了下来。对面顾采之感受到后也是配合地收力,在几回合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呼~” 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温言直觉通体舒畅,一股爽意直灌大脑。冥冥中,她能感知到——引气入体的契机更加清晰了。外界的天地之气似乎都在雀跃,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入自己的身体。 温言有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愿意,立地就能引气入体成功。 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行,激烈对战后消耗的体力与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引导天地灵气运转周天之所需。况且天地之气也分多种,现在的她只能感受到,却无法精准地接引到想要的灵气入体。那下场,唯有损伤经脉,伤及根基。 等到她终于压制下了本能的突破欲望后,对上的是站在一旁的顾采之那清澈目光。 顾采之目光如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引气入体?” 温言并无遮掩,坦然承认道:“早已寻到契机,方才多谢学姐成全,引气入体,再无关隘矣。” 闻言,顾采之亦是微微动容,又有些遗憾地道:“能在对战中突破,温言你真是好天赋,可惜没有来我们修行系。” 温言:“额……” 一旁的方教练听到二者间的对话也是一脸喜色地上前:“温言,你是说你要晋级职业级了?” 温言点头,道:“不错,我打算等到地区预选赛之后就先回趟家,让家里人帮忙护法,着手引气入体。” “这真是太好了。”方教练眉眼带笑,“这样这届大比赛我们帝大就有四名职业级了,一定能取得一个远超从前的好成绩!” 随后,他又相了下,说道:“地区预选赛之后么?也不错,以你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是运气特别差,进入大比赛的帝都二十人大名单不成问题。当然,若是有需要,学校方面也能安排修士护持你进行引气入体的。” 温言摇了摇头,拒绝了方教练的好意:“不用了,我和家里人已经说好了,就不麻烦学校里了。” “你家人也是……?” 温言点了点头,明白方教练的意思。 如是,方载厚才安下心来。他也是害怕温言家里面并不知晓引气入体会遇到的情况,会对温言的突破产生影响。在得到温言肯定的回复后便不再强求了,毕竟学校的老师再怎么好又怎么比得上家里人呢。 集训馆中的众人纷纷上前来恭喜温言取得进步,当然也有有心人留意到了她和方教练之间的对话,心中又起了遐思。 温言对于顾采之其人很有好感,顾采之对于温言这样天资卓绝的学妹也是十分亲切。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很快便熟络了起来,互相添加了微讯联系方式,约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多多交流。 第14章 正赛晋级题名处,二十人中最少年 新朝疆域共计有36行省(600+地级市,3000+县及县级市),10大直辖市,4大自治领(殖民地)和7大藩属国。 其中10个直辖市又称十都,分别是:帝都、京都、魔都、神都、妖都、海都、莲都、漠都、雪都、天之都。 4大自治领(殖民地)为:澳麟洲自治领、无尽群岛自治领、格林岛自治领、北部埃瑞大陆自治领。 7大藩属国为:新罗共和国、扶桑王国、南部埃瑞大陆共和国、中部美加大陆群岛共和国、博拉酋长联盟、君士坦丁民主共和国、南部亚元坦基斯共和国。 每个行省、直辖市以及自治领作为一个赛区进行大比赛的预选赛,最终每个赛区都将选拔出二十人的队伍参加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的正式赛。 新朝对七大藩属国也给予了特权,每个国家拥有50人的外卡名额可以参与到大比赛之中。 帝都作为新朝首都,又称京华、皇都,帝京等,为十都之首,新朝以及世界第一大城市。其中有高校二十余所,这还是排除了职业技术学院后的数量。 在这二十余所高校中,即使只论修行者方学生面,帝都大学仍是第一流的,能与之媲美的唯有帝都修行者学院。 大比赛帝都预选赛是在帝都修行者学院内举办的。 “老方,今年又是你带队啊!怎么样,这届你们学校能出线几个人啊,要不要比比?”方载厚带队来到了帝都修行者学院,刚登记完便遇到了对方学院内的老师上前来搭话。 见到来人,方载厚一脸嫌弃地道:“原来是手下败将啊,怎么,要不要等下学生们比完了我们两个教练再比划比划?” “切!”对方老师不屑地回应道,“上次交流赛不过是我没发挥好,让你捡了个便宜。你是不是对你的学生没有信心啊?” “呵呵。”方载厚压根懒得搭理他,一个武道之路已经断绝之辈的败犬之吠而已,他又岂会在乎。 “你……” 不提对方仍叫嚣着试图骚扰帝大参赛队伍,方载厚已经带队离开了签到处。 帝都修行者学院与魔都修行者学院、海都修行者学院并称为新朝三大修行者学院。 修行者学院是新朝在超凡复苏大背景下首创的一种超凡管理制度,入学了修行者学院后,虽然可以得到系统体系化的超凡培养,却也要因此受到更多来自官方的节制。 历年以降,能从修行者学院中顺利毕业的学生大多都是加入了军方或者政府的武装执法部门。即使是一些超过年限的劝退学员,也有义务配合完成其所在城市的超凡征召任务。 与之相比,其他综合类大学中开设的修行系虽然在软硬件条件上可能不及修行者学院,相对的却也没有了那些束缚,以及严苛的毕业要求。 一般开设了修行系的大学,其毕业要求大概是业三水平。像帝都大学、魔都大学等名校的要求会高一点,需要学生毕业前拥有业四水平。 而即使是普通的修行者学院,最低的毕业标准也达到了业四。至于帝都修行者学院等几所top学院,毕业要求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业六。 帝大修行者能一直与帝都修行者学院并称,除了帝都修行者学院实行的是精英制教学,学生数量稀少之外,也是因为帝大生源优秀。除了修行系之外,其他专业学院的修行天才也都会被吸收进入学校的修行者协会中。 作为新朝乃至全球最好的大学,对于人才的虹吸效应是恐怖无比的。几乎每年都有来自各大修行势力的学生加入其中,虽然他们并不一定都报考了修行系。比如温言,她进入的就是古代文学专业。 “方教练,你刚才干嘛不答应对方的赌约呢?”等到了划分给帝大的休息区中,莫行舟疑惑地询问道。 方载厚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地回答道:“对方不过是帝修院一个根基有损的普通老师罢了,在帝修院中都排不上号。他以前就败在我手下过,如今就差得更多了,和这种人,我要去计较什么呢?” “可是……”对于方载厚的解释,莫行舟仍有话说。 而方载厚却是懒得再关注这点小插曲了。 这也确实只是个小插曲罢了,并不能影响接下来的预选赛分毫。 这届帝都修行者学院的实力一如既往地稳定且强大,和帝大一样拥有三名职业级的主力选手,都是明劲武者,年龄也都在24岁上下。其余的校队成员,清一色的都是业六水准,在整个帝都也是独一号的。 此外,其他剩余的全部高校中,也出了两名职业级的天才选手。这也是应有之义,每届大比赛的地区预赛中差不多都是这样。 这般算下来,之后正赛的二十人大名单中,去掉职业级的8人是必定入选的外,剩下只有12个名额,却有着三百多人参与竞争。 “啧啧,老方你们帝大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居然和帝修院一样冒出来三名职业级。”说话的是帝都理工大学的带队教练,帝大和帝修院之外的那两名职业级,其中之一就出自帝都理工。 方载厚斜睨了一眼老朋友郭晓荣;“别跟我说你是才知道的,都啥时年代了,哪还有不漏风的墙!只怕我学员们的资料,早早都地摆在了你郭教练办公室的桌上了吧。” “哪里的话?”郭晓荣在一旁叫屈,“我这不是羡慕你们帝大今年天才井喷嘛。哪里像我们帝都理工,隔了这么多几年,才又有一个职业级学生能来参加大比赛。” “……”方载厚这下是明白了,感情老朋友这是来炫耀来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对方学校几届大比赛都出不了一个职业级学生,今年难得赶上了,怎能不来自己面前嘚瑟一番。 好笑地摇了摇头,方载厚配合地满足了对方的显摆,不过不知道当他知道了自己这边不只有三名职业级,更在不久后会拥有第四名,还胜过帝修院。那时候,对方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 老师教练们的恩怨情仇对温言来说,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预选赛的赛制是分组积分制:每八人为一组,组内人员互相对战,胜者积3分,平局各1分,败者无积分,最终小组内积分前两名出线,再进行最后的淘汰赛,以此确定正赛大名单。 不是每一所的帝都高校都有20人的满编人员的,所以最后一共分出了45个小组。温言运气有点遭,所在的小组中竟然有一名帝修院的明劲武者。 但不算太遭的是,剩余六名选手的实力并不是很强,最终得以以五胜一平一负的成绩小组第二出线。 无惊无险,之后的淘汰赛上,温言也是一路无阻,最终拿到了大比赛正赛的出线权。 隔壁帝都理工的郭晓荣又是摸了过来,和方载厚咬起了耳朵交流。 “老方,你们帝大今年了不得啊,那三个职业级我就不说了。我看了几场比赛,你们学校那两个叫叶志华和温言的学生也是不一般啊,竟然都能短时间内和职业级高手抗衡不落下风,看样子都是职业级的好苗子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的学生呢!”方载厚对于老友的恭维照单全收,甚至还不要脸地给自己加戏。 “咦~” “哈哈~” …… 持续几天的大比赛地区预选赛赛落幕。 期间,数百名学生在擂台上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汗水、泪水、更甚是血水。 回想起这几天以来的经历,温言只觉恍然如梦。如今终于结束了,一直紧绷的心弦也得以放松。此时她只想什么都不管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上三天三夜。谁也别来烦她! 此役,帝都大学出征20人,进入正赛者6人,成绩斐然。 其中,温言,赫然在列。 正是所谓:正赛晋级题名处,二十人中最少年。 第15章 引气入体后的我才发现外公竟是龙虎修士 临川市是一个县级市,历史上曾经分别被划入过江淮行省与吴越行省的版图,地处两省中间,亦是个经济繁荣昌盛的城市。 在新朝最新一次的行政区块调整中,两省都为之争执不下,闹到了议会中枢,最后就干脆将其管辖权收归为中央所有,之后又分配交由魔都代管。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魔都成为两省博弈的最大受益者。但对于两百多万临川市人而言,归谁管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他们更多的称自己为临川人,而不是江淮人、吴越人亦或者魔都人。 温言在帝都参加完地区预选赛并进入到大比赛的正赛后,便回到了临川外公家中。 祁致远并没有住在临川市里,而是继承并修缮了温言太公在郊外兴建的一座山庄。既作为自己的居所,也作为高端的私人庄园对外开放,通过经营获利。 山庄名为“怀宇”,是祁致远父亲、温言太公创办并命名的。内有六十多人的团队负责园林、安保、接待、内勤、外联等等工作。规模不大,但在祁家五六十年的用心经营下,在临川市的高端庄园中也是有名号的。 怀宇山庄内宅中。 祁致远看着自己出落得愈发飒爽英姿的孙女,也是老怀大慰:“如何?有信心引气入体了么?” 温言点头确认:“是的外公,若非有意压制,在帝都时候我就能突破了。” “好!好!好!”祁致远开怀大笑,“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好的,外公。” …… 静室内,温言身着宽松的练功服,一边调动着身体里的炁,一边感应着外界的天地之气。 熏香袅袅,刺激着温言的精神始终处于振奋的状态。此外,她的眉心、太阳穴等处也都涂抹了由深海妖化巨鲸的鲸油提炼而出的精华,腰间佩戴的香囊中也是经过道门羽士的真元淬炼、由独家秘方制成的密料…… 这些都是辅助突破的外物,光是这些就已经价值十数万记,若是放在帝大中突破,则远不可能有这般奢侈的待遇。 虽然相信仅凭一己之力也能引气入体,但是能帮助自己的东西,当然多多益善了,温言也没有想要矫情地去证明自己能如小说故事中的主角一般独自破关,进而去放弃这些。 心静神动。 …… 一旁观察室中的祁致远感受到温言的状态,也是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被温言身体里的炁所牵引,正透过穴窍缓缓地渗入她的身体。 又有一部分天地元气会随着温言的吐纳节奏而被缓缓自穴窍中排除,同时也带出了丝缕微不可察的浊气。 内外贯通,循环成矣。 水到渠自成,没有半点窒碍与波折,温言已经完成了引气入体的全过程。 天地元气之于炼气士无异于空气之于普通人,普通人的呼吸是本能。同理,吐纳天地之中的灵气对于练气修士而言同样是一种本能。 所以,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件如同常人吃饭喝水一般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啊,自然而然才好啊。”观察室中的祁致远喜色满面,对于温言平平无奇的突破过程甚为满意。 想来就是,刚入职业级的练气修士而已,还能整出多大的动静,润物细无声,才是这种突破的最佳状态。 往往那些不得其门,强行破门而入的修行者才会在破境时造成大动静。本身修行已至门扉洞开,抬腿即可迈入的,无声无息才是最上乘。 “温言的练气资质果然不俗,更难得的是她第一流的炼神天赋。虽然而今炼神难得,但也足以帮助她在练气醒神阶段走得更快更稳了。将来,或许…… ”静静地看着温言突破后稳定境界的身姿,祁致远心中早已闪过了千头万绪。 职业级! 温言感受着内外交互的气,原本束缚自己的一层枷锁似乎就此消失。通过对于外界元气的感知,她本人的感官也变得愈发敏锐。 自身元气在和引导筛选后融入自己体内的天地灵气交融后也成为了一种更为高级的内气,亦可称之为内息。 在许多话本小说中,这一步也被称为贯通天地之桥,等到温言对于内息的掌控更上一层楼,就是小说中的先天胎息境界了。彼时,等闲间即可闭气十几二十分钟乃至更长时间。 这就是修行者开始超越普通人,逐渐从单纯的口鼻呼吸转变为由身体呼吸的一个过程。呼吸吐纳的也不再是普通的空气,而是更高一层次的天地灵气。 在意这些职业之初的能力并没有意义,武侠小说多是创作于超凡沉寂的年代,那时候。那些年代里,能够引气入体就已经了不得的高手,哪像现在,引气入体才堪堪是职业级的门槛,后面更有无数的境界留待攀登。 呼吸,呼吸…… 直到静室中的熏香燃尽,鲸油精华也都全部挥发,终于退出了那种神而明之状态的温言才恍惚感应到了身体与周遭的真实。 最后再搬运了几遍内息,好好体悟了一会儿天地灵气与自身元气交互的奥秘,温言才结束了本次的修炼。 推开了静室的大门,已是新的一重天地。 “恭喜你啊,温言,焕然新天。”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祁致远祝贺道。 “嘻嘻,谢谢外公。”温言亦是展颜欢笑,突然仿佛才发现了什么,有些惊疑地看着祁致远,疑惑道,“外公,我感觉你怎么……” “感觉我怎么?呵呵。”祁致远哈哈一笑,语带笑意,“龙虎?” “对了,就是龙行虎步的感觉,外公你突破啦?”温言恍然大悟,旋即为外公能更上层楼感到欣喜。 祁致远矜持一笑:“总不能被我家温言给比下去了啊,前不久机缘到了,也就玉液沸腾,显现龙虎交汇之象了。你刚引气成功就能感知到我外露的气息,根基稳固,资质上佳啊,希望你能代替我去看看更高的风景。” “怎么会呢,外公你一定会龙虎结丹,还丹九转后铸就金丹的,我还希望您能再多多护着我呢!”温言上前拉起了祁致远的手,娇憨着道。 “哈哈哈……”祁致远开怀大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自己知道自家事,祁致远今年已经八十有三,即使是突破到龙虎境后寿元有了些微增长,余下年岁也不过二三十年,此生基本已是无望还丹了。 若非是早年受到的伤,唉~ 心中叹息,祁致远看向温言的目光却愈是柔和。 …… 之后的几周时间里,温言一直在祁致远的指导下熟悉着新的境界。同时也抽空去了趟市里,重新认证了自己的修士等级。 二十岁的职业级,温言出现在临川市的修行者管理中心时,也是掀起了一阵波澜。经办人员第一时间向上通知,当时就有中心的一名副主任前来招徕她,想要让她加入政府。 这些都是应有之义,诉说修行者的身份并没有社会特权,但其本身超越常人的才能就注定必然会成为稀缺人才受到社会各界的追捧。 就像全国各省市都会对硕士博士研究生等高素质人才展开追逐,相比较而言,更为难的的职业级修行者的受欢迎程度当然只会更高了。尤其时温言这样的天才型的修士,政府方面的招募待遇从来都是极优的。 当然温言是不会选择早早就加入政府,然后受到限制的。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当今新朝,多数修行者也都在官方挂了名,这无论是对于他们自身的修行还是社会层面的活动都是有益处的。 有所得必然有所付出,相对应的,在官方挂名的修行者多少也需要接受官方的定期的协从任务。虽然不会太麻烦,但总归也是受到了限制。 自家外公除了经营怀宇山庄,也是临川学院的教授,定居临川大半辈子,自然也是早早在官方挂了名的。在温言抬出了自家外公的身份后,对方也就识趣地作罢了。 根据新朝官方公布的数据,当前全国不过五百多名的高段职业级,按照平均分配下来,一座城市连一名都分不到。 临川虽然隶属魔都,经济发达,到底不过是个县级市,顶天也就一两名的高段坐镇。这样的背景下,如今已是五段龙虎修士的祁致远足以庇护温言在偌大的临川市横着走了。 因为在中段修士中,玉液境界是积累内敛的阶段,龙虎境界则是积蓄完毕,开始张扬外显。到了龙虎境界,修士的各项能力尤其是破坏力又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 纵然是高段修行者,也无法轻易镇压一名龙虎交汇的修士了。即使可以,期间也难以阻止对方对周边环境造成破坏。 故而,在龙虎之后,修行者也被禁止在城市之中交手。 虽然本身不管是何境界乃至只是普通人,斗殴什么都是不被允许的,但大多没有苦主上诉的情况下,也就民不管、官不究了。 唯有龙虎及以上,就算是动手后没有造成任何人员财产损失,来自官方层面的惩处仍然避免不了。最后会根据动手之人造成的损害程度处以罚款、拘禁、徒刑、死禁乃至处死等不同程度的判罚。 即使是龙虎修士,理论上,法律面前也是别无二致的。 实践中么,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了……新朝至今两百年,不是没有龙虎以上修士城市逞凶造成巨大人员财产损失的恶劣案件,但真正处以极刑的屈指可数。 当然了,温言自己也是个低调的人,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事端就是了。 岁月静好,一切都在向着更美好的方向驶去。 第16章 关于我不靠谱的爸妈要给我添弟弟妹妹这件事 驶向临川市的高铁上。 温墨白与祁砚青倚靠而坐,在外面世界浪了这么久,他们也终于想到要回家了。只是此时他们的脸上却全然不见归家的喜悦,反是愁容满面。 温墨白:“这事儿要不我去和爸说,你去和小言说?” 闻言,祁砚青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那为什么不换换我去和我爸说,你去找小言?” “啊这……” “这什么这?那就这样说定了,小言那边你去搞定。若是完不成任务,哼哼……” 温墨白无语望天: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怀宇山庄。 温墨白与祁砚青板板正正地坐着,低垂了脑袋,不敢去看祁致远和温言。 祁致远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小口啜吸着,间或用余光瞟一眼神色淡然的温言,也不说话。 温言坐在父母的对面位置,静静地听完了二人说的情况,也没有说话。 造成此次家庭集体沉默事件的原因就是——温墨白与祁砚青这对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老夫老妻只是外出过了个二人世界,后回来就宣布了今年已经二十的温言马上又要多一对弟弟妹妹了…… 这事儿放在炸裂界也是相当炸裂的。 源星整体普通人寿命也就60-80岁,而自己的老爹温墨白就是那普通人之一。老妈作为修行者,五十岁了还有生育能力这点,温言不觉得奇怪。倒是老爹今年五十三岁了,还能有这份能耐,叫她也是为之称奇。 听完父母所说的后,温言第一反应是开玩笑。但见二人神色不似作伪,第二反应就是荒唐。等到现在缓过神来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更多的抵触情绪。 整个源星不光是新朝,因为如今超凡复苏的大环境,别说五十多岁生育了,就是百岁产子也是偶有发生的事,皆是传为一时之笑谈。 这些事迹之所以能广为流传就在于其猎奇性,因为能化与普通人而言的不可能为可能,不是巨富就是修行有成之辈。这些人本来就是社会上芸芸大众们的谈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些趣事自然也就更为人津津乐道了。 温言自身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的职业级修士,勉强说得上是普通民众猎奇的对象之一。母亲一系也都是职业级的修行者,从小耳濡目染的此类事情其实也已不少,所以对于这种自身阶级中的猎奇轶事的接受程度,自然也就提高了许多。 纵然,这事是发生在自己家里。 祁致远曾经评价温言是一流的悟性,二流的心性。 这种划分是修行界中的一种模糊划分,通过对一个人长时间的考察,根据一些关键维度的评判,将其划分为一二三流。而其实大部分若以此标准评判,大抵得到的评价会是不入流。 修行者已经是在普通人中脱颖而出的群体了,而二流的心性,在整个修行界中也都是前列的水准。 温言的二流心性之评价盖因其疏离人世之心,所以她总能无鹜修行,不为纷繁杂芜所累,再辅以悟性天赋,才能在双十年华而引气入体。 同样也是因为这份人世疏隔,温言虽然看似二十年间皆在红尘浮沉,实际上却并未真正投入其中。未未曾入世,又何谈出世,所以这份疏离也只是表象的。这种藕断丝连,似是而非的出尘之心在修行的前期会是助益,随着境界的提升,却会成为妨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此刻,正是这份疏离出尘的心性,使得温言只是稍稍迷糊了一下,就坦然接受了自己即将迎来弟弟妹妹的现实。 看到对面父母那坐立难安之态,偶尔与他们余光碰撞,他们也是马上避开,目光中还满是歉意。温言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了。 因为父母亲年龄的现实问题,老爹大概率是等不到弟弟妹妹成家立业。老妈或许可以,但日后年纪大了怕也是独木难支。因此弟弟妹妹以后大概率是要让她帮忙照应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家庭财产的分割问题,相当于原本独属于温言一人的东西将来会被一分为三,凭空失去了三分之二。以祁温两家目前的财产状况来看,涉及的金额数字已经超过十亿新元。 一念之间,这些东西温言就全都考虑到了。但是她在意么?好像也不是这么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父母亲。 没有让沉闷的氛围继续下去,温言主动开口,说道:“老爸老妈,外公,这是好事啊,怎么大家都这么沉默呢?” 在三人都是有些错愕间,温言继续说道:“正好,我还担心自己一直修行的话可能无心男女之情,怕你们抱不到孙子和曾外孙呢。这下有了弟弟妹妹,让他们加把劲,说不定你们都能更早抱上了。” “这不行!”祁砚青果断反对,一说起这个,她马上由唯唯诺诺形态转化为重拳出击,“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决定了,大学毕业后,你必须带个男朋友回来。算你因为修行,可以晚点要孩子,三十岁之前让我们抱上孙子孙女不过分吧。” 温言:“……” “你妈说得对。”温墨白亦是紧跟步伐,道,“我跟你妈生你已经算晚了, 一代更比一代强才对,你起码要强过我们才可以吧。” 祁致远默默地又喝了口茶不说话,他不想参与这个话题。作为温言的外公,他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外孙女能结婚生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 但作为一名龙虎修士,他更知道女子怀孕生子对于自身修行的妨碍。因为情情爱爱与家庭生子之类的事情耽误个两三年正当勇猛精进的修行年岁,其后的成就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对于温言还有着更高期盼的祁致远在这个话题上是不会发表意见的,一切都看温言自己,不论是哪种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事实上,新朝的女性修行者,能够修炼到高段以上的也确实很少有早早就结婚生育的。大都是在修行有成之后,若是心中还有血脉传承的念头,会在那时再选择生育。没有也正常,对于高段及以上修行者而言,道统的传承更甚于血脉的存续。 温言静静地听着父母的唠叨,嘈嘈切切皆是关爱,虽然都是从他们立场出发的爱女之心,但是心意是真实不虚的。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 家庭会议结束,关于温家即将诞生两个小生命的讨论暂告一段落。有一点让祁致远感到高兴的是,女儿女婿决定让龙凤胎中的女儿姓祁,也算是继续祁家的香火,日后若能再找个上门女婿,祁家姓氏更可以一直流传下去。 虽说都是血脉相融的家人,新朝移风易俗百年以来,人们对于后人姓什么跟谁姓已经没有前朝古时候那么讲究,但这也多是当今生育率下降大环境下的无奈之举。若能保持姓氏不坠,还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温言就看到了,自家外公这段时间时不时地就手捧着诗词歌赋经典文章在里面翻来翻去的——他要为自家的孙子和孙女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温墨白和祁砚青这回是彻底放手了,就当满足老爷子一回,反正到时候选出的名字真正敲定的时候还可以再商讨不是。 向来冷清的山庄内院一时间充满了人气,温言一天天地看着长辈们在庄内走动的身影,也觉得温馨。 山庄里的工作人员团队也觉得自家老板自打前阵子突然变得威严深重后,最近忽然又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他们中不少人的绩效考评都放宽了不少,也拿到了更高的薪水。 龙虎修士,不怒而威自生。这个阶段的修行者身上都是带着一股龙虎气象,往往行事风格也会受此偏移变得外放激烈起来。这也是官方严禁龙虎修行者在城市出手的原因之一——怕他们打起来最后上头了,场面控制不住。 普通人在龙虎修士面前,就算感知不到他们身上的气,也能感受到其慑人的气场。所以说龙虎修士,就没有平易近人这一说。能够让人感觉亲切的龙虎修士,要么是他已经气象大成,就要结丹了;要么就是其已至弥留,气息散尽。 祁致远因为家族即将到来的新生命,竟能暂时性地收敛住外放的龙虎气势,不得不说对于其本人的修行也是一种极大的裨益。 关于血脉传承这件事,万年以降,新朝人都是认真无比的。即使祁致远如今已经龙虎交汇,不与俗同,这点上,与常人仍是殊无二致。 山庄工作人员们在知道了实情后也是纷纷送上祝福和一些特产小礼品,祁致远代表一家人照单全收,事后都会回上一份价值更高的回礼。 一整个夏天,怀宇山庄的氛围都是热情高涨的。当然,这份热情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消退。 但至少此时,大家心同此心。 第17章 神都雒阳 温言在临川完成了引气入体的职业级转变,又花了一段时间来稳固境界,时间一晃也是一个月之后了。 结束了全国各地区以及各大自治领和藩属国内部的预选赛,本届的大比武正赛随之到来。 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的举办地点在新朝境内的各大城市中轮换,其中又以十都为主,本届的举办城市就是十都之一的神都。 神都,又名雒阳、花都、神京等,位于新朝腹地,是中部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城市,有着悠久的人文历史底蕴。 温言抵达神都时,参与大比赛的帝都团队中的多数人已经抵达并下榻在了赛事酒店之中。 参赛的都是大学生修行者,其中不乏职业级,因此各大代表团对于团队成员的管理也并不怎么严苛。 选手可以不选择赛事酒店,自己在外住宿,温言便是如此做的。因为织世特地从帝都飞来支持她的比赛,二人便在距离比赛场地的神都大学最近的商圈中订了高级酒店的套房同住。 房间中,二人闲坐客厅。 “恭喜你啊,小言,你能在赛前就晋级职业,这下子一定能取得个不错的成绩了。”虽然早就在网络中沟通并道喜过了,现实见面,织世仍是祝贺道。 “尽力而已。”温言摇了摇头,心中并无矜骄之意,因为据她所知,选手中的职业级并不在少数,甚至还有暗劲武者以及醒神修士存在,且不止一个。 织世顺手揽过了温言的手臂,抱在怀中,说道:“小言,听说青姨又要生小宝宝了,是真的吗?” “……”温言无语,好吧,果然祝贺她大比赛取得佳绩什么的都是客套话,八卦才是你的本体吧。 不过以老妈和若馨阿姨的闺蜜情深,对方能知道也不足为奇。抵不住织世的纠缠,温言只得如实回复:“是真的,是一对龙凤胎。” “哇塞!”织世的两眼冒光,摇晃着温言的手臂,说道,“这真是泰裤辣!到时候一定很好玩!” 温言只觉脑门仿佛挂起了三道竖线:“你这又是哪儿学来的词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织世嘿嘿一笑:“有么,我觉得很有趣呀,嘻嘻~” ……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赛开幕之时。 雒阳以其国色牡丹着称于世,乃有花都之称,可惜的是如今已是七月时节,早已过了花期,见不到四五月时神都姹紫嫣红,夺尽颜色的瑰丽。 神都已经数十年未曾举办大比赛了,为了此次盛会,开幕仪式上更是邀请到了神都唯一的一名法境巨擘上台致辞。 这位巨擘乃是一名金丹修士,名为朱敦儒,出生于阳历9823年,道号希真,别号岩壑,又称伊水老人、洛川先生等,神都雒阳人士。 希真真人少时即有才名,获得“词俊”之名,在当时与“诗俊”陈与义等并称为“洛中八俊”。而今辗转已是百年身,昔年风流都被雨打风吹去,“洛中八俊”中其余七人早已随时间作古,惟余希真真人朱敦儒这位“词俊”修道有成,以法境巨擘之尊位,至今仍是傲笑于世。 温言在台下默默地注视台上的希真真人,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法境巨擘。 对方慷慨激昂地挥洒着,全部人都要为他侧耳倾听! 整个新朝,法境巨擘都不足三十人,相对于近十万的职业级而言真的太少了。一定程度上,这些法境巨擘就代表了无数修行者修行道路的尽头。此时直面自己修行的终点,温言又怎能不心潮澎湃。 和温言同样的还有现场的上千选手以及其他的修行者,但凡心中对于修行道路仍有所求,面对这般道标似的人物,都会不由得心生向往与敬意。 希真真人朱敦儒早年以清高自许,所在道脉两次举荐为学官而不出任。新朝105年(阳历9905年),有人向议会推荐朱敦儒,言敦儒有经世之才。有中枢议员亲自招揽于他,并命神都方面督促他赴帝都任职。敦儒仍不肯受命,在众亲朋的劝说下,他方应诏前行。 到了帝都,朱敦儒其时已是还丹高人,直接被授予厅官职位,高配享受副部级待遇。尔后其一路升迁,递补到了正部级的实职,位列新朝中央议会议员。 后来,因其发表主战言论,与当时国家休养生息,全面发展国内经济的根本政策方针相违背,在一干政敌的打击下退到了二线,心灰意冷,遂挂印而去。 也就是此番去官回归雒阳故乡,在神都雒阳的山水之间,他又重新找到了修行的前路,修为一路高歌猛进,终于还丹八转,证就金丹,一跃成为了新朝有数的法境巨擘。 …… 以上种种关于希真真人的事迹,温言早已听过看过了不知多少遍。 出世而后入世,再度出世,最终悟透。这就是一代巨擘修行阶段的转变。若以此为映照,温言自己还处在第一重的疏离人世,连真正入世都算不上,可谓是道阻且长。 并非每个人都要按照希真真人的路子前行,每一位修行者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遵循前人的经验,无疑能让后人少走许多弯路。 希真真人的演讲很简短,很快就结束了。而他也没有再留在会场中参与接下来的环节。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雒阳。” 伴随着对方豪迈激昂的吟诵,一首《鹧鸪天》在会场流传,余音袅袅,道意盎然,绕梁不绝。希真真人其人已是御空而行,倏忽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是当年对方去职归乡时的词作,如今再度由对方亲口诵来,更是震撼人心。令得温言都心生一股追求自由,无视凡俗的叛逆之心。 法境巨擘,一言而为天下法! 好在这股莫名的情绪来得快,很快就又消散了。 因为这只是情志短暂为希真真人所慑,对方又是无意为之,过些时间,这股子豪情也就缓缓消退了。 …… “法境巨擘现身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现场演讲,御空而行!” “‘我是清都山水郎’——法境巨擘希真真人不为人知的那些往事。” “从狎妓冶游美少年到金丹成就大宗师,带你了解不一样的希真真人。” “……” 大比赛的开幕式虽然结束了,但其引起的热度才刚开始。网络上一时间冒出了无数考古探秘的帖子,矛头统统对准了短暂出现的希真真人。 不是每一次的大比赛上都能出现法境巨擘的。一定程度上,法境巨擘已经不再需要凡俗的供养。到了他们这一步,更多的在于悟道,需要内求诸己,已经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法境存在与普通人虽然仍是同一物种,但不论从思维、寿命、能力等等各方面衡量,其实都已经浑然不同。 其与职业级以下之人更是有了生殖隔离一般的生育屏障,即使另一方为职业级修行者,亦是生育艰难。至于两位法境的结合,样本数据太少,不好说。这点,连现代的人工干预技术都无法有所助益。 当前科技关于这方面研究,目前给出的结论是:修为越高,诞生后代越是艰难,这个难度从法境开始产生质变的提高。 因为法境的后代血裔有概率继承法境巨擘一丝法意真传,这种修行层面的高维力量冥冥中就会影响生物孕育的自然规则,令新生命的诞生变得困难。 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位法境后人都能成功继承到先祖法意的,这个概率在一代后裔身上不足一半,往下传承,还会递减。 新朝至今二百多年,还没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血脉世家。后面就算有,没有一定数量同层次的血脉与之联姻,独木难支下也终将走向自我消亡。 血脉,从来不是修行者追求的东西。 他们更多的相信,人定胜天! 人间纷扰,夏天逾燥。 温言处之淡然,很快便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正赛擂台实战比武。 第18章 职业级的我竟差点被业六武者爆冷击败 大比赛虽是由专项技能和实战擂台两部分组成,但无论是参赛者还是观众,其关注点重点都是擂台实战。 因为实战擂台之上,是真真会见血的。更甚至往届的赛程中,不乏有选手被重伤致残的例子。 人类的天性中就带有暴虐、自毁的因子,现实的高压政策让人们只能选择和平共处,如今有了这样一处宣泄口,自然不会错过了。 整个大比赛有上千名的参赛者,其中职业级就达到了二百多人。若非温言临阵突破,是万难同全国的同侪天骄争锋的。 也不是每一名参赛者都是擅长实战的,最终报名了实战擂台的共计是863人,其中职业级196人。 这些人被分配到了一百个擂台之上,每个擂台8至9人。而这196名职业级则会被平均分配其中,平均一个擂台会有2名职业级选手。 第一阶段的筛选简单且粗暴,就是各个擂台之中的参赛选手进行混战,战至最后一人即为晋级选手。 这样的擂台混战有着极大的变数,因为给了其上选手合纵连横的空间,历届的比赛中就不乏出现业余修行者联手淘汰职业级的戏码。 当温言踏上了自己所在的第86号擂台,扫视了一圈其余的八名竞争者后,心中便是一沉。从台上一些竞争者之间交流的目光中,温言嗅到了他们联手的气息。至于目标吗,当然就是自己以及另一名可能的职业级了。 无他,上千名选手,两百多参战职业级的资料,众人肯定不会尽数记住。不过温言作为本届大比赛职业级中寥寥六十几名女性之一,且是最年轻的一名。相关的信息还是很容易被别人记住的。 台上的八人温言一个也不认识,在没有动手之前,她也不能确定其中是否还有另一个潜藏着的职业级,不过大概率是有的。 随着比赛开始的指令发出,温言以不变应万变,并没有做出进攻或者避战的行为,而是观察着台上众人的应对。 早前有过眼神沟通的其中五名参赛者迅速朝着擂台的一隅集结而去,显然,这定然是业余选手间的合纵联盟了。 有一名女生独自朝着角落奔去,剩下两个男生却是同温言一样,仍旧站在自己最初的站位上不动如山。 大比赛举办这么多届,各大院校早已有了应对的技战术策略。即使是不同院校的学生,弱者间的联合也成了约定俗成的做法,所以以上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沉默间完成的。 “温同学,台上应该只有我们两个职业级,不如先联手把这些业余的扫下台去,剩下我们两个再定胜负,如何?”安忍不动的二名选手中,其中有一人主动向温言开口提议道。 此言一出,台上其余选手皆是面色遽变。业余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纵然是业六水平,赤手空拳之下也很难做到以一敌十。 职业级则已然完成了生命层次的第一次进化,虽然幅度很小。但即使只是初入职业级,一般而言匹敌三五名业六修行者也是不成问题的。 话音刚落,不等温言同意,组成临时攻守同盟的那五名选手就选择了率先发难,目标正是这名提议联合温言的职业级。 “来得好!”职业级男子一声长啸,迎敌而上,主动接下了五人的围攻,同时还犹有余力地对温言说道,“温同学,那剩下的两人就交给你了。速战速决!” 温言点了点头,目前台上包括她在内也只剩下三人还没交手,她以一敌二也是理所当然。 “两位同学,请吧。”温言目光扫过二人,让出了先手。 在角落处的女生还在犹豫之时,剩下那名男生已是亮出了架势:“我一个人便足矣!” 身随音动,几乎是话语刚落,男生的拳头也已经欺身袭来。 左横右横人少见,面上撺拳势法仙。 震脚蹲身聚手炮,右跨一步七星拳。 此乃心意拳。 温言自己其实并不擅长技击之道,仰仗的无非是引气入体后高人一筹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最终在对方拳架临身之前截击下来,演化成力与力之间朴实无华的碰撞。 砰!砰!砰! 连串的闷响,这是温言与对手之间拳脚碰撞的声音。 平分秋色。 温言这回也算是体会到了之前顾采之被自己短时间狂轰乱炸逼平的那种郁闷了。 自己当时是因为炁体双修,膂力强过一般女子所以能做到那种程度。至于如今眼前的对手么,则是因为其男子之身,先天力量强过女子。加上他同样也已是处于领悟明劲前临门一脚的阶段,两相叠加,温言发现自己一时间似乎也真没什么速胜之法。 “呃!” “哼!” 另一处六人战局处,传来一声痛呼与一声闷哼,却是职业级男生发了狠,强行以伤换胜地击败了围攻的其中一名学生。 惨叫来自于被击败的业余选手,闷哼声则是职业男子自己身上也挨了一下,不由发出的动静。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职业级男生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就在温言还在关注那处战况时,面前的对手已是调息完毕,再次压上身形攻来。 “和我交手,还敢分心他顾?” 一道不满的质问,伴随着的便是对方凶猛的拳脚—— 马步拉开单鞭势,左切右切掌连环。 落脚左弓使架打,并步左右两砸拳。 对方是一名很纯粹的武者,交手中温言能感受到其体内近乎沸腾的气血,高速流转着,其中没有丝毫元炁搬运的痕迹。 能够进入大比赛正赛的对手也的确较之帝都预选赛中碰到的对手要强了一筹,温言在一时不察下竟是被逼得节节后退。 方载厚关注着帝大的五名参加擂台实战学生在擂台上的表现,尤其是四位职业级的种子。至于剩下的业六学生,也是个炮灰分母的命,不必多提。 当他看到了温言竟然被一名业六武者给打落下风时,虽是分属对立,也是不由得为对方凶悍的打法,精湛的技艺所赞叹。 “也是个天才啊!不愧是举国之力筛选而出的年轻一辈的菁英啊。”方载厚一边感叹着,一边却也没有太过焦急。 温言能在双十年龄便已晋级职业,本身就是天才,或许实战上略有不足,也不至于被另一个天才隔着一个大境界给掀翻了。 台上的战况演变也确如他所料,温言在经过了短暂的慌张后又重新稳住了局面,并一点点开始积累起了优势—— 期间最危急的时刻,便是最后台上剩下的那名女生见得业六男生暂时压制住了温言后,也是加入了战团进行前后夹击。 索性二者并无默契,男生对于女生的贸然插手也是心有不悦,两相疏漏下,终于给了温言可乘之机给缓了过来。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男生呵退了女生再度上前想要帮忙的身形,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强打硬上。 被呵退的女生瘪了瘪嘴,没有说话,却也依言停住了脚步。 右扳左掠弓步打,束身拗步用单鞭。 右手撩起打顺势,挽拉下压架打还。 只可惜,温言已经熟悉了他的拳路。错过了最佳机会的二人也再没了翻盘的可能,何况对方还是呈匹夫之勇的单打独斗。 温言一改先前被动拆解的打法,瞅准对方的一个空挡,直插近身。 慌乱神色在对方脸上一闪而逝,温言自觉得计,便得理不饶人,趁势想要将其淘汰出局。 “陷阱!”台下观看着分屏幕的方载厚却是惊呼出声。 温言当然是听不到的,但当她想要出手锁定胜局时,却见对方惊慌神色下露出的一抹不易觉察的得意,手下顿时一慢。 与此同时,男生的后手已然接上。正是—— 转脸似败急忙走,旋转蹲身二起连。 仆步切掌里合腿,用肘击打要合肩。 也亏得温言最后收了手,终于在一阵手忙脚乱后撑过了这轮反攻。 “唉~”一缕失望之意在男生眼中闪过,他明白,方才才是自己最好的制胜良机,可惜的是,已经错过了。 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再! 即使如此,男生也没有放弃,希望渺茫又如何,但求一战—— 并步砸拳又一势,右扳左掠冲一拳。 蹲身转脸斜形势,右手撩起砸左拳。 收到了教训的温言再没有贪功冒进,而是选择了以长攻短,仗着自己悠长的气脉与敏捷的身法,应对得滴水不漏。 形式至此,已然明了。 第19章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咽喉耳门高弹腿,旋转身子仆步按。 起身击步腰间踹,撑膀一变下取卵。 任是如何不甘,如何抗争,心意拳男生终究逃不过淘汰的结局。 “我叫风訾扬!”在被击败前,男生留下了他的姓名。 温言站在擂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对他表现出的擂台精神与实战素养表示认可。 还不待她回话,风訾扬在擂台下却又是臭屁地说道:“记住这个下次击败你的名字。”说完,不等温言再有回应,便已扭头离去。 温言:…… 就多余搭理他! 吸了口气,温言将目光投向了最后的那名女生,欲速战速决。因为另一边,那位职业级男生虽然又淘汰了一人,体力消耗下,面对剩下三人的合围攻势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女生直面温言的气势压迫,心中不免露怯,却也没有放弃。鼓足勇气,悍然选择了抢攻。 温言轻松化解,这名女生的水平相较风訾扬就差了许多,虽然也有业六水准,面对温言就不怎么够看了。 没费太多精力,便无伤击败了她,在对方气馁的神色中,温言没有再做拖延,而是选择径直驰援了职业级男生。 原本四人混战,职业男子以一敌三、势均力敌的局面立刻被打破,职业级男子充分领会了温言的战术意图,将对手三人牢牢牵制在了自己的正面战场。 温言从旁切入,两大职业级配合之下,切瓜砍菜一般就淘汰了最后的三人。 接下来,便是二人间的对决了。 “你居然没有选择作壁上观,待我们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相对而站,那职业级男生惊奇地说道。 温言挑了挑眉,看着他,没有说话。她不屑于此,也不屑于去标榜什么。 职业级男子见温言这副疏离之态,笑了笑,也不甚在意,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就像今日,我们两个职业级,偏是我被优先集火了。所以受伤之下,估计也难能是你的对手了。” 温言静静地看着他,且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经历了和风訾扬的一番比斗,她此时正是热血沸腾,战意昂扬。 “……” 职业级男生噼里啪啦地说了好一会儿,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回复身体机能。 温言在他对面,对他的那点小心思洞若观火。本来他就算是直接说了要恢复一下,温言也不会拒绝他的。但是人家既然乐意,那就让他说便是。 而结果也确如对方所说的,任是这职业男子本来实战能力犹在温言之上,奈何受创在前,精力体力也被大幅消耗,纵而拼尽全力也仍是无力回天,最终只得饮恨第一阶段。 无惊无险,波澜不惊。 回到台下,帝大参加擂台赛的五人的成绩都出来了。最后是温言、顾采之和莫行舟成功进入到了第二阶段,吕峰与另一名业六则是不幸遭到了淘汰。总体而言,还算不错。 比赛结束后,不论胜败,并不是就可以解散了。神都大学的一间教室内,方载厚在为众人做复盘:“再来并步双拳砸,扳手目标是迎面。掠打接下空手滚,盖步转身冲一拳。温言,你今天擂台上遇到的那名心意武者火侯不浅啊。” 他此时分析的是温言与风訾扬的对战:“上步震脚坐山架,两仪六路心意拳。果真名不虚传!你的对手已经摸到明劲门槛,就差临门一脚了!” 温言点头称是,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差点翻车了。 接下来,方教练就温言在与风訾扬交手中施展的种种技法,暴露的一干问题都做了说明。整场听完,温言在脑中场景重演,只觉豁然开朗。 这便是高屋建瓴的指导的作用啊! 之后其余几人的对战分析皆是如此,不论胜败。 风风火火,大比武正赛的首日赛程便已结束。今日只是决出了实战擂台的百强选手。明日开始,除了继续进行的实战擂台,各大专项技能比拼也将同步展开。 告别了教练与同学们,温言会合了织世,便离开了神大的校园。 …… “小言,怎么感觉今天的你格外活跃啊,是因为晋级百强了嘛?”入夜,酒店套房大厅中。织世坐在沙发上,看着身旁的闺蜜,有些不解地问道。 温言起身走到窗边,此时一轮圆月正高挂夜空,洒下清辉,照耀人间。城市的道路上车流不息,车灯炫彩,连成了条条绵延的灯带。 回头看了眼瘫在沙发上的闺蜜,温言抿嘴微笑:“不是因为百强的结果,是因为这个过程。” 没有等织世发问,温言自己就解释说道:“藏器于身,待时以动。修行了这么多年,如今才算是有了用武之地。能与同辈交流印证所学,见到了法境前辈,更加坚定修行的真实不虚。如此种种,舒我心怀。” 织世听完,表情有些奇怪:“额,小言你该不会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吧?比如……战斗狂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温言气恼地白了织世一眼:“我劝你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织世哈哈一笑:“就知道小言最厉害了,是今天的擂台赛上又有领悟了么?” 温言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今天和那名业六男生的比斗,经过赛后复盘,确实获益良多。经验上的积累尚在其次,更重的是感觉,不过这份感觉太缥缈了,强求不来。” “哦?竟然是那个业余男生而不是最后的职业级?”织世奇道。 温言依靠栏杆,目光仍是眺望天际:“这就是修行的唯心了,也不知道何时何物就能触动灵感。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十分活跃,不知道能保持多久。可能会保持到大比赛结束,也可能明天一觉醒来就没了。” 织世听罢也是啧啧奇道:“我到现在都没体验过什么顿悟、触动的,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话虽如此,却不见织世脸上有有半点懊恼,温言也是随口接道:“反正你也不喜欢修行,当个富婆,享受生活不比我们这样苦哈哈的修行者要好吗?” 织世白了温言一眼:“你自己不就是个小富婆嘛,还说我。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啊。” 温言转身,背靠栏杆,面对着织世,展颜一笑:“这不是已经有你了嘛,以后我家的产业我想的是就交给我弟弟妹妹了。我要是修行不成,可得靠你养我了。” 织世豪爽地拍了拍胸脯,震荡起一阵旖旎的起伏:“小意思,不用以后,我现在就可以包养小言言!” 温言笑而不语。 活跃的精神状态确实让温言的情志也更加外放,所以能开出这样的玩笑。 夜色深了,客厅中灯光调得并不亮。 月光如水,倾泻在厅堂之中,二人的身上仿佛也披上了一层辉衣。 …… “现在几点了?”温言问道。 织世仍是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西楼着意吟赏,何必问更筹?” “嗯?” 温言的面庞在灯光与月光的照耀下晦明变幻。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织世整个人仿佛都陷在了沙发里,发出了轻声感叹。 温言抬头,悠悠吟道:“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织世从沙发上坐起,来到窗边,站在温言身侧:“月光浮1,天宇迥,物华幽。同此良辰,不知今夜几人愁?” 温言离开窗边,走近了笑着揉乱织世的头发:“怎么,还真就诗性大发了啊?” ——她才不会承认是一时间竟接不上织世的诗句,才选择转移对方注意力! “讨厌!”织世打掉了温言作怪的手,“人家难得的雅兴,又被你破坏了。” “哈哈哈……” “哼!” “……” 第20章 以弱胜强 正如温言预料的,灵感一事,捉摸不定。 一夜无梦,醒来时,昨日对战后那种精神昂扬的状态便已经消失。 早有所预料,温言也没有太多的遗憾,只是难免有些可惜——若能保持这样的状态,恐怕醒神亦是不远了。 没错的,方才引气成功不久的温言,此时就已在考虑职业二段的醒神修行了。 练气初段的修行分为引气入体,觉醒神识,铸就道基三个阶段。其中道基需得精气神三宝在此境界圆满方可铸就。 引气与醒神这二者皆为筑基的前置境界,本质上并无先后高下之分。只是世人大多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次第进行修行。引气入体,练气圆满后,醒神的难度也会大大降低。 先引气,在醒神,是一个先易后难的过程,但修行者中也不乏神源先天强横之人。他们在练气初段的修行中,往往未等练气圆满便已经开启了神识的修行,二者齐头并进,互相促进,从而更快地达成筑基的前置条件。 更有甚者先醒神,后引气,圆满的神识同样有助于内息的积蓄,最终也能铸就道基。 不同的先后顺序并无优劣之分,全看适合不适合自己。 温言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先天神源是胜人一筹的,有着第一流的炼神天赋,自然想的便是如何更早地觉醒神识,加快修行了。 自己并不是好战的性格,以战养战的方法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炼神方法,这也是修行的纷繁瑰丽之处。 温言不由想到了母亲祁砚青,她也是早早就练气圆满、觉醒了神识。但是却并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炼神之法,加上温言的因素,才会蹉跎了十余年,至今才堪堪筑基,基本无望道途。 不过眼下,也无需考虑这么多。尽可能借着大比赛精英荟萃之际,汲取百家精华,刺激精神,加速醒神才是第一要务。 不是很幸运的,温言的第二轮对手就被分配到了一名来自扶桑的职业级女武者。 相比较于新朝的正统精气神三宝修行之道,流传至扶桑的修行法门经过了他们的本土化改造,结合他们自己的残缺道路,已经发展出了别样的风景。 温言还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扶桑的修行者,而这回,无疑给她这个机会了。 “温同学你好,我是来自扶桑神京大学的浅草陌,很荣幸能和你交手,请多指教。”擂台上,浅草陌身着扶桑风格的宽松武士服,一丝不苟地冲温言行了个武士礼节。 有意思的是,扶桑神京大学的简称也是神大,这就和本届大比赛的举办地神都大学的简称神大重名了。二所学校之间关于“神大”之名的归属权也一直是争吵不休。 总的来说,是新朝国内民众认可神都大学为神大,而扶桑本土国民认可自家的神京大学为神大。自家孩子自家人爱嘛,亲亲原则莫外乎如是。但是,客观来讲,神京大学集扶桑一国之精华,若论综合实力,还是要胜过只是新朝十都之一的神都所支持的神都大学的。 第二轮的实战擂台赛采取两两捉对比斗的方式,一局定胜负,胜者晋级五十强,简单而残暴。 神京大学是扶桑排名第一的学校,其中的修行者专业也是该国数一数二的水平。当然了,能够在第一轮的混战中脱颖而出进入第二轮的,也无一是庸手。 “帝都大学,温言,请指教。”温言回以修士礼。 “温言同学请小心,我要进攻了!”进入到战斗状态,浅草陌一改软萌甜糯的形态。 第一时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浅草陌面目肃然,提气纵步,双掌作刃,划出了两道诡秘的弧线,击打向温言的要害部位。 纵然大比赛的选手身上都是有穿着护具的,若是挨实了这两下,也必然不好受,于是温言选择了暂避其锋。 浅草陌乘势追击,掌刃似螺旋,绕过了温言的层层阻截,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突破而出。一时间,温言被逼迫得狼狈不堪,几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扶桑忍者的近战能力。 很久之前,或许可以上溯数千年之久。生于乱世的扶桑之民,为了防身与守护自己的财物,在吸收了中央帝国传入的修行法门,并融合本土的修行道路之后,发明出了一门独特的隐匿之技——忍术。 他们将流淌在天之中,地之底,人之内的气以结印的形式凝结,发动用来攻击敌人的秘术。他们被称之为忍者,在扶桑之地一直秘密地传承至今。 忍者是以两把匕首作为武器的战斗精英,是擅长近距离攻击的进攻职业。 忍者多可以忍术隐藏自己,并在隐藏时对敌方造成特殊攻击,且可以给武器附毒。攻击方式繁多,皆以杀敌遁逃为主。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并不属于武者的道路,融合了大量关于“气”的内容,反倒和修士有些类似。 非要分类的话,或可称之为“武修”道路,这也是当今新朝内也在研究的新兴道路。显然,此道上,邻居的忍者道路已经走出了一段不短的路了。 忍者道路注重对于气的开发应用,所以在刚进入职业级时,就已经能掌握相关的手段,并衍生出了大量的攻击手段,可谓是一个大前期的职业。 若非大比武赛场上是禁止使用武器以及其他外力的,仅仅是方才接招的那两下,浅草陌就已经能将温言击败了。 “这完全不是对手呀。” 温言已经被逼到了角落,这位扶桑忍者给她带来的压力太大了。盖因修士道路需要厚积薄发,因而往往在前期表现得是不如武者等职业的。 但这是在擂台公开赛上,施展不出借助环境光影神出鬼没的身法,无法使用淬毒利刃与火烟暗器,忍者的实力其实已经被极大得削弱了。 “就算这样都赢不了么?”温言心中自问。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越是危急关头,温言越是不会缺少了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果断出击! 仗着擂台比武浅草陌赤手空拳,攻击力不强这点,温言决然反击。放弃了防守,只求以伤换伤,看谁能坚持到底。 嘭!嘭! 双方拳掌皆是击打到了对方身上。 温言能感受到,伴随着浅草陌的掌力,一股螺旋劲力也随之侵入了身体。 此乃忍者之特职技艺——双刃旋!纵使手上没有忍者双匕首,浅草陌亦能发挥出三分精髓。 而攻势至此远远没有结束。 集气法! 浅草陌迎合温言的拳头不闪不避,悍然催动了体内的气。 绝风! 这是承接双刃旋的连击技法,以气御力,以力破敌! 在忍者体系中,此招之后,还可以承接旋风刃。双刃旋、集气、绝风、旋风刃,四者合一,即为忍者的经典技艺——旋风刃连击。 虽然浅草陌目前还用不出旋风刃,但仅仅是当前的三连技艺,温言就已是难以支撑了。 视线虽然捕捉到了对方攻击的轨迹,大脑也发出了拦截的命令,身体执行时却总是慢了对方一拍。 于是,毫无疑问的,温言把这套连击吃了个结结实实。 “咳咳。” 强运内息,本已压制住了体内入侵的劲气,但接连到来的攻势直接让温言破了防,忍不住岔气咳嗽起来。 赛场上可没有手下留情一说,浅草陌乘胜追击,再一次催发了体内之气。 温言无法,只得放弃调息,索性破罐破摔,抱着同归于尽,听天由命的心思顶着浅草陌的掌刃攻击,强制束缚住了对方。 在又挨了重重的两下后,温言强忍着身体内外的痛感,鼓足余勇,调动最后的气力就带着对方一同扑向了擂台之外。 浅草陌面色遽变,明白了温言的想法,登时挣扎起来。奈何连续集气后的短暂虚弱却是令她难以顺利逃脱。 二人在半空中争抢着主动权,身体间对抗,几次上下移位。直到落地那一刹那,温言再度掌握了主动,翻身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碰! 一声重重的身体坠地之声响起,裁判适时赶来,见证了这场比赛最后的结局。 浅草陌身体率先落地。 本场比赛——温言胜! 第21章 最后的成绩 在确认了比赛的结果后,支撑着温言坚持的那股心气也就泄了。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温同学!” 浅草陌惊呼一声,接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温言,并没有因为比赛的失败迁怒于她。 重新缓过一口气来,温言在浅草陌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后者真诚道谢:“多谢浅草同学,力有不逮,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你不要怪我胜之不武。” 浅草陌飒然一笑:“擂台之战,胜负一瞬,双方都是各凭本事,温同学不需要道歉的,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温言开口,还待再说什么,浅草陌已然抢先说道:“虽然擂台规则限制了我们忍者的发挥,但扶桑忍者本就是个前期强势的职业,这样还输了,看来我的实战经验还是不足。不过下次再见,温同学可别再想这么轻易就取巧打败我了哦。” 说完,浅草陌还向温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比赛结束后,她又恢复了萌妹子的状态。 温言一怔,随即笑道:“那我们下次再论输赢。” “下次一定!”浅草陌伸出了右掌。 “一定。” 啪啪啪。 二人三击掌,定下了下次的约定。 赛场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到位,引导二人前往了医务处进行检查治疗。 浅草陌还好,只是消耗了些气力精神,休息一下就能恢复。温言的拳脚给她造成的也只是一些皮外伤,她自己推拿按摩一下,过个两天便可消退。 这便是修士在前期阶段的弱势,温言本身还有着业六的武者水平,就这,在与浅草陌这个忍者换伤的情况下,对方赛后基本都能称作无伤。 扶桑忍者——经历过业余阶段月与影的磨砺,问道刃与心,最终破境成就下忍,修习术与印,甫一晋升职业级就拥有不俗战力的存在。 至于温言自己,肉体上的挫伤、淤青之类的不谈,光是对方的劲气便已经对她造成了不轻的内伤。 温言应当庆幸,幸亏自己果断出手,没有让对方继续攻击下去。还没等对方用出术印大招,就已经结束了比赛。不然,真的是会下场堪忧的。 往届的伤残案例中,武者参与的比例占了九成以上,而其中最严重的一些场次,往往都有着扶桑忍者的身影存在。 在经过了医务人员简单的治疗处理后,剩下的就要靠温言调养恢复了。之后又同浅草陌互换了联系方式,二人才互相道别。 另一边,回应过了帝都代表团队以及帝大教练同学们的关切,温言此时只想好好休息。但是精彩纷呈的现场赛事又让她不忍放弃。 “温言,我看了你和扶桑神京大学学生的比斗了。不过你的伤真的不要紧么?”叶志华上前关心道。 因为前番集训的原因,温言同帝大修行者协会中的参赛选手们之间也建立了一定的友谊,面对叶志华的关心,她倒是并未表现得太过冷淡:“休养些时日即可,无大碍,只可惜怕是要错过接下来的赛程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叶志华一脸遗憾地和声道,“我们帝大现在就剩你和莫行舟学长进入了五十强,其他人都被淘汰了。” “能力极限就到这了,如之奈何。”温言自己看得很开,“这轮能赢过浅草陌已是侥幸,我引气未久,都尚未练气,能走到这一步都是运气。” 叶志华还想再多聊一会儿,温言却是婉拒了对方的陪同,径自寻织世去了。 专项技能方面,没有相关长处的温言并没有报名。决定了下一轮的擂台赛将会弃权,所以对于此时的温言来说,大比赛已经是结束了。 让温言头痛的是,见到织世后,果不出所料地被对方又是好一通的埋怨。 “哎呀,小言,比个赛而已嘛,干嘛这么拼,还给自己弄回来一身伤。”衣织世上上下下折腾着温言的身体,一副不看出个花来不罢休的架势。 温言躺平了任由对方折腾,无力狡辩道:“边上都有裁判看着,都赤手空拳的,不会有危险的。” “谁说的!”织世手指用力地戳了一下温言挫伤的部位,“我都查过往届大比赛的信息了,虽然没有出过人命,但是断手断脚的场次真不少。” “嘶——”温言到抽一口凉气,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抽出手来抓住了织世的手腕,温言解释道:“这种收不住手的情况大多发生在二十强以后的场次里,你看我现在不都已经决定弃赛了么,安啦安啦。” “哼!”织世娇哼一声,算是认可了某人的话。 …… 大比赛仍旧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温言不知道的是,网络上她和浅草陌那场对战的剪辑视频莫名其妙就流传开来。 若非要说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二人皆来自于名牌大学且还是高颜值妹子的缘故吧。美貌,自古以来都是稀缺资源。 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是全程直播的,新朝中央电视台主频道虽然只会播出同时段中热度最高的场次,但在其下属的各大分频道以及网络直播间中,还是会实时转播其余的赛程。 温言与浅草陌的那场比斗就是在其中一个网络直播间播出的。 直播时并没有太大流量,平均下来也就几千的在线人数。但在之后,有专业的博主在搜寻大比赛素材,翻看各个直播间的直播回放时,意外发现了这场比斗。 凭着资深自媒体人追逐热点的嗅觉,这名博主从中发现了爆款的气味。于是经过了视频的剪辑、配乐一系列流程之后,成功制作了好几条相关的视频并在第一时间发布了出去。 结果也如他所料一般,网友们的目光很快被视频中擂台上两位奋力拼斗的天骄型女大学生给吸引了。 “啧啧,也就是时代好了啊,能让两个帝都大学、神京大学的天骄女大学生在擂台上打生打死地表演给我们看,舒服了~” “切,别说两个女大学生表演打擂台了,现代社会,只要钱到位了,让她们再表演别的都不是不行\/猥琐\/猥琐……” “楼上的别太恶臭好么?你可能不太理解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中职业级天骄的分量。职业级在整个新朝都是万中无一,更别提在大学期间就已经晋级职业的这些天之骄子了。你也就会在网络上口嗨意淫一下了,现实中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谁说的,现在社会上职业级给普通人打工的要多少有多少。再说了,风水轮流转,还不知道她们未来都怎么样呢!” “啊对对对,莫欺少年穷,然后莫欺中年穷,最后莫欺老年穷。” “你……” 这些网络上慢慢发酵的热度温言暂时还不知道。 她见到了帝大仅剩了独苗莫行舟,经过了连番的对战,对方身上原本峥嵘毕露的气场此时不仅没有增强,反倒内敛了许多。 “这是要由明入暗了啊。”方载厚在帮助莫行舟复盘完了他上一场的对战后,向着一旁观摩的其他选手说明了他此时的状态。 “可惜赶不上这次的十强排位赛了。”莫行舟闻言并没有反驳,只是有些遗憾地说道。 50进20的第三阶段赛程规则是将50强选手分成10组,每组5人,小组成员之间各自进行对战,最终积分前两名的小组成员晋级下一轮。 莫行舟就是以四战全胜、小组第一的成绩晋级的20强。并且他之后将要对战的会是另一个组的第二名,获胜概率很大,几乎可以说是十强在望了。 而比赛进行到这个程度,剩余选手们的根底已差不多都暴露了出来。本次大比赛共有三名明劲,二名醒神共计五名的职业二段,其中除了一名醒神修士马失前蹄早早输在了一位明劲武者手上,其余四人都进入了20强,且皆为小组第一。 这样一来,也避免了二段修士之间的提前碰撞。 方载厚为众人播放过他们的比赛视频,莫行舟对比了自己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只能说,确实自己在硬实力上还是有点差距的。 “已经不错了。”方载厚对于手下队员能够走到这一步也表示了认可,“这次我们帝都队伍最后晋级20强的就只有你和帝修院的一人,那人还是小组第二出线的,差不多一半的概率会对上四名二段之一,就算没有,对上其他的小组第一估计也悬,应该就止步于此了。” “所以我们帝大这次大比赛的成绩已经胜过帝修院了。”顾采之在一旁说出了方教练想要表达的意思,“接下来的几场比武,莫学长只要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就好了。胜负只是一时的,若能借此更快领悟到暗劲,更是值当。” 莫行舟扭头看了顾采之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顾采之回之以一笑,嫣然夺目。 …… 温言在侧旁观了二人之间的互动,咦,似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情况发生了…… 第22章 大赛落幕 酒店中。 “哇塞,小言,你又火了呀!”织世举着手机冲温言挥手。 温言坐在一旁,办公桌上,电脑中正播放着时下爆火的电视剧,边上还摆放着新鲜的果碟和饮品。 闻言,她也只是瞟了织世一眼,不明所以。 “你快过来看呀!”织世在沙发上娇声呼唤。 “来了,什么又火了?”温言按下了暂停按钮,起身走向对方。 “喏。”织世在温言坐下后立刻靠了上去,向她展示手机中的信息,正是她们那个【盐味芝士】账号的后台私信内容。 “啧啧,你看看,都是在你和那个扶桑女忍者比武的视频下面艾特的你,还有好多私聊询问的。”织世一边说着,一边又点开了账号最近一些作品的评论区。果然,都是关于大比武的内容。 “额……”温言也不知道说什么,也没什么想说的。 “你怎么这么淡定呀。”织世表现的比温言本人更加兴奋,“别人想要火都是求之不得的,你看你,这才多久,都出圈了好几次了。” 账号一直都是织世在经营的,温言无心于此,更别提什么成就感了。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名扬天下的虚荣心在雀跃,不过她能清晰地认知到流量背后的虚无,所以不会沉湎进去。 “嘻嘻。”织世美滋滋地翻阅着账号的后台与评论,又转头问温言道,“还有好多媒体想要采访你呢,你要不要接受啊?” “采访我?”温言愣了愣,略一思索,还是拒绝了,“没必要,我们又不是吃这碗饭的。而且就算是采访,我也希望是因为将来我修行有成了,而不是因为这种网络流量。” “好,有志气,不愧是我家小言言!”织世给温言点了个大大的赞,也不再提这茬。伴随父亲莫博彦的崛起,媒体界长枪短炮更大阵仗的她本人也早已见识过了,对此也是没有太大兴趣的。 二人在酒店中享受着惬意的闲暇时光。 此时,经过了又一轮的激烈角逐,实战擂台终于决出了十强选手。 不出预料的,帝都代表团队只有莫行舟一人进入其中。最终整个团队的在擂台实战项目的成绩是十强一人,二十强一人,五十强一人,百强三人。 能在全国三十六行省,十都,四大自治领,七大藩属国中取得如此成绩,已经算是前列了。这成绩与帝都代表团队的历届成绩相比也处在上游水准。 “莫学长,加油!” “行舟啊,竭尽全力,不留遗憾就好。 “……” 在同学教练们的鼓舞中,莫行舟踏上了最后的十强排序赛场。 排序规则十分粗暴,神大方面派出了一位四段丹劲武者轮番对十强选手进行考校,根据十位选手的表现,现场裁判组会给出相应的分数,最终根据每位选手的分数划分名次。 当然,这只是初步排名。在这之后,选手若是有异议的,可以再向上进行挑战赛提升自己的名次。每个人初始都只有一次挑战机会,挑战胜利可取代对方的名次,且每次胜利还会给胜者额外增加一次挑战机会。 丹劲武者,气血抱丹。 如果说初段武者由明劲直至化劲的过程是挖掘人体极限,释放隐藏潜能,那么成就丹劲就是超越人体极限的一次全面升华。 偌大的新朝,也就七千多名中段修行者,平均100-120年的寿命几乎比普通人高出一小半。 若说初段修行者中还有许多是给普通人打工的,到了中段,多数都是有了自己的产业了。自此穿上了鞋,告别白身。 这也是官方堂堂正正的招安策略,职业级超凡者也还是肉体凡胎,也都还有物欲名利的追求。通过对其群体中优者的优待,则可将更多超凡力量笼络在人情利益关系这张大网之中,让兴起的超凡浪潮成为社会发展的推动力而非掣肘。 “十强中的那四名二段选手,若是面对普通化劲武者,或许还能稍稍抗衡一下,但在丹劲之下,一切反抗皆是徒劳。”现场解说如此说道 普通化劲武者:有被冒犯到…… 方载厚:###!!!!有人是不是在点我? 不过这也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年龄乃至境界都不是两者间实力衡量标准。 赛场上,即使神大的丹劲武者已经收着力了,十强选手在他面前仍是蚍蜉撼树,难有所为。包括那四名二段选手,区别只是支撑时间的长短而已。 最终结果出来,四名二段不出意料地排在了前四,唯一的醒神修士也毫无意外地是四人中垫底的存在。 擂台上打来打去什么的,对于修士尤其是职业级初段的修士而言,真的是太不友好了。修士本身就不擅长贴身短打,拳拳到肉的战斗方式,初段时也基本没什么能上手的攻击型道法术术,无怪乎另一名醒神修士会早早地爆冷出局。 修士真正的发力阶段还得中段,后者说龙虎以后。彼时的修士已然可以初步调动天地之力,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沛然大力。若是放到古代,在没有同级对手牵制的情况下,时间足够,一人破军也不成问题。 莫行舟的排位是十强第七,也多亏他在大比赛的赛程中摸到了暗劲的头绪,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最后的挑战名次环节,挑战顺序是从后往前。 莫行舟之后的排在八九十名的选手无一人放弃挑战,第九第十名都是练气修士,不约而同地选择的挑战他,但都被他鏖战后击败。 “这……情况不妙啊,后面九十名都挑战了莫学长,虽然都赢下了,但却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若是第八名再来挑战,恐怕……”观战台上,帝大一名助理教练忧心忡忡地说道。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显然,而今的局势正朝着不利的方向滑去。 幸而,那第八名在莫行舟已是连战两场,状态不圆满的情况下都没有选择挑战他。最后挑战的是第五名,也即是四位二段选手外所有一段中排名第一之人。 过程很激烈,结局却没有反转。第八名遗憾败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莫行舟有过交流。根据他在对战第五名时表现出来的实力,若他当时选择的是莫行舟,还真有不小的可能取而代之。 轮到莫行舟挑战,他直接选择了第三名的暗劲武者。 战斗至此,他也早已抛开了胜负。现在的挑战,只是为了攀登武者道路上更高的山峰。 第三名在收到莫行舟的挑战后也是十分惊奇,但在和莫行舟交手两回合后也是明了:“呵呵,你这是想借我的压力来领悟暗劲么。” 莫行舟没有接话,对方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本就状态不全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回应对方的言语了。 “想法不错,那就让我看你有没有资格让我成为你的磨刀石了。”第三名在摸透了莫行舟的底细后火力全开,竟是直接爆发了极耗体力的暗劲。 一拳。 两拳。 三拳。 莫行舟轰然倒地。 “莫学长!” “啊——” 帝大团队这边发出了一阵阵满是担忧的惊呼。 场上裁判立刻上前,制止了第三名还待挥出的拳头。回身查看了莫行舟此时的状态,还好只是硬吃了三下暗劲拳力,体力不支倒地而已,并无大碍。 “好!” “吼——” “啪啪啪……” 看台上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鼓掌,正是这样拳拳到肉,直接ko的戏码才更能激发观众们的g点。 第三名绕场一周,接受着观众们的欢呼。此时已有医护队伍上台,带走了莫行舟。 “现在看来,你并没有这个资格啊。”医护队抬着莫行舟经过第三名身边时,第三名忽然开口挑衅。 莫行舟意识并未昏迷,闻言脸上浮现一丝怒意,嘴巴动了动,想要反驳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医护队员们没有给第三名再飚垃圾话的机会,很快就抬着莫行舟下了场,背后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 经过了莫行舟一战,剩下的第六名也没再托大去挑战二段,他选择的还是第五名,结局却同样告负。 至于第五名,虽然还是明劲,但此前比赛中,淘汰了那个倒霉的二段醒神修士的同样是他。在经历了两轮的挑战后,他也是力有不逮,最终只选择挑战了第四名的另一名醒神修士,结果这回却没能再上演以弱胜强的翻盘,以失败而告终。 第四名紧跟着挑战第三名,双方都打到了山穷水尽,最后还是以一招之差惜败。同时,再度获胜第三名也因为体力耗尽,失去了向上挑战的能力。 最后的对战来自于第一名与第二名,二人都处在各自的巅峰状态。遗憾的是,观众们所期待的以下克上的戏码还是没能发生。 整个交手过程虽然热血激昂,节奏却始终都被第一名所掌控着,最后也是没有悬念地杀死了比赛。 纵观整个排位挑战赛,竟然无一人成功。虽然也有挑战者选择对手的原因,但最后的结果仍能证明大比赛裁判组眼光之准确。 嗯,没有黑幕。 至此,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的实战擂台也就彻底落幕。冠军桂冠花落海都大学,亚军则来自于天都大学。 季军选手出自扶桑外卡团队,是神京大学的学生,殿军那位醒神修士则是东道主神都大学的学生。本次两座神大之间的交锋,以扶桑神京大学小胜一筹告终。 擂台赛虽然完了,另一边的专项技能赛事却还未结束。空闲下来的选手们互相寻找着相熟的、看好的选手合影留念。 一张张相片画面定格,大家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第23章 浅说气运龙脉 “你好,请问是温言同学么?我是青年修行者杂志的记者,请问可以采访你几个问题么?” 正和织世一起漫无目的地在神大校园中闲逛,突然眼前出现两个人举着话筒,扛着摄像机地就拦住了去路,温言表示这真的大可不必。 “嘻嘻,小言言,怎么样,都是找你的呢。”织世将温言推到了镜头跟前,坏坏笑道,“我说了你又火了吧。” “……” 那记者抓住机会就递上话筒,接着开口问道:“温言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你在网上火了么?” 温言嘴角扯了扯:“知道。” 记者:“那么请问你对于自己的蹿红有什么看法呢?” 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思考了一下,温言回答道:“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 记者:6 衣织世在旁捂嘴偷笑。 被温言这一下给整不会了,记者顿了顿,才重新问了个相对正常点的问题:“我们了解到,温言你现在才只有大二,算是大比赛中最年轻的一批选手了,请问你对于自己在本届比赛中取得的成绩是否满意呢?” “满意。” …… 又经过几个问题的拉扯,温言就像个采访黑洞,记者感觉从其身上挖掘不到什么好的素材,也就放弃了。 “好的,那么让我们感谢温言同学的配合。最后你有什么要和喜欢你的粉丝朋友们分享的么?” “emmm……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nice! 采访的事只是个插曲。 随着擂台实战赛的结束,已经有一批参赛者先行离开了,浅草陌便是其中之一。 这几日,二人通过网络也相熟了不少。临行前,她还特地来见了温言:“温言,我要回国继续修行了,下次见面我们再一决高下。” 温言欣然应允:“一路保重,有机会我们再以武会友,我对于你们扶桑忍者的修行道路也很有兴趣呢。” 浅草陌在非战斗状态显得软萌可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欢迎温言你来我们扶桑游历修行呢,到时时候我可以带你体验一下忍者月与影、刃与心修行。” “有机会一定。” “……” 送别了大比赛中结识的新朋友,观看完最后一场比赛,温言也和织世一起离开了神都。算起来大比赛的正赛拢总也就十来天的时间,赛后回顾,却感觉已然经历了太多。 大比赛并没有闭幕式,都是修行者,不拘小节。 织世那边还有事,直接飞回了帝都,并没有和温言一同返回临川。 临川,怀宇山庄。 祁致远摩挲了一会儿外孙女带回来的大比赛擂台实战五十强的纪念章,又重新交还给了温言:“一缕浅薄的叶龙气运,确实有些微加快修行速度的增益之能。” 温言接过了纪念章,露出不解的神色:“叶龙气运?” “不错。”祁致远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气运之说,古来有之,我也是龙虎之后才能感受到其真实不虚。” 新知识get,这可太叫人好奇了,温言双目迸射出求知的光芒。 祁致远也没有卖关子,说道:“气运不可测,虽然古时修行者就已经认识到了它的存在,却并不能很好地加以利用。真正完成了对气运的初步利用的研究,也就是新朝最近几十年前的事情,你手中纪念章就是其中的一项衍生应用。” “新朝已经可以利用气运的力量了?”温言轻声惊呼。 祁致远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只是初步利用而已。新朝的研究表明,气运与传说中的龙脉是关联在了一起的。依据气运的本质与浓厚程度可以划分为祖龙、根龙、干龙、支龙、叶龙五个等级。” “普通人、包括业余修行者基本都只有叶龙之运;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与职业级则根据自身掌握的社会资源与自身修行层次不同,气运在叶龙与支龙之间都有,最顶尖的一批人可能会有干龙之运。” “法境基本上都有着干龙级的气运;再往上的根龙与祖龙之运,可能就要对应灵境大能与传说中仙圣一流了,但也只是猜测,这些离我们太远了。” “据我所知,新朝目前研究的成果也就到了支龙层次。真实进度可能会略微涉及干龙,不过就算涉及到了应该也很浅薄。” 给温言大致普及了一下关于气运龙脉的知识,祁致远继续补充:“气运是一种反应个人、组织、国家阶段时间内自身盛衰祸福的奇异力量。天地间的龙脉则可以缓慢产生气运,用以增强个人、组织或是国家,故而有了气运龙脉一说。” “气运低迷可能会导致个人、组织或是国家在一定时间内厄事连连;反之气运昌盛则会令其发展顺遂、无往不利。但这不是定数,只是一种大致的趋势。现实中,盛衰逆转的案例很多,很多时候,即便是普通人都能做到‘逆天改命’。” “所以气运之道,可以为助力,而不可以为依凭。新朝研究出来的就是截取龙脉产生的气运之力,用以短时间内加速修行、增加智慧,期间增强的实力,研究出的成果,悟出的道理才是属于自己的。唯有实力,才是稳定自身气运的不二法门。” 温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消耗气运,增强实力,增强的实力自然而然带来更多的气运么?” 闻言,祁致远露出孺子可教的目光:“理论上是如此。不过这消耗的气运还需以外运为宜。因为若是消耗自身的气运,短时间内自生的气运是赶不上消耗的。由此可能会带来恶劣的影响,得不偿失。” 温言看着手中的纪念章:“这份外运来自于龙脉?” 祁致远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不错!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就是给年轻修行者的一个展示舞台,表现优异者自然会得到官方的嘉奖。” “你们擂台赛的百强纪念章应该有微毫的叶龙之运,你的五十强也就小半份的叶龙之运,二十强应该能有大半了,十强则是完整的一份叶龙气运。” “再到二三名的奖牌,就有了半份到大半份不等的支龙之运了。至于冠军,乃是完整份的支龙气运。” “支龙气运又能加速多少修行的速度呢?”温言有些好奇。 对此,祁致远表示他也不知道:“修行之事,因人而异。而且气运也不止加速修行一种功用,还可以将之吸收用以增强底蕴,或者用以临时增幅占卜、观星等手段,还有更多奥秘尚未被探索出来。 就比如龙虎成丹,现代科学已经大概率印证了,充足气运可以推动成丹的效率。还有武者高段的最后一步——虚空见神,传言也关乎到了冥冥中的运势。” 闻言,温言立刻把纪念章推给了外公:“那外公这枚纪念章你拿去推动龙虎成丹吧,我修行已经够快了,用不着再加快速度。” “哈哈哈。”祁致远笑着拒绝了外孙女的好意,“这点气运对于我而言是杯水车薪,还是用在你自己身上才正合宜。况且龙虎成丹关系到的要素太多了,又岂是单单气运一点足以概括。外公我啊,也才新晋龙虎,这条路还有的走呢。” 话至如此,温言也没有再坚持,转而又问道:“这些都是您龙虎交汇后才知道的吗?” 祁致远唏嘘一叹:“是啊,修行至龙虎,又是一重天地。你太公传下来的《炁体源流》毕竟太早了,那时候的修行者包括国家在内,对于气运的认识还没有这么深。” “后来即便是研究出来了,未至还丹,我也没有机会前往全真龙门山门补全传承。直至而今,修成龙虎也算能入得官方层面的眼了吧,这方面知识才得到了补充。” “现代修行的研究进度太快了啊,我们这样的小家族修行者很难跟得上国家机器与大型道脉的进度。所以若不想加入官方,就需要你自己去晋升高段,那时候全真龙门的经典都会对你开放,道途也会顺遂许多。” 诸如此类的期盼,温言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外公说起了。这似乎已成了祁致远的一个执念,毕竟,本来他也该有机会的…… “外公,我会的。我醒神应该就在这两年,乐观的话毕业前应该就能炼神大成。到时候您也还丹功成,我们爷孙二人一同回归全真龙门道脉,才是一桩美谈呢。” “哈哈哈,好,你有这份志气就好。外公我啊一定坚持到那个时候,哈哈哈……” “外公,你自己就可以的。” “嗯嗯,我自己就行,哈哈。 “……” 第24章 关于新学期迎新的一些事 温言是在外公的怀宇山庄中度过的剩下的暑假。 家中不靠谱的老爸老妈仍然赖在山庄中,美其名曰山好水好人好,正适合养胎。 市里面“青白”艺术馆的工作,二人也都放权给了招聘而来的职业经理人。没有了二位“艺术家”时不时感性地作一下,艺术馆的运营反倒更上了层楼。 温言便以此嘲笑这二人组。 对此,温墨白与祁砚青难得地统一了口径:“艺术来源于灵感,若是一切都循规蹈矩,也就失却了创作的意义,流于庸俗与自杀无异。” 好吧,你们都是大艺术家,你们说得都对,倒是我不懂艺术了…… 出于关爱孕妇的考量,温言并没有再和他们争辩这些有的没的。 时间推进到九月。 九月在南方仍旧处于夏季,临川市位于大江中下游地区,此时正是一年当中第三炎热的月份(平均气温仅次于8月和7月)。 跨越纬度来到了帝都,时节便成了夏秋之交。 又是一年开学季,帝都大学也迎来了新的一批学生。 与温言才建立了私交的顾采之也已经离开了校园,她并没有选择留校深造,而是通过了中央院委的纳新考核,进入到了教育院中任职。 得益于她本人帝大毕业生的身份以及练气修士的加成,顾采之进入教育院后便是干部的身份,起点上就领先同侪的职员身份一筹。 其实温言有些好奇的是对方的另一件事,在大比赛期间,顾采之与莫行舟二人似是产生了一缕若有如无的情愫的。现在二人都毕业了,也不知道这份萌芽的感情还会不会有后续。 但是她没有问。 老生的开学时间要早于新生,接下了系里迎新任务的裴清浅便鼓动宿舍其余三人陪她一起去迎新。 “好呀好呀,我还没去迎过新呢,正好去见识见识。”凑热闹最积极的苏晓筱同学第一个投了赞成票。 “我就不去了,假期事情多,有一本书还没看完,我想去图书馆把它看完。”戴晴一如既往地除了学习谁都不爱。 “哎呀,戴戴我们一起吧,难得的机会,就当是寝室团体活动了。”不用想便知道,能这样撒娇的宿舍里除了苏晓筱就没有第二个人了,而偏生其余三人都吃她这套。 戴晴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 在迷糊与精明之间反复横跳的苏晓筱秒懂了舍友的顾虑,打包票说道:“戴戴你就安心啦,招呼小学弟小学妹的事情有我们三个,你就在边上帮忙做些幕后的事就好了。” “这……” “唉呀,戴戴你最好了,我们一起嘛!” “……好吧。” “(^-^)v” “……” 温言全程目睹了苏晓筱的有效撒娇,不过对方貌似忘记了,自己似乎还没有答应吧。 算了,这种时候,连戴晴都难得地被磨下来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去拗了舍友们的心情。 温言心中叹息。 “呀呀,忘记温温你这边了,你应该也没事的吧。”后知后觉的苏晓筱扑闪着大眼睛试图补救。 温言扯动嘴角,呵呵,你开心就好。 达成与被达成了一致的四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迎新的接待处。 中文系在帝大是个大系,下面设置了十几个专业,占据了足足五张的桌面,二十多人忙前忙后地服务着前来报名的学生与家长。 “温言,这边有两个学妹和家长,正好你一起带过去宿舍楼那边了。”作为现场总调度的裴清浅毫不客气地就盯着室友宰。其他人使唤起来还会有些不好意思,杀熟,她是专业的。 于是,刚从宿舍楼送人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的温言就又被指挥着开启了新一轮的老黄牛工作。 暗暗地瞪了室友一眼,温言也没多话,问过二位学妹的基本信息,领着她们和随行家长便再度走向了新生分配的宿舍楼。 “哎呦,小姑娘,我们的行李有点重的哦,我们自己来自己来就好。”温言顺手帮着其中一位行李较多的学妹拎起了两个大袋,学妹的家长便忙不迭地出来阻止。 “叔叔没事,你别看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个职业级修行者呢,你们的行李全给她都没问题。”一旁的裴清浅笑着劝住了家长,一边还调笑着当事人,“对吧,温言?” 温言:“……” 这慨他人之康还得是你啊,裴清浅! 懒得搭理这个恶趣味的室友,温言已是一马当前迈开了步伐,招呼着身后的几人:“叔叔阿姨,两位学妹,跟着我走吧。” 眼见得温言健步如飞,不见一点吃力的样子,那名家长才不再执着。跟在了温言身后,试探着问道:“小姑娘,刚才你同学说你是职业级修行者了,这是真的嘛?” 其余几人闻言也都是聚焦过来,他们都来自于三四线城市,整个城市百万人口中都没有几个职业级。虽然早就知道帝都大学学子中必然卧虎藏龙,但这刚进校门就碰到职业级学生亲自迎新,还帮忙拿行李,一时间也是感觉三观有点受到冲击。 地区发展的不平衡是幅员辽阔的新朝所面临的现实问题,有句话说得好,要看哪个城市哪个行业发展得好,你就看这个城市、这个行业里的美女和职业级修行者数量多不多就行了。 类似十都之流的一线超一线城市中,职业者都是数以千计的。普通省会城市中职业级数量也在大几百的量级。再往下的普通地市,这个数据就开始急剧下滑了。多的百余,少的几十甚至是个位数。 这两个家庭,就都是来自的普通地市。 温言并没有沾沾自喜的情绪,她早已过了从他人的褒赞中满足虚荣心的阶段。虽觉察到这名家长的语气有异,只是和声答道:“侥幸暑假里刚突破的,这不一样被支使着干活么。” “这不一样的。”这名家长喏喏说道,“职业级啊,在我们那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人物。” 另一名学生家长此时也是插入了话题说道:“不错,同学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职业级了,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对了,同学你是什么专业的呀?我家雯雯报的汉语言文学教育,有不懂的地方还需要你多照顾一下啊。” “啊对对,我家孩子报的什么对外汉语,我也不懂,到时候还需要你们这些同专业学姐的多多帮忙。” 温言:…… 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帝大同学与圈子里的人,众人纵然赞其天赋也不会太过夸张,如此时家长一般语气赤裸而近谀的阵仗,温言真还没怎么经历过。 两名学妹显得有些沉默,一时插不进各自家长与这位气质清远的学姐之间的对话。 驱散了心底的一些异样,温言没有如平日里一般的冷淡,而是控制着情绪,温声回答者:“我是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我有室友倒是汉语言文学教育的,对外汉语到是没有。不过都是一个系的,到时候可以一起多交流,学校里有什么问题也能互相沟通。” 两位家长纷纷称是,一边还找着话题,努力维持着热络的交流。两名学妹也被各自家长点着参与了进来,却稍显讷言。 能通过大考考进帝大,两人的学习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此时的沉默多是小城学子突然闯入了大城市,在面对比自己更优秀的大城市人的自然反应。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生活,她们自然就能融入其中。 将几人送到了宿舍楼,两位家长还分外热情地递水递吃食地想要留温言下来招待一番,温言一一婉拒。 他们当然明白此时与温言短短几分钟的交流并不能帮助孩子,但是万一呢不是。有,总好过没有。 尽管这份热情或许在他们女儿看来都有些谄媚,会感到丢脸。 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纵是真的谄媚,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生命就像个轮回,只有等他们的女儿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方能体会到为人父母者的苦心孤诣。 第25章 清甜王可儿与清欲高舒雨 迎来送往,送往迎来。 迎新的工作虽然繁琐,但既然已经答应了,温言就早已做好了身心的预案,不会因此出什么状况。 现实当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意外剧情,一切顺遂,无事发生。 等到了晚上,忙活了一天仍没有被榨干精力的苏晓筱又是张罗着室友们一起去观看新生的迎新晚会。 已经满足过苏晓筱一回的戴晴这回却不会再惯着她了,坚定地拒绝了后者的邀请。索性也是无事,温言和裴清浅二人倒是同意了一同去瞄上两眼。 “跟你们说,我看过晚会的节目单了,上面还有王可儿的独唱和高舒雨的热舞哦。”路上,苏晓筱献宝似地和室友们分享着信息。 闻言,裴清浅露出了狡黠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温言:“呦,清甜王可儿,清欲高舒雨呦,只可惜咱们的清远温言没有上,不然还不得迷死那些学弟学妹们啊。” 温言白了一眼怪声怪气的室友,这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苏晓筱也是在一旁认真地附和道:“是的哇,自从去年那楚歌弄出来了这个‘帝大九清’的排行榜之后,你们的热度就一直居高不下了呢。就是里面的清流顾采之学姐现在毕业了,不知道榜单会怎么改动。” “大概会再评一个‘清流’上去吧,或者就重新定个名号补上‘九清’的缺额,还有可能趁此机会再加几个‘清’也说不定。”裴清浅饶有兴致地加入了八卦的讨论。 温言只是淡淡地接了一句:“那正好,加个‘清浅’上去,别人都不用争了,‘清浅’裴清浅,这连名字都这么般配。” “哎呀!”裴清浅娇嗔一声,“温温你真讨厌。” 苏晓筱却是在旁帮腔:“嘎嘎,这个提议不错呢。裴裴,话说那楚歌不是你的社员嘛,正好你和他打个招呼,新一届的‘帝大九清’就有你了。到时候我们一个宿舍就有九清之二,说出去还不让别人羡慕死啊,哈哈哈……” “晓筱你也要死啊。”面对二位室友的打趣,裴清浅果断选择了捏软柿子——哈苏晓筱的痒痒。 “哈哈哈,错了,我错了,哈哈……”苏晓筱连忙告饶。 两位美少女的打闹很是吸引来往学生的目光,毕竟还在大路上,裴清浅也是很快收手,志得意满地看着苏晓筱:“看你还编不编排我了。” 苏晓筱露出一脸狗腿的笑容,试图转移矛盾:“不了不了,都是温温的错,是她先说的。” “嗯?”温言轻哼一声,目光移向前者。 苏晓筱立马投降,毫无气节:“没有没有,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呵呵……” “……” 露天搭建的舞台外围早已经乌央乌央地围满了学生,炫彩的灯光和激昂的音乐自人群中间传递出,和着观众们热情的喝彩与未散的暑气,这就是青春! “喔——” 随着舞台中的表演进入高潮,又是一阵雀跃欢呼响起。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时候,跟着欢呼就行了。 苏晓筱便是如此做的:“苏喂!苏喂!苏喂!” 裴清浅有些嫌弃地拍了拍突然嗨起来的室友:“什么都还没看到开始喔啊。” 苏晓筱根本不予理睬,跟随着节奏又嚎了两嗓子才停下来,振振有词地说道:“晚会嘛,主打的就是一个氛围,来啊,一起嗨起来。”说完身体已经随着音乐的节奏再次蹦跶了起来。 温言和裴清浅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顷,音乐暂息,主持人上台,简单的感谢与互动之后,请上来了下一位的表演者。 “下一个节目,歌曲独唱——《甜甜的》,演唱者——生物系王可儿,让我们掌声有请!” 掌声雷动,灯光变换。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 人未至,声先闻。 伴随着甜美的唱腔响起,追光灯打下,演唱者王可儿一步一句,缓缓走上了舞台。没有盛装打扮,仅仅是校园风的日常穿搭,再配上她甜美的歌喉与笑容,就能融化无数男大学生们的心。 “王可儿,可儿,啊啊啊——” 青春躁动的年纪,最不缺的就是显眼包,尤其是这样昏暗又热烈的环境下。 “王可儿我爱你——” 有卧龙之处,必有凤雏相随。 …… 台上的王可儿一时间都有些懵圈,只是普通的新生迎新晚会而已,要不要这么疯狂。 “那些多余的画面全被跳过,你的眼中只有我……” 随着副歌来临,台下又是一阵欢腾: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 最开始起哄的都是些老生,但随着气氛逐渐热烈,一脸懵逼的新生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跟着一起欢呼一起嗨就行了。 混乱的大合唱,置身人群,根本听不清台上王可儿的歌声。但此时,台上再唱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轻轻地尝一口份量虽然不多,却将你的爱完全吸收” 伴随着歌曲结尾,台下又是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王可儿谢幕退场。 新生们已经交头接耳,纷纷打听起了这位学姐究竟何方神圣。现场的学长们则开始热情地为其解惑,并为他们扩展知识,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帝大内九清的说法。 “哇,可儿学姐唱得真是太甜了。”主持人都已经上台报幕下个节目了,苏晓筱仍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发出感叹。 “咦~晓筱你这个样子真痴汉啊。”裴清浅嫌弃地说道。 闻言,苏晓筱立马收敛了表情,一脸正派地问道:“啊?你说什么?” 裴清浅睨了她一眼,表示不想陪她在这儿耍宝。 温言:你俩都在这儿耍宝呢! …… 不得不说,帝大迎新晚会的节目质量和现场效果都是杠杠滴,虽然只是学生自行组织的晚会,论专业程度已经不差一些商业晚会了。 最重要的还得数来自现场环境的加成,在观众们的激情呐喊下,身在其中,自然就会被感染。只要节目不是太拉垮,跟着人潮一起嗨就足矣。 终于晚会接近尾声,也迎来了压轴的表演,来自于高舒雨的个人独舞。 dj伴奏响起,灯光暗而复明。 亮,舞台随之闪亮。 高舒雨旋转、跳跃,抹胸热裤,惊艳登场。 屈膝,扭胯,挺胸,下腰,高抬腿……青春女子的美好肉体在此刻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展现。 整个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静,而后便是响彻天际的欢呼。 许多男生女生都是不由自主地挺身向前,瞪大了眼睛。无他,白花花的胳膊大腿晃得人眼花,必须靠近点才能看清楚。 辣!辣!辣! 舞蹈火辣,比舞蹈更辣的是舞者的身体,而比舞者身体更辣的是观众们躁动的心。 见过日常状态的高舒雨,和此时台上热情奔放的舞者简直判若两人。 颠倒众生。 就连温言都不觉干咽了两口口水,对于美好的欣赏是不分性别的。所以,台上高舒雨所展现的形体之美,其吸引力也是全场通杀的。 “哦哦哦!!” 暧昧的灯光,挑逗的舞姿,劲爆的音乐,空气中都仿佛开始弥漫荷尔蒙的气息。 “安可!安可!安可!” …… 直到一舞结束,台下观众在献上最热烈的掌声后又躁动地高呼起来。 “不愧是清欲高舒雨啊,这身段,我见犹怜,真欲……”裴清浅低声语道。 温言瞟了她一眼:姑娘,我怀疑你在开车,而且证据十足。 脑中浮现过去年看到的帖子里关于高舒雨的描述: “高舒雨,阳历年出生,帝都大学舞蹈专业音乐剧方向大三学生(现在该是大四了)。艺术专业的培养水平方面帝都艺术大学是胜过帝都大学的,但是更高的整体水平不一定就能培养出更优秀的学生,这点,高舒雨为我们证明了。” “高舒雨当年以全国艺术联考舞蹈组第一的成绩入读帝大,入学后参与校内外各大舞蹈类赛事,无不力压同侪,可与成名舞蹈家比肩。成绩方面,一时无两。然其于生活方面,似多有绯闻,虽无实锤,却流言不绝。烟视媚行,毕遭口舌。真相如何,清者自清。” “清欲者,清纯且欲也。高舒雨因其舞蹈得誉,又因其行貌招毁。素来不惮展示其姣好之肉体,与人交又多魅惑行止,故人多谤之;人谤之而不能列其实迹,则当以疑罪从无论之。故评其为帝大九清之‘清欲’。”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视频】【视频】【视频】……” 第26章 衣织世的微电影计划 “帝都剧团要重排《天鹅湖》,因前领舞离去,总监唐慕思决定海选新领舞,且要求领舞要分饰黑天鹅与白天鹅。 倪娜自幼练习芭蕾舞,在母亲的细心关照下,技艺出众。这次,她希望可以脱颖而出。然而,在竞争中,她发现心机颇重的李莉是自己的强劲对手。 在选拔中,她的白天鹅表演得无可挑剔,但是黑天鹅却不及李莉。她感到身心俱疲,回家还发现了背部的红斑与脚伤。 她一个人找到总监,希望争取一下。总监趁机亲吻她,却被她强硬拒绝。结果,总监居然选了她。队友怀疑她靠色相上位。这种压力外加伤病,一直影响着她的发挥。 总监启发她要释放激情,表现出黑天鹅的诱惑。在强大的心理暗示中,她似乎也滑向了黑天鹅的角色……” 帝大校园内,织世坐在一处树荫下,同身侧的温言讲述着她的故事创意。 温言双手撑在身后,身体舒展开来,尽情享受着夏秋之交时晚风的轻拂。听完了闺蜜的讲述后,认可道:“很好啊,有转折,有冲突,有铺垫,有高潮,有思考,是个很好的故事,所以你是要……?” 织世嘿嘿一笑:“所以我想把这个故事拍出来,这不来找你了嘛。” 温言:???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是导演专业的呢。但是你要拍电影,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演戏,其他摄影美术配乐的也都不擅长。” “其他的我都能搞定,但是倪娜这个主演,需要你帮忙搞定。” “!!!”温言直直看着织世:你特么是在逗我? 二人眼神交锋,最终还是织世败下阵来,破功嗤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是中意你们学校的高诗雨来出演倪娜这个角色,直接邀请怕人家不愿意,所以想请你帮忙引荐一下。” 温言心头暗自松了口气,刚才还真怕织世又想一出是一出的呢,这事儿织世还真能干得出来。 “我和高诗雨也没有交集,不过可以托人要一下她的联系方式。” 温言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并当即联系了裴清浅让她帮忙要个联系方式。这时候就该发挥她这个校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兼百花文学社社长的作用了。 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过不了多久,裴清浅就发来了高舒雨的微讯号码。复制、粘贴,搜索,发送好友申请,备注姓名,一气呵成。 “加她好友了,等她通过。”温言朝织世挥了挥手机。 “让我康康。”织世接过手机,点开高舒雨的头像,品鉴了一番后说道,“这头像是她本人嘛,很sexy啊。我看过她的一些比赛视频,风格百变不说,还都能完美驾驭。不来当我的主角可惜了。” “那可真是她的荣幸呢!”温言展开了无情的嘲讽。 织世正要还嘴,手机里微讯弹出了消息,好友验证通过,可以开始聊天啦。 雨恨云愁:? 欲辨已忘言:舒雨学姐你好,我是中文系温言。我有个帝艺导演专业的朋友正筹划拍一部舞蹈类的微电影,想邀请你出任主角,请问你有兴趣么?我那个朋友也是女生。 织世操作着温言的手机与微讯号,打出一段文字,十分熟练。 温言表示这都是基操,勿六。 雨恨云愁:[语音通话] 突如其来的语音吓了织世一跳,这姐们不按常理出牌啊,忙不迭将手机扔回给温言:“你来!” 温言哑然失笑,点开了语音通话。 “温言?”手机那头传来了对方的御姐音。 “你好,舒雨学姐,是我。”温言回应,在和织世确认过眼神后,又继续说道,“我朋友现在就在我身边,不知道你对我说的有没有兴趣?” 对面沉默了一下,继而问道:“微电影的剧本有么,方便的话能先给我看看么?” 温言示意织世,后者脸色一垮,她哪有什么剧本,只是脑海中刚迸发了灵感,就立刻来找温言帮忙拉壮丁了。 不过山人自有妙计,几乎瞬间,织世就有了应对策略,冲温言做出一个口型。 温言读懂了她的唇语,眉头一挑,当起了传话筒:“剧本还在打磨,不过故事我和她碰过了,是个好故事。微电影的预算是10万新元,不够还可以加。你现在若是方便的话,也可以我们碰个面沟通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后,手机里传来声音:“可以,你们在哪儿?” 温言环顾了四周,说道:“网球场门口左手边的长椅位置。” “好,我过来,十分钟。” “好的,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 织世哇哇大叫着扑了上来:“好你个小言啊,什么叫做‘不够还可以加’啊, 不是你的钱莫不心疼是不是!” 温言笑着按住了织世的脑袋,够不着,就是够不着(#^.^#),同时嘴上输出也没有落下:“劫富济贫,就在此时,一切都是为了艺术嘛。” 其实织世也只是借题发挥同温言打闹一番,十万元对于平均月薪三千的新朝多数人而言是一笔极大的数字,对于织世而言却只是零花钱,这个世界的参差莫过于此。 新朝作为当今世界第一大国,其发行的新元亦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国际间结算货币,市场份额占据了七成以上。 各大主流货币中,欧陆诸国与北美加大陆的丹枫国和白国共同组成的群星联盟所发行的联盟币是购买力最高的,其次就是新元,然后是欧拉大陆的海权强国英帝斯发行的金镑,在之后则为白国的白元。 货币间的汇率兑换大致在1联盟币≈2新元≈4金磅(英帝斯王国货币)≈10白元的水平上下波动。 温言与织世已是提前于约定地点等候,未过多久,高舒雨果然应约而来。 日常打扮的高舒雨不再像在舞台上一般艳光四射,但其御姐风的妆容,婀娜的身姿,迎面走来仍有一股难言的魅力。 温言挥手致意,高舒雨款款而来,热情回应:“你好,温言?还有这位是?” 温言颔首,织世也是笑着回应道:“你好,高同学,我是帝艺导演系的衣织世,你也叫我织世就行了。是我托的小言联系的你,想和你沟通一下我预备筹拍的微电影的事情。” “织世你好。”高舒雨笑容绽放,是一种男女通杀的美,“当然可以,我也愿意去尝试电影的艺术,不过之前来找我的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故事本身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也想知道你是想拍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具体剧本还没出来,不过故事已经在我脑海里了,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就什么都没准备地来找你了。”说到这儿,织世也是有些讪讪,继而说道,“不如我们去操场上边走边聊?” “好呀。” “……” 三人行。 温言很完美地充当了自己背景板的角色,就在一旁边走边听着织世与高舒雨二人就这《黑天鹅》的剧情之间展开的激烈讨论。 作为主创的织世无疑占据了主动权,而高舒雨总能在一些情节方面阐述自己的独到理解与想法,不时获得织世的认同或是反驳。 反正二人聊得那叫一个兴致勃勃,热火朝天。听了半天,温言也知道了基本上已经能确定高舒雨会来出演了。 这一走一聊,已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交流的内容太多,以致二人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脑袋有些晕。 温言适时递上了冷饮,织世接过后惊奇问道:“哇,小言,你哪儿来的冷饮啊?” 温言撇了撇嘴,这两个人聊得太过投入,连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去买了水都不知道。 高舒雨接过水后倒是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这一个多小时自己两人光顾着自己都忽略了人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织世这才后知后觉恍然。 …… 送别了高舒雨,织世仍是一脸兴奋:“果然,我的眼光没有错,舒雨就是最适合倪娜的人!” 这才多久,舒雨都叫上了,啧啧,温言心中莫名有些吃味。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吃醋了嘛? 真是新奇的体验啊,一时间温言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体会着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有点酸,有点苦,还有有点甜,最后变得寡淡起来,及至无味。 随着这缕淡淡的醋意消失,温言只觉灵台一阵舒畅,看向织世的目光也愈发柔和。 对此一无所知的织世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可惜啊,刚才和舒雨碰撞出了许多美妙的灵感,但是有时候灵感太多也是种烦恼啊,一部微电影根本承载不了这么多的内容。” 幸福的烦恼。 温言对此不懂,却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先把这些有用的灵感记录下来,等你将来有能力制作真正的电影了,再重拍一遍不就行了。” “哎呀,好主意,我得赶快回去把刚才的灵感都记录下来。”织世一拍脑袋,“那就不跟你再逛了啊,小言,我先走了,下次再约你。” 火急火燎。 温言看着织世奔走而去的背影,莞尔。 第27章 帝都全真道脉协会 衣织世在捣鼓她的微电影。 引气入体后也不再参与帝大修行和协会的活动,失去了一切对外社交活动的温言此时一下子就空闲了起来。 叶志华那边后来又来邀请过两次,温言也是婉拒了。对方表现出来的殷勤,温言自然不会看不到,奈何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就让一切随风散去吧。 室友们仍是老样子,戴晴学霸三年如一日,自律不动摇;文艺是裴清浅的最爱,校内校外的各项文学活动足够她流连。 网瘾少女苏晓筱一如既往的又菜又爱玩,加入了学校电竞社的她此时俨然成了社花,已经不缺人带了。想到这里,温言竟然觉得心中莫名地有些吃味,就好像自己碗里的妹妹被被人捞走了一般。 生活中的一切情绪都是醒神的养料,温言在大多数情况下已经能够做到内省己身,拂拭尘埃。 只是醒神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不过不急,本来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毕业前能觉醒神识就好,不争朝夕,顺其自然。 在这样平静如水地度过一段时日后,一通电话为这安宁的生活增添了些些色彩——帝都全真道脉协会向她发出了入会邀约。 自己家虽然可以说是全真龙门派的世俗势力,不过温言自己这二十年来却从来未曾与宗教打过交道——寺庙里的烧香拜佛不算。 正所谓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呸,是遇事不决,先问外公。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临川那边,接到了温言电话的祁致远没有半点意外:“哦,你说的这个事嘛,我知道的。前些时日家里来了几名遇仙派的同道,闲谈间和他们说起过你。正好你也开始练气了,不妨和同道们多交流交流,别一个人窝在学校里面闭门造车了嘛。” “好的,外公,我知道了。” 既然是外公那边安排的,温言自然坦然接受了。 全真道门主要的有“七真派”,即宗祖马钰的遇仙派,宗祖谭处端的南无派,宗祖刘处玄的随山派,宗祖丘处机的龙门派,宗祖王处一的嵛山派,宗祖郝大通的华山派,宗祖孙不二的清静派等。 另外,又有一些全真道士分别组成“五祖派”,即宗祖王玄甫的少阳派,宗祖钟离权的正阳派,宗祖吕洞宾的纯阳派,宗祖刘海蟾的刘祖派,宗祖王重阳的重阳派以及张三丰开创的武当派等。 元代后期,道教各宗派逐渐合流,最终形成了全真和正一两大派并立的格局。直到前朝中期,北全真,南正一的局面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并且延续至今。其他道派只能在两大之间夹缝求存,艰难传承。 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驻址已经偏到外环了,温言由内环的帝大出发,很是花费了些功夫才来到了协会所在地。 对照着短信中给到的门牌号吗,温言最后在一座斑驳的院子门口停下了脚步。 就这? 院子门都没有关,温言见无人值守,敲门也无人答应,便迈步而入。 走道的石径一看便知年头不短了,不过很干净,看得出日常都有人在洒扫。 一入小院,瞬间感觉仿佛是隔绝了外界的嘈杂。需知此地虽然已经是外环,但毕竟乃帝都所在,周边人流还是不缺的,能布置出这样一处闹中取静的环境出来,别的不说,至少主人的风水造诣甚为了得。 穿过小径,直到走入了其中的第一座建筑内部,周遭格局又是一变,仿佛从山野闲趣一步迈入了现代社会。 前台坐着一个年轻小道士,正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奋战着。从手机中传出的熟悉的音效可知,对方玩的正是《战网》。 “rampage!” “enemy is god like!” “double kill!” 好嘛,都不用看小道士狰狞的表情,光是不断传来的“捷报”就可以知道他这把正处在了大逆风。 温言走到前台位置,小道士操纵的游戏角色此时正处于死亡复活时间,也觉察到了来人。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手机,他快速询问道:“你好,这里是帝都全真道脉协会,请问你是?” “我是温言,来办理入会手续的。” “这样啊,填一张入会申请表,一会儿我带你去认证,不明白的先空着。”小道士分秒必争,抽出了一张表格给到温言,示意后者自去填写,注意力马上又拉回了游戏画面。 温言淡定地接过了只有一张的入会申请表,上面需要填写的内容很少。姓名、性别、年龄、道派、修为、联系方式,其他几乎就没有了。 偏僻的驻所,只有一个小道士值守,敷衍的入会申请,这很道家。 温言很快就填完了表格上的内容,而此时那名小道士仍在峡谷里浴血奋战。从他几乎皱到了一起的五官上,可以看出他一定很辛苦。 “woc!这帮傻叉队友,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果然,话音未落,系统语音适时传来——“defeat!” 嘟囔了一阵,发泄出去了心中的郁闷后,小道士总算想起了大厅里还有一个活人,不由讪讪一笑:“哎呀你已经填好了啊,不好意思哈,玩入迷了,你好了我就带你去邱道长那边去做个认证吧。” 说完,也没等温言回应,便已一马当先带起了路。 温言跟随而行,拐过两道弯,出了大厅所在房间后又走进另一间屋子,便来到了邱道长的所在。 邱道长此时正在诵读道经,见到是小道士带人前来,热情招呼起来:“呦,小马儿又带人来了啊,这位是?” 道士小马儿不满地回道:“说了几遍别叫我小马儿了,我有道名的,叫我马长青好嘛。” “好的,小马儿。”邱道长红润的脸上满是笑意,目光中满是爱护之情。 “切!”马长青不屑于再做争辩,转而介绍起了温言,道,“这位是来加入我们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叫……呃,叫……” 温言:…… “我叫温言。” “哦,对对对,她叫温言!” 邱道长、温言:真是活宝!!! 邱道长显然是知道温言的,听到她的名字后冲她颔首致意:“温言是吧,前几天遇仙派的道友打来电话说过你的情况了,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申请表给我一下吧,我给你通过一下。” 温言递过了表格,对方很随意地瞄了两眼,也不作询问,转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印章,哐哐就是两下:“这样就行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一员了。” 呃,这么随意真的好吗…… “哦,对了,协会的微讯群你加一下,到时候会里有什么消息都会通过微讯群通知,一般情况下都不再点对点地通知到个人了哈。 会里的活动你想参加就参加,不参加也无所谓。帝都活跃的正式会员也就三四十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平时难得能凑得上。那些活动基本都是预备会员们筹办的,你去了也基本收获不到什么。” 邱道长很随意地为温言介绍起协会的一些情况,并拿出二维码让温言加上了微讯群。 一旁的马长青听到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做预备会员们的活动去了没收获啊,我们预备会员就低人一等么?咦,温言你是正式会员了?” 这娃,真是后知后觉了。 温言早就打量过了对方,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龄,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青春元气的感觉。双目炯炯有神,面色红润光泽,气息悠长绵延,显然是吐纳导引的功夫已经深得三昧。再结合对方的年纪,端的是修道的良才美玉。 面对马长青的提问,温言还没回答,邱道已是长冷哼一声:“现在知道人外有人了吧,人家温言也就大你个三四岁,已经引气入体了。你呢?整天捧着个手机,游戏有这么好玩么?” 温言:三四岁已经很多了好么…… 马长青:游戏就是这么好玩…… “我这不是劳逸结合么,你看我每天的功课都有认真完成的啊。”刚才还一脸嚣张的马长青不由主地语气弱了下来,同时还在为自己狡辩,“而且我不光要修行,还要上学的啊,外加上还要在协会里帮忙值守。你知道一个高中生的时间有多么紧张么?” 邱道长哪会被他这三言两语所蒙蔽,最终马长青还是反抗无果,被借着温言的由头罚了本月的功课量加三成。 “啊,不要啊,这是要我死啊!” “那你死一个给我看看。” “我要是就这么死了,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不会啊,不仅不会,我还落得个清净。” “噗噗噗——” 马长青吐血三升,卒。 第28章 先天教团 赶走了酷爱耍宝的马长青,邱道长继续为温言介绍起协会相关的信息。 道家逍遥,全国范围内所谓的全真道脉协会其实也就那么回事,都是在新朝政府的指导下才成立的,情况相同的还有正一道脉协会。 帝都作为新朝国都所在,自是英才荟萃。目前协会中在册的正式成员就有三百多名,不过大多数都是挂名在此,实际都不知云游到哪儿去了。剩下的也大都不喜抛头露面,是以才有邱道长之前所说的活跃者不过三四十人。 协会的运转制度是理事制度,各地的协会会长只是一个荣誉虚职,通常由本地的高道真修出任,平日里也不常在协会中出现。 真正主持协会运转的是理事长,其下还有各大执行理事、秘书处协助处理事务。这些人大多都是政府方面的人员,他们有单独的办公场所,通常也不会和道门修行者们有太多的接触。 温言自己并不是个道士,只是所修的正好是全真龙门派的法门。相比于古时候超凡复苏时期的欲要修行,必须入道。新朝当政之下,普通的修行法门已是广开门路,也彻底打破了宗门对于民间修行者的把控。 只是积年底蕴毕竟非是等闲,在现代化政权压倒一切的环境下,这些古老传承仍能在修行界中占据一席之地。 邱道长带着温言一边游览着协会中的各处建筑,一边作着讲解。期间零星会碰上几个道士打扮的同道以及世俗打扮的工作人员路过,照面时互相都会打招呼。 “这协会其实好比是一座综合性的道观,只是少了许多观中修行的同道与信客,同时承接了一些官面上的对于在帝都的全真一脉修行者的管理工作。”邱道长最后总结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钟声响起。 邱道长笑了两声,对温言道:“正好,到了做功课时间,温言你虽未入道,但也是我全真一脉,不如一同前去参与?” 温言未做犹疑便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一路上,邱道长就做功课所需注意的事项一一向温言说明,发现后者除了对于一些具体规矩方面的不甚了解,基本的典籍俱是熟悉,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上殿的途中,温言二人遇上了一名自住宿区而来的道人,对方见到二人,也是和煦地打了招呼问号。 温言回礼,心中却是凛然。 龙盘虎踞之势! 自对方身上,温言赫然感受到了和自家外公如出一辙的龙虎气势。没想到仅仅是一处半官方的协会中,便能偶遇如此修为之士。都是帝都卧虎藏龙,这真的是卧虎藏龙了。 她看向邱道长,等着对方向她介绍来人,哪知邱道长只是帮忙互通了姓名就不再交谈。看到对方一副敬而远之的神色,温言也知晓其中必然有异,便也不再去思量。 通名后,倒也知晓了,对方名为陆机,道号青冥。 相比于邱道长的不苟言笑,陆机道人却是表现得十分自然,觉察到温言的目光后还微笑着冲她颔首示意。 一路无话,三人加入了晚课的队伍。 功课内容为诵念香赞、开经偈、净心咒、净口咒、净身咒以及《清静经》、《玉皇心印妙经》等经,唱赞礼拜。 早晚功课为全真、正一之必修,起于晋隋之间。 此一是修真养性,二是祈祷崇拜,三是坚定道心,四是为了体现宫观道风的管理。 功课结束后,邱道长趁着众人皆在之际,也是向大家介绍了温言。在得知了温言已是炼气成就的正式会员后,众人也是为之侧目。 这里参加功课的基本也都只是业余水平,毕竟练气修行,急不来的。温言这般双十年华的职业级修士,不论放在那里都是少见,自是多有惊诧,这样的场景温言也早已习以为常。 通名招呼过后,众人也便相继退场。并没有人上来攀谈,陆机道人也在人群之中离去,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邱道长照旧领着温言在协会中信步而行。 “你可是疑惑我为何对那青冥羽士不假辞色?”纵使温言没有发问,邱道长也猜到了她的疑惑,故而主动开了口。 对方愿意说,温言自然愿意听了:“愿闻其详。” 注意到了邱道长对对方使用的是羽士这个称谓,这青冥道人果然是中段修士不错了。 道士只是对于修士中修道者的一种统称,各大道派的业余修士可称道士,职业级也可称道士。但凡修道之人,皆可称道士。。 具体到职业级往上,道派弟子往往会被他人尊称一声道长,譬如此时的邱道长,就是一名道基修士。道长是对于职业级之上道门修士的尊称,往上的法境巨擘也可以此称之,譬如,温言的家学源头——张至顺道长。 具体到中段道脉修士,世人多以羽士尊称;至于高段,则可称法师;最后的法境,不论是否道脉出身,皆可尊称一声真人了。 现实中,大多数道士出行若非云游访道,其实和普通没什么两样。如今这青冥羽士没有去世俗的酒店落脚,也不去各大道观中挂单,偏生挂单在了帝都的全镇道脉协会之中,其中必有缘由。 邱道长微微一叹,道:“你可知那青冥道人是何来历?” 是何来历? 温言当然是不知道的,邱道长也没指望她能答上来,只是为了引出他下面的一段话而已:“万法无碍,先天五太;绝圣弃智,入我教来。如此,你可知对方身份了?” 温言悚然一惊:“先天教团?” 邱道长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先天道派早已在历史的发展中就并入了我全真道,成为其中一道支脉,如今的先天教团兴起于百年前,和我道中的先天道脉其实关系已然不大。” “只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同根同源,所以这先天教团教中弟子游历行走时也常于我道脉之下报备。而对方现在的情况你也知晓了,势力横贯全球,一教三法境,高段几十人,其下的初中段更不知凡几。” “尤其是对方乃是教团结社的形式,成员之间联系紧密,互为一体。百余年间成长为如此庞然大物,如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式。虽然其目前尚未表现出来危害社会稳定的趋势,但政府方面已经在出手遏制对方的发展了,据说双方在暗地里还闹了不小的动静。” 邱道长说的这些温言自然都是知晓的,不知道台下双方都发生了什么,现在新朝就差没把先天教团定义为邪教直接取缔了。明里暗里的舆论宣传都是对于对方的抨击,所以近年来先天教团在民众中的口碑着实不佳。 但这只是新朝一地,虽然先天教团发源于新朝,如今发展却已蔓延至全球,在其他国家,先天教团的发展地仍是如火如荼,好不兴旺。 在新朝如此恶劣的舆论环境下,先天教团的教员已经很少在国内抛头露面了。此时青冥道人陆机却光明正大地前来帝都全真道脉协会挂单报备,虽然不知道其最终目的为何,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是有所求而来的。 知晓了对方的来历,温言也就失去了再深挖的兴趣了,自家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两尊庞然大物之间涌起的任何一点点波浪。没看到对方随便出来一个人,就已经比自家最强的祁致远都强了么。 溜了溜了。 事既毕,当归去。 婉拒了邱道长留下用膳的邀请,温言返回了帝大。校园那份静谧安详的氛围抚平了她澎湃的心潮。 也对,不论外界潮起潮涌,只要她安居帝大之中,风浪于她何加焉? 直面“邪教”羽士带来的杂乱心绪很快得到平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这一刻,温言格外的平静,距离觉醒神识,亦更近了一步。 第29章 冲虚之筏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若非天翻地覆之变,一个普通人若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事情。温言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果真也是一点意外也没有发生。 与织世那边通过电话,说是微电影的剧本已经完善了,分镜头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剧组组建方面,一应剧务人员,她在学校里基本都能找齐,配角演员这些也多多少少试镜了许多,具体还待进一步筛选。 万事俱备。 织世他们剧组定了一个好日子,准备举办个开机仪式后就开始正式开拍了,仪式当然也邀请了温言出席。 温言欣然同意。 与此同时,最近对于先天教团的消息多有关注的温言看到了一则头条新闻。 是一位新朝中央议会议员点名批评先天教团的采访视频,这位议员乃是南云行省总督,他的施政方针就是破除省内巫蛊之道盛行的修行风气,进而带动治下百姓移风易俗,实现超凡世俗两开花。 然而在他改造南云的过程中,赫然发现了: 不知何时起,先天教团竟已在南疆十万大山中悄然扎下了根,并且与不少山中部落进行了合流。 二者间的结合不仅帮助先天教团在南疆之地立足了下来,也帮助南疆本土的巫蛊部落进一步扩大了其对于周边村落的影响力,大大提高了南云总督清扫南云的难度。 是以,南云总督才会在中央媒体上公开发声抨击先天教团开时代倒车的行径。 作为一省总督,封疆大吏,中央议员,发表这种通告无疑是某种风向标,代表了中央、至少是中央的某个派系对于先天教团的不满与警告。 先天教团则是一如既往地未做回应,也不与政府方面发生冲突,遇到冲突了也多是采取避让的措施,在规则允许的层面一个劲安心发展壮大自己的。 诸如此类的消息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次都是高举轻放,大家也都习以为常,认为事情的最后一定是先天教团那边自罚三杯这事就算揭过了。于是,这则新闻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无数明星的花边新闻之中。 大概是因为不久前刚接触过先天教团中人吧,对此,温言原来也是只会当做个乐呵,看过即忘,此时却格外上了心。 一人计短,这时候就该场外求助自己见多识广的外公啦。 嘟……嘟……嘟…… 电话拨通,温言向外公说明了自己在全真道脉协会中偶遇太冥羽士一事。 电话那头,祁致远听罢沉默了一下,而后语调悠远地说道:“先天教啊,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祁致远身上一段埋藏在过去的故事被娓娓道来。 “先天教从全真先天道派中分裂出去还得上溯到一百多年前,那时候正是新朝对外用武之际。当时的新朝对内部修行者实行的还是高压统治,也强行征辟了一批百家修行者参与进征伐战争中。” “然而随着超凡复苏的进度发展,当时,全球修行者们的实力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上升。力量上的提升带来了利益上的诉求,于是就有一批修行者抱团起来,试图与新朝官方进行谈判。先天教也是那个时候成立的。” “后来具体都发生了已是不得而知,只知道当年为此死伤了不少人,一度影响了新朝对外扩张的进程。最终的结果是,新朝官方放开了对于民间超凡修行的绝对管控,虽然仍保留了强力监管,整体却是转变为了开放积极的态度。” “这个政策一直延续至今,虽然科技进步下,政府方面一度又对修行者有过绝对武力的优势时期,却也没再发生过政策上的变革。反之亦然。” “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仍是科技压倒修行的状态,但我们修行者的生活依旧过得不错。甚至可以说,双方某种程度上其实已经合流为一了。” “先天教在当时的历史变革时期还只是一个新兴教团,并未受到重视,那时候比之强盛的修行结社团体不胜枚举。后来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发展的,突然就声势浩大了起来,在我早年修行期间,还曾经与他们教中成员有过不浅的私交。” 听到这里,温言小小震惊了一下:“外公你还有这层关系呢?” 虽然惊讶,温言并不十分忌讳,现在的先天教团也只是和官方关系不睦罢了,和新朝关系不好的企业组织乃至国家多了去了,大家不都还是互相合作的么。 在温言想来,与先天教团之间,在没有扯上关系前自然能撇干净最好,麻烦离得远远的。如今真有了那么点关系,只要本身持身以正,自然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祁致远笑了一声:“我当年那位先天教好友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我们家和先天教除了暗网上的可能的匿名往来,现实中早已断了交集。” “暗网?”温言这回是真的吃惊,她当然知道这个东西,甚至还接触过其中一些,不过多数和表层网络差别不大,涉及到违法犯罪的信息更是没看到一点。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接触到的档次还太低了,没有看见更深的水面下深藏的真实。 祁致远轻声叹息:“深网又称不可见网、隐藏网,是指互联网上那些不能被标准搜索引擎索引的非表面网络内容。网络发展至今,大量的信息被沉淀在了底部。 若将当今互联网上的搜索服务比喻为像在源星的海洋表面的拉起一个大网的搜索,巨量的表面信息固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被查找得到,可是还有相当大量的信息由于隐藏在深处而被搜索引擎错失掉。 暗网即为深网的一个分支。” 温言对于这些网络知识懂得不多,听个大概就好了。 那头,祁致远继续说道:“暗网的访问需要使用一些特定的软件、配置或者授权等才能登录。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就接触到这些的,但如今既然你也接触到就没什么好再避讳的了。随后我发你一个安装包,你下载完里面的软件后就能登录对应的暗网了。对了,最好换个新手机,再办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 “这个暗网是什么?”温言有些好奇。 祁致远道:“它的名字叫做冲虚之筏,最早就是先天教所建立的。先天教宗祖列子,列御寇。而列子的着作《列子》又名《冲虚真经》,先天教团自比作救世之筏,此即为冲虚之筏的名字由来。” “冲虚之筏。”温言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期待,“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呢?” “有什么需要你自己去发现了,即使是暗网中,许多信息仍是被隐藏起来的。”祁致远并没有直接回答,“暗网里,你就是一个全新的身份了。以后你是谁,做了什么,和我也不要说。” “暗网利用了加密传输、p2p对等网络、多点中继混淆等技术,冲虚之筏即是如此搭建,其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匿名性,因此也更容易滋生以网络为勾联工具的各类违法犯罪。很多人年轻人深陷其中,但我相信你不会的。” 末了,祁致远如是说。 温言当然不会陷入其中,甚至在收到外公传来的安装包后都没有第一时间去买新手机和手机卡。 克制亦是一种美德,她此时所做的的就是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这也是觉醒神识道路上的一种修行。 有心、留心、用心,则生活中处处皆是修行。 并不是每个人这么做都会有用,修行因人而异。当温言认定了这样能助益自己醒神后,这些看似无用的做功也便都有了作用。 修行,就是这么唯心。 …… 帝都全真道脉协会那边,果然如同邱道长所说的,根本泛不起什么波澜,别说正式会员们了,那些预备会员也都深谙潜水心得,一个个的安静得一批。邱道长之前说的,预备会员们常会组织活动什么的,真是抬举他们了。 最活跃的反而是几个官方工作人员,不过他们发的内容嘛,上级领导精神,修行者的现代主义荣辱观,全真道脉修行者的操守指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破案了,有这么一些个官僚在群里,难怪都没什么人说话。这样看来,定是协会中人还有自己的小群体,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有被接纳。 知道了原因,温言也没有想去找邱道长或者谁的尝试去融入其中。 仍旧回归本来,我自修我道。刚入职业级也确实没太多必要去搞什么兼收并蓄,融汇百家,能修明白自己的传承就不错了。 不过每个人修法不同,温言也不会去置喙便是。 第30章 一眼望去全是钩子 织世的《黑天鹅》开机了。 剧组几十号人聚集在帝都影视基地里,简单地整了个开机仪式。 没什么知名人士加盟,大多数还都是学生,自然也没吸引到什么关注。 闪光灯亮起,画面定格。 温言被织世拉进了大合照,还是c位,就站在她身边。一旁的是盛装下明媚耀眼的高舒雨,比起以往,现在的她看起来多了一点优雅的气质。身姿挺拔,亭亭而立,显然已经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初次执导的织世在片场中表现得十分霸气,很快就掌握住了局面,一点也没有之前和温言一起捣鼓cos拍摄时候的那种和颜悦色、有商有量。 作为导演兼金主兼编剧兼制作人兼……织世对于现场的一切都是一言而决,不光是拍摄中出错的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有一次温言看个稀奇离得稍微近了点,不小心进了画面,也是被织世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顿。 额,工作狂的闺蜜惹不起,翻起脸来是谁也不认啊。 看了一会儿的现场拍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想再留下来碍眼的温言便向织世告辞了。 这时候正是剧组休息时间,织世情绪也恢复了平静,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凶了对方,连忙道歉:“哎呀,小言我刚才是不是凶你了啊?不好意思啊,拍摄太投入了没控制住,你没有生气吧?┭┮﹏┭┮” 这点小事,温言当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再三保证了没有生气后,织世才放她离去。前后的反差也引得一旁的剧组成员连翻白眼。 正常状态下的织世还是很好相处的,自信大方的性格,对人也很温和。虽然不是能和别人打成一片的那种,但在美女富婆滤镜的加持下,大家也都十分乐意和她相处。 这边织世仍在拍摄着她的微电影,温言也有自己事情要去做。 新手机和手机卡已经就绪,也该瞧瞧这冲虚之筏的暗网究竟是个什么成色了。 软件下载安装完毕,打开后出现的是一幕无垠虚空中,虚实之间突兀出现的硕大巨筏的特效动画。巨筏横贯虚空,在画面中掠过,筏上两个篆文显露,赫然便是“冲虚”二字。 温言饶有趣味地看完了开场动画,这年头,暗网都这么卷起来了么,刚才的特效已经不比国内大制作的电影特效差了。不过想到这暗网的主人乃是横跨全球的超凡组织【先天教团】,这点牌面还是要有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软件登入,新用户注册,温言为自己取了一个代号——思无邪,此外再不需要其他手续了。 页面布局和其他中介类的软件一般无二,主要分为交易和交流两大板块 温言随意点进去了一个交易板块的热帖查看其中内容—— 任务内容:澳麟州内陆疑似有大妖诞生,知情者根据提供的情报给予不同赏格。 任务赏格:10~1000星币 这就是一则最简单的信息悬赏,对于任务接取者没有任何要求,但是其中透露的信息却令人震惊。 源星的超凡复苏不仅仅是人类的超凡,生活在星球上的其他生物一样受到了超凡的眷顾。当然了,从古至今,自从人类第一次赢得了星球的主导权后,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物种能够挑战人类的霸主地位,加上超凡这个因素也不行。 而偌大的星球中,超凡生物也确实是存在的,它们被称之为妖族。对应人类的修行境界,仅仅触摸到超凡皮毛的异类被称之为妖化兽,大概相当于人类的业余水平。温言晋升职业级所使用的鲸油就来自于一头妖化鲸鱼体内,价值不菲。 那些基本掌握了一条超凡进化路线的则可称之为妖兽,此时的妖族已经开启了基本的灵智,进化程度大抵和人类的职业级相当。 妖兽中更进一步者即可脱胎换骨,化形为人,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化形或者半化形,这等妖族名为大妖,其境界已经相当于人类中的法境巨擘。 再往上的,已经可以自成一方妖国,在人类主导的源星中割据一方,这样的存在被称之为妖王,相当于人类的灵境大能。 目前源星上,已知的是不存在妖王的。深海、群山中有没有隐藏起来的不知道,不过随着超凡复苏的加剧,早晚都会诞生。 人类的万年文明中,各大超凡复苏时期发展到鼎盛阶段几乎都有妖王出世,或是为祸一方,或是被人类大能斩妖除魔了。但最后的最后,也都随着整个世界的超凡沉寂而和人族超凡者一同消失在历史之中。 理论上来讲,妖兽以上,其寿命应当远胜于人类,尤其是大妖、妖王之属,撑过一个阶段的超凡沉寂,熬到下一次的超凡复苏应当不是问题。然而现实就是,没有任何超凡者能够跨越两代超凡复苏而存。 这其中或许有大秘密,却不是温言此时能够去探究的。 看到这则关于澳麟州大妖的模糊信息,温言也想到了半个月前新闻里报道的澳麟州内突然发生的生物大迁徙现象。原来还当是单纯的气候问题,还有一堆外国专家站出来以此攻讦各国牺牲环境的发展方式,首当其冲的便是澳麟州的所属国——新朝。 现在看来,其中的问题远不是这么简单啊。不过涉及到了大妖这个级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挂出来了真的好么。 反正温言是不打算碰的,有多远躲多远。 略过这则帖子,另一则帖子的内容也很有趣—— 任务要求:求购妖兽幼崽或者妖兽蛋,要求不在新朝城市禁养名录内的品种。 赏格:20~50星币 需知妖族的阶位并不相当于实力,提供了温言晋升资粮的那头妖化鲸鱼论实力,在海中已经不逊色一般的高段职业级了,但它仍旧只是妖化兽而已。 同理,一头妖化兔子大概率仍然只是普通老虎熊罴的食物而已。 晋升到妖兽级别的妖族,大概率已经不再受普通的食物链克制,若是先天孱弱,其实力仍然不会有质变的飞跃——那些不在新朝城市禁养名录内的品种即是如此。 略过略过。 再看下一个帖子—— 任务内容:探听新朝灵枢卫星相关情报。 赏格:1~星币。 这可真刑啊,温言咋舌。 灵枢号卫星是新朝今年年初刚宣布研发成功的灵力探测卫星,待其升空后,将可以探测到其运行轨道覆盖范围下源星表面的大型灵力反应。 根据官方公布的信息,只有到法境以上的灵力强度才会被卫星探测到,所以对于99.99(后面很多9)%的修行者而言,基本就相当于不存在。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有了官方的说明,这则新闻仍旧是引发了巨量的讨论。国内还好,国外尤其是群星联盟内的国家纷纷出来指摘新朝此种行为是侵犯了他国的隐私权益,如何如何的。 为此,当时国际上很是热闹了一番。不过因为新朝并没有公布灵枢升天的确切日期,事情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这则帖子一看就是境外势力发布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国内的安全部门下的鱼饵,旨在钓鱼。只是看到这则内容,满满的麻烦气息就已经扑面而来了。 不愧是你啊,冲虚之筏,暗网。相比之下,自己以前接触到的所谓“暗网”,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恐怕都只是为的吸引一般好奇心旺盛者,然后骗点钱就算了事。 浏览过一些帖子,再逛过交流区,现在温言对于整个冲虚之筏也有了基础的了解。别的不说,光那些公开发布的交易任务,十个有九个里面都埋了坑,剩下一个不是没有,而是温言经验太浅,暂时没找到。 人心不古啊。温言摇头叹息。 冲虚之筏内使用的结算货币是星币,是一种加密货币。听交流区内那些人说的意思,星币不仅是冲虚之筏内的官方货币,在其他多个大型暗网世界中都占据了不小的份额,是当前整个暗网交易中的几个主流货币之一。 星币的购买力极强,汇率实时浮动,基本稳定在1星币兑换1万新元左右的比值。 因为新朝是禁止加密货币的交易的,所以之前的温言对此并没有什么了解。这是因为加密货币基于去中心化的共识机制,与依赖中心化监管体系的银行金融系统相对。 曾几何时,为了对抗的新朝的货币霸权,群星联盟一段时间倒是推广过加密货币,其中几个国家甚至一度将其中几大币种列入了法定货币的代币进入市场流通,但因为监管问题,最终无不以失败告终。 温言现在手上并没有路子去获得星币,虽然冲虚之筏中有不少交易项都很让她心动,但明白其中的水太深,不是她现在所能把握的,也就压下了心中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 别的不说,光是浏览这些帖子,其背后蕴藏的信息就已经让温言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表层信息之下深一层的真实。 信息的隔绝其实是比物质的差距更令人绝望的壁垒,物质的差距还可以认知,信息的隔绝却是让被隔绝者连这隔绝本身都一无所知。 恐怖如斯! 温言很庆幸,自己如今也算是初步跨越了这层绝望的壁垒。 这就是传承,若无外公的渠道,别看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步入职业,外界谁见了都得道一声天才,这层圈子仍是不得而入的。 起码得等自己步入中段了,才有可能窥得一星半点,而这,又将花费多少年时间呢? 第31章 没澈灵明无挂碍,千差万别一时通 冲虚之筏的用户看上去并不是很多,至少用户活跃度不是很高。 几日间,温言每天都会登入其中去查看上面的帖子。但是发现其中大部分仍旧是早先的内容,每日新增的也就寥寥几十则帖子。考虑到暗网面向的群体的特殊性,也可以理解。 其中除了先天教团本身的成员之外,其余大部分应当都是与之有关联的人士,换而言之,这是一个偏向于修行界的暗网。作为服务于小众人群的暗网,冷清点也是当然的。 与之相对,就一定有那些为为数众多的普通人中的富豪们服务的暗网。这点,从交流区中一些人的言语中就可以得知。他们不少人都是数个暗网的用户,辗转于不同的暗网之间接取任务,赚取资源或者是金钱。 在暗网中,用户本身就是没有确切的归属的。 对于其他的暗网,温言也挺感兴趣的,不过暂时还没有头绪。 傻子才会选择与冲虚之筏上的人斗智斗勇去套取信息,真正的智者这时候都会选择叫家长的好么。 于是,智者温言就选择了向外公求助,万能的祁致远也同样没让温言失望,直接给了温言一段超长的网址代码与一段操作演示视频。 冲虚之筏的软件除了自带能登入冲虚之筏暗网外,还有暗网浏览器的作用,在经过设置之后,输入正确的网址代码,就能登入到对应的暗网之中。 这些代码都是动态生成的,有着使用的时间限制。但在首次登入之后,即可将其保存在冲虚之筏软件中的备选项里,下次就可以直接登入了。 新的暗网名称叫“金谷园”。 金谷园,是西晋石崇的别墅,遗址在今神都雒阳老城东北七里处的金谷洞内,一名梓泽。《晋书·石苞传》载:“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 也唯有如此名字,才配得上富豪们的气质啊。冲虚之筏什么的一听就弱爆了好么。 温言暗暗腹诽。 其中的内容也没有让人失望,千金求重宝的,顶级别墅豪车买卖的,飞机游艇出售的,公司股权交易的,动辄数以亿计十亿计的交易发布,令人眼花缭乱。 若不是在其间温言还看到了不少什么“求购某某女性一夜春宵”、“重金获取某某富豪的精子”、“调查某某公司的老板的个人信息”等等一眼和谐的内容,恐怕还真会以为这是个单纯的高端商务平台了。 而随着浏览的深入,温言还看到了其上竟公然挂着【出售妙龄女性,各国美女都有】之类的帖子,这般赤裸裸的性奴交易行径也让温言认识到了这份富贵之下的血腥。 更别提还有毒品买卖,活体器官交易等违禁的内容,无不诉说着金谷园的黑暗。 这就是更深层的暗网。 虽然各大文学影视作品中或多或少都对此有影射,但知道是一回事,如此真实地看到又是一回事。 温言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得到了一次冲刷。 其后一段时间里,温言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充满恶意的,所有温馨美好的背后也都是欺骗,整个人充满了沉郁。 温言在自省时敏锐地发现了这点,这是心魔。 普通人情绪不振,在接受了新的刺激之后通常都能覆盖掉之前的糟糕情绪。但是温言现在正在醒神的路上,一点微小的情绪波动都会得到数倍的放大。所以导致了她一时之间竟然不能凭自己的力量钻出牛角尖。 情绪出了问题,理智却依然清晰。 温言果断向导员和任课老师们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将自己关在其中,以闭关断绝外界联系的方式化解自己心中的魔念。 这个过程乏善可陈,无外乎在最深处的孤寂中寻找到自己本性的一点灵光。 “狂心歇处幻身融,内外根尘色即空。 没澈灵明无挂碍,千差万别一时通。1” 一念至此,心魔聚消。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闭关修行后,温言终于降服了心念。期间疏食饮水,身形已是憔悴不少,但是眼神却是前所无比的清亮。 在和中介退房时,温言只是正常地和对方对视,中介已是难堪她眼神中的神意,分外狼狈地错过了目光。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温言不动声色地微微垂下了目光,也就不再显得如此逼人了。 中介长出一口气,飞快办理完了退房手续。纵使面对温言是一个美女,他也不想和对方再多待了,这份压迫感太强了。 这是短时间内精神膨胀太多导致的后遗症,温言已经无法再完美控制自己的精神而造成的外放。 这其实是一种无意义的损耗,奈何温言自己也无法控制。 断绝外界联系,将自身置于一个封闭的空间。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唯有这种时候,身体被摧残压制,精神才会最大限度地脱颖而出。 十几年的修行中,温言不是第一次闭关。只是相比于以往,这次的闭关更近乎魔道。 全真讲求三教合一,性命双修,摧伐精气以温养精神历来都是不被提倡的。需知:肉身乃渡世宝筏,而阳神操舟行之。在未得阳神大成之前,肉身都是不可稍加损毁舍弃的。 即使是阳神成就,身体也不可随意割舍,盖因肉身成圣者,其成就大都胜过单以阳神霞而举飞升之人。 这些都是道典上记载的内容,根据推断,若得阳神境界,至少是灵境大能。其上的飞升成圣,更是仙圣一流,如今的新朝对此还没有深入的认知,仅能凭借流传的典籍做出一鳞半爪的推测。 温言距离此等境界,无疑又是远之又远。 事权从急,好在此次温言也只是压榨了一些身体潜力,消耗了一点内息元气。体修与练气进境虽然有了倒退,在通往二段醒神的路上却是又走出了相当的一段距离。 若是之前的她能在毕业前醒神,那么此时,温言已经有信心在未来的一年多时间里就觉醒神识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得失之间,谁又能说得清楚。 关于金谷园中的种种,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光明照射不到的地方,就是会被黑暗占据。 万事万物皆有其两面性,道尚且分阴阳,况于人乎。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能让温言衍生心魔,这就是修行路上无处不在的灾劫。 人劫、天劫,修行道路上,最大的劫难往往却是自己,自己才是自己修行路上最大的对手。 此时回过头来再看金谷园里的那些信息,仍旧触目惊心,却也不会再有当时那样的悸动了。 是见怪不怪后的冷漠?还是无能为力之后的麻木?是自然而然的心态转变?还是修行歧路而导致的心智偏移? 温言没有因为已经消弭了这次的心魔作祟便放松了对自身的内省,但是认知这种东西,真的很难判断到底是发乎本心还是受到了外界的干扰——至少温言目前的境界不行。 一番思索无果,温言也只能时刻保持警惕。 她不会因此就去避讳这些东西,那才是为自己制造心灵的漏洞。 去认知、去接受、去改变。 只有认知之后才能选择去接受或者不接受,而后再去选择去改变对方、或者改变自己。 此番,沉疴毕尽,万念偕通。 第32章 虚拟现实技术的时代洪流 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悦耳的小调,温言回到了帝大校园之中。 正值周末,天色尚早,室友们难得都在。 于是欢迎她的便是室友们一声声关切的问候:“哇,温温你回来了啊,这半个月你都去干嘛了啊?” “没什么,就是修行上遇到了关隘,需要花点时间闭关突破。”温言自然不会告诉她们实情,不过这回答却也不是说谎。 “哦哦,这样啊。”舍友三人都不是修行者,自然无法甄辨其中真假,见状也就不再多问了。 和室友们简单交流了一会儿,因为离开了半个月,床单被罩都得重新更换。桌面卫生这些,有室友们帮忙保持,倒也干净。 更令人头大的是这期间缺下的课业进度,不过要烦也是下周的事情了。 和导员、任课老师那边报备过后,消了假,便又给织世那边去了电话。 “呦,我们的清远同学舍得回来了呀?”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味道,不愧是你啊,织世同学! 温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不过很快织世便又主动关切道:“小言,到底怎么回事呀,你给我们群发了信息,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你再不出现我都想要和你家里人说了!” 还好你没有……温言汗颜,家里面自己就是一两个月没有消息,他们都不会在意的。打小就这样,已经习惯了。何况现在老妈那边还在养胎,若因为织世这边的通风报信惹得大家担心,到底不美。 简单向织世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隐去了诸多细节,温言将话题转移到了她的微电影上面。 织世果然被带偏,兴奋地向温言诉说其拍摄中遇到的点滴趣事。有困难,当然也有成功。 用辛勤浇灌出来的果实到底还是甘甜的。 直到她喋喋不休了快半个小时,才恍然发现,原本是要向温言兴师问罪的,结果却成了自己在这儿一个劲地叭叭,不觉有些尴尬。 温言听着织世方才还兴致高昂的,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知道对方可能反应过来了。想到此节,也是不由笑出了声。 听到温言的笑声,织世愈发觉得羞恼,恨恨哼了两声,撂下几句一点都不凶狠的狠话,赶紧结束了通话。 又给家里面也报了平安,老爸老妈果然一如预料的压根没有半点感觉。电话中还隐约能听到他们两人间的撒狗粮式互动,真叫人无语,就这么两分钟都控制不住么。 算了,他们开心就好。 学习生活又回归正轨,温言发现经过这一次的扫除心灵,精神上的进步让自己的学习能力也得到了些许增强。 若将自己第一流的悟性比作航空发动机,庸人之姿大概只能相当于汽车发动机乃至更古早的内燃机。 但是原先的自己就只有50升的油量,纵然发动机的性能优越,却并不能发挥出优势。盖因仅仅是启动,就需要耗费太多的能量,更遑论使用。而庸者的发动机在性能上或许不如自己,但胜在省油持久,于是在初行道路上竟也能胜过自己数筹。 不过,此时自己升级过的油箱大概可以说是有了百升油量了,虽仍不足以匹配一流悟性,好歹也能稍稍发挥用武之地。 是以,虽有半月之功课亟待补缺,潜心之下,其实只花了三四天,温言便已经学了个大概。在而后的一个多礼拜里,这些错过的课程便都被她赶上了当前的进度了。 没有了学业上的压力,一身轻松,这时候当然奖励再自己刷一刷暗网放松一下心绪了,顺便也更新一下自己对于最近发生的国内外大事件信息的幕后深层真相的认知。 结果便是最近并没有值得轰动的大事发生,也的确如此,当今世界,和平和发展才是时代主流。虽然地区争端从未消失,大国之间博弈亦是激烈,但大多仍是台面下的交手。明面上,大家都摆出的是文明人的架子,不会轻易掀桌子的。 倒是在金谷园中,有一则求购信息令温言颇为关注,对方竟愿意以溢价百分之百的代价收购源界公司的股票,数量不限。 这源界公司就是《超凡世界》的开发公司,目前市值已经突破八百亿新元,新朝与群星联盟的多国的企业都持有它的股权,不过在ab股的协议框架下,控制权仍在创始团队手中。 温言上股市上专门看了一眼源界的股价,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稳定微涨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庄家在幕后操盘。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位收购者是在暗度陈仓,不想引起市场的注意。 “内幕信息!”温言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点。 再一想,暗网虽然隐蔽,却也并非无迹可寻。这样大张旗鼓的收购行为,有没有人愿意成交尚且两说,暴露的风险却是极高的。那么,对方这是在下套? 你以为对方在第一层,对方可能在第五层。你以为对方在第五层,对方可能已经到了大气层。你以为对方层数很高,又有可能是你想太多了,对方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这种你以为的我以为的你以为,想得太多,就成了无意义的空耗脑力的行为。 温言也没有再去费神思量,暗网里的信息大都都与现实中发生的事件有着对应的关系。这则信息一定也有它背后的内幕,左右都要尝试从暗网之中获取自己修行的助益的,那么便从此开始好了。 关闭了软件,温言使用自己的金融账户买了几手源界公司的股票,金额不高,十万块而已。嗯,正好等于一《黑天鹅》微电影。 这已经是她小半的积蓄了,毕竟她可不像织世那样富婆。用十万块去试错,也算是对于自己挖掘暗网信息能力的一次考验,成功了当然最好,失败了也是一次教训。 况且源界的股票再怎么也是有价值之物,若是对方是钓鱼下套,自己割肉离场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操作完这笔交易,温言就退出了软件。剩下的,就是静待时间的验证了,相信这个时间节点的到来不会太晚。 打开电脑,温言还特意登录进入《超凡世界》,浏览了一遍游戏最近一段时间的更新日志,并没有什么发现。 若说源界公司真要有什么变动,肯定绕不开《超凡世界》,温言也就顺带着在游戏中体验了起来,结果当然仍是一无所获的。 她也不失望,反正本就是有的没的地试一试罢了。就当在玩游戏了,说来她也好久没有玩这《超凡世界》了,就当放松一下。 正当温言沉浸在游戏的竞技场之中,正和对手激情拼杀之时,宿舍门又被打开,苏晓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好你个温言啊,平时让你带我上《战网》你推三阻四的,现在竟然偷摸在这里玩《超凡世界》。”说着,苏晓筱已经整个人都扑了上来。 娇小的身体,温言坐着的状态,她刚好能把下巴靠在温言的肩膀上。但别看她身量小,身材却很有料,温言已经能感觉到对方的胸脯在自己背部的摩擦带来的那种微妙的触感。 “说,你该当何罪!”苏晓筱挂在温言背上,双手环抱着温言,晃动着身体。 温言被摇晃得身形不稳,连带手上的操作也变了形,一不小心就被对手抓住破绽控住了。还待解控反打,背后的苏晓筱还在不依地骚扰,于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前自己操纵的角色被对手噶了。 “好好好,我错了,带你带你。”虽然输了竞技场,温言也并没有生气,干脆就退出了游戏,“不过你现在在学校电竞社里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嘛,还缺人带?” 见状,苏晓筱终于不再闹她,松开了手臂,说道:“让人家偶尔带着玩几把还行,哪能一直让人家带啊,我又不是上分婊,哪好意思一直白嫖人家。” 温言呵呵一笑:“那你的意思是不好意思白嫖别人,就好意思白嫖我了是么?” “那可不,嫖你,我可是专业的。”苏晓筱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似乎还有开车的嫌疑。 温言嘴角抽搐,想说些什么。 苏晓筱却是娇憨一笑,又凑了上来贴贴:“咱俩谁跟谁嘛,温温最好了。” “别,我们不熟。”温言表示拒绝。 “别啊,上号上号!” …… “bili~” …… 在这样平静地过了些时日后,源界公司突然的一则公告引爆了舆论的热点。 源界公司宣布,他们将在年10月20日晚7:00于魔都举行新技术发布会。届时,他们将会展示虚拟现实技术的最新应用,并且最新的技术将会在未来逐步应用到《超凡世界》之中,《超凡世界》有望成为人类的第二世界。 随着公告的发布,相关的预告视频也随之发布。 视频中,是一间未来感十足的房间,四面皆是屏幕,除了他脚下的一小块,甚至房顶与地面也都是由屏幕构成。 房间内,一个年轻男性站在中央,身上穿着一件特制的背心,四面八方的有机械连接线链接在了背心之上。他头上戴着一顶头盔,双手握着控制器。 只见随着他的视线转动,屏幕上的场景也跟着变动。当他行走之时,脚下的地面随之而动,从而保持他本身的空间位置不变,就像脚下踩的是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跑步机。当他跑动起来时,屏幕上的场景也会随之上下起伏,与真实视界无异。 甚至他还能大角度地倾斜身体,让屏幕上的画面45°翻转,这时候,背心上链接的连接线就会开始工作,保持住他身体的平衡。他脚下的地面也可高灵敏、无死角移动,不论是前进、后退还是左右移动,都能给予正确的画面反馈,房间里他本人基本都没有产生太大的位移。 他操控的是《超凡世界》中的一个人物角色,人物在他的操控下完美重现了电脑上表现出来的各种动作。当他发动人物技能时,一整个房间的屏幕所能展示出的效果更是远甚于单一电脑屏幕的显示效果,这是720°的环绕式的体验! …… 从这个视频中,源界公司展现出来的虚拟实境技术已经超越了市面上所有的竞争对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开始是《超凡世界》的玩家,而后是计算机技术从业人员,再接着金融领域、各行各业的人都被此所吸引。 视频发布不过短短一个小时,便已经播放了数千万次,并且这个播放次数还在飞速上升。 易书上,源界公司,虚拟现实技术的相关词条也火速冲上热搜,并进一步成了爆款头条。 相应的,金融市场上,源界公司的股票应声飞涨,直接拉出了一个涨停板。 温言没有去关注自己购买的十万块源界公司的股票最终能有多少收益,她第一时间去查看了“金谷园”中提前收购源界公司股票的帖子,却发现对方早已经删除了。 此时的互联网上一片热闹,对于源界公司发布的新技术预告争论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有人认为这是新瓶装旧酒,这里面藏有猫腻;更多的人则是持支持的意见,毕竟源界这么大的公司,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愚弄大众。 但对于对方所说的“第二世界”的概念,大部分人还是持悲观的态度,源界公司可能确实将虚拟现实技术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要真正能达到“第二世界”的程度,恐怕还为时尚早。 且不论各方争执,战火纷飞。人们高涨的热情已经将源界的市值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大家都在等着10月20日的到来。 这样的场景,让温言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人工智能热潮。那时候大家也都是这样狂热地追捧着ai,好像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了一样。 结局嘛,不说是骗局,却远未达到引领潮流的程度。 那么这次呢,是真的时代洪流,大势所趋?还是又一场资本的盛宴,风口飞猪? 退潮后,又是谁真的在裸泳? 第33章 衣织世的《黑天鹅》 源界公司的股票仍旧是每日看涨,虽然不复预告片发布那日的涨停声势,但那是大家都在等,等20日的发布会之后。 涨停或者跌停,就在那时! 社会上躁动的情绪蔓延进入帝大,学校里也不时能听到学生们关于虚拟实境技术的讨论。 虚拟现实技术囊括计算机、电子信息、仿真技术,其基本实现方式是以计算机技术为主,利用并综合三维图形技术、多媒体技术、仿真技术、显示技术、伺服技术等多种高科技的最新发展成果,借助计算机等设备产生一个逼真的三维视觉、触觉、嗅觉等多种感官体验的虚拟世界,从而使处于虚拟世界中的人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是一个新的科学技术领域,帝大目前并没有开设专门的专业对其进行教学研究。不过相信随着这次的舆论热潮,若是源界公司的技术成果被验证为真,作为新朝第一学府的帝大必然也会跟进相关研究,乃至成立单独的专业也不无可能。 在外界等待的这段时间里,织世的微电影《黑天鹅》也拍摄完毕,温言去参加了剧组的杀青宴会。 相比于剧组人员之间的热络亲切,作为外人的温言在里面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织世这时候也要照顾到全组人,作为宴席的核心,当然也不能一直陪着她了。 好在温言也不在意这些,来此主要就是为了见证织世第一次拍摄取得的圆满成功,社交名利场什么的,她避之不及。 作为席上另一大焦点的自然就是本部微电影的主演,高舒雨了。只是明明是值得高兴的日子,高舒雨此时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好。 原本的高舒雨是艳光四射,光彩夺目的那种类型,今天的她虽然依旧美丽,身上的气质却带上了一种化不开的沉抑。有时候看到她明明是在微笑,给人的感观却仿佛是在哭泣。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状态,剧组成员们居然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有许久未见的温言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 这是——带入到电影中的人物中,走不出来了? 温言有所猜测。 织世给她看过微电影的完整剧本,特别是倪娜这个主角,更是被织世特地拿出来和温言讨论过。 现在只是拍摄完了,还不知道最终剪辑制作完成的成品会是怎样。 无关乎电影,只是从这个故事中,温言感受到的是:艺术的淋漓尽致的体现,如果是以失去人性作为代价,就意味着这种艺术的登峰造极,仅仅也只是黑暗而又惊悚的深渊而已。 真不知道温和娴雅的织世是如何编写出这样的故事的——或许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吧。 这是每个人自己的秘密,温言无意去做深究。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温言安静地坐着、看着。 敬过了一轮酒,高舒雨端着酒杯来到了她身边,身姿摇曳着对温言举杯:“温言,多谢你的引荐,不然我可能要错过《黑天鹅》了……这杯敬你!” 都不等温言碰杯,高舒雨已是一饮而尽。虽然是葡萄酒,对方先前已是这么多喝下来,现在还能再喝,也端的是海量了。 温言举杯示意,抿了一口,嗯,里面是饮料。她虽然酒量尚算不错,一般也不喜饮酒。 见状,高舒雨却并没有生气,因为酒劲上涌而显得坨红的面庞愈发娇艳,眼神中妩媚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只是看着温言,然后吃吃地笑。 温言:…… 这绝壁是到量了。 虽然明知道此时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应该也不怎么听得进去了,温言仍是说道:“舒雨学姐,该出戏了。” 高舒雨不回话,整个人就趴在了桌上,头冲着温言,迷离着眼神地看着她。 温言:(`ー′) 织世应付完了她那边的招待后也来到了温言这边,看到趴在桌上的高舒雨,不由笑道:“舒雨你这就不行了啊,还躲到小言这儿来了。” 高舒雨抬起头看了织世一眼,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摇头晃脑地又垂了下去,然后再也抬不起来了。 织世冲温言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是真的醉了。 这姑娘也是大胆,虽然大家都是学生为主的剧组同事,但敢这样子把自己喝醉,就不怕万一真出个什么事么! 酒阑灯炧,下半场是没有的,相熟的人之间三三两两地就一起打道回府了。有喝醉了的都由同学朋友的帮忙照顾着一同回去,而且都是安排的同性。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防患于未然,有些事情还是做在前头更好。 剩下高舒雨这边,就只能交给温言帮忙一起带回帝大了。嗯,织世自己今天虽然被重点照顾了,不过她以茶代水,也没人说什么,或者有人心里面有想法却也没说出来。 最后她除了肚子涨了点,还是很清醒的。于是也便同温言一起,送高舒雨回去了。 路上,温言和织世聊起了高舒雨可能的入戏太深,一时间出不来的问题。 织世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难怪最近我也感觉舒雨这边有些不一样了,开始还以为是在琢磨角色,找状态。现在看来,还真可能是被倪娜影响太深了,出不了戏了。” “所以?” “演员入戏出戏这种事情,更多的还得靠自己。”织世有些挠头,作为新手导演的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并没有解决的经验与方法。 随即,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可能加大现实的刺激会对舒雨走出角色有帮助吧。” 温言又看了看瘫倒在车座上的高舒雨,无奈道:“……好吧,反正都得等她醒了再说,说不定宿醉之后便走出来了呢。” “嗯嗯。”织世捣药般地点头,“倪娜这个角色很复杂,但是受限于微电影的时长,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去深挖。拍摄周期也不像正规的电影的持续几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温言斜睨了她一眼:“所以你是怎么创作出来的《黑天鹅》呢?感觉和你的人生经历一点也不相符呀。” 织世一脸得意:“怎么,谁说创作的作品一定要和作者本人生平有关联的?艺术,源于生活更要高于生活,懂吗?” “不懂,还请衣大小姐赐教。” 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回答温言这个问题,织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整部影片最大的冲突,就是倪娜一次又一次为了扮演黑天鹅,在心灵之中产生痛苦的挣扎,而这也是她走向燃烧与毁灭的结局的过程。” 组织着自己的语言,织世缓缓诉说着自己关于这个故事的理解:“倪娜的毁灭,如果要寻找最根本的缘由,母亲的管教和控制欲,是其性格扭曲最大的助推力。 母亲对于倪娜的管教,具有着扭曲式的控制欲,甚至将自己未完成和未达到的梦想直接寄托在女儿身上。她限制了倪娜,让倪娜的心灵没有得到正常的成长,最终倪娜在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心灵变化之后,在追寻艺术的道路上,逐渐迷失了……” 故事是很棒的,温言还是忍不住往织世的现实去关联,不由地吐槽道:“也没见馨姨从小限制过你啊。” 织世没好气地白了温言一眼:“跟你说了,艺术加工啊,非要往现实中对号入座干嘛?” 温言“哦”了一声,回忆了一遍这个故事,说道:“母亲是一方面,但这只只是诱因吧。对于倪娜的转变,无法回避的就是故事中导演唐慕思的引导,他才是直接引爆了倪娜的直接关系人。” 织世没有反驳温言的观点,而是说道:“这也是一个方面,我的理解中。唐慕思作为倪娜的向导,具有艺术表达的深刻激情。在倪娜的一步又一步的转变之中,他是作为缺失的父亲和男性的引导两重力量从而出现的。” 温言摇了摇头:“白天鹅、黑天鹅,在追求完美的途中,倪娜的精神分裂了。欲望的火焰在压迫之下,最终将她的身体燃烧殆尽。” “是啊。”织世喟然一叹,“善恶两端和谐共存,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倘若一个人的阴暗面总是被压抑,就可能转化成为毁灭自身的利刃,带来悲剧的结果。人的成长永远无法逃脱善恶两端,就像植物的生长不仅需要白天的阳光,也需要夜晚的繁星点点。” “……” 温言有感觉,最终的《黑天鹅》成品一定会惊艳世人。这点,她从织世的眼神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当然,功劳还少不了入戏太深,此时仍然醉倒在车座上的主演,高舒雨。 第34章 源界公司的新技术发布会 千呼万唤始出来,时间推进到了年10月20日晚7:00。 魔都国际会展中心。 源界公司的本次技术发布会早就在社会上拉满了期待,虽然无法到达现场(没抢到观众票),温言也是早早就锁定了线上直播间,时刻保持关注。 简单的开幕致辞之后,肉戏环节直接上演。 负责进行技术讲演的是源界公司的创始人、总经理席蒙。作为一名身价百亿新元的互联网巨富,近些年来,他已是有意识地淡出公众视线。这是为了削弱自己在公众间的影响力,好为集团的接班人留出施展空间。 没想到,因为这次的新技术发布,竟然将他炸了出来,还是亲自上台,冲到第一线,为这虚拟实境技术摇旗呐喊。 出于对一位百亿富豪的尊重,席蒙一上台,便获得了现场观众来宾们热烈掌声与欢呼声。 一直等到台下的掌声收歇,席蒙才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略过开场寒暄的内容,直接进入正文: “这次的技术突破来得突然,在虚拟现实技术的开发投入上,没有结果常常是最终的结果。幸运的是,大概是幸运女神都看不过去我们的研究员们呕心沥血的付出了吧。因为一个美妙的错误,我们的技术实现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当然,现在已经不应该称之为‘错误’了,而是应该称其为研究员的‘缪斯’。【会心】” “我们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本次大会,共有超过67个国家、8200个参与者,而这我们只花了10天时间就办到了。” “我们向那些无法与会的朋友们道歉,但这已经是我们可以安排的最大的会场了。【笑】” 现场也是随之大笑,并回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会场大屏幕上再一次播放了源界公司之前在网上发布的那则预告视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有些人甚至已经看了几遍十几遍乃至更多。但在发布会现场再看到这则视频,仍是会产生一种未来已来的豪情。 视频播放完毕,席蒙重新上台,就其中展现的一些技术进行了拆分讲解。他自己就是魔都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博士毕业生,更是深入参与到了虚拟现实技术的立项开发中,对于其中的参数原理介绍起来如数家珍。 台下的观众中除了相关从业者以外,大部分人是不怎么听得懂的。但是听不懂也无所谓,光看现场其他人的反应,知道这些都很牛逼就行了。 有些人只是心里这么觉得,有些人不光心里觉得,实际上还要喊出来。于是在席蒙再一次就一个技术的突破点做出了讲解后,会场中传出了一声声嘶力竭 的呐喊——“席总牛逼!” “哈哈哈……” 现场哄堂大笑。 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发布会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用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席蒙将视频中展现的新技术都做了一个简单的陈述。此时现场的氛围已经沉闷了许多,席蒙也是深谙控场手段的,马上就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好了,相信大家都已经厌烦了台上那个人在吧唧吧唧地死抠一些技术参数讲个不停了。【笑】” “那么接下来,我们直接上实物!” 会场一角,升降车上的大圆球上盖着的黑布被掀开,升降车缓缓移动,将这个巨蛋运送到了台上,并随着板车慢慢移动到了舞台中央。 巨蛋大门打开,暴露出其内部科幻感十足的灯光、设备、屏幕——赫然便是源界公司预告视频上的那个房间的迷你版场景复现。 “哇哦——” 现场哗然。 “相信大家也都猜到了,这就是我们本次大会的虚拟现实技术演示舱。下面,请我们的专业演示人员上台。” 席蒙示意下,一名身着紧身银色皮套年轻人自旁上台,在观众们的掌声相送下进入了巨蛋。 熟练地戴上头盔,穿戴好设备背心,连接好牵引臂,设备启动,演示开始。 巨蛋内部全方位的屏幕一时间同步亮起,显示的场景正是《超凡世界》中新手村的景象,画面被同步投屏在了会场的巨大屏幕上,右下角还有一块小画面同步播放此时演示人员的行动。 如同之前网络上的预告视频一般,在这名演示人员的控制下,会场屏幕中的画面随着他在游戏地图中的行动被720°地展现了出来。 与npc交互时,也需要演示人员亲自开口,流畅无比,真就和现实生活中的对话一般无二,让人都不禁怀疑这npc背后是有人在操作。显然这又涉及到了先进的ai技术,但这并不是本次发布会的重点。 众人关注到的细节是,近距离下,竟还能看到npc的发丝在空气中轻微摇曳。 演示人员操作角色贴近npc,导播切出一个特写镜头,人物面部的汗毛都清晰可见,简直比现实还具有现实感。 “啊这……” “买!买!买!必须买!” “说一个价格,让我死心!” “……” 不止是现场的观众,无数观看网络直播的观众也是为之震惊,源界公司的技术水平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弹幕刷屏,发布会仍在继续。 接下来,演示人员还按照现场观众们的要求作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动作,这些无不被同步反馈到了游戏世界中并被屏幕播放出来,说明了这一切都是即时真实的,不存在提前的视频剧本。 看到这里,温言已经可以肯定,源界公司这次是真的成功了。不过,看上去这个巨蛋游戏舱似乎不怎么具备普及性啊。 不管了,且看看这发布会最后怎么说。 在线上线下观众们的无比热忱之下,发布会圆满结束。 然而关于大家最关注的实物产品上,席蒙却遗憾地表示,因为技术只是刚取得突破,视频中的游戏房间包括发布会上的游戏舱都还无法达到量产的水平,所以暂时无法上线销售。 就在大家失望时,席蒙有抛出了转折,说虽然整体的游戏舱没法销售,单独的游戏头盔却已经技术成熟了,只不过,目前的游戏头盔还只能匹配《超凡世界》这一个游戏,游戏的下一个版本更新也将加载虚拟实境的相关内容,不过暂时只会开放一部分资源。整体上,《超凡世界》仍将继续以端游为主。 即使这样,也依旧无法阻挡人们的热情。最终在万众期待之下,席蒙宣布了这款名为“源界头显1.0”的头盔价格——基础版,普通版,高阶版,支持私人订制,详情联系当地旗舰店。 没错,趁着此次的发布会,源界公司高调宣布了其进军线下的野心,推出了一个“五年十馆百城千店”的计划。计划用五年的时间,在全球范围内建成10座以上的超级虚拟实境体验馆。依托于此,在上百座城市中铺开源界体验店,提供虚拟现实技术的体验服务与相关产品的销售售后服务。 勃勃野心,昭然若视。 计划中还有许多未尽之意,值大家细细品味。 现场也有很多人纷纷咨询起了这个“五年十馆百城千店”计划是否开放加盟投资等问题,这些就是之后的事情了,席蒙已经唱完了他的大戏,完美功成身退。 当晚,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的科创媒体便紧急发布了对于此次发布会的公关文稿。 其中新朝中央电视台发布的通讯稿的标题深深击中了温言的心——“未来已来,你来不来!” 科技的发展啊,这般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极端充裕的现代社会,无怪乎大家明明都知道修行带来的好处,仍然只有寥寥少数群体能耐得住寂寞,一直走下去。 花费大半的人生光阴去修行,最终结果可能不过比普通人多活个几十年,乃至一般无二。而普通人若不去修行,将生命投入到现代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中,其人生的精彩程度还要远胜于百年寿数的修行者。 得与失,取与舍,谁能说得清楚呢。 第35章 由灵枢引发的风波 发布会后,源界公司的股票发了疯似地一路狂奔,连续几个涨停板,一骑绝尘,拉动新朝股市的大盘也有了小幅度上扬。 搭上了顺风车,温言投入其中的十万元此时已经价值十六万元了。源界公司的市值也一举突破了千亿大关,并且狂飙达到了1300多亿新元。超越了此前的游戏第一股——《战网》的母公司碧璃公司,对方当前的市值是1200多亿新元。 …… “听说了吗,源界公司会在帝都建一座超级虚拟实境体验馆,听说已经和政府方面的工作人员在沟通选址了。”苏晓筱不知道又是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夜聊环节开始在寝室里传播起来。 裴清浅一脸淡定:“正常,帝都怎么说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源界公司搞的‘五年十馆百城千店’计划,怎么可能绕得开帝都呢?可惜等它建成了,估计你也毕业了吧,啧啧~” “啊啊啊!”苏晓筱抓狂,“可恶的本地人!我看了发布会,说不定两年后源界公司的技术又有突破,到时候便携式的技术都开发出来了呢?” 裴清浅瞥了她一眼:“你相信就好。” 苏晓筱:累觉不爱┓(;′_`)┏ 温言在旁安静地听着二人的互动,百听不厌。戴晴仍旧是躲进小楼成一统,不放过任何一点学习的时间,正在秉烛夜读。 温言享受着静谧的校园时光,可惜作为修行者中的一员,有些事并不是自己不去沾染就能完全避开的。这不,帝都全真道脉协会那边给她发来了一份会议邀请,并且备注是无特殊原因最好都能来参加。 温言和负责通知到全部正式会员的邱道长聊了一下,作为松散的半官方性质的修行者组织,协会很少召开这样的会议,上一次召开还得追溯到上一次…… 那就去呗,总之自己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还能如何呢? 这是一场只针对正式会员,也即职业级修士的会议。等到官方的人通报了情况,温言才晓得,原来事情还要归咎到前段时间在协会挂单的先天教团羽士——陆机陆青冥身上。 这位先天教的龙虎羽士光明正大地挂单在协会里,结果暗地里却引诱了一名协会的预备会员,并在前几天带着对方悄然离去 。 按理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全体会议讨论的事情,出了事情找官方嘛,和协会里的其他成员并无太多关系。 但是问题就出在了——被引诱离开的那名预备会员乃是新朝航天院的一名研究员,而他所参与的项目名字叫做“灵枢”,他还是在一名直接负责核心项目的教授手下干活的。其所能接触到的虽然只是一些边角料,但还是有些微泄密的可能。 灵枢! 温言精神一振,这不就是新朝年初时候宣布的灵力探测卫星么?冲虚之筏上面至今还挂着收集其相关情报的任务,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取过。没想到,这回连先天教都亲自入场了么。 “情况大家都了解了,不知道可有与之相关的情报能提供的?”官方下来的人员介绍完了基本情况后出声问道。 现场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如此公开场合的询问,多是做个样子,定个调子。就是真有人知道些什么,也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公布出来,不是给自己立靶子让人家来报复嘛。 温言在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明白了到底什么个事后也就高高挂起了。自己入会前,那陆青冥便已经挂单在了协会,自己加入协会后也都没来得及参与过任何一次的活动,更未曾与任何人建立私交。 这次的事,自己看个热闹即可。只是有一点她颇为不解,这先天教现在已经这么刚了么?敢明目张胆地诱拐走国家机密项目的研究员,他们就真不怕新朝将其作为邪教给取缔了么? 上层的博弈不是她这样的刚入职业级的啰啰所能知晓的。对目前的她,稳住别浪,猥琐发育即可。 讨论来讨论去的,聚集了协会四五十名正式会员的会议最终还是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便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对于这名研究员的失联,官方其实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就是陆青冥所为。在发布的搜捕令中,甚至都只有那名研究员一人的名字,根本不提陆青冥半点。 但对于新朝而言,有些事情仅仅只是怀疑便够了! 这先天教,水有点深啊。温言愈发警惕。 在温言他们开完会的第二天,新朝官方就宣布了一则消息:由新朝独立自主研发的灵枢号灵力探测卫星将于阳历年12月21日,在天之都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 按照官方数据,届时,小半个亚元洲都将被纳入灵枢的监控范围。这个范围包括了新朝陆上的大部分领土,藩属国中的新罗、扶桑两个国家,东南亚的部分国家以及神竺国北部的部分领土。 神竺国作为亚元洲第二、世界前列的主权大国,其领土与新朝接壤,两者间被希雅山脉所分隔,陆上交通主要还得通过东南亚国家绕路。 倒也有一些路段能够通行,但是并不适合作为主干道建设。双方国家之间的冲突以及进军路线,多是发生在这些勉强能够通行的小路。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虽然因为地理的因素,新朝百年前扩张时没有选择对神竺动手,却还是在其国内扶持了几个反对派武装。 时至今日,在神竺北部的广袤领土上,神竺国的官方势力已经再难以完全掌控住局面,事实上形成了与地方武装割据并立的局面。再加上大批的国际势力的插手、扶植自己的代理人,地区情况可谓是十分之复杂。 对于新朝即将发射灵枢卫星之事,神竺方面当然又是好一阵地强烈谴责、严正抗议。在纠结了群星联盟以及其他的反新国家后,充当排头兵的神竺火力全开,作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小媳妇状貌,很是为新朝拉了一波仇恨。 但是,怎么说呢,弱国无外交。 对于国际上的风起云涌之势,强大的国力已经让新朝立于不败之地。他吵任他吵,我自岿然不动。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神竺来吵,明天白国来闹,再后天大后天的欧陆诸国也来凑个热闹。说到底,不就是【国家利益】四个字么。 而在冲虚之筏的暗网上,关于灵枢的全部任务都已经被删除了。不知道是发布者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还是放弃了。 也有可能是冲虚之筏方面顶不住新朝官方的压力对相关信息进行了限制,虽然是在暗网,敢于直接挑衅源星第一大国的行为仍是不理智的,他们中的大多数,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人过留痕,虽然无法通过暗网本身定位相关人员。但当一个人接取了与大国为敌的任务后,其行动必然会在现实中留下痕迹。 一次两次还好,几次三番下来,官方的专家智囊就能将其人物画像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再然后,他将要面对的就是国家机器的搜捕,其结果吗,想来也不会有人想要知道的…… 灵枢,天之都。 温言的思绪也随之展开。 天之都啊,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市。 这是新朝挖掘了无数古代遗迹后,综合了古代阵法与现代科技的最高技术产物。便是新朝自己,也再无力建造出第二座天之都了。 现代科技方面倒还好说,无非是资金投入多少的问题。但是古修士遗泽却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 天之都的建造涉及到了对于源星星球磁力转化的秘传阵法以及古修士炼造出的特殊装置,它们能够化磁力为几用,从而只需要很少的外部能量就能做到整座城市的长时间浮空。 很显然,光凭现代科技想要实现这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36章 暗网鸱鸮 帝大中一切无事,就是楚歌那边又整出了点新动静。 趁着顾采之毕业,九清缺一的空档,他又发帖更新了名单,递增进来了一位大一学妹,叫做安弥月。 这位学妹有些不简单,是一位已经拜入正一道清微派山门的入道弟子,而她的道号正是清虚。正好,帖子里便直接以她的道号定名九清之一了。 正一道与全真道并立,其理念是“正以治邪,一以统万”!正一道统御众多门派,其中最主要的就属八大派,清微派正是其中之一。 清微派为符箓三宗分衍的支派之一,自称出于清微天玉清元始天尊,故以清微为名,始于南宋,奉唐末道士祖舒为创始人。清微派主张将雷法与丹法相结合,以内练为主,符箓为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清微派与全真道的修行思想还有着很多的契合之处。 安弥月入学时即有了业六水准,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学校的修行者协会中。 因为温言大比赛之后几乎不再参与协会活动,加之安弥月本人也是不爱凑热闹的主,故而二人一直是缘悭一面。 安弥月学的是生物系的生命科学专业,这个专业涉及领域相当广阔,包括植物学、动物学、微生物学、神经学、生理学、组织学、解剖学等等,主要研究生物的结构、生理行为和生物起源、进化与遗传发育等。 大学里的专业,但凡带上了“生物”两个字,不念到博士水平,基本也从事不了本专业的工作。 安弥月作为清微派的入道弟子,当然不会为了发愁未来的工作。窥一斑而知全豹,她当是打算走科学修行的路子了。 这条道路上,新朝官方是探索的急先锋,也已经产出了不少实用的成果。别的不说,职业级九段的境界理论就是其中之一。更细化的次第划分能够帮助修行者在修行道路上更好地找准自己自己的定位,冲破修行瓶颈,继续提升。 这种校园八卦,经由苏晓筱之口传播,听过之后温言也就忘了。 在暗网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观望摸索,温言也是完美地融入了其中。 她当然不会选择去接交易区那些一眼坑的任务,不过交流区里面,看看大家发的帖子,偶尔参与进去讨论一番,也是不错的。 暗网中人来了又走,换了一茬又一茬,大家也不会在意新冒出来的这个“思无邪”是何方神圣。 在混迹了一段时间之后,虽然是有节制地发言,温言的一些底细仍是难免地泄露了出去。所幸,只是关于修行方面的一些表象。 涉及到修行的一些讨论,若要与对方论道,必然会暴露自身的一些所学。白嫖是不可能白嫖的,混暗网的没人是傻子。 在这样的前提下,冲虚之筏的一名用户主动联系了温言。 鸱鸮:你是新朝道家修行者么? 这则消息发送的当时,温言并未在线,上线后看到此消息,见有人猜到了自己的大致身份,虽是惊讶,却也不惊慌。 思无邪:??? 对方却是秒回。 鸱鸮:我有一篇中央帝国的道家古籍资料想要破译,有兴趣么? 虽然用的都是中文,但是新朝人一般很少用中央帝国的字样来称呼自己的历史,所以对方很可能是外国人。 当然,也可能是对方刻意反其道而行之的误导。不过对方是新朝人还是外国人的倒无所谓,关键是温言本身也对对方所说的道家古文资料很感兴趣。 思无邪:有,但不保证能破译。 鸱鸮:我先发你一点内容,你看看能不能破译[图片] 对方很直接,发来了一张拍摄的古籍的一页内容—— “元阳赤人,太一也;■,中太一也;■,己吾身也;元阳玄光玉女,道之母也;元阳皇人,■;元阳丹田,■。 师曰:元者,气也;阳者,日也。 当思心中有日,日有赤人,着赤帻大冠,衣绛单衣。次思■■■。次念脾上正黄,中有日,日中有三人,■■■。次念丹田中有赤气,赤气中有三人,赤人在中央,左有青人,右有黄人,赤气绕之,内青外黑,上白中黄。 念此毕,卧,有所见,神气来语人也。” 鸱鸮很是谨慎,即使只是一页内容,都在许多文字内容之上打了码。这是为了防止被白嫖。 温言仔细阅读了图片上的经文,显而易见,其上记载的是一种存思服气之法。即使不得全篇,通过上下文字,亦能大概推导出,这法门似乎与内丹之术也能扯得上一点关系。 破译不是翻译,简单的将文字以现代白话的形式复述出来并不能让阅读者就可以习得其上的法门。直白翻译出来的内容,虽然每个字都认识,意思似乎也能理解,但连起来又是一头雾水、无从下手。 这就是修行者传承之间隐语了。年代越是久远,使用隐语的概率越是大,隐语的部分也越是多,代表的门户之见也越是深。 外人即使得到了自家传承,不通隐语,也大多是破解不能的,除非对方是深谙经典,能触类旁通的道学宗师一流的人物。但这样的人物,少之又少,且大都具备高尚的品德,除非是典籍归属是已经断了传承的道脉,等闲也不会去破译尚在传承的流派的典籍。 及至今日,新朝的现代修行者之间已经甚少再沿用古时候的隐语了。开放交流、兼容并蓄才是当下修行界的主流。当然,各家的核心传承除外。 对于一些古修隐语的破解汇总也早就整理成册,在各家内部流传开来,甚至其中的很多内容都已普及到了无数普通民众之中。 温言自己是学过关于道家的各种隐语、暗喻、借代、托指等等加密手段的,全真道的内丹法传承中,这样的坑不要太多。 花了一些时间,鸱鸮发来的内容,经过破译后就拼凑成了一份残缺的存思服气之法。 估摸着成书年代应该挺久的了,可能尚在重阳祖师的年代之前。所以其中的一些破译内容可能会有所偏差,但应该也是大差不离的。当然,即使有误,也可能是和对方隐藏了一些信息有关。 没有问破译的报酬是什么,对方既然先给出了诚意,温言自然也是以诚待人。 思无邪:大致破译内容已完成,不确定处已标记,请查收[文字] 没有回应,应该是对方正在阅读,或者此时不在线。 趁着这个功夫,温言又在揣摩起这份存思服气之法的内容,描述得很详细,除了内丹术之外,与天地人身之神也大有关联,很有古早传承的味道。 两汉?两晋?还是隋唐?温言无法确认。 还是内容太少了,若是全本的话,可能就好判断许多。 对于这本古籍,温言虽然好奇,却并没有太多觊觎。光是新朝万年积累的道德经典文献,已经称得上是汗牛充栋了,普通人很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览尽。 更遑论,随着现代科学修行道路的发展,每时每刻都有新的论文典籍诞生,普通修行者对于知识吸收速度还赶不上新知识的诞生速度。不得不说,这该是怎样羡煞无数古修的修行条件啊。 可能目前看来,现代修行者们还是不如古修行者的。但只要超凡复苏的进程不停止,今胜于古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必然的定局。 时间啊,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第37章 第一个暗网任务 人与人之间,悲欢是不相通的。 关于知识过分充裕的感慨只能是新朝修行者们幸福的烦恼,对于源星上许多其他国家文明的修行者而言,祖上没有阔过,自然也称不上能为后代子孙们留下殷实的家底了。 再加上现代科技也差了新朝数筹,更别说跟上新朝最前沿的修行科技研究了。所以对他们而言,任何一本发掘到的古籍,不论来自哪里,都是弥足珍惜的。 这边温言仍在思忖着残篇的问题,那边鸱鸮已经审核完了温言破译的文字,颇为满意,立刻传来了消息。 鸱鸮:不错,接下来把这篇全文发你,你看看能不能完整破译,那些存疑两可的有没有办法再精确些[图片] 思无邪:尽力而为。 鸱鸮:破译一篇,报酬是10星币,你是走平台担保交易还是我直接转到你账户上? 思无邪:直转吧。[暗网账户号码] 鸱鸮:可以,你已完成这篇大半破译,我先转你5星币过去。全篇完成后再转剩下5星币。 思无邪:可。 …… 不多时,当温言再查看时,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暗网账户上已经多了5星币。 嗯,对方效率还是挺高的嘛。 温言表示满意。 暗网账户是基于暗网存在的加密数字货币账户,与冲虚之筏并无绑定关系,任何的数字货币都能转入其中。 而鸱鸮所说的平台担保交易与直接转个人账户即是当前暗网交易的两大支付模式。 平台交易即是任务委托方在平台发布任务,再由执行方接取,好处是付款方需要先将资金冻结在平台处,交易成功即默认转入收款方。若有纠纷,还可申请平台介入,防止其中一方黑吃黑。 其缺点当然便是交易所需支付的昂贵的手续费,这个金额是交易总额的10%抽成。平台不管这笔手续费最后是谁出的,反正它就收这么多。 出于此,就有许多人会选择第二种的个人账户直转。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不用再支付平台税了,凭什么都已经在暗网交易了,我还要交税啊。 缺点嘛,也同样的明显。都已经在暗网混了,又没了平台的约束,我还遵守什么规则啊,直接黑了这笔钱不香么? 所以,双方没有一定的信任基础,直转交易出问题的概率还是极高的。 温言以诚待人,没有谈条件的情况下便为对方破译了部分的内容。鸱鸮也同样地回报以诚,直接向温言的个人账户转了一半的定金。 温言很喜欢这样的交易模式,爽快,不拖拉。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对于鸱鸮而言,可能这5个10个星币的,真不叫什么钱…… 与鸱鸮约定了交稿日期,又逛了逛冲虚之筏与金谷园,发现没什么新鲜的新闻,温言也就下线了。 轻轻松松,5星币到手,相当于赚了5万新元,这已经快比得上之前自己投机买源界公司的股票所产生的收益了。 买股票还需要投入自己的本金,一不小心就有赔本的风险。而这,只是简简单单地破译一些道家古籍,高额收入就轻松到手。知识就是第一生产力,先辈诚不欺我啊。 温言这个钱赚得心安理得,虽然只是几句话的破译,但这背后凝聚的知识与为了习得这些知识,她所付出的精力与汗水是无价的。 别的能破译这古籍的也不在少数,但能刚好拥有冲虚之筏这个平台并且又正好遇上了鸱鸮这样的客户的概率却是小之又小。 所以啊,一切结果都是由层层的原因串联而成的。由果推因或许简单,但是处在层层原因之中,谁又能看得清结果呢。 小赚了一笔,温言心情舒畅下不由得思绪发散了开来,想了许多。不过最终也并不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思绪却是愈发地通畅了。 远隔山海。 东南亚某小国的皇家宫廷别院之内,一名青年男子身着锦袍,于庭中信步。 一名伶俐的少女闯了进来,见到锦袍男子后,面色一喜,凑上前去,摇晃着男子的胳膊,撒娇着说道:“哥哥,太好了,父亲同意我去新朝留学了。” 闻言,锦袍男子脸上亦是露出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少女娇憨一笑:“哥哥,你一直喜欢新朝的文化,到时候想要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带回来。” 锦袍男子听罢,宠溺地捏了捏少女的脸颊:“那我就先谢谢我家阿雅了。” “讨厌,说了不准捏我脸了,我已经长大了!”少女生气地拍开了男子的手掌,“我的脸都被你们给捏肿了。” 闻言,锦袍男子非但不道歉,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谁说的,脸圆圆的才可爱呢。” “哼!” …… 兄妹二人嬉戏打闹了一阵,少女便又一蹦一跳地走了,她还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更多的人,让大家都感受到她的快乐。 庭院中。 锦袍男子目送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叹:“新朝啊~” 返回屋中,拿出了一本古色古香的典籍,封面上以新朝古体文字写着四个大字——“老子中经”。 准确地翻开到了其中一页,其上内容赫然入眼: “第四十五神仙 经曰:元阳赤人,太一也;元阳道君,中太一也;元阳子丹,己吾身也;元阳玄光玉女,道之母也;元阳皇人,太一王也;元阳丹田,藏精宫也……” 正是暗网中鸱鸮与温言交易的需破译古籍之上的内容,且是完整无缺的。毫无疑问,这名出现在东南亚小国皇家宫廷别院内的锦袍男子的身份便是那鸱鸮了。 鸱鸮此时翻到的这页文字,其上标注的是“第四十五神仙”,且还未至尾页。这就意味着,温言若是可以完整将这本古籍翻译完,起码都能获得450星币的报酬,可能还不止。 当然,这都是未来的事情了。只是一个可能,谁也说不准事情的发展方向最终会偏向何处。 450星币,即是450万新元。在大部分人眼中这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但在一些人眼中,也不过如此,用来交换一本道家真本的修行之法是千值万值的。 显然,鸱鸮就是其中的后者。 鸱鸮,猫头鹰一类的鸟。喻指邪恶之人。又名鸮角鸱、怪鸱、鸺鸱。 有一种说法,新朝上古殷商族的图腾“玄鸟”即为鸱鸮;其高祖(帝俊、帝喾、舜)的原型亦是鸱鸮图腾,它是商民族的生殖神、农业保护神和太阳神。 昴星为猫头鹰星,为远古冬至的天文标志点;猫头鹰是古物候历法的标志物;鸱鸮崇拜文化现象的实质是古物候历法与天文历法的统一。 《诗经·豳风·鸱鴞》有言: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此诗讽鸱倚赖秋风高飞,正如恶人恃仗权势,看似豪迈,不可一世,不屑于在蓬蒿间飞翔的小鸟。 鸱以吃腐鼠为生,将猎物含在嘴里后高飞,它虽然飞得高,但其「气象豪」只不过是借助于秋风,并非真正有能耐;而「势亦高」亦只不过跟腐鼠相伴,显其卑劣肮脏之态。 锦袍男子在暗网中以鸱鸮为号,一方面,自然是他亦熟稔新朝古典文化,以此表达了对新朝文化中那段“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璀璨史诗的向往。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鸱鸮所寓意的负面。 他的国家,时刻被新朝这个庞然大物的阴影所笼罩,不时还要面临西边恶邻神竺国的欺压,夹缝生存之下不就正像是诗文里那只以吃腐鼠为生的鸱鸮么。 什么气象豪、势亦高,都不过是当今世界和平旋律下虚有其表的景象而已。没有国家实力的保障,面对外来的挑战,这份景象只能是一戳即破的梦幻泡影罢了。 “唉~” 一声叹息,在空气中回音袅袅。 第38章 破译还精绛宫之中法 “源界公司与帝都达成协议,由帝都方面低价提供土地,源界公司将在此兴建全球第一个超级虚拟实境体验馆。” 虽是早有预料,但当双方真正官宣后,吃瓜群众们无不欢喜鼓舞,奔走相告,就好像虚拟现实时代的开端已经降临了一般。 根据双方放出的效果图1.0版本以及相关文字描述,整个体验馆建筑面积超两万平,由新朝工程院院士、魔都理工大学教授梁景棠任项目总设计师,由帝都艺术大学校长邓思弼任项目展示总设计师,其余参与设计的也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业内大佬。 源界公司虚拟现实技术的突破代表着“元宇宙”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一角,只是想要真正实现“第二世界”程度的“元宇宙”的开发,仍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任务。 相关的热度经过一阵子的全民沸腾之后终归也慢慢消退了。 没有谁可以一直是主角,但永远有人正是主角。 若论风头一时无两,当前全球最大的热点新闻,莫过于深藏在澳麟州内陆的大妖部落被人类所发现的消息了。 根据前线传回的消息,隐匿在内陆荒漠中的这个大妖部落可一点也不简单,已经暴露出来的就有三位大妖巨擘。其中一位刚刚晋级成功,也正是对方晋级的动静大了些,泄露了气息,这才被当时正巧在澳麟州内游历的修行者给发现并传出了情报。 “果然全是坑啊……” 看到新闻的温言也是摇头感叹,此时这个探查澳麟州内陆大妖情报的任务都还明晃晃地挂在冲虚之筏的交易区呢,只是赏格已经提高了数倍。 在之前,真要有人接了这个任务,不明底细之下,可谓是去一个送一个的下场。 新朝驻守澳麟州的法境巨擘只有一人,加上澳麟州本土诞生的一位法境巨擘,也就两人。虽然人族修行者的战力普遍会胜过妖族一筹,但是尚不知这个部落的底细,也不知其有无后手盟友之类的情报。这种情况下,肯定是不能够轻举妄动的。 不过好在妖族方面虽然漏了行藏,却也没有入侵人类生活区域的举动。这个星球的主人毕竟还是人类,妖族修行到妖兽就已经启灵,能修行到大妖的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若真的主动对人类聚居区发动兽潮,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员伤亡,那便真是同人类结下不死不休的死仇了。 至于眼下,双方暂时的相安无事的背后,是波云诡谲的博弈。 但作为新朝人的温言,对于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却是有着绝对的自信,这是新朝镇压世界百余载下,无数国人根植于心底的骄傲。 无人可以挑战新朝。 白国不行,群星联盟也不行,更遑论区区妖族了,此世当无人可撼动新朝的统治地位! 在国民们大都抱着吃瓜的心态下,澳麟州内部的硝烟却是诡异地消失了,也没有公告发布出来说明最后双方是谈是和还是战。眼见得没有热闹可看,大多数网民也就散了。 对此,温言有预感,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不过考虑这些毕竟还是太远了,温言当下的事情,除了自己本身的学业和修行外,其他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鸱鸮提供的古籍的破译工作上了。 期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她很是花费了一些精力,参考了许多古籍,甚至还专门打电话请教了远在临川的外公,这才将将把对方提供的古籍内容破译成可堪修行的法门。 虽然外公说了,关于暗网的事情谁都别说。但是嘛,原则上和实践中,两者有什么差错都是正常的。 对此,祁致远除了表示无奈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强调了除了他之外谁也别说,包括温言父母。 对于温言分享的那篇法门,祁致远也只能给到一些参考意见。修行境界的高低与修行者的学识素养只能说是正相关,却不是一种必然的强联系。 很显然,祁致远就是属于那种境界走在了自身知识素养前头的修行者了。虽然他已经活了八十多岁,不过知识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说谁活得久谁就懂得多了。 鸱鸮除了自己外有没有再找别人,温言不知道。反正从自己将破译完的内容传给对方后,对方表现出来的态度看来,应该还算是满意的。 鸱鸮:收到,尾款已转。还接么? 思无邪:收到,接,不过时限需要久点。 鸱鸮:可以[图片] 思无邪:嗯。 …… 后面鸱鸮又发了些闲聊的内容过来,看起来想和自己拉近拉近关系。温言在看过一眼后,就不再回复了,没必要和对方扯上太深的关系。 东南亚某国,鸱鸮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串已读不回的信息,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已经和对方有了一次愉快的合作,但是对方看起来却并不想和自己有过多的交集啊。 暗网,就是这样。 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一种稀缺的东西。 鸱鸮这次传给温言的是一篇还精绛宫之法,和上一篇一脉相承: “第四十四神仙 经曰:还精绛宫之中法:常以月一日、十五日、晦日,以日初出时,被发,东首向日卧,以左手摩两乳间,下至心,九反而止。 柑心言曰:神手神还绛宫,无离己身;神乎安,君静处,与己言语! 如此三,乃止。 师曰:每摩两乳间者,使气上下道也;拊摩其心,存小童子,此名虚无。 还精绛宫者,月三日为之也,神仙之道也。” 绛宫乃是传说中神仙所住的宫殿,正所谓“绛宫明灭是蓬莱”即是也。 绛为赤色、火红之意,故而绛宫在道教中又用来代指心。《黄庭内景经·若得章》有言:“重中楼阁十二环”。梁丘子注曰:“谓喉咙十二环,相重在心上。心为绛宫,有象楼阁者也。” “在这里,绛宫所指的是心脏的可能性该是更大些。”温言推测道。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心和心脏两者并不是同一物。心除了是真实器官之外,还有意识、本性、灵光等形而上者的指向;而心脏则为明确的人体器官。 是还精于心还是还精于心脏,这其中的差别简直就是南辕北辙了。 思索间,念头百转,仍是无果。 不过温言并不着急,这种破译的过程本身也是她学习精进的过程。有的放矢的学习,带来的提高还要胜过寻常苦读数筹。 “或者说,此绛宫所指其实乃是神仙宫殿?最终指向的既不是由心引申而出的抽象概念,也不是具体的心脏,而是更为隐秘的虚无?” 经过阅读文献,对比思索,温言又有了新的理解。 这就是破译工作经常会面临的难题,进度越是往后,所衍生的可能性也就越多。没有对应的传承密语解码,光靠道家经典进行上下文推断的尝试,又何止事倍功半! 过程中遇到的存疑点又岂止“绛宫”一处,“与己言语”是默念还是需要出声?“小童子”、“虚无”等等的用语都可以衍生出好几种的解释,互相搭配,产生的可能性就更多了。 问题太多! 好在,像这种较为温和的存思法,即使练法有些差池,对身体本身影响也不会很大,最多是效率上差了一点。 后面,温言干脆就根据自己的理解亲身实验起来。 “月一日、十五日、晦日”,“月三日为之”,每个月可以行法三次。 第一次,没感觉。 第二次,似乎有点感觉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心理作用产生的错觉。 …… “哇,温言,你怎么了!”早起的戴晴被床上正在低声自言自语的温言吓了一跳。 温言也正好行完一遍法了,在感受着其中的意味,正稍稍有点感觉之际,却被戴晴突然的出声给打断了。 飘忽的灵感一下子就消散了,叹了口气,温言也没有太过懊恼,只是实验而已。 “没什么,新学了一门存思法,试试而已。” “哦哦。”戴晴有些懵懂地点头,“你没事就好,刚才看你自言自语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呵呵,没事。” “额,那个……”戴晴突然吞吞吐吐的,想要说些什么。 温言坐了起来,收束起披散的头发,转头看她:“什么?” 戴晴面上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说的这个存思法我能学么?” “这个我还在实验,不安全。” “哦,这样啊……”戴晴的脸上闪过了遗憾的神色。 马上,温言又是说道:“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其他流传的验证安全的的法门。” “真的么?”顿时,戴晴喜色溢于言表,连带声调都高了几分。随即才想起来现在还早,另外两人裴清浅和苏晓筱都还在睡觉,立刻收敛了声音。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现在网上关于这些基础法门早就传得到处都是了。甚至高深的内丹阳神法都有传播,只是没有对应的传承,看到了也学不会。”温言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室友们都是知道她的修行境界的,不过裴清浅和苏晓筱之前应该都是有接触过修行,最后大概是因为天赋根骨或者就是自身其他原因没有继续坚持下去而放弃了。 只有戴晴是完全未接触过或者说没有这个机会去接触修行。网上流传的入门基础教程虽然详细,但是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普通人能够自学入门的到底还是极少数。 戴晴在之前两年多时间里也一直没有表现出此种倾向,故而温言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好为人师的事。 今天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学了,作为室友,温言自然也不会吝啬于指导了。 第39章 关于戴晴 要想引导一个没有基础的普通人修行入门,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不是说上来就可以带着人家开练的,因为戴晴想学的是存思养神之类的法门,温言就先开了一个书单给到对方,让她先通读一遍相关的经典。至少对于修行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这样后面教起来才会相对容易。 在这之前,温言还专门为戴晴测了根骨资质。 武道根骨方面,其实不用看温言也能猜到。戴晴都二十多了,没有一点体修基础,即使是再好的根骨,不加以塑造捶打,成长到后来也只会泯然众人矣。 摸骨后的结果也果然是不出所料,戴晴此时的根骨连三流都说不上,基本不用考虑体修道路了。 戴晴被温言摸遍了全身,正满脸通红地说不出话来。得知这个结果后虽然遗憾,但早有了心理建设,也不怎么失望。 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已经检测出戴晴练气资质的温言想要缓和一下氛围说些什么,最后嘴巴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话成了:“戴晴,你的身材不错。” 空气静止…… 戴晴闻言面染红云,手指绞着衣角,低下头来都不敢看温言。 呸呸呸! 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温言自知失言,连忙步入正题,道:“你的练气资质还可以,第三流,进行练气修行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果然也是成功转移了戴晴的注意力。 “第三流……”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戴晴喃语一声,“那便要麻烦你了。” 温言摆了摆手:“都是室友,些许小事,何谈麻烦。” …… 戴晴带着温言开给她的书单,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次鼓起勇气向温言讨教修行之法,她已经为此暗地里纠结了好久。她是秦川行省人,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力气百身汗,辛勤的耕作虽然保证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却也再无力支持她有别的什么喜好特长。 所以她的特长就唯有学习,也只有学习是唯一不花钱,还能让她的未来更加光明的喜好。 所幸,她成功了。 她是他们村子乃至她们镇子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考上了帝大的人。 当录取通知书送到村委,由村长亲自送到她们家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人生,从此不一样了。 但是她还知道,考上帝大只是个开始。在这里,她面临的竞争只会更大。 所以,大学这两年多以来,她未尝一日松懈。 室友们出游玩耍之时,她在学习;同学们聚会游戏之时,她在学习;清晨,大家都尚在睡梦之中,她已经起床洗漱好了要去学习;夜晚,整座校园的灯火都已经暗淡了,她仍在挑灯鏖战…… 有此恒心毅力,她不论做什么,都能成功。 只是随着大二以来,专业课的逐渐增多,她所学的文秘专业涉及到的社会层次的知识越来越多。这方面基础薄弱的她只好耗费更多的时间去学习这些拓展知识,努力去理解这些潜藏在暗处的规则。 结果么,只能说不尽如人意,所以她也越发焦虑,甚至感觉精力都快不足以支撑平日的学习了。 了解到修行者可以锻炼增强自己的精神,而她的宿舍里就正好有一位职业级的修士,她便动心了。 只是两年多以来,她其实是宿舍里最不合群的那人,一直游离在其他三人之外,仓促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向温言求助。 今天机缘巧合下正好遇上了温言试验修行新法,冲动之下就冒昧提出了请求,没想到对方居然未曾二想地就同意了。 就同意了。 自己视之珍惜的东西,在别人的眼中原来是这么不值一提的么? 戴晴甩了甩脑袋,好像要把这些霍乱心绪的杂念通通甩掉。攥紧了手机,上面屏幕上正是温言发给她的前置知识书单。 除了专业的学习之外,她又有的忙了! 她其实自己也在网上看过修行相关的资料,却是云里雾里的不着头绪。在外面也了解过一些教授普通人修行入门的道场、武馆、俱乐部之类的,但是他们的价格显然不是她能承受的。 而且外面那些动辄收费几千的课程,教练也只是业余水准,又怎能比得上温言这样的职业级修士呢。 默默将这份人情记在了心里。 剩下的,就是学习! …… 同戴晴这边的交流完毕,温言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位室友实在努力。若是自己有她一半的勤勉,现在的境界可能还要再高一截吧。 但是也不一定,修行上除了苦功之外,灵性领悟也是很重要的。这样子满负荷地用功,虽然多了积蓄,却也没有给个人的灵性留下空间。自己能有而今的境界,修行过程中的几次小顿悟也是功不可没的。 这样想来,两者孰优孰劣尚未可知。而自己多半是坚持不了对方那样的近乎自我压榨的勤勉的,所以说,现在这样子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但是看戴晴平日里的学习压力就已经很大了,她还能坚持得住,再补完了修行的理论知识么? 希望她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 在裴清浅与苏晓筱二人相继醒来后,温言也和二人说了一嘴关于戴晴的事,希望她们平常有空也帮着多关注一下戴晴的状态。 大三以来,戴晴表现出来的繁忙程度尤甚于前两年。弹簧尚且不可一直压迫,况于人乎? 闻言,裴清浅第一个表示认同:“是啊,戴晴这用功程度,高三学生看了都得认输。她现在也没有导师带她做项目,按照她的学习能力,应该不至于还更忙了。” 苏晓筱却是提出了不同意见:“说不定人家就在自习后面的功课呢,准备考研什么的。” 因为宿舍四人的专业都不相同,所以对于彼此的学习进度都是不甚了解的,几句话也推测不出个大概。 想了想,最后裴清浅提议道:“什么时候组织下夜聊,再问下戴晴那边的情况。若真的遇到困难了,大家也好帮一手。” 夜聊积极分子苏晓筱当即表示赞同:“好呀好呀,咱们宿舍好久没有夜聊。我早就想了,嘿嘿……” 温言:…… 三人简单简单交流,便议定了事情。 对于温言要教戴晴修行一事,裴清浅与苏晓筱二人倒没有别的想法。 她们幼年就接触过修行了,更是早已选择躺平。平日里也就想到了还会练一练,就当是锻炼身体了,想不到就算了。 此身若无神仙骨,纵遇神仙莫浪求。 蓬勃发展的新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发展。 她们是世界第一强国新朝的国民,她们是全球第一高校帝大的学生。她们当然有理由相信,她们都将拥有光明的未来! 第40章 将往天都去 光阴流转,温言已是完成了鸱鸮给到的“第四十四神仙——还精绛宫之中法”的破译工作,并且顺利收到了对方转账的10星币的酬劳。 在这个当前国人人均月薪两三千新元的时代,不说轻轻松松吧,也是不怎么费力地就又赚到了10万新元。对于尚在大学的温言而言,无疑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虽然这份成绩是难以对人言说的。 不得不说,这会儿温言是有点飘了。 自得了一会儿,点开了冲虚之筏里新发布的一些帖子。 任务内容:破坏灵枢灵力探测卫星的发射工作 赏格:星币(可谈) ———————————— 任务内容:担任某富豪护卫3个月 接取要求:中段以上修行者 赏格:每月100星币,按月发放,可等额更换为全球各大主流货币 ———————————————————— 任务内容:修行家庭教师,指导女儿引气入体 任务要求:长期,职业级以上修士 任务地点:新朝、帝都 赏格:1星币\/周,可等额更换为全球各大主流货币 …… 好嘛,都是些什么任务啊,就往暗网里发。 破坏灵枢灵力探测卫星,不用看,十死无生的任务,只有缺心眼的才会去接。不对,缺心眼都不足以形容了。除非是敌对势力比如群星联盟、神竺或者异类等才有可能去做,当然也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 很可能,他们连第一步天之都的准入筛选都过不去。 担任富豪保镖工作的有着中段的修为要求,别说温言达不到,就算达到了也不会去接这种一看就需要面临大危机的任务。 修行者要勇于直面修行道路之上的生死是不错,但是直面生死不代表要去找死。仙道贵生,打打杀杀的不是修行的目的,只能是避无可避之下的悍然护道。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温言从来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从不会去弄险。 至于剩下那个当家庭教师的任务,暗网里出现这么个任务,画风着实奇怪。就算对方正好也在帝都,看上去也没什么风险,温言也是不打算接的。 虽然重新注册个账号去接的也不会暴露她当前思无邪的马甲,但是对于暗网渠道的线下见面,她始终是持保留意见的。 没必要,没必要。 理所当然的,包括金谷园内,温言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适合她的任务。这也让她明白,自己能碰到鸱鸮这个长期稳定又几乎零风险的大主顾确实是运气所致了。 稍稍收敛了一下自矜的心理,陪着财神爷拉扯了两句。顺理成章的,下一篇需要破译的内容也发了过来。 “第四十三神仙 经曰:常念心中赤气如日,内青外黑,三合成德,以应道数。 师曰:常以平旦,念心中正赤如日,日中有人,着大冠赤帻,衣绛单衣。 兆见之呼曰:天皇太一君,使王甲长生,上为真人!” 任务到手,约定好了交稿日期,温言很干脆地又下了。 鸱鸮:…… 目前温言的暗网账户上已经有了20星币的资金,但这笔钱她是不打算换出来的。暗网的身份就让她永远只存在暗网就好,不能和现实身份扯上一点关系。 国家机器的力量超乎任何个人的想象,对此,不能抱有半点的侥幸心理。这也是祁致远千叮咛万嘱咐的原因所在。 看过了这则法门,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总之不急,便暂且放下了。 不过想起之前暗网中看到的“破坏灵枢灵力探测卫星的发射工作”的找死任务,心念有所触动,温言突然有了一种去现场观看灵枢卫星发射升空的冲动。 突如其来的悸动有些莫名其妙,但温言仍是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去遵从。修行者很少有这种心血来潮,每一次的突如其来的灵感背后都是危机。 危机者,不是危险,就是机缘。 这机缘不一定代表有形有质的收获,有时候,仅仅是满足内心的渴望,带来的满足感就足够一名修行者在心性修行上更上层楼,进而反哺到自身的修行之中。 对此,温言也是有所考量的:自己的这份悸动背后应该不涉及现实的其他事物,仅仅是心有所感,被触动到了而已。 眼下时间已经来到12月,天之都也已经移动到了南海的赤道低纬度区域附近盘桓不动。 天之都作为全球唯一的一座天空之城,面积有限,因而也有着承载人员的上限。即使是国人,想要进入天之都都需要提前申请天都通行证,且只能在其上停留通行证上规定的日期内的规定时长,与去外国的签证类似却更严格。 至于外国人,想要获取天都通行证的难度更是难以言喻。通行证尚且如此,想要长期居住更不可能。 天之都建成以来,拥有长期居住证的外国人还不到一百,拥有永久居住权的外国人更是一个也无。 温言是去过天之都的,但也就那么一次。那已经是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带着她一起去暑假旅行时的记忆了,如今早已斑驳褪去了色彩。 天之都也不是每个时间段都接受入城申请的,比如有时候它会停靠在五大洋的深处,或者深入到群山内部,等等等等。这些情况下,就算天之都愿意接收参观人群,别人也没能力到达指定的接送点等候天之都的飞艇接送。 所幸,这次天之都虽然是停留在南海之上,但整个南海都是新朝的势力范围,其中点缀的岛屿更有不少已经开发了出来,基本的交通已经不再是问题。 温言这时候才申请天都通行证,时间上已经很着急了。好在身份材料提交时,温言作为职业级修士对于通行证的申请是有着加分作用的。再加上帝大在校学生的身份加成,最后还是让她成功拿到了天都通行证。 温言拿到通行证的时间是12月10日,在去领取证件时,发证的工作人员也是感叹其运气好,因为这已经是近期天之都发放的最后一批通行证了。 本身天都通行证就一直是处在供不应求的状态,又赶上了独一无二的灵枢卫星发射这样的盛事活动,涌入的大量民众让通行证申请的竞争变得尤为激烈。 温言对发证人员笑了笑,没说什么。 学校方面的请假并不是大问题,温言现在的学习能力已经得到了诸多任课老师们的认可。 其中不少老师在得知了她的请假理由后,更是十分羡慕地表示他们也想去天之都亲眼见证灵枢的升空。 奈何啊,教学任务在身,走不开呀。只能嘱咐温言在现场多拍些图片视频,回来后一起分享。 温言笑着称是。 这样的盛事,国人无不与有荣焉,因为它代表了新朝在这个超凡愈渐崛起的世界中又一次站在了时代的潮头。 已是领袖人间两百年,十六亿的国人们都在内心期待着,这个两百年能够变成永远。 第41章 琼海偶遇 去往天之都的路程还是挺费事的。 首先需要从帝都乘坐飞机飞往琼崖行省的琼海市,再由琼海市换乘客船前往南海南市,这也是距离天之都最近的城市。天之都将会在这里降下接驳飞艇,带领持有天都通行证的旅客前往天之都。 接驳飞艇并不是每天都有的,它会等凑够了一个批次的访客后再到来。而关于天都通行证的有效期,通常访客都是可以自由选择规定时期内的一个时间段作为自己的游览时间的。 自登上天之都之日起计算通行证有效期,每个人根据其自身资质以及申请理由,所获批的时长也不一样。比如温言这次,通行证的有效时长就是一周,不长,却也已经足够她安排下整个的行程了。 琼海市是琼崖行省最南端的城市,也是新朝着名的旅游城市,以绵延的海岸线、优质的水质、柔软的沙滩、充足的日照等自然条件着称。此时虽然尚未到旅行旺季,前往琼海的游客仍然不在少数,大片的沙滩上星罗点缀着游客们的身影。 沿着海岸线走了一圈,一望无际的海洋令人心胸开阔。猎猎海风吹拂,吹散了温言的长发,她也不再扎起来,就任由飞散的发梢轻轻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她张开怀抱,仿佛能将天地都拥入怀中。 闭目沉浸在这种宽阔的胸臆之中,好一会儿,温言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倒映入眼帘的湛蓝的海水,此刻恍惚变得更为深邃了。 好好体会了一番新鲜的感悟,温言心中有些欣喜,这便是行万里路的作用。在现代交通的加持下,朝游北海暮苍梧已经是一件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了,对于修行者而言,则更有利于其体察天地万物,饱览风光不同,进而完满自己的修行。 不得不说,当今也确实是修行的盛世啊!温言心有所感地想着,忽然又回忆起自家的师承源头——张至顺真人好像就曾是琼崖行省道教协会名誉会长以及琼崖行省玉蟾宫掌门。 自己好歹也算是全真道的外门弟子了,还加入了帝都的全真道脉协会,既然到了琼崖行省,于情于理也当拜访一下本地的玉蟾宫,为祖师添一炷香。 不过这些都不急,得等到她自天之都归来后再言。 天之都的接驳飞艇已经来过一个班次了,不过现在为时尚早,若此时登船,则会错过21日的灵枢升空盛事,所以温言选择等待下一班次。 而在这期间,温言却在琼海市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隔着有一段距离,温言便看到了对方,只是不太确定。而后对方也是发现了她,目光一亮,径直走了过来。这让温言知道,她并没有认错人。 “温言学姐,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来人主动打了招呼。 都说是他乡遇故知,虽然对方并不算故知,乃至温言对其的观感都不算得良好。但这样陌生环境下碰到认识的人,自然而然的还是会对其产生一些亲近之感。 所以温言表现的也没有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颔首回应:“嗯,巧啊。” 来人也不以为忤,接着询问道:“学姐你是来这旅游的么?还是也要去天之都观看灵枢升天?” 也? 温言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去天之都。” “那我们都是下一班的飞艇了,到时候一起?”对方主动邀请,随后又是想到了什么,语带歉意地说道,“之前故意去占了学姐的座位是我不对,还有未经过学姐的同意,就把你的个人资料传到了学校内网,希望这些没有对学姐造成太多困扰。” …… 没错,温言在万里之遥的琼海市偶遇到的竟然是帝大的学弟楚歌。巧合的是,对方竟然也请假了专门来观看灵枢升天。 温言当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对方是有意而来,只是这种巧合她却不喜欢。 楚歌今年开学后,创业项目又是整出了不小的动静,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个酒水配方,让他机构名下的网红们都直播带货推起了这款酒水。 名字很好听,叫“醉生梦死”系列,现在正在推广销售的是其中的第一款酒,名字叫做“百里醉”,据说销售数据竟然都还不错。 …… 这些消息都是从苏晓筱和裴清浅二人在宿舍中的交流中获知的,对此,温言之前隐隐就有的楚歌这个人将会是帝大风云人物的感觉,也就越发强烈了。 风云汇聚,另一层意思就是麻烦随身。温言对他没有好奇心,自然也就只想是敬而远之了。 在听到楚歌的邀请后,没有多想,委婉地推辞道:“再说吧。” 楚歌当然也就明白了温言的意思,尽管心中有些不虞,却也没说什么,礼貌地告辞了。 令温言再次感慨世事交错的是,裴清浅那边竟然也发来了微讯,和自己说起了楚歌也要来天之都的事情。楚歌是对方百花文学社的社员,这期间正好有社团活动,所以他向裴清浅请假时也说明了此事。 裴清浅还言道,二人若是正好能碰上的话还可以结个伴一起什么的。温言听来,怎么还有股子淡淡的酸味呢…… 这,大概自己的舍友怕也是对楚歌这名风云学弟有了点好感了吧。 年少多金,玉树临风,事业有成,文采翩然……站在客观角度上来讲,楚歌身上还真叠了不少的buff,这样的人物,能吸引到女生的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倒是自己,对其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可能再别人眼中看来才有些不正常了。 没有再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想了想,温言还是直接和对方说了自己已经遇到过楚歌了,聊了两句,现在又分开了。 “真就这么巧的么?你俩怎么没一起呢?” 万里之外发来的信息让温言摸不清对方是个什么想法。 “不熟,没必要。”温言以简短的词汇回应了裴清浅的疑问。倒也不是避嫌,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大家都是同学嘛,这么见外干什么?” “……” 不知道裴清浅此时是以何种心情打下的这段文字。温言却不想和室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继续聊下去,聊了几句,见对方除了楚歌外也没什么想说的了,也就果断结束了聊天。 算了,少女情怀总是诗。室友爱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只要没有受到伤害,自己又何必再去操心,任她去即是。 …… 在琼海海边吹了两天海风,当习惯了这异地的风景,也就不会再有什么触动了。 期间也碰上过一次楚歌,二人只是远远地互相致意后就错身离开了。这样的社交距离,温言表示很满意。 左右也算在琼海市呆够了,温言并未再有流连,便乘船前往了下一站的南海南市。 南海南市作为新朝在南海海域兴建的岛屿城市,面积并不大,都没有民航机场。仅是边上有一座填海造陆建造出来的小型军用机场,防备谁的么,不言自喻。 尽管已经有了多年的建设发展,但是自然条件的限制也让南海诸市只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了,其中自然包括了南海南市。 温言在这座海洋深处的岛屿城市中又体会到了不一样的风情,等待的时光便也有意义了许多。 随着时光推移,新一班次的接驳飞艇也即将前往南海南市的接驳点就位。收拾好了行李,温言踏出酒店。 此行,天都城上去。 第42章 巍巍天之都 访客们持证验证通过后,鱼贯进入了来自天之都的接驳飞艇。 飞艇作为两百多年前的运输技术,早早就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全球范围内,飞艇都只能在一些特定的场合作为一种补充手段使用,大规模的商业化应用更是不可能。 天之都这样的天空之城,因为有需求,故而仍长期成建制地保留有一支飞艇队伍用于载客。当然,这也只是面向的都是温言这样的一般访客,大佬们都是直接坐直升机上去的。 飞艇起降受到天气条件的制约很大,所以接驳飞艇的班次时间从来都不是固定的。温言这次运气还不错,不会错过了观看灵枢号灵力探测卫星的升空仪式。 说回灵枢卫星的升空,一般而言,卫星发射基地的选址需要满足五个条件: 其一是纬度低。 源星是绕星轴自转的,星轴所在的直线就是南北极连线所在的直线,而纬度是从赤道到极点越来越高。源星自转的角速度相同,那么高纬度自转的线速度就比低纬度低。 发射火箭最终要让火箭运送的东西达到既定的轨道(如卫星、空间站等)或脱离源星引力(如其他行星的探测器),无论何种,都要达到一定的速度。 当今源星有能力送飞行器上天的各国一般都会顺着源星自转的方向发射火箭,这样会节省燃料——高纬度的地方,其初速度(即随源星一起自转的速度)要低于低纬度,因此低纬度发射火箭比高纬度节省燃料,其火箭负载也就更高了。 其二是要求天气稳定,大气能见度高。 其三则需要交通便利:铁路或海运。 其四是要地形平坦开阔,地质稳定。 最后从安全性来讲,以设在远离工业中心、居民稀少的地区为宜。 当然这些都是一般意义上的基地要求,其他国家都会按照上述的要求进行卫星发射基地的建造。 唯有新朝,拥有了天之都,以上种种的要求都不再是问题。时至今日,天之都已经承担了新朝将近半数的火箭发射任务,节约的经费何止万亿。 这就是科技代差的碾压,一座超越时代的天空之城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充当卫星发射基站,都能给一个国家创造巨大的经济科研收益,更遑论其他。 飞艇载着访客们缓缓起飞,都说飞艇的飞行速度慢,但这也是相对飞机而言。在今日这样风速平稳的情况下,接驳飞艇的飞行速度也能达到个30-40千米\/小时。 从南海南市的接驳点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天之都已是远远在望。 许多访客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离开座位,趴到了窗边,向远处眺望着这座奇迹的天空之城。 冰山形状的天之都,看上去上小下大。 其上是耸立的高楼建筑,隐约还能看到这些楼宇之间都有一条条管道连接,这就是天之都特色的空中隧道。 其下则是天之都的运转核心,包括中枢控制系统,能源系统等重要的单位通通位于地底空间内部。 随着飞艇距离天之都越来越近,天之都在众人的眼中也变得越来越大,直至整个视线都被它占满,一眼都望不到边际。 在这样鬼斧神工的超时代造物面前,每个人都会不由地感到自身的渺小。 温言亦为之深深折服,之后便是对此古时候修士的伟力与当今人类的智慧的结合体产生了由衷的敬仰之情。在这样的一座浮空城面前,普通修行者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是法境巨擘,面对如此造物恐怕也只能望风披靡了。 这就是修行者文明和科技文明之间的差距了,一者独善其身,一者群策群力。单打独斗方面,修行者完胜无悬念;但当后者的数量积蓄到一定程度,量变引起了质变,微尘之力聚合在一起,也能发挥出排山倒海的威力。 年幼时记忆中的天空之城的印象早已褪色,此番再见,温言相信,今后恐怕再也不会将之遗忘了。 以往新闻报道中窥见的一鳞半爪的消息根本不足以形容此刻心情的万一。 激动之余,温言心中不禁想到:有这样一座无敌于世的浮空城在,新朝还能保持住目前的克制状态,真的是很难得了。 据她所知,天之都还有着光学隐身、雷达隐身等全方位的隐身技术,不要问原理,问就是古今结合的黑科技,无法复制出第二份。此外诸如防护力场,电磁干扰,反导系统等超凡侧的、科技侧的技术装备,天之都上都有着列装,堪称新朝超凡与科技的巅峰之作,纵横源星全域的不坠之城。 与有荣焉! 相信没有一个新朝人在亲眼目睹过天之都的壮阔后,还会对新朝的未来再产生一点犹疑。进而产生的,就是满满的家国荣誉感以及对新朝国人身份的认同感。 若非天之都体积实在是太大,不方便出现在城市上空的话。光是定期开着这座超级浮空城在全国的城市上空逛一圈,教育院安排的爱国主义教育都可以作废了——飞龙骑脸,怎么输? 这个世界上,举凡叛徒之流的,都是在自己国家组织中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才会叛变投敌。自身占据了绝对优势还反水的要不是智商有问题,就是被敌人抓住了痛脚而不得不为之。 …… 天都当前,万众失语。 飞艇仍然坚定地带着众人一点点地贴近了天之都,最后来到了天之都地表的飞艇泊位之上。 众人纷纷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怀着忐忑心理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下了飞艇。 走出飞艇码头,外面早就停满了等客的计程车。定睛看去,里面竟都是空无一人! 这便是天之都的又一大特色——无人驾驶。 也只有天之都这样从无到有、从零开始建造的超级城市,才能从一开始就规划好了未来无人驾驶的交通方案并得以落地。 不仅仅是无人驾驶,天之都内的制造业、服务业、农业等产业,涉及到简单的重复性劳动的部分,大多都被无人操作系统或是机器人给代替了。 也只有这样,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人员物资消耗,天之都才能一定程度上地实现能源物质的自给自足,得以数月年许计的不依靠外界物资补充而正常运行。 这点,目前已经建造有两座【人类生物圈工程】的新朝,已然有了十分充足的经验。 作为普通访客,温言他们所能活动的空间仅限于地上部分。多数人都已经提前预定好了居住的酒店,直接上车后在无人计程车内的屏幕上输入目的地即可。 人潮拥挤,没有特地去寻找,所以不论是上飞艇前还是下飞艇后,温言和楚歌都没有再遇见。 其实帝都也有无人驾驶的计程车,温言也坐过,不过数量很少,相关的法律法规也很暧昧,短期内定是普及不开的。 作为拥有三千多万常住人口的特大城市,复杂的人车关系,历史留下的种种道路问题,尚不完善的法律法规,数以十万计司机的营生……种种现实皆不允许帝都往这个方向有更多的尝试。 而偌大的天空之城,常住人口只有寥寥二三十万。白纸好作画,各种国内的最新政策、技术,都将此作为了首选的试验田。也就导致了,在无数外人看来,进入天之都就仿佛来到了未来世界一般。 此时,坐在无人驾驶的车内,温言看向车窗之外,透过稠密的楼宇之间,看到的是碧蓝的天空与洁白的云朵。更远处还有飞机掠过云端,拉出的一条长长的尾迹云。 只有这些才能证明,她此时确实已经来到了天空之上。 百闻不如一见! 一番出游,温言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愈发活跃了,这是神识即将觉醒的预兆! 最早估计的醒神时间经过一连串的感悟的催化,时间点一再被提前。如今看来,自己似乎还能再快一点…… 第43章 天都城上升灵枢 阳历年12月21日,新朝南海海域,赤道上空,天之都卫星发射中心,晴,微风2级,气温19c! 五千余名观礼群众早早来到了天之都卫星发射中心的外围。而在发射中心的内围,还有数千名的特邀嘉宾也已经就位。 此时,天之都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没有云层的阻挡,即使是冬日的阳光,长时间的直射之下,也会将人的皮肤晒得生疼。但此刻,却无人关注这点,大家一起期待着灵枢的升空,期待着新朝超凡科技新纪元这一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人群在翘首以盼。 13时30分,伴随着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巨响,搭载着由新朝科学院与新朝工程院联合研制的“灵枢号”灵力探测卫星、以及其他一些常规卫星的飞天二型运载火箭,在天之都卫星发射中心准时点火发射。 火箭点火后喷发的炽热的尾焰将钢铁的支架都给融化了,即便都戴有护目镜,那耀目的白芒依旧刺痛了观礼人群的眼睛,但大家仍是舍不得闭眼。 一刻不停地目睹火箭升空、加速、分体、脱离。 地面上,大家屏住了呼吸。 在无数双现场的、网络上的、电视机前的眼睛的注视下,卫星顺利进入预定轨道!指挥中心发出了“任务取得圆满成功”的广播通告。 霎时间,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响彻天际。 随着火箭那壮丽的尾迹云划过天空,不论是身处内围还是外围,观礼人群皆是激动地鼓起掌来!人群欢呼不止,“太震撼了!”“太壮观了!”“太美了!” 这是一次被万众期待的出发! 身在发射现场,温言再如何淡泊,也压制不住深埋在万年中华血脉里的民族自豪感:发射的那一刻,她想哭,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骄傲过…… 此次发射是“一箭37星”,除了最重要的灵枢号以外,还包含了36颗“天罡”卫星星座组网灵力遥感卫星。这些“天罡”卫星入轨后,将与已经在轨的72颗“地煞”卫星组网。 “天罡地煞”卫星星座组网灵力遥感卫星是专门用于配合灵枢号灵力探测卫星的辅助卫星,其中的“地煞”72星早几年前便已送上了轨道,只是当时秘而不宣,对外一直宣称是一般性用途的卫星,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直到如今的灵枢升天,这个秘密也随之解禁。至此,“天罡地煞”系列的在轨辅助卫星数量增至108颗的小圆满之数,也标志着“灵枢”卫星星座组网工程的成功实现。 灵枢,从来不是单独一颗的卫星! 这也是新朝在源星上空布下的天罡地煞的罗网。 温言和现场的所有人一样,高声欢呼着。在这呼声中,她的精神仿佛也随着音浪,随着升空的卫星一同上升到了极为高远的所在。 身处庆祝的人群之中,温言只觉眉心有了臌胀之意,这是即将觉醒神识的前兆! 是趁势一鼓作气地突破?还是停下这临门一脚,以待后来? 没有时间留给温言慢慢考虑 ,也几乎没有考虑,温言断然选择了后者。 她对于自己的修行进境本就有所预估,但现实情况是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计。 或许有连番顿悟的功劳,但是这样不受控制的进境增长却不是她所期望的。出名或许要趁早,但是修行,早一点晚一点的,路上的风景都在那里,最重要的是——走自己的路! 全真道统,修性命,练内丹,讲究一个万丈高楼平地起。温言希望,自己的地基能够打牢一些,因为她想看到高楼更高处的风景。 …… 随着人潮散去,关于灵枢卫星发射的事情,至此也是告一段落。 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期间并未发生半点波折。或许也有,但也只能是阴暗处的小动作,大众眼中却是看不到的。 关于这发射背后种种的传奇故事,温言也不甚了解,她甚至在此期间都没有进入过暗网。 毕竟是天之都上,谁知道有什么黑科技的网络监视手段,所以就算好奇暗网里关于灵枢号的悬赏帖子最终的结局,她也只会等到离开天之都后再去查看。 念及此处,温言这才又想到了,自己接了鸱鸮那边的破译任务,貌似已经到约定的日期了吧。 算了,迟两天就迟两天吧,反正自己现在是不会打开暗网的。 东南亚某国。 鸱鸮:时间到了,你破译完成了么? 无回应。 鸱鸮:??? 无回应。 鸱鸮:思无邪?完没完成都回应一下! 无回应。 鸱鸮:死了? 鸱鸮:喂! 鸱鸮:这个破译不出来不要紧,还有别的。 …… 等到温言离开了天之都,重新登上冲虚之筏暗网之后,后台里显示了十几条鸱鸮的未读信息。 额,不就拖稿了三四天么,至于么,对方这么闲的么? 看了眼历史记录,都是些没营养的话,温言也就没有去回,直接发送了已经破译好的文字给对方。 网络的另一边,鸱鸮第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回复:你超时了。 秒回啊,啧啧。 温言看到对方的消息,随手回复。 思无邪:有事,不方便登陆。 鸱鸮:好,以后有事提前说。内容收到已核对无误,超时扣除10%佣金,实际转账9星币注意查收。 思无邪:…… 温言点开暗网钱包账户,果然发现了一笔9星币的转账。好吧,谁让自己这次理亏了呢。 网络那头,鸱鸮看到思无邪打出的一串省略号,心中一阵暗爽,让你小子跟我玩失踪、高冷,我扣你工资! 二人的合作没有因为温言这一次的不守时而受到影响,鸱鸮那边又发来了下一篇的待破译经文: “第四十一神仙 经曰:鬼箭十二,可以辟兵。 常思心中十二芝茎,上与肺连,以意挹之,名曰鬼箭。 兆常行之,五兵自辟,凶恶自亡。 以击四夷,捐捴电光,但间兵楯刀戟、金银,天神皆助真也,雷公击鼓也。 太白扬光,白帝持弩,蚩尤辟兵,青龙守门,武夷在庭,珣蛇玄武,主辟凶殃。 白兔捣药,蟾蜍在傍,太一和剂,彭祖先当;服一刀圭,面目生光,身出毛羽,上谒上皇。 此道也,使诸神气与子合同,慎之,勿解殆也。” 同之前的存思服气之法不同,这回的经文记载的明显是一门攻击性的法术。 在新朝,修行法门的传播基本不受管控,但是涉及到杀伤性的法术、武技却是被严令禁止肆意传播的。 在网络上,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小流派的真传经典,但里面配套的攻击型法术必然是找不到的,即使有也是阉割过的,基本发挥不出什么威力,甚至不如直接以修为压人来得好使。 所以当温言看到鸱鸮的这门【鬼箭】法后,第一反应就是愣神,这是违法的啊。但马上就想到自己这是在暗网,哪还有什么违法不违法的。 况且之前自己也推测出了对方并不是新朝人,那么新朝的法律也管不到对方头上。至于自己么,帮助友邦的事能叫违法么! 没错,温言选择了接受鸱鸮的委托,继续破译。 此决定一下,温言只觉身上的枷锁又褪去了一层,身心又自由了一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混乱无序的茫然感。 规则,既束缚了人,同时也是对被束缚之人的一种保护。 当温言脱去了一层规则的束缚后,相应的自然就失去了它的保护。之后的,就需要她自己去面对了。 无怪乎之前外公说过的,暗网引人堕落。在这样浑浊的环境下,真能保持初心如一的真是少之又少,至少,温言自己就没能保持住。 …… 关于温言的心理转变,外人自是不得而知。鸱鸮也只是再一次提醒了温言要准时,并没有发现她这有什么异常。 而鸱鸮温言间的一些小交易,或许在另外更高层面看来,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当前世界的时事热点,正是关于新朝布置完善的“灵枢”罗网。其他大国对此也纷纷采取了自己的应对,或者也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白国方面针锋相对上马了“星墓”计划,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技术上追不上你,但是破坏不比创造容易么。逼急了我直接就攻击你的“灵枢”罗网卫星,让你重新回到和我一样的水平线。 星墓者,卫星之坟墓也。 白国方面也只是透露了这个名字而已,具体的细节并未披露,不过从这名字当中,他们的小心思已是一览无余了。 同时,欧陆诸国联盟方面也是提出了名为“星幕”计划的反制措施,此幕非彼墓,乃是指屏蔽灵枢探索的无形铁幕。这是一个全新的关于超凡科技的研究方向,新朝也暂未涉及。 以前一直听说欧陆诸国联盟那边貌似已经有了这方面阶段性的成果,如今对方既然能正大光明地公布出来,说明其沉淀的技术水平一定有了相当的高度。 又是一位劲敌。 其他源星各大国和组织诸如神竺、埃瑞大陆联盟等都对此表示了关注,奈何国力有限,并不具备太空竞赛的实力。 虽然新朝公布的数据显示,灵枢系统目前能探测的范围并不包括群星联盟的领土。但是,防患于未然么,这些都是大国必须的忧患意识。 第44章 琼明山上玉蟾宫 灵枢升空的观礼仪式结束后,温言在天之都又是逛了几日,直到通行证日期即将到期了才离去。 未来科幻感十足的天之都,好则好已,却太过清冷缥缈。习惯了人潮繁华的市井生活,这样接不上地气的城市就显得太过高大上,温言总是觉得差了点,至少不是自己。 当然了,天之都本来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居住型城市。 搭乘上接驳飞艇,身后是缓缓远离的天空巨城,此番旅行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既定目标。 飞艇将这批天都访客们都送回了南海南市的接驳点,而在不久之后,天之都也将再度启程,开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其上尚未离开的访客,或者会跟随同往,或者会选择离开,全凭自己的意愿。除非是天之都去执行一些绝密任务时,才会强制遣送城市里所有的外来人员。 此时已近阳历元旦,温言也没有再在南海南市多待,而是直接去往了琼崖行省的琼明市,她准备在那儿拜访完玉蟾宫后就直接回临川,和家人们一起过节。 玉蟾宫位于琼崖行省琼明市定安县琼明山文笔峰山麓,是道教南宗的实际创始人、南宗五祖白玉蟾的最终归隐之所。 玉蟾宫是道教在琼崖行省唯一的合法庙宇,被道教奉为“南宗宗坛”。 对此,正一道表示有话说,说好的北全真、南正一,怎么到了最南的琼崖行省,反倒是全真道的道统成了主流。 这些也都是历史遗留原因了。 玉蟾宫的道教建筑群之大,论规模也仅次于钟南山的全真道祖庭重阳宫以及龙虎山的正一道祖庭嗣汉天师府。 其由祈求平安的慈航殿、和合姻缘的月老殿、嘱照本命的元辰殿、开启智慧的文昌阁、健康长寿的药王殿、发家致富的财神殿等近20座殿堂组成。 温言虽然传承了张至顺真人的一支道统,但本身并未入道。即使是通报了姓名传承,玉蟾宫方面也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差遣了一名道童作为导游,陪同温言游览玉蟾宫。 来玉蟾宫不可不拜玉蟾阁,此殿敬奉的是南宗五祖白玉蟾。 南宗五祖白玉蟾,以其天纵英才扶宗诩教,创发文明而荫覆后昆,被誉为琼崖行省在万载中华历史上的第一文化名人。玉蟾宫即秉承玉蟾祖师“内怀性命双修,外主济世利人”的宗旨而立。 玉蟾祖师道行高深,按照如今的境界划分,至少也是灵境修为,甚至更进一步达到了仙圣一流的程度也说不准。 超凡复苏与沉寂的周期规律,使得前古的诸多传承都湮灭在了历史之中,其中便包括了玉蟾祖师关于灵境之后修行的内容。这也是现在的人们争论的缘由。 不过时移世易,斯人已逝,再去纠结这些又有何用呢? 小道童继续引着温言游览其他的宫殿,玉蟾阁之后,首推的当属紫阳杏林殿了。本殿敬奉南宗初祖紫阳真人张伯端以及杏林真人石泰。 张伯端,中央帝国北宋时期人,号紫阳,着《悟真篇》,开南宗一脉慧命真源。石泰,号翠玄子,在民间行医施药,济世救人,且不受报酬,被民间尊称为杏林真人。 中央帝国超凡史载曰: 为内丹之学,传自远古黄老列庄哲学思想。自汉魏伯阳揭其端,唐钟离权、吕洞宾等发扬于后。唐宋以降,流衍日繁,蔚为大观。宋张伯端承钟、吕之学,祖述黄老,仿效《周易参同契》,着为《悟真篇》,内丹之学遂大显于世。 及至今日,张伯端的《悟真篇》仍与魏伯阳《参同契》一道被道家并推为正宗,更是全真道修行迈不过去的两座高山。温言修习《炁体源流》,当然也少不得参考这两本经典。 恭恭敬敬地在紫阳杏林殿中上了香火,温言又不禁回想起了曾经修行年月里被《悟真篇》支配的恐惧,离开了此殿,才喃喃自语道:“若得《悟真篇》真意,立见三清太上翁。” 小道童听见了温言的低语,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道自虚无生一气,便由一气产阴阳。阴阳再合成三体,三体重生万物昌’,初祖智慧,我等后辈望尘莫及也。” 闻言,温言看了小道童一眼,说起玉蟾初祖,对方更是滔滔不绝,慷慨陈词之貌,满满的都是少年意气。 温言抿嘴一笑,没有说话,令小道童也是过足了嘴瘾。这样能在同道面前显摆的机会,对他这样的小道童而言可是不多的。 接下来,小道童又带着温言游览了敬奉南宗三祖紫贤真人薛式、四祖翠虚真人陈楠的道光翠虚殿以及供奉药祖神农氏、药王孙思邈、药仙李时珍神位的药王殿。 要不怎么说还得是自家人靠谱呢,小道童的讲解可要比外面旅行团导游的讲解要透彻多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一点都没有辜负他这身玉蟾宫道童的行头。 乃至因为他讲得实在是太好了,竟然还吸引了一批游客聚到二人身边,都是来蹭他的免费讲解的。 这种场景,小道童显然也是司空见惯了,并没有驱散人群,只是按照二人自己的节奏,一点一点地向温言介绍着这南宗宗坛——玉蟾宫。 在这之后,小道童就要带温言去游览三清坛了——这也是文笔峰地势最高的建筑。 玉蟾宫不设代表道教最高信仰的三清神殿,但在最高的峰顶上建坛供奉三清尊神,以表达天上人间浑然一体的意象。坛上设三座铜质香炉,供道教信徒向三清道祖表达敬意。 此行是要步行而上的,山高路远的,这一行程也劝退了身旁那些蹭讲解的游客们。 “由南路中轴线,经玉蟾阁可以登上三清坛,象征按照南宗的道德性命之学进行修持可以实现信仰。”小道童在前方引着路,一边介绍道。 “那我们现在是?” 小道童不紧不慢地答道:“我们现在走的是沿七星亭从北路攀登的路,以表现踏天罡、朝玉京的道教传统教义。七星亭者——从山脚至峰顶,依傍山势建北斗七星亭。自下而上,分别名为瑶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温言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回应,表示自己没有走神。跟在小道童身旁,看着他侃侃而谈,游刃有余的样子,温言只觉对方这样子甚是惹人喜爱。 一番脚程下来,二人都是毫无疲惫之色。显然,虽然只是一介道童,但在对方身上,也是修行上了身的。 不愧是大型道脉,当真人才荟萃。但是想来,即使是在玉蟾宫内,如这小道童一般优秀的人才应当也是不多的。 此时温言也明白了,对方能将小道童派来给她当导游,绝非她开始所想的只是随便应付她,而是确实用了心的。 这便是同道中人啊。 …… 玉蟾宫实在是太大了,游览完三清坛之后,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下山时又看到那八角形的玉蟾阁,其飞檐、重檐辅之以灯光,远远望去,宛如道经所述天宫“八角垂芒”的景象。 “怎么样,漂亮吧?”小道童看到温言停下脚步,欣赏玉蟾阁夜景的样子轻声一笑,“不过看久了也就这么回事了。” 温言目光流连,思绪已是跟上:“又有什么东西看久了不是这么回事呢?” “道啊!”小道童面上庄严肃穆,掷地有声,“以有涯之生命追逐无涯之大道,又哪里有‘就这么回事’的时候呢?” “额……”温言一时语滞,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竟能说出如此掷地有声的言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温言尴尬之际,前方玉蟾阁方向走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对着小道童笑骂道:“小平荣,让你带客人游览玉蟾宫的,你又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被抓了个现行,这名唤作平荣的小道童暗自吐舌,悻悻然不再言语。 老道士显然也只是打趣一说,一笑而过,继而对温言说道:“小友不要在意,平荣就是这个跳脱的性子。老道虚缘,忝为玉蟾宫内一执事,今日听闻老友故人来访,特来一晤,希望没有打扰到小友才好。” 老友故人? 温言不解,便直接问了。 虚缘老道闻言笑道:“那看来便是致远老兄没有和你说起过他的过往了,我和你外公啊,当年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道。不过他既然没有和你说,我这里也不便过多置喙了,一切等致远老兄自己和你说了便是。” 闻言,温言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第45章 悟道玉蟾影壁前 天色已暗,温言本来的打算便是一日就拜访完了返程的。而最终,温言还是没能下得了山。 虚缘老道外加平荣小道童实在是太热情了,招架不住的温言在二人的盛情相邀下也是挂单在了玉蟾宫中。 有了虚缘老道作保,挂单前置的诵经考核背调等等流程通通都被免去了,这也是温言第一次自己在道观中挂单住宿。 “有什么问题微讯联系哦,言姐。”平荣小道童陪同温言走完了剩下的登记、领用物品等程序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半日的接触下来,虽然大部分是他在讲,温言都不插话,二人间也互相熟稔了不少。临别前,他掏出了手机,与温言加上了好友,而后挥了挥手嘱咐道。 温言:…… 作为琼崖行省最大的道观,玉蟾宫的客房住宿条件已经比得上一般的星级酒店了。 简单地休整了一下,食用过玉蟾宫内的晚餐,平荣小道童就又来找温言了。这回是因为今晚三洞书院那边正好有宫内高道在开讲,主题是“明确区分命术、性宗为二途的性命双修之丹道修炼思想”。 三洞书院既是玉蟾宫的藏经院,也是玉蟾宫举办学术论坛、进行传统文化教育的重要场所。 所谓的高道也不一定就是有着高深的修为境界。很多道士终其一生,不修道法,只是钻研前古流传下来的道德经典。他们认为修行中产生的种种意象只会干扰了自己作为最初的修道者对于经典的感悟。 当然,今晚讲学的高道并不是这类人,而是确实有修行在身的。 根据平荣小道童所言,若按照当今境界划分,这名高道应当只是在道基层次。不过对方修的是古法,并不能完全对照到现在的九段划分法里面。 且这位高道本人并不热衷于境界的提升,更多的时间都用于钻研浩如烟海的道家经典。就这道基修为,都是他在潜心研读道藏时有所领悟,从而水到渠成自行突破的。 高道之所以是高道,最终要看的还是修道者本人的道学素养,是其对于大道的感悟,对于经典的解读,能否别开生面,是否再出机杼等等。 温言欣然跟着平荣小道童前往,远远的便能看到夜幕笼罩下,灯火装点的三洞书院,经院由结构相对复杂的仿古建筑群构成,错落有致,整体风格清新儒雅。 温言二人到来时,讲学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虽然缺失了部分没听到,在听了一会儿后,通过联想推理,总算不妨碍理解这之后的内容了。 “先修神仙命脉,要寻真药、辨鼎器、明火候。 所谓寻真药非外丹所用之三黄,雄黄、雌黄、硫黄;四神,石、砂、铅、银;以及草木药之类,而是‘真种子’! 何为‘真种子’?即真铅是也。它又有真阳、阳精、先天一气、先天真一之气、太乙含真气等种种异名,所指皆一。” 高台上,高道挥洒着自己对于经典的解读。这是很经典的古典模式的道门高人对于修行的解读观点。 温言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本人并不是是沿着这个方向修行的。 如今现行的职业级九段的划分,道门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近现代超凡复苏以来,许多家道脉的修行次第也都进行了适应时代的调整。 譬如,传承自张至顺真人的《炁体源流》。张至顺真人虽然担任过玉蟾宫的掌门,《炁体源流》却是他对个人修行道路的总结,是张道长自己拥有全部知识产权的修行之法,和玉蟾宫并无太多牵扯。 另一方面,近年来,科学修行的道路异军突起,在其旗帜下已经加入了越来越多的修行道脉与世家修行者。别的不说,在突破至职业级乃至职业级低境界的修行中,科学修行体系的修行者们的修行速度都是远超传统修行者们的。 至于更高境界,目前科学修行的研究尚不够深入,时间也尚短,还没有更多的样本数据可供分析研究。 以上仅仅是温言发散的遐思而已,她更多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听讲之上的。 高台上,高道仍在继续讲道: “真铅也就是金丹大药……修炼金丹分安炉立鼎、交媾采药、温养脱胎等几个主要步骤。” “第一步安炉立鼎是指准备好诱产先天一气的真阴(离)真阳(坎)两般器物; 第二步交媾采药,是指通过真阴真阳的作用自虚无之中招至先天一气,盗而采之,金丹成就; 第三步温养脱胎,是通过细密的火候修炼,育培金丹真气,最终脱胎神化。” 温言一边专心地听着,一边以此对照当今的九段次第,细细品味着两者间的异同。 修士九段者:一段引气,二段醒神,三段道基,四段玉液,五段龙虎,六段凝丹(元丹),之后七八九段的高段修行乃是还丹九转的水磨工夫,每三转为一段。 修士突破九段之后方为法境巨擘,即金丹真人是也。再之上的灵境天人,即为元神境界。 按照高道的修法,修行古法的金丹大药,达到第二步圆满,就已经相当于而今的金丹真人了。至于第三步的温养脱胎,妥妥的元神天人境界。 对方描述的境界太过高远,而过程却太过简单。若论真实修行的可行性,当然是而今次第分明,又重重递进的法门更适合广大的普通修行者了。 台下众人皆是如痴如醉地听着,虽然众人所修多是今法,却不妨碍他们钻研古法,兼收并蓄、化为己用。 直到讲学结束,高道业已离开。台下仍有诸多道士流连而忘返,显然是仍沉浸在方才讲学的内容中无法自拔。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也没有人去打扰他们。 并不一定要这样表现出“若有所悟”才是有所得,得失之间,全凭己心。苦思冥想数日,常常比不得人家观一念花开的所得来得多。 在这里,用多少来表述个人的感悟又有些不恰当,不过也没有更好的表述可以替代,在此,也只是说明修行道路上的唯心而已。 这样的认知,温言早就已经建立。 回返的路上,没有了导游任务,平荣小道童的嘴仍是闲不下来,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温言只是偶尔地回应一句,他便能接上无数句,根本不用担心气氛会冷场。 直到又经过了玉蟾阁前,温言被它正前方的影壁所吸引。白日里尚无感觉,此时夜幕下,反射了周遭环境里些许微弱的照明,使得这面影壁发光之余竟显得格外神秘又高远。 见状,平荣小道童适时地介绍道:“这影壁建于玉蟾阁的正前方,取藏风卧气之意。你看,它阳面大书‘南宗宗坛’四字,阴面刻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书《道德宝章》全文。此《道德宝章》,为玉蟾祖师着作。” 温言跟着对方的讲解,目光在影壁四方巡游,最终停留在了《道德宝章》的文字内容之上。 关于《道德经》的注疏,历代不绝。温言通览全文,也知晓了玉蟾祖师所着的《道德宝章》乃是以内丹术解老子,其突出特点是以心性学说解释老子之道,也反映了祖师他儒道佛三教合流的思想倾向。 三教合一,即为全真! 渐渐地,温言全身心皆投入了影壁上的文字之中。此时,铁画银钩的书法文字在她眼中仿佛化成了一个个跃动的小人,他们嬉戏打闹,都在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着自身的真意。 “这……”一旁,平荣小道童也停下了未说完的话,有些惊诧地看着温言。 虚缘老道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二人身边,他略带惊艳地看了温言一眼后,转而看向了平荣小道童道:“是顿悟。” “顿悟……果然……”这是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测,一时间,平荣小道童看向温言的眼神更加炽热了起来,不过这其中却没有半点嫉妒之情。 有见于此,虚缘老道也是微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乐呵呵地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专心为温言护法,免得为不明所以的旁人打扰了此番机缘。 所谓顿悟,就是忽然悟了而已。没有那些抓耳挠腮的痛苦过程,也没有地涌金莲的传奇附会。 在温言感官里过了好久,在外界人眼中却只是瞬间。温言便已经出了顿悟的状态,至于到底悟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温言竟然自己都不知道。 当平荣小道童兴致冲冲地询问她都顿悟了些什么道理时,温言一时不知如何描述自己心中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对着眼前高大的影壁,温言沉吟半晌,捕捉到自己顿悟最后的一点余韵,有感而发道:“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平荣小道童:??? …… 第46章 那些由神识想到的 温言此次的顿悟由入定到回神,不过片刻功夫。但于温言本人而言,出入之间,却恍惚别是一番人间。 除了一直关注着温言与平荣二人,在发现事情端倪之际第一时间便前来护法的虚缘老道之外,也没有更多的人知道:今晚,就在玉蟾影壁之前,又有一名道门后人得以悟道了。 顿悟这种事情说来玄奥,但也只能说明其人的悟性高绝,也并非修行者的专属。普通人在经历世事之后也会有大彻大悟的刹那顿悟,不过他们并没有修为支持,所以也体会不到那种心境跃升带来的修为提升。 修行者可以从顿悟中汲取心灵的养分,进而反哺自身的修行。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若说更多,却也也说明不了什么。 但显然,一直以来祁致远对于温言一流悟性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致远老兄后继有人啊。”温言醒来后,虚缘老道关切地询问了一番她的身体与精神状况,发现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好,这才放下心来,临走前,还如此夸赞道。 至于平荣小道童那边,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了。温言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顿悟后神清气爽的大脑都变得嗡嗡的了。 等到终于应付过去了喋喋不休想要从自己嘴里掏出顿悟全过程的平荣小道童之后,房门一关,温言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此时她才有心思自省几身,原本只能是通过内息流转模糊感应的身体经脉,此番在心神投注之下,竟然纤毫毕现于脑中。 这是——神识! 修士九段第二段,醒神,成矣。 早在天之都上,观礼了灵枢升天之后,于当时周遭热烈的情绪氛围之下,温言就隐隐有了突破的预兆。 以温言的天赋,当时其实便能趁势突破的,但是为了求稳,求根基,她选择了压制。 而如今,时隔不到一周时间。她只是兴之所至地前往拜访了同为全真道脉的玉蟾宫,机缘巧合下竟得以观影壁而顿悟,瞬息醒神。这过程,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 无为而为之,此为最上品。 寻常修行者只会抱怨自己的进境不够快,事情到了温言这边却是恰恰相反。 时也?命也? 莫名的,温言又想到了大比武后奖励的那枚纪念章,其中的些小半叶龙之运自然早早已被消耗了。那么,自己如今的这番运势是…… 命运之说,到底太过虚无缥缈,自己如今思考这等层次的问题难免有些好高骛远了。 相关念头一闪而逝。 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词。 说到底,命运这种东西必须有所依凭,才能存在。 是命运依我而存,而非我靠命运而生。 主从关系,需得厘清! 神识,是修行者精神意识的升华,是神魂的外在延伸。 这也是修士炼气化神,哺育了自身神魂后自然而然诞生的一种异能。修行前期的修士各方面手段尚未齐全,之所以仍能在已经具备相当实力的初段武者的挤压下占据相当生存空间,神识在其中发挥了大半的功劳。 觉醒神识之初,新诞生的神识尚十分微弱,只能做到内视己身,且不能持久,这也是温言如今的层次。 而且她走的不是引气大成,炼气化神循序渐进的路子。乃是直接一蹴而就,硬凭着天赋与机缘迈入了二段修行。所以她而今的神识水平,更是要弱于同侪的二段修士不少的。 即使如此,温言也是相当满意了。 一番内视的功课走完,果然发现了体内内息在经脉中运转的诸多不谐之处。她将这些地方通通记忆下来,留待之后再慢慢微调。 这是因为每个人的身体条件都会有细微处的不同,修行前人留下的法门时,也总会有一些与自身实际情况不匹配的不谐之处在妨碍着修行进境。 这也是为何一家道统,往往开山祖师风光无限,传了个几代之后,能够守成都算不错了,更多的还是一代不如一代,最终被后继者淘汰吸纳。 因为祖师乃是创法者,其创造的法门也必然是最适合其个人修行的,其他人若亦步亦趋,而无自身阐发的新意,日积月累之下,只会愈渐偏离了自己的天资禀赋,积重难返之下,唯有前路断绝一途。 但凡传承不绝之道统,必然兼收并蓄,海纳百川。数代之内,必有中兴之主可以发扬新意,再造经典。乃可以清扬源头活水,滋润道脉生机。 如今南北分立的全真与正一即是如此。 远的不说,就是温言如今所学的根本——《炁体源流》,又何尝不是张至顺真人继往圣之绝学的开创之作呢? 法境,在人间称巨擘,同境界的武者可称宗师,修士可称真人。如此人物,已经很难靠循规蹈矩就能步入此间了。 尤其是而今尚属于超凡复苏的早期,正是修行一道百废待兴的开创时期。当今的法境巨擘们几乎都是走的自己的道路而得法,盖因时移世易,前人道路已经不一定适合如今的天地了。 再往后,或许等到超凡真正大兴,适合而今的道路会被探索出来、发扬光大。届时,后来者们才可以不用再辛苦找寻自己的道路,直接萧规曹随便可得法了。 心体气神,乃是神门四天关,破四关者可得超脱。而心关微茫难寻,故而世间修行者只修精气神三宝。 三宝之中,精生于体,而又为体所禁锢。与之相对,气与神则具备了流动的特性。 动与静,这又是一重对立。 醒神之后,没有耗费太多精力,温言便已经重新构建了气与神二元的修行结构——以气运神,以神御气。 正是:境界所至,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 这也是为何即使是性命双修的全真道,也没有太多可堪初段修士使用的攻击型的道法术术。因为修行之初,本来就不应当去发生争强斗狠的事情,保全己身,趋利避害才是这个阶段的修士该做的。 真要学道法术术,类似望气、神行、御风、医疗之类的辅助型自保的法门或许更为得当。 其他的,等到境界到了,不求自得;反之,则是求而不得,妄矣! 一夜无眠。 神识初生,温言正是心情激荡之时,她还达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那便只有反复去琢磨新生的神识,去内视身体的各个部位了。 还别说,这种新奇的神识视角,温言玩了一晚上都仍觉新鲜。 值得一提的是,经脉的存在尚且是现代科技无法验证的,然而在神识视角下,这些贯穿身体的密密麻麻的经脉网络却是真实不虚的。 其中有许多位置过于细微,乃至神识都无法看清。还有许多经脉深藏体内,纵然神识亦只能模糊看个大概。 以神识观物,好像装上了个数十倍的显微镜,已经能看到大部分隐藏的细节了。但是更深层的隐秘,仅仅几十倍的微观视角,却是远远不够的。 温言不知道那些高段乃至法境巨擘们的神识都能做到何种程度,但现代科技下,仅仅是光学显微镜,都有着千倍以上的放大倍数,更遑论电子显微镜那数百万倍的放大倍数了。 这是一个令普通修行者绝望的数字,尤其是温言这样神识初生的修士,且前者还有极大的增长空间。 所幸,这只是唯物层面的放大而已,难以观测到颇为唯心的修行。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观测不到,不也是一种悲哀么? 否则,在数百万倍的入微观测下,修行的各种关隘是否已经被攻破了呢?瓶颈之存在,又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唯心的呢? …… 等等等等,修行上亟待人们探索的秘密实在太多了,而修行者们可发挥的手段又实在太少了。 此刻,温言更加理解了那些奉科技修行道路为圭臬的修行者们了,只因为万年以降的修行,虽然各个时代都有新的发明,到底还是换汤不换药的。 唯有科技超凡的道路,才是真正的开修行界万年未有之大变局。一旦功有所成,必然颠覆而今的修行格局,再造乾坤也只是等闲。 道阻且长,或许还是一条死路。但是,终归是要有前行者筚路蓝缕地去开辟的,不是么! 这一刻,温言对于他们的观感不再是道统殊异的异端,他们都是人族修行道路上的先驱! …… 神识初生,精神激荡。这一夜,温言难得十分感性地思考了很多。关于世事的,关于修行的,关于家国的,关于自己的…… 只是无论怎么思考,有些事情可以有个结论;而有些事情,却是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 第47章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第二天一早,平荣小道童准点就出现在了温言的房门口。 虽然一夜无眠,温言仍是神采奕奕——神识诞生后,大涨的精神力已经可以大幅度削减每日所需的睡眠时间了。必要时,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可为之,后续只要补上休息,完全不会有普通人的虚弱症状。 这就是修行者啊! 平荣小道童还是一如昨日的嘈嘈杂杂,心情大好下,温言只觉得对方少年人变声期那尖锐的嗓音此时竟也清越了起来。 呵呵。 出早功,吃早饭,而后还要帮着宫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务,这也是挂单借宿的应有之义。 何况,山门洒扫,亦未尝不是一种修行。 当然,这也是因为温言只是来体验生活的,若叫她数十年如一日地持续这样的生活,她还是不愿意的。向来锦衣玉食习惯了的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现在的高品质生活。 毕竟,修行已经够辛苦了,闲暇之余,让自己享受享受调剂一下,怎么了? 玉蟾宫里分派给温言的任务并不重,她是和平荣小道童被分派到一起的,二人配合,很快便完成了。接下来,后者便可以带着温言继续参观玉蟾宫了。 他们先是去参观了天后殿,其内供奉天妃、天上圣母,俗称妈祖。妈祖被前朝加封为【昭灵显应仁慈天后】,其救海难,活民命,信仰在东南亚沿海地区流传极广。 根据道门典籍记载,妈祖还是一位少有的炼神一道的修行大能。这也是理固宜然,若非神通在身,对方何以能够在波涛翻滚的大洋中屡屡救人性命,从而得到万民供养。 炼神啊,可惜这条道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温言对此并没有太多想法。据她所知,目前新朝范围内,对于炼神都是持谨慎的态度的。 里面的问题不小。 之后平荣小道童又带着温言去拜谒了碧霞殿内的碧霞元君,碧霞元君是东岳泰山神之女。 由于泰山在五岳中据东方,配四季为春,配五行为木德,每年春回大地,总是泰山先绿,所以在新朝中央帝国古代时期,泰山自是成了大自然的生命力生生不息的象征。 碧霞元君作为泰山神之女,因此有保佑妇女儿童的神职,慈祥和蔼,被民间称为【泰山娘娘】。此外,送子娘娘和护童娘娘,都是碧霞元君的分灵化身。 又是一位炼神大能! 也只有在各处道观庙宇内,看到这一位位历史上留下了浓墨厚彩篇章的修行者们,今人才能肖想一番古时的超凡修行该是如何昌盛。 好在,而今万物更新,我辈中人奋起直追,正是当时!比肩甚至超越古时,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对此,温言心中信心满满。 玉蟾宫内,还有着敬奉文昌帝君和魁斗星君的文昌阁;供奉关圣帝君、刘海蟾祖师、玄坛赵公明元帅三位神主的财神殿;供奉慈航道人,也即民间俗称观音菩萨的观音殿;供奉斗姆元君及六十位本命神(六十甲子)、五方帝君的元辰殿…… 为此,温言在这座琼崖行省琼明市定安县琼明山文笔峰山麓的玉蟾宫内又盘桓了数日,直到元旦之期真的临近了,才姗姗动身离去。 平荣小童一直把她送到了宫观门口,惜别之情,溢于言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温言制止了平荣小道童还想跟随的脚步,冲他挥了挥手机:“别了,止步吧,还能手机联系呢。” 小道童依言驻足,喏喏了嘴角,终究没再说出挽留的话。 温言摆手,就欲离去,远处却是传来了道歌之声。 “大罗开道源,紫清演真传。琼台法缘聚,一月照万川。”正是虚缘老道吟诵着南宗谱系诗文,踏着山岚而来。 对方既然和自己的外公有旧,温言出于礼节自然也在离开前一夜就拜访过了人家,且和对方说过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是以今天并没有再特意去告别,没成想对方此时竟还是亲自前来送别。 只见虚缘老道手捧书匣,衣袂飘飘,含笑着上前,对温言说道:“故人之后前来,不胜欢喜。临行仓促,略备薄礼相酬。说起来,你家承袭至顺真人之法,那么这书匣中的东西交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说着,便将手中书匣递给了温言。 “长者赐,不敢辞。”温言没有故作推辞,而是坦然接受了下来,反正就算有问题之后也是外公的事情了。至少在她的灵觉中,无论是虚缘道长还是平荣小道童,人都是极好的。 同时,她也对对方所说的书匣中的内容感到好奇。只是在新朝,当面拆人礼物是一种极其失礼的行径,温言也只能暂时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但是她不好奇,身边的平荣小道童可比她着急多了,便主动替她问了出来。 虚缘老道于是便笑着说明道:“其实也没什么,张至顺真人的道号除了米晶子之外,又号九曲回阳道人,尤其精擅中医、中药、针灸、按摩等高超医术。书匣中就有昔年米晶子真人在我玉蟾宫执掌时留下的一些医术资料,相信对温言你的修行也会有些帮助。” “医术啊~”平荣小道童闻言就没了兴致,他对于这些从来是不感兴趣的。 温言却不觉失望,因为医术是基础知识,若只是普世性质的医术经典,肯定会刊印发行,直接从市面上购买即可。能够被对方珍重地存于书匣中送来的东西,肯定不仅仅是医术这么简单。 结合对方所说的关于张至顺真人的内容,想来书匣里应该还藏有真正的道家秘传的一些和医术相关的修行方面的知识才是。 虚缘老道满意地看着温言,而后斜睨了自家的小道童一眼——果然还是太小了,都不懂的言外之语——还是眼前致远老友家的小姑娘好啊,什么事情一点就通。可惜了,和我道统无缘…… 本来么,修行中人的事情,哪能都这么直白的! 大家你懂,我懂,懂了就行,有些事就不必放到台面上来讲。 三人在山门口又是叙别一会儿,终究还是分别。 平荣小道童用力地挥着小手。 虚缘老道含笑捋须,真诚祝愿道:“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 直到远离了玉蟾宫,温言才打开了虚缘老道赠送的书匣,里边放着三本书籍——《金刚长寿功》、《济世良方》、《玉蟾阵解》。 前两本都是张至顺真人的着作,温言曾听自己的外公说起过,他本人也曾研习过其中内容。只是不知为何,家中却是没有相关的传承留下。 现在,温言知晓了原因:自家毕竟只相当于全真龙门道派的外门传承,很多东西自己学了可以,若不得允许,是没有自行传承的资格的。 不知道外公当年是从哪里学的,自己如今自虚缘道长手中得到了二者的传承,都是正本内容。显然也是对方默认了,自己学成后可以自行选择传承下去,只要不胡乱传播都是没问题的。 虚缘:没好处时心里一直叫我虚缘老道,有好处了就知道叫我虚缘道长了…… 而三本中的第三本《玉蟾阵解》则是正八经的玉蟾宫内部传承了,法不轻传,若非温言于玉蟾影壁前顿悟突破,表现出了自己杰出的潜力,即使有着外公的面子,虚缘老道也不会这般轻易就送出了自家的传承知识。 尽管是不涉及道脉真传根本的阵道知识而已,这种授法的行为,仍都是要报经宫内相应执事批准。而且虚缘本人也会作为温言的关系担保人,若是后面出了什么问题,都是要追责他的。 这其中的门道自然不为外人道了。 虚缘现在不说,等到温言到了一定层次也会知晓。这也是他除了看在老友面子之外,个人额外愿意与温言结下的善缘。 正如其所言的——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此中并没有太多的利益考量,更多的还是道门前辈对于后辈的殷切期望。 “有了潜力,就应当兑现出来,展露出天赋,才值得别人对自己下注啊!”对此,温言一时有感而发。对于自己这不到半年的醒神,也就没太多的杂念了。也就是自己境界低微才畏首畏尾的逡巡不前,没见人家道脉高人都没说什么么。 这也是底蕴的一种体现。世俗而言,祁家或许还算不错,放在修行界中,就真的只是小门小户了。 不过还好,再是小门小户,也终究是有了自己的门户了。与白身相比,自又是一番不同的天地。 “底蕴啊底蕴……”心中思虑着,温言也是第一时间就投入到了对于书匣中经文的阅读之中。 “生死之道,重‘气’、‘体’二字。 ‘气’生万物,‘体’包万物。 ‘气’为体之本,‘体’为气之寓。 无重‘气’不成体,无‘体’气不存。 故讲道不离体,离体不为道。 ‘气’、‘体’,即道德、即性命、即内外、即阴阳。 ……” 第48章 回临川听外公讲述往事 数千里琼崖,一夕可返。 早上还在同平荣小道童与虚缘道长依依惜别,傍晚,温言便已经回到临川的家中。 市里的房子还是无人居住的痕迹,显然,老爸老妈他们就是定居在山庄里了。 正独自一人,温言也好整理一番自己这次出游林总全部的所得。 琼海,天之都,玉蟾宫。 三地加起来也不过耗费半月光景,此时回顾,却有度过了期年的恍惚之感。实在是此行经历与收获太过丰富,更胜过自己平日校园生活的年许增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诚不欺我哉! 所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温言深刻地明白这段时间的突飞猛进背后,更离不开自己平日里一点一滴的积累。这次旅行就是对自己积累的一次的兑现,短时间内,再无复制的可能。 所以,沉淀完此行收获,接下来,回归常态才是道理。 和父母外公那边报备了自己的行程,过两天后会自行前往山庄一起过元旦。在这之前的时间里,她还有要事去办——她没忘了鸱鸮那边传给她的【鬼箭】法,她目前还差了许多进度呢。 鬼箭十二,可以辟兵! 这是一门难得的可供修士在较低境界时修习的法门,至少温言家里并没有这类的传承。 本来温言都已经准备好了筑基之后再考虑攻伐法术的事情,因为修士在三宝完备,内外合一,铸就道基之后,其体内的内息也将会进阶为真气,各方面的功用相对于内息而言都将产生质的飞跃。 如今嘛,既然有了这样提前习得护道之法的机会,温言自然也不会错过。虽然有事倍功半之嫌,但她本就不着急增进修为,由此被拖累些进境也未尝不可。 在有了神识之助后,对于一些模棱两可,一词多义的地方的验证上,无疑也是便捷了许多。至少能够更放得开手脚一些,不用如之前一般畏首畏尾了。 赶在交稿日期之前,温言也是完成了初步的破译,起码可以照之修行了。只是以温言按照自身情况推断,这进度只怕不会太过理想。 这次的【鬼箭】破译确实难度更大,因为法门中涉及到心火、肺金之气的调动,危机四伏,是难以放开手脚来尝试的。 不过,就算是低效版的,温言自问也是对得起鸱鸮10星币的酬金了。 网络另一边的鸱鸮对于温言的工作成果也是表示了认可,并照例又发来新的内容: “第四十六神仙 经曰:常念脾中有黄气升上至口中,咽之,三五而止,即饱矣。可以辟谷,坐在立亡。 师曰:常思脾中有日,日中有黄金匮,匮中有书,封之以黄玉扃广三寸,字曰威喜。精而思之,则耶自出。 兆能见而读之,心开目明,即时神仙矣。” 辟谷法! 温言心中一动,又是自己可以立即修行的法门。自家的《炁体源流》中虽然也有相关法门记载,但能多些参考也是好的嘛。 这样说来,对面的鸱鸮真是大好人啊,自己在与他的交易中似乎真占了很大的便宜。 或许,自己下次可以少收他一些费用? 其实,也就温言这样的小门小户的修行世家才会不在意道法外流异域,且又有能力去破译一些流传的道家经典。 若是换了道脉子弟前来,他们当然也能破译经文,但更可能非但不会帮鸱鸮破译,还会想方设法地收回外流的道门前辈的着作。 这就是华夷之别! 越是高门大户,对此越是讲究。 有的没的的想法一闪而逝,温言和鸱鸮约定了下一次的交稿时间。因为期间有个元旦,她也要放假的,所以这个日期会拖得比较久。 对此,鸱鸮也不怎么在意了,光是之前的内容就足够他研习好一会儿的了。 “怎么,你元旦很忙么?”鸱鸮又在试探了。 元旦是阳历的节日,一年之初始。全球基本都有过此节日的传统,但尤以新朝为最。 作为全球通用历法的阳历,其实是以中央帝国初代人祖的诞辰作为元年进行计算的。因而,元旦在新朝又有着圣诞,人祖祭,元祭等别称。当今新朝对此也是给到了三日的法定节假日(不调休,可叠加双休日)。 人祖奠定了修行的根基,所以在元旦期间,大多数古老道脉的修行者们都会举办各自的祭典,来纪念人祖对于后世人族的功绩。 温言对于鸱鸮的试探行为早已是见怪不怪,随意回了一句“嗯,下了”便不再搭理了,全然忘记了之前还想到的占了人家的便宜。 没办法,对方老爱耍这些一眼看穿的心眼,也真的很无聊。 算了,既然是暗网,那就不用把它往光明的地方去想了。 …… 暂时放下这些暗地里的勾当,等温言来到怀宇山庄时,眼见的是整个山庄的环创都已焕然一新,火红火红的好不喜庆。 去往山庄的沿途,许多栏杆,灯柱上也都被装点上了节日氛围的小装饰——大临川还是有钱的,这种面子工程从来不会吝啬花费,连相对偏僻的郊外都覆盖到了。 元旦前夕的怀宇山庄,相对以往也显得热闹了许多。 这年头,随着城市的拥堵加剧,商业内卷,生活压力变大,节假日逃离都市成为了许多颇具资产的家庭的一种新选择。怀宇山庄作为市郊颇具盛名的高端私人山庄,无疑也是吃到了这波社会发展的红利。 山庄里大多数员工元旦期间都是不放假的,给到的是三倍工资以及之后调休,他们也乐得加班。 依旧是让计程车开到侧门,由此直接进入的内院,也避开了山庄公共游览区域诸多的人流。 老妈祁砚青已经怀孕八个月了,怀了双胞胎的肚子显得格外的大。但是得益于道基修士的健康体魄,她依旧行动如常,此时还在内院里四处走动,查看着节日的布置呢。 老爸温墨白作为第一护花使者,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过说实话,即使是怀孕八月的祁砚青,收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墨白,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真有什么事,可能还需要前者来援手后者了。 但他们也乐得如此,似乎非如此不能显二人的恩爱甜蜜,这连体婴的既视感不比祁砚青肚子里的双胞胎差了。 就连温言回来了,他们也只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又忙起了自己的事了——虽然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事。 这次祁砚青的怀孕,非但没有让二者对彼此的感情的产生转移,反倒让二人变得更加得情深意笃了。 此时君与我,何处更容他! 看着他们这幅缠绵腻歪的样子,温言都不禁于心内腹诽:好吧,你们才是真爱,我还有我那对未出生的弟弟妹妹都是意外。 …… 见到了外公祁致远,二人眼神对视,就默契地前往了书房去做详谈。 关于温言在玉蟾宫顿悟以及后续虚缘赠书的事情,祁致远早已是从老友的通风报信中获知了,这也让他更为满意自己的这个外孙女了。 书房中。 温言向外公完整讲述了最近半个月以来的遭遇,听完后,祁致远也是不由为其感到骄傲。 其中关于为人处事层面的东西,他能够提供的也只有经验了,最终如何去抉择,还得靠温言自己。剩下的,就是解答一些温言在修行过程中产生的困惑。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是他也无法解答的,这就需要温言在其后的修行中自行去找到答案了。 关于虚缘老道和他的关系,既然温言已经遇到了,他也便说了,这却又是一个尘封的故事了。 那是祁致远正处于年富力强的时期,那时的他和同为全真道脉俗家弟子的衣锦澜以及玉蟾宫入道弟子的虚缘二人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好友。 别看虚缘是入了道的玉蟾宫嫡传,祁致远与衣锦澜则是全真道脉外门的俗家弟子,但在修行进境上,三人当时却是殊无分别。不得不说,当年的祁致远与衣锦澜也当得青年才俊的称谓了。 事情的转折点在后来三人一次深入西南横断山脉的历练行动中到来了,三人迷失在群山之中,却意外发现了前古高人留下的遗迹。可惜的是此处遗迹在本轮的超凡复苏下竟是勾连了天地之势,形成天然的法阵,将三人困在了其中。 更糟糕的情况是,此间竟早有妖兽之属鸠占鹊巢。种族对立,又是身陷敌营,冲突自然而然就爆发了。 也就是在这次的战斗中,祁致远受到了根基之伤,以至于此后久久难以攀登前路。反倒是虚缘道士,因祸得福,不仅没有受伤,反而找到了更进一步的契机,在脱险回山不久后就更进了一步。剩下的衣锦澜则是中平结局,无所得却也没有损失。 那处遗迹的天然法阵涉及到了乾坤之变,三人在与妖兽族群的争斗中,且战且退,最后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竟是被一同传送出了遗迹。并且位置也远远偏离了进入时的方位。 回过头来再找寻,更是寻不到半点踪迹。这下,三人也知晓了这是远超三人当时境界的法阵,便不再徒劳无功地再做找寻了。 事后三人分别,各回各家,衣锦澜随同祁致远同返临川,并且扎下根来。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祁致远都几乎要遗忘了这事了,衣锦澜却是带着他夫人再度前往寻找起这处遗迹。后面的结局温言也知道,织世的外公外婆再也没有回来。 …… 第49章 百里醉 二人在书房内聊了很久,大部分都是祁致远在说,温言在听。 每个人都在谱写着自己人生故事的篇章,一段数十年前的意外遭遇,造就了当初可称一时之选的三位修行者截然不同的未来。 “那那处遗迹是?”温言追问道。 “那处遗迹啊……”祁致远目光悠远,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一幕幕的场景,“后来我们都将此事上报给了各自的道脉,两派都有派出还丹修士前往探索,最终却都一无所获。只有你衣叔祖,还对此念念不忘,最后却是连带弟妹二人都陷进去了……” “哎~”温言喟然叹息。 …… 往事的阴霾并没有笼罩二人太久,随之而来的元旦晚宴的喜庆气氛很快就冲散了这一缕愁思。 祁致远、祁砚青、温墨白、温言,彼此都是最亲的人,相聚在一起,珍馐美酒满桌,客厅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元旦联欢晚会,好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这时,温墨白主动开了一瓶酒,煞有其事地介绍道:“我最近发现了一款好酒,叫【百里醉】,还别说,真有点东西的。” 只是刚打开了瓶盖,馥郁的酒香便已经弥漫开来。香气传播得很快,却并不浓烈,即使不喝酒的人,也不会觉得厌恶。 只是这个名字——百里醉……不会这么巧吧? 温言心中有了个猜测,恐怕还真可能就这么巧。 闻到了酒香后,祁致远认可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百里醉】喝起来如何,但凭它酒香四溢的程度,已经是不愧其‘百里’之名了。” 温墨白很有眼力见地为岳父大人满上了一杯,请他评鉴。 祁致远端起酒杯,先是端详了一番酒液的色泽,而后又嗅了嗅酒香,才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后劲回味,点了点头,评价道:“酒液清澈透明,香气优雅舒适,入口醇和浓郁,饮后甘爽味长。还不错,算是能拿得出手了。这个牌子是新出来的么?是哪家出的?” 温墨白先是为老爷子填满了杯中之物,才回答道:“不是的,是新冒出来的一个叫做‘琼酒’的公司推出来的新酒。” “琼酒?琼崖行省那边的?”祁致远奇道,据他所知,琼崖那边貌似没什么酒文化传统才是。 “不是的。”温墨白解释道,“这个‘琼酒’的‘琼’是取自‘琼浆玉液’的‘琼’,听说他们家会推出【醉生梦死】四款酒,现在上市的就只有第一款的【百里醉】。” “【琼浆玉液】,‘【醉生梦死】,‘【百里醉】。”祁致远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名称,点了点头,“名字倒是挺有味道,酒也还可以,后面可以考虑让山庄和他们谈一下采购的事情。” 商业上的事情,温墨白就不懂了,陪着应和了几句。转头,却发现自己的女儿此时正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手上的酒瓶,愣了愣,于是举瓶示意道:“怎么,小言你也要来一点?” 温言摇了摇头,就在父亲与外公交谈间,她已经在手机上查询到了【百里醉】的相关信息。果真,就是自己那位风云学弟楚歌折腾出来的手笔。原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声量竟然都能传到父亲乃至外公这来了,是自己小觑人家了。 既然查到,温言也就直说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家琼酒公司应该是我们学校一个名叫楚歌的大二学生开的。” “帝都大学?” “大二?” “楚歌?男的女的?” 似乎混进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原本对酒的话题不关心的祁砚青女士此时也是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进来,身为互联网冲浪小能手,很快就查询到了琼酒的登记工商信息。 “真的耶,显示江赣琼酒酒业有限公司95%的股份归属于一个名叫楚歌的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个楚歌。” 接着搜索相关的人物新闻,果然又被她查找到更多资讯。 “好像还真是哎,前不久的新闻,帝大大二学生创业成功,互联网+白酒,创新的白酒配方,以短视频+直播带货模式赋能传统酒业,从零开始,短短几个月,销售额累计破百万。” 祁砚青津津有味地八卦着,祁致远与温墨白在证实了此事为真后也是大为震撼,不禁感慨不愧是帝大骄子,后生可畏啊。 回头再看看自己家的孩子,额,大三就已经是醒神修士了,好像、似乎、也许、可能……也不差人家什么。 哦,那没事了,散了散了。 祁砚青看到了报道上公布出来的楚歌的照片,点评道:“嗯,小伙子形象还不错的。” 转头又问温言:“小言,这个楚歌你认识吗?” 温言对付着餐盘中的食物,对于这种问题,真是回答欠奉啊:“不熟。” “那就是认识了。”祁砚青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果然优秀的人都跟优秀的人玩啊。刚才你外公不是说要让家里采购一批这什么酒么,既然你认识人家老板,要不交给你去谈了,也算是锻炼锻炼你。” “琼酒。”温言纠正了老妈“这什么酒”的称呼,不过这种事情,山庄都有专业的采购人员的去谈的吧。她将视线投向了外公,想让他自己来拒绝掉自己女儿想一出是一出的不合理要求。 祁致远同时接收到了女儿和外孙女的两道南辕北辙诉求的目光,一时也是头大——女人的难搞果然无关乎她们的年龄,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孕妇。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外孙女的隔代亲最终还是敌不过女儿的一拖二,轻咳一声,祁致远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温言,旋即对她说道:“既然你妈都说了,都是校友,而且你也认识,要不那就去试试?” 虽然是商榷语气的疑问句,但温言也真不好意思拒绝外公的请求,只好应下了。 另一边,祁砚青正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挑衅地看着温言。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温言无语…… 这就温言家的家庭氛围,有着祁砚青这样一位五十岁依然保持少女心的女儿、妻子兼母亲的存在,就算是祁致远龙虎威重,温言疏离寡言,似乎也都从来不会有冷场的时候。 就算温言有时候表现得很不屑的样子,内心里,对于自己的母亲也是充满着敬重的。 或许,这也是母亲爱她的一种表达方式。 笑语吟吟,其乐融融。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一家人便又一起出门观看今夜山庄的各类表演。虽然不如城市里万人齐聚的跨年倒数那般热闹,但山庄里高品质的节目以及清幽典雅的环境氛围显然更适合资产家庭们在此共享阖家之欢。 夜色遮掩下,一家人完美混进了稀稀拉拉的游人之中。这是祁砚青要求的,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温言:太后娘娘好雅兴。 …… 辞旧迎新,如此又是一年。 末了,祁致远也是有感而发,试诗一首: “天上风云庆会时,庙谟争遗草茅知。 邻墙旋打娱宾酒,稚子齐歌乐岁诗。 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 晚风何处江楼笛,吹到东溟月上时。” …… 夜空澄明,万里无云,此夜好夜,此年好年。 回顾今年经历种种,温言心满意足。 …… 第50章 戴晴的修行初体验 欢聚时光,总是显得如此短暂。 在家中过完了元旦,又盘桓几日,温言终究又是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这一趟出来得有点久了,功课落下不少。马上就又是考试周,时间挺紧。 不过醒神之后,温言对此已是没有太多压力。开发出了神识之能,虽然做不到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但学习能力再次增强也是个事实。由此而更进一步解放的自己的一流天赋与悟性,区区大学本科阶段的课业,还真不成问题。 相比较而言,她更为烦恼的是接下来去找楚歌商谈采购的百里醉的差事。不过对此,她也已有了应对之策。 …… 销假、回寝室整理床铺、室友叙旧……熟悉的一番操作,令温言很快就又进入到了大学生的节奏中去。 元旦已过,也意味着本学期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在温言出门的这段时间里,戴晴在没有耽搁下自身功课的情况下,竟也硬生生地啃下了数本温言给到的书单内的道家经典。虽然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那种。 不愧是寝室中独一份的真学霸呀,温言也是为其心性与勤奋赞叹,作为过来人的她可是明白这些佶屈聱牙的典籍有多么的折磨人。 稍微考校了对方几个问题,戴晴的回答磕磕绊绊的还带有不少谬误,但到底也都是能做到言之有物的。也不是要培养对方能达到如何的高度,只是修行前缀的铺垫而已,有个大概的认知便已足矣。 修行之始,即使一无所知,在自身可堪雕琢的情况下,只要有明师领路,入门这块还是有迹可循的。 至于戴晴修行的目的,温言在去天之都前,宿舍里就已经举办过了夜谈会,自然也从戴晴口中套出来了。 对方想要修行是因为想要以此增强自身的精力、素质能方面,进而提高学习力,去涉猎更多的课外知识,以此来弥补其薄弱的基础。顺带着,她本身也知道,稍微懂点修行的,在未来步入社会后也算是相比竞争对手的一个小优势吧。 不愧是宿舍的卷王了,这么早就考虑起了未来找工作的事了。 说回到修行,入门一关,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 寝室里,床上。 温言将戴晴摆弄出一个标准的五心向天的盘坐姿势,自己就坐在她的身侧,将手掌贴在了她的下腹部。 戴晴的面颊登时就红了起来,虽然是同性,但当温言的手掌紧紧地贴着自己下腹的皮肤时,对方掌心处传来的热力仍是让她心慌。 这个部位太隐私了,甚至为了让对方的手掌能直接触摸到自己的皮肤,看过了几本道家典籍,戴晴自然也知晓,温言手掌覆盖的位置乃是自己的气海穴,位于脐下一点五寸之处,此处亦被道家视为丹田之所在,乃是修行意守的常用部位。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并不妨碍她此时的娇羞心慌。 她有些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躯,换来的却是温言加大了按在她丹田位置的手掌的力度。 “不要多想,我用自己的内息带你行一遍经脉路线,你注意感受。” 闻言,戴晴刚想回应一句,身体已经先一步感受到了温言所说的内息。 一股温暖的气息正通过温言的手掌,由她掌心位置透过自己的气海穴涌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感受到源源不断注入自己体内的温暖气息,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在这股气息之下被冲刷开来,这是戴晴前所未有的体验。随着气息的流转,戴晴也模糊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它行气的路线图。 原来这就是自己体内的经脉啊,它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戴晴也顾不上再害羞了,全身心投入到了这修行的初体验之中。她身体各处经脉里散落的元气也在温言气息的吸引下纷纷汇入其中,不过并没有被后者所吞噬融合,而是汇成了属于戴晴自己的内气,在温言气息的包裹保护下跟随而行。 以神御气! 这是温言醒神以后才能做到的微操。 尽管她只能内视己身,但通过这样身体紧贴,内息不绝的方式,勉强也能感受到自己注入了戴晴体内的内息,并用神识施加影响,进而带她完成第一次的行气。 戴晴只觉得全身都暖烘烘的,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自心底发生,让她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 “嗯~” 刚吐出半声,戴晴便已发觉不对,连忙控制住自己,紧闭上了嘴巴。余光还偷瞄了一眼温言,还好,对方仍然处于闭目凝神之态,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发出的小动静。 其实温言又哪能没注意到呢,她明白,这是因为她已经行气圆满,戴晴的身体完成了第一次的修行后,其身体产生的满足感令得对方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 其实温言从始至终都没必要闭眼,只是未免室友尴尬,所以在一开始,她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将手掌从室友的下腹部抽回,温言睁开了眼睛,看向戴晴,以目光询问对方感觉如何。 戴晴在温言抽回手掌后只觉下腹部的热力之源一下子消失了,内心深处竟还有些怅然若失。对上了温言清润如水的目光,这才醒悟过来,呸,自己刚才都瞎想些什么! 认真感受了一下身体内尚未消失的气感,戴晴有些激动地说道:“有感觉,但是我自己控制不了。” 温言轻轻颔首:“你是第一次,这是正常。我在你体内留下了一缕内息,你可以将其转化了。你的元气不足,不足以凝成内气,转化完我的这缕内息应该能尝试一下自己独立地行气。” 戴晴尝试了一下,果然,原本被温言的气息吸引汇聚而成的内气此时已经感受不到了,更遑论气行经脉。 心头稍稍气馁,戴晴旋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你的内息渡给我了,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温言笑了笑:“问题不大,花费点时间也就修回来了。” “这……”戴晴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为了帮助自己,竟然还耽搁了室友自身的修行,这让最怕欠人人情的她有些惶恐。 温言看出了她的心思,柔声宽慰:“有缘相聚,室友一场,这点小事就不必挂牵了。” 戴晴讷讷无言,最终认真地看着温言:“谢谢你,温言。” 温言莞尔。 …… 趁着心头的那缕感觉还在,戴晴就想再尝试一下运转周天,却无奈的发现,离了温言的帮助,自己没有半点办法。 “修行之道,顺其自然。你还需要先养足了元气,凝出自己的内气后再考虑气行周天。我只是提前让你感受一下修行后面的风景,真正靠你自己做到,还需要时间的积累。” 等到对方放弃了再尝试,温言这才开口说道。 戴晴颓然点头,又是询问:“你刚才说我的元气不足,这是?” 温言回答得言简意赅:“就是你吃得不够好,营养吸收不足,再加上耗神过度,摧伐了身体,自然妨碍你的元气生成。” “这……”戴晴有些绝望,饮食、吸收、耗神,这些都是她当下无法改变的客观现实。 关于这些,温言既然点出来了,自然也想过了解决的方案。直接资助对方,戴晴肯定是不会接受的。况且不求回报地施恩于人,未必是好事,与温言自身的行事准则也不符。 考虑到戴晴是文秘专业的学霸,而对方本身又欠缺社会层面的认知,这时候,就是发挥自己好闺蜜衣织世的时候了。 温言已经和织世那边说好了,正好后者也需要有人帮忙处理一些关于电影以及其他一些商业上面的琐碎事务。 因为织世自己都还是学生,这些事情也没到需要招聘专职人员协助处理的程度,所以平日里都是织世自己在忙活的。听了温言的推荐后,立刻就同意了先见一见戴晴,如果没问题,对方也愿意,让她来兼职自己的文秘助理还是不错的选择。 将这事和戴晴这边说起,戴晴神色复杂地看了温言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51章 衣织世的高光时刻 戴晴与织世的会面相当顺利,二人相谈甚欢,织世也很欣赏戴晴这位自立自强、认真严谨的文秘学霸。 戴晴自不用说,织世表现出的学识气度等各方面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况且对方明明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已经能独立拉起剧组拍摄电影了,这份能力也是现在的她比不了的。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转到角落里窃窃私语一阵,商量起了待遇这职责等私人问题,这些温言都没有去参与。 等到一切敲定,戴晴心情大好之下难得地主动开了个玩笑:“温言,现在织世就是我老板了。织世说她的就是你的,你不也成了我老板了?” 温言扭头看了眼织世,织世回以甜甜一笑。 温言一愣,同样漾开了嘴角,转而回头对戴晴道:“各论各的即可。” “不要。”织世跳跃着几步就到了温言跟前,挽住了后者的手臂,摇晃着说道,“我是晴晴老板,那小言就做老板娘好了。” 戴晴:咦~恶心心(╯﹏╰)b 温言:…… …… 如此,戴晴这边的问题就算解决了。 织世与戴晴之间也秉持着先小人后君子的原则也是签订了合同,之后织世便给戴晴传了许多资料,让她先熟悉起来日后要做的工作内容。 戴晴收到之后她便先行告辞离去,她要去死磕这些资料了。 于是,现场又只剩温言与织世二人,这也是二人时隔大半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很多情况都早已在微讯中互相同步了,又哪里比得上面对面的诉说。 先是织世说着她的一些事情,关于《黑天鹅》的,也有关于她在帝艺的学习生活的;然后便是温言讲述,关于她在琼崖的见闻,在天之都观灵枢飞天的感受,在玉蟾宫的顿悟,等等等等…… …… 《黑天鹅》终于上线了,是一部时长半个多小时微电影。 从开学初这个故事被提出来,到现在的学期将尽终于完成了全部的拍摄剪辑配音等工作,成功上线,这一晃就是一个学期的时间。 上线当然离不开宣发,理所当然的,现在已经是两百万粉丝的【盐味芝士】的账号就是现成的宣传阵地。 “哇塞,失踪人口回归!” “诈尸啦?咦,原来是广告啊,那算了……” “什么,我老婆回来了!哦,不对,竟然是芝士自己拍的微电影啊,里面有小言么?” “……” 因为织世拍摄电影的关系,这个账号已经许久未曾更新了,不过随着她最新动态一发,瞬间又炸出了许多粉丝,一下都涌入了评论区。 早有预料的织世适时放出了她强迫温言营业拍的宣传视频,熟练地置顶、引流,瞬间又是收获了满满的评论与点赞。 哼,还拿捏不了你们这帮lsp,都乖乖地帮我去宣传《黑天鹅》吧,传播效果好,后面再让小言给你们发福利…… 在织世的调度下,手头上的各种资源都被充分利用了起来。 这部《黑天鹅》不仅是她的处女作,同样也是她的野心之作,她是想要凭此去拿奖的! 学校方面,电影拍摄的初始阶段,她就邀请到了导演系的一名教授参与进了整个流程。而后的校园点映,推荐参赛等各方面的人事流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也的确是《黑天鹅》短片本身质量就很高,经由校方推荐后成功进入了今年的全国大学生电影艺术节微电影竞赛单元。 口碑方面,点映场结束,电影专业的学生大多都给到了高评。相关的媒体评论者,织世很会来事地都给足了润笔费,金钱开道之下,原本只是大三学生拍摄的不受关注的微电影,一时间竟也有了不小的声量。 说到底,这一切还得有质量打底,不然别人吹也吹不起来。 可惜《黑天鹅》到底是一部文艺片,传播力有限,受众还是偏少。虽然有了小小的热度,却也只能在这些小圈子内火爆一阵子,难以触达到更多的人群。 …… “小言,我们来再拍一段视频嘛?”这是衣织世尝到了短视频流量的甜头,又缠着温言来拍宣传视频了。 温言有些无奈:“我看你发你们的花絮剪辑不也挺好的么?你自己,高舒雨,还有其他人,你们自己搞一些热点段子拍拍呀。” 织世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们当然也拍了,但是这个账号叫什么你不知道么?【盐味芝士】,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成果,当然需要我们两人自己来扞卫了。” 论歪理邪说的还得是你啊,织世! 最终,抵挡不住的温言也只能再度营业。 修行之余,学习之外,陪着织世一起疯疯闹闹,这样的生活也挺愉快。 …… 另一边,鸱鸮的“辟谷法”温言也破译了个大概。 “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此乃辟谷术的理论根据。又云,“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多力而悍,食谷者智而不寿,食气者神明不死。” 这些先贤经典中都明确点出了一个道理:欲得长生,肠中当清;欲得不死,肠中无滓。 辟谷法世传的版本有许多,辟谷不是不吃,而是需要搭配服气、服食等法门尽可能的吃得少、吃得好,以减少身体沉积之杂质,达到百病不生、延年益寿的目的。 辟谷法相对简单,普通人中间都流传着不少简化版的辟谷法门,从中或多或少都能看到修行的痕迹。 样本充足,温言又用心研究,多方对照之下,最终完成破译还是很快的。 鸱鸮那边也是不令人失望地提供了工资秒到账的服务,并给到了下一轮的任务。 “第四十七神仙 经曰:常思念胃中,正自如凝脂,中有黄气,填满太仓,上至口中,咽之即饱。 师曰:胃者,太仓也。诸神皆就太仓中饮食。中黄金釜,金甑。玉女小童,主给使之。故呼曰黄裳子,致行厨矣。” 秉承之前,还是辟谷相关的法门。此篇乃是从人之胃部做文章的法门,或可曰“太仓辟谷法”。大致看上两眼,温言就有了大概思路,轻松拿捏。 互相拉扯两句,温言就下了暗网,最近冲虚之筏和金谷园内也没什么新的劲爆内容。可能是快要过年了吧,大家都收心了。 不过也不应该呀,越是快要过年了,不更应该年关前再整一波大的,过个肥年么。这暗网小伙伴们也不行啊…… 念头飘到一些有的没的想法上面,温言随之一笑,但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是新朝帝都大学普普通通的一名大三学生而已。 时间过得很快,考试周转瞬即至。 考完了大大小小十几门的期末考试,假期也就随之到来。 但是温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临川,因为过几天就是全国大学生电影节的颁奖仪式,织世受邀参加了。 一个潜规则,进入到提名环节的作品都会受到邀请,但其中获得奖项的,会在电话中就提前透露口风。 织世那边就收到了主办方的口风,她的《黑天鹅》在电影节的微电影单元中有所斩获。 帝大的考试周结束时间已经算晚的了,帝艺那边早早就结束了。《黑天鹅》拍摄的班底大多数是学生,所以其中的不少人也都已经回家了,于是留到织世手上的电影节会场名额竟还有多。 此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温言了,即使温言本人并不是剧组工作人员。 温言当然也愿意见证织世的获奖,于是也多留了几日,等待着电影节的开幕。 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临别前,戴晴还一脸认真地跟温言保证,即使过年,她也不会耽搁了修行的,到时候回来再让温言检查进度。 作为织世现在的兼职文秘,本来织世也对她发出邀请的,可惜她秦川家中过年事儿还真不少,只能遗憾错过。 等到开幕那一天,帝大这边就是温言与高舒雨二人一同前往——高舒雨作为影片的女主角,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光辉时刻了! …… 红毯之上,争奇斗艳。 大学生电影艺术节并不是说里面的人就都是大学生,相反,主流依旧是那些明星大腕,大学生只是营销的群体,以及享有部分评选奖项权利的参与人而已。 织世作为大学生中的一员,能够参与到奖项的角逐,与那些社会电影人进行竞争,无疑是大学生中的优秀代表。可惜她所在的“微电影竞赛单元”不属于主竞赛单元,获得的关注度也小了不少。 一声声报幕,一位位明星丽人上台下台,一场场表演灯火辉煌,这就是名利场! 终于,温言一行人听到了等候已久的声音。 “获得本届全国大学生电影艺术节微电影竞赛单元金奖的作品是——” 四部入围作品的精彩剪辑片段被投影在了会场的大屏幕上,之后便是四个剧组的现场直播画面。 镜头给到候选人的脸上,其表情无不透露出紧张与期待的神色。 主持人那边并没有卖太多的关子,停顿了一下,吊足气氛后便直接宣布:“《黑天鹅》,有请上台领奖!” 掌声雷动! 温言以及剧组人员全体起立鼓掌,手都要拍红了,纷纷向织世递上了祝福之语。 画面聚焦于织世,全场闪光灯此时只为她而照亮。 织世跟在父亲莫博彦身边,虽然早已见惯了媒体的长枪短炮,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它们都是为了自己而闪耀! 管理好表情,织世冲伙伴们回以笑容,手提裙摆,款款上台。就像一名淑女,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了那名利台的最中央。 “我们一直都说大学生电影艺术节是为大学生群体服务的电影节,没想到微电影竞赛单元的金奖作品竟然真就是大学生拍的。那么,作为获奖者,请问织世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么?” 等到完成了授奖仪式,主持人留下了织世进行互动。 织世手捧着奖章与奖杯,面对着话筒与镜头,豪不露怯。已经平复了心情,这些对她而言就是信手拈来,但她确实为了《黑天鹅》是付出了心血的,因此说的也很情真意切: “首先我很感谢大家的认可,因为《黑天鹅》是我第一次尝试创作的电影。当然,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只能以微电影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即使这样,电影中还是有许多不完美的地方,感谢大家宽容了我的瑕疵。” “其次,我很感激那些陪伴我一起完成了《黑天鹅》的同学、朋友们,正是大家群策群力,竭诚的付出,才有了电影最后的问世。我们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将理论付诸实践,很幸运,我们都成功了。所以这份荣誉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它是每一位《黑天鹅》剧组的工作人员的!” 现场又是一阵不绝的掌声,尤其响亮的来自于《黑天鹅》剧组方向。人们都报以善意的微笑,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小伙子宣泄着自己心中兴奋之情。 等到现场场面平息了下来,织世继续说道:“最后,我想说的是。《黑天鹅》只是一个开始,我脑中的故事还有许多许多,我想拍出来让大家看到,你们愿意看么?” “愿意——” “啊啊啊——” “织世——” 织世的控场能力相当强,结尾一段话,又是获得了现场众多大学生观众们热烈的回应。 …… 全国大学生电影艺术节落幕了,有人一无所获,有人满载而归,各有各的心酸与喜悦。 《黑天鹅》最终除了电影节的微电影金奖外,主角高舒雨还斩获了一个最受关注新锐女演员的小奖项,算是告慰了她数月的付出。 饶是如此,也将高舒雨乐的够呛,毕竟都是对她的认可,她这样一个非科班出身的舞蹈生,第一次参演就能得到大家的喜欢,足够她骄傲了。 热点变换,名利场聚散,终究只是一时的谈资。 结束了全部的行程,这一个学期也算是完美谢幕,随后,温言也回到了临川。 第52章 莫霁阳与席欣雅 回家的一路上,一路无事,但是温言老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思索无果,便也听之任之了。 等到踏上临川的土地之后,她才恍然,是家里人交代的帮忙采购【百里醉】的任务忘记去做了。 emm…… 之所以不直接从网上下单,是因为生产【百里醉】的楚歌的江赣琼酒酒业有限公司,目前产能还比较低,也是没有想到能够一举小爆,他们团队并没有提前备好货。网上的个人订单,交货日期都要拖个一两个礼拜的了,更别说大额采购订单了。 白酒赛道的直播带货营销一直以来就是高度内卷的领域,楚歌团队悍然杀入其中还能站稳脚跟并分下小小的一杯羹,虽是意料之外,回过头来再看,却也是情理之中——一切全部得益于【百里醉】其本身出众的品质,以及相对于其品质而言并不太高的定价——699! 这一瓶就相当于普通人月薪的快三分之一,确实称不上便宜,不过它定位的本来也不是口粮酒。 白酒作为新朝传统文化符号之一,其影响力也随着国家的强盛而在世界范围内铺开。即使是群星联盟为首的西方国家一再炒作的葡萄酒,比较之下也是相形见绌。 文化的价值,需要有强横的国力作为背书支撑。 白酒中的珍品,一瓶卖到几十万的比比皆是。随着超凡演进,新朝更是独家复现掌握了灵酒的酿造技术,引得无数好酒人士为之痴迷,堪称一杯难求。 想到了灵酒,温言一时间也是口齿生津。她也喝过几次的灵酒,都是从外公那里薅来的,的确不愧其“天上有、人间无”的赞誉。 灵酒是无法量产的,酿造者也得是中段以上的修士亲力亲为,所用的材料更是人间绝品,还需要经历岁月的沉淀。同样的配方,却几乎每一坛灵酒都有不同的风味,故而有了“世界上没有两坛相同的灵酒”的俗语。 真正让它备受富豪追捧的原因,还在于其内充沛的灵力,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温和无比,即使普通人也能够受用。长期饮用,更有延年益寿,调理身体的功效。 而且,这样的灵酒对于修行者而言也是能起到些微增益修为的功效的。 又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养生保体,还能提升修为,这样的产品又怎能不受到世人所爱呢?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当然,这不是酒的问题,是求而不得的人的问题。 物以稀为贵,从来都是这个道理。 话说温言这边虽然忘记了去谈【百里醉】的合作供货,回家后家里人却也没将之当回事,可能时间过去,都要忘了吧。 此时已经是一月份,距离新年不远,同样的,离祁砚青的预产期也是不远了。 为此,织世一家都特地回到了临川老家,温言也是见到了许久没见的织世的亲哥莫霁阳。 比之曾经,经历了一年多的外派历练,现在的他脸上已经褪去了青涩,满满的都是坚毅与自信。 织世亲昵地靠在哥哥身侧,兄妹二人的感情也是十分之好。而在莫霁阳的另一侧,一位装扮时尚、气质不俗的女子俏生生地站立着,双手轻轻挽着前者的手臂,也是宣告了她的身份。 也是,连织世都被安排过了相亲,作为长子的莫霁阳又怎么逃得了呢。看女方表现出的气场,那种富贵气真的是肉眼可见了,应该也是和他们家类似门第的子女吧,家族联姻莫过于此。 温言这边发散了些思维,莫霁阳挽着女友,笑着和她打招呼道:“小言,好久不见,听说你已经醒神了,这进境放在整个临川乃至全国都是有数的了,厉害啊。” 温言也是收回了思绪,回应道:“谢谢霁阳哥,听织世说你要调回你们家公司总部了,恭喜啊。这位是?” 听到温言的话,莫霁阳初时笑容满面,不过说到身边女友时,面色上不自然的神色却是一闪而逝,接着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介绍到:“这是我的女朋友,席欣雅。” 随后,席欣雅主动伸出了手掌,向温言打招呼:“小言你好,早就听霁阳还有织世提起过你了,说你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刚一见面就称呼自己为“小言”?虽然按照对方的身份与年纪,这个称呼没什么问题,但多少也有些不礼貌了。 而且,温言能感觉到,对方的语气也有些怪怪的,似乎,还存在那么些敌意。 这什么情况?温言用眼神示意织世。 哪知织世在接触到她的眼神后竟然躲避了开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这也只能等到之后再去拷问织世了,此时,温言也只能伸手握上了对方递上的柔夷,并给予友好的回应。 席欣雅眼睛盯着温言看了几秒钟,并没能从中发现什么不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仍然表现得很矜持,似乎也没有和男友以及小妹的好友打好关系的念头。 作为当事人,温言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莫博彦夫妇自有温墨白与祁砚青二人招待,温言作为小辈,则是带着同辈这三人一同参观起了怀宇山庄。 当此季节,山中梅花已经绽放,由山脚至山腰再到山顶,不同的区域被规划了不同品种的梅花。每走过一片区域,就能欣赏到不同姿态的梅花,闻到不同的梅花香味。 莫霁阳与衣织世兄妹从小就没少来怀宇山庄住宿,此类的风景也是见怪不怪。席欣雅从其方才的口音中能猜到,对方大概是北方人。其见多识广是必然的,但在见到了山庄景致后,仍是不由赞叹称奇。 “梅花我见得多了,比之山庄种植面积更大、品类更多的景点也有不少。但是别的地方的梅花花期大多数都是分开的,像此处一般同时绽放的却很是罕见。这是为什么呢?若是全部花开一时,过了花期,其他时候呢?” 对此,是织世主动承担了讲解员的工作:“怀宇山庄不一样,因为规模小,整座山都被布置上了奇门遁甲的阵法,能够起到调理风水,梳理地气的作用。因此山庄里的许多花类的花期都要比别处的长久,今天所见的梅花就是其中之一了。” 席欣雅恍然,然后便是有些惊异:“整座山?” 温言接过了话题:“没这么夸张,就是山中几处重要节点有所布置,辐射到整座山中,其实作用已经很小了。这也是极限了,若山庄规模再大些,也是力有不逮。再加上南方本就气候适宜,勉强可以做到延长当季花期,轻微改善品种这类的小功能。” 这也是温言在得到了虚缘老道的《玉蟾阵解》后才了解到的知识,山庄的阵法正是当年的虚缘亲自帮忙布置的。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出过什么大问题。一些小问题的,祁致远也懂得些阵法的应用知识,自己就能处理了。 风水地理之说,古已有之。只是超凡的到来让这一切说法有了现实依据,虽然没有传说中一口宝穴即可得道飞升那么夸张,但是现代超凡科技的发展,也确实证明了其能轻微影响到一人乃至一地的气运。 席欣雅自家就是豪富之家,若论资产,更胜莫博彦一家。其家宅自然也是经由高人出手,布置有上乘的风水格局,但在这影响范围遍及满山的阵法之前,也是黯然失色。 在听完了温言的解释后,她也是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矜骄之态,回想到方才男友所说的温言如今已有醒神修为,顿时明了,这温言的家族想必是修行的世家了。 世俗的豪富大族与修行界的修行世家其实是互相交错的两条线,其本质虽有不同,但在许多地方,都有着利益上的重合。因此,两者间多有勾连。 席欣雅本来对于与莫霁阳的交往还有着心理上的优势,但此时在知晓了男方家还有这么一层的关系后,对双方的关系自然也当再做一番评估了。 况且,温言……想到了莫家兄妹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特别是自家男友的一些表现,席欣雅的心头不由多了些阴霾。 第53章 情归何处 因为祁砚青的身子不方便,所以莫博彦与衣若馨二人并未停留多长时间便主动告辞了,莫霁阳与席欣雅自然也随二人一同离去。 至于织世,则被温言留了下来。莫家人也是习以为常,并没有多说什么。 温言留下织世,当然不只是想要和对方亲近亲近,毕竟前不久还在帝都一起玩耍呢。目的么,自然是要搞清楚席欣雅那若有若无的敌意究竟来自于哪里。 还有,这小妮子到底背着她做什么亏心事了! 于是,在经过一番“亲密友好”的交流之后,脑袋被温言夹在了胳膊肘之中的织世表示服了,绝对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吧。”温言放开了钳制,整以闲暇地看着织世。 织世整理好自己被搞乱的衣着,偷瞄了眼温言,这才小心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和我哥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关于你的事情……” 温言愈加疑惑:“我有什么事情?” 织世赧然:“不是我们两家原来在我们还小的时候还想撮合一下,定个娃娃亲什么的么?” 温言:??? 不是吧大姐!这都早八百年的事了,还能拿出来当着人家正宫女友的面说?而且席欣雅也没必要吃这种史前飞醋吧……直觉告诉温言,这背后一定还有未尽之意。 有问题! 盯…… 织世地垂下目光不敢直视温言,最终还是扛不住闺蜜的目光,只能吐露了隐情:“额,其实,咱们两家亲上加亲这事儿吧,我哥那边也是挺愿意的,只是后来看你本人貌似没什么想法,也就没有后续了。 这次我无意间又说起了这事儿,然后我哥的表情有些不对,就被欣雅姐察觉到了,所以人家才会对你有敌意的。” 温言一整个大无语:那时候她才多大呀,而莫霁阳貌似也比他大不到哪儿去…… 织世从温言的表情中看出其似乎是误解了什么,于是又解释道:“那是后来又发生的事,那时候我哥都大学了,你也高中了,年龄上正好,青姨和我妈也是闲聊时候开玩笑似的说起的,不过这事儿我们都没和你说过。” 接受了织世的解释,温言还是对于闺蜜这样知情不报的行为表示谴责,难怪高中时好几个暑假,若馨阿姨都带着莫霁阳与织世一同来山庄度假,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还有自家老爸老妈也是,哪有就这样把自家闺女往外推的。好在自己当时尚未开情窍,不明所以,不然可真的太尴尬了! 不过想到前面织世所说的莫霁阳表情有异的事情,温言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所以现在?” 织世拍着胸脯保证:“现在肯定没有这事儿了,没见我哥女朋友都找好了嘛!他也可能只是回想起曾经求而不得的遗憾 ,才会在欣雅姐面前失了态,等后面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呵呵,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温言没有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不过这事儿还真不好处理,以两家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两面不讨好,还不如就和现在一样装作不知情的好。 织世舔着个脸上前,讨好道:“一定的啦,不过你也要替我保密哦,不然不仅我哥,我妈也会把我揍死的。” 温言斜睨她一眼:“那就看你表现了。” 织世立刻会意,屁颠屁颠跑到温言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一边还狗腿地询问道:“我的温大小姐,奴婢这个力道还可以么?” 温言放松了身体,一脸惬意:“嗯,继续保持,可以再加点力。” “得嘞!”织世十分轻快地答应一声,遵令行事。 “嗯~” …… 闺蜜二人,打打闹闹,什么误会也就都消解了。另一边,莫霁阳与席欣雅二人却是没这么容易就过得去了。 “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么?”席欣雅首先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莫霁阳低沉着声音,缓缓说道:“没什么说的,都过去很久了,很久。” 闻言,席欣雅冷笑一声:“这么久了,你还念念不忘?” 莫霁阳抬头,直视着女友的眼睛:“没有什么念念不忘,只是少年时的怀想罢了。从前不会有交集,往后也更不会有!” 席欣雅与男友对视着,忽的一笑:“从未得到,那不就成了你心底的白月光了。那我呢?” 莫霁阳看着她,认真地回答道:“我们虽然相识于两家利益的结合,但我相信,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也能感受到我的情谊。若是可能,我希望我们能继续走下去。” 席欣雅避开了男友深邃的目光,并没有直接回答前者的话,而是幽幽说道:“按照现在的情况,你觉得我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莫霁阳上前,抓住了对方的手掌。席欣雅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发现抽不出来,便也听之任之了。 “你当然可以选择,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 听到男人的话,席欣雅哂然一笑:“然后呢,即使没有你莫霁阳,还有下一个张三、李四还是王五?这是我有的选的么?” 对此,莫霁阳也只能以无言来应对,因为这确实就是豪门之间的潜规则。享受到了家族提供的尊荣,自然也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回报给家族。 除非其人的能力已经能够反哺家族更多,如此,才算是能在家族中拿回自己命运的选择权。但无疑,不论是莫霁阳还是席欣雅,都尚未具备如此的能力。 莫霁阳这边还好,他家真正发迹算上他也就二代,若他真个任性一次,哪怕娶了个山野村妇进门,莫博彦和衣若馨出于爱子之情,大概率都是会捏着鼻子忍下的。 但席欣雅这边就不行了,作为富贵了近百年的大家族,其内部的规则还是十分之森严的。席欣雅既然割舍不了席家身份带来的利益,自然也就无法反抗家族对于她的联姻安排了。 从小到大,一直保持着洁身自好的席欣雅,在席家看来,是一个十分不错的筹码。其实这些年来,她也陆续相亲过了许多的所谓豪门贵公子,相较而言,莫家这个商业新贵的继承人莫霁阳已经算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了。 作为创二代,莫家整个家族及其产业都处在欣欣向荣的发展阶段,莫霁阳也没有沾染上许多豪门后代们骄奢淫逸的不良风气。不说谦谦君子,起码也能做到有礼有节,加之经过家里的培养锻炼,其本人也表现出了不俗的才能,的确称得上良配一词。 只是,有时候想想,却总会还有这么点不甘心啊。 席欣雅长叹一声,没有再争辩什么。 或许,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 她今年也二十五六了,比莫霁阳的年龄还要大一点,留给她自己的时间也没两年了。那些小女孩才有的纯真幻想,这时候也早该都抛弃掉了。 这时,她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只是今日一面之缘的男友的少年求不得,若是人家这样的修行者,或许就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吧。 即使是席欣雅给对方预设了假想情敌的身份,客观来说,还是不禁要为对方的风姿感到惊艳。再加上其本身不错的家世,以及知道了她修为境界后的“修行天才”的人设加持,这样的一位佳人,也的确值得自己的男友念念不忘。 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自己这样也算是捡人家不要的么? 很多事情都不能深思。 …… 类似的交谈不仅发生在温言与织世之间,莫霁阳与席欣雅之间,温墨白与祁砚青夫妇二人对此也有话说。 “墨白,霁阳他找的对象,你怎么看?”祁砚青在果盘中挑出一颗水果,一边问着丈夫。 温墨白手上捧着一本画册,闻言也是停下了欣赏,想了想,说道:“老莫他们家生意做得大,霁阳他带来的女孩,应该是要走联姻的路子了吧。” 祁砚青颇多感慨地点了点头:“是啊,一眨眼,霁阳这孩子都要成家立业了,话说他当年可是对咱家闺女一直觊觎有加的呢。” 听到这话,温墨白就来气:“切,就他,我们家小言才看不上!我们家小言那可是必须……必须……” 必须了半天,温墨白也没必须个所以然出来。 祁砚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你吃个什么醋啊。其实真要说起来,霁阳这孩子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学识能力各方面都不差的,只是后来跟他爸去了帝都,这才生疏了。当年若是两家一直在一起,青梅竹马的,小言指不定真被他拐走了呢!” 温墨白也是喟然一叹:“谁知道呢?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啊,小言高中那几年的暑假,若馨那边都带着两个孩子来山庄长住,说是度假旅行散散心什么的,你们打的什么心思还能瞒得了谁?” “呀,被你发现了呀。”祁砚青一点没有被拆穿的尴尬,“这不也什么都没发生么,机会我们都给了,有缘无分,如之奈何。现在我呀,就担心小言这边呢,看她这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状态,这恋爱可怎么谈呀!” 温墨白一脸无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就别操这么多的心了。” 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画册,来到妻子身边,轻轻将之搂住:“你的预产期将近了,平平安安,给我生一对大胖儿女。到时候,还有的你操心的呢。” 祁砚青嗔怪地推了丈夫一下:“死相!” “嘿嘿……” …… 第54章 祁语与温云 织世在山庄中逗留几日后,也告别离开了。 山庄内一切如旧,温言在浅浅研读过了一遍《玉蟾阵解》后,也是觉得自己行了,十分自不量力地想要尝试改动山庄的阵势。 结果嘛,每每想要动手之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这才明白,知易行难,自己想对山庄的阵法做些什么,难度着实是超纲了啊! 好几次,在她不信邪地强行改动了山庄阵势的一点细枝末节之后,神识的反馈却是还不如之前了。等到她想再恢复原状,想同的位置,想同的布置,却怎么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效果了。 期间,祁致远也任由孙女折腾,然后自己再姗姗来迟地处理善后工作。一边做着,一边还用实际案例指导着外孙女关于阵法方面的知识。 这也是温言知道轻重,都只从细微处动手,这点改动基本就和自然发生的无意损害类似。所以凭借祁致远浅薄的阵法知识,也足以完成修复工作,倒是让他在外孙女面前狠狠装了一波。 时光飞逝,恍惚之间,已是农历新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春节期间,山庄暂停营业,这座本就幽僻的小山丘便更显得幽静了。 外在看来是这样的,但山庄内院里,此时气氛却是无比燥热。 祁致远与温言还可以,仍保持着淡定。只是温墨白一人,他正在山庄手术室外来回踱步,焦躁的心情不问可知,因为一门之隔,祁砚青正在生产。 山庄本就有医务室,可以满足基础的手术操作,而为了祁砚青的生产,祁致远更是花费重金重新装修出了一间妇产手术室。 这一切,就因为祁砚青无意间玩笑似地任性说了一声想在山庄中生产而已。 今天的时间也是十分巧合,正是农历的大年初一,但是新元到位了,一整个的生产团队早早就已在山庄中就位,只等此刻的到来。当祁砚青出现生产的预兆时,第一时间就被发现并推入了手术间。 以祁砚青今年51岁的高龄再加上怀上的还是双胞胎,若是一般的普通家庭,那时妥妥的高危产妇。 但其本身乃是筑基修士,钞能力加持下更有着一整个最贴心的现代妇产团队的服务,生产的风险自然也就几近于无了。 “好了,五十多的人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一边去坐着!”祁致远终于是看不过去这女婿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的碍眼,一声呵斥,把温墨白赶到了一旁呆着去了。 温墨白委屈地走到了墙角,弱弱说道:“爸,我也知道不会有问题,但这心里就是安静不下啊。” 祁致远懒得搭理他,温墨白就躲到走廊边上,自己在那儿原地转着圈,目光仍时不时地飘向手术室的大门。 温言坐在外公的边上,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何感想,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状态。 沉浸其中,温言不知不觉间又进入到了修炼的状态。 炼神,就是从生命中的每一份触动中汲取养分,促进神识的增长。 醒神不过一个多月,不知不觉间,炼神的进度都快要超过了练气的进度了。 无思无觉,渺渺冥冥。 忽然间,空无一物的识海中响起了两道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 “哇——” “哇——” 温言沉寂的心灵悚然惊醒,虽然仍在炼神状态之中,但她已然知晓,这是和她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出世了。 无形间,似乎有不可见的丝线将这对新生的婴儿与在场的诸人连接起来,是亲人,是血缘,是传承…… 入定的状态再也维持不下去,温言睁开了双眼,身边外公与父亲仍然保持着她入定前的姿态。显然,他们并没有自己的这番感受。 “出来了。”温言轻声说道。 “什么出来了?”风声鹤唳的温墨白立马走了过来,还待再问,手术室的大门轰然打开,走出来一位中年护士。 “恭喜,母亲和双胞胎都平安无事,是龙凤胎,大的姐姐,小的弟弟。”中年护士报喜道。 “好啊,太好了,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们了么?”温墨白激动得一些禁忌都忘了,迫不及待就想去探望自己的妻子与儿女。 中年护士连忙制止:“现在还不可以,等下可以了会和你说的。” 祁致远在听到消息后脸上亦是洋溢出了笑容,但他就直接很多,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给护士。 中年护士连连推辞:“祁老,不可以的,我们医院有规定的。” 祁致远不由分说,硬是塞给了对方,道:“没关系,我的红包你们可以收,没有问题的。” 闻言,中年护士脸上面上闪过一缕喜色,也就不再推辞了。能被安排来到怀宇山庄做接生,她也知道些此番服务的客户的情况。对方主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立刻就选择了相信,顶多后面再和院里报备一下便是。 她也摸到了红包的厚度,起码顶得上自己几个月的工资了,能够心安理得地收下,何乐而不为呢?再加上之后科室那边还会给到奖励,虽然是赶上了大过年的,但这种差事,她只想说多多益善才好! 本次生产助产团队的每个人,祁致远都准备了丰厚的红包,一视同仁,这也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了笑容。毕竟也耽误了人家过年团聚的时节,多给点补偿也是应该。 等到善后的工作全部做完,一家人终于见到了生产后的祁砚青以及刚出生的一对小不点。 温墨白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其中的一个襁褓,一旁护士介绍道:“这个是弟弟。” 祁致远则是接过了另一个襁褓,里面是龙凤胎中的姐姐。 刚出生的小孩子其实都不好看,皱巴巴的,都还没长开。但是血脉相连之下,无论是祁致远还是温墨白都觉得,自家的孩子简直天下第一可爱! 怀抱着孩子,当然忽视不了仍然躺在床上的祁砚青了。良好的体格让她在产后第一时间已经能够靠坐在床上。此时她的面色虽然仍有些苍白,整体状态却还不错,正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逗弄着孩子们的父亲与丈夫。 温墨白抱着弟弟来到祁砚青床边,递给她看自己的孩子,一边骄傲地说道:“青青你看,这孩子多像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 听到这话,祁砚青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看了丈夫一眼,谁给你的勇气。 没有搭理自嗨中的丈夫,生产后的祁砚青身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只是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柔声说道:“像谁都不重要,孩子们能够健康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贤愚不肖都不打紧,家里还能少的了他们一口吃的么。” “是是是,青青说得对!”温墨白立刻变了口风,一副唯爱妻之命是从的狗腿样子。 “噗嗤——”祁砚青忍不住笑了出声,轻轻拍打了丈夫一下,都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形的。 温言也依次接过两个襁褓,小心地抱过自己的弟弟妹妹。 嗯,自己当年也是从这么个小小丑丑的样子长大的么? 生命啊,真是神奇。 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她身上母性的光辉令人濡慕。一时间,温言竟也产生了深深的向往。 等到孩子都交到了祁砚青的手中,温言才发觉到自己方才的心智偏移,竟然产生了结婚生子,享受天伦之乐的思想。这还是自然而然由心而发的转变,它合乎人伦自然,却不合自己一直以来的修行之道。所谓外魔,大抵如是了。 外魔之谓,不是说其本身不好所以所以才被称之为魔。不适合自己,再好的东西也便成了魔。 我道之外,皆为魔道,此便为外魔之谓。 温言修的是全真道,修行的道路上,本就要割舍太多。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这般想来,又是否会太可惜了呢? 可惜么?或许吧。 温言扫除尽心灵的尘埃,也断绝了这些动摇的念头。 望着新生的弟弟妹妹,只觉得一股勃勃的生机自心底升起。 …… 这一日,怀宇山庄又新增了两个小生命——大的是姐姐,名叫祁语;小的是弟弟,名为温云。 第55章 新朝建立修行者货币体系的野望 家中添丁,山庄内院的一切运转都以祁砚青与龙凤胎为中心。原有团队忙不过来,便又新增了数名的月嫂来帮忙照顾这一大两小。 对此,祁砚青是拒绝的,奈何拗不过一老一中两大男人的坚持,也就只能接受了。不过她也就在床上待了一天不到,立马就下地能跑能跳的,根本用不着如何休养,只是多了饮食上的特殊照顾而已。 衣织世一家人在临川过了个年就返回帝都了,大家大业的,也是身不由己。 年后的山庄尚未恢复营业,内院人气鼎沸,庄子各处却空无一人。行走在其中,唯有一路山花、修竹、翠柏、枯叶相伴,间关风语,别样寂寥。 温言很是享受这种孤寂的感觉。 随着出了年关,很快山庄也恢复了营业。虽然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三五成行,散落在各处却也总能碰上,也是破坏了之前的感觉,温言便很少再去山庄中晃荡了。 闲散的寒假生活,温言抽着空的也将鸱鸮那边的“太仓辟谷法”给破译了出来。流程化地收完钱后,下一篇的任务接踵而来: “第四十八神仙 经曰:肾者,元气之根也。 常思肾间白气,上升至头中,下至足心十指之端,周行一身中十二遍而止,手足皆热,可以不饥,不渴,不寒,令人不老,白发复黑。 兆常念行之。” 从开始的脾,然后是胃,现在是肾,鸱鸮那边的传承很是全面,虽然层级不是很高,法门也是偏于古早,但其价值亦是相当不俗了。 温言虽然没有老派那种泥古不化、敝帚自珍的想法,但想到国内还有很多类似的典籍被偷渡出境外,流落外邦之手,心头仍是有些阴霾。 只要利益所在,新朝十几亿人口,绝对不会缺少了铤而走险之人。这不是一人、一派、一时可以遏制的,温言也无计可施。 具体到她个人,她固然知道此时的做法无异于养寇,但这也本是无可阻止的事,穷则独善其身,剩下的,留待未来再行计较吧。 结束与鸱鸮的聊天,末了,对方来了一句“春节快乐。” 温言一笑,知道又是对方的日常试探,也没再回复。 …… 弄瓦欢愉,弄璋成庆。 祁语与温云出生后的第三天,祁致远安排人将桂花心、柑叶、龙眼、小石头放入水中煮沸,晾凉后,他便用此水亲自为两个婴儿洗拭身体。 洗完澡,他用小石头在祁语与温云的胸前轻轻拍三下,这是希望婴儿长大后有好胆识,在成长过程中能够像石头般坚毅。 最后,他再为亲自两个婴儿穿上了新衣服。 以上,整个的流程就叫“三朝之礼”。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特意去摆弄这些传统的习俗仪式了,新生代家庭大都脱离了父母独自生活,更是一切从简。 也就一些传统的大家族还保留着这些古早的仪轨,祁家虽然称不上大,但也是传承有序的修行世家,修行的还是古法,自然对古礼颇多遵从。 三朝之礼结束,山庄内院早早准备好了油饭、麻油鸡酒,这是用以供奉神佛以及祭祀祖先的,通常在产后的三日、六日、十二日、廿四日以及满月准备。 很繁琐,也难怪今人会不耐古礼了。 但这只是于普通人家来说的,对于温言一家而言,他们自己只是动动嘴,其他的自有雇员代劳。辛劳部分不沾边,自己还享受到了古礼的仪式感,这样的古礼又有什么理由不传承下去呢。 祁致远亲手为先祖的牌位奉上了几炷香,又在火盆里添了几张金纸。然后是家庭里的其他成员,一轮下来,该走的流程也就走完了。 本来在祭拜完后,应当用谢篮装满将油饭、麻油鸡酒送回娘家,报平安产子,及分享小孩子出世的喜气,这才是“报酒”。 现在么,一家人都在一起,还分什么娘家婆家,大家都是一家。 除此之外,本来是外家送礼的“送庚”或者说“送头尾”环节的物品,祁致远这边也都准备好了。 所谓“头尾”便是指婴儿从头到脚所要穿戴的全部衣物,如满月帽、婴儿衫、手环、脚环、鞋袜、蒙被、胸饰等,并加上香蕉、红龟粿、外妈圆、红桃、礼烛等。 都是一些平常物件,绫罗绸缎,金银俗物而已。唯有胸饰,乃是两块精心雕琢的玉佩,这对玉佩也引起了温言的关注。 玉佩本身种水造型什么的都不稀奇,奇特的是温言在其上竟是感受到了灵气的存在,但是这灵气却又与玉佩本身十分不协调,似乎是被强行灌进去的一般。 温言以疑惑的眼神询问外公,祁致远微微点头,肯定了前者的疑惑,但是现在并不是为其解惑的时候。 本来这点灵气上的异样祁砚青应当也是能发现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一孕傻三年了还是真的是生产对其身体的影响还没消除。此时她就一直在那儿抱着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的,与他们开心互动着。 温言一看,额,好吧,随她吧…… 全部流程结束,祁语与温云两个婴儿也被折腾得累了,被祁砚青二人给带走哄睡,皆是沉沉睡去。 此时,祁致远才和温言说起了她的疑惑:“你是想问那两块玉佩是吧?” 温言点头:“嗯,我在其上感受到了不协调的灵气,这是怎么回事啊?” 祁致远呵呵一笑:“这是我从咱们临川的修行者管理中心领到的,据说是年初时候刚研发出来的归元注灵法阵应用下的产物。” “归元注灵法阵?” “不错,聚灵阵法的你也知道,我们山庄就布置有简单的风水阵势可以聚拢周边元气,勉强也能搭得上聚灵阵法的边。而这归元注灵法阵则更在其上,能够将汇聚的天地元气再做细分,并将分离出来的灵气注入到具体的物件之中。这两块玉佩就是这么得来的。” “归元、注灵……”温言一下子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并很快联想到了它更多的作用,“那它……可以作用到人身上么?” 祁致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肯定有别人也想到了这点,不过目前尚无消息传出。” 说着,祁致远又摸出了一块玉牌,其上没有制成玉佩后的纹路雕琢,但那不协调的灵力却如出一辙。将其递给温言,道:“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温言以神识小心地接引着玉牌上的灵气,感悟了一番后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小心地尝试引导其进入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和日常由天地间摄取的灵气没有两样。 再仔细感受,却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同的,思索一番,却是少了些天地元气中接引的灵气的那种自然的感觉。 要说区别,就好像食用新鲜食品与罐头食品。靠自己吐纳元气,分离出其中的灵气是前者;直接吸收玉牌中的灵气则是后者。 罐头食品当然也是安全的,但若是有选择,人们肯定会更青睐于新鲜的食品。同理,玉牌灵气虽然帮助修行者节省了由繁杂的天地元气中分离出有用的灵气这一步骤,同时却也抹杀了天地灵气中的自然之机。 一者是玉牌灵气节省的时间,一者是其损失的灵机,这二者该如何取舍,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判断。 若只是为了积蓄灵气,其实天地元气中的灵机于人并无太多作用。但是修行又怎么会只是为了增加一点内息真气的数量呢? 至少对于温言而言,吐纳元气时,分离灵气的过程,对于元气的感悟,这些都是修行的一部分,而不仅仅只是为了一点天地灵气。 只是吸收了一缕,温言便停了下来,同时脸色也有些难看,就像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将玉牌还给了外公,同时她也附上了自己的评价——鸡肋。 祁致远没有接,而是笑着说道:“鸡肋么?或许吧。吐纳、引气、服气的过程都会耗神,玉牌灵气虽然失之灵机,却也减少了精神的消耗,能够助人快速走完积累的过程。你对它弃若敝履,有些人恐怕还求之不得呢。” 温言瘪了瘪嘴,知道外公说的是事实,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谁又能说得清呢。 祁致远接着说道:“不过根据管理中心的意思,目前法阵虽然研制出来了,但是以此造物这种灵玉的代价还是有些大了,效率也有待提高,所以也只是提前放出来一些样品,看看修行界对此的反应。” “修行界的反应?”温言不解,不就是官方出产资源,他们购买么,还有别的说道么。 祁致远见状,先是深吸口气,而后叹道:“当然不会是世俗的产品买卖那般简单了。灵气是修行的基础,而归元注灵法阵可以批量化地制造这种制式灵玉,对此,你就没有想到些什么么?” 灵气、基础、批量化、制式…… 听完外公的话,这些线索被串联起来,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掠过,温言瞬间明了:“您是说,新朝是想以此灵玉当做修行界的基础流通货币?” “呵呵……”祁致远欣慰一笑,还算不错,能够想到这层,“正是如此。” 在温言震惊的神色中,祁致远继续开口道:“除此之外,今年开始,新朝的各大修行者管理中心中都陆续加入了测灵仪,将修士的内息、真气、真元以及武者的各种劲力反应都赋予了一个度数指标。由此,你又想到了什么?” 测灵仪、度数指标……温言跟着外公是思路思考,忽然间一条线索在脑中浮现,不由得脱口而出:“灵枢卫星!” 祁致远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眼中却仍有更多的期待。 思绪飞速运转,温言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其中头绪,不经意间瞥过手中灵玉一眼,一个答案已经跃然心底:“统一度量衡!” “哈哈哈!不错,不错!”祁致远朗声一笑,“现在新朝在做的正是要一统修行界的各种尺度,并建立起以灵玉为核心的经济运转体制,这几枚灵玉就是想用来代替我在官方挂职的部分酬劳的,当然,现在还只是吹吹风,具体未定。” 温言不知道自家外公每年能从政府拿到多少的酬劳,不过既然官方掌控了货币发行的渠道,垄断的生意,肯定有得赚就是。 第56章 两小弥月 怀宇山庄内,祁致远与温言祖孙二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祁致远坦言说道:“我晋级了龙虎之后,每年临川这面给我的挂靠费是100万。在一些渠道上,单枚的灵玉已经有拍出过上十万的价格,但这只是少量流出后的价格,面向的也是一些普通富豪。若真以此做修行界流通货币,发行量上去了,价格当还会暴跌。” 一枚十万么? 温言点了点头,玉石文化是新朝的传统文化,那些高品质的玉石动辄能拍出成百上千万的天价。用来制成这种制式化灵玉的玉石当然不会是那些上品,因为玉之上品者,其本身就有了天成的灵韵,人为这种粗暴的注灵手段只会毁了玉石本身的灵韵,从而导致价值暴跌。 按照手中玉牌的原始品相估算,也就几十百来块钱的样子。没想到不过多了一层注灵,就令其价格飙升千倍,这就是掌握了核心生产力以及话语权的暴利之处了。 至于说法阵的使用成本,还不是官方说多少就是多少的事情。 垄断,即是利润。 若非已经知道了这灵玉乃是人造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感受到其中充沛又矛盾的灵气,十万块买下一块来进行一番研究,温言真还不觉得贵。 现在吗,一万块她都嫌多! 而就算是一万元的定值,其中也有近乎百倍的利润空间,由不得官方不上心! “这枚灵玉你就拿去研究吧,虽然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毕竟是大势所趋。未来或许会有波折,但如果新朝这边下定了决心的话,成事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至少,在本国境内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是祁致远最后下的判断。 温言却是有些好奇:“国内的好说,国外的呢?新朝既然能研发出这归元注灵法阵,发行这灵玉,群星联盟那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但这点,就不是祁致远能探知的了。 二人就这灵玉一物又交流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作为修行界中一个小小的修行世家,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之后静观事态发展便是。 …… 时间过去,帝都大学那边,学校已经开学了。温言向系里请了假,因为她要留下来参加祁语与温云的满月宴。 在新朝多数地方,满月这天,还有一个习俗,就是为婴儿剃胎发——幸福美满的一生,从头开始! 仍旧是祁致远主持的整个仪式(其实本来当由舅舅主持的),他在剃发时所用的水中放入小石头数颗,这是取的但愿小宝宝永远健健康康,壮如硬石的寓意! 作为修行世家,当然也有自己的一些祈愿在里头,所以在小石头之外,祁致远还塞入了几枚灵玉。他自己和温言都不喜欢使用灵玉修行,正好在此时用上,也算物尽其用,这当然就是希望两小以后能够钟灵毓秀,天资超人了。 除此之外,水中还放入了铜钱数枚,此为期望宝宝拥有不尽财源,取的是终身大富大贵,享用不尽之意! 剃头时,两小的额顶留下了“聪明发”,脑后蓄着“撑根发”,眉毛则全部剃光,剃下的头发也通通被收藏好。 剃发后,祁砚青(一般是由外婆或舅舅)亲自抱着两小到门外,绕内院走了一圈,温言几人则是陪着一起。 本来还要祁砚青边走边用竹竿敲地的,但是因为是龙凤胎,她双手皆不得闲,这活计只好交由温墨白来了。别说,温墨白这一路,敲得还挺开心的,仿佛也找到了自己的童真。 这便是移窠,也叫移巢、满月游走等,是希望宝宝平安长大、百尺竿头、安享人生! 剃发与移窠都是自家内部完成即可,再之后的满月礼,就是对外的了。 祁家怎么说也是在临川地界传承了上百年之久的修行世家,又兼在世俗中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家中幼子幼女出生,大操大办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温墨白与祁砚青二人其实是不怎么愿意的,毕竟他们这也算老来得子,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自己人凑活凑活得了。 但这种想法遭到了家主祁致远的严厉驳斥,一直以来都是人丁稀薄的家族,好不容易这代多了两位子嗣,焉能不大摆宴席来告慰先祖、告知他人。 于是,这天,临川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到了怀宇山庄。 来人大多都是临川本地的,外省外市的很少。临川虽然经济发达,对外开放,但因为其行政归属常年不定,本地人虽然说不上排外,抱团的思维还是很严重的,社交圈子也大都是本地人自己玩自己的。 官面上的人物来得并不算多,毕竟还要讲究一个避嫌,大多都是差遣了自己的秘书,送上一份礼物,心意到了就行。 商界、学界、产业界的名流就没这么多顾忌,除了实在走不来或者身在国外的,基本能来的都来了。 修行界来的朋友也有一些,但不算多,毕竟只是世俗的庆礼。若换做是家中子弟的入道典礼,他们必定会拨冗前来。这是不同世界的人,大家的世界观的不同。 温言在其中还看到了临川学院院长也亲临山庄,这才想起来,貌似自家外公曾经还是学院的教授来着,嗯,文史方面的。即使现在,外公也仍会不时地回学院里为学生们上上几堂课。也正是他这方面的人脉,让自己能免试入读了帝大的本硕直升班。 祁致远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不算他年轻时结交的朋友,光是他在临川学院带出的学生都不知凡几,而今虽然早已退休,说上一句门生故旧满天下也不为过。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以他而今的龙虎修为,至少还有着几十年的寿数可以活。各位学生朋友之间以其为纽带,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人脉,不就是这样我认识你,你认识他,那么我也认识他了这般蔓延开来的么。 今日的怀宇山庄是闭门谢客的,山庄的大门处,左右各悬挂了一张木弓与一块佩巾。 《礼记》有云:“子生,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于门右”。这是以木弓象征男子的阳刚之气;以配巾象征着女子的阴柔之德。 吉时已到,宾客们都已就位,对于不大的临川而言,已经称得上一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了。 在司仪的主持下,温墨白闪亮登场,弯弓“射四方”,为今天的满月礼拉开了帷幕。 射四方者,行射“天地四方”之礼,主要用以传达父母对孩子的鼓励和鞭策,同时也预示孩子将以“上事天地,下御四方”为己任。 祁家虽然相比温家而言可以称得上是世家大族,祁砚青却是嫁给的温墨白,这点,从温言的取名上即可知晓。 今天,在祁语与温云的满月礼上,祁致远也是给足了自家这个便宜女婿面子,由他亲自开启的整个仪式。 所以么,人与人的相处都是相互的。这也是为何温墨白乐于待在老丈人的眼皮子底下,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之后的仪式,第一步为告上,祁致远亲自盛装出席,赞礼念告文。 第二步为告祖,与之前类似,祁致远净手后对祖先位上香、行礼,祁砚青温言等人紧跟其后也都添了香烟。 三拜叩首,振衣弹冠,仪式规矩很多,却步步有序,宾客们观礼也并不会觉得繁琐无聊。 第三步是迎子,便见祁砚青怀抱着祁语与温云出来与众人相见,宾客们此时也都肃立迎接。即使是有些不懂的年轻人,也会被身旁的人提醒后,老老实实地站起来,务必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接着便是第四步——佩璋。一旁的侍者递上提前已经准备好的玉佩,交到了温墨白手中,然后由他亲手给儿女佩戴上。 佩戴完成后,温墨白便高声向宾客们宣读起两个孩子的姓名并解释其含义,这便是第五步的命名。其实也没什么含义,温言这一代三人的名字,言、语、云,都和说话有关,也不知道这一家子为什么就和这杠上了。 之后,祁致远带着祁砚青与温墨白一道,抱着两个小孩,向他们指认亲朋好友、天地四方。被指到的来宾纷纷回以祝福,一番指认下来,却是耗费了最多的功夫。而这一步的名称便是指认。 再然后是第七步,认定。依旧是祁致远赞礼念认定文。 颂文完毕,司仪再度登台控场,引导着来宾双手合十为孩子祈福,此为第八步的祈福。 至此,整个仪式也差不多快完成了,来宾们齐齐祝贺,此为第九步贺成。 第十步也即最后一步,答谢。祁致远亲自上台致答谢辞。 礼成,宴席开始。 …… 第57章 裴清浅的情不知所起 名与利,酒与色。 热闹非凡的怀宇山庄满月礼也是落下了帷幕。 这是祁家近几十年来第一次的大操大办,再之前,温言的满月礼,祁砚青与温墨白的婚礼都没搞得这么隆重。 因为当时,祁致远尚在临川学院教书,不想搞得满城风雨,故而一切从简。如今他也是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多时,如此大办一场,也算全了之前的遗憾。由此,也是向临川市人宣告了怀宇山庄这么一处地界。 即使是许多的老临川人都不知道祁家这个潜伏在临川地界水面之下的修士家族,祁致远如今有意走上台面,其实也和他龙虎境界的修行有关。 两小的满月礼,衣织世一家人当然也是拖家带口地一起过来的,他们家的身价,在全部来宾中也算得上前列。只不过他们虽然都是本地人,却并不混临川本地的圈子,所以和众多宾客间也没太多交集。 熙熙攘攘,一场宴会也成了临川本地一时的热议焦点,但大都是民间的讨论,官方媒体并有去蹭这个流量。毕竟涉及到的官员也不少,而且这种有炫富性质的内容也并不适合传播,妥妥地制造贫富对立矛盾啊。 令温言无奈的是,刚生产完的祁砚青女士还没忘了撺掇她找对象一事。趁着这次的宴会,也拉了不少的适龄青年介绍给她认识。 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温言连夜就跟织世一家人一同返回了帝都,气得某人在山庄中大骂自己不听话的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听母亲的话了。 温墨白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一句话不敢多说,哺乳期的女性,这小暴脾气上来了,他也不敢去捋虎须啊。 织世他们家这边,这回却是没有见席欣雅一同前来,莫霁阳只说是对方家中有事,来不了。温言也没有去再问。 织世同温言聊起了戴晴,还别说,这个文秘专业的小秘书,各项工作完成得都还挺出色的。织世有些意动,想要给她加加担子,并考虑是否毕业后能够正式把她挖过来给自己干。 “又何必等到毕业,现在就可以啊。”温言建议道,“正好你这么多的想法可以自己开个公司或者工作室的,戴晴那边么,待遇到位了,又不耽误人家学业的话,双赢的事情,提前拉人入伙问题也该不大。” 织世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了!” 温言白眼,你拍大腿就拍自己的大腿啊,拍我的是闹哪样…… 织世讪讪而笑:“嘻嘻,拍习惯了,小言痛不痛?我给你揉一揉。” “滚!” “好嘞。” …… 回到了学校,过了一个寒假,再见面,戴晴的修行仍旧不见头绪,她向温言求教。 这本来就是应有之义,温言笑了笑,让她保持下去,自会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好吧。”戴晴有些郁郁地离去,其实她本意是想问下温言能不能再带着她行一遍气的。但是这个过程实在羞人,最终也是没好意思开口。 这也是织世那边还没有着手注册公司,没有透露口风给戴晴,不然,未来前景明朗了,她或许也没有大的紧迫感了。 但是织世既然没有和她说,那自己当然也不会多这个嘴。 这次开学,上学期忘记的【百里醉】的采购任务也可以完成了,温言选择了让室友裴清浅帮忙去与楚歌接洽。 在听到温言的请求后,裴清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好说,你们家都什么需求,你列个清单明细给我吧。需求的数量,货期,周期供应,预算这些的,我帮你问下,可以的话再拉你们一起面聊。” 这些东西温言也不清楚,一个信息发给外公,让他那边提供。 消息发出去,而还没等到祁致远那边回复,裴清浅已经催着温言了。看着热情非凡的室友,温言无奈,到底你的事还是我的事啊…… 她当然知道裴清浅这般主动是为何,只因楚歌在酒业公司的生意做大了之后,就已经很少再参与校内的活动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室友任社长的百花文学社的社团活动。 此时已然倾心于对方的裴清浅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楚歌了,平白无故的她不好贸然打扰,有了温言这个事的由头,就可以亲自上门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实在是不明白,莫名其妙的,裴清浅怎么就会喜欢上了楚歌。不过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若能弄得清楚,也就不是感情了。 最后,裴清浅拿着温言提供的文档,兴高采烈地去找楚歌了。 温言目送室友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踌躇,不知道在明知对方心意的情况下,还推波助澜地为她提供接近楚歌的机会,若是事情的发展不如预期,这会不会最终对她是一种伤害呢? 这题太难了! 一旁的吃瓜群众苏晓筱全程ob,最后突然开口问温言道:“裴裴她是不是喜欢那个楚歌啊?” “嚯!”温言惊异地看了苏晓筱一眼,难得她这个网瘾少女也能发现其中端倪了,不过为防有诈,还是反问了一句,“怎么说?” 怎么说?苏晓筱立时来了精神:“一开始我还没发觉,后来突然感觉寝室里讨论时,话题总是有楚歌的出现。经过我的仔细观察,才发现十次关于这个楚歌的话题里,九次都是裴裴开的头,这还不明显么?” 刮目相看啊!温言斜眼看了苏晓筱一眼,你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呢。 虽然此时无声,但是从室友的神色中,苏晓筱判定了对方一定没憋着好屁,羞恼地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见到室友要炸毛了,温言立马服软:“没什么,这是为你洞彻入微观察力震惊呢,神探苏晓筱,就是你了!” 苏晓筱闻言也是立马顺毛了,洋洋自得道:“那是!” “……” 不提裴清浅的小女儿心思已经在室友们那儿一览无余了,当她找到楚歌转达了温言的采购意向后,楚歌没有太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毕竟是的大额采购,消息传出去了也能进一步提振公司员工的信心,同样也有利于其后面的增产扩张计划。 不过【百里醉】这款酒暂时的库存并不足以满足温言那边的采购需求,一些其他的事项最好是二人可以面对面地沟通一下。楚歌于是便让裴清浅帮着转达了他线下会面详聊的意愿,后者自然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裴清浅这边回来后,征得温言的同意,便给三人拉了一个讨论组。 清清浅浅:@楚狂长歌 @欲辨已忘言 楚歌,温言,你们俩的生意,有什么问题可以先在讨论组里沟通看看。 楚狂长歌:@欲辨已忘言 温言学姐你好,数面之缘了,感谢你能想到照顾我的生意。不过具体细节方面网上交流不便,不如我们约个线下面谈如何? 欲辨已忘言:@楚狂长歌 可以。 楚狂长歌:@清清浅浅 裴社长可要一起来,多个熟人,交流起来也方便些。 清清浅浅:@楚狂长歌 好的呀,你定个时间地点,到时候我和温温一起过来(^_?)☆ 楚狂长歌:ok\\(^o^)\/~ …… 第58章 与楚歌宿舍的联谊 与楚哥那边初步约定了之后,便一直是裴清浅在对接着相关事宜。看到室友这副忙前忙后却乐在其中的样子,温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只是简简单单地约个时间地点,却见裴清浅那边和楚歌已经打了好几次的电话,以至于整个宿舍都知道了这件事。 温言倒是无所谓,而苏晓筱和戴晴二人其实早知道了裴清浅的心意,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这三人怎么聊的,裴清浅竟然在宿舍中向温言提议道:“线下约见,我们两个人,楚歌那边肯定也要再带一个人的,干脆就我们两个寝室搞一场联谊吧,温言、晓筱、戴晴,你们说怎么样?” 温言:??? 戴晴:??? 苏晓筱:好呀好呀! …… 温言表示自己只是单纯地谈个采购而已,怎么事情从裴清浅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不过在室友那期待的眼神中,最终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如此便是默认了。 苏晓筱这个凑数的不用理会,戴晴那边见其他三人都达成了一致,已然合群了许多的她也不想再游离在宿舍之外,便也同意了。 帝都大学,男生宿舍楼2栋502宿舍,只在小说故事开篇时打了个酱油的楚歌的室友们终于再度有了露脸的机会。 楚歌这边,已经收到了裴清浅发来的同意两个寝室联谊的消息,并第一时间将之同步给了舍友们。 来自于辽沈行省的宿舍老大于向东第一个向楚歌奉上了彩虹屁:“果然不愧是我们老四啊,要不说怎么宿舍还得靠你呢!” 大学上了一年多,仍旧是排骨身材的项英也是接上了捧哏:“没毛病,跟着我四哥混,事业爱情双丰收!” 剩下的楚歌的江赣老乡秦昊则仍然埋头在他的竞赛题集里面,闷声说道:“你们定好地点时间了就行,到时候通知我。” …… 显然,楚歌这边搞出的宿舍联谊,也都是出于室友们的撺掇。 他们502宿舍彼此的感情不错,除了秦昊,于向东与项英二人都早早加入了楚歌的工作室帮忙。及至后来楚歌搞出了个琼酒,一飞冲天之后,两位舍友也没有打蛇随棍上,仍是待在机构中干着之前的工作。 这也是因为大家都还是学生,如今也才大二,以其自身的能力,在学校里忙活忙活网红的幕后工作尚可,若要在社会上真刀真枪地去拼抢,同那些社会老油条之间展开直接竞争,目前还是力有不逮的。 只能说,日后若有机会,作为楚歌的室友,必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前提是他们能一直维护好这份室友情。 唯一游离在三人工作之外的秦昊虽然在工作上没有共同语言,但在日常的生活中与他们相处得也都不错。涉及到学习、考试等方面对其余三人也是多有帮助,所以并不会生分了。 至于秦昊本人有没有后悔艳羡之情,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了。 围绕着接下来的联谊活动,在男生宿舍中又是爆发了兴致高昂的讨论。 在许多人的期待之中,两个宿舍的第一次碰面到来了。 …… 男生们为了此次的联谊,都有精心打扮过一番。不过总归还是大学生,也没整出西装革履的那一套,就是细节处都有用了心思,比如刚做的发型,喷洒的男士香水,洗的干干净净的鞋子等等。 女生这边,看得出裴清浅是有用心准备过自己的妆容的,那是当然了,温言三人可是看到的她在宿舍中捣鼓了半天的身影的。苏晓筱则保持着她可爱风的穿搭,本身也不用太过打扮。戴晴仍是学霸风的style,就是那种一看就要拉你去图书馆做题,不去就给你两拳的感觉。 温言自己,仍旧是淡妆素抹,保证不失礼节即可。在她心中,本次聚会的焦点还是在于裴清浅的。 男生们已经提前来到了饭店,并有人在门口等候了,正是楚歌与于向东。楚歌这边远远看到四女后便招手示意,裴清浅看到对方后则是一马当先地迎了上去。 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歌今天的穿着,裴清浅笑着打趣道:“哎呦不错嘛,有认真收拾过,怎么,今天联谊有什么想法?” 楚歌摊手,一脸无辜地回道:“哪有什么啊,这不是为了迎接诸位美女么,总不能失礼了才是。我可是正经人,裴社长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正经么?我看可未必!”裴清浅娇哼一声,“听说王可儿也是在你的网红工作室里的,你们两个貌似也传出了很多绯闻呢。” 此时温言三人也都走上了跟前,楚歌目光已经看到了他们,来不及招呼,而是认真地对裴清浅解释道:“社长你也说了是绯闻了嘛,都是无中生有的事,你可不能也跟风信谣传谣啊!” 裴清浅呵呵一笑,也没说信不信,只是室友们都来了,也没再纠缠下去。 楚歌松了口气,在裴清浅的介绍下,很快和三人都打了招呼。轮到温言时,也是笑脸盈盈的:“学姐,上次在琼海市偶遇了你,后来在天之都缘悭一面,感谢你能想起照顾我的这点小生意啊。” 温言点了点头:“【百里醉】不错的,都是各取所需。” 在楚歌的介绍下,四女也是和一旁的于向东也打了个招呼。等到进入了包厢,又是重新介绍了秦昊与项英,双方这样也算互相认识了。 其实楚歌的502宿舍更早些时候便都认识了温言宿舍的每一个人,毕竟有着楚歌的“一些计算机技术的应用”,想要获取到她们在校内一些公开的信息还是不难的。 所以,这次也只是温言她们四人从新认识了男生2栋502宿舍除楚歌之外的其余三人而已。楚歌么,校内风云人物,还有裴清浅这个宿舍内的“楚歌宣传大使”在,几人自然也都耳熟了。 彼此都是新认识,男大学生与女大学生们还有些拘谨,在入座时还是遵循的男人帮与女人帮的原则。 楚歌见状,也是主动建议道:“既然大家一起出来交个朋友,还这样扎堆坐一起的也不利于互相交流,不如我们就男女生穿插着坐吧。” 说完,便看向四位女生,包括其余三名男生此时也是目光投向女生们,看她们的反应如何。 裴清浅扭头与室友们目光交流一番,没看到明显的抗拒神色,也点头同意道:“那就这样好了,分开坐大家好互相认识,那我们就起来换座吧。” 乒乒乓乓一顿调整,眼下的座位便成了男女混坐,楚歌和裴清浅二人坐在了c位。楚歌的另一边是苏晓筱,苏晓筱边上则是秦昊,然后是戴晴;裴清浅另一边坐的是于向东,再边上是温言,最后则是项英。 菜陆续上齐,楚歌还特地拿来了他公司自产的特供版的【百里醉】,据他说是不对外售卖,只对顶级vip客户少量供给。 女生这边戴晴是不喝酒的,温言三人倒是都倒了一杯尝尝,想看看有没有楚歌说得这么神奇。 女士优先,男生们也想看看女生喝酒能品出什么内容。 先是裴清浅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味后似乎喝出了点什么,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感觉确实比普通的白酒好喝一些。更具体的,她本身也不好这口,在楚歌以及众人的目光下,也只能是说出个简单的“好喝”的评价。 见状,苏晓筱有样学样地抿上了一小口,然而刚进嘴,便被辣地不行不行的,连忙灌了杯水下去才好点。完了还抱怨道:“不跟别的白酒一样的么,都这么辣!” 众人无不哈哈大笑,这一看就是不会喝白酒的人,对于这个群体而言,当然什么酒都一样的。 最后,众人的目光聚焦到温言身上。 温言端起酒杯,先是打量了几眼这【特供版百里醉】的酒液,和普通版本的没太多区别,细微处,看起来似乎更具质感了些?温言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杯具以及灯光什么的原因。 轻轻嗅了嗅酒香,这点可以肯定,确实是比普通版本的更醇厚了。一口轻轻入喉,是一种厚重的口感,缓缓流淌的感觉从口腔蔓延至喉咙,顺着食道进入胃里,而后一股暖意升腾,只觉腹部都温暖了起来。 这种感觉? 温言敏锐地从中觉察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灵酒! 温言从其中找到了当初饮用灵酒后的些微感觉! 不过,相比较之下,却是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而即便只是这一点点,在普通的白酒身上,也是弥足珍贵了。 看到众人皆用好奇的神色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评价。温言想了想,直接说道:“这【特供版百里醉】已经有了些微灵酒的韵味了,若是能够量产的话,当可以在普通白酒领域分得一大杯羹。” “灵酒?”众人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尝过灵酒,所以并不能想象出其滋味,裴清浅倒是偶然的机会下尝过一小杯,回忆起个中滋味,再与这【特供版百里醉】进行对比,却因为记忆的斑驳终究也感觉不出其相似之处。 因为涉及到自己不懂的高端的领域,众人也就只当是温言对于同学的产品的恭维了,并没有深究。 唯有楚歌,在听到温言口中的“灵酒”二字眼睛一亮,看向后者,目光中传递出复杂的神色,但是众人在场的情况下,也还是没多说什么。 相比较女生们的浅斟慢酌,男生们喝起酒来就豪爽了许多,虽然一个个的也都没什么量,至少看上去气势不能弱了。 “好酒啊,老四你这普通的【百里醉】已经算得上是市面上的好酒了,这特供版的喝起来更好喝,还不得能卖出去上千的价格啊。”辽沈老大哥于向东喝完后又为自己添满一杯,满是赞叹地说道。 “上千啊!”苏晓筱惊呼一声,她没有想到明明这么难喝的酒为什么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纠结了一下,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皱着眉头又是小口尝了口杯中的酒。 呸,还是什么难喝!什么上千的酒,这么难喝,谁爱喝谁喝去吧! 楚歌笑而不语,上千?这是非卖品!当然他也不会去纠正什么。 温言又细细品味了一口酒中滋味,确定自己方才的判断没有出错。此等品质,比不了价值几十万乃至百万级的灵酒,寻常卖出个大几千的还是轻轻松松的,若是能做出品牌,再炒作一番,卖到近万的价格也不是不可能。 第59章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好酒好菜,满桌琳琅。在楚歌与裴清浅的引导下,现场的氛围很是不错。 加上于向东也是个外向的性格,还有苏晓筱这么个机灵鬼时不时地搞搞气氛,众人从最开始相识时的拘束,到现在已经能互相自找话题地交流开了。 当然,其中的秦昊与戴晴是两个例外——到底是谁把他们两个人安排到一起坐的啊!相比之其他地方热络不绝的聊天话题,这二人之间,空气似乎都有些冷场了,且没有一人有率先打破僵局的意思。 温言看在眼里,同时在心中吐槽着戴晴与秦昊,殊不知,自己这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两侧是于向东与项英,二人倒是挺有聊天的欲望的,几次三番主动抛出话题,奈何温言却是不怎么接茬,或者是接的太过生硬了,这让二人几是陷入了自说自话的尴尬境地。 好在桌子不大,隔着几人的,互相也能交流,有着其他人的搭茬,也令他们显得稍稍有些参与感。 在酒精的催化下,男生们都放得很开。而喝过酒的裴清浅与苏晓筱二人,面上也是浮现了醉人的驼红。 看着二位室友有些迷蒙的眼神,还有晕乎乎的神态,温言心中不禁摇头,小趴菜,不能喝还逞强着喝。 这话说苏晓筱自然是没问题的,裴清浅嘛,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个人的酒量除了自身原因外,还取决于一起喝酒的人,便如此时,仅仅半杯,裴清浅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酒足饭饱,时间尚早,于向东便提议众人一起去唱歌。 温言皱了皱眉头,刚想要拒绝,戴晴已经提前开口道:“清浅和晓筱都有些醉了,还是别去ktv这些场所了。” 听到室友cue到了自己,苏晓筱立刻不愿意了:“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清醒的哩!” “对对对,你没醉,是我闻到你们的酒气闻醉了。”面对一脸娇憨的室友,戴晴没有与之争辩,选择了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苏晓筱得意一笑,似乎为自己赢下这一局感到高兴。 “才喝了这么点么,又没什么事的。”项英在一旁小声地嘟囔。 于向东见状也是想要再劝一劝,楚歌却出来打断道:“说的是,毕竟我们两个寝室第一次一起出来玩,安全第一,剩下的下次还有机会。不过今天时间确实也还早,不如我们去边上的尚艺小镇逛逛怎么样?” 这回没有人再反对,温言也觉得可以,正好让帝都初春夜间的冷风吹吹,大家也都能醒醒酒。 一行人挤上两辆计程车,前后脚来到了尚艺小镇。 尚艺小镇位于帝都中环与外环交接地区,小镇总体规划约3平方公里,建设区域约1.2平方公里,规划建筑面积约185万平方米。 新朝纺织工业联合会、新朝服装协会、新朝服装设计师协会等与区政府签署合作协议,将尚艺小镇建设成为文化创意推动、科技创新聚集、可持续发展导向的数字时尚高地,推动尚艺小镇“新朝时尚风向地、新朝奢侈品海淘地、新朝网红直播引领地、新朝潮流文化集聚地、新朝数字时尚融合地”等“五地”的打造,并促进“布局国际化、内容数字化、活动多样化”等“三化”融合。 温言和织世的少有的几次外拍,就曾在尚艺小镇取过景。 当时,织世还打趣地说,将来有钱有闲的话可以在小镇里开个随便什么店的,想营业就开门,不想营业就关门,闲着没事还能看看外面的网红直播与拍摄,这样的惬意的生活岂不是美滋滋。 只是,依照织世如今的状态,短时间内这个想法应该是完不成了。她现在已经被勾起了事业心,正忙着筹备影视公司,开启她第二部作品的创作呢。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恐怕她的重心都会放在那里。 一阵冷风吹过,吹散了温言心中忽而升起的些微感慨。 外面气温虽然挺冷的,却有更多不畏寒冷,光腿单衣在小镇中凹造型、摆pose的大小网红在那儿拍摄与直播。这样热烈得近乎着魔的氛围,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这天气似乎也没这么冷了,反而有些燥热。 众人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一边不时点评起那些拍摄中的大小网红与素人,倒是头头是道的。 男生们目光停留最多的莫过于那些暴露在外的白花花、光溜溜的大长腿了,其实这种吧,温言表示她作为女生,偶尔看看,也挺爱看的。 走过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众人发现不远处草坪上正好有一对新人团队在拍摄夜景的婚纱照,好奇之下纷纷上前围观。 身着着新朝传统服饰的新人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弄出一个个特异的造型,一旁的助理们则负责打光,举反光板,投递道具等工作,最后在摄影师一声声的“ok”声中,闪光灯频闪,快门声不绝入耳,拍摄下一个个定格的动作。 “真好啊。”裴清浅在一旁忽然感叹道。 “好什么?羡慕人家结婚?”楚歌疑问道。 裴清浅转头看向楚歌,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情绪流转,最终只是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楚歌笑道:“怎么的,裴社长斗酒诗百篇,如今观新人拍结婚照有感而发了么?” 一旁项英也是撺掇道:“裴学姐,此情此景,当吟诗一首。” “来一首,来一首。”苏晓筱没心没肺地跟着起哄。 裴清浅恼怒地瞪了一眼这个叛变的室友,心中却也有所触动。是啊,此情此景,是当有诗的。 乘着酒兴,灵感在脑中构思了一番,裴清浅心中已有了腹稿,便慨然应道:“好啊,那便即兴口占一首,作的不好,大家不要见怪啊。” “不会不会!” “裴学姐666!” “裴社长牛逼~” …… 摒弃了外界的干扰,裴清浅沉浸入自己的情绪里,望着不远处巧笑嫣然的新婚夫妇,有感而发:“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在众人屏息以待下,裴清浅饱含深意地看了楚歌一眼,缓缓道出了诗的下半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在场的都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就算学习的专业方向不同,最基本的诗词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当裴清浅吟诵完全诗,其诗下暗藏的情愫自然也为众人所知。 尤其是裴清浅吟诵之间在楚歌身上的目光流转,在众人眼中看来,这已经不亚于一次缱绻的告白了。 楚歌当然也听出了裴清浅的诗外之意,能得对方青睐,心中欢喜自不言说,但是自己对其却并无太多绮念。偏生又是这样人多的场合,不好直言拒绝。 因此,他只能当做是没听出来她的深意,岔开话题问道:“裴社长作得好诗,不知此诗题目为何啊?” 裴清浅看着对方,原本期待的眼神中,那抹神光也慢慢暗淡,自己都如此近乎明示了,对方却仍是毫无回应,这或许便已经是对方的回应了…… 压抑下心头的酸楚,裴清浅涩声答道:“无心无意,信口涂鸦,不值得以题,便叫无题吧。” 无题。 楚歌避过了对方的眼神,不语。 裴清浅话中的幽怨,在场诸人都能感觉到。 “我真的该死,就多余起这个哄!” 楚歌面上不动声色,在心中已是疯狂地埋怨自己带的这个该死的节奏,这下算是反噬自身了。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裴清浅忽而又笑着说道:“既然我都已经作诗了,那我们的楚大才子是不是也当表示一下,赋诗一首以作酬和呢?” “啊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于向东立马接过了话茬,道,“作诗岂能无酒相配,我去边上便利店里去买点酒回来。” 说完,不待众人答应,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再望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这小子,跑得倒是快! 楚歌尬笑一声:“对,那就等我们老大回来,我酝酿一下。” 裴清浅冲他温婉一笑,只是静静地看他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 是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 第60章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不多时,于向东便已扛着一箱啤酒,吭哧吭哧地跑回来了。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显然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这也算是将他个人的用处发挥到了极致。 随后他憨憨一笑,拆封出来一罐啤酒递给楚歌,道:“来,老四,诗酒趁年华,干了!” 楚歌接过,一声不吭,“吨吨吨”地一口气吹完了一罐。 然后又是一罐。 等到他连吹三罐,裴清浅都忍不住想要出来劝阻时,他接过于向东递来的第四罐啤酒,却没再喝,而是笑道:“够了,差不多了。” 环顾一圈,楚歌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裴清浅的身上,轻巧地拉开了易拉罐,小酌一口,他口中吟诵道:“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一句话念完,他举罐遥敬在场之人,随后又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补全了诗句:“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 “好!当浮一大白!”不待众人回味其诗中的意味,又是于向东第一个出来捧场,而后独自开了一罐,三口下去就全喝完了。 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氛围都到这儿了,同寝室的项英也是开启一罐,豪爽地吹掉了。 紧接着,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昊不声不响地也拿起一罐干了。 苏晓筱:??? 他们男生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好像都抽了风一样? 戴晴瞪了一眼还在犯迷糊的室友,制止了她想要问出的话语。 苏晓筱瘪了瘪嘴,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神情,不过到底也没有再开腔说话。 “生怕情多累美人么?好诗,好句!”此时,裴清浅忽的一笑,扭头问楚歌,道,“你说,你这首诗又叫什么呢?” 楚歌直视对方的眼神:“酒兴所致,既然皆为无题之题,便也就叫无题好了。” 裴清浅垂下了目光,轻吟自语道:“无题么……也对,本来这一切就都是无题的,倒是我想岔了。” 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 原本挺好的氛围至此突然变得有些沉闷,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众人收拾收拾情绪,便也决定返校了。 裴清浅要了一罐啤酒,喝下一口,嗯,苦的。 再喝一口,还是苦的。 一饮而尽,好苦,好苦。 比自己曾经喝过的都要苦。 今天的酒太苦了,苦得她想要哭。但是她知道,现在不可以流泪,所以她便没有哭。 温言也接过了一罐,默默啜饮着,其中似乎也多了些别的滋味。她知道,这不是啤酒本身的口味,是自己的情绪为其赋予了更多的味觉。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莫外乎如是了。 …… 深夜, 男生502宿舍。 四人都已洗漱完毕上了床,却还无一人入睡。 项英主动发起了夜聊:“老四,睡了么?” 楚歌:“没。” 于是于向东也加入了进来:“唉,今晚真是可惜了,裴学姐怎么突然就向老四表白了呢。你说这事儿整的,联谊的事恐怕就告吹了。” 项英:“没办法,总不能强扭吧。不过老四确实可以的,要我说裴学姐人真的挺不错的了。” 于向东:“要我说我觉得王可儿还挺不错的呢,关键看老四他自己喜欢哪个。话说,老四啊,你自己喜欢哪个啊?” 楚歌:…… …… 不同于男生宿舍这边,醉醺醺的苏晓筱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裴清浅二人,在回到宿舍后,勉强支撑着洗漱完了后,倒头便睡去了。 清醒着的的只有温言与戴晴二人。 躺在床上,此时宿舍里只能听到室友们轻微的呼吸之声。 戴晴忽然低声唤道:“温言。” 温言回应:“嗯。” 戴晴沉默了一会儿,觉察到两名室友的呼吸节奏没有变化,才又说道:“今晚的聚会上,我看到楚歌私下里看了你好几眼。” 有么?至少温言作为当事人都没觉察到,偶尔的几次眼神触碰,也只是正常的视线交汇,并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她并没有就因此去质疑戴晴的话,只是说道:“可能因为我家准备和他的公司合作吧。” 戴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哦,是这样么。不过清浅她……” 温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单楚歌的网红工作室里,和他有过绯闻的便不在少数。清浅再扑上去,怕也是引火烧身。趁着众人见证,早些断念了也好。” 戴晴深表同意:“是啊,楚歌表现得太优秀了,真要和他在一起的话,必然要承受更多外界的非议。” 温言:“嗯。” 戴晴忽然无厘头地冒出来一句:“不过如果是温言你的话,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因为你也很优秀啊。” 温言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还是回道:“你说笑了。” 戴晴也是赶紧收回了这个话题,轻声道:“嗯,随便开个玩笑。” “睡吧。” “好。” …… 第二天一早,宿醉并没有给裴清浅与苏晓筱二人的精神带来什么影响。温言自己也有感觉,楚歌这【特供版百里醉】的成色还是不错的。 众人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裴清浅也和没事人一样,恢复到往常的校园生活节奏中,半点看不出情感受挫的样子。 只能希望是真的看开了吧…… 裴清浅给三人拉的讨论组自然已经是解散了,楚歌那边加上了温言的微讯,约定了二人单独再谈关于合作的事宜。 绕了半天,事情终于又回归了原点,让温言不由得感慨,自己竟都是做了无用功了么。期间发生的事,又究竟是好是坏呢? 没有再去纠结这些,温言答应了楚歌的邀约,不过还是选择瞒过了裴清浅。虽然对方一定也是知道二人私下里还会再有联系的,但至少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这次的约见没有其他人。 楚歌那边已经做好了关于他们琼酒酒业的一些数据报表,一并带了过来给到温言。 温言不解:“这是?” 楚歌坦然道:“里面有我们的销售数据和一些订单统计。关于我们琼酒公司的一些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目前还是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但是这也是一波用户购买力集中释放的原因,变现了我们积累了近一年的粉丝。之后再想有大的提升就需要精耕细作了,而这恰恰是我们目前所不具备的能力。” 温言听他说了一大堆,还是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也懒得绕弯,直接询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楚歌铿锵有力地说道:“琼酒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将会是在全国各地联合当地的豪强建立专门的的生产销售公司,不知道你有没合作入股临江琼酒生产销售有限公司的想法呢?” 温言:??? 自己只是来买点东西而已,怎么着买东西还能把自己买成股东啊? 先是愣了愣神,不过她很快意识到,按照楚歌的琼酒公司旗下的【百里醉】目前表现出来的势头来看,只要接下来推出的新品不拉跨,这个所谓的地方性的生产销售公司将会是一个很好的投资标的。 只是,双方并没有合作过,互不知晓底细的,仅仅是同学关系而已也谈不上信任基础,对方又怎么会想到拉上自己一起合作的。 似乎是从温言的目光中读懂了她的疑惑,楚歌解释道:“我看到过你家前不久满月礼的新闻,也知道你家在临川市很吃得开。刚好大家都是校友关系,谈起合作来也方便些。若能快速打个样出来的话,接下来对于公司的发展也很有帮助。” 这样么,温言勉强接受了楚歌的解释,不过平白无故的,听对方的意思是就知道了自家的老底了,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不快。 没有将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温言草草浏览了一遍楚歌带来的文件,道:“你说的我没法这么快回复你,得先和家里商量一下。” 楚歌理解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不管你这边意向如何,我希望能快点决定下来。” 温言颔首:“那是自然。” 楚歌微笑致意:“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好,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好的,再见。” …… 第61章 梦耶?醒耶! 结束了与楚歌的会面,不知是不是被昨晚戴晴的话给影响到了,温言突然升起一个想法:楚歌该不会真有别的想法,才会同自己聊的这个合作吧…… 此念一起,很快又被温言自己给掐断。真的是,好端端地作甚胡思乱想,普信可是要不得的!眼下该做的还是将此事和外公那边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话虽如此,其实她心里已经是偏向于接下这个橄榄枝的了,若不然,当时现场便拒绝了。 将楚歌这边的意思传递给了外公,电话中,祁致远也表示了原则上是可行的,具体的要等他那边安排一个尽调,然后再做决定,总之也会尽快。 …… 楚哥那边,殊不知自己与温言的会面却是被校友目睹了过去,并且小范围地传了开去。 毕竟二人在帝大中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会面的地点离学校又很近,加上二人本就是光明正大,也没有特意去避人耳目,被发现其实也是情理之中了。 当王可儿找上了楚歌,并和他说起这件事时,楚歌才后知后觉。 面对王可儿的询问,他只是一笑而过,道:“怎么,外面又怎么传的,还让你兴师动众跑过来质问我?我和温学姐只是谈一下琼酒公司的合作事宜而已,哪来的这么多八卦?” 闻言,王可儿双手叉腰,道:“哼,最好是这样,要是被我发现……” “好了好了,保证没有的!”楚歌连忙开口,打断了对方的施法,“琼酒的情况你也知晓的,若想快速发展,少不了资本的介入,温学姐就是我物色了好久才筛选出的最佳合作伙伴,我记得当初也……。” “好吧,暂且信你一回啦,嘻嘻。”王可儿打断了楚歌还待解释的话语。 女人的情绪就像天气,说变就变,三两句话的功夫,又是笑嘻嘻地跑开去了。 楚歌望着王可儿蹦蹦跳跳、元气满满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自己和她都还没什么的,怎么就要开始被这样管束了啊。 …… 与楚哥那边商谈过后,温言又是按部就班地前往了图书馆去学习,她的那个位置仍是空在那里的。 醒神之后,她也愈发能感受到帝大校园内无处不在的风水脉络了。万千学子身上逸散出的文华之气被覆盖整个校园的若有若无的巨大阵势所调动,随着天地元气的流动,汇聚到一处处的正能量耦合节点位置,增益着其上的学子。 帝大的阵势显然胜过自家小山头的阵势不知凡几,最难得的莫过于其化有为无的手段。阵势已经与帝大校园本身结合在了一起,无分彼此,任何一个节点被破坏了,大阵都能自发地转移并生成新的节点,以保证大阵的运转不怠。 主要不是瞬间坍塌半数以上的节点,大阵都能通过其本身的修复能力在短时间内恢复阵力,拒敌于外。而阵势内的节点位置也会随着内外干扰手段而产生随机的流转,进一步加大了破坏的难度。可谓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这是一个在温言目前看来没有破绽的阵势,已然近乎于天成。若想要破阵,非得以蛮力强行击破大半阵势节点,而这又该需要怎样的伟力,至少现在温言还无法估计出来。 来自虚缘老道的《玉蟾阵解》着实是晦涩难懂,虽然温言已经是下了大毅力在苦心钻研,至今却仍旧摆弄不出一个像样的阵法。若说收获嘛,到底观阵识阵的眼力还是涨了不少。 等到温言结束了一日的功课,回到寝室时,发现裴清浅已然在了,戴晴和苏晓筱还没回来。 打了个招呼,裴清浅看起来精神状态十分正常,这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温言。”突然,裴清浅叫住了又准备掏出道书参研的温言。 温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坐在椅子上,侧身看着室友:“嗯?” 裴清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今天……是又和楚歌见面了么?” “……” 还以为室友没事了呢,原来还是有事啊。 对此,温言也没什么避讳的,本来事情裴清浅那边也是知道的:“嗯,和他聊了【百里醉】的事情,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合作。” “这样啊……”裴清浅讷讷语道,“那……” 温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室友“那”出个下文,便主动问道:“什么?” “没什么!”裴清浅下意识地否定,随即反应过来,怅惘一叹,才悠悠说道,“其实,我昨天晚上还做了一个梦……” 温言没有打断,裴清浅回忆起她昨夜的梦境,缓缓诉来——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结局不应当是‘生怕情多累美人’的。昨晚,在梦里,我看到了另一个结局。”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这才是我想要的结局!” “在梦里,我就是越州的一位采菱姑娘。那时候,我刚刚打扮好,出现在镜湖的湖心,边采菱边唱着歌。我当然知道自己长得美艳,光彩照人。但因为爱好的心情过分了,却又不免沉吟。” “虽然有许多其他姑娘,身上穿的是齐地出产的贵重丝绸制成的衣服,可是那并不值得人们的看重。反之,我这位采菱姑娘的一串珠喉,才真抵得上一万金哩!” “……” 温言静静地听完了裴清浅的诉说,等到对方的情绪已经完全平息下来了,才道:“说出来就好了,对此,我也无更高明的解释。不过想到了希真真人朱敦儒的一首词,与君共勉吧。” 西江月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听罢,裴清浅颓然一笑:“‘万事原来有命’么?” 温言纠正道:“是‘明日阴晴未定’!” 裴清浅却仍旧悲观:“但我又何处逢那‘一朵花新’呢?” 温言继续解道:“因为你还只是第一杯酒,等到‘三杯酒好’,该来的自然来了。” “噗嗤——” 裴清浅被温言这种解释给逗笑了,不由地道:“啊,还要等第三杯啊?这酒太苦,第一杯我就受不了了。” 看到对方笑出来了,虽然苦笑的味道更浓,但也比死气沉沉的好。温言想了想,继而说道:“所以嘛,‘劝君且强笑一面,劝君且强饮一杯’,加油练习酒量吧,少女!” 裴清浅:“啊对对对……毕竟‘人生不得长欢乐,年少须臾老到来’嘛!” “……” (o゜▽゜)o☆[bingo!] 诗词应和,天衣无缝! 果然,对付文学少女,就要用这种文艺的诗词,这就叫对症下药! 简单的一番交流当然不可能让裴清浅立时便走出阴霾,到底也可以令其不自我沉浸其中,剩下来的,便只是时间问题了。 结束了以上云里雾里的交流,裴清浅面上也多了几分阳光:“谢谢你,温言。” 温言摆了摆手:“我们是室友么。” 裴清浅莞尔一笑,没有客套,但眼神中却已经表达了更多。 梦过了,梦醒了,这样也好…… 温言则是重新翻开了自己的道书,仍旧是那本《炁体源流》,这里承载了自己的修行之道。 从头读来,是张至顺道人为此篇作的自序,再三温习,也能理解出更多新意。前辈真人恍惚就在眼前,对着自己耳提面命。 “…… 余云游四海,收集道书,皆佛道二祖玄妙秘密天机,生死之根本,辑录成册,望同道侣友藉此省却数十年参访功夫,早日证果。 ‘炁’化三清,‘体’能载道,‘源’乃先天道统,‘流’为老君法脉,故曰《炁体源流》。 余略言几句粗浅,权作非道之道,不道之处尚冀仁人志道多多指教,是为序。” …… 第62章 入股琼酒酒业的谈判 临川。 祁致远那边,收到外孙女的消息后,很快便安排了下去。尽职调查报告的结果不多时便被摆上了他的书案。 有钞能力,就是好! 报告显示,楚歌的琼酒公司乃是收购了江赣行省本地的一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小酒厂后改组而成的。 后者虽然历史悠久,也曾一度辉煌过。时至今日,却因为经营不善,市场萎缩而不得不选择挂牌出售。楚歌在完成了收购后很快就完成了酒厂内部的整顿工作,并且推出了当下热销的【百里醉】。至于酒的配方源自何处,却是不得而知。 楚歌这个人身上还是有许多的迷雾的,比如他的原生家庭并不足以支持他进行修行,而他也没有在任何公开的道场武馆处留有学习记录,但当人们注意到他时,他就已经有了业五水准的武道修为。 还有他高中之前的平平无奇,及至高中三年的突然爆发,一跃成为百万畅销书作家,进而反哺家庭,惠泽家族,这其中的转变未免有些突兀。 诸如其他小的一些疑点还有很多,包括这次的【百里醉】配方也是,这些线索汇合到一起,无不指向一个答案——奇遇。 是的,明眼人大概都能猜测到楚歌是获得了奇遇。至于具体为何,却难以详知了。 可能是某位大佬的青睐,可能是机缘巧合获得了前古遗物,也可能是得到了某只在野灵兽的认主,或者说是传说中的随身老爷爷,等等等等。 很幸运,他被众人聚焦之后,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倒不会被粗暴地巧取豪夺,但是暗地里的试探肯定是不会少的。 如今楚歌寻找合作伙伴的举动除了真的有部分原因是市场竞争的需求,很大一部分还要归根于想要找到一些有实力的同盟,来挡住各种明里暗里的窥伺。 只是这样看来,他付出的筹码也未免太少了。只是一家生产销售的分公司的股份,换取对于他的庇护,这笔买卖可是有些吃亏了的。 祁致远收到报告后,通览了一遍,却没有立刻作出决定,而是传给了温言,同时对她道:“报告你看下,看完后不论做出什么决定,就都交给你了,也算家里对你的创业扶持。今年你也本科毕业了,也该有些自己的产业了。” 温言:不是说好的我只负责跑腿的么…… 自己的产业什么的,其实她并不太看重。家里的还不就是她的,又不会短缺了自己。 不过在接收到临川那边坚持的态度后,她也只能是选择接受。 通过报告,温言也算是重新完整地了解了一遍楚歌。虽然必然不是他的全部,但也是他表现在外人眼中相对客观的形象了。 温言默默地在心中拼凑着楚歌的形象,正如一句俗语说的,“你的百般注解构不成万分之一的我,却是一览无余的你自己”。这个过程中,真正拼凑的其实还是温言自己,所以,也要切忌夹杂过多的“自以为”。 随尽调报告而来的还有一些关于合伙入股,商业谈判的资料,温言在细读完了报告后也是草草浏览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些资料都是针对此次合作特意筛选而出的内容,看完后确实获益匪浅,至少心里有了如何去谈的一个大致方向。 一切说来繁复,其实这整个周期也不过三四日光景,胸有定稿的温言便主动约了楚歌出来详谈。 …… 楚狂长歌:“希望学姐能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欲辨已忘言:“希望吧。” …… 吸取了上次“后宫失火”的教训,这回楚歌来的时候自觉已经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一定不会再被发现了。 但这只是他这边,温言那边却是一点也没做掩饰,秉持事无不可对人言之心,何必行那鬼祟行径,也就注定了楚歌做的都是无用功了。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楚歌最关心的仍是温言对于自己先前提议的答复:“学姐,你这边是怎么考虑的呢?” 温言直言道:“合作入伙可以,不过我希望不仅是生产销售的分公司。” 楚歌微微色变,对方言下之意自是看上了自己的江赣琼酒酒业有限公司的主体了,更甚至,若是对方的心更大的话…… 这合作不谈也罢! 观察到楚歌听到她的话后的脸色不太好,温言却是不甚在意,在商言商而已:“你这边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光是一个生产销售的分公司的价值不足以覆盖掉我家替你拦下琼酒引来的鬣狗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楚歌闻言也是知道了对方大概率是调查了自己的底细,心中不悦,而后哂笑一声,呛道:“对啊,你家替我挡下别人的窥视,然后自己上桌是么?” 温言也不动怒,只是淡淡地说道:“至少我家还讲理,不会再打琼酒背后的【长歌有限公司】的主意。” 这【长歌有限公司】是楚歌百分百控股的有限公司,琼酒的控股主体就是该公司。除此之外,楚歌的机构,小说版权运营工作室等,其都由【长歌有限公司】控股。 可以说,入股了【长歌有限公司】,就相当于将触角深入到了楚歌个人产业的方方面面。所以楚歌对此也是防范地死死的,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这个禁脔此时却被温言毫不留情地拆穿,也让楚歌知道了,对方所说的“他的情况已经了解了”绝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对面真的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就把自己查了个近乎底朝天。 这就是世家么,还只是自己刻意挑选过的修行世家,若是世俗的那些大家族,想要完成这些恐怕更容易。这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产业能守到现在,还真是人家之前都没怎么看得上,不过随着【百里醉】销量的爆发,留给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新朝两百多年的历史,强者恒强带来的阶级固化是谁也无法避开的壁垒。不是说后来者就没有机会了,只是相比于早期,所面临的挑战变得更严峻。不止是市场本身的,还有同行先行者的打压,以及部分堕落的权贵的围猎! 很可惜,白酒行业作为一个传统行业,准入门槛很低,若想要在这个成熟的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其难度却是相当之高。企业与企业之间,与经销商、代理商之间,与相关部门之间,与消费者之间……各种关系盘根错杂,至少不是楚歌这样毫无关系的愣头青闷头闯进去能够玩得转的。 “你……”楚歌的声音有些发涩。 温言虽然占据了上风,却并没有得寸进尺,反而放松了一步,坦诚道:“新朝毕竟还是个法制的社会,眼下你的公司虽然面临外界的恶意,但对方也只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为难你。毕竟,你帝大学生的身份也不是谁都能来欺侮的。” 这么一说,仿佛给楚歌打开了另一扇门,对啊,自己受欺负了不还能找家长么?帝大就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不过,对方就这样点醒自己又是为何…… 注意到楚歌的疑惑,温言继续道:“我只是不想占人便宜,若是强逼你签下城下之盟,双方离心离德,也不是个好生意。所以干脆把一切都说清楚,再交由你自己做选择。” 楚歌点了点头,认可了温言的说辞,感激道:“不论如何,还是要感学姐的提醒,我这是身在局中不自知了。入股琼酒的话,我这边还需要再和合伙人商量一下,不过我个人在原则上同意的。” 见温言没什么表情,他还想再劝说,道:“不过入股琼酒酒业是一回事,生产销售分公司也是另一摊的合作么,我们是否能先把后者先提上来?” 琼酒酒业母公司掌控了分公司的命脉,包括配方,基酒,原液等都掌控在母公司手上,在没有母公司股权的情况下,就帮对方把分公司拉扯起来,无异于替对方养孩子,将来一切都是受制于人。 这楚歌,真以为自己好心提醒了他就好说话了么? 温言扫了对方一眼,道:“不急一时,等你这边商量好再说。” “这……”楚歌尴尬一笑,知道说服不了温言,只能转开话题,“不过学姐,你知道和我接触的那些人,幕后之人是谁么?” 温言瞟了他一眼,又想白嫖信息?不过尽职调查的时间太短,这她确实是不知道,便直说了:“不知道 ,不过能看上你目前这小打小闹的,层次应该也高不到哪儿去。当然,不排除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藏得更深的东西被人家盯上了。若是这样,遇上扛不住的,我家也不会帮你硬顶。” 闻言,楚歌脸色难看:“就是遇上你们惹不起的,你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卖掉呗?” 道理是这样,不过现实中的操作却不会这么不讲吃相,温言补充道:“大体是这样,不过这样的人家,都讲脸面的,不可能把你吃干抹净,该你的那份也少不了你。” 楚歌“呵呵”一笑,讽刺道:“怎么,别人巧取豪夺,我还要感谢人家吃肉,分了我点汤咯?” 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的不忿,温言平静地道:“在你不够强的时候,只能认命。” “认命?呵呵……”楚歌一脸桀骜,“可惜我这个人就喜欢和命运拜拜手腕。” 温言无所谓地道:“那便希望你的手段更高明了。” “承你吉言。” …… 此时的话题早就偏离了二人商谈的初衷,不过温言也知道,在楚歌知道的学校这一条路子之后,不尝试一番,肯定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今天也注定了会是无功而返,和对方交流几句,探探对方的心性如何,也好为未来可能的合作多做些预案。 试探下来的结果嘛,也不知是好是坏。这样“我命由我不由他”的性子的确是符合那种少年人得到奇遇后的那种“天老大,我老二”的性格了。平时在校园生活中因为都是一帆风顺的,也没有暴露出楚歌这方面的性格,如今对方在外界压力下暴露出来,温言对此已是一览无余。 如此心性,大概率会给合作伙伴带来各种意料之外的麻烦,却也正适合草莽初创,披荆斩棘的路子,所以温言才觉得不好判断。 总体说来,应当还是好坏兼半,利大于弊吧。 如此,今日的会面就算结束了。下一次再见面,大概就是对方向学校方面求助,校方的反应给到他之后了。 虽说校方多会庇荫自家的学生,但是若一切皆在规则之内,总不能以一个“莫须有”的由头就去警告窥伺之人吧。至于说拉学校上车,温言觉得楚歌目前的摊子还不太够格,大概率是打动不了学校的资产管理基金会的。 就算意外发生了,学校真就入伙了,还把自己踢开了,温言也觉得没什么的。左右一个潜力项目而已,能不能成事尚且两说,自己本身就无心商业方面,如今也是被外公赶鸭子上架来的。 成不了,还乐得轻松。 这也算温言内心深处一丢丢的阴暗小心思了。 无损于他人,她这却是送上门的买卖不要反而往外推,专坑自己了。 无他,有钱、任性尔! 第63章 帝都全真道脉协会推荐的家教任务 “第四十九神仙 经曰:常以月朔、望日,思两肾间白气,上顶中,下至足心。 神龟五彩为甲,文若总系,上有玄光玉女,二公相对坐,前有太一,后有玄冥司录、司命,共议死生。人精念之,三十息止。 咒曰: 司录君、司命君、六丁玉女,削去某死籍,着上生文,此当言长生。 神龟呼吸,吐故纳新,恣意所为。 白龟之神,元气布行,四友皆温。 人须得肾气,神龟呼吸乃生耳。 常以甲子日及壬子日存行之,即长生矣。” …… 之前还急切想要找大腿的楚歌暂且按捺下自己焦躁的情绪,转而向学校那面求庇护,在那面没有出结果前,显然也不会与温言有更深层股权合作的可能。 对此,温言也是乐得自在,闲下来后便继续自得其乐地做着自己的功课。这不,鸱鸮那边就又传来了新一期的待破译法门。意料之中的,仍旧是一脉相承的养生之法。 鸱鸮得到的这部典籍成分很复杂,既有关于全真一道的修行法门,也有大量正一的修持之法。只不过皆不涉及两道的真传,道家修士的真传道统也很少会落在纸面上。如此,温言用这些内容来锻炼自己的古文道典阅读理解能力,倒也正合适。 她本来就是入读的古代文学专业,除了外公那面的因素外,自身也是存的专业存或有助于她进行古法修行的心思,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本学期乃是温言3+2学制的本硕连读班在本科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相关的专业课程也多了许多。但是在最终成绩评定的时候,一应任课老师们还是会抬一手的,毕竟大家也都知道这个班级里除了真学霸,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所谓的“关系户”了。 真学霸的成绩自不用多说,关系户的成绩也不用多说。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成绩这方面的事情嘛,弄一个大家脸上都好看的结果也是一种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莫看帝大乃是全球综合排名第一的高校,相关的人情世故方面,也难能免俗,或者说是更为复杂。 过去一段时日,仍没有等到楚歌那面的消息,温言这边却是先接到了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邱道长的信息。邱道长问她,协会这边有一个小兼职,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来做。 闻言,温言倒是来了兴趣,让邱道长展开来细说。 便听电话中传来邱道长的声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全真道脉早些年前的一位俗家弟子的后人,他家中早就断了修行的传承,现在发了迹,就想重新续上和我们全真道的联系。 但他又舍不得送自己孩子入山门修行,就打算在协会里托关系,来给自家女儿找个家庭教师的,带着她修行,同时也算是维系上双方的关系。” 温言了然,她家也是全真龙门的俗家弟子之后,不过一直是以修行传家,也从未和龙门祖庭失去过联系。不过,因此她也有了个疑惑:“对方既然在世俗发迹了,直接和他原本的道脉联系不就行了么,对方既然有能力,道脉应该也会结个善缘,找个入门老师而已,派个老师过来问题不大吧。” 电话那一头,邱道长却是苦笑:“若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对方毕竟久与修行界脱节,对当今的修行界没有太多概念。他对这个家庭老师提出的要求是女性,至少要引气入体有成,年纪也不要太大,还需要能够常驻帝都的,因为需要长期教导他的女儿。” “额……”温言愣了一下,实话来讲,对方的每一个条件其实都不算高,但若是加在一起,却也真的不低了。 女性因为生理的原因,本来在修行的前期就会相对男性而言更为艰难一些,再加上一些社会环境方面的原因,女性的修行者比例是远低于男性的。 这种情况下,能够在“不大”的年纪下引气入体有成的,其实数量已经不多了,再精确到全真道脉之中,且对方还要求老师需要常驻帝都教导自己的孩子。综合下来,他原本的道脉之中竟然没有合适的人选。 或者说这样的门人也有,但是符合对方标准的修士在山门中修行的好好的,却是不愿意来接受这个鸡肋的委托。 对方虽说是发了迹,毕竟也不是太大的人物,其本身道脉也就没必要去为难自家弟子了,于是就将人物派到了帝都全真道脉协会之中,在帝都本地看看能不能给对方找个合适的老师。 于是乎,就有了邱道长询问温言的这一幕。 “这……” 温言感觉事情真是巧合,自己竟然刚好能满足了对方的各项要求,也难怪邱道长来询问自己了。 “你把对方的详细情况资料发我一下,我先看看吧。” 最后 ,温言也还是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不过也要了对方的资料,想要了解一下先。 “好的,不过这个任务对你而言的确是惠而不费的事情,希望你能考虑一下。”邱道长那边简单劝了一句,也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是自家道脉的事情,虽说天下全真是一家,倒也没必要上杆子去帮忙。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 邱道长那边效率很快,关于对方那面的资料立刻就传到了温言的邮箱里。 温言点开来,内容不多,大部分是对于对方先人师承道脉的溯源介绍。 委托的雇主名字叫做柳富荣,帝都本地人,今年四十多岁,他家与与全真道的关系还得上溯到他爷爷那辈。 他爷爷当时是全真华山派的俗家弟子,童子时期便在山中随师修行。修行数十年,也没有入道,自感天资有限,便选择了下山入俗世打拼。 当然,俗世中,他同样没能折腾出太大的波澜,虽然也是小有身家,但是自身却因为心境的退转而在一次修行的过程中伤了元气,最终在柳富荣还小的时候便离世了。 到了柳富荣这一代,三代人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他早些年也算赶上了一波房地产的风口,挣下了一笔不菲的身家。 如今,新朝境内,房地产早已经进入了有序发展的阶段,再不复当初的狂热,稳定下来的他也就想着为自家家里添点底蕴,不然老被别人称作暴发户的,听着也不好听。 柳富荣的父亲因为自己父亲修行出岔而早亡的缘故,对于修行一直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是以柳富荣一直都不知道自家的修行传承。 柳富荣也是无意间翻看了父亲和爷爷留下的资料后,才意外发现了自家竟然还能和全真华山派扯上那么点关系,在如今超凡显圣的时代,作为普通人中的上层阶级,他当然明白这都代表了什么。 高门大户的门槛,不是说世俗暴发户光用金钱就能撬开的。而全真道脉,无疑是第一流的门户,柳富荣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自家此时有了祖上渊源这块敲门砖,再攀附过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对,也不应该说是攀附。出家,在家,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道脉存续的保证,柳富荣认为自己这叫为道脉的发展添砖加瓦才对! 至于本次事件中的另一个当事人,柳富荣的独生女儿柳缱绻,此时还在上高一。 里面关于她的资料倒是不多,简单描述一下就是比较标准的富家千金的样子,挺爱玩的,但也没有什么劣迹,成绩一般般,勉强算是尚可,但柳富荣若是运作一下,拿个帝大额外招生计划的名额还是不成问题的。 资料显示,柳缱绻本人是已经有在柳富荣的培养下接触过修行的,目前大概业余二三段的样子吧,在同龄人中也算不错了。 通过资料,只能对此有个大致的了解,真要知道的更多,还需要现实中见面后观其人、听其言的。 柳富荣那面,虽然出发的动机不那么纯粹,但对于自家女儿未来数年的家庭教师肯定也会慎重的,就算是协会这面推荐的,也会经过面试考量之后才能决定。 不然,单纯为了攀关系的话他也不至于提出这么多的要求了。 不过此时说这些尚早,温言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接这个任务。 嗯,不急、不急…… 第64章 楚歌抱大腿 故事的另一头,楚哥那边。 不知道怎的,竟是搭上了帝大修行系副主任云天舒的路子。 此时,得了温言提醒的他正坐到了云天舒办公室里,向对方大倒苦水,希望对方能够出面帮自己站台。 云天舒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色沉静地听完了楚歌的诉说,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爷爷!” 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学院风女生,正站在云天舒身旁,见他久久不说话,忍不住推搡了他一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原本还显得严肃的云天舒瞬间破防:“好好好,小纸烟别催,那这事儿你们想要怎么办?” 没等楚歌开口,云纸烟已是不假思索地接话道:“当然是您出面帮着警告一下那些搞小动作的家伙了,人家楚歌再怎么说都是咱们帝大的学生,怎么能任由外人欺负了!” 女生名叫云纸烟,作为云天舒的嫡亲孙女,自家爷爷的帝大修行系副主任、堂堂五段内罡武者等等的名头在她面前不起半点威慑,当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听到孙女的话,云天舒目光淡淡扫过了楚歌,转向云纸烟时又变得温情满满,笑着道:“我可是很少见你想让我用身份来帮你的啊,这回也真是难得了。” 云纸烟听出了爷爷语气中调笑的味道,气恼地一跺脚,就要不依。 楚歌察言观色,马上接过了话题,道:“云主任,是这样的,纸烟学妹现在我的公司里担任管理人员,做得也非常出色,接下来我还计划将她转入核心管理序列培养。” “现在公司里大部分都是同学校友,大家相处得都很愉快,学妹也是因为这点才不想让公司遭到外人染指吧。之后我准备为公司的核心管理人员配发股份,将大家团结起来,把公司一起做大做强。” “嗯?”云纸烟惊诧地看向楚歌,这些可没和她商量过啊。 云天舒对于楚歌话里暗藏的这些门道看得清清楚楚,楚歌这学生他之前因为孙女的关系也让人简单调查过,但是单纯的纸面上的了解与现在掺杂了利益关系的见面又有不同。 此番他既然想要求助于自己,自当有所付出,不然只会消耗了云纸烟的人情。他口中的将纸烟“转入核心管理序列培养”、“为公司的核心管理人员配发股份”其实都是表达了他自己愿意为此付出的代价而已。 看孙女的这样子,她事前也是不知道的。这就说明,她是自发地带楚歌来找的自己。按照她的性子来说,能做到这一步,说明她确实对现在的公司或者说公司的人还是有感情的。 想到可能是后者,尤其是她和楚歌之间可能关系好过了一般意义上的同学,云天舒心里又觉得不那么得劲儿。 自家孙女这才大一刚进入帝大,这就被忽悠上了别人家的船了么。一念及此,云天舒又是不满地瞪了楚歌一眼。 楚歌:(???)(???)…… 更令他气愤的是,自家孙女在听到楚歌的话后,还傻乎乎地推辞道:“楚歌学长,我这才大一,刚加入公司半年,很多东西还没搞明白,暂时恐怕还无法管理好这么多的人吧。” 云天舒:我的傻孙女哟,平时见你不是都挺机灵的么,怎么现在却犯傻了。这些都是楚歌给你爷爷的报酬补偿到你身上了而已…… 不过自家的傻孙女可不兴说。 好在楚歌很知情识趣地回复道:“大家都是从无到有经历过来的嘛,你看我不也才大二么。我相信你的潜质,还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云纸烟虽然明知道对方这是在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上了钩,道:“我对自己当然有信心了,只是……” 一旁的云天舒也听不下去两人再这样继续拉扯了,一锤定音道:“既然人家楚歌有心,你也有这能力,纸烟你就别再推辞了吧。” 云纸烟这才扭捏着接受了,随后话题对准自家爷爷,道:“爷爷,那我都要是公司的配股核心管理人员了,自家孙女的公司被人欺负了,你可不能不管啊!” 云天舒哭笑不得:“好,管,管,管。” 楚歌面上闪过一丝喜意,却没有贸然去打断云纸烟爷孙二人的互动。 只听得云天舒说道:“既然你决定加盟楚歌的公司,那下一次对方来人的时候,让楚歌带着你一起和他们去谈。知道了你的身份,自然就知道这是我罩的了。” 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简单,楚歌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天舒横了他一眼:“怎么,你认为就这些事,还需要我亲自去和对方打招呼么?” 虽然心里面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楚歌也不会表达出来,反而选择顺着云天舒的话说道:“哪里哪里,我这是惊讶云主任您都不用出面,威名就足以震慑宵小了。” 云纸烟在旁听了,默默嘟囔了一声“马屁精”。 云天舒当然听到了,淡淡地斜睨了孙女一眼,吓得对方连忙闭嘴,作出一副倾听状貌。 呵! 活了六十多个年头,云天舒当然知道楚歌这话是在恭维自己了,他却不吃这套,而是接着说道:“刚才你说到的,你之前还找过另一家想让对方帮忙,对方提出想要你公司的股份,你再展开说说。” 这面已经谈妥,楚歌心中对于温言那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了,不过云天舒既然好奇,他也只能如实复述了与温言见面之后交谈起的点滴。 听罢,云天舒点了点头,道:“温言我也听说过,去年的大比武还代表学校取得了五十强的好成绩。现在也才大三吧,就已经醒神有成了,是帝大这些年里难得的修行好苗子。” 楚歌听他这话中有话的,询问道:“您的意思是?” 云天舒看了他一眼,道:“做生意么,就是要把敌人变得少少的,把朋友变得多多的。相信你也了解过温言家里的情况,是全真道附属的修行世家,这样是不是可以通过他们家和全真道攀上关系了呢?这对你公司未来的发展还是很有利的。” “可是……”楚歌有些犹豫。 正如他开始时的规划,是想要和温言合作建立地方的生产销售公司,涉及到母公司的股权,他有些舍不得。 见状,云天舒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楚歌毕竟还是草莽出身,就算如今做出了一番成绩,也难以洗去他身上的那股小家子气。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对方自己去考虑。 今天要不是自己的孙女难得地求自己,自己压根不会参与到这种公司间的利益纠葛之中。但自己帮了这一次不代表后面就不会有问题了,自己又拉懒得为此再多费心思。如此,让对方吸纳更多的合伙人进来,让他们自己就能解决问题才是最好的。 他自己作为帝大的 修行系副主任,有些东西,能避嫌还是多避嫌的好。 楚歌还在纠结中,还是云纸烟站出来说道:“楚歌学长,我认为爷爷说得对。刚才你也说了是温言学姐提醒的你,你才想到的求助学校。额,求助我爷爷……对方能在当时优势在握的情况下主动退这一步,显然不是那种争权夺势的性格。我认为,让对方也加入进来没什么问题。” 见到大腿及大腿挂件都统一了意见,此时无论楚歌自己心中是如何考量的,明面上也不好直接表示反对。 而还没等他同意,云纸烟又是补充道:“不过就算让对方入股进来,相应职责也一定要厘清。她是需要有所付出才能得到回报的,临川虽然是个县级市,但是地处东南沿海交通枢纽,经济发达,还是个不错的选址。” “若能以此为核心,打开南方的线下销路,再借由她家的全真道关系,推进北方的销售网络,这笔生意做的就不亏。” 楚歌听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给她设个里程碑?” 云纸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具体的内容就需要你自己和对方去谈了。” 看着她,楚歌心中一动:“要不到时候你和我一起?” 云纸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爷爷,见他没有多余表情,便也同意了下来,却还是叮嘱道:“也行,但我是以公司员工的身份参与进去的哈,和我本身的身份无关。” 楚歌连忙保证:“那是当然,温言学姐她家又不是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和她之间当然是正常的商业往来了。” …… 于是二人就此话题又展开聊了下去。 一旁 ,云天舒见事情的处理方式已经商定,也不耐听着两个小家伙在他办公室絮絮叨叨地聊个不停,便果断下令逐客了。 云纸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还是在爷爷的办公室,又是冲后者撒了个娇,这才同楚歌一道离开了。 望着砰然关上的办公室大门,云天舒摇了摇头,也不知此时心中都作何感想。 第65章 与柳家父女的初会面 世故人情就像一张网,所有生活在红尘中的人,都被此网罗。 邱道长那边,温言暂时还没有回复,反正对方也没有催,那就再说了。 不过她不急是真的不急,人家急不急就不知道了。 直到温言接到了临川的外公打来的电话,这才明白了,原来对方还是有点急的。 无他,柳富荣的任务被全真华山派推到了帝都全真道脉协会,协会这边在久未等到温言的答复后只以为这就是婉拒了,在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的情况下就和华山派那边知会了实情。 华山派内的修士仍是不愿,于是就抱着试试看心态,联系到了龙门派的同道,希望看看此间是否有斡旋的可能。龙门派道士有认识祁致远的便帮着带了话,希望温言这边能帮这个小忙。 祁致远了解了整个事情的详情后,发现确实只是个小忙,便也答应了帮着提一嘴,这才有了方才的电话。 这中间七拐八绕的,来往的都是人情关系。 温言本就是无所谓的态度,既然外公这边都开口了,虽说不是想要自己就此接下来这个伙计的意思,但是自己在外公一个电话后就接下了任务,外公那边也长脸不是,这点世故她还是懂的,也愿意为之的。 祁致远那边,得到了温言肯定的回复后,表示不用着急,也不用看在他的面子上去接受,若是真的没兴趣,直接拒绝了便是。 温言是为了外公的面子去选择的接受,祁致远反倒劝慰起她来不要勉强自己,这便是双向奔赴的亲情。 最终,在温言再三强调了自己本就是有兴趣的后,祁致远才算罢休。一转头,又是喜滋滋地去向龙门派内的好友邀功去了。刚才为外孙女考虑是真的,现在确定没问题后去和好友显摆也是真的。 前前后后没过多久,邱道长的电话便又打来:“温言啊,听说你已经准备接了这个家教任务了,那我这边这就安排你们双方见个面?具体成与不成还得你们面聊了之后才能定下。” 温言自无不可:“好。” …… 邱道长那边沟通了双方的日程,最终将会面的时间定在了本周末,地点就在柳富荣的家中。是帝都一处比较知名的豪宅别墅区,位于中环靠近内环的位置,从档次上来说,比织世他们家的别墅还要高上那么一点。 不过温言对此本也无甚在意的,现在是人家有求于自己,时间一到,便应约前去了。 本来柳富荣那边还说要安排专车接送的,却是被温言拒绝了。毕竟会面后若事成还好,若没有结果,温言也不想麻烦别人。 计程车在别墅区入口停了下来,岗亭很快有人过来询问。 温言报了柳富荣的名字,岗亭与对方取得了联系并确认无误后,安排了一辆园区的接驳车来温言去到对方的别墅。 啧啧,大别墅区,至少够大,光靠走的也着实费人。 在帝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能盘下这样一大块的土地,做成容积率如此之地的别墅群,开发商的实力也是可想而知了。 心中闪念过一些有的没的,很快便已经来到了柳富荣家门口。 出于对待全真道脉修行者的礼节,柳富荣已是亲自带着女儿二人等在了门口。 温言也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这对柳家父女。 四十多岁的柳富荣显得很是富态,笑意融融的样子,很是具有亲和力。至于他的女儿,高中生柳缱绻就俏生生地站在父亲身旁,一双眼珠子四下转动,搭配上灵活生动的五官,乍见之下,就给人一种古灵精怪的观感。 还行,面相都还不错。 这是温言以貌取人后的第一反应。 同样的,对面的父女俩也在第一眼的观察中建立了对温言的视觉印象,容貌是冲和恬淡的美感,气质却满满的疏离远人。 往往这种长相和气质完全不符的人才更容易激起异性的探索欲与征服欲……呸呸呸,柳富荣的思想刚一想歪,立马就制止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对面可是全真道脉的高足,不是自己平日里玩的那些会所女郎,还是莫动这些小心思的好。自己的目的是搭上全真道的关系,若是为此因小失大,真是太划不来了。 不过嘛,这位名叫温言的家教外在形象确实是出众,再搭配上其帝大学生和全真道脉职业级修士的身份,若是放在别处遇到了,自己真不一定会去想和对方有一段别样的展开,可惜了…… 温言对于外界的感知依旧灵敏,虽然柳富荣那边只是倏忽间的动念,温言通过其眼神的闪烁,仍是捕捉到了他的一些心绪。 瞬间,原本对于对方皮相的些微好印象荡然无存,自己果然就不该对这样的白手起家的房地产大鳄的人品操守有什么过多的期待。 以对方四十多岁的年龄,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必然是与行业环境和光同尘的了,这个词换一个更准确的说法,就是同流合污,或者说,沆瀣一气。 不过,另一位当事人柳缱绻给温言的印象就很不错了。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通过这扇窗,温言从中感受到的是明慧、狡黠、机敏等等的品质,也很符合对方高一学生的身份。 这种灵动的感觉不是每个人身上都能有的,至少温言曾经就未曾拥有。 柳富荣笑容可掬地招呼道:“欢迎温老师光临敝舍哈哈,那不如我们先进去聊?” 温言应了一声,自无不可。虽然对于对方有了不怎么好的观感,但自己是当柳缱绻的家庭老师,若是柳富荣知情识趣,没别的心思,倒也不用小题大做。 …… 进入柳家别墅之内。 入眼便是南方的园林造景,能在北方的帝都布置出这样景观,想来对方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柳富荣在前引路,一边介绍道:“这南方的姑苏园林的景观,是我专门延请了那边负责前朝官方园林修缮管理的老师傅团队来做的。我是个大老粗,就觉得好看了,温老师也是南方人,对这方面应该会懂的更多……” 一路游逛,温言看下来后也是觉得对方这份心思没白花,竟是真的令她有了置身姑苏园林的错觉。虽然在面积上是比不了的,不过也能说是得了一隅的精华了,也算对得起对方花费的心思。 温言本身其实并不是太待见这种园林景观的,她更钟意的,是那种山野自然之趣。人造景观虽然在许多方面的完美融洽程度更甚于自然,但是太过完美了,有时候恰好也是一种不完美。 审美上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个标准。 温言是这般想的,回应到柳富荣的,也没有去美化修饰。 柳富荣的本意当然是想听到温言的称赞,在听了后者的评价后,虽然心中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改口赞道:“温老师不愧是道门高足啊,深得道家山林逍遥之雅趣,我们这些俗世间摆弄的小玩意还是落了下乘了。” 这种话也就听听,温言哈哈了两句,便略过了此节。 期间,纵然面对温言这样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年龄阅历都远不如自己的小辈,柳富荣仍是表达出了一种平等交流的态度,这点无疑是很难的。 人总会在面对不如自己的人的时候,不经意间就表现出自己的优越感。但是柳富荣崛起于草莽,一路上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人物见得多了,如今也算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最开始的心思显露只是猝不及防,现在认真起来,温言也再没能窥得对方的半点心绪。 只能说,能成大事者,其必有过人之处。 无疑,柳富荣就是这样的人。 屋内。 保姆端上来了精心准备好的茶点,也是南方特色的,从细节处,便可知晓柳富荣这待人接物的水准。 彼此间的交流在柳富荣的有意引导下,显得十分流畅,即使是温言这样不喜言谈的性格,在只是逢场作戏的情况下,也不知不觉中说了不少。 当然,大部分还是柳富荣在说,说一些他遇到过的趣事,或者是女儿的一些糗事,然后引得柳缱绻不依发作,现场氛围十分之融洽。 最终,也是毫无意外的,双方对于对方都算是满意。 温言虽然没有与自己之后的“学生”柳缱绻有更多私人交流的时间,但是交流期间,对方一直陪在二人身边时表现出来的开朗乐观、自信大方的性子也是很合她的意。 加上后来与柳富荣的交流也让她对于对方的印象有了再度的改观,对方也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物,一时的失态并不能代表了全部,诸如此类的情况她也见得多了。 以上综合下来,温言最终也就同意了这个家教委托。 柳家别墅内,柳富荣安排了司机亲自送温言返回帝大。这回,温言倒也没在拒绝,双方已是有了默契,这事算是成了。 目送车子离开,柳富荣才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儿,开口问道:“缱绻,怎么样,爸爸为你找的这个家庭老师?” 柳缱绻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温老师人很好啊,我很喜欢。” “哦?”柳富荣倒是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高的评价,“我还以为温老师的性子有些冷,你会不喜欢呢。” “怎么会?”柳缱绻忽闪着她明慧的大眼睛,无辜道,“温老师这样的性格才好呢,而且我觉得温老师也很喜欢我的呢!” “这样么……”柳富荣若有所思。 柳缱绻连连点头:“嗯嗯!” …… 第66章 衣织世:捡个小猫咪竟是妖猫幼崽 温言与柳家父女的双向面试后的感受被反馈到了帝都全真道脉协会中,由对方传达,再经过简单的交流,也就正式定了下来。 温言需要每周至少抽出半天的时间去教导柳缱绻的修行,相应的,对方给到的是时薪千元的报酬。 相关的约定只是口头的,彼此都没有落于文字的念头。温言是嫌麻烦,对方也通过此举已经向全真道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剩下来的就看女儿自己的喜欢了,倒也不必太过看重。 时薪千元,温言就算每周的半天都只花上两个半小时,算下来也是月入过万一族了。 啊,这……没毕业通过当家教月入过万,在线问什么水平…… 温言想到网上的一些帖子,忽的一笑。对于社会的既得利益群体而言,获取收入的渠道真的太多了。温言自己的这份兼职只是柳富荣与全真道华山派两者间不经意漏出指缝的利益,对于二者而言不值一提。但这样的机会又是社会上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虽然,对于温言本人而言,这同样可有可无。 门路,渠道。 这便是强者恒强的一大重要原因。 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很快,温言又接到了楚歌那边发来的信息,希望就双方合作的事宜再详谈一番,并表示对她此前提出的诉求可以再做进一步的沟通。 楚歌想和温言约在明天,但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无他,闺蜜织世那边又出了状况,想让她帮忙过去看看。在生意与闺蜜之间,温言不用思考就选择了后者。 楚歌看着手机屏幕上发来的“没空”两个冰冷的文字,一时间表示无语,对方这连赚钱的生意都不感兴趣的么?有什么能比赚钱更重要的呢? 他又发信息询问温言何时有空。 欲辨已忘言:再说。 楚歌:…… 他将温言回复的两条冰冷的信息展示给云纸烟看,后者看了也是无言:“那看来温学姐是真的有事了,等她有空了再说吧,趁此期间,我们可以先把那些觊觎公司的人约出来解决一下问题。” 楚歌点了点头:“那就只能如此了。” “嗯。” …… 而温言这边,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织世家的别墅里,入目所见,就是织世毫无形象地趴跪在沙发上,一脸小心地逗弄着一只小奶猫的场景。 房间里不时发出一阵阵“喵喵”的叫声,emm,小奶猫没叫,叫声都是从织世嘴里发出来的…… 温言:这就是你在电话里和我说的性命攸关的大事??? 此情此景,温言不由地怒从心头起,撸起袖子,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沙发边,高高举起了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重重地拍在了织世的屁股上。 “啪!” 清脆的声响回荡开来。 随后便是织世“哎呦”一声的痛叫,吃痛之下,更是一个没稳住,整个人都趴倒在了沙发之上。 饶是如此,她还惦记着身前的小猫咪,倒下前还用手将其挪开了去,避免被压到。 “你干嘛!” 织世转过头来怒斥着施暴者,不用说也知道能这么干的除了她的好闺蜜温言就没有别人了,从刚刚的脚步声她就听出来了。 奈何她猜到了开始,却没猜到后续,至少是没猜到自己会被打屁股的结局。 温言哼哼两声,隔空又是挥了挥巴掌:“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电话里说的性命攸关的大事就这?” “额……”刚才还一脸怒容的织世瞬间服帖,喏喏道,“我又没说错,小猫咪的性命也是性命啊,当然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了。” 听到她还在这儿狡辩,温言本来平复下去的怒火又腾的一下升了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继续“大展身手”。 见状,织世连忙开口:“不是,小言言你听我狡辩,哦不对,你听我解释。” 温言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好吧,让我听听你怎么狡辩的。” 织世“呸”了一声,不满道:“什么狡辩,人家那时口误,是解释!” 眼瞅温言的神色又有些不对了,织世连忙说道:“这只小猫咪我觉得和普通的小猫咪有些不一样。” 说着,还将小猫咪举起来,递给温言看。 温言的注意力被面前的小奶猫所吸引,哪个女生能对小猫咪这种可爱的生物无动于衷呢?温言也不行。 伸出双手接过了小猫猫,小猫咪在她手中发出了“喵呜”的一声奶叫,简直要把温言的心都给萌化了。 下一秒,当她用神识去检查小猫咪的身体时,却发现其身体里竟是带有天地元气的波动。 动物也是有经脉的,只是和人的构造完全不同而已。这丝丝缕缕的元气波动就源自于小猫咪体内的经脉,是天地元气与其本身元气结合后产生的特殊的气。 或许,这就是妖气? 在小猫咪身体更深处,仿佛还有一处源泉,在时刻补充着经脉里的元气。温言觉查不出来,但也有了猜测,大概就是妖族的血脉之力了。 普通的妖化兽的后裔的体内是诞生不出血脉之力的,唯有妖兽及以上的存在,才能将自身的血脉之力遗传下来。 即,织世的这只小猫咪极有可能就是妖兽猫族的后代。 将小猫咪交还给织世,温言好奇问道:“这应该是只妖猫的后代,你从哪儿搞来的?” 织世:??? “这只猫是我在路边一个垃圾桶旁边捡到的啊?” 温言:??? 出门就能捡到妖猫后裔,这是什么运气? 织世继续说道:“你是说这小家伙的父母是妖兽?不会吧,它看起来小小的,和普通的猫咪幼崽也没什么区别嘛?” 说着,织世还上下翻弄查看了小猫咪一番,惹得后者发出了不满的喵喵叫。 温言:…… 不理会织世这种凡尔赛的行为,温言说道:“这只小猫咪看起来出生不久,虽然不知道它的父母为什么将它给遗弃了。不过妖兽幼崽需要进食富含灵气的食物,普通的食物只会消耗它体内的血脉之力,进而影响它以后的成长。” 织世恍然大悟道:“哦,难怪我这喂的它羊奶,它都只喝了一点就不喝了。那我马上下单一些高能食材,这个它吃了可以吧?” 温言想了想,点头肯定道:“应该没问题,不过肯定是比不上灵级食材的了。” 织世瞬间拉下来了一张脸:“灵级食材都是限售的,仓促之间又哪里搞得到啊,而且价格也太贵了。” 所谓高能食材即是妖化兽等级的出产,人类的畜牧业已经初步掌握了妖化兽等级的妖族的驯养技术。 至于说灵级食材,则对应的是妖兽等级的出产了。妖兽已经相当于人类的职业级修行者了,正常想要捕杀都困难,更遑论将之圈养生产。也只有极少数的势力掌握有灵级食材的出产能力,但面对整个新朝庞大的需求而言,仍是杯水车薪。 温言理解地点了点头:“充足的高能食材的供给,应当不会对小家伙有什么大影响,就是可能到时候屎尿会多点,你要勤快点收拾了。” 织世面露一丝嫌弃:“啊?那我让阿姨帮忙收拾好了。” 温言摇了摇头,道:“最好不要,现在是你和它培养亲密度的重要时刻,最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啊这……”织世脸上写满了抗拒,最终还是抵抗不了一只妖猫幼崽的诱惑力,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铲屎官的任务。 随即,温言又想到了什么,道:“我这有几枚灵玉,在宿舍里,到时候给你送来,里面封存有不少灵气,破坏了封存阵纹的话,应当会造成灵气的外泄,你把它们放在小猫咪的窝里,应该对它成长也有帮助。” “这……”织世有些犹豫,灵玉什么的听起来就价值不菲,还要将其破坏掉。虽然是好闺蜜,她也会感觉不好意思的。 温言看出了织世的想法,笑道:“只是还没有对外流通而已,灵玉真实的造价应该很低,都是临川那边给到我外公的工资,我们留着也没用,正好给小猫咪用上了。你要感谢,就到时候让小猫咪生宝宝了送我之一只好了。” 闻言,织世瞬间抱紧小猫咪:“好哇,人家还只是个宝宝,你就惦记着让它生宝宝了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织世也不再纠结灵玉的问题了。 另一边,同城速递的高能食材也已经送到。最大分量的便是妖化奶牛所产的高能牛奶,织世拆封后将其倒入了小猫咪的奶盆中。 小猫咪眯着眼睛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蹒跚着爬到了奶盆边上,试探性地舔了一小口,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不喝? 就在温言织世二人担忧的空档,小猫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整个脑袋都插到了奶盆中,开始大口大口地舔起了高能牛奶。 喝了就好。 织世舒了口气,不过看样子这牛奶小猫咪不太爱喝的样子啊。 也是,正常小猫咪除了母乳外,一般都是喝得羊奶,可惜同城速递的食材清单上并没有高能羊奶,下次可以去线下或者网购一些试试。 小猫咪的精力不济,在将一大盆的高能牛奶喝得只剩浅浅的一层底的时候,便也喝不动了。随后便撑着圆滚滚的可爱肚皮,走了两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一看,竟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喊声。 小奶猫就是这样的捏,吃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吃。 第67章 关于灵兽 解决完了小猫咪的基础生存问题,温言二人才算放下心来。 看着被放在猫窝里埋头酣睡的小奶猫,温言向问织世道:“你给小家伙取名字了吗?” 织世才想起来这茬,恍然开口:“还没额,都给忘了,要给小猫咪取个什么名字呢?”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没个主意。 在提出了数个名字都被对方否定了以后,二人都是瘫在沙发上摆烂,这取个名字的怎么感觉比修行学习还要累啊…… 最后,已经放弃了的织世干脆提议道:“猫咪在英帝斯语里的词汇的‘cat’,小猫咪正好是女孩子,要不干脆就音译过来叫凯特吧。” 温言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但自己也是取名无能,只能是将就了。 成功行使了命名权的织世开心异常,立马从沙发上满血复活,兴奋地凑到小猫咪身边,低声地呢喃着刚为对方取的名字:“凯特,凯特,凯特……” 睡梦中,凯特小猫咪似乎也被耳边萦绕的呢喃给打扰到了,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奶叫声。 这可太没有杀伤力了,刺激得织世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简直就是想把猫咪薅醒了来认识自己的名字。 还是温言果断制止了母爱泛滥的织世,道:“你可别再嚯嚯小凯特了,睡眠是她最好的成长方式,别影响了人家长身体。” 闻言,织世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真想立刻让小凯特醒来,让她认识自己的新名字啊…… 小凯特的事情处理好后,二人又是无所事事了。 织世忽然提议道:“小言,话说我们都好久没有拍cos了吧,要不要趁现在再来一组的?” 温言:…… 很明显,织世虽然说出口的是疑问句,实际上表达的却是肯定句。 温言很无奈,她已经是堂堂二段的醒神修士了,还要被闺蜜摆弄着拍摄这些羞耻度爆表的cosy照片与视频。她有预感,随着自己今后的修为愈渐高深,这些现在留存下来的cos相关的内容,都会成为自己的“黑历史”。 不过嘛,要烦恼也是未来的自己去烦恼,现在嘛,当然还是和织世一起浪费时间来得更为重要了。 现在是现在,为什么要为未来的烦恼去烦恼呢? 经历过一部微电影的洗礼,织世整个人的拍摄水平与理念都提升了不少。 二人花费了个把小时的时间,总算完成本次的拍摄。 末了,织世还意犹未尽地道:“这样简单的室内拍摄还是差了点味道,改天我写一个简单的本子出来,咱们出一篇带剧情的,那才有意思。” 温言重新换好了自己的衣物,回头看了眼还在那儿回味的织世,撇了撇嘴,表示不想和她说话。 没有留宿,和织世一起吃过了阿姨准备的晚餐后,温言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便是取出了自己的两枚灵玉,破坏了其上封禁灵力的禁制,其内的灵力果然开始慢慢泄露。 温言在初学了《玉蟾阵解》后,对于这种简单的禁制也算可以理解了,故而破坏时候也很好掌握了度,使得两枚灵玉灵气流失的速度十分缓慢,保守估计可以持续一个月的时间了。 叫了个同城速递,将其送到了织世那边。温言又是将电话打到了外公那边,没别的事,灵玉的获取渠道还需要他去搞定呢。 祁致远那边,在接到了外孙女的电话,从中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也是不由得感慨道:“织世这小孩的运道是真不错啊,不过垃圾桶边上捡灵猫这种事情毕竟匪夷所思,还需要注意事情别还有什么手尾才好。” 这么一说,温言觉得也是,只是自己当时却是没想到这茬,连忙回应:“嗯,我会提醒织世的,到时候和莫叔叔、若馨阿姨他们也说一声,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见温言这是听进去了,祁致远也不复多言,而是道:“关于灵兽幼崽的喂养问题,正好我也知道一些,后面把资料打包一份传你,你们看着参考一下吧。 至于灵玉,我这边过两天再给你寄十几枚过去。目前灵玉在修行界的定价,官方内部已经定下来了,大概是按照1万新元1枚来估值,后面成不成还是两说。 不过像我们这些挂职官方的修行者是有一定的兑换折扣的,我这边的折扣是六折,你若是后面还需要,我可以继续兑换。不过以若馨他们家的门路,应当也能搞得到灵玉这东西了。” 野生的妖兽就只是妖兽,若是被人类驯养了,妖兽也可以被称之为灵兽。自然地,妖兽幼崽也就成了灵兽幼崽。 外公那边说起灵玉兑换的事情,温言也从交谈间知道了,官方对于内部修行者的兑换折扣:职业级以上才能享受折扣,力度分别是一段的九五折,二段的九折,三段的八五折,四段的七折,五段的六折,以及六段的五折。 这其实也是给到内部修行者的一个隐藏福利,若其人有渠道的话,完全可以从事低买高卖的黄牛生意。相应的,也算是为官方推广灵玉修行者货币体系出上一份力了。 至于高段及以上,也看不上灵玉这种人造资源了,若是需要,自然可以和官方要一个更好的折扣。 官方能给出这样的折扣,无疑,其中的利益还是十分充足的,温言之前估计的百倍利润看来也不全是瞎猜。即使到不了,估计也差不了太多。 相比起灵玉这点支出,小凯特需要的灵级食材才是真正耗钱的大户,不过等到织世那边求助家长后,以莫博彦的实力,少许的供应一只小猫咪成长的份额应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是资金的问题,而是灵材的稀缺属性,注定了就算你再有钱,不是圈内人,也很难光用金钱就可以批量扫货。 至于代价吗,不过就是织世多去撒两次娇罢了。顺便,通过她父母的身份把小凯特在官方层面上过了明面,也能解决掉小凯特身上可能存在的潜在问题。 爷孙二人交流了一阵,祁致远又是满是回忆地叹道:“说起灵兽,其实我们家曾经也有一头灵兽的,不知道你还有没记忆。” 我们家的灵兽? 温言努力翻找起自己的回忆,终于在记忆的深处找到了那抹身影。 没错,自家曾经确实是养了一头灵兽,这事儿又得从自己的太爷祁怀宇说起了,因为这头灵兽就是他老人家当时收服的。 只不过,最初祁怀宇收服对方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一只妖化兽而已。而且若要说收服,倒不如说是对方看上了祁怀宇提供的包吃包住的待遇,主动跟随来得恰当。 事实也是这样,直到祁怀宇故去,这头妖化兽也一直没有发挥过它的作用。最后又是祁致远继续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对方,几十年的时间熬下来,竟然被它生生熬进阶了。 而在对方进阶后不久,就嫌弃祁家的伙食太差而跑掉了。 没办法,它都已经是灵兽了,怎么着待遇也得跟着升一升吧,还是原先的普通食物,可是满足不了妖兽的成长所需的呀。 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对方竟是打通了山庄后山的归元潭与地下水脉的通道,并且顺着地下水道就离开了山庄。 那时候温言还小,夏天时候总喜欢跑到后山玩耍,骑在对方身上,让它带着自己遨游在归元潭内,现在再想起来,也是一段美好的童年回忆。 没错,对方的本体便是一头灵龟。 也只有这样拥有超长寿命的物种,才能在机缘巧合之下,用时间生生把自己熬成灵兽。若对方现在还活着的话,也有个一百多岁了。 这头灵龟有着他自己的名字,叫做归元。 若说他跑了其实也不是那么恰当,因为早些年他偶尔也会回个那么几趟怀宇山庄,结果发现伙食虽然有所改善,却还是不如自己去大海里猎食吃得好,于是每次待不了几天便又跑了。 如今算来,对方也有许久未曾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 千里之外,东海深处。 一处无人的岛礁内部。 一头体型硕大的鳌龟眯着眼,惬意地趴在自己的巢穴内,一旁的水池里有几头小乌龟正在玩耍嬉戏,这些都是他的子嗣。 这时,他忽然睁开了一双龟目,目光中满是人性化的思考,最后口吐人言,道:“奇怪了,怎么感觉有人在念叨我老归啊。” 四下张望一眼,岛礁内部仍是那么祥和安宁,感觉没什么异常,他便再度闭上了龟目,又开始假寐起来。 第68章 入股琼酒酒业 帝都大学内。 楚歌隔天又发消息联系了温言,这回终于得到了后者有空的回复,于是立刻约上了云纸烟一起,想和温言这边敲定合作事宜。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昨天已经和云纸烟一起约见了之前暗中图谋不轨之人。 结果吗,目的虽然达成了,却又不是很完美。 对方的后台似乎也是不小,因此并不是很顾忌云纸烟背后的帝大修行系副主任、五段内罡的云天舒。虽然最后也是卖了面子,承诺不再使用场外招,但也表示了会遵循规则地与琼酒进行市场化的竞争。 如此态度,楚歌也有了猜测,对方背后很可能是同行的那几家头部的白酒集团或者其关联企业、势力。以他们的体量,确实可以不在乎帝大的一位武道五段副主任。 不过相应的,有了这层关系的楚歌也勉强算得上是牌桌上的玩家了。这时候,大家就只能按照台面上的规则进行游戏,至少目前的琼酒还不值得对方打破规则。 目的达成了一半,楚歌心中却是有些阴霾,他也未曾料到这些同行的嗅觉竟是如此敏锐,面对不过是刚刚崭露头角的琼酒,竟能立刻判断出其发展的潜力,进而提前进行谋划。 或许也不是他们的嗅觉如何敏锐,也可能是单纯地一视同仁地打压新晋起势的竞品。但不得不说,这一手正正戳中了楚歌的痛处。 此番是正好有了云纸烟这层关系可以进行借力,但万一遇上了更大的对手,这层关系还能不能顶得住就得打个问号了。 所以,他才会迫切想要加快琼酒发展的步伐,争取做到在白酒巨头反应过来调动资源狙击他之前,让琼酒站稳脚跟,不惧任何的市场竞争。 在这过程中,需要的便是更多的盟友与资源,与他一起发展琼酒这个襁褓中的婴儿,使其免遭夭折之厄。 温言收到楚歌的消息时,正在和织世视频聊天。不过视频的对象并不是织世,而是小猫咪凯特。 正所谓:织世家中初相遇,一见凯特误终身。 显然,温言也是被这个可爱的小萌物给俘获了。 小凯特:哼哼,愚蠢的两脚兽,拜倒在我们喵星人的魅力之下吧…… 织世那边看到温言收到信息后皱眉的样子,也是好奇问道:“怎么了小言?是发生什么了嘛?” 温言于是便将关于【百里醉】到琼酒,以及前前后后的起因经过都同织世说了一遍,并说道刚才收到的便是楚歌那边又来找自己谈了。 听完,织世饶有趣味地凑趣道:“听起来很不错啊,那下次你们再谈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温言表示这个可以有。 织世想了想,又道:“正好,戴晴最近学习了很多合同法的内容,叫上她一起,有什么我们没看出来的问题,她在场也能帮着把把关。” 温言自无不可,不过合同也不是当场就要签,后面肯定会让外公那边安排专业的法律顾问审核的。带上戴晴也不是真指望其发挥什么作用,只是让她多接触些商业上的东西,多锻炼多练,以后也能更好地帮着织世经营管理她的公司。 就这样,楚歌带着云纸烟,温言带着织世与戴晴,五人约在了一处,共同协商起关于温言入股琼酒的事宜。 温言是不认识云纸烟的,楚歌介绍时也没有明说。还是后面谈到琼酒酒业当前的股权结构时,对方介绍到了云纸烟代持的云天舒的股份,温言这才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也仅仅是好奇了一下而已,温言没想到的是还真让楚歌抱上了大腿。由此,她又产生了疑惑:既然对方的公司里已经有校方领导介入了,为何还回来找自己呢? 也没有藏着掖着,温言直接就问了出来。 楚歌与云纸烟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陈述,道:“我怀疑现在打我公司主意的那批人幕后就是国内的某个白酒巨头,云主任,额……” 还是云纸烟主动替他说了下面的话:“我爷爷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威慑力,大家也不在一个圈子里,所以对方并不是很给面子,只能保证一切按照明面上的规则来。因此,才想要继续和你们这样的地方豪强合作,另辟蹊径与他们进行竞争,退一步讲,你至少不会和他们有瓜葛。” 原来如此。 温言点头表示了然,也没有表露出更多的心思。 接着,楚歌二人又是将这批鬼祟之人的种种行事都说了一遍,让旁边打酱油的织世与戴晴二人大感涨知识了。 说实话,最开始听完温言对【百里醉】的评价后,出于商业思维的本能,织世就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可惜自家做的是全息投影相关的科技企业,和白酒行业完全不沾边,也就没起什么心思。 世界上赚钱的生意太多了,什么钱都想赚只能让自己荒废了核心产业的发展,这也是诸多志存高远的企业家所不取的。 织世已经慢慢觉醒了自己的商业属性,家庭耳濡目染之下的阅历与能力正在慢慢兑现,对于这个道理自然不会不明白。不过,她也希望自己的闺蜜能够拿下这个项目。 不过,在了解完了楚歌这边的意向之后,温言却是一时失语。 额……虽然也知道自家家底还算殷实,倒是没想到,在外人眼中,自家竟然还能被归类为【地方豪强】了。 楚歌那边是诉求很简单,目前他在江赣行省赣西市老家收购的那座酒厂明显已经承载不了日益增加的订单需求了,而且酒厂老旧,也不符个现代化生产的诸多工艺,效率有些低下。 所以他希望,温言这边能够在他们临川本地或者附近通过收购的方式尽快拿下一座现代化的酒厂,调整后用以进行琼酒的生产。 此外,温言这边还需要筹建起生产销售全链路打通的地方分公司,楚歌他们则以母公司的股份入股,双方共同持股这家分公司。 按照楚歌的估计,全国境内有了这么样的两三个分公司就能满足整个国内市场的需求了,剩下的就是跑马圈地地招代理、抢地盘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空手套白狼呢…… 织世与戴晴面面相觑,若非有云副主任背书,她们都要以为楚歌这是在搞诈骗了。 但是温言却知道,只要对方的【醉生梦死】系列的四款酒都能有第一款的【百里醉】这样的水平,那这笔生意她绝对是占了大便宜了。也就趁着当前楚歌刚刚起势,一无所有,自己才能有机会分一杯羹。不然,这等规模前景的生意,自家也是没资格去角逐的。 对于合作一事,双方都是奔着促成去的,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简单了许多。 之后,对于双方在母公司与子公司的股份划分上,温言这边有戴晴出马同楚歌夹枪带棒地交锋了数个回合,也没取得一个共识。 其实吧,温言觉得戴晴目前争取到的条件已经符合自己的心理底线了。但是前线戴晴还在奋力拼杀,她做主帅的当然不会这时候去扯后腿。 等到中场休息时,众人点了餐点一起食用,却浑然没有了刚才谈判桌上的那种剑拔弩张。 彼此都是学生同学的,大家其实相对而言都是比较纯真的。 楚歌一边吃着,一边苦笑着对温言说道:“温学姐,这位戴学姐要价也太狠了吧。普通版的【百里醉】不说,你可是尝过我特供版的【百里醉】的,其中的价值你应该知道的吧。” 温言吃着自己碗中的食物,不动声色地道:“这个自然,若是特供版也能做到量产,那我们在戴晴提出的要求上减一成也未尝不可。” 戴晴用目光示意温言:这怎么就投了? 温言回以一个安心的目光。 戴晴便也知晓了,这其中怕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细节在其中,变数还在那楚歌所谓的特供版的【百里醉】之上。 闻言,楚歌面上先是一喜,而后又是拉了下来。喜的是对方愿意让步,说明事情有的谈;忧的是特供版的制作工艺需要修士参与,他也是有了特殊机缘才能提前掌握,却也导致了最后的产量极低,根本满不足不了对方量产的需求。 但这个制作工艺价值太高了,他是真的不想分享出去,或者说,温言这边给到的利益还没能打动他。 楚歌的表情被温言看在眼里,对于其心中的想法自然也能猜出个大概。于是温言建议道:“要不然这样,原有条件我们仍是降一成,关于特供版的制作工艺你再开个价,算是我单独向你购买的。 相当于你用琼酒的其中一项专利提前套现了一笔,也能缓解你目前个人财富的压力。据我所知,为了应对之前那些人的盘外招,你手头上的压力应该很大,而且这份技术若能掌握,我们也会用到分公司之后的生产流程中,算得上是共赢了。” 闻言,楚歌神色变幻,显然这个提议让他心动了。 是的,他心动了。 但是,还需考虑的一个问题是,虽然技艺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毕竟是和琼酒的生产销售息息相关的,所以这个决定也不是他自己就能拍板定下的。至少,需要考虑到身边这位代持了“大腿”股份的云纸烟同学的意见。 见到楚歌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云纸烟立刻表示:“我这边没问题,技术专利这些本来就不在琼酒公司的名下,公司只有永久使用权,你若是想凭此套现,只要不违背竞业协议,无需经过公司股东的许可。 而且温学姐又即将是公司的新股东,说到底这份技术最后还是会用到公司手上,所以温学姐这个建议我也是支持的。” 如此,便再没什么阻隔,楚歌这边再三考虑过后也是表达了自己原则上同意的初步意向。只是更多的细节还需要双方一点点地商榷核对,所以一时间合同是签不下来的。 温言表示无妨,自己这边可以安排先物色起合适的酒厂了,毕竟酒厂也是后面双方股份估值时候的重要资产。 对于温言这方而言,当然是酒厂越大越好,这样子在创业初期大量的真金白银投下去,换回的琼酒母公司的与分公司的股份也就越多。 但是楚歌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提前定死了酒厂的规模,防止自己的股权被稀释得太多。 后面就算要扩建也是公司再发展壮大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他有信心,公司必然已经可以自己造血,而他自己必然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资金,又何须再用珍贵的股份去交换。 …… 涉及到超过千万资产估值的公司的生意,自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谈完的。不过后面就不需要温言再去操心了,祁致远那边已经派来了专业的人员接手了接下来的一应事务。 总之,大局已定,温言代表的祁家正式入股了楚歌的琼酒酒业。 第69章 我当家庭教师的第一堂课 不用操心那些繁杂琐碎的事宜,温言又恢复了波澜不兴的校园生活。 待到最近的一个周末,温言也如约前往了柳缱绻的家中,去教导她关于修行的一些知识。 这次来,柳富荣并不在家。 两次下来,家中都是没有女主人在的。这点,温言也早就通过资料知晓了,柳富荣的妻子早年间因病身故,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柳富荣也一直没有续弦。 没了家长在,柳缱绻表现得就很有主人翁风范了,一边招呼着温言,一边让家中保姆准备茶点吃食的,很是大方与活跃。 “温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呀?”柳缱绻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开口道。 温言看着对方,说道:“先看看你的基础吧。” 柳缱绻正襟危坐,乖巧地问道:“那怎么看呢?” 温言道:“你平时都怎么修行的,现在照做一遍就好了。” “好的,温老师。” 柳缱绻深吸了口气,随后在蒲团上坐定,闭上了双眼,试图进入定境。 但似乎是因为有了外人的注视,本来就比较勉强的入定功夫,今天更是怎么也找不到状态。 柳缱绻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是心却乱了。而她越是想要平静下来,就越是平静不下来,乃至竟连呼吸都出现了紊乱。 眼见得柳缱绻入不了定,反倒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温言连忙叫停了她。 “温老师……”柳缱绻睁开了双眼,惭愧地看着温言,弱弱地道。 其实真正该不好意思的是温言才对,她也意识到了,柳缱绻不过是一名高一的学生而已,修行还很浅薄。 不是谁都如温言一般在年少时期就能够轻易入定,搬运内气的。对于许多初涉修行之人而言,花费三五年乃至七八年时间能做到初步的入定都算是难能可贵了。 柳缱绻平时自己尝试时或许能有十之五六的成功率,但在外界目光的干扰下,这个概率就被大大降低了,此时入定不成功也是应有之义。 想通此节,温言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修行之道,在几在私,观察者的存在会大大影响修行的状态。你还只是初窥门径,排除不了外界干扰是正常的。我们换一种方式吧。” 闻言,柳缱绻面色稍微好了些,也是好奇道:“换什么方式啊?” 温言:“我可以用神识观察你体内的内气运转,方便吗?” “神识?”柳缱绻一怔,意识到资料上说的温言确实是一位醒神修士,但当这纸面资料反映到现实中,还是会有种微妙的感觉,明明对方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啊…… 我的老师是天骄女帝??? 柳缱绻脑海中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零碎思绪,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拉回到正题。 据说,神识内视,几乎是相当于将自己的内里毫无保留地暴露给对方,即使对方也是位女生,这种行为也让她感觉有些害羞。 看到柳缱绻的表情,温言顿时知道是对方是想岔了,无奈解释道:“不是你想的这样,神识的视角其实同肉眼的视角是截然不同的。在神识的观察下,事物呈现出的其元气波动的画面。 在这种视角下,观察对象是血肉之躯还是草木灵物,其实差异并不是很大。区别只在于元气的类别,数量的多寡,质量的高下……” “是这样啊……”柳缱绻讷讷道,“我还以为,不对,我才没有想歪哩!”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的小姑娘立马改口,心中已经恨死了那些网络文学的作者了,一个个的不懂修行还硬往上牵强附会,弄得她也信以为真了。还是在温言老师面前,这回真是糗大了。 温言呵呵一笑:“嗯,你没有。” 柳缱绻小脑袋狂点:“嗯嗯!那温老师你开始吧,需要我做什么么?” “不用。”温言温和地说道,“只要你心里没有抵触的念头就可以了。” “用现代科学的说法,神识也是一种特殊的力,会受人体磁场影响。而人体磁场对于外界力量的入侵是很敏感的,并且会自发地进行排斥。即使是一个普通人,若是心存强烈的抵抗之意,普通的醒神修士都无法强行以神识侵入对方的身体。” “你虽然无法控制自身的磁场,但只要在心中放下了警惕与防备,那么身体磁场自发的抵抗也会弱很多,我的神识也便可以观察到你身体经脉里的内气运转情况了。” “哦哦,我懂了。”柳缱绻依言在心中默念放弃抗拒,任由温言的神识侵入体内。 见到柳缱绻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温言便放开了自己的神识,外放而出,探入其体内,试图观察对方经脉中的内气运转情况。 这也是她最新的修行成果,已经可以做到三尺之内的神识外放了,并且还能有限度地深入到物体或者人体的内部。当然,若是后者,还得对方不反抗才行,这点,织世已经帮她验证过了。 织世的修行水平是高过柳缱绻的,在织世身上都行得通,柳缱绻这边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感知到自己的神识突破了柳缱绻身体上一层无形的阻隔,成功观察到了她体内的经脉,温言感到很欣慰,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小姑娘竟然真的信任自己且放开了身心的防备。 需知她已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毕竟信任的积累是需要长时间的相处来证明的。对方能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也实在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当然,现在也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进入到他人的体内,温言神识的消耗速度成倍的增加,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抓紧这些时间,温言神识发散,敏锐地捕捉到了柳缱绻经脉中流动的气。 虽然此时对方并未有进行内气的搬运,但是长久行气下来,身体经脉内气产生的惯性记忆仍让一些气的流动保持了曾经的轨迹。温言的神识便依附于其上,跟着视察了一遍柳缱绻的行气经脉。 等到一遍堪堪结束,投入其中的神识也将将消耗完毕。 “呼……” 温言长出一口气,深呼吸几口,振奋了一下自己因为神识消耗变得有些昏沉的精神。 “温老师,这是好了嘛?”见到温言这边的动静,柳缱绻出声问道。 几分钟之前,她就莫名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破了自己的身体,进入了自己的体内。等她想要去感知时,却又杳然无踪了。见到温言这边闭目凝神的认真样子,她也不敢去打扰,就只能坐在那里静静等待。 这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 此时,温言已然观察完毕,虽然只是粗略地扫了一遍,也做到了大致的心中有数。 恢复了精神,温言迎上了小姑娘略带关心与忐忑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暖,笑道:“嗯,好了。你的情况我也大概知晓了。” 闻言,柳缱绻也相当有兴趣:“那我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呢?” 略一思考,温言答道:“按照你现在的内气的数量与质量,应该是在国标的业二接近业三的水平,不过整体有些虚浮,根基不够扎实。难得的是,你体内的经脉中似乎无主内气充盈无比,若能将之炼化,再上两个台阶也不成问题。” “这样么……”柳缱绻想了想,说道,“那可能是因为我爸爸前段时间给我了一枚丹丸,我吃下去以后就感觉内气的数量提升了不少。” 温言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便对了,看来你爸爸给你的丹丸效果很好,直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将其完全吸收。只是你现在的静功还不够深,无法完美炼化药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丹丸转化出的内气都会慢慢消散的。” “浪费了就浪费了吧。”柳缱绻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小说上不是说的用丹药强行提升上来的修为,会导致根基不稳么?这是真的吧?” 温言失笑,却还是回答道:“这个倒是有此说法,不过根基这种,后期也是可以查漏补缺弥补的,只要不是在大境界上面投机取巧了,一般的积累过程,使用些外物倒也无妨。” 柳缱绻问道:“那温老师你也用了么?” 温言一愣,答道:“我没有。” 柳缱绻立刻一脸正容地说道:“那我也不用了!” 温言哑然,随即抿嘴一笑:“很有志气呢,这样也好。修行本来也不是只争朝夕的事,贵在持之以恒,希望你能保持住这份锐意进取之心啦。” 柳缱绻严肃地点了点头:“嗯嗯,我会的!” …… 第70章 一只缱绻喵 柳缱绻已是决定不刻意去吸收炼化体内残存的丹力。 这固然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但从另一角度看来,逸散的丹气从她周身穴窍排出之时,也会起到轻微的易筋伐髓的作用,虽然微乎其微便是。 无疑,这是种极不划算的做法。但是,对于土豪来讲嘛,只要不是纯粹的无意义的浪费,性价比什么的是不用考虑的。 甚至,有时候纯粹只是为了自己高兴,就算是烧点钱浪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暴发户气质的消费行为是温言这样的家庭怎么也体会不到的。不是温言烧不起,而是她的家族已是脱离了“暴发户”的概念,如今也算是一地望族,修行世家了。 世家二字,代表的不仅是更高的起点,更顺畅的上升通道,耳濡目染之下的家族子弟那迥异于寻常人家的思辨认知能力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对于他们而言,一切的成功都是可以预见的,这也是他们更容易取得成功的一大原因。 …… 柳家。 温言询问起小姑娘关于被她神识入体的感受。 柳缱绻回想了一下,道:“emm……感觉就像做了一次x光一样。嗯,不对,是我想象中的那种……被可以照透身体的光线给扫描身体的感觉……” 小姑娘说得云里雾里的,温言却能听得明白。一般人体对于医学上的x光是无感的,类似的感觉也只是潜意识下的错觉。同理,神识也是如此。 不过,由修行者而产生的神识却更能激发被感知对象心里的幻想,从而出现对方想象中的感觉。 温言也问过织世被神识扫描的感受,对方的感受是像是一阵清风吹进了她的身体里,化作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这般正向的描述,大概是因为她完全无保留地信任着温言的缘故。 感觉,有点唯心了啊…… 温言并没有过多去思考这其中的原理,或许当今的科学修行体系再进步几个台阶后才能对此有更具体的研究吧。 从这点看来,温言就不适合今法,因为她太过随心、太过随意了,缺少了科研人的那种汲汲求知、孜孜钻研心态。 柳缱绻这边的修行,问题其实还是很多的。 现在的整个社会风气下,大部分业余阶段的修行者都是不带脑子地去修行的。他们被规划好了什么时候该去做什么,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成为了单纯只为了境界提升而修行的傀儡。 其人空有一身修为,实际上除了这身修为之外,和普通人相比,对于修行,他们并没有更深刻的认知。 很遗憾,柳缱绻此时就是属于这样的填鸭式产物。 修行之初,柳富荣便为其延请了名师,她也成功入门了修行。而后,就是日复一日地积攒内气,她的名师也没有培养出她修行求道的心念,只是带着她修行上了正轨后便“功成身退”了。 这其实也是大多数普通人接触修行后的样子。 若想求变,其实很简单,多多去阅读道藏经典,去思考修行是为何修行,为何要这样修行;去寻找修行的意义,去发现天地间的灵机,去感受、去触摸他们…… 这虽然听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却远比行气入门这样的苦功艰难地多。后者可以死磕下来,前者若是不得其门,就真的入不了门了。 新朝的各大法脉中的修行者,其修行之初就被要求阅读经典、打熬筋骨。他们大多不接受新朝的义务制教育,而是有私人订制的教派课程。 这也是传统修行界的传承优于世俗的一点,各方面的注意禁忌都有了前人趟路,优渥的修行环境与氛围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来自世俗的干扰,从而可以让门人弟子从修行的最初就不落入凡俗窠臼之中。 但这样的模式注定了其只能是作坊式的精耕细作,难以推而广之地普及开来。而新朝现行之策则保证了修行的普及性。 有时候,温言也会在想:所谓不落凡俗窠臼,但同样不也落入了前古先辈们的窠臼了么? 不过,至少前辈先贤们的路是走得通的,而且并没有定死了条条框框,在整体的大框架之下,每个人都能发挥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修出独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法。 类似柳缱绻这样不诵道经,不明原理,糊里糊涂地修行的,温言给她的建议也只能是多多看些道藏经典;若是不喜欢古修的路,也可以也去关注当今科学修行体系的一些前沿知识,看看自己是否具备学者之心,能在这条新路上有所建树。 但不论走的那条路,只有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才能支撑得起后面的境界提升。 柳缱绻听懂了,这是在委婉地说她是修行界的文盲么…… 额……(╥╯^╰╥) 小姑娘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反驳两句,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就只会一部修行最初时学会的行气法,其他关于修行的相关延伸知识都是一问三不知。 明明原来她还觉得自己已经远远走在了同龄人的前列了来着…… 颓然接受了自己是个修行文盲的设定,小姑娘万分气馁:“嗯……我会的……” 温言看出了小姑娘的失落,并没有苛责对方,而是安慰道:“这个不着急,你现在才16岁,还很年轻呢,有的是时间去夯实根基、突破境界。” 柳缱绻却是深以为然:“对的嘛,我老爹帮我找家庭教师本来也不是想着我能很快突破什么的,就是去和全真华山派拉拉关系罢了。没想到人家都不愿意派人过来,幸好有温老师你过来了。” 温言:这柳富荣还真就什么都和小孩子说啊…… 注意到温言的表情,柳缱绻很聪明地猜到了她此时大致在想的什么,得意地笑道:“我老爹才没和我说这些,不过我还是从和他平常聊天的内容中推断出来了。温老师,我聪明吧!” 这神情,脸上写满了【求表扬】三个字。 温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的,聪明的高中小孩(¬_¬)瞄 虽然没有言语,柳缱绻分明读懂了温言此时眼神中意思,便又是一阵不依。 一阵打闹。 …… 第一天的第一堂课,温言其实并没有教授给柳缱绻什么内容,只是二人之间随便聊聊,建立一下感情,互相磨合一下而已。 只是以一次的神识观察并不足以让温言完全掌握柳缱绻的修行状况,后续可能还需要对方更多几次的配合。 对此,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及二人间良好的氛围,柳缱绻很大方地表示都可以啦。 等到后面二人相处得更融洽一些后,温言还打算如之前帮助戴晴一般也带着小姑娘过一遍她体内的行气路径,看能否调整掉其中的一些不谐之处。 半天的时间的很快过去,及至温言准备离开了,柳缱绻才恍然发觉,时间竟已到了这个点。 柳富荣那边,打过招呼是不回来了,柳缱绻便要求温言留下来一起用餐。 温言委婉谢绝了,双方现在关系还是相对陌生,她并不习惯在这样的关系下于他人家中做客用餐。 见状,柳缱绻只能遗憾地放弃,送温言离开时,还不忘强调道:“温老师,你下次一定多留点时间,我还想亲自下厨为你展示下我的拿手厨艺呢!” 温言倒是奇了:“你还通厨艺呢?” 柳缱绻一脸神气:“少看不起人哦,我的厨艺,那可是……” 小姑娘的后半句没有那出来,因为此时家里的保姆适时地出现,送上了精心准备的小吃,这是让温言带回去的。对方在听到小姑娘的自夸时,忍不住向小姑娘投来了奇异的目光,使得柳缱绻的后半句话卡了壳地未能说出口。 注意到了这幕,温言不明发问:“那可是什么?” 顶着保姆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柳缱绻哼哼说道:“哎呀,到时候温老师你尝了就知道了。” 温言失笑:“呵,好呀,那我期待着。” 对此,柳缱绻就只是笑笑,显得高深莫测。 保姆这时候也递上了餐盒,并给了温言一个同情的眼神,弄得温言不明所以的,但也没有发问。 对于对方的这一点心意,温言并没有拒绝。 不过根据保姆那最后的眼神,再联想到小姑娘前后的状态,温言感觉,她口中的“厨艺”怕是得打上个引号了,呵呵。 二人也加上了微讯的联系方式,柳缱绻的微讯昵称叫做【缱绻喵】。 可以,这很柳缱绻。 回去的路上。 柳缱绻发来了微讯信息。 缱绻喵:猫咪笑脸.jpg 欲辨已忘言:(*^__^*) 缱绻喵:温老师,你每周多来上几堂课好不好? 欲辨已忘言:看情况 缱绻喵:可是我真的觉得和温老师在一起很开心啊e(┬┬﹏┬┬)3 欲辨已忘言:谢谢 …… 陪着小姑娘在微讯上聊了一会儿,温言便主动结束了话题,因为这个16岁的小姑娘的话实在是太多啦,她已经不想回答了。 思考了一番今天的课程内容,发现没什么错漏。 嗯,这个钱赚得心安理得。 忽的,温言莫名想到了更早前在冲虚之筏上看到的那则找家教的帖子—— 任务内容:修行家庭教师,指导女儿引气入体 任务要求:长期,职业级以上修士 任务地点:新朝、帝都 赏格:1星币\/周,可等额更换为全球各大主流货币 …… 打开了暗网,见帖子还在,这就大概率说明对方并不是柳家父女。也是,帝都这么大,哪可能这么巧合就正好撞上了。 况且暗网里鱼龙混杂,柳富荣这样的女儿奴又怎么可能随便就从其上为女儿找家教呢?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思绪纷飞了一会儿,温言忽然又想到:织世那边刚收获了一只灵猫凯特,自己这边又捕获了一只缱绻喵,怎么感觉自己最近和喵星人有缘呢。 呵呵…… 第71章 我的楼兰 “第四十神仙 经曰:常思顶中紫云出如车盖,状如火气,文彩五色,上与天连。以意极布之,与天相率下。 念胃中黄气如橘,忽长稍大,身形如日。念目下元气、赤人黄人,道气行布四支,登高入日中登高,一作登台,上至绛宫紫房太一。 祝曰:太一北极,敬告诸神,常令魂魄安宁,无离王甲身! 是谓自然无形者也。” 又过去了一段时日,温言照例完成了鸱鸮那边最新一期的破译,这回对方在发来新内容后,还向她打探起了关于妖都的一些信息。 对于妖都,温言所知亦是不多,给到对方的也只是网上就能搜到的一些信息。不过鸱鸮那边看样子本来也没抱有什么心思,就是随口提一嘴的样子。 作为新朝西南地区的第一大城市,妖都毗邻横断山脉,可谓是新朝西南地区人类文明与荒野的分界线。 特别是超凡复苏的当下,绵延数万里的横断山脉之中也不知潜藏了多少的妖物,人迹罕至之处又不知埋葬了多少的秘密。 跨越过横断山脉,便是有着源星屋脊之称的天荒高原,阻隔了新朝与神竺两大国的希雅山脉便位于天荒高原的南方地界,也成为了两国的分界线。 正是妖都的存在,使天荒高原不至于成为一片孤悬的飞地。震慑住了横断山脉中的诸多大妖,保证了天荒高原与外界交通的顺畅。如此,在群妖环伺,人迹稀少的天荒高原上,人类依旧是无可置疑的霸主。 这些都是搜索引擎上都能获知的消息,二人随意聊了两句,鸱鸮也没有展开再去说什么。 回到现实中,春意已经铺满了帝都的大地。 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生发的季节。 温言这边,已经好久都没有出场的叶志华最近不知怎么地又开始频频来联系她,虽然她每次的回应都没有给对方留有幻想的余地。 温言表示无奈,对方都已经是大四就要毕业的人了,都要走了,莫非还存有什么“黄昏恋”的肖想么,想太多…… 对此,吃瓜群众苏晓筱表示:“人家叶学长说不定就想在毕业之前表明心迹呢,不然毕业后就再没有机会了。这波呀,叫做青春不留遗憾!” 温言淡淡地扫了一眼说着风凉话的室友,刚想说什么,手机上又收到了来自叶志华的信息。 啊这…… 对方又一次约她出去。 此时,温言也不想和对方再有什么拉扯了,便也同意了最后再见一面说个清楚,以免弄得双方都不愉快。到底是曾一起奋战过大比赛的同学,因此而隔阂了也到底不好。 对于大比赛的那段记忆,温言还是觉得很有意义的。 约会,正确的说法是会面的地点被叶志华定在了帝都外环的一处私人庄园内。按照网上的一些说法,这个庄园很适合搞一些浪漫的活动之类的。 温言全然无感,虽说同意了会面,却也不想传递给对方什么容易误会的讯息,便想要改地点。 叶志华还想再做挣扎,却也无法改变温言的想法,二人最终只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处清幽的酒家中碰面了。 温言到达后,叶志华已经在包厢中等候了有一会儿了。 见到她来了,叶志华明朗一笑,道:“温言你来了。” 温言冲他点了点头。 客人就位,服务员也上门为两人服务了起来,各色菜品也都慢慢被端了上来。 这酒店没有点菜的环节,就是定下个餐标,备注了忌口偏好后,店家这边会根据预算标准,自行配菜上菜。 不过还真别说,这家店能在帝大附近闹中取静,做到这种程度,它厨师的水平还是相当够火候的。 主厨是很地道的北派厨师,没有为了迎合全国各地食客而做的普适性的改革,保留了老底子厨艺的原汁原味,带给了习惯南方口味的温言不一样的味蕾体验。 …… 酒足饭饱,服务员收拾好了餐桌,剩下来就是谈事情的时候了。 不过温言没想到的是,叶志华这时候并没有再有什么举动,而是拿起了放在角落里的吉他。 温言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叶志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吉他发出了悦耳的清音。 他这才看着温言,解释道:“过去的一段时间,我都在西漠行省,荒原、戈壁、沙漠、绿洲、古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给我带来了无穷的灵感,因此我也创作出了一首歌曲。今天我想把它唱给你听,不然,我怕再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温言直视着对方,不为所动,狠心就要拒绝。 叶志华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回复,不由得心中一痛,脱口而出道:“温言,就当是离歌了,或许我们的相遇相识到此便是终点了,可以么?” 面对着对方带着几分哀求的神色,温言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拒绝的话,正如对方所说,那便为此画上一个句号吧,虽然从始至终自己这边都没有过开始。 得到了温言的默许,叶志华也是神色一振,重新调整好状态,酝酿好了自己的情绪后,指尖拨动,悦耳的音符飘荡出来,还伴随了他的浅斟低唱: “想问沙漠借那一根曲线 缝件披风为你御寒 用肺腑去触摸你的灵魂 我就在那只火炉边取暖 ……” 这样子被人深情款款地唱着情歌,温言也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大概是两个人的包厢的环境有些私密了吧。 记忆恍惚,温言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高中时期,也有同学当众唱情歌向她表明心迹,不过那时却没有现在这样的不适之感。 …… 叶志华已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开头独白似的浅唱似乎是他在自诉着心迹,将他的情感向着对面的佳人娓娓道来: “想问姻缘借那一根红线 深埋生命血脉相连 用丝绸去润泽你的肌肤 我就在那个怀抱里缠绵 ……” 客观来讲,叶志华的音色条件还是挺不错的,唱起歌来还有一种莫名的磁性,听起来很有感觉。 歌唱至此,即使温言没有特意去感知对方的情绪,也能从对方的歌声中感应到他那愈渐浓烈的情绪。 而歌声仍在二人之间流转: “你总是随手把银簪插在太阳上面 万道光芒蓬松着你长发的波澜 我闻着芬芳跋涉着无限远 只为看清你的容颜 ……” 温言没有去躲避对方炽烈的眼神,当对方唱到此处时,迎着对方的目光,竟然莫名地心潮都有了起伏。 叶志华的歌声没有因此而停顿,愈转激昂的部分裹挟着他浓烈的情绪喷涌而出: “你总不小心把倩影靠在月亮上面 万顷月光舞动着你优美的梦幻 我闻着芬芳跋涉着无限远 只为看清你的容颜 ……” 这一刹那,温言的脑海中仿佛也出现了叶志华用歌曲为自己构筑的这幅西漠风情画卷。 画卷中,有一位美人随手把银簪插在太阳上面,万道光芒照射到她柔软的长发上,泛起一阵蓬松的波澜;这位美人总喜欢慵懒地倚靠月亮,以至于一抹倩影被留在了上面,万顷月光洒下,她的身影也在月光下如梦似幻、优美地舞动着…… 于是便有这样一个人,他追随着美人的足迹,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天地间的日光与月光,处处皆是美人留下的痕迹,他从中仿佛都能嗅到美人那醉人的芬芳。他一路跋涉、一路追寻,只为能看清美人的容颜…… 伴随着温言脑海中的画面涌动,叶志华终于唱出了歌曲最后的尾声: “谁与美人共浴沙河互为一天地 谁与美人共枕夕阳长醉两千年 从未说出我是你的尘埃 但你却是我的楼兰” 在叶志华的高昂激烈的歌声中,温言感觉自己心灵的某处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仿佛竟是有了瞬间的心动。 不是为叶志华这个人,而是为他所唱的歌曲。 脑海中的画面也愈渐清晰起来,那个追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魂牵梦萦的那位美人。那位美人身着飘逸的白纱,披着浓烈的红纱,在风沙中遗世而独立。 旅人靠近了美人,当美人回首看他的刹那,温言发现,那赫然是自己的面容。 …… 包厢中歌声已经平息了好一会儿了,二人间仍无人说话。 温言平复了被歌曲的意境扰动的心绪,主动开口问道:“这歌,叫什名字?” 等了一会儿,才听得叶志华答道:“我的楼兰,它叫我的楼兰!” “我的楼兰么?”温言低吟着歌曲的名字。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叶志华却是嘴唇微动,无声的说出了三个字——“致温言”。 第72章 十年后再见 《我的楼兰》的后劲有点大,二人都没有喝酒,在歌声中,却仿佛都已经醉过了一回。 叶志华在温言面前唱完了这首歌后,好像终于释怀了,语带轻松地说道:“温言,谢谢你听我唱完《我的楼兰》。” “我很荣幸。”这是温言由衷之语。 闻言,叶志华面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笑道:“荣幸的是我才对,我的楼兰。” 这话又把温言说沉默了。 见状,叶志华也是自哂一笑:“好了,心愿了了,我也别无遗憾了。” 不待温言回应,便又自顾自说起了这首歌的创作历程: “大四已经没什么课了,家里人是希望我能去家里企业干活,毕业后就直接进到公司管理层去,慢慢学习然后接班的。但是这样的生活却不是我想要的,于是我选择了去旅行。” “去年年末到今年的三月份,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外面飘荡,直到最后一站的西漠。在西漠,我停留了一个多月,和当地居民同吃同住。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风土,热烈奔放、激情昂扬的人情,这些无不叫我沉醉。” “在那里,我参观了昔日楼兰古国的遗址。当地民众之中至今仍然流传着许多关于这个早就衰落于历史之中的国家的故事。我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于是便有了《我的楼兰》里的故事。” 温言娴静地坐着,认真倾听着叶志华的讲述。 这样的状态,让后者的谈兴更加浓了,过去不久的浓烈的记忆再度回溯,在佳人面前点滴道来: “在我看来,消逝的楼兰就好像一位沉睡在沙漠的绝世美人,在等待着她的天命之人前去将之唤醒。” “关于楼兰的传说里有一个故事我很喜欢,这是一个美丽而温暖的传说。传说中有佳人一笑倾城,有俊美少年永世守望一生的错世情缘。当爱如种子在泥土里越发盛大,美好故事的相遇却仿佛都注定在等待一场无言的结局。” “谁与美人共浴沙河互为一天地?谁与美人共枕夕阳长醉两千年?”温言缓缓吟诵出这两句歌词。 叶志华听得眼睛一亮,精神振奋道:“正是如此。这是天荒地老的爱情,是一场与希望、与坚持、与等待、与爱有关的楼兰传说!” “很好的故事,很好的歌曲。”温言再次给予了肯定,随后却是道,“可惜,到底只是个传说了。” 她的言外之意,叶志华自是听懂了,神色顿时黯然下来,喃喃语道:“是啊,终究只是个传说罢了。” 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叶志华继而换了一个话题,道:“除了楼兰,你知道我在西漠那边见到的最震撼的是什么么?” “什么?”温言很配合地转移话题。 叶志华也不复沉浸伤春悲秋的意境之中,转而表现出一种昂扬的情绪,憧憬地说道:“是【人类生物圈八号工程】,它已经在西漠的荒漠深处建成了,并且即将投入使用!这也将是新朝的第三座【生物圈工程】!吸收了之前工程的经验与教训,【生物圈八号】第一阶段的封闭试验就定到了十年的期限,若能成功,意味着新朝殖民月球的梦想将会在我们这一代得到实现。” 此刻,叶志华的眼神中充满着光芒,继续道:“在西漠的时候,我就已经报名了【生物圈八号】的第一批志愿者,并且通过了初筛。若是一切顺利,毕业后我就能够亲自加入到这个伟大的工程里去。” “为了人类通往星辰大海的征途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不比卷入家族企业的蝇营狗苟来得更有意义么?” 面对叶志华灼灼的目光,温言不知该作何答,只是仿佛重新认识了对方。在她印象中,接触到的二代子弟们,大多会以自身以及家族的利益为首位,很少有这样的理想主义者。 没错,就是理想主义者。 站在他的家族的角度,付出这么多的心血与资源将其培养成才,希望的肯定是他之后可以反哺到家族。参与进【生物圈八号】的履历固然加分,但若只是一名普通的志愿者,耽误了毕业后黄金的十年,未来再怎么顺遂,又怎么比得上一路绿灯,有了十年先发优势的同侪呢。 这是一个个人与家族与国家间利益与情怀之间的抉择,无疑,叶志华选择了情怀。或许是一时的少年冲动,但是对于这个国家而言,需要的恰恰是无数这样会热血激昂,赤心拳拳的年轻人。 从这点上讲,温言自认不如。 …… 源星作为人类与无数生命的栖息地,被称作【生物圈一号】。 基于此原始模型,后续人们陆续设计建造出了六大人造封闭生态系统,它们分别被称为【生物圈二号】、【生物圈三号】……及至【生物圈七号】,如今叶志华即将加入的便是【生物圈八号】。 【生物圈二号】是一百多年前,新朝的科学家们首次提出并建造的第一代【生物圈工程】,它被用于测试人类是否能在以及如何在一个封闭的生物圈中生活和工作,也探索了在未来的太空殖民中封闭生态系统可能的用途。 【生物圈二号】使得人们能在不伤害地球的前提下,对生物圈进行研究与控制。 当然,遗憾的是,它失败了。 9890年9月26日,【生物圈二号】迎来第一批志愿者,4男4女开始了为期两年与世隔绝的生活。 尽管这些居民事先花去几年时间接受了工程、农业等方面的良好培训(其中一位甚至接受了牙科训练),拥有每年耗资数百万新元的技术支持,各种各样的灾难仍然接踵而来。 各种动植物大量死亡,蟑螂和蚂蚁却儿孙满堂;更为糟糕的是,到了9891年1月,【生物圈二号】内的氧气含量从21%下降到14%,不得不从外界补充氧气,自给自足的幻想彻底破灭。 氧气浓度下降的元凶被怀疑是土壤中生存的微生物,它们消耗了太多的氧气。 这个推测存在的一个问题是:既然微生物大量地消耗了氧气,那同时也应该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但在【生物圈二号】大气成分分析中并未发现二氧化碳成分有明显的增加。 最终调查显示,位于基部的混凝土在硬化过程中吸收了这些二氧化碳。 经过短暂的休整,【生物圈二号】又迎来了第二批居民——5男2女住了三个半月后,在9892年9月17日被迫离开,实验再度以失败告终。 打那以后,再也没人在【生物圈二号】中过日子了。不过【生物圈二号】却保留了下来,作为一处极佳科研基地投入使用。 新朝方面的失败并没有吓退其他国家,当时正值太空技术井喷发展的时代,为了在未来的星河时代中抢占先手,掌握了航空航天技术的源星大国们纷纷效仿新朝,也上马了【生物圈工程】。 白国的【生物圈三号】,欧陆诸国联盟的【生物圈四号】,新朝再接再励、在海底建造的【生物圈五号】,源星联合议会国际间共建的【生物圈六号】以及神竺国的【生物圈七号】,这些耗费巨大的项目最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林林总总的【生物圈工程】也使人们更加明白一个看似浅显的道理:目前源星仍然是人类的惟一家园。 最近的【生物圈七号】,距今都有数十年的历史了。 温言还记得数年前新朝官方宣布重启【生物圈工程】之时,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反对嘲讽的声浪都是不小的。没想到,【生物圈八号】如今竟然就已经建设完成,要投入实际试验了么。 叶志华同温言讲了许多关于【生物圈八号】的事情,虽然目前首批志愿者的招募仅仅是到初筛阶段,但他作为帝大骄子,身家清白,又是已经晋升了职业级的明劲武者,身后还没有家庭的拖累……这样的条件,要主动加入项目,入选成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也因此,他的项目联络人那边,许多不涉密的信息也都乐于和他分享,好让他有更充足的准备,能更好地配合完成整个项目的试验计划。 叶志华说,温言便听着。这样的国家重器项目,能获知第一手信息,也是与有荣焉的感觉。 当能说的能聊的都已说完聊完,叶志华长出一口气,再次对温言道:“谢谢你,温言。” 温言平静地点了点头,对他言道:“无妨,祝你一切顺利。此别之后,我们十年后再见。” 叶志华平静的面容上又起了波澜,几次开口,终于说道:“我们,十年后再见。” 在他心中,还默默补充了一句:“我的楼兰。” …… 第73章 我真没想出名啊 从灵枢灵力探测卫星,到【生物圈八号】的【生物圈工程】重启试验,此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新闻消息。 这些信息串联到一起,最终都指向的是新朝的“大宇宙计划”。源星大则大矣,人类探索完成的尚不足半,但是其上的内耗太大了,掣肘也太多了。 唯有空空荡荡的宇宙星空之中,才是新朝大展拳脚的舞台。 现如今,新朝技术发展的水平似乎已经支撑得起下一步的航天开发工程,各色各样的项目也便都审批上马。 风向,似乎开始改变了。 …… 以上都是温言结束了同叶志华的会面后,一个人回去时发散思维想到的。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新的风口,似乎就要到来了。 但是这阵风吹的位置很高,已经脱离了普通民众所能感知到的高度,所以对于众多的国人而言,这些消息其实对他们的生产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温言想了一会儿,似乎自家于此也是没什么交集的,也便不再去算计什么,到时候和外公提上一嘴,一切随缘便是,无须强求。 织世家里和这些项目可能还会有交集,毕竟也是国内全息投影产业的头部企业之一。但想来人家这么大企业,嗅觉肯定比自己这么个学生要灵敏多了,便也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等到温言回到宿舍后,三名室友早已经等候着了。苏晓筱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厉声问道:“大胆温言,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出去约会,还不从实招来!” 裴清浅与戴晴二人凑到苏晓筱身旁,帮嘴捧哏道:“就是,还不如实交代!” …… 温言:(ー`′ー) 苏晓筱,你又在搞什么飞机!!! 见温言无动于衷的这副态度,苏晓筱厉呵一声:“呔,大胆温言,还想负隅顽抗!” 温言路过她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想搭理她——这是又在发神经了。 硬的不行,苏晓筱当即换了一套软的凑了上来,贼兮兮地问道:“温温好人,和我们说说么,你和那叶志华出去约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 温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果然谣言就是这样被造出来的么! 不过到底也不是真有什么,温言便如实道来了:“没有约会,只是全了曾经大比赛的队友之谊。人家是打算参加国家【生物圈八号】的超级工程,为期十年,这次见面也算是最后做个告别了。” 室友几人都是中文系的,对【生物圈八号】并没有太多认知,加上后者还并未对外披露,她们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对于温言口中的“最后做个告别”,倒是表现出了浓浓的兴趣。 温言:呵,女人…… 宿舍里几个八卦的女人好应付,对于更多的陌生人的留言,温言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无他,叶志华在与温言见了那最后一面后,便选择了提前毕业。有了【生物圈八号】那边的相关文件,以及他本人在校的绩优表现,这并不是个问题。 叶志华的离开并未和温言再有交集,然而他离开便离开,却在网上又给温言留下了一份“大礼”。 他将《我的楼兰》这首歌录制了下来,并且上传到了网络,开放了免费版权,还专门买了歌曲的推广。于是乎,此歌一经推出,便受到网友们的一致好评。 歌曲谱子是叶志华的原创,词作者乃是帝都艺术大学的教授苏柳。 网上是热评是这样说的:动人的歌曲让听者展开了无限遐想,仿佛瞬间穿越了3000年的时空,把思绪带回了楼兰古城,感受到那里旖旎的风光,听到了情人之间缠绵的私语…… 即使是温言,乍听之下不也被其描绘的意境所代入其中了么。 而叶志华的演绎虽然不能称是完美,他本身并不是音乐专业出身。但是充沛的情感注入,也让他的演唱显得感人而真挚,至少不算辱没了这首歌。 最重要的一点是,网传的版本中,歌名与叶志华当时和温言说得有了一点点的变动——不多,就是加了几个字——《我的楼兰·致温言》。 与叶志华道别之后,温言在帝大的学习修行生涯也是平静且自律,还是被织世提醒了才知道的这回事——当她知晓时,歌曲已经有了超百万次的点击播放了。 啊这…… 人麻了呀…… 织世则是隔着手机,在那头吃吃地笑:“可以呀,小言言,还挺受人喜欢的呢。不过不得不说,这回这位追求者的水平还是挺高的啊,《致温言》已经够得上经典曲目的标准了,特别是它自带的那种西域风情,更是让大家有了耳目一新的感受。很不错呢!” 听罢,温言更觉头大,她并不认为随之出名就是一件如何可喜的事情。 此时,网上对于这首异军突起的单曲的称谓分为两种,一是《我的楼兰》,二则为《致温言》。 于是乎,温言本就不算隐蔽的个人信息也再一次被公诸于公众面前。人们惊奇地发现,此温言竟然就是曾经因为“帝大九清排行榜”与“大比赛‘最美天骄女大学生’”两度爆红网络的那位帝大温言。 前两次尚且只是小范围的传播,在温言这边没有配合炒作下,自然就随时间平息了。但是歌曲这种东西,质量过硬之下,相当长的时间段内,只会随着传唱度的增加而为更多人所知。 织世那边,【盐味芝士】账号的评论区底下,再一次被全网蜂拥而来的吃瓜群众给攻占了。 “前排,这位就是《我的楼兰》歌曲里的女主么,果然很不错捏。” “插眼,听了《致温言》过来的兄弟们此楼集合。” “哇塞,捕捉到真人了,好美,【舔屏ing……” “也就这样嘛,还不如我。[图片]” “……” 对此,织世表示虽然这次的流量格外凶猛,但诸如此类的事件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了,她也早已见怪不怪。 甚至,她只希望这样的流量可以再来几波,那样“千万粉丝”的目标岂不就可以轻松达成了。 这算盘打得,温言在宿舍中都听到了…… 温言:你在想屁吃! 而按照目前的流量情况,等这波热度过去,【盐味芝士】的主账号有望达成三百万粉丝的成就,真的是涨粉涨到飞起。 叶志华离开了,微讯上也联系不上,应当是进入到他之前所说的志愿者的集训中去了。温言在心中祝他好运的同时也是无奈,真当是丢给了自己好大一烂摊子,虽然这个烂摊子在许多人眼中是切切实实的利益,是香饽饽。 那确实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温言偏不喜欢。 学校里,就连楚歌那边在得知的此事后也是打起了别样的心思,竟同温言聊起了是否能趁此热度,由她帮忙代言一波【百里醉】,定然可以再创一个销售佳绩。 温言:??? 说到【百里醉】,临川那边,这段时间的工作做下来,预收购的酒厂已经谈下来了,相关的改制工作也已经进行的差不多,就差最后全流程调试完成后就能投入到生产使用中。 届时,这座临川琼酒酒厂的产能完全足以覆盖掉目前琼酒的全部需求,且还有剩余。这才是此时楚歌将主意打到了温言头上的原因——产能问题初步解决了,接下来愁的就是销路了。 只是,面对温言凌厉的眼神,楚歌也只能是讪讪一笑,狡辩道:“我这也不是为了咱们的公司考虑么,你不也是公司的股东么,公司得利了,你也能从中获利不是?” 温言不语,仍旧是这么看着他。 楚歌在温言的目光下,感觉浑身难受,告饶道:“好吧,我知道了。你不出面就不出面吧,额,不过要是别人自己发现了咱们的瓜葛,可就和我没关系了哦。” 温言依旧不语,只是这么看他。 冷冽的目光,看得楚歌都受不了了,最后只能无奈地保证道:“温学姐你放心,我这边绝对不会出纰漏的。” 如是,温言的目光终于稍稍缓和。 见状,楚歌也是松了口气,又再三保证了不会作妖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温言的身旁。如此,才感觉到那种压迫的感觉消失了。 事后,楚歌心中也是明了,这是温言的修为又有了进步,竟然能仅凭目光就带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对方在突飞猛进,那么自己呢,却是仍然停留在业六水平,且已经停滞好久了。 仔细想来,自己这段时间都一直被这些俗务所扰,根本顾不得修行,更遑论找寻到明劲的契机,晋升职业级了。 看来,等到忙完这阵子,一切走上正轨后,是需要安心闭门修行一段时间了。没有自身实力作保证,靠着抱大腿这些外力,终有一天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唯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啊。 想通这点,楚歌心中不由得对于温言更加敬佩,对方是真的能以修行之功果此为目标并且一力践行之的。 可惜自己的情况又有不同,自己,还当有自己的路去走。 …… 诚如楚歌所想的,温言这段时日下来,修行上确实又有了不小的进步。这也是正常的,修行者在每次正常的境界突破之后,都会有这么一段突飞猛进的时期。 温言距离自身醒神至今,也不到半年时间,甚至就是她引气入体有成,至今也是不到一年。晋级职业级的遗泽尚都未吃完,又觉醒了神识,双重叠加,进步更快些也是理所当然了。 只是温言在炼神上的天赋显然是更好,更多的进步也体现在其对于神识的锻炼开发之上。此前楚歌所感受的那种压迫感正是她对于神识的一种应用,将神识之力聚焦于双目,可以隐隐产生一种【目击】的效果。 武者修行到高深境界也能有此之能,甚至是普通人,若是其位高权重或者腰缠万贯,面对那些远不如他之人,在其权势地位的压迫之下,他的目光对于下位者也能产生类似【目击】的效果。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种精神的运用方式而已,是温言在修行中取得进步后得到的正向反馈,自然而然便可以掌握。 虽然在此时面对楚歌第一次用来的效果尚算不错,却也不足为凭。只有切实的修行境界,才是真正的保障。 故而,这些外界的蜚短流长的,温言虽然表面是无语烦闷的,真实的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起太多的波澜。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任它八方风来,我自岿然不动。 因为,修行本就是比这些纷扰尘事有趣不知凡几的事情啊。 第74章 叶志华的信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温言安心地宅在帝大的校园中。 没成想,还真有神通广大的记者能够混进学校里来,且准确无误地找到她,想要进行采访,获取第一手的信息。 对此,温言也没有惯着他们,明确表达了自己不想接受采访的意思。以她职业级的实力,普通人也不可能逼迫得了她。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但她可不是君子。嗯,她是女子,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女子。 看得出来记者与摄像师心情是不太美丽的,但这又与她何关,他们若想事后诋毁,随的他们去便是。 令温言没想到的是,又有另一个人找到了她,那便是叶志华的好友,李文龙。 这也是个好久没有出现的名字了,温言与他的上一次交集还要回溯到大比赛集训期间的队内切磋。当时尚未引气入体的她面对人高马大的李文龙,很是花费了一番手脚才击败的对方。 如今,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她已经练气炼神两步走,且都步入了康庄大道,而李文龙却是仍未捕捉到明劲的契机,还是业六水准。不过这才是诸多修行者的现状了,大境界的突破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呢。 温言这样天赋异禀的,到底只是极少数罢了。 至于叶志华,他能在毕业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领悟出明劲,或许也和他的周游全国,最后盘桓西漠定下的加入【生物圈八号】的志向有关——心中的信念是指引个人修行前进的路标。 尤其是武者途径的修行,一往无前的信念更能帮助攀登高境界。 温言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执念道标的。这种情况,只能说是现阶段,她的天赋悟性足以覆盖掉修行对于道念执念上的需求。至于其他,温言这种凡事不萦于怀的心性或许才更适合道家的修行吧。 李文龙此番前来,是替已经销声匿迹了的叶志华送信的。后者发布歌曲果然是早有预谋的,温言都不由被他的这个骚操作给气笑了。 送完信的李文龙也并未同温言有更多的交谈,很快便告辞了。看得出来他很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温言也没心思去猜测他的想法,接过信后拆开了阅读。 ———————————————— 温言学妹: 见字如晤! 很遗憾只能以此种方式再与你交流,对于即将或是已经发生的,我也想对你说一声抱歉。可惜的是,我现在应当已经进入【生物圈八号】的内部集训中去了,这些话再不能亲口对你说出。 如实道来,我其实对你并不该有怎样深刻的感情,属于我俩的共同记忆更是稀薄而近乎于无。我所以表现出的种种痴心一片,大抵也只是陷入自己虚构的迷狂中去了吧。 但是我想说,我应当是真的喜欢你的。我喜欢你也许并不为什么理由,虽然可以有理由,例如你美丽,你纯洁,你聪颖,你气质好等等,但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你全然适合我的趣味。 奈何啊,我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属于我的月亮,且月光也未曾一刻洒在我的身上。留给我的,从来只有深深的遗憾。 我又害怕这份喜欢是自己装出来的,装着很喜欢你,装着世界没你不行。只要脱下伪装的外衣,就可以潇潇洒洒地扭头就走。 这个问题,在我写下这段文字之时尚没有答案,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自己便会知道问题的答案了,或许不会。 我想问你是否好奇问题的答案,但想来你一定是不感兴趣的,正如你一直以来的那份清远,似乎对此间的一切都满是疏离。 多希望能走进你的内心啊,看看这样清冷的你的心中,是否和我们普通人一样有着相同的热忱与激昂。 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 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最后,愿天上的每一个流星,都为你而闪耀,我的楼兰。 ——知名不具 看完了知名不具叶志华学长留下的信件,温言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种在吃自己的瓜的感觉。 倒是没看出来,叶学长这位it男竟然还有这么柔情婉转的文笔呢。《我的楼兰》的曲子也是他作出来的,当真算得上是文理双修,多才多艺了。 可惜,再好,自己不喜欢,便都是无关之事了。 最是让温言无语的是,这次的歌曲因为娱乐属性比较高,流传度自然比前两次大了不知多少,以至于连温言的家里人听到了消息。 为此,祁砚青女士都不顾得奶娃了,兴致冲冲地便弹来了视频通话。 温言接通。 那头,祁女士风韵满满的脸蛋已经占满了整个屏幕,只能从边缘的缝隙处看到温墨白先生努力想要出镜的身影。 “小言呀,外面都在传这个《我的楼兰·致温言》这首歌里的‘温言’就是你啊。快和老妈说说,这是不是真的啊?” 温言盯着屏幕里嘻嘻哈哈的老妈,真心感觉心累。算了,自己的老妈,还能如何呢。 “应该吧。” 对面的祁女士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应该,那就是了。啧啧,和老妈说说,这歌手和你都什么关系啊,你们之间……” 温言打断了老妈的发散思维,可不敢让她这一张嘴造谣开去:“这首歌是我学长写的,少年慕艾,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祁砚青显然不满女儿这么简单的描述,追问道:“还有呢?怎么可能就这样?你俩之间就没发生些什么?不然对方为什么为你写歌,还把你署名在了歌名上?” “确实没有更多故事。”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温言这边永远只会是这一个说辞,对于她自己而言,也确实是这样的。 “我不信……”手机那头,哺乳期的女人就是喜怒多变,不依不饶地想要温言说点符合她所想的内容。 但是温言是真的说不出来啊,总不能胡编乱造吧。 好在这时候,一直被排挤在边缘的温墨白先生也终于挤入了屏幕当中,抓紧机会和女儿聊上两句,十分没眼色地打断了老婆大人的话题。 温言哪能不借此转移开老妈的八卦呢,便配合地同老爸聊起了在帝都的一些琐碎日常,还有关于最新投资的琼酒公司的一些情况。 不过作为艺术家的温墨白先生显然对于后者是不怎么感兴趣的,聊着聊着,竟然也是将话题转回到了温言谈对象之事上。 温言:…… 陪着父母二人隔着手机拉扯了一会儿,就在温言不耐,想要挂断之时,视频那头隐约有孩子的啼哭声传来。 这夫妻二人面色一变,只见祁女士瞬间止住了滔滔不绝的嘴巴,匆匆留下了一句“你弟弟妹妹醒了,我去看看他们”后,便离去了。 剩下的温墨白先生显然也没了什么谈兴,敷衍了两句,便挂断了视频通话——他要去帮忙照看老婆孩子了。 呵,这俩人! 温言看着挂断的视频聊天界面,不屑地撇了撇嘴。 第75章 时移道异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言在《我的楼兰·致温言》这首歌传唱开去了之后,感觉自己的修行速度似乎快了那么一些。明明外界的杂音应该会影响到自己才是,偏偏事实却是截然相反。 思考了一番无果,她便将此疑惑向外公那边进行求助。 临川。 祁致远在听听了外孙女的疑问后,思考了一下,而后答道:“这大概是人念之力加持到你身上的结果了。” 隔着手机,传出温言疑惑的声音:“人念之力。” 祁致远若有所思,说道:“没错,岂不闻‘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本来只是一句普通的俗语,只关乎社会道德上的谴责与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但在超凡复苏的年代里,未尝不能将之变成一种现实。” 温言听懂了:“儒家之法?” 祁致远给予了肯定:“没错,此前你大比赛后和你说过了关于气运修行的一些关隘。结合你当下遇到的情况,应该是无意中了契合文道修行体系下儒家法门里的借人念修行了。” 对此,温言表示疑惑:“可是我也从来没有修习过儒家的法门啊?” 祁致远却是意味深长地问道:“是吗?你再回想一下,新朝九年义务教育,社会层面的伦理道德,民间的约定俗成与官方的法律法规,这些东西你无时无刻不在接触。其中多少都有着儒门的影响,又怎么能说你从未接触儒家之法呢?” 闻言,温言思考了一番过后,还是不解:“但是没有法门,纵然当今社会的伦理秩序乃是以儒家学说为根基构建,我又是如何掌握的儒家人念之法的呢?而且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祁致远轻易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所谓的儒家修行,并没有一个定式,只要身在这新朝俗世,我们每个人都是儒家的修行者啊。”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温言修习三教归一的全真道,原本就会涉及到大量的儒门与佛门内容,不过她一直以来都是潜心于道学而无暇他顾罢了。如今,兜兜转转,竟然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道统本来的路子上了。 只是,这借人念之力修炼? 温言有些犹疑,是对于未知事物的踌躇,毕竟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搞不好什么地方就埋了雷。 故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克制,并未有再趁此精进修为的打算。 毕竟,原本她的修行速度就已经够快了。 与外公那边的交流,除此之外还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那便是楚歌提供的【百里醉·特供版】的酒方经过了现代科技的分析与材料试验后,酒厂方面已是大抵掌握了方子的精髓。 不出意外的,这是一张灵酒的方子。同多数的灵酒方子一般,其中的许多用料殊为珍贵,且都需要中段以上的练气修士用真元来淬炼处理原材料,并不具备大规模生产的可能。 饶是如此,方子验证无误,这笔生意对于温言与祁致远而言已经是赚了,这终归是可以称之为家族底蕴的宝贵知识。 当然楚歌也不吃亏,从头到尾,他也只是付出了一点股权与这个酒方而已。灵酒配方虽然珍贵,但也只是因为其几乎不对外流通,就像一些特供的玩意,外人可以炒上天价,对于既得利益者而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的价值。 物以稀为贵,并非物以稀为好。 灵酒就是这么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 毕竟,又有多少中段修士愿意劳心费力地去处理药材,只为最终那一口能略微增益修行的灵酒呢?若非为了口腹之欲,单纯从时间的投入产出比上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合算的生意。 但若加上其满足人之口腹之欲的加成,这种非标产品的可操作余地又是大了许多。最终能取得何种的市场地位,只在其所有者的运筹之能罢了。 这方面,对标的便是奢侈品领域的生意了。 祁致远在酒方验证无误后,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亲自施为,处理了一份材料,分装后,最后预计可以产出十几坛的灵酒,只是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相比于楚歌独门的处理方式,可以酿出“特供版”这种删减版灵酒品质的【百里醉】,祁致远这种按部就班的流程就费时费力费财了许多,当然最终的成品也将是真正灵酒的水准。 关于楚歌这独门手段的事,温言当时在谈判时也提过一嘴,不过对方拒绝的态度很强硬,大有一拍两散之势,考虑到其可能关乎对方的那份众所众知的奇遇,温言也就没有再做强求了。 温言这边刚才外公这边获知了关于酒厂的相关事宜后不久,楚歌又是专门来找了自己,手里还提着两瓶酒,正是那【百里醉】。 “你这是?” “没什么,那不是原先的酿酒工艺在咱们新厂的优化改良下有了不小的进步嘛。除了基础版的【百里醉】,我这特供版的也有了些变化。相比于基础版的只是提高了产能效率,未改变口味,特供版的不论从口感上还是效用上来讲,都有了许多提升。作为公司的股东,当然要第一时间带来给你品鉴一番了。” “多谢,你有心了。”温言收下了楚歌的心意,却见对方送完礼后仍没有离开,疑惑问道,“学弟还有什么事么?” 楚歌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还真有,学姐,知道你在修行上很有天赋。我最近感觉修行陷入了一种停滞不前的境界,所以想来和你取取经。” 温言无语:“你是武者,我是修士,你要找也不应该去找云副主任么,难道他还指点不了你?” 楚歌讪笑一声:“云主任那边,我当然也问过了,只是对方说我是陷入瓶颈了,只是让我自己去多看多悟,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来找的学姐么。” 瓶颈?多看多悟? 既然说到这儿了,也是礼多人不怪,温言也不好再拒绝,便向对方仔细询问了其最近修行的一些状况。 楚歌连忙事无巨细地向温言明言了自己在修行上感受到的点点滴滴,包括那种最近才出现的若有若无滞碍之感。 只是越听,温言越觉得对方描述的情况和她知道的一种情况相符,那便是时移道异。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里说的道异当然不是指那天地间的大道发生了变化,而是说超凡灵机轮回,源星万灵演进,与前代之间又有了细微的差别,所以需要今人调整求道的方法才能更好地去寻求大道。 现在修行者们也有许多修行的古法的,并不是说完全照本宣科去修行即可的。对于今人,修行古法更多意义上乃是指继承古修的修行理念奉行之。在具体的修行法门上,还是需要适时地微调以适应当今时代的。 而楚歌的情况,显然就是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好运得到了前古修士的遗泽,就一头扎进了其中的传承中并继而修行。 初始尚好,如今他也到了突破职业级的关隘了,这份隐患也终于暴露了出来。 这并不是一个常识性的内容,也不是每个一体照搬修行古法的修行者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所以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云天舒副主任或许也知道,只是却没有往这方面想了,毕竟楚歌这方面一直也隐藏得挺好的。 也就是如今楚歌向她坦诚了自己的问题,温言才能从中推断出症结所在。不然,大概率也是想不到的。 温言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便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楚歌。 听完,楚歌的脸色数度转变,神情挣扎着似乎想要对温言说什么,最终却也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温言看着他在那儿神色变换不定的也是不解,对方的问题并不大,转修他法或者请人勘正了他现在的法门即可,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见此,温言起初只是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再开口,正准备主动帮忙时,却听得楚歌说道:“原来是这样么,谢谢学姐,我知道了。” 言毕,也没有再向温言求助,寒暄了两句就告辞了。 看着楚歌离去时那有些沉重的身影,温言一时也搞不懂对方的所思所想。 算了,随便他自己了,温言也懒得去管更多。 第76章 在织世家 楚歌这边既然送来了两瓶好酒,那自然不可浪费了。室友们一个个都不善酒力,自是无福消受,温言便打算带去了和织世一同浅酌。 苏晓筱眼尖地看到了温言桌上的【百里醉·特供版】,顿时回味起了前不久两个寝室之间聚会那次喝的酒。顿时馋虫被勾引了上来,表示大家要不要开一瓶一起小酌一番。 这个提议遭到了裴清浅毫不留情的拒绝,无疑,对她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美酒再好,也敌不过心头的悲伤,自然是无法体会到其中滋味的。 苏晓筱那边还待挣扎一番,却是被裴清浅毫不留情地给镇压了。 温言笑看二人之间的打闹,不过苏晓筱的酒品也实在不佳,没必要的话还是别碰酒的为好,菜还爱喝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不是说舍不得两瓶酒,只是到时候快乐她一人,遭罪一寝室。确实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emmm,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于是,苏晓筱最终也只能满含幽怨地看着温言提着两瓶酒就出了寝室大门。 …… 等到了织世家里,挺巧的是,今天他们一家人居然全部都在,包括莫霁阳与他的对象席欣雅。 对于温言的突然造访,众人显然是没有准备的,不过织世表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啦,还借驴上坡地对父母说道:“那你们要不要再给我单独买一套房子啊,那我就可以和小言言安心地过二人世界了。” 莫博彦瞪了口无遮拦的女儿一眼,衣若馨却是笑语盈盈地看着她与温言,而后说道:“可以呀,你不是开了家工作室么,我们给你注资,后面亏得赚的都算你自己的。要想金屋藏娇,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温言:……就没有人为我发声么? 不理会插科打诨的好友,温言同诸人一一打过了招呼,除了席欣雅,大家也都是熟人了,并不用拘谨。 织世很自觉地接过了温言提溜过来的袋子,并且拆开了里面的礼盒包装,一边拆一边嘴里还嘟囔道:“哎呀,来就来嘛,让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莫霁阳冲席欣雅无奈的一笑,他的这个妹妹呀,外人面前明明还是很端着的,怎么就和温言相处的时候,却变得这么随性、不拘小节了呢。 或许这便是她们两个女生之间的感情了吧,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真的挺好。 等到织世从中取出了两瓶【百里醉·特供版】后,顿时也是眼睛一亮。 她可是陪同温言一起参与了入股楚歌的琼酒的唇枪舌战的,也从各方面了解到了关于【百里醉】的一些信息,特别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特供版,早就垂涎已久了。 “小言,听说你们家临川的酒厂已经投入生产了,这就是从中生产出来的么?还是特供版呢!” 温言表示不太清楚这些,不过一旁的衣若馨倒是从她的闺中密友、温言的老妈祁砚青那儿了解到了许多,代而答道:“应该是不错了,青青那边和我聊过这个酒厂,说是以后给小言当嫁妆了。据说这次你们家还顺道收获了灵酒的配方,就是不知道这特供版的相比较于真正的灵酒,能有几分味道了。” 温言:…… 自家的这点小秘密全被老妈给老底泄完了。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以自家的体量,区区一张灵酒方子还是守得住的。 让温言无语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衣若馨口中的“嫁妆”的话题,真的是…… 闻言,原本兴致缺缺的莫博彦也是来了几分兴趣:“灵酒啊,到时候小言你们家的灵酒出窖了可得给我留上几坛啊。” 话刚说完,衣若馨便已没好气地锤了丈夫一下:“瞎说什么呢,还给你留上几坛,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要留也是留给我的对不对啊,小言言,我可是你最亲的若馨阿姨啊~” 光是口头上说说还不够,衣若馨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温言,可惜身量不高,下巴只能搁在温言的肩膀上,散开的发丝不时刮过温言的脖子,痒痒的。 这样子亲昵的举动,搞的温言有些不自在,她素来也是不喜与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织世除外! 温言越是这番表现,衣若馨反而越是来劲,一边还调笑道:“怎么嘛,小言言现在是大姑娘了都不让抱了嘛,小时候我可是经常抱你的呦,这一眨眼,你都长得比我还高了呢。” 温言只能尴尬地笑笑,还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织世:你呀,管管你妈呀! 织世那边却是对温言的眼神求救视若无睹,谁爱管谁管,反正她是管不了的。 好在毕竟还有儿子的对象也在场,衣若馨也只是稍稍逗了逗温言而已,很快便松开了怀抱,同时招呼道:“那正好,今天咱家就一起吃一顿便饭,顺便也尝尝小言他们家的酒,要是可以的话,以后我们家的招待用酒就都交给你们家了。” 说完,示意了一眼莫博彦,后者微笑回应:“一定,一定。”左右都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了,也没必要去反驳什么。 同样的,温言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以两家的关系,若是合适,本就是无需言说的事情。 只是这一幕被一直在旁边看着几人互动,完全没有一点参与感的席欣雅看在眼里,却不是这么滋味了。 在她的眼中,温言仿佛才是男友他们一家的家人,自己这个未来的准儿媳妇儿,此时反而成了最多余、最不协调的那一个外人了…… 席欣雅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莫霁阳,却被后者敏锐地捕捉到了。二人眼神对视,莫霁阳也从女友的眼神中读懂了些什么,主动伸出手掌包裹住女友的小手,用力地一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席欣雅冲男友莞尔一笑,心头那缕悲戚很快就消散了。 恰此时,衣若馨也是招呼道:“欣雅,那今天咱娘俩就一起给这群少爷小姐的露一手了,怎么样?” 还在同男友互相眉目传情的席欣雅闻言,立刻回应道:“好的呀,衣伯母。”说完,从男友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掌,身形款款地朝衣若馨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言感觉她在路过自己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瞥了自己一眼,额…… 虽然距离饭点还有段时间,不过兴致来了的两个女人【确切的来兴致的只有衣若馨一人】显然是准备搞一点花样的,所以需要提前些,现在便去准备起来了。 织世对温言说道:“小言,你还没有尝过欣雅姐的手艺吧,我和你说啊,真的很赞呢,不比我老妈差多少了。” “是吗?那今天我有口福了。”温言笑着回应。 衣若馨的手艺她是知道的,之前在临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方都是将厨艺作为兴趣爱好在钻研的,聪颖的天资、殷实的家底再加上大量闲暇时间的投入,让她的水平已经不比一些大师傅来得差了。 倒是席欣雅这样一位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女竟然也有一手好厨艺,当真叫她意想不到。 温言与织世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身为废物女儿与废物侄女的清醒的自我认知。 额,那就老老实实地当个废物等着投食好了。 同样情况的还有莫博彦与莫霁阳两个大老爷们,嗯,这两位也都是“君子远庖厨”的典范人物。 …… 第77章 灵猫醉酒 除了两瓶【百里醉·特供版】之外,温言还为灵猫小凯特带来了十几枚的灵玉。 小家伙此时正躺在底下铺设了灵玉的猫窝里,蜷缩成了一团毛球在那儿睡大觉。 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小凯特已然长大了许多,不复最初猫咪崽子的形态,颇有了几分幼猫的样子。 织世温柔地抚摸着小猫咪的头顶,说道:“小家伙的食量很大,这段时间给她投喂了许多高能食材,倒是没白吃,长得倒挺快的。” 猫窝里,小猫咪似是听到了织世的吐槽,不满地蠕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了轻柔的哼叫声,躲开了织世的抚摸。 温言凑近了,取出了处理好的灵玉,将之放入凯特的小窝。 仍在睡梦中的小凯特似有所觉,调整了一个姿势,竟是直接将灵玉揣进了怀里。然后又换了个身位,把灵玉在身下藏得严严实实的,继续酣然大睡。从始至终,她就没睁开过眼睛。 温言看得有趣,不由笑道:“真是个嗜睡的小贪心鬼。” 织世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小家伙看到好东西就都想往自己窝里藏揣,好几次没吃完的猫粮都被她偷摸地藏起来,还是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的。这一天天的,二十四个小时起码十五六个小时都在睡觉,要不就是在吃。” 温言笑道:“人家还是个宝宝嘛,多睡觉长身体呢。” 织世:“谁还不是个宝宝呢?宝宝今天想和小言言一起睡呀。”说罢,一把抱住了温言,美女贴贴。 …… 温言无奈地看了织世一眼,也没有反抗,自己家的闺蜜,当然只有自己宠着了。宠溺地剜了对方一眼,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好吧,我答应就是了。” 织世得到承诺了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温言,笑嘻嘻地道:“就知道小言言最好了!” 温言:…… 且不说两个小女生躲在一旁说着女儿家的悄悄话,莫博彦与莫霁阳父子俩待得无聊了,还想去厨房间凑个热闹,结果被两位掌勺的女眷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真是的,两个大老爷们笨手笨脚的,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还是别来乱插手了。有着家里的两个阿姨帮着一起打下手,衣若馨与席欣雅表示轻轻松松。 很快,时间也来到了饭点,忙碌了两个多小时的衣大厨与席大厨终于完成了她们今晚的作品。 众人在餐桌上坐定,便见二位大厨已经重新梳妆洗漱换了衣服出现在了餐厅之中,两位阿姨推着两辆餐车跟随入场。 双层的餐车,上面满满当当地堆着十几道的菜品,这就是二位大厨忙碌的成果了。 阿姨每端上来一道菜,便会有主厨大人向众人讲解其中的制作手法、用料以及口味寓意等。等十几道菜全被端上桌了,光是菜品的色香意形再配上一番引人入胜的介绍便已经让人的食欲大动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莫博彦盛情邀请两位大厨入席同坐,两位主厨故作矜持地与之拉扯了几番,这才姗姗入席,真的是节目效果拉满。 当然,基本都是衣若馨在表演就是了。 若馨阿姨不愧是能和老妈成为好闺蜜的女人,这两个女人在某些恶趣味方面真是如出一辙。 吃顿饭还能欣赏到一出喜剧,温言表示很值。 经过在厨房里两个多小时的相处,席欣雅与衣若馨这位未来婆婆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席上也是有说有笑的。 果然,共同话题才是交友的不二法则。 温言带来的两瓶酒也都被开启,馥郁的酒香即使是满满一桌菜品的香气也无法掩盖,令在座几人都是神色一振。 温言是喝过工艺改进前的【百里醉·特供版】的,只觉得经过了优化后,这回的酒香比起先前两个寝室聚会那次的更为浓郁。 看来楚歌说的工艺改进确实是有些门道的,温言不由也多了几分期待。 几人中也没有不能喝酒的,每人都被倒上了一小杯的酒液。自家人当然不用搞什么酒桌文化了,想喝就喝,也没有碰杯敬酒之类的说法。就着菜肴珍馐,美酒入喉,即使是四位女士,也没有半点不胜酒力的样子。 莫霁阳很快就干了一杯再续上,而后举杯赞道:“酒好,菜更好,今天的家宴还要谢谢小言带来的好酒以及两位大美女辛劳做出的佳肴,这杯敬你们,我干了!” 说罢,莫霁阳一饮而尽,而后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 织世望着已经被倒空了的一瓶酒,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老哥的小伎俩:“咦,我说老哥,你该不会是打着敬酒的名号想偷摸地多喝点吧。” “你在瞎说什么?”莫霁阳拒不承认,“你老哥我是这样的人么?” 织世:“你不是谁是?” 莫霁阳:…… 这妹妹没法要了…… 席欣雅看着席上兄妹二人的互动,不由掩嘴而笑。这样和谐的家庭环境,在她家可从未出现过呢。 莫博彦乐呵呵地看着子女二人相互拆台,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档,也是为自己添满了酒杯。 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却不知都被衣若馨看在了眼里。后者才是真的瞒天过海,手悄悄伸到了桌底下,不动声色地朝着丈夫摸了过去。 确认位置,狠狠扭了一下。 “咳咳!”莫博彦被妻子突然的这一下打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就想要叫出来,好在被理智制止了,生生变成了咳嗽,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始作俑者衣若馨在一旁还做出了一副关切的表情,伸出手来为他拍打着后背,一边还埋怨地说道:“美酒虽好,也不要贪杯啊。你看你,这么大岁数了,喝个酒还能呛到。” 不明所以的小辈们对衣若馨的说辞都没有怀疑,唯有苦主本人,只能用哭笑不得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妻子,然后在对方威胁的眼神中默默认下了这个“事实”。 …… 不提饭桌上众人之间有爱又有趣的互动,织世家中的另一个小成员——凯特不知什么时候竟也摸到了餐厅中来。 直到她蹭着织世的小腿,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叫唤之后,才被织世给觉察到。 看向自己脚边亲密贴贴的小家伙,织世只觉得自己的少女心瞬间又被击中了,赶忙俯身将小猫咪抱入了怀中,一边嘴里还发出“咪咪”的叫声。 “哇,小猫咪你怎么来啦?是不是饿啦,想吃什么呀?”织世将凯特举高高,让她正对着餐桌,而后开玩笑似地说着。 哪知小凯特竟然真的听懂了一般,将脑袋对准了织世的酒杯,发出了轻柔悦耳的奶叫。 见此,莫博彦也是忍俊不禁:“呦嚯,小猫咪不仅喝奶,还想喝酒呢!” 衣若馨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趣道:“小猫咪既然想喝,那就让她喝点嘛。” 织世望着怀中的小凯特,一时之间也摸不准她是不是真的想喝酒,而小凯特立刻便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本喵就是想要尝尝酒味了。 只见小凯特虽是被织世抓在掌心,却仍是将身体使劲地朝着织世的酒杯方向凑去,一边还耸动着鼻翼,拼命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不时发出一声声急迫的叫声。 织世一把就揪住了小猫咪命运的后脖颈,让小猫咪一切的努力都变得徒劳无功。 不过,在听到父母的怂恿后,她也有些意动,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温言。 温言:你想喂就喂,关我什么事,总不能是我带来的酒就能知道灵猫幼崽能不能喝酒的吧…… 见得无人反驳,加上小凯特那一副急躁的样子,织世便新取出了一只筷子,沾了点酒后凑到了小凯特的嘴边。 小凯特试探性地闻了闻,而后立马凑过去伸出舌头舔舐了起来。 酒液很快便被她舔舐了个干净,她犹不满足地将筷子头嗦进嘴里砸吧起来,直到酒液被完全嗦干净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吐了出来。 而后,便又冲织世喵喵了起来,示意本喵已经喝完了,该续杯了。 这可爱的小表情看得众人又是一喜,席欣雅也是被萌化了,满眼都是小心心,道:“小家伙还是个小酒鬼呢,了不得呀,真是海量呢。” 织世没好气地虚点了怀里的小猫咪一下,笑骂道:“让你尝点味道还不够啊,你个小不点还想喝多少?” 小凯特用喵喵的叫声回应了主人的质疑,这语气,大有我还能再喝三百杯的意思。 织世哭笑不得,只能再沾了一筷子的酒液让她去舔,后者很快便又舔干净了,然后又是喵喵叫着让继续。 席上哄堂大笑。 “喝,让你喝,我倒要看看你个小东西到底能喝多少!”织世嗔怪地拍了一下小猫咪的头顶,手上却很自觉地继续沾酒给小猫咪舔舐。 如此重复了五六次,小凯特终于安静了下来,也不再喵喵叫了。众人逗她,她也只是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拖沓的奶叫,上下眼皮子开始不停地打架。 莫霁阳有滋有味地品尝了一口小酒,配上小菜,笑着说道:“小猫咪也不行啊,这就醉了。” 织世拨弄了一下小凯特,发现后者果然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只是传出轻微的鼾声,这是彻底醉过去睡死了。 席欣雅凑过去也跟着逗弄起来,不过小凯特仍是不给反应。 嗯,的确是到量了。 安顿好醉酒的小猫咪,众人继续上桌。 觥筹交错之间,分量满满的一桌宴席也被造了个差不多。不过这回,与众人相比,温言的食量倒显得不大了。 盖因衣若馨与席欣雅乃是两个明劲武者,就算是女生,这饭量也抵得上好几个成年大汉了。 不过,自家人嘛,敞开来造,当然不用太在意什么形象了。 第78章 一些关于未来、关于身边人的日常 酒阑灯炧,自有阿姨过来收拾残骸,众人便移步客厅中继续闲聊。 温言带来的两瓶酒当然是被喝完了的,对此,几人的评价是:确实有了灵酒的三份味道,一份效用了。 前者是众人一致评出了,后者则是在场的三位职业级修行者讨论后得出的结论。 嗯,确认过眼神,都是喝过灵酒的有钱人。 虽然是只得灵酒一星半点的品质,但对于本质上仍是普通酒品的【百里醉·特供版】来说,已经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了。 但当得知了这款猴版灵酒也做不到量产后,众人的热情便下降了许多。 不过,其好歹产量比起灵酒来还是多了无数倍,所以前途还是不错的。 这方面的东西,莫博彦是搞全息投影的高科技的,自然不会感兴趣。席欣雅家里倒是能与之产生交集,不过二人间并没有什么私交,故而也没有多说什么。 衣若馨这边,反而更关心温言之前在饭桌上的表现:“小言你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呀,是阿姨做的不合胃口么?以前你吃的挺多的呀。” 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温言有些尴尬,还是解释道:“若馨阿姨不是的,你和欣雅姐做的菜很好吃。只是我现在已经开始修习辟谷法了,平日里对这些口腹之欲的摄入也少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啊。”衣若馨了然,接着夸赞道,“小言你的修行天赋真不错,不像我和你老妈,可算给我们两家争脸了。” 织世这时候便就在旁发声捧哏道:“就是,小言这才21岁,已经二段醒神了,未来高段还丹的还不是手拿把掐。” 温言:请别毒奶我…… 衣若馨倒是没有这么乐观,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她也见了不少了,不过还是勉励道:“织世说得很对,以小言你的天赋,未来不出意外,肯定能超越前人的,只是希望我们都能看到那一天。” 这话题说着怎么突然就悲伤了起来呢,觉察到氛围不对,莫霁阳这边立刻出来插话道:“唉,现在说这些还早呢,小言不才上大学么。话说小言你这学期结束也要开始读研了吧,老师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啊?” 温言配合地接过了话题,说道:“嗯,外公那边帮我联系好了,下学期直接去就行了。” 闻言,织世也是加入了话题,道:“这题我会,小言她的这个3+2的本硕连读班说是定位的古代文学,但其实里面基本都是她们这样的关系户,之后的下家也都个各有门路,真正还继续本专业的都没几个。” “显得你了!”衣若馨没好气地捶了多话的女儿一拳,责怪她在这儿揭人的短。 对此,温言却是不甚在意,因为织世说的本就是事实,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接着织世的话说道:“织世说得不错呢,也就是我现在对未来也没什么规划的,这才想继续在学校里躲个两年。要说学习,我确实也比不过学校里的那些学霸。” 一旁,莫博彦插话说道:“那真是可惜了,小言你除了修行天赋外,商业嗅觉也是不俗啊,能够挖掘到‘琼酒’这样的潜力股,眼光确实不错。” 这可真是谬赞了,温言解释道:“莫叔叔说笑了,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莫霁阳却是接话道:“那有什么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我们做公司的,一直都相信运气这种东西的存在。” 温言正想继续反驳,忽然又想到了外公之前和她说过的气运龙脉的说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是么,那便承霁阳哥你的吉言了。” …… 话题在众人之间流转,很快便又来到了织世身上。大家现在讨论的是她正在筹备的第二部片子,这也是她将要作为自己毕业作品的电影。 故事的灵感织世早已孕育出来了,具体的剧本却还在难产之中。 虽然有过一次成功的微电影拍摄经验,且初出茅庐就斩获了新朝大学生电影艺术节微电影竞赛单元的金奖。但是织世自己知道,她的导演水平与经验还是有所欠缺的,并不足以执导完成一部严谨复杂的院线电影。 故而,这回她也不再追求电影在思想上的深度与艺术上的突破,只要能保质保量地完成整个的拍摄任务即是成功。 理所当然的,题材也选择了相对容易些的现代都市题材的爱情故事,简单的背景结构,清晰的叙事线,这些都有利于提高电影的完成度。 可惜,越是简单的东西,真的琢磨起来,反倒没这么简单了。 大纲梗概虽然有了,但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织世已经纠结了好久了。偏生又不能缺少这些细节,不然故事就会少了那份真实感,让人无法代入其中了。 这方面的内容,几人都不是相关专业的,涉及到专业技术上的操作,都给不了指导意见。莫博彦建议女儿是可以去找学校的老师求助,但织世早就从不少的专业从业人员那儿取经了无数次了。现在,只是无法做到自己与自己的和解罢了。 毕竟,她也是有些精益求精的完美主义者的说。 …… 温言依约留宿在了织世家中,虽然别墅里有一直为她准备着专属的房间,不过温言却很少住。即使是留宿下来,很多时候都会被织世强行拉去“侍寝”。 今夜,二女洗漱罢,躺在一张床上,织世满是豪情壮志地表示等她工作室赚钱买大别墅了,一定要买个更大的,到时候还给温言单独留下一层。 温言十分关切地探了探织世的额头,这也没烧坏脑子啊。还是今晚喝多了?这才多少年就开始说胡话了…… 织世笑嘻嘻的拍掉温言的手,挪腾着身体贴近对方,吐气如兰,道:“真希望我们可以像这样一直好下去。” 温言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姣好容颜,也是展颜回应:“会的呢。” ……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对于温言来讲,万事不凝滞于心,静谧祥和的校园生活,也确实称得上是人间好时节。 期间她还收到了浅草陌从扶桑神京发来的消息,对方竟是申请到了帝大的研究生,下半年也会来到帝都。 温言自是表示欢迎,而浅草陌在微讯上也是表示,她在忍者之道的修行上已经取得了又一次的进步,到时候再切磋一定不会输给温言了。 对此,温言很是期待。 另外,顾采之学姐那边,温言也没有断了联系。二人间的联系虽然不算多,大部分交流也都是浅尝辄止,但这种极具分寸感的聊天也让温言感觉很舒服。 只是并没有从顾学姐口中听到关于她和莫行舟后续的发展故事,或许…… 已经大四的高舒雨本学期结束也就要毕业了,因为先前《黑天鹅》的关系,她与温言、织世二人也是建立了不错的私交,当然肯定是和织世那边更为亲近。 高舒雨选择了在本校读研继续深造,这对她而言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三人约见吃饭时,织世还煞有其事地和她交流了关于自己新电影的事,可惜高舒雨的决定是读研的第一年要潜心学习,暂时就不考虑外面的比赛活动之类的声色犬马了。 织世虽然遗憾,也十分尊重且支持对方的决定,这才是一位真正的舞者应有的学习态度。 楚歌那面,在临川方面安排的几个职业经理人的辅助下,已是将公司经营地越发红火。相应的,其在帝大内的名气也越传越大。 若是之前的他只能称之为普通的大学生创业者,是小打小闹的话,如今的他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成熟且成功的新锐创业者了,即使只是其目前取得的成绩,便足以让无数帝大学子艳羡。 楚歌在和温言交流时,也说到了这点,帝大方面对于琼酒公司的发展,也给予了关注,这也是他入了上面人的眼的表现。 这入眼不是先前他靠着云纸烟的裙带关系攀上云天舒的那种,而是他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了上头的认可。这种认可,对于楚歌本人而言,也是极大的鼓舞。 楚歌也向温言透露了想要引入校方的资本的意愿,温言表示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其他公司相关的决策,他自己看着办便是。 楚歌来找温言也是探这个口风,见温言这边没有意见,也是十分振奋地继续绸缪着这件事,争取将校方资本拉入自己的这艘船,好为公司的未来保驾护航。 这些东西温言不感兴趣,让她稍稍提起些兴趣的是,之前一直在楚歌的机构中做运营管理的王可儿已经决定要正式加入到楚歌的公司中来了。今年她大四毕业之后,就会办理入职,不是先前的校内,而是琼酒公司。 看到这则提前的人事通知时,温言想到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跟着楚歌在琼酒公司里上下忙活的云纸烟。虽然不知道这三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但到时候若同处一个屋檐下工作,一定会很有趣。 照理说这种公司高层之间可能产生的桃色纠纷,温言应该极力避免才是。但她可不会操心这些,且也相信楚歌这样白手起家的人物的手段,当不会出什么大篓子。因而,此时满满都是以吃瓜群众的心态在看这件事。 未来如何嘛,拭目以待了。 其他方面,先前关于《我的楼兰·致温言》这首歌引发的网络热议自然早就平息了,但也让许多人都认识了温言。 让温言本人也感到无语的是,除了李文龙捎来的那封信之外,她真就没再收到来自于叶志华一星半点的消息。或许对方已经进入到【生物圈八号】内部了吧,祝好。 剩下的,就让一切飘散在时间中吧。 温言压制下了心头的一些意动,不会因此就让自己产生对于叶志华更多的探究之心。这是收心守心的功夫,她一直以来就很擅长。 修行既要讲求顺其自然,又要降服自身之心猿意马,这是辩证矛盾的两面,如何修持,除了明师指点,更多还需要自身去修持选择。 温言觉得,自己目前这样的状态就挺好。 除此之外,温言手头上还兼着那个帝都全真道脉协会推荐的家教任务,同柳缱绻的相处也是十分融洽。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真的很招人喜欢,甚至温言还带她出来同织世也见过了面,算是引荐对方入了自己的朋友圈。 这在她过往的经历中是很少的,织世也是对小姑娘来了兴趣。最后在相处中,也同样喜欢上了这个一点没有沾染上豪门恶习的富家千金。 三人间相似的家庭环境与社交圈子,也让彼此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后面,织世大方地表示,以后就算温言没空,她也能带着小姑娘一起玩。 听了织世的话,温言大感无语,自己这是带她玩的么?自己可是小姑娘修行的家庭老师啊。 不过织世可不会管这些的,就是小姑娘,对于织世说的拍电影什么的也是十分感兴趣。不过在温言的压制下,二人还是保证了当前时间段,一切都以小姑娘的学习为主。 柳缱绻:我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要被逼得这么拼啊?明明老爹那边不是帮我都安排好了么…… 对此,柳富荣那边知道后倒是举双手赞成。虽然帮女儿已经安排好了未来,但是女儿若是能自己变得更优秀些,那他自然也能为她安排更好的,这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 连带着,这位大富豪对于温言的态度也是愈发殷切,再也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那一点旖念。 双方交流间,对方的那点转变温言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也没多说什么。本质上就不是一类人,还差着辈分,实在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另外同温言这边还有关系的,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那个前台马长青,今年高三大考结束也要上大学了。 和他之间,温言倒是很少有联系。 当初加上联系方式后,也就是在带着苏晓筱这个网瘾少女《战网》上分时偶尔会碰到前者也在线,对方拉她一起游戏。温言想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就没有拒绝,带着两个菜还爱玩的选手上了不少分。 不过除了游戏之外,温言同他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倒是听苏晓筱那边说是还和马长青常常会一起打游戏。两个菜鸡一起坑队友,想想也十分有画面感了,但目前为止,也就只有这样了。 不同于苏晓筱虽然爱玩游戏,但是学习却没有落下。马长青那边就是学渣本渣了,不过他也不在意,他虽然学习不行,但已经是入了道的全真弟子了,本身的修行天赋还是不错的。走个特招什么的,进入新朝名校还是没问题的,具体的,温言也没有再去了解。 同样是入道的全真弟子,与温言有联系的另一个小道童苏平荣表现得就比马长青这个同道要好上许多。 苏平荣的入道更为彻底,整个人的生活学习都是在玉蟾宫内完成的。他也是宫内从小收养长大的,不用在意世俗的意见去完成九年制的义务教育。 作为道门弟子,未来的道路也已经定好了,无疑是宫内更具道门特色的功课更符合他的个人成长发展。 平荣小道童的各方面功课在考评中都是绩优的结果,他也盛情邀请温言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琼明玩耍。之前元旦前的那几天太赶了,这回若是过来,他一定带着温言好好游览琼明的大好山水,尽到地主之谊。 不过温言自己目前对于《玉蟾阵解》的学习仍是进度缓慢,她是考虑等到自己对此的学习有了一定成果后再返回玉蟾宫,顺便求教。 目前这种水平,她自己都不好意见去见赠法的虚缘道长。 咳咳…… 平荣小道童听到温言暂时无暇后,也是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之情。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俗世的红尘中前行着。每个人立足于当下,都会蜿蜒出无数的未来等着他们去选择。 在这样平静悠远的时光中,属于温言的大三下学期也就结束了。 第79章 失踪灵兽回归 暑假来临,温言也是自帝都返回了临川。 这次的返程依旧只有她一人——织世今年不回来临川了。 织世她那边对于自己的新电影又有了灵感,但一些东西还摸不准。家里托了关系,暑期正好可以进国内一位大导演的剧组去跟组学习。 莫博彦对于女儿往娱乐圈名利场发展倒是没有太大意见,又不是当演员的去大染缸里滚,去大屏幕前卖弄风情。 作为一名幕后的导演,在一些方面虽然仍是不能免俗,但是有他的这层身份背景在,等闲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吃亏。 温言父母二人仍旧还在山庄内,市里面的【青白】艺术馆,他们是真的放手了啊。 也是,二老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少操点心的也好。更何况,有祁语与温云这二小只在,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少了操心。 外公祁致远这边依然精神矍铄,笑着欢迎外孙女的回来,还用一副神秘兮兮的腔调对她道:“你回来的正好,等下带你去后山,给你看看我们家的宝贝。” 后山?宝贝? 温言一头雾水,不过外公却没有再做解释。而老爸老妈那边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却同样一副保密的神色,让温言觉得更好奇了。 祁语与温云两个小家伙经过半年好吃好喝的伺候,俨然长大了不少,重点是,也长漂亮了不少。 温言忍不住上手去逗弄他们,但他们可不认识这个半年没见的姐姐,十分抗拒地想要避开在他们脸上蹂躏的大手。 他们越是抗拒,温言就越是喜欢。不过这种欺负弟弟妹妹的微妙爽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折腾玩闹过一阵,温言终于消停了下来。夏日的白天很长,天色也还没暗下来,祁致远便带着她去往了后山。 新朝的土地政策为公有制与私有制相结合的议会制土地所有政策。 城镇地区的土地皆为国家所有;农村、城市郊区的土地除了国家明确规定的部分以外,为农村集体所有;此外国家已开发地区辐射范围内的山林湖泊荒地等的所有权也皆归属于国家。 只有在荒无人烟,远离文明的国土范围内,私人垦荒出来的土地才会被允许垦荒人购买成为其私有土地。且此类型的私人土地也是不可买卖的,若是土地所有人家族绝嗣,其土地仍将会被收归国家所有。 祁家虽然扎根临川上百年了,不过临川一直就是个人烟鼎盛的城市,自然也谈不上拥有私人土地了。怀宇山庄所在的前山,以及周边的数座山头,都是被祁家承包下来的,因为地处郊区,租期可以签得很长。 但随着未来临川城市规模的不断扩大,山庄距离市区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近,想要再像之前一样动辄三五十年地签长约就很难了。 但这也是以后的麻烦了,祁致远最近一次续约是在一年前,承包的时间是二十年,这已经是一个很长的时限了。 等到了后山,祁致远带着温言径直来到了一处深潭。 温言知道,此处名为“归元潭”。 此水域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只是后来家里诞生了灵兽,温言的太公祁怀宇给他取名叫归元。归元就喜欢待着这里,于是“归元”便也成了这处水域的名字。 那么,现在外公带自己来这里是…… 温言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二人站在潭边,便听祁致远发出了一声长啸。龙虎高人震动真元发出的啸声若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在山林间蔓延开去,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不多时,便见原本平静的潭面上泛起了褶皱,一坨黑影在深色的潭底慢慢浮了上来,搅动起更大的波澜。它的速度很快,初时还在深水,眨眼便已浮出了水面。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巨物出水的响动,潭中的黑影显现出了它的身形。 三丈有余硕大的体型占据了爷孙二人的全部视线,高高隆起的甲壳上还布满了神秘的纹路——这赫然是一头plus+++++版的大乌龟。 但和寻常乌龟截然不同,它的四肢上肌肉虬结,完全不似正常龟类那般圆润、柔软,配上其末端尖锐的利爪,一眼就能感觉到其攻击力。 修长的脖子上的头颅仿佛是一只龟类的头颅,但是分明的棱角又与同类有了极大的差异。尤其是它的眼睛,更类似于虾的眼睛,还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眼神中满是威严。 祁致远与温言二人面对如此庞然大物却是怡然不惧,而这巨物眼中的威严在看到二人之后也是马上就消失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亲昵与惊喜之色。 而后,便听得他竟是口吐人言,道:“小致远啊,你又来了。让我看看这又是谁啊。”说着,已是挪着他那巨大的头颅凑近了二人,尤其是贴近温言,似是要仔细端详一番。 口吐人言,内丹成就。 妖族进阶妖兽启灵之后,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进一步增益本身的智慧,及至达到自身种族的阈值,启灵阶段的修行也便结束了。 这个阶段,妖兽虽然具备了学习人类文明文字的能力,大多也无法靠自己的能力说人话。需要等到他们练就妖丹,再运转妖丹,改造自身的发声部位,才有可能学会人类语言。 潮湿的水汽被从巨龟的口中喷吐而出,拂动温言的衣襟,庞然大口仿佛可以将她一口吞下。温言却是全然没有半点害怕,甚至还伸出了手掌,想要触摸对方。. 巨龟也配合地摆好了位置,任由女孩在他头上抚摸。 “归元,好久不见呀。”温言抚摸着对方坚硬的皮肤,眼中满是惊喜与怀念。 没错,这巨龟便是当年祁怀宇养的那头灵兽。 似乎是被女孩温柔的抚摸挠到了痒处,归元有些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带起一阵腥风,吹动了女孩的衣衫猎猎作响。 “额……”归元有些不好意思,马上转移话题道,“久么?我觉得不久呀。这才一二三四,嗯,五年吧,才五年而已,不是睡两觉就过去了么。” 五年,睡两觉……温言也不知道该回对方什么。 上一次对方离开前是还没有修成内丹的,此时他却不仅练就内丹了,还掌握了人言。按照它所说的,不过睡两觉的事情,这份天赋也是没谁了。 不过归元也算得上自家人了,陪伴了家里从外公开始直到自己这一辈的成员的成长,对于对方的成就,温言只会为他感到开心。 “在外面玩得开心吗?你还知道回家啊?”经过了最开始的开心,马上温言就开始找起了对方茬来。 “这个,咳咳……”归元讪讪一笑,道,“我不是要长身体吗,我的食量大,留在咱家里消耗太大了不是,还是外面海里的食物多,又不要钱,我这也是为家里开源节流啊。” 对方这倒是说得不假,光看他现在十几米的体型就知道了他这几年在外面一定没少吃。不过,对方的体型能成长到这么大,已是不正常了,温言也是好奇:“不过归元,你是不是觉醒了什么特殊血脉呀,怎么长这么大了?” 闻言,归元嘚瑟一笑,回答道:“不愧是小言言啊,你说的不错,不知怎么的,我莫名其妙就觉醒了大鳌的血脉。这几年吃吃喝喝睡睡,体型自然而然就长这么大了。” 真是傻龟有傻福了,别看归元的年龄比温言一家人加起来都快大了,但按照他的寿命来讲,他此时却是还只是处于成长期,大约相当于人类的青少年时期。 “但是你这样,是怎么通过地下水道回来的呢?”温言愈发好奇。 “嘿嘿,你可看好了。”归元仿佛就是在等这刻,伴随自他体内发出的一声轰鸣,他那硕大的身体外开始绽放一层玄黑色的光芒,将其整个身体都遮掩地朦朦胧胧的。 等到温言定睛看去,便见对方的身体在这层黑光之中正在飞速地压缩变小,直到缩小到了一丈左右的身量。 “怎么样?”变身完成,归元干脆游上了岸,对着温言说道。 一丈多的身躯仍然巨大,但也没有之前三丈多体型那般的压迫力了。 温言上下打量着等比例缩小了三倍的归元,目光中流露出惊叹:这是大小如意的神通啊,位列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 厉害了,我的龟龟! 第80章 深潜归元潭 归元活动了一下缩小后的身躯,示意温言上来。 温言本就很想骑一下归元,现在对方主动发出邀请,当然却之不恭了。 轻点脚尖,一个发力便已经跃了上去,踏着几处凸起的龟甲借了两次力,便稳稳当当坐上了龟背。 “坐稳了,我带你下水玩一圈。”归元等到温言坐稳,腾的一下便跃入了潭中,拍打了几下水面,冲岸边的祁致远点了点头,然后就载着温言开始缓缓下沉。 感受到身体的下降,温言抓紧了龟背上的一处突刺,稳住身形的同时也是屏住了呼吸。然而预想中的入水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归元带着她整个身躯都已经潜入了水下,但她周身的一圈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包裹,隔绝外界水流的侵袭。 在这屏障的保护下,她竟是可以做到自由地呼吸。 “嘿嘿,避水可是我们鳌龟一族的天赋本能呢。”水中,归元以神识传音说道。 妖族在妖兽阶段的修行只有启灵与妖丹两个层次,神识也是妖兽在启灵阶段就能自行掌控的本能。归元而今已经凝成妖丹了,区区神识传音,自然不在话下。 好在温言而今也已经掌握了神识传音的能力,虽然对象只能是同样拥有神识的修士,至少不会在归元面前露了怯。 听到归元的话后,温言也想起了典籍中关于鳌龟的介绍,便好奇问道:“传说中鳌可以驮人过弱水,渡忘川,这是真的么?” “这个嘛……”归元的声音有些赧然,“我的血脉传承记忆里相关的内容不多哎,而且我现在还只是鳌龟而已,等到我进阶成为鳌,大鳌之后可能才会有你说的能力吧。” “哦?这么说,弱水忘川的说法是真的了?” 归元的语气不是很肯定,说道:“我也不知道,也可能只是世间的某条特殊水脉吧,至少我的血脉传承里没有什么天庭地府的记忆。” “这样么。”温言也只是随意一问,关于宗教典籍里天庭地府、天堂地狱的说辞,至今都没什么定论。有人认为这些地点是确实存在的,也有人认为这些只是只是世界一些特殊地点的代称。 温言家中传下的传承也没有涉及到这等高端的知识,究竟孰是孰非,或许得等到她自己修行到那等境界,才会知晓了。 水深曰潭。 在温言与归元交流之间,一人一龟的下潜深度已经超过了十米。这时候便体现出归元这层避水屏障的用处了,不仅能屏蔽有形的水流,就连无形的水压也一并消除了,温言的感觉和在陆地上一般无二。 期间,温言还看到有许多游鱼围绕着归元庞大的身躯来回穿梭,似乎一点都不带怕的。 温言好奇,便想将手伸出了屏障。在她触摸到屏障与外界水流分界线之时,便感觉到一股阻力在阻止她探出手,但这股阻力并不大,她在运转了内息之后便轻松突破了。 这过程,归元也没有阻止她。 当温言的手伸出屏障外时,屏障却依然保持着功能的完好,没有一点水流与水压侵入进来。但她那在外的手掌却分明能感受到被水流包裹的触感以及十几米水下的那种压力。 身体与手掌截然不同的感受,带给温言一种奇妙的体验。 而当温言的手突兀出现在水下时,原本安详悠游的小鱼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竟是一下子就四散逃开了。 这…… 温言暴露在外手掌搅动了几下水流,感觉有些尴尬,便又收了回来。 “哈哈。”归元感知到这状况也是笑道,“龟息隐匿可是我们龟类的天赋,我收敛了自己的生命波动,这些水生生物只会以为我是无生命的物体,你这突然伸手的,它们感知到你的生命气息,当然会害怕逃开了。” 温言表示无奈,好嘛,又是对方的天赋本领。 这么多的本事,你不要命啦! 眼下,水中的能见度已经急剧萎缩,加上归元潭深处山林,光照本来就不强,温言的视线已是只能看清周边五六米的物体了。 这点视力,在水下基本也没什么用处了。 就在此时,归元看到了一条鲢鱼,突然感觉有些嘴馋了,猛地一个吸气,便见不远处的那条肥硕的鲢鱼已是身不由己地朝着归元的大嘴方向漂去。而后,毫无悬念地被归元给整个吞了下去。 小小吃了个零食,归元咂吧咂吧嘴巴,意犹未尽地说道:“还行,不过还是海里的好吃。” 温言:…… 这种操纵水流的能力,在水下,只怕是职业高段的修行者遇上了,也会觉得棘手。加上他的体型优势,鳌龟血脉的各项素质加成,当真称得上水中一霸了。 归元带着温言继续向水下深潜,归元潭对他而言就像是自家的院子一样,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下潜深度很快来到了二十多米,此时,水下已是昏暗一片了,只有在抬头向上望的时候才能看到头顶那盈盈的光亮。 但是归元显然不满足于这么点深度,继续悠哉悠哉地下潜着。 三十米,四十米…… 下潜深度已经超过了五十米,这已经比温言曾经佩戴专业潜水设备下潜的深度还要深了。而此时,这个深度还在继续增加。 早前温言便有过测量自家后山这个归元潭的深度的想法,但是一直也没有成功,而外公那边对此显然兴致缺缺,也没有亲自上阵的想法。没想到今天沾归元的光,看来是可以一偿所愿了。 归元可不知道温言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仍旧管自己下潜着。此时纵然已只剩蒙蒙的微光,但却一点也不影响他辨认方位。 “多深啦?”温言已经失去了辨认方向与深度的能力,只能用神识去询问归元。 便听归元轻松地回道:“还好,七十多米了,马上就要到了。” “到哪里啊?”温言奇道,原来归元还有自己的目的地呢,还以为对方是单纯地带自己体验一下潜水的感觉。 “带你去看看地下水脉的入口,我就是从那里出入归元潭的呢。”归元一边解释,一边并没有停下下潜。 一人一龟一问一答之间,归元已经平稳地落在了潭底的地面之上。 “终于到底了?这该有多深啊?”温言只觉四周被黑暗所笼罩,伸手虽然不至于不见五指,却也只能看到手掌模糊的轮廓了。 在这里,视力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甚至于,若是失去了归元身上避水屏障的保护,温言感觉自己只怕立刻就要寄了。 “差不多吧,归元潭平均深度大概八九十米,最深的地方有一百多米。”说着,归元后肢轻轻一蹬,带动着水流的涌动,推动身躯加速便已前进了十余米。如此几次下来,很快就移动了大几十米的距离。 “没想到这小水潭其貌不扬的,竟然如此之深。”温言有些感慨。 “哪能呢!”归元却是纠正道,“最开始这归元潭最深的也就七八十米,都是我后来挖出了地下水脉,日复一日地冲击下才有了现在的深度。” 温言:…… 还得是你啊,归元。 而此时,归元也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归元潭联通地下水脉之所在。 这是一处斜向下延伸的孔道,比起周遭黑暗的水底环境,水脉所在更像是吸收了一切光线的黑洞。仅仅是注视着它,温言都感觉心头有些发寒,更遑论亲自进入其中。 这是源自于人身体本能的幽闭恐惧,在这个时候被放到了最大。加上身处百米水底,不由自主便会产生自己生命不能自主的惶恐。 好在温言还能感受到身下归元的存在,不至于心神失守,不过这样的体验,确实是别具一格啊。 便听归元说道:“小言言你看,这就是我花了几十年时间才挖出来的水脉入口。从这里,七拐八拐的,最后竟然能联通东海。我在东海那里还有个家,到时候请你一起去玩耍啊。” 归元的传音令温言的心绪平稳了下来,深呼吸了几口,温言才能保持平静地回应道:“好啊,我们还是走这水脉么?” 归元理所当然:“不然呢,不过路途上有几处地方比较险峻,我还要进一步动用天赋神通来压缩体型才能通过,那时候可能不能很好地护持住你,所以暂时还不能带你去海里玩呢。” 闻言,温言心头其实也是稍稍一松,她可真不愿意一头扎进幽闭狭窄的水脉通道之中呢。 心里这样想的,嘴上,她却是回道:“那也不着急,等你修为更进一步了再带我走一遍水脉就好了。而且我还可以坐船去找你的,不是吗?” 归元说道:“坐船么。可以是可以,不过我那里可不好找,周围的岛礁隐隐有天然阵势的雏形,又偏离了你们人类的航线。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怎么见过你们人类出现在我家附近的海域呢!” …… 第81章 关于归元的二三事 带着温言小小畅游了一番归元潭,见过了地下水脉的入口,归元便驮着她开始上浮了。 普通人潜水时,从深水到浅水,如果上浮速度过快,没有按照专业流程,那么血液内的氮气将变成许多的小气泡在体内循环。若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很有可能危及生命。 但温言一直处在归元的避水屏障的的保护之下,连水压变化都影响不到她,这点小问题自是不在话下的。 最让她关心的是,她竟然从归元的口中听到了“天然阵势”四个字,上一次她听到这个词汇,还是从外公口中。而这背后,便是一座前古遗迹与当年三位风华青年的奇遇与命运分叉的故事。 温言连忙向归元追问起了有关这个“天然阵势”相关的细节,奈何在归元的口中,这确实只是个潮起潮落间,无意中堆叠形成的岛礁珊瑚群落,并没有任何人工斧凿的痕迹,更别说什么遗迹秘境了。 见从归元这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温言也就不再费劲,大抵也是自己太敏感了,此间又何来的这么多前人遗迹。 天然阵势既然都以“天然”命名了,说明其本身更多的还是天造地设而成。 返程的沿途,是一个由黑暗通向光明的旅程,眼见得周遭的能见度逐渐提高,周围也开始出现了五色斑斓的鱼群,温言原本有些压抑的心灵在此时得到了极大的舒张,一种大欢喜、大感动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发芽、成长。 环境再变,已经来到了阳光可以直射穿透下来的水域了,落日的余晖经过了潭水的折射变成了一道道幽暗的光芒,随着湖面上波澜的起伏,这些光芒也在水中荡漾开去,交织出一幅身临其境的梦幻场景。 温言沉浸在了纷繁绚丽的水下世界,尽情欣赏着这份瑰丽的奇景。等到归元驮着她再度浮出水面,只觉有一股油然的快意在胸臆中激荡回旋,令她忍不住想要纵声呐喊。 恰此时,外公已经回去了,后山私人承包的区域也不会有别人,嗯,归元不算人。在心中的冲动的怂恿下,温言索性放纵了自己,从龟背上站立起来,对着天边的晚霞引吭高喊出来:“啊——” 突然的动静整得归元都是一愣,旋即觉得这样很是有趣,便也跟着抬起了他那硕大的头颅,跟着吼叫出声:“吼呜——” 相比于温言清越而嘹亮的声音,归元的声音就低沉且威严了许多,嗯,声音也巨大许多——仿佛一柄大锤敲击在听者的心头。 霎时,原本匍匐于山间的走兽、栖息在林梢的飞鸟都被惊动了,伴随着鸟鸣兽吼之声,平静的后山一下子就动乱了。 作为始作俑者,某只龟非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又连续嚎了几嗓子。 层层叠叠的音浪冲出了后山的范围,向着更远处飘荡开去。纵然是身处怀宇山庄内,都能清晰听到归元那肆无忌惮的喊声——这也代表着,今日山庄内的客人们也都能听到。 祁致远当然也听到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奈,丝毫不担心会被外人发现了归元的存在而招惹什么祸患。 虽然归元并没有在新朝官方登记过身份证明,但在临川之地,即使别人知道他豢养了什么灵兽,也不会将心思打到他头上来。 更何况,就算真有过境猛龙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归元本身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说,即使让对方找到了,在归元潭中,斗不斗得过这头凝成了妖丹的鳌龟还得另说。 归元潭边,温言那点音量完全被掩盖在了归元的嚎叫声之下。她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归元这样的举动很有意思。 待二者都算是抒发了自己的胸臆,眼见得天色已暗,温言也便打算返回了。知道了归元还能再缩小体型,她便询问对方是否随自己一同回去。 归元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这样的缩小程度我还能保持常驻,再小的话就得极大消耗我的体力了。等我什么时候挖通了归元潭和山庄内湖的通道,那时候有空了再去看小青青他们吧。对了,记得代我向小青青问好。听说她又生了两个宝宝,也帮我和他们问个好吧。” “好的。” …… 温言回到山庄内宅后,将归元所说的“天然阵势”的事情又和外公说了一遍,祁致远听了后,说道:“天然阵势这种巧合的布局在自然界其实是广泛且持久存在的,我们修行者在最初期的所谓‘师法自然’,师法的就是这些天然阵势。能与前古遗迹结合在一起的,确实是少数,倒也不用执着于此了。” 温言了然:“这样啊,是我着相了。” 祁致远呵呵一笑:“没什么,你现在也正好在修习阵法相关的内容,若是有机会,跟着归元一起去见识见识也好。” 闻言,温言又想起了那晦暗幽寂的地下水脉,口中推脱道:“现在还不急,我都不能算入门,考虑这些的还为时过早。” 祁致远不疑有他,点头认可道:“说的也是,这个确实不着急。不过你平日里若是有空,也可以多和归元去亲近亲近。他的鳌龟血脉虽然不以河洛见长,到底也是同根同属,你去观摩他身上的龟甲纹理,多少也是能增益阵道修为的。” 河出图,洛出书。 若是正常修行起来的灵龟种属,他们的天赋都会偏向于阵道、占卜之类,归元的鳌龟血脉则会更倾向于“负载”、“横渡”之类概念的天赋。 温言回忆了一下归元龟背上的纹理,好像确实是有那么点的意思了。那就是了,日常任务get——每日打卡,观摩归元的天生纹理。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归元这次回来会待多久呢?” 祁致远嘴角扯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他就是头吃货,现在还惦记着我窖藏起来的几坛灵酒呢。” “哦?”看来在她回来之前还发生了什么有趣的小插曲啊,温言表示很有兴趣来听一下,追问道,“都怎么一回事呀?” 祁致远皱了皱眉,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脑门直跳,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道:“这头贪嘴龟在早些时候,仗着他的大小如意神通,还跟着我回到了山庄里。哪知道,进了山庄不久,便开始祸害起了家里库藏的老药和灵酒。要不是库房都有警戒系统联网提醒,怕是等我发现了,东西也早被这头老乌龟给嚯嚯完了。” 额…… 温言无语,难怪当时邀请归元一起回来他没有答应,感情是在山庄里已经犯了事了啊。 祁致远恨恨的话语接着传来:“归元这家伙糟蹋了这么多好东西,等他哪天死了,做成的龟汤一定大补!” 温言咳嗽两声,没有接话,心里却是在说:按照鳌龟的寿命,怕是将我们一家子都熬走了,他还活蹦乱跳呢。 不过,能将外公气成这样,可想而知归元是造了多少东西了。 祁致远也是适时地解释道:“家里这些年收藏的百年老药被他胡乱啃食了三株,另外一些珍惜的药材也没少遭殃,要不是他偷喝灵酒醉了过去,怕是等我赶到,损失还要大。” 温言扶额,这归元在外面修为增进了,连带着胆子也是肥了啊。搁之前,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够瞒过祁致远的耳目行这偷盗之举。这样看来,他的龟息隐匿天赋确实是不错的呀,难怪能让那些水生生物都对他视而不见。 虽然说损失了这么多,温言心中除了同样感到有些心痛,倒也没其他太多的情绪,毕竟归元也算是自己家的家人了。 嗯,反正等他死了,遗蜕什么的都会留给家里,这价值就远胜那点老药灵酒不知凡几了(▼ヘ▼#)。 对了,他要死也会死在家里的吧,可别到时候死在了他东海的那个家了。这点要考的,是得提前帮对方多复习一下(???)? 第82章 再见浅草陌 温言在临川家中度过了安然自在的两个多月暑假,期间每天除了学习修行,便是去找归元聊天,顺便尝试去领悟对方的龟纹。 每当这时候,归元就会配合地趴在潭边的空地上,懒洋洋地卧着一动不动,有时候,还会出言嘲讽:“你行不行啊,小言言。这一天天的,看出个花来了么?” 不理会这个长期摆烂,间歇性嘴臭的选手,温言一直用心在体悟自己的。一日两日的确实是没什么收获,不过当她这般坚持了两个多月,回头再看时,似乎确实多了一些领悟,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 时间也到了将要返校的日期,正好,在归元潭中宅了这么久,归元也表示他要回大海玩耍了。 等到温言离去,归元也是腆着一张龟脸来和祁致远告别。 祁致远一眼就看穿了对方心里打的小算盘,没好气地说道:“你要走就走,不用专门再来和我告别!” 归元进一步缩小后的身躯只有一米左右,原本看上去有些狰狞的头颅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见他咧了个嘴,笑着套近乎道:“哪能啊,阿远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啊,咱俩的关系还用说么?” 祁致远不想理这头没品的老乌龟,干脆地说道:“那好吧,你来也来过了,接下来我就不送你了。” 归元将自己的头颅摇成了拨浪鼓,道:“别呀,话说我都要走了,不得带些家里的特产走啊。” “呵呵。”见到归元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嘴脸,祁致远冷笑一声,“给你的特产你已经提前收了,没有了。” “不要啊!”归元一百多岁的年纪了,仍是毫不顾忌地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还别说,看一头一米多的鳌龟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还真是有一种别样的趣味呢。 …… 临川。 怀宇山庄中。 祁致远与归元仍在拉扯着。 帝都机场,温言已是顺利抵达了。 此时距离开学还有段时间,虽然宿舍也可以住,但织世那边总说家里人又都不着家了,强烈邀请温言过来同住。思索了一番,温言也便同意了下来。 倒是温言的学生柳缱绻,在听闻了温言回来了的消息后,想让温言直接住到她家里去。在得知前者已经住进织世家中后,也是十分自来熟的想要一起住过来。 小姑娘和织世已经是混熟了,随便提了一嘴,织世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当天晚上,温言便见到了这位两个多月没见的学生大包小包的,在家里司机的护送下来到了织世家中。 “温老师,我好想你呀!”远远地,见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织世与温言,柳缱绻便张开怀抱扑了过来。 温言把她接住后,便听到了身旁的织世吃味地说道:“怎么,就想你的温老师,不想我嘛?” “怎么可能嘛?”柳缱绻在温言怀抱中拱了拱后才松开了双手,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织世说道,“我也超级想织世姐姐的好不好!没看到我都把自己送上门来了,就是想和织世姐姐一起住的嘛!” 织世同样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哦,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小言过来了才跟着过来的啊。那你说,你是想你温老师多一点,还是我多一点啊?” 来了来了,女性的致命选择题,即使是同为女性,也逃避不了。 柳缱绻小脸一垮,委屈巴巴地说道:“这怎么比较嘛,人家明明都很想的……” 叮,有效撒娇! 虽然知道这是小姑娘在故意卖萌装可爱,织世仍是很吃她这一套,连忙回道:“好了,那就都想。你的行李先收拾进来吧,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我和小言同一层。” 小姑娘瞬间喜笑颜开:“谢谢织世姐姐!ヾ(^Д^*)\/” …… 如此,三人便开心加愉快地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当然了,有了柳缱绻的加入,温言也不好意思再和织世睡到一起了。 期间,温言检查了小姑娘的修行进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也是正常,柳缱绻的修行资质只能说是尚可,而且小姑娘的玩心也重,并没有苦修者的心态,能够每天抽出时间维持功课就算是不错了。 对此,温言也没有什么失望的,相比于资质这块,她更看重的是小姑娘的灵性。若是强行让她将每日修行时间拉满,无疑会极大挫伤了小姑娘的积极性,反而是妨碍了她的灵性。 按照温言自己的估计,保持目前的进度,在其灵性不失的情况下,最多三四年,柳缱绻成功引气入体应当不是什么问题。 人之灵性总会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消失,柳缱绻能在这个岁数仍能保持如此充沛的灵性,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了。 日常的生活中多了柳缱绻这样一个小开心果在,无疑也是增添了许多趣味。 这般过了些时日,温言又收到了浅草陌从扶桑发来的信息,她就要来帝都了。 作为聊得尚算融洽的网友与曾经大比赛上惺惺相惜的对手,温言也是责无旁贷接过了接机的任务。 织世与柳缱绻得知后,也是吵着嚷着要一起去,温言也不想听到她们在自己耳边烦,便都答应了。 等到了那天,织世又开上了她那辆粉色小车车载着二人一同前往了机场。接机处,柳缱绻主动请缨高举起写有浅草陌名字的接机牌。三位美少女站在一处,也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浅草陌的航班准点到达,三人并没有等候多久,浅草陌已是拉着自己大大的行李箱出了闸口。 只见一位身着和风服饰的q版美少女正拖着一个高过了自己腰部的大号行李箱,有些艰难地在蜂拥出站的人群中穿梭。 周围的人群密密麻麻,完全遮挡住了女孩的视线,额,身高是个硬伤,真的桑不起…… 等到好不容易挤出这波人流,向四处张望,女孩终于也是发现了站在不远处手持写着自己名字的接机牌在等候着的三人。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拖着她的大行李箱便快步走了过去。 隔着老远,温言便已经发现了女孩,没办法,谁叫她那娇小的身躯和那大大的行李箱之间的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让人很难不注意到的。 “浅草陌!”温言主动出声招呼道。 听到温言的招呼,娇小女孩小跑了起来,很快便来到了三人身前,开心地回应道:“温言同学,好久不见呀,这两位是?” 温言为双方引荐了彼此,几句话的交流之间,几个女孩已经能聊得十分开心了。 四人一边聊着一边朝停车场走去,柳缱绻充分发挥了她氛围调节员的作用,很快便已经与浅草陌打得火热。 嗯,都是二次元少女实锤了,小姑娘与浅草陌就一部动漫的当前剧情发展以及之后的走向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对此,温言表示自己几乎不看动漫的额,织世也是插不进话,因为她也没看过。别看她喜欢给温言拍摄cosy的图片视频,其本人对于这些二次元文化却是涉猎不深。只是在短视频平台上面跟风刷到些内容,就想在现实中让温言也复刻一下,仅此而已。 身为动漫大国的国民,浅草陌从小就耳濡目染与动漫相关的文化氛围,且自身也是重度爱好者。见到在这异国他乡竟然还能遇到柳缱绻这样一个年轻可爱的同好,心情别提多高兴了,以至于都冷落了本来该是重逢叙旧主角的温言了。 温言:无所谓,你们开心就好……o(* ̄▽ ̄*)o 第83章 从今天起当个研究生 一路上。 温言与织世二人大眼瞪小眼,柳缱绻与浅草陌二人则是聊得热火朝天。 等到了停车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浅草陌带来的行李箱未免有些太大了。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把它勉强塞进了织世不大的后备厢里。 四人返程的路上,柳缱绻也是好奇问道:“浅草姐姐,你箱子里都带了什么啊,怎么这么大?” 浅草陌闻言有些赧然,连忙道:“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行李箱里面装了很多我们忍者修行需要用到的道具、材料这些的。因为在新朝这边很多东西获取不方便,所以我才多带了些过来。” 闻言,柳缱绻也是“哦”了一声,旋即就更好奇了:“忍者?温老师跟我说过浅草姐姐你的修行,话说忍者是不是真的和动漫里面画的一样啊,查克拉,忍术!” “额……”浅草陌听了也是无语,解释道,“不是的呢,现实中的忍者其实和你们新朝修行者里的练气修士有些类似,不过会更偏向于武技术法方面的修行。所谓的查克拉,其实就是天地间的元气的一种,和你们的灵气一样,甚至就是灵气之中的一个更细的分支。所以当然也没有动漫里表现得那么玄乎啦,而且我们也是更倾向于称之为‘气’。” 柳缱绻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也就随便一问,相比较下,她更关心看上去小小只的浅草陌能不能打,比起自己的老师温言又如何。于是,十分拱火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温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听到小姑娘的问话,就知道知道了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没有说话,只是透过车内后视镜瞥了对方一眼。 这个眼神被柳缱绻准确地接收到了,哪知小姑娘却是一点都不带怕的,反而冲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继续嘻嘻哈哈地和身边的浅草陌聊了起来。 而浅草陌对于柳缱绻这个新朋友的问题就回答得很谨慎了,她先是思索了下,然后才回答道:“我们忍者职业在修行的前期是比较有优势的,不过温言同学也很有实力,之前的新朝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上,我就输给了她呢!现在我们二人都有了不小的进步,具体谁更厉害还要再比过才知道。” 说完,她的眼神中也是燃起了熊熊战意看向温言,显然是有找回大比赛的场子的意思。 柳缱绻则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着道:“温老师,浅草姐姐都这么说了,那你们什么时候比一场啊。” 温言淡定地回应了二人的眼神与言语,说道:“那就等浅草同学安顿下来休息好了吧。” 柳缱绻听了高呼一声:“好耶,到时候我也要去看!” 浅草陌则是害羞地一笑,仿佛刚才眼神中的战意都是假的:“嗯哪,那就听温言同学的。” …… 说说笑笑之间,织世已是驾车驶入了帝都大学之内,因为考虑到浅草陌是初来乍到,有许多手续琐事什么的要处理,几人也没有急着就约饭。 本来还想要陪同浅草陌一同跑这些杂事,不过对方称已经联系好了扶桑留学生里的学长学姐来帮忙,就没有让三人也留下来浪费时间。 扶桑人对于礼节人情这块还是比较刻板的,温言三人知道对方既然已经有了安排,便不再执意要跟着一起了。 至于浅草陌口中的学长学姐,温言三人也是见到了。但是就温言自己感觉,这两人明明都是杜桑来帝大的留学生前辈,在面对浅草陌之时,却是太过拘谨恭敬了。 那便一定是浅草陌本身在扶桑的身份不一般了。 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意结交的一位友人就有这样的背景,不过自己与她相交本来也不看这点,既然对方没有明说,自己也不需要再去深究。 这情况不止温言一人发现,在与织世对视时,二人目光交流之间皆是露出了心知肚明的表情。只有年纪还小的柳缱绻搞不清情况,还在一旁玛卡巴卡呢。 …… 本以为浅草陌这边的事情会很快处理好,但是之后的接连几天,对方反馈到的消息都是有事正在忙。最热心攒局的柳缱绻得知之后心情一下子就丧了,无他,只因为她的暑期余额已经不足了,马上就又要步入高中的校园。 “啊,好烦啊,真不想上学了!” “……” 在经过一系列的无能狂怒之后,柳缱绻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搬离了织世的家中——她要上学去了。 临行前,她仍旧恋恋不舍地冲温言与织世二人说道:“温老师,织世姐姐,我的房间你们一定给我留着呀,我还会再回来的!” 织世看着小姑娘满是抗拒地坐进了保姆车中,巧笑倩兮地回应道:“好啦,答应你给你留着了,你在学校里好好学习,放假了有空也能过来的嘛。” “真哒!”小姑娘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那温老师也还住这里么?” 温言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小姑娘的幻想:“我也马上开学了,以后都会住学校里。” “呜呜呜┭┮﹏┭┮” …… 在柳缱绻被抓走后没两天,温言也同织世告辞返回了学校。虽然她就要开始研究生阶段的学习,但是却并没有住进学校安排的研究生宿舍。舍友们还有一年的大四,自己当然是陪她们住完这最后的一年了。 别看温言回来的早,宿舍里还有更早的人。当她推开门看到正在宿舍里面学习的戴晴时,心中没有一点意外,因为织世那边早就和她说了对方已经返回帝都的事情。 见到温言这么早回来,戴晴也是惊讶:“呀,温言,这么早回来了呀?” 温言笑着回应。 接下来,戴晴十分兴奋地和温言说了她修出了气感的事情,她已经能够感受到身体内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内气在经脉中流转了,只是还没有办法去操控它们。 气感生,修行始。 温言听了也是为对方感到高兴,从今往后,戴晴也算得上是入了门的业余级修士了。 再然后,就需要对方不断地加深对自身内气的感应,直至能够推动它们在自身经脉中按照固定的线路运转,左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勉励了戴晴两句,后者在报过喜之后也平静了许多,很快便又投入到了自身的学习中去了。 看着埋头苦读的室友,温言摇了摇头,这卷的,真的比不了啊比不了。 …… 负责带教温言研究生阶段学业的教授叫秦澜,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和蔼女教授。当初祁致远在全国各大高校访学,来到帝都大学站时,秦澜还跟着前者学习了一段时间,由此也结下了交情。 两家这些年来一直都有联系,这次也是对方主动提出的要带温言的硕士生。本来祁致远那边可选的教授也有几个,但秦澜既然都主动请缨了,知道对方水平确实不错的情况下,自然也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温言私下里和秦澜已经见过面也吃过饭了,秦澜对于这位前辈家里的小孩也很是喜欢,让她在平日里就称呼自己“秦姨”即可。 温言自然是从善如流。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新学期开学的日子,温言早早地就去办理完了相应的手续杂物。 从今天开始,她也是个研究生了。 第84章 打不了一点 在暗网上,和鸱鸮那边的交流,温言一直没有断了,这期间也完成了好几篇法门的翻译。 浅草陌也终于是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主动约了温言几人一起聚餐。 柳缱绻最是激动,因为她马上就能看到自己的温老师和浅草姐姐之间展开的线下真人pk了。 为了照顾小姑娘,时间被特意安排在了周末。浅草陌也是个小富婆,直接招待几人去了帝都一家主打和风的高档私人会所。 织世而今作为半个帝都土着,对这家会所也是有所了解,他们家的均价可是不便宜的,而且常常得提前几个月订位才能排得上。 浅草陌来帝都也就半个月时间,就能给几人安排上了,看来确实是有些关系在的。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钞能力。 不过几人都没有太多反应,礼尚往来吗,大不了自己日后回请同样规格的便是,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浅草陌为几人安排的是8888一位的高定套餐,说实话,温言其实对于扶桑料理并不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好在食材够高级、够新鲜,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口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关键是,温言能发现,主厨今天确实是有用了心在做的。尤其是其中的两道高能料理,充分激发了妖化兽肉内蕴含的微毫灵气,通过特殊的调料将其呈现于食客的味蕾之上。 在超凡复苏的而今,能够处理这些高能食材的厨师仍然只是少数,而其中多数又都是修行者,由是衍生出一个小众的职业——灵厨师。 这次的聚餐,光是体验到这门技艺,就已经值回了票价。 不过之前也没有听说这家会所内还有灵厨师啊,织世一边还分心遐思着,emm,看来这位新朋友的能量确实不小。 织世可以肯定,若是她们来定下同样餐标的用餐,定是不会有灵厨师为自己服务的。 一顿用餐下来,四女皆是露出了满足的神色。即使是已经逐渐修行起辟谷法的温言,这顿也是没少吃。当然,主要是其中经由灵厨师操持的高能料理的能量有些超标了。 温言与浅草陌还好,职业级后的炼精化气同时也大大提高了二人的消化吸收能力。织世与柳缱绻就明显是撑到了,业余级的修为并不能帮到她们太多。 值得一提的是,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内环,这家会所竟然还有自己的景观园林,虽然有些紧凑。此时园林里并没有客人,四人便在其中散起步来,算是消食。 并排走着,浅草陌主动开口道:“会所里面还有单独的格斗区,一会儿我们可以去那里看一下,温言同学。” 温言点了点头,本就是说好的事情,她也很期待与对方的二度交手呢。 柳缱绻一遍走着,一边毫无形象地揉着自己的肚子,闻言又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嚷起来:“好呀,织世姐姐,你觉得温老师和浅草姐姐谁会赢啊?” 织世斜睨了小姑娘一眼:“你猜。” 柳缱绻瘪了瘪嘴:且,没意思~ 温言与浅草陌相视一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一缕争胜的欲望。 …… 演武场上,温言与浅草陌相对站立,互相致意。时隔一年多,二人相比当初都有了长足的长进。 温言发散精神,本以为在自己而今神识成就的的情况下已是可以洞彻战局,没想到,在观察浅草陌的时候,就像蒙了一层纱。 对方明明就是肉眼分明地站在自己面前,精神感知却告诉自己她实际上已经挪移到了他处。这种视觉与感知相左的信息反馈在脑海中冲突,令温言难受不已。 恰此时,浅草陌动了。 她轻巧地挪动了步伐,在温言眼中,她明明只是移动了一小步,等到回过神来,迎面而来的已经是对方蓄势而来的粉拳了。 莫名其妙就失了先机,温言仓促应对以招架,总算化解了这一次的危机。 然而等待在这一手下马威之后的却是对方无尽连绵的攻势,光凭视觉已经无法分辨出浅草陌的攻势了,因为眼睛给到的判断常常是错误的。 此时能够信赖的唯有神识与灵觉,可怕的就是,即使是神识的查探,竟也多次被浅草陌所蒙蔽,想要拦截对方的掌刀,常常都只触摸到空气。 已经好几次了,温言能感觉到浅草陌都有终结比武的良机,但是都没有下手。心中自知,这是她手下留情了。 既然对手给了面子,温言也不会不识好歹。试探了半天,都没能搞明白对方这种欺骗了视觉与灵觉的手段究竟是何原理。 处处都慢人家一拍,做的还都是无用功,这架也是打不下去了。 趁着两人对掌震开的间隙,温言果断选择了认输。 根本打不了一点! 浅草陌收势,冲温言行了一礼:“承让了。” 温言回礼,心服口服:“确实是技不如人。” 织世与柳缱绻:??? 她们二人就看到温言与浅草陌在场地上你来我往,互有交锋的打得花团锦簇。正看得目不暇接呢,突然就告诉她们说已经分出胜负了,还是温言主动认输的,小小的脑袋里不由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柳缱绻疑惑的问道:“温老师,你怎么就认输了呀?我看你们两个不是旗鼓相当的嘛?” 旗鼓相当?温言赧然,主动解释道:“可能你们看到的是我和浅草同学见招拆招地互有来往是不是?” 织世表示听不懂:“难道不是吗?” 温言摇头苦笑:“那只能说明连你们的视觉也被浅草同学给蒙蔽了,若是我说,从始至终,我与她实际交上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你信么?” 织世一副虽然我听不懂,但大为震惊的表情,惊呼:“怎么会?” 怎么会?温言表示她也想知道。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浅草陌。 浅草陌温婉一笑,脱战状态下的她永远是那么温柔:“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你们知道我们扶桑忍者道路各个阶段的修行么?” 三人齐刷刷摇头。 见状,浅草陌也不以为忤,继续解释道:“我们扶桑忍者的修行次第,若与新朝各大修行境界对应起来,新朝的六级业余修行大概相当于我们扶桑忍者学徒的月与影、刃与心两个阶段。” “职业级初段则等同于我们的下忍,我们在此阶段也有术与印、胧与鸦、忍与盗三个修行步骤。我现在所处的就是下忍第二步的胧与鸦阶段。” “胧者,月光不明也,迷糊不清也!鸦者,从牙从鸟,‘牙’之本义为‘野兽犬齿’,乃野兽天生的进攻性武器。‘牙’与‘鸟’相合,即为侵略成性之鸟。鸦别名‘鵶’,字从亚从鸟,‘亚’义为‘禁卫军’,亦带有‘彪悍’之意。” “到了胧与鸦这一步,忍者已经能掌握相关扭曲视觉,干扰灵觉的秘法,温言同学你们感官上的错觉皆是因此。同样的,此时忍者能够学习掌握多种配套的攻伐忍术与护卫忍术,不过我还没有学全。” 温言听了后也是了然,忍者职业真不愧其大前期之名,同期的修士还在家里搬运内息呢,他们便已经嘎嘎上了强度,各种杀伐之术使劲地来。若从实战角度,当然一时无两,但从修行角度来讲,过早地浪费宝贵的内息在这方面,多有买珠还椟之嫌。 各花开有各花香,别人家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这个败军之将可以去置喙的,便听得浅草陌那边仍在继续介绍道:“新朝职业级的中段就相当于忍者的中忍,中忍同样分为静与动、攻与守、心与行三个修行阶段;再然后的高段则相当于上忍,上忍有着师与徒、主与仆、国与宝三个次第需要去修持。” “最后的法境则可以等同于我们的影忍,关于影级的修行,我了解的也不多,不好意思哈。” 在浅草陌口中,一条迥异新朝传统修行路径的职业被揭示出来。不过新朝当前有着举世唯一的灵境大能坐镇,且历代超凡复苏时期,此境界的大能也是从未断代。 反观扶桑忍者,历代以来少有能够达到同层次的大能。以至于至今都未能开辟出影忍之上的忍者境界,可能这便是这条道路相对的缺憾之处吧。 比武也比完了,报了先前大比赛上的失手之仇,浅草陌的心情显然也是很好。至于另一位当事人,温言也并没有太多遗憾,她对自己有信心,修士的发力点还要到中段尤其是龙虎之后。 剩下的,交给时间便是。 几人之间的关系显然也没有因为一场一面倒的比斗而有影响,很快这场小插曲也被抛诸脑后。 会所里其他的服务项目也很齐全,嘻嘻哈哈之间,温言心头的一点郁闷也是彻底消融。 一番招待,兴尽而归,几人都是对浅草陌的安排表示了满意。 斜晖脉脉,将并肩而行的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远端慢慢融为了一体。 第85章 金刚长寿功 清晨,帝都大学内。 向来早起的戴晴看到温言也起床了后,轻声打招呼道:“早啊,温言,又去练功呢。” 温言点了点头,便要去洗漱了。 此时,已经洗漱完毕的戴晴也准备出去学习了。 相比较于戴晴三年多如一日的自律,温言也就是最近因为练功的需要,才特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因为她已经开始修行得自玉蟾宫虚缘道长的《金刚长寿功》了。 金刚长寿功与温言家传的《炁体源流》同为张至顺道长所着,内容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是对于重主干而轻枝叶,重根本而轻运用的《炁体源流》的有利补充。 世俗中,也多有流传张至顺道长编纂的此功的通行版,他在传播此门功法时有言: “《金刚长寿功》为历代单传之功法,知者甚少。由于历代皆是口传。无文留下,社会上尚无此功法,即便道友中亦无流传。” “吾十七岁于华山遇师刘明苍而出家,承传此功,八十八载习练不辍,获益殊深。今虽年居一百有六,因得师之法,又承天施大恩,体格还算硬朗。” “为弘扬祖国道教文化,为炎黄子孙乃至全人类的文明昌盛、福寿康宁,遵循祖师‘代代传,不能断’之遗训,将此单传口述之秘法,结合自身数十年修炼之心得,整理成文字公诸于世,以期望对众生作微薄贡献,使功德更大圆满。愿历代祖师颔首笑,助我修成大道也。” 社会中流传的功法为了照顾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删减了许多,温言家中就收集有祖师公开刊印的全部着作典籍。 温言自己有修习过,不过到底面相的都是普通人,功法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而后便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玉蟾宫给到的当然不会是世俗的通行版了,而是实打实的道门真传修行之法。 《黄帝内经》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又曰:“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金刚长寿功》乃是道教炁体养生法之一,吸取前古传统优秀的气功文化之精华。应用“天人合一”自然规律,结合“阴阳五行”中医理论,由《金刚功(外八部)》和《长寿功(内八部)》两部功法复合而成。 《金刚功》为阳、为刚、为外、为显、为离、为火、为乾、为体、为后天、为基础;《长寿功》为阴、为柔、为内、为隐、为坎、为水、为坤、为神、为先天、为上乘。 修练《金刚长寿功》实为内外结合、刚柔结合、乾坤结合、坎离结合、先天之气与后天脏腑五谷水化精微之气结合。长期习练可以达到“天人合一”、“虚空无为”的境界和性命双修、阴阳平衡、祛病健身、延年益寿的目的。 《金刚功》外刚,强劲好动,象征阳气方刚,宜在清晨阳光快出时,选择一幽静环境习练,让全身金刚之阳气与朝阳相映同辉;《长寿功》内柔,虚静,宜在深更夜静,晶莹的月光下习练,意景相宜,功效倍增。 因为有之前修习通行版的经验,加上根本法相通,承接这修行版的《金刚长寿功》,温言也是水到渠成就完成了。 她也是最近才捡起的功法,为何得到功法这么久才练习,只能怪她之前贪求《玉蟾阵解》中的知识,一时有些入了迷而已。 后面在长期观摩归元的天生纹理后,阵道修为有所进益,也是来到了帝都之后,终于是戳破了这一层的窗户纸,《玉蟾阵解》算是堪堪入门了。 此时,温言才有心修习《金刚长寿功》。 通过这些时日的修行,温言也明白,若想将这门功法练到高深境界,非得除了道境的要求以外,还得通晓与修行相关的中医知识。而这知识,当初虚缘道长也一并给到自己了,正是那《济世良方》。 不过温言现在仍只是处于初学乍练的阶段,倒是不用考虑这么多。 …… 在校园一隅的僻静之处,迎着将出未出的朝阳的方向,温言熟练地演练起了《金刚功》。 《金刚功》炼外功,炼形体,炼五脏六腑。 温言运用双臂,变成一横一直曲线弧形,内息流转过功法用到的经脉,转化为了一缕缕刚性的内劲之气,向四肢百骸发散,疏通全身的经脉。 根据功法记载:坚持习练,可调节、理顺四肢,使身躯、骨骼、关节的连接舒畅;能调整身体中柱脊椎骨的某些变形与错位,使其神经系统恢复正常;能协调五脏六腑运作,排除体内各种病气,强身健体。 更多的好处,温言目前是没能体会到,但仅仅是内息转刚性内劲的变化,就给她带来了许多体悟。 从某一方面来讲,这转化后的刚性内劲,已经有几分神似于武者要晋级职业级需要领悟的明劲了。通过长期修习这《金刚功》,温言觉得自己很有可能领悟出明劲,进而成为一名职业级武者。 这算什么,法体双修么? 原本温言自己都已经放弃掉武者道路的修行,这回也算是失之东隅却收之桑榆了。不过这份机缘也是全赖于自己早年间打下的坚实根基,本就同样将武者体修道路推进到了职业级前的临门一脚。 不然,《金刚长寿功》再如何是性命双修的秘传功法也做不到凭空越级拔高一个人的境界。那样的功法也有,修行者称这类揠苗助长的功法为魔功。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修行了魔功的修行者,最后的结局往往都不是那么美好……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晨雾散尽,温言也行完了今日份的《金刚功》功课。之后便是按部就班地吃饭、学习、修行的日常。 研究生的课程与本科阶段的相差不大,至少温言的古代文学专业是这样的,因为不用进实验室,也没什么科研项目安排。平日里,上完学校规定的必修课,另外就是秦教授给她选的五六门选修课即可。 平均下来,温言每周都不到二十节课,闲暇的时间还是极其充裕的。这也正和了她的心思,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花在修行上面。 帝大的宿舍楼并没有门禁一说,学生可以凭门禁卡24小时自由出入,这也方便了温言《长寿功》的修行。 深更夜静,晶莹的月光均匀地铺撒在大地上,此时,温言则悄然从宿舍中离开,回到了清晨修习《金刚功》的地方。 《长寿功》练内功,练心神,练人的先天之气。 它着眼于松静自然,存心凝神。 温言熟读功法,做出了许多柔和的曲线弧形动作,内息于是随之运转,沟通天地先天之气与人体脏腑元气交融。 根据功法记载:长久习练,可以使习练者进入“玄牝之门”,练精化气,练气化神,五气归元,最终达到练神还虚、复归无极、无思无为、物我两忘而“天人合一”的无极境地。 此乃长生之道也! 当然,前景很美好,过程却很曲折。纵然是创功者张至顺道长本人,也没能达到此功法设想的无极境地。 天人合一,是为天人,即是灵境。 张道长本人虽然成就了金丹法境,也只是享寿二百余年,相比普通人是可谓长生,对于有着更大追求的修行者而言,二百余年,还远称不上“长生”。 此时,温言并没有更多的杂念,未来的一切还得从今日的点滴修行做起。 通过合练《金刚功》与《长寿功》,外气动诱发内气,内气动则带动外气。先天气赖后天气培育充盈,后天气得先天气以活力资助。 亲身习练了这《金刚长寿功》,温言才知晓其刚柔互辅,内外交融,阴阳相合,实为道家养生长寿之上乘功法。 …… 第86章 妖猫米雅 温言在校园中享受着静谧安详的大学时光。 不论是《玉蟾阵解》还是《金刚长寿功》,都正处于初窥门径之后的突飞猛进时期,期间的全部付出都能得到正向的馈赠与回报,这种点滴可见的进步令温言深深沉迷其中。 这样的状态当然不会持久,因为温言也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可能来压榨出这期间能够获得的好处。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就在温言快乐地肝着《玉蟾阵解》与《金刚长寿功》二者的经验之时,一位不速之客却是造访了织世的家中。 “小言,我这边遇到点事情,你能不能来我家一下。” 织世的一通电话,打断了温言修行的节奏。 温言答应下来后,才有些恍然,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是机械化地修行了有半个多月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似乎是成了修行的机器,为了修行而修行,有些过于执着了。 各方面确实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但这并不是一种好现象——偏离了修行本愿的功利之心只会影响修行者的心境,这样堆叠出来的修为也会有根基不稳,空中阁楼等等的问题。 对此,同学、室友们都是一无所觉,因为温言本来就是独来独往的这么一个人,平日里也甚少参与集体活动或者与他人交流。最多,他们也只会以为温言最近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变得更不爱说话了而已。 这种近似走火入魔的状态,非是关系亲近的修行中人,一般人是很难觉察到问题的。 而织世的求助却正巧让她从这种着魔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回想起来,温言心中不免也有些后怕,这修行道路上,当真是一步一坑啊。 看似全然是好处的福利,说不准背后就埋了一个雷。 就比如这次…… 温言心生感慨之余也是有些小窃喜,毕竟,这么长时间地沉浸式修行,基本也算是快吃尽了新法入门后的红利。再之后,纵然更努力,恐怕也达不到之前的进步速度了。 织世的这通电话,时机可谓是把握得刚刚好。 织世,yyds! 整理了一下心绪,温言重新调整好状态,未曾耽搁,直接便打了个车前往织世家中。 等到了织世家中,还没有进门,温言就感觉到灵觉有异,在织世家中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只是犹豫了一刹那,温言就压下了这股淡淡的心悸,提前做好准备后,推开了房门。 “surprise!”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织世便从一旁猛然蹦了出来,手中还抱着小凯特,想要吓温言一大跳。 温言当然是被吓了一跳的,但却不是因为织世。此时在织世身旁,还出现了一只黑白纹理的大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这模样,温言毫不怀疑,自己但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必然会遭致对方的攻击。她先前感应到了些微的危险,便是源自于此。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妖兽级别的妖猫! 温言也是被其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有所反应。 织世敏锐地觉察到了温言与妖猫二者之间有些紧绷的气氛,开口朝着妖猫安抚道:“安啦,米雅,这是温言,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的好朋友,你们修行界上的事情,她或许能给些意见。” 说完,又是转而对温言道:“小言,这位是妖猫米雅,也是小凯特的母亲,前两天她突然找到这里,貌似有什么要交代的,可惜我听不懂,这才想让你过来帮忙翻译一下。” 闻言,温言与妖猫米雅皆是稍稍放松了警惕。如此近距离接触之下,二者都能感知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威胁。 尤其还是分属不同物种,当前超凡世界中,可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多元物种和平相处的说法。人妖两族若是荒野相遇,有的,只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优胜劣汰,胜者生存,如此而已。 而今,米雅却是身处人类的大本营当中,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身陷绝境,敏感多疑一些也是正常。至于温言,本就战力未成型,还被这样一头不明底细又擅长捕杀的猫科妖兽近身了,能保持面不改色都是她心理素质强大了。 好在,有着织世这位双方的共同好友在其中调节,米雅又有着小科特母亲的这层身份,双方好歹也能坐下来好好商谈。 米雅虽然能听懂理解人言,却还并不会说话,这也证明了对方尚只有启灵的层次,境界上倒是和温言仿佛。 也当是如此,若对方有妖丹修为,以猫类妖兽的隐匿本事,此前温言恐怕一点端倪都觉察不出。饶是如此,温言觉得,若是眼前的米雅暴起发难的话,自己和织世当是无幸免之理的。 看着还不知情况,自顾自地说着的闺蜜,温言也不禁佩服她的大心脏,也可能是仗着自己如今是小凯特的铲屎官的身份才有恃无恐了吧。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温言觉得,等到事后,还得提醒对方一下。毕竟妖兽之间可没有人类的伦理纲常,还是不能将人类的这一套照搬到妖兽身上的,即使对方已经拥有了不下于人类的智慧。 米雅的目光中一直保持着冰冷,温言感觉其中还有别的一些什么,似乎是……杀气?唯有在她看向小凯特之时,才会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柔情。 小凯特此时已经脱离了织世的掌控,血脉的本能让她格外亲近这位“遗弃”了自己的母亲。 温言尝试着用神识去沟通米雅,后者作为启灵阶段的妖兽,却没有诞生自己的神识,显然功行火候尚浅,但也已经可以感知到温言的神识了。 僵持了一会儿,终于也是放开了防护,任由温言的神识触碰到自己的精神力。 “你好。” 通过神识,温言接收到了来自米雅的打精神力招呼。对方虽然没有觉醒神识,但温言有呀,通过精神力沟通,只要传递出相应念头,温言的神识都是能接收到相关信息的。 “米雅你好,我是温言。” “嗯,织世和我说过你了。在人类中,你应该还很年轻,但已经能做到神识离体,在我见过的人类中,你也算优秀的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就有点丰富了,意思是对方见过很多的人类了?难道对方真的是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中的妖兽么? 这样的存在不能说没有,只是确实是很少见。 而且,其身上的那股野性,也不像。 没有等温言多想,米雅的精神力中再次传来了讯息:“我出生于西南横断山脉,而后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人类社会,在你们人类的妖都中,我幸运地晋级成了妖兽,也结识了我的配偶。” 对方自称为妖兽,说明她是没有主人或者说人类伙伴的,这样的存在能在妖都晋级,并找到配偶,且能成为妖猫配偶的定然也是妖兽等级的存在,根据小凯特的外貌推断,对方应当也是一只妖猫,但这可是人类的妖都啊! 从这一段话中,温言已经本能地觉察到了其中的水怕是有点深了。网上早就有风言风语称妖都被妖族渗透得很深,如今仅仅是遇到的米雅,三言两语之间,似乎已经能证明,空穴来风,其必有因! 米雅的讯息继续传递过来:“半年多前,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的配偶因此也增加了狩猎的次数,寻找来许多灵物为我补身体。但是,前不久,他却在一次外出狩猎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与他之间缔结了血脉同契,彼此间可以模糊感应到对方的状态与位置,等我发现事有不对之时,却已经晚了。于是我只能循着血脉同契的感应,一路追寻过来。通过感应,我已经大致确定了我的配偶现在所处的位置,他还活着,只是可能状态不是那么好。” “因为怀着小凯特,我没有轻举妄动。前些时日,产下了小凯特之后,我在周边的人群中挑中了织世,并动用了些手段让她发现了小凯特。结果也是不出我所料,织世选择了抚养她。现在看来,当时我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米雅交代得坦坦荡荡,并不觉有丝毫问题。而交流到这里,温言也大抵明白了对方的来历与小凯特的身世了。 小凯特此时似乎也是感应到了母亲与这位名叫温言的阿姨在谈论自己,轻吟出一声软萌的猫叫,又拿脑袋在米雅身上拱了拱,眼神中满满的孺慕之情。 神识的交流,大段讯息的交互只在瞬息便已完成。织世看着温言与米雅二者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殊不知期间其实已经交流了无数内容。 而这交流仍在继续着…… 第87章 米雅托孤 米雅舒展了一下她健硕的身躯,给小凯特腾出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可惜的是,为了之后营救配偶之事,她早早就自己停止了哺乳,自然也不会再有奶水给小凯特吃了。 米雅望向小凯特的眼神中有慈爱,有愧疚,有不舍……最终都化作了决绝。 她一边舔舐着凯特的毛发,一边继续与温言神识交流着:“接下来我会尝试去营救我的配偶,但是这行动却不方便再携带小凯特了。所以我希望……” 温言懂了她的未尽之意,给予了这位母亲肯定的答复:“米雅你放心吧,织世和我都很喜欢小凯特的,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但是,关于你配偶的事情,是否可以再从长计议呢?或许……” 温言的传讯还未表达完整,米雅已然将其打断:“不行,我能感觉到属于我配偶的血脉气息已经越来越衰弱了,若再不行动,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暗中谋划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件事上,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妖兽的事情,有妖兽自己的解决方式。我请你们照顾小凯特,是站在一位母亲的立场的请求。我所求的也只有这一点,你们能答应我么?” 温言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眼织世,她仍是一脸懵懂,不知道自己与米雅之间都交流了什么。最终,温言还是代替织世答应了下来:“可以。” 得到了温言肯定的答复,米雅似也是卸下了心头的重担,继而传念道:“此行渺茫,若是我能携配偶安全得归,自会前来带走小凯特。若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了吧,将来也别和小凯特再说起关于我和她父亲的事了。”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和织世的家庭在人类世界中都算有些能量,或许能够帮到你呢?”看在织世与小凯特的情面上,温言也是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奈何米雅虽然也是因为小凯特的缘故对二人的印象尚可,但发生了配偶被人类捕捉的事情后,她本身内心对于人类已经充满了不信任,自然也不会再寄希望于温言与织世背后的家庭那可能的助力了。 何况,时不我待!真要等到那时候,可能自己都只来得及给自己的配偶收尸了。 “我说不用了!还有,织世既然不知道我的事情,后面你也不要再和她说起了。”米雅再一次拒绝,而后又特意叮嘱了温言。 温言从善如流:“我会的,你这便要走了么?织世和小凯特那边,你有什么话需要转达的么?” 米雅没有回应,而是忽的站起了身来,正舒服地倚靠在母亲柔软的身躯上的小凯特立刻被摔翻在一旁。 “喵呜~”小猫咪冲着母亲奶叫一声,似乎在疑惑母亲这是要干嘛。 米雅低下头碰了碰小凯特的脑袋,让母女间的额头紧紧贴在了一起,用力地蹭了蹭,才又抬起了头。 而这时,刚与母亲贴贴完的小凯特竟是昏昏睡了过去。 “啊,小凯特你怎么啦。”织世在旁见到小猫咪突然瘫软的身体,立刻紧张地将其抱了起来,结果发现对方已经打起了鼻鼾,便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米雅,不知道对方使得什么法子竟能让小凯特一秒入睡。 米雅这才向温言解释道:“我只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就不去教织世该怎么抚养孩子了。至于凯特这边,除了她本身的血脉会给她带来一些我们妖族修行的知识以外,刚才我已经以血脉同契的方式将我的修行感悟都封存进了她的识海,将来等她晋级妖兽的时候自然就能解开封印。若是她修不成妖兽,那自是一切休提了。” 又是血脉同契! 温言对这门神奇的技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仅仅是米雅目前展露出来的它血脉感应与血脉记忆封存这两点,便已是价值非凡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否能通用于人类修行者。 可惜米雅并没有给温言询问的机会,自觉已经交代完了全部的事情,她便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最后冲着二女一猫发出了一声道别的吟叫,已是踩着她矫健灵活的步伐,三两下之间就离开了房间。 再看去,已不见了踪影。 温言目送着对方的离去,没有再说话。 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 此行,祝君安好。 一旁,织世:??? 温言与米雅二者全程闭麦交流,织世表示她还没有一点参与感,这游戏怎么就结束了?于是便询问温言,道:“小言,你刚和米雅都说了什么呀?怎么她突然就跑走了?” 温言信守对米雅的承诺,没有对织世吐露全部的实情,而是选择隐瞒了部分,说道:“没什么,米雅另外还有事,不方便带孩子,所以就想把小凯特交给你照顾了。” “哦哦,这样啊。”织世不疑有他,但仍是充满了好奇,“米雅有什么事啊?她一个妖兽来帝都,连孩子都不要了……”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温言随意哈哈了两句,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织世当然也能发觉其中必有蹊跷,奈何温言口风太紧了,也是只能无奈作罢。 睡梦中的小凯特似有所觉,竟在此刻兀自醒来。见到自己的母亲又不见了,心急之下就想要追出门寻找,不料跑得太急了,很不雅观地摔了一个大踉跄。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这一摔,同样把小猫咪想要做的事给摔忘了。 小凯特委屈巴巴地回头看着织世与温言,这小眼神,简直要把织世的心都融化了,连忙快步上前抱起了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哄着。 温言:…… 织世这是纯纯的猫奴无疑了。 为了转移小凯特的注意力,织世又取出了高能食材冻干给到小猫咪。后者见到吃的,立马两眼放光,方才委屈想要找妈妈的那股劲儿一下子都转化成了食欲,小小的爪子牢牢抓住食物,小脑袋已经凑了上去开始吧唧吧唧地啃食起来。 别看凯特的体型小小的,吃起东西来的动静可不小。 温言看着她这幅饿死鬼的样子,不由对织世调侃道:“你虐待她了啊?怎么和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织世大叫冤枉:“没有啊,每天高能食材伺候着,伙食标准比我都高多了好么?可能是正在长身体吧,以后应该就会好了。” “好吧。” 温言接受了织世的说辞,她也没养过宠物,更别说灵兽了,不知道是否真如好友所言的只是小时候的本能。 不过还别说,看着小家伙一边进食,一边吧唧嘴发出声响的样子,竟是把自己的馋虫都给勾引了出来。 果然,东西,还得看别人吃才是最香的啊。 至于吧唧嘴什么的,人不可以,但是小猫咪可以!! 关于小猫咪凯特的事情,至此应该也算可以画上一个中止符了。虽然,对于米雅那面,温言还是有些担忧,只能希望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更别牵扯到小凯特与织世才好。 隐隐的,温言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88章 清虚安弥月 温言陪着织世在她家又住了两天,这才返回了学校,期间也是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当然,这份平静只是表象。 在帝都的内环的一处古朴小楼里,一场鲜为人知讨论正在进行着…… “怎么样,现场调查出什么了么?” “现场勘探了,的确系猫类妖兽所为。王保国当场身亡,后面他的保镖赶到现场时为时已晚,出手打伤了猫妖,却没能将对方留下。” “原因呢?” “额……根据王保国保镖的供词,应该是王保国不知从哪儿买来了一头猫类妖兽,想要将其驯服。而这妖兽正好是犯案猫妖的配偶,二者间不知道有什么手段可以保持联系,这才引来了后者的营救以及……报复。” “……胡闹!他王保国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妖兽智慧已经不下于普通人类,又野性多过理性,何况是猫妖这样孤僻高傲的妖兽,他这是玩火自焚!” “谁说不是呢,这不他这也死了么。接下来我们……?” “这事交给王保国聘请的保镖的公司去办,没记错的话是【白山安保】吧?是他们没有做好防护才导致的雇主死亡,王保国毕竟在这帝都也勉强算得上是号人物了,不能不给个交代。” “好的,现场既然留下了猫妖的血迹残留,交给他们这批专门吃这口饭的也算合适。要我说,王保国能弄来一头猫妖,其中指不定他们也插手了呢。” “这事先按下,前提是他们将猫妖杀人的事情给我摆平咯。不然,哼哼……” “唉~最近有关妖兽作乱的事件越来越多了,背后不知道都能牵扯出什么人来。” “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就行,而且上面的人已经关注到这点了。妖兽、妖都,等着看吧……” “是吧。” “……” 话音渐渐落下,一切又被深邃的静谧所笼罩。 而在小楼外侧,挂牌处上的文字赫然写着“帝都超凡管理局特别行动中心中心办事处”几个大字。 …… 帝都郊外,两只体型远较寻常猫类来大的许多的猫咪互相依偎在一起,其中一只的身体上透露出明显的虚弱,另一只也是有着受伤的痕迹。 他们相对“喵呜”了几声,最后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眼帝都的方向,拖着他们伤疲的躯体一点点远离了帝都。 …… 这一切和温言自是都没有关系的,她返回学校后便再度进入到了自己的节奏中去,只是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迷狂。 如此过了几天,室友们也是很明显就能觉察到其中的不同,苏晓筱疑惑地问道:“温温,怎么感觉你出去了几天,回来后又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温言抿了抿嘴:“是吗。” 苏晓筱问号脸:“不是吗?” 一边,戴晴过来插了一嘴说道:“准确的说是温言你前段时间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现在才变回来。” 苏晓筱听完也恍然大悟:“就是就是,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此,温言也没有过多解释:“修行上的一些事情罢了,已经解决。” “哦哦。”没有了共同话题的苏晓筱立刻表现出兴趣缺缺的样子。 戴晴闻言却反而来了兴趣:“是你前段时间一直在练的《金刚长寿功》的原因么?” 温言看了她一眼,还是点头道:“是,但不全是。” 戴晴充满求知欲地继续问道:“难道修行还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成?” 听到这,温言知道是对方想岔了,遂解释道:“和修行本身没关系,和修行的法门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自己一时陷入了迷障,走出来了也就好了。若说《金刚长寿功》,网传的也有这功法的通行版本,你若有兴趣也可以尝试去练习一下,用处嘛,还是有点的。” 闻言,戴晴立刻摇起了头:“还是不了,我现在学习加上行气的时间都不够用,哪还有精力分心其他的。” 这便是对方的取舍了,温言表示尊重,但仍补充了一句,为《金刚长寿功》正名,道:“这功法是不分男女皆可习练的。不论肥瘦病残、不讲东西南北、不拘室内野外习练。少壮炼之长智长力;老大练之长寿长生;健者练之增气增力;病者练之,除疾除根;胖者练之正常减肥;瘦者练之体重增加;不出偏差,更无走火入魔之虞。” 戴晴听了,仍是不为所动,只是道:“嗯哪,什么时候我得空想要学了,再来请教你,你可不能藏私啊。” 温言:“那是自然。” …… 且不提戴晴这边暂时无意,温言自己则仍是勤勉修行着。 守株待兔,固不可取;叶公好龙,亦非所宜。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亡羊补牢,何如未雨绸缪。入门引路须口授,功夫无息法自求。 这,才是修行的道理。 温言修行《金刚功》的时间虽然早,选的地点也很僻静。经过一段时间下来,偶然撞见的人也是不少了,只是大家都只是无意的路过,也没有更多的交集。 这天,温言仍是保持着自己的作息,外出练功,功行一半之时,又是感知到有人接近。根据之前的经验,温言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对方却就在那儿站住了,远远地看着自己,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样的场景温言也遇到过,大多只是好奇而已,所幸她练功也没有禁止旁观的禁忌,一些套路的动作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通行版的《金刚长寿功》上就囊括了绝大多数的动作。真正不外传的乃是内在的行气路线、神意,以及前人对于关窍的经验、改进等东西。这些,都是旁观不去的。 等到温言完整地行完了一遍功法,旁观的那人仍未离去,她这才将注意力向对方投去。 是一位女生,容貌秀丽,身姿婀娜,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明媚闪烁间似乎还蕴藏着一道道的精芒。 该如何形容这种神光呢?嗯……就像她的眼神中藏着闪电! 不等温言开口询问,女生见到温言已经收功了,便主动走近了说道:“温言师姐你好,我是正一清微派的安弥月。很冒昧以这种方式和你初次见面,只是平日里总也缘悭一面,听人说你会在这里晨练,便不请自来了。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听对方这么一说,温言也瞬间记忆起来了,安弥月,这不正是楚歌末次排的“帝大九清”榜单中最后一位递补进来的“清虚”么。 从她往后,再也没有新的“清”者加入进来。 在楚歌断更了之后,“帝大九清”的名头也几乎没什么还会再提起了,恐怕也只有几个当事人和亲近之人才会偶尔打趣时再有谈及。 只是,对方这位正一弟子特意来找自己,又是为何呢? 第89章 闲话清微道脉 温言望着安弥月姣好的面容,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见状,安弥月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解释道:“师姐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一年之内连破两关,晋入醒神,名声已经在我们帝都的道脉弟子中间传开了。所以我才想来和师姐你认识一下,好沾沾师姐的天才光环嘛。” 温言:……好家伙,这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展开了是。 不过对于安弥月对她的“师姐”称谓,她还是解释了一句:“安学妹,其实我还没有入道,你也不用称呼我为师姐的,我们同学相称即可。” 安弥月听了却是反驳道:“师姐既然都已经加入了帝都的全真道脉协会,就代表了全真道已经认可并接受了师姐,入不入道的其实也无所谓。全真正一本是一家,且修行之道,达者为先,所以我称呼学姐你为师姐当然也没有错啦。” 额……好吧,温言被她说服了。左右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她也不想去较真。 安弥月此刻表现得却是很有谈兴,继续挑起话题说道:“师姐刚才练的是《金刚长寿功》么?” 温言颔首肯定。 见状,安弥月点了点头,继而道:“果然是这样啊,我门中长辈点评过这门功法:欲健壮而长寿、长寿还健壮者,朝练‘金刚’,夜练‘长寿’,百天四月,自己可知,亲友可见,长期坚持,倒啖甘蔗,渐入佳境!刚才看师姐行功的火候,已是深得此中三昧,定也下了不少的苦功吧?” 温言回道:“学期开始才捡起来的,不过有之前世俗通行版的底子在,修行起来倒还不难。” “额……”安弥月有些语滞,顿了顿,而后才说道“温师姐果然是天纵之资啊,据我所知,米晶子真人虽然在各家道脉都留有《金刚长寿功》的传承,真正能将之练到高深境界的却几乎很少。不过若是师姐的话,未尝不可后来而居上。” 温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各家都有各自的高深法门传承在,真正的道脉嫡传弟子选择了《金刚长寿功》的只怕也是只少数。而我之所学承至顺祖师之衣钵,初始阶段入门顺利些也不足为奇了。” 安弥月所在的清微派以行雷法为事,主天人合一,以内练为基础,辅以外法。 张至顺道长当年云游时曾和各家道脉交流交换过道法,其中就包括了正一清微派,也包括这《金刚长寿功》。故而安弥月本身并未专修此功,但也涉猎研习过,因而对这功法也是颇有了解的,其内关于“天人合一”道理的阐述,无疑对于他们清微道法都有不少的裨益。 于是,安弥月有些感慨地说道:“诚于中,方能感于天;修于内,方能发于外。” 说完,安弥月自己也做出了双手插顶的动作,看着温言说道:“温师姐,你看我这动作是否标准呢?” 温言认出来了,这正是外八部《金刚功》的起势——双手插顶利三焦。 三焦分别是人体以胸、肚脐为分界点分上中下三段。从外用直立、用刚立,八个大动脉(阴跷脉、阳跷脉、冲脉、带脉、任脉、督脉、阳维脉、阴维脉)。 总结起来,把气提起来,归拢到中焦直行为脉,横行为络,内通五脏,往外365骨节,毫毛。阴阳气一冲一合,往上举到劲慢慢地走,往上冲要用力,往下合要压。 从对方的形态姿势上,温言挑不出什么毛病,不过更重要的行气路线上,就不是她能得知的了。 接下来,安弥月当着温言的面,将《金刚功》从头到尾给演练了一遍。 双手插顶利三焦,手足前后固肾腰。 调理脾肤需单举,左肝右肺如射雕。 回头望足去心疾,五劳七伤向后瞧。 凤凰展翅周身力,两足顿顿饭嗜消。 温言也没什么门户之见,既然对方门中已经有了相关传承,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再敝帚自珍。 以此为话题,二人就这修行上的许多问题都展开了讨论与交流。 不得不说,温言虽然当下的境界要远远胜过安弥月,但要论对于道教知识本身的储备,却是逊色于后者的。毕竟,安弥月可是货真价实的清微道脉的入道弟子,从小到大都是在道家的书山卷海中泡大的。 短暂的一番交流,温言已是能感觉对方的不少观点都令自己耳目一新。显然,安弥月不仅精通传统的道家典籍,对于最前沿的科学修行体系也是了解颇深,两相结合,更是发明出不少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意——结合其本人就读的生命科学专业,这一切也就不难理解了。 正一清微道士为了将自己的道派托之古远,宣称传自元始天尊。陈采《清微仙谱》序云:“其传始于元始,二之为玉晨(大道君)与老君,又再一传,衍而为真元、太华、关令、正一之四派。十传至昭凝祖元君(名舒),又复合于一……” 道教中,修行雷法的主要有清微派、神霄派、天心派三大道脉。其中,清微法脉比较正统,而天心派早已经断了传承。 温言对于鼎鼎大名的清微雷法当然也是颇感兴趣的,奈何安弥月当下的修为不足,还达不到学习雷法的最低修为下限。 据后者所言,清微派中,参研雷法最低也得铸就道基之辈方得资格。若要真个上手修行,非羽士难以入门。 这要求,温言自己都远达不到,算了,以后总也有机会见识到的。 可能也正是清微派对内部核心真传的高要求的原因,现今的清微道脉中,门人弟子数量并不多。最主要的是,道脉内没有法境巨擘坐镇,相比几家拥有金丹真人的道脉而言,声势无疑弱了不少。 自二百年前的超凡复苏以来,清微派至今仍是未诞生过一名法境巨擘,其道脉目前在新朝的势力范围也仅剩下荆楚行省的几个城市了,就这,还需得和灵宝道脉一起分享。 在荆楚行省的几个城市里,经常可看到清微派及灵宝派道士同坛行法,因此当地还传出句俗语:清微灵宝不分家。 其实哪里是清微灵宝不分家呀,只是清微派道统式微,连基本盘都被其他道脉入侵了罢了。 只不过两家确实是有极深的渊源,灵宝派当前是有法境真人坐镇的大道脉,其道脉势力进驻了清微派的势力范围,其他家自然不会再进来,可以说,对于而今的清微派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了。 其实,全真龙门派现在的情况也只比清微派好了一点,张至顺真人之后,其内也同样没有法境接续。只不过是张真人羽化未久,遗泽尚在,所以目前还能延续下往昔的鼎盛香火。 可以预见的是,若是道脉接下来长久没有法境巨擘出世,其眼下的利益自然也需得重新再被划分一下了。 若要说起道脉的盛衰,其实并不以一时的风光为凭,只要道统在,风水轮流转,到底会等到强弱移位的那一天。所以道脉之间的竞争大多都只会点到为止,占了上风,得了面子里子便可,轻易不会发生破灭道统的决绝之事。 况且,天下道门,同根同源,分属一家,在外界还有外道竞争,是以内耗其实并不严重。 这些最上层的东西,和温言与安弥月这样的普通弟子关系不大。 交流中,温言也知晓了安弥月此时的修为进境,对方是卡在了引气入体前的那临门一脚。她本人可以说各种积蓄已经完美了,只等着什么时候,突破契机的到来。 对此,温言也是没有保留地将自己突破前的各种悸动的瞬间与对方进行了分享,虽然这位道脉弟子大概率是不会缺了这类的经验知识的。 但是,结善缘嘛,尽心而已。 第90章 妖猫缉捕进行时 打从这日与安弥月建立了初步的联系之后,后面温言每日出来练功时,总能碰上安弥月也出现在身边。 不太习惯有人一起修行的温言觉得怪怪的,本来还想和对方说一下,是否能为彼此多留点私人空间。 但是后来安弥月主动前来打招呼道:“温学姐,我想多跟着你一起修行可以么,偶尔就行,毕竟咱们道门的真传弟子太少了,在帝都我都找不到几个能一起交流修行的。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温言看着对方说话时那扑闪灵动的一双眼眸,最终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别人总说自己淡漠、疏远,其实温言自己知道自家事,但凡与自己有了些交情,在自己认可的交情底线内的事情,自己总是很难去拒绝。 譬如自己对于织世几乎全面的包容,也譬如而今对于安弥月这一点请求的默许。虽然这些或多或少都有些违逆了自己的心意,但温言就是会去做。 对此,织世曾经这样评价过温言的这种性格:有些人看上去不好相处,但其实只是不想和不想相处的人相处;遇到她想相处的人,你就会知道,她不仅很好相处,更是简直要可爱死了呢! 显然,织世口中的有些人就是温言,而这个所谓的“想相处的人”,自然便是她衣某人自己了。 …… 简单的校园生活就如同蜿蜒的流水,虽有一点点波折,终归于平静,最终流向远处。 在这样祥和的环境下,温言的修行也是十分顺利,正似契合了修行的心境。 “道生之,德蓄之。” 《金刚长寿功》讲德,若恬淡虚无,心神宁谧,豁达开朗,顺应自然,人之元气必定聚集,周流于身,长寿则不难矣! 此时,在新朝的西南疆域,妖都市内。 近郊一处废弃大楼中,两只体型硕大异常的猫咪正蜷卧在自己的窝铺里,为彼此舔舐着毛发。 期间,还有低声的轻吟传出。若是有人懂得妖族之中的猫语,就能听到如下的对话: “那帮人最近是越追越近了啊。” “嗯,可恶的人类,难道非得赶尽杀绝不成不成么!” “谁叫他们人类势大呢,不过还好,你将孩子留在了人类的帝都,不然带着孩子,我们现在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只是,我们的孩子,我却一眼都还没见过啊……” “你会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我看过了,人很好,条件也很不错,不像追着我们的人类这么讨厌。她还有一个修行界的好朋友,在他们人类中应该也算是个天才了,她们在人类世界里的背景都还不错。这样,就算后面我们这边出事了,她们俩应该也能保得住我们的孩子。” “我们不会出事的,我还等着再去看望我们的孩子呢!实在不行,我们干脆就往横断山脉一钻,谅那些人类也不敢深入追踪。” “横断山脉……这,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便只好如此了。” “……” 这两只大猫正是小凯特的父母,当日米雅为了援救自己的配偶,目睹了伴侣遭受酷刑之下情绪失控,于帝都之中开了杀戒,这无疑是犯忌讳的事。 好在死者王保国本身底子也不怎么干净,已经上了帝都超凡管理局特别行动中心的黑名单,即使米雅没有动手,接下来也会有官方的人员请他去喝茶的。所以,超管局那边的反应也就没有太过激烈。 但是,人是人,妖是妖。王保国可以被自己人调查、惩罚,却不能就这样死在妖族手上! 于是乎,王保国的安保团队隶属的【白山安保公司】被帝都超凡管理局特别行动中心以保护不力为名,勒令其限期将犯案的妖物缉捕归案。 事件中的大冤种白山安保公司作为新朝知名的提供超凡级安保服务的大公司,面对超管局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奈之下只得抽调人手一路追踪米雅夫妇,并最终追到了二者的老巢——妖都。 至此,米雅夫妇已是退无可退了。 他们曾经想过伏击追击的缉捕小队,奈何对方三人不仅自身都是职业级的修行者,更是配备了现代化的作战武器与防具,浅尝辄止的接触,就让米雅二猫吃了个大亏,险些直接栽了。 低境界的超凡者,在现实的火器面前,还是会感到无力。 在那之后,二猫便再也不曾与缉捕小队打过照面。眼下,他们的活动区域已是被缉捕小队大致锁定了,若是再不转移,被找到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于是才会有了上面的一番对话。 而作为本身便是从横断山脉中走出来的米雅而言,她更知道山脉里头的恐怖。 若只是懵懂的野兽尚好,本身也不受重视。但若是开了灵智的妖兽,在横断山脉内部,也是会受到诸多节制与剥削,甚至还不如在人类世界藏匿过得舒服。这也是米雅逃离横断山脉,来到妖都过活的原因。 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再回去,可惜,现实是,他们已经没得选了…… 帝都超凡管理局特别行动中心办事处。 上首处,一道人影开口问道:“白山他们还没捉到涉案的妖猫么?怎么回事?” 下首处,一人汇报说道:“额,白山他们派了一队三人精英小队出动,一路追踪到了妖都。不过,根据他们反馈的信息称,他们在妖都似乎受到了未知的阻力,在干扰着他们定位到妖猫夫妇。” “哦?” “本来他们在中途与两只妖猫有过接触战,虽然最后被后者逃了,但也收集到了妖猫的组织样本,之后的追踪应该很容易才是。但是他们现在在妖都,已经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了,还没有摸到案犯的影子,所以他们怀疑这背后有其他势力掺杂进来了。” “……妖都……嗯,我不管过程。我只看结果,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结果?王保国虽说是咎由自取,但他是在帝都遇害的,帝都的那批人都盯着咱们看呢!你问问白山的人,是不是还需要我们这边亲自来解决这事?” “额,好的。不过还有一件事……” “说。” “关于那只犯案的妖猫,据我们的调查,她应当是刚刚生产完。而她的孩子,白山的人在追踪时并没有发现这妖猫夫妇有带在身边。我们推测她应当是将其留在了帝都中,经过摸排,我们发现了,这妖猫后裔很有可能已经被人收养,这位饲主应当就是帝都博彦科技老总的女儿衣织世了。” “博彦科技……嗯,这事先不急,等妖猫那边缉捕归案再说。” “好的,我们在发现事情涉及博彦科技老总女儿之后也是暂停了深入排查,不过调取当时附近街道上的监控录像显示,那犯案的妖猫在作案前疑似还前往过莫博彦在帝都的别墅。而当时,在别墅中的除了衣织世以外还有她的好友温言。二人的资料在第五页,您看是否还需要再跟下去。” 上首处那人闻言也是翻动起了案上的资料,看罢,只是思考了几息便已作出决定,道:“暂时先不用,她们两个小女娃和这事基本没什么关系。妖猫幼崽的事情,后面等结案了再说。” “好的。” “……” 织世家中,小凯特仍旧是过着自己吃吃喝喝睡睡的美好生活,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差一点就因为某人的一念之差而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经过几个月的养膘成长,小奶猫也长了一大截。不知道是否是源于妖猫基因的天赋异禀,她的体型可是比同龄的大型猫都要大的许多。 长得大,吃得多,力气自然也是不小,挣扎之下,织世这样有一定修行基础的人都表示有些难以掌控了。 好在,每当这时候,只需要织世取出了高能食物制作的猫条,凯特就会瞬间化身一只任由人rua的小猫咪。 喵星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滴答着逝去,月份与月份之间翻篇,很快,就已经来到了十二月。 这个季节,来自北冰洋的寒风会越过莽莽的北原一路南下,吹拂过新朝的大地,整片新朝土地也会因此换上一层银装素裹。 帝都位于新朝的北方地界,自然是更早受到了北风的眷顾。 冬雪初降,晶莹的雪花的掩映之下,朵朵梅花也于此时悄然绽放…… 第91章 踏雪寻梅 梅含今春树,还临先日池。 人怀前岁忆,花发故年枝。 …… 宿舍里,裴清浅和三位室友分享了这次她们文学社外出采风赏梅归来后作成的佳篇。 嗯,不是楚歌作的,人家压根都没有去,毕竟也是身家近千万的成功创业人士了,不会再耽情于诗词之道。 这首诗咏梅诗的作者叫萧绎,校文学社里的一个无名人士,平平无奇,灵感天成之下却也能作出如此佳作,正是应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说法。 而作为百花文学社的社长,裴清浅当然不能落于人后。在萧绎诗词意境的启发下,睹物思人竟也是作出了一首佳篇: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 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 这很难评。 温言三人都没有想好该怎么来评价室友的诗作,毕竟一看就能看出其中追思怨愤的情绪,实在是不好说呀。 好在裴清浅本来也只是和室友们分享一下自己的佳作,实际上心头的情绪早就散掉了。 作诗这种东西嘛,虽然源自于生活,艺术加工之下总是难免会夸大了自身的情感。于裴清浅本人而言,其实已经放下了这段单相思的求不得,毕竟,也只是单相思而已。 宿舍氛围很快恢复了嘻嘻哈哈,文学性的讨论在经过几个转折之后又被带歪到了校园八卦之中。 虽然裴清浅三人如今都是大四了,但是却都没有一点对于未来的忧虑。裴清浅是和苏晓筱二者都是家里面帮忙安排好了毕业后的工作,前者是入职政府基层雇员,后者则是成为她老家的一名教师。 剩下戴晴则已是同织世那边谈妥,毕业后不会继续考研,而是直接进入织世的工作室担任负责人,配原始股,同时还有其他一些的福利及责任条款。 在一间寝室里一起住了三年多,温言感觉很庆幸,自己的三位室友都是那种通情达理的类型。期间也没有过红温争吵,一些小矛盾都控制在了合理的范畴之内,更没有所谓的女生宿舍四人四群的奇葩情况。 其他一些女生宿舍的情况,温言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能如自己的宿舍一般和谐的确实少有。 除了舍友几人,温言在之外还结交了几个好友,为自己的大学生涯增色不少。也是就着寒梅初绽的时机,温言难得兴起了邀约好友,一同踏雪寻梅的兴致。 邀约的人也不多,织世、柳缱绻、顾采之、安弥月、浅草陌,仅仅这五人而已。 帝都外环之外的远郊有一座山,名为梅山,顾名而思义,正是一处因梅花而得名的小山,温言也是与几人相约在了此地。 约定的时间到来,几人都是准时准点到达,没有化妆拖沓的坏毛病。 其中,织世、柳缱绻与浅草陌三人彼此间俱是熟识,剩下顾采之、安弥月二人与其他人之间却都是素未谋面的。 作为聚会发起人的温言向众人互相介绍了彼此,也算是初步认识了。 本来说的也是可以携带家属,可惜在场的六人都是single dog,唯一可能脱单的顾采之,其大学时代最后的那份隐隐的情愫最终也是不敌现实而消散了。 “来,大家看镜头,茄子!” 柳缱绻作为团队的氛围担当,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职责,也是为这个小团体留下了第一张颇具纪念意义的合照。 大家都是常服,连拍了几张,小姑娘看完后意犹未尽地表示:“哎呀,失算了,我们应该都穿古装来的,这样拍出来的效果一定更好!” 织世闻言看了看温言,十分赞同地道:“对呢,小言还可以穿cos服,肯定吸睛百分百,嘻嘻(#^.^#)。” 温言瞪了她一眼:你可闭嘴吧…… 浅草陌却也是一副意动的样子,说道:“这样说来,我也觉得若是能穿着扶桑和服和诸位同游,定也是一番雅事呢!” 顾采之看了眼明媚夺目的姑娘们,也是笑着道:“大家也都认识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的时候约好一起穿便是。” “好耶好耶!说好了下次一定哈!”柳缱绻最先响应,直接把这个提议作为决议给定下来了。 安弥月只是笑笑,也没有说话,她都无所谓,温言拉她加入的这个小圈子质量很高,她也并不介意同其中的成员有更多接触。 见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在柳缱绻眼中,这便是默认了,原本就十分开心的心情这回更开心了。 望着如同百灵鸟一般一路唧唧喳喳的小姑娘,温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回看其他人,发现大家都是如此。显然,这样青春活力的美少女已是讨得了全部人的喜欢。 拾级而上,沿途的道旁堆积了浅浅的一层冰雪,还未融化。一些背阴处的草叶上还挂着薄薄的一层雪花,是有那么点味儿冬天的味道了。 “可惜啊,现在只是初雪,没有积起来。等到雪厚了,那时候才更有踏雪寻梅的意境。”织世环顾周遭景致,有些遗憾地道。 小姑娘却是蹦蹦跳跳地又从前方的台阶跑了回来,反驳说道:“不会呀,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啊,雪大了有雪大了的时候的美,现在也有现在的美嘛。” 说完,小姑娘四下张望着,似乎真是在欣赏初雪后梅山的景致。 啧啧,这真是柳缱绻这个小姑娘说出的话么,温言不禁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等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其中满满都是求夸奖的神色,emm…… 温言扶额。 一旁,浅草陌在听了小姑娘的话后也是深感赞同,说道:“清和野风,融融雪色,共赏之人,便在身侧。” 织世:…… 好好好,你们都这么玩是吧? !!! 顾采之见到织世吃瘪的样子,也是掩嘴一笑,建议道:“既然大家难得兴致都这么好,不妨留下自己的诗作在此地,也算个纪念。” 闻言,几人神色都没什么变化,即兴作诗虽然想要出彩很难,但是只需要作出来的话就挺简单了,在场几人都有这份素养,即使是异国扶桑的浅草陌也表示没什么压力。 除了……柳缱绻。 小姑娘在听到顾采之的提议后就是脸色一垮,但见其他人都没什么表示,自然也不想在众人面前露了怯,是以也是一直憋着不说。 她才只是高二的学生呀,本来也不是很喜欢诗词歌赋的那套,让她做做鉴赏还行,真要她自己即兴做一首出来可就是为难胖虎了。 顾采之当然注意到了小姑娘的面色变化,但她就是不说,一抹狡黠的笑意自嘴角闪过,接着道:“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因地因时制宜,都以‘咏梅’为主题来创作吧。” 眼看要来真的了,柳缱绻看着几人,欲言又止:“哎,我……” 织世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故意问道:“小缱绻怎么啦?” “我,哎。算了,没事……” “……” 一边,旁观的安弥月看在眼里,也是悄悄的双眉都笑出了弯月,这可太有意思了。 第92章 雪梅诗会 行至半山,正好休整一番。 围坐在一处,一场小小的诗会就此开幕。 先是简单交流了一会儿关于雪与梅的历史典故,也是启发一下大家的灵感。 几女都不是扭捏的性格,作为诗会发起人的顾采之已是最先有了灵感,便也当仁不让,抛砖引玉先作出一首《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三分’恰如其分,‘一段’更是传神,将梅之香气物质化,使人有香气可测之感,妙趣横生,真是不错。” 以上,乃是织世的点评。 之后,其余几人也是纷纷对此诗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无疑,评价都是上上乘的。能在仓促之下做出如此水准的作品,已是称得上一时之佳话。 欣赏品评之后,其他几人表情都无甚异样,显然也是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诗作有着信心的。 唯有柳缱绻,面色更难看了——要死要死,人家作的诗这么好,轮到自己该如何是好啊?! emmm,人在诗会现场,不懂作诗,马上轮到自己,真心求问,该怎么办…… 之后,浅草陌也是作出了她的诗作,明明是异国学子却熟谙新朝传统文化的她,古诗词的功底哪怕是作为中文系研究生的温言,都不敢说稳胜过对方。 浅草陌能以这个年纪取得如此成就,不得不说,扶桑人对于压榨自己这块还是强的。 至于对方的诗—— 人生天地长如客,何独乡关定是家。 争似区区随所寓,年年处处看梅花。 很明显表达的是思乡之情,其中又是很浓重的哲思的味道。虽然从遣词造句上来看不如顾采之的《雪梅》来得精炼有趣,却胜在以情动人,二者间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吧。 对于几人的评价,浅草陌也是欣然接受。 花花轿子人抬人,她本人当然知道,自己的这首咏梅诗光论品质,怕还是要略逊顾采之的一筹的。 欢声笑语,现场其乐融融,兴致高昂。 再看柳缱绻,小姑娘的脸色更显委屈了。 偏偏织世还贱嗖嗖地去撩拨人家:“小缱绻,你看上去不怎么开心呢!神色怎么不太好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柳缱绻只是瘪着嘴看了织世一眼:……你开心就好,我只是天性不爱笑…… 咳咳…… 几人此时休息的场地旁有一片墨梅丛株,四溢的幽香别具一格,能够让人清晰地辨别出来。 刚刚调笑玩了小姑娘,织世心情大好之下,见着这些墨梅也是诗兴大发,作品随之而来: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 如今白黑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妆。 织世这《墨梅》诗前两句先赞美画中墨梅幽香四溢、凌霜傲雪的品格;后两句言当今世道黑白不分,墨梅保持高洁操守也是无用的,还不如循世媚俗,讨人喜欢,满满的愤懑之情。 早就知道了自己这闺蜜胸有沟壑,从她此前拍摄的《黑天鹅》之中就能看出。不过,对方作出的这首《墨梅》仍旧让温言心中感慨,不知道她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癫,又或是谁又招惹着姑奶奶了。 温言无语道:“织世,你这借题发挥又是讽刺的谁呢?” “咳咳,也没有啦。”织世尴尬一笑,“作诗么,不就是这样,不针砭时事,夸大抒情怎么凸显自己的情感。” 顾采之、浅草陌、安弥月:…… 这很难评。 今日说好只谈风月,不论时事。 因此,织世诗中更深的东西也不好去挖掘,众人只能浅浅地点了一下,就算带过了。 轮到温言时,她不禁有些无奈,因为当下确实是没什么太好的灵感,最后只能是强行拼凑出一首: 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 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温言知道自家事,这首强挤出来的《早梅》诗中就没有太多的情感在里头,也没有什么哲思,仅仅是从动静两方面描述了早梅的神韵,重在字词的精炼,以突出早梅的独特及品格。 从根本上来说,确实也没有更多可以去深挖的了。 温言自己都对自己的诗作不是很满意,不过作为好闺蜜,织世却是有话说:“‘万树’的‘无色’,对比‘南枝’的‘有花’,显现出一个‘独’字。‘香闻’对‘影落’,‘流水处’对‘野人家’。于此,短短二十字,就将早梅的独特与神韵勾勒出来,不得不说小言你的艺术表现力很高超啊,笔法也是极其凝练,情怀高逸。这首诗,无疑是咏梅诗中的上乘佳作了。” “啊这……” 温言有些错愕地看向了织世:不是,要不要这么吹的啊…… 织世则是冲着她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怎么样,姐们我够给力吧。 温言:我宁愿你不给力…… …… 其实温言也确实是有些低估了自己的诗作,其虽然没有织世吹捧得那么夸张,但就完成度而言,却也是不错了。 从之后其余几人的评价中也能看出这点,大家对于这首《早梅》还是比较认可的。 好吧,可能这就是每个人审美的殊异了,反正温言自己仍然是不满意的。 再然后,安弥月也是吟出了她的诗作: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喜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安弥月这首七律所咏的乃是红梅花,其中运用了大量的典故,众人还需得好生思量一番才能品味出全诗的精髓。 其中庾岭即梅岭,乃是国内一处赏梅圣地,在新朝南方。 “霞隔”句乃是用的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梦见梅花化为“淡妆素服”的美人与之欢宴歌舞的故事。用“霞”喻花红,用“隔”、“未通”,是因为赵师雄所梦见的罗浮山梅花是淡色的,与当前所咏的帝都梅山的红梅不同。 《石湖梅谱》有言:“梅花纯绿者,好事者比之九嶷仙人萼绿华云。” 所以说“绿萼”“添妆”,“缟仙”“扶醉”取喻与之相类。 等到几人终于理顺了安弥月这首《咏红梅花》后,也是不禁为对方的才智感到惊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如此多的典故化入诗中,起码这份知识储备的底蕴就是极其深厚的了。 再说诗的质量么,也当得上乘之作的评价。 几人交流完毕,最后终于轮到了诗会期间一直默默装成小透明的柳缱绻了。 柳缱绻:你们就当没看到我行不行…… 这当然是不行的啦! 于是乎,在几位大姐姐们的威逼利诱哄骗劝慰下,小姑娘也是硬着头皮想要作出自己的诗。 奈何,作诗这种事不是硬挤就能挤出来的,最终,小姑娘没得奈何了,只能干巴巴挤出来了一句话:“寻梅没意思,看雪没精神……” 众人皆是哈哈一笑,好一个“寻梅没意思,看雪没精神”啊,只此一句便是上品了。 无意之中是真意,小姑娘这出口也着实是惊艳了几人。 没有再去逗弄委屈巴巴的小姑娘,差不多就得了。 嘻嘻哈哈一阵,此节便算揭过。 之后的徒步旅程就正常了许多,一直到山顶,嬉笑打闹之间,柳缱绻也是恢复了她活泼好动的性子。 在山顶上,远眺天际帝都方向宏伟的建筑群落,那种自然与文明之间的分野也是看得诸人心旌摇曳。 朔风凛凛,天地辽阔。 登高才可以晓天地之大。 梅山尚只能算是矮山,只是因为毗邻帝都,人与自然之间的那种差异才令人震撼。真论高度,其实还远说不上。梅山尚且如此,天地间那名川大川又当如何? 兴尽而归。 聚会终了,顾采之说道:“我回去后会把我们今次聚会包括小诗会的文案整理成册,看看能不能发表出去,到时候也会同步寄给大家留存纪念。” “好呀好呀。”柳缱绻十分高兴,“那里面也有我么?” 顾采之笑道:“当然,大家都有,一个不会少。” “那听起来真不错,嘻嘻!” 小姑娘正开心着呢,织世又出来挑事道:“记录你的什么呢?‘寻梅没意思,看雪没精神’?” 柳缱绻:!!! “哈哈哈……” …… 第93章 乾坤袋 纷纷扰扰,热热闹闹,阳历年,新朝202年即将过去。 顾采之那边,如其所说的,也将六人登梅山前后的笑语闲谈及山腰的诗会等内容整理成册了,并且发表了出去。不过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只是在圈内人中掀起些声浪。 温言几人倒是无所谓,就是柳缱绻感到十分可惜,她原本还想着能跟着出一回名呢。 呵呵,真的想太多…… 说起来,今人虽然崇古,今人诗作也未尝比不得古诗词,但是眼下社会的发声渠道已是被分散到了每个个人手上。上层人士虽是仍然掌控了相当大的话语权,却已不能再轻易左右中下层民众的喜好。 因此,诗词歌赋这类阳春白雪的内容也渐渐失去了市场,被娱乐讯息的洪流所淹没。纵然是又有了杰出的作品,关注度低了,当然也就比不了古老传唱的诗词。 对这些东西,温言心中自是明了,故而也不甚在意。诗词歌赋,此乃小道耳,不足为凭,不可为凭。 她所在意的,是通过数个月的不缀修行,《金刚长寿功》总算称得上略有小成了。 古法的修行,必不可少的是对于过去岁月里那段超凡涌动的光辉岁月的钩沉。今人修古法,就仿佛两个时代的人物藉此产生了交流。 昔道祖邱处机秉王重阳全真教之精义,集众家之所长,深受元太祖器重,赐号“神仙”,进爵“大宗师”,掌管天下道教,乃造就道教风靡鼎盛之势。 邱祖创立全真龙门派,人才辈出,代有高人沿袭相传,传至至顺真人时,其辈分字号历经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园、明、至、理,累计二十二代矣…… 道脉存续,吾道不孤。 温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恬淡地修行着。 而此时,新朝的修行界中,一件改变当下修行格局的大事件正在发生…… 今年的元旦,温言没有回临川,因为和织世几人提前约好了要一起过。赏梅小分队再次聚集,一番热闹,自不必再提。 节后,温言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包裹,是临川的外公寄来的。 东西很小,就是一个巴掌大的不知名的兽皮制成的囊袋,手感温润光滑,空空瘪瘪的,明明没有拉绳,袋口却是紧紧扎着,一时间竟然还打不开。一旁还有一张纸上印着一串冗长的数字与一个奇特的花纹,也不知是作何使用。 就在温言还在研究之时,收到了外公打来的电话,便听得祁致远说道:“怎么样,东西收到了吧?” 得到的是温言肯定的回复以及对其用途的困惑。 祁致远卖了个关子,道:“这小囊袋可不简单,可曾听闻‘洞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温言也是秒懂,却仍有些难以置信:“壶天?” 电话那头,祁致远哈哈一笑,道:“正是传说中大小变化的壶天之术,不过,官方现在把这叫做【乾坤袋】。” 温言抓住了外公话中的重点:“官方?” 祁致远:“不错,这乾坤袋乃是新朝官方元旦后新放出来的造物,在一些大城市的修行者管理中心中已经开放了购买服务,不过限定了只能使用灵玉购买。目前有一立方,三立方,五立方,十立方四种规格,价格分别是10\/50\/200\/1000灵玉,不过十方的暂时缺货,你的这个就是三方规格的。” 虽然早已见识过了归元更为神奇的大小如意的神通,但是当壶天之术造物走近现实,温言仍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祁致远继续介绍道:“乾坤袋乃是采用妖兽覆空鼠的皮毛制成的,此妖兽天生自带空间天赋,可覆盖物体,携之融入虚空。乾坤袋就是利用了覆空鼠的这项天赋,取其皮毛,再搭配上阵法禁制以及其他宝材合炼而成。” “可惜的是,使用乾坤袋必须以神识为引,且每次存取物品都会消耗一定的精神力,消耗的精神力同物品的质量、体积以及乾坤袋自身的容量成正相关。你现在神识初成,三方的规格正适合你用,再大了,你的精神也负担不起使用的消耗……” 通过祁致远的介绍,温言也知晓了乾坤袋旁的那张纸上的长串数字与花纹就是此乾坤袋的初始解锁密钥,将神识覆盖上了这个小小的乾坤袋之上,果然在袋口封口的位置上感应到了一个信息输入的禁制。 将数字串与花纹样式输入禁制之中,乾坤袋上的阻隔瞬间消失,温言的神识也得以长驱直入地进入袋子的内部。 空荡荡的空间一扫无余,估计下来大概是三方零点的样子。乾坤袋内乃是天圆地方的构成结构,不过覆盖的穹顶也并非规则的半球形,而是有着边边角角的起伏凹凸。按照这种结构,实际可完美利用的空间大概在两方多些。 初次的解锁验证成功之后,乾坤袋自动绑定了解锁者的神识,后续的开启就不再需要重复验证了。同时,乾坤袋内置的一些使用注意事项等信息也都随之存入神识之中,留待温言之后再查看。 温言的神识退出乾坤袋,能够明显感觉到自身的精神被消耗了一些,这还是在没有任何存取物品的情况下。 这般看来,此乾坤袋并不能作为常规的包裹进行使用,起码在她的炼神进度有大幅度进展,精神得到提高之前不行。 就算有着诸多的限制,50灵玉,即50万新元买到这样一个传说中的储物设备,那也是物有所值了。 修士在职业二段醒神时即可使用,武者却需等到职业九段的虚空见神之后才能诞生神意,具备类似于修士神识的能力,此时方可使用乾坤袋。 武者:哭唧唧o(╥﹏╥)o 当前阶段,每一个乾坤袋的激活使用都会被官方记录在册,通过实名制来避免一些利用乾坤袋进行作奸犯科的行径。 官方的说法是,乾坤袋上的检测阵法只存在于表面且是一次性的,记录下初始的使用人的神识波动频率后便会自动销毁,并不涉及探查使用者后续存储物品等个人隐私。 对此,温言持保留态度,却也是相信了大部分。且不说开后门行为若是被发现后会造成的信誉崩盘,后续乾坤袋的使用者涉及到的天南地北时空上的问题就足以打消制造者的这个念头。 新朝乾坤袋这一划时代造物的横空出世无疑是在波云诡谲的修行界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相对的,本来推行得有些举步维艰的灵玉超凡货币体系得益于此,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飞跃式的增长。 不仅仅是新朝内部,全世界范围内的修行圈子一时间都被新朝官方的量贩式乾坤袋给刷屏了。求购者纷至沓来,很快将买空了上市的首批乾坤袋。后续的订单更是累计了数万之巨,需知此乾坤袋可是有着神识(神意)的前置使用需求的,当真是炸出了不知多少潜藏的修行者。 且乾坤袋的初始神识频率收集乃是强制性的,光此一项,就相当于来了一次全球范围内的超凡人口普查,潜在的利益不知凡几。 批量化的制造手段,无疑也是科学修行体系在当今环境下的又一大璀璨成果。此时,限制乾坤袋出货的唯有覆空鼠养殖产业的规模以及效益方面的考量了。 可以说,伴随着乾坤袋的攻城略地,新朝的灵玉体系已是朝着全球化的目标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这背后又会激起怎样的风云,催生多少的恩怨纠葛,就不是尚在校园象牙塔中的温言可以想象的了。 不论怎样,身处帝大之中,读书、修行,温言的生活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金刚长寿功》的原本摊开,素手其上划过一页页的文字,张至顺祖师的形象跃然在目,隔空传法,先贤教诲声声入耳: “吾师祖席永贵,全真龙门派正宗第十八代,为荆楚行省武当山太子坡主持; 师爷王圆吉,全真龙门派正宗第十九代,接任武当山太子坡主持; 师父刘明苍,全真龙门派正宗第二十代,出家于大天竺山铁钟坪大庙,后云迹秦川行省华县福城山(即少华山)碧云庵任当家。 收弟徒十七人,香火余烬,今尽存吾一人矣! ……” 第94章 白国的破七限灵境大能 “哇,小言,怎么一个学期不见,感觉你又变了许多呢?”这是温言回到山庄后,母亲祁砚青围绕着她上下打量后发出的感慨。 一旁,温墨白也是附和点头,仔细观察后疑惑地挠了挠脑袋,道:“明明感觉你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觉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祁致远在一旁笑而不语,温言的修行进度是有一直同步到他这边的,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女婿从外孙女身上感受到不同源自何处了——《金刚长寿功》! 经过一个学期的不缀习练,温言已然将其练到了登堂入室的境地,再加上有意识的辟谷修行,她的身体已经被调整到了一种极佳的状态。相比于之前,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修行上的事情,祁砚青与温墨白稍微听了一会儿就表示不感兴趣,而后离开了。 温言也算是看明白了,老妈虽然铸就了道基,但本身已经是无心此道了。 她将目光投向外公:你自己的女儿你不管管? 照理说,祁砚青此时虽然因为生儿育女损耗了几分元气,但依照她的资质与目前的寿数来看,未来仍是有晋入中段,玉液凝元的希望的。 祁致远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只是怅然一叹,而后道:“你妈这是一心扑在了祁语和温云身上了啊。再者说,你爸不通修行,肯定会先你妈一步离去的。你妈修得再厉害,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对她而言也未必是好事了。” 温言默然。 这是她未曾考虑的。 是啊,彼之蜜饯,我之砒霜。 修为高,活得久。对有些人而言,未必是一种福报,反倒是折磨了。 以温言对自己父母的了解,二者间那种彼此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感情,老妈现在不再属意修行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吧,可能也是最好的。 山庄中,无人提过这一点,这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有了祁砚青这个万年少女在,一家人嘻嘻哈哈,就进入到了喜迎过年的节奏中去了。 就在这样一个举国喜庆的时节里,大洋彼岸的白国那边又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他们国家原本的修行界第一人科迈恩·图雅在近日终于完成了第七次的人体破限,晋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这个境界,在新朝名为灵境,尊称大能。 当今世界,为世人所知的唯有新朝有一名灵境大能,这也是新朝能执全球牛耳的另一大重要因素。 而今,终于有外邦修行者迎头赶上来了。 虽然自家的灵境大能有着先发优势,但是修行上的事情,尤其涉及到如此高的层面,具体情况,谁又说得准呢。 一层淡淡的阴霾笼罩在了新朝人民的心头。 本来这则新闻过了就过了,和普通人之间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但白国那边就是故意的,在新朝除夕的当天,白国驻新朝大使馆向新朝政府递交了来自科迈恩的战书。 科迈恩将要挑战当今源星第一人——新朝元神大能——梅昭明!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其中新朝国内,国民们整齐划一地在网络上对于白国以及科迈恩进行了口诛笔伐,毕竟你要挑战也等过完了年再说啊,非得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给大家心里添堵。 西方世界,对此消息更是热议。 终于,群星联盟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灵境大能了,从此修行界中不用在看新朝的脸色行事了。 这是多数普通修行者的想法,他们不了解高层次的修行,只以为两者都在一个境界,想来就算有差距也是同层次了。 但是事实真就如此么? 白国。 大总统府。 科迈恩这位举世第二的灵境大能此时就在其中,房间内还有白国时任大总统布恩以及他的内阁团队。 布恩:“科迈恩阁下,我们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向新朝递交了战书。但是,你才刚突破人体的第七次极限,这么快就去挑战新朝的梅,有把握么?” 搅动了世界风云的当事人科迈恩就坐在布恩身旁的椅子上,纵然是加大号服饰与座椅也遮掩不住他那远超常人的体格。 经历了七次破限,纵然他已经竭力在控制,又有着白国方面最尖端生物工程科技的加持,他而今的体型仍旧难以避免地膨胀到了常人难及的程度。 他此时的身形已经超过了两米五,浑身上下虬结的肌肉血管就如同一条条蟒蛇缠绕着他的身体。 随着他那远古巨兽一般的心脏的跳动,近乎凝滞如汞的血液被泵入周身血管。他的肌肉与血管便也随之跳动,就仿佛这一条条的蟒蛇正在呼吸,无时无刻不在向外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是真·危险气息,普通人靠近其十丈方圆之内都有可能受其气息压制而心神震骇而亡。 偏生科迈恩本人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外放,故而,他身边一直跟随有二次破限以上的异能者来压制其气息的扩散。 只见科迈恩随意挪动了下身体,身下的椅子已是发出了不堪的呻吟。对于大总统的疑问,他表现得很随意:“我已经到极限了,白国也已经到极限了。我们都清楚,若想要短时间内再取得进步,非得从新朝这个修行文明的发源地汲取营养不可。” 布恩当然明白科迈恩话中的意思,白国当前的修行体系乃是结合了现代基因工程的以突破人体极限为原理的超凡道路。 其中,以东方流传过来的基础法门,糅杂土着秘术以及西方修行之法后,修此法的修行者只要成功突破了第一次的人体极限,就可以依靠单纯的肉体力量媲美新朝的职业级初段。 二次破限则相当于职业级中段,此时,白国的破限法修行下,二次破限的肉体有概率会诞生出属于自己的异能。再之后,白国的破限法就会进入主修肉体与主修异能的分野。 其三次破限大约可与新朝的职业级高段相当。 在新朝修行体系的法境阶段,白国的破限法则需要三次破限来推进。 直到第七次破限,此时的破限法修行者就会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境界,实力会再次得到一个质变的提升。 虽然没有新朝典籍里记载的正统修行者那样种种神奇的能力,但是测试下来,单纯从破坏力上来讲并不逊色太多,人形核弹已是当之无愧了! 因此,他们判断,白国破七限的修行者就已经可与新朝的灵境大能相当了。 当然了,实际如何,还需要二者在现实中较量一番。 白国是一个新兴的国家,短暂的文明历史不足以让他们对于这个世界上数度起伏的超凡文明有更多的了解。 但是他们幸运地抓住了新时代下的科技革命的潮流,并将之与超凡修行结合在了一起,进而催生出了破限法这一融汇了超凡与科技的白国特色修行道路。 若单纯以文明底蕴来讲,欧陆诸国要胜过白国不知凡几,他们的超凡传承还有存续,他们的科技水平也都不低。但此时,他们都被白国甩在了身后。 这便是一张白纸好做画的道理了,一切从头开始,固然筚路蓝缕,却也没有了过往顽固渣滓的拖累,可以甩开膀子,一路狂飚,百无禁忌。 科迈恩·图雅作为白国超凡第一人,联合政府一手开创了白国的破限法修行道路,他当然值得骄傲。 他已经一百多岁了,经历了新时代白国在发展与变革、科技与修行上大大小小无数的事件,坐看数十届大总统执政生涯的起起落落。 尽管他的身体仍充满着生机,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再年轻了,甚至,有些衰老。破限法带给他强横的力量,却无法给予他更多心灵的滋养,这就是传承有缺,自行摸索的弊端,总是难免会有顾此失彼的缺漏。 科迈恩当然知道,在大洋彼岸,新朝的修行者们中不乏更高龄的修士,完备有序的传承却可以保证他们肉体与心灵的和谐。 虽然,其中的许多人,他此时或许可以一只手就捏死,却不能掩盖其心灵修为逊色于对方的事实…… 科迈恩有些默然:上天何眷于新朝那块土地啊!文明、传承、历史、科技……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有? 而我们白国呢?却只能守着土着手里夺来的一些垃圾玩意,什么都要靠自己再来开创,凭什么? 科迈恩的心乱了。 伴随着他心绪的波动,更为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办公室中的总统团队成员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只觉得呼吸一滞,就有种窒息的感觉。 觉察到情况不对,立刻就有一人上前。一面无形的盾墙在他面前升起,由科迈恩身上散发的一道道危险气机被这道无形盾墙通通阻挡了下来。 “科迈恩阁下,请醒一醒!” 同一时刻,站在科迈恩身后一名身着医护服饰的中年女子站了出来,只见她身上散发出一阵蒙蒙的白光,覆盖到了科迈恩的身上。 随后,她又熟练地从随身的医护包中取出了一个注射器,拿起一瓶药剂,便将其注射进入了科迈恩的体内。 冰冷的针管艰难地突破了科迈恩的表皮,最终插入了他凸出的血管之上。 后者浑身上下原本好似愤怒扭动的蟒蛇的血管与肌肉在这一剂药剂的作用下迅速平息了下来。 “呼~” 科迈恩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女子,没说什么。 大总统布恩此时的面上仍然残留了几分惊悸,看到科迈恩平静下来,才道:“科迈恩阁下,你又失控了。” 科迈恩面无表情:“是啊,又失控了。” 布恩:“看来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科迈恩:“……” 第95章 梅昭明 新朝境内拥有全球半数以上的龙脉,更是有着此世唯一的一条祖龙龙脉——昆仑。 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皆有其气运。 普通人包括业余修行者正常而言只得叶龙之运,职业级可得支龙之运,法境巨擘得享干龙之运,灵境大能则配享根龙之运,至于祖龙之运,已是仙人之运,亦称仙运。 源星之上,人道主宰。 不光是天地自然山川河流之中可以诞生气运龙脉,国家政权、组织团体等聚众势力同样可以产生人道气运。 当今之世,新朝第一,白国第二。 若将新朝全部的气运归拢,几可媲美祖龙之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份偌大的气运乃是新朝三十六行省与十大直辖市所共有。官员与修行者们对于人道气运的取用都被牢牢地限制在合理的范畴之内,以保证不会影响到新朝的国运。 此外,四大自治领与七大藩属国也为新朝提供了不小的额外气运收益——气运上的收割比政权上的压制更为杀人不见血。 …… 新朝西北。 昆仑。 梅昭明,灵境大能,练气元神修为,新朝第一人,亦为当世第一人,此时便位于昆仑祖脉之内吐纳修行。 所谓龙脉,并不是有形固定的山川河流,而是依附于其上而生的形而上的气运产物。 当气运龙脉的等级达到干龙及以上之时,其本身具备的浩大的威能与天地间复苏的元气之间便会产生奇妙的化合反应,有几率诞生洞天福地之流的折叠空间。 洞天福地依附于源星世界存在,本身却不与源星世界处于同一个空间层面,非机缘巧合不得入内。 梅昭明此时所处的,便正是昆仑祖脉的折叠空间之内了。这处空间,日月星辰与外界殊无二致,其边界渺茫,不知有几百里,内里灵机盎然,道韵缥缈,孕生着属于自己的生灵。 这处空间,在古时,被称作昆仑仙境。 梅昭明一袭白衣,迎风烈烈。山间的云雾蒸腾,被山风吹拂扑面而来,他的身影就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 梅昭明生于新朝16年,其父母皆为政府基层官员,因缘际会之下得传修行之法,之后也是加入到了国家组织之内。 他最高曾担任过新朝议会的执摄议员,堪称当时国家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统管全国的超凡修行武功事宜,为国朝修行界之领袖。一身修为亦是伴随着新朝的发展而节节攀升,最终臻至元神之境。 其后,梅昭明便主动卸去了身上全部的职位,一心投入于对仙境的求索之中,甚少再显现于世人之前。 昆仑仙境,其入口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天时地理,不断变动着的。梅昭明也是当世第一个踏入其中的修行者,在此间也着实收获了不小的裨益。 身处昆仑仙境之中,一切通讯设备都被隔绝,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科迈恩对他发起的挑战。 他已经领先整个时代的不管老一辈还是同辈或者下一辈太多了,对于他而言,修行道路上已是四顾茫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唯有天地悠悠,可堪与共。 外界的世情人情,将近两百年的时光,他早已看够,很少有什么事情还能再凝滞心头。 他曾经以人道气运之力助益破入灵境,如今,在这昆仑仙境之中修行,对于昆仑祖脉所拥有的祖龙气运,却仍旧看不真切。 在冥冥中掌控命运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高山变成深谷,沧海化为桑田;冬夏的枯荣,国家的兴衰,人的生死……这一切,真的是神秘莫测啊。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 超凡的灵潮来了又熄,人类的文明亦不过万余载的历史,万载往前,是否依旧这般潮起潮灭呢? 以人类一世的视野去窥探万万年的天地,是否又如同那井底之蛙呢? 难道这就是修行的答案? 梅昭明站立在这处山头已经许久了,他能够感觉得到,这种力量就在身边,充盈了整个天地。 他静下心去聆听,似乎听到有一首朦胧而古老的歌谣,在远方响起,似有似无,难以听清。 当他再想要去追寻时,耳边却已是充斥了杂音。 “白国,科迈恩,破七限……” 他自身之运已是与新朝之国运相勾连,冥冥中,气运长河已将外界的信息传递于他。 被打断了这一次难得的悟道良机,梅昭明却不见恼。 张开怀抱,他闭上双眼,以心神去捕捉更多来自天地、来自气运长河的信息。 仿佛一瞬,又仿佛恒久,当他重新睁开双眸时,这世间发生的诸多事情已是尽入心头。 天地才是世上最高明的记录者,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冥冥中都已被记录下来。他想知道的,天地都已经告知了他。 昆仑仙境虽然不与源星同在一空间层面,天地却还是同一个天地。 明了之后,梅昭明一步迈出,已是变换人间,重回了源星世界。 这一刹那,新朝国运亦随之微微波动。 …… 帝都。 夏宫。 作为全国最高权力机关所在,亦是最贴近新朝国运之所在。 新朝中央议会乃是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又有从中央议员中选举产生的数十名枢机议员组成的枢机议会才是真正制定对内对外重大政策的机关。 在枢机议会之上,是真正把控了国家政权的执摄议会。执摄议员从枢机议员中选举产生,五年一届任期,最高不得连任三届。 执摄议会一般由五到七人组成,被称为第一执摄、第二执摄……第七执摄,第一执摄通常也被称为首席执摄、大议长等。 无论何时,夏宫内至少都会保持有一名以上的执摄议员坐镇。 新朝,不仅仅是普通人的国家政权,同样也领导了数以万计的超凡者。执摄议员的这层身份,令其可以在紧急时刻调用新朝的国运,击退一切外敌。 此时,坐镇夏宫的乃是第三与第五执摄。 国运这微毫的动荡并没有被二者忽略,通过气运的感知,他们也都知晓了,梅昭明,重新出现在新朝的大地之上了。 这是整个国家,整片土地都在欢迎他的到来。 一人之力,竟至于斯。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信息流转,一切归于不言…… 第96章 元神照影 科迈恩向梅昭明发起的挑战固然占据了一时的头条,后续却不见相关信息的跟进,便也逐渐不再为人们热议了。 新朝作为全球最强国家,这个强是全方位胜过任何国家的强,包括白国。且不说国人对于梅昭明这位天下第一人绝对的自信,退一万步讲,即使梅昭明此次爆冷败于科迈恩之手,也一点不会影响新朝当今世界第一大国的地位。 在传说中的仙神之境之下,修行者的个人武力可以为国家综合国力锦上添花,却难以成为国力较量的胜负手。 这点,早在梅昭明最早成就元神之时,新朝方面就已经测试过了。 正面放对,在有三名以上的法境第二步巨擘的牵制下,新朝的一支集结了海、陆、空、天、火箭、战略六大军种的部队是可以做到对抗元神大能的。 因为并没有进行极限测试,测试双方也都有底牌杀招没有动用,所以真正实战起来并不好说。 不过一直以来,新朝的超凡修行者同境界之下都是远胜其他体系的修行者的。白国的破限者大家都知道,是一种偏笨重,直来直去的修行体系,对付此类的修行者,正好是现代化军队所擅长的。 还未出正月,白国方面的舰队便已经驶入了东海的公海海域。 其主舰之上,搭载的正是挑战者——科迈恩。 或许是破釜沉舟,又或许是以为胜券在握吧,白国方面竟然开启了全球同步的卫星直播,视角锁定了科迈恩所在的海域。 在没有得到梅昭明回复的情况下,科迈恩现身镜头之前,十分嚣张地言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任何时间,只要你敢来!” “……” 伴随着科迈恩的挑衅之言,关于两国至强者的更多信息也慢慢被披露在了网上。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至此才知晓了,原来在同一片天地之下,竟然已经诞生了这般堪比的修行界大能。 修行之风,一时大盛。 虽然对于白国那面的无理行径分外恼怒,暴躁老哥们却并没有开启暴躁模式,招呼对方的全家。 无他,超凡显圣的时代,是真的可以顺着网线来打人的。更甚者,可以直接要了人命。 虽然就目前的信息来看,科迈恩作为肉体侧的破限者,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但万一呢,而且谁知道对方的团队中有没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对于这些站在修行界顶峰的存在,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 温言此时已经返回了帝大,作为修行中人,不得不面对吃瓜室友们关于修行方面各种各样的问题。当然,还少不了让她预测接下来天人梅昭明对战破七限科迈恩的胜负。 凭借她浅薄的修行知识,根本无法对此进行预测。 两位大能都是此界修行人中的大山,后辈之人瞻之,唯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但是温言却对作为文明与修行起源地的中央帝国大新天朝有信心,那么作为新朝第一人的灵境天人,也必将是此界的灵境第一人。 对此,早早已是放弃了修行的苏晓筱也是呼天抢地着耍宝,道:“灵境天人啊,这不真的和在世仙神没两样了,听说修行到灵境,会有五六百年以上的寿命,我现在再重新修行还来得及么?” 温言瞥了她一眼,不想搭理。 一旁,裴清浅也是颇为好奇地问道:“温言,按照典籍中记载的修行高人的寿命的话,应当会有前古时代的仙人活到现代的呀。但我看历史上,似乎真没有能跨越朝代驻世的仙神,照理说不应该啊,那么这些仙神高人们都去哪儿了呢?” 关于这个问题,温言也不能明确,总之按照他们道门经典中的记载来说的话,大抵便是,前贤高人们都“飞升”了吧。 这个世界会有周期起伏的灵潮,没有修行者能够扛过灵潮寂灭阶段的末法时期,故而只能飞升别的世界,继续修行。 这点应当是真的,因为每当超凡复苏之时,各大道脉重拾道统后,也能通过各种法仪确认那些飞升祖师们的情况,虽然无法直接联系,但是也知晓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仍是存活的状态。 …… 因为梅昭明的久未出现,无疑是大大助长了白国为首的群星联盟中人们嚣张的气焰。 因为缺乏根基底蕴,不晓修行界的各种禁忌,他们在网络上可没有这么多节制,反倒是肆无忌惮地嘲讽起了新朝的修行者们乃至是梅天人。 温言这些时日也是看到了不少类似的言论,心中升起愤懑之情之余,也是感慨,果真都是无知者无畏啊。 典籍中记载,元神成就,修行者自然而然就会拥有天人交感之能,能从天地间获取各种讯息,故称天人。 同样的,呼名感应也将成为其本能,但凡有人提及自身,就能心生感应。 这些口出秽言的网络暴民在打下这一段段污秽之言的同时,便已经同梅昭明建立起了微弱的因果联系。虽然很微弱,但梅昭明若是有意,完全可以通过这份联系,隔空施以惩戒。 这个境界,外邦的诸多高层人士不可能不知晓,但他们却都未曾干预,反倒是有放任自流,任其愈演愈烈的架势。不得不说,其中更多的还是试探的意味。 外邦不比新朝,经过上一段超凡沉寂的末法时期,或许他们领导层中的许多人也不相信古籍上记载的那些高位修行者们所具备的能为吧。 仙神之说,本就是同当下唯物的世界发展潮流相违的东西。 …… 梅昭明出了昆仑仙境后便化凡在新朝境内四处游走,新朝的现状比之他闭关之前无疑又是好上了不知凡几。 他安步当车,就顺着大地的脉络在这片土地上行走。不为崇山峻岭改道,也不避讳嘈杂纷扰的人烟。 他要好好再看看这片古老的土地,他有预感,他每看一眼,便是少一眼了。灵境阶段,元神境界的修行,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头了。 再进一步,他能够感知到这片天地的排斥。显然,要求仙道,在这方世界中是难以达成的了。 他想到了典籍中祖师们所言的“飞升”,这便是他之后的路了么? 他不知晓。 在他沉下心来感悟着天地间更多的奥秘之时,却偏有诸多的噪音自海外飘来。 他当然知道这些噪音都缘自何方了。 本来还想着之后顺手去解决这个麻烦,现在看来,这般扰人清静的不速之客,还是趁早打走了好。 一念及此,梅昭明元神有应。 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息自他的元神之中分出,这气息直冲霄汉,卷动天地间磅礴的灵机。 晃荡的天地元气受此牵引,争相投入了其中,刹那之间,由无形而有形,由无质而有质,一道擎天撼地的元神投影已是显露人间。 这般大的动静当然避不开周遭的人群,通过网络的传播,此消息第一时间便传遍了全国。 新朝官方亦是第一时间跟进了这则新闻,并且明确了此乃灵境天人梅昭明的元神照影之术,驳斥了网络上的各种谣言。 百丈身量的元神投影驾驭着无边的天地元气,根本不受距离与空间的限制,一步迈出,已是百里之外,带动起阵阵的元气翻涌。 此情此景,举国关注。 梅昭明的元神投影移动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吃瓜群众们讯息传播的速度,上一刻这尊投影巨人还在中部地区,这一刹,已经来到了东部城市。 同样的,白国方面当然也接收到了这则消息。 科迈恩站在舰船甲板之上,遥望着新朝大陆的方向。他的感知告诉他,敌人就要来了。 在他身后,一名身着医护服饰的中年白国女军官背着医疗箱,侍立一旁,轻声说道:“科迈恩阁下,梅已经出招了,是一尊高达三百多米的巨人,您能战胜他么?” 科迈恩魁梧的身躯在此刻骤然再度涨大,很快就膨胀到了一丈多的体型,散发的血气能量冲天而起,侵染百米不散。 身旁的人抵挡不住此刻科迈恩身上爆发的气势,纷纷退散出百米开外,远远注视着这位白国的破七限第一人。 此时的科迈恩就仿佛远古的再度临世,其身上那种暴虐、残酷意志,相隔甚远,仍然影响着围观者的心智。 但此时,这已不重要了。天际,一尊百丈巨人以挟山超海之势,带动浩荡风云正席卷而来。 身未到,势已至。 原本还能在科迈恩血气压制下勉强支撑的围观者纷纷避入了舰船内部。 甲板上,科迈恩嘴角咧开一道残忍的微笑,远远打量着梅昭明的元神投影。 猎杀时刻,到来了! 第97章 吞天灭地七大限 源星。 此时无数的卫星摄像头皆对准东海这片海域,新白两国控场了这片区域,属于两国的长枪短炮的镜头也是对准了此处,皆是不惮将此战之景转播于世人。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白国第一人,源星第二位晋入灵境的破七限大能科迈恩朝着雄踞源星第一人宝座数十载的的天人梅昭明发起了攻势。 科迈恩双腿蹬动,超高性能的甲板钢材在其无匹的力量之下扭曲变形,凹陷出一处坑洞,万吨级的主舰也因其反作用而摇摆颤动。 借着这份推力,科迈恩已是瞬息之间便突进至了梅昭明的元神投影身前。 他此时是速度已是突破了音速,连串的音爆在他前进的轨迹之后炸响,于海平面上留下一个个爆点。 面对这横冲而来的攻势,梅昭明伟岸的身躯似乎慢了半拍,竟未作出抵抗的动作。 便见科迈恩已经突入了梅昭明百丈身躯之内,随后又是一阵耀目的光芒自投影之内向外闪出,迅速地将这尊投影巨人给淹没。 “这……” 目睹这一幕的观众无不愕然,莫不是横压源星一个时代的天下第一人竟是这般一戳即破的样子货不成…… 就在众人心下嘀咕之际,被光芒掩盖的战场再度分明。 原先摩天接日的百丈投影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丈许高度的道人立在原处。 至于他的对手,科迈恩作为主攻的一方却是一身的破败,显然是在方才击破梅昭明百丈投影的过程中被后者收拾了一番。 没有打打停停放狠话的环节,缩小了的梅昭明的元神照影这回主动发起了反击。 挥手间,风云变色,先前散去的百丈投影又在其身后隐现。念动之下,百丈投影再度崩散,继而凝成一只无俦的玉掌,遮天蔽日地向着科迈恩盖压而去。 科迈恩踩水而立,看向头顶那道遮蔽了一片天宇的巨掌,神色凝重。 没错,他不会凭虚御空,白国的破限修行体系有着极大的缺陷,肉体侧的破限者在不断强化自身肉体的同时也在不断加重着自己的肉体。 这不仅仅是现实侧的【加重】,更是超凡侧的【加重】,因此,哪怕他作为破七限强者,也只能在凭借外物的情况下才可短暂飞行。 梅昭明的擎天玉掌裹挟了无尽风雷之势从天而降,尚未落下,其下的海平面已被压下了数丈。 这是掌势压迫,排开了掌势覆盖之下的海水。 作为直面这遮天一掌的科迈恩自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但这却愈加激发了其身体中的战意。 “刀来!” 伴随着科迈恩一声爆喝,他丈许的身躯之中竟沁出了一柄狰狞的大刀,而后被其紧握于手中。 一刀在手,科迈恩气势再度飙升,隐约间,天穹之上那道玉掌下落之势似乎都被其一阻。 但显然,这还远远不够! “吞天!” 科迈恩双手持刀,向着头顶玉掌挥出了璀璨一刀。 此招刀势一起,战场之上,巨掌之下,天象异变反常,阴阳失衡冲突,乾坤颠倒逆乱,如同末日降世。 激荡的天地元气瞬间即冲破了梅昭明掌势的封锁,刀势冲天而起,径直劈砍在了玉掌之上。 奈何,其中刀势已尽,却是难以损伤这玉掌分毫。 短暂受阻的巨掌继续落下,却再没了先前禁锢虚空,压塌海面的威能。周遭被排斥开的海水迅速回流,竟是托举着科迈恩迅速上升了数丈。 借此上升之势,科迈恩再度挥刀。 “灭地!” 狰狞大刀斩出一道百丈刀罡,瞬息即斩中了空中玉掌。 仅仅是透过转播目睹,温言都能感受到这道刀罡之上的邪意,令她感觉万分难受。 她将注意力分散向一同看着直播的几个室友,却见她们竟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为科迈恩斩出这百丈刀罡的特效而咋咋惊叹。 境界不到,反而不会受对方刀罡邪意的影响么…… 温言心中沉吟。 东海战场上。 科迈恩的刀罡邪锋破分了玉掌,劈砍出的裂缝如蛛网一般迅速往整只手掌扩散而去,便见这擎天之掌在瞬息间已是轰然散去。 但这还不是结束,那一道道破灭巨掌的裂缝并没有随着巨掌的散去而消散,顺着破灭的元气竟是在虚空中蔓延开去,最后形成了一张巨网,反向笼罩梅昭明而去。 一来一去之间,攻守易势,瞬息便是反转。 面对袭来的巨网,梅昭明依旧不予回应,竟任由其束缚住自身。就在科迈恩自以为得计欲要乘胜追击之际,被巨网网罩的梅昭明倏忽之间竟是化风散去。 梅昭明所化之风先是穿网而出,而后绕着这张巨网转了个圈,这张刀罡所化之网便杳然散去。 随后其继续化风而行,在距离科迈恩百丈之外重新形成了身躯。 聚散随心,变化万千,这,便是天人元神。 纵然梅昭明此时在场的仅是一道元神照影,却也有着同样的本质。科迈恩的刀罡虽然神异,却也限制不住元神的奥妙。 “烈火!” 一击无功之下,科迈恩锲而不舍,再度发起了攻势。 熊熊炽炎刀芒,热胜烘炉熔岩,触物即烧成灰烬,刚不能挡,柔难卸制,焚天煮海,蒸发一切。 镜头中,海面之上已是一片火海滔天,阻挡了一切窥探的目光。 转播画面中的最后一幕,便是梅昭明面对科迈恩挥刀斩出的火海竟是不闪不避,反倒主动步入其中。 吞天、灭地、烈火。 科迈恩的三式刀招玄妙非常,浑不似白国的破限修行体系一般粗糙,其中蕴含的神意,颇类新朝修行体系之法。 温言见识不足,只能觉得对方这刀法大概率是得自新朝前古之法,具体却不得而知了。 而在更多收看了直播的传承道脉与莅临现场观战的诸多法境巨擘眼中,对方现在施展的,分明就是传说中远古之时,蚩尤所创的【吞天灭地七大限】之法。 此法随着远古蚩尤战败身死之后便在中央帝国失传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数千年光阴流转,竟是在外夷强者手中重现天日。 虽然这刀法在对方手中已经被篡改得不像样,威力也远没有典籍传说中来得大,当然也可能是对方获得的也只是残本的缘故。不过其中的那份中华神州道统特有的法意却不会让人认错,偏生这点,外夷是学不来的。 场内场外的无数人思绪纷纷之间,火海之中变化又起,梅昭明一步一个脚印,于火海中走出了一条辟火通衢,半点不受科迈恩这火势影响。 当他走出火海之后,只是轻挥衣袖,清风拂过,熊熊的火海倏然熄灭,只有空气中仍然残留的炽热之意证明了,此处不久前还燃烧着一片火海。 双方拆招至此,虽不过几个瞬息,明眼人也都看明白了,梅昭明这明显就是在放任科迈恩一展毕生技艺,然后破之。 而这还仅是对方的一道元神照影而已,其人真正实力若何,高山仰止,望而生畏! 旁人都能明白,当事人的科迈恩自然也有所觉,但这本来就是必然之战,退无可退。 而且,他也不想退! 得自新朝前明王朝时期流入白国的【吞天灭地七大限】虽然残缺的厉害,但经过整个国家与自己数十上百年苦心孤诣的研究与补全,已然可堪一用。 今日,就要令其绽放无匹的光彩! “冰雹!” 科迈恩再度挥刀,无形刀劲四散而出。刀劲阴冷奇寒,凝结空气水份化为冰雹,狂风暴雨般密集激射,无坚不摧,毁物千疮百孔。 就是这样饱和式的攻势,梅昭明仍是直面不避。 万道刀劲穿透了他的投影之躯,元神照影肉眼可见地暗淡了许多,最终承受不住刀劲中的寒意,整个被凝结冰冻,最后崩散开去。 不过有了先前例子,无数观众也只是静静等待着场面的反转。 眼见得一击建功,科迈恩面上却无半点欣喜,他能感受到这位大敌的气息仍旧笼罩着这片海域。 通过科迈恩的神态,观战者们也都知道了方才梅昭明被打散的一幕定然又只是“佯败”了。 或者说,梅昭明本身就没有佯装的意思,观者做出误判本就是其自身眼力不够罢了。 海面波涛翻涌,被科迈恩【冰雹】一式冻成碎渣的元神照影自这方海域再度凝聚成型。 依旧是丈许体型,与科迈恩的体型仿佛。 只是一者缥缈如仙,一者气血冲天。 正常来讲,科迈恩作为媲美灵境的破七限大能,其战法攻势之中附带的神意是可以针对元神产生杀伤的,尤其是他还得到了远古魔神蚩尤的【吞天灭地七大限】的部分传承,面对元神聚散由心、千变万化的特性不当如此无力才是。 而事实就是,梅昭明一招鲜、吃遍天,仅凭着元神特性,似乎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便是中央帝国,神州大陆的道统传承,外道体系纵然在绝对力量的维度堪堪达到了同等层级,真正玄奥上却是远远不如。 这等层面上的较量,差之毫厘,就已是天差地别了。 看着直播中仅仅是数字画面就能让自己心旌摇曳的攻势却连梅昭明的元神特性都破不了。温言不由得心潮澎湃。 这便是新朝的练气修行啊! 这也是自己攀登的方向! 纵然此刻的自己相对梅天人而言卑如尘埃,这一颗向道的心却是真切诚挚的。 未来,留待拭目! 第98章 挥掌分海 话说远古之时,蚩尤眼见天灾地祸衍生出强大破坏力,因而有所启发,创出一套惊天动地的刀术“七大限”,技压天地,所向披靡,成为当时世界的最强者。 吞天灭地七大限分为【天、地、火、冰、风、山、海】,每一式各具大自然的无穷威力,气势震撼寰宇,霸绝穹苍,配合其虎魄刀施展,直如天灾降临,生机尽灭,神佛具惊! “第五式,风暴!” 科迈恩与梅昭明目光交汇,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悍然的攻势。 刀速急疾迅捷,牵扯气流形成龙卷旋风刀势。 千丈龙卷风瞬息成型,更是席卷了无量的海水,形成一道连接海天的水龙卷。 “不好,我们的舰队也被囊括进水龙卷的范围之内了。” “无法脱离!无法脱离!” “……” 水龙卷一出,远处停留观战的两国舰船都不由受此影响被吸引。有随舰的法境巨擘欲要出手稳定舰船,却也只能勉力维持自身座舰,无力他顾。 于法境巨擘而言,此等自然之力尚可抵御,奈何其中还有着灵境大能的刀势意志,处理起来也是十分之棘手。 白国方面的舰队立刻向着战场方向广播说明情况,希望科迈恩能中断招式。 奈何,刀势祭出,其势难收,科迈恩虽然接收到了同胞的请求,自身却也无力改变,只能竭力催动了水龙卷冲着梅昭明席卷而去。 “罢了。” 梅昭明亦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观战者被波及的场景,遂不再任由科迈恩催动的水龙卷继续蓄势。 随即他张开了怀抱,口绽雷音:“借风!” 天地间忽的刮起了罡风。 开始还只是微风,转瞬间已成狂风呼啸之势,吹动起海面,吹起了阵阵惊涛与骇浪。 梅昭明借来的风力与科迈恩的水龙卷之间展开了对冲。 前者虽有天地间源源不断的风力支援,奈何后者得了海水之势,势大力沉,竟是压过了梅昭明借来之风力。 梅昭明目光扫过愈发难以支撑的舰队群,其中几艘小吨位的在这番风水涌动的情况下几乎就要倾没。 “禁水!” 又是一道敕令。 一念止水。 百里方圆范围内的水流在这一刹那仿佛陷入了静止,其中,也包括了被科迈恩【风暴】一式所吸收的无量海水。 它们在此刻仿佛失去了超凡的力量,在星球重力的影响下轰然坠落,全部回落向海平面。 诡异的是,如此巨量的海水砸落,却依旧没有激起半点的波澜,就仿佛只是倒了杯水进入,无声无息。 失去了水势的助益,科迈恩的龙卷旋风刀势再难抵挡天地间无尽罡风的消磨,几个呼吸间便被吹散。 此时,百里方圆内的水流也再度复流,涛声响起,似乎刚才那几息的沉寂只是所有人的错觉而已。 这当然不会是错觉了,而是方才,梅昭明实实在在地禁断了战场周边百里方圆内的一切水流。 “借风、禁水,这便是新朝修行者传说中的神通么?”科迈恩收刀而立,虽然没有从中感受到多少的力量,但就是这样似乎不带半分力量的神通,却能破解自己蓄势而发的鬼神之招,他不能理解。 正因为无法理解,他才更显得激动。 就是这样,收集到诸多的新朝传承,其中神神道道的内容他都几以为只是臆想罢了。如今真正面对了神通之能,他才能理解其中蕴含的道韵,而这,正是自己与白国的破限者体系所缺乏的。 梅昭明没有回答科迈恩的疑问,几番拆招下来,他已是完全摸透了对方的根底。原以为还能带给自己一些惊喜,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那么,就没什么再值得继续的了。 速战速决吧。 “嗬,那么,就继续吧,山崩!” 科迈恩捕捉到了梅昭明目光中的这份漫不经心,怒火中烧,冲霄的气血在此刻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吞天灭地七大限第六式——山崩。 刀劲刚猛无尽,锐烈凌厉,蕴含崩山断狱、斩岩削壑之威。 此招擅于破强攻坚,是横练气硬功的克星。用在这里对付梅昭明的元神照影之躯却不是很恰当。 果不其然,梅昭明只是挥动衣袖,周遭的风水立刻翻涌,在其身前形成一面风水壁垒,层层消磨掉了科迈恩刚猛无俦的一刀。 水性至柔。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梅昭明只是大巧若拙地调用了战场环境中无处不在的风水御敌,就破尽了科迈恩施展的种种招式。 不过这本也就在后者的预料之中,他所以又辟出这徒劳无功的一刀,只是为了完整地施展出【吞天灭地七大限】的全部七式。 天、地、火、冰、风、山、海! 经过了前六式的积蓄,科迈恩此时心中的刀意便如决堤之水,直欲奔涌。 “第七式,破海!” 大海之上,施展这【破海】之势,环境的加成使得此式刀招更添三分威力。 刀意汹涌奔腾,刀势激荡湍急,刀劲浩瀚澎湃,仿佛海啸撕天裂地,淹没吞噬万物。 汹涌的海面在此刀之下亦被斩裂出一道巨大的裂口,直抵数百米之下的海床。 惊鸿之间,还能从直播画面中看到,就连海床似乎都在此刀之下裂开了巨大的豁口,期间更不知丧生了多少海洋生物。 一刀之威,海洋尚至于斯,更遑论直面了全部威力的人了。 避无可避,这是锁定了神魂的一刀,更是令敌手形神俱灭的一刀。 梅昭明的元神照影之躯再如何神妙,面对这样已具备远古大神三分神韵的绝招也是难能幸免。 一刀劈下,身躯两断。 不过观战众人仍在等待。 果然,梅昭明被砍断的身躯在刀势过后重新开始缓慢闭合,只是其中神韵却是明显被打散了许多,甚至已经无法再惟妙惟肖地构成本像,只能勉强维持着人形,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吞天灭地七大限,领教了。”梅昭明再度开口,“我也有一掌,还请赐教。” 话音落下,梅昭明朝着虚空中便挥出了一掌。 ??? 天地间,没有半点异样。仿佛他就是普普通通挥了挥掌罢了。 战场中央,科迈恩却是脸色遽变,他感受到了,死亡的警兆自天空而来,压迫着他的心灵与身躯,仿佛是整片天地在让他沉沦。 亿万吨的压力由四面八方的空间向他施加而来,纵使是他已经七次打破人体极限的身体一时间也无法承受。 但是,这就要让自己屈服么? 怎么可能!!! 还差得远呢! “破!破!破!” 科迈恩仰天怒吼,浑然不顾周身因为压力而崩裂的血管。 炸裂的血管迸溅出大量的鲜血,将他整个人都染红了。其身上冲天的血气在此刻化作滚滚血焰,在虚空中燃烧,整片空间都被血气染成了妖异的血红。 也正是这样,观战者才看到了,原来方才梅昭明已经出招了。这是一道虚幻的掌印,唯有在血焰的照耀下方显露出痕迹。 掌印过处,虚空湮灭,燃烧的血焰也随之熄灭。 无论科迈恩又挥洒了多少的刀势刀意,皆不能阻挡其下落之势分毫。 偏偏,在众人的感知中,这掌印又像是不存在一般,甚至其在下落之时,连空气都不曾被扰动半分。 而分明,科迈恩还在拼尽全力去抵挡着它。 在这般矛盾的视角下,这道似真似幻的大掌印终于正正拍下。 在它接触到科迈恩的这一刹那,其虚幻的状态瞬间凝实,化作了苍白之色。 海面炸裂。 苍白掌印击穿了无尽海水,辟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科迈恩已不见了踪影。 “轰~” 这是掌印拍击海底之声,更胜此前科迈恩的破海一刀。 海底震动。 巨浪排空。 高达百米的海啸应运而生。 而还不待现场观战舰群惊骇,【禁水】再现,数十丈的海啸瞬间平息。 以人力操纵天威,竟至于斯。 天地齐喑。 不知道此时观战的各国的领导人心中作何感受,一人敌国,莫过于此。 但在包括温言在内的无数修行人眼中,这才是修行的意义。 大神通。 同样就意味着大自在、大逍遥。 以神通护道,未尝不可得——长生。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玄幻了么?”宿舍中,苏晓筱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况直播,一副被刷新了三观的样子。 “这就是顶级修行者的能力么?”裴清浅也是被震撼得不轻,“温言,别和我说你以后变得这么厉害。” 戴晴在旁也看着温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神态表达的分明是同样的意思。 这实在是高看温言了,她自己也是属于被震惊的一员,闻言,回道:“呵呵,谢谢你们看得起我了,我倒是想。” 苏晓筱耍宝似地接道:“那可说好了,温温,咱们苟富贵勿相忘啊。” “苟富贵、勿相忘~” “呵呵。” …… 第99章 破限者修行体系 温言几人打闹了几句,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直播的画面。 画面中,被梅昭明掌印洞穿的海面久久不能复原,似乎有什么神秘之力阻挡了周围的海水填补这空洞。 苍白掌印此时也已经消散,只在海底留下了一道硕大的掌印深坑。 仍然不见科迈恩的踪影,总不能他在这道掌印之下被打得灰飞烟灭了吧? 白国方面大急,毕竟那可是自己国家的超凡武力担当啊。 不过刚见识了梅昭明近乎一人敌国的伟力,他们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 真正实力之下,一切鬼蜮伎俩都只能憋着。 东海海域之上,梅昭明的元神投影此时已显得有些稀薄。但他于海面之上负手而立,却无人胆敢小觑于他。 仅仅一道元神照影便已威压天下,其真人又究竟已经到了何等的境界…… 白国。 大总统府中。 国家智囊团队从约战开始便已经全力运作,及至此时科迈恩战败,却依旧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元神大能,能时时刻刻处于天人交感之境,想要分析一位元神天人,就和分析一方天地一般,几乎有着无穷的变量。况且,这还是一方超凡复苏的天地,凡人的认知尚未触及超凡的本质,分析又从何说起。 所以,针对梅昭明的一切分析,终归只能是流于表面的空中阁楼了。 最多,是根据其“人”的社会属性,做一些似是而非的社会性推论,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不过,他们却也推断出来了,科迈恩·图雅应当仍存于世——梅昭明玄之又玄的掌印一击虽然骇人,按照现场观战舰队携带的能量捕捉装置传回的数据分析,却也不至于能将科迈恩挫骨扬灰。 更可能,是一些超凡侧的他们不能理解的什么力量在作祟。那么,接下来就当考虑该如何从获胜者梅昭明手中赎回本国的至强者了。 没错的,在白国领导人眼中,战败被俘才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他们却丝毫未曾考虑过梅昭明本人是否有此念头。 陷入了自己的脑补节奏中后,从未有过和超凡者个体进行国家级谈判的白国有些坐蜡了。 谈吧,以当世第二大国之尊却要与一名修行者委曲求全,无疑是大大损伤了颜面;但若是不谈,损失掉国家超凡力量的牌面,这无疑是当今的白国不能承受的。 或许,可以通过国家层面同新朝官方进行沟通,借对方的渠道从梅手中接回自家的第一人。 不过,按照梅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国家的政权还能羁绊住对方么? 就在白国大总统府方面陷入了进退两难之际,白国东海舰队中,科迈恩先前乘坐的主舰之上,一名医护女性御空飞出,来到了梅昭明身前。 “尊敬的梅,我是科迈恩的医护官阿米娅·利希顿,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我想请问,科迈恩阁下他是否……” 没错,阿米娅是御空而来的,作为科迈恩的医护官,她同时也是一位破四限的强者,而且是一位珍贵的医疗异能方向的破限者。 异能方向的破限者在绝对的力量上或许不如肉体方向的破限者,却掌握了诸多的神异能力。 飞行,便是阿米娅在破四限之后自然而然衍生掌握的一种能力。 破七限还不会御空飞行的科迈恩默默流泪…… 破四限异能者,只论能级的话几乎可以媲美新朝的法境巨擘,也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才能支撑得起科迈恩一次又一次地向上破限。 不过,她的能力目前也已经到极限了,她已经无法再支持科迈恩进行第八次破限的修行了。 所以,科迈恩才会想着靠去挑战梅昭明,希望通过“势均力敌”的战斗来帮助自己找到前路。 显然,他错估了双方的实力差,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纵然他也的确从中窥得了前路,但是对方带给他的,却是更深的恐惧,白国破限者,还有机会吗? …… 梅昭明断裂重组后的元神投影已经恢复到了常人的体型,直视着这位御空而来的白国医护官女士,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探究的味道。 这位破四限的医疗异能者,其身上散发出的法意的气息,已然有了些许新朝法境修行者的感觉了。 而且,对方的生命磁场告诉他,这位名叫阿米娅的女士还很年轻,至多不过四五十岁。 在这个年纪,新朝的修行者们普遍还在职业级的初中段摸爬滚打,而对方却已经修得了堪比法境的能为。 加上这位挑战者科迈恩也是如此,不过是百多岁的年龄,居然能修到了灵境。这个年纪,在新朝修行者中,能修成法境都算是天才了。 虽然从实战上来讲,对方的修行体系确实拉胯,不过光是这份速成,就足以对新朝当前的修行者们造成极大的冲击。 破限者,科技,白国…… 这一刹那,无数念头从梅昭明的心头闪过。 不过好在,白国的破限者虽然进阶神速,进阶的难度却还要远胜新朝修行者,是以并没有出现职业级高手以及法境巨擘井喷的现象。 破限者是一个比新朝修行体系更吃天赋的体系,没有天赋就无法修行,天赋的高低决定了修行者后续的修炼速度。 在天赋足够的情况下,外物充足,便可以将一名修行者的修炼速度无限快地提速,这才有了阿米娅四十多年修成破四限堪比法境的奇迹速度。 而且,破限者之道最大的问题是其对于修行者本身的寿元增幅要远逊于新朝的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修行之道。类比下来,境界突破之后增加的寿元几乎只有新朝修行者的一半。 破限者在修行道途上的突飞猛进,完全不需要心性的修持,更像是献祭了后续潜力与寿命提前兑现的好处,此则为新朝修士所不取也。 对于阿米娅的问询,梅昭明只是轻轻一个抬掌,便见战场中央万丈的海水空洞下,掌印深坑中,一道人形从掩埋的碎石中脱困而出,正是那科迈恩。 只不过,此时这位白国的破七限第一人,当世的第二位灵境大能已然失去了意识,身体无力地耷拉下来。若非其身上仍旧顽强绽放着代表其生命能量的气血火焰,阿米娅几乎就要认为他已命丧敌手了。 科迈恩的身躯被控制着朝阿米娅的方向飘去,半途上,阿米娅已是迫不及待地对其使用了本命医疗异能。 一道饱含了生命能量的乳白光芒照耀在科迈恩的身躯之上,其体表的狰狞伤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附着于其身体上的血焰似是吃了大补之物,猛然一展,随后恢复了稳定,却也不复方才那番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反观阿米娅,在施展出这一道治愈光芒后,本身的状态明显下降了一大截。越一大境界治疗,对于她的身体也是一种极大负荷。仅仅是这一道的生命能量,她事后就需要小半年来修养。 但是,眼下为了维持住科迈恩的生命体征,这也是必然的付出了。之后,自然会有白国政府接手,投入最尖端了医疗手段来负责科迈恩之后的治疗。 科技侧的医疗手段虽然没有修行体系来得那么神奇,却胜在可以复制,可以用资源无限堆叠。 白国作为开辟了破限者修行体系的国度,在此方面尤为擅长,这在整个源星也是独一份的。 梅昭明只是淡淡地看着阿米娅为科迈恩治疗,并接过了后者的身躯,没有过多地表示,他本就没有取后者性命的意思。 虽然已是傲立此世之巅,大国的影响力他也是需要顾及的。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那个国家。 而这个国家里,还有十几亿的人口,其中牵扯的因果太大了。他已经与这个国家的国运深层次地纠葛到了一起。所以,有时候,他纵然已无敌于天下,也还是会有诸多顾忌,会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没有去理会阿米娅随后的感激之语,梅昭明若有所觉,将目光依然投向了更远处的海域。 那里,是东海之外,名为无尽洋。 第100章 弹指遮天 源星近似于一个球体,两极稍扁、赤道略鼓,其表面分为五洋七陆。 七大陆分别为:亚元大陆、欧拉大陆、埃瑞大陆、澳麟大陆、南极大陆和美加大陆(分南北两块大陆);五大洋分别为:无尽洋、北冰洋、南冰洋、无定洋和群星洋。 其中,无尽洋乃是世界上最大、最深、边缘海和岛屿最多的大洋。它位于亚元大陆、澳麟大陆、南极大陆、南美加大陆和北美加大陆之间。 其南北最长近3万千米,东西最宽近4万千米,总面积超过8亿平方公里,平均深度5千米,目前人类已探测的最大深度为2万米,最大深度更是无从得知。 如此广袤的海域里,在这个超凡复苏的大势之中自然也是诞生了难以计数的超凡生命。不过,就目前已知的,人类之外的妖族之中,尚未有堪比灵境大能的妖王诞生。 经过不间断地发射卫星上天,新朝的“灵枢”罗网对于公海区域虽然尚未能做到全域覆盖,却也布置下了成片的监控区。 或许会因为水域阻隔而漏掉法境大妖的存在,但若是有妖王晋升,却是绝对不会忽略的。 梅昭明虚空而立,此时,通过元神的遥遥感应,他已然知晓,在距离此地百里之外的无尽洋,正有一道窥伺的波动自深海之中传递而来,其上不加掩饰的恶意赤裸裸地暴露于他的元神视界之前。 “呵呵,以为藏匿在深海就不能奈尔等何了么?今日小惩大诫,勿谓言之不预也!” 梅昭明忽然开口言道。 缥缈的声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仿佛瞬间自所有人的心中响起,无远弗届,皆有所感,乃至直接将此语传入了百里外窥伺的深海大妖的心中。 “不好!” 心中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这位深海大妖就觉得大事不妙,想要继续下潜躲避。 而话语说出的同时,梅昭明已经出手了。 天,黑了。 那是梅昭明弹出的一指遮蔽了天穹。 重云涌动,元气翻滚,万丈巨指自虚空浮现,朝着百里之外碾压而下。 风雷呼啸,虚空炸响的音爆重叠如浪,排开了百里虚空的空气,海面上瞬时刮起了十几级的大风。 这一切却都在梅天人的一声“定”之下平息。 而那万丈巨指正以秒速万米的极速朝着远洋方向激射而去,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便已到达了目的地,随后便是一指压下。 万万钧海水排空而起,海面上升起了千丈巨浪。深潜大洋千丈之下的海族大妖根本来不及反应,眼见得一根无垠手指在眼帘中愈来愈大,还不待他逃窜躲避,便被这一指点中。 太空中的卫星实时记录下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跟随着梅昭明遮天一指的轨迹,无量海水应势退散。透过被排开的海水,也让全球的无数人同样见证了这一指点杀一尊深海大妖的奇迹。 卫星镜头下,这位大妖的本体乃是一尊体型超过千米的巨型章鱼,在这一指来临之际,他正飞速地朝着无尽洋的更深处逃窜。 奈何,一直以来给予他庇护的重重海水此时再给不了他半点的安全感,甚至都无法消磨这一指的半分力量。 危急时刻,他只来得及用自己千百条触手勉力包裹住自己的大脑,形成了一层包裹一层,堆甲过百层的防护。 然而,这一切的努力在天人一指之下,就仿佛热刀切黄油一般,瞬间融化。 破碎的触手、血肉随着洋流四散,也不知都会造福了哪些妖物。 最后,这一指势不可止地点穿了这位大妖的大脑,连带着压爆了章鱼大妖的半个身躯,才耗尽了全部的力量,消散于深黑的海水之中。 “%……&*——” 章鱼大妖尖锐的嘶鸣戛然而止,唯有那些断裂的触手还在海水中疯狂舞动。其剩下半截的身躯不时抽搐着,却已是被磨灭了生机,最后皆是无力地垂下。 随后,整个残躯开始缓缓坠落,坠落向了深海的更深处。 复位的海水淹没了人们的视线,深海之中的场景再度向人类关上了大门。没有人看到的一幕是,梅天人一指点杀这头章鱼大妖的同时,一颗斗大浑圆的妖丹也被其顺势收入了自己的壶天空间之内。 整个一番过程兔起鹘落之间便已结束,东海战场上的诸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收看实时直播的观众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这……大章鱼是死了么?” 裴清浅吞咽下一口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温言同样为这遮天巨指点杀深海大妖的一幕深深震撼,天人之威,竟至于斯?还是,这是梅天人是个特例?比如被梅天人的元神照影干趴下的白国的某人,温言就不信对方也能有如此神通。 苏晓筱此时也是一脸的激昂,热血澎湃地说道:“我们新朝的天人大能出手,当然是手到擒来了。” 可惜的是卫星转播并不能同步传递现场的许多声音,光是通过其他现场设备传递所听到的风云变色的背景音,已然让人心潮翻涌,若能在现场亲历,又将是怎样的的一番场景啊。 当然,更大可能是现场观众根本跟不上大佬出手的速度,尤其是这种超视距打击,只能是看个寂寞。 法境,灵境。 这些距离自己都还太过遥远,本已经满意自己当前修行进度的温言此时忽然有些嫌弃自己的修行速度有些慢了,真恨不得立刻调理精气神三宝,铸就道基,马上玉液凝元,调和龙虎,结成元丹,再还丹九转…… 此念在心中发端,并迅速增长,几乎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心灵示警,温言悚然惊醒,立刻沉静心神,扫灭了这股急躁之意。 新朝修行之事,虽是一步一步掌控力量,身心和谐,追寻得道的过程。各个境界所拥有的力量、修为不过是修行进步之下的附属产物而已,若是为了力量本身去修行,那便是误入了歧路。 根基歪了,自然也就走不长远了。 为短暂的力量所迷惑,而选择去走急功近利的路子,这也是许多修行者常常会踏上的歧途。 这也是一重劫,是修行路上的一重考验。 这些大大小小的劫难并无定数,可能对于有些人是极大艰辛的劫难在另一些人经历起来,吃饭喝水之间就已经轻松度过,反之亦然。 修行之事,在私在几。 重新稳定下心神后,温言再看向画面中的梅天人时,便已经没了方才的那种狂热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不急,不急。 …… 第101章 照影化虹去,斩落天上星 东海之上的直播画面已经被切断,围绕这这场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之间的战斗也彻底落下了帷幕。 认真算来,梅昭明与科迈恩之间其实过手都不足十招,加起来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即使算上最后梅天人弹指遮天的震撼场面,也没有多少时长。 到了法境之上的级别之间的交手,彼此都已经极大程度地脱离了物质层面的生理需求,若是势均力敌,往往可以打上旬日累月。 但若是彼此之间差距太大,分出胜负也会比职业级以下的业余修行者之间来得还要快。更有甚者,动念之间已是胜负分明。 梅昭明与科迈恩之间无疑就是后者,纵使只是前者的一个投影之身,仍旧可以全方位地碾压后者。 认真说起来,这场战斗能够持续上几分钟,还是前者放水的结果。 对此,白国方面无疑是十分沮丧的。 他们能接受失败的结局,在战前推演中,这本就是极大概率的事情。但是他们难以接受自家的第一人竟会脆败于敌方之手,仿佛两者之间都不在同一个层次,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 东海之上。 完成了一指遥击百里的壮举,梅昭明的投影之身却越发显得稀薄,这是其上附着的元神之力近乎消耗殆尽的表现,此时已是难以再维持住照影之形了。 他看了眼一旁怀抱着科迈恩的阿米娅,对后者吩咐道:“回去后,记得将我新朝的【吞天灭地七大限】传承交还。” “这……”阿米娅面色数变,却不敢拒绝,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替科迈恩和白国政府答应了下来,“是。” 梅昭明不理会她的为难,继续说道:“传承直接交予新朝政府即可,届时我自取之。” 阿米娅喏喏着嘴唇,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梅昭明却已不再看她,只是负手望天——自天穹之上,他能感受到来自当前科技的巅峰造物——人造源星卫星的探测。 人造源星卫星按运行轨道可以分为三类:低轨道卫星的轨道高度为 300~3000千米;中高轨道卫星的轨道高度为3000~多千米;源星静止轨道卫星的轨道高度为千米,位于赤道上空。 百千万千米距离,高天之上,这是一个令普通人绝望的数字,但对于天人之境的他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那么,今日就发挥这具投影之身最后的一点力量,且试试吧。 在众人的眼中,梅昭明的元神照影化虹升空,速度之快,已是超过了视线所能捕捉的最大值,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在场众人也并未多想,只以为梅天人是离开了。 但几乎没过几秒钟,白国方面就觉察到了,自家的一颗用于监测本场战斗的低轨道卫星失去了联系。 而这颗失联卫星最后传来的画面,是一道璀璨的光芒闪过。 白国大总统府。 正实时观察着战场的大总统布恩看到观测大屏上最大的画面突然失去了讯号,陷入了黑屏之中。本来还待暴怒发火的他在第一时间接收到技术组反馈的信息后,却不禁豁然起立。 新朝,天人,梅昭明,击落卫星。 这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推测。 需知,损毁的卫星即使只是低轨道卫星,其离地高度也高达800千米以上,如今,却是瞬息之间已被对方摧毁。 若说梅昭明先前点杀深海大妖的那遮天一指,现代科学的武器尚能媲美的话,如今这化虹一击,他们又当如何应对呢? 这化虹一击虽不是真的化成了光,拥有了光速。相对常规武器而言,却已是人间极速。 800多千米,从梅昭明化虹升空到击毁了白国的卫星,总共也就是不到十秒的时间。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了锁定、瞄准等等的技术问题。 白国的专家们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这位新朝的梅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拥有如此手段,即意味着,若是梅昭明愿意,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点杀源星上的任何存在。 这无疑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关键是,白国人无法估计对方这化虹一击的攻击强度。因为,被击毁的卫星已然在对方的那一击中彻底湮灭了。 只能说,卫星材料的上限还远不是梅昭明这一击所蕴含的力量的上限。 思虑及此,大总统府中,现场的许多人都觉得背后一寒,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道从天而降的虹光飞来,将他们通通击杀。 他们当然知道按照目前的国际形势与新白两国的情况,梅昭明不可能行那刺杀王驾之事。但这种自家性命全然不再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这无疑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因为这个缘故,白国之后又会向本国的破限者修行体系的探索倾斜多少资源,这些都是后话了。 …… 经过梅昭明与科迈恩的一战,或者说看到过梅昭明如何花式碾压科迈恩,一击爆杀深海大妖之后。 无论是当时收看的直播还是事后再看的转播,世人皆有一种变天了的感觉。网络上许多修行者相关的视频也纷纷冲上了热搜前列。 对此,段子手们纷纷表示:“一觉醒来,怎么所有人都开始背着我偷偷进化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气复苏么?当小说照进现实可还行?” “妈耶,梅天人这是要成仙了么?” “你好,我是秦始皇。朕其实没有死,因为当年末法时代一直在沉睡,现在灵气复苏,朕复活了,只要将朕的十万兵马俑复活就可以统治世界。所以朕现在需要一笔钱,只要你转xxxx元到xxxxx账户,助朕复国成功,就给你记一个大功,占领世界后封一个省的地给你做王爷。” “我,汉武帝,打钱!” …… 沙雕网友欢乐多,这类的评论温言也看过不少,见到一些有趣的玩梗也不由得会心一笑。这还是世人还不知道梅天人化虹击落卫星的壮举,不然,这个网络怕是会更加热闹了。 不过,关于网友们所说的灵气复苏,这确实是真实不虚的。只是以前,很少人在意罢了。 对此,官方一直也没有封锁此类消息,相反一直都有在推动修行的普及化,在见证了而今修行界巅峰大能的风采之后,相信之后整个源星范围内都将会有一次修行的热潮来临。 大浪淘沙,其中大部分凭三分钟热度扎进来的多会被无情地淘汰。但只要有少部分能成,对于新朝的修行界也将是一次极大的补充了。 别的不说,十几亿人口,万余的职业级,这个比例确实还是有点低了。就这,尚且还是当今全球职业级比例最高的国家了。 超凡复苏两百年,超凡世界的发展却仍是进度缓慢。 当然,这也和当前的超凡复苏形式和以往历史不同有关。 当今的超凡复苏,是缓慢而坚定的过程,两百年来仍在持续推进,不见有半点颓势。在多数超凡复苏的历史中,两百多年的复苏已经足够超凡世界进入一个鼎盛期了,至少法境灵境这等高位修行者不至于像而今这般寥寥无几,且还是在修行文明整体有所进步的情况下。 但今世超凡复苏的这种绵绵不绝坚韧有力的后劲却同样让人期待——在暗网中,甚至不少人都喊出了今世乃是万古未有之大变革之世的口号,宣称今后将是超凡显圣的世界,超凡修行将成为主旋律,经久不衰,不再会有超凡沉寂。 对此,温言持保留态度,不过不论今后的世界会如何发展,做好自己的,努力修行总不会有错。 第102章 千金难买一声响 前不久刚刚降服了心头躁动之意的温言此时心态很平和,在帝大的校园中有条不紊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读书、修行。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里,温言按部就班再度习练起《金刚功》时,随着身体的舒展动作,一声炸响自虚空而起。 啪! 突然的异响惊醒了沉浸在功法演练中的温言。 【这是……】 温言神识发散,内察己身,外观周遭。 周遭一片宁静,清晨的露气弥漫在空气中,校园一隅竟还显出了几分缥缈的仙意。 至于几身,温言感受到了,那是有别于以往的一种通透感在身体中发祥。 下意识的,她又挥出一记鞭手。 啪! 一声脆响再度于虚空炸开。 由指尖末梢,一直传导到经络骨骼,最后到身体内脏,一股酥麻之感迅速蔓延了温言全身。 这是力的反作用! 收回了胳膊,温言活动了下身体,继而再一次挥出了炸响的一拳。 “呼~呼~” 更大的反作用力袭来,让她不得不大口吞咽起空气来为身体中奔腾的血液供氧。 千金难买一声响! 这一刻,她悟了。 体修武者一途,锻炼窥得门径后开始整理一身之劲力,方为业余级。武者业余一至六段的锻炼实则为其整劲的过程,通过这个过程,武者得以将自身劲力拧成一股,可以整个地爆发出来。 若是普通人最大只能发挥自身十之五六的力量,整劲有成的业余武者所能发挥的则是无限接近于十成的力量。 在往上,就是整劲大成后,劲力升华,爆发出可以挫锐摧坚之力的明劲境界了。到此境界,一分力即可比拟过往的数分力量,更是能在顷刻间爆发出超越身体极限的破坏力,杀伤力惊人。 温言如今就是进入了这个境界。 体修武道方面,温言本来便只有三流的根骨,只是得益于家里丰沛的修行资源,各种药浴药膳不绝,才能早早就将一身武道推进到了业六巅峰。 然而这明劲的关口,她却是一卡年许都不得寸进。未曾想,如今通过《金刚长寿经》的习练,竟是意外之喜地悟透了整劲大成的关卡,一招破入职业级武者的明劲之境。 这一刻,有关明劲武道的原先不甚明了的关节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无数灵感纷至沓来。 虽然新晋突破,连发了三记明劲后,身体略有些损耗,但这都阻止不了温言演武的冲动。 明劲者,练之总以规矩不可易,身体动转要和顺而不可乖戾,手足起落要整齐而不可散乱。拳经云:“方者以正其中”即此意也。 越来越多的感悟涌上心头,温言明白,自己这也算得上一次厚积薄发了。 连着三通的《金刚经》练法打完,温言终于也算是初步消化掉了突破后的诸多感悟,也大体熟悉了进入明劲境界后身体的不同。 明劲,也就是求规矩上身,求整后之整。 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可以出明劲拳劲,另一方面,在她个人看来也是更重要的方面,是要体会劲力——所谓明劲之“明”不光是指劲力要打得“显着明确”,还指习练者对于自身的劲力要“明白”,不光要“有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明劲成就,只是境界上的突破,也不会有什么脱胎换骨的显着改变。真正兑现明劲境界的素质,还需要温言继续习练《金刚长寿功》中记载的易骨的功夫——这也是武者在明劲阶段的修行之法。 易骨者,明劲也。 练习时,身体动转,必须顺遂而不可悖逆;手足起发必须整齐,而不可散乱。为之筑基壮体,充足骨髓,坚如金石。而气质形容,如山岳之状。此谓之初步功夫。 往后数日,温言一直在参悟书中关于易骨功夫的道理,还前往请教了方载厚教练一些武者修行上的关隘。 方载厚在听闻温言参悟了明劲之后的表情是这样的:(ΩДΩ) 你不是练气的嘛,什么时候成武者了??? 有时候,天才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击普通人的,emm,方教练不由得庆幸,还好大学学制只有四年,不然自己这化境境界怕是要被这些天才学生给追上,那时候才是丢撵的说…… 从方教练那儿取经回来,又同临川的外公通了电话请教,收获了对方真挚的祝福,温言对于自己接下来的武道修行也算有了头绪。 一如既往地朝练《金刚》,夜练《长寿》,细微之处,可以发现确实是和悟得明劲之前有所不同了。 隐隐的,温言心有所感,以目前状态看来,自己未来铸就道基需要面对的“精气神”三关中的“精”之一关当是无碍了。 凭借易骨功夫来打熬身体,很快就能完成“精”关的积蓄,加之更强健的体魄自然便能炼化出更多的气,温养更强的神,“气”、“神”两关同样也可快速进步。 未曾想,之前刚压制住了对于更高境界的渴求,如今无意之间,竟又是稳稳当当地步入了勇猛精进的快车道。 世事的奇妙,莫过于此。 都说千金难买一声响,这一声响,对于自己的价值,又何止千金呢! 温言心中喜悦,有一种当浮一大白的冲动。 她想要引吭放声高呼,不过现在还是清晨时分,不能扰人清梦。 任由着昂扬的情绪在心中恣意发散了一会儿,温言才收拾好心情,结束了锻炼,返回洗漱了。 一切殊无二致,一如她之前,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锻炼而已。 而本来,她也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锻炼。 如是而已。 将每一次的不普通都视作普通,将每一次的普通都视作不普通,这是一个很难达到的境界。 温言现在在努力去做到。 第103章 我都炁体双修了,怎么还是不敌扶桑忍者 有了好消息,当然要与好友分享。 作为温言的好友,织世几人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她晋入明劲境界的好消息,纷纷张罗着要为她办一场庆功宴。 心意收到即可,宴席什么的,温言是抗拒的:“只是一点小进步而已,不必吧……” 几人:“必要的,必要的!” …… 拗不过群众的意见,最终这场庆功宴被安排在了织世家中。 好久不见小灵猫凯特,不觉间,小家伙已经被养得膘肥体壮,体型不逊于正常的成年家猫,甚至犹有过之。 不过她的脸型还没有长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还是一只幼猫。 “也不知道米雅都去哪儿了,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望一下小凯特。”织世冲温言抱怨道。 温言讪讪一笑,她自是能听得出来好友言语中的埋怨之意,这是怪自己明明知道什么却瞒着她了。 只是,关于米雅的事情,后来她通过暗网的渠道也了解到了更多。在米雅托孤同一时期,帝都的一个富人区里发生了一起妖兽入室杀人的大案,根据流传出来的超管局内部办案记录来看,犯案的妖兽很大可能就是米雅。 这背后涉及到了一位在帝都颇有名望的大富豪,温言只觉得麻烦,避之不及,当然不会考虑再去和好友透露什么,平添对方的烦扰了。 如今,也过去这么久了,虽然不知晓案情的后续,想来应是无碍。那么,将这段往事永远埋藏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论织世这边又作何暗示,温言只当是没听懂,二人嘻嘻哈哈拉扯了几句,很快其他人也到来了。 宴会开启,欢声笑语,酒足饭饱,自不赘述。 而宴饮过后,柳缱绻同学仍觉不够尽兴,便撺掇着道:“温老师,你现在有进步了,要不要再和浅草姐姐切磋一下呢?” 温言看到了小姑娘眼中的狡黠,瞪了她一眼。 柳缱绻却是一点没在怕的,俏生生地依偎在浅草陌的身上,还俏皮地冲着温言眨了眨眼。 “……” 温言也是拿小姑娘没法,不过对于她的提议还真有些意动了。 修士在初段尤其是一、二段之时的实战能力是大大不如武者的,如今掌握了明劲,对于她的战力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只是…… 温言的目光看向了浅草陌,正对上了后者的目光。 浅草陌迎上温言的目光后只是温婉地歪头一笑,并没有什么意见,眼神中,更是有着些许意动。 随即织世几人也加入进来撺掇,看来,这是不比不行了。 温言冲浅草陌挑了挑眉:可以吗? 浅草陌笑着点了点头。 “好耶,温老师,我支持你,报仇雪恨!” “哇咔咔,陌陌加油,暴揍小言言,我看好你哦~” “……” 气氛组们在场外不嫌事大地拱火,场地中,温言与浅草陌二人已是相对站立,凝神就绪。 扶桑忍术,又名隐术。 隐,忍,隐忍,这也是忍者的一个核心特质。 从小接受了系统而残酷的忍者训练的浅草陌无疑很好领会了其中的精髓。 即使温言已经发散神识,尽可能保证不错过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了,在浅草陌的“隐忍”之下,依旧只能是徒劳无功。 忍者战斗,最擅抢占先机,不过基于友好切磋的原则,浅草陌甚至还在自己发动攻击之前好心地提醒道:“小心了,温言同学。” 温言闻声而动,已经来不及去思量这声提醒是不是对于自己的轻视了,因为就算得到了提醒,她发觉竟还是有些跟不上浅草陌出手的速度。 emmm,看来不是对方小觑自己,自己是真的需要啊…… 纵然是以逸待劳、以短接长的局面,想要应对忍者先发制人的蓄势攻击仍旧不是一件易事。 通过身体的碰撞,温言能够明显感觉到,浅草陌的力量比之前又大了许多。自己在进步,对方也未尝停下过脚步啊。 或许,进步的幅度还要更胜自己! 好在,这次浅草陌的强攻并未曾事先使用集气法增幅自身状态,不管是不是她的疏忽,温言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以拳脚格挡下了对手的攻势后,温言动用了自己近来才掌握的得自鸱鸮古籍中的法门——【鬼箭】之法! 鬼箭十二,可以辟兵。 不同于大多数法术需要以真气、真元乃至法力才能催动,【鬼箭】法的发动依凭的乃是心神之力以及修行此法后温养于肺中穴窍的肺金之气。 只是温言现在功行浅薄,只能勉强导出穴窍中那点若有还无的肺金之意,配合着内息,调动身体筋骨,打出明劲一击。 啪! 随着一声脆响,在浅草陌惊诧的目光中,温言这一记融合气体两道修行成果的攻击成功突破了对方的拦截,直奔其面门而去。 没什么试探,温言自知自身实力大概率还是不如对方的,自然一出手就是全力。 就在温言心中自以为得计之时,浅草陌神色一凛,竟是在不可能之处再度完成了闪避的动作。 温言已经能够感受到手指拂过对方面颊的触感了,奈何对方临机挪移开的一点距离却成了她难以逾越的天堑。 忍技——残影! 消耗自身大量的体力,使身体急剧加速,从而完成伤害规避挥着绝地反击。 这是一个极其深奥的运力技巧,涉及到身体多处器官的调用与精细化控制,浅草陌也是新学会此忍术不久,没曾想,这里就用上了。 躲过了温言势在必得的攻势后,浅草陌趁势也是拉开了距离。稳定下来的身形有些微微发喘,显然,方才强行使出的【残影】忍技对于目前的她而言还是太过勉强了。 不过她却没有给温言留更多的时机,大口喘息的同时已是完成了集气法的激发。 温言一击落空之后,下意识地便想追击。奈何她的速度却是赶不上使用了【残影】之后的浅草陌,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完成了集气蓄势。 面对追击而来的温言,浅草陌手掌作掌刃状,踏着细密的碎步,就欲正面硬刚。 温言认出来了,这正是忍者的基础记忆,双刃旋。 曾经与之交手的记忆浮上心头,那是对方的旋风刃连击法。 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了反应。 挡! 拆! 浅草陌果如所料—— 双刃旋! 绝风! 就是这种熟悉的套路! 温言曾在心中多次模拟复盘过与浅草陌之间的交手,如今再次应敌,一切都在计算之中,更是得心应手。 一番防守下来,滴水不漏。 就在温言以为已是接下了对手这番抢攻之时,浅草陌在攻势的最后再出新招。 旋风刃! 只有加上了【旋风刃】,这套连招才称得上是完整版的旋风刃连击! 在前番集气、双刃旋以及绝风的铺垫之下,浅草陌这式旋风刃战技的释放速度比之正常状态下更快了数分。 就是这数分,已是温言难以反应过来的差距。 “啪!” “呃——” 前者是掌刃拍击的声音,后者是温言发出的痛呼。 胜负已分。 职业级的战斗,一招即可定输赢,若非浅草陌在最后关头犹有余力地控制了一下力道,温言就远不是痛呼一声,退后三步这样便宜的结局了。 浅草陌不再追击,行了一个擂台礼:承让! 温言揉搓着自己被击中的肩骨位置,也是还礼。 没办法,硬实力摆在这里,自己确实是不如人,这得认。 修士也好,武者也罢,前期被忍者这个大前期职业吊锤再正常不过,这个结局显然不会因为自己这半桶水晃荡的两道双修而有所改变。 道理是道理,现实又是现实。 就像很多人都明白世间的许多道理,却偏偏做不到。 放在今天这场切磋上也是这样,即使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建设,但当自己再度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后,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苦涩的。 这么一想,还真是挺让人挫败的呢——我都炁体双修了,怎么还是不敌扶桑忍者啊…… “哇,小言言你没事吧?” 二人刚结束了切磋,织世已是快步冲了过来,目光中满满的关切,有些担忧地看着温言。柳缱绻、安弥月几人也是很快围了过来,送上担心的问询。 来自好友们的关心冲散了温言心头的一些杂念,赶紧示意自己无事;浅草陌也是适时地说明了自己最后是收力的,不会有大碍。 大家舒了口气,也没有小题大做再说什么。修行比武切磋的小磕小碰在所难免,没什么大碍后就没必要多纠结了。 温言此时也已经已经缓过来了,浅草陌的【旋风刃连击】只是让她受了点皮外伤,回去后抹点药,过个几天消肿了,就啥事也没有了。 不过,对此这个结果,温言还是有话说的,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整以闲暇的浅草陌,道:“浅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进步了这么多,新修成了这么多忍术不说,害得我又在大家面前丢脸了。” 浅草陌抿嘴一笑:“哪里,我们忍者也就前期进步快些了。相信温言你很快就会超过我的呢!” 温言:…… 面对这样温婉的扶桑妹子,真的很难让人硬下心肠说什么重话啊…… 其他几女:嘻嘻(#^.^#) 第104章 修行的日常 “第三十四神仙 经曰:食日之精,可以长生;缘兹上天,上谒道君。 其法常以月一日、二日、五日、七日、九日、十一日、十三日、十五日日初出时,被发向日,瞑目念心中有一小童子,衣绛衣,文彩五色,灼灼正赤;两手掌中亦正赤;以两手掌摩面,下至心止,十二反为之。 念天日精正赤黄气来下在目前,存入口中咽之,一九,以手摩送之,拊心祝曰:景君元阳,与我合德,俱养绛宫中小童子! 须臾复念心下至丹田中止,以手摩送之。以日托心,心得日精,己乃神仙矣。” 新一学期过去近半,对于温言这样的水硕混子而言,也实在没有太大的课业压力。 这期间,她同鸱鸮那边的联系也一直未曾断绝,不知不觉间,暗网账户里的星币也积攒到了一个不小的数字。 因为有了【鬼箭】法这一异【福】数【利】,且温言也真将其修出了成果来了,她对于对方后续的内容也就有了更多期待。 然而,事实就是果然期望越大,失望也只能是越大。 譬如今日对方新传来的内容,只是扫一眼,温言就已然明了,这是一篇【食日】之法,通俗的来讲就是采摄阳精的一种法门。 此篇记述的乃是如何在日出之时采集大日之精的方法,但是对应的功课,朝采紫气的法门在道门中早已普及开来。 类比下来,即使是流通版的法门也还要胜过鸱鸮给到的古早版本一筹——这都是新朝一代代的道家高人优化下来的成果。 在这种基础功课类的法门上,古早修士的传承无疑是落伍太多了。 在修行界,因为每个时代超凡复苏的灵潮持续的时间与烈度不同,加之不同时代修行者对于修行进境的判定及划分或有不同,所以并不能很准确地判断出各中强弱。 但在大体上,今胜于昔——尤其是在理论研究这一点上,乃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或许在某些方面,后人还比不上先贤前辈,却也大可不必因此而厚古薄今,妄自菲薄。 对于这次的这篇【食日】法,温言的判断是其当属于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中的“糟粕”,虽然没有真的弃如敝履,却也很难再投入太多的精神。 她当然不是没有同鸱鸮那边陈明过此中关节,不过对方却是毫不在意,那便照常破译便是。 上国之旧法,可当下国之新法。 这个道理她又怎会不知,只是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忽略了而已。 久居富贵,真的很容易便对贫贱失去了感知。 对于鸱鸮的国家而言,纵然是新朝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也是殊为难得的珍馐佳肴,哪还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温言也再没什么意见,就当是开拓眼界,顺便考察一番前古修行前辈们的修行思路了。也能更好地认知古时整体修行环境,从而更好地去辩证地看待这一位位典籍中的道门高人。 知人论世,以意逆志,此之谓也。 不过,更多的时间,温言还是放在了自己新近取得进展的武者修行之上,突破后必然的这一段实力精进红利期,可不能浪费了。 在这个过程中,温言也专门去突击恶补了许多武道前辈的手书着作,对于武者在职业级尤其是初段时期的修行也有了更多确切的认知。 体修武者之道,经过业余的整劲阶段后晋入职业级,首先需经历的便是明、暗、化这三个阶段。 但是与其说这是三个阶段,还不如说这是三种练法。 明劲练之以规矩,暗劲练之以神气,最后的化劲则练之以神意。 这和练气修士的初段修炼过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引气入体有成后的练气与觉醒神识之后的炼神并不是一个明确定死的递进关系。只是因为有着炼精化气的客观便利之处,世之修行者才会多以练气为门槛,进而叩开炼神的大门。 实际上,练气初段时最后一步的【筑基】,这才是真正与【引气】、【醒神】有着强因果关系的进阶境界。 换算到武者修炼中来,练会了明劲,把握住了规矩,自然就能更好地运用自身之神气。而暗劲,其所练者正是神气。 暗劲者,练之神气要舒展而不可拘,运用要圆通活泼而不可滞。 拳经云:“圆者以应其外”,即此意也。 至于最后的化境,练之周身四肢动转,起落、进退皆不可着力,专以神意运用之。虽是神意运用,惟形式规矩仍如前二种不可改移。虽然周身动转不着力,亦不能全不着力,总在神意之贯通耳。 拳经云:“三回九转是一式”,即此义也。 故而,化劲虽然说也是一种独立的练法,但说他是明劲与暗劲的集大成者也不为过,乃是二者的进阶之境。 得益于自身的练气与炼神的修为不俗,温言虽然在明劲的锻炼上并无太多进展,却意外地对于暗劲的修炼有了许多感悟。 这让她有了一种想法,或许自己不用走那传统武者由明入暗的道路,而可以提前领悟暗劲,进而明暗同修,一如自己于练气一道上练气与炼神的齐头并进。 这般想着,温言又不由地有些沾沾自喜起来:我还真是个天才呢!外公还说我武道只是三流的根骨的来着,这不一朝打破藩篱了,同样也是突飞猛进的么! 雀跃的小心思令温言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她却并没有任这种心绪在心中盘桓太久,便毅然决然地选择将之斩灭。 这,也是一重修行,是心灵上的修行。 …… 新增了锤炼身体,修习武道的内容,温言现在的日常变得更忙碌了起来,倒也算是让生活变得饱满且充实了。 她很享受这种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自身进步的平静生活,直到一个人的意外造访,却是打破了这份宁静。 第105章 帝都超凡管理局特别行动中心之人来访 “温同学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帝都超凡管理局特别行动中心的办事员孔宇通,现在就去年十一月份发生的一起妖猫恶性杀人事件,想和你聊聊。” 该来的总是来了。 温言平静地看着对面便装打扮的自称是帝都超管局工作人员的年轻男子,在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后,心下微惊,面上却是不起半点波澜,淡淡地道:“嗯,你想聊什么?” 孔宇通有些惊讶于温言表现出来的淡定,不过知晓整个事件经过以及相关人员现今都什么情况,他知道这大概只是对方的伪装而已。 但今日他来此也不是为了为难人家,便继续道:“事情还涉及到那妖猫留下的后裔,需要再和衣织世同学做个确认,我们一起?” 温言知道对方这是明牌了,也无所谓再做什么狡辩,便同意了。 …… 一路上,孔宇通不说话,温言也不主动问话,这让习惯了在野超凡者对于官方超管局或敌视、或畏惧、或谄媚态度的孔宇通觉得十分有趣。 他也看过温言的相关资料,对方作为全真龙门派附属势力的修行者,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天才修士,在自身没什么大问题的前提下,倒也真是有资格平视超管局的普通员工的。 额,自己不就是超管局普通员工么? 好吧,那没事了。 实际上,在这件事中,温言与衣织世二人除了机缘巧合收养了涉案妖猫的后裔外,本身并没有半点问题。顶多,根据一些线索的推断,二人可能涉及到一点知情不报的问题。 不过以二人的社会身份,这点小瑕疵也算不上什么了。对此,温言自然也是知道的,这才能这般沉静应对。 况且,问题最大的妖猫后裔小凯特,衣织世的父亲,博彦科技的老板莫博彦也在官方渠道注册好了其身份相关的一切手续。这背后当然少不了各种关系的牵线,包含了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网络。 超管局虽然有着较高的权限与社会地位,对于这些细枝末节上的东西当也不会去死磕到底。 现代社会,超管局也不是前明王朝那个有着朝廷鹰犬之称的“锦衣卫”,大家都是文明的现代人了,许多事情,来往之间,都是人情世故。 超管局处于这张网中,自然不能免俗。 不然,恐怕就是举世皆敌,处处掣肘的下场,什么都办不了了。 温言心头闪过这些内幕资料,愈发镇定,不急不躁地跟着对方走着。 孔宇通自己心里也是知道,案件发生这么久了,加上白山安保公司那边的处理小队传回的消息,整个事件至此也将暂告一段落,现在就是处理各种收尾的时候。 帝都这边,除了死者王保国的一些社会关系还需要再斟酌处理,也就妖猫留下的后裔还要同其所有者也就是衣织世再做个情况说明以及相应告诫了。 至于白山安保公司那边处理的结果嘛,也不尽如人意,居然让犯事的妖猫逃进了横断山脉。倒是引发了案情导火索的这头被王保国抓捕的雄性妖猫,在双方的交手中被白山安保小队击毙当场。 这都是什么事嘛…… 茶馆包房之中。 “啊!” 衣织世惊呼一声,显然是被孔宇通给她所说的一切震惊到了。 再看一眼一旁的好友,却见她一脸的淡定,顿时不淡定了:“小言你是不是早就都知道了?” 温言清咳一声,这个傻妞,眼下官方人员还在现场呢,就算自己早就知道了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啊。 “呃呃……”织世显然也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不过还是狠狠剜了好友一眼,这眼神是在说:等人走了,我再好好和你算账! 温言:蛮不讲理的女人桑不起…… 孔宇通面带笑意地看着两个女生之间的小互动,别看他自己年纪轻轻已经是帝都超管局的正编员工,更是领悟了明劲。 但若是正常情况下,如温言、衣织世这个层次的女生,也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接触的层次。 是以,从接触二人的一开始,他表现的态度就一直是温和友好的。这无关心中肖想,只是想要在优秀的异性面前留下更好印象的本能而已。 交代完了整件事情,孔宇通完成了任务后便也告辞离开了。 等到外人离开,织世这才冲好友发作:“好你个温言啊,瞒得还挺结实,今天要不是那超管局的人,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下去了?” 温言果断认错:“对不起,我的问题。” 织世:“道歉有用,那要警察干什么?” 温言:“……” 织世:“¥&……()” …… 织世输出了一会儿,也平复了心情,转而有些忧虑地说道:“小言,你说小凯特的母亲是个杀人通缉犯,她父亲也死在我们人类手中了,要是她以后知道了怎么办啊?”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若是未来米雅回来找小凯特了,面对生身父母的血脉联系以及养育成长的人类主人,夹在其中的小凯特又将何去何从。 还有米雅的存在也将是一颗定时炸弹,先前温言虽然能够同她顺畅交流,但谁知道对方在经历了人类追杀造成的丧偶之痛后是否会黑化。 届时,双方还能够友好相处么? 而若是米雅成了敌视人类的凶兽仇雠,身处人类社会的凯特那时候又将怎样自处? 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希望织世这边能够通过长年累月的陪伴抚育赋予凯特以人性,当凯特认同了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后,生身血脉带来的亲情纽带大抵也是敌不过数年以计积攒下来的情谊的吧。 显然,织世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以在纠结了一会儿后便不再过于忧虑了。 不过温言是见识过米雅展露了血脉同契的能力的,谁知道其除了感应与记忆传承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功能,这也是一个不小隐患。 她将这点也告诉了织世,除了换来对方的沮丧表情,二人也没有更多办法。 其实在温言心里,自认为若到时自己的境界足够高,这面临的种种问题也将不是问题。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事情的解决办法最后又回归了修为的提升。 而且根据孔宇通所说的,白山安保公司那边在遣人追捕两妖之时,应当也知道了妖猫米雅在人类社会中临盆一事,似乎对此也是有些想法的。 毕竟么,妖兽后裔,还是猫妖这类成长相对迅速,且长成后战力颇为不俗的种族。除了难以驯服之外,各项条件都颇为不错。而若是对象是刚出世的幼崽的话,驯化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由不得他们不动心。 这件事情可能存在的首尾就需要织世自己去处理了,不过,超管局这边并未透露口风给对方。 “未来的事情就留给未来吧,谁知道凯特以后会是怎样的。不过刚才超管局说的白山安保的问题也确实需要处理一下。”织世理清了当下的重点,说道,“凯特这边虽然已经过了明路,不过事情最好还是和对方说清楚,省得将来扯皮,烦。” 大抵大家大族之后,向来是把事情做在前头,以堂皇正道行事,才是长远之道,这点上,温言的意见与她一致。 那么,接下来便是请家长的时间了。 织世将这件事告诉了莫博彦后,对方更是松了口气,只是这样的干系的话处理起来就简单了。虽然不可避免会付出些代价,但相比牵扯到妖兽的可能的未知麻烦,这种上了台面的问题才是最好解决的。 况且,这事本也是自家在理,真个掰扯起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白山安保公司的体量虽然和自家产业仿佛,势头却远不如自己这般冉冉上升,且其产业地位也远不如自家的高新科技企业。面对不如自己的存在,问题处理起来当然会容易很多了。 白山安保公司也是商界的一员,纵然其创始者温白山乃是武者六段外罡境界的大高手,当他入了商界,就得遵从商界的规则。 不然,若是对象是一位职业六段的散人,莫博彦才会觉得头疼无比,甚至不得不考虑放弃了凯特。 这,便是光脚与穿鞋的区别了。 第106章 清冷宁青 时间很快来到了五月底,算来,一年一度的毕业季也即将到来。 温言倒还没什么感觉,因为自己还有一年的研究生要读,但是室友们却将要迎来各自的别离。 一如曾经聊到过的关于未来的规划:裴清浅将要成为帝都都督府的一名公务员,已经通过了甄选,毕业后即可前往报到,是干部的身份。 苏晓筱没能成为老家欧江市的老师,那是因为她考上了瓯江都督府的公务员,虽然比不得帝都的公务员,但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归宿了。 同样的,帝大的面子果实再次生效,加上苏晓筱在甄选中表现得确实也不错,同样将以干部的身份入职。 新朝新入职公务员的干部身份与职员身份,虽然初始的职级是相同的,未来的发展前景却是大大不同,尤其是在工作初期的升迁安排上,前者可谓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最后是戴晴,跟随温言修行以来,虽然没能修出个成果,但也确实对她的精神状态有不小的助益。 如今,她也是下定了决心跟着织世一起干了,将在毕业后成为后者名副其实的大管家,自然,原始股权的激励以及一应的福利待遇什么的也是少不了的。 此中,除了因缘际会之外和温言的关系外,戴晴自身的努力与付出也值得这份回报。 毕业季前夕,室友们都还忙着毕业论文,温言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漫步在多了几分躁动气氛的校园中,怡然自在,充分享受着这种青春洋溢的校园氛围。 安然信步地走着,期间也遇到了一些人打招呼,大部分是她不认识对方,对方却知道她,但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更多的话语交流。 同学们都已经习惯了名人名流的不时出没,更遑论区区温言了。这便是帝大,没有最优秀,只有更优秀,大家都是骄傲的天骄学子,自不会如外面的追星粉丝一般对谁谁谁的有过分的热情。 不知不觉间,温言已是踱步到了自己日常晨昏锻炼的那块区域,纵然是日间,因为位置相对偏僻,来往的学生也并不多。 而在附近的一处空地上,温言看到了一位一身素衣的女生正在持剑而武,不由地,便停下了脚步。 正在练剑的女生显然也是看到了她,却并未停下武剑,仍旧在一板一眼地完成着其剑法套路中的招法,一丝不苟。 是的,对方是武剑,而非舞剑。 温言自是能看出,素衣女生正在习练的无疑是真功夫,而非表演的套路。 正如温言自己不避讳在公共场合练习《金刚长寿功》一般,一些密传功法的演练其实并不是太介意外人的观看。真要介意,就不会选择在外面演练了。 当然,人少清净的环境还是最好,毕竟谁也不想好好的练武却被人当表演来观赏。 这也是时代不同了,不然,对练家子而言,不论所练习的是否为自家密传,只要有外人窥得了自家练武,那必然是一件事关生死的大事。 少顷,素衣女生终于结束了武剑,收势而立,将目光投向了温言,随后点头致意。 看来这女生是知道她的,正如温言同样也知晓她。 大学四年,二人虽然未曾相识,托某位校园风云人物的福,对彼此也算是神交已久了。 “温言。” “宁青。” 二人互通了姓名,算是正式认识了。 正如当时楚歌给到宁青的绰号——清冷,宁青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冷。 或者说,这不是真的冷淡,而是她身上那股利刃出鞘的锐意让人觉得她很冷。 温言也是去年大三的时候才知道的对方的根底,那时宁青成功引气入体后也入了她师门在帝都中驻守高人的眼中。 帝都道家一脉的中高端修行圈子并不算太大,相互之间大多相识,其中交往当然少不了炫耀一番自己门下的良才美质。 这么着,宁青也算是正式被推了出来。 帝都的全真道脉协会自然也收集到了对方的情报,加之对方乃是和温言一届的校友,同步一下优秀同龄人的资料来鞭策自家子弟也是应有之义了。 于是,温言便也知晓了对方。 宁青,就读于帝大的冶金工程系,蜀山剑修,大三入引气,现在应该仍在练气。 很少有女生会选择就读冶金工程专业,况且帝大的冶金工程专业方向的成就并不如何突出,其中的学生也就更容易被人所忽视了。 宁青,同样是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人,尽管她的锋芒极盛,气质出众,但就是总能让自己不为人所知。 这是一种矛盾的状况,但温言知道这是为何——蜀山剑修秘法——藏锋。 藏锋,藏的不仅仅是剑,同样可以藏人。 由此看来,虽然宁青没能藏住其剑的锋芒,藏人这块还是十分到位的。 比起宁青本人在校内的沉寂,温言相对而言就高调了许多。 光是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取得的成绩,就能让诸多有心人大抵知晓她的修行情况。 更何况,发生在温言身上的还有后续的【盐味芝士】自媒体号事件,大比赛期间采访的意外走红,叶志华所作的《我的楼兰》的爆款表白歌曲等等事件,一浪接着一浪,大有一种其走的修行网红风的势头。 当然,温言自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意外罢了。 说回到宁青,其在大三期末结束后便选择回到蜀山进修,如今期满归来,自然是为了毕业一事了。 没办法,就算是职业级的剑修也是要过毕业答辩这一关的。 此时,靠近了宁青,温言才更能感受到所谓“清冷”到底是何种的冷了。 尤其是她而今炼神有成,灵觉出众,只觉得站在宁青身前,仿佛面对的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纵然知道这柄剑不会挥向自己,但是这种将自己置于利刃之下的感受,到底还是不好过的。 普通人没有如她一般的灵觉,可能感受还不会这么深,但总归也会有所察觉,进而心生寒意,对其避而远之。 只能说,“清冷”之称,名副其实。更甚至,称之为“清寒”怕也不为过了。 此番,虽然是温言主动前来相交,且宁青也并未表现出抗拒的姿态,但是两个都不善言辞的人凑到一起,场面也是陷入了无声的尴尬中。 从双方打过招呼后,二人间的对话屈指可数,走个流程,加上了微讯联系方式,约定了之后有机会再切磋交流,今日的交流便也结束了。 蜀山剑修,攻击力独步天下,也是新朝练气修行体系中少有的在修行初期就能具备不俗战力的分支道途之一。 温言即使在境界上有着优势,又是炁体双修,真要对上,哪怕宁青才刚入引气不久,怕也是殊为不易。 更何况,蜀山剑修强就强在对方的剑术,真要切磋,总不能要对方和自己赤手空拳地比斗吧。 宁青一剑在手,便可以对敌从容。 温言自己却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稀松,只能说兵器上的差距还是值得正视的。 不过二人间也并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随缘而已。 对于温言而言,并不惮于失败,就像自己同浅草陌交手,一胜而二负,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同理,对于攻击无双的剑修,争胜是必然,结果却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是,不知道宁青同浅草陌相比,双方又是孰强孰弱。 以温言自己的估计,擂台战,宁青可能还能有些赢面,也不大;若是现实中的无限制战斗,十成有十成怕都是浅草陌获胜了。 这便是忍者在职业级初段的绝对统治力,即使是蜀山剑修,也难撄其锋。 盖因对方是真正的无所不用其极,一切修行与训练只为了胜利。他们对待自己残忍,对待敌人,只会更残忍。 因为忍者这一“残忍”的属性,现代以来,扶桑国方面也针对其进行了许多针对性的改革,渐渐也脱胎发展出了名为“武士道”的一种新的修行道路。 本质上,仍是忍者的根底,外在表现上却“文明”了许多,也为扶桑国更多的国民所接受认同。 武士道近些年来在扶桑的发展很快,特别是在中下层的民众当中,可惜至今也未出过什么大成高手。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想来这也是必然之势了。 …… 第107章 输着输着,便也习惯了 “其实,就算是我们这些既成的忍者,现在的修行和古早相比也是温和了许多。” 会所中,浅草陌与温言相对跪坐,浅草陌一边为温言沏茶,一边说道。 虽然只是同宁青作了一个口头的切磋约战,温言仍是将之放在了心上,为此还专门来找了浅草陌请教些实战的技法。 二人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扶桑忍者的职业道路上。 “忍者这个称谓正式使用是在扶桑江户时代,但忍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更加久远的年代。据说在扶桑首次派遣‘忍者’完成任务的是圣德太子。在当时,忍者普遍被称为‘忍’(shinobi),同时各个时代各个地区对忍者也有其特有的称谓。” 浅草陌很开心温言能来单独找她交流,因而显得谈兴很浓,开始为后者普及起扶桑忍者的起源来。 “如飞鸟时代称为‘志能便(shinobi)’;奈良时代称为‘斥候’;战国时代叫法很多,其中流传最广是‘乱波’,由武田信玄命名;而江户时代使用的,就是和今天一样的‘忍者’了。” 温言对于浅草陌所说的扶桑的各个时代的历史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其对应的都是新朝历史上的那些时期。 但是对方说了,她便安静地听着,就当扩充见闻了。 如今新朝的全称乃是中央帝国大新天朝,天朝上国啊,对于番邦属国的历史自然不会去关注太多,这何尝不是一种根植于骨髓的傲慢呢。 从古至今,从来只有别国人民苦心孤诣地来研究新朝历史,作为国人,能弄明白自家万年不绝的历史传承就算不错了,哪还有心思去关心其他国家的那点家伙事。 当今世界各国,以新朝为主体的东方文明圈占据了绝对的主流,世界各国尤其是新朝文化圈辐射范围内的国家,无不以能将自家的文化输出到新朝为荣,对于其中的突出贡献者皆是给予重酬。 浅草陌身为扶桑上层家庭出身的忍者,对此自然也是以为己任。 二人交流之间,便听浅草陌不无感慨地叹道:“江户时代是忍者这一名称正式确立的时期,同时也是扶桑在德川家族统治下和平时期的开始。刀剑入库,马放南山,这也导致忍者失去了活动的舞台,作用越来越小,终至于淡出人们的视野。” 闻言,温言也是心有所感,新朝自古以来的历史不也是这样么?乱世才多出英雄,盛世之下,群雄束手,长剑空利,这固然是家国黔首们的幸事,英雄们却都失却了用武之地。 不过这种矛盾在当今社会似乎已经得到了纾解,物质资料的极度充裕已经可以支持得起更多的人步入到修行一途中。实现个人价值的途径也变得多种多样,不再局限于“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一条。 随着超凡复苏的进程,在一代代大基数的堆叠之下,新朝修行有成之士只会越来越多,进而营造出更好的修行环境。 大量的修行者自然而然催生出的修行圈子与各种对内对外的矛盾,其规模几乎已经不比历史上非得席卷天下才能爆发的纷争小了。 偏偏当今国家政权的力量也是空前强大,镇压内外一切不谐,保证了修行者之间即使有着矛盾,也都会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得到解决,不会波及太广。 这般想来,能够生在当今这样一个超凡复苏的时代,也实在是一大幸事了。 刹那间,温言的心中闪过无数遐思。 浅草陌没有注意到温言的走神,继续感叹着说道:“盛世之下,许多忍术也因而失传。扶桑关于忍者大规模活动的最后记载,还是近千年前的‘岛原起义’,那时的忍者作为幕府的部下参与了这场代表了忍者最后光辉的战斗。” 这就是小国寡民的弊端了,加上门户之见,外在环境等影响,好不容易开发出来的超凡流派稍有不慎就会面临失传的风险。 温言不是扶桑人,因而也体会不到浅草陌在说起这些历史时的心情。自重阳祖师立道,她所在的全真道统便一直是传承有序,代代不绝,纵然战火兵燹也不能损伤其分毫。故而,也很难做到感同身受地去安慰对方。 好在,浅草陌也就是这么一感叹而已,毕竟过去太久了,也不会真为之过度神伤。 在交流了一番扶桑忍者的历史,顺便向温言输出了许多扶桑的传统文化之后,浅草陌也是配合温言又进行了实战上的演练。 这回,双方动用了兵器,不过都是木质的,还缠上了厚厚的保护层。 兵器在手,才是忍者的完全形态。 温言聊胜于无地选择了一柄木剑,浅草陌则是双手持刃。 武器上手后,温言能明显感觉到这位扶桑女孩身上的气质骤然间变得截然不同了。 忍者,为主君进行秘策、破坏、暗杀、收集敌方前线情报、搅乱敌方后援基地……忍者在世时必须隐姓埋名,与黑暗为伍,不得留下只言片语…… 传承自扶桑黑暗历史的忍者的特质这一刻在浅草陌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与她娇俏的身形容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 但温言却知道,这份反差背后是怎样的危险与磨砺。 …… 不出意外的,温言脆败。 没错,就是脆败。 在武器的加持下,浅草陌甚是轻松的就击败了温言,甚至都没太出力。 温言有些不信邪地提出继续,浅草陌欣然应允。 然后,接连的几次,皆是皆是如此。 温言有些颓然,自己的战斗天赋有这么差的么…… 浅草陌看出了温言的失落,适时地送出了安慰,还耐心地为她讲解起其战斗中表现的不足,给予到改进补足的意见以及方向,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认真。 脱离了战斗形态的浅草陌又变得软萌可爱,一来一去之间的变化,让温言也很是感慨,心中的郁闷也散了许多。 面对浅草陌这样巧笑嫣然的神态,很难让心情变得不开心。 温言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笑靥都是发自真心的,但其战斗形态与日常状态的割裂感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因素或者说是过往。 但有些事情,对方既然都没要说,自己也当三缄其口,不去寻根探底才是得宜。 朋友么,当然需要互相尊重了。 温言的心态恢复了平静,有些时候,胜败之事,输着输着,便也习惯了。 第108章 万物生 世间无不散之宴席。 忙忙碌碌一个六月,毕业生们也都完成了自己的毕业答辩。 “浅浅、晴晴、温温,我走了。” 最先离开的是苏晓筱这个宿舍里的开心果,四年时间,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四人彼此间才能有这么多的欢声笑语。 到了说再见的时候,苏晓筱还想笑着调笑两句,但玩笑的话刚说出口,莫名就在嗓子里哽咽住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她又如何还能再笑得出来呢。 “晓筱!” 裴清浅情难自抑,上前一把拥住了苏晓筱。 苏晓筱小小的身子被裴清浅整个包裹住,一双肉肉的小手拍打着裴清浅的后背,面上却是露出了笑容,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伤情干什么啊。” “哼!” 裴清浅重重地在苏晓筱的背上捶了两下。 真讨厌,人家正情绪上头呢,又来打岔! “呃,恶毒的女人,竟然施以重手,我受内伤了。”苏晓筱作怪道。 “讨打!”裴清浅扬手欲拍。 “嘻嘻(#^.^#)” …… 温言与戴晴站在一旁,相视一笑。 嗯,这很苏晓筱。 …… 再如何不舍,四年的情谊至此都将告一段落。 在苏晓筱之后,裴清浅第二个离开了寝室。 “温言,戴晴,我也走了,我家就在帝都,后面随时来找你们玩啊~” …… 最后,是戴晴。 她也需要回一趟老家,安排好家中的一切,然后才能重新回来。 温言一个个地送走了三人,望着空荡荡的宿舍,颇有些不适应。 大家都走了,接下来便是自己了。 微讯上收到一则讯息,那位清冷的蜀山剑修宁青也已经离开了学校。说起来,自己和她之间还有一场未曾履约的约战呢。 毕业前的这段时日,二人谁都没有去主动提起,如今也算是错过。 正想着,手机中微讯又收到了一条新的讯息,正是宁青发来的:“记得我们的约战。” 真是好巧啊。 温言看着讯息不由得莞尔,她突然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交流,这股交流的欲望自心间流淌而过,化作讯息,在软件上最终只留下了“嗯,记得!”这则简短的回复。 虽然都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与地点,但是温言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种预感,彼此定然还会有再产生交集的时候。想来,此时不知身在何方的宁青也同样作此想的吧…… 离校前,还有一位意外的客人造访了温言,是楚歌,陪同她一起的还有云纸烟。 温言看着她们亲昵的姿态,不由迟疑:“你们?” 云纸烟大大方方地握住了楚歌的手,笑靥如花:“是呀,我和楚歌在一起了呢。” 在一起了? 温言狐疑地瞥了楚歌一眼,据她所知,那位清甜王可儿同学可是去年毕业之后就进了琼酒公司的,至今也仍在其中,并且还干得有声有色。 尤其是对方对于楚歌的心意是从未隐藏的,这点,公司上下的许多人都知道,云纸烟不可能不知道吧? 楚歌接收到温言疑惑的目光,面上略显尴尬,却也没作解释。 温言自然也不会低情商地当着云纸烟的面问出来了,谁知道他们男男女女之间究竟都是个什么事。 太乱了! 温言不由庆幸:幸亏裴清浅早早就脱身出来了,不然现在该有她受的…… 略过这点小节不谈,此时的楚歌显得意气昂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云纸烟就依偎在他身旁痴痴地看着他。 得! 隔得老远,温言都能闻到空气中散发出的恋爱的恶臭了。 “所以你们今天来是?” 温言不想看眼前两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有事说事。 楚歌晃了晃手中的盒子,从中取出了一个精装酒瓶,道:“关于琼酒的,有些事我想和学姐谈会比较好。” 琼酒那一摊子事,温言从未掺和过,但楚歌既然这么说了,就听听他都想谈些什么吧。 三人开了一间包房,当楚歌打开了酒瓶后,一股清新的气味便从瓶中溢了出来,呼吸之间,仿佛有一颗种子在肺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给人以一种由内而外的勃勃生机之感。 知道对方拿来的是酒,但温言从中几乎就闻不到酒精的味道。这种香气品质?温言不禁想到了灵酒版的【百里醉】。 “这是?” 楚歌笑着肯定了温言的猜测,道:“最近公司已经研制出了【醉生梦死】系列酒的第二款酒——【万物生】,并且小规模投放市场进行了测试,获得的反响很是热烈,接下来便是准备大规模铺货来打市场了……” 楚歌说了一堆,但这些都不是温言关心的。 温言也不想和他兜圈子,便直接问道:“公司的事我从来不管的,你们也知道。所以你们今天来是?还有这酒,应该不是你说的投放到市场的【万物生】吧。” 楚歌哈哈一笑:“学姐猜的没错,【百里醉】都能有特供版的,【万物生】又怎么能少的了呢?” 原以为楚歌能拿出一道灵酒方子已经是缴天之幸,未曾想,自己等人还是远远小看了对方的“奇遇”了。 顺着这个思路,既然【醉生】二酒能有灵酒酒方,【梦死】二酒作为同系列的又怎么可能没有呢,背后潜藏的利益可谓巨大。 温言不愿意去想这些有的没的,针对眼下的情形,她选择了快刀斩乱麻,问道:“你既然有意拿出这瓶酒,那便开个价吧。你应当知道,只要这个价格不是太离谱,我这边一定不会拒绝的。” 楚歌不紧不慢地为温言斟满杯酒,道:“温学姐可以先尝尝这酒的成色,然后我们再聊。”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温言看着楚歌这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心下皱眉,经过这两年的磨砺,楚歌显然成长了太多,曾经的这一点校友情,现在也变得微乎其微了。 在商言商,若非有着友好合作的前例与保密考虑,恐怕今次对方还不见得会再来同自家进行交易。 心中静了静神,温言也让自己有些躁动的心平复了下来,依言端起酒杯先是嗅了嗅酒香,只有在这样近距离地情况下,才能嗅到其中那若有若无的酒精气味,在其本身那生趣盎然气息的烘托下,仿佛要令人醉倒在鸟语花香的春季。 浅尝一口,入口十分清爽,就只有些微的酒精口感,反而有些近似乎饮料。 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喉咙流窜进入胃中,立刻四溢开来,将其中蕴藏的满满的生机之意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温言只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刹那间打开了,先天胎息不觉自启,为身体进行吐故纳新。 但是这股生机之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温言还没有好好感受其中的意境,很快就又失去了这种感觉。 楚歌适时为温言添杯满上。 温言再度干杯,杯酒下肚,虽然仍有些微感觉升起,相较初饮,无疑是弱了太多。 她用疑惑的目光询问楚歌。 楚歌点了点头,回应道:“想来学姐也感受到了,此酒名为【万物生】,取的便是‘万物苏生,勃勃生机’的意境。酿造成灵酒,更能极大增强其中的生机之意,对于我们修士都会有极大的作用。” 说到这,楚歌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它也有不完美的地方,就是相对于其他灵酒,【万物生】中的生机之意对于一个人的促进作用是有上限的,而且衰减的幅度极大,我姑且之为抗性吧。这点,想必学姐刚才你也体会到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万物生】灵酒版的抗性重置的时间着实有些长了。我早半个多月前自己刚酿出了这酒后也曾尝过,一周前又试了一下,还是没能完全重置掉身体对它的抗性。这点上,纸烟、云主任还有其他几个喝过的人和我都一样。所以我想,它的这种抗性可能会因人而异,但应该也是大差不离的。” 云纸烟在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男友说的都是真的。 温言饮下了第三杯,感受着逸散在身体中又更微弱了一些的生机之意,也认同了对方的说辞。 这点上,对方倒也敞亮,不然,若他有意隐瞒之下,只尝一口,温言还真很容易忽略掉这份副作用。虽然,对方就算瞒也瞒不了多久便是。 但他如今能做到开诚布公,示之以诚,温言还是觉得十分欣慰的。 双方有了信任基础在,接下来的谈判就很容易进行了。 和之前一样,温言这边只负责大方向的裁定。在双方大方向上取得了一致后,剩下的便交由团队中的专业人员去处理便是。 今次楚歌选择再度出手【万物生】的灵酒酒方,除了这酒方本身的价值没有想象中的高之外,也是想要藉此引入新的合作伙伴,而新入场的伙伴手上的股权份额,他却不准备再稀释自己的了,而是以这酒方为筹码,从温言这边割大头。 温言也同意了。 她当然明白依照如今琼酒发展得如火如荼的势头,手中的那点股权在将来可以预期地将会得到巨大的升值。 但这些,同能增强一个修行世家家族底蕴的灵酒酒方而言,温言自认为一定是后者来得更为重要。 钱财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 而灵酒酒方,错过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店了。 温言心中自有一杆取舍的秤。 修行者的价值观,有时候真的是迥异乎常人的。 从这点看,纵然楚歌现在也是悟了明劲的职业级武者,貌似还兼修了练气,也小有成果的样子,但他的行事,却有些偏向于正常的商人了。 这也正常,毕竟他只是平民出身,对于修行并没有这么大的执念。或者说,因为对于物质财富的追求,他想要做到二者平衡,二者都要,所以才会有在温言看来不像是修行者能做出来的决定。 楚歌,很贪心啊。 又想到了对方在男女之情上的纠缠不清,温言心中再度调低了对于楚歌这个人的印象。 这不是说他这个人不行,而是和自己三观不合,不是同道中人罢了。 眼下的交易大体谈完,温言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问道:“还有一件事,既然【百里醉】与【万物生】都有灵酒酒方,那么【千年梦】与【十日死】是否也有呢?” 楚歌表情滞了滞,并没有正面回答:“或许吧,到时候的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谈好了。” 于是温言也明白了楚歌是无意再做交谈了,便也不再强求。 就如对方所说,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谈好了。 三人辞别,温言回去后也将今日之事同步给了临川的外公,祁致远对于外孙女做出的决定表达了万分的支持。 温言此番为家中新添一道灵酒传承,祁致远欣喜之余,也是不由感叹道:“本来让你接手琼酒公司的事是家里希望给到你一些支持,没想到如今却是家里反倒从你这里沾了不少的光,说起来真是……唉~” 温言看着视频另一头的外公,温婉一笑:“外公,我们是一家人嘛,什么你的我的,分这么细干嘛。” 闻言,祁致远哈哈一笑,开心地道:“小言说得对,什么你的我的,一家人当然不用分这么细了,哈哈哈……” …… 祖孙两人聊了许久,后面聊的多关于是温言在修行方面的进境与问题,温言自己领悟明劲的事当然也是早就和外公那边报过喜的。 在快要挂断的时候,祁致远神秘兮兮地对温言道:“这段时间你回来,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见外公这样子,温言哪能忍住,赶忙询问。 不过这次,外公的口风出奇的严,温言也是探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回过头来,她还特意又去询问了自己那对你侬我侬的父母。 祁砚青&温墨白:??? 老爸(岳父)有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我们怎么不知道? 温言:…… 算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们的。 祁语与温言两小经过一年多的成长,也都已经断奶了。家中有着几个保姆阿姨的轮班照顾,根本不用祁砚青与温墨白操太多的心。 二人卸下了所有的事务,这一年多下来,如今倒也真算得上是无事一身轻,精神状态反而更胜从前。要不是有着两小的拖累,指不定就又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 和父母二人也通过了视频电话,最后又是在二人的催促找对象之中无奈挂断。 温言不由无语,自己这还真的是自找罪受了。 至于外公说的好消息嘛,答案还是留待最后再去揭晓吧。 第109章 气血抱丹,外公讲武 “刚者,有明刚、有暗刚;柔者,有明柔、有暗柔也。” 临川怀宇山庄内院,祁致远一身练功袍,在小院中来回踱步,从各个角度观察着外孙女习武操练的姿态,指点道。 温言离校到家后,在见到外公的瞬间,就明了了外公之前电话中所说的好消息为何了。 无他,外公此时已然就要进入到武道四段的丹劲之境。 丹劲者,以气血为核心,凝聚精气神三宝,进而在人体丹田之中开辟出一个奇点,收束全身劲力于此奇点之上,形成一颗虚空流转的丹丸,劲灌丹田,周流百骸。 此时,因为周身劲力都被挤压进入了丹田之中,也使得丹劲武者能以丹田发力,爆发出极致凝缩的一击,打破人体极限,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做到破阵摧坚。 此境界武者,其经由凝缩后形成的丹劲较之初段时的明暗化劲力已经有了本质上升华,配合上武者一身磅礴的气血,已然有了破法的属性。 这也是武者在中后期仍能能同手段多端,法术多变的修士一争长短的依仗所在。 照理说,丹劲武者一身劲力与精气神三宝都深藏于丹田之中,颇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一般人即使是修士也很难发觉其具体境界。 温言能一眼发现,便是因为外公此时虽然已经就要进入丹劲之境,却也还没有真正凝成丹劲。 由化劲至丹劲这一途中,领悟丹劲,汇聚精气神三宝开辟出丹田奇点后并不是就算结束了。 之后,武者还需要时时调整自身气血与劲力来合于丹田,以劲力、气血之力持续填充进入奇点之中,方能稳定下奇点的存在,而后才算是真正进入了丹劲之境。 这个过程需要频繁调用气血,因而很容易就被其他修行者看破境界。其持续的时间因人而异,快则月余,慢的可能需要数年光景来慢慢调整填补,大多数人花费的时间都在三四个月之间。 在此期间,武者往往采用抱丹坐胯的方式来加速奇点丹丸的成型。因而,这个特殊的阶段也被称之为百日抱丹。 祁致远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了,能在这个年纪完成丹劲一跃,除了多亏现代先进的医疗保养技术之外,其本人在练气一道的精深修为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不过,作为高龄抱丹的代价,他也将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整个抱丹的阶段中。 以他自己的估计,这个时间至少得一年以上。 而在此期间,他也不能受到任何损伤,更不能与人交手动武。否则,轻则气血动荡,奇点散去,抱丹失败;重则反噬丹田,元气大伤,以他如今的年纪,更是会大大影响自身的寿命。 好在,祁致远避居临川一隅已是多年,再加上一直都是深居浅出,不曾结下什么仇敌。 一些过往之敌也不知道他正在抱丹的情报,接下来只要避人耳目,顺利渡过整个抱丹阶段应当不成问题。 以丹劲的境界回过头再来审视过往初段时在明、暗、化三个阶段的练法,祁致远又发现了自己许多没有练到位的地方。 这些都需要日后慢慢一点点地补全,眼下却是无暇分心于此了。 正好温言也步入了明劲的练法,祁致远便将自己最近产生的诸多感悟与想法都分享给了这位禀赋卓绝的外孙女。 “明刚者,未与人较手时周身动作神气皆露于外,若是相较,彼一用力抓住吾手如同钢钩一般,气力似透于骨,自觉身体如同被人捆住一般,此是明刚之内劲也。” “暗刚者,与人较手动作如平常,起落动作亦极和顺,两手相较,彼之手指软似绵,用意一抓,神气不只透于骨髓,而且牵连心中,如同触电一般,此是暗刚之内劲也。” 熟谙温言的修行进境,祁致远当然也能猜到了自家外孙女在武道一途上怕也是有着明暗同修的想法,因而在教导时也是将两者杂糅掰碎了,融合到一起进行讲解。 一边说着,祁致远还亲自上阵进行了演练。 随着他催动刚劲,周身原本趋向于圆融的神气在这一刹那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手掌一掰一扣,就已经锁拿住了温言的关节。 温言并没有去抵抗,而是认真体会着外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这股劲力,刚猛无俦,硬如金刚。 她试着想去挣脱,却发现完全动弹不得。外公的手掌不仅锁扣住自己的关节,同时也截断了自己身体劲力的催发路径,令自己使不出力来。 祁致远等到温言放弃尝试了,便松开了她,道:“这便是明刚之内劲。” 说完,再度伸出手来,对温言道:“你现在把手伸过来。” 温言依言照做,只是当手指刚接触到外公的手掌时,就感觉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不自觉就缩回了手。 祁致远紧接着又伸手在温言肩膀上轻飘飘地一拍,温言便觉得被拍到的肩膀连带着整截手臂都被麻痹了,变得不听使唤。 明明心中想的是握拳,最终却只能令手指轻微动弹了一下,更遑论举手抬臂等大幅度动作了。 不过这种失控的时间很短暂,只是过了几秒,温言便又恢复了对肢体的完美操控。 见状,祁致远也是解释道:“这便是暗刚之内劲的运用,可以力透骨髓,牵连于心。其中不仅涉及到劲力的运转,还关于神意的调用。故而诸多明劲武者想要掌握到这一重的练法,往往还需要明悟本心,以达到心意相合,如此才能真正打出暗劲。” “你已经醒神,若是能悟透暗劲的个中关窍,倒不用这么麻烦地去寻心悟道,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催发出暗劲。” “当然了,有利必也有其弊,没有经历武者叩问本心的这一遭,练气修士的暗劲境界,以醒神后的神魂之力为依凭打出的暗劲天然就会较正统武者蕴含有自身心力的劲力弱上这么几分。” “所谓明暗,暗劲就不一定要比明劲来的要强,重点是在合适的时机运用合适的劲力。而且暗劲对于身体的消耗也会数倍于明劲,以正常一名暗劲武者的体力,往往只能支持自身全力以赴地打出三五记的暗劲。” “所以,就算是暗劲武者,也很少会使用暗劲对敌,常常都只会将之作为杀手锏进行使用。” 说着,祁致远挥出一记云手,打出了一声炸响:“就算是明劲,武者之间交手时也不怎么常用。所谓明暗劲力,更多是作为武者练到对应境界的一种象征,至少在武者初段时是这样的。”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各大武道流派对于明暗劲力都有开发出各自的独门秘技,使之杀伤力得到飞跃,也只有通过这样的劲力运用法门,明暗之劲才算是物尽其用。” 温言听得津津入迷,对此也是十分感兴趣,问道:“那我们家有这样的运劲秘技么?” 祁致远摇头失笑:“自然是有的,你怀宇太公昔年好歹也是堂堂六段的外罡武者,全真龙门派米晶子真人的弟子,也是给家里留下了不少武道上的遗泽。 “不过此类秘技杀法的修行会极大拖延武者本身的修行进境,你现在才明劲,等闲也遇不上什么危险,倒也不必着急,还是等打好了根基再考虑秘技的事情吧。” 温言点头称是,从善如流。 祁致远继续说道:“在他那个年代里,修行者的含金量可比现在要高得多。外罡武者就已经是名震一城的大高手了,我们家能在临川立下根基,也多亏了此。” “不得不说,现在的修行是越来越容易了,一个个学生娃的年纪轻轻就都进阶了职业级,往上的大师级武者、法师级修士的晋级比例较当初也有了极大的提升,你也算是生在了一个修行的盛世了。” 这又是一个温言感兴趣的话题,她饶有兴致地提问道:“这么说来,关于流传的修行大世的说法,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修行大世……”祁致远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思考过后斟酌着说道,“关于这个说法我也听过,不过并无依据。只能说,这个时代的超凡复苏虽然进展有些慢,但后劲却是十足,至今仍处于上升的势头,反正你这一辈是不用愁修行环境上的事了。” “这样啊……” 没能从外公这儿得到确切的回复,看来,若想要了解到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真实,还要站得更高才行。 关于修行环境的话题,祖孙二人浅浅带过,而后,祁致远便继续对温言展开了授课:“武者劲力除了明暗之分,还有刚柔之别。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柔劲是一种比刚劲更为高深的劲力。但在本质上,刚柔只是对于同种劲力的不同运用方式罢了。” 说着,祁致远再度演示着打了一通拳。看上去软绵绵的,似乎一点都吃不上劲。一边打着,他还一边讲解道:“明柔者,视此人之形式动作毫无气力,若是知者视之,虽身体柔软无有气力,然而身体动作轻如羽,内外如一神气,周身并无散乱之处。” 很显然,现在的温言还不是这个“知者”,所以就算知道了外公正在为自己演示明柔之劲,仅凭肉眼却也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你来抓我的手。”祁致远突然说道。 温言上手,抓住了祁致远的一只手臂。 “再来撞我一下。”祁致远又道。 温言顿了顿,依言收着力地朝外公的身体轻撞了过去。然而这一撞,感觉是撞上了,反馈的触感却是虚不受力,仿佛撞了一团棉花,无处着力,更无处泄力。 好在温言本也就只用了三分力道,撞空了之后可以很好地把握住自己的身体,很快就调整了回来。 祁致远收手而立:“较手时,抓之似有,再用手或打或撞而又似无,此人又可以毫不用意于已,此便是明柔之内劲也。” 等温言消化了一会儿所见所得,见差不多了,祁致远才继续讲演道:“暗柔者,视其神气威严如同泰山,若与人相较,两手相较其转动如钢球,手方到此人之身,似硬,一用力打去,则彼身中又极灵活。” 随着话音落下,祁致远浑身气质再一变,变得威严矗立,震慑人心:“你再来打我。” 温言出手,这一次,明明已经击实,都能感受到肢体碰撞产生的反作用力,后续力道跟上时却又变得无处宣泄,仿佛打到了一团空,这种感官的错乱令她分外难受。 这时,祁致远已经手肘齐上,不着半点烟火气地就击退了温言。轻飘飘的动作,打在温言身上,她只觉得自己身体仿佛是遭到了硬物的重击,阵阵生疼。 祁致远看着外孙女在揉着自己的胳膊缓解疼痛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手如同鳔胶相似,胳膊如同钢丝条一般,能将人以粘住或缠住,令敌觉着诸方法皆不得手。而几又无一时格外用力,总是一气流行,此即是暗柔之内劲也。” 刚柔,明刚、暗刚;明柔、暗柔。 有了这一番外公的演练与自己亲身的体验,温言对于其中的道理也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再接下来,便需要时间好好吸收了。 本次的教授止于明暗之劲,更高深的化劲,祁致远没有去涉及,因为此时就算讲了,温言也体会不到其中的奥秘,倒也不必揠苗助长。 最后,祁致远总结着说道:“呼吸有三节道理,拳术有三步功夫,谓之明劲、暗劲、化劲是也。” “明劲者,拳内之法,伸缩开合之势,有形于外。” “暗劲者,动转神速。动则变,变则化,变化神奇,有形于内。” “化劲者,无形无相之手法,不见而章,不动而变,谓之神化也。” “此三步功夫,是练拳术根本实际之道理,亦谓之练术合道之真诀。知此道理,可以谓之性命双修也。” 温言了然地点了点头,无论是修士还是武者,在修行之初都十分看重内外兼修,这也是修行者将来攀登更高境界的基石。 由此,温言不仅想到了新朝故老相传的“心体炁神——神门四天关”的说法,如今体、炁两关她都入得门径了,神关在自己练气筑基后,以自身的一流炼神天赋,入门当也不难。那么,剩下的心关又将何处去寻呢? 或许,只有以儒家为首的文道百家的修行之法才能对此有所裨益了吧。 温言想着,心中也起了对于修心一道好奇心。 新朝这么大,有机会还是要去见识一下儒门修持心灵的奥妙。 这样纷繁多彩的修行世界,自己还只是刚启程,前方的风景瑰丽壮阔,都在等着自己去探索。 只是这么一想,已让人心旌摇曳。 第110章 衣织世的《失恋28天》 修内不修外,玻璃包铁! 修外不修内,铁包玻璃! 内外兼修,棉花包铁! 在外公的指导之下,温言也是一心投入到了武道的修行之中。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自家主业还是练气修行,所以并没有去执着明悟武者之心来顿悟暗劲。 怀宇山庄安闲宁静,正是个精心潜修的好地方。 只是有点可惜,鳌龟归元自从上次回来过一趟后,又是至今未归,也不知浪去哪儿了。 有时候,温言也会羡慕对方这样可以无拘无束浪迹天涯的自在。但是人到底还是同灵兽有所不同的,需要考虑的多了,留给自己自在的空间自然就少了。 温言突然想到归元,也是因为她最近在阵道上似是遇上了瓶颈。虽然可以依样画葫芦地布置出一些简单的阵型,但在最后沟通天地的环节,却往往不得其法。 温言也知道,这一步迈出,便是是否正式入得阵法一道大门的区别。 阵法的本质,乃是借力。 借人力,借天地之力,借万物之力,凡有力者,皆是阵法借取的对象。 只不过,其中唯有自身之力是最容易借取的。 只是自身之力本就为自身所有,多一道阵法的转换环节,其转化之过程必然存在着能量的损耗,是以大多数时候并不怎么划算,只在少数情况才能发挥特殊作用。 因而,修习阵道的修士,大多会选择这片源星天地作为借力的对象。能否借得天地之力,也就成了职业级阵法师与普通世俗把戏的分野。 温言如今已经能做到熟稔布下各种阵型,对于布阵的各种通用关窍、禁忌等也都了然于心,但就是卡在了调用天地之力的最后一关。 每个阵法的布置都需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故而天地间不存在两个相同的阵法。 同样的阵法,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人物手中布置出来,最终的阵型、效果等都是不同的。 阵法一道不是循规蹈矩即可成就的,其更看重的是“悟”,纵然有人能凭借大量重复性的经验侥幸布阵成功,却也只能对单一的阵法有用。 这样的人,虽为阵法师,却是其中的不入流者。 所幸,温言最不缺的便是悟性了。她也有着自信,阵法一道,纵然这一时不成,再过些时日,自然也会水到渠成的。 …… 夏日炎炎,偌大怀宇山庄在阵法笼罩之下却能够驱避暑气,自然也引来了临川乃至周边县市的一些资产人家前来避暑小憩。 但是因为祁致远正在进行抱丹的缘故,山庄也有意对外进行了限流,最大可能减少风声走漏的风险。但也不能就此封庄闭园,那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山庄有异。 不过,当下新朝毕竟还是稳定为主,尤其是涉及到龙虎之上的争斗,若无意外,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在此期间,衣织世也是又造访了山庄,此时正兴奋地与温言讲述起自己第二部电影也即她的毕业之作在这个暑期档取得的成绩。 说起来,衣织世的这部毕业之作也算是筹备许久了,在帝都艺术大学的毕业季展映上也收获了大量的赞誉。 教职评委们对此反响一般,评分不高,其中给予好评的乃是为数众多学生群体。 对此,衣织世也能理解,毕竟只是一部讲述都市爱情故事的商业片而已。但是普通观众们的真实观影反应给了她更多的信心,于是,通过自家老爸的关系,衣织世也成功将自己的这部毕业之作运作上了暑期档的大荧幕。 “怎么样,为了来看你,我还亲自接下了我们剧组临川的路演,够意思吧?”这天聊着,织世不知什么时候就整个人都黏到了温言身上,撒娇着求表扬。 温言面无表情地带着身上的拖油瓶在山庄幽径中踱步,这点重量,小意思,才不要表扬她,助长她这嚣张的气焰呢(e: )。 腻乎了一会儿,织世才松开了温言,一脸臭屁地道:“我也没想到啊,我这电影忽然就爆了,要不说我是个天才呢!” 温言:(╯>д<)╯?˙3˙? 好吧,从心而论,织世在影视导演这条路上确实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 首秀的微电影《黑天鹅》便成功做到了一鸣惊人,如今这《失恋二十八天》虽然只是快餐电影,却在票房上展现出了黑马之姿。 电影距今已经上映一个多月了,温言本来对此类电影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好友的电影嘛,当然得去支持一下了。 观影结束,虽仍觉着非自己喜好,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部电影的爆火值得。 二人在林荫中逛了一会儿,织世邀请道:“对了,明天的路演你陪我一起啊。” 温言是不想去,如今的好友出入名利场已是驾轻就熟,自是不如当初一般需要自己的陪同了,费这些功夫,用来精进修为多好。 而拒绝之言还没出口,织世已经打断了她想说的话:“不准拒绝,你没发现吗,我们现在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你沉迷修炼,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但现在我都来了,你还要拒绝我吗?” 温言怔了怔神,望着织世明媚的面容,心中蓦的被触动了一下,眨了眨眼,同意了下来。 “(^-^)v就知道我家小言言最好啦~” “……” 关于《失恋二十八天》剧情梗概是都市白领黄欣相恋七年的男友和自己的闺蜜(高舒雨 饰)走到了一起,这让一向刻薄强势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可是源星并不会因为某人的失恋而停止运转,黄欣在面对情感失意的同时,还不得不面对工作上的压力。 但是,在没有了爱情的这段时间里,黄欣发现了很多以前根本不会去注意的东西,例如那个总是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娘娘腔同事王文章并没有那么讨厌,例如钻石王老五与中原籍莲都腔女子的结合到底是什么原理,还有如何走到金婚的秘诀。 在明白了种种之后,也就是在黄欣失恋的第28天里,在那个灯火阑珊的城市里,她发现“那人”其实一直伴她左右…… “说起来,高舒雨扮演撬主角墙角的闺蜜一角还真挺合适的呢。”织世和温言聊起电影相关的更多内幕,“而且我已经把她签到了我公司的名下了。” 温言有些好奇:“她不是正在读研深造么,你是怎么说服的她呢?” 织世故作高深地一笑:“那当然是山人自有妙计了。” 温言可不惯着她,作势便要收拾她,吓得织世赶忙认错,利落地解答道:“高舒雨确实是有她的艺术追求,但是艺术家哪个又没有让自己的艺术广为流传的野心呢。” “因此,我许诺了她在将来为她量身定做一部文艺歌舞片。有了再上一次《黑天鹅》拍摄的愉快合作,这才让她答应了下来。” 温言了然,点头道:“也是,但凡是人,在这个社会中总会有拒绝不了的诱惑。” 织世狡黠一笑,问道:“那小言言你呢,你无法拒绝的诱惑是什么呢?” 温言斜睨了好友一眼,不想接她这个茬:“我逃不过你的诱惑,可以吧。” 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这个回答还是让织世心花怒放:“可以可以,非常可以!” 说着,还冲温言搔首弄姿地抛了个媚眼:“小言言,我诱惑么?(???)?” 温言:“呕~” …… 《失恋28天》在临川举办的路演十分成功,现场观众们也都十分热情,观影结束后纷纷给影片打了高分。 再度观影,其中剧情略过不提,温言觉得,最打动她的还是影片结尾一段段对路人的真实采访,没有戏剧性,也没有高潮,只是简单的平铺直叙——一如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都在继续,直到你习惯失去了ta。 在现场,一名影迷说出的话也让温言有所触动:当社会缺少爱的时候,我们自己不能没有爱。爱,于社会而言是奢侈品,对我们而言,应该是必需品。 啧啧,这届影迷的素质水准很高啊,说话超好听,人又好看,还愿意为电影票房买单,难怪新朝的电影市场能这般繁荣呢。 等到活动结束,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几个小时高强度的互动活动下来,织世却仍是神采奕奕,不显半点疲劳。 温言在台下看着都觉得有些疲惫了,不由问道:“织世,你不累么?” 织世元气满满地哼了一声:“累?怎么会累?这都是为了将更多好作品带给年轻人的伟大付出,不可能会累!” 温言:“……说人话。” 织世:“嘿嘿,我这每一场路演都是对电影的宣传啊,会带动电影票房的增长的。我这是为自己赚钱,累也不觉得累了。” 话说到这里,温言也是好奇地打探道:“那这样一部爆火的片子你最后能赚多少呢?” 织世查看了一眼截止当下的实时票房,为温言科普道:“在新朝,电影业对于票房分账的基本规则是这样的。” “首先,影片所有票房收入计入电子售票系统,数据统一汇总到新朝电影事业专项资金办公室(简称专资办),以专资办的统计数据作为各方分账的依据。” “其次,所有影片收入首先缴纳3.3%的特别营业税,及5%的电影事业专项资金。剩余的91.7%才会被认定为一部电影的‘可分账票房’。” 温言点头,表示在听,便听织世介绍道:“在可分账票房中,电影院及院线需要提留57%; 部分影片同档期处于竞争劣势,出于增加影片排映场次的目的,给影院及院线承诺票房返点,返点一般占到可分账票房的3-5%; 新影数字提留0-3%的发行代理费。 剩余的40-43%才是归于电影制片方和发行方的‘净票房分账收入’。” 织世见温言能理解自己所说的各种利益划分,才继续说道:“发行方一般收取净票房分账收入的5-15%作为发行代理费用。但很多情况下,发行方预付影片的宣传发行费用,这时发行方会收取12-20%的代理发行费。如果发行方承诺发行保底、买断发行、预付制作费用等方式,将收取更高的发行代理费用。” “最终,制片方回收的票房回款公式为:1*(1-3.3%-5%)*43%*(1-0.1)=33%。这是一般情况下的制片方分账。也就是说,一部最终票房1亿的影片,票房回款为3300万左右。” “我这部片子嘛,因为是我第一次拍摄大荧幕作品,而且也算是插队排入的暑期档,发行方面也是托了人情关系的,所以综合下来能到我公司账上的大概只有票房收入的25%。” “目前电影的票房是2亿2000多万,估计最终的落点会在3亿出头,也就是说公司能够营收7000多万的毛利吧。” “7000多万!”温言不由咋舌,“你这影片的成本貌似也不高吧。” 织世茶兮兮地道:“emm,三百多万的成本,怎么不算高呢?” 温言:…… 怎么办,突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织世“噗嗤”笑了出来,拍着胸脯道:“怎么样,姐姐我也算发达了,以后缺钱了就和姐说,姐给你发红包!” 虽然很高兴好友取得的成功,但温言就是看不惯她这副得意忘形的嘴脸,不由得将拳头捏出了响声:“你是谁姐呢?” 见状,织世秒怂,按住了温言的拳头,讨好道:“当然是你是我姐了,我孝敬我姐这不是应该的么,嘻嘻(#^.^#)” 呸,谄媚! 不过温言还就吃这套。 路灯摇曳,夜风清凉,吹拂两个少女的发丝在风中交缠,一如二人在彼此生命中留下的浓墨重彩的痕迹。 身负着路演宣发任务的织世并没有在临川继续逗留,第二天一早便匆匆离去了。 不过她这趟除了来这路演之外,也是带来了家里的特别任务。那便是,她的亲哥,莫霁阳就要和席欣雅成婚了。 她这次来,也是来给温言报信,同时让她准备好成为本次婚礼的伴娘。再之后,莫博彦与衣若馨还会亲自到临川来邀请温言阖家出席本次婚礼。 闻言,温言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亲朋好友也将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啊。 温言在心中祝福着对方,随即又是一阵心烦,伴娘什么的,她是真的不想去抛头露面的。但面对好友的请托,对方又是童年的好友,却怎么也拒绝不了。 更别说,知道消息后,父母那边又会展开怎样的让自己相亲找对象的游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想来就烦。 还是修行简单啊,进入境界后,便能物我偕忘,世间事,若都能如此清晰简洁便好了。 人生在世,多不称意,如之奈何。 第111章 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抛却繁杂的念头,温言将身心都投入到了习武练拳之中。 她现在发现,这种不用动脑子,只需要挥洒体力的修炼有时候真的很解压。 不是说武道的修炼不需要动脑,而是温言已经悟透了明劲练法,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的积蓄了,这时候通常并不需要再怎么费心神。 明劲阶段的修行虽然未臻至圆满,这玩意儿本来也没有圆满的说法,一山还有一山高,永无止尽,不过温言还是想着尝试起了暗劲的修行。 易筋者,暗劲也。练时,神气圆满,形式绵绵,舒展运用,活泼不滞。为之长筋腾膜,全身筋络伸展,纵横联络,而生无穷之力。 此谓之二步功夫。 理是这么个理,但当自己亲自上手时,却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畅。一番尝试下来后,温言也是知道自己目前还未到可以易筋的火候,便也不再强求。 假期末尾,外公还向温言展示了化劲的修行,算是提前为她指明方向。 洗髓者,化劲也。练时,周身动转,起落、进退、伸缩、开合,不可用力,将神意蛰藏于祖窍之内,身体圆活无滞,形如流水。其心空空、洞洞,而养灵根。此谓之三步功夫。 自然,这层功夫对于温言目前来讲还是过于超前的,看个热闹便是了。 经历了一个充实的暑假,温言只觉得自己的各项修为都有了不小的进展,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没能悟透阵法上的临门一关。 世间事,又岂能占净便宜。 算了,耐心等待时机便是。 结束暑假,开学回来,温言也是研二的学生了。晃眼间,与自己同届的同学们都已经离开了校园,剩下相熟者,不过寥寥。 令她有些欣喜的是,裴清浅居然还特意请假来接了自己,并陪同自己一起又观看了新生的迎新晚会。 仿佛昨日再现,两位“老阿姨”看着新大一学生们那种青春洋溢的活力,都有种莫名的恍惚。 上一次观看迎新晚会,还得追溯到上一次了。 有清甜的王可儿上台献歌,清欲的高舒雨登台热舞…… 第二日,乃是周末,休息的裴清浅又来到了帝大校园。相约温言,二人在初秋的校园中悠然漫步。 虽然只是离校几个月,一样的景物,裴清浅却觉得都分外新鲜。那是因为观景之人,其身份已然不同了啊。 二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个小时,仍未能逛遍帝大的校园。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帝大的内湖旁,感受到阵阵秋风拂面的爽意,裴清浅叹息一口,道:“以前竟从未觉得帝大这样大,大到让人逛不完。” 温言道:“却也曾想到帝大这样小,小到彼此相处的时间只有四年。” 裴清浅惊奇地看向了温言,道:“难得看到温言你这样多愁善感啊。” 温言浅浅一笑:“触景生情,情随境转而已,人又何尝能一成不变呢?” 好好好,这样说话是吧?o(≧口≦)o 裴清浅的一颗文艺心也被勾了起来,道:“呵呵,我曾经也想过,毕业后再踏进这校园,会是哪片落叶掉进回忆的流年。现在看来,这片落叶就叫做改变。” 温言转头看她,emm,是文艺少女的味道了。不过几个月不见,对方却有了如是感慨,看来这帝都都督府公务员的工作真的让她改变了许多。 裴清浅回望温言,轻声道:“温言你知道么,这几个月,我几乎都不再阅读诗文了。原本我以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它们的,只是没想到,我的这份喜爱在现实面前原来是这么脆弱,不值一提。” “你……”温言正想说什么。 裴清浅又是开口道:“刚进入都督府,有各种东西需要我去学习,这几个月,我几乎每天下班后都要花费数个小时来学习资料。要说没时间也是假的,我就是厌烦了,资料看得头昏眼花,现在一看到文字材料就觉得恶心。” 温言正想要安慰对方两句,却听裴清浅却又马上自嘲着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做作?明明已经得到了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优渥工作,现在却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叫苦。” 每个人的人生境遇不同,对同样事情的耐受力与接受度自然也会不同,温言不愿意去评论别人的想法。 只听裴清浅继续道:“但若要我辞职,我却也是万万不肯的,大概是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了吧。” 温言终于得隙接上了一嘴:“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冲突的,能够正确地认识其中的差异并做出最适合的选择,这已经比多数人优秀了。” 裴清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嘻嘻,谢谢你啊,温言,这些说出来就好多了。” 温言见她身上的阴鸷气质散了许多,也知道她没有逞强。 很多情绪,宣泄出来了就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承受能力的阈值,超过了极有可能引起情绪的崩溃。显然,一直以来算得上是“养尊处优”的裴清浅就是属于那种阈值比较低的人群。 但是,经过社会的鞭挞之后,她的承受力、抗逆力自然而然也会得到提高。届时,再面对这些情绪,便能做到云淡风轻了。 此时,站在湖边,心绪舒张的裴清浅只觉得胸臆开阔,眼界中不时还有着一名名身着军训服、稚气未脱的新生往来,一股诗兴便涌上心头: “池塘水绿天高远,记得玉真初见面。 重头歌韵响琤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 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 又一阵秋风拂过,吹皱一池秋水。 湖面上,学校放养的鸭子、天鹅在上面恣意嬉闹。 耳畔是秋风吹动树叶传来的沙沙声响。 此情此景,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温言的目光投在微澜的湖面上,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啊……” 往事关心,人生如梦,咀嚼其味,不禁惘然…… 裴清浅兴之所至的口占之诗确实是好诗,但是温言现在却懒得去赏析其中的精妙之处了。 哪怕是裴清浅这位作者本人也浑然没有佳作出世的惊喜,望湖可以洗心,经纶世务之念自然消去矣。 裴清浅说她已然淡却诗情,而实际上便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文艺的爱好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被消磨掉呢。 今日这一遭,对于她而言便像是经历了一场另类的武者问心,最后的《木兰花》词一出,便也算是明悟本心了。 由彼及己,温言体悟着最打动自己的这句“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诗文的意境,心头亦是泛起了道道涟漪。 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 跟随着这股思绪,温言扫除了一遍心中的明镜台。蓦然间有感,似乎自己对于暗劲的领悟也随之精深了一点。 心灵,还真是一种玄妙的东西。 第112章 伴娘与婚礼 光阴流水,流水匆匆,光阴亦是匆匆。 研二的课程相比研一并没有更繁忙,没办法,谁让温言就是抱着水硕的初衷来的呢。 这点,温言的导师秦澜也是自己人,自然不会为难。 另一方面,莫霁阳与席欣雅的婚礼被安排在了十月份举行。 织世也已经返回了帝都,十分积极地参与进了婚礼流程的筹备工作。 其中,必不可少的当然是伴娘礼服的挑选了。于是温言又被抓了壮丁,陪着她前前后后看了几十套的衣服,人都要麻了(灬°w°灬) 。 有一点令温言没想到是,过去两年了,曾经织世的第一位相亲对象竟然还没有放弃。 季家也是本次婚礼邀请的重磅嘉宾之一,季若风更是借此由头早早来到了帝都。 显然,虽然织世这边最开始就表明了无意的态度,但季若风却是还有着其他的想法。对此,两家长辈也是乐见其成,任由小辈之间自由发展了。 不过这也并不耽误莫博彦在此期间继续为女儿安排一些相亲的会面,这方面,至今还没有此遭遇的温言让织世很是羡慕。 “我说季若风,我们不用你鞍前马后地拎包伺候,东西多了小言这边还有乾坤袋,你一个大男人的这天天跟在我们俩小姑娘身后干什么,这么闲的么!”织世再一次对上杆子跟来的季若风表达了不欢迎的意思。 季若风也是习以为常,嘿嘿一笑,并不搭话。 他依旧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行我素,织世的这些言语对其而言并无半点的杀伤力。 温言淡扫了对方一眼,从对方看织世的目光中,她并没有看出其中有任何爱慕的情绪,反倒更多的是戏谑。 呵呵,无聊。 这种富贵公子嬉戏红尘的态度令温言感到厌烦。 织世说了两句,见不起效果,也便听之任之了。这样的场景,每过段时间对方便要来一次。 织世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对方这番作为更像是表演给外人看的,而自己屡次三番的横眉冷对,倒像是自己的不是了。 真的无语。 略过这糟心的一点瑕疵不提,婚礼前的其他事项倒都挺顺利的。 织世这边的电影回款已经到位了大部分,兜里有钱,大手一挥,金钱便哗啦啦地流出,让本就高规格的婚礼更加富贵逼人。 听织世说,莫霁阳如今已经进入到博彦集团总部的中层管理序列了,各方面表现得都不错。另一方面,对于她的嫂子席欣雅,织世也是给予了较高的认可。 想到当年莫霁阳与席欣雅第一次上门拜访时,因为织世的疏忽,席欣雅一度还对温言产生过敌意。如今,这二人也将走入婚礼的殿堂了,曾经的那一点飞醋自然早都散去。 当温言穿上了伴娘服出现在这对新婚夫妻面前时,席欣雅表现得一点芥蒂也无,反而主动调侃道:“温言你穿上了这身礼服,真的是我见犹怜啊,也难怪……哼哼!” 说着,她冷笑着瞥了一眼自家的准丈夫。见莫霁阳目不斜视,没有露出猪哥相,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温言:…… 当事人不尴尬了,她还觉得尴尬呢。 真就是老夫老妻所以就百无禁忌了是吧,完全不管别人是死活……这也是她开始不想做这个伴娘的原因之一。 一旁,织世同样是一身伴娘礼服,娇俏的模样又是另一种的美感。 她围着温言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过后,不由赞道:“小言言,你穿上礼服的样子真好看,这才只是伴娘服呢,真不敢想象你穿上新娘礼服时会是什么样子。唔~真想快点看到那一天啊!” 温言打掉了织世蠢蠢欲动的咸猪手,白了她一眼:“要穿你自己穿呗,叔叔阿姨都迫不及待了呢。” 织世:(▼へ▼メ) …… “若馨,恭喜你啊,霁阳这孩子的人生大事就算完成了。” 婚礼现场,温言的老妈祁砚青陪着霁阳的母亲衣若馨一起迎来送往,间隙,带着羡慕的语气恭喜道。 衣若馨此时脸上洋溢的笑容根本遮不住,喜洋洋地回道:“是啊,老大的问题解决了,然后还有老二呢。不过我倒是无所谓的,让孩子们自己选择就好了。就是老莫他,操的这份心……” 祁砚青目光扫过正在会场一角帮着忙活的自家女儿,附和道:“也是,其实我也是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衣若馨看了一眼儿女们的所在,在看了眼好友,不由揶揄道:“你现在当然可以看开啦,女儿不行你自己上嘛,还用愁什么,o(n_n)o哈哈~” 祁砚青闻言,面露尴尬,不由狠狠瞪了好友一眼,虽然事实如此,但她不要面子的嘛,还待狡辩两句,此时恰又有宾客前来。 二人连忙停下了拌嘴,又是投入到新一轮的迎宾馆之中。 …… 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一阳初动,二姓和谐,请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风卜。 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鸳鸯和。” 开场由席欣雅的父亲,信华集团的董事,席步华亲自上台揭幕,可谓是给足了女方面子。 而后,莫霁阳的父亲,博彦集团创始人莫博彦也是盛装而来,宣读了新人的新婚证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音乐声响起,聚光灯打下,莫霁阳在万众瞩目之下携新婚娇妻席欣雅粉墨登台。 在温柔缱绻的音乐声中,二人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四对伴郎伴娘两两结对,恍如金童玉女一般紧跟其后,为新人造势。 一边走着,莫霁阳掷地有声地吟诵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紧跟着,席欣雅的声音婉转清越却同样是铿然锵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最后,二人合声吟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语毕,二人也正好走入了舞台的正中,伴郎伴娘们也是散在两边。 …… 繁琐的婚礼仪式一点一点进行下去,温言在台上已然神游天外,反正彩排也排了好几遍,就跟着指示走,做一个莫得感情的人形机器就完了。 席莫两家都是大家族,自然也不会出现什么恶俗的桥段去整蛊新人或伴娘什么的,在一派庄重喜庆的氛围下,本次的婚礼仪式也算是完美落成。 “呼~”温言长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这比自己练一天拳还累。 “以后这活可别找我了!”温言对一旁正卸着妆的织世吐槽道。 织世头也不回,反问道:“难道我结婚找你当伴娘都不成?” “……”温言噎了一下,改口道,“嗯,除你之外。” “哼。”织世得意一笑,“这才差不多。” “……” 虽然只能看见好友的后脑勺,温言已经能想象出她此时脸上那嘚瑟的笑容了。 但若是织世结婚,哪怕再苦再累千百倍,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而经过了这次的伴娘经历,目睹了新婚璧人的那种你侬我侬的情意,也令温言更明了了自我的本心,那便是自己对于婚姻确实是没有半点期盼的,对于爱情什么的同样如此。 生也有涯,而道无涯。 以有涯随无涯,本就已殆。若再向有限的生命中填充进去不必要的情爱纠葛,岂非浪掷光阴,辜负了自己对于道的追寻。 诚然,此二者或许并非非此即彼的对立存在,但对于温言自身而言,目前它们就是对立且矛盾的,如何抉择,也是再简单不过。 修仙者不许谈恋爱ヽ(●-`Д′-)ノ!! 第113章 今宵别梦寒 “第三十三神仙 经曰:所存念五脏神皆毕,乃更念玄厘、玉英、金液,恒勿忘也。 更念玄厘,欲其润泽而起行列也。 别念玉英,其中有一人大回倒竖,小童子服饰也。存之欲令坚强,长大自倍也。 念金液,欲令其乾燥而缓也,如紫谷盛水银也。 念此尽遍,而复存之,法十二周,精神处之,和气自来,百病去除,寿命与天地期,长生无极,安知死时?” 十月份,北国之地已是开始大面积降温,秋风秋雨愁煞人。 今年下半年,柳缱绻同学正式进入了高三学年,众人也便有意识地避免去过多打扰小姑娘。 新朝的大考作为整个源星规模最大、规格最高、影响最广的选拔性考试,纵然小姑娘以后不需要以此为进阶,但若能在此取得个好成绩,无疑也是自己的履历上光鲜的一笔。 …… 依旧是在浅草陌曾招待大家的那家和风会所,这位扶桑姑娘再一次宴请了众人。 还是去年踏雪寻梅,雪梅诗会的原班人马,连一心学习,心无旁骛的小姑娘也被浅草陌特意约了出来。 温言、衣织世、浅草陌、顾采之、安弥月以及柳缱绻,六人以温言为纽带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其中好几人之间都曾是素不相识,聚会散后也很少联络,但在此聚会之时,彼此却都无半点生疏之意。 温言自己也没有发觉,她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让身边的朋友在一起时都和谐相处。大多数时候,她只要在那儿,都不用她说话,氛围自然就很友好。 这种友好的氛围不是柳缱绻的那种能活跃气氛的耍宝型友好,只是单纯的恬静、冲和的友好。 人都到齐,浅草陌也说出了今日约众人相聚的原因:“很遗憾,我在扶桑国内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原计划两年的访学交流至此就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说完,她向众人鞠了一躬。 在场众人一怔,也意识到了这竟是一场离别之宴。但这是浅草陌的私事,纵然心中多有不舍,她们所能做的也唯有祝好。 “啊,怎么这样啊……”柳缱绻失望地叹道。 然后事实就是这样。 浅草陌开启了桌上酒瓶,一杯杯地斟上,转至众人身前,道:“这是前段时间采下本年度最后一丛的秋菊新酿的菊酒,用的也是我们扶桑的传统工艺。将来若是有机会,大家来到扶桑,一定请大家品尝更好的。” 看了眼柳缱绻,她又补充道:“新酒没什么度数,学生也可以喝的。” 单独的强调也是惹得小姑娘不满地娇嗔了一声,余下几人皆是会心一笑。 毕竟只是新酒,若真说有多好的滋味自是不现实的,后调回味甚至还略带些浑意。而正是这种不完美的滋味,岂不正如现在的她们么。 温言浅斟慢酌着,品味着菊酒特殊的异国风味,以及其本身的那种缺憾,一如人生世事的无常。 从来悟性超卓之辈,多为春秋伤怀人。 温言的心性淡漠不是不生感怀的古井无波,相反,处处寻常都容易激发其心绪飞扬。只不过,这些一时之感皆是难以萦绕其心怀,很快都做风流云散了。 此时,在此种氛围烘托下,她也是沉浸入了这离别的愁绪情怀之中。尤其是刚经历了旧人飞散的毕业季,这种寂寥的感觉就更为深刻了。 小宴进行着,随着三杯两盏淡酒下肚,众人心头关乎离别的愁思也被拂去了许多。 纵然只是淡酒,小姑娘也有些不胜酒力,面颊泛起了醉人的酡红。不过神智倒还清醒,就是显得更为活泼了。 “去年我们还一起踏雪寻梅呢,今年既然等不到梅花再开的时候了,为什么不趁现在的机会再来一次诗会呢?”柳缱绻在场中乱窜溜达,忽然提议说道。 织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怎么,一年时间还长本事了?这回能作出诗来了?” 小姑娘嘿嘿一笑:“诗会当然是你们开了,我这个小透明在旁打酱油就好了,嘻嘻(#^.^#)” “你啊。”安弥月笑着虚点了她一下,摇了摇头。 大家也都没说什么不同意,就都宠着她吧。 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的主场的缘故吧,从来都默默在众人之后的浅草陌今难得地主动了起来,道:“诗会当然是极好的,不过今日我却无甚灵感。” “不过,百年前我们扶桑的作家犬童球溪采用白国音乐家的约翰·庞德·奥特威作曲的《梦见家和母亲》的旋律,填写了一首名为《旅愁》的歌词。” “而后,新朝的弘一法师李叔同取调于《旅愁》,又做出了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送别》。今日,我便借花献佛,演奏此曲目,忝为接下来的诗会助助兴了。” “虽然由我这个将去之人来演奏或许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借这个场合完成这部作品。” 众人自无不可。 浅草陌招来应侍,吩咐下去,少顷,会所居然真的拉来了一支微型的交响乐队。虽然就十来个人,相比正规乐队缺额严重,但也也算得上是五脏俱全了。用来应付她们几人这小聚会,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久的接触下来,几人也都大抵知晓了各自的情况。浅草陌平素的一些用度表现,也让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不一般,此刻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吃惊。 因为是临时即兴的提议,事先并无准备。浅草陌还需就演奏曲目与乐队几人沟通一番,温言几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对于之后其的表演也是拉满了期待感。 很快,悠扬的管弦乐声在庭院中翩然奏响,袅袅的乐声中,浅草陌缱绻百转的歌喉恰如其分地融入了其中: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庭院掌灯,一轮圆月挂上了远天。 第114章 花枝秋晚,天心月圆 演出谢幕,众人无不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随后,却是一个尴尬的问题,有了浅草陌珠玉在前,下一个谁上谁尴尬啊…… 啊这……织世几人面面相觑。 乐队仍留在庭院中,演奏着轻柔舒缓的纯音乐。 温言是不在意这些的,虽然暂时也无甚思绪,但见其余几人逡巡不前,便打算自己上前抛砖引玉了。 不过,此时织世却是先一步说道:“那接下来我便口占一首,大家都别见笑哈~” “不会不会……” 诸人闲谈间,织世已从座位上起身,酝酿了片刻后,缓缓吟道: “ 蓟庭萧瑟故人稀,何处游园1且送归。 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 同样刚经历了毕业季的她,对于离别的感受又怎能不深刻呢。 秋风呼啸,但会所有空气环流设备,令庭院即使是处于露天环境,也让人不觉寒冷。 体感的寒意好去,可是心中的寒意呢? 自家也算定居帝都许久的所谓“新帝都人”了吧,认真算来,真正称得上的熟人故交却仍是很少,除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小言。 而今,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处宴饮游园的好去处,却又将成为送别友人之所,此诚寂寥难堪事也。 大家彼此今天还能聚在一起同饮芬芳的菊香之酒,明日就有人要成为断根的飘蓬一般匆匆离去了。 emm,也不对,浅草陌回国应该说是飘蓬归根才是。 而这也正如人生之境遇,从来不由个人意志为转移,为之奈何。 “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好诗呀!” “织世姐姐真棒!” “……” 这自是好诗。 有了织世的打样,而后顾采之再发挥就顺畅了许多。趁着众人交流织世诗文的这段时间,她已然打好了腹稿。 诗曰: 白玉一杯酒,桂花十月香。 秋风余几日,两鬓各成霜。2 此诗相较织世之作自然不如,但这才是即兴试诗的正常水平,甚至还是其中较高水平的层次。 秋风消逝,即是冬日来临,当雪落下的时候,两鬓自然就凝结了霜……如此意境,又怎能说不好呢? 反而织世这首,包括去年她们在雪梅诗会中出现的个别几首精品佳作,才是不正常的超乎水准之作。 即兴诗会相对短暂的时间留给创作者推敲炼字的时间是不够的,而未经过精雕细琢,大多数时候定是不如数易其稿,反复改进的作品的。 几乎就是全凭创作者的灵感了。 不过几人本就是玩票性质,当然也不会要求过高,顾采之收获的当然也是满满的鲜花与掌声。 庭院中,音乐声起起伏伏,悠扬悦耳。 安弥月也是完成了自己的构思,起身踱步而行,一边缓缓吟哦道: 桑谷3凄凄别,西风袅袅秋。 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嗯,这家和风会所的名字就是“桑谷园”。 相比于安弥月自己去年做所的大量用典,对仗工巧的梅花诗,今日这般大巧不工的送别诗反而更显功力。 虽是用词近乎于白话,但当众人上口朗读品味了之后,却发现了其中精心设计的关节。 诗词中“凄”、“袅”声调低促,一经重叠,读来格外令人回肠咽气,岂不正与离人的心曲合拍。 难得安弥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还能埋下如此精妙的钩子。 且不提,全诗后二句写得更是情意切切,缠绵悱恻。 回头看一次就肝肠寸断,好好离去吧,不要再回头了。这又岂是真要浅草陌赶快离去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借此控制一下不能自抑的情感,而内心的悲楚已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虽然现实中,安弥月同浅草陌之间的感情自是不至于此的。 但是诗词嘛,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就不要计较这么多啦( ̄(∞) ̄)。 这样清淡如水,款款地流泻出而出的依依惜别之情,自是动人心弦。即使是柳缱绻这样“不学无术”,对于新朝传统诗文不甚了解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绪。在温言这几个“略懂”的人眼中,更是难得。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赏析标准,也就不必非要去分出个谁第一、谁第二了。 围绕着安弥月的《桑谷别》,众人又是讨论了好久。 浅草陌更是吩咐侍者送上了文房四宝,请安弥月亲题此诗,留下墨宝于园中展览,安弥月也是欣然允之。 “有此一诗,这‘桑谷园’格调可以再升一阶了。”浅草陌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于《桑谷别》的褒赞喜爱之情。 温言几人都没意见,因为值得。 忽视掉全场打酱油的气氛组——柳缱绻小姑娘,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向了温言。 作为最后一位出场的,留够了思考的时间,温言自然也是准备好了,道:“珠玉在前,我就以一首小诗给大家扫个尾吧——” 诗曰: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问余何适,廓尔忘言。 花枝秋晚4,天心月圆。 …… 皓月无缺,此时已经爬上了中天。 月光如水,洒落中庭,照得几人倒真像在水中秉烛夜话一般。 浅草陌:“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顾采之:“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安弥月:“问余何适,廓尔忘言。” 织世:“花枝秋晚,天心月圆。” 柳缱绻:“……喵喵喵喵???” …… 这当然是一首小诗,然而,小诗却不小。 顾采之反复咀嚼了几遍诗意,颇有些意味未尽,随后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这般看来,我们还都是君子了,呵呵。” “又有何不可呢?”织世说道,“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我们这不正是么?” 正是什么,织世没有说分明,但大家都知道,正是君子。 emm,这里的大家是否包括柳缱绻需要再打个问号…… 安弥月亦是说道:“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聚散离合之数,谁又能说得清呢。” 浅草陌:“确是好诗,当上笔墨以留之!” 柳缱绻:“……???” 温言本身其实也并没有这么多的想法或是深意,但随着众人赏析的深入,她自然而然就领会到了大家所说的这一层层的意境。 对她而言,朋友之间的交往,本就当如君子、如水一般的纯净,没有任何功利之心;如果只看事物的表面现象就以为看到了真实,那实际上将会差得很远。 若问她将到哪里去安身呢?前路广阔,她竟无言以对;唯有如今夜一般的晚秋时节,得见心花绽放,皓月当空,此中有宁静安详处,方是归乡。 织世几人的交流仍在继续着…… 在她们交流过程中,观点碰撞的智慧火花,温言通通都汲取了。 混合了自我的哲思,温言也是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之中。 此时,明明身在桑谷园的庭院之中,温言却觉得自己的思绪被拔高到了一个更高的维度,在俯瞰着这座庭院。 在与不在之间,她已明了。 是心灵——超脱了肉体的束缚。 这一刻,她顿悟了。 第115章 心灵视界,文道养气 久在樊笼里,复返得自然。 这一刻,温言打开了心灵的视界。 在心灵的视角下,花月依旧是那花月,庭院中抒怀己见的友人们也依旧是肉眼所见的模样。 但当温言心念微动后,所见的这方天地之景已是焕然一新。 她看到的,是此间万物的“心”。 是花草于深秋恐其凋零之“忧心”;是土石恒久不变的“无心”;是造景中游鱼吐水,悠游自在的“闲心”;更多、更炽烈的当然是庭院中诸人的错综复杂的心灵,已然超过了温言能够辨别的极限。 不过,依稀之间,恍惚也能大体辨别其中的一点皮毛。 比如其中那些乐队成员中有些人身上映照出的“汲求之心”、“功利之心”、“迷醉之心”等等…… 至于织世等几人,温言的视界在她们身上只是一扫而过,并未深究。她从来不喜欢以修行手段去窥探自己人。 心灵视界的存在只是持续了短暂的一会儿,温言便已经感受到此种状态下自身心力的衰退,自然而然便退了出来。 庭院中,顾采之与安弥月此时正就“合离之道”展开形而上的辩论,一点点的珠玑之言,流入温言的心灵,温润着她有些干涸的心灵。 乐队的音乐仍在奏响,此时再看去,心灵的辉光隐没在肉体之下,自然是再看不出什么了。 温言也不遗憾,反而觉得,这才是凡俗的真实。 她固然是个修行者,但也并不希望修行到后来修没了人的特征。一切属于凡人的世界,都是她所留恋的。 至于心灵视界的开启背后代表了什么,温言当然明白——无知无觉无意间,自己竟是走通了心灵修行的正途,迈过了阻隔数万万文道修行者的一重雄关。 此刻,她俨然成为了一名文道养气境界的文士。 一直以来,新朝强调的都是“心体气神”同修的“神门四天关”修行体系。然而,纵使以万年发展之积蓄,心关至今仍是没有成熟道统可以循之前行。 历史上,当然也有过踏破心关,立地成圣的圣人级人物,但其破关之法,却多难以复制,其道途亦是坎坷崎岖。 在当今新朝,经过百余年的深入研究后,统摄古往百家修心之法,推陈出新而出的心灵修行法便是文道。 文道,即上古至中古期间诸子百家道统之统称,又以近古诸般学者之精义修补融合,乃自成一道,其中尤以儒家为首。 又经过了新朝官方的增删改进后,已是将以儒道为枝干的文道修行法嵌入到了无数新朝学子的学业之中。 可以这么说,新朝的每一个学生都是文道的修行者。只是与武者修士不同的是,文道在业余阶段其实也就是学生,是没有任何超凡能力的。 真正能在文道一途修出成果来,跨过心灵超拔这一步的,即使以如此庞大的学生基数去硬怼,偌大的新朝,也是寥寥。 当然,作为学生群体,他们中绝大多数也不知道自己的学习还有这层关窍,他们本身也称不上是文道修行者。 文道修行进入职业级是为文士,气韵自生,这是一种糅合了修行者过往人生、阅历、心性、道德等等内核的“气”。 它不是空气的有形有质,也不是灵气的无形有质,而是以一种无形无质的方式存在,但当必要时,它也同样也可变得有形有质、无形有质、有形无质…… 再准确地描述的话,此“气”更类是修行者本身气质极度凝练后升华而成。 故而,进阶文士后的第一阶段就是温养自身的这股气,这个境界,即是【养气】。 随着文道养气境成就,温言的气质自然改易,此中变化自然也为在场的诸人所察觉。 她们疑惑地看向温言,不解她何以在瞬息间似乎就变得不同了。 柳缱绻凑过身子,好奇盯着温言的脸看,但任是她看出个花来也没看出自己的温老师有什么外在容貌上的变化。 但偏生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了。 浅草陌作为【胧与鸦】之阶的下位忍者,本就擅长于气息的捕捉与探查,第一时间就找出了其中的缘由,却同样不明所以,遂关心地问道:“温言,你的气质突然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没事吧?” 听她这么一说,余下几人这才明白了自己感知到的不同究竟缘何,同样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温言。 虽然,看样子,温言的状态似乎是更好了。 心灵修为大进,温言此时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诸人对于自己的关心之情,并没有藏着掖着,便向几人解释了自己方才经历的文道晋级,孕生气韵的顿悟。 说来,还得要感谢几人,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方才促成了自己今夜的晋升。 文道,实在是一种很玄妙的修行道路。 许多皓首穷经,一辈子在做学问的老学者都被卡在了养气的关卡之前。他们难道是心性不行么?还是积累不够? 都不是。 但他们就是入不了文士的门径。 或许其中部分人本身心灵修持境界极高,气度还要胜过正八经养气境界的文士不知凡几。但到底,不成超凡,再高深的修持也无法转化为超凡力量,到头来只是枉然。 这中的规律,古人未尝明了,新朝官方即使有了海量的样本数据以及百多年的时间投入,至今仍是未研究个所以然出来。 “养气!!” 在温言解释完后,安弥月不由地惊呼出声,身在清微的她又怎能不了解其中的含金量呢。 新朝官方之所以愿意大费周章地将修心法门化入新朝教育的全过程之中,都是因为文道修行者所具备的独特的心灵力量。 虽然历史中纯粹的文道修行者,能出大成就的确实不多。但仅仅是入得文道的最基础的文士,其心灵力量也有着诸多妙用。 更何况,当文道搭配其他修行体系齐出,那就是王炸。 心灵的力量能够有效地增益精气神三道的修行进度,更遑论,此三道在高境界的破关,都需要有强大的心灵修持来做锚点,避免出现修为失控的情况。 其余几人,也就浅草陌对于文道修行法还了解些皮毛,奈何,作为扶桑国民,两国虽是一衣带水,文化同源。但是扶桑国经过自身几千年的历史演化,其中根源于中国的各种文化传承都变了模样。 纵然浅草陌也称得上是一个新朝通了,文道修行的初级传承又是这样几乎半开放地予求予取,但这中根植于民族血脉的传承前提,却仍是她难以达成的,也是她所羡慕的。 不是她的认知水平达不到,而是她做不到改易自我的认知,于心中放弃自己扶桑国人的身份来接受新朝的文化渐染。 不然,以其根底,至少达到入道前的临门一脚的水平,还是无碍的。剩下的入道关卡,则全在天意了。 其他人虽然对此不太明了,却也是纷纷恭喜起了温言。 接着奏乐接着舞…… 一番送别宴,成就自身文道之根基,这是温言无论如何也未曾预料的。 而可以预料的是,随着心灵的开发,自身的各项能力,修为境界又将迎来新一轮的突飞猛进。 世间事的机缘,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温言都有些惶恐了,悠悠苍天,何厚于己啊。 而这,便是命运;无常,方为恒常。 第116章 养吾浩然气,武道明入暗 浅草陌终于还是回国了。 一年多的时间,她似乎并没有能在新朝帝都中留下什么痕迹。只有温言等几个友人才知晓,对方是真的来过。 温言想到了一句话: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回到自己工作生活的正轨,光阴波澜不惊。 温言坐在帝大图书馆中,依旧是那个老位置,这一坐,恍惚间已是第五年了。 不过此时她正在阅读的既非专业文献,也不是往昔惯看的道家典籍,在她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的乃是百家诸子的道统论着。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经纶世务,练达人情,这就是文道的修行方式。 温言也已经明白了自己孕生的文气为何了,不是预想中的道家门徒中常见的【逍遥气】、【离尘气】等,甚至都不是道门之属——出现在她身上的乃是儒门赫赫有名的【浩然气】。 一直以来,温言都是自认为道家传人。且身边的不论是长辈还是朋友,都是这般认为的。 而现实便是,超拔后的心灵是不会骗人的。 在温言淡泊情志,不染尘俗的表象之后,更真实的是她对于仁、义、礼、智、信等儒门理念的认同。 原来这便是内心更真实的自己么?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庄子《大宗师》中的经意流淌过心头。 《道德》有三绝: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 自己念诵了无数遍的经文,原来只是浮于表面的么? 倒也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心里戏,温言坦然审视着自己的本心。 无论本心的偏向如何,该如何行事,最终还是由自己的心意决定的。不是说儒门修行者就非得行那匡扶社稷,造化利民的丰功伟绩。只要有心,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何处不是修行道场。 对温言而言,无意中顿悟的【浩然气】毕竟只是意外,纵然文道修行者相比其他途径的修士隐约有着见面高半级的隐藏设定,她也不会就此便改弦易辙,转入此道。 “人之心灵是多变而敏感的,我能在顿悟中养出【浩然气】,只能说明此时自己的心中更认同的事儒门理念而已,并不代表我便不认同道家法统了。” “更可能,当下儒门理念在我心中确实占了最大份额,但道门的比重必然不会少了太多,大概率只是毫厘之差罢了。而便正是这微毫的一分之差,令我错过了道门的【逍遥气】。” 这不是温言的妄自揣测,而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她也明白了,这正是新朝官方在新朝学生中普及此以儒门为主的文道修行法的意义所在。 通过十年、数十年的潜移默化,学者心中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对儒门的偏向,进而影响其迈入文道一途后养成之气。 而儒家子弟,从来都是维护正统,站队统治阶级的主力群体。 这便是阳谋,堂堂正正,沛莫可当。 对此,温言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中不免觉得可惜:若能再等几年,自身道门修持更进一步,必然能挤压掉儒门精义对于本心的影响。届时,自己孕生出的文道之气极大概率便是道家【逍遥气】了吧。 只是这终究也只能成为一个无望的猜想了,文道一事既然已成定局,她便不会再过分遗憾与苛求,毕竟,总归还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若再抱怨,就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更大的可能是,她当时若没能借顿悟之机超拔心灵,悟得【浩然气】,再往后怕也很难再有此等机会了。 这样一想,是否又会觉得安慰了呢? 呵呵……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温言翻阅着中古汉朝时期亚圣董仲舒的着作《春秋繁露》,体会着其学说的思想主张。 正是因为其主张被当时的汉武帝所采纳,方使儒学成为中国社会的正统思想,其后影响这片土地长达四千多年,至今仍是主流。 在阅读体悟时,温言也能感受到自身的【浩然气】在飞速地汲取其中养料而成长,这真的是“我靠读书增长修为了”、 新朝而今,正式的文道修行者虽然不多,但积累下来也算有些量了,因此境界的革新划分并没有漏掉此道。 业余阶段不提,正式入得文道道途后,首先同样是职业九段之路。 职业1-3段为文士【养气、文华、万化】,4-6段为君子【心泉、心湖、心海】,7段大儒【浩然】,8段鸿儒【碧血】,9段文宗【丹心】;法境为诸子、半圣,灵境为亚圣…… 亚圣之上,新朝万年历史中,只出现过三位,他们分别是上古周朝时期的文王、先秦春秋时的孔子以及前明王朝初期的王阳明。 这一层境界,被尊之为圣人,乃是破开心关的集大成者,位比精气神之道成就的“天、地、人、神、鬼”五仙之境,皆是超脱于一界,得证自在逍遥的真仙级数存在,自此超脱而去,亦不见归来。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文道的前途就是光明的。盖因文道修行的过程是无比的曲折,无论是在低境界还是高境界,其数量包括晋升比例都远逊于传统精气神修行之道。 这也是温言无意于此道的原因之一。 她对于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自己或许确实称得上是一时之才。但若是同证得法境与灵境的前辈人物相比,眼下的这点才能便只能说是一般了。再同中古、近古的文道诸子、半圣乃至亚圣相比,则更是相形见绌。 畏难方是人性,温言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不认为自己具备攀登文道更高境界的潜力。若是练气之道,或许还有这么些机会吧…… 人贵自知嘛。 就在温言飞速填补着【浩然气】根基之时,日历也是翻过一页又一页,时间很快推进到了十二月。 终于消化完了【浩然气】初成后的这段精进期,温言这才有心思考虑武道暗劲的修行。 明劲打人用的是气力,暗劲则是用心力。 武者入暗劲一般而言需要明悟本心,她本是练气修士,可以取巧度过这一关。只是还没等她着手进行,文道的突破已然超拔了她的心灵。 从某一方面而言,超拔的心灵,孕生的【浩然气】不正是自己的本心么。 这便是——明悟本心? 不知不觉间,明劲入暗的最大一重关卡,轰然洞开。 不需要更多的准备,也无需外界的磨砺。 心灵的境界已然到了,境随心转,在温言一次普通的演练之中,体内的一道明刚内劲猝然受到心意的牵引,透体勃发而出,击打在空中,杳无声息。 没有任何异象出现,但温言知道:暗劲,成了。 初成暗劲,挥出那一记暗劲之后,温言只觉得体内温养的诸多明刚内劲在这一刻皆是蠢蠢欲动。 神魂心意在此时也在飞快接引着内劲,由明入暗,由暗入虚,最后纷纷钻入身体经脉穴窍的深处,化为虚无,深深埋藏。 这期间,身体的筋膜血肉皆是受到了转化中劲气的冲刷,带给温言一种掺杂了酥麻、疼痛、瘙痒、空乏、虚弱等等感官融合的特殊体验。 仅是刹那间,便已是消耗了身体大量的劲气与心力,力有不逮之下,这一番转化也是就此停止。 暗劲,易筋也。 这是初成暗劲后,暗劲自发对身体进行的一次洗礼,让身体得以习惯于它的存在。 这也是每一位新晋暗劲武者的机缘,仅此刹那,便抵得上寻常初段武者数以年计对于身体的锤炼而有余,且无半点副作用。 许多武道名门之中还有秘法可以扩大这次机缘的作用,令武者获益更多,节约掉武者打磨身体的所需的大量时间,从而抓住身体的黄金时期,更快地突破下个境界。 温言太公虽是六段的外罡强者,家中却也无此传承,是以她并没有为此再回临川。 水到渠成的破境,在哪儿突破不是突破。 时间悠悠转转,自己而今竟已是武道练气双二段,且养成了儒门【浩然气】的全能修行者了。 这样的境界,若是再去参加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妥妥的必进前十,三甲之资,冠军有望啊。 只可惜,自己已经参加过了,便不可继续参加。 下一届的大比武还要到后年了,届时自己不知道又会在哪里。那些曾经的对手,一个个都被她或迎头赶上,或甩在身后。 当年一时的成败,如今再看,又何足道哉? 额,暂时要将浅草陌除外,毕竟自己只在大比赛上赢过她那一次,还是侥幸。再后来,一直都是脆败的说…… 但她仍有信心,新朝练气一道的发力期在中段以后,届时自己定会“一雪前耻”的! 淡定、淡定。 温言收拾好因为境界突破产生的豪迈之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修行嘛,一步步来就是了。 第117章 山庄日常 温言本以为就将这样平淡地度过自己的学生生涯,但在学期的期末,一直以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导师秦澜突然来找了自己。 “我们帝大和妖大那边进行了一个相互访学交流的活动,到我手上能有两个名额,你看看是否想要去。” 实在是温言平素太宅了,几乎也没有麻烦到秦澜的地方,眼看温言研究生都要毕业了,秦澜觉得,自己还是得给对方争取到一些权益,才对得起自己和祁致远教授之间的关系。 温言本身是不在乎这些的,不过这毕竟是自家导师的好意,自己在哪儿修行也没什么差别。念及去妖都的话正好也能见识一下那边为数众多的妖族之属,算是扩充视野,因此便也答应了。 等到寒假,温言回家后将此消息和外公同步过后。 祁致远却是微微蹙了蹙眉,道:“妖都啊,我听说西南地区最近似是不大太平……” 温言心头莫名便浮现了帝都超管局告知的关于妖猫米雅遁逃横断山脉的消息,这和外公说的“不太平”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么? “不过,若只是去妖大做半年的交换生的话,问题应该不大。”祁致远继续说道,“那边的妖族势力颇盛,不比我们这边,你若真的要去,还得多注意一些。” 温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是更多了几分期待。安稳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修行有成,正是想要去见见世面的时候,类似妖都这样有限度混乱的环境,正适合自己这样初出茅庐的新手。 祁致远见到自家外孙女的神情,也是笑道:“当然也不用这么紧张,妖都毕竟还是在新朝境内,是人类绝对掌控的疆域。里面还生活着数以千万计的普通人,普通人才是主流。其实若非刻意去找寻,一般人也很难遇到那些超凡事件。” 温言了然,这才是正常,但她既然都去了妖都了,肯定也是要和那边的超凡势力打打交道才算不枉此行。 说来,宁青的蜀山剑派就在巴蜀行省之内,距离妖都也不远,到时候或许可以联系一下人家? …… 温言又去了后山的归元潭,冬季的潭面上笼罩着薄薄的一层水汽。 候鸟南飞,万籁俱寂。 温言就这样坐在潭边,心境与这深潭相融,慢慢的便什么都不思,什么都不想了。 打开心灵视界,温言有种错觉,这一汪深潭或许也有着自己的“心”,只是它的“心”太迟钝了,所以人类根本无从觉察。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随着温言文道养气功夫的日益增进,对于心灵力量的开发也有了极大的提高,脑海中不由地就映照出了这许多想法。 万物皆有心,万物皆由心。 理论上,这应当是能够超越超凡潮汐而独立存在的力量,但为何,修心者最后的归宿也都是随着历史中一段段超凡沉寂的末法浩劫而一同埋葬了呢? 这个问题,温言现在还不清楚,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夕阳西下,深林昏暗,她也踏着落日的余晖慢慢返回了山庄。 归元,这个寒假还是没有回来。 自己那只差了临门一脚的阵道修为最终还是没能迈过去,这便是瓶颈。 无从琢磨,也不知晓到底何时才能迈过去。 转眼间便又是一年,时间已经来到了阳历年,新朝223年,今年,温言也23岁了。 真是一个年轻、有着无限未来的年龄啊。 温言对于自己现今为止取得的成绩十分满意,更确切的说是超乎自己预料的满意。但越是这样,就更不能懈怠,因为这代表着自己似乎可以再上调对于自身目标的预期了。 毕竟,万一呢…… 家中天伦得谐,随着弟弟妹妹的成长,父母的关心与精力更多也投入到了他们的身上,少了对自己的催促。 温言自是不会吃醋,反而觉得这样挺好。她只想做一个安心修行的小透明罢了。 祁致远仍然时刻搬运着自身的劲气,填充丹田奇点。 从夏季至今,半年的时间已经超过多数化劲武者抱丹的时长了,但他的这一进程却仍在持续中。 不过,这本就在预料之中,故而也没什么好说的。 随着围绕在祁致远丹田奇点外的劲力越来越多,他自身泄露出的气机也是越来越少,颇有了几分丹道浑圆的意境。 例行指导完了温言在练气与明暗劲方面的修行,对于外孙女计划外的【浩然气】成就,祁致远表示这也涉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虽然以他八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心性修为当然是远胜温言的,但是心灵一道上,不入超凡就是不入,因而也没什么可以教导的。 “我在妖大那边有一位朋友,他本人应该是修行到了文道【君子】之境,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推你,也打过招呼了,后面去到妖都,你可以去向他请教。” 临近温言出发前,祁致远特意又嘱咐了温言。 温言看着风霜满面的外公,矍铄的精神也已经难掩他身体的沧桑,偏生又能从他老迈的躯体内感受到磅礴的生机。 这种矛盾,便是人在与天争命。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这便是新朝的修行者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 武道丹劲的证就对于祁致远的助益远不止是在武道方面的提升,触类旁通的,他已然感受到了练气之道六段凝丹的几分奥妙。 丹劲、元丹,都带了一个丹,且皆为人体内之“丹”。两者一为精之元,一为炁之元,多少有着相通之处,只看修行者能否领会得到了。 温言对此亦是若有所觉,因为,原本外公周身常伴的龙虎气象在这段时间竟是收敛了许多。 武道抱丹当然影响不到修行者练气的修为,也不可能是外公的境界发生了退转,那么,答案便只剩了一个。 温言询问后,祁致远也没有否认,只是谦虚着说道:“还只是不定的事呢,至少也得等到我抱丹完全,丹劲大成后才能考虑龙虎结丹的事。” 话是如此,知晓外公的性格,在温言看来,他能说出这番话,那么在其武道晋级丹劲后,练气一道再凝结元丹便是近乎板上钉钉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这些年来,自己在飞速进步,身边的人又何尝放慢了脚步呢。 母亲祁砚青那边也是铸就了道基,外公更是从练气四段的【玉液】境直入【龙虎】,日今还将要结成【元丹】。 万事向荣,这样真的很好。 …… 第118章 妖都第一日 源星浩渺,纵使以百亿人类数量之巨,所能占据的也不过是地表部分的大部分宜居地带。面积更大的崇山峻岭、深沟瘴林,雪域沙漠等地,人类的足迹却是少有触及。 在这样文明不及之地,正是动植物们繁衍生息的好处所。于是,随着超凡复苏的进程,这些避开了人类活动轨迹的动物们成为了源星本轮超凡复苏的第一批妖族。 慢慢的,它们的规模得到扩大,对于栖息地的需求也是与日俱增,与人类之间的竞争自是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结果自是不言而喻,当今的人类不仅在超凡层面完胜心智懵懂的妖族,更在科技与文明层面碾压了原始至极的妖族文明。 于是,妖族的生存空间也就一直被限制在了那些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残酷自然环境之中。 但是,人妖之间是否只有种族对抗这一种相处模式呢? 对此,新朝官方给出了另一种答案——那便是妖都。 在妖都,虽然依旧是人类的主场,妖族的存在却已经不是忌讳。不至于可以放到台面上,暗地里却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甚至,不少人家都豢养有妖化兽血脉的宠物,即使是正经的妖化兽乃至妖兽,也不乏被人族强者驯化为灵化兽以及灵兽的。 同样的,妖族也以此大城为据点,得以同人类文明有了更多的交流,换取到了更多的人类知识与物品。 总体而言,妖都内的人妖两族之间,乃是一种有序对抗的处境,这也是妖都迥异于新朝任何一地的特点。 此类的试点,源星各大国皆有试行。 …… “小姐姐,怎么样,我家这猫可是有着灵化兽血统的。你看看它,体格比同龄的其他同类壮了这么多;你看看这毛发,这……” 妖都一家宠物店内,营业员热情地推销着。而她推销的对象,正是初临妖都的温言。 从妖都国际机场换乘至市区后,温言只是漫无目地闲逛一番,不经意间看到这家宠物店后,却是在其中感受到了妖族的气息。 这股气息很淡,也很微弱,气息的主人定然也不会如何强力,故而她才有了进入一探究竟的兴趣。 结果便是,妖族气息的来源竟是店内的一只养尊处优,已经过分肥胖的大胖橘,这是一头灵化兽。 而眼下营业员推销的这只小奶猫便是这只大胖橘的不知道第几代的子嗣,其身上的“妖”的气息已经很淡了,顶多只能在体型上略胜同类一筹,本质上与普通宠物猫并无区别。 温言对它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大胖橘的身上。 “喵?” 原本懒洋洋的胖橘感受到了来自温言的注视后,猫科动物对于危险感知的直觉被触发,瞬间支棱了起来,发出了“赫赫”的威吓之声,欲要凭此吓退温言。 温言一眼便看出了这肥猫的色厉内荏,心内一笑,却也没有去过分撩拨。 营业员听到了动静,忙上来安抚它,一边还和温言解释道:“它叫大黄,平时都是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今天这也不知道怎么了。” 温言笑着应了声,后退了两步,不再刺激这位“大黄”。 果然,大黄见温言主动退让了,发出了得意的哼哼声,整个身体又放松了下来,最后重新趴回了猫窝中。 …… “不好意思啊今天,你要是有喜欢的,下次来我一定给你优惠。” 及至温言出门,营业员姑娘仍然在口中念念说道,全然不知这位才是大黄暴动的始作俑者。 这只是妖都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家宠物店,温言之后在城市里的许多地方都感应到了妖气的存在,其中,多数都不到妖化兽的能级。能到达妖化兽能级的并不多,至于更上层的妖兽级别,也被温言在一家御兽道场门外感应到了。 “这妖都,当真是与别地的气象大有不同啊。” 回到酒店中,温言回想起今天一天的见闻,心中不由感叹。 “特别是这御兽会所,其内似乎不止一股妖兽级别的气息,能整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人类社会,里面的水也是很深啊。” “还有米雅,她此前就是在妖都生活的,emm……” “嗯?” 温言促然睁开了假寐的双目,她竟然在自己下榻的酒店中感应到了妖气,而且这妖气距离自己十分之近,此刻正在经过自己门外的走廊。 这股气息的主体强度是…… 妖兽! 温言的心中隐隐有些雀跃,自己这是甫一来到妖都就遇上超凡事件了?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不可能是冲她来的。 那么,自己是否…… 看热闹的想法在心中盘旋了一会儿,很快息去。 凑这种是非热闹,不是自己的性格。 虽然有心见识一番传说中妖都别有一番天地的超凡世界,但温言也不想被溅到血,脏了自己的衣服。 温言能感受到对方是因为她本身醒神后的灵觉超人一等,兼之有文道心灵超拔后的加持,门外的妖兽却不一定有此能力可以同样察觉门内的自己。 因此,温言的做法便是当做一切都不知道,收敛好自己的气息后,就在房间中盘坐调息以代替睡眠。 为了以防万一,今晚,她不打算睡觉了。 这股妖兽的气息经由走廊,又经过自己的门前,最终超过了她的感知范围。与之一起的,温言还能听到一个人类轻微的脚步声与衣物摩擦之声。 这种步伐规律,很有章法,只是相比于妖族的气息外放,人类向来是气息内敛的。故而温言也未能探知这位随同妖兽一同进入酒店的人类的具体修为,反正不会是普通人便是。 温言不知这一人一妖的最终目的为何,哪怕对方只是正常的住宿,她也不打算去追根究底。而且,若非此时夜已深了,她都有立刻更换酒店的想法。 至于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别去做些平白增加自身疑点的事情为好。 况且,妖都乃是人类的妖都,妖兽之属再如何嚣张也只能鬼祟行事。 自己本就光明正大,只要不去掺和不该掺和的热闹,以自己的三道同修初段职业级的实力,总不至于还不能自保吧…… 月落乌啼。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 在这个夜晚,妖都暗处,正有一些事件在发生…… 第119章 恶性超凡案件 “叮铃铃……” 翌日清早,一阵急促的话机铃声吵醒了入定中的温言。 睁开双目,温言神识体察房间四周,发现一切如故,这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站起身来。 一边活动着身体,温言一边接起了电话。 话机那头传来酒店前台略显急迫的询问:“温女士你好,这里是前台,很抱歉这么早给您打电话,我们酒店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需要您这边配合一下做个简单的记录。” 听完这话,温言下意识就想到了昨夜后来不知去向何处的一人一妖,会是他们么? “笃笃笃……”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酒店的服务生领着两名黑衣男子来到温言房间。 “不好意思,温女士,这么早来打扰您。这两位是妖都超管局的工作人员,有些情况想和您简单了解一下。这是今日的早餐,我给您送上来了,再次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嗯。” 温言接过了早餐,和这两位妖都超管局的雇员相对而坐。 例行的身份介绍与确认之后,其中那位圆脸男子问道:“温同学你好,你也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有些情况我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昨夜凌晨左右的时间段里,这家酒店内发生了一起妖兽杀人事件,受害者是一名妖都大二的女学生。” “从现场残留的痕迹中来看,大致可以推断出凶手使用受害者的尸体做进行了妖邪仪轨,最终的效果与指向目前皆是不明。温同学昨夜就住在这间酒店中,不知道是否能提供什么线索?” 温言慢条斯理地吃着酒店送来的早餐,一边倾听着圆脸男子说的话。私心来讲,她是很想说不知道的,但是另一个面色冷漠的男子却正眈眈地盯着自己,从灵觉上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显然,对方虽然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想法来找自己了解下,但还是动用了必要的手段,让受访者感受到了压力,令其尽可能地说实话。 吞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温言脑海中也已经考虑好了,选择实话实说,道明了自己在昨夜感受到的一人一妖的气息,也是验证了超管局这边对于犯案妖族实力的推测。 还没待圆脸男子继续询问,一旁的冷漠男子忽然插话,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既然觉察到了异样,为何不上报?” 温言扫了他一眼,搞不明白对方这突然的不友善态度,也没有回答他:“嗯?” 见温言还不配合,冷漠男子眉头一皱,面色更冷,就待继续责问。一边的圆脸男子连忙接过话茬,道:“温同学,你提供的这条信息很有价值,请问对此你还有更多的信息补充么。” 冷漠男子见同事介入,也没有再吭声,只是看向温言的眼神却愈加冷漠了。 简直莫名其妙…… 温言瞥过对方的冷脸,都不带搭理的。 想了想,还是将感应到这一人一妖的具体时间和圆脸男子进行了同步,同时也点明了自己对于其中那位人类有修为在身的判断。 其实,就算没有她的补充,超管局也不会小觑了这人,毕竟对方乃是同一只正儿八经妖兽一同行动的,起码也有个职业级的实力才是正常。 圆脸男手指“啪啪啪”地敲击着键盘,飞速地记录着这些线索。又从其他方面各问了些问题,见从温言这也问不出什么了,便礼貌提出了告辞。 温言目送着二人起身离去,等到二人将要出门时,那冷漠男子蓦地停住了脚步,偏转他那一张冷脸,语调冰冷地道:“虽然目前看来你没什么问题,不过鉴于你已经涉入到本次案件。依据新朝超凡管理办法第五条十二款规定,在未来一个月内请你保持联系畅通,我局随时有可能再次对你发起问询。” 温言:…… 冷漠男子说完后,看也不看温言一眼便转身离去。 圆脸男子回过头来,冲温言歉意一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为她带上了房门后才跟上了同事的脚步而去——他们还有其他的住客需要去问询。 温言在灵觉中感受着二人离去的身形,无语地摇了摇头,这都是什么事么……所幸,自己行端立正,也无所谓这所谓的“问询”。 只是,这妖都…… 酒店门廊。 圆脸男几步便追上了冷漠男的脚步,并行了两步后,圆脸男欲言又止,还是说道:“你……” 冷漠男停下:“你想要说什么?” “我……”圆脸男见同事这副表情,也知道多说无益,悻悻然摇头,“算了,没事,我们走吧。” 冷漠男看了看他,也不再说什么,继续迈动了步伐。 圆脸男落后两步,跟在同事身后,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唉~” 在房间中收拾好了自用物品,全部打包回乾坤袋中,又一次收到了前台服务员们再三的抱歉,也拒绝了酒店方面送的伴手礼,温言便退房离开了。 今日她要前往妖大报到。 妖大的本科生在一周前已经开学,研究生会相对迟些。 等到温言又逛了一圈妖都,来到妖大正式报到后,才发现,今天凌晨发生的妖兽杀人事件竟然已经在妖大内部传了开来。 原来,此类的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凶手似乎是专盯着女性犯案,或者说,性别也是对方正在进行的杀戮仪轨中的一环。 早在去年,就已经有妖大的女生在类似的妖兽邪祟仪轨中受害。算上今天的女生,已经是第四个了。 这还仅仅是妖大一校,若在加上妖都内的其他高校、社会女性,真不知已经有多少人遇害。但这类事件在社会上却并没有得到过多曝光,这个受害者数字恐怕只有妖都超管局内部人员才知道。 温言从校园内网的诸多贴子中抽丝剥茧地还原着案件的面目,不过因为目前的信息还太少,并不能理出个头绪。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自去年起频发的案件大概率是关联性事件,且应当不是同一妖兽所犯下的,而是同一伙妖兽及人类所为。 其目前所涉及的层次并不高,至今还没有职业级以上的超凡者遇害。 但是对方表现出的隐藏能力却是极其高明,以妖都超管局的力量,涉及到如此长时间、大规模的恶劣事件,必然是已经投入了大师武者或者法师修士级别的力量的。 至今仍没能解决,甚至没听个水花,只能说明对方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压根不给超管局方面白刃接战的机会。 又看了看暗网,【冲虚之筏】和【金谷园】内根本没有半点相关消息。 也是,此两者都是面向全国乃至全球的大型暗网信息集散中心,妖都目前的妖兽作乱事件虽然涉及了不少普通人,但毕竟还没有真正发生超凡者之间的正面冲突,不被暗网世界关注到,搜集信息上传,才是常理。 第120章 方君子 完成了交换生报到的一应流程后,温言也见到了自己被分配到的导师以及对方手下带的几名硕士生及博士生。 简单了解过后,也知道了对方在圈子里还能算是一方大拿。这点上,妖大倒是安排得很周到。 不过,温言对此并不是十分在意便是。 更令她上心的,乃是外公那边介绍的关系——修行在妖都大学内的一位文道君子。 虽说新朝尤其扶持文道修行者,更是开放了文道儒门一脉入道养气全部精义关窍,不过这份扶持到此也就差不多了。 再之后,文道二段文华境、文道三段万化境的修持法门或许还能零零散散地通过网络收集到。更往上,相关知识却是被严密封锁的了,其封锁力度更甚于其他修行道路。 文道4-6段为君子【心泉境、心湖、心海】,7段大儒【浩然境】,8段鸿儒【碧血境】,9段文宗【丹心境】;法境为诸子、半圣…… 与外公这位故旧联系过后,温言前往对方在校内的独立办公室进行拜访。 入眼。 是一位华发星星,面容峻峭的老者。 称其为老者并非对方有任何的老态龙钟之象,而是因为对方那一双仿佛能看透世事沧桑的眼眸,以及身上那种岁月沉淀的气质。 是以,虽然对方的容貌并不显老,体态更是健硕,温言仍是用“老者”来形容他。 这位“老者”的名字也很有趣,就叫方君子,是真名,不是别号。 方君子是一名儒门四段心泉境的文道君子,年龄比祁致远小上一些,不过而今也是年近八十高龄了。 方君子在文道三段的万化境时便已经从妖大中退休,但在其进阶成为文道君子后,妖大方面也是特地将其返聘了回来,并承诺不会再给他安排什么课程,是否要去授课,全凭他本人自愿。 至于其他更多的优待,更不必提。 这一切,都是因为——文道君子值得! 有些类似于练气修士,文道的强势阶段也是在职业中段之后。 “文道君子之所以可以为诸方势力的座上宾,便是因为文道修行者在此阶段已经将心灵的力量开发到一个极高的层次。” 方君子欣喜于见到了这么一位优秀的文道后进,尤其还是与他同出一脉的儒门文士,再加上有好友之后这么一层关系,因此对温言的态度也是极佳。 此刻,正在为温言灌输着一些文道修行方面的知识。 “文士温养自身领悟之【气】到一定阶段之后,便可做到气象万千、华盖自生,进一步更可以文气拟化万物,这个阶段乃是文道二段的【文华】之境。” “文华之后,光从文气上做文章已不能再对自身的修为有所增益了。此时,文士便需要参悟天地人三才之道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此即为文道三段【万化境】。” “万化定基,定下之基乃是文道修行者心灵之根本,又称【心田】。君子所为,便是在【心田】之内开辟出一汪活水源泉,是为文道四段之【心泉】,我目前便是在此境界。” 温言入神地听着对方的讲述,方君子同样谈兴正浓。 “【心泉】开辟,便有源源不断的源头活水可以滋润修行者的心田,进而增益心灵的成长。随着心灵的成长,诸君子更是自然而然便可掌控心灵衍生的各种能力,实力得到突飞猛进的提升……” “最为重要的是,文道君子之境可以借助自身的【心泉】、【心湖】或者【心海】施展出【心鉴】准神通,这是一种对于文士阶段【心灵视界】能力的升华运用。” “【心鉴】之能,可以明察秋毫,捕风捉影,推根溯源,妙用无穷……这才是文道君子在当今社会上地位特殊的最大原因!” “心灵,固然是一种最玄奇的能力。但能力的最终社会价值还是需要其所能兑现的力量来展示。” 温言能从方君子的话语中听出其满满的自矜之情,因为这正是他而今在妖都大学中备受礼遇的现身说法。 “君子,心灵视界,心鉴,准神通……” 方君子所说的关乎文道修行上的东西为温言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心鉴】的神奇暂且不提,她更加好奇的是对方所说的“准神通”之语。 神通之说,古来有之,不过大都是些夸夸之谈,真实作数的实在不多,那么这“准神通”又是个怎样的情况呢? 方君子也是满足了温言的好奇心,回答道:“神通之说,乃是指独立于法术体系的特殊能力,一般来说,只有法境以上才会真正接触到神通的运用,因为其中涉及到了‘法’的存在。” 说着,方君子也是目光炯炯:“【心鉴】虽然只是准神通,却也是触及到了冥冥中的法意,现在你明白文道修行者在君子之境的含金量了吧?” 温言如何还能不明白,连连点头。 方君子继续为温言进行文道修行扫盲…… 就在二人一问一答,相应成谐之际,办公室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被打断了话头的方君子皱了皱眉,却还是接起了电话,因为他也知道,妖大这边等闲是不会来打扰他的。 不知道电话那头之人都讲了些什么,方君子接起电话后的神情从开始的不耐到倾听,再到思量,最后是点头应承下了对面的请求。 挂断电话后,方君子看着温言遗憾地说道:“学校这边有些事情需要我协助,今天的交流只能到这儿了。我们下次再继续吧,你也有我的联系方式。” 虽然心中无奈,温言还是礼貌地起身便要辞别。 方君子这边又与温言继续聊了会儿关于温言修行进境以及祁致远近况的话题,见差不多了,温言也适时告辞离去。 就在温言走出方君子的办公室后,迎面却见到了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引导着两个黑衣男子在办公楼中快步前进,看样子像是学校的工作人员。而那后头的两人,正是温言前几日在酒店中见过的那两名妖都超管局的雇员。 圆脸男!冷脸男! 二人对于温言出现在此地也是惊奇,双方在方君子的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六目相对…… 学校的工作人员自然也看出了三人间似是相识,不过自己的引路任务已经完成,对于超管局这面的人员,他也不想过多接触。 在又看了温言一眼后,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一名印象深刻的学生,也不想再生事端。同两名超管局雇员说了一声“到了,这里就是方老的办公室”之后就离开了。 温言目光清淡地略过二人,完全无视了冷面男冰冷刺骨的目光。 圆脸男倒是友好地冲温言打了个招呼,温言回以点头致意。也没多说什么,已是与二人擦肩而过。 “笃笃!” “咔嚓!” 二人敲门后走进了方君子的办公室。 “咔嚓!” 办公室的大门被重新关上。 第121章 才女舒眉 “第三十二神仙 经曰:常以六壬之日夜半时,拊心祝曰:愿睹天镜,玄滋玉池;还白使黑,常为婴儿。神来归己,五藏相随! 因瞑目念两肾间白气周行一身中十二遍,翕然布散,流行四肢。 乃复念两肾巍隗,状如双鲤鱼,右黑左赤,侠脊而居,炫耀光明,相照一身中。 乃念青天太清元气,下在目前,入口中咽之,一九而止。 思行太清白元气周遍一身,还藏丹田中,呼其神曰:司录、六丁玉女,削去某死籍,使王甲长生,上为真人,十二太一皆当言生! 至壬子、癸亥之日复存之……” 随后的几天,温言并没有再去寻方君子拜访请教。 结合方君子最后描述的关于文道君子【心鉴】的能力,以及他过往的救场履历,最后超管局的二人组上门大概率是来找其求助的。 温言也很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他们办正事。 交换生的课业也并不繁重,妖大这边的导师同样对于她并没有任何学术上的期望。这种交换生嘛,懂得都懂…… 闲暇里,温言仍在断续进行着为鸱鸮那面转译古籍的工作。 温故可以知新,随着自身的境界一点点提升,她对于过往的知识也有了更多更深的领悟。 方君子那边的案情显然很是麻烦,时间过去将近一个月了,仍在协助着超管局办案。 温言也没有急躁,安静地在妖大中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着学习与修行。 只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却发现了,妖大中不仅不禁止学生养宠物,且还支持学生豢养妖类,学校为此还专门设置有专项补贴。 毗邻横断山脉,妖都之中妖化兽、妖兽的获取难度要比其他地区低许多,将其培育成可供人类御使的灵化兽、灵兽更是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只是,这中成本,即使是“原产地”的妖都居民,大都也负担不起。妖大师生群体中,所豢养的大多数也只是拥有灵化兽血统的宠物,或者是潜力低下的无害灵化兽之属。 这些已经同普通陪伴型宠物无甚区别了,更提不上战力什么的。 除此之外,妖都大学根植于妖族的学科专业占据了其全部专业的近半,温言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常的比例。 总之,在她个人看来,妖大似乎过于偏重妖类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类同类异种之间尚且如是,更遑论异族妖类。 不过嘛,妖大这么多年运行下来既然还没出问题,想来上层也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倒是不用自己在这儿杞人忧天了。 抛去这点莫名的遐思不提,温言在妖大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舒眉。 她是方君子老爷子的远房表孙女,正好也考到了妖大的妖兽养殖系,如此才得以重新续上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舒眉的原生家庭较为普通,如今在读大二,但有方老爷子这层关系在,目前在妖都以及妖大的生活也算是如鱼得水。 譬如温言本人,便是方老爷子介绍给的舒眉,也算是老爷子为表孙女的人脉积累进行牵桥搭线了。 这种人情往来的社交是很难拒绝的,温言本来也不甚在意。但在同舒眉接触了过后,却意外地发现彼此间的合拍。 慢慢的,关系也就近了许多。 …… “学姐,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网友来妖都了,想和我面基,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啊?” 这日,温言正在图书馆中温习先贤经典,舒眉突然过来找到了她,如是请托道。 温言放下书本看她:…… 她倒是没想到,舒眉看起来这么乖巧,实际竟还挺新潮,网友面基这一套都来了…… 舒眉见温言不语,上前一步抓起了她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道:“好不好嘛,学姐?你就陪我去嘛!” 温言心下已是同意,面上却仍不为所动,淡淡地发问道:“男的女的?” 舒眉略微赧然,还是答道:“男的。” “嗯?” 温言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舒眉:“就是在网上的文学论坛上交流的时候偶然结识的网友,算起来也有五六年了。这回对方恰巧来了妖都,就想着见一面看看了。” 温言:“嗯。” 舒眉一愣,旋即试探着问道:“学姐你这是同意了?” 温言:“嗯。” “好耶(^-^)v……谢谢学姐!” “……” 见网友这种事情,温言也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当然,更多还是出于对舒眉个人安全的考量。 舒眉读的是妖大养殖系的动植物灵化培养专业,其本人也是有着练气的资质的,目前有个业余五段的水准。 不过她的身型娇小,不通武道,筋骨柔弱,业五水准的练气修为并不会让她比身强体壮的普通成年男性胜过多少,大概率仍是不如。 若她只是这点,当然不足以令方君子青眼相待,照顾有加。 舒眉本人更大的天赋还是点在了文学的诗词曲赋上面,甚至在大考过后、入学妖大前还藉此孕生出了自己的文道之气——【才气】。 【才气】成就,即是职业级文士。 从这点上看,舒眉成为职业级时的年龄甚至比温言还小,且走的还是“神门四天关”中最难的心关一道,妥妥的天纵之资了。 无奈,虽说文学亦是文道的一支,毕竟根基浅薄,不足以支撑其自成一脉。 是以,以纯文学孕生而出的文道之气也有着先天不足的弊病,后天需要花费极大的功夫进行补完蜕变。 从舒眉【文气】初生至今也将近两年了,她甚至连正常文士皆具备的【心灵视界】都没能掌握,这便是先天有缺带来的弊端。 反观温言,虽是一步落后,却也稳扎稳打。一路走来,就算未曾刻意追求修行的速度,从实际结果来看,也属于是高歌猛进了。 文以载道。 文字、文章、文学乃是道之载体。 若是心中无道,没有可以一以贯之的信念,只流于空泛的文字,任文字如何漂亮,文章如何花团锦簇,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孕生出代表了个人文学才能的【才气】。 舒眉,当年便是这种情况。 其实,若她当年没有选择激进突破,再沉淀个几年,届时领悟出真正可以承载文道法脉的“气”几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奈何…… 当时的她并没有渠道获取到更多关于修行的知识,一切都是错有错招的发展。但也正是如此,方能令其在妖大中获得方君子的青睐。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当然,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晚了,好在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等到舒眉找寻到心中的“道”,心灵力量足够强大之后,便可以再塑养气之根本,改弦易辙,重定根基。 一破一立之间,指不定还可以奠定更高的潜力。 但这也是未来的事了。 眼下,小姑娘还是和同龄女大一般,正享受着自己无拘无束的大学生活。 比如,即将到来的面基…… 第122章 辛册画窗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妖大之外的一家咖啡馆中,舒眉的口中念念有词,这是她和网友约定的见面暗语。 温言坐在她身边,笑而不语。 …… 妖大商业街。 一家便利店中。 一名碎发凌乱,神色疲惫,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走入其中,他买了记事本和一包烟,想了想,又买了一盒口香糖。 他便是辛册,也正是舒眉口中的那位网友。 很多年了,他都保持有一个习惯:但凡出门,身上一定有带着纸笔。 如果哪天忘了带,势必会去便利店里买上一支。顺便买个薄本,他喜欢软面的胶装小本,第一页空着,或提上两句: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 …… 今天是他同论坛上一名网友面基的日子,二人互换过了相片,他当然也知道了网上这位网名为“殊眉”的网友现实中竟然是一名妖大的学生。 这个身份,若对于早年的他而言,确实也就这么回事,但如今…… 想到这,辛册心中不免有些黯然,顺带着产生了些许的不自信,害怕会面佳人后,对方会对现实中的自己感到失望。 是继续这样子潦倒下去,还是孤注一掷不问对错地去搏一把,自己这趟来妖都,或许真的要下决定了…… 复杂的情绪自他心间淌过,他一点点品尝着各中的滋味,心中已是一片澎湃。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有任何退缩之意,短暂的怯懦之后是熊熊的愤怒与无与伦比的自信——想他辛册又何时会因为小小的见网友一事畏缩不前。 于是,他便来到了同“殊眉”约定会面的咖啡厅中。 …… 打辛册推门而入的那一刹,舒眉便知晓了,这便是自己要见的网友。 该如何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呢? 欣喜有之,失望有之,好奇有之,遗憾有之…… 虽然见过了对方的照片,心中早已降低了期待。但在亲眼目睹网络上纵横捭阖,挥斥方遒的才子豪客,在现实中却是如此寒酸与普通,这样的反差还是让舒眉感到难受。 舒眉这一闪而逝的神色变化与情绪转变,被温言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同样在暗中打量起了自己这位小学妹的面基网友。 温言也非以貌取人之人,来人相貌只是中人之姿,自不用多提。其衣着衣品却是更加下乘,一身从上到下虽然也收拾了干净,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搭。 重要的是气质,光是肉眼所见,温言便能够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颓丧与不平之气。 物不平则鸣,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以对方皮肤、眼神的状态来看,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但其身上的那种沧桑之意,说是三十好几,都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男人,很少有人会将其与一名妖大大二在读、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联系起来,并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 如此,舒眉产生失落感的原因便也很好理解了。 辛册推门而入后,目光扫过不大的咖啡厅,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殊眉与温言,他同样一眼认出了舒眉,虽然奇怪于温言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时间就走向了二人。 温言与他的目光有过刹那的接触,并没有发觉对方的视线有任何停留,相反,对方的关注更多都投注给了舒眉。 仅从这点上看,小学妹的这位网友还算尚可。 “生如夏花之绚烂。” 辛册走近后,主动开口。 “死如秋叶之静美。” 舒眉成功对上了暗号。 随后,便是一阵面面相觑…… 这毕竟是舒眉第一次见网友,还不知如何破冰。网络上可以互相侃侃而谈,真个现实见了面,再如网上一般未免有些羞耻。 辛册此时也是腼腆了起来,显然也没什么和年轻漂亮女孩交流的经验。 最后,还是舒眉克服了心中的尴尬,首先介绍起了自己以及温言,辛册连忙接上了话题,二人间的交流这才慢慢顺畅起来。 过程中,温言除了开始与辛册打了个招呼外,全程都没再参与。 舒眉与辛册二人从开始的拘谨到慢慢消除了隔阂,而后互相聊起了网络上曾经历过的一些趣事往事,渐渐气氛便热络了。 这一过程,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也实在是件有趣的事。 直到聊过了这阵的兴奋劲,二人才终于安静了许多。也不知道就从哪个话题中获得了灵感,辛册突然开口道:“我有个灵感,需要记录一下。” 舒眉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网友取出了携带的记事本,是个新本子。 辛册翻过了第一页,上面写有两行小字,但是看不清,他便在第二页开始记叙。 温言的目光亦是随之而动,她倒是看清了这两行小字,正是这二人的接头暗号——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辛册的笔尖在书页上刷刷滑动,留下了他的闲思杂绪。 这一幕,曾发生在办公室,在地铁里,在酒店的包厢,在公园的石凳上,在长途火车的车厢,在工地的地下室,在快餐店的小桌上——他会先用餐巾纸擦去桌子上的油渍。 今日,则是在咖啡店里——桌上也没有洒出的咖啡液需要擦拭,对面还有两位样貌出众的女生坐着——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写作环境了。 但辛册却知道,这一切,都只是颠沛,而不是自由,或者其他。 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的灵感意外的蓬勃,一枚枚文字在笔下成行、成诗: “我常想为自由寻找一个喻体。不满意广袤的草原,不满意空旷的天空,不满意遥远的旅途——是窗,是一方小窗,是一框闲窗。” “有一个诗人被关在监狱里。他用血,或者一切可以弄到的溶液和胶体,在监狱的墙上,一个合适的高度,画了一个窗。” “诗太像牢笼里手绘的窗子。” “于绝望处,庸人画饼,诗人画窗!” “……” 一个人内在的思想品质可以遮盖其外貌的不扬,辛册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经过方才的一阵交流,不觉之间,舒眉的失落之情已是消散大半。她本身就是有才气的女子,同样更看重别人的文采。 况且,二人间也只是网友关系,自己还没有往男女之情上去考虑,那么对方的样貌美丑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精神上的共鸣才是更重要的。 她就这样看着辛册在本上奋笔疾书,对方原本略显猥琐的外在此时也便成了认真钻研的专注模样。 这样看来,倒是顺眼了许多。 辛册在写,舒眉在看他,温言则是看着舒眉在看辛册书写。 这让温言想到了一首名叫《断章》的现代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 更令温言产生兴趣的是辛册这个人,在他与舒眉交流之时,难免会产生思想的碰撞,一些精神念力也随之逸散了开来。 温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些气息,因为很熟悉——这便是同舒眉一般无二的文道【才气】。 当然,两者间也有些不同,舒眉的气凝而辛册的气散,舒眉的气实而辛册的气虚。 就像是,辛册的才气是建立于空中阁楼之上的,似乎风一吹就会被吹散。 再结合辛册本人胸怀的一股郁郁不平之气与其肉眼可见的身体亏空来看,温言大概也猜出了他的情况: 舒眉的这位网友大概率曾是文道文士,且同样是以【文气】入道。其具体曾达到几段尚不可知,只是不知为何丧失了一身的修为,如今只能勉强维持住自身的一缕才气不散,却已经称不上是真正的文道文士了。 舒眉看着辛册写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坐着陪同前来的学姐——自己方才和辛册聊嗨了几乎就忘却了对方的存在。 舒眉不好意思地看向温言:emm,怪难为情的。 温言好笑地看着这位小学妹,但也知道对方并不是有异性没人性,只是单纯沉浸在了见猎心喜的同道交流之中,所以也没有打趣她。 毕竟还只是小女生,脸皮薄,经不起调笑。 看到温言没有怪罪的意思,舒眉这才松了口气。 嗯,学姐真好!(??v?v?) 辛册一气呵成地写下了一大页的内容,这才舒了口气,暂停下笔墨。双眸微眯,整理起方才那些纷飞的思绪灵感。 等到他重新睁开眼,舒眉也是好奇地问道:“辛册,你刚来灵感都写了什么?我们能看看么?” 辛册迟疑了一下:“这……要不等我整理校对好了吧?到时候一定第一个给你看。” 舒眉显然是想现在就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不自觉中就娇嗔着说道:“哎呀,我现在就想看,可以么?” 辛册迎着网友扑闪灵动的眼眸,拒绝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我不要这非死即伤的自由,我想要的,我现在想要的,兴许我一直想要的,都是岁月静好的自由……” “也是窗,一框闲窗。” “……” 舒眉接过了辛册的笔记本,铺开在桌面上和温言一同观看起其中的记述。 “阳光被滤进来像蜡一般柔软,宜人的温度。外窗的楣上垂下的吊兰长久地、静墨地回着枝梢,仿佛它的一生时时都有着让它窃喜的回忆。” “窗子得有单纯的插销,而不是霸道的锁,也因为房中除了昂贵的又只臣服于主人的气息,再没有什么教人不安的物什。钱,我会存在银行里……” 看完了辛册即兴记录下的灵感,温言也不得不赞叹于对方的才华。但就是这样一位才气逼人的青年人,实际生活中却是这样落魄潦倒。 虽然而今社会确实也不甚重视所谓的文采,但对方的能力当也不止于此。这份现实的参差背后代表着辛册身上一定有别样的故事,也代表着一定有潜在的纠葛。 温言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再看舒眉,似乎是对此饶有趣味的样子,心下也是一叹:从来好奇心才是男女之间沉沦的第一诱因。 姑且随缘吧,有自己照看着,总也不会让这位灵动纯真的小学妹受到伤害便是…… 那么,此时这位这位灵动纯真的小学妹本人呢? 她正兴致盎然地同自己的网络文友交流起了对方笔记本上的文字—— “形如颠沛的不可回避,形如一个世界里人人都在画地为牢,形如当真安装好的窗子被夜里的风震碎玻璃。那垂着像妖精一样的吊兰的闲窗仿佛也只能出现在梦里……” 一整个下午,三人都在咖啡厅中度过了。 晚餐餐点,舒眉主动坐庄要请温言与辛册吃饭。 辛册是想自己来请,温言则是不想再当电灯泡,但二人的想法都被舒眉给否决了,倒是难得见小学妹这么强势的模样,温言也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晚餐吃得也是宾主尽欢,不过再之后的娱乐安排就没有了,毕竟舒眉也还只是个大学生而已,社会上的这一套还不太会。 辛册没说他此来妖都除了网友见面外的行程安排,但也是会在妖都停留一段时日。二人约好了明日或者改日再约见,倒也不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这两名网线牵连的好友也算是面基成功,就此便告别了。 温言自是陪同着舒眉一同返校而归的。 这大半日的接触下来,她也看出来了,辛册对于舒眉未尝没有慕少艾的心思。而在同对方见面之前,舒眉大抵也是有着类同的想法。 只是,辛册本人的形象也确实欠奉些些,虽然文采风流方面一如其于网络上所展现的。但是嘛,小女生,到底还是有些颜狗属性,辛册这样的网友,还是处成朋友吧…… 回校的路途上。 舒眉的兴致还算不错。 温言便开口问道:“今天这网友,你见得怎样?” 舒眉甩动着胳膊,踩着自己的影子,答道:“emm……怎么说呢,有点失望,更多的是满意吧。” 温言笑问道:“失望颜值?满意才华?” 舒眉娇嗔:“哎呀,学姐,讨厌!” ─━ _ ─━?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 妖都大学附近一家旅店中,辛册掏出笔记本,整理了白日记录的灵感后,又郑重地为文章添上了一段结尾: 很多年了,我都有保持一个习惯,但凡出门,势必随身带着纸笔。在公园的长凳上,如果有人问起我在写什么。 我会告诉他(她):我在画窗。 …… 第123章 消失的安国公主 协助妖都超管局办案良久的方君子终于回来了。 虽然碍于保密条例不能向外人透露案情,但从其若有似无的暗示之语以及近期仍有年轻女子遇害事件发生且官方并未通报案情告破的情况看来,凶手集团定然仍是逍遥法外的。 “第五个了。” 舒眉皱起了她好看的眉峰,轻声低喃。 “是啊,妖都不靖,近来轻易还是别出校门了。”温言道,“遇害的学生都是在校外,校内有阵法守护,等闲外邪侵入不得,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舒眉“嗯”了一声,显得怏怏不乐的,有些埋怨地道:“死了这么多学生,这么大的事情,官方却连个案情进展的通报都没有,这是怎么了?” 温言却是有些理解,道:“这种明显涉及了超凡的案件,还不知道牵扯会有多深。超凡者的手段五花八门,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前,保密还是很有必要的。” “唉~”舒眉也只能是颓然一叹,“怎么感觉现在的超凡犯罪越来越多了。” 越来越多了么? 大抵,这便是世界的超凡进一步复苏的证明吧。 超凡者的修行变得更加便利,相对也愈发滋生其内心的欲望。当心灵掌控不住这些快速增长的力量时,心中那欲望的猛兽就会冲破牢笼,危害人间。 温言是正统的全真道修行者,虽未受戒,但平素里也多注重心灵的打磨,目前倒是还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 更别提入道文道后带来的心灵增长,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是不用担忧力量失控的风险的。 但就整个修行界而言,力量增长快过于心灵增长却是不争的事实。随着这个客观的现实慢慢被摆上台面,社会的秩序也必将会迎来再一次的改变。 这是源星超凡复苏带来的必然,大势不可违,剩下的就看各国各家的应对策略了。 在连串的针对年轻女子的恶性超凡事件的影响下,妖都的年轻女性们不由得也有些风声鹤唳。 温言与舒眉都不是那种追求刺激,非要去挑战什么的人,自然也是乖乖地待在了妖大学校里,一步不曾外出。 至于舒眉的那位网友辛册,第一日会面后,舒眉又单独带他游览了两天妖都的各处景点,这份网络的交情至此也暂告一段落了。 妖都大学的校方也是发出了通告,要求在校学生们尽可能减少外出的频率,尤其是女生,最好是非必要不外出。 同时,校保卫部门也全力运作了起来,其巡逻班次肉眼可见地增加了不少。 事涉超凡,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些举措多只是表面功夫。并不能起到多大的用处,但至少给出了校方的立场,起到了安抚学生的作用。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妖都大学内,还是有女学生失联了。 是在校内失联的,且这名失联的女学生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她是来自东南亚元大陆安国的留学生,其本人还是安国的王室成员,甚至还是其中较为嫡系的一员,当然这点并未在第一时间对外披露。 消息传递到妖大学生层面都能知晓时,即代表事件已经无法再按下去了。 温言理所当然地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失联的女生名叫安月,emm,名字竟是同温言的好友安弥月只有一字之差。 她和舒眉一样今年也是大二,在妖大的第五名女学生遇害之后也同样选择宅在了校园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通过学校内部的监控调查可以得知,安月的行动轨迹较为清晰,多重复于宿舍、教学楼、食堂、图书馆、操场、体育馆等地。但就是在这样监控遍布的校园内,这么大个活人却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安月最后在监控画面中出现的位置,是学校的社团活动大楼。她本人也确实有加入过学校的一个社团,这个社团就叫神秘社,宗旨为研究世界上的各种无法以科学和超凡来解释的神秘事件。 总的来说,这也只是一个小众的神秘爱好者的集会而已,其中或许有些超凡,却并不涉及真正的神秘。安月除了开始加入社团时偶尔会来参与几次社团活动,后面就很少再来了。 而社团活动大楼在妖大中的位置本来就相对偏僻,其边上即是一片占地数十亩的校内林场,内部建有一座生态园,是为妖大颇具特色的各大妖兽专业配套建设的——但这都是安月日常足迹少有涉足的区域。 存疑…… “真是没想到,失踪的安月居然是安国的王室成员,而且还算得上是嫡系出身的那种,这回事情真的大条了。” 安月失联了有快一周的时间,神通广大的校友们也扒出了这位平素低调的异国留学生的真实身份,不得不说,惊掉了一众吃瓜群众的下巴。 温言对于自身的安全还是有信心的,对于素不相识的校友的遭遇,虽然抱有些许的同情,却也并没有太过关心,所有相关的消息都是从舒眉口中获知,包括这回关于安月的真实身份。 妖大对于此事首先便开展了内部自查,一番兴师动众之下却是所获寥寥,迫于压力,不得已只能同意了妖都超管局入场。 外交无小事,纵然安国只是东南亚一隅仰赖新朝鼻息而存的撮尔小国,但安月却不是草芥屁民。 上国之民可以当下国之士,上国之士可以当下国大夫……上国之卿可以当下国之君。 安月作为安国王室成员,勉强也称得上是下国之君,换算过来,起码也当得新朝上国之卿了。当其在妖大校内失踪的消息发酵开来后,自然也是激起了好大一片的风浪。 方君子这段时日也可谓是摊上了劳碌命,刚结束了超管局的征召任务,休整还没多久,便因为安月一事再度被延请来协助。 安国修行之法脉大体传承自新朝中古时期,不过只得了一鳞半爪,分属旁门。 其本土一些土着部落中也有一些原始浅薄的超凡传承,经过了这个国家一代代才智之士的整合修补后,终于也是形成了具有安国特色的超凡修行体系。 安月却没有修行安国本土的修行法,而是修的正统的新朝道脉法门。虽然缺乏高深传承,基础的法门却也完备,足够其入门之用了。 她也确实是当代安国王室具备修行才能的成员中的一时之选,在前往新朝留学前便已经完成了引气入体的入道一关。 这位安国的王室女前往新朝留学,未必没有寻机拜入新朝道脉,获取更进一步的修行法门的目的。只是现在,卷入了妖都妖兽之乱中,再多的算计也只能是枉然了。 让温言无语的是,妖都的超管局下场后仍然无法快速理清案件的脉络,不得已之下只能使用普筛法——根据安月的职业级实力,能让其在校园中无声无息消失之人必然也是具备的职业级的手段——自身实力或者外物皆有可能。 于是乎,本学期开学前刚和妖都超管局打过交道的温言也再一次入了他们的眼,并同诸多妖大的职业级修行者们一同被要求进行多对一的谈话。 “真是大手笔啊……” 这是温言收到约谈讯息后的感叹。 妖都因为毗邻横断山脉的缘故,处在与妖兽争锋的第一线,城中的修行者比例与质量都会高过新朝其他城市一大截。 妖大作为妖都乃至新朝整个西南地区最大的人才培养基地,自然也是有着远高于水准线的学生修行者群体存在,再加上其中的教职工及行政管理人员,职业级以上的人数几乎就要破百。 而能够修行到这个层次的,大部分都不会是无根底的,妖都超管局这样子自上而下一网打尽的做法自然要承受极大的抵抗与反噬。 但是他们仍是选择这样子做了,甚至为了能将此举措推进下去,连妖都超管局的局长都亲自来到了妖大之内。 他是来为自己的下属们站台来的,同时,针对筛网中的部分校领导层次的人员,一般办事员级别的人员已经不适合接触了。 这类特权集体,便需要包括他在内的局中高层去一点点推进解决。 温言只是被询问了半个多小时便走出了询问室,嗯,接待她的仍是圆脸与冷脸那两名“熟人”。 虽然之前二人也向她出示过身份证明,不过温言压根没去在意。这次,倒是记住了二人的名字。 圆脸男,叫做于恒久;冷脸男,叫做向海。 第124章 闲情试词 “看来超管局那边真的是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了啊。” 温言对舒眉如是说道。 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这大不韪得罪整个妖大也一定要将这看似无用功、形象工程大过于实际作用的筛网问询强制推行下去。 舒眉也经历了为时约一小时的问询,难为超管局的那帮人了,连她这样的半吊子文士,甚至还打不过一个武道业余高段的学生都没放过。 舒眉当然也是安全过关了的,不过亲历其中,那股子风雨欲来之势,自然也清晰地感受到了。 “是啊,希望这事可以尽快结束了吧。超管局这一来,搞得全校都人心惶惶的。” “……” 二人此时都在方君子的办公室内。 本来是方君子想着为二人开开小灶,指点一番儒门经义。只是,才讲解了一个多小时,他就又被超管局的联络员给请去帮忙了。 “难啊,不过妖大这些年也确实是……” 临行前,方君子的话中满是未尽之意—— “我去看看什么事,若是超过半小时,你们也不用等我了。也不知道这次的风波,还要波及到多少人,唉……” 于是,办公室内就剩下温言与舒眉二人在无聊地互相聊着天,消磨时间。 作为短期交换生,温言对于妖大并无特殊情感,因此,就更将自己视为事件之外的旁观者。 这一次的风浪来势汹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是——风浪越大鱼越贵? 咳咳…… 作为根正苗红的妖大学子,舒眉也只是叹了口气,同样不觉得和自己能有任何干系。 百无聊赖间,想到此前方君子为二人授课时说到了中古唐诗宋词,也是勾起了舒眉的诗兴,便提议道:“言姐,呆着也是呆着,不如我们对个诗词玩玩吧。” “哦?”温言眉峰微动,“怎么个玩法呢?” “emm……” 舒眉目光环视了办公室一圈,最后指着办公桌道:“干脆我们就以这桌上的物什为题各自作词吧。” 温言:“可以啊,规则是什么呢?” 舒眉:“没什么规则,我们都用一个词牌,不限韵,想怎么作就怎么作,不如就【浣溪沙】吧?” 温言:“好。” 舒眉娇俏一笑:“那就请学姐先来。” 温言淡淡地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已是看向了方君子的办公桌——桌上陈列整洁,并无太多杂物,教案、文具……寥寥而已。 扫过几件物品,温言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一沓素净的白纸上,心有所感,思绪纷飞,模糊的灵感渐渐清晰。 信手抽出了一张,拿起桌上的自动铅笔,一首清淡的小词已在纸上缓缓书写出来: 浣溪沙·纸 草木无辜着此身,只今入世避红尘。 空白如我向谁陈? 记魄往来寻往事,逢君沉默似沉沦。 有言休信已离人。 书写罢,蓦地心绪翻涌,无意间折断了自动铅笔的笔芯。 咔嚓! 细微的声响,一截小小的断芯便静躺在了方才书写下的文字上。 舒眉凑近了贴靠在温言身侧,吐气如兰,吟诵出了纸上的词句,而后亲昵地蹭了蹭温言,道:“学姐的调子别这么低嘛,这样我很不好接的呀。” 温言面无表情地承受了舒眉的贴贴,说道:“你随意发挥便是,不用管我。” 闻言,舒眉面色认真了起来,盯着白纸上温言作的词,最终视线聚焦在了那小截断裂的笔芯上。 她拿起了温言方才书写使用的自动铅笔,沉思了一会儿,同时手中的自动铅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等她停下来时,纸上已是多了一团意义不明的线条,而其腹内也有了草稿,只是略一回思,发现无误后便口占吟道: 浣溪沙·自动铅笔 我有青心某处跌,纵拾记忆再难接。 此间故事不需削。 只许红尘描浅浅,可能痕印淡些些。 于风抹处忘情节。 这无疑是同温言前作一脉相承的一首词了,不论舒眉自己的诗词风格为何,能在这样短时间内完美接续上温言的情绪与风格,其才女之名,名副其实。 温言素来也知晓自己的这位小学妹才气惊人,只是如今算是最真切地感受到了。 那便赞美吧! 看着舒眉凑到了自己跟前的娇靥,其上满是求表扬的神情,温言笑着称赞道:“真好啊,‘于风抹处忘情节’。” 随后又看了看此前舒眉端详的那小截的断芯,这不正是“纵拾记忆再难接”么…… 一时间,温言也是感慨万分。 虽然温言不怎么会夸人,舒眉仍是很高兴能听到她那寡淡的赞美,不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开心了一会儿,她便又催促道:“好了,言姐,又该你了。” 温言失笑摇头,罢了,才气这块还是被这位小学妹拿捏地死死的,索性自己也无甚争胜之心。 注意力再次放回到书桌之上,小小的一张书桌,此时在温言看来已是包罗了万象,因为其上的每一件物品都将能衍生出各自瑰丽的故事。 在这些故事中,温言最后选择了属于橡皮擦的那一篇。于是,其他原本熠熠生辉的物件纷纷隐去了光芒,又变得朴素了,只有属于橡皮擦的辉光仍旧闪耀。 轻轻拾起了这块橡皮擦,温言用它轻柔地擦拭掉了此前舒眉在纸上留下的笔墨。 墨迹消失,留一点点橡皮擦的碎屑附在纸面上,也染成了黑色,而橡皮擦表面依旧光洁如新,只是本身小了些些。 将碎屑轻轻掸去,温言抚摸了一下纸张,虽然笔墨的痕迹被擦除了,但曾经书写留下的划痕却是怎么也消除不了的。 这也正是温言所感怀的。 笔尖簌簌而鸣,一首淡雅轻愁的词作再度跃然纸上—— 浣溪沙·橡皮擦 我比前时瘦一匝,不因尘事染年华。 不识情恨有何差。 一样心边分两字,待重写处只轻擦。 多时去恨会留疤。 吟诵罢温言的词章,舒眉以手指拂过了纸上字迹。果然,笔迹掩盖之下,仍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此前思考时在纸张上乱画留下的痕迹,这便是她给这张白纸留下的“疤”。 但无论是白纸、自动铅笔还是橡皮擦,它们被人类创造出来后,其本身的用途不就是这些么? 是物伤其用。 写诗作词就是这样的,要将原本平常之景、之物、之人进行抽象地拔高,再然后赋予作者的情感,这便是所谓的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了。 摇了摇头,晃走了脑中的一些波澜,舒眉觉得自己不应当再在这纸、笔、橡皮之间打转。同温言交流几句后,她便重新理好了思绪,在桌上寻找起自己这轮将要作词的物品。 能留给她的东西本也就不多了,没太多纠结,她将心绪与灵感投入到了桌上的墨水瓶中—— 浣溪沙·墨水 已是将身束小瓶,谢君相劝不能停。 几回无助却无形。 别久人间心染墨,忆来纸上泪洇青。 欲说还道夜安宁。 …… 至此,二人两轮的对词结束,时间也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而方君子仍没有回来,也没有发来任何的信息。 舒眉倒仍是跃跃欲试想要把这诗词游戏继续玩下去,不过温言却只觉已是被掏空了灵感,便投子认负了。 舒眉神色一怏,也只能作罢。 说来,她也真的很久没有在诗词上玩得这么开心了,正是灵感爆发的时候呢,可惜…… 第125章 胭脂花开了 任他八面风来,我自岿然不动。 温言只是本书的主角,却不会是源星这个时代的主角,所以并没有什么主角效应的事件发生,掺和进现今妖都的波云诡谲之中。 蜻蜓点水地擦到了此次事件的一点边际,这也是她这样的潜心修行的修士正常情况下能遇到的最大波折了。 妖都超管局全面介入妖大内务,更像是开启了某种讯号,事件调查的进度仿佛就此进入了快车道。 风言风语在校内流传,当然了,这期间发生的故事,同温言之间,全无关系。 时光倥偬,不觉已是进入了人间四月。 超管局方面仍未撤离妖大,显然,此事不小。 不过关于各类针对年轻女性的恶性超凡事件的发生倒是被按下去不少,至少最近已是很少再有听闻。 不过,最受社会层面关注的安国公主的下落,至今却仍是未知。为此,妖都超管局这边也是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所幸,安国王室那边有秘法可以确认安月仍然幸存着,只不过,挟持者那边还有着反占卜手段,使得安国方面无法获知到更确切的情报。 方君子也是终于结束了来自超管局的征召任务,重新闲了下来。趁此闲暇,便增加了对于温言的授课,当然都是带上舒眉一起的。 由是,温言与舒眉之间的关系更近了许多,差不多快可以比拟曾经在帝都时期结交的安弥月等人了。 当然,每个朋友都是独一无二的,和每个朋友之间的情谊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此处这般拿来作比并不合适,温言自然也不会这样去比较。 时节春日,虽然妖大貌似已是恢复海清河晏之升平光景,温言与舒眉仍是未有出校园的打算,超管局那边迟迟没有给出调查结果,终归还是有些首尾在的。 反正在学校里什么也不缺,她们也都不是爱出门闹腾的性子,避免麻烦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给麻烦半点找上门的机会。 春季的校园中,空气中依稀已经能嗅到些微花木的清香。 二人便在校园中漫步。 行至一处墙角时,舒眉忽然怔住了。 温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丛胭脂花开了。 始料未及。 舒眉看着墙角的几簇娇嫩的胭脂花,一下子进入到了无穷的回忆当中。 温言便静静地站在一旁,未去打搅。 好一会儿,舒眉终于自回忆中脱身,看了看陪在自己身侧的温言,展颜一笑,道:“我曾经等着桃花,特意每次途经都默伫一时,只为一朵花期的期待。看着枯枝渐碧,看着小叶渐圆,看着流光消瘦,又倏然穿过指隙。那样满心以为,桃花将在我眼底倾城绽放。” 温言没有回应,因为这更像是舒眉的自言自语自诉,只是假借着同她说话的由头说出了口罢了。 “桃花确是开了。” “只是,我邂逅那场桃花时,它已着了灼灼盛装。心灯微曳,未照亮希望,便被浇熄,连烟也不复存,坠入古井的沉默,我竟是错过了她的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呵。” “而今,我亦错过了胭脂。” …… 如诗如画。 舒眉确是在自言自语的,有时候,突如其来的情绪便是这么突如其来。 温言不知晓其诗意的言语之后是怎样的隐情,所以不能理解,但并不妨碍她选择去倾听、去了解。 舒眉亦是舒了口气,转头问温言:“学姐你还记得我的微讯昵称么?” 温言恍然:“胭脂。” 舒眉笑,说道:“正是胭脂,当时不过随意取的,现细思来,此胭脂绝非女子双颊所施的胭脂,而该是胭脂花。” “那寂寞的小花啊,泪与蜡灯红,胭脂寂寞浓。” “也许是对那张照片印象太深刻:夕阳暖暖染了荔墙,墙上泼着一大片盛世胭脂。一色一姿都太精致,心向往之,不能禁。” 温言没有见过舒眉所说的那张图片,但仅从其言语的描述中,已能深深感受到其魅力。 说着,舒眉再度陷入了回忆:“第一次看到胭脂,是读一年级吧?那个时候妈妈在藤椅场工作,我帮着妈妈看店,店面周围,有一道沾了苔的墙,从上面洋洋洒洒灌浇了一帘子的嫣然妖娆。” “我搬来小板凳,贴着墙坐下。妈妈告诉我,那是胭脂花。” “于是常常摘下她的果子,果子还不及小拇指盖的大小,包裹在一层青衣里,楚楚可怜。” “碧色的果子是嫩嫩的软软的,放到指间轻易就捻破了,会溢出乳白色的汁液;黑褐色的果子已经成熟至老,指甲掐开后,里面是泛黄照片颜色的小丸,捻碎小丸,轻柔的白色粉末依附在体表,滑而不腻。”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水粉了,胭脂水粉。” “可惜。” “……” 温言安静地听着,听完也不觉感慨:确实可惜。 可惜什么呢? 或许温言自己也没明白。 舒眉继续轻吟诉说着:“前些日子,我看到墙上发了柔青的嫩芽,一呼一息都是满满的感动,我知是她,一定是她。” “一眼万年!” 温言看着面前的少女,的确是的,一眼万年啊~ 舒眉目光流连:“默默守候,恍惚守候着四月的桃花。看她一天比一天亭亭玉立,染上了游子的微笑。” “但胭脂已经开了,我错过桃花的初见后,又错过了胭脂。” “就像妈妈,未见只能想念,见时分明怨念。” 说着,舒眉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采下了一朵娇嫩的胭脂花,对着其轻轻呵了口气,道:“便轻轻摘下一朵胭脂,像轻轻对着玻璃窗呵气,小心翼翼。” “可不论我再怎么温柔,错过的已是沧海,非一尘埃能弥补。” 忽然,舒眉又转过身来,灼灼地看着温言,问道:“学姐,你是修行者,听说精卫能填海,远古时候,精卫真的便存在么?” 这题温言表示自己会,而她正想作答时,舒眉又是语言一转,自语道:“然而精卫便是真的存在,也早已死在了遥远的年代。” “……” 温言默然。 这便是少女自己的答案。 “说了这许多,倒显得我矫情了,哈哈哈。” 已是发泄出了心中突然的郁结,舒眉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哈哈笑着说道。 温言回以一笑:(#^.^#) 重新开朗起来,舒眉又是挑了挑眉,道:“此情此景,兴从中来,当赋词以记之。” 温言整以闲暇,安静地欣赏其表演。 舒眉望着眼前墙角处的胭脂花,灵感爆发。 “话说出来矫情,化入词章却不那么矫情了。o(n_n)o哈哈~” 浣溪沙·簪花令之胭脂花 弱骨何支打面风,安身墙角怯相逢。 避春偷换小桃红。 此后人间烟与火,当年水粉浅成浓。 许多身世不由衷。 第126章 中央巡视组入妖都 温言与舒眉二人在妖都大学内享受着新朝西南疆域的春日风情。 而在她们看不到的更高的层面,一支由新朝中央议会派遣而来的巡视小组已是悄无声息到了妖都。 毕竟事涉外邦王室,过去了这么久,妖都方面还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再也抵不住各方的压力,无奈只能选择接受巡视小组的到来。 关于妖都,帝都的超凡管理总局早就动了想法,这回也算是终于逮到机会了。 同样,本次的中央巡视小组采用的是“四不两直”的工作方法,即“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听汇报、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层、直插现场”。 这种最初是由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建立的安全生产暗查暗访制度如今在新朝全境已经全面推开,对于下级单位在上级监督检查前“层层准备”、监督检查中“层层陪同”、监督检查后“层层过问”的问题,可谓是破解良方。 及至巡视组来到妖都,化整为零分散调查了数日之后,妖都方面才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这也意味着巡视组的工作即将进入到由暗转明的下一个阶段,接下来便是大量与案情相关的人员被巡视组约谈。 上至厅官,下至临时工,巡视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而巡视组在明面上的成员也渐渐为妖都政坛人物们所知晓——本次下来的中央巡视组由九人组成:组长一人,副组长一人,组员四人,特勤人员三人。 “这次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方君子在自己妖大的独立办公室内喟然叹道。 “这次下来的巡视组内竟然配备了三名高级特勤人员,规格之高,遍数历任巡视组也在前列。” “这绝不仅仅只是失踪一个东南亚小邦公主的原因,背后怕还有更多的牵扯,或许……” 方君子的这番话是说给温言与舒眉二人听的——无他,盖因方君子也是被巡视组约谈的人员之一。 不过巡视组找他也只是想要更多了解一些关于妖都前些时日频发的女性受害的超凡犯罪案件调查的诸多细节,方君子本身并不是巡视组的重点调查对象。 在方君子结束了这次谈话后,立刻便叫来温言与舒眉,向二人提点了自己的一些判断。 当然,更多更深的情况,受限于保密条例,他并不能诉诸于口。 对此,舒眉可能还有些懵懂,毕竟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出身,对于这些上层的政治生态情况尚不太懂。 但温言好歹也勉强算是修行世家出身了,对于世俗政权的一些规则多少也有一些认知,自然能明白方君子口中的一些隐喻。 特别是对方口中的那三位“高级特勤人员”。 一般的巡视组根本没有特勤人员这一人员构成,只有在巡视组的巡查工作可能会面临危及人身安全的情况时,才会配备这一编制。 换言之,所谓的特勤人员即是安保人员。 自然,他们也不会是普通的安保人员。 即使只是最初级的特勤人员,也需要具备职业级的实力,虽说具备职业级实力的并不一定都是职业级修行者,但也大差不离了。 再往上,则是可以媲美中段修行者的中级特勤人员以及在某一方面可以媲美高段职业者的高级特勤人员。 职业级高段的修行者,在武道可以称之为大师,在练气、炼神之道则被尊为法师,这样的人中翘楚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屈尊来做保镖。 是以,巡视组的高级特勤人员也只能是在某一方面能媲美高段职业者罢了。 即便如此,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实力了,代表着他们本身起码已经是中段职业者的实力,并且还拥有至少一项高段级别的杀手锏能力。 这样的高级特勤人员,便是整个新朝都不见得能有多少,这次,却是一次性委派了三人前来随同巡视组的妖都之行。 可见,中央对于此次发生在妖都的系列事件是有着深刻的认知与戒备的,这潭深水之下潜藏的也定然是一头庞然大物,牵扯出来必将震动妖都乃至新朝的整个西南地区的政治生态。 “甚至,这还只是巡视组表面上暴露出来的实力。这背后会不会有更大的后手,谁也不敢保证。” 方君子如是说着,也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显然,他是觉察出什么的,但是不能细说。 儒门君子的心鉴神通自有神异。 …… 随着妖都事态的升级,涉及到的超凡层次的一再拔高,整个修行界对此地的消息也都有了风闻。 最直观的,便是温言已经能在【冲虚之筏】以及【金谷园】内部看到许多关于妖都事件的讨论帖子。 其中获得最多认可的帖子出自于【冲虚之筏】,发帖人匿名,对方大致作出了如下的推论: 其一:这次妖都事件的始作俑者疑似为横断山脉内部的大妖,大概率涉及到某种晋升仪式; 其二:妖都高层中有与横断山脉妖族势力狼狈为奸者; 其三:横断山脉内部妖族实力可能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提升,似有寻衅之心; 其四:新朝中央已经觉察到此种迹象,现今莅临妖都的巡视组可能只是个幌子,新朝中央极有可能暗中调遣法境战力入妖都坐镇; 其五:…… 这位匿名用户洋洋洒洒写了很多,也不知其是何等的手腕,竟能获知到许多不对外透露的情报,归纳总结后竟是得出了这一系列耸人听闻的结论。 现实便是这般,前一刻温言对于眼下妖都的局势的摸不清头脑,下一瞬便通过一篇暗网帖子厘清了整个事件的脉络。 就像是人生,从来都不是层层解密的递进式游戏,更多的人早已经高屋建瓴地掌握了全局。 好在,温言自己整个一打酱油的存在,外界大势演练得如何酷烈,大抵还是波及不到自己的……吧? …… 中央巡视组在妖都都主府内主持办公了近一周的时间,期间也不知道约谈了多少人。 巡视组的组长乃是新朝少有的院长级巡视组长,虽然级别上仍低了妖都都主半级,却也足够其在妖都政坛内纵横捭阖。 在新朝,官员的领导职务分为五个等级,分别是科级、处级、厅级、院级、国家级,其中每个级别还分为正副两个级别。 高校作为公益性事业单位,其对应的行政级别还是比较高的,一般在厅级以上。其中专科类高校为副厅级、本科类高校为正厅级。 不过新朝也有30所本科类高校的行政级别为副院级,妖都大学作为新朝十都之一的妖都扛把子的高校,自然也在这30所副院级高校之列。 对应的,其校长的行政级别为副院长级。 此处所以又提到了高校与妖都大学,自是因为,中央巡视组已是移驾到了妖大之内。 没有错,巡视组选择将下一步工作的突破重点转移到了妖大,而此时,已经进驻在妖大内部许久的妖都超管局仍未撤离。 两大组织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了妖大,似乎已经意味着什么。 妖大内部的空气似乎都因此沉寂了许多。 有细心敏感的同学或老师都能觉察到,校内的个别领导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 第127章 再见辛册 温言自然也是感受到校内的低气压,不过这也更能压制外界的牛鬼蛇神。 她与舒眉二人本来还打算继续在校内宅下去的,但是许久未见的辛册那边却意外地约见了舒眉,话里有话,似乎想要传递什么信息。 舒眉同意了。 因为地点仍是在校外一街之隔的商业街中。 她将此事同温言说了,虽然打破了既定计划,但温言同样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没过多思考,便同意了舒眉邀她同往的请求。 若是按照常规的话本小说,温言与舒眉的此趟出门必然会碰上一系列的事端,由此卷入到更大的事件当中。 可惜,现实到底不是小说,从来也不会有这么多机缘巧合的事情。 至少,在温言与舒眉两位非主角身上不会发生。 要说谁是而今妖都的主角,其人莫过于中央巡视组的组长郭旭阳了。 郭旭阳年近六十,完全不通修行,退居二线前乃是中央院委职务,副院级高官。 其人为官一身清廉,风评颇佳,故而又被中央返聘回来担任了院长级的巡查组长一职务。相应的,级别也升了半级。 院长级,在中央可以成为一院之长,统筹全局;在地方则是行省总督,封疆大吏,仅差一步便是真真正正的议会和国家的领导人。 纵然,郭旭阳的这个院长级巡查组长更多乃是荣誉性质的。 但当他的职权真正被启用之后,所带来的威慑力犹胜其他的中央院长级领导人。 君不见,纵然乃是高配副国级行政级别的妖都都主都对其带领的巡查小组暂避其锋。其威势之隆,可见一斑。 普通人为官至此,已然接近儒门先贤所追求的“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的境界了。 对此,方君子也和温言舒眉二人发出过感慨:“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官位至此,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人道念力相随,已近乎万邪辟易了。” “而若是有儒门修功名的修士能晋得此种高位,更可以仗之伸张一家之言,敦促个人的修行进益,一日千里,不可以胜记。” 儒家修行,从来避不开官场。 不过这些,离温言又都远了。真要选择,她也是更中意逍遥尘世的道家之法,文道养出的【浩然之气】纯属巧合。 没错,就是这样。 …… 无况青云有恨身 眼前花似梦中春 浮生七十今三十 已是人间半世人 这是今日同辛册见面后,对方触景生情写下的诗文。 当辛册看到舒眉应约而来时,脸上的表情是惊喜的。但当他再看到随同的温言时,面上的喜色顿时又是一收。 这一幕被温言捕捉到了,好么,自己今天是成电灯泡了。 固然知晓自己不能为许多人所喜,但这样直接为人所不喜倒是很少见呢。 温言心内自哂一笑,却是不露半点声色,冲着辛册泛泛点头以致意。 她也知道,这二人在她所不知的私下里肯定还有着许多的联系,一如最初时她不知这二人在现实见面之前,究竟在网络上都经历过什么。 辛册:“我有些后悔了。” 舒眉:“后悔什么?” 辛册:“后悔遇见你、认识你。” 舒眉:“我却是不后悔的。” 辛册:“不爱,在我是个难以接受的结局。” 舒眉:“……” …… 再而后,便是辛册写下了上文中的那首《感春》之诗,不知其时其人究竟又是何等的思想。 这不是不欢而散,只能算是相忘于江湖。 有些事情,当那一步迈出,行差踏错,再想退回来路,亦是不可能了。 末了,辛册还意有所指地说道:“近来妖都局势波云诡谲,若是可以的话,安排个假期,外出旅游或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舒眉秀眉微蹙,问道:“你是知道些什么么?” 辛册却只是摇头,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如何做还是看你自己。” 舒眉最终仍是未能从其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不过也并未过多在意,她并不认为对方真的能获知到什么深层消息。 这是舒眉潜意识中对于对方的认知,虽说辛册在文采风流一块确实令人心折,但在知晓其现实境况后,难免还是会让作为妖大学子的舒眉心生矜骄之念,隐隐有凌其之上。 世俗的偏见,人皆有之。 舒眉亦难免俗。 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便是。 回去后,二人默契地没有就今日与辛册的会面展开更多的交流。本来按照舒眉的喜好,对于对方写下的这首《感春》,应当会多有评述才是。 这确实是一首极好的诗。 但是舒眉今天没有。 反而是辛册最后留下的语焉不详的提示,舒眉藉此展开了话题,道:“学姐,你说他说的妖都的局势,会是真的么?” 看得出来自己这位学妹的谈兴并不是很高,不过温言仍是认真回答了对方,结合此前在【冲虚之筏】上看到的种种信息,道:“大概率是的,而且方老师那面明里暗里其实也透露出了这重意思,就是没对方说得这么夸张而已。” 舒眉想了想,问道:“那我们?” 温言道:“我们总归按照自己的步调就好,还是老样子,紧闭门庭,静心读书修行,料想局势再如何崩坏,也不至于连进驻了超管局与巡视组的妖都大学之内都不得安生吧。” 舒眉挑了挑眉:“我就怕正是因为超管局与巡视组的到来,才使得妖大内部更加不安全哩!” 嗯,言之有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也不能因为杯弓蛇影的担忧就真个地逃离妖都吧。温言与舒眉皆不是过分谨小慎微之人,交流了一番,对于未来的发展也是看不真切。 总归,以不变应万变便是。 妖都毕竟还是新朝的妖都,再如何混乱,基础的秩序是不会沦丧的。 若是一心不惹事,真的会被祸事天降砸中的还是少之又少,二人皆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天选霉运。 …… 妖都一隅,一处神秘的地下建筑之内。 辛册站在入口处踯躅不前,随同他的是另一名男子,浑身为黑袍所笼罩,灯火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见到辛册停步,黑袍男子也是顿了顿,开口问道:“怎么,后悔了?若是后悔,现在将是最后的机会,我可以安排洗去你的记忆,让你重回人世。” 辛册怔了怔,而后坚定地回绝道:“不,既然决定了,就绝不后悔,只是想起了一些事罢了。” “呵呵,最好是如此。”黑袍男子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可以继续考虑,因为一旦选择了,你将彻底告别人世的一切。再归来时,不知何时。这一切,你,舍得么?” 辛册默默重复了一遍黑袍男子的话:“我,舍得么?” 但本就一无所有,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走吧。”不复多言,辛册主动开口催促道。 黑袍男子深深看了眼辛册略显颓丧的面容,道:“好。” 验证身份,通过,大门开启。 二人并肩走入了建筑之内。 厚重的大门重新关闭。 此处地底世界,再度与世隔绝。 依稀之间,只有一句诗词在此间回荡——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 第128章 在怀疑的时代依然需要信仰 以郭旭阳为首的中央巡视组入驻妖大也有一周多的时间了,期间虽然也流传出了许多坊间传说,却并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得到证实。 温言与舒眉二人在见过了辛册之后,也是一直再未出过校门。 不过在【冲虚之筏】的暗网之上,温言却发现了有意思的一点,近来鸱鸮这个账号似乎有些太过活跃了,尤其是在和新朝妖都有关的一些帖子里,频频可以看到对方留下的痕迹。 联想到曾经他和自己提过的关于妖都的话题,再结合当下妖都最热的安国公主失踪的国际新闻,想到曾经关于他身份乃是东南亚某个小国权势人员的身份猜测——这一切串联起来,这位暗网“鸱鸮”的身份似乎一下子鲜明了起来。 以对方老江湖的性子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行径可能造成的身份信息泄露,但他还是如此做了,便是他认为于身份泄露的可能性相比,获知到更多此时妖都的信息显然是更重要的。 【冲虚之筏】乃是非请勿入的深层暗网,祁致远给到温言的也是他唯一的邀请名额。至于温言自己,目前还没有可以邀请新人的权限。 是以,即使鸱鸮现实身份可能极高,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就变出一个新身份来入驻于【冲虚之筏】。 这点上,温言加入的另一重暗网【金谷园】倒是没这么多限制。几乎不存在身份审查环节,只要步骤正确了,都能进入其中。 可能是因为知道温言身在新朝的缘故吧,她也是被鸱鸮问到了关于妖都的话题,不过温言并没有透露自己目前就在妖都的信息。 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温言无意去挖掘鸱鸮的身份信息,同样不想卷入妖都当下错综复杂的超凡事件,权当不知便是。 而郭旭阳这位院长级的巡视组长不知是作何考虑的,竟然准备在妖大开办一场面向全体学生演讲。此消息通过校务系统,很快便为全体妖大师生所周知。 说实话,对于巡视组的到来,妖大多数人的心理都是矛盾的。既希望其可以扫清当下笼罩在妖大乃至整个妖都的妖氛,又恼恨其偏偏选择了入驻妖大,摆明了就是说妖大有问题、有大问题,平白污了妖大的名声。 而不论师生们的心理都是作何想法,都不能改变这场演讲的开办。随着通知时间的到来,温言也是早早就来到了操场——没办法,报名参加演讲的人太多了,只有操场能容纳下这么多的人。 五月季春,南风驱走巴蜀地域之寒气,气候已是回暖,倒是显得很合宜。 主席台上,郭旭阳端坐主位,几位巡视组组员以及妖大校领导作陪,说起来,妖大学生们也有段时间没有这么整齐地见到自家领导在公开场合露面了——只是,其中似乎还缺了几人…… 一切就绪,没有过多寒暄,郭旭阳已是开启了自己今日的演讲: 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 上午好! 很荣幸今天能够来到妖都大学做演讲,因为我夫人也是毕业自妖都大学,所以妖都大学对我来说就像是自己家一样。 一进家门,光阴倒转。 这些天来我在妖大的校园里走走逛逛,看到许多同学们年轻朝气的面庞,也让我觉得所有年轻的故事都不曾走远。 可是,站在你们面前——亲爱的同学们,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三十多年前年,我本科毕业的时候,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你们的卢校长还是众女生仰慕的帅师兄,我和我夫人也是在那个时候爱得地老天荒。而如今,我们的孙子都已经上学了。 就像当下年轻人喜欢的一首歌里唱的,“记忆中最美的春天,难以再回首的昨天”。 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段将理想“变现”的历程,我们只是一叠面额有限的现钞,而你们是即将上市的股票。从一张白纸起步的书写,前程无远弗届,一切皆有可能。面对你们,我甚至缺少一分抒发“过来人”心得的勇气 。 我以中央巡视组组长的身份来我们妖大,想来很多同学对我都是有意见的。本来我也该安心行使自己的职责,不这么高调地出现在同学们面前。 但我的夫人让我趁此机会可以给她的学弟学妹们讲几句,我的一些出自妖大的亲友学生知道后也如此劝我。 今天,他们有的仍然是一介文人,清贫淡泊;有的已经主政一方,功成名就;有的发了财做了“富二代”的爹,也有的离了婚、生活并不如意…… 但在网上交流时,听说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让我一定要来,代表他们,代表那一代人,向自己的弟弟妹妹说点什么。 是的,跟你们一样,我们都曾在相似的大学环境下学习,青涩的背影都曾被校园的阳光,定格在院子里青藤缠满的绿墙上。但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们和你们之间横亘着三十多年的时光。 那个时候我们称为理想的,今天或许你们笑称其为空想;那时的我们流行书生论政,今天的你们要面对诫勉谈话;那时的我们熟悉的热词是民主、自由,今天的你们记住的是“拼爹”、“躲猫猫”、“打酱油”;那个时候的我们喜欢在三角地游荡,而今天的你们习惯隐形于伟大的互联网。 我们那时的新朝冠绝寰宇、豪情万丈,而今天这个世界第最大经济体,却在遭受着世界上各方势力的冲击,其中国民们还在苦苦寻找迷失的幸福,无数和你们一样的青年喜欢用“囧”形容自己的处境。 三十多年时光,新朝到底走了多远?存放我们青春记忆的“三角地”早已荡然无存,见证你们少年心绪的“一塔湖图”正在创造新的历史。 你们这一代人,有着远比我们当年更优越的条件,更广博的见识,更成熟的内心,站在更高的起点。 我们想说的是,站在这样高的起点,由妖大出发,你们不缺前辈大师的庇荫,更不少历史文化的熏染。《诗经》《楚辞》的世界,老庄孔孟的思想,李白杜甫的词章,构成了你们生命中最为激荡的青春时光。 我不需要提醒你们,未来将如何以具体琐碎消磨这份浪漫与绚烂;也不需要提醒你们,人生将以怎样的平庸世故,消解你们的万丈雄心;更不需要提醒你们,走入社会,要如何变得务实与现实,因为你们终将以一生浸淫其中。 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 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 因此,在你们走向社会之际,我想说的只是,请看护好你曾经的激情和理想。 在这个怀疑的时代,我们依然需要信仰! 也许有同学会笑话,老头子写内参写多了吧,这么高的调子。 可如果我告诉各位,这是我的那些同学同仁们,那些不管今天处于怎样的职位,遭遇过怎样的人生的同学共同的想法,你们是否会稍微有些重视?是否会多想一下为什么三十多年过去,他们依然如此? 我知道,与我们这一代相比,你们这一代人的社会化远在你们踏上社会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国家的盛世集中在你们的大学时代,但社会的问题也凸显在你们的青春岁月。 你们有我们不曾拥有的机遇,但也有我们不曾经历的挑战。 文学理论无法识别精神鸦片的成分,数理科学挡不住西学思潮的泛滥。当利益成为唯一的价值,很多人把信仰、理想、道德都当成交易的筹码,我很担心,“怀疑”会不会成为我们时代否定一切、解构一切的“粉碎机”? 我们会不会因为心灰意冷而随波逐流,变成钱理群先生所言的“精致利己主义”,世故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而新朝的大学会不会像那个无尽洋彼岸的国家有的专家所说的那样,“有的是人才,却并不培养精英”? 我有一位帝大毕业的同事,从大学开始,就自称是“妖大的跟屁虫”。对妖大人甚是敬重。谈到“大新天朝妖大荒”江湖传言,他特认真地对我说:“这个社会更需要的,不是妖大人的适应,而是妖大人的坚守。” 这让我想起妖大百年时,陈平原先生的一席话。他提到自己看到妖大还在西南联大时的老照片给自己的感动:一群衣衫褴褛的知识分子,器宇轩昂地屹立于天地间。这应当就是国人眼里妖大人的形象。 不管将来的你们身处何处,不管将来的你们从事什么职业,是否都能常常自问,作为妖大人,我们是否还存有那种浩然之气?那种精神的魅力,充实的人生,“天地之心、生民之命、往圣绝学”,是否还能在我们心中激起共鸣? 数百年前,欧陆一代圣哲马克思曾慨叹,法兰西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骨气的人。今天的新朝,同样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信仰的人。 也正因此,大学给我们的教育,才格外珍贵。 从大学的教诲出发,三十多年社会生活给的我最大启示是:当许多同龄人都陷于时代的车轮下,那些能幸免的人,不仅因为坚强,更因为信仰。 不用害怕圆滑的人说你不够成熟,不用在意聪明的人说你不够明智,不要照原样接受别人推荐给你的生活,选择坚守、选择理想,选择倾听内心的呼唤,才能拥有最饱满的人生。 梁漱溟先生写过一本书《这个世界会好吗?》。 我很喜欢这个书名,它以朴素的设问提出了人生的大问题。这个世界会好吗?事在人为,未来新朝的分量和质量,就在各位的手上。 最后,我想将一位学者的话送给亲爱的学弟学妹——无论新朝怎样,请记得: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新朝;你怎么样,新朝便怎么样;你是什么,新朝便是什么;你有光明,新朝便不再黑暗! 谢谢大家! (正文内容的演讲改编自卢新宁2012年北大中文系毕业典礼致辞,主题即为本章标题……emmm,这算不算夹带私货呢?咳咳,作者菌已经放飞自我了……多更一章,推动下剧情吧(?????)) 第129章 风雨欲来 这真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讲——不论对演讲者本人还是听众皆是如此。 郭旭阳虽然不曾修行,但温言却分明可以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种“家国天下”的大爱情怀。 大儒之资! 温言毫不怀疑,若是对方能一朝入得文道,大儒境界对于其而言必是唾手可得。 文道修行,全在一心,心境的修持到了,其他的都是水到渠成的功夫,最是不讲道理,也最是可以创造奇迹。 奈何,许多人明明禀赋非常,就是入不得此道门庭,各中得失,未免令人唏嘘。 方君子也来听了郭旭阳的演讲,虽然后者算是他的后辈了,不过若以世俗成就而论,对方却是远胜过他的。 但是,方君子本也不是太过在乎这些的人,反倒是对方身上展露的人道大势的堂皇情怀,只有当其位者,才能养成,这才是叫他欣羡不已的。 无怪乎说朝堂之中好修行,若是他能够借此一国之人念的一星半点用以到自身的修行,如今又岂止只是儒门四段的【心泉】修为。 可惜,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 当他将这些感慨诉诸于舒眉与温言二人时,其实未尝也不是一种劝诫,少年时的一个决定,很可能会影响其后人生的轨迹。 所宜深慎! 舒眉与温言二人都是入了文道的修行种子,方君子也不希望二人将来会面临如自己而今一般的尴尬情境。 尤其是温言,端的是儒门修行的上好苗裔,【浩然之气】几乎被视为儒门修行的嫡系文气,自是受到诸多偏爱。 奈何,温言此生自是许道,这份来自于文道的意外馈赠,终究只能是辜负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的终究还是太早,所以也不必将话说死。毕竟,未来命运将发展到何种境地,尚未可知,万一呢? 在郭旭阳开完演讲会的几日后,中央巡视组终于联合妖都超管局出具了一份声明称:已经拿下了妖大内部的极个别害群之马,并且确认了此前长时间霍乱妖都的超凡犯罪事件的保护伞团体中,妖大的个别领导人也极不光彩地占了数席…… 通告很长,详细讲述了本次超凡犯罪的始末以及部分涉案人员,不仅仅是妖都的大学圈子被腐蚀了,其政坛生态也遭受了相当大程度的破坏,牵连一大批中级官员,震动妖都。 “真是没想到啊……” 舒眉看着新出炉的两部门联合通告,不由叹息着说道。 一旁,温言同样通览了全文,也是一叹:“真的没想到么?过去这么久,风声也吹了这么久,其实每个人心底大都也有了预料了吧。” 舒眉抿了抿嘴,道:“是啊,大抵都有所猜测,不过是不敢、或是说不愿去相信罢了。” 温言呵呵一笑,挑了挑眉,道:“现在风暴只是刚刮起来,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目前公布的涉案官员多是些中层干部,黑大而伞小,你觉得可能么?” 舒眉沉默了一下,继而道:“学姐的意思是?” 温言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舒眉思索一番,终于也是颓然点头认同,道:“没错,中央既然都已经做足了姿态,又岂肯这般虎头蛇尾地草草收场呢,事情大抵还是会有波澜的吧。” 这是一定的! 因为就算是案情处理取得阶段化成果的当下,那位消失已久的安国公主安月至今仍未传出音讯,仍是只能通过安国王室的秘法得知对方仍旧存活,此外便是一片空白。 更让新朝中央不能轻易揭过的原因是——这一轮恶性超凡事件的发生的确是源自于西南横断山脉某位妖族的晋升仪轨所需,且还只是其中一小环而已。 关于这点,官方的通告并没有明说,但是神通广大的暗网之中,已是有人将之捅了出来。 温言现在大概也知晓当初与辛册最后一次见面时,其提醒自己二人有机会便暂离妖都避风头的原因了。 无他,即使是妖兽晋升大妖,往往也不需要太多的仪轨辅助。妖族方面而今动用自己布局妖都之中的诸多暗子犯下这么多的案子,所谋也定然非小! 答案呼之欲出。 此前暗网那位匿名用户也有过猜测,即——横断山脉有大妖将要晋升妖王! 这虽然还只是一个不成熟的猜测,其背后所代表的涵义已足以吓煞无数人。 妖王,妖之王者! 这是可以于现世建立地上妖国的妖族大能,堪比人族的灵境大能。 现如今,人族作为时代主角,先拔头筹诞生了两位灵境大能。 终于,妖族气运也开始了反击,将要催生出属于自己的妖王大能了么? 在人妖两族的种族博弈之间,妖都无疑就成了棋盘之所在。新朝官方现在所做的就是逐一拔除掉横断山脉这位准妖王布局在人族内部的棋子,破坏其各种谋划,阻击对方晋升妖王的步调。 尽管已猜测到了内情,温言并没有选择望风而逃。 无他,妖都毕竟还是人类的妖都,是新朝的妖都。 如今的源星也依旧是人类的时代,横断山脉妖族再如何强势,料想也断然不敢正面挑衅乃是而今人类第一强国的新朝。 在此种氛围之下,她也不用出门招惹事端,仅是在妖大之内体会这种风雨飘摇的时代变奏,已然可以极大增益自身的修行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意便是如此。 修行也是如此,关键时刻,不可畏难,不可退避,唯有迎难而上,不断打磨自身的一颗道心若璀璨宝石,方乃修行之大功德。 当然,这也是温雅在谨慎地权衡过后,觉得这样的风险是自己可以承担的,才果断选择留了下来。 之后,她也隐晦地提醒了方君子与舒眉,但二人却皆不为所动。 倒不是二人都不相信。 而是方君子从近来一些列的事件中,也是感觉到了困住自己多年的瓶颈的松动,因而便是知道风暴欲来,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留下来——进境险中求。 至于舒眉,她只是问了一句:“那学姐为何不离开呢?” 温言当然有自己的原因。 舒眉便道:“学姐既然未曾离去,国家也未曾示警,妖都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民都不曾离开,我又何须离开呢?” “学姐啊,可别小看我呢!眉虽然只是一介弱质女流,但在文道修行上,还是有一份企图心的咧~遇事逡巡不前可不是我辈文道修士该有的行径哦!眉,自当仁不让!” 温言有些惊诧地看向了自己这位小学妹,仿佛要重新认识她一般。 渐渐地,似乎也从中看出了些什么,有些迟疑着道:“学妹这是,文道突破了?” 舒眉展颜笑道:“就知道瞒不过学姐,是的呢,前段时日,听了郭老的演讲之后,心绪浮动,偶有所感,参悟良久,终有所获,便也在文道修行上小小地迈出了一个台阶呢。” 文道二段,气象万千、华盖自生,是为【文华】境! 时代的馈赠,从来不是独属于一人。显然,相比有着先知先觉的温言,这回倒是后知后觉的舒眉更受青睐了。 风雨欲来,她便已先破境,无怪乎乱世多俊杰,实在是人在外界的高压环境下才能更好激发自身的潜能。 在眼下妖都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态势下,妖都的危机系数被大大地提高。 舒眉虽未陷于其中,更不明白深层的真相,自身气机却还是同作为漩涡中心之一的妖大有了交感,阴差阳错之下,受益于此环境的压迫,顺利地精进了修为。 天才?时势? 是时势造英雄?亦或是英雄与时势共舞? 五月的妖都,空气中渐渐多了几分燥意。 第130章 舒眉的红尘气 华盖。 一指帝王或贵官车上的伞盖; 二指高贵者所乘之车; 三指星名,根据星象学,古人认为人的命运中带华盖星; 四指云层上紧贴日月边缘、轮廓不甚规则、内呈淡青色、外呈浅棕色的光环; 五指树名; 六在道教中代指眉毛; 七指肺; 八指穴位名; …… 舒眉落落大方地向温言展示了其养气大成,文华凝聚后的文气拟形之能,这也是华盖的第九种释义——文道修行的第二阶段文华境的标志——气生华盖! 晋朝崔豹在《古今注·舆服》中曾有记载:“华盖,黄帝所作也,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常有五色云气,金枝玉叶,止於帝上,有花葩之象,故因而作华盖也。” 舒眉才只是文华初成,凝聚的华盖也远没有古籍中记载的那般绚烂夺目,但其流光溢彩之形,已是叫人心折。 温言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文道修士的华盖之景。 但见在舒眉的头顶之上,五色流光凝成伞状,其上隐隐有阆苑仙葩之奇景隐现,却看不真切。还有丝丝缕缕的云气散绕在华盖四周,将之衬托地愈加缥缈。 这些云气,温言认出来了,正是具象化了的文气。 不过,为何与她之前感应过的舒眉的【才气】似是有了不同呢…… 回应温言疑惑的眼神的是舒眉的解释:“看来学姐也发现了,正是我的文气的性质也有了进一步的质变。现在还只是一些端倪,但也不再如那空中阁楼似的【才气】一般无所依凭了。” 温言仔细感应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似乎是……红尘气?” “红尘气?”舒眉怔了怔,收回了自己的文华异象,道,“这样么?” 温言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有些类似,或许还得请教过方老师后才能确定。” 舒眉笑着应允了,总归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当二人联袂前去寻找方君子,而后者得知自家的远房表孙女如今非但晋升了文华境,还意外升华了文气后,亦是不由露出惊容。 前不久他还更看重温言的文道禀赋,这才几日未见,自家这芝兰宝树就给自己来了个弯道超车,端的好大一惊喜。 所以呀,身未盖棺孰可料? 未来,当真不可测! 方君子在观察了舒眉处于质变中的文气后,也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没错,舒眉你的【才气】确实是在向着【红尘气】衍变。” 说完,他心中也是一叹,只是为何偏是【红尘气】呢? 文道一途,儒门的核心是【浩然气】,道门的核心是【逍遥气】,墨门的核心是【侠气】…… 偏偏这【红尘气】,并不在各家核心传承之序列,多为尘海颠簸的读书人机缘巧合下领悟入道之气。 非要论归属,其源头还得追溯至“杂家”。 历史上的杂家虽然号称“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实际上流传下来的思想却不多,在思想史上也没有多少痕迹。 一言以蔽之——杂家无圣。 目前公认的杂家之最高成就者——春秋战国时期的秦相吕不韦,其也不过诸子级数,距离半圣境界尚有半步之遥。 后学末进,更是一代不如一代,以至于逐渐消亡于历史之中。 其遗留的学派财产,大头都被儒门所吞并,剩下一些残羹冷炙则散落民间,造就出了一批不入流的小门小户。 在而今现代科学越来越细化的情况下,“杂家”这称号,现在基本上说的就是此人没有专业本事,什么都知道一点,但什么都不精通的意思。 连学派本名都被污名化至此,纵然如今又到了超凡复苏的修行者盛世,基本也可以宣告“杂家”学派的彻底落幕。 令方君子不解的是:舒眉这般年岁,不历世事,却悟得的乃是【红尘气】,实在是奇哉怪哉! 但他也无力去继续深究,文道的心悟一途,本就是这般无逻辑可言,只能说时也命也了。 况且,舒眉能够进境【文华】并进而升华文气已是意外之喜了,又何来的更多贪求呢? 平息了心头一点妄念,方君子接着对舒眉说道:“【红尘气】源自于滚滚红尘,也便注定了你若想精进修为,必要在这红尘世界打滚,却是不易的。” 舒眉舒颜而笑:“红尘确实不易,但又有什么是容易的呢?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介俗人吧,注定了只能在这万丈红尘中沉沦起伏。” 方君子闻言却是神色一正,道:“你能有此觉悟,说明这【红尘气】确实是适合你的。它虽不入各家之嫡传,但在诸子百家之中却都有流传,我儒门之内亦有此道之别传。” “一如温言的【浩然气】可以晋升为【浩然正气】,你的【红尘气】也有着【万丈红尘气】的前路,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了。” 舒眉含笑点头称是。 随着与这位学妹相处的时日愈久,温言对她的认识便也愈加深刻。 舒眉实在是一个令人心生探究的女子。 不由的,温言想到了一句诗——“冷冷清清星在野,疏疏淡淡月围城。” 事既毕,二人也向方君子提出了告辞。 方君子又考校了一番二人的功课,见两人都无懈怠,这才满意地放她们离去。 末了,似也是有感而发,不知是对二人中的谁说的,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吧,道:“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 世传的一句俗语说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而方君子所说的,似乎与之有些相悖了。 舒眉与温言在回返的路上也是就此展开了谈论。 温言:“盖人之不可智用之,过则怨集而祸至。” 舒眉:“所以春秋时,卫国的宁武在国家太平的时候就表现得很聪明,在国家动乱的时候便装作糊涂,孔圣亦赞其智识。” 温言点头:“宁俞之智,仲尼称美;智不如葵,鲍庄断趾。” 温言所说的典故,舒眉亦是知晓,这是记载在《左传》上的一则故事: 成公十七年,鲍庄将齐国大夫庆克和皇太后私通的事告诉别人而被皇太后设计陷害砍了脚。 孔子听闻后,感叹鲍庄的智慧不入葵花——葵花还能向着太阳,用叶子保护自己的跟;而鲍庄居然连自己也保护不了,以致于被砍了脚。 想了想,舒眉最后援引了《淮南子·原道训》的一句话,道:“故机械之心,藏于胸中,则纯白不粹,神德不全。” 这句话选择得就很有水平,那么,鲍庄断趾是因其机械之心么?亦或是其本身就智能有缺? 温言不得而知。 舒眉这句话最初始的出处是《庄子·天地篇》——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乃是有名的子贡见汉阴丈人故事中的一段话。 故事之后,庄子更是借汉阴丈人之口直言孔子为“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於于以盖众,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者乎?” 咳咳,我们道家,就是这样的捏——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杂念,温言也不觉哑然失笑,自己这又都想的什么跟什么呀? 思绪重新回到方才话题上,温言不由想到了关于“机械”与“朴鲁”之辨的一些历史轶事,遂而感慨道:“打算精明,自谓得计,然败祖父之家声者,必此人也;朴实浑厚,初无甚奇,然培子孙之元气者,必此人也。” …… 第131章 妖大之乱 妖大,校长办公室内。 郭旭阳与妖大校长卢朝阳相对而坐。 二人是老相识了,郭旭阳的夫人乃是卢朝阳的师姐,几十年来虽然很少联系,到底还是有着一份香火情在的。 “已经查清楚了么?”卢朝阳的声音有些发涩。 郭旭阳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道:“差不多了,老卢啊,你治下的妖大里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次你怕是……唉~” 闻言,卢朝阳并没有什么动容。 执掌妖大多年,若说他一直对校内的一些阴森鬼蜮毫无知晓,那是自欺欺人之语。不过,对于这些潜伏水面之下的阴渣,此前他一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倒也是真的。 直到最近,在妖都超管局将矛头对准了妖大之时,他已是隐隐有了预感,并立刻开启了校内的自审自查,结果却是不容乐观。 因而,对于今日郭旭阳同他说的,他也是早有了心理建设了。 新朝高校实行的乃是校长责任制,因而即使卢朝阳本人在系列审查中并没有什么问题,最终也是难辞其咎的。 郭旭阳见其不言,继续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安月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外事院那边面对安国的诘问很是为难。” 对此,卢朝阳也是有话说:“安月的下落,裴都主请卜算一道的法师测算过,当仍在妖都境内。可惜,相关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仍是一无所获。” 郭旭阳点了点头,道:“我们下来,裴中枢那边也不好过。他提供的情报应当没问题,我们也通过超凡之法得到了一些讯息。这安月,很可能还在妖大之内!” 卢朝阳略微一惊:“这怎么可能,学校里我们已经是掘地三尺地翻找过了!” 郭旭阳对此也是未置可否,道:“超凡上的事情,谁知道呢。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闻言,卢朝阳面色终于有了变化:“怎么,莫非……” 郭旭阳看着自己这位故人,沉重地颔了颔首,肯定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校长办公室内再度恢复了沉寂。 至于二人提到的裴都主、裴中枢,其实都是一个人——新朝妖都都主裴云天——副国家级的行政级别,中枢议员,议会和国家的领导人。 其作为妖都的一把手,在新朝的整个西南地区都拥有着相当大的政治影响力。说是跺跺脚,西南颤三颤的超级大佬,也不为过了。 最重要的是,对方现在年龄也尚不到六十,仍有着更进一步的潜力。因而,即使郭旭阳乃是中央下来的院长级巡视组长,在提到对方时,仍保留了几分恭敬。 …… 在郭旭阳结束了同卢朝阳的谈话后,妖都超管局、中央巡视组以及在二者监督下的妖大自身安保力量都被调用到了极致。三者间的人员被混编成组,对妖大内部开启了拉网式的排查。 就温言在宿舍中,都遭遇了三轮来自于不同搜检小组的查访,也越发让她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气氛。 又一日,温言照常早起在校园中操练《金刚功》时,神识感知中,妖大的灵能磁场莫名就紊乱了起来。 校园内原本温驯的天地元气变得万分狂暴,温言正引导着天地灵气入体炼化,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若非灵觉敏锐,第一时间驯服了入体的灵气,免不了落得个经脉受损的下场。 而眼下却不是思考磁场异常原因的时候,在距离她不远处,有一股凶煞的妖气冲天而起。布置在妖大之内的阵势也是因之而动,阻隔了这股滔天妖气对于校内学子神志的侵蚀。 温言因为离得近,仍能感受到些许这股妖气带来的压迫感,心头只有四个字浮现:不可力敌! 好在妖大阵势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很快就将其压制了下去。 阵势调动的是一方天地之力,完全镇压了妖大范围内的虚空,同样也令那不知名的妖族再不能借用到半点天地之力。 但是,对方毕竟是以肉身之力见长的妖族,纵然失去了对于天地之力的运用,其自身的力量也足以撼动天地。 温言没记错的话,妖气冲霄的那个方向应该是一幢尚未启用的教学楼——睿思楼。那是一幢建成至今都未被使用过的大楼,原因未知,妖大校园中的不少怪谈都以之为背景。 现在,那里显然真的成了怪谈事件的发生地——一位实力未知但定然无比强横的妖族竟是藏匿在了那里。 看样子,是被人发现了,人妖双方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再联想到此前妖大校内各方突然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概就是知晓了些什么。巡检小组找的就是这个妖族,以及可能被藏匿的安月吧。 “此地不可久留!” 现在自己的位置距那废弃楼只有几百米,实在是太不安全,温言没再多想便准备撤离。 “注意,现在是紧急广播,由于睿思楼内发生特殊情况,所有师生立刻离开室内,按照空中法术箭头指示方向进行疏散!” “注意,现在是紧急广播,由于睿思楼内发生特殊情况,所有师生离开室内,按照空中法术箭头指示方向进行疏散!” “……” 校方的紧急广播第一时间响起,校园上空,许多道法力投影悬浮在半空中,为校园各处的师生们指示了疏散的路线。 凌晨,沉睡的妖大瞬间就被唤醒。 人声鼎沸起来了。 温言也是抬头看到了半空中的投影箭头,顺着其指示准备撤离。一边小跑着,她甚至还有暇思索道:“织世家的全息投影的技术目标大概就是能媲美修行中的法力投影之术的应用吧。” “投影之术看似简单,却需要修行者以法力来催动。而法力,是需要练气龙虎境及以上的修士才能凝练出的力量,并不具备普适性。所以说,全息投影的未来,大有可为啊……” “吼——” 一声兽吼自睿思楼方向传来,打断了温言有的没的的胡思乱想,这吼声中充斥着一股愤怒的情绪。 而后,又是一阵吼声—— 这回,在愤怒的情绪之外,温言还感觉出了痛苦的意味。 再然后,又是一阵意义不明的兽吼。 即使经过了妖大阵势的削弱,这最后的兽吼仍然冲击得温言脑袋发晕、神志昏沉。 它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分贝的冲击,而是具备了神魂层面的冲击力,温言离得又近,猝不及防之下,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更令其不安的是,这吼声中除了神魂冲击外,似乎还藏了许多的讯息在内,也不知道这又是那妖兽怎样的后手。 受此影响,温言也是停步在了路边,勉力恢复起自身的精神。 “妖大修行者,阻止伥傀接近睿思楼!伥傀皆为已死之躯,不必留手!” 一声宏大的话音响彻妖大,就在温言尚未搞清楚其话中的意思时,不远处,两位衣衫不整的学生已是跌跌撞撞地向她所在的方向跑来。观其线路,正是去往睿思楼的没错了。 等到这二人靠近了,温言也看清了其面目。 这是两位男大学生,身上还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但面上却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神情。尤其是他们的双目,皆是翻出了白眼,睁得偌大,似是在以其白眼看人。 当温言对上了他们的白眼之后,就感觉到自己方才恢复些许的神魂又有了不稳的迹象。 这…… 吓得她赶紧挪开了目光,不敢再与其白眼对视。 恰此时,那宏大的男声再度响起:“击破伥傀双目可以击散妖虎附身之魂力!” “吼——” 妖虎愤怒的吼声再次响起,却又很快被阵势压制了下来,传不出多远。 温言也是明白了,这潜藏于妖大校内的竟是一头妖虎,且就在众人眼皮底下,不知不觉间,已是将诸多的学子炼化为了自己的伥傀。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受害人有多少,但估计,这人数是少不了了。 温言心中悚然而惊。 这下,事情大条了,无论最后这妖虎的结局是何,妖大怕都是很难向社会各方面给出一个交代…… 第132章 温言诛伥傀,安月终脱困 沦为了妖虎伥傀的两名男大学生并没有理会一旁的温言,而是选择略过她继续朝睿思楼方向前进。 虽然不知道他们此去的意义为何,但得了传声提醒的温言也不准备就这样放二人过去——如果他们二者还能够称之为人的话…… 这大抵就是那妖虎的后手了,就算这些伥傀是过去当拉拉队的,温言也要将他们拦下! 在此二者将与自己擦身而过之际,温言悍然出手,掌作鹰爪状,直插对方的眼眸而去。 这本当是需要她克服极大的生理与心理的不适才能发动的攻击,但在当前紧张的局势下,却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调整了。 当真正出手的刹那,温言也是后知后觉,未尝对人下过死手的自己,如今动起手来竟也能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这两名被炼化为伥傀的男大学生本身并无有修行在身,纵然得了伥傀之力的加持,也只能勉强格挡几个回合。 温言甚至都不用以目光接触他们的白眼,不需要运用神识来观察战局,仅凭自身的一点超凡灵觉就可以做到掌控全场。 “咔嚓!” “咔嚓!” 几合之后,温言已是彻底掌握了战局,只是她到底还是没能下去死手,如传音中所言的那般戳爆二者的眼珠,将其彻底毙杀。取而代之的是折断了他们的四肢,以此来瓦解他们的行动能力。 看到二具伥傀被自己击倒在地的模样,温言也是松了口气,举目四顾,已没有其他的伥傀再从自己这个方向路过了。 而从睿思楼方向,仍然有着断断续续的响声震动传来,显然仍是处于激烈的交锋之中。 虽然理智上知晓这虎妖陷入到妖大的阵势当中又遭受人族强者有预谋的围攻,定难幸免,情绪上,温言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一时的失神也令她放松了对于身边环境的警惕,原以为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两具伥傀竟又是朝她发起了进攻。 附身于其上的虎妖魂力代替了生物能成了驱使身体行动的能源,因而也就不再受生物体的肉身限制,手脚折断之伤自然也就无伤大雅了。 温言因为这一时大意,其中一具伥傀已是以匍匐之姿,用双手锁住了她的双腿,另一具伥傀趁势欺身上前,作猛虎扑食之状发起了攻势。 仓促之下,温言也甩不脱脚下伥傀的束缚,只能选择正面硬抗另一具伥傀的攻势。 聚气,凝神,时机至,出手。 鬼箭十二,可以辟兵! “啪!” 明劲一声响。 温言再度用出了得自鸱鸮的【鬼箭】法,积攒了有段时日的肺金之气配合自身的明劲劲力,爆发出强横无俦的一击。 嘭! 啪! 先是正面袭来那伥傀的拳架子被温言的拳劲给冲散。再然后,温言拳变为爪,破开对方的中门后毫不停留地直插其双目要害而去。 此时已不是再讲究妇人之仁的时候了,温言终于也是放下了心理包袱。 锐利的爪势直接插入了伥傀的白眼,手指深入其头颅之内数寸乃止。 血浆爆裂! “嗬——” 伥傀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吼声,整个身体像被抽去了发条,猛然一僵,随后便一下子瘫软在地,彻彻底底失去了生气。 解决了其一,温言没有丝毫耽搁。 以双腿发出暗劲,震开了地上伥傀束缚自己的双手,而后劈腿为刀,直直朝着其脑袋劈去。 匍匐在地的伥傀根本无暇反应,已然被这迅猛的劈腿糊了一脸。 啪! 温言这一脚可是未尝半点收力,同样爆发出了明劲的脆响。 坚实的鞋底劈在伥傀脸上,将后者打出了僵直。 随后,温言的手上攻势再度跟进,一个屈身下蹲,双指若剑,已是径直插入了这具伥傀的眼眶之内。 “嗬——” 一阵嘶哑的吼声,伴随着其躯体的一阵抽搐,这具伥傀终于也绝灭了生机。 “呼~呼~呼~” 温言大喘着粗气。 “嗒、嗒、嗒……” 直到滴答的血迹混杂着白浊的脑浆自温言的手指上滴落下来。 这时,温言才缓过了劲来。而后,便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令她不由干呕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以手捂嘴,但手刚抬起来,便又想起来什么的放了下来……emmm,感觉更恶心了。 隐隐的,还有一种残杀同类之后的负罪感,令温言感到心底一阵发虚。 虽然,她可以安慰自己是眼前二者皆已是被虎妖炼化为了伥傀,早已非人。但是,到底还是有些难过自己的心里那层关隘。 这便是每个修行者都要经历的生死观的考验,不仅是对自己的,同样也是对他人的;是对天地万灵的,同样也是对同类同族的。 直面生死,亦是一种大魄力! 显然,温言现在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 就在温言心神恍惚期间,睿思楼方向传来的打斗声、嘶吼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校广播中再次传来一阵悦耳的播音女声,不过这次,对方传递的乃是紧急情况解除的好消息。 但是,这真的就是好消息么? 就在方才短时间的混乱之中,这些往日被称作天之骄子的妖大学子们豁然发现:原本身边玩得要好的同学朋友竟然成了妖虎的伥傀。 随后,这些伥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通通被击毙于当场。 这对于这些尚处于象牙塔中的大学生们而言无疑是超过了其三观认知的画面,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没有人会去在意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被炼化为伥傀的大学生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袭击身边的师生,不然,最终造成的伤亡恐怕还得再多出几倍。 睿思楼那边的主战场中也传来了一个总算称得上不错的消息——除了没能捉住活口而被当场击毙的妖虎之外,参战人员果然在睿思楼内部找到了失踪许久的安月公主。 当对方被找到时,其身体状况都还良好,唯有精神有些萎靡。 在楼内囚禁了安月的处所四周,还绘制有一道道血腥复杂的仪轨阵纹,显然,这妖虎暗中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绸缪,所幸被早早地发现,掐灭于萌芽了。 但事件的后续处理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千头万绪,直教官方管理人员一筹莫展。 妖大上下,一应人员都被下达了封口令,温言也收到了。 除此之外,校方得知她毙杀了两具伥傀后,还表示后续会进行酬功,但温言对此却并没有太大兴趣的。若是有的选择,她宁愿不要这份功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之后几天的夜里,几度梦回,温言似乎都能看到那两具男大伥傀脸上僵硬的神情,以及被自己插爆的眼眶,随即人体组织液那种粘稠湿腻的触感仿佛又回到了手指之上,令她感到一阵恶心。 好在,经过她连续不断地诵经安神后,慢慢也是能驱散此种不适了。 安月那边,经过各方的检查后,确认其身上并不存在妖族的暗手,也终于可以重新回归公众的视野。 这个消息被第一时间通知到安国的大使馆,并传递给了安国王室。 由是,笼罩在妖都上空的阴云总算是稍稍消散了些许。 而莫名其妙地亲历了此番妖大动乱的温言却仍是一头雾水,这整个过程中,她看不清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偏又无人可以解答。 妖都的水,更浑了啊…… 第133章 法境巨擘宋怀真 “‘5.24’妖乱,校内师生死亡106人,受伤一千多人,你怎么看?” 依旧是在妖大的校长办公室内,郭旭阳与卢朝阳相对而坐,向后者发出了灵魂拷问。 今日,经过一天加急加点的统计,关于昨日妖虎作乱产生的人员财产损失都已经被汇总到了校长办公室。 财产的损失都在其次,但这成百上千的人员伤亡,触目惊心,也足以将任何一位官员拉下马。 卢朝阳原本铄矍的面庞此时也是挂满了疲惫:“此番之失,其罪在我。盖子是捂不住的,择日,就向社会公布吧,我愿意接受议会和国家的一切处理。” 郭旭阳神色动容:“一百多人啊,其中大多数都还是风华正茂的孩子!” 卢朝阳艰难地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学校这边会拿出最大的力度去补偿那些‘5.24’伤亡的师生。我当然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但是……” 郭旭阳的话语中满是愤懑与羞愧:“我堂堂新朝,如今竟是被区区横断山脉蜷缩之妖群欺上门来。接下来这发布会,我真是无颜面见死难者的家属以及举国人民!” “……”卢朝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到时候也会列席,若有打骂,由我一并担着便是。” 郭旭阳怒而拍案:“现在差的是你来承担责任么?你又凭什么承担得起这上百条人命的责任?” “……” …… 围绕着昨日的“5.24”妖乱,各方都在开会。 包括了昨日毙杀作乱妖虎的几位主力——中央巡视组的三位高级特勤人员。但此时,他们却不是主角,而是充当了汇报工作的角色,神色恭敬地向他们面前的道装男子事无巨细地阐述了他们这段时间以来在妖都的所见所闻。 而这道装男子正是中央巡视组妖都此行的杀手锏——金丹真人、法境巨擘——中央修行院荣誉院长宋怀真! 宋怀真而今已是年近三甲子的年岁,不过对于法境真人而言,仍是鼎盛之时,一头华发,只是微微鬓染星星,看上去状态就如四五十岁的知识分子一般,儒雅又有沉淀。 大概是教书育人的工作做的久了吧,他虽然是个修道者,身着的也是道袍,给人的观感却是其读书人的气质更胜过道人。 宋怀真更早于巡视组,便已来到了妖都之中。 于此间蛰伏下来,也是在以他自己的视角来观察这座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城市。 如今,再通过属下口述见闻的对比补充,其对于当下整个妖都的内外环境也是有了更深的认识。 “可惜,妖大内的那头妖虎没能把横断山脉里的大妖给钓出来。” 事情的汇报当然少不了昨日的“5.24”妖大之乱,甚至宋怀真当时就隐匿在了妖大之内,等着横断山脉内的大妖忍不住出手,而后来一手黄雀在后。 遗憾的是,直到那妖虎毙命了,横断山脉那边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他们也真是舍得,那么一头成就了妖丹巅峰,距离大妖也不远的妖虎,说放弃就这么放弃了,啧啧……” 涉及法境的事,三名高级特勤不敢过多置喙,待这位宋真人感慨完之后,才出声询问道:“真人的行藏估计已经被妖都方面得知了,现在是否就向他们发出正式知会呢?” 宋怀真不置可否,随意道:“你们看着办吧,我已经和妖都这边坐镇的虞晋年大宗师打过照面了,你们之后的事,我也都不会出面。” 又随意问了几句,都得到了回复之后,宋怀真便赶走了三人。接下来,他还是独自行动。 三人只能无奈称是。 …… 第二日,关于中央修行院荣誉院长宋怀真真人莅临妖都的消息便传遍了妖都政坛上下,妖都官员们也都知晓了这位巨擘人物是来给中央巡视组撑场子的。 一时间,中央巡视组再度成为了妖都政坛的聚焦点,组员们出门办事,变得无往而不利,谁都不想在这时候触及巡视组的霉头,被当成那只为了警猴而被杀掉的鸡。 发生了“5.24”妖乱这么大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中央巡视组这回怕是要动屠刀了…… “宋真人啊……”相关的消息传递到下层,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至少妖大这个圈子是属于能较早接触到此类资讯的。于是舒眉便也知晓了,发出了一声不知何意义的感叹。 温言自是知晓这位宋真人的,毕竟其此前就是常驻于帝都的一位金丹真人。 中央修行院是一所特殊培训学院,不对外招生,针对的都是新朝体制内修行者的进阶培训学习。间或也有一些道脉法脉子弟入学,其毕业后也大多会加入到官方组织如超管局内效力一段时间。 可以说,中央修行院便是新朝官方修行者的人才摇篮,其行政级别也是高配的正院级单位。 当然,这对于宋怀真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作为金丹真人,一方巨擘,其个人境界实力即是地位的保证。按照朝野上下默认的类比,法境巨擘几乎有着等同于新朝中枢议员的地位,即——议会和国家的领导人。 真要说起来,中央修行院荣誉院长的职级还拉低了宋怀真的层次呢。 当然,宋怀真本人对此并无甚芥蒂便是。 新朝的中枢议员尚有五六十人,而法境巨擘却仅有不到三十人,这还是偌大的新朝自超凡复苏至今两百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人数。 对于这等人物而言,世间名利,唾手可得,但他们却往往连伸手捡拾都已经懒得。 所行所为,也都趋近于本心,不再是能被俗世的高官厚禄所能打动的。 那么此时,这位巨擘真人消失在人们视野中后,又去往了何方呢? 不是别地,正是他此前提到过的妖都的那位坐镇大宗师——虞晋年的住所。 “宋院长,你来了。” 大宗师虞晋年的住所是妖都老城区一处的独门独户的偏僻院子,对于宋怀真的造访,他似乎并不显得吃惊。 宋怀真依旧道袍飘飘的儒雅形象,迈步进入了小院之内。只此一步,便是别有一番天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尘埃,不大的院子端的有了几分人间福地的雏形。 这便是法境巨擘其身体自然散发的磁场能量对于周边环境的改造之功——当一名法境巨擘久居一地后,此地自然而然便会被辐射成这位巨擘的道场,是为法域。契合道场能量的普通人若能久居于此,延年益寿、无灾无病也只是等闲。 比法域道场更进一步的便是福地,再进一步的则称之为洞天,这又都涉及到更高的层次了,纵观新朝的万年历史,此类记载都只是寥寥。 虞晋年是武道神通境的大宗师,距离灵境也只有一步之遥。长居一地上百载,原本平平无奇的小院竟也是硬生生被其辐射出了福地雏形的神异。 但是,他而今已是二百四十多岁的高龄了,留给他的巅峰期已然不久。最终能否踏破那一步,谁也说不准。 毕竟,而今整个源星也就梅昭明与科迈恩两位灵境大能。 科迈恩是举白国一国之力,揠苗助长式地探索新道途,自我燃烧后侥幸成功的特例,并不具备可复制性。 至于那位另一位存在,源星第一人——梅昭明。这实在是一个异数,普通修行者哪怕是法境巨擘都与之完全不具可比性,不提也罢。 新朝修行体系内,法境阶段的修行大体分为了两步走,各个道途都是类似。 武道一途,晋入法境之后即称宗师,是为通窍境,此阶段即为炼窍,挖掘自身穴窍内的潜能,最终可以诞生通窍神力。 当通窍武宗炼化的穴窍足够多,通窍神力的积蓄足够深厚时,即为炼窍大成,每个人的身体根骨不同,炼窍大成境界的标准也会不同。 此时,便可以调动体内的通窍神力,在一个或多个穴窍内运转,激发出武者的神通,此境界即为神通境。 神通自生,是为大宗师,也便是虞晋年而今的境界。 宋怀真修行的是练气途径,法境时凝练一颗金丹,是为金丹真人,这一步便也可出阴神了,即代表了具备夺舍他人的能力,可以活出第二世。 当然,新朝至今尚未有金丹真人行此夺舍之事。 道念所持,有大于死生者。 就如同温言这一脉的祖师,张至顺真人,他便真不能藉此法延寿一世么?当然是可以的,但却为有道全真所不取。 世间事,往往有大过死生的道理,有道之士便是能持理之人。 练气一道的法境第二个阶段,名为法相,金丹法相,内蕴法天象地之法理,便只论近战之力,都几可以媲美武道大宗师。 更遑论其练气一道本就擅长的法术道法等远攻手段,可以说,到了法境阶段,练气一道才真正展现出了优胜其余道途的实战能力。 宋怀真三甲子的修为,距离此境界亦尚有一些差距。 灵境之下,法境第二步之修行者便已是此世之绝巅。这也是虞晋年以大宗师之身,独身一人坐镇妖都,便可令数万万妖族俯首,不敢造次的原因。 法境之上的同境界作战,人族向来也是胜过妖族的。 只是现在,西南横断山脉妖族那边有了大妖欲突破妖王的势头,无疑就是打破了这种潜在的平衡。 宋怀真亦是为此而来。 第134章 郭旭阳批妖大 几日的功夫,足够妖大方面初步安排处理好“5.24”妖乱的善后事宜。 接下来,便是相关人员的问责! 安国公主安月已经被安国派来的专机接了回去,虽然妖都这面保证了其身上不存在妖族后手,但显然,安国王室还是更愿意自己来排除掉这个隐患。 由始至终,温言都不曾见到过这位堪称一时风暴舆论中心的女主。 她对于这位名字和自己的好友安弥月高度相仿的安国公主还是有些好奇之心的,毕竟,其可能还同暗网的鸱鸮有那么点关联。 当然,也只是一些好奇罢了,此番既然无缘得见,也并不会觉得遗憾。 身边还有一则好消息传来,那便是自家老师方君子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连番事件后,也是有所感悟,并于日前成功在文道修行道路上前进了一步。 文道四段心泉境到五段心湖境,虽然只是小境界的突破,但这一个不算难的关卡却硬生生卡了方君子数十年。 瓶颈,就是这么玄乎,完全因人而异,普遍的经验只能用以参考,具体实修实证,每个人的情况都大相径庭。 方君子突破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只是在自己人这边小小庆贺了一番。在这样风雨晦朔的节骨眼上,他也不想让自己变得更显眼。 职业五段,内罡或者龙虎的修行者在而今的妖都并不太值得别人关注,但是心之一道的文道修行者值得! 心湖之境,不仅是原本的一汪心泉扩展成湖,相应的【心鉴】之能亦是水涨船高,还有更多的能力提升,这些都需要方君子花费时间去慢慢熟悉。 此时,他需要的是韬光养晦。 眼见的身边的舒眉与方君子都取得了境界上的突破,温言的心态却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无他,自己而今仍处于武道暗劲与练气醒神的积蓄阶段,更早前的明劲与引气的功夫也都需要完善,境界突破并不是她当前乃至往后数年内需要考虑的事情。 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 …… 关于“5.24”死难师生家属的安抚工作,妖大方面也是处理得如履薄冰,好在没有死者家属在校门口拉挽联堵门的事件发生。 死于妖族之手,这是种族矛盾。 生活在妖都之中,遭遇妖兽事故的概率本就要比其他城市大上许多,这也是大家普遍的心理共识。 只是,心里建设归心里建设,谁也没曾想过这份概率会真的降临到自家亲人身上。 灾难,只有100%与0。 纵然是99%的概率,当它没有发生,便是0;即使只有0.01%的概率,但它既然发生了,那便是100%。 在妖都一片肃穆乃至于肃杀的气氛之下,郭旭阳代表中央巡视组召开了此番妖都巡视结果暨“5.24”事件的新闻发布会。 温言与舒眉都通过方君子的关系搞到了现场旁听的入场券。 除了媒体记者列席,妖都社会各界人士之代表也出席了本次发布会。 会上,郭旭阳指出: “妖都大学管理层贯彻落实议会中央关于高等教育工作的决策部署不够到位!” “对立足新朝西南部建设高水平研究型综合大学的规律研究不深!” “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有差距,思想政治工作不够到位,使得师风建设不够扎实!” “加强学科建设不够有力!” “聚焦国家重大战略需求有差距,服务西南地区经济圈建设不够主动。” …… 舒眉与温言二人悄咪咪地坐在自己的后排座位上,看着台上那位中央巡视组长挥斥方遒。 而妖都大学的校长卢朝阳此时也位列席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郭旭阳在批评妖大以及以自己为代表的校方管理层。 这些,都是应当的,不是么? 除他之外,妖大其余几名列席成员的面色便不是那么好看了,显然也是未曾料到这位郭组长竟然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就在媒体记者面前痛批学校。 无数镜头对准了他们,令其更是如坐针毡。 舒眉看着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校领导们此番坐立难安之态,亦是有趣:汗流浃背了吧,小老弟? 温言通过她的眼神,瞬间也是看透了她这点幸灾乐祸的小心思,不由摇头失笑。 发布会仍在继续,郭旭阳当然不会就这样简单地放过妖大。 “……妖都大学在实行当前的校长负责制的实践中,存在薄弱环节,工作机制落实不到位,院系领导班子成员的政治功能作用发挥不够……” 肉戏来了! 早些年前,关于调整高校当前的校长责任制为议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的舆论之风就已吹得甚烈,不过碍于举国上下的反对声量太盛,最终也是没能有所推进。 此番,借着妖大上下领导层都身陷“5.24”妖乱漩涡的关口,正是一举扫平其内反对之声,藉此推动制度改革的好时机。 当郭旭阳明确说出了将在妖大内进行“由【校长负责制】转为【议会领导下的校长责任制】的改革”后,现场的妖大人员,除了卢朝阳神色未变,其余诸人皆是面色遽变,更有甚至,如丧考批。 这些人急得简直就要抓耳挠腮,频频用目光看向了他们的校长,而卢朝阳却始终一言不发,似乎已是默认接受了这个结局。 而这个结局,更早时候,他便已知晓。 发布会现场的快门之声在这一刹那响彻,所有媒体人无不疯狂按动相机,将一幕幕诸人诸相之景定格下来。 温言感知到其中有不少镜头还对准了观众席,微微调整了下身形,避开了镜头的捕捉。 此次发布会上,郭旭阳真的是重锤出击,宋怀真的到来更是为中央巡视组撑足了里子,可谓是百无禁忌了。 “……妖都大学在落实全面从严治校两个责任不够有力,压力传导不到底……” “……财务管理、基建、后勤、招标、采购等领域连接风险较大,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仍有表现等。” “……” 郭旭阳洋洋洒洒地又是指出了妖大的诸多问题,但这些问题再如严重,在有着政治敏感性的人眼中,都不如此前其提出的【议会领导下的校长责任制】的制度改革来得重要。 其后,还有关于中央巡视组对于处理“5.24”妖乱的若干指导意见也都在发布会现场被提了出来。 这些当然都是十分重要的,关乎上百死难师生家庭的抚恤安排。但在与会的权势人物耳中,亦是不如妖大制度变革来的有冲击。 在云端站久了的大人物,很少会再去关注尘土里的小人物。他们目光所见的,只有和自己在同一水平层次的所谓大人物。 但当改革的风吹向他们之时,争不知又有几人仍在天上,几人又坠落尘埃。 可以预见的是,由此带来的权利的移交,必然会扯动此前妖大这棵参天大树上盘根错杂、密密麻麻布下的利益关系网络,抖落其上附着的无数虫豸尘埃。 一声声的快门声响,此时在温言耳中听来,仿若那欲来浪潮的涛声,大潮未至,声浪已是震天撼地。 她身在其中,就如同一叶飘零的小舟,只能随波逐流。 这是一个普通人在社会变革的大势下的无能为力。 风起青萍之末。 这一刻,温言仿佛看到了在青萍之处缓慢起舞的一缕微风,看到它将会旋转积蓄风势,逐渐壮大,最后席卷天下。 这是时代吹出的风。 由此,她也大抵明了了方君子此前历经妖乱事件后幡然破境时的那一点灵机。 说到底,不过四个字——顺势而为。 文道修心,儒门修功名。 温言有预感,若能投身入这高校制度改革的浪潮之中,并最终全身而退,儒门的修行者将得到难以预计的好处。 仅是参与者尚且如此,其顶端的设计者又当如何? 这便是身在朝堂好修行的道理,对儒门而言尤其如此。 可惜,这却非她的道。 她看到了,只会敬而远之。 改革的风吹进了妖大,吹不动温言的一颗道心。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这是前朝文道圣人,万年以降文道集大成者阳明先生留下的“十六字心传”,不止于文道,一应修行,又岂非这个道理? (郭旭阳批妖大的内容参考自2021年9月中央第七巡视组对四川大学的评价) 第135章 方君子磨镜 为官的,家业凋零。 富贵的,金银散尽。 有恩的,死里逃生。 无情的,分明报应。 欠命的,命已还。 欠泪的,泪已尽。 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合聚皆前定。 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 看破的,遁入空门。 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这是明末新初的小说家大家梦阮先生的证道之作《石头记》的结尾词。用于形容此时的妖大,温言觉得,是再贴合不过了。 小说家作为诸子百家中的一个细分小流派,自古以来的最高成就者也仅是寥寥几位文宗人物。 文宗者,文道之宗师也,是对文道职业九段中第九段【丹心境】修行者的尊称。这也是默认了其与武宗平起平坐的地位,不是法境,堪比法境! 昔年,梦阮先生天纵之才,奈何却是以小说家之根基入的文道,其恢宏之作虽然包罗万象,最终却也仍是没能助力其攀登上历代以来小说家们心心念念的法境诸子的层次。 也可以说是生不逢时,及至超凡复苏,其人已是年近半百,其后虽因入得文道而增寿百年,最终还是黯然倒在了法境关口之前。 若不然,真有机会成为新朝数千年以来第一位小说家入道的法境诸子。 甚憾!甚憾! 百年前,梦阮先生卒,时为当朝文宗,所作《石头记》,堪称千古经典,至今仍为天下读书人钻研不绝。乃至,在当下还衍生出了一门专门研究《石头记》一书的学问,是为“石学”。 遗作辉煌至此,不是诸子,也胜似诸子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校长负责制向议会领导下的校长责任制的高校制度改革自妖大中率先开启,也令步入了六月初夏时节的妖大校园内的气氛更为躁动了。 这次的大动干戈已经影响到妖大的正常教学秩序了,不过自帝都而来的改革领导小组依旧不为所动,显然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为将来在新朝其他高校动刀打下一个漂亮的样本之作。 这一切对于温言却是没什么影响,算算时间,她的研究生生涯也是即将结束,再往后,她也不打算继续进学了。 修行到她而今的境界,愈发明白了“断舍离”的重要性,古代文学一道的知识,她已是大体掌握,足以应付各种三教经典的理解参悟,再深入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她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外公以及秦澜导师,二者虽然有些遗憾,却都理解并支持其做下的这个决定。 温言是有极佳的修行天赋的,确实也不应当荒废时间在这些“无用功”之上。 关于方君子,他在晋升心湖境后,也与祁致远再度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两位老友之间在这人生的暮年光景中,仍能齐头并进,你追我赶,倒也算得上是一出佳话了。 是所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在经过了一段时日的沉淀后,方君子也大体消化了晋入【心湖】境的一些收获感悟,于是便又唤来了温言与舒眉二人,传授知识心得的同时也是考校二人的功课。 结果当然是令其满意的,仅管时下妖大内的人心动荡,二人受到的影响却是极少。 方君子眉目含笑,道:“不错,你们在文道上都是有天赋的。那有些事情我也可以现在和你们说说了,尤其是温言你。” 温言神色一正,认真倾听。 “一桩禅宗的公案想必你们也都曾听过:禅宗五祖弘忍为选嗣法弟子,命寺僧各作一偈。上座神秀主张渐悟,作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慧能主张顿悟,让人代书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得到弘忍赞许,密授法衣,是为禅宗六祖。” 温言与舒眉二人齐齐点头,却不知方君子说起这则故事有什么深意。 方君子继续说道:“释迦之道,传至中土则成佛,又历经演变,分出了禅宗。现在的禅宗传承,已是另辟蹊径,脱出了释教的藩篱。我们而今的文道修行一道亦是从中汲取了诸多的养分,而禅宗的心悟一道也被纳入了文道修行的框架之内。” “儒门之法隶属于文道,文道之内却不仅仅只有儒法。我现在要和你们说的便是儒门之所以能占据了此心灵修持一道的命名权,将其称之为【文道】的重要原因——【心鉴】。” “儒门的【心鉴】准神通乃是由中古宋时朱熹朱子于观书后有感而草创,总合前古法门,结合古今智慧,经过数千年传承完善,才有了现在的【心鉴】。而当时,朱子所观之书便是《六祖坛经》。”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心田涌心泉,心泉生心鉴,再然后就是不断打磨自己的这面心鉴的功夫了。这个过程,也被称作‘磨镜’。” “唔~”之前都好好的,直到听到最后“磨镜”两字,舒眉顿时有些绷不住了,好悬没有直接笑出来,不得已只能以连连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温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大概也知道这位小师妹这般是为何了,不过她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方君子:??? 不太明白现在年轻人的世界,方君子正打算出言询问,手机中一则电话却是打了进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温言,选择直接接通,并打开了外放。 就在温言不解之际,便听方君子手机中传来了一阵豪迈硬朗的声音:“哈哈哈,伪君子,中五段的境界适应得如何了?” !!! 温言一愣,这不正是自家外公的声音么。 方君子轻笑一声,回道:“好得很呢,现在正在给你家宝贝外孙女和我的表外孙女传授经验呢。” “啊,小言也在啊?”电话那头的祁致远明显是吃了一惊,连带着语调都变了,“你在妖都过得怎么样啊,听说妖大现在可有些不太平啊,你那边没事吧?” 虽然早就和外孙女通过了电话,知晓对方过得很好,话到临头,这些关怀的问询仍是会不由自主地流露而出。 温言自不会不耐,一一回答了外公的询问。 方君子:这个老夹子…… 温言同祁致远交流了好一会儿,话题才回到了两位老人之间。 祁致远:“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儒门在文道的修行中段时有‘磨镜’一说,不仅是打磨心灵的【心鉴】,同样也可以在现实中打造属于自己的【心鉴】。原先你还差些火候,现在你这个阶段应当是差不多了吧?” 方君子:“待我再将境界稳固一番,大概可以一试。” 祁致远:“哈哈,那就提前预祝你成功了,【心鉴】若成,便是准法器了,还真要被你给走到我前头了。” 方君子语带轻快之意:“未来的事,说不准。现在,还是以‘磨镜’为要,心灵自足,万般缘法自然到来。” 说完,方君子有感而发,作出一首诗道: 磨镜争如磨我心,我心自照远还深。 鉴回名利真清净,显出虚无不委沉。 电话那头,祁致远沉默片刻,亦是和诗回应: 一片灵光开火道,万般莹彩出高岑。 教公认取玄玄宝,挂在明堂射古今。 温言、舒眉:…… 你们文化人的聊天都是这样的么,一言不合就作诗和诗…… (看到标题想歪的同学自己去面壁思过( ̄  ̄)σ…(__)ノ|另:文末两首诗皆为王重阳所作……在家里面,一点都不想码字啊啊啊啊!) 第136章 返帝都 匆匆的六月一晃而过,妖都的主旋律依旧是妖大改革的一摊子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时就会牵扯出官员领导的腐败落马案件。 舒眉不时便会同温言聊起当前妖都政坛的风云变幻,妥妥的一线吃瓜群众。对于纷纷落马的贪官污吏,也是表达了自己愤慨之情。 闻言,温言却是哂然一笑:“其实……(此处为赵公子的一句话,被审核了发不出去,宝子们可以猜一下(?_?|||))” 舒眉:(¬_¬)瞄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是会被和谐的!!) …… 妖大管理制度的改革被坚定地推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央方面的决心也被妖大、妖都乃至新朝学界等各方面知晓了,相应的各种明里暗里的抵抗力度也是开始慢慢减弱。 奈何,毕竟大势在彼。 新朝虽然不算是中央集权制政体的国家,但其中央的权威仍是凌驾于地方。当中央方面下定决心办成一件事且师出有名时,地方是很难违逆中央的意志的。 就比如而今的妖大制度改革。 温言仍旧在妖大中做着自己的划水选手,但是,却也划不了多久了,因为又一年的毕业季就要到来了。 此番,她也将真正告别校园的象牙塔,前路何方,尚不可知,但总归还是值得期待的。 有一点叫温言很是无奈,那便是此前在“5.24”妖乱时,自己毙杀两具伥傀时,被其中的一具束缚了双脚。也正是那时,伥傀的指甲抓破了她的皮肤。 她在事后也进行过及时的治疗与检查,却并未发现问题,方君子也查探过,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当方君子自身的修为推进到【心湖】之境后,再以其【心鉴】照看,却发现了萦绕在温言腿部已然愈合的伤口处的那一缕未散的魂力。 虽然构不成威胁,更像是一种标记,却也足以令她心惊,搞不好自己出门便会被那虎妖的同族给找上门了。 所幸,既然发现了,剩下的便好处理了。 同样的情况,在方君子的检查下,许多参与了诛杀伥傀的修行者中,都间或存在。其中有人已是在外出时意外丧命,众人原先还以为只是小概率事件,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也让余者愈加庆幸。 而横断山脉那边愿意为了一头已然陨落的妖虎再行报复之事,同样也代表着这头妖虎的身份定然不同一般。 不过其再不一般,也已伏诛,身死魂灭后,自然一切皆空。 这也同温言没什么关系了。 妖虎生前乃是极其接近大妖的内丹巅峰层次的妖兽,不过这印记毕竟只是区区一具伥傀所留,温言在花费了一些时日后也是成功驱除了。 不过,她也是小看了这伥傀所留的魂力印记,整个驱除的过程虽然乏善可陈,却着实是一件耗费精气神颇多的苦差事,这玩意的存在比她想象的顽固多了。 成功驱除后,温言只觉身心一空——不仅是身心卸下桎梏的空,更是精气神耗费过多后的空虚感,得好些时日才能温养回来。 当然,令她有些小惊喜的事也有,那便是宁青竟也来到了妖都。 帝大九清——清冷宁青。 对方依旧是一袭素衣,负剑而行,但是身上那种利刃出鞘的锐意却更加明显了。 普通人只是靠近她都能感受到一种芒刺在背的异样,下意识便会远离她。 ——犹如人近剑,还自伤其身。 剑者,自不近人。 当温言再见到她时,以【心灵视界】看到的,便是对方就如同一柄散发着金性锋芒的利剑。 此心,为剑心。 宁青真的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当她再见到温言时,第一时间也是想起了曾经二人在帝大中的那场未完成的约战,便想再续前约。 不过,宁青在战意勃勃地打量了温言一番后,却又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温言苦笑,将妖大之乱的始终简短地诉说给对方。 “5·24”妖乱的事情,宁青自然知晓。经由温言这位当事人之口试,了解到更多内情后也是面色一肃,眉目含煞,道:“横断妖族,霍乱人间,其罪当诛!我此番前来妖都,也是受门中长辈指点,言此地或为将来冲突爆发之起源,看来,便要应在这妖族身上了。” “正好,我辈仗剑在手,正当利刃出鞘之时,非如此还不值得我前来呢!温言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 温言愣了愣,道:“暂时倒也没想过,再看吧。” 修道清静无为,随时随地皆是。 她不是战天斗地的剑修,也没有汲求于尘世的欲望。一切修行之来往,不过应了一个“随波逐流”而已。 宁青眉宇间满是飒然,道:“嗯,我此番有师门推荐信,准备入妖都超管局历练。最近你既然元炁匮乏,那我们的约战便再约改日吧。” 说完,已是飘然离去,杳然洒脱。 温言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有些羡慕于对方的这份潇洒,这却是自己学不来的。 到底,她也不会想去学的。一点点的歆羡之意只是对于不可得之物的一点向往罢了。 她确实也是不知道自己该当何去何从的,只知道自己即将进行的行程是返回帝都,去参加帝大的毕业典礼。 在此不久前,楚歌那边又联系了她,想要同她商量琼酒的新款酒——【千年梦】的一些销售事宜。 听到这个名字,温言大致便知晓了所为何事,因为此酒方背后,大概率仍是有着其灵酒的版本。 只是,不知道而今大体能算是功成名就的楚歌此时又将开出怎样的价码来。 只要对方的要价别太离谱,自己这边总也会答应的。 只能说,楚歌虽然也是职业级的武者了,却仍是未将自己定位成一个纯粹的修行者,行事还是喜欢以商人的利益思维来思考。 修行者之间,的确同样会有互通有无的交流——财货上的或是道法上的,但在自己外用充足了之后,便应当少一些和世情人情及黄白之物的因果沾染了。 当然,这只是闻言自己的思量,对于不同的人而言,外用的“充足”也有不同的标准,大抵楚歌便是那个“充足”阈值比较高的人吧。 但是这些也都与她无关了,非我同道,皆为过客。 返回帝都前,温言也将此事同外公进行了同步,临川那边给出的意见最后汇总起来只有四个字——任他开价。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随着超凡复苏进程的加剧,超凡修行者在社会中拥有的话语权也会进一步递增。 现在或许甚是鸡肋的一些修行外物,会在将来发挥更大的作用。 见微知着,祁致远赌的便是未来超凡大势的到来,修行文明的兴盛。虽然,他很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返回帝都的飞机上,温言也是趁机查看了有关琼酒公司近些年来生产销售的财务报表。 当真难为她了,若非因为这琼酒事宜,这些都不该是她需要掌握的知识。而她本人,确实都是对这些商业上的弯弯绕绕不甚感兴趣的。 emm,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飞机划破了云海,稳稳当当降落在帝都第一国际机场,织世那边已经亲临机场来接她了,随行的还有戴晴。 这半年未见,织世身上的一股子威势显得更加深重了,显然是在自己的片场与工作室中掌握生杀大权习惯了,培养出来的。 跟在她身侧的戴晴倒是一如既往,黑白灰配色的服饰,低调地陪衬在自家老板身侧,给人以一种很是沉静的观感。 织世的这位大管家,算是选对了。 温言很快便在人潮中看到了她们,织世心有灵犀地与之对上了目光。马上,什么冷峻女总裁的画风瞬间被打破,喜逐颜开地迎了上来,张开了怀抱求抱抱。 温言嘴角扯动,还是难掩笑意,也是配合地一把将之拥入了怀中。 “果然还是小言言的怀抱最舒服,位置刚刚好,软软的,香香的。”织世在温言怀中一阵撒娇,口中还蹦出一些无遮拦的话语。 戴晴在旁,亦是忍俊不禁。 温言只觉一阵无语,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啊,一把掐住了好友命运的后脖颈将之拽离了胸膛,愤愤地盯着对方。 织世却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讪笑着看着她,讨好道:“这不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嘛!” 温言:你最好是。 …… 三人互动一阵,在公共场合,也不方便交流更多,便离开了机场。 叙旧什么的都先放下,相比于其他,温言更关注的还是修行上的事。但在检查了织世的修行情况后,却是遗憾地发现对方仍是停留在业五的水准。 这是懈怠了啊。 对此,织世只得娇声讨饶:“这不是实在太忙了嘛,也就荒废锻炼了。不过,我听说白国那边最近貌似研究出了个什么【人体潜能进化药剂】,能够大幅度提高人体的精神力与身体素质。” “普通人都能用,若和修行者搭配使用,甚至还有1+1>2的效果。不过目前还只在国外的一些权贵阶层流通。若是属实,有了这药剂辅助,我感觉自己进阶职业级也不是难事了。” “哦?”这倒是温言所不知晓的消息了,便让好友展开了说说。 不过织世对此也只知晓个一鳞半爪的信息,还都是从他老爸偶尔的闲聊中听到的,听说这个【人体潜能进化药剂】是白国开发出来的,目前还只是实验室产品,产量极低,在群星联盟的一些达官显贵层面大受追捧,有价无市,更多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言记下了此点,打算之后在暗网中查询一番,若真如织世所说的一般的话,这药剂将可以帮助修行者在入门阶段省却无数苦功,大幅增加职业级修行者诞生概率。 甚至,若其对职业级修行者也有拔群效果的话……温言已经难以想象其背后蕴藏的利益有多大了。 白国的修行界第一人科迈恩虽然完败给了新朝梅天人的元神照影,但并不代表白国在这条现代科技修行的探索道路上的付出就是无用功。 研究基因破限者修行体系的道路上,产生的副产品数不胜数。 至少,而今这才露出点苗头的药剂便已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略过此节不提,让温言倍感欣慰的是,戴晴这半年多来并未有放松自身的修行,而今也算将将摸到了练气修行一道业二水准的边了。 以她第三流的练气资质,又是大龄才初接触修行,现实又有大量工作要去忙,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也算难得了。再对比一下某位“不务正业”的友人,简直高下立判好么! 这样一番对比自然又是激怒了那位“不务正业”的某人,引得她一阵暴跳如雷。 温言只是淡定地看着某人在那儿无能狂怒,一点都不带怕的——因为某人正在开车哩,根本无暇腾出手来干别的什么,只能乖乖地听着。 戴晴便在一旁笑而不语,看着这对好友互相拆台,也是一种乐趣。 “晴晴,你的驾照什么时候才能考出来啊?我受不了,啊啊啊!”这是某人又在哇哇叫了,眼见得奈温言无法,转移了话题。 无辜躺枪的戴晴:“快了,下周路考,过了再补个理论考即可。” …… 第137章 千年梦、十日死 织世与戴晴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陪温言,因为衣某人已经开始准备筹拍自己的第三部电影了。 有了前两部的成功,新电影的筹备工作一经展开就被放在了聚光灯下,不时会有狗仔来跟拍。 这次来接温言,还是特意甩开了狗仔才来的,因为知道好友喜静的性子,故而,时下还是少和自己掺和在一起为好。 久别帝都,温言也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对此也不以为意。 自己名义上的学生——柳缱绻已是在过去的六月份里结束了大考,成绩出来了,差强人意,不过在她老爹的钞能力下,捐读进帝大也不成问题。 当然,帝大方面是从未承认有“捐读”这一回事存在的,但他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平权社会,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能做不能说的。 大考结束的小姑娘也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利用这个漫长的暑假,准备来一次环球旅行,此时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个国家。 因而,这次回帝都,温言也并没能见到对方。 另一位安弥月也提前跑路,返回了清微道脉,这倒叫温言有些遗憾,本来她还想同对方说一说妖都的那位同她只有一字之差的安国公主的事情哩。 安弥月、安月,真的是很巧啊。 顾采之与裴清浅倒是都还在帝都,和她俩随时都能聚,也不用急。 因为有人比她们更急——楚歌在知晓温言回来后第一时间就约了她,想和她聊一聊关于琼酒的事情。 说来,楚歌今年也要毕业了吧,不过听说校内商学院有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想要收他做研究生。 楚歌的做派就不像是个学习钻研的人,校内成绩更是一言难尽。不过嘛,人家毕竟切实是在商业上出了成绩的。 以楚歌现在的成就而言,但也勉强称的上一句“羽翼已丰”,但若能读商学院那位大教授的研,也算是多一条结识更高端人脉的路子,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当然,具体如何还得看楚歌自己去判断了。 温言并没有拖着对方,约定了时间,双方很快便会面了。 和之前一样,此次楚歌仍是带着云纸烟出席的见面。 相比与此前,经过经年企业间厮杀锻炼的云纸烟此时已然褪去了在校时的那种学生青涩,出落得干练大方,英姿飒爽。 对此,温言也有些好奇,毕竟,她可是知晓的,那位楚歌昔年亲自评选而出的“清甜”王可儿同学可还在琼酒公司里任职,也不知道楚歌是使的什么法子让二女之间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虽然,就目前看来,楚歌和王可儿那边并没有什么。而且,他一直对外公布的也是云纸烟是他的正牌女友。但是直觉告诉温言,楚歌和王可儿之间大概率还是有着什么的。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二人,温言并没有去哪壶不开地提哪壶,友好回应了二人的招呼,双方就坐,正式开始谈事情了。 令温言没有预料到的是,此番楚歌居然不止是要出让【千年梦】的灵酒配方,同时还想把最后一份【十日死】的灵酒配方也一同打包出售。 条件么,就是回购温言他们手中的股份。 在楚歌原本的预料里,这将是个艰苦卓绝的谈判过程。毕竟,此时的琼酒已是有了飞腾之势,在这个节骨眼上踢人下车似乎有些不那么合适,所以只能拿出了对对方而言难以拒绝的诱饵。 即便如此,于谈判上能否成功,他在心中都是没底的。 不同阶段的公司需要不同的股东,显然,此时温言这边能够提供的助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琼酒的快速发展了。 那么,便是时候拉新的投资客上车了,温言家族,便是那个被替代者。 说得现实一些,就是温言这边的实力已经不配再在琼酒公司中掌握这般多的股权了,同样不配再在功劳簿上躺赢地享受公司发展带来的红利。 虽然说起来,当年温言这边入局对于琼酒能发展起来还起到了雪中送炭的作用,但这几年的投资回报也足以支付他们当时的付出了。 楚歌心中便是以这些理由说服的自己,毕竟,他还没能做到商界老油条一般重利忘义,对于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还是需要进行一番心理建设的。 至于说温言曾对于他有过指点之恩,那便是个人之间的恩惠了,有机会,他总也会报答的…… 就在楚歌这面患得患失之际,温言却出乎意料地接受了他提出来的要求。 这个答复温言几乎没太多犹豫便定了下来,无他,她早就对心思偶尔还要牵挂在这样一家公司里感到厌烦。眼下,既然有机会套现离场,报酬还有自家需求的灵酒配方,且还是两份,那么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不是看不到琼酒公司背后蕴藏的利益,但她本也就是对金钱财富看得不甚重的性子。 够用,就行。 其余,不过是趴窝在账户上的一串数字罢了。 对于财富观,温言自认为小富即安的状态才是最好的。若是大富大贵,则必然关联无数人的命脉生计,那时候,就不是自己想不干就能不干的了——是无数人乃至整个产业、社会都会逼迫着你继续前行,这才是身不由己。 “嗯?” 楚歌正待继续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时,猝然间却听到了温言同意的回复,不由有些愣了神。 他先是看了看温言,见对方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是转头看了看云纸烟,却见后者也是一脸的惊愕。 温言有些好笑地看着二人这番作态,刚还在心说这二人算是历练出来了,看来还是不够啊。 不过,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今日过后,交易结束,这场莫名而始的合作也将以莫名而终,化作一个完整的轮回。 在温雅点头应下了之后,剩下的事情也就很好谈了,无外乎是补差价的问题——是楚歌一方还需要补给温言一方差价 琼酒发展至而今,市场估值已经逼近十亿新元大关,温言一方手中的股权估值也价值数亿了,外加还有一座酒厂的资产——楚歌是想要联同酒厂一同收购了的。 算下来,温言他们家当初不过是大几千万的投入,短短几年时间便翻了十余倍,这投资回报比也是没谁了。 显然,楚歌是拿不出这笔钱的,除了以两份灵酒配方溢价抵资回收的股权,他剩下的现金流并不足以介入到此种规模的商业收购中。 作为公司的创始人,他并没有大量套现手中的股权来获得现实生活中声色犬马的享受。这点上来看,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创业者,也因此更受其他投资方的青睐。 剩下的部分交易,是他作为中间人撮合温言与他新物色的几家入场机构之间进行的交易。 对此,温言自无不可。 卖谁不是卖,反正具体的谈判交锋,也有外公安排过来的专业团队协助进行,并不需要她额外费心。 她此时更关心的是两张新得的灵酒酒方——【千年梦】、【十日死】。 根据酒方的介绍性描述,【千年梦】灵酒很容易就能勾起饮者埋藏心底的一些记忆,这些记忆或好或坏,会在饮者脑海中快速略过,恍然如梦。 很多事情,往往连本人都已经遗忘了,但是【千年梦】却可以助人重新回忆起;同样有些事,本人不愿意再去回忆,【千年梦】同样会令其血淋漓地展现在人之眼前。 对普通人来说,这个效果好坏参半。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千年梦】这效果一定程度上对于锤炼心智,祛除心魔倒很有一番作用。 至于【十日死】,则如其名,饮者会陷入长醉不起的状态,一般在3~7日,最长可以达到10余天,故称【十日死】。 这个效用时长在普通人与职业级初中段修行者身上并无太大差别,或者说影响其时长的并非是修为——至少在职业高段以前是这样。 若说【醉生梦死】系列灵酒的其他三款还能让普通人品尝,【十日死】则完全不适合普通人饮用了。 长时间的醉死状态,对于普通人的身体将会是一个极大的负荷与损伤,即使是修行者,也需要酌量克制,不然同样会伤到身体。 有着这般大的弊病,此灵酒同样有其益处,那便是每次醉死醒来后,饮者的身体及心灵状态都会像是得到了一次更新,扫除尽沉积的负面情绪与尘埃,重新上路。 从某方面讲,这才是一张神级酒方。 特别是对于正巧需要的人而言,简直千金不换。 这点楚歌会不知道么? 大概率是知晓的,但他却并不能正确地认识其真正的价值。或者说,还是那点——商人思维与修行者思维的差异。 楚歌,不是个修道者。 这两道酒方都被温言传回了外公那里,不过祁致远因为仍处在气血抱丹的阶段,一切以突破至武道第四境的丹劲境界为第一要务,此时倒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再来处理灵材、酿造灵酒。 但从他和自己通话时的语气看来,其心里还是分外高兴的。 特别是【十日死】这道酒方,其独特的作用与副作用若是属实,对于一些年岁老迈、暮气沉沉的修行者而言,当真是一缕福音了。 剩下的,就是测试这酒所能作用的修为上限了。 职业级的高段,又是另一重风景,祁致远对此也并未抱有太多期待。仅是目前效用,便已是值得。 至于说自家的琼酒股份被卖了一事,祁致远同样看得很开,反正本就是外孙女温言的产业,怎么处置都是她自己的事。况且,如今这么个情况,在他看来也是全然不亏的。 修行者么,还是简单点的好。 第138章 红尘练剑 谈判的进度很快,楚歌的本意,这次股份回购并不是要彻底清退温言一方,而是还想着给他们留个几个点的股权,也不算断了这份香火情。 不过温言并没有接受这份好意,虽然知道这残留的几个点股权未来可能会得到数以百倍计的回报,她仍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全盘退出。 从楚歌而今的行事中,她便已经能看出,其心非小,其志非浅,包括这次引入的新的股东,也是非同小可,背后掺杂了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复杂,往往便是麻烦的代名词。 温言,恰恰不喜欢麻烦。 既然欲得之物已到手,剩下一点好处,又何必要全部到手。 不贪,同样是温言的性格特点。 更具体的股权交割,支付方式等问题自有团队在谈着。帝大中,温言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研究生203届的毕业典礼。 自妖大刮起的高校管理制度的改革之风还没有吹开,此时新朝高校仍旧是校长治校,一人集权的管理模式。但是,温言敏锐地发现了,主持人在进行领导人介绍时提到了一个领导的职务是校委会的。 校委会,这是一个新出现的行政机构,此前温言未曾听说过帝大还有这么管理机构。但是顾名思义,委员会么,民主集中制,类似于议会制的形式——帝大这是早早觉察到了这股吹向学界的飓风的风向变化,试图内部自我革新,从而平稳度过接下来可能蔓延开来的一场风波。 亲历了妖大体制改革的温言对此也不由要感叹,果然不愧是帝大领导层,眼光确实卓远,能够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地做出应对。 乃至,为了避嫌,校委会的主席都是暂时是空缺的,只留待官方人员前来接手。 只是,将来风暴到来时,一切真能如其所愿么? 台上,主持人声情并茂地在报幕,念诵主持词,一位位院校领导轮番亮相,接替着向毕业生们送出自己对他们离开学校、走向社会的殷切祝福。 温言静静地听着,心中一片宁静。 也没有共情,也没有不屑。 宛如局外人。 这一刻,她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一个人疏离于此间的人潮之外。 明明这份热闹同样也属于她,她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可热闹的。 世界是彩色的、喧闹的,在此刻的温言眼中、耳中,却似乎成了灰蒙蒙、静悄悄的。 这重别扭的感官感受直到她的名字被念到,轮到她上台领取证书之时才轰然破碎。 感官世界破碎的这一刹那,温言只觉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生动了起来,灰蒙蒙世界的有了色彩,静悄悄的的环境有了声音……脚踩着阶梯上台,脚下就是坚实的触感。 台上师长们苍苍的容颜,台下同学们的掌声与杂音,源自于现实的这一切都给她带来了一种极为真实的体验。而这真实感在她接过校长颁发的证书,并由校长亲自为自己拨穗时达到了顶峰。 “咔嚓!咔嚓!” 闪光灯闪耀,合影留念。 闪光灯的光是自台下的相机中发出了,但同样有一束光自温言的心中闪耀。 温言的心灵空间很大、很黑,这束光就一直在其中飞行,飞行期间也照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 外界,毕业典礼仍是如火如荼。 一个个温言或耳熟、或眼熟又或全无印象的同学依次上台,领取了属于他们的青春的、汗水付出的毕业及学位证明。渐渐地,报告厅内的氛围也是慢慢沉寂了下来。 温言从不认为自己是多愁善感的人,在这种环境下,莫名却也添了几分愁绪。 或者说,并不是莫名的,而是确实有感而发的。 又怎能无感呢,毕竟是五年的韶华啊。 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个五年? 额……虽然,温言是修行者,以后可能真的会有很多个五年,但同样不影响她此时为自己这逝去的五年感到些许的怀念。 毕竟,她自己现在也就才23岁而已! 复杂的情绪在胸中酝酿,尤其是配上现场离别潇潇的音乐,配上师长们谆谆醇厚的叮咛,再配上同窗们肆无忌惮的情绪宣泄,一时之间,温言竟也有了几分鼻酸。 此情此景,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选择舒张情志,顺遂了心中的情绪去放肆哭一场、笑一场、恣意狂娟一场。 但是温言是个修行者,且她也没忘记自己是个修行者。 修道最要念头清,先炼慧剑斩俗根。 ——没错,在大家都在流露真情时,她却十分扫兴地选择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随着心中默诵道经,原本起伏的心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心愈静,则她心灵内的那束光就愈发得璀璨。 世界再一次在温言的眼中褪去色彩。 不同的是,这一次,源自于温言心灵内的这束光却自虚无中映照了出来,映照在温言眼中黑白褪色的世界,并重新赋予了这个世界以色彩。 而后,这束光的形态便发生了改变,化作了一柄光灿灿的剑,于空中挽出两朵剑花后直直砍向了她的脑袋。 面对这劈来的一剑,温言不闪不避,坦然受之。 光剑甫一接触温言的头颅,便没入了其中,未造成半点伤害。 但在温言的心中,那些沸腾的有关毕业的愁绪,未来的迷茫,青春的怅惘之类的杂念,都在这一刹那通通冰消雪融。 慧剑斩尘思! 温言明悟,无意之间,自己竟是炼就了心灵的慧剑。 此剑一成,则有源源不断的心力朝其汇注,后者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心不绝,念亦不绝。 不绝之念亦会衍生同样不绝的杂念。 这柄慧剑便在温言心中不停地挥砍,扫灭温言时刻丛生的杂念。 念头不起,纯是先天;念头一起,已落后天。念头若清,后天中犹存先天;念头不清,后天中全无先天。 温言只是普通修行者,自然做不到一念不起。 而此时,心剑成,慧剑生,斩尽尘思,所为者便是寻找清理念头里的渣滓,寻找后天之中的先天。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既已有觉,觉生慧剑,则可以即觉即斩,随觉随斩,时常觉照,尘根自然断绝。 此之谓大觉,此之谓炼剑。 夫觉,即慧剑也。 红尘俗世,果然最是炼人。 温言默默体悟着此番于红尘顿悟的灵感妙意,心有所感,随之而来的便是丝缕绵绵之杂念,却是被这慧剑当机立断给斩灭了。 emm……红尘,同样最适合炼剑。 炼的是心中的这口慧剑。 第139章 清幽步知月 毕业典礼结束了,人潮退场。 温言没有着急着离去,而是仍沉浸于慧剑的奥妙。 慧剑,同样乃心关一道修行的阶段性产物,却不和任何一个文道境界挂钩。 它更多的是与修行者自身的智能、慧根等不可捉摸的特质相关联,非要说的话,或许其才更贴近于心灵修行的本质。 每个心之一道的修行者能否领悟,同样无定数可言。 文士悟之,而文宗不可得,这样的事迹亦是不少。 就如温言,在修心的文道一途上而今不也才第一境的【养气】么。 可以说,全部和“心关”修行相关的,都有着【不可测】、【测不准】的特性。在源星如今的科学体系中,【量子力学】也有着类似的特性,故而很容易让人将两者联想起来,这也是而今科学修行体系完善的一条重要思路。 …… 人流慢慢涌出会场,过道拥挤不再,温言也适时准备离去。 忽而,有人叫住了她:“温言同学,请等一下。” 温言转身,入眼的是一位身量高挑的女子,容貌姣好,身着一身帝大制式的教师正装汉服,看样子是这次毕业典礼上的教职人员。但她并不认识对方,不明白对方如何识得自己,叫住自己又是为何。 见状,这名女子也是主动自我介绍道:“冒昧打扰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步知月,学校法学院的一名老师。因为刚才看到温同学你似乎是炼出了心剑,难能看到此道中人,这才想来结识一番,不知道温同学方便么?” 温言怔了怔,步知月,好熟悉的名字…… 埋藏的记忆重新被翻找出来——帝大九清——清幽——步知月。 “九清”之名,皆源自于三年前楚歌为了邀名而哗众取宠搞出来的破梗。现如今,自己同楚歌之间也算是分道扬镳了,没曾想,与这榜单上人物的交集却是越来越多:清甜王可儿,清欲高舒雨,清冷宁青,清流顾采之,清幽步知月…… 一时间,一种人世无常,命运无定的感慨涌上了温言心头。 只不过,三年前,步知月还是博士在读。三年过去,对方已经留校任教了么? 思绪微澜。 相比于对步知月其人的兴趣,温言更好奇的是对方如何看出来的自己方才炼出了慧剑。 需知,慧剑源于觉,源于心,乃是一种无形无相,介乎有无之间的存在。即使是以修士的神识查探,也寻不得半点踪迹。 除非——文道修士的心灵视界! 又或者是——儒门君子之心鉴! 儒门君子不太可能,那对方是否乃是文道修士呢——温言展开了自己的【心灵视界】。 在【心灵视界】之下,步知月和普通人的差别不大,并没有文道修士所特有的【文气】。但唯有一点——对方身上发散而出的心灵灵光似乎有些过分耀眼了。 这一切的思考与探查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而步知月似乎对于温言的查探也有了觉察,却并未见恼,而是浅笑着抿了抿嘴,略有些玩味地道:“温同学是在好奇我如何发现你炼就心剑的么?” 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温言也没有掩饰,同样没什么尴尬的神色,而是直接承认道:“是的,我并没有发现额……步老师,有修为在身。” 步知月眼带笑意,道:“我并不比你大几岁,温同学你直接叫我一声知月就行。” 说着,继续道:“我虽然无修为在身,家学渊源却也是传承自阳明先生的【心学】,虽不能得先圣之万一,日夜勤勉,终归还是略有所获的。” “阳明先生出身于儒门,于龙场悟道,自开【心学】一道,直指心灵修持之根本。奈何此道过分高远,能入门者万中无一,世无人鲜有可以继先生之衣钵者,唯有从儒门入手,触类旁通,以证心学。” “我也算是不自量力吧,试图直证心学,蹉跎年岁,仍未能入门,不过到底也悟出了点东西。文道修士入道后的【心灵视界】我自是没有的,久沐圣人之道下,机缘巧合却是掌握了【心眼】之能,类同于【心灵视界】,这才能发现先前你炼剑的场景。” 温言恍然,竟是如此。 万古至今,心关唯有三位得证堪比真仙之境的圣人之位者——文王、孔子、阳明先生。 文王以【周易】证道,孔子为【文道】之始祖,阳明先生则由儒入心,开创出【心学】,又或者可以称之为【心道】。 其中,阳明先生不是影响力最大的,却是最特殊的一位。 盖因其所创立的【心学】是比【文道】这条道路本身更契合于心关修行的道途,只是同样对于修行者的要求也过分苛刻,这才难成显学。 以至于,后辈弟子学人为了降低其入门门槛,不断以百家内容为奠基,其中又尤以儒学为多。渐渐的,有不明所以的学子竟误以为【心学】就是儒学的一支,这实在是一件大谬荒唐之事。 眼前,步知月居然有直证【心学】的勇气与决心,且还真修出了东西,这也让温言感到由衷的敬佩。对于对方前来结交,自然心中喜悦,并无半点隔阂之心。 几句浅聊,二人对彼此都是产生了投机之感,遂并肩走出会场,随意找了附近一处幽静的林道,继续深聊。 虽然身上的服饰不便,天光亦多了几分暑气,却并未丝毫影响二人的谈兴。 步知月:“若我没看错的话,温言你应该温养的是儒门的【浩然气】吧。” 温言嘴角扯动:“不错,机缘巧合,也是无可奈何。” 步知月摇头失笑:“你一个全真道脉弟子温养的却是儒门之气,也是有趣。不过你炼成的【慧剑】却又有几分沙门的味道,当真是‘三教原来一祖风’的有道全真了。” 温言面色略囧,解释道:“都是无心插柳,我却也对儒门与沙门之精义不甚明了的。” 步知月微笑,道:“不明之明,是所谓明,这不正好么,说明你天生便是修全真的道种咧。” 温言:…… 以上当然是步知月的玩笑话,聊做调侃罢了,稍微认真一点,她继而说道:“其实,说起来,以念炼剑,最好的薪柴当是淫念才对。念莫过于淫念,淫念一动,灵气散矣;淫念久住,灵气亡矣。” “若是你以淫念炼剑,进度必然是一日千里。不过嘛,看你这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料想也不会生出什么淫秽的念头,也是可惜了。” 温言:“额……” 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修道者不怕念起,只怕觉迟。 淫念炼剑固然突飞猛进,如自己这般以修行日常的琐碎杂念慢火细锻未尝不是另一种炼剑功夫。 修行,从来没什么最好的,只有最合适自己的。 说到这里,步知月似乎是老司机附体,还在继续展开,口中吟诵道: 修道最要念头清,先炼慧剑斩淫根; 不知炼剑反试剑,犹如猛火添油薪; 任是降龙伏虎手,难免渗漏成浊精。 …… 这不是开车,而是确实言之有物的道理。 既然对方都这么有雅兴,温言自当奉陪了。 帝大之内,幽径之上,两位修行者之间展开了一场关于道与法与心的交流…… 第140章 那就浅浅论一下道吧 步知月:“你们修道的有一个说法——修真之士,不悟大道,于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 温言:“这是《钟吕传道集》中钟离权祖师回答吕祖关于【何谓人仙】一问的话。‘人仙者,五仙之下二也……五行之气,误交误会,形质且固,八邪之疫不能为害,多安少病,乃曰人仙。’” “不过这都是古时的说法了,现代将真仙之境划分为【天地人神鬼】五仙,却是对应的五种不同的道途成仙后的称谓,虽有高下之分,本质上却是一样的。” 步知月点了点头,道:“非正道不足以成仙,然世人修行,除正道之法外,尚有【旁门小术】一说。” 温言:“愿闻其详。” 步知月:“旁门者,显与道违者也;小术者,隐与道违者也。” 这话说得很有水准,温言仔细咀嚼了一番其中味道,发祥其意,道:“夫大道至玄、至妙、至简、至易,不杂一毫私意,不参一毫欲念,方是道根。但是我辈修士,又几人能有此道根呢?不过是盲人摸象,择其一以自适而为之罢了。 落到具体的修行上,凡不合夫天地之气运,不合夫圣贤之正理,不合夫性情之存发者,皆属旁门小术了。” 步知月闻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了。回到先前的话题,觉生慧剑,而后以心念炼剑。” “都说以淫念炼剑最佳,落到旁门处,不知炼剑妙法,反以男女交媾为试剑,谓不动念则剑利,谓一动念则剑钝。” “试问阴阳交合之时,从无念起乎?从有念起乎?” “若无念而阳自举,此属先天,正好探取。若有念而阳始举,此属后天,正宜降伏。” “乃不降伏,而反去行淫,非猛火添油薪而何?” “斯时也,神魂不能作主,尽是识神用事,则元精必成浊精矣,欲其不渗漏、不走泄也,吾不信也。” “此则为试剑者之大非!” 温言点头称是,“试剑”之说她自然也听到过,自是并不为然,却挡不住外界许多人信以为真。也明白,这是步知月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这点,虽然自己并不太需要额……不过还是得感谢对方的好意。 想了想,便以一首道诗来回应—— “三千六百旁门,难以一一指明,凡有作为皆假,清净自然乃真。 万殊归于一本,三乘约于一心,以我练我最妙,长生火内生金。 修行这几多事,概括下来,无非一字‘性’,一字‘心’罢了。形神俱妙,长生火内生金阳,大抵如是了。” 步知月叹道:“是啊,‘心’之一字,最是难得。” 大概也是联想到了自己劳形伤神如许年,仍是难入心学一道门径的无可奈何吧。 吐出一口浊气,步知月又是说道:“于此道上,佛道两教有慧剑法,观想法等种种妙法,儒门心学也同样有自己的法门——‘自省’、‘自新’。”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度而潭不留影。其实,在我看来,炼心又何必执着于他法。若是有心,先贤文章中,此类法门俯仰可拾。比如这样——你用你的【心灵视界】感受一下。” 于是,在温言感官中,步知月仿佛成了一片在风中簌簌作响的竹林,很快这阵风过去了,竹林便也重新恢复了宁静。 “再比如这样——” 步知月在温言感知中的形象再变,化成了一汪幽深的寒潭。俄而一只大雁飞过,寒潭倒映出大雁的身影,但当大雁飞走时,潭面上的倒影同样也消失不见了。 “如何?”步知月散去心相,恢复了本相,道:“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温言感受着步知月在自己【心灵视界】中重新绽放的心灵灵光,对她的一番话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这般心境流转的能力,委实不凡,温言亦感钦佩,不由赞道:“若非知月你欲直证【心学】之道,现在的文道境界一定很高了。” 步知月飒然一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我有预感,应该快了。” “哦?”温言略吃一惊,旋即贺道,“那我便提前恭喜你了。” 步知月摆手道:“尚未可知呢,只是有了主意,功夫却还未到。” 温言:??? 这机锋,打得她有些不明所以。 也是步知月难得有这般畅聊之时,今日谈兴正浓,有些刻意卖弄了。见状,解释说:“阳明先生曾言,‘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我现在便是有主意而无功夫,有其始而未见其成。” 这题温言表示自己会,“知行合一”正是阳明心学的哲学命题之一。 既然对方说到这里,正好,她也有个疑问:“古人说‘知行做两个’,是否便是要人见个分晓呢?一行做知的功夫,一行做行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 步知月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此却失了古人宗旨了。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 “古人所以既说一个知,又说一个行者,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地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 “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 “此是古人不得已补偏救弊的说话,若见得这个意时,即一言而足。” 温言听罢,若有所思,若有所得,若有所悟。 【知】与【行】大概可以视为在空间上共居、在时间上并存的矛盾统一体中不可须臾分离的两个方面,其在本体与功夫上是相统一的。 知是行的开端,行则为知的完成,二者互为始末,因此行一件事之前,必先有知,行者必以知为前提。即所谓的——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事同此理,没有亲身的经历,也无法体悟其中顺、逆的切实情境。 …… 关于“红尘练剑”,关于“知行合一”,关于“君子”等话题,二人又是展开聊了许多,也都各有收获。 步知月这位只大自己3岁的新料帝大法学院教师的知识储备也着实惊讶到了温言。虽然,其于修行上确实是认知不太够的,却并不妨碍其在诸子百家尤其是【心学】一道上的深刻见解可以令人心折。 一番畅聊,尽兴而归。 二人也是加了微讯好友,约定什么时候得闲了再行论道之事。 回到宿舍,白日里论道的一些言语仍在温言心头流淌,不时迸发出智慧的火花。她不由有些感慨,为何没有再早些认识步知月呢。 同道为朋,同德为友。 这是一位可堪引为道友的人物。 至于其目前面临的入道难关,温言坚信,必不会困扰对方太久的。 且,心之一道的修行也没有炁体两道的“三十岁前入职业级”的年龄上的桎梏。 心灵,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而步知月,想来也将成为一位奇迹的创造者。 后世之人多以儒学而入心学,但阳明先生【心学】一道的直证者啊,自【心学】开创以来,亦是寥寥。 能有这样的一位道友,当然值得高兴啦! 第141章 繁星与虫 毕业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温言也见到了顾采之,见到了裴清浅,以及其他一些大学生涯中的相识相熟。 有人问起她之后的打算。 之后的打算么?温言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同楚歌之间的股权回购已经结算完毕,最后新入场的股东还需支付给温言一方现金八千多万新元来补足缺额,而当年投产的酒厂,前后也不过花费了不到三千万元罢了。 这笔款项都是入的温言个人的名下,也让她对于赚钱什么的更没有欲望了。 所以,毕业后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也懒得,更不会回家帮忙打理家中产业什么的,就只好吃吃老本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温言打算接下来四处走走看看,便以修行为主了。毕竟,修行嘛,不仅是埋头苦修——行万里路,也是必不可少的。 此时,新朝的大学都放了暑假,远在巴蜀行省的舒眉向温言发来了邀请,请其来她家玩耍。 左右也是无事,温言欣然赴约。 说是去舒眉家中,其实也不尽然,因为此行最终的目的地是她外婆家的乡下,而舒眉外婆也是去世有许多年了。 乡下的房子间或都会请人来扫除清理,是以等二人来到时,只需稍稍再打扫一番便可。另外,一些生活物品则需要去乡里重新采购。 等到一切工作都做完,夜幕也落下来了 二人便搬出了躺椅,并排躺在椅子上,听着院子里不绝的虫鸣,望着夜空中的繁星,随意地聊了起来。 舒眉:“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刚好的夜晚了啊。” 温言:“什么?” 舒眉:“满天繁星漂浮在整个夜空,像银河上载着月芽的小舟破了个洞,漏下无数金粉,随着水波缓缓流淌,铺散开来。又明朗,又温柔。 隐约听得远处有虫鸣,声音很清亮,应该是蛐蛐儿,忽然近处也响应了,震得耳朵发慌,狠狠一跺脚,草丛里飞快跳出一个影子,又飞快得逃到另一个草丛,暂时是不会叫了……” 这回,温言听明白了,大抵是这位小学妹又在回忆当年了。 果然,便听得舒眉继续说道:“离开外婆家后,我就不再有童年。这样好的夜色,多年不敢去回忆。” 温言不由也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又是怎样的呢?好像、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记忆,却也同样没什么遗憾。 她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却很愿意去当个听众,听取别人的一些春秋感怀,这何尝不是红尘中的一种修行呢?而舒眉则无疑是一位情绪尤其充沛的人,温言越来越能理解她与【红尘气】之间的必然联系了。 顿了顿,舒眉又是说道:“小时候我被寄养在外婆家,清晨五六点,外公就起床了,挑着扁担,去井边洗衣服。露水还很重,要穿拖鞋,不然鞋子会浸湿到里面去。 我偶尔也会跟着外公去井边玩,这个时候天还不大亮,淡淡的有几颗星子,有一颗在里面最显眼,我想它一定就是书上说的启明星了吧。” 说着,舒眉的脸上似乎带上了点笑意。温言若有所感,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孩,果见其侧脸的嘴角略微扬起了一点弧度。 舒眉似无所觉,继续回忆着说道:“那时候,我认识的小孩不太多,只记得有一个朋友叫江平,太阳出来,我们光脚踩在发烫的泥土上,感觉很安心,没有书本和手机的日子里,每天的趣事就是捉虫。” “树根可以挖出甲壳虫,这是一种很黑且硬的虫子,头上有一对大钳,武力惊人,看到树根处有木粉,就多半有甲虫。” “树干上栖息着蝉的幼虫,大部分是空壳,只有一次里面有身体,我捉回去放了一夜,第二天就化蝉飞走了。” “树上有天牛,天牛很难捉,所以能玩上一只天牛,是很了不起的,他们的触须很长很长,像齐天大圣时期的孙悟空,紫金冠上的两根翎子,很有些神气。” …… 说起这些的时候,舒眉的整个语气中饱含着雀跃,其中的灵动欢欣的情绪也是感染到了温言,令她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开始时,温言还没有觉察到有什么问题,过了阵子才恍然发现,这是不觉之间,自己受到了舒眉话语间带着的文气的影响,【红尘气】向来是最擅长调动人的情绪的。 想了想,温言还是没有驱除这份来自舒眉的情绪感染,而是选择去细细体悟。 能让自己也不知不觉间中招,如此看来,这位小学妹【才气】向【红尘气】的转化进度应当走得差不多了。 所有一切只是舒眉无意识的发挥,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而是顺着记忆,继续着话题:“那时候的白天,蝉一直乱叫,我们一直光着脚乱跑。当时我还太小,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只觉得玩就快乐,玩不了就难过。” “玩累了,回屋子里。老屋的地面就是土地,还微微起伏着脉搏,有点不平整,因为不受阳光直晒,能给脚心以凉意,很是舒服。” “把脚洗干净,脏水泼在门口的良姜叶上,水从叶片上滴下来,绿绿的长得真好看。” 听着小学妹讲述着自己的童年,温言到底还是有些羡慕的。盖因她自己似乎从来就未有过这般细腻的思绪,有的,只是修行,修行,还是修行。 虽然,自己确实也是喜欢修行的,但是,与舒眉这样的童年做比,终归也是有点遗憾的吧。毕竟,这样的或许才称得上是童年吧…… 似乎是感知到温言略微低沉了的心绪,舒眉忽而转过身来,忽闪着明慧的眼睛看着温言,微笑着说道:“学姐,你不知道呢,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都是睡的苇席,躺在苇席上还能闻到一丝干草的气味,那时候的我可喜欢这个味道了。” “枕头也是,里塞满了秕谷。床是旧式的木床,有帘钩,竹竿横着在床顶上搭了一块素布,竹竿竖起挂上薄纱的床帷,我的床帷跟别人不同,是彩色的梅花小鹿,其他人都是白的,没有颜色。这让我颇为得意,因为这样的要求被他们愿意着。” 最简单的物质往往可以给儿童带来最大的快乐,因为简单的心灵还没有被复杂的外物污染,于是快乐也变得简单了。 此时,在星光下,在虫鸣里,在舒眉的话语中,温言感觉自己的心灵似乎都沉静了许多。 舒眉总是这样,有一种给人以宁静的能力,这也是她喜欢和这位小学妹相处的原因。或许,这才是【红尘气】最终极的奥义。 当然,二人相交也并非为此功利,即便舒眉没有这个能力,温言也是愿意同她交好的,只因为她是舒眉。 躺椅上,二人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起已是侧躺着面面相对了。 舒眉面上带着憧憬怀念的笑意,回忆道:“我们小时候看的还是黑白电视,那时放的多是些武打片。看着那些古装片,我就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要做一个女侠,第二天就会找一根长棍,要挥破空气,而后仗剑走天涯。嘻嘻(#^.^#)” 大抵新朝每一位少年少女小时候都曾做过类似的侠客梦吧,温言莞尔。 清冷的星光洒在二人身上,仿佛给二人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温言只觉得,这星光洒落在身上,更洒进了自己的心灵深处。于是,在空荡荡的心灵空间之内,似乎也有了淡淡的星辉闪耀,一柄光辉灿烂的慧剑在晦明变换的星光之中恣意狂舞,卷动了一片风云。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纷繁的感悟涌上心头,蓦然,温言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凝聚着,似乎是……文华? (本章舒眉所说的话,部分改编自【殊眉】的文章,接下来两章,都会是这样的内容,对这种矫情文青内容不感兴趣的宝子可以直接跳过,不影响剧情发展ξ( ?>??)) 第142章 此间三两事,岂必消无踪 文道二段,气象万千、华盖自生,是为文华境! 舒眉如今正是处在这个境界。 温言同舒眉星夜闲聊,心有所感,乃有所悟,心中一点【浩然气】在舒眉【红尘气】的引动之下,似乎也有了朝着文华气象转变的趋势。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有了那么点趋势而已。 这种浅薄的感悟并不足以将温言的文道修为直接推进入文华之境,心头的那缕星光也是很快散去,一切俱是归于无踪。 对此,舒眉一无所觉。 温言也只是在心头叹息一声,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到底还是时机未至。 翌日清晨。 温言结束了日练金刚的功课,也替舒眉带回了早餐。 夏季并不是个适合赖床的时节,作为一名资深的懒觉爱好者,舒眉也适时起床了。 简单一番梳洗就餐,便带着温言继续游逛起了这个简单古朴的小村。 路上,一个梳着油亮乌黑的发辫,穿戴整齐,五官端正的年轻女子朝着舒眉打招呼,用的是土话,温言听不太懂,却也能从中感受到那种喜悦的情绪。 舒眉同她聊了一会儿,二人俱是操着巴蜀行省的方言,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最后对方离去的背影都是娉婷袅娜的。 “那是我三姑。”舒眉目送女子离开后向温言介绍道,“村子里还留着的年轻人不多,三姑是一个。而且我觉得她很好看。” 温言点头:“确实很好看。” 二人一边走着,舒眉继续说道:“她大概很爱花。她家的院子就挨着外婆家,路过的人都看得到,坝子外种了许多花,大朵大朵的,开的时候浓艳极了,是我们以前都没有见过的,到现在也不知道名字。” “只是很羡慕,农村讲究回报,要种什么也是种菜和果树,开出来的尽是些零星的菜花果花,鲜少有人种这样没有收获,纯粹为美丽的花。” 顺着舒眉的话,温言回忆了一下舒眉外婆家边上挨着的那处院子,似乎确实能看到几丛姹紫嫣红的景致。 舒眉目光中流露出几许回忆,道:“那时候我们都很向往,却没有一个人去摘。因为三姑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她的花碰不得,被她撞见了,她可以骂你大半天,而且语言粗俗,让你明白什么叫泼辣。” “是的,三姑很凶的,听说只读了几年书,到底不似个娴静女学生,但我仍觉得她美丽。” 温言莞尔,这也的确是巴蜀一带妹子的性格特点了。大名鼎鼎的名胜之地——劳紫蜀道山更是闻名新朝,堪称巴蜀打卡必去景点( ̄3 ̄)a 。 新朝的农村,醒来得总是很早。 虽然舒眉外婆家的这个小村落人丁已然荒芜了许多,早晨的街道上,一眼看尽的石板路上,间或也会有几个行人往来了。 村人之间总是互相熟识的,因此在看到许久不见的舒眉后,便尤其惊喜,一通拉扯自不多提。 温言从来是不喜欢这类寒暄的,不过此时看着自己这位小学妹应付这些的倒也有趣。 反观舒眉,对于这些人情交流的,却是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不过,等到应付完这一波后,她也是长舒了口气,笑道:“村里乡里乡亲的嘛,总是这样热情。在外面久了,倒还不习惯了。” 温言只是抿嘴一笑。 不觉间,村里唯一的这条街道便已被二人走完了。 在街道的尽头处,有一座小院,院子门口,一位粗布短袖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乐呵呵地盯着街道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道上空无一物,但他就是这么傻笑着盯着,似是乐在其中。 舒眉主动开口和对方打起了招呼:“八舅,早啊。” 男子这时似乎才看到二人,立刻笑容洋溢地回应了舒眉的招呼,还盛情邀请二人进来坐一坐。 舒眉自是婉拒了,只是站在院门口陪着他唠了一会儿,而后便告辞离去了。 等到走远了后,舒眉才同温言说起了她这位八舅的一些事情:“八舅是外婆最小的一个孩子,还是唯一的儿子。然而他是痴呆的,emmm,也不算特别痴,有些话他还是能懂——他只是不知道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所以不肯醒来,等不得不醒来的时候,世界让他失望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温言安静地做着自己的听众,从舒眉的讲述中一点点拼凑起关于这个宁静的小村落的印象拼图。 舒眉则是徜徉于记忆的海洋之中,让往事都化作了涓滴细流,重新于心头流淌:“八舅的生活是所有人中最有规律的,一日三餐,吃了饭就去集市里逛,导致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的。他笑起来憨憨的,我们这些小辈都叫他‘憨八舅’。” “只是每天出去容易,偶尔回来会有小孩子笑他痴傻,拿石子砸他。” “有次我遇到了,就很气,如同狮子的领地受了侵占,我叫他们滚,他们就真的一哄而散了。” “那时我的心中开始懂得了一种悲悯,我为八舅受欺负感到十分的难过,沿着田坎低头走在回家的路,一言不发,结果一回头,看到八舅憨憨的望着我笑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世间事,莫过于此。 于此,温言便也只有在心中报以一声叹息。 暗网中,看过了太多太多穷奢极欲的黑暗事件,在这背后往往是数量庞大的普通人的悲惨人生,温言的心亦是冷硬了许多,不再会轻易便被一些人间苦厄事所打动了。 当然,舒眉说的这些也并非是要博取温言的同情,她只是在说给自己听罢了:“八舅他似乎不明白世间的恶,只是笑,很天真,很纯洁。我不敢再看他,因为他令我惭愧。” “只是一同走着,黄昏的光浓稠如实质,让我走得很缓慢,看到荒芜的田坎里新长了一片茂密的蛇草,路边是一排排红穗子和白穗子,红的是高粱竿,白的是‘甜水子’……” …… 不大的村子,舒眉带着温言未花费太多功夫便已走完。 该如何描述此时所见与记忆中的村子的差别呢? 大概——小时候印象中好大好大的野地原来只有几十平米,心心念念的那片枇杷林也不过植株十来棵,原以为的好宽好宽的大路只是一条仅能通行一辆车的乡道罢了。 回到老宅子后,温言能明显感觉到舒眉此时的状态有了些不同。 随着后者催发自身的文华之气,一顶璀璨缤纷的华盖出现在她的头顶,四周丝丝缕缕的文气缠绕,那是【红尘气】。 温言也是知晓了自己感觉到的对方的不同是在何处了——短短一日之间,舒眉的【红尘气】竟又有了极大的增益,距离其彻底转化完【才气】真的不远了。 果然,红尘最是炼心之所。 人间,也是最适合文道修行的道场。 只可惜,温言却仍未找到适合自己修心的道路。 大抵,还是随遇而安,随意而安,随波逐流了吧。对此,她也并无太多的汲求之念。 近日以来发生的种种事例再一次淌过心头,是竹不留声,是潭不留影。 舒眉显然也是有所悟的,从关于她过往童年的一点一滴中,汲取着心灵的能量…… 此间三两事,岂必消无踪。 第143章 此间事了 舒眉的外婆家,房子是土屋结构的,红泥青瓦,冬暖夏凉。 此时,二人便坐在院中的藤架之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对于这座老房子,舒眉有着许多话要说:“还记得小时有时候,老房子的瓦片被雨打破,就得爬到屋顶去补瓦,但难免仍要漏水,一下暴雨,各个屋子都放着面盆,一大坨水狠狠坠下,溅成花朵,吧嗒一声,花就开了。彻夜都在吧嗒,吧嗒……” 儿时一些不堪的记忆,此时说来,满满的都成了可堪珍藏的记忆。 温言能理解这种心情。 舒眉则是继续着自己的思绪:“我仍然记得,那时候的晴天该是最舒适的,破瓦射进来一个光柱,无数尘埃在光中狂舞,纷纷扬扬,可以盯着他们的变化看一整天。墙体本身就是泥土,被包裹着的屋子,感到很踏实,又很自然。枕套被套上面绣着大朵大朵嫣红的牡丹花,开了一年又一年。” “后来,外婆老了,屋子也老了。当年结婚时候盖的房子,转眼就几十年。女儿嫁了,孙子大了。终于在某一天,外婆晚上起来想找酒喝的时候,一道墙塌了下来,天也塌了。” …… 情随意动,心随情转。 无意识中,舒眉疏忽了对自身心境的把控,于是心灵空间内的【红尘气】也便衍化在了外界。 丝缕的【红尘气】不再形成华盖的形状,而是若烟雾缭绕,围着舒眉周身狂舞,显示着主人的不平静。 时值暑期,巴蜀的天气正当红温,但温言却在此时感受到了些许的凉意,是一种自心而发再影响到身体感官的凉意。 而这凉意之后,还有些微的悲意。 她当然知晓这是为何,修行者修至一定境界之后,常会选择离群索居,除了清修需求外,很大部分原因也在于高位修行者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对普通人产生不小的影响,严重者更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个阶段,修士通常在中段,武者是在高段。至于文道心关的修行者,温言原本不知晓,如今也知道了,是在二段文华境时便可以以心印心地感染旁人的心志。 早在当年参加大比赛之时,温言就有过情志为希真真人所夺的经历。两相对比,倒也有几分类似。 心灵空间内,慧剑飞舞,斩尽尘思。 舒眉未曾发觉自身的异样,仍旧沉浸在思忆之中:“外公从这个地方离开,八舅从这个世界醒来。一道沾锈的小锁,永远锁住了老屋的门。” “很意外我知道外婆的名字,叫张启秀,奶奶的名字我却不知道,只听说是姓梁,又听说梁也不是她的本姓,社会变革的年代,连明晓自己的出生都是奢侈。” 舒眉所说的社会变革,温言只听外公说起过一些,大抵是议会中央的权力斗争失控,进而波及到全国,造成了一场社会层面的旷日持久的迷狂与动乱。 虽然动乱的烈度一直都被控制在人民内部矛盾的范畴之内,却也同样对国家的生产建设活动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也正是在那个阶段,群星联盟崛起,尤以其中之代表白国为佼佼者,奋起直追,极大缩小了与新朝之间的差距。 再后来,直到现在,新朝虽然早已缓过了劲,却仍未能再度拉开与白国的差距。而随着世界范围内的生产力提升,各国综合国力的上涨,新朝本身体量在世界市场中的占比也一直在缓慢而坚定地减少着…… 以上遐思仅仅是在温言的脑海中浅浅飘过,现在明显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的注意力更多仍是被舒眉的讲述所吸引—— “我想大概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外婆了吧,她真的是个对世界怀有善意的人。” “如果在吃饭的时候,有路人经过我们的坝子,她都会满脸笑容地招呼这些陌生人进屋进餐——这在城里是不敢想的。” “她体恤所有人,尤其对我。” 温言默然,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身边的所有人,被外公、被父母“尤其”体恤着长大的呢,便也更能体会到舒眉所说的种种。 “记得外婆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在这里,过不过的惯呢?’我每次都说:‘过的惯。’” “她反复问我,有时候每天都问一次,我怕她对我失望,总是认真回答。” “当时奶奶重男轻女,不肯带我,父母又外出打工,不便带我,只有外公外婆要了我,我经历过被抛弃的滋味,所以更想要受到珍惜。” 听到这里,温言不禁又想到了舒眉此前的那段不太成功的“网恋奔现”。虽然她和辛册之间并无明确过任何的男女方面的关系,但若说面基前这二人心中未尝有过半点旖旎的绮念,温言也是万万不信的。 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也。 温言知晓舒眉至今也未曾有过恋爱的经历,不过这位小学妹对于爱情确是有一份企图心的。 之前,舒眉不太理解这种心情,现在大体能够理会了——一些从亲情上缺失的情感,确实也只能从爱情中找补了。 只是,辛册,终非良人了。 现今,舒眉也已经失去了与对方之间的联系,不知道辛册来妖都之后又都经历什么,竟是同时于现实与网络中俱销声匿迹了。 舒眉并不知晓温言此时的联想,回忆起儿时岁月,脸上洋溢着怀恋的笑容:“那时候为此难免撒泼了些,不肯乖乖吃饭,要坐在小椅子里,只要最爱吃的白糖拌饭。” “糖砂融化在热乎乎的米粒中,甜甜糯糯的很合胃口。外公外婆也会迁就我,能够任性的人,绝对是幸福的。” 温言:“所以你也算是幸福的人么?” 舒眉回眸看她,目光灼灼:“童年时光固然有些许的不幸,但有这样的外公外婆,又如何不能说是幸福的呢?” 温言迎着舒眉的目光,便也懂了。 这的确是一个幸福的女孩,至少,她的心灵是幸福的。 或许也唯有这样一颗玲珑又饱含着幸福的心,才能在挫折苦难之后于这般年岁中以【才气】而晋升【红尘气】。 舒眉则是继续说道:“不过这样的外婆,却很‘时髦’,譬如抽烟,就连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里,抽烟者也是极少数,极少数里还有一部分只是做做样子,偶尔来根尝尝味道。” “外婆却是有烟瘾的,并且还有酒瘾,她每天都要抽几根烟,喝几杯酒,在这个年纪,简直很稀罕了。” “我也问过为何染上这个,她说是当初当干部的时候,别人送了许多烟酒,放着也是浪费,所以就拿来抽了喝了,久而久之就戒不掉了。” 说着,舒眉不知又是想到了什么,笑道:“关于外婆,还有一个笑话,当初妈妈的朋友过来吃饭,看到外婆的牙齿整整齐齐的,就说‘诶,您老人家牙可真好,一颗都没有掉。’结果引来大笑,原来外婆戴的是假牙,自己的牙齿,是一颗都没有了。” 温言听罢,亦是会心一笑。 笑过了这阵,舒眉的情绪却又陡然低落:“如今,我常在另一个城市,夜晚看不到星星,听说人死了会化作天上星,我却找不到外婆了。” “我不敢去回忆,也不能就这样忘记,所以也曾写下一些片段,记录一些爱的往事。如今又和学姐说起……” 温言默然。 舒眉语调低沉:“外婆总是问我‘你在这里,过不过的惯呢?’” “人潮是多么冰冷啊,我望着行驶的车流,多少次想冲过去一了百了,再给家人留下一笔赔偿,也就交代了。然而我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就这样扶在栏杆上,掉下几滴泪。” 这不是个好的念头,温言下意识想要出言来安抚,舒眉却是转头冲她一笑,道:“学姐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变得比以前坚强,也终于可以坦然回答说,‘这个世界,我算是过的惯了。’” 后面,她又用微不可闻的语调呢喃道:“但是外婆已听不见……” 低吟的话语飘散在微风之中,令温言都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看身旁,躺椅上的小学妹已是闭上了双眼,弯弯的睫毛上还可以隐约分辨出那一点潮意。 大抵,是暑气太盛,湿气太重了吧。 …… 便是在舒眉外婆的小村中,温言体会着难得的宁静,不仅是外界自然的,同样是心灵的。 舒眉亦在此找回了儿时的记忆,为自己的心灵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沐浴。 如此,也算是此间事了了。 第144章 归元的礼物 温言陪着舒眉在其外婆老家待了旬月。 山村生活,自有一番野趣。 不过随着新学期的临近,舒眉也要返回妖都了,二人便到了分别之时。 于温言自己而言,其实并无所谓要去哪里的。无所事事,无所目标的行万里路,不外乎随波逐流而已。 本来,她还想同舒眉同回妖都的。因为她有感觉,前段时日的妖大之乱并不是妖都风云的终局。 来自暗网的横断山脉中将有大妖晋升妖王的不确定消息如今也慢慢扩散了开去,像是妖都之上悬而未决的利刃,如同一个漩涡,吸引了无数的修行人士前往。 由妖都大学而始的关于高校管理制度改革的第一波风潮业已平息,虽然没有官方的通告发出来,但从妖大官网的一些人事变动中,也能隐约看出几分相应的进程及风向。 郭旭阳为首的中央巡视组虽然已经打道回府,但那位在妖都中惊鸿一现却又没了消息的中央修行院荣誉院长宋真人,仍是牵动着诸多妖都政坛人士的心弦。 而那位同自己好友安弥月差了一字姓名的安月公主,有消息称也将再度返回妖大来继续其未竟之学业。在明知当下妖都山雨欲来的环境下,对方的这层选择背后,又是否有更深层的含义? 还有突然便人间失踪了的辛册,结合其最后的提醒,他本人背后又有着怎样的隐秘。 …… 如是种种,其实温言都挺感兴趣的。 不奢求能如方君子一般从风浪事件中有什么收获,得以突破境界,光是经历本身,也是宝贵的沉淀财富了。 不过,来自临川家中的一则讯息却是令她改变了主意——归元又回来了。 …… 依旧是归元潭中。 时隔两年,再见到归元,从对方身上却看不到丝毫改变,除了一身龟甲上似乎多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以其内丹灵兽的修为,自是可以消除掉这点痕迹的,不过,他却是十分臭屁地表示:“这些啊,都是我战天斗地的荣誉勋章。祛除了,还怎么彰显我经历过的辉煌战斗啊?” 温言:…… 归元于是便绘声绘色地同温言讲述起了这两年来他在海洋之中遭遇的各种情况,尤其是几次遇敌,并且战而胜之的经过,更是描绘到了每一处细节。 只是,温言听着,故事中的那个神勇无敌的灵鳌怎么和眼前的归元的形象这么不相符呢? 对于这点,归元轻咳两声,理直气壮地道:“怎么,就不许我稍稍美化一下自己的形象么?” 温言:“你这是‘稍稍’而已么( ̄ェ ̄;)?” 归元:“emm,可能、也许、大概稍稍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温言:(;?_?) 你就编吧,谁能编得过你啊! 略过这个穿帮了的话题不提,归元忽的大口一张,便从腹内空间中吐出了一块不规则矿石。 矿石有温言拳头大小,落在她身前,沉重的重量令其直接陷入地面数尺之深。 这般势能,看得温言神色一动,这不知名矿石的密度重量显然远胜一般的金铁之流了。 归元解释道:“这是我在东海海底的一处火山旁边得来的,正好遇到这块矿石从海底火山口中被喷射出来。刚出世时,其上还有水火两仪的法理交织呢。” “那片海底火山是一头内丹巅峰妖兽的地盘,要不是我见机得快,怕就被对方截胡了。不过它对我也没什么用,正好你们人类擅长打造法器,喏,这块石头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了。” 温言闻言也是俯下了身子,想要拿起矿石,岂料试了一下,竟是没能拿起。 额…… 温言不信邪,双手发力,调动一身劲力,那矿石却仍是纹丝不动。 归元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小言言啊小言言,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小啊,连块石头都拿不起?” 温言白了归元一眼,这块矿石虽然只有她拳头大,但她而今武道略有小成,力气起码也有了数百公斤,这样还拿不动,足以说明这矿石的重量了。 当然了,虽然以蛮力拿不动,温言也有自己的办法。 到手了许久的乾坤袋终于又有了它的用武之地,在温言的神识覆盖之下,矿石毫无阻碍地便被转移进入了乾坤袋中。 出奇的顺利,她原本还以为乾坤袋的规格不足以承载这种法理级别的材料呢。 现在看来,新朝的制器技术很不错呀,至少,若是野生的覆空鼠,其那点空间天赋应当是不足以携带走这等级别的材料的。 这其中的差别,大概是源自于乾坤袋上绘制的阵纹了。 虽然,温言如今仍旧未曾入了阵道的门径,还看不太懂这等级别的阵纹。 emmm,这又是一个伤心的话题,暂且略过不提…… 收取了矿石后,温言感受着自己陡然消耗了小半的精神力,亦是明了:以乾坤袋搬运这法理级矿石的消耗,远比正常情况下其体积本身所需的精神消耗要多得多,显然是其中的【法理】增加了额外损耗。 这其中的换算比例关系,她目前还不太明白。不过,也说明了,以她目前的精神力来讲,这等材料的一次存储便已经是极限了。 …… 当今新朝,修行一道百花齐放。 除了根本法的“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之外,丹符阵器等等的百艺发展得也是极为昌盛。 结合了当前的修行境界,此类修行百艺的产物也被划分出其对应的等级。 大体上,未入职业级的皆为凡品;入得职业级的便可称之为宝了,譬如宝器、宝丹等等。 在往上,则是对应法境的【法理级】造物,如法器、法丹等,这一等级的物品,因其上皆有法理交织,不说独一无二吧,也往往具备了各自的特殊性。 正如同【阵道】中相同的阵势由不同人于不同时间地点布置出来会有不同的效果,这世间也没有完全相同的法理。 当然,即便是【法理】,以源星如今的修行水平,其原理与本质也是可以明晰的。因,而在条件合适之时,纵使是【法理】级造物,也具备了被复制的可能性,这也是修行百艺得以发展的前提。 不然,不具备可复制性的道路是不值得花力气去探索的。而修行,又岂是如此不便之事。 归元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乾坤袋,不由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啊,这才两年不见,你们人类已经捣鼓出来壶天造物了。难怪我回来后再山庄里都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了,一定是祁致远偷偷都藏进乾坤袋里了!” 适应了一下精神力突然空乏后的不适,温言闻言也是失笑,继而回道:“袖里乾坤,壶天之说,古已有之。只不过,而今的新朝结合了一些现代科技手段,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这类存储宝器的量产。这也是时代的进步,修行文明发展的必然。” emm,至于归元说的外公的话,就只好当没听见了。 归元听罢也是连连点头:“也是,你们人类毕竟是万灵之长,如今的源星霸主,这份创造力也是没的说了。” 温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然总有种自卖自夸的感觉,怪别扭的,遂转而问道:“那归元你这回回来准备待多久呢?” 归元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还不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 “……” 一人一龟便在这归元潭边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沉,温言才出声告别。 归元转身重新跃入潭中,挥爪道别。 落日斜晖默默,拉长了温言的影子,归元御水浮于潭面,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惊动了满山倦归的飞鸟小兽,于是又是一阵飞腾喧闹。 温言行走的步伐顿了顿,嘴角抿出了浅浅的一道弧线,便在漫山飞羽扑朔的欢送下,继续迈步远去了。 第145章 祁致远入丹劲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立秋已过,七月流火。 孑然无事,温言便暂时在怀宇山庄内住下了,也是为了陪一陪难得归家的归元,顺便再参悟一番其龟背的天然阵纹。 说来也是曲折,原以为可以很快踏过阵道的临门一脚,未曾想到,这一步竟是阻挠了自己两年多。 现在,这层关隘仍旧横亘眼前,似乎是一戳即破。但在两年前,它便是如此了啊。 反倒是未尝留心过的文道一途,继送别浅草陌时悟得了【浩然气】,进阶【养气】境后,前不久又在舒眉外婆的老家与其闲谈中无意间触摸到了文士的第二个境界——【文华】境。 从【养气】到【文华】,若是温养之“气”不曾偏差的话,正常是不存在什么瓶颈的。温言所养的乃是再正统不过的儒门【浩然气】,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偏差——这般算来,似乎自己不久之后连文道都要二段了? 修为高歌猛进,于阵道一道却仍是止步不前。 温言确信自己于阵法一道是有天赋的,不止于自己第一流的悟性,还有自己敏锐的【阵感】。 但是,未入道便是未入道,阵感再如何优秀,也是无用,并不能增益入道的成功率分毫。 从这点上看,修行百艺的入道一关倒是同文道的入道天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当然,二者的难度也是天差地别的——文道是天,修行百艺是地。 偏生温言天关都过了,却被拦在了地关之外,这又找谁说理去呢…… 无怪乎,修行的经典中总是会强调:修行一道,在己在私。 每一位修行者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统计多数修行者的样本固然可以得出一些普遍性的规律,但具体到每位修行者身上,总也有着其自己的特殊性会与普遍性并不相符。 温言于阵道,便是如此。 对此,说一点也不沮丧那是假的,但却也没有太过沮丧。 毕竟,天时在我。 既不求一朝一夕之功,拉长了岁月的维度来看,此时的一点耽搁,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的,即使是坐困关前两年多,温言仍然对于自己最终能入得阵道有着十足的信心。 没有为什么,问就是自信!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山庄生涯一派平和。 西风渐起,时序也随之来到了阳历十月。 倒是难得,归元这次竟能在家中呆这么久,温言好奇之下也是展开了追问。 如此,归元才道出了此中原委:“我前段时日在东海里‘一不小心’‘误入’了一头内丹巅峰妖兽的巢穴里。呃,就是我捡到那块矿石的海底火山那片区域。” “然后……咳咳,我看到里面收藏的许多灵物,一个没忍住都给吞了。好巧不巧,又正好赶上对方回巢,然后就被对方追杀了三千里。” 好嘛,真的是巧了! 不过温言怎么记得,此前归元和自己所说的乃是“若非他捡到矿石后见机得快就被对方给截了呢”?这意思不应该是他并未同对方照面或者是一触即走么?怎么还“巧合”进了人家的老巢了呢?? 呵呵! 归元并未觉察到自己扯谎又被识破了,仍在说着,似乎又觉得这样的说辞有损自己的神武形象,马上补充道:“这可不是我怕了她或是打不过她啊,只不过是觉得这事的过错在我,才让着她而已。要不然,哼哼……” 这语气,还有这个“她”字,很是微妙啊,温言不由得要产生什么想法了。 旋即又是哑然,自己莫不是被舒眉影响了吧,怎么会往那方面联想呢。 恋爱脑什么的,赶紧走开好吧!! 继而,她又想到了归元上次离家前嚯嚯了家里不少老药的事情——果然嘛,这头老乌龟,惯犯了啊! “好好好,你最厉害,行了吧。”温言有口无心地安慰了归元几声,都百多岁的年龄了,表现得还像个孩子。虽然将他鳌龟的寿命换算到人类的年纪,也确实还只是个宝宝而已。 而归元经此一遭,被一头内丹巅峰的妖兽给惦记上了,无疑也是要避一阵风头的,估摸着还会在山庄中待上一段时间。 这样正好,温言表示喜闻乐见,如此自己每日还能来观摩一番他龟背上的阵纹。她有感觉,这确实是对自己破关入阵道有所裨益的,只是发生于潜移默化之间,并不能在日常修行中被觉察到而已。 山庄中,祁砚青与温墨白这对恩爱夫妻仍是赖着不走的。 彻底抛开了身上的所有担子之后,这两位也是体会到了摆烂的快乐,属实是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区了。 既然这么舒适,那干脆就不出去了。 正好,也是在家中带带两个孩子。 自己的这对父母啊,温言表示也是习惯了。 所幸这样也好了,因为他们在对于自己的问题上也是同样摆烂的态度,这就很棒! 祁语与温云两小如今都两岁多快三岁了,早已学会了开口说话。不过温言本人并不常在家中,故而两小对她也是颇为陌生。也就是近来几个月长居山庄,才令二小对她熟悉了些,慢慢地也有些亲近起她这个姐姐了。 对于这对弟弟妹妹,温言心中还是挺喜欢的。毕竟自己志于修行,承载家族存续的重任就只好留给这两小了。 这点上,作出晚年生子这一决定的父母未尝没有默认了其志向的意思,这大概也是他们选择彻底摆烂的原因之一吧。但这点,大家都未曾放到明面上来说便是。 最后,外公那边,抱丹的进程仍在继续。 不出所料的,他的抱丹所需的时间确实比常人要长很多。如今已一年多过去了,仍未结束。 但是,他有着预感,距离自己功行圆满的日子已是不远了。 不用怀疑武者的直觉,既然有了这份预感,不出意外,便是一定了。 温言也是提前送上了祝贺。 外公若能进入丹劲境界,无疑将会大大延长其身体的巅峰期,这对于他在练气一道上攀登六段【元丹】之境也将会是个极大的助益。 半场开香槟,就是这么自信。 立g翻车什么的,不存在的。 现实生活毕竟不是小说,哪会有这么多的意外与波折。山庄这一年多以来的限流也并未引起特别的关注,大家只认为是怀宇山庄的经营策略有了改变而已。 歪打正着的一点,怀宇山庄有着阵势笼罩,季候调和这一核心竞争力的情况下,限流后反倒是有了几分物以稀为贵的架势,也当真是出人意表了。 但是,相比于祁致远的武道进阶,这又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了。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温言家族虽说不上钟鸣鼎食之家,却也不需要农忙狩猎纺织,更不需要向王公进献供奉。操练的也不是打猎技艺,而是实打实的修行法门。 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如既往。 岁至年末,赶在了阳历元旦之前,祁致远按部就班完成了丹田奇点的劲力填充。 自此,丹田中以此奇点为核心,劲力周流,往复无绝,是为【丹劲】! 耗时一年半,祁致远才走完了常人百日即可完成的功夫,这也是年老体衰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了。 修行一道,不说一步慢、步步慢,却也讲求一个当行则行,一旦错过了每个境界对应的人生最佳的突破窗口,往后想要补救都会是事倍功半的苦功。 所幸,最终的结果是无惊无险的。 祁致远达成了武道练气双中段的成就,emm,虽然也不是什么大成就,不过却是他对于自身的又一大突破! 为此,他还特意筹办了一场丰盛的家族晚宴。 好吧,貌似和寻常家宴也并无太大区别的说。 席上,酒过三巡。 平日里素来冷硬的祁致远也有些微醺了,感慨道:“倒是没成想,这几年的功夫竟然能在炁体两道上都更进一步。据我所知的,我的许多老友也都老树发新芽,不少都有了进益。现在,我有些相信了,这个世道确实是变得更易修行了。” 闻言,温言首先想到的便是外公在妖都的那位老友——方君子,对方不也是在年内才进阶了文道五段的【心湖】之境么。 虽然方君子的突破更多还得归功于其亲身参与到了妖都当时的超凡案件之内,但若如外公所言,天地间修行大环境的变动定然也是发挥了不小作用的。 再联想到自己,如今已是炁体两道双二段,眼看着连文道也即将职业二段了。 明年就又将是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武公开赛的举办年份,虽然自己不能再参与,但毕竟年纪还是在参赛年龄段之内,便是类比往届的冠军选手,这样的修为配置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了。 温言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天才到了胜过新朝过往的大部分大比赛冠军选手,虽然大比赛的优胜者也并不能代表新朝年轻一代的扛鼎者。 但这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事了——这个世界,确是在变得不同了。 第146章 炼器即炼己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阳历,新朝224年随着跨年夜的秒针走过12点,便也正式到来。 怀宇山庄内。 0点准时准点,烟火熏天。 祁致远虽已完成了抱丹,山庄限流的规矩却还是继续沿用了下来。因为山庄的职业经理人核算营收后发现,山庄的收入自限流开始的断崖下跌后便进入到了一个稳步增长的曲线中,直到上个月,基本已经持平了去年同期的收入水平。 可以说,怀宇山庄此番竟是在无意中完成了自身的品牌升级。既然如此,便继续当前的策略即可,不但提升山庄的逼格,还减轻人员服务压力,何乐而不为呢。 是以,今夜的山庄中,虽是烟火绚烂,欣赏的游人却是不多的。 温言站在广场上,耳畔是烟火爆竹被点燃后发出的轰鸣,抬望眼是明烛夜空的烟花绽放,好一派热闹的场景呢。 而周遭空阔的环境,稀拉的人群却是不太匹配烟花的喧闹,辜负了今夜山庄的璀璨。这种闹与静之间的割裂感,令温言有一种抽离此间的错觉。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呢? 大抵是:热闹都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这是一种奇特的心灵状态,漫天的烟火仿佛也在温言的心灵空间内绽开,最后又湮灭于无尽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的变换,剩下的只有空虚。 低沉的情绪才上心头,心灵慧剑即时而动,于心灵空间内飞驰划过。随着几道剑光闪烁,几缕杂念被尽数斩灭,同时被斩灭的还有她的一点颓丧情绪。 岁月最是无情,特别是在这年岁之交的时刻里,总容易向人间播撒“年岁不吾予”的伤怀仇怨。 这是岁月的刻痕,同样是修行者需要警惕的外邪。 对于修行者而言,身体的衰老会得到极大的抑制;但是心灵的衰老,却只能靠自己的心性修持来延缓。 身体老了,还有诸多外物可以调理;心灵苍老了,那便是真的老了。 世间能够重焕一个人心灵青春的手段有,却太过稀少。 因此,衡量一名修行者的年岁,从心灵的维度上去判断,往往会更加准确。 更何况,人乃是身心协调统一的系统,身心两端会本能地趋同。当一个人的心灵已然苍老,其身躯自然而然便会逐渐趋于老化。 至于另一重,是年轻的躯体会重焕心灵的青春,还是老去的心灵腐朽年轻的肉体,这又是别的课题了。 …… 元旦过后,温言便可以算是又涨一岁了。 24岁的年龄,却不知心灵又是几岁。 自打于帝大的毕业典礼上炼出了心灵的这一口慧剑之后,温言本人在心灵上的修持可谓是一日千里。 如今,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自身的心理状态。大抵便是觉生慧剑,即觉即斩,慢慢朝着一念不染的境界去靠拢。 这样的心理状态已经很难用具体的心理年龄去形容了,若非要形容的话,或许勉强就快能够得上“复归婴儿”的这层功夫。 在这之后,还有一层【赤子元婴】的功夫,温言差得就更多了。 她目前也只是趋于【一念不染】的境界而已,且都还达不到,更遑论真正赤子婴儿的【一念不起】之境了。 这将会是一个长久的修持过程,温言并无躁意,只待一点点修行,一点点地红尘练剑便是。 以红尘杂念炼剑,炼的是心剑、慧剑,同样炼的还是修行者自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一种炼器。 受此启发,结合网络上流传的一些似是而非的炼器法门,温言也是悟出了一道【心炼】的法门。 心炼者,以心炼心,以心炼器也。 不仅可以炼就虚无的心剑之属,同样可以熬炼有形有质的现实物质——比如归元送给她的那份礼物——【法理】级的不知名矿石。 法器之下的宝器,只能称之为制器,是制作,是生产,是可以批量化复制的工序。 到了法器级别往上,才是真正的炼器手段。 这等级别的传承,即使是当今新朝的超凡开放环境,也几乎不可能从网络上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而温言便是靠着自己炼就慧剑的切实体验,加上自家的道门传承以及一些存疑的网络资料,硬生生草创出了适合于自己使用的【心炼】之法。 不得不说,一流悟性,恐怖如斯。 全真道乃是内丹道派,修行讲求一个内炼。作为全真龙门一脉的传承者,温言的根本思路自然也是延此而行。 因此,【心炼】之于实物的炼制,炼器不是目的,炼器物之心,以证己心才是根本目的。 这点上,也唯有温言已然入得文道,心灵视界下可体察万物之“心”才方便使用。 文士级的文道境界要求也注定了此法门无法流通开来,但这本就是她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法门,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这么多。 创法维艰,自是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勉强己用,已是无碍。 乾坤袋中的矿石便也有了它的用武之处——作为温言试验【心炼】法的对象。 至于归元曾说过的捡到这块矿石时其上交织的水火两仪法理,大概是神物自晦吧,温言却是一直都未曾感知到。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目前的修为还太低了,远不到能触摸法理的程度。 对此,温言也是泰然处之。至少,她能肯定的是,自己的【心炼】法确实是有用的,因为她已经感知到了自身与矿石之间产生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感应。虽然十分微弱,仿佛一个情绪波动就会断离,但到底还是成功了,不是么? 有鉴于此,当然也不能矿石、矿石地称呼这块矿石了。温言给它取了个名字——水火两仪铁。 没有错,经过山庄内现代专业仪器的分析,这块矿石其主材的原子结构还是铁元素的构成形式,只不过其中又多了许多不明的组合模式,令其具备了超凡的特性。 更深层的秘密,矿石本身有着神秘学上的屏蔽能力,便是现代仪器所无法窥探的了。 经过称重,温言也知道了这块仅她的拳头大小的水火两仪铁的重量竟是高达一吨多。 这不科学,却很超凡。 或许是水火两仪铁的等阶太高的缘故,温言并没能体察到对方的“心”。 万物皆有心,只是死物之心会更加隐秘难察。 温言没有气馁,因为随着心炼的过程推进,她已然同水火两仪铁之间建立起了稳定的心灵联系,虽然只是她单方面链接上的对方。 但是,随着这份联系的加深,必然也是可以体察到此铁的“心”的。 以心炼水火两仪铁的过程,温言虽然主观上无法感知到其上的法理,但是法理是存在于两仪铁本身的,并不会因温言的感知不到就不存在。 因而,冥冥中,温言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水火交织,坎离相融的意境。这不是法理,而是心炼过程中两仪铁反馈于她心灵上的近乎虚妄却又真实不虚的“幻觉”。 区别在于,有的人真的只会当其为幻觉,而有的人却能借用这“幻觉”作为自己修行的资粮。 明显的,温言便是后者。 她每一次对两仪铁的心炼皆是后者反以水火法理对其熬煎的过程。 人炼器,器亦炼人。 火烧水溺,种种幻象,认之真则为真,认之假则为假。此时,温言便是以之为真用来磨砺自己。 这也是一重心灵的修行。 炼器,亦是炼己。 第147章 传道归元 “神仙之道,以长生为本;长生之要,以养气为根。” “夫气受之于天地,和之于阴阳。阴阳神灵,谓之心主;昼夜寤寐,谓之魂魄。” “……” 归元潭边,温言盘腿而坐,诵念着经文。 归元则是御水浮于潭面,硕大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跟随着温言诵经的频率晃动着,其身下的水面亦是随着他身子的起伏荡漾开去一圈圈的涟漪。 这是归元主动要求的,让温言为自己诵经,因为他有感觉,随着自身妖丹锤炼得愈渐完善,更进一步的契机似乎也将要到来。 这个契机,不在于体魄,不在于法力,而在于神魂与智慧,说得再玄乎点,还能扯上妖性。 归元虽然也有传承了一些修行之法,但是妖族传承,大多重其用而轻其本,对于一般妖兽或许正好,但对于以智慧、长寿见长的龟类,却又稍显有些不足了。 而人类的经典,便恰可补足这点。 虽然人类的道经多为人族量身定制,触类旁通之下,多少也能令他的智慧根底得到提升。 妖族的进化路线有着灵、妖两道。 自然界中绝大多数的妖族走得都是妖道,即以天地间之煞气为力量本源,炼煞修行——妖族体质,先天亲和于煞气。 只有极少部分的妖族会选择同人类一般,炼化天地灵气进行修行。 这其中,绝大多数有都是被人类驯化收服的妖族,是以灵兽、灵化兽几乎便成了被人类驯化的妖族的代名词。 连带着,野生的灵化兽、灵兽之流在以练煞修行为主的妖族中也变得不受待见起来。 归元自然也是练气修行的灵兽,从小生活在人类世界中,妖性中慢慢也带了几分的“人味”,修行启智后更是灵慧增长,所以他对于温言此时所阐述的道经精义也不难理解。 “人生时禀得灵气,精明通悟,学无滞塞,则谓之神。宅神于内,遗照于外,自然异于俗人,则谓之神仙……” 温言的讲道仍在继续。 归元闻言,却有了疑惑,问道:“这就‘神仙’了?据我所知,你们人类的【神仙】应该是灵境之上的超脱果位,同我们妖族的【天妖】境界相当,不会这么简单吧。” 温言顿了顿,停下来解释道:“古今各大道脉经典对于修行境界的描述并非统一的。【天地人神鬼】五仙果位的划分也只是当今新朝的标准,刚才的经文乃是前古修行者所传,里面提到的‘神仙’只是对达成了其所说的修持境界的修行之人的尊称而已。” “换一个称谓,如神圣、真圣,道理都是一样的。你只要抓住了本质,其他的自然便好理解了。” 归元:“原来如此……” 温言见他理解了,这才继续道:“所以,神仙亦人也,在于修我灵气,勿为世俗所沦污;遂我自然,勿为邪见所凝滞,则成功矣。” “喜、怒、哀、乐、爱、恶、欲七者,情之邪也;风、寒、暑、湿、饥、饱、劳、佚八者,气之邪也。” “去此邪,仙道近矣……” 归元听得频频点头,同时也在将经文中内容与自身传承比较起来——温言所讲的“情之邪”与“气之邪”对于人类而言或确实称得上是禁忌,但对于妖族来讲,却又未必了。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自由、野性才是属于妖族的正道,这点,无论是练气还是炼煞,都是殊途同归的。 归元只是想要从人族经典中汲取智慧,并不准备改易自身的种族根基。经过了方才温言的指点,他此番对于经文中的道理也是有选择地吸收化用,并不会盲从。 经典的文意流淌于心,诉诸于口,温言在给归元讲道的同时,何尝不是为自己而讲道呢。慢慢的,她自身也是深度沉浸在了其中。 忽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发问于归元:“《易》曰‘天地之道易简’者,何也?” 归元是知道《易》的,但此时听了温言的问题,感觉自己原以为的“知道”似乎也不那么“知道”了。 就像上课时被老师抽到提问的学生,他先是不知所措,而后一阵支支吾吾,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天地在我首之上、足之下,开目尽见,无假繁巧而言,故曰易简。易简者,神仙之谓也。” 这也算是活学活用了,温言方与归元讲了不拘泥于名的【神仙】,他现在便以此作答,倒也有几分机智。 对归元的这个回答,温言没有评价对或不对,而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至道不繁,至人无为。” 就在归元思索间,温言再度提出了问题:“然则以何道求之?” “……” 这次,归元没能答上来。 温言也不多言,仍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曰:无求不能知,无道不能成。凡学神仙,先知易简。苟言涉奇诡,适足使人执迷无所归本,此非吾学也!” 这一番道理,归元听得one愣one愣的,大大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疑惑——这实在是超过他的知识极限了。 天见可怜,他虽然是智慧种,到底也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道家启蒙,没有这个基础,对于后续高深的内容听得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进入了自己节奏的温言并未察觉到眼前听课的同学已然走神了,继续自言感叹说道:“世人学仙反为仙所迷者,有矣;学气反为气所病者,有矣。” …… 以上,只是温言在冬季与归元之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常。 习武、炼炁、读书……恬静的日子也总有满满当当的行程安排,倒也不是说必须,只是已然习惯了。 虽是悟得了【心炼】之法,且成功同水火两仪铁之间建立的联系,但温言知道,这个炼化的过程必将是旷日持久的,甚至需以十年、数十年计。 从慧剑再到心炼法,温言的文道修行境界虽然不高,但已是成果斐然。果然,第一流的悟性还是与不讲道理的心关一道最为般配。 也是由此,温言再度展开了联想——心灵修持,文道途径,诸子百家之法异路同归,自己虽是以儒家【浩然气】入道,却未尝不可以道门精义触类旁通以精进修行。 同样是读书,读道经不也是读么? 而后日常给归元讲道也是源于此契机。 事实也证明,此法真的有用。虽然现在初始效用微弱,但只要行之有效,则代表了有继续深挖优化的潜力。 这才像样呀,毕竟自己是个修道者的说! 对此,温言还有更深层的考虑,那便是看是否能通过道学的精进盖过儒道在自己心中的占比,进而将【浩然气】转化成道门的不管什么气皆可。 这无疑是很难的,但她仍想试试。 【浩然气】,万万人求而不可得的东西,固然是很好很好的,但她偏不喜欢。 我道之外,皆为外道。 (讲道内容改编自唐朝司马承祯所述《天隐子》) 第148章 行渐法,悟心象 光阴倏忽,恍惚间又过了农历新年。 今年织世家并没有再来拜年,说起来,自打去年夏天回帝都参加毕业典礼的那一面后,温言也是好久未见到她了。 去年的一整年,织世都没有新作出来,这也是她对自己的沉淀。 莫霁阳在与席欣雅完婚了之后,莫席两家之间的各项合作交流也更为深入,市场对于两家的未来发展趋势都的看涨。 外公祁致远在晋入武道丹劲之后,意料之中地触摸到了练气六段【元丹】之境的瓶颈。这道瓶颈同样也是意料之中得坚韧,牢不可破。 龙虎凝丹的这一步,还得等他丹劲大成后才会去考虑了。年龄、过往之受创,都是掣肘,让这本该水到渠成的一步多了这般多波折。 至于凝丹后的还丹九转,成就练气高段法师之境,这就实在只能听天由命了。祁致远对于自身的状态自有一番清醒的认知。 事实上,若以古法境界的划分,今世的六段【元丹】便已是相当于古时还丹修士一转【降丹】的成就了。 修行的时代性进步,使得练气修行者们能够提前结成自己的一颗元丹,并在之后的修行中再走一遍【降丹】的步骤,双丹融合,进一步夯实自身的底蕴。 这就相当于今法修行者会比纯粹的古法修行者凭空多出一转的根基,综合其他细微之处的增益,统合下来,胜过更不止一转。 也正是因此,古人必须还丹九转才能证就的金丹之境,今人最低只需七转的火候便可以尝试了,且成功率同样不会较古法低,至多是在成色上稍逊一筹。 而到了八转、九转之时,不仅突破法境的概率会得到提高,连成丹品相也会有相应的提升,实在是今胜于古的最好诠释了。 …… 温言自己这边,归元潭边的讲道雷打不动。 《易》有渐卦,道有渐门,人之修真达性,不能顿悟,必须渐而进之,安而行之,故设渐门。 修法有顿法与渐法两种,不过世人所学,多为渐法。 即使是温言当世第一流的悟性也不足支撑她以纯粹的顿法法门进行修行,由此便可以想象此法门槛之高了。 佛道禅宗向来以顿悟为特色,但若寻根溯源,其自六祖慧能之后,顿法已是不再作为衣钵传承的根本法了。 传人难寻,若是一意以顿法为传承大法,法脉的式微与绝嗣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新朝前古历史中“南能北秀”的禅宗道统之争,最终是以六祖慧能的获胜而告终。 但观新朝今日的禅宗,能发展得如火如荼,其内部虽然仍看重顿法,但主流的修行手段也都改易为了渐法。 从这点上来看,虽然当年六祖慧能以顿法胜过了神秀的渐法,自五祖弘仁手中接掌了禅宗衣钵。到头来,却还是回到了渐法一道上。 温言依旧每日去归元潭打卡,观摩归元龟背阵纹,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这回的她,是真的预感入得阵道的契机便在眼前了。 很近了,不过还需要细心寻找。 说没有焦躁之意那是自欺欺人,毕竟都被卡了这么久。 但越是这种关头,就越是急不得,此时她便以讲道来平息自身的妄念。 “渐有五门,一曰斋戒,二曰安处,三曰存想,四曰坐忘,五曰神解。” “……” 旬日累月的潭边讲道,归元潭边的生物似乎也都适应了温言的存在,而归元一身龟息的本领更是可以让这些灵智不足的生物忽略其存在性。 慢慢的,在她讲道的时候,竟也有零散的小动物跑来围观旁听了。 源自怀宇山庄的阵势辐射到后山,仍还有着微弱的作用。加之临川本就位于江南之地,冬季并不寒冷。 往日里温言未曾注意,今年才发现,原来后山中,冬日里的生机竟也同样蓬勃,还有这么多未曾迁徙或者冬眠的生物还在活动着,更有些在她认知中明明是不当于此时出现的才是。 只能说,超凡显化的世界,凡是和超凡沾点边的,多少也都不再能以常识去揣度了。 对于这些不请自来的听众,温言并未选择驱离,归元同样没有。 她按照自己的节奏,综述着各大经典中的经意文理,时不时也会对自己有所启发——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又一日一如往常的讲道。 讲着讲着,温言忽而顿住,似是在询问归元,又像是在问自己:“何谓斋戒?” 未等归元作答,她很快就自己回答了:“澡身虚心。” 又问:“何谓安处?” 同样自己做答:“深居静室。” 复问:“何谓存想?” 答:“收心复性。” 再问:“何谓坐忘?” 答:“遗形忘我。” 终问:“何谓神解?” 答:“万法通神。” …… 朔风凛凛,道韵融融。 通过这一番自问自答,温言梳理出了自己渐门修行的次第,朗声道:“习此五渐之门者,先了一,则渐次至二;了二,则渐次至三;了三,则渐次至四;了四,则渐次至五,神仙成矣!” 当此时,此间唯有枯树簌簌而鸣,风吹落叶沙沙和韵,间或几缕水波响声为伴奏,为温言的讲道充当伴奏。 虽然没有天籁缭绕,但无论是归元还是听道的山野生灵们,亦或是温言自己,都听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籁。 修行,便是一个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的过程。 一次两次的讲道领悟在修行过程中并算不上什么,但若是十次百次、千次万次,便也算得上了。 渐法修行,同样是一个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的过程。 这一刻,温言见到了,见的是自己。 …… 修行便是如此,一重关后又是一重关。 过程中的一点小进展固然可喜,稍事整理情绪后便又要继续前行了。 话说回归元,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在归元潭中停留了这么久,他却并未带给山庄半点后勤压力——在东海嚯嚯了一位内丹巅峰妖兽老巢的他也是吃撑了,以至于他都回临川几个月了,仍旧无甚进食的欲望。 这也是龟属妖兽的一大优势,一顿吃饱,三年不饥。 东海某妖兽:难道就没人为我发声么?? …… 这样无忧无虑,清净修行的生活,温言表示很满意。 但也有一点美中不足,那便是自己【心炼】水火两仪铁的进程不知为何又骤然慢了下来。好不容易与之建立了微弱的联系,再想要加深,又变得千难万难。 遇事不决,可问外公。 祁致远自是参看过温言的【心炼】法的,不过他自己并不适用,加之练气一道修行者铸造准法器的修为门槛乃是还丹境界,是以也没多费心思。 不过,现在既然外孙女都求助到自己身上了,自然不能不花费功夫研究一番。 于是,经过一阵子闭关,又是分析两仪铁的性质,又是参看道经典籍,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些头绪。 “你给此矿石取名为【水火两仪铁】可谓是十分得恰的,因而你炼化此铁的关键便也在其‘水火两仪’的特性之上。” “现在你以【心炼】法炼之乃是一种强行上车的行为,囿于修为,却也只能突破此铁的表层质地。至于更深层次,还需你对【两仪】【水火】之道有更深的认知方可。” 温言不解:“那我该如何去做呢?” 祁致远呵呵一笑,显得成竹在胸,颇为自得地说道:“近来我研究了道门真人所着的经典,其中有关于还丹的部分内容正好适用于你现在的情况。” “经曰:水火者,非凡俗之水火。北方正气为河车,北方黑帝,极尊也,人之下元阴也。正气者属水,人之血也。” “河车者,北方气流归南方,以火炼水成尘,得变为河车下元精也。北方黑属水,人之肾也。肾为人生根本,分作日月之精,虚无之气,肾王即化为赤子也。” 温言听懂了,道:“外公你的意思是光【心炼】已经不足以炼化两仪铁了,还需要自身的元气参与进来么?” 闻言,祁致远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若是寻常器道修行者,自是如此,但你既创出了【心炼】法,何不从一而终,于心中衍化肾水河车,继续你的心炼之法呢?” “心中衍化……”温言若有所悟,明白了外公的意思,一时却也找不到头绪。 还待再问,祁致远似是知道了她想要问什么,直接表示无能为力:“【心炼】法只能你自己用,你比我更了解,该怎么衍化心中的水火,你该问你自己。” 温言顿住了:“问我自己……问我自己……” 一点灵光闪现,温言不由自主地低语喃喃起来,浑然不觉外公何时离开的。 便是从此日起,温言在归元潭边讲道之余,总会取出这块水火两仪铁来观摩,想要将其烙印进自己的心灵空间之内。 唯有两仪铁存在于自己的心灵空间之内的第一步,才能有在心中幻化出水火之景来对其进行煅烧泅淹的第二步。 这一步,很难,但温言已经寻到了路径。 如此,滴水穿石之功而已。 成,便也成了。 时值冬日,司北,黑帝主之,正是合于水之气候。 第二步的功夫,一日两日,十日二十日,仍是未有丝毫进展。 但在温言坚持不懈的尝试之下,终于有一日,她原本空荡的心灵空间内突然多出了一点水汽。 这点水汽凝聚成水滴,滴溜溜地悬浮于她的心灵空间之内,引得慧剑倏忽而至,险些将其当做杂念给斩了。 还在最后时刻发现了不对,及时收住了锋芒,转而绕着这水滴飞舞了几圈,似是在向这位新成员打招呼,而后便又飞远了。 由是,温言于心中幻化的虚无的水象终是有了依凭,停滞不前的炼化进程也是猛地小窜了一截。 温言知道,这条路,走通了。 而随着温言心炼两仪铁的物我交感,丝缕的法意也从其身上发散,一下子便吸引住了归元的注意。 “这是??” 在打量过温言此时的状态后,归元也是不得不感叹,竟然真让她做成了。虽然没有真个触摸到法意,但在经由两仪铁增幅后,其虚无心象到底也是有了几分法意的神韵。 厉害了,我的言☆ ̄(>。☆)! 不再想这么多,归元立马投入到了对温言身上逸散法意的参悟之中。虽然这已经是一份完整法意的几分的又几分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么,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同理,经过累月的听道,后山中许多生灵的灵慧程度都有所提升,本能地也想要去捕捉温言身上那缕似有还无的法意意蕴。 当然,这对于他们这些灵智未开之属而言,又是难上加难了。 这样的参悟修行,虽然都是水月镜花之属,不过修行么,有时候过程又会比结果更重要。 参悟的过程,也是这些后山生灵降服兽性,增长道性的过程。 人心死,道心生。 这个道理,措诸妖类亦是同理。 第149章 入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文士之境,一段养气,二段文华,三段万化。 其中,在【万化】境界时将会开辟出自己的心田,这也是文道修行者在中段君子之境时造化心泉的根基所在。 心田之上辟心泉。 心泉,主水象。 温言而今便已在心灵空间内衍化出了水汽,可谓是已经拿到了直通文道君子之境的门票。 喜悦之余,却也是有些无语,这又是武者,又是文士的,加诸自己身上的都什么设定呀,明明自己本来只是单纯的一名炼气士而已。 嗯,这不是凡尔赛,而是温言的真实想法。 不过世事便是如此——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 当南天稀稀拉拉洒下丝缕的小雨,春节过后的第一个节气——雨水也随之到来。 或许是因为近来都在与【水】打交道吧,温言对此格外敏感。 疏雨滴答,她便打伞坐在归元潭边。 归元依旧御水浮于潭面之上,静静地陪着温言听雨。 一场春雨一场暖,雨水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个节气,也就是每年阳历的2月18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330度的时候。 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 节气转换之间,天地乾坤自有一番气象。 温言而今的境界当然无法去琢磨这浩瀚气象的神韵,不过仅是听着初雨洒落人间奏响的乐章,感受着有无之间万物萌动的气息,自有一种感动于心中萌发。 这是源自于生命,根植于自然的轮回。 草木在此轮回,禽兽在此轮回,人类亦在其中。 轮回尽头,尘归尘、土归土,那么人的灵魂终归又将去往何处呢? 新朝古老传说中的【阴世】、【地府】?但这又是真实存在的么? 当今科技与修行的手段皆是无法发现【地府】或者说【阴世】存在的证据,偏生流传的修行经典中皆是言之凿凿其存在。 温言自己便是修出了神魂的修行者,自然也是认同【阴世】之存在的。其之所以不显于世,大抵或归于而今的超凡复苏进度尚不足以支撑这等超出现实维度的超凡之所的存在吧。 …… 雨中,温言放空了思绪,放空了身体。 心中的慧剑此时也偃旗息鼓,不再执着于去斩灭缕缕不绝的杂念。于是,温言的思绪便也似这漫天的雨水,飘落向四方,消散于风里。 这些逸散的思绪已经无法给予她任何有用的反馈,但当它们化于天地,温言只觉得似乎自己也随之融入到了这方天地之中。 那么,在天地看来,这片土地上的万类生灵又是何模样呢? 温言将自己代入到天地的视角,体察这大地上的有情无情、生灵死灵,心中蓦然浮现出一句经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还不待其继续展开深思,其精神力已是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这天地视角,便被强制踢下线了。 豁然回神后是心神极度的空乏,连带着身体也是疲惫不堪。 这样的感觉,温言很熟悉,此前自己入得文道,展开【心灵视界】的后遗症不就是如此么?只是今朝的后缓劲还要较那日来得更为剧烈。 顿悟么,我温言毕竟是一流悟性,多顿悟几次怎么了? 咳咳…… 上次的顿悟,令温言直入【养气】,今天的顿悟也有着同样的作用——此入阵道,再无疑虑矣! 远古时期,黄帝战蚩尤于涿鹿,梦天神授符,而命风后演就奇门,此遁甲所由始也。 上古之时,帝尧命大禹治水,得玄女传文,而因洛龟画敍(xu)九畴,此遁甲所由着也。 中古时期,汉朝谋圣张子房总局十八而成决胜之功,蜀孔明分列三奇而创艰难之业。 先排九宫于掌上,而坎居一、坤居二、震居三、巽居四、中央五、干六、兑七、艮八、离九,而造化见矣。 次分八卦于盘中,而离位于南,坎位于北,震东,兑西,巽东南,坤西南,艮东北,干西北,而方隅定矣。 …… 演变至而今,阵法一道早已超脱了奇门遁甲的藩篱,可以自成一脉,位列修行百艺前几,乃至以之入道,悟道修行也未尝不可。 当然,这条路就更难了,迄今也未有人走通过,温言自诩是无此才情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道韵此时仍留驻在温言心中。 阵法,便是调用天地之法。有过天地的视角,总理过一方天地之法理,区区一隅阵法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如此,阵道根基成矣! 一种大欢喜、大自在的情绪自温言的心底油然而生,这是发乎自然的心绪,是修行者道行精进后的心灵反馈。 可惜温言的根本法乃是练气一道,是以阵道上的突破也只能单纯是技艺上的突破,并不会涉及到真实的修为境界。 所谓修行百艺,乃是扎根于“心体气神”四大根本道途上分叉出的枝丫,由四大中的任意一道,皆可转换道途到修行百艺中,成为一名技艺修行者。 是以,定道于四大根本道途的修行者往往被称为修道者,次之则为修仙者;而单纯的以一门或几门技艺为修持根本的修行者,则被称之为术修,具体还可细分为丹修、器修、阵修等等。 在近古及以前,修行者往往一人身兼数职,并没有所谓道修、术修的区别,这种对于修行者身份的细分,也是当今修行界的创新。 毕竟,修行界整体的体量大了后,官方及民间为了便于认知与管理,为修行者们分门别类,归纳总结也是应有之意。 随之衍生的,便是各种针对性更强的适合单一修行技艺的修行法门。 这些法门,新朝官方在剔除了杀伤性的道法术术后,同样也是不吝于向整个社会开放其初级的传承。 若将修行比作一场游戏,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定道于修行百艺的修行者都是“生活玩家”,而四大修行者则是战斗玩家。 战斗玩家在游戏世界中打怪、刷副本、pk,少不了生活玩家的后勤补给支持。 况且,即使是生活玩家,游戏官方也只对他们开放了测试账号,若想要继续游戏,则需要被官方招安才能够获许继续游戏的权限,即修行百艺更高深的传承。 而新朝政府即为这场修行ol游戏的官方,各大道脉则为游戏中的gm。 幸运的是,温言的修行道途,从一开始便是在gm的照应下进行的。连阵道这个副职业的就职凭证也是作为游戏gm一员的玉蟾宫发放的,根正苗红。 而越是这般,温言心中的那份疏离感就越是清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阵道的入道道念再一次在心中淌过,却并无止歇,更多心念闪烁,那是它的下一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之视百姓犹如天地之视万物,若百姓黎庶皆为圣人眼中的刍狗,那么圣人在天地的视角下是否也同样不过是刍狗之属呢? 温言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 诚然,此世天地有着超脱的说法。但是天地之外又何尝不是又一重的天地,在超脱后的天地看来,这些个所谓的超脱者又岂非如刍狗一般无二? 天地之间,其犹橐(tuo)龠(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第150章 再往妖都去 雨水节气十五天,可分为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劝。 温言便随着天时节气的变化,游走在后山林野之间。 她巡沿着地气生机升腾的脉络,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即将到来的春天,这也是一重修行。 天地自然,本就是一局完备的阵势,囊括万灵,无所不包。 她虽然在境界上已经入了阵道,却仍无法在实操中布置出一道真正的超凡阵势。这时候,便需要去更多地积累。 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此即是也。 “獭祭鱼!” 在不知越过几重山丘后,温言在深林中的一隅溪流边上竟然意外遭逢了一只水獭正在进食。 一如书中记载,水獭捕鱼后将鱼都摆在岸边,如同先祭后食的样子。 小水獭也发现了温言,但并没有逃跑的举动,在见到后者没有上前的意思后,便继续享用起自己捕猎的收获。 细长的体型不足一米,圆圆短短的四肢,宽宽扁扁的脑袋,丝绢光泽的毛发,倒是别有一种美感。 温言只是远远地看完了对方进食的过程,始终未曾去打扰人家。 片刻后,用餐完毕的水獭一跃跳入了溪水中,又回头看了温言一眼,便潜游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望着河面上渐渐消失的水花,温言不由嘴角微扬。 大抵,这即是生命复苏的意义了。 …… 归元仍是宅在他的归元潭中,温言不去找他的时候,他便都在睡觉,美其名曰龟息。 抬望眼,天际不时已经可以看到大雁飞过的阵列。 生机一词在天地间变得具体起来。 直到,一夜春雨又至,草木也随地气中的阳气的升腾而开始抽出嫩芽。 自此,大地渐渐开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是睡了一夜,醒来时却是天地同新。温言望着眼帘中青青葱葱的嫩绿,心生无限感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 这样的景象年年都有发生,但温言也只有在今年,才体会到了其中蕴藏的生命的感动。 境界所至,眼前一景一物都有了不一样的风情。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天地从来不会向别人夸耀她的美,但其美好便在那里,只等着能发现美的人去赏析。 温言此刻的心情充满了激动,因为她如今也是能欣赏到此种天地之美的人。 造物者有无尽藏。 想到将来能在这条道路上看到的无限风光,又怎能不激动呢? 只可惜,这份喜悦却无人可与分享。 老妈祁砚青与外公祁致远的练气境界虽然胜过自己,但炼气士眼中的天地,却绝不会如阵道修士一般绚烂,自然也就欣赏不到这份天地的美了。 遗憾之余,温言心中竟然还会有些许对他人都是夏虫语冰的沾沾自喜之情。 这种傲慢矜骄的情绪自她心灵滋生,很快蔓延开来,但未及其对温言的心灵进行侵蚀,便被灵台飞舞的慧剑给一剑斩灭了。 而此时,温言才后知后觉地知晓了这一切。 “杂念外邪,当真防不胜防。” 即使慧剑已经替她扫灭了这道傲慢之念,温言仍是潜心关照了自己的心灵空间,确实未发现有残念阴渣,这才作罢。 心灵修持,一以贯之。 这也是修行者贯穿始终的功课,懵懂道童为之,巨擘大能亦为之。 按照阳明先生的说法:心外无物,心外无法。 心灵,才是一个人“我之为我”的根本。 …… 在临川家中完成了晋入阵道的突破,又观摩了雨水三候的天地重生。温言只觉得自己的心灵也得到了一次生机的洗礼。 这种勃勃的生机,让她觉得自己的心灵似乎都变得更为活跃且年轻了,额,虽然貌似她的心灵本就很年轻的说…… 由是,温言又是萌发了外出去游历这方缤纷世界的想法。 这是源于本心的念头,并不为慧剑所斩之目标。 心发此念,行止由心,温言便向家里人提出了告辞。 祁致远自无意见,只是对之叮嘱道:“阵法一道,实为天地至繁之道,你多出去走走看看是对的。你其他的练气与武道、文道的修行速度已经够快了,倒也不用着急,慢来即可。” 出乎意料的,老妈这回竟是并未再叮咛些让她领个对象回家的话,只是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虽然她是个修行者,但是世道人心,哪样不比修行更为艰难。 真不知道老妈的这番转变源自于何,照理说,自己才二十四岁,本来当还有得催才是。而这段时间居于山庄,竟都是未曾遭遇她的催促。 emm,看来自己这父母真的摆烂得很彻底了。 但对方既然想开了,那便是最好。 喜大普奔,撒花??ヽ(°▽°)ノ?! 对于长辈们其他的叮咛,温言自也是从善如流:“我晓得的。” …… 临别前的最后,是去向后山的归元告别,同样也是和山中那些陪伴了自己一整个冬季的小动物们告别。 当然,正常状态下的后山生灵,仍是不亲人的,也并没有什么满山动物和谐相送的桥段出现。 温言也只是见到了归元,其他动物,早在听闻人声后便逃之夭夭了。 呸,白瞎了自己给它们讲道了一整个冬季了!虽然自己也不认识它们便是…… 这回离家,温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或者说目标。当然,也可以说已经有了,那便是妖都。 匆匆半年的妖都生活,还几乎都蜗居于妖大。虽然也经历了刺激的妖大妖兽之乱,甚至亲自格毙了两具伥傀,但温言仍觉得自己的妖都生活是有缺憾的。 缺憾自然要去弥补,而舒眉那边也同样发出过数次的邀请,那便是它了。 飞机穿梭于云层,很快进入到大气平流层巡航。顺着小窗向下望去,是波涛汹涌的云海在下方翻滚。 这里有一个小插曲要讲一下:新朝是强身份管理的国家,对于修行者的身份建档管理同样如此。 尤其是那些在官方购买或激活过乾坤袋的修行者,每一位在国家超管局那边都是有单据建档的。 在去年,针对乾坤袋内物品可以规避安检仪器的问题,官方也是特别研制出了空间装备扫描仪器,并投放入了国内的各大公众场所,机场火车站之类地点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乎,之后温言每次乘坐这类公共交通出行,都必须得前往站内特定的检测点接受空间装备扫描仪器扫描过乾坤袋方可放行。 一些小说中,检查别人的储物装备几乎就要是不死不休了。但在现实中,针对官方的扫描,众修行者却并无太大异议。 在没有乾坤袋的那些年岁里,修行者们飞机火车出行的不也得接受安检扫描么,携带什么物品都被看了个底掉,真正携带违禁品的也不会选择公共交通了。 这些都是在新朝的国家属性下,个人权利对于公权力的让渡。 新朝,从来都是一个公权力极度昌盛的国度,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也都早已习惯。 温言同样如此。 但相对的,新朝各个公权力部门之间的互相制约也做得较为完善,至今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持有乾坤袋的修行者其内的携带物品被泄漏出去的事件发生。 温言虽然在乾坤袋内携带了【法理】级别水火两仪铁,却也不会像有受迫害妄想症一样地担忧会遭遇什么巧取豪夺的剧情。 和谐社会,不存在的。 略过这个小插曲不谈,此去妖都,温言有预感,定会发生些什么特殊的事情,那或许将是去年“5·24”事件的延伸发展。 横断山脉内那位即将突破的大妖又怎可能就此偃旗息鼓?而新朝官方又怎可能就这般放任自流? 可能是修为精进后带来的自信吧,温言在明知了这中风险的情况下,仍是选择了妖都作为自己的第一游历地。 既然此世将为超凡之大世,那便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吧! 第151章 闲居妖都三两事 “学姐,欢迎再来妖都!” 来接机的是舒眉,嗯,她开的是方老爷子的车。 既然都来到了妖都,先去方君子那儿拜个码头自是必不可少的了。 夜,方君子家中,家宴。 说起来,这也是温言第一次来老爷子的家中做客。 房子已经比较老旧了,年龄比温言都大,还是当年妖大给部分在职的校职工分配的。这些年,虽也经过了修葺粉刷,到底也难敌岁月的剥削,自内而外地透露出一种破败的气象。 但这只是房子,居住在其中的人却不一样,路过碰上的邻居一个个都是精神饱满,器宇轩昂的样貌。毕竟是妖大最早的一批分配房,是不被允许进入流通市场买卖的,因而居住其中的多是些教职工及其亲属,或者便是租住于此的在校生。 可能是因为处于妖都的原因吧,不得不说,妖大师生的整体精气神状态确实是胜过其他地方一筹。 这点,帝大也比不了。 或许在人文气息上帝大会胜出,却没了妖大师生的那种锐进的气质。 在去年妖大陷入妖兽之乱,以及之后管理制度改革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其内师生的精神状态都是有些迷茫的。 但显然,如今他们也都走出来了,又恢复了往昔的昂扬进取。 方君子是独居的,妻子早些年便病亡了。 子女、孙辈也都在外生活,鲜少再回这套老房。 舒眉的到来却令这座空寂的老房又焕发了不少的生机,虽然她平日里不怎么来住,却也是为房间里增添了许多生活的气息。 “听说你外公武道入了丹劲了?” 席上,方君子问道。 温言:“是的。” “如此说来,他练气结丹怕也是不远了。”方君子喟然一叹,“武道的【奇点】与练气的【元丹】,在本质上是近似的。你爷爷若能以两道同修之法参入元丹之境,也确实是走在了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前列了。” “……” 关于炁体两道的联动效果,外公那边早已同温言讲过。 之后交流中,方君子更多介绍的乃是以心灵之力加持于精气神修行之道的一些关隘法门。 认真讲来,精气神三道才是三元一体的整体,心灵一道反倒像是强行插足进去的第四者了。 只不过,心灵之力就是有着耦合各大道途的能力,因此也不会显得突兀。 温言于“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中已入了“心、体、气”三道,唯有“神道”,乃是根植于“练气”一道之上的道途,须得炼气士修行至三段筑就道基后,方可开启炼神一道。 神道的炼神并非练气修士在二段醒神时的炼神——醒神时炼的是精神,是神识;而神道所谓炼神者,炼的乃是修行者的神魂。 温言虽是定道于练气,但这些年以来的机缘巧合却令其在各道上都有了长足的进展。 对于神道,若说心内没有任何肖想,自是假的,但未来的发展还得看未来。若是无缘,她也不会去强求便是。 …… 今年已经大三的舒眉是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的。 她学的乃是妖大的动植物灵化培养专业,本来此专业本科算是打基础,研究生才能称得上入门,读完博士勉强可以说是出师了。 而舒眉原本的计划便是这般一步步向上读的。 但是,文道【才气】衍化为【红尘气】这一意外因素的加入令她改变了自身的规划。 科研什么的本身便非自己的喜好,不过都是因势利导的选择罢了。如今既然已在自己喜爱的文字上有所成就,那便继续走下去好了。 且看看,自己终归又能走到何等的高度。 软红十丈,万花如海。 苍茫又多情的人世间,方为心头一点挚爱。 关于这点,舒眉在同方君子沟通过后,也是获得了对方的认可。于是乎,不想继续在专业上花费功夫,为了提前修够学分,她也是开启了狂赚学分的学习模式。 这个劲头,直让温言从中看到了戴晴的影子。区别在于,人家戴晴那真是四年如一日的有着这份拼劲的。 既然舒眉有此志向,温言当然不能去打扰人家。 自己本身出来也是为了补全未见妖都全貌的遗憾,便也在妖都繁华处租了套房。 为了更好去观察妖都的风土人情,温言特意选择在老城区租的房。虽然老城区的房子都是大几十年前的遗留,布局规划也多不合理,简称——老破小。 但这世上很少有金钱办不成的事情,至少租房不在此列。没费多少心力,符合温言心意的“老破小”便被中介翻找了出来。 实地看过后,温言也表示了认可,便当场签订了合同并支付了款项。 其实,温言更中意的乃是距离这套房两条街外的那片独门独院的老宅群落,也向中介表达过自己的诉求。 但是中介却是直接表示了不可能:“那一块啊,你是别想了。除了本身的原住民外,剩下的也多被大佬买走改造成自己的私宅。妖都城区里,像这样的独户独院老宅都已经被列入了限售的目录,轻易不会再在市场上流通。” “你说的那块,更是抢手房源,就连出租信息几乎都流入不到市场。有人说是因为那块的大老板多,想要沾沾大老板们的财气。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具体的内情就只有他们那帮人自己知道……” 温言了然,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叨。那是灵觉的指引,告诉她那块地方有着不凡之处。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是无关境界与修为的,纯粹的灵觉指引,有时候一个普通人甚至都能预感到一些关乎天灾的前兆。 温言这次的灵觉指引当然没有这么夸张,相反还十分微弱,介乎于有无之间。是以,那块地方租不到便也算了,但在实际中,她还是有意无意地选择了在相邻之处租下了眼前的房子。 …… 随着源星公转到达了太阳黄经345度,时节便也进入了阳历的三月份。 一声春雷乍响,惊醒了蛰伏在土中冬眠的动物。大地回春,天气变暖,昆虫之属已是纷纷“惊而出走”。 此之谓——惊蛰。 在超凡沉寂的年代里,惊蛰只作为一个阴历节气存在,代表了农忙时节的到来。 但在超凡复苏的而今,随惊蛰而来的那一声乍响春雷,便也有了更多的涵义。 神道修行者,同样是职业九段的进境,乃至于法境,再至灵境。 其与炼气士共用职业级一段引气,二段醒神,三段道基三重境界。 及至第四段,炼神有成的神道修行者才算是走出了同练气一道的分野,是为四段出窍之境。 再之后,五段附体,六段驱物,神道修士也算是初步掌握了对敌能力,相对于其他途径的修行者却仍是偏于弱势的。 到了职业高段的七段神游,八段显圣,九段夺舍。这时候,神道修士才算可以稍稍扳回一城。正面放对可能仍不及其余道途,但在神鬼莫测这一点上却是遥遥领先,往往可以制敌于先机,败敌于无形。 只能说,神道的画风是明显迥异于武道与练气一道的。 神道法境,同样是两步走——第一步名阴神,第二步名雷劫,雷劫又有九重之分。 在从法境第一步迈向第二步之时,神道巨擘以阴神之身去渡那第一重的雷劫往往是失败概率最大的一劫,而渡此劫的关键,便在于每年随惊蛰而来的第一声春雷。 春雷响,万物长。 这是历代以来总结出的最适合阴神去渡的一劫雷劫。 第152章 惊蛰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始。 …… 新朝近半地区由是进入春耕大忙季节。 不过,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新朝如今的农业人口占比已是极少。至于农忙时节,机械的运用同样解放出了大量的人力,即使是在山地丘陵的地形,同样有着适配的机械可用于耕作,效率极高。 不过这些同温言就又都没什么关系了,她对于农事从来是不感兴趣亦不关心的,甚至有些近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去做,那便是去欣赏此时由天地描绘出的“春雷惊百虫”的图卷。 惊蛰有三候: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黄鹂)鸣,三候鹰化为鸠。 虽然只是三月初,一些早熟的桃花却已经红了,令温言不由想到了去年四月时,舒眉错过桃花后又错过胭脂花的遗憾,便将眼前之景拍给了她。 舒眉收到温言的微讯图片后,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胭脂:“谢谢言姐呢,今年我不会再错过花期了。” 欲辨已忘言:“嗯。” 胭脂:“言姐到时候一起赏花呀。” 欲辨已忘言:“好。” “……” 二人在微讯上只是简单交流了一会儿,舒眉那边便又有事情要去忙了。 而温言在接受舒眉的赏花邀约时,心中想到的却是去年毕业季,同裴清浅共游帝大对方所作的一句诗——“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那么,舒眉这位今日的“共我赏花人”又会是将来自己“点检无一半”的无的一半还是存的一半呢? 摇了摇头,甩走了这莫名其妙的遐思。 温言突然发觉,自己近来似乎频频容易陷入回忆——回忆里有织世、裴清浅、戴晴、苏晓筱、顾采之、柳缱绻、安弥月、高舒雨、浅草陌、步知月…… 不知何时起,自己似乎同她们也是越走越远了。 是因为距离的原因么?还是什么? 温言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心中的预感却告诉她,随着自己在修行这条道路上走得越远,和身边这些友人的关系也将会愈发疏离。 关于这些,她本就是有了准备的。只是当现实真的来临之际,仍不免会有几多唏嘘。 修道,从来都是一条踽踽独行的路啊。 独行者快,众行者远。 然而世间,又何来的这般道侣道友可堪同行呢?终不过一程之过客,大道之路人耳。 修行,本就是一件最寂寞的事。 当然,温言现在还远没到这个程度,这些也只是她一时的感慨而已,虽称不上是虚妄杂念,到底也影响心境,便毅然以心中之慧剑将其通通都斩灭了。 有时候,一些心念明知是负面情绪,人往往还是会耽于其中,因为这些情绪本就是发乎本心的。当局者也不是迷,而是自愿迷于局中罢了。 这时候,能否从这种沉沦中清醒过来,便是称量一个人的心性如何的标准,这点上,温言无疑是合格的。 …… 惊蛰节气,新朝民间很多地区的人民又将之称为“二月节”,巴蜀行省一带便是如此。 在这个节日期间,也会有许多传统民俗,比如——祭白虎。 在一些民间传说中,白虎是口舌、是非之神,每年都会在惊蛰期间出来觅食,开口噬人,犯之则在这年之内,常遭邪恶小人兴风作浪,阻挠前程发展,引致百般不顺。 大家为了寻求顺利,便在惊蛰期间祭白虎。 所谓祭白虎,是指拜祭用纸绘制的白老虎,纸老虎一般为黄色黑斑纹,口角画有一对獠牙。拜祭时,需以肥猪血喂之,使其吃饱后不再出口伤人,继而以生猪肉抹在纸老虎的嘴上,使之充满油水,不能张口说人是非。 这些本是民间自发的小规模的民俗活动,在今年,事情却有了不同。 原因便是,妖都官方这边竟是亲自主持了今年的“祭白虎”活动,且“祭”的也不再是纸绘制的白虎,而是一头真正的妖兽白虎。 当温言看到被官方工作人员搬出来进行巡游的这头白虎尸身后,通过对其气息的感知,便已知晓,这赫然正是去年在妖大之内缔造了“5.24”妖乱事件的始作俑者,那头内丹巅峰,距离成为法境大妖只有一步之遥的虎妖。 虽然未曾与之打过照面,但对方的那同源于伥傀的气息自己又怎可能忘得了呢? 记忆恍惚,温言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自己亲手格毙了两具被侵染为伥傀之体的妖大学子,过程中不慎为其中一具伥傀伤了脚踝,致使虎妖魂力同样侵染了自身。所幸,源头已除,后续虽然麻烦了点,倒也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今,竟是见到了妖乱首恶,倒是没想到,对方还是极为稀有的白虎之属。 面对这尊虎妖本尊时,虽然明知只是一具尸体,温言还是莫名感觉自己曾经被抓伤的脚踝位置又有了隐隐的不适感。 她当然知道这种不适感并不是真的自己身上还留有虎妖的后手,更多的,还是源自于自己心理上的不适。 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便是直面恐惧。 她选择了直视虎妖,并将其庞大的身躯烙印入自己的心底。 于是,“祭典”周遭嘈杂的环境慢慢在温言的【心灵视界】中褪去了色彩,身边的方寸天地变成了无声的黑白。 渐渐的,脚踝上的那缕不适之感也开始缓缓消散,最终化为乌有。 当黑白世界破碎,当世界重焕色彩。 温言只觉的身心仿佛是脱去了一层枷锁,心境变得格外的空灵。 游行进行中,身边人群已是沉浸在了内丹虎妖的视觉震撼之中,更多还是对于新朝国富民强,可以诛杀此等妖兽的与有荣焉之情。 祭典庆典之类的活动是最容易调动民众情绪的方式,在这种情绪激昂的情况下,民众的念力升腾,逸散而出的精神念力对于一些特定的人或物有着极大的作用。 温言在此时空灵的心境的加持下便感知到了这些精神念力流动的方向——它们都被来自官方的修行者以一种特殊的手法给收集了起来。 虽然不知其将作何用,但想来,这也是妖都官方特意主掌了今年的“祭白虎”活动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因为站的层次不够,温言并不能知晓官方的全部绸缪。所以当她发现了有官方修行者在收集人念时,心中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分出了一缕心念前往探查。 心念乃是心关文道修行者的专属超凡能力,不同于炼气士的神识这般容易为其他修行者所感知。心念之力主打的就是一个安全隐蔽,乃是同【心灵视界】一脉相承的一种能力,温言也是在近来触摸到二段文华之境后才摸索着掌握了这个能力。 但当她的心念凑近了正在行收集之事的官方修行者时,一股浩大的意识似乎扫过了她的这缕心念,她本人更是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被整片天地所凝视的错觉。 这是被官方那边的大佬发现了! 温言心下一虚,赶忙散去了那缕心念,此前感受到的那道意识与无处不在的注视感便也都消失了。 知晓了这位不知名的官方大佬并无恶意,只是警告了自己一下,温言心中暗松了口气,当然那种空灵的心境自然也是不复存在了。 自己还是孟浪了啊,这样大的官方活动,又涉及到内丹巅峰境界的白虎妖兽的尸身,官方怎么可能没有高人在旁护持呢。 自己当时是怎么敢的??? 温言自省了一番后,很快就找出了问题所在——那是在空灵的心境之下,心念不再为意识所束缚,自然便会依本心而动。 原来自己的本心还有这么好奇心过盛的一面啊……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在空灵心境下,温言的灵觉同样被数倍地增强,预知了自己接下来举措并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心念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想要去窥伺官方那边的情况。 “呼~” 想明白问题所在,温言也是长出一口气,当真是福兮祸所依了。 修行一道,便是这样。一些明明是好事的事情,若是发展不顺,随时都会变成了坏事。 而修行者若是无法分辨祸福,不明天机,常常便会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死路绝境之中,难以自拔。 …… “祭白虎”会场的一隅,一名鬓染星星的道装男子立于人潮之中,遗世独立,奇怪的是,以其风采定是会引人瞩目才是,而此时会场中却无人注意于他,只当他是不存在的一般。 忽而,他露出了一抹笑意,神色玩味地看向了会场中被惊了神的温言,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啊……” 在他身旁,是一位风霜满身的老者,闻言也是看了眼温言之所在,却并未发表评述,只是平静地说道:“果然还是没钓出什么大鱼来,不过妖族那边不来也无妨,总归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道袍男子含笑点头:“然也,这头虎妖生前已是半步大妖,身具横断山脉妖族的不小气运,又经我大半年的秘法祭炼,配合此次‘祭白虎’典礼收集到的人念,后面定可以给这帮横断山脉妖族一个惊喜。” 风霜老者点头认可了他所说的,却并不乐观:“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关于山里的那只老猿猴,还没有更具体的消息么?” 道袍男子此时的脸色也变得正经起来:“没有,不过根据【灵枢】传递的消息,我们此前真的是小觑了横断山脉妖族的实力了。” 风霜老者面色沉重:“横断山脉的气运龙脉本是一截断裂的根龙龙脉,只相当于普通干龙龙脉。没成想随超凡复苏的进程加剧,这条断首根龙竟然还有了枯木逢春的趋势,连带山中妖族也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道袍男子回应道:“天道至公,大道无私。我人族占得天衍之数四十有九,自然会给此界其他生灵留有遁去的一。横断山脉能得此造化,不在人算,却也在道算之中。” “况且,天道还是眷顾于我人族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推算,若非六十多年前曰仁化光,短暂击破了横断妖族的气运,此时横断根龙龙脉的晋升怕是会更加隐蔽且进度也更快,留给我们的反应时机只会更少。” “徐爱,徐横山啊。可惜了……”风霜老者的语带惋惜,继而又添了点肃杀,“只是不知天道又是否算到了之后呢?” 道袍男子无奈一笑,随后一手指天:“天知道。” …… 第153章 论剑 “祭白虎”的盛大典礼最终还是无惊无险的落幕了,温言也没有因为“干坏事”被官方修行者大佬抓包当场就提前离去,而是参与完了祭典的全程。 之后,也并没有官方人员找上门来,她便知道,此节算是揭过了。 官方人员虽是没有来兴师问罪,不过却又有另一名熟人找到了温言,她便是宁青。 自去年起,她便持师门推荐信加入到妖都超管局中,作为编外人员参与进了针对妖都境内潜藏的与横断山脉妖族有染的相关势力的清剿工作。 只是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了,她还在岗。 此时的宁青怀抱剑器,三尺内行人避让,身着她那身不变的素衣,身上的锋芒却是更加凌厉了。 她朝温言迎面走来时,温言只觉得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在向自己斩来,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躲避。 好在,她还能压制住身体与心灵的悸动,没有出糗。但对于宁青的这种状态,她也是有些不解,是蜀山剑修都是这样子的么? 二人浅浅地打过招呼后,温言也是问出了这个疑惑:“宁青,怎么感觉你身上的威势更重了,让人愈来愈不敢接近了。” 宁青看了眼怀中的剑器,说道:“大抵是这大半年里,妖邪之辈杀多了,沾染了些许煞气吧。” 众所周知:人族炼灵,妖族炼煞。 闻言,温言也是关切道:“煞气,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宁青无所谓地回道:“蜀山剑修本就多以杀伐入道,区区煞气,不足为虑。” 行吧,人家既然知道这个情况,也不甚在意,温言也不再多说什么。 顺着散场的人潮,二人一同慢慢走出了会场。 温言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一直是宁青在领路前行的,而后者也没说要带她去哪儿。 一个不问,另一个便也不说。 这般沉默着走了十来分钟,以二人职业级的脚力,已是走出了数里地。 宁青也终于是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家剑道道馆,遂开口道:“到了。毕业那年你我便约定了一战,却一直没得到机会。今日我看你神完气足,正好可以续上这一年多前的约战。” 原来如此。 温言了然,也没有因为宁青的先斩后奏而感到恼怒,便随着对方进入到了道馆之内。 正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师姐。 “宁师姐!” “……” 一路上,道馆内的许多学徒纷纷向宁青致以问候。后者则是淡淡颔首以示回应,都不带开口回话的。 那些学徒们似乎也都习惯了,问候过后便没有再来打扰过宁青。 宁青领着温言很快来到了一间封闭的演武场,继而说道:“这是我蜀山一脉在妖都的一处产业,正好可以用作于我们切磋的场地。” 温言点头表示认可。 宁青:“我是剑修,自是用剑的,也只会用剑。你要挑选什么兵器的话,后面架子上都有。” 温言在兵器一道上是个门外汉,却也不能空手入白刃去迎战宁青,便选择了相对简单的棍作为自己的兵器。 短棍成双,金属材质,颇具分量,温言舞动起来,倒也有几分虎虎生威之势。 宁青也不催促,静待温言在那儿熟悉自己的兵器,待到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剑名【青萍】,乃蜀山传世之剑器。” 温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一对精铁短棍,算了,就不跟风了吧。 宁青则是继续说道:“夫剑乃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风,和缓中锐锋,具温柔之气,灵则通神,玄能入妙。飞来飞去,无影无踪;作云作雨,如虎如龙;变化莫测,转展无穷。” 温言听懂了,这是对方在阐述自己对于【剑】的认知。 二人乃是友好的切磋比武,并非是单纯的较量武力,因而各自对于自我修持之道的交流较量亦在其中。 舞刀弄枪的温言不在行,但若说论道,她却不会怯场。前段时日入道阵道后沉淀的感悟再度被唤醒,道:“修行一道,最上道修,其次仙修,再次法修,最次术修。不知宁青你修的又是何种呢?” 这是温言自身对于修行的认知。 所谓道修者,修的也不是大道、天道、人道或是任何具体的道,乃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不可见、不可名的【道】。 甚至,不能以“修”、“求”或者任何有目的性的词语来形容此者——不修之修,是为之修;不求而求,是为之求。 这才是温言心目中真正的修行者的状态。 道修之下,无论是仙修、法修亦或者术修,都是怀有目的性地去修行,自根源上便已是落入了下乘。 而这,才是芸芸凡俗修行者之常态。 温言自己亦是如此。 面对温言此问,宁青却是未有半点的犹疑,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回答道:“我自修我道,我道即剑道!” “剑者,诛人间之恶党,斩地下之鬼精,可破阵以攻城,随手指点,草木皆兵;可防一身之害,资三捷之成。故珍为致宝,运可通神。” “……” 这便是宁青的剑道。 剑之为道也,可以是术修,可以是法修,可以是仙修,同样可以是道修,但他们往往更喜欢以剑修自居。 蜀山,即为此世最大的剑修聚集地。 世人皆以蜀山剑修来称呼这个群体,但实则,蜀山中的剑道流派不知凡几,各有山头,内部斗争同样激烈,并非常人以为的门派道脉的传承形式。 只不过,内斗归内斗,但凡对外上,他们都十分统一地维护并打出了蜀山剑修这一名号。 一则是知晓唯有聚众之力,方可与当世其他道法显脉争锋;再则,也是蜀山中的剑修流派传人们谁也不服谁,都自认为是蜀山剑修的正统,是以对外皆以此为自称。 剑修,也是有脑子的好吧(╯▽╰)! 温言与宁青论道,其实就是论剑,因为宁青之道惟精惟一,只有剑之一道。 温言原本确实是不通剑道的,但自打炼就心灵慧剑后,多少也沾染了剑意,是以也能勉强说道上一二:“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耳。” 宁青:“你说的凡俗之剑。剑修之剑则不然——光灵明而不昧,体刚健而长生。扫则雾消烟掩,挥去则石走云崩。可避水火之灾,入不溺焚;可解刀兵之乱,视如不见。” “其为德亦若人也,资禀于阴阳炉火之炼,性成于元亨利贞之能,百折不屈,九转而形骸备。铸冶始于神人,传授依乎仙术。习贵专精,功宜百倍。” 宁青所言即为剑道之根底,纵使其再如何声威煊赫,几可自成一道,终究还是依附于“心体气神”四大道途而衍生的道路。 其中,练气一道又是剑修定道最多的道途。 温言遂而有感言道:“非取天地之气,无以培养人之本源;不吞日月之精,奚以轻身健体?” 对此,宁青并无半点避讳,直言道:“非精足气不能清,非气足神不能灵。非内而精气神、外而筋骨皮,浑成一片,身不能轻。将何以飞取雁书、远逐鸿迹?非如此何以通妙,而能超众?能御大敌,足称万兵之祖。” 温言摇头失笑,剑是有【百兵之君】的雅号,却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万兵之祖】,或者说,没有一种兵器当得上这个称谓。 但宁青就是这般说了,且其发自内心也是这般认为的。 温言无意在这点上与对方辩论什么,却是十分认可对方对于精气神以及身体内外之道上的见解。显然,蜀山剑修虽是以剑而闻名,但对于修行一道各种性命之法的研习也从未放下过。 宁青的论述被温言总结成了一句话:“精足则战耐久;气满则呼吸细;神清静而圆融,则变化莫测。” 闻言,宁青认同地点头说道:“身完天下无敌手,剑完四海少敌兵。能此二者,方可超凡入圣境,庶几驭众为高明。古人之留意、仙佛之苦衷,今世超凡,自当不负!” “……” (本章论剑内容大都引用自元末明初毕坤所作《浑元剑经》。) 第154章 论武 论剑无输赢。 本就是道理上的交锋,亦不存在任何一方碾压的情况出现。 更何况,说是论剑,更像是宁青单方面地向温言展示自己的剑道。温言毕竟只是个剑道小白,并没有能力去和宁青论剑,顶多只能从修行的角度上发祥出一点剑道的道理。 这点,同勤修剑道二十年的宁青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路的尽头的是天涯,而言语的尽头便是挥剑。 剑贵乘机以进。 宁青自是深明此理,而谦让,在剑道中也从来不是一个褒义的词汇。 是以,见礼完毕后,她便在第一时间挥剑进步来攻。 二人手中所持皆为实战兵刃,稍有不慎即是血溅当场,这也是修行至职业级之后的切磋中的常态了,哪怕是友好兴致的切磋也一样——便是大学生修行者比武公开赛这种面向学生群体的比赛,在赤手空拳,裁判保护之下亦是多有伤残流血之事发生。 这便是职业级的修行者的世界,职业级不仅是指其修行的境界,同样也描述了其身份——既以此为职业,流血乃至牺牲亦成必然。 至于温言同浅草陌的那几次切磋,反而更近似于女儿家之间的打闹游戏了。 比武场上,温言正面面对宁青扑杀而来的剑势,这才切身体会到其一身凛冽气质的可怖,这股气质化作了杀势,在其剑器临身前,已是狠狠冲击在了她的心头。 奇正明,剑法成;精神全,神力猛。 此乃威神并作的一剑。 就在温言的心神一时为宁青剑势杀意所夺之时,心灵空间内的慧剑应机而动,虚空而舞。 随着一道剑断金铁的声音自温言心中响起,似乎慧剑在劈斩之间真的斩断了一条束缚她心灵的锁链一般,她为宁青先声而夺的心智亦在第一时间回归。 心动,身动。 温言已是将双棍挥舞得水泼不进,阻断了宁青的全部进剑之路。 无隙则退。 宁青眼见占不着便宜,一沾即走,也不同温言纠缠,剑器灵动,巧妙化解了温言双棍之上传递而来的力道。 温言徒有境界上的优势,但不论在剑法亦或是身法、步法上,都是不如宁青的,因而只能眼见得对方攻即来、守即去,毫无办法。 等到宁青退避至丈许之外,已是鞭长莫及之时,温言忽然福至心灵,升起了一念——棍势有尽,若我这是箭势呢? 截止至目前为止,她就只会【鬼箭】这一门攻击型的法术,因而对战中第一时间便也只会想到它。 若此时,她以棍作矢,射出一记鬼箭,又当如何? 手上的动作的还要快过思考的速度,当此心念萌发时,温言的身体便已忠诚地执行了这一指令。 【太白扬光,白帝持弩,蚩尤辟兵,青龙守门,武夷在庭,珣蛇玄武,主辟凶殃。】 温言以臂作弩,以棍为箭,朝着宁青射出了自己的【鬼箭】。 肺金之气附着于短棍之上,精铁铸就的棍体似乎也绽放出了一层耀眼的辉光,是所谓“太白扬光”! 一切皆发生于瞬息。 宁青一击即退,脱离了温言双棍的攻击范围,正待换过一口气来再度抢攻时,一根威神满满的短棍已是后发先至地在她的眼帘中越来越清晰起来。 急!急!急! 危急关头,宁青已然失去了反应的时间。心神极度茫然之际,识神却是接掌了她的身体——以神御气、以气驭剑。 在间不容发之际,宁青的青萍剑从不可能的角度探出,将将挡在了温言射出的短棍的飞进线路之上。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敲击之音响起,纵使宁青极限完成了对于这一“箭”的封挡,仓促之下,却是难以化解其中蕴含的力道。 短棍直接荡开了青萍剑,继而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膀位置。 “哼!” 宁青闷哼一声,意识重新接管了方才被识神操控的身躯。不过,意识刚接管身体,就挨了毒打又是什么鬼啊?? 战斗之间的杂念最是致命,刹那的失神也令宁青彻底失去了再战的机会。 因为此刻,对手的补刀一击已是接踵而至。 在射出了自己的【鬼箭】一击后,温言也不管是否建功,立马便跟上了追击的攻势——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宁青神来之笔的一记格挡固然惊艳,但其随后的失神却又是大大不该了。但不论对手是出于什么原因的失误,温言只管做好自己的便是。 短棍点出,在宁青失神的这一刹那,已是点在了她的喉咙之前。 胜负分矣。 画面逐渐清晰,印入宁青眼前的便是温言手持单棍,虚点自己喉咙的场景。 “我……输了。” 搞清状况后,宁青瞳孔微缩,张了张嘴,有些艰涩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温言收棍而立,并无半点战胜对手后的矜骄神色,道:“胜败之机,一线之间。若无我突施奇手,想来结果尚未可知。” 宁青也已经彻底回过神来,听到温言的话后摇了摇头,道:“斗剑比武,胜负本就出于毫厘,又何来假设。败就是败,我自认得。” 温言看着宁青的眼睛,眼底无私,一片纯粹,倒映着盈盈的亮光,便如同她的青萍剑一般。遂也知晓她并不是虚言,而是确实有着坦然成败的心胸。 但有一点,是温言比较好奇的:“emm,不过刚才你接住我飞棍的一剑是……?” 闻言,宁青回忆起自己的那一剑,神色亦为之恍惚,若有所悟地说道:“我本也以为是挡不住的,但是在那一刹那,此身似是不再受我掌控,进入到一种神而明之的境地,才能在不可能之间创造出了可能,挡下你的那一棍。” “再之后,重新回神后,刹那的身体的失控也让我暂时地失了一下神,然后……” 宁青这一番解释,温言也是彻底明了了她方才有如神助与大失水准的表现之间的缘由了。 只是,她所说的“神而明之的境界”,莫非是…… 宁青一边说着,一边也是闭目凝神,细细回味起了方才那种感觉。心头一点残留的意境被其捕捉到——果然如此! 宁青豁然睁开了眼眸,似乎有神光直欲透过眼眸激射而出——正是如此! 温言迎上了她的目光,亦是了然——当真如此。 练气一道第二境,醒神,可以成矣! 方才的危急关头,刺激了宁青的神识觉醒,介乎成与未成之际的识神在那一刹那显化并进而接管了她的身躯,代替其迎敌。 虽然只存在了刹那便又消逝了,但已是彻底打开了宁青通往醒神之境的门扉,且这份体悟亦是永远留在了她身上。只需略费些时日,消化沉淀完今日之成果,醒神之境,自然可成。 “这……”宁青有些失语,看着温言,不知当说些什么才好,最终只是干涩地道出了自己的谢意,“温言,多谢你了。” 温言淡淡一笑,并不居功:“没什么的,更多还是你厚积薄发的功劳。况且,能见到传说中天才标配的‘战斗中突破’,我这也算是值回票价了不是。” 前半句说的自然是真心实意,后面嘛,不免也有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额……” 清清冷冷的宁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温言的调笑之言。 而看到宁青原本清冷的面庞上多出了几分无措,温言只觉得更有趣了。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凡事不为几甚,她的分寸感从来都是很好的。 “哦,对了,你的肩膀?”温言出言化解了宁青的尴尬,但这关切也是真的,“方才我没太收力,没事吧?” 宁青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击中的左肩,轻微的酸疼传来,尚在忍耐之间,便也不再在意:“还好,识神附体,卸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道,只是有些淤伤,并无大碍。” “也是我占了青萍剑的剑器之利,剑器护主,化去了你棍上的太白金气,不然,还真不好说。” 温言点了点头,青萍剑乃是蜀山的传世剑器,据说其本是一口法理级飞剑,遭劫才沦落至此,便是如今,亦分属准法器之阶,能有此能,不足为奇。 …… 此世的法器同修行者不同。 世间没有能横跨两个两个超凡纪元的修行者,却有代代传承的法器。虽然,在那些超凡沉寂的时代中,这些原本法理级别的器物也会变得如同寻常器物一般,甚至可以被普通人损毁。 但当超凡再度复苏之时,这些法器也会跟着慢慢复苏。只是,其复苏的进度往往会落后于同时代的修行者数筹,是以也并不存在一些传古道脉在超凡复苏初期便可以凭借祖师遗宝大杀四方的可能。 甚至,这些拥有传承法器的法脉还得时时担心,会被当前时代的先发修行者抢夺走自家法脉的传承道法以及法器。 这在过往的一些超凡纪元中已是屡见不鲜。 纵而在如今的新朝国内,和平维稳的态势镇压寰宇,发生在超凡世界的残酷争斗仍旧不可避免地在发生着。 只不过,如今大家的眼光更多会放在境外的超凡势力之上。毕竟,柿子总是软一些的捏起来才更好不是。 第155章 论……不知道论什么 一番论剑并斗剑,也算是全了两年前的约定。 温言并未再过多地打扰宁青,此时对方更需要的乃是静修,去把握那份突破醒神的契机。 君子有成人之美,温言并不因对方借自己之手突破而感到任何不忿。相反,她很乐于看到自己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能力范围内帮助到别人。 从前她教导戴晴修行时是这样,如今她助益宁青同样如此。 只是,额……明明自己是一心向道的人设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又升起了儒家的“成人之美”的心念。 就很气!!! 温言一番自己与自己较劲后,终是无奈放弃。看来儒门理念确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更深地扎根于自己的思想深处。 思想上的侵染,最是无形,也最是无解。 并不是说儒家的思想不好,也不是温言非得以道代儒,只是她不喜欢超出自身掌控的东西,特别是这超出掌控的还是她的思想。 连温言这般在心灵之道修行略有小成之士尚会不自觉受到影响,更多芸芸之辈身上,被儒门思想渐染得只会更深。 这便是新朝的义务教育、社会伦理法律体系共同铸造的思想钢印,也是心之一道修行者所面临的的一大难关。 至于其他途径的修行者,倒是没太大所谓。因为这枚思想钢印亦是唯心的存在——只有在你意识到其存在时,其才会真的烙印在你的心灵之上;否则,其之于你而言便是不存在的——无论是超凡侧还是科技侧。 换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讲便是——这是心关修行者的专属心魔。 众心关修行者:可太谢谢你了,我多大脸啊……(▼ヘ▼#) 咳咳。 其实,每个国家政体、组织势力对于其下成员都会打上这个“思想钢印”,不论其本身是否有意如此。因为这思想钢印本身便是国家政体、组织势力的意志的体现。 一个人,但凡其社会属性不绝,便逃脱不出被打上这枚钢印的下场。 是以,许多大型道脉都会选择幼童入山门,避免尘世的诸多干扰,而以自身道脉之法理去度化他们,为其打上属于自家道脉的印记。 这也是为何流落在外的道脉传人,非得在还丹之境才被允许认祖归宗,并入内门的原因之一——还丹亦为返还本源的过程,这个阶段,修行者大多都能摒弃掉后天环境施加于自身的种种影响,而复返原初的本真。 只有以这样的状态回归山门,才能传承道脉的法理,是为载道之器。不然,终究是一外门弟子,无缘道脉之大法传承。 祁致远一直以来所心心念念的,便是温言能够晋入还丹之境,重归全真龙门派的山门。 …… 对自我的认知并非朝夕之功,温言也不汲求于此。 完成了与宁青的论剑后,温言自然也不会忘了同舒眉一道赏花的约定。 如今时节已是三月中旬,桃花进入了盛花期,舒眉今年并未再错过桃花的初绽,对于赏花,便也不再执着,遂提议道:“花月同俏,正值望月,我们不如就来个月下赏花吧。” 温言自无不可。 三月既望。 一轮明月宛若玉盘,高挂中天。 温言与舒眉乘着月色,行走在大江之畔。 大江发源于天荒高原,曲折东流,注入东海,属无尽洋水系,是新朝乃至世界第一大河流。其干流自西而东横贯新朝中部,数百条支流辐辏南北,全长余千米。 妖都,便处于大江干流流经的地域。 春寒料峭,入夜江风凄凄,此时在江边赏月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温言的武者体格尚可承受,而倡议的发起人舒眉自身已是被风吹得有些哆嗦了。 不过这并不能稍减其兴致,依靠在栏杆之上,便见满月的光照撒在大江之上,水面皆反射出粼粼的波光,涛声不绝,被江风声声送入行人之耳。 间或还有游鱼跃出水面,月光下也只能看见一道黑影,很快又潜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望着天上明月,眼底大江,舒眉不由得兴从中来,吟道:“皓月圆明,普见千江之水。” 随后又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温言。 温言:…… 好嘛,佳人有此雅兴,自当不让人家失望才是,略一沉吟,对道:“真空妙有,该通万卷之经。” 舒眉妙目横了温言一眼,略有些不满地说道:“言姐,你怎么满脑子的修行呀?良辰美景在侧,就没点别的说的嘛?” 温言微微一笑:“修行同样也是人生的良辰美景,况且你所言‘皓月圆明’,本就有了三分道韵,看来你近来在道学上也有了不小的进益。” “切~”舒眉瘪了瘪嘴,道,“原本还想给你个惊喜呢,原来你都看出来了啊。我最近是刚突破了一层小瓶颈,练气也算到了业余六级了呢。” 见推测证实,温言也是笑着恭喜了对方。 江风吹拂舒眉的发梢,在空中飞舞,舒眉轻拂去迷眼的一缕发丝,继而说道:“不过也就这样了,真要引气入体,还不知要到何时呢!我呀,还是将精力花费在文道上的好。我自己,也确是不怎么喜欢这种服气、打坐的修行的。” 人各有所好,这便是舒眉的取舍。 说完,舒眉又指着漾漾的江水,道:“因水见圆明。言姐,该你了。” 水面上,天上圆月倒映其中,时而破碎于浪涛,很快便又会恢复,然后再破碎、再恢复,如此往复。 温言看了一会儿,不暇思索便已对出:“由经悟妙有。” 舒眉:“圆明以皓月为本。” 温言:“妙有以真空为源。” 舒眉:“本末是同。” 温言:“源流非异。” 舒眉:“既循末以归本。” 温言:“仍沂流而还源。” “……” 二人出句对句至此,已不单是文字上的游戏了,更包含了自身由眼前之景物所阐发出的道思。 大江奔流,无始无终。 发源与入海,不过是大江在新朝土地上这段旅程的起始与终点,但对于大江之水在天地间的旅程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若要寻根溯源,源即真空,乃是不容思议,流为妙有。 大江无说,其无说又何止胜过千说? 天地不言,其不言又何止胜过万言? 爰非专一无言,无言之言以为经,无说之说以为妙,无说之说以荐言前,无言之言以明意外。 舒眉:“因指见月忘指,而真月昭彰。” 温言:“因解悟经忠解,而真经洞彻。” 舒眉:“见千江之月影,知一月之维纲。” 温言:“究掌经之真诠,悟一真之统摄。” 舒眉:“见知双泯。” 温言:“究悟俱忘。” 舒眉:“天眼龙睛,诅可窥於彷佛。” 温言:“神灵圣智,岂可测於依稀。” “……” 言谈至此,可以尽矣。 意外难思,言前莫议。 一种莫名的意境在二人中间萦绕。 辉月璨璨,仿佛为二人都披上了一层银纱。 此情此景,令温言有些恍惚了,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那是四年前的那个暑假,自己参加大比赛,赛后同织世二人在酒店中赏月对诗,不正如今夜之光景么?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原来,又是快四年了么……” “服气、悟道,这一路上,固然见识了许多风景;同样,也错过了太多。” “可是,这便是我的道啊。” “……” (本章舒眉与温言之间的对句引用自宋元之际道士牛道淳所作《文始真经注·文始真经直解跋引》) 第156章 金丹真人与神通大宗师 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 惊蛰之后,节气便至春分。昼夜等长,阴阳相半,严寒逝去,气温回升,辽阔大地上,桃红李白迎春黄。 春分这一天,乃是春季的一半,故称春分。分者,黄赤相交之点,太阳行至此,乃昼夜平分。 昼夜者,阴阳也。 这是一个天地间阴阳平衡的特殊时节点。 也只有在入得了阵道之后,温言才终于感知到了这份时序轮转、均平阴阳的瑰丽奇景。 一阴一阳谓之道。 便在自己租住的房间之内,温言细心体悟着春分之日天地向她展示的“道”。 仿佛间,她又回到了此前在怀宇山庄后山时,那种神融天地的状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无形无相的阴阳时序之力也在她的感知中显化为了可被观测的有形有质的形态,它们互相纠缠、盘旋,充塞浩荡苍旻,就像是……一张旋转滚动的太极图。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这便是太上不知其名,强名曰道的“道”么? 在此种天人交感的状态之下,温言的感知力被无限放大,延伸过自己居住的楼宇,覆盖了整块街区,继而向着更远处的区域蔓延而去。 这都是无意识的扩张。 但等到温言的感知拓展到两条街外时,却感受到了明显的阻隔,不是扩张已至极限,而是在那里,有一块区域拒绝了她感知的访问。 放空的思绪重新回归,温言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那处为何——正是自己最初时想要在妖都租住定居的区域所在。 果然,此间有秘密存在。 然而,还不待她再多想,一道浩大的意识便已从那处拒绝其感知访问的区域内传出,直接击溃了她的这缕心神,同时也击碎了她此时天人交感的境界。 “咳咳!” 蓦然自顿悟的状态中被生生打断,温言的感受十分不好。 只是,这道意识给她的感觉为何有点熟悉呢? 似乎、可能、大概、或许便是之前她在“祭白虎”会场“窥视”官方修行者收集人念之力时出来警告她的那道意识吧? 啊这…… 要不要这么巧的呀。 这道意识此番虽是击溃了她与天地相合、四下蔓延的感知,却同样还是未对其抱有恶意,更像是下意识间自发的对于外界窥探者的驱逐。 只是,温言本身的位格同对方相差过多,乃至一触即溃。 而她虽是被打断了顿悟的机缘,却也没有因此而受伤,毕竟是自己先无状窥探人家来着,也怪不得人家,相反还得感谢人家手下留情来着。 但是顿悟之时,这些外在的感知全凭自发而动,已经不是温言所能自控的了。也只能说是这两次顿悟的时机、地点不对,机缘不足了。 对此,温言并未过多沮丧,大概也是仗着自身之悟性一流,顿悟之机也并非如寻常修行者一般可遇而不可求吧。 咳咳,悟性高,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温言梳理着这次短暂的天人交感的收获,从今日天地平衡的时序之道中,她确实也是有所得的,只是暂时还是混沌一片,未能理清。 未几,等到她大致理出些头绪时,那道熟悉的意识再度出现,并直接以神识传音道:“观小友整理收获完毕,不妨前来一叙。” 留言之后,这道意识很快便退去了。 温言愣了愣神,不曾想今日之事竟还能有此后续,不过对方此种作态,倒也不像是心怀恶意。 既然都邀请上门了,她自是欣然前往。 地点,对方已经通过神识留念在她脑海了。果不其然,正是她所想的那处老宅群落区。 巡径上门。 温言停在了一座破落的小院之前,轻轻扣动了其中的门环。 “进。” 院内传来一道声音,院门自动开启,不沾半点烟火气息,在温言步入其门户后又再度关上了。 细节处见真章,温言已是明了。 没有机关科技的运用,而是言出法随,这座小院内居住的竟是一位法境巨擘。 “进来吧。” 那道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他没有指引温言如何走,但在听到这句话后,温言心中自然而然就已知道接下来该去的是哪里。 微言大义。 法境巨擘,言行举止都已合乎天地之法度,一字之间,便可传递洋洋洒洒之内容,堪比神识之用,皆出乎自然。 温言的心情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不算四年前在神都雒阳参加大比赛时于开幕式上见到希真真人的那惊鸿一面,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在现实中第一次面见法境巨擘。 古之修真之士,未悟大道,只于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守此一术,亦可臻至人仙之境。 当今时代的法境修行者,便是那于道中得到了一法之人。 当然了,时移道异,对于境界的划分也有了不同,彼时的所谓人仙,在而今大至也不过法境。 术之尽头,不法而法。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温言终于踏进了小院之内。 院子中还有几丛荒草杂乱地生长着,角落处搭建了一处小亭子,亭中,正有两人相对而坐,品茗谈笑。 温言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那位道袍男子,正是去年莅临妖都后又消失在大众视野中的那位新朝中央修行院荣誉院长——金丹真人宋怀真! 坐在宋怀真对面的是一位风霜满身的老者,温言并不识得他的身份。但从他坐的乃是此间之主位,也能知晓,其人必然身份不凡,大概率又是一尊法境巨擘。 此前传音于温言的正是宋怀真,在温言到来后便主动开口道:“你来了。” 温言自也是听出来了,上前停步在亭子之外,恭谨地行了一礼:“晚辈温言,见过两位前辈。此前两度冒失之举,还望不吝海涵。” 宋怀真闻言哈哈一笑:“年轻人多点好奇心的也属正常,况且我见你两度皆是出于顿悟之无意识,不知者不怪么。” 说着,他也是颇为好奇地打量了温言两眼:“短时间内竟能连连顿悟,温言你这份悟性当真高绝了。说起来,两次还都是我打断了你的悟道之机,是我坏你机缘了。” 温言连称不敢:“不合时宜的悟道,前辈只是打断我已是留有情面了。何况天地之道便在眼前,早些晚些,实在无差。” 宋怀真听得呵呵而笑,道:“你倒是有自信的。嗯,心底无愤懑之念,你之所言倒是发乎于心。” 温言:“自然不敢在真人面前矫饰作伪。” 宋怀真瞧得有趣,又说道:“既如此,便进来入座吧。” 温言称是,后又以目光看向了宋怀真对坐的那位老者。 宋怀真见状,便介绍道:“这位呀,乃是新朝坐镇妖都的武道神通境大宗师,虞晋年,这名字你总不会陌生了吧。” 武道神通大宗师,虞晋年……脑中的知识开始与现实对应起来,温言也是明了了面前这位的风霜老者的身份。 虞晋年! 根据书上记载,这位大宗师乃是两百多年前朱明王朝末期的人物,新朝代明后,同样成为了新朝之民,后一路修行进境,臻入武道宗师之境。 百年前,其以宗师之身坐镇于妖都,有过只身入横断,血战大妖,砍头而归的辉煌战绩。 再然后,官方层面便不见了这位宗师的报道。一百多年的岁月,同样足以令世人淡忘其存在。便如温言,其开始时就无法将面前这位朴实无华的老者同书上那位纵横睥睨的武道宗师联系到一起。 而事实便是,百年前的那位武道宗师不仅存活到了现在,还成就了神通大宗师之境。 以一人之力,镇压妖都上百载。 温言眼中,其身上的风霜气息似也乎都成了历史的印痕,是岁月在这位老者身上留下的赞歌…… 虞晋年在听到宋怀真点到了自己后也是将目光投向了温言,并对着她略微一颔首,示意自己并无意见,很快便又微微垂下了自己的头颅,调整到一个自己比较舒适的坐姿。 老年人嘛,总是喜欢含胸驼背的,何况他这样一位两百多岁快三百岁高龄的超级老年人了。 修行到他而今的年岁与境界,又有怎样的天才未曾见过呢?温言心体气三道同修的根底他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确实是一时之材,但那又如何呢?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现在温言的修行境界还太低了,未来的变数太大,并不值得此时已寿元无多的他投入更多的心神。 他之所行、所求,而今便唯有一条——人间武圣! 倒是宋怀真,他乃是新朝50年生人,如今在法境中也算是正当壮年,还身居了中央修行院荣誉院长的职位,对于提携后进的活计并不排斥。 因缘际会下两度打断温言的悟道,此番唤来温言,也是起了几分惜才之心,欲要提点对方一二。 虞晋年便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提携后辈这种事,他自己虽已懒得,但看同道之人为之,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呵呵…… 第157章 论心(上) 温言进入亭内。 落座。 自然不会是挨着案台边的位置,她对于自己的身份定位还是有着清晰的认知的,故而选择的是边缘位置的一个蒲团。 这些细节,两位前辈高人都不会去说什么,或许也并不在意,但是她自己须得做好。 这不仅是对于修行一道先行者的尊重,同样是自重。 宋怀真微微侧过身体,正对向坐定的温言,道:“我观你练气与武道皆在二段之境,如今也正处于积蓄之功。但心关文道一途,却是徘徊于二段门户,将入未入,是有什么疑惑未解么?” 温言明白了这是对方欲要指点自己,当即便道出了自己的困惑:“心关一道,除阳明先生的【心学】之外,可供实修的明确道路只有文道一途,却是以儒法为根本搭建的。若是此道修行者初始孕养的并非儒门的文气,他们的前路又当如何?” 道家【逍遥气】、墨家【侠气】、纵横家【纵横气】……领悟这些文气的人之后的进境又当如何? 文道中段君子之境,高段大儒、鸿儒,皆是儒门特色拉满的称谓,这又如百家之士何? 宋怀真看了温言两眼,为其解答道:“自中古汉朝的亚圣董仲舒以【春秋大一统】之道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经过历代之演变,前朝之时,儒门事实上便已经完成了对其他诸子百家道统的兼收并蓄。” “因此,以儒学为根本,是可以无隙接续上大部分的百家之道统的。同样,百家之士修习儒门之文道,大概率也是可以增益本家之修为的。” “‘心体气神’四道,道占气道,武占体道,儒占心道,剩下神道则为道佛两家所共有。但这并非绝对,事实上,修行发展至今,各家在四大根本之道上都已是扎下了根须,只是侧重有所不同罢了。” “就说回心关好了,如今的佛家勉强也能说是在此道上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半条道路了,不再囿于文道之藩篱。” 说着,宋怀真语呵呵一笑,继而道:“我知你此问之缘由,所想的无非是你修的全真,文道却悟的儒门再正统不过的【浩然气】,因而对自己的道心产生了怀疑?” “是的。”温言坦然承认。 又怎能不怀疑呢,虽然一遍遍叩问本心,慧剑斩念,得出的都是自己乃是修道者的回答。 但儒道之别,终究是一根横亘心头的刺,不拔不快。 宋怀真看着温言面上闪过的纠结之色,失笑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一些思想上却比我们这些老头子还顽固。你练气醒神,武道又通了明暗之变,可曾怀疑过自己在定道于练气的修行?” 温言摇头:“不曾。” 宋怀真当头喝道:“既然炁体之道同修,你都未曾有过疑虑,为何到了心关之上,便顾虑重重了呢?领悟【浩然气】的便一定是儒士了么?你全真教重阳祖师‘三教一祖风’的道理都记不得了么?悟了【浩然气】后便悟不得道家之气了么?还是你本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借此托词罢了?” “……” 一连串的喝问,直压得温言喘不过气来,同样给予了她无尽的启迪。 刹那间,万千思绪流转心头,被心中慧剑斩去夹杂的妄念之后,余下者便如同涓滴泉水,流入心间,滋润自己有些干涸了的心灵。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最后只有这一句道诗在心灵空间内响彻,声振无垠,激荡德慧剑亦开始翩飞起舞。 由【心炼】法而生的那一滴水珠也在声波震荡中被震碎成了无数更细小的水雾,在心灵空间之内弥散,仿佛刚刚是下了一场雨。 也确实是下了一场雨的,这场雨洗涤了温言心中的迷惘;而重阳祖师的道理便是天威雷震,击碎了她心头顽固的渣滓残念。 洗心。 除旧。 境随心转。 文道二段,文华之境,成矣。 气成华盖。 无形无质的【浩然气】自温言心中始发,弥散周身,透体显形,最终在她头顶盘旋交织而成一顶绚烂璀璨的华盖。 华盖之伞面上,依稀可以看到红花白藕青莲叶之景,其间阴阳道韵流转,意蕴悠长。若非伞面下道道文气垂绦无风摆动,彰显着自己【浩然气】的本质,寻常人乍一看望来,怕只会认为此乃道门之文道华盖了。 所谓心悟,不过刹那之间。 温言自定境中转醒,吐出一口浊气:“原来如此。” “哈哈哈,好一个原来如此!”再一次见证温言这位道门后辈开悟之景,宋怀真亦不由地抚掌赞道,“儒本是道,道亦不妨为儒,此皆在一心耳。” 温言收回了自己的文华异象,心悦诚服:“言受教。” 宋怀真面上笑意满满,对着温言道:“其实你也大可不必过虑。儒门毕竟乃是心关文道之正统,以【浩然气】承儒门的道统,若能入得君子之境,大概率可悟得儒门【心鉴】之准神通,这也是一项极大的机缘了。” “心中不迷,则万道万法皆可为我所用,而不凝滞于心。儒门可以海纳百川,没道理我道门便不可了。道至大,无不可容,真正容不下的,乃是人心。你,能容否?” 温言沉默片刻,铿锵有声地给予了回应:“能容!” “哈哈哈!”宋怀真爽朗大笑,“这便是了。其实我道门在心关一道也并非无所建树。世人皆知练气与炼神两道,道脉修行者于中段时可称羽士,高段可称法师。到了心关文道,又何尝不可呢?” “我道门自也有先贤以纯粹心关修持而得法,甚至是入圣,不过因其道途并不具备普适性,是以心关一道仍以文道称之,为儒门所把持。” “心关不可测,强行求取,反而落入下乘。你现在需要的,便是精进根本的练气修为。以你的年龄能有如今的境界,自是不错,但若与各大道脉之道种一流人物相比,还是相形见绌了。” 这点温言自然醒得,她对于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有着清晰的认知的。她也并不喜欢与人相比——修行,在几,在私。 我之修行,与尔何干? 尔之修行,与我何干? 当然,面对长者的提点,她自不能如此回应的。 双方所处的角度不同,宋怀真身居中央修行院荣誉院长之职,考虑的都是统筹举国修行后进的大方向,更关注其中群体性的一面,无意中便也会忽略掉具体到个人的修行者的个性了。 这其中当然也有他的道理,温言虚心接受。 剩下的,便如对方刚刚说过的话一般——心中不迷,为我所用。 如是而已。 第158章 论心(下) 亭中。 大宗师虞晋年本是作壁上观之态看着宋怀真这番好为人师之举,但见温言竟是又能开悟,也是稍稍上了几分心思,便对对坐的宋怀真言道:“温言既有此根器,宋院长不若与其讲一讲《孙不二元君坤元经》吧。” 宋怀真只是略一思索,觉得甚是合宜,便欣然应允,道:“倒也未尝不可。” 温言闻言心中一动,虞大宗师所言的“孙不二元君”,她自然知晓,号清静散人,正是全真道“北七真道脉”中清净派之宗祖,重阳祖师之嫡传。 未待温言细思,宋怀真已是激荡道音,开始了他的讲道:“天阳地阴,天动地静,乾行坤顺,元亨利贞。” 微言大义,大量经意道理通过宋怀真的道音灌入温言脑中,将她拉入到与之同频的闻道状态中。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独阴不长,独阳不生。刚柔得其中庸,水火始能既济,孕生万物。盖载苍生,慈忍无争,敬顺辅相……” 从某些方面来讲,低位修行者听取法境巨擘讲道,就是在接受对方以其法理对自己进行侵染。若是这位法境巨擘心怀歹意,便可以藉此扭曲了听道者的道路。 正常来讲,一次法境讲道便足以让普通职业级修行者消化以年月计,这个冷却时间会随着修行者境界的提升而降低。是以,即使是大型道脉子弟,平日里也多是以自修为主。 等到修行者到了职业级高段,基本便可无视掉法境巨擘讲道时的法理污染了。但到了那时,他们也往往已是明了了自身的前路,同样需要以自修去攀登更高之境界。 “……是故居母道之仁,为后元之配,致功论化,其道一焉……” 宋怀真对于温言当然是没有恶意的,因而讲经便只是高屋建瓴地以中立之论来阐明道经中的一些幽秘关隘,并不夹杂自己的道理。 温言听得如痴如醉。 自辟乾阖坤以来,以坤元之柔顺而能修真得道,证明高果者,虽是较乾元少之又少,万载以降,却又不乏其人了。 女子修行之难,在于己身碍漏难修。身虽有漏,但其心却是无有走漏的,若是因为女子修行先天之缺漏自蔽本心,那才是泄漏了无漏之心,难上加难矣。 这也是宋怀真要讲述给温言听的道理。 见温言已是完全进入了状态,宋怀真因以喝问:“无始以前,何有色相?何有身迹?” 温言脱口而答:“惟一惟空,原无二心。” 问:“汝何修身?汝何弃心?” 答:“返思其原。” 问:“夫乾道动,坤道静,欲修性命,务须从静。汝今原静,又何以修?” 答:“坤道浊,乾道清,欲修性命,务须从清,是谓以浊修清!” …… “哈哈哈……”宋怀真开怀而笑,开怀于自己今日随性起意指点的道家后进竟有如此之禀赋根器,实在惊喜。 大笑之后,他继而又道:“那吾今便为汝说是修清之道。” 温言俯首聆听。 宋怀真:“夫清浊虽别于形质,而本元出自心神。汝欲心净神清,务修其性,能悟修性,便是立命,汝能悟者,即是汝性。” “汝性非性,汝心非心。” “心即是心,性即是性。” “性非汝心,心非汝性。” “若问汝性,性即说性。” “若问汝心,心即说心……” 连串的道音贯耳,在温言听来其实不啻于魔音贯耳,因为这些都是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显得超纲了的道理。 过,犹不及。 此时,温言心中便只有【心】【性】二字在互相争斗、纠缠,将心灵空间内糟蹋得一片狼藉。 但是宋怀真的讲道却仍在继续:“心无所心,性无所性,亦非无性,亦非无心。性亦非心,心亦非性。性无有心,心无有性。性本无心,心本无性……” 说来也是怪哉,温言原本已是有些不堪重负的心灵空间内,再又涌入了新的经文后,竟又出奇地稳固了下来。 这些新进的经文带着玄奥的法理融于温言的心灵空间之内,提升了其本质,于是【心】【性】之争便可以在此间肆无忌惮地继续展开。 至于那些未被解读的经文法理,则会在将来随着温言心灵修为与道学修为的精进而逐步被其真正消化吸收。 这也正是法境巨擘讲道演法真正的好处与玄奥所在。 并非法境巨擘的每一次演讲都能有此惠泽,能否得到此中裨益全在于法境巨擘是否愿意向听道者分享自身的道。 以及,闻道者是否有此根器承载法境的道理。 这种分享虽不是剪切性质的你有我无,复制之后却同样会对法境巨擘本人的心神法理产生不小损耗,后续还需要进行调养恢复。 “心若有性,即非道心。性若有心,即非道性。” “道性我性,道心我心,是真实性,是妄想心……” 宋怀真端坐亭中,舌绽莲花。 今日只是一对一地传道于温言,自然也消耗不了他多少心神。 金丹法境与职业初段修行者之间的境界鸿沟,莫说一个温言了,再来十个百个,对他而言都算不上吃力。 “性若真实,即见道性。” “心若妄想,即非道心。” “虽曰道心,又有云说,名何云心?——有肉团心、有虚灵心。” “此虚灵心,是名何心?——是真道心,是真实心。” “彼肉团心,是名何心?——是非道心,是妄想心。” 三番自问自答之间,宋怀真已是将【心】【性】的道理掰开揉碎了喂到温言嘴边。 当然,这也是属于他的【心】【性】的道理,温言摄入后还需要以自身之肠胃进行消化吸,才能成为储备于自身的能量,供应修行之消耗所需。 末了,宋怀真总结道:“【心】【性】之修持,不过剔肉团心为虚灵心,悟非道心为真道心,破妄想心为真实心,加以勇猛心,精进心,除却烦恼心,碍障心——如是而已。” 温言只觉心中一片光明,道音经文,字字珠玑,于心内绽放万千皓光,照彻虚空,逐尽迷惘。 这当然也只是闻道恍惚间的错觉,温言很快便从此中“大开悟”的伪境之中脱离,继而问道:“敢问障碍心?” 宋怀真顿了顿,而后道:“惟碍障心是执着,故欲除执着,务加金刚心,虚空心、死了心、不动心、智能心、坚固心……” 说着,便以目光示意温言。 温言领会玄机,接着宋怀真之言,道:“圆满心、成就心、菩提心、慈悲心、欢喜心……” 宋怀真颐然而笑:“不错。如是诸心,是名道心!” “能明道心,心即是道。若入是道,务守是心。” “若遇色相,如如弗动;若遇患疾,如如不变;若遇霹雳,如如不惊;若遇是非,如如不乱;若遇刀斧,如如不惧;若遇死亡,如如不坏……” “守心,如如……”温言口中念念有词,心中智慧飞速转动,算力在这一刻被开发至极致。 宋怀真则是继续口吐道音:“惟是不坏,即是不死,惟是不死,即是道心。惟是道心,即是修道。惟是修道,即是修性。” “性若无明,非是真性。” “……” 感受着自己心灵空间内的光明,那自己这算是“性光明”,“是真性”了么? 温言默默感悟着此间之道理,心神再度沉浸入无思无想之境。冥冥之间,于心灵深处,发出一声追问:“舍此真性,更何有心?舍此真心,更何有道?” “嗯?”宋怀真微微一愣,摇头失笑,还是解答道:“性外无心,心外无道。神通智慧,皆从心道而生;清静虚灵,皆自性道而出。” “三宝一而无二,四大总是幻空。务向浊处存清,惟自静中防动。能防其动,即明其性,能明其性,即守其心。” “……” 至此,本次讲道也暂告一段落。 当心光隐退,一切外在的内在的道理异象通通消逝,温言也从闻道状态中退出,心神却仍有些昏昏沉沉——这是因为心灵性灵在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知识道理的缘故。 宋怀真并未再说什么,此番讲道已算是全了彼此间两度顿悟纠葛的因果。 温言闻弦歌而知雅意,起身告退,宋怀真亦未有挽留,只是以言相赠:“心若常修,六贼难入,惺惺觉察,五蕴何来?” “……” 温言再拜而领受,又向一直不做言语的虞晋年大宗师行了一礼,便退步出了小亭,继而出了小院。 破败小院再度恢复了宁静,唯有院内一座小亭,其中二道人影交错,品茗相对,一如往昔。 第159章 妖都之上天之都 初入时太过拘谨,身在院中,尚且不觉,等到离开这座小院,温言才觉察到了小院内里同外界天地之间的迥然之差。一股明悟浮现心头——这处小院应当已是被虞大宗师造化为了传说中的一方法域了。 自己前不久才屡有所悟,几乎耗尽了一身底蕴。按理说,就算有着金丹真人讲道之助,也不该这么快就又能有所顿悟的。现在想来,所差的一点,却是为此方法域所填补了,这才能于心灵一道上再进一步。 …… 温言走后,虞晋年的老宅法域内。 宋怀真呵呵一笑,道:“如何?” 虞晋年伸出他如田间老农一般沟壑纵横的苍老手掌,端起案上茶杯清啜一口,回道:“可。” 宋怀真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虞晋年放下手中杯盏,目光望向了悠远的天际,云层重重,遮挡了他的目光,但他分明就能看到:万万里之外,一座浮空的巨城正在天穹之上向着此处驶来。 暴风雨,就要来了。 …… 温言退居回到自己租住的屋舍之内,整理起自己纷纷扰扰的思绪。 至此,心、体、气三道皆晋入二段之境。 服气打坐之间,炼神问心之际,慢慢便构筑出身心内外三元一体,协调统一的修行之法。 一样根结万般果。 正统的新朝修行者都是非标产品,每一位修行者都是独一无二,具备自身之特色的求道者。 便是那流于旁门小术者,亦可从自身之法中发祥出不同之机杼。 这种传承模式,虽然大大提高了修行者未来的潜力,却也同样限制了修行界单位时间内力量增长的速度。 特别是同白国的破限者修行体系作比,新朝的传统修行者的修行速度几乎只有对方的一半。 在中低端的修行者层面,白国目前已经快要追平了新朝的人均超凡职业级之比,只是在中高端以及顶层力量上尚缺不少。 作为应对,新朝近些年以来投入到超凡现代化中的科研力量也是逐年增多,科学修行的体系建设也愈渐完善,标准化的修行模式现今已足以支持修行者突破至职业高段了。 当然,从中段到高段的这一层关隘,便是科学修行体系的修行者,需要投入的资源与时间同样不菲,目前同传统法相较并不具备优势竞争力。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依照科学修行法现如今发展的势头来看,攻克职业高段的这层难关,当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这便几乎可以覆盖几乎掉99.99%的修行者了。 届时,传统修行法又将如何?传统修士们又将何去何从? …… 以上种种,皆为温言在调整完毕自身修行的行法法门后生出的思考。 恐怕到了那时,超凡修行的门槛将会被再一次降低,而现实中超凡职业级的比例也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提升吧? 只不过,有限的物质修行资源也注定了修行者的数量是有着上限的,科学修行降低了修行的准入门槛的同时还大大削弱了修行一道在初、中期的难度。 届时,为了获取科学修行法的入场门票,现实社会中大概率又要开展一场媲美大考的内卷了。甚至,关联到延年续命,这其中的竞争烈度较之大考也将只高不低。 恍然间,温言已经能看到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倾轧争抢场景了。 这也是未来可能的一景。 命运的河流蜿蜒曲折,分叉处无数支流,温言也不敢说她所预见的便一定会发生。 总归,也是一种可能了。 …… 这种莫名的思绪确实来得莫名,相关画面片段在温言脑海中一闪即逝,很快又杳然无踪了。 驱散了这股莫名之思,温言收拾好心神,舒展了久坐后不甚通畅的血脉经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打开窗门,外面阴沉沉的一片,似是又要下雨了。 春分亦有三候: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 燕子已从更南的南方飞来,天色将雨,潮湿的空气将昆虫的翅膀润湿,令其高飞不得,于是燕子也在空中盘旋低飞,捕食起这些昆虫。 天际一道耀目的闪电从天而降,随即便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鸣作响。 超凡世界的雷霆并非单纯的物理层面的大气放电现象。除了雷云中的正负电荷互相中和,其中更融入了不可言说的天地法理。 也因此天地之力的存在,使得炼神一道修行者渡雷劫修行成为一种可能。涤荡阴神的正是化入自然雷霆之中的天地之力,或者说,是雷电之法理。 温言走出了房间,来到空阔处,望向远方的那片积雨云,感受着震荡传来的雷鸣与铺满远方天际的电闪,似是要将这股天地之象印入眼底,引入心里。 心外无物。 不通修行者心中没有对于天地之力、雷电法理的概念,故而他们也感受不到雷云中的伟力。对于他们而言,刮风下雨打雷之属,确实也只是一种自然现象罢了。 但在修行者的眼中,每一种自然的天象背后,都带着一种或多种的天地之力,天地之象正是这些天地之力的具象化展现。 风中带来了一缕缕毫毛细雨,正是所谓:沾衣欲湿杏花雨。 温言凝望着远方天穹,怔怔出神。 忽然,她有些惊诧地眨了眨眼,随后再度凝视,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比远天之雷云更远的天际,一座遮蔽天穹,覆压百里的天空之城缓缓显出了行迹。 万里重云亦无法掩蔽其轮廓,这轮廓温言认识,正是属于新朝的举世唯一的天之都。 巍巍天之都向着妖都方向行进,速度不快,却无可阻挡。 积雨云层阻挡在其行进路线之上,天之都却未曾半点有改易路线的意思。不闪不避,径直冲撞而过。 于是,浓密的云层被排开向天宇四方,其中积蓄的千百吨的雨水便呈瓢泼之势,倾泻而下。在这仲春时节,竟是下出了一场难能一见的倾盆大雨。 一头扎入雷云,天之都的城市体表,一时间仿佛覆盖上了一层电浆的外衣,但很快这些电能便被这座天空之城给吸收殆尽了。 行于九天,天地之风雷俱为这座天空之城的能源来源,区区一片小小的积雨云所带的电荷,轻松拿捏了。 这便是前古修行者文明与而今人类科技文明相结合的巅峰造物。 再次见到,温言仍会为其感到深深的震撼。 《荀子·天论》中的一句话浮现于她的灵台: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 这一天,妖都千万人的见证下,天之都飞临了妖都城郊。 同样能看到这座巍峨的天空之城的,还有横断山脉内数以亿计的妖类。 天之都此来,虽然撞碎了妖都的阴云,但温言分明看到,笼罩在此刻妖都之上的,是更浓重的阴霾。 适才调整完毕的修行法门在三元中运转地更为顺畅了。 身处大事件的漩涡之中,即使只是一条杂鱼,也会在气机牵引之下蒸腾自身之气运,蒸蒸日上。 利于修行,只是此种环境下的美好表象罢了,更多人,只能作为大事件下的背景板,乃至被榨干了气运,沦为祭品。 这些,温言都有着清醒的认识,但她却仍想留下来看看。 看看在小院中两位法境巨擘,在妖都千万人族,如今还要再加上一座天之都,此三者共同守护下的妖都,又将以何种的姿态度过此番劫难。 这,也是一种修行。 第160章 相持 横断山脉深处。 耸入云天的一处险峰之上,坐落着一座洞府。 此洞府为重重云霭笼罩,天光照射不透。山势若翔龙欲飞,恍惚间有龙气升腾,震慑周遭数十里之妖类,莫敢上前。 而此时,洞府之外却聚拢了大大小小数十头内丹妖兽乃至大妖之属。为首的是两名堪比法境的化形境大妖,他们等候在洞府之外,也只是窃窃私语,似是生怕惊扰了洞府内之存在。 在这洞府之内的,自然只有而今横断山脉的那位无冕之主,即将突破至天命妖王之境的化形绝巅大妖了。 但这些大大小小的妖兽大妖一直等待了已有数个日升日落,却始终不见洞府之主出面,有性格暴躁的妖兽已经要压抑不住,想去唤醒此间主人了。 就在众妖兽喋喋争吵着是否要主动唤醒这位洞府之主时,洞府内已然传来了一道清朗醇和的人言:“我已知晓了,尔等自去便是。” “这……” 众妖兽面面相觑,不敢违背话音主人的意思,纷纷退去。 便是两位同为化形境的大妖也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却并未有质疑,而是随同一众妖兽一同离去了。 一时间,清冷的山峰再度回归了寂静。 洞府内,一声悠悠的叹息传出:“尝思道源自有正脉,万法不出一心。推而广之,道德五千言;约而述之,薪传十六字。所有分门而别户者,大抵殊途于同归耳。” “只是,此大道却为何独无我妖族的一条路呢?” “……” 自是无人能回应这位横断之主的问话,唯有凌冽寒风呼啸,似是要将他的问题带给这天地。 而天地,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 天之都高悬于妖都城郊挨邻横断山脉的第一线。 连日来,不乏山中飞鸟之属的妖类前来窥伺。 无一例外,他\/它们甚至都靠进不了天之都的一舍(三十里)之内,便已被城中搭载的武器给击落了下来。 普通飞禽如此,妖化兽如此,启灵妖兽也是如此,便是凝聚了妖丹的妖兽也概莫能外。 天之都上搭载的武器系统,并非只有单纯的现代科技武器,更有诸多融合超凡与科技,乃至纯粹超凡领域的手段。 妖兽凝聚妖丹,便相当于新朝的职业级中、高段的境界了,常规热武器,是可以对其进行有效杀伤,但却很难做到瞄准命中。 但若是搭配上城中的辅助阵法,那又不一样了。 首先就是以整座天之都为阵体布置下的领域型大阵,功效很简单——增幅友方单位,削弱敌方单位——当妖兽进入到天之都阵法覆盖范围内时,其各项能力都会受到压制。 这个大阵能够发挥的能级上限为——法境绝巅。 这便意味着,此世除了梅天人与白国那位破七限大能科迈恩之外,任何人面对天之都都要先天挨上一头。 其次便是可以蒙蔽城中天机的阵法,其蒙蔽天机之能同样可以作用于城中的武器系统,从而令来袭妖兽错判攻击的威力。 饱和式防御体系注定了来袭者很难躲避全部的攻击,势必要承受若干的火力杀伤。在其中夹杂上这么一记蒙蔽了天机的狠手,能够幸免的,寥寥无几。 更别说,其他诸多增幅杀伤力、速度、控制等等作用的阵法,偌大的天之都,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是一座金汤不坏的战争要塞了。 只是,新朝很少以之作战争之用,最近的一次,都要追溯至一百多年前了。这个时间太久了,久到了世人几乎都要忘了,天之都原本的定位就是一座永不坠落的战争堡垒啊。 在大妖不出的情况下,横断妖族屡次试探无果,便也只得暂时偃旗息鼓了。 而新朝这边,无论是妖都还是天之都,都未有主动出击,两边的局势再度回归了克制与和平。 天之都方面,将连日与横断山脉零星飞禽之属的妖族厮杀或者说单方面屠杀的画面都剪辑并投放在网上。 妖族,这个一直以来在新朝被有意或者无意忽略过去的话题,第一次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公众面前。 许多人恍然发觉,原来源星之上,同一片天宇之下,竟然还有着这样一个同为智慧生灵的邻居就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们皆起源于自然中无处不在的动植物之属,超凡的演进却令其走上了与他们那些只能沦为人类蓄养、供人类取用的同类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是一条同人族争锋的道路。 于是,许多人高呼“狼来了”,更有魔怔人会将这份情绪迁怒于普通的动植物,似是要从对它们的杀戮虐待中体验到猎杀妖类的快感。 不得不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网络的存在,更是放大了这些癔症群体的存在感。 温言只是偶尔浏览些网络资讯,都刷到了许多戾气丛生的关乎妖族的言论。摇了摇头,关闭了网页,争不知其中几人装疯,几人卖傻…… 一旁,舒眉问道:“咱们新朝不是有梅天人么,以他的能力,难道还不能平定横断山脉的妖族吗?” 这个问题超纲了啊喂! 温言无法回答:“道理上是这样没错,但这等大能的思虑,又怎是我可以揣度的呢?” 舒眉无奈地耸了耸肩:“唔~那便只能看国家的了。不过以我们的新朝的实力,对付一处横断妖族,应该问题不大吧。” 温言道:“只能说光从明面实力对比的数据上看是没问题的,但毕竟涉及法境以上的超凡,又是在他们的老巢,要想要一击必杀还是很有难度的。况且还须得防备外部势力的干涉,国家考虑的应该也是这些吧。” 舒眉对这些高层面的动态是一窍不通的,只能听着温言在这儿分析,one楞one楞的。感觉到并不是自己的菜后,也不再执着这个问题,转而转移了话题,道:“还没恭喜言姐你突破文华境界呢!” 温言亦是含笑答道:“机缘巧合罢了,也多亏了前辈高人指点。不然,这一步,怕还得许久才能迈出。” 舒眉语带神往:“真想见见言姐说的这位‘前辈高人’啊。” 温言未得宋真人与虞大宗师允许,自不会向外人透露其二者的行迹,故只是微微一笑,道:“会有机会的。” 这话也没错,随着妖都与横断山脉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这两位法境巨擘终将都会出面的。 舒眉却是浑然不知,还问道:“是么?” 不过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很快又换了个话题,兴致冲冲地道:“最近我感觉自己的文道进展很快,连带着练气的修行也精进了不少。” “哦?”温言奇道,“记得你不久前才突破至了业六,这么快又有进展了么?” 舒眉道:“倒也没有很大进展,就是感觉比之前修行都要容易了许多。所以近来在此之上便也多费了些功夫。” 温言了然:“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眼下的妖都确实是合于你的【红尘气】之修行的。” 舒眉抿嘴一笑:“谁又知道呢?左右不过都是‘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罢了。” 温言看了看她,直接拆穿:“‘无根树,花正幽’啊,不过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矫情?” 舒眉:!!! “真讨厌,人家随意这么感慨一下而已,就不能配合下下么?” “下次一定。” “……”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打闹了两句,舒眉正色道,“最近确实看了不少道家经典,不过我这方面根底不是很好,所以有很多疑惑。” 温言:“但问无妨。” 舒眉:“书上说,‘欲免轮回,须从无形做功夫’,这话怎解?” 温言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先天之学,心也;后天之学,迹也。无从做功夫。” 舒眉:“无从做功夫?究竟何以做?” 温言:“静中可得,动则失。不知动之所以失,由静之无以得。夫静无得,动有失,皆未达道也。” 舒眉闻言,低声吟道:“静与动……” 温言点头:“不错,你所说的,形而上,止言其当然,未识其所以然。刻下惟于有迹探无迹,有迹而无迹,迷者千里,悟者一朝。” 舒眉听罢,先是恍然大悟,而后回过神来:“所以我便是迷者,而你是悟者了呗?” 温言两手一摊:“这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 ̄︶ ̄)︿” 舒眉:ヽ(#`Д′)?┌┛〃 …… 时节已从阳历三月进入到四月,桃花绽放,杨柳泛青,凋零枯萎随风过,处处都是一派明朗清秀的好景致。 而身处妖都之内,人们今年却大大失却了踏青春游的欲望。 城郊毗邻横断山脉的天宇之上,天之都依然虚空耸立。 本该万物向荣的横断山脉,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这是一个寂静的春天,但谁也不知道,这份寂静能持续多久。 于是乎,在官方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许多妖都人民,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选择了外迁,诸多外来务工人员更是离开了妖都。 原本千万多人口的妖都,短时间内便已经流失了数百万的居民,但这也是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再多,妖都及整个西南地区的社会治安环境都要出现动乱了。 此为防患于未然。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预兆,代表了即使是官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不波及妖都广大居民的情况下拿下横断妖族。 温言与舒眉自然都是未曾离去的,早早下定的决心,又岂可能因这点风吹草动而放弃。 只是,温言心中的预感却是愈渐强烈:相持阶段,就快要结束了…… (温言答舒眉问的内容引自《吕祖金华宗旨阐幽问答》) 第161章 信仰之道,香火成神道 自阳历年12月21日,新朝升起了第一枚灵枢卫星后,在这四年时间里,又陆续往源星的太空轨道中布置下数组“灵枢”卫星星座组网。 几座灵枢组网联动之下,几乎可以覆盖整个源星的地表范围。 至此,源星地表之上,所有能量反应到达法境层次的波动都将被灵枢所捕捉。 灵枢对于法境级能量波动的判断依据来自于测灵技术,新朝官方曾经大力推行这项技术,并在国内各大城市的修行者管理中心中都陆续投入了测灵仪,试图将修士的内息、真气、真元以及武者的各种劲力反应都赋予了一个度数指标。 结果么,这几年的实践效果看来,还是失败的。 不光是修行者本身不愿意自身修行被数据化,被这么一个仪器所给出的一串冰冷的数字给代表了;测灵仪本身同样不足以囊括所有修行道路所对应的天地元气的反应能级。 一来二去之间,能级刻度的统一性表述基本便也只在新朝官方的一些超凡机构内部被使用着了。 科学的、精准的、数据化的超凡修行或许会是未来的主流,至少而今,仍是一株尚待成长的幼苗。 不过这也只是一点美中不足的小瑕疵而已,现实意义上,灵枢组网,监控天下,可谓是为新朝的超凡发展占尽了先机。 白国虽然此前叫嚣得猖狂,所谓的“星墓”计划煞有其事,终究还是没能遏制半点新朝向太空布局的步伐。 反而是欧陆诸国共同研发的“星幕”系统,针对新朝灵枢无孔不入的超凡监视还发挥了几分作用。 在星幕被布置下的欧陆领土范围内,灵枢的精度受到超凡侧原因不明的因素的影响,会降低许多。 一些重点区域,灵枢的探测更是会沦为一片迷雾,还不如常规卫星的视觉成像来得有用。 即便如此,欧陆诸国方面或许可以隐藏掉一些其境内修行者突破至法境的能量波动,但若是由法境而至灵境,其异象波动是万万隐藏不了的。 就比如近日新朝的灵枢卫星捕捉到的—— 欧拉大陆位于亚元大陆之左,两座大陆之间被南北走向绵延数十万里的两界山所分隔。不过,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这些地理上的阻隔已经不再是问题,亚欧两座大陆之间的交流也变得频繁了许多。 不同于亚元主大陆上新朝一家独大,占据了陆地绝大多数领土的格局。欧拉大陆之上,小国林立,数十个国家挤在这片略有些狭小的土地之上,政治经济情况极为复杂。 许多国家之间既是姻亲,又是世仇,历史纠葛极深,非深入研究欧拉历史之人,大多难以理清其中的关系。 整座欧拉大陆的面积尚不足新朝的陆上疆域面积,纵使是其中的大国,其领土面积也不过新朝一省之大小,或还有不如。 就是在这片土地之上,存在着一个极为特殊的国度。 他的名字叫做圣城。一城即为一个国家,乃是意大洛斯国度之内的国中之国,毗邻其首都都罗而立。 同时,圣城也是源星之上国土面积最小的国家,国土面积仅4.4平方公里。 作为一个政教合一国家,教宗是圣城的首脑,集最高立法、行政、司法权于一身,其人自称是“圣灵意志的聆听者”,也是世界各国圣神教徒的精神领袖。 圣神教,起源于欧拉大陆的一个一神教教派,其圣神信仰如今已成为了欧拉大陆以及白国所在的北美加大陆之上的主流信仰。 随着超凡复苏的进程推进,新朝一刻也未曾放松对于信仰一道的超凡教派的关注。 在新朝,这条道路有着本土化的名字——香火成神道。 这是一条天然适配于炼神一道修行者的别传道路,在古时,几乎大部分的炼神修行者都会兼职一条香火成神的道途。 是以,后来人中不乏直接以香火神灵来称呼炼神一道的修行者,虽是以讹传讹的谬传,却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 不过,现代化的新朝显然不再容许此类愚弄民众,欺夺信仰的神道修行法继续盛行。 香火成神道依然存在,却也被套上了重重的枷锁,一切只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有节制地收拢人念香火。 但新朝能够管得住国内的香火道修行者,却无法管住外国的信仰一道的正教邪教。 在不受高层限制的情况下,圣神教也是终于在这个时代的超凡复苏了两百多年后,培育出了属于自己的人格化信仰神灵。 当虚无缥缈的信仰之力被圣神教通过秘法凝聚,经过一代代的积累培育后,一尊完全由无形无质之信仰构成,又复返于有形有质之身躯的信仰神灵在圣城之内诞生了。 信仰造神! 新朝的灵枢组网第一时间便检测到了源自于圣城的超限能量反应,这个能量波动的等级是——灵境! 反复确认无误后,这则消息也是被第一时间上传到枢机议会,并很快被传递至了新朝的最高权力机关——执摄议会。 此时帝都之内坐镇的乃是第一、第三两位执摄议员,虽是事关灵境大能的情报,却也没有必要召开全体执摄会议。 在国际形势以和平发展为主旋律的当下,外部还有妖族这一种族大敌存在,即便知晓了圣城内有人(??)在晋升灵境,新朝作为人族势力之魁首,也是不好在这时候去搞些小动作的。 况且,此时再去想要干扰对方的突破,在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的情况下,纵使是新朝,也力有未逮。 从传来的信息汇总分析后的结果上来看,两位执摄议员很快就作出了判断——这是圣神教这个超凡复苏时代的造神计划又被走通了。 于无中生有,于虚妄中化作现实:法境巨擘,灵境大能…… 这一步,新朝的前古修行者们早就做到了。 但对于圣神教而言,却是一次意义重大的突破,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造就了灵境等级的神灵。 第一执摄即大议长放下手中的资料,叹息一声,道:“当真,风雨飘摇啊~” 第三执摄亦是言道:“白国、欧陆相继晋升了灵境,乃至妖族都有妖王出世的征兆,梅天人他那边……” 大议长沉默了数息,而后才道:“梅天人之修行几欲超脱,已是放开了对于本朝气运的索取。如此,便可为后来者腾出了上升空间,只是,还需要时间。” 闻言,第三执摄喟然一叹:“气运啊,以气运而成者,必反累于此。想要成道,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大议长平静地说道:“梅天人成与不成,你我说的都不算。不过他一身之气运仍旧关联于本朝气运,此番圣灵教造神成功,气运变动,影响到本朝,他自不会不知。” “……” 两位权倾新朝的执摄议员交流着。 外界,随着圣神教放出了自家成功造就灵境等级的信仰神灵后,整个源星的圣神教徒都陷入到了一种迷狂的境界中。 在新朝自然也是有着圣神教徒的存在的,虽然不多,妖都作为新朝十都之一,境内自也是有着圣神教堂的存在。 温言在圣城方面公布出造神成功的消息后便去往了本地的圣神教堂,她想要去实地了解一下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教派,其信仰人员又究竟都是怎样的人群。 她当然也见到了。 虽说早便有从书本上了解过相关知识,但在真实看到后,仍是难免有几分失望,或者说是——不寒而栗。 圣神教之信徒竟是完全将自我信仰奉献给了其教派所宣称的“圣神”,全然失却了自我之人格。 这便是欧拉大陆的圣神教! 新朝本土的香火成神道,其体系的神灵与信徒之间的关系大多还是互利互惠的公平交易关系——信徒给予神灵以香火信仰,神灵则回报以一定程度满足信徒之愿望。 在这个过程中,香火神灵虽然往往会占据了利益的大头,却总归会分些汤汤水水的给到信徒。 至于那些吃干抹净、只进不出、一毛不拔乃至欺夺信仰的神灵,自然便会被广大人民广而告之,继而淘汰在浩如烟海的神灵体系之内了。 更有甚者,会被列入邪神淫肆,受到朝野双方之打压,只能于阴沟之下苟延残喘,及至彻底消亡。 如圣神教这般做派,若是新朝的本土神灵,毫无意外会被列入恶神之属。 温言从它身上看到了同源与新朝古时帝王无二的糟粕存在——所谓“神恩如海,神威如狱”者,简直和封建思想洗脑的“雷霆雨露,均为君恩”一体同源。 换而言之,古时之帝王之于其治下之民不正如今日圣神教之圣神之于其信徒么。 帝王的存在,在新朝早已被推翻,那点封建残留,也几乎都被扫彻干净。偏生,面对这西夷所传的圣神教,许多国人又重新为自己的独立人格束缚上了枷锁,这实在是叫温言难以理解。 在圣神教信徒的一片祷告声中,温言退出了教堂。 心中忽得浮现出了一句话:当狗还要自备狗链。 这并不是一句贬抑之语,而是一种客观的陈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狗也从来不能被视作是一个贬抑称谓。 或许在圣神教那“可能存在”的圣神的眼中,这些愚氓的信众,当真与刍狗也并无甚两样吧…… 温言思索着,对于信仰之道,对于新朝本土的香火成神道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信仰,有毒;香火,亦如是。 第162章 洪武大宗师,钦天监 圣神教造神成功后,很是收割了一波信徒们的信仰,不过除了公布出去消息后,却并未有更多的举动。 但世人们也知晓了,这尊被圣神教所创造的神灵名曰圣灵。 关于圣神教,其根本教义之一乃是三位一体。 三位一体,谓圣神独一,但同时具有圣父、圣子、圣灵三个位格。三者虽位格有别,而本质绝无分别,同受钦崇,同享尊荣,同为永恒。 三位一体把圣神教根本经典《圣神纪》中所记述的对圣神本性的见证的三个中心要素放在一起,即:神创造世界、神藉着圣子督摩耶救助人类、神藉着圣灵与圣神教徒和教会同在。 三位一体的教义断定这三个要素系于同一位神——它不是说有一位神创造世界,另一位施行救赎,又有第三位与圣神教徒和教会同在,而是说同一位神在一贯的历史过程中做这三件最重要的事情。 “圣灵,圣灵……” 这一刻,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低语着这个尊号。 温言也是其中的一员,她正同舒眉交流着关于这位圣神教圣灵的新闻。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许多地方,这许多地方之一便包括了妖都城郊上空那座巍峨耸立的天空之城。 天之都,作为新朝十都之一,亦是此世绝无仅有的浮空城,对于新朝的战略意义重大。在城中,常年坐镇有两位法境层次的巨擘级人物。 如今的天空之城中,坐镇的便有当今新朝武道的第一人——洪武大宗师——朱洪。 关于其新朝武道第一人的名号,也并无太大争议。 新朝而今仅有三位神通境界的武道大宗师,坐镇妖都的大宗师虞晋年虽然修为最高,却已是老迈之身,前途看跌;另一位大宗师方庆元年岁还要长于朱洪大宗师,却是新晋此境不久,尚差些火候;能扛起体关武道这面大旗的也唯有时年不足二百,却已是晋入神通之境数十年的洪武大宗师——朱洪了。 除了洪武大宗师之外,天之都中还有一位金丹真人以及一位文道文宗之境的修行者共同坐镇其中。 三大法境级别战力,配合天之都本身的防护能力,几乎具备了正面放对灵境大能的实力。 当然,这里指的乃是正常的或者说普通的灵境——譬如白国科迈恩之流,针对梅天人这等已然超规格的灵境大能,还是不够看的。 此时,这位新朝武道第一人、朱洪大宗师便定坐于自己的修炼道场之内,闲适自然。 在他的身前,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武者,正襟危坐着,笔挺如松,不动如山,麦色的皮肤似有流光溢转,更有饱经岁月打磨后的那种力量感与沧桑感。 他的头发漆黑如墨,长而浓密,自然地披落在肩头,增添了几分潇洒与不羁。他的眉毛浓密而有力,犹如两道利剑,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坚定和果敢…… 不得不说,仅从卖相上来看,这名武者似乎更符合人们对于“宗师气度”的认知。 上首座处,朱洪大宗师一身武道常服,并无任何气势外放,自有一股神而明之的法意辐射而出,这便是神通大宗师自身的神通之能。 神通,本为天授,而人族修行者以武道强夺天地之法理,令其自生于体内。由此,开辟出武道在法境的第二层境界——神通境! 这种由天地法理衍生而出的神通辐射,岂不胜过所谓的“宗师气度”不知凡几,只是凡俗之人往往都是肉眼难识,常常错认神仙罢了。 此刻,二人之间便正进行着关于欧陆圣神教圣灵出世的话题。 只是,朱洪的兴致却并不怎么高,只是神色淡淡地点评道:“圣灵,不过藓芥之疾。若非我朝当下禁绝香火成神道一途,未尝不可更早催生出灵境级别的神只。” 魁梧武者有些疑惑:“香火成神道固然有诸多弊端,却也未尝无可取之处,为何新朝却是全面禁绝的态度呢?” 朱洪看着面前的魁梧武者,他名为任登峰,乃是自己迄今最出色也是最有可能堪破法境天堑的弟子,笑着摇头道:“无他,时机未至。” 任登峰疑惑更甚:“时机未至?” 朱洪却只是摆手说道:“天神地只,如今天地尚未分明,又何来神只容身之处?” “天神地只?神只?”任登峰若有所思,从自家师父的话语中渐渐也琢磨出了一点隐情,心下却是悚然惊诧,这已然是涉及到此方超凡复苏的世界另一个层面的大秘了,遂也不敢继续多问。 朱洪见状,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知进退、明得失,自己的这位弟子一直未曾让自己失望过。 只是,而今,天之都降临横断,人妖种族之战一触即发,已然困顿武道九段虚空见神之境许久的弟子又能否抓住此次机缘,证就法境宗师呢? 知进退、明得失,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品格。但在武道的突破之上,有些时候却往往需要武者那种不知进退、不顾得失、一往无前的冲劲,这点,自己的这位弟子又是否能明白呢? …… 天之都,摘星阁。 此为天之都最高的建筑,亦为新朝修行界钦天监一脉的道场所在。 钦天监,官署名,职能为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 秦、汉至南朝,太常所属有太史令掌天时星历。 隋秘书省所属有太史曹,炀帝改曹为监。 唐初,改太史监为太史局,嗣曾数度改称秘书阁、浑天监察院、浑仪监,后复为太史局;又改称司天台。 宋初称司天监,又改太史局。 元有太史院,前明王朝时沿用宋初司天监之名,后期改为钦天监,此后这一脉便一直以此名为称了。 及至本朝,钦天监这一官署未及多久便被裁撤了——其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等职能都被更为精确的现代科学所碾压。 但在天之都这个地方,钦天监一脉却仍然被保留了一丝火种——现代科学代替得了其客观现实层面的职能,却无法代替其在超凡层面的作用。 严格来说,钦天监并不是一个系统的道脉法脉,甚至都称不上一个流派。历朝历代,任职其中的除了传统士子外,阴阳家、风水师、占星师、占卜师等等百家之人无所不包。 如此杂乱的人员构成也注定了其内风气必不可能是一团和气,只是因为修行上的共同目的,所有人才能勉强相忍为官,慢慢在外人眼中也便形成了所谓的“钦天监一脉”。 只是,经历了前明破败,新朝定鼎的大事件后,当破落的百家再度被汇聚于天之都的钦天监之中。各家传人有感于大势变迁,时移道异,彼此间的芥蒂才放下许多,慢慢便也真就形成了真正的“钦天监一脉”。 而今,钦天监这一脉在新朝无论是官面上还是修行界的实力仍旧不强,却也都不算弱了。 钦天监的职官有监正一人,监副一人,主簿一人,五官正(春、夏、中、秋、冬官正的简称)各一人,五官灵台郞四人,五官保章正一人,五官挈壶正一人,五官监侯二人,五官司历二人,漏刻博士一人,五官司晨二人…… 钦天监本身只是一个正厅级的机构,但由于其特殊性,监正一职乃是高配副院级的级别。 新朝超凡复苏的这二百多年以来,钦天监一脉虽未曾出过法境巨擘级数的修行者,职业级高段的修行者却是未曾有过断代。 这样的传续,已经胜过新朝境内九成以上的修行流派了。 如今钦天监一脉的最强者,天之都上的这位监正,便是一位炼神一道职业级八段【显圣】境的法师…… 摘星阁一直以来被默认为钦天监一脉的自留地,平素也甚少接待外来访客。 而今日,却是阁门大开,只因,有一位贵客将要来访。 这位贵客并未曾投递名帖,但是林清素作为钦天监的监正,却已然知晓了,这是他的“心”告诉他的。 而这位贵客也并不是没有投递拜帖,他只是将这份拜帖直接投递入了对象的心中。 林清素聆听着自己的心语,解析出其中的信息,对于来访者的身份已是了然。 第163章 文宗陆澄,大妖元元子 【心学】或者说【心道】,自前朝阳明先生证道圣人,超脱此世之后,也是进入到一个短暂的爆发期。尤其是其心传弟子,其中有数人都踏入到了法境,乃至灵境。 但是心学的难度也是客观存在的,经历过了阳明先生时代的璀璨爆发后,心学一道便迅速衰落了下来,慢慢隐匿了传承。 此后,又是经历了超凡沉寂的年代,更适应封建统治阶级用以进行思想统治的儒家学说再度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流思潮,心学几乎有被儒门兼并的趋势。 新朝以来,超凡修行百花齐放,精气神三大道途,法境巨擘频出,唯有心关一道,硕果寥寥。 其中,心学又尤为惨淡,如今已是仅剩一名文宗级人物撑着场面,实在是有负其圣人道统的传承。 而在更早些时候,这个人数应该是两人。 消失的那个人名为徐爱,字曰仁,号横山,新朝初年吴越行省人士,曾任明州都督,后升任吴越行省常务议员、副总督,分管科教文卫等方面政务。 为官至此,其人治学也毫不逊色,乃是阳明心学之隔代传人,凭着一腔“究竟百世之业”的决心,很快便臻至了文道九段的文宗之境。 为了突破法境一关,这位横山先生选择了辞官游历,最后,竟是阴差阳错折在了新朝西南疆域的横断山脉之内。 陆澄,字原静,号清伯,吴越行省震州人士,即为此世唯一一名心学文宗。他还有一个身份——徐爱的师弟。 徐爱天纵之资,由儒学而自悟心学一道,于阳明先生传世经典中得授“心传”,可以称之为阳明先生的隔世亲传心传弟子,自是遥拜阳明先生为师。 陆澄便是他代师收徒,在心学有成后收下的一名师弟,同样得授了“心传”。 曾有法境巨擘叹道:“曰仁(徐爱)殁后,心道益孤,至望原静者不浅。”这也是世人对于陆澄的共同期望,期望他可以弘扬心学。 陆澄本人也确实没有辜负众望,继承了横山之志,不仅官至中央议员,修行上更是以心学直证文宗,补全了徐爱之后缺失的心学栋梁。 陆澄而今已是百二之龄,若是修士或者武者,基本便已断绝了晋升法境的前路。但他修的乃是心关,寿数的桎梏,在心灵的奇迹面前不值一提。 是以,他仍有着将近甲子的岁月去堪破法境这道天堑。 出于对心关文道修行者的优待,新朝官方一般也不会征召此道修行者参与进危险系数较大的行动。 譬如这次轮换至天之都,降临横断山脉,陆澄本是可以不来的。 但他还是来了,且还是主动申请轮换而来的。 六十多年前,他师兄徐爱的事情,到了今天,也终将有个了结了。 这段时日里,他一直在静室中闭关,调理身心,终于是将自身的状态打磨至了巅峰的状态。 如此,出关。 浩荡的心念随着陆澄的心灵起伏在天之都内蔓延,却鲜少有人觉察。 朱洪大宗师道场之内。 任登峰同样在为即将来临的终战调整自我状态,此时却是若有所觉。 上首处,朱洪大宗师在这阵心念刚一拂过时便睁开了闭目养神的双眸,迎上弟子询问的目光后,答道:“这是陆澄出关了。” 任登峰只比陆澄小上不足一轮,倒也称得上同辈,百多年中亦有相交,自是知晓他的故事,闻言有些迟疑地道:“原静他……” 朱洪摇了摇头:“心关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省得,或许,这是一次机会也说不准。对你来说,同样如此。” 任登峰沉重地点了点头,习武百年,他又怎会不知自家之事呢?踏上天之都飞临横断的行程,就是他断却自我后路的选择。 不疯魔、不成活。 今朝,终于也要轮到他疯魔一场了么? …… 在天之都中还有一处道场,是驻守的金丹巨擘,元颖真人的居所。 元颖真人出身于道门正一道,乃是法境巨擘中少有的女性真人。而今也不过百岁,甚至比之陆澄、任登峰都要年轻。 其于八十多岁时以还丹八转之功果炼成金丹,女子之身盖压同时代全部修行者,堪为一时之佳话。在其法境之后,相关讯息也是隐匿去了许多,渐渐便也消失在了人们的谈资之中。 对于法境,不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心底总归还是保留有一丝敬畏的,等闲也不会去谈论起这等巨擘人物的八卦。 元颖真人自是能感知到陆澄出关后发散全城的心念的,但也只是看了眼他出关的方位后,素手一挥,便隔绝了其心意在自己道场内的渗透,转而继续假寐调息,不再理会了。 …… 天之都中,接收到这阵心念的还有一人,那便是摘星阁阁主,钦天监监正林清素。 陆澄早先就以心念为帖,投递给了林清素,附上的出关时间正是他此际出关的时辰。 当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于何时出关,但心念中却已经给出了答案,分毫不差。 当陆澄出关的心念散布全城时,与其残留于林清素心中的心念接触,后者自然便也知晓了这位文宗的实时信息。 甚至他还知道此番陆澄来找钦天监到底所为的何事——无他,问前程顺遂否——此行、斩大妖。 这其实是一件无需占卜即可知晓的事,因为陆澄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未曾掩饰过自己对于当年杀害了师兄徐爱的罪魁祸首——白绝大妖的杀意。 横断山脉之内有三尊大妖:猿妖元元子,狼妖白绝以及虎妖百晟。 此番将要行突破妖王境之事的便是猿妖元元子,元元子,这是个很有道门风格的名号,而事实也是如此,这位今日的法境巅峰猿妖早前曾于人类社会中修行,还拜入过巴蜀行省内的一个道门小派,甚至得授了不少真传本领。 而后,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这猿妖竟是将这家道派上下尽数屠戮,避入了横断山脉之内。 也是从那之后,其元元子的称号才为世人所知。 说来也是讽刺,这个名号还是那家被他灭门了的道派替他所取,只是不知这位大妖出乎什么心理,一直沿用了下来。 这桩公案,还得上溯到新朝82年了。其中恩怨纠葛其实也不需理会,毕竟人妖两立,且元元子犯下的罪行也是属实,便更没什么好多言的了。 横断妖族当年选择了力保元元子,为此还同新朝修行界这边火拼了数场,折损了不少的妖兽之属。 新朝这边虽然占了不少便宜,但对于深藏横断山脉之内的妖族其实也是没有太多办法的,纵有作为苦主的巴蜀修行界一力主战,但事件最后的收尾仍是走向了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元元子也是再未出过横断山脉。甚至几代人过去,他也晋升成了大妖,后又成为了横断第一妖。仇恨渐渐被遗忘后,在他主持下的横断山脉还和新朝人类社会这边进入到了互相合作的蜜月期。 当然,这一切随着他将要晋升妖王的举动全部都宣告破灭了。 妖都发生的源自于他晋升仪轨的系列血案也同样向世人证明了,这位大妖元元子并没有转变。 人妖之间,终究还是要有一战的。 第164章 闲话斋戒 陆澄进入摘星阁后与监正林清素都聊了些什么,无人知晓,也无人可以从二人口中探知相关内情。 天之都依然于横断山脉之外高悬,妖都中的居民从最开始的紧张,慢慢便也适应了它的存在。 毕竟,心中再多的忧虑又能如何呢?有能力的都已经暂离了这座前线之城,余下者,或迫于生计,或心存弄险,都是很难离开的。 温言静静地修持着自身,服气、悟道,感受着妖都之内思动缭乱的人心,灵台之上一片寂静。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不觉之间,时序已进入到五月。 经过这段时间的静修,宁青成功把握住了此前识神萌动的晋升契机,毫无波澜地觉醒了神识,迈入到练气二段的醒神之境。 为此,她自是要答谢一番的,便于自家道馆中设宴,款待了温言。 如同此前温言传道于归元所讲的——渐门功夫,首重斋戒。何谓斋戒?曰:澡身虚心。 斋戒者,非蔬茹饮食而已;澡身者,非汤浴去垢而已。盖其法在节食调中,磨擦畅外者也。 她自修习起辟谷法后,对于斋戒功夫的修行亦是愈加深厚,所以在口腹之欲上着实是没了太多的渴求。 除非——灵食。 便如宁青此次为温言所准备的。 哎嘛,真香!?(|||⌒eー|||)? 不愧是蜀山剑派,大家大业的,还能延请来灵厨师。 如此,便放开胃口,大快朵颐吧!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吃得过宁青。也无人作陪,两个小姑娘家家的便造完了整整一满桌的宴席,其中更有灵食之属。 没办法,我们修行者,就是这样的捏(~ ̄▽ ̄)~ 穷文富武,毁家修道,不是说说而已。 修行,本就是一件门槛极高、耗费奢靡的事情。 吃撑了,温言在饭后搓热了手掌,摩挲起自己的小腹,以促进肠胃的蠕动,加速消化吸收。这也是一重澡身的功夫。 莫小看这小小一个动作,里头含有的是武道暗劲级别的运劲窍门。正常的摩挲也有作用,相比超凡之力的介入,自是大大不如了。 一旁,宁青进行着相同的动作,但却没有温言武道暗劲的功夫,只能是聊胜于无。 过了片刻,消去了腹中饱胀之感,二人才相继停下了手上的功夫,继续展开了交流。 宁青:“此番也是托你的福了,境界突破。门中师叔特批了一席灵食,倒也过足了嘴瘾。” 温言不敢居功:“那我也算托你的福了。” “呵呵。”宁青清冽一笑,并没有去分辨什么,而是悠悠一叹,“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如今我们这些后世学仙者,却是落入下乘了。” 温言看了眼宁青,对方发出的感慨倒像是满足饱餍后的“贤者之论”了,这很难评。 但对于宁青所言,她也有自己的看法:“太上所言各种五音、五色、五味、声色犬马都是人心中滋生出的‘有’,如果能‘损之又损’,‘去甚、去奢、去泰’,‘少私寡欲’,做到‘生而弗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就是从‘有”返到了‘无’,也就能像【道】一样,‘无为无不为’了。” “但那是太上之境,我辈后学末进若以此为标杆,却也是好高骛远了。修行,本就是趋于‘太上’之道而已,这一步一步的,还需慢慢地走才好。” 宁青本也就是聊发感慨,这道理其本人又何尝不知,遂言道:“是啊,修道所修者,便是‘反人性’——人心死而道心生。真要说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合乎人性的【道】。” “如今,五音、五色、五味、声色犬马较之太上之世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社会运行的主流无不是利用人的自私性,刺激着人们的积极性去创造社会财富,维持社会的高速运行发展。但如此,真的好么?” 如此,真的好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温言沉默了许久,还是引用太上之言作答,曰:“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不好!但无法遏制。 这是温言的答案。 宁青洒然一笑,道:“也是我生了妄念了,众生芸芸,各色人均,总也有合乎我道‘反人性’理念的同修,能肖太上‘无为无不为’、‘柔弱胜刚强’之理,成‘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之道。倒也不必苛责于人,苛责于几了。” 温言深表认同,道:“唯其无私,故能成其自私之大道。修行在私,却也最是无私了。” “……” 二人就这番讨论又延展开来交流了一会儿,聊的差不多了,温言觉得自己消食也消的差不多了,便提议起身活动一番。 宁青欣然应允,便带着温言在道馆中散起了步。不过,相比温言得到武道修为增强了的消化速度,这点上她显然还是弱了一筹,腹中的饱胀之感仍是未能完全消去。 看着一旁温言步履轻盈的姿态,宁青的思绪发散了开去,道:“‘食气者,神明不死’,‘辟谷’的最终目的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当真令人心向往之。” 温言呵呵一笑,道:“那就是金丹真人的境界了,和辟不辟谷的,关系却也不大。‘辟谷’说到底也不过是用以斋戒修行的一道小术而已,当然没这么神异。” “夫人禀五行之气,而食五行之物,实自胞胎有形也。呼吸精血,岂可去食而求其长生!休粮服气,是道家之权宜,非永绝粒食之谓也。” 宁青闻言也是轻笑一声:“然也。斋戒者,斋乃洁净之务,戒乃节身之称。” “有饥即食,食勿令饱,此所谓调中也。百味未成熟勿食,五味太多勿食,腐败闭气之物勿食,此皆宜戒也。” “手常磨擦皮肤温热,去冷气,此所谓畅外也。久坐、久立、久劳役,皆宜戒也。手常摩擦皮肤温热,熨去冷气,此所谓畅外也。久坐、久立、久劳、久役皆宜戒,此是调理形骸之法,形坚则气全,不过如此而已。” 没错,就是“不过如此”。 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渐门修行之首要——斋戒本身确实就是“不过如此”。 但芸芸修道学仙之世,当真能做到“如此”的,却也是寥寥。 最基础的感官诱惑尚且如此,更遑论修行过程中其余的外邪魔念了。 修行之道,便是一生都在同欲望、同人性在作斗争的一条不归路。偏生这欲望与人性才是可以维持修行者不至于在求道过程中被“道化”而失去自我的道标。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言谈之间,温言不由想到了一句话——不但我生还杀我。 是人性杀我,也是道性杀我,同样还是“我”杀我自己。 这也是修行一道的魅力所在——看不见的刀剑风霜远要比有形的烽火枪兵来得惊心动魄。 修行者一次次的避劫、渡劫、化劫就像是闯关小游戏,通关后,奖励的身心的大自在、大解脱、大逍遥岂不比世间一切有形的物质奖励更胜过千倍百倍? 总之,修行这条贼船啊,温言是完全上船了,再想下船也是后退无路。 那便唯有一路向前,且看看沿途风景,几多绚烂;且看看山高路远,何处仙乡;且看看风霜雨雪,谁人共往;且看看仙路无涯,道在何方…… (本章中关于【斋戒】的内容援引自唐司马承祯所述《天隐子》,emm,目前的小言子还是太弱了,参与不进妖都与横断之间的大剧情,便只能写一写这样的论道小剧场来保持下存在感了。不知道宝子们能不能接受主角神隐好多章这样的写法,接下去一段剧情基本都没女主什么事了,咳咳∠( °w°)/) 第165章 蜀山大剑修的往事 蜀山剑派在妖都的这处道馆占地面积相当之大,又有内馆、外馆之分。 此时宁青带着温言所参观的自然是不对外开放的内馆了,这也是诸多蜀山弟子于妖都游历的挂靠点。 宁青的性子虽然清冷,但剑修么,多是这样的性格,遇到师兄师弟的也只是淡淡一颔首表示问好,更无再多的问候,其余诸人也都习惯了。 直到碰上了一名负剑低头,缓缓而行的老者,她才主动停住了步伐,躬身问好:“黄师叔。” 老者缓缓抬起了头,见到是宁青后,缓缓说道:“是小青啊。” 视线划过一旁的温言,又道:“带朋友过来玩啊,挺好,挺好。” 宁青介绍道:“师叔,这就是我和您说过的温言。” 温言跟着行了一个道礼。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都是好苗子啊。” 说完,又是踱着步子,迈过了二人,消失在庭院的转角处。 一直目送着老者离开后,宁青这才对温言解释道:“刚才那位便是我的师叔黄平道人了,我们吃的灵食也是他批的。他是最近才来的妖都,平日里也不管事,却是我蜀山一脉现今在妖都的最强者,还丹七转的大修士。” 还丹七转,换五脏六腑。练气一道职业第九段,已是具备了冲击法境的资格。 “黄平道人。”温言默默念诵了一遍对方的名号。 若非宁青告知,她真的无法将这位朴实无华的老人同蜀山一脉还丹七转的大剑修对应起来。 人如其名,黄平道人看起来真就平平无奇,还会让人下意识地排除掉其乃是返璞归真的隐士高人的判断,只会令人觉着其本就当真个只是个普通的老人。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温言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宁青见着温言这副拧巴的神情,似有所料,挑了挑眉,问道:“是不是觉得不像,一点也对不上号?” 温言连连点头。 宁青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不光是你,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将一代蜀山大剑修同一位山野老村夫对应起来。然而事实便是如此,你不信也得信。” 宁青说着,亦是一脸神往之色:“黄平师叔啊,说来也是我蜀山一脉的一位传奇人物了……” 温言表示对于这位黄平道人的故事相当感兴趣,洗耳恭听。 这位传奇的大剑修的故事便从宁青之口被娓娓道来—— 黄平道人,新朝140年出生于巴蜀行省,整个少年与青年时期的生涯,都如他的名字一般,平淡且平凡。 传奇故事的转机开启在新朝160年那年,横断山脉之内,有妖兽出山作乱,更是掳掠了周边数座村镇的人口回返山中,时年二十岁的青年黄平便是其中的一员。 若是如此,这位大剑修的命运也就走向了终结。但是命运既然向他投注了青眼,自是不会就这般令他的戏份落幕——当时,新朝唯一的心学文宗,徐爱,徐横山正巧就游历到了横断山脉一带。 获知妖兽作乱的消息,徐爱没有一刻犹豫,只身便追入了横断山脉深处,并成功截击住了正在驱赶着人群而行的妖兽团伙。 没有二话,战斗便在横断妖族的主场内爆发了。 结局当然也是显而易见的,徐爱是以儒道而入心学,境界上仍同于文道,九段丹心之境,一代文宗,媲美法境宗师,收拾这一伙不知深浅的妖兽之流自是手到擒来。 人是解救了出来,该如何完好地护送回人类社会才是问题的大头。 而徐爱毙杀这群作乱妖兽的讯息自然也是隐瞒不住漫山的草木生灵的,这些草木生灵充当了横断山脉之内大妖的耳目,于是,山中的大妖便也知晓了。 出手的乃是狼族大妖,白绝。 徐爱锐身赴难,选择了独自断后,以掩护人群的返程。 都说心关文宗,媲美武宗,可敌大妖,但若是这位大妖手下还有帮手呢?若是还在对方的主场呢?若是还需要照顾逃难的人群呢?若是…… 一层一层的debuff叠加,在徐爱身上交织网罗,最终都化作了四个字——无力回天。 自知身陷绝境,徐爱选择了坦然接受,并没有丝毫的畏死之心。 千古艰难唯一死。 当死到临头了,徐爱反而看开了。 来自阳明圣人的心传精义浮现心头,一生修行的林总感悟闪现眼前。这一刹那,他终于明了了心关法境的这一层关隘。 “吾心光明,夫复何言!” 徐爱化成了光。 这道光照耀过围攻他的横断妖兽,于是无论是妖兽之属还是大妖白绝,全部被封闭了心灵; 这道光拂过逃难的新朝百姓,在他们身前幻化成了一条无垠光路,瞬息之间已是将他们送回了人类世界; 这道光也是人道心灵之光本身,这光芒划破了妖氛笼罩的横断山脉,击散了笼罩在横断山脉之上那层厚重的妖运,直冲天宇,向世人宣告——某年某日,某在斯,证道于斯,化道于斯。 这是属于徐爱故事的完结,却也是黄平故事的开篇。 被徐爱化光护送而回的人群得到了妖都赶来的修行者的接应,妖口逃生的黄平在此番死生之间亦是坚定了求道之念。 此后,辗转数年,竟也成功以二十多岁的“高龄”拜入了蜀山大成峰一脉。 没有人知晓当年那位老峰主缘何会收下这样一位资质根骨俱为三流的大龄青年。每当有人询问起老峰主,得到的都是后者略带笑意的回复:“缘也,命也。” 缘也,命也。 蜀山弟子们也确实不明白老峰主所说的“缘”与“命”是如何与黄平这位平平无奇的青年人牵扯上关系的。 此后的修行年岁,黄平以三十之龄堪堪引气入体,又花费了十余年才成就道门羽士之境,进度落后了同辈一大截。 但毕竟,其入道也同样晚了同辈二十年。这样的进度进境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勉强不辜负老峰主的期望。 如此“平庸”的表现,再无人对其加以关注。而黄平也一如既往,我自修我道,不理会蜀山内部的风风雨雨,继续着自己平平无奇的修持。 服气、炼剑。 渐渐的,龙虎难关,还丹瓶颈,一重又一重的修行关隘拦住了一批又一批的蜀山弟子。 而黄平在这些修行难关之前却未曾被困顿分毫,皆是一迈而过。 慢慢的,那些曾经远超他的师兄师门皆被他追平、超赶了修为,人们这才发现,在蜀山之内,竟还有这样一位不争不抢、不声不响、不闻不问、一心修行的修行者。 而此时,引他入门的老峰主却早已坐化。 曾经的平平无奇的黄平再无人提起,取而代之的,蜀山中多了一位为人称道的大器晚成的黄平道人。 而这一切,老峰主却都看不到了。 龙虎。 元丹。 还丹一转降丹。 还丹二转交媾。 还丹三转养阳。 还丹四转养阴。 …… 便是元丹至还丹的这一重大关卡都未曾稍稍阻拦黄平分毫。 也没有突飞猛进,就是一如数十年的修持步调,修为到了,便也突破了。 最终,黄平道人于他本人的甲子之年成功降丹,进入到了还丹一转的境界。道脉还丹,法师之境。 再之后,其以每三年一转的进度,雷打不动地提升着自己的境界。 还丹五转换骨。 还丹六转换肉。 还丹七转换五脏六腑。 还丹至第七转,炼气士已是完全完成了脱胎换骨的修行,亦即进入了练气一道职业第九段之境,金丹在望。 黄平道人是在三年前进入的这个境界,不过这回,三年过去了,他却并没能继续之前三年一转的修行进度。 第八转育火与第九转飞升,实在是非单纯苦修即可修成的境界。 正常而言,若无机缘,还丹至第七转已是尽头,却也同样足以支持修士进行突破金丹了。 蜀山中的宿老自然知晓这位黄平道人同横断山脉之间的恩怨纠葛,都是劝他留在山中,莫来淌此时妖都的这摊浑水。 而平素向来宽厚敦和的黄平道人此时却变得心坚如铁,任谁也劝不动。 于是,他便来了妖都。 …… 妖都,蜀山道馆之内。 黄平道人在房间中擦拭着陪伴了自己六十年的长剑,这柄剑本为凡铁所铸,正如他当年一般,平平无奇。 二者相依相伴,走过了有十几个春秋。 再后来,他修行有成了,却也未曾有过半分放弃这位“老友”的想法。 便在他以自身的精气心神不断的锻造之下,凡铁剑器也被赋予了超凡的灵机。以之为根底,更多的金英之气被炼入其中。 终于,曾经的凡俗之剑也成了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准法器级数的剑器。 他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明光。 黄平道人默默地拂拭着明光剑的剑身,明光剑窄薄的剑身上映出室内灯光的反射,明明该是森然的剑光,由明光剑反射出来,却只有一股浩大堂皇的观感,一如他的名字——明光! 剑器归鞘。 黄平道人仍旧盘膝而坐,目光透过层层院落楼宇,仿似能看到远天耸立的山脉,那里,是横断山脉。 过往的被深深埋藏的记忆再度略过心间。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位杀身以成仁,心光无限的长袍文士。 横山先生啊…… 深深一声叹息—— 八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 自从一见心光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文末一诗改自志勤的观桃花悟道佛偈。原文【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志勤,生卒年不详。福州长溪[今福建霞浦]人,禅宗僧侣,约生活于晚唐。嗣沩山灵佑。因居福州灵云院,世称灵云和尚。) 第166章 一触即发 横断山脉深处。 如今横断妖族中仅有的三位大妖聚首于巅峰大妖元元子的洞府之中。 “元老大,怎么样,动手吧?”说话的是大妖白绝,“圣神教那边的圣灵都已暗中来到了新朝,有他负责拦住那位;白国那面,科迈恩也会出手牵制那位的元神照影。” 一旁,虎族大妖百晟亦是附和道:“是啊,元老大,法境层面上,神竺国和群星联盟都会配合阻拦新朝各大附属、仆从国的战力。还有澳麟洲那面,他们那位潜藏了这么久的蜥蜴族的老祖似乎也有趁火取栗的意思,很可能也会借此机会冲击妖王之境……” “没错,听说澳麟洲那面还和海族大妖有联系,到时候很可能海族那边也会趁乱搅局。毕竟,此前那一位在东海可是遥击百里,点杀了他们的一位大妖,这个梁子他们不可能就这般轻易放下。” 白绝大妖继续说着:“就是可惜我们横断山脉深处内陆,同海族之间交通不便。不然,若能再约定五洋海族一同起事,元老大突破妖王的概率定能再高出不少。” 百晟大妖冷哼一笑,道:“倒也无妨,他们人族内部倾轧眼严重。这不,不用我们挑唆,人族的群星联盟便主动联系了我们,要一起阻击新朝这个庞然大物。” 白绝大妖亦是嘿嘿一笑,阴恻恻地说道:“该!新朝树大招风,占尽好处,也该到他们往外吐的时候了。六十多年前的那笔账我可还没忘呢!此番非要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说着,他似是触动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不由自主地以手抚住了心口。 而实则,白绝之伤,不在肉身之心脏,只在心灵。 留下这道伤的人,来自六十多年前,名为徐爱。 如今,纵然过去了甲子之年,他带给白绝大妖的心灵之伤仍旧如附骨之疽一般缠绕在对方的灵台之上,便是大妖巅峰的元元子亦无法为其拔除。 受此影响,这六十多年,白绝大妖的实力不增反降,论战力已是被此前排行第三的百晟大妖给超过了。 如此,又如何能让他不恨。 是以,他也是在这一系列的计划中,最为上蹿下跳之妖。 “……” 牵连全球各方势力的谋划,便在二妖一嘴一舌的交流中被吐露了出来。只不过,当话题涉及到天人梅昭明之时,他们都会谨慎地用“那一位”来代指,谨防被对方顺着天人感应之能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而对于同为灵境的科迈恩,他们却无了这般忌惮,大大方方便可直呼对方名讳——又怎么能期许连本能地御空飞行都做不到“灵境大能”拥有新朝元神天人一般的呼名感应之能呢。 科迈恩:有被冒犯到!!#¥%……&*()*&…… 作为整场事件的核心人物——元元子却是一直未曾开口,直等到二妖都眼巴巴地瞅着他,这才幽幽一叹:“修真却似上山劳,脚脚难移步步高。若不志心生退怠,直趋天上摘蟠桃。” 后又道:“两百载修行,终归要给自己、给横断一个交代的,如此,便开始吧。” 随着元元子传递一声号令,横断山脉之内,泰半妖族应声而动,祭法、阵法、道法、妖法……但凡稍有可能增益到元元子晋升妖王之境的法门,统统被各大妖类布置了出来。 在这群打工的妖兽中间,有一只黑白纹理的猫族妖兽,正是当年自帝都逃亡后一路被白山安保公司的缉捕小队追击而不得已避入横断山脉的米雅。 相比于当初她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悲惨境遇,如今她的状况看来却是好了不知凡几。 不仅修行境界突破至了妖丹之境,还已经成了此舰一方妖类的头目,庇护于虎族百晟大妖旗下,在偌大的横断山脉中都是有了些微的薄名。 此刻,她正指挥着手下的小妖按照上峰的命令筹备辅助大妖突破的阵法,望着妖来妖往热火朝天的画面,心绪却已经飞到了遥远的人类世界—— 那里,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过得如何了呢? 几年之间便突飞猛进结成了妖丹,但是米雅的心中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意,每一份命运的馈赠之后都被标明了价码。 百晟大妖如此栽培于她,又怎可能毫无所求? 来自血脉深处的隐隐悸动告诉她,自己怕已是被这位大妖下了什么追踪乃至是控制的暗手。 为虎作伥,虎族制作伥傀的手段可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啊。 但即便心中有了猜测,她仍不敢有半分试探的举动,生怕刺激了百晟大妖。 这也是她更早先一直不愿进入横断山脉的原因:横断,从来不是留妖地,所谓妖族的乐土,不过是上位者剥削下位者营造的美好的谎言罢了。 相比起来,反倒不如在人类社会中躲藏着自在。 至少,自由…… 远在帝都,织世家中,正在酣然大睡的凯特突然睁开了双眼,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 刚刚,她似乎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不过,一番巡视无果后,她便也不再纠结那点若有还无的感觉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我们喵星人就是这么酷爱睡觉的捏(=`?′=;)ゞ。 …… 夜幕渐渐降临天地,一切阴森诡谲的谋划皆在夜色的掩盖下隐秘了起来。只有在超凡的气运层面,原本平静的新朝气运,忽而升起了波涛翻涌之态。 气运示警! 坐镇于帝都的第二与第五执摄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此番气运异动,未有半点犹疑,立马便将情况通传给了其余执摄议员以及几位驻守帝都的法境巨擘。 新朝国家机器的最上层由是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 人间政权尚能得到气运示警,作为此世同新朝之国运勾连最深的梅昭明又怎可能毫无所觉的。 相反,他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本不想再干预人间事的,已经修行至此世道途的终点,梅昭明所求者,唯有超脱一途而已。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沙门菩提萨埵之境界便相当于新朝之元神天人,此二者在修行上亦有着诸多的相通。 畏因,不是真的惧怕了凡人因果。只不过,每多沾染一丝其中恶果,对于证道真仙佛果,都是多了一层妨碍,须得耗费时间以大法力加以炼化。 所谓的“畏”,不是畏——只是,怕麻烦而已。 梅昭明不喜的,便是麻烦。 虽然仍有着充足的寿数,但于他而言,这人间便也是“如此而已”,心所望者,唯有更高处的风景。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闭上了双眼,他用心倾听起天地传递给他的信息,万万兆的讯息自天地传输至他的天人元神,过滤掉九成九的无用杂音,断断续续的,一些有用的片段便也被拼凑了出来。 “横断……元元子……妖王……圣灵……科迈恩……科摩多……妖都……” 涉及到的高位存在实在太多,交织的因果关系错综复杂,便是以梅昭明的元神之能,一时间也只能获悉这些。这其中,还有各方势力皆施展了蒙蔽天机的手段的原因。 蒙蔽天机,蒙蔽的便是可以从天地中获知信息的梅昭明。 不过,天地又岂是这般容易就可以被蒙蔽的,所以,梅昭明还是知道了。 瞬步之间,又至帝都。 梅昭明元神扫过全城,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已在进行着紧急商议的执摄、枢机议员们及几位法境巨擘。 一道心念瞬时传递至几人心头,不待他们回应,再度闪烁间,已是离开了帝都。 这方宇宙天地之间有着它的物理规则,譬如,光速乃是物质界的最大速度,不可超越。 梅昭明当然也不可能有这种飞行速度,即便他真个成仙了,也做不到。 但这也只是物质界的规则,对于超凡而言,物质层面之外的维度空间同样是存在超凡的土壤。 借道于这些不同层次的维度空间,便可以做到——瞬移。 如今的源星,超凡复苏的程度仍是不足,不足以支持其繁衍出无限的维度空间。但对于梅昭明而言,目前已有的这些深浅层次不一的维度,便足够他任意穿梭了。 只不过,这种穿行方式,即便是他,也需要承受极大的负荷,是以平素他并不会以之赶路。 今夜,循着气运的指引,灵机的反馈,天机的预兆,梅昭明没有半分迟疑,直接便以瞬移之法,降临了此次事件的核心之地——横断山脉。 而此时,横断的天穹之上,有“人”已是恭候多时…… 第167章 各方登场 时间,阳历年,新朝224年,6月12日晚10时28分。 今夜,温言只觉得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烦闷,明明天空朗月高悬,却好似有万重乌云覆压穹宇,令她有种喘息艰难的感觉。打坐、练拳、诵经……诸般尝试,皆是难以驱散这种不适之感。 观照灵台,一无所获,只有一柄慧剑虚空狂舞,似也受到了她情绪的影响。但温言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以,一定是有什么超出她认知之外却又与她相关联的事情正在或者将要发生,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这块悬空的砖石落下的一刻。 距离温言住所不远处,妖都老城区的独户小院内,两位法境巨擘相与负手步于中庭。 忽而,其中那名风霜老者抬头望月,道出一声“来了”。 另一名道袍男子稍稍慢了几息,也觉察到老者所谓的“来了”是什么意思——那是妖都城外,横断山脉上空,一道煊赫天地的元神耸立虚空之间。 天下第一,举世无双,元神天人——梅昭明! 元神之势,弥散寰宇。 这一刻,无论是横断山脉还是妖都之内,但凡修行有成之辈都能感受到这位梅天人的存在。 妖都城内,蜀山道馆。 黄平道人静坐修持,蓦地睁开了双眼,原本浑浊的眼眸此际再不见半点浑沌。 眼底,剑光生。 膝上长剑铮铮而鸣,内敛的锋芒于此刻同样尽数泄露,寒光凛冽,虚空生电。 轻柔地抚过震颤鸣动的明光剑,黄平道人嘴角沁出一道浅浅的弧度:“终于来了么。” 明光剑在道人的轻抚下迅速安静了下来,唯有缕缕清光流转剑身。 甲子修行,廿年藏剑。 一生锋刃,未曾示人。 今夜。 剑出。 无悔。 …… 巍巍天之都。 新朝武道第一人,朱洪大宗师亦是走出了自己的静室。从天之都上,已经可以遥遥看到那位梅天人虚空而立的身形。 而在其身前,还有一尊周身缭绕着信仰之力的灵境大能——圣神教——圣灵! 这股子西方一神教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信仰的恶臭味道,朱洪隔得老远都能闻出来。 西方圣神教的根底,源于远古时期流毒至今的异世界神明传承。历史上,中央帝国修行界曾数次征伐欧陆,灭绝其道统,但对方总是会在超凡沉寂的期间再度死灰复燃。 没有了超凡之力的加持,跨越大陆的劳师远征显然就变得不切实际了。 灭绝超凡道统易,覆灭信仰人心难。 那位圣神将自身的超凡传承埋藏于圣神信仰之中,信仰不绝,则道统不绝。而要彻底灭绝一教之信仰,无疑又是难上加难。 至少,历史上的那些前辈修行者们都无法做到。 更遑论,欧陆那些国家的掌权者们也不会去配合这些来自东方的修行者针对自家的超凡力量。 类似的情况还有神竺国等地区。 …… 这位圣神“三位一体”位格中的“圣灵”显然很是自信,在知晓了梅昭明仅凭元神照影即可击溃白国破七限大能科迈恩的情况下,仍敢孤身一人阻拦在梅昭明身前。 在圣神教的教义中,圣神是完美的,圣神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祂是圣洁,公义,慈爱,信实的。 自然,作为圣神三位一体之一的圣灵也是完美的。 关乎容貌、身形、气质等等内在外在的描述自不必赘述,当圣灵存在于世间,其存在本身便也成了完美的代名词。 “梅,此路不通。” 圣灵开口,祂的声音也是完美的。理所当然,祂所说的话当也是完美的,不容违背的。 冥冥中自有一股天地伟力随着圣灵的话语被调动,形成一道规则链锁朝着梅昭明的身形束缚而去。 梅昭明淡漠地注视着圣灵,不为所动,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圣灵言出法随生成的规则链锁便也点点溃散,消散于虚无了。 圣灵的面色郑重了些许,显然知道自己错估了这位号称源星第一人的实力。不过今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天之都上,元颖真人与陆澄亦是出现与朱洪大宗师的身侧,三人一同观战了梅昭明与圣灵之间不着声色的暗中交锋,其中展现了法意道韵,令人心折。 这就是灵境啊! 朱洪与元颖真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只有文宗之境陆澄了,即便他这位文宗乃是真正的“心道文宗”。 不同于“代师授艺”的师兄徐爱乃是由儒学而入心学,陆澄是真正由心学入道的根正苗红的心道修行者。 【心学】一道的修行次第,在职业级大抵可分为【困知勉行】、【学知利行】、【生知安行】三个境界,每个境界又有初乘、中乘、上乘三个阶段,正好对应了职业级九段。 陆澄目前便修至了【生知安行】的上乘之境,比拟文道的丹心文宗,堪比武道宗师,亦为当前新朝心学第一人。 …… 横断山脉之内,白绝大妖遥感天穹之上那两道充塞苍旻的气机,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而后便是勃勃的野心,继而对着元元子说道:“元老大,圣神教的圣灵已经绊住了那一位的本体,可以通知白国、澳麟洲还有神竺国那边也发动了。等到那一位的精力被全部牵扯,我们的大计便可成了!” 百晟大妖在旁未多言语,但神情上的激动分明表达了他的意思——白绝大妖所言的同样也是他所想的——横断妖族,自此将翻开命运的新一篇章! 而作为此番大戏的主角,元元子至此仍是一派淡然模样。 法境大妖,是为化形之境,可化出本命真形。 在源星浩渺的历史中,在太古往前,妖族在化形境时所化的本命真形皆为妖族形态。 直至——人祖。 作为终结了太古时代的人祖圣祖,其功绩便是三天三夜也叙说不完,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一定是——开辟了人族的修行之路。 人祖之后,人族便成了源星这方天地的主角,人形自此成为此世道体形态。其余一应废人种族皆为人族气运之附庸,相应的,妖族在成就大妖进行化形时也多了化为人形的选项。 元元子,便是选择的化为人形道体。 元元子真的很不像妖,无论是他纯正人族的外表,还是他身上深深的道韵,无一不在对外彰显其有道人修的身份。 而事实便是,再没有妖比他更像妖了。 不论是灭门收养了自己并进行传道授业的师门,还是反噬庇护自身成长还加以无私指导的横断大妖,又或者是建立了而今极度剥削的横断妖族社会关系…… 从基因层面上看,人妖之别,一目了然;但在超凡层面,是人是妖,并不是看其本身是什么——而是该看他说了什么,都做了什么,心念又是什么…… 听其言、观其行、察其心、定其性。 这才是超凡者的人妖之别。 元元子虽是完美化形成人,然而其人形妖性,无疑是真正的苍生大妖。 感受着自家上空那两道灵境级数气机的交锋,元元子闭上了双目,缓缓吐出一句话:“如此,便开始吧。” …… 第168章 崩天、裂地、葬人 “如此,便开始吧。” 随着化形境巅峰大妖、横断山脉之主元元子的一声令下,勾连源星各方势力,积蓄了不知多久的阴谋至此全部爆发。 而一切的根源,横断山脉,沉睡的断首根龙龙脉亦自此刻全面复苏。 “横断!” “横断!” 山脉之中,万万计的妖族齐声怒号,声浪汇聚,凝作一股聚众之势加持于三位大妖之身。 布置下的千百座阵势全面发动,激荡起天地元气的风暴,肆虐于横断山脉之内。 这番动静,自瞒不过梅昭明,一层阴翳蒙上了他的心头,下意识便欲要阻拦。 动作更快的是圣灵,已经提前全面封堵了梅昭明前往横断山脉之中的路线。 梅昭明深深看了圣灵一眼,知晓在未解决这位大敌之前是无法自由行事了,遂也不再多言。 元神法力激荡,沛然大势已是将后者层层包裹,携带着对方便向着外太空疾驰而去:“随我天外一战吧。” 圣灵尝试了一下,发觉一时竟无法冲破梅昭明法力的束缚,索性他本身的目的就是牵制后者,便也就随了这股牵引之力,一同飞往太空之上了。 其实,若有的选择,他当然更愿意将战火点燃在新朝的本土了。 奈何,梅昭明并未给祂这个机会。 …… 天之都上,妖都城中,横断山脉之内,一干法境巨擘目送二位灵境大能升天而走,便将目光再度投向了彼此之所在。 现在,是他们该出场了。 …… 横断山脉之内,己方只有三位大妖,面对的对手却几乎要倍数于自己,但三位大妖面上却都毫无惧色。 在白绝大妖与百晟大妖的注视下,元元子来到了布置在地脉核心之所法阵之前,划破手掌,厚重若铅汞的血液流淌而下,似乎还有晶莹的光晕在其中流转,却都被法阵所吸收了。 等到法阵终于吸够了血液,纵是元元子化形巅峰的大妖体质,都有些面色发白,但他的眼神却明亮过往昔任何一刻。 月光清朗,普照乾坤。 元元子仰天长啸—— “横断、横断!” 这吼声盖压天宇,带动这山中万万妖族的怒吼一同在天地间响彻,群山回响。 一旁,大妖白绝与大妖百晟亦是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吼声—— “横断、横断!” 这是属于全体横断妖族的怒吼,也是横断山脉这条断首的根龙龙脉发出的咆哮。 恨!恨!恨! 恨天不公!恨地不平!恨人……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妖发杀机,崩天、裂地、葬人! 群山共鸣,将横断妖族的吼声扩响于天地,传播向四宇。 时间,阳历年,新朝224年,6月12日晚11时08分。 温言被突如其来的妖吼之声惊动,同时被惊醒的还有整座妖都。 一声声的“横断”怒吼中更附着有妖力,鼓荡得天地元气剧烈翻滚,进而影响到现实,于是虚空生风,吹得大树枝摇动,旗帜呼呼有声。 此风力仍在急剧提升,未几便化作疾风,妖都城中全树摇动,夜行的人们迎风而行已是不便,外加响彻虚空的那阵阵如潮嘶吼,清醒者都能知晓,横断山脉的这颗雷,终于暴了。 温言走出了房门,迎着打面的疾风,远眺横断山脉方向。 大幕,于此刻拉开。 天地间乌云突起,遮蔽朗照的明月。 风力再度升级,形成大风之势,令微枝折毁,行人难行。 “这种情况……” 温言的长发被吹得四散飞舞,却也再顾不得,此刻她心中只有浓浓的阴霾,只怕,还不止于此啊…… 怕什么往往来的就是什么。 乱人心神的妖吼之声一阵更强过一阵,震荡地温言心神似乎也要跟着震动。 震动。 这是真的震动! 温言悚然而惊,大地真的在震动。 横断妖族的怒吼在这一刻化作了大地的怒吼。 一瞬间,天崩地裂,仿佛末日的序曲在此刻的妖都奏响。 原本稳固的大地突然剧烈摇晃,像是愤怒的巨兽在挣扎。紧接着,这只巨兽以祂的利爪狠狠地撕裂了大地,无数高楼大厦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它们颤抖着,如同脆弱的积木般纷纷崩塌,扬起漫天的尘土和碎石。街道瞬间裂开巨大的口子,吞噬着一切。 天空中,浓厚的烟尘与灰云交织在一起,遮挡了一切,此刻的妖都仿佛被整片天地所遗弃,整座城市的电力系统都趋于崩坏,于瞬息陷入了永夜。 远处,火光冲天,爆裂声轰鸣不绝,那是断裂的电线引发的火灾,或是倒塌的工厂泄露的易燃易爆固体、气体在熊熊燃烧、爆炸。 人们的哭喊声、呼救声此起彼伏,但在这震耳欲聋的地震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无数人被埋在废墟之下,生死未卜。 幸存者们在慌乱中四处奔逃,寻找安全的避难所。 …… 瞬息而至的地震完全夺走了温言心神,仅凭借下意识的修为身手,勉强躲避了地裂的吞噬与周遭老旧建筑倒塌的覆压。 所幸,她所租住的附近皆为低矮老楼,留给她盘桓挪移的空间倒也足够。 等她回过神来,才终于明白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地震,又不仅仅是地震。 以新朝的科技之能,此间法境巨擘的预知之能,又岂会算不准地震。 原因只有一个——横断妖族动了横断山脉的地脉! 地龙翻身! 地脉本为横断山脉气运龙脉之根本依附所在,动了横断地脉即相当于横断妖族自断气运。 但若是,此乃横断山脉这头断首根龙气运龙脉自我之抉择呢? 横断山脉断首根龙之气运龙脉本身虽是同横断妖族休戚与共,却更超脱于其上。毕竟,纵没了横断妖族,便是横断人族亦未尝不可。 但是祂却不想再这般下去了——人无头,不可活——何以到了祂这里,便要忍受断首的痛处而万万年苟活? 每一次超凡复苏的时代,都是祂历经断首处淌血折磨的时代。 特别是,七百多年前,那个名叫刘基的男人…… 这一次,祂不想再继续忍受下去了。 与其如此苟延残喘,倒不如随着此间之妖族博一个朗朗乾坤,天高海阔! 万类霜天竞自由! 横断山脉的断首根龙本只相当于干龙龙脉,在此刻,极尽升华下却俨然具备了泰半根龙龙脉之势。 祂此番联合了横断妖族暴起发难,便是本为最巅峰级数的根龙龙脉的大江亦不得不为其所制——大江流经妖都的干流支流被地震改变了流向,洪水肆虐,冲毁了桥梁、道路和农田。山体滑坡,泥石流奔腾而下,将一切夷为平地。 这场由横断妖族与横断龙脉共同发动的地震,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要将妖都在源星的版图上给彻底抹去。 风,吹得更大了,本就是断壁残垣的城市在烈风的摧折下更显残破。风助火势,席卷妖都,仿佛整座城市都在燃烧。 第169章 毁天灭地,群妖受益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迅速,前脚梅天人刚裹挟了圣灵往太空一战,后脚横断妖族这边便毅然决然发动了此次的大地震。 妖都与天之都内的一干法境巨擘都未来得及反应,这场波及了妖都周遭百余里的浩劫便已然降临。 乃至周边的几座城市,都受了不小的灾。 妖都遭劫,作为长居妖都百余载,同妖都气运勾连极深的武道大宗师,虞晋年自然也不会好过。在地震来临之际便受到了气运反噬,喷出一口逆血,气息陡然一降。 好在这番地震之灾虽然看似酷烈异常,但得益于覆罩妖都的护城大阵自发运转庇护,极大镇压了灾难中源自于超凡侧的天地元气暴动,且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地震的强度,并且还大大消弭了震后余震的存在。 加之横断妖族为了催动此次地震布置的仪轨,发出了妖吼之声也早早惊醒了城中的居民,令他们有更多的反应时间,不至于在睡梦中丧生。 是以,妖都的实际受灾情况还是要好过其表面上显示出的炼狱惨象的。 但这也只能是灾难之中的聊以自慰了,来自于妖都气运的反馈,虞晋年模糊捕捉到了一些关乎此番丧生于第一波的地震大灾之下的妖都人民的数量的信息。 这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数字——四十万多万人! 还不算更多轻伤重伤的人数,接下来可能会丧生于关联灾害链的人数,来自于火灾、水灾、泥石流、病毒、放射性物质扩散等…… 新朝二百年以来第一次在本土境内遭受如此损失! 羞愧!耻辱!愤懑! 恨欲狂,长刀所向! 虞晋年运转武道秘法,强压下伤势,心中的怒火已是冲天而起。 “孽畜尔敢!” “刀来!” 置于小院堂内的长刀呼啸而至,被虞晋年握于手中。 一刀在手,纵横睥睨。 虞晋年再不复平日风霜老者的形象,身体凭空拔高数分,魁梧傲人,一身气势更是冲破云霄,压迫得一旁的宋怀真都不得不让开几步。 这一刻,曾经那个只身入横断,怒斩大妖首的武道狂人虞晋年回来了! 更顾不得与宋怀真打声招呼,一步迈出,虞晋年便已消失在小院之中。 宋怀真摇头一叹:妖都,横断…… 一挥手,收起了借虞晋年道场的法意行祭炼之事的虎妖尸身,火候,差不多了。 同样一步迈出,变换人间,将纷飞的思绪留在原地。 此去,横断,斩妖邪! “横断、横断——” 天地四宇,还有一阵阵的妖吼之声在回荡,更为此际的妖都城中增添了几分炼狱氛围。 妖吼之中更有无形的惑心之能,可以放大人心底的各种阴暗情绪,俗称——妖性! 大灾之际,人心本就脆弱,在此妖声回荡之间,许多人的人性渐渐压制不住妖性,沦为了震后废墟上的鬣狗,撕扯着这座城市仅剩的血肉。 这便是人性,导之向善则为善,导之向恶则为恶。 纵使是法境巨擘,面对全城范围内人性天平的倾颓,亦是无法。 他们的确无法拯救人性沉沦中的灾民,但他们可以去解决制造这一切的源头——横断! 唯有一战! …… 法境亦只得束手的难题,世俗未必无解。 妖都的各大行政机关亦是全线运作,努力维持起灾后妖都城中的秩序。这当然是杯水车薪的,但是,此世还是超凡显圣的修行时代啊! 妖都都主裴云天勾连妖都之气运,若论程度,仅次于虞晋年大宗师。虽然同样在第一波的大震中受创不浅,但在官方医疗侧修行者的治疗之下,也很快压制住了伤势。 妖都,新朝十都之一,人道气运汇聚,运比干龙。 即便先手遭受了重创,回过气后,有着源于新朝整体的祖龙气运的支持,依旧无伤根本。 “妖都龙脉大阵,启!” 在裴云天都主位格的号令下,这座覆罩妖都的超级大阵时隔六十多年,再度被启用。 名字平平无奇,却是新朝第一流的法阵,只有十都之属及几座人道气运浓厚的特大城市中有布置。或者说,支撑得起这等气运大阵。 其核心思想便是——制天命以用之! 天命不足畏,天运不足取,唯有此时此际人族之本身才是真实不虚。 正如横断的断首根龙可以自生灵智,妖都的气运干龙同样被唤醒了。 干龙巡域,妖邪退散。 妖都境内,超凡风暴平息,被横断妖族催发至拔树毁屋程度的狂风也在此刻得以止息。 道道不绝的妖吼嘶语更是直接被屏蔽在大阵之外,再不能影响城中之人分毫。 于是,有的人的人性得以回归;有的人却仍是陷于妖性之中,不可自拔, 大灾当前,已没有什么温情可言,针对后者,只有一个方针——能制则制,不能则杀! 金龙巡城,普天同见。 所过之处,疫气退散,火光偃伏,波涛不兴…… 但,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天助自助者,剩下的,就得看妖都民众自己了。 …… 横断山脉。 遥感到妖都龙脉大阵的升起,元元子目光中闪过一缕追思,仿佛六十多年前的故事。 只是,今朝结局,再不相同了。 一身勾连于横断龙脉的气运在此刻前所未有地勃发。 人族亡,妖族兴! 四十多万妖都居民的性命陨灭,为横断妖族的气运注入了一记强心针。 大灾之下,往日笼罩在横断妖族身上的人族气运罗网也被撕扯开了一道裂口,虽然这伤口正在汲取新朝积蓄之气运快速愈合着。 但这空档,便是时机! 元元子回望一眼山下芸芸之众的普通妖族,目光中闪过一道晦涩的情绪。内里,有无情,有怜惜,有期许,有诡诈…… 转身同身旁二位大妖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扫却心头万般杂念,元元子立于横断地脉法阵之前,闭目凝神,意识同断首根龙龙脉相交融。 或是一瞬,或是万年。 再睁眼时,他眼中只剩下万古苍凉的淡漠。 衣袂飘飘,再现出身形,已是在横断天宇之上。 在这里,他能看到,自妖都方向几道御空而来的身影渐渐清晰,更远处若垂天之云的天之都亦在向着此处地脉核心之所在赶来。 但是,已来不及了啊。 元元子忽而笑了,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地笑,哈哈大笑,笑声震荡了高天重云,云层都要为其让路,让月光得以照耀下来。 大笑之后便是大哭,嚎啕大哭,虽是无泪,其声也悲,此间天地,万类生灵,当为此同悲。 笑与悲,喜与泪之间,元元子放声高吟,长歌当哭——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 万类足因无路踠,群妖心为绝途哀。 九泉莫叹三光隔,帝流浆入横断来。1 —— 风云变色。 新朝笼罩在横断妖族头上的“天”,塌了。 那是元元子以四十万新朝百姓之性命为祭,硬生生为生存于此间的妖族撕裂的口子。 凡草木成妖,必须受月华精气,但非庚申夜月华不可。因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以草木有性无命,流浆有性,可以补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续子不语》 超凡复苏,帝流浆本当随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的月光而普照天地,但横断妖族在新朝这片头顶之“天”的压制下,却从未享受过此方天地对于人间万类生灵的馈赠。 今夜,虽非农历七月十五,不得天时,但若以数十万人族性命为祭品,崩灭新朝一隅之法度,未尝不可炼人族之运入妖族,强行催化出一夜之帝流浆。 尽管,其中转化,浪费极大便是。 但元元子此时眼中只有眼前之路,再无身后之身。 “横断、横断!” 大妖咆哮,虚空震荡。 群山回应,万妖恸哭。 天,裂了。 不是真的天裂了,而是横断这一隅新朝疆域内,其人族心中的“天”被元元子给硬生生给捅穿了一个窟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可不会管此间的生灵究竟谁主沉浮,就算人族是此世天地主角也是一样。 广寒清冷,亘古不变。 在元元子的施为之下,月华满天便顺着这个窟窿洒落下来,汲取此间人族破败之运与妖族昂扬之运,孕化成一道道的帝流浆,没入横断山脉之内。 元元子本身并未去接引这些帝流浆,他早已妖性自足,不假外求了。 白绝大妖与百晟大妖同样没有。 感受着人族的“天”外源自于源星的“天”的气息,这是自由的气息,同样是前路的气息。虽然,其中仍有浓浓的人族天意的味道,却不再排斥天地万灵成道。 是时候了。 遥感到横断山脉之中万万计妖族为争抢帝流浆机缘甚至不惜大打出手、血溅当场的场景,元元子会心一笑,并未有阻拦之心。 这就是妖啊。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万类霜天竞自由! 好了,现在他该去寻找自己的道了。 …… 1出自唐代诗人崔珏的《哭李商隐》其二,后两句有改动,原文为“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第170章 澳麟妖主科摩多,科迈恩与巨神兵,神竺三主神 月色清冷,月光如水。 大地之上,一应形式发展,如火如荼,煎熬新朝与横断妖族两方之气运。 整体上,横断妖族自远不是对手,但当其报定破釜沉舟之心,并协同了横断龙脉共同起事后,一时间还是可以在局部做到以优打劣的。 元元子一人,便是此间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现在,这座高峰要向着更高的高峰锐变了。 …… 太空之间,纵然没有了来自于新朝气运的加持,梅昭明依旧全面压制下了圣灵。这种压制不是某方面的压制,而是全方位的不论是境界、修为、法力、感悟、法器、外物还是无论什么,梅昭明通通都要胜过圣灵。 诚然,这尊源于圣神教的圣灵的确胜过白国的科迈恩许多,但在这样的绝对差距面前,也绝无半点幸免之理。 而此番,梅昭明也确实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的——异神道统,人人得而诛之! 本来其龟缩于西方欧陆老巢,他还懒得去搭理,如今竟敢深入新朝境内生事。既来之,则安之,便留下来吧。 圣灵的情绪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安,但此际四方上下,已再无其转转挪移的空间了。 不过祂也并未太过着急,能孤身一人前来,祂又怎可能未做半点预案,算算时间,也当差不多了吧…… 源星,澳麟洲大陆。 自打数年前,大陆深处的妖族部落被人族所窥见,这个拥有三尊化形大妖的部落就彻底暴露在了世人眼前。 但无人知晓,在其暴露出的三尊大妖之后,尚有一尊隐藏得更深的存在,而这位存在,才是此部落当之无愧的共主,亦为此洲妖族无冕之王。 他便是澳麟洲蜥蜴一族之祖——科摩多。 而他的名字,也来自于他的种族——科莫多巨蜥,世界上最大的蜥蜴。常常,它们也被称作“科莫多龙”,当然,这种“龙”只是西方那边的说法,新朝这边是不认的。 普通的科莫多巨蜥只有30-50年的寿命,而科摩多,从一届普通爬行动物一路成长进化,到妖化兽,再成为妖兽,凝成妖丹,直至化出真形,历经百劫千难,已是一百八十余个春秋了。 化形之后,他在澳麟洲这片大陆之上便再无天敌,更是借一次假死之机瞒过了本地新朝镇守之法境,从此在世上隐去了踪迹。 回首往昔,幼年时那种朝不保夕、与天争命的记忆早已斑驳暗淡,现如今,他又要再为自己,为巨蜥蜥蜴一族,为澳麟洲之全体妖族,再一次向命运发起冲击了。 新朝那片人族乐土之上,都有妖族同僚敢于向天命抗争,在这片莽荒古老,人族暗弱,又是生养了他的大地上,他又有何惧呢? 此番出世,证就天命,问道妖王,唯此而已! …… 白国,无尽洋军事基地。 科迈恩身着超合金机械外骨骼装备,这也是白国倾举国之力打造的巅峰科技与破限者修行体系结合的产物,终于赶在这一战前,穿在了这位白国第一人的身上。 白国将这具外骨骼装备命名为“巨神兵”,因为它够大,够强——仅是自重,便高达数百吨,外加本身材质赋予的超强防护力,几乎便可无视掉所有常规武器。 对于超凡侧的攻击,同样有着极大的削弱防护作用。身着此“巨神兵”,一人敌军,也只在等闲。虽然,能驱动这尊百吨造物的存在,本身大抵也有着一人敌军的实力了。 白国之中,能够穿戴的便只有寥寥几位肉体侧破四限以上之存在,但最为契合的,还是科迈恩这位破七限强者。 阿米娅依旧一身医护装扮,俏立于科迈恩身旁,仰望着这高近十米的机械装甲人,她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外层的重重装甲,直视其内的穿戴者:“非去不可么?” 科迈恩操控着外骨骼装备缓缓而行,每一步踏出都会引起地面一阵震颤。 自与梅昭明的元神照影交战而败后,他的身体再度不受控制地膨胀了许多,如今在常态化下都有接近一丈的身量,爆发后更是高达两丈。也唯有如此,方能驾驭这尊近十米高的“巨神兵”。 听到阿米娅的话后,机械巨人的悬空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迈了出去。 一步迈出,一阵轰鸣。 “非去不可!” 这轻飘飘的话语比机械巨人数百吨重量踏下的步伐更重地敲击在阿米娅的心头。 “但是……” “没有但是!” 语出决绝,科迈恩再无停留,催动了巨神兵的内置飞行模块,短暂蓄力后便冲天而起。 是的,这具数百吨重的超合金造物居然还具备了飞行功能,可谓是补完了科迈恩这位堂堂灵境大能还不会飞的最大弱点。 若问它是如何做到的——问就是白国结合了超凡侧与科技侧研究出来的黑科技,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地面上,一众人群目送科迈恩远去的身影,心念万千。 随同科迈恩一同出发的,还有白国的无尽洋舰队群——此番不是论道,而是论战! 当然,他们的目的乃是牵绊住新朝的大部分超凡力量,令其无力前往支援横断战场。若是可以的话,白国也不想真个爆发战争,而全副武装的舰群才是保证自己拥有决定战与和主动权的筹码。 希望,最后结果不至于此吧…… 视线再度拉回亚元大陆,元元子欲证就【天命】,勾连源星一应反新势力,当然少不了位于南亚次大陆,与新朝一山之隔的神竺国了。 属于新朝疆域,有着源星屋脊之称的天荒高原居高临下俯视着神竺国土,数十座万米高峰沿着天荒高原的南面错落排布,隐隐连成一道线,隔绝了两国的边境。 此为——希雅山脉。 群峰之间却难免会有缺口,新朝便常以此为前沿阵地,南下干涉神竺北部割据混战之态势,持续对神竺国进行着放血消耗。 神竺国国土面积虽然同样广袤,但实际受到其中枢掌控的也只有其南方的半壁江山。 可以说,面对北面新朝这样一个强大的“恶邻”,神竺国也是苦其霸凌久矣了。 是以,当来自横断妖族的勾连意向一经传来,神竺国官方层面立刻便意动了,再通传了国教“神竺教”后,统一了世俗与神权的意见,那便是——坚决扞卫横断妖族伙伴突破至【天命】境妖王的正当诉求,必要时不惜提供武装支援,避免新朝一方侵害源星共同体下妖族伙伴的生命生存权利。 神竺国,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国度,虽然其宪法规定神竺为联邦制国家,是主权的、社会主义的、世俗的民主共和国,采取英帝斯制的议会民主制。公民不分种族、性别、出身、宗教信仰和出生地点,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但在实际生活生产运用中,国教神竺教已是深入到了神竺人民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便是国家元首的选举,都会很大程度受其影响。 世俗与神权的斗争,持续贯穿在神竺国的历史之中。【令从两出】似乎成了神竺人民所习惯的一种方式,他们同时遵从着来自世俗的律法与来自神竺教的神谕。 因而,当世俗政权与宗教神权达成一致时,即代表了神竺国实控区域内的人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当然,此次干涉新朝的横断大妖晋升一事,并用不上世俗力量的参与。 神竺首都新圣黎。 这里有着神竺国最大的神竺教庙宇,供奉着神竺教神系中大大小小全部的神灵。 神竺教继承神竺国原竺罗门教的教义,仍信仰【梵】。 但并不同于竺罗门教的教义、教规等。竺罗门教原是一个多神教,而神竺教是一个具有相当特殊性的神教——神竺教也信仰多神,但在多神中应以大梵天、毗湿卢、湿婆神三神为主神。 在神竺教的根本经典《奥义书》中声称,大梵天是主管创造世界之神;毗湿卢是主管维持世界之神;湿婆神是主管破坏世界之神。 最有意思的一点便是——神竺教宣称:释迦牟尼佛是毗湿卢的第九个化身。 …… 当前神竺国的宗教界对于神竺教的历史渊源的定义是这样的:神竺教不是某位教主创立的思想体系,而是在长期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它是广泛吸收竺罗门教教义以及民间信仰、风俗习惯、哲学思想等的综合产物。 这在新朝修行者眼中看来简直便是天方夜谭。 神竺教——异神所传之道统,鸠占鹊巢抢占了神竺本土的竺罗门教的道统,借壳发挥,杂糅百家而成的缝合怪罢了。 其信仰、哲学、伦理观点等复杂多样,甚至相互矛盾,根本原因便在于此。 在神竺教发展的过程中,又驱走了原本的佛教,致使其不得不远避神州,慢慢竟也扎下了根,这就是当今新朝境内释教的由来,却是另外的故事了。 虽然经过了新朝颛顼帝与祖龙两度的绝地天通,彻底驱逐走了世上的异神,但这些异神的道统传承仍是在源星天地中生了根。 如今超凡再度回归,神竺教的超凡体系也同样迎来了复苏。虽比不上圣神教可以直接催生出人造【圣灵】的程度,三尊主神的信仰化身也被其生生拔高至法境巅峰的层次。 大梵天!毗湿卢!湿婆神! 在万众信徒的祈祷之中,三神显圣,投影出万丈神躯,摩天接地。 黑夜之中,三神神躯绽放出无尽毫光,光照百里。 这当然不是三神真有此神体——梅昭明的元神照影之身都达不到此等程度。不过是欺骗信徒的样子货罢了,而一众信徒偏还吃这套。 三尊万丈神身耸立于新圣黎的天宇之上,天际间云层也在神力的作用下纷纷消散,化作绵绵的雨滴,飘洒下来。 这一幕,在信众眼中便是天降甘霖。 “圣霖!” “啊,感谢神恩!” “……” 无数信徒以头抢地,叩拜神灵给予的恩赐。 而三尊主神只是淡漠地维持着投影之身,地面上信徒们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提供信仰之力的载体。 雷霆雨露,皆为神恩。 其他,又何须再多关注。 信仰,有毒! 终于,似乎感觉此番显圣所收割的信仰之力已是此间信众的极限了,三神纷纷撤去了自己的投影之象,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化虹北去。 此行——新朝、横断! 新圣黎。 只余数以十万计的民众仍在瞻仰神迹,为自家主神的出征进行祈祷,祈祷其战败一切之敌,同时也在心中默默对北面这个敌国进行着最恶毒的诅咒。 总结起来还是那一句话——神竺国苦新久矣! 第171章 梅昭明一气化三清 科迈恩携白国无尽洋舰群自东而来,神竺教三主神齐齐北上,澳麟妖主科摩多重现人间、立地破境…… 一幕幕高能场景被灵枢卫星监测得到,并第一时间汇总到了新朝执摄议会扩大会议扩大至至在京中枢议员的会议现场。 此三家乃是威胁等级最高的存在,除此之外,南部美加大陆、欧陆诸国、埃瑞大陆联盟诸国等诸多国家与地区都在此际有了异动之兆。 不过,在他们周边还有着南部埃瑞大陆共和国、中部美加大陆群岛共和国、博拉酋长联盟、君士坦丁民主共和国等新朝的藩属国在旁牵制监视,一切情况尚在可控范围。 但来自横断-妖都一线传来的消息,却有些不那么可控了:血祭一城,大妖元元子已是处在了突破至天命妖王的关门之前,眼前随时便可迈入其中。 连串的消息,令这些议会和国家的领导人们一时难以适从。 何以至此? 怎的一夜之间,新朝竟是陷入了寰宇皆敌的境地? 第一当久了,阵前失察,未曾想竟是落入了如今被有心算无心的局面。纵然新朝及其附属国之国力几乎占据了源星的快一半,仓促之间却是无法唤醒并调配至对应的战场。 此间的种种讯息,也被执摄议员们借由新朝气运龙脉之力传递给了此时尚在太空之中镇压圣灵的梅昭明。 超凡层面之事,如今最能指望的上便也只有这位源星超凡第一人了…… 太空之上。 梅昭明气运有感,接收到了来自于地面的讯息。 大戏拉开帷幕,各位角色纷纷登台,再不存在天机的遮掩。 这种情况下,梅昭明运转天人元神,数息之后,远比地面传来的消息更具体的情况便已被他了然于心。 白国一尊灵境;神竺教三主神合体可以相当于一尊灵境;澳麟洲那头蜥蜴藏得蔫深,背地里还和无尽洋的大妖有所勾连,他们合伙勉强也能抵得上一尊灵境;还有面前这尊即将被自己镇压而下的圣灵教圣灵以及横断山那头突破在即的猿猴…… 撼动地脉,妖都大震,破灭一城。 元元子,该死。 梅昭明眼底一片森然,以往,真的是他太过放纵这些妖类了。 眼下的情况,举世皆敌,双拳固然难敌四手。 但眼前的这位圣灵,却亦不可就此放过。 心中一些念头被压下,天人自有妙法——一气化三清! 朗朗太空中,梅昭明一面以大法力全面压制圣灵,一面自元神之中分化出一道本源之炁,炁属先天,脱离身体后,遭遇外界环境便蜕化为后天之气。 随着这道本源之气一阵恍惚,便从其中走出了三尊神圣。 第一个化出的乃是一名青袍道人,面容庄重,眼神深邃如星辰。祂的头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手持一柄玉如意,道韵悠扬,在其周身流转。 第二个化出的乃是一名白袍道人,面容肃穆而庄严。祂手持法剑,剑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能看穿世间的一切虚妄。一缕缕破灭道韵缠绕在祂周身,似乎虚空都因其存在而陷入道静止。 第三个化出的乃是一名黄袍道人,面容和煦而亲切。祂的手中持有一本道德经卷,卷上书写着玄奥的符文。目光流转之间,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真理。 三尊神圣既从梅昭明本源之气中化生而出,彼此间对视一眼,俱是哈哈大笑。对着梅昭明打了个道礼,亦不复多言,挥动袖袍间便已化虹坠入源星之上。 圣灵目睹了梅昭明施展此一气化三清大法的全过程,感受到自己身上那陡然降低了一大截的压迫力,不由地笑了:“梅啊梅,你便如此之自信么?化出了三尊圣灵战力后还能稳压得住我不成?” 梅昭明面容沉静:“不试试怎么知道?” 圣灵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那便试试。” 真空之中,大道横空,法理交织,那是梅昭明的天人之道在同圣灵的圣神之道展开了大道对撞。 宇宙间的一切力在两股大道碰撞之间通通退避,真空本不空,但在此刻两位灵境大能的大道碰撞之间,真空空了。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有”,也没有“无”…… 一点莫名的变化自二者的交锋中衍生,等到他们发觉时却是为时已晚。 两尊大能以自我之大道为砖石,天地宇宙之规则为水泥,两相交织化合,竟构造了一处自囚的牢笼。 囚笼里,囚禁着一尊圣灵,一尊天人。 机缘巧合下碰撞出此等大道造物,一时间,囚笼中的二者也失去了继续争斗的心思。 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短时间脱困无果后,圣灵不由地哈哈大笑:“梅昭明啊梅昭明,你我共困此地,一时难出。我倒无妨,却不知新朝那边,少了你,眼下局面又将往何处发展呢?” 梅昭明淡淡地看了祂一眼:“新朝人人如龙,自不劳阁下操心。你不若考虑考虑此番如何在我手下脱身吧。” 圣灵眸色一变,却也不复多言。诚然,梅昭明已削去了三尊灵境级数化身之战力,但通过刚刚的大道对碰,祂认识到,自己比之对方还是逊色了一筹。 这是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却也不得不接受。 只希望,自己一方的友军能给力点了。届时,若能在灵境战力层面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此番或许才能得以妥善收场。 新朝,梅昭明啊! 这样的人物,缘何会存在于这个世上?圣灵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此世匍匐于天人之威下的无数修行者。但这便事实,一个令全部敌对修行者近乎于绝望的事实。 …… 东海之界。 科迈恩些白国无尽洋舰群已是迈过了无尽洋的边界,驶入了东海。 这支浩大的武装舰群一路横冲直撞,百无禁忌,便是途经无尽洋海族大妖的地盘时,也未曾有过避让之举。 显然,这是海族同白国之间对于此战也有了默契存在。 只有在路过扶桑国土之时,自舰群中分出了一只舰队,其上坐镇有一名肉身侧的破四限巨擘与一名异能侧的破五限巨擘。 这支舰队便遥遥飘荡于扶桑的领海之外,负责牵制由扶桑而来的可能的增援力量。 大部队继续深入东海,不遮不掩,便是这般向新朝宣告——我来了! 新朝一方自是一直在监控着这只舰群的画面,但仍是未能定下是战是谈的决心——在对方未侵入到本国的领海之前,一切保持克制。 直至——天空中一道虹光划过,径直拦截在白国舰群之前。 白国众人皆不及反应之际,虹入海,激起一阵水幕接天,迟滞了舰群的移速。 舰群悬停,水幕落下,露出其中一名黄袍道人的身形。 道人手持一卷道德书卷,对着白国众人略一稽首,笑道:“老道道德,还请诸位止步。” …… 澳麟洲。 纵然科摩多出世的消息已然通传给了新朝驻守这片自治领的法境巨擘,但面对这样一位巅峰大妖,对方所能做的便也只有困守待援一途。 出去正面放对,那是妥妥地自寻死路。 新朝官方不可能也命令不了一位法境巨擘如此行事。 相比于远在横断山脉的元元子,科摩多的突破环境可要舒服多了。有了顶雷的选手吸引走新朝全部的注意力,他的突破再无外敌干扰。 深潜澳麟百余年,他已将自身之命运同澳麟洲这片莽荒古老的大陆,同其上的妖族紧紧关联到了一起。 澳麟洲,本就为源星天道应许为妖族的一片乐土,奈何,力不如人,生生为新朝霸占二百多年。 此番,是时候夺回这一切,重铸澳麟妖族的荣光了! 科摩多的心意在此方天地,在此间妖族的加持下无限舒张,属于他的妖族天命在这般扩张之间隐隐就要凝聚雏形。 一切尽在预料,却又出乎预料得顺利。 不知怎的,科摩多心中却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才一升起,天际之外,一道纯青遁光已是破空而来。 此光,浩大、威严。镇压了此间妖族之气运,连带着科摩多此前隐约凝聚的天命也在瞬息被消融。 得而复失的感受令科摩多直欲疯狂,但面对遁光中这位青袍道人,一时之间竟也不敢开口。 他不敢开口,青袍道人却是百无禁忌,居高临下,声音淡漠:“本座元始,特来破此洲妖族之天命!” …… 希雅山脉,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山脉,它近东西向展布,呈向南西突出的弧形,全长超过8000千米,宽在300—500千米间。 一直以来,希雅山脉以南以神竺国为主的广袤土地也被称之为南亚次大陆。这确实是个事实——神竺国虽与新朝接壤,但两者却是分属于两块不同的大陆板块。 希雅山脉便是是由神竺-澳麟大陆板块与亚元-欧拉大陆板块碰撞形成的——神竺板块仍在以每年大于5厘米的速度向北移动,即希雅山脉仍在不断上升中,同时因其处于板块边界碰撞型地震构造带上,超过8级的地震亦是常见。 对于普通人而言,希雅山脉是天堑,飞鸟难渡。但在此刻的神竺教三主神面前,这点地势的阻隔又是微不足道的了。 三尊主神选择了最短的直线路径,穿过希雅山脉的一处豁口,悍然飞入了新朝境内,并打算继续横穿天荒高原,直抵横断山脉。 天荒高原中自也是有新朝法境巨擘坐镇的,还不止一位,但在面对神竺三主神如若无人的越境之举,却也只能望之兴叹。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皆收到了来自于中央的传讯——不必理会,自会有人出手阻拦。 大梵天、毗湿卢与湿婆神在天荒高原之上招摇过境,实在是再明晃晃不过的靶子。 于是,天外一道纯白的虹光倏忽而至,径直拦截在了三神的必经之路上。 虹光之中,一位白袍道人显露身形。 面对三位异神化身,白袍道人横剑在前,语带决绝:“贫道灵宝,来送三位入灭!” …… 第172章 慧剑斩尘思 三清者,玉清元始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上清灵宝天尊! 梅昭明以一气化三清的绝世神通分化出三具灵境战力的三清化身,分别应对三处灵境级别的战场。 人力有时而穷,即便是天人。剩下最后一处——横断山脉,却也是再无能为力了。 但他知晓,在此处,有着天之都横绝天宇,有朱洪与虞晋年两位神通境武道大宗师坐镇,定不至于叫人失望的。 他已经做了十之八九,剩下的这一二成,合该新朝的其余人顶上了。 新朝,是所有新朝人的新朝,而非他梅昭明一人所独有。 太空之中,梅昭明牵引着大道牢笼靠着月球方向行进,至于源星之上的事情,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圣灵感知着自身于太空中空间方位的变动,哂笑道:“怎么,莫非你以为你们到了月球之上就有法解开此牢笼了?” 梅昭明看了祂一眼:“只是为你寻一处合适的葬身之地罢了。” 闻言,圣灵心生愆怒之意,便欲发作,不过思及此时二人皆为此大道牢笼所束缚,双方的道也交融于一体,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平衡状态。 对对方出手,无异于自损本身,便也熄了争胜之心。 心境归于平静,整以闲暇,便看看这位源星第一人是如何埋葬自己的吧,呵呵! …… 妖都城中。 时间已经来到了阳历年,新朝224年,6月13日0时00分。 旧的一天过去,新的一天来临,却已无人在意。 过去的近一个小时前,妖都这座城市的命运仿佛被导向了一个通往炼狱的方向。 大灾之中,温言已经再顾不得其他的想法了,职业级初段的修为在这种崩天裂地的威势面前并不比普通人来得稍强。 只因为靠近虞晋年道场所在,地脉稳固,才安然渡过最强的第一波冲击。法境巨擘乃至灵境大能之间的斗法已是超出了此间生灵所能承受的上限,哪怕是一点余波,被擦着了也是非死即伤。 入目处是断壁残垣,嚎啕哭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个时候,又怎能无动于衷? 便只有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帮着救助受灾的群众,让自己忙得都无暇分心。如此,才能叫她的心灵在而今炼狱一般的妖都之中获得安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今日之妖都方为天地圣人不仁的真实写照,受灾的数百万群众,死亡的数十万居民,不过是为这句话又新增了超凡新时代下的新注脚罢了。 但是,纵使是满负载的工作也麻痹不了温言心意,心灵慧剑舞动若风卷残云,杂念如潮狂涌。 乱我心者,一剑皆斩。 心念生生不息,杂念源源不断。 温言一颗道心便如明镜高悬,淡漠注视着此间之生灭。 思绪流转间,一点道思明悟: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 她大抵知晓前明王朝那位“斩龙狂人”刘伯温当初为何会如此行事了,斩尽天下龙脉,断绝世人超凡修行之根基,这是要行此世的第三次绝地天通啊。而且还是最最决绝的一次——让源星彻底进入到末法之劫,从此再无超凡复苏! 华夏之地为此世之菁华,断绝了华夏神州的超凡根基,其余各大洲大洋的超凡便会失却了存世的依托,慢慢也将演变成为末法之地。 在这位前朝的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诚意伯眼中,超凡方为此世动乱之根源。 绝地天通,令此世进入末法之世才是彻底解决超凡者凌驾于万众生灵之上的最彻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显而易见,他是失败了的,不然也不会有而今超凡再度显圣的时代了。 一时间,温言也不知道是该佩服对方的勇气志向,为其感到悲哀还是该庆幸于其失败,如此方有了而今的修行之道不绝的盛景。 顶层的绸缪,她看不懂,也不愿去妄加揣度。 她只知道,对方乃至整个前明王朝都是为此付出了代价的——得国之正,莫过于明。按照气运推断,朱明王朝至少享有八百年国运。 事实便是,明朝享国不过五百多年,便进入到了王朝末期,最后为新朝所取代,彻底谢幕。 想来,这便是来自于气运龙脉的反噬了。 而距离刘基斩龙已过去了七百多年的而今,新朝的土地上复又重生了如此之多的气运龙脉,共同维持着此世超凡之根基,且大有厚积薄发,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天意耶?人意耶? 实在难测。 横断山脉这头断首的根龙又会不是当年刘基斩龙留下的手笔?但想来关系应该也不大,毕竟横断山脉存在的历史可就太久远了。 …… 身体力行活跃在救灾的第一线,心灵空间内却尽情纵意遐思。 温言只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被割裂成了双重人格。 她当然也明白这是缘何——心性修持不到家,骤然面临大灾变,面临人间地狱的惨象,只能以这种逃避的方式来面对。 什么淡漠出尘,都是虚妄。 外公评自己的二流心性还真是贴切啊,未敢深入尘寰,却妄图离尘脱俗,确实是自己好高骛远了。 意识到这点后,温言便也主动脱离了这种身心两隔的状态,开始切实以本心来直视所见的淋漓鲜血。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温言而今便是处于“心未澄,欲未遣”的境地,澄心遣欲也将是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要去修行的东西。 但至少,这第一步,她是迈出去了。 她抬头,妖都上空的整片天穹都泛着微微的火光之色,这也是生命燃烧的颜色。 巡游过后的气运金龙早已回归龙脉,默默舔舐伤痕。 天际之上,现在再飞掠而过的遁光已经很少了,这些有御空、御物飞行之能的大佬早早都赶赴了与横断妖族争斗的第一线。 或许,接下来自己也该要上场了,如果…… 在妖都龙脉大阵的庇护下,一切似乎都在向着稍好的局面扭转,然而,事实便真的就是如此么? 第173章 天命!天命! 横断山脉内。 洋洋洒洒的帝流浆雨已经下完,山中妖族或多或少都从中得到了好处。但若要说谁从中获益最多,自是莫过于横断山脉的气运龙脉本身——所有未被妖族拦截而渗透入土地中的帝流浆最终的归宿都是横断地脉。 山脉上空。 元元子御空而立,向着天地发出自己沉寂百年的声音。 这声音,响彻寰宇—— “横断!横断!” 气机相连,横断群妖来不及消化自帝流浆中获得的好处,便又都不由自主跟着一同嘶吼了起来。 妖运蒸腾! 便是横断气运龙脉断首根龙亦在此刻显露出形迹。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元元子藉着这场帝流浆雨强制建立起了气运间的联系,开始单方面地输送自己的气运给元元子。 这便是方才那一场帝流浆雨的代价,只是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而妖之道,则为赤裸裸的丛林法则,是撕扯下虚伪道德礼法后最真实的剥削。 在万众妖族以及横断龙脉的气运供给下,元元子一身气运蓬勃壮大,很快便已经臻至了法境的巅峰。 气运如海,气机如岳,波涛汹涌,渊挺耸峙。 一浪接着一浪,一波接着一波,层层拍击着妖族天命的瓶颈。 “咔嚓咔嚓~” 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突兀地自万万横断妖族心间响起,这是妖族化形境至天命境的瓶颈被冲破的响声。 天地之间,自有一股莫名的意蕴生成,代表着此间即将诞生一尊与天同命的超凡大能。 天命!天命! 天命妖王,位格等同于新朝的元神天人、天意武圣,圣神教的圣灵,也即是此世的第四位灵境大能之尊位被新朝横断山脉的大妖元元子所取得。 一切说来似乎很久,实则又只在瞬息之间,快到正在急速赶来的大宗师虞晋年与天之都都来不及反应。 属于元元子的天命开始凝聚,在太古人祖之前,此天命往往是此方天地直接颁布给此境之妖王。 但在人祖之后,人族大运覆压了妖族气运,此方天地也有了真正的主人。虽不至于断绝妖族晋升天命境的通道,却也隔绝了妖族哪怕是妖王同此方天地之运直接的联系。 故而,人祖之后,妖族残损之运单独形成了属于妖族自身的妖族命运支流。自此,妖王的天命都是得授于妖族自身的天命,同此方天地再无纠葛。 这就好比将妖族从原来的大海都驱赶进了一处湖泊,虽也广袤,到底有限有度,锁死了上限。 经言: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妖族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妖族的命运之力能够负担得起的天命妖王的数量是一个极其有限的数字,且每位妖王所能分润的天命之力相比于太古同族也是少了许多。 更何况,相较于天地大运,单一种族之运又是何其单薄。相应的,妖王们的战力对比其太古前辈们也被削弱了不止一筹,被人族大能全面压制,形成了闭环的恶性循环。 天道在人,如之奈何。 每一位妖王的天命对于这位妖王自身而言都是一个秘密,特别是在其大势不彰的晋升初期,须得小心隐藏好才不至于被对手寻到了破绽,擒住了要害。 横断山脉上空。 横贯古今未来,介于存在与不存在的命运之力在虚空凝聚。 这是属于此世命运长河里属于妖族的那一条分支河流。 当妖族的命运支流浮现之时,也即是注定了元元子将要登临妖王之位,因为,这将是命运的安排。 于是,无论是虞晋年、宋怀真这样御空而来的法境巨擘还是驾乘天之都驶来的诸位巨擘大修,其下意识地皆放缓了赶来的速度,开始调动一身法力、神力,准备应对之后的战斗了。 在他们心底里,似是已默认了元元子晋升妖王这一事实。尽管,对方仍处晋升前的最后一个阶段。 天命灌体。 磅礴的命运之力涌入元元子的妖躯里,其人形的化形道体形态再也维持不住,重新蜕变为其本初的猿猴之身。 横断山脉中,被链接的气运的一众妖族与气运龙脉被抽取气运的速度陡然快了一截。 海量的气运在蓬勃燃烧,佐以命运之力为柴薪,共同煅烧铸造元元子的妖王之躯。 原本,这份抽取力度因为被万众分摊,众妖与横断龙脉尚无所觉。此番元元子突然加大了抽取力度,但凡修为有成之妖便都发觉了。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横断龙脉这条断首根龙。 得到了横断妖族的数十万人族血祭,加上其自身又从新朝的根龙大江龙脉之上狠狠咬下了一块气运,他本来的断首处,隐隐已生成了一只硕大的虚幻的龙首,正在汲取着此间浓厚的逸散气运而慢慢由虚化实。 等到这虚幻龙头彻底凝成实质之时,便是横断龙脉晋升为根龙龙脉之日。届时,他便将成为举世有数,新朝唯三的根龙级气运龙脉,位同大江与大河。 其同新朝的国运龙脉之间的纠葛亦会凭此加深,那时候,便是新朝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是否能承担得起国运动荡的反噬了。 奈何,这一切美好的幻想随着元元子对其气运的抽取都化作了泡影破灭。 他才凝出不久的虚幻龙首在在一阵恍惚后猝然消散,释放出的磅礴气运若归燕还巢一般皆尽涌入了元元子的体内。 本就是得自于妖族之运,是时候回归了——只是借其之手保管一阵子罢了 “元元子!” 横断龙脉虽无真实形体,却也发出了一阵撼动天地的怒吼,震荡在千里横断山脉周遭。 便是妖都之内,为龙脉大阵所庇护的温言亦是在心底听到了这声吼声。 这是这方土地向这位背刺的盟友发出的质问。 然而,任其如何气愤,想要掀桌,当其深度捆绑上妖族的战车之后,便被打上了妖族的烙印,短时间内无法磨灭,一切挣扎便也成了徒劳。 在虚空中镇压寰宇的妖族命运的笼罩下,但凡被下了横断妖族的烙印,其一切不利于妖族的行径乃至于想法都只能一点点被消磨,最终只得老老实实地接受元元子对于其气运的索取。 香饵有毒。 世间又哪里有白得的好处?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有着横断龙脉这位冤大头充当了气运供给的主体,剩余横断妖族们的负担无疑会小了许多。 终于,赶在了虞晋年与宋怀真到来之前,元元子彻底迈入了妖族的天命妖王之境。 从此之后,此身与妖族之天命同命,天命即我,我即天命。 所见风景,又是大不同矣。 目光微垂,感受着自己此番之境界,被自己抽取了气运而显得有些怏怏的妖族万类尽入眼眸,元元子却没有半点的神色波澜。 眸光闪烁,虚无缥缈的龙脉在此时的他眼中也似乎化为了有形,正萎靡不振地蜷缩在地脉深处滋养着自己那处断裂的龙首。 抬望眼,更远处是人族大城——妖都的方向。 从那个方向,有浓郁的劫气、血气、死气、怨气等负面之气升腾,矛头直指他这位横断之主,一切灾厄的始作俑者。 而他,又有何惧呢? 身形再度化为道体人形,妖力幻化出一袭月白的道袍。 大能临世,天地元气波澜涌动,妖氛冲天,澄净万里无云,令圆月的辉光径直洒落在了此时悬于半空的元元子身上。 仿佛,他正在发光。 “呵呵……” 大争之世,一妖得道,不过如此而已。 人族前来“问罪征伐”的法境巨擘的身影已是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一刹那,元元子的思绪却陷入了尘封的回忆中,喃喃语道:“我亦飘零久!百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但若问他是否后悔,那必是一颗妖心坚如铁石——不悔! 当虞晋年与宋怀真二人终于领先其余人一步,来到了元元子面前,他也从这番飘忽的思绪中脱离了。 看着眼前两位怒发冲冠的人族法境,元元子忽而笑了。 “为妖至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今天,轮到我来为妖族这块破败的天来填补窟窿了啊……那便试试看吧,若是可以的话……横断、横断啊……” 第174章 捉对 白绝大妖与百晟大妖不知何时已御空立于元元子身侧。 三妖默契地选择了先发制人,没有半点废话,催发一身浩瀚的妖力攻向了迎头飞来的虞晋年与宋怀真。 犯下如此大事,本也报定你死我活之心,自然再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交锋。 面对猝然袭来的攻势,人族两位巨擘显然也是有所防备的。 虞晋年与宋怀真降下了身形,立于大地。虞晋年以大宗师之身站位在前,周身穴窍内通窍神力涌动,运转过数十个穴窍后催发出了他的武道神通——壁立千仞。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无穷地气自大地之中被汲取,在二人身前形成了一堵厚实的无形壁障,其中又有虞晋年的通窍神力四处流转,为这道防御更添威能。 几乎是壁障立起的瞬时,元元子三妖的首轮攻势便已经到来。 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中,虞晋年二人立身的这处小山头被整个地轰平了,激荡起漫天的土石沙尘遮蔽了视线。 冲击带起的余波如一场小型地震,波及数十里之广。 三妖自不会以为只此一击便可以奈何得了新朝的两位法境巨擘,是以在发出这一击后立马便御空追击而至,也不管此前战果若何,下一轮的攻势便已紧跟而上。 法境之上,轻易不可在源星地表嬗启战端——这是新朝当年同境内所有的大妖之属共签的协定。 只是如今,都发展到兵戎相见了,过往的一点约定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付出点代价,总也能扛过去违约的反噬的。更何况三妖毁约的代价已被元元子借帝流浆雨,转移因果到了万万横断妖族之上。摊薄下来,便也几可忽略不计了。 三妖心中自有计较,此番战起于地上,即便打坏了整片的横断山脉,只要能保住今日之战果,有着元元子这一位现世妖王在,总也能重建起一方妖国的。 如此,所有的牺牲,便都是值得的。 牺牲的,是万万横断妖族与横断山脉本身。 来自于一尊妖王与两位大妖的第二轮攻势很快便淹没了虞晋年与宋怀真之所在。 远攻,只能伤敌。妖族,最强的自始至终还得是自身的妖躯,这一点,即便修行至大妖乃至妖王之境,亦未曾改变。 因而,三妖默契地便都欲俯冲下去,近距离去了结了这两位冒进而来的新朝法境。 只是,不待三妖行动,遮天蔽日的天之都终于自天际现出了形迹。显然也是觉察到了此间的战况,比之来得更快的是其上的武器系统的攻击。 元元子被迫中断了近战的意图,立于两位大妖身前,替他们挡下了来自于天之都的攻势。 不闪不避,妖躯迎风涨大,擎天撼地,硬生生便吃下了连串的攻击。 爆炸之声响彻天空,浊浪排空,元气翻涌,元元子妖王之躯一动不动,挥手间扫尽一切余波。 似是咂摸了一番攻击的烈度,而后才轻笑一声点评道:“不差。” 天之都上,飞出来四道身影。 洪武大宗师朱洪,金丹真人元颖,文宗陆澄,见神大武师任登峰。 四人中的前三者都有御空之能,唯有任登峰,大师级的武者尚不具备飞行的能力,因而他是被元颖真人催使了一件飞行宝器所托举着而来的。 武道九段,虚空见神,任登峰已经见到自己的神了,接下来,便该去寻找自身穴窍中的宝藏了。 即使是面对法境巨擘,也有了勉强抗手几合的能力,况且妖族大妖通常也是会弱于人族法境的。 他此行将配合元颖真人行动,金丹真人在近战领域通常会逊色于妖族大妖,有了他这位见神大武师的协助,应对起来也会游刃有余许多。 而他的道,也需要在直面大妖的险境之中去寻找…… 天之都四位援兵赶来的第一时刻,遭受了横断三妖一阵狂轰滥炸的虞晋年与宋怀真便感应到了,而后冲天而起,与四人遥相呼应。 但见二人的神色皆是有些萎靡,显然,这两轮的攻势,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这么好受的。尤其是,其中还有着一位天命妖王的手段在。 六人三妖虚空并立,遥遥相望,一时间竟是陷入到了一股诡异的平静。 妖都方向,一道剑光划破天宇,疾驰而来,正是姗姗来迟的蜀山大剑修——黄平。 “哈哈哈,不迟,不迟!” 剑光未至,人声先至。 在场的几乎都是修为高过了他的前辈人物,黄平却是一改人生八十多年来谨慎微行的作风,先声夺人。 “天寒云冻剑横光,元是黄郎,来斩老狼。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1” “大妖白绝,晚辈黄平,请阁下赐教!” 随着这声剑气凛然的话语落下,剑光已至三妖跟前,直直锁定了白绝大妖,激射而去。 黄平大剑修的这番举动也是打破了场中的僵局,众位新朝人修第一时间便阻断了元元子与百晟大妖出手的意图,意念交汇之间,各自已然划分好了对手。 “妖王阁下,我们便也上天一战吧。” 朱洪于虚空迈步而出,挑下这根最难啃的骨头。紧跟其后的,是虞晋年与宋怀真两大法境。如此合三人之力,其中两名是武道法境第二步的神通大宗师,一人为金丹真人,方才勉强可以有与元元子这位新晋妖王的一战之力。 元元子目光扫过三人,又巡视过其余众人,几息之后,道了一声“可”便率先朝着天穹之上飞遁而去,朱洪三人则是紧随其后。 此战宜速不宜缓,再拖下去,只会让新朝的增援愈渐增多,而属于自己一方的援兵却还未见消息。 天上一战,可以不损及横断山脉。若有的选择,他自然也不想破坏这片很可能是他未来立下妖国之所在。 评估过场中的力量对比后,元元子认为可以应下。白绝、百晟二妖应对余下诸人,自保应当无虞。只要自己这边可以速胜,剩下来的两处战场也不过是秋风扫落叶了。 是以,此战优势在我! 当然,是在不加入任何外部影响因素的情况下。 走了在场几位堪称是最强者的之后,文宗陆澄与元颖真人对视交流了一眼,主动迎向了大妖白绝。联合此刻才人剑飞至的黄平一起,挑走了这位大妖,集二人之力挑战大妖。 剩下的,便也没得选了。 元颖真人与大武师任登峰二人合战百晟大妖。 注1:化用了刘克庄《一剪梅·余赴广东实之夜饯于风亭》中的两句,原词为: 束缊宵行十里强。挑得诗囊,抛了衣囊。 天寒路滑马蹄僵,元是王郎,来送刘郎。 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 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第175章 战起 自源星表面向上,随高度的增加空气愈来越稀薄,大气的上界可延伸到5000~8000公里的高度,在垂直方向上,大气的物理性质有明显的差异。 根据气温的垂直分布、大气扰动程度、电离现象等特征,一般将大气分为五层:对流层、平流层、中间层、热层和外层(又称外逸层或逃逸层)。 新朝修行者中,不拘何种道路,修至法境阶段,皆能做到肉身御空,穿越源星大气层而至宇宙空间之中,算是初步具备了星际生命的能力。 不过,面对茫茫近乎无限的宇宙虚空,他们的这点飞行速度实在欠奉,因而也没有任何法境会想不开了去做一场说走就走的星际旅行。 也唯有到了灵境大能的阶段,掌握虚空挪移之能,才算是真正拥有了横渡星际的能力。 月球、火星等等的本星系星球,就都留下过新朝修行先辈们的足迹。 但不论是法境还是灵境,此等境界交手产生的破坏力都会对地面环境造成巨大的损伤,因而其战场也常被迁移至大气的上层乃至于宇宙空间之中。 emm,梅天人吊打科迈恩的那一战不算…… 如梅昭明与圣灵,他们的战场便在宇宙空间之中,不过此时正被梅昭明牵引着飞往了月球。 元元子和虞晋年、朱洪、宋怀真四者的境界不及梅天人与圣灵,是以只是一路穿行而上,越过了对流层、平流层、中间层、热层后,便停留在了大气外层。 这一路上,有零下百多度的严寒,也有数千度的高温,但在三人一妖的法力隔绝之下皆不能影响他们分毫。 逊色于这处主战场,元颖真人带着任登峰则是扶摇直上到了大气的中间层。 在该层,因为臭氧含量极少,不能大量吸收太阳紫外线,而氮、氧能吸收的短波辐射又大部分被上层的热层大气所吸收,故气温随高度增加而递减,元颖真人挑选的这处所在,气温已是降至了-93c往下了。 她以女子之身,所证亦是太阴之法理,自然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才能更大限度地发挥自身的战力。偏巧今夜又是月圆朗照,月光如缎,再配合上任登峰这位见神大武师,他有信心,可以牵制住百晟大妖这位横断山脉实力排名第二的存在。 倒是任登峰在这种极端严寒的环境下表现出了些许的不适——他毕竟仍未证就法境宗师啊,对于这类的超限环境的抗性也差了不少。但若只是短时间生存的话,问题倒不会很大,甚至对其一身战力的发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百晟大妖当然也看出了元颖真人的心意,但也不甚在意。他的思虑一如元元子之所想,三处战场中只要有一处战场能打开了局面,其余两处则皆可破局。 在他看来,自己这一方的实力无疑是在三处战场上都占优的。 元元子天命妖王之境,以高打低对付三位人族法境,取胜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白绝那边更是只有两名不到法境的修士应对,虽然这二人一为文宗,一为大剑修,但毕竟是差着一层大境界的鸿沟,料想也是十拿九稳的局面。 至于自己这边,只需稳住了便可。 他很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陪着这两个人族在此互相牵扯就好,地利什么的,让了就让了,左右也是无关大局的。 …… 今夜的最后一处战场,黄平与陆澄联手共战大妖白绝。 这也是火花四溅的一处战场。 从一开始,黄平道人便挑中了白绝大妖,主动寻战。陆澄文宗紧随其后,跟着出手。 边打边走,还不待转移战场至更上层大气,双方便已在路途之中打出了真火。 白绝身为老牌横断大妖,实力本来只在元元子之下,因为六十多年前新朝文宗徐爱之役,这么多年来修为不升反降,竟被后来居上的百晟大妖压在了自己头上。 因而,他也是横断三妖中,对于人族纯粹的恶意最深的一位。 此刻,却被人族当做了软柿子,不仅被一位不到法境的剑修给率先挑衅了,剩下留下来应对他的一位同样是不到法境的修行者。 这位修行者还是——文宗! 文宗! 六十多年前的记忆再度重现于白绝大妖的脑海。 如此,正好新仇旧恨一并了结了吧,与徐爱一脉相承的文道修行者,都应该去死! 喜怒无常、暴躁易怒等妖族固有特征在此时的白绝大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徐爱!” 似是将陆澄当做了当年的徐爱,哪怕是最先挑衅他的黄平道人,都被他暂时抛诸了脑后。 化形! 天狼真形! 白绝大妖的化形之路仍是取法于太古前之妖族,化出的乃是自身的天妖真形。 天妖者,乃妖族堪比人族真仙的无上大能,哪怕化形境的大妖所化的真形只有真正天妖真形万中无一的神韵,那种超脱天地,冠绝古今的道理也直欲压塌整片虚空。 在陆澄的感应之中,这方天地的法理都被白绝大妖的化形真形给“定”住了,至少以他的境界并不足以撬动对方的这种“定法”之力。 白绝大妖口中高呼着“徐爱”之名,化作一头山岳大小的巨狼,张开了他血腥四溢的狼吻。 月光下,白绝口中两排凛冽的巨齿反射出森然的寒光,更有一道吸摄之力自他腹腔中发出,锚定了陆澄所在的整片虚空,将之定住,动弹不得。 “新仇旧恨啊……” 陆澄此时唯有心念仍能转动,师兄徐爱身死六十余年,这份仇恨便被他在心底埋藏了六十余年。而今,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尽管身体被白绝大妖的神通锁定,但他心中却无半点惊慌。 他的心已经与另一名战友黄平道人的心链接在了一起,此为文道神通法——心链——此法依据施展者之修为,理论上可以无限制地链接自身与世间一切有情众生之心。 陆澄当前自然无此修为可以链接世间一切有情众生,但单与黄平道人之间建立起稳固的心灵链接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白绝大妖方出手之际,二人便已在心链中交流好了应对之策。 “此招神通,吾自破之。” 黄平道人的心念纯粹,毫无杂乱情绪,陆澄也是无保留地选择了信任他,以身为饵,诱使了白绝大妖将他的血盆巨口张至最大。 这是白绝大妖的神通威力最大的时刻,隔着数百米之远,陆澄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要被对方口中的那股吸摄之力给吸散架了,慢慢已经无法定住自身而不由自主地开始朝着对方的利齿下飘去。 但这也是白绝大妖自身之防御最脆弱的时刻——只要突破了对方神通的这层防护之力,便将直面大妖毫无防备的妖躯。 而此时,陆澄的身体距离狼口已是近在咫尺,甚至都能闻到阵阵腥风自这张血口内传出。 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天亮了。 璀璨无垠的剑光闪耀于天地之间。 这一霎,天地静默,风云止息。 黄平道人出剑了。 准法器剑器明光剑仿佛真的化作了光,划破了笼罩此间的黑暗。而此间最黑暗的,无疑就是白绝大妖的一颗妖心。 此剑,先斩心,后斩妖。 正在施展神通,眼看即将吞噬了陆澄的白绝大妖在剑光升起的刹那只觉心头一阵悸动,然而还不待其有所反应,就感到心中一空,继而便是强烈的破碎感产生了直透灵魂的剧痛,令其失去了对于神通的掌控。 趁此时机,陆澄也是脱离了狼吻的吸摄,飘然远去,临走前还不忘打出了一记心道神通——惑心。 于是,剧痛之下就要狂暴的白绝大妖竟是陷入了瞬间的茫然,心灵的剧痛与其思维之间仿佛被隔断了联系,就好像,刚刚的痛楚都是虚幻的。 但这也只是瞬时的控制,以文宗之境强控化形大妖,即便妖族不修心性,也足以极大程度地豁免。 只是这一个瞬间,对于黄平道人,便已足够。 明光剑汇聚堂皇剑势,继第一剑破去大妖神通后,斩出了第二剑。 此剑,斩身。 白绝大妖的化形真形之上,一道撕裂的伤痕自脖颈一直延伸至腹部,几乎要将其整个地开膛破肚。 身心两头受创,刺激得白绝大妖瞬间挣脱了陆澄惑心神通的控制,继而一股强横的妖力爆发,形成一阵虚空风暴,环绕在他的化形真形四周。 而此时,联击得手的陆澄与黄平道人早已远遁了数千米之外了。 双方隔空相望,虚空中翻涌的风云与元气慢慢平息。 白绝大妖血色的眼眸中满是凶戾之色,却没有半点疯狂。人族两位小辈联击造成的此番伤势,反倒令他重新恢复了心境。 徐爱,这确实是他心中的一个禁忌名字。令他几乎要失去了理智,现在,不会了。 面对对方二人,白绝大妖也自记忆中翻找出了对应其人的相关信息。这般人物,横断妖族又怎会无有收集到对方的信息呢,只是自己方才轻敌之下,压根未曾想过还要知道他们谁是谁。 黄平道人,蜀山大剑修,还丹七转之境。 陆澄,心学文宗,生知安行上乘之境。 这两位无疑都是新朝立于法境之下最最绝巅之人杰,尤其是后者的文宗之称,几可媲美法境巨擘。 更巧合的是,此二者中,一位是六十年前一役为徐爱所救的人族中的一员;一则为徐爱“代师收徒”的师弟,且还是青出于蓝的纯正心学修士。 或许,这并不是巧合。 但如此,真的是太好了啊…… 白绝大妖细细感受着二人留给自己的伤痕与痛楚,内心已是一片汹涌澎湃。 第176章 这一剑 对流层是源星大气的最下层,高度因纬度和季节而异。就纬度而言,低纬度平均为27~38公里;中纬度平均为20~22公里;高纬度仅16~19公里。就季节而言,对流层上界的高度,夏季大于冬季,例如新朝魔都夏季对流层厚度可达27公里,冬季只有21公里。 对流层中集中了75%的大气质量和90%以上的水汽质量,主要的天气现象如云、雨、雷电等都发生在这一层。 陆澄与黄平道人并白绝大妖一番斗智斗力斗法的交锋,仍未脱离对流层的范围。之后,三者便默契地同时向着更上层的大气空间飞升而去。 不让战斗余波波及横断山脉及其周边地区,这是属于人妖两族的共识。 但是他们之间战斗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以至于刚来到了大气平流层,自觉彼此间的战斗不会再对地表环境产生影响后,同样又是默契地停了下来。 万里无尘,大气明朗。 月光下,三者都能看清楚对方面庞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言语在此时已没有了更多的作用。 唯有一战,你死我活! 白绝大妖真形显化,不再动用妖族神通,转而以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凭借自己大妖之躯向着二人袭来。 但这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以力压人,以境界压人。 他的每一击之下,都附带了法境级数的妖力,逼迫地黄平道人不得不提摄一身的法力勉力相抗。 因为他不能退,他退了,身后便是陆澄,这位心学文宗面对大妖的近身肉搏无疑会更难应对。 明光剑与大妖白绝的爪牙发生碰撞,传出一阵阵金铁交击的噪杂声音,迸溅出连串的碎屑,有大妖爪牙的,也有属于明光剑本身的。 黄平道人感受到了来自于明光剑的心意,那是百折不挠、砥砺维艰的奋进之意,也是剑出无我、百死不悔的决绝之意。 明光剑,亦在渴望战斗,在渴望能饱饮仇雠之血。 剑本无心,唯人有心。 剑心,即是人心——这也是黄平道人的心意。 纵然有陆澄在旁不断以心道神通法对白绝大妖进行削弱牵制,一次次的法力对撞,剑爪相击,仍旧打压得黄平道人节节后退,一身气势亦是一降再降,落入了全面的下风之中。 便是这般占尽了优势的局面,白绝大妖仍是不紧不缓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宛若正在猎食的孤狼,一点点消耗、折磨着眼前的猎物,哪还有最开始那副上头失去理智的样子。 狼妖,本就狡诈残忍,偏又最有耐性。狩猎,也是一件漫长而辛苦的事。但也唯有如此,狩猎成功后的那种收获的喜悦才是最真实且畅快的! 他在等,等属于自己的猎物被彻底耗尽了法力。 黄平道人呢,左支右绌之下,他感觉到自己还丹七转脱胎换骨后的法体便宛如一块顽铁,正在遭受铁匠的不断捶打。 每一次的锻打都是对他的身躯、对他的心灵、对他的七转元丹的一次洗练。 每一次碰撞出的火花,都像是自心灵之中点燃的一簇心火,并进而烧灼他的丹窟。 他看到了,那是还丹第八转的前路照射下来的光。 还丹八转——育火! 再接再厉,前路可成。 可惜,这却不是他黄平的道了。 他在等,在等着自己的道心被大妖白绝给迫入绝境。 一旁,陆澄仍在孜孜不倦地施展着自己的心道之法,增益着黄平道人的心灵,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削弱着白绝大妖的心灵防护。 他也在等,等钦天监监正林清素预言的那个时机。并且他有预感,这个时机就要到来了。 三者都在等,也都坚定不移地确信自己将是这场等待后最终的赢家。 场面上,黄平道人以还丹七转之身硬抗了白绝大妖良久,终于还是难以为继了。 不仅是法力的消耗,源自于化形大妖的法境级数的妖力更是损伤了他的法体。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势遍布于他的躯体经脉之内,更甚者,元丹之上。 而这一刻,黄平道人却笑了。 心至至暗暗转明。 心光无限照耀,照亮了整片虚空。 便是白绝大妖,亦不得不在这阵光芒之下暂避。这一刻的黄平道人,比陆澄这位心学文宗更像是心关一道的修行者。 黄平道人在发光,他掌中的明光剑亦璀璨生辉。 他看着后退的白绝大妖,持剑步虚,缓缓言道:“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将这一剑送到你的面前。六十三载求道路,一路风雨泥泞,许多不容易。如梦一场,仿佛昨天才拿起了这柄剑。” 说着,他温柔地抚摸过了明光剑,满目追思:“出生在一个小山坳里,母亲在我幼时离家。父亲在家的日子不多,即便在我病得不能自已去医院的时候,也仅是留下勉强够治病的钱后又走了。” “后来,他因交通事故离世后,我哭得稀里糊涂,因为再得重病时没有谁来管我了。同年,和我住在一起的婆婆病故,真的无能为力。她照顾我十几年,下葬时却仅是一副薄薄的棺材。” “另一个家庭成员是老狗小花,为父亲和婆婆守过坟,后因我进城上学而命不知何时何处所终。如兄长般的启蒙老师没能看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对我照顾有加的师母也在不惑之前匆匆离开人世。每次回去看他们,这一座座坟茔都提示着生命的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 黄平道人回忆诉说着自己的人生,一身心光并剑光便在他的一言一语之间愈发地熠熠生辉。 白绝大妖的面上一派肃穆,警兆狂飙,令他本能地想阻止,却发现此刻自己竟是压根提不起打断对方言语的念头。 这是源自于心灵的压制。 冥冥中,六十多年前,徐爱留下的心灵之伤又在他的灵台隐隐作痛,令其只能运转心力进行镇压,更无暇顾及黄平道人的蓄势。 黄平道人确实是在蓄势,通过这自言自语,叩问自己持剑的本心:“人情冷暖,生离死别,固然让人痛苦与无奈,而贫穷则可能让人失去希望。” “家徒四壁,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或者读书都是晚上最开心的事。如果下雨,保留节目就是用竹笋壳塞瓦缝防漏雨。高中之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夜里抓黄鳝、周末钓鱼、养小猪崽和出租水牛。” “那些年里,方圆十公里的水田和小河都被我用脚测量过无数次。被狗和蛇追,半夜落水,因蓄电瓶进水而摸黑逃回家中;学费没交,黄鳝却被父亲偷卖了,然后买了肉和酒,都是难以避免的事。” “人后的苦尚且还能克服,人前的尊严却无比脆弱。上课的时候,因拖欠学费而经常被老师叫出教室约谈。雨天湿漉着上课,屁股后面说不定还是泥。夏天光着脚走在滚烫的路上。冬天穿着破旧衣服打着寒颤穿过那条长长的过道领作业本。这些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不是考试后常能从主席台领奖金,顺便能贴一墙奖状满足最后的虚荣心,我可能早已放弃。” “身处命运的漩涡,耗尽心力去争取那些可能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东西,每次转折都显得那么的身不由己。”说着,他忽而笑了出来,“幸运的是,命运到底还有一丝怜惜。进入高中后,学校免了全部学杂费,亦有爱心人士帮助解决了生活费。进入大学后,课业有成给予了我事业与希望,贫穷与疾病也终与我作别。” 关于世俗的回忆至此便也完结了,黄平道人扬起了手中的剑器,直指白绝大妖,道:“然而,在我二十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陆澄看着黄平道人身上仿佛要燃尽自我的心光,沉默了,他当然知晓对方所言为何——他的师兄,徐爱便是在对方二十岁那年闯入横断山脉之中以牺牲自我为代价救出了沦陷的新朝人民,黄平正是其中的一位获救者。 “横!山!先!生!” 自黄平道人口中吐出四个字,一字一泣血。 喷薄而出的心血洒在了明光剑之上,剑上的光芒在这一刻似也被点燃,无形的心火附着于明光剑上,虚空在其炙烤之下仿佛都要被融化。 白绝大妖在听闻这四字后更是心中一片绞痛,源自于黄平道人的心光引爆了他六十余年的沉疴,一口逆血再按捺不住,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虚空中一朵朵繁衍开去的心火后被瞬间湮灭于无形。 虚空之中,心光无限,心火亦是无限,白绝大妖已经被黄平道人的“心”所包围了。 但黄平道人却并没有趁此机会发起攻击,而是继而言道:“我很庆幸自己能进入到蜀山道脉,感谢大成峰的宗成庆宗老收留了我。宗师将我引入修行的大门,在宗师耳提面命下修行的那些年无疑是我过去最幸福的时光。这一段经历已经成为我这一生值得回味的美好瞬间之一。” “惭愧的是,离宗师的期望显然还有很远的距离,我也知道本可以做得更好,只可惜,没机会了啊……” 长剑横空,心光万丈,便是皎月辉光亦在此间光芒之下显得黯然。 陆澄默然,他已经预感到了黄平道人的选择。 白绝大妖终于压制下了灵台之伤,严阵以待,准备迎接黄平道人接下来的一剑。他知道,这一剑,避无可避,因为这是直斩向他心灵的一剑。 他的心灵被徐爱留下了一处创口,这是因;今日黄平道人以心灵为引,斩出这一剑,是果。 这是偿还因果的一剑,白绝大妖躲避不了,也不想去躲避。 应劫何尝不是破劫,只要能撑过了今日黄平道人的这一剑,这一劫,自己的心灵之伤便也将不药而愈。 如此,那便来吧! 剑势起手,黄平道人面无表情,仍在淡淡地诉说着:“我很喜欢剑修这条道路,但也仅开了个头。可惜,没有机会能弥补这段遗憾了。曾经从家出发坐大巴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到县城,一直盼着走出大山。从炬光乡小学、大寅镇中学、仪陇县中学、绵阳市南山中学,到渝都的西南大学,再到最终的归宿——蜀山,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现实的压力而觉得自己快扛不下去了。” “这一路,信念很简单——在世俗是把书念下去,然后走出去,不枉活一世;在山中是把剑修下去,然后看看这条路更远处的风景。” “世事难料,若还有未来,也注定还会面对更为复杂的局面。但因为有了这些点点滴滴,我已经有勇气和耐心面对任何困难和挑战。理想便如现在,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希望还有机会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不辜负这一生吃过的苦。最后如果还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记住,那这辈子就赚了。” “呵呵……” “最后——” “我有一剑,还请白绝大妖品鉴!” 话落,剑出。 (本章黄平道人的自诉内容,部分改编自黄国平博士博士毕业论文的致谢,他的这篇致谢当时还上过热搜来着(#^.^#)。) 第177章 明月绝纤埃,灵光照玉台。金丹人不识,性命有谁猜?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在此刻的白绝大妖眼中、心中,天地间也只剩下了这一剑。 这一剑,入眼,入心。 黄平道人化作了光,与明光剑合为了一体,这道光即是剑,剑即是光。 白绝大妖有心抵挡,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束剑光自有形化作无形,自有质化作无质,击破他的化形真形,直入他的心灵空间。 这一剑,乃是必中之剑。 剑出,必斩灵台。 “咔嚓!” “咔嚓!” 天地之间,传出两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这当然不是任何有形之物破碎所发出的声音,发声二者——一为白绝大妖的灵台,二为黄平道人的法境瓶颈。 这光芒璀璨的一剑顺着白绝大妖的心灵之伤,将他的整片灵台斩裂成两半,继而又破碎成无数的碎片。 此剑,斩妖,亦斩我。 黄平道人化光合剑的身形再度显露,已是位于白绝大妖的身后了。 伴随着一声瓶颈碎裂的无声惊雷,黄平道人还丹七转后脱胎换骨的法体之上似乎也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的裂隙。 于是,“咔嚓咔嚓”的响声再度响起,这回是真实有形之物的,源自于他的法体躯壳。 白绝大妖脸上的肃穆之色已换作了一股浓浓的不可置信,艰难地转过头来,看向黄平道人。 黄平道人直视着这位不可一世的横断大妖,忽而笑了。 他身上仍在发光,耀目的光芒遮掩了他法体上不断蔓延的裂痕。 长剑横空,剑啸苍穹。 “咔嚓咔嚓!” 又有不绝的碎裂之声响起,这回,仍是源于现实——明光剑上,道道裂痕浮现。 但剑身上的心火与心光就仿佛是粘合剂一般,维持着明光剑的剑体完整。 “贫道黄平,请白绝大妖赴死!” 语毕,黄平道人身上的光芒猛地又是一亮,身与剑合,剑与光合。 而被破碎了灵台的白绝大妖此刻再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防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剑再度斩向了自己的阴神。 以有形化无形,以无形入有形。 剑光没入了白绝大妖的头颅,出现于他的识海,那里栖居着一头同外界的白绝大妖一般无二的阴神。 白绝大妖的阴神看到这道突兀出现于自己眼前的剑光,还待说些什么,但剑光却未给他半点机会,下一瞬便直直斩在了他的身上。 有敌必斩,有斩必断! “咔嚓!” 天地之间又是一道无声的碎裂响起。 白绝大妖识海之内,波澜狂涌,风浪滔天。 黄平道人已是再度现身在了他正前。 此时的黄平道人,身上的心光只剩下了朦胧的一层,透过这层浅浅的光芒,能看到一道道可怖的裂痕在他身上一点点蔓延着。 手中的明光剑上,心火暗淡,心光收敛,贯彻剑身的裂痕散布其上,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彻底断裂。 没有再去看眼前自己的战果,黄平道人抬起了自己已是破碎斑斑的手掌,掌中是同样趋于支离破碎的剑。 “只是,对不起你了啊,老伙计……” 明光剑发出一声清明,纵然破碎至斯,依旧清越。 黄平道人听懂了这声剑鸣。 此曰——无悔。 是啊,剑出无悔,他又何尝有过后悔呢? 但若要说,总归,还是有些遗憾的吧。 转头看了眼一旁的陆澄,他没有说话。但陆澄已经读懂了,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黄平道人便释然地笑了。 清冷的月光下,黄平道人的法体一点点破碎,破碎的法体化作了缕缕荧光包裹了明光剑,并不断投入到剑身上的裂痕之上。 明光剑此时似乎也觉察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凄婉的悲鸣。 当黄平道人整个法体都化作虹包裹住了明光剑后,明光剑发出又一声凄厉决绝的剑鸣,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再度斩向了白绝大妖。 一斩心,二斩神。 这第三剑,是明光剑携带了黄平道人遗志所斩出的玉石俱焚的一剑。 这一剑,斩内丹。 白绝大妖:…… 因果之剑,决绝之剑,无我之剑…… 这同样是避无可避的必中之剑。 此刻的白绝大妖,同样没有了再行规避的能力。 又是两声“咔嚓”的碎裂响起。 一为有形,一为无形。 有形者,明光剑断;无形者,白绝大妖内丹碎裂。 夜空中,黄平道人的虚影再度浮现,这是他的阴神之身。断裂成三截的明光剑此时便被他托举于手中:“唉,何必呢……” 明光剑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掌中,却再发不出曾经那清朗的剑鸣来回应。 “道友……”陆澄看到黄平道人的阴神虚影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黄平道人斩碎大妖灵台的一剑同样也斩出了自己的金丹大道,他本可以就此收手,安然调养后顺势成就自身的金丹之境。 但若如此,他便不是黄平道人了,便也证不得金丹。 第二剑斩出,也是必死的一剑。 死的不仅是白绝大妖,同样是黄平道人自己。 刹那的升华,让黄平道人的神魂化作了阴神。 阴神者,轮回不死,但他却是一点也不在乎这所谓的轮回之机,也未曾给自己的阴神留下转世的后路。 斩敌先斩我,也唯有破灭了自身的阴神,才能爆发出破灭大妖阴神的一剑。这一剑,是他断敌后路,断己后路的一剑。 与敌偕亡,身死无怨。 但正如他所言的,唯不悔而已。 此际显形的黄平道人的阴神虚影已只是回光返照,只能勉强将断裂的明光剑托付给了陆澄:“若有机会,替我重铸明光剑吧。尽管那时候归来的,也不是我这位老伙计了……” 陆澄郑重接过了明光剑的三截碎片:“我会的!” 黄平道人的阴神虚影闻言,洒然一笑。 又看了一眼被自己斩灭了心、神、气三大根基的大妖白绝,而后,迎着郎朗的月光诵出了他在此世的绝章:“一轮明月绝纤埃,一片灵光照玉台。一粒金丹人不识,一生性命有谁猜?1” 明月照下,阴神虚影点点幻灭成空。 法境巨擘,黄平真人,散道归天。 虚空中,生成了一股剑气的风暴,这是黄平道人一生功果的见证。 这风暴席卷八方,剑吟相随,向着地表的妖都城方向卷去。 陆澄目送着这阵剑气风暴的远去,深深一礼:“道友,一路走好。” …… 剑气纵横三千里。 横断山脉之中,受到元元子加料版的帝流浆影响而被霍乱了心智的一众妖兽,在被抽取了大量的气运后又被驱使着朝妖都发起了一轮规模空前的兽潮。 天之都上,监控到这股成型的兽潮后,第一时间便开启了洗地轰炸,同时将这份情报传递到了妖都之中。 热武器的轰炸可以解决诸多不成气候的杂鱼,却奈何不得已修成妖兽乃至凝练了妖丹的妖类。避过了杀伤最强的中心点,外围的冲击波对于以肉身见长的妖兽而言便不是致命的了。 然而,还不待妖都那边做出应对,一阵剑气风暴倏忽而至,席卷过了这阵兽潮。尸山血海,断臂残肢飞舞。 天地齐喑。 发动中的兽潮戛然而止。 恐怖的血腥杀戮似乎唤醒了横断妖族的理智,令他们摆脱了帝流浆的影响。 一场危机,悄然消弭。 这也是黄平道人留给世间最后的遗泽了。 唔,或许还有。 一阵清风吹过了妖都,拂过了正在蜀山道馆附近参与救助灾后居民们的蜀山弟子的心灵。 正在参与救灾工作的宁青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莫名的,她的心中充满了悲戚之意,脑海中忽的浮现出曾经接受黄平师叔教导的场景—— 场景中,黄平道人依旧那般平平无奇的样子,身形略微佝偻着,面无表情,口中却讲述着剑道玄理:“习得形剑成于外,则剑气备于内,是尔身心自有主。” “其为用也,可除灾以断水,可画地以成河;斩七情、断六欲而绝淫根;破异术,灭妖通以除恶党。神智从生,豁古今于亲目;谋猷克布,协治化以感通。” “儒之御侮,以此而威行;道之降伏,以此而欲空;释之真空,以此而功成。2” “……” 继而,这一幕幕的场景纷纷破碎。 宁青只觉得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师叔啊……” (注1引用自王重阳《诫潘十四郎省语》,全诗为:王喆今逢潘利宾,他能绮语敢相亲。想君舌窍非皮肉,银裹金楞铁口唇。一轮明月绝纤埃,一片灵光照玉台。一粒金丹人不识,一生性命有谁猜? 注2黄平道人教学之语引用自《浑元剑经》 emm,不觉间,这本书也写了50万字了啊(??ヮ??)?) 第178章 知行合一,陆子原静 平流层战场,礼送黄平道人散道于天地,陆澄重新振作了精神,目光投向了被黄平道人三剑破去心、气、神的白绝大妖。 此时,他已经知晓了当初问卦于钦天监正林清素,对方给出的两字的含义了。 而那两个字是:剑三。 三剑破大妖。 黄平道人已经干完了90%的活了,剩下的,该自己了,总不能叫他失望才是。 虚空中,白绝大妖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化形真形,被打回了本体狼妖的模样——一头浑身皆白,额头印有新月印痕的巨大狼妖。 啸月天狼! 妖族修行之路,乃是一个不断强化自身妖躯、不断进化自身血脉的过程。不一定是返祖,修行本身便是一种异变与进化。化形大妖,已然可以自成一条血脉源流。 但是,白绝大妖的啸月天狼之属却非其自己独创的血脉。若要追溯血脉源头,更可以一路追溯至太古之前,那一位绝世妖王身上。 啸月! 在月华的照耀下,白绝大妖被斩破的心气神正在一点点地恢复。月华仿佛成了最佳的粘合剂,慢慢将这些支离的碎片给粘合起来。 但这需要时间。 而陆澄,自不会再给他这份时间了。 心力激荡,凝虚化实。 虚空生剑。 “黄平道友出了三剑,便让我来为其补上这最后一剑吧。”陆澄的话似是对白绝大妖言,又似是对散道的黄平道人言,更似是对自己言。 万顷心光再度照耀天宇,驱走了天地间的月华之力,将白绝大妖整个包裹。 这是枷锁,彻底锁死了他辗转腾挪的空间。 心光之下,一柄由纯粹心力凝成的飞剑若长虹贯日,直指白绝大妖。 飞剑的身影在白绝大妖的眼中愈渐分明,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飞剑却不会听他言语。 身体的血脉在致命危机之下自我燃烧,自内而外燃起了森然冷白的妖火,将他的身躯重重围护。 妖躯,亦为其最强的一环。 以妖躯为柴薪,以血脉为助燃,纵知今日此关怕是难过,他也未曾有半点放弃。 这世上,没有束手就擒的大妖。 有的,只有玉石俱焚! 陆澄没有黄平道人燃尽了自己后那种无双无对的升华剑术,所以他的这一剑,白绝大妖能有反应的机会。 但,也仅仅是这一点反抗的机会了。 被斩破了心气神后,白绝大妖的血脉与妖躯之力便成了无根的浮萍,独木难支。 心光无限,而血脉妖躯之力有穷。 心剑被妖火阻挡,双方对峙,消磨着陆澄的心力与白绝大妖的血脉妖躯之力。 白绝大妖的化形妖躯便真如一根柴薪,在妖火的烧灼之下肉眼可见地枯萎缩小。 “嗷呜~” 天狼啸月,声振百里。 激荡的音波之力荡开了周遭困锁天地的心光,强行为他接引出了一道月华通道,照耀而下。 妖火便在这束月华的滋养下,猛地又是一窜,隐约间,竟有融化心剑的趋势。 陆澄却哪能容得他再绝地翻盘。 儒门文宗,有碧血丹心,心学文宗,虽不凝碧血,不铸丹心,但一腔心血,又何尝有半点稍弱。 心意翻涌,一口心血喷出,是赤红之色。 “我以我血荐轩辕!” 鲜血如焚,在陆澄激荡的话语中嘭然点燃,烧灼尽倾泻而下的月光,并再度封绝了被白绝大妖打开的月华通道。 心光世界中,一抹鲜艳的红高悬,璀璨夺目。 白绝大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妖力有时而穷,此时的他,是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 乃至于,被黄平道人斩破了心气神,失去了对于破碎妖丹的掌控,竟是连控制妖丹自爆都无法做到。 但即便如此,人族,也别想好过! 一缕决绝之色自他眼底闪过,自知绝无幸免,那便燃尽一身,定要给眼前人族,给徐爱的师弟留下一个难忘的记忆。 残存的血脉与妖躯之力乃至是破碎的妖丹在这一刻被全部供给给森白妖火,妖火焚天,烧穿了虚空,第一个便将白绝大妖的大妖之躯一点点烧成灰飞烟灭。 心光、心剑在白绝大妖燃尽了自我催生的妖火的焚烧之下同样不堪一击,迅速被烧融、溃散。 白绝大妖,陨。 但其蛮横的妖性却是被这丛妖火所继承,以陆澄为目标,非要烧尽敌手方肯罢休。 重重心光被烧穿,陆澄已是被锁定,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丛继承了白绝大妖一切的妖火缓缓而来。 这一刻,他的心灵却无比寂静。 横亘于心头六十余年的执念自白绝大妖灰飞的刹那蔌然消融。 “黄平道友——” “曰仁师兄——” 冥冥中,危机在前,他的精神却臻至了另一重高邈之境。 主客消融,万象森然。 万象森然时,亦冲漠无朕;冲漠无朕,即万象森然。冲漠无朕者,“一”之父;万象森然者,“精”之母。“一”中有“精”,“精”中有“一”。 此之谓——精一! 心学所重者,主意与功夫,即所谓“知”与“行”,这是有对。 而此时陆澄臻入的境界状态便是“精”与“一”,是从“有对”化作“无对”,即所谓“主客消融”。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知行合一! 困知勉行、学知利行、生知安行,终至——知行合一。这也是心学的法境诸子之境。 心光万丈,照彻虚空。 “吾心光明!” 心关修行者最大的特性便是唯心,是不讲道理、不讲逻辑的唯心,这一点,在心学之上又体现得更加明显。 知行合一,陆澄心境到了,其境界便也到了,相应的,一切外在神通心力等等悉自具足,于无中生有,全然无需更多的助益。 只是,这真的便是不讲道理、毫无逻辑么? 陆澄眼眸中闪烁着妖火森白的焰色,心中一片澄明。 心即是理,心中既有了道理,又何来的不讲道理一说呢?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如是而已。 心学,从来都是最讲理的!讲的,是源于自心的理。 越过一重境界,再着眼,这天地又是大不相同。 而面前那之前堪称危机的妖火,在此时陆澄看来,却也不过尔尔了。 无限心光重归己身,眸中倒映虚空。 既是虚空,那便本就当是空无一物才是。 于是,妖火摇曳,挣扎着似是在抵挡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晃动几下后,悄然湮灭于虚空。 天地之间,月华郎朗。 此间,终于只剩陆澄一人。 曰仁(徐爱)殁后,心道益孤,至望原静者不浅。 陆澄,陆原静,陆清伯,他终于还是没有辜负世人的期望,也没有辜负师兄的期望。 只是,这一切,师兄却已看不见。 还有,黄平道人…… 第179章 宗师之路 战局的另一处战场,大气中间层。 在百晟大妖有意的拖延之下,元颖真人与大武师任登峰的组合占不得半点便宜,纵使借助了地利之便,仍是无法形成有效的破局胜负手。 而越是拖延,战场情况就越是有利于百晟大妖,盖因任登峰已经有点不支于同时应对大妖与大气中间层的极端环境了。 觉察到了这个问题,元颖真人心中一点灵光闪耀,通天彻地,于虚空画符,加持在了任登峰的身上。 符法加身,便有一层莹莹道光包裹住任登峰,顿时便隔绝了外界环境对于他的摧折,使其可以心无旁骛地协助应对大妖的攻势。 合天地正气曰符,符者天地之真信,阴阳契合之具也,惟天下之至诚者能用之,诚苟不至,自然不灵。 符箓传承数千年,都是在道教正一派内部流传,有其不可替代的专属性、唯一性和神秘性。从开始的宗祖天宫仙圣,改元为师法天地自然,不改的事道家符箓的传承有序与神通威力。 作为正一道阁皂宗的法境巨擘,元颖真人无疑是得了此中真传的。 自两宋至今,阁皂山灵宝宗坛与龙虎山正一宗坛、茅山上清宗坛一直便被称为符箓三山,执正一道之牛耳。在历次的超凡复苏中,符箓三山都不曾掉队,在这个新朝时代,同样如此。 符法生效,百晟大妖自然也看出了其中门道,一改之前的谨慎拉扯,变化出化形真形,一头数十丈的斑斓猛虎显现虚空。 云从龙,风从虎。 大妖真形现世的刹那,元气潮涌,卷起了惊天风浪呼啸而至。 这不是现实层面的风,中间层稀薄的大气也形成不了现实的风。 这是妖风,是天地煞气凝聚,将战场环境打造成一片森然妖氛场景。 人族食灵,妖族食煞。 在妖煞之力的催逼下,此间的天地灵气节节败退,很快,元颖真人便感觉自己同此方天地的法理勾连都有些不畅了。 哪能如此! 元颖真人自然不会任由百晟大妖在这里自由发挥,心念转动间,一杆法幡出现在虚空寰宇。 此为,皂阁宗传世法器——灵宝幡。 皂阁宗的前身还有一个名字——灵宝派。 随着这杆法幡出世,无穷法箓灵光自幡面上闪耀,接引高天月华之力,凝练出皎洁的匹练,在虚空中蜿蜒舞动。 便是在这束匹练舞动之间,弥散寰宇的妖氛被一点点涤荡,人族所修的亲和自然的天地灵气重新回归,与剩余的妖煞之力进行了对冲,又是激起了一阵元气风暴。 百晟大妖当然也不指望仅凭天赋真形便可掌控此间地利,真形现世后第一时间便乘风而进,化作一道流光直取任登峰而来。 作为体关武道职业级九段的见神武者,任登峰自是无惧。 武者,天地伟力悉归自身,外界的元气波动对他们也有影响,但很少,他们的身体本身便是一个小宇宙。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职业级中高段层次,没有外界天地之力加持手段的武者在面对其他途径的修行者,常会陷入被动,战力相对垫底。 但是,若论近身战斗,便是他们的强项了。纵然是面对横断大妖的袭击,任登峰亦是不闪不避,武道气血勃发,神意横空,向着大妖的虎爪便是迎难而上。 丈许的巨大虎爪对上尺许的拳头,完全不成比例的对撞。虎爪一掌拍下,似乎就要将任登峰压扁成一摊肉泥。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妖伏藏。” 一旁,元颖真人再度虚空成符,步罡踏斗,指向了百晟大妖。 爪拳对撞,任登峰自然不会被压扁成肉泥,却也是发出了一声不堪的闷哼,被拍飞出千丈之外。 身下,承载他的飞行宝器似也在这一击之下发出了难堪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法境大妖的化形真形,举手投足间自有属于妖族的法理相随。 这是对于下位者的境界碾压。 法境一关,乃是修行最难一关,便是后续法境巨擘晋升灵境的难度,与之相比亦有不如。当然,灵境而登仙,那又是另一个说道了。 古往今来,不是没有可以以下位境界逆袭法境巨擘的修行者,但都是汇聚了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不可复制的条件共同作用下才能达成的成就,譬如发生在另一处战场上的黄平道人的那一剑。 且严格说来,黄平道人挥出那一剑之时,其本身也已臻至了法境层次,加之还有一位不可以逻辑道理论的心关修行者辅助,所以也不能说是逆伐法境。 当下,任登峰虽禀赋不凡,却也不是那等可以越境而战的绝世人杰,自是只能勉力支撑在大妖的攻势之下了。 而能够稍稍支撑三招两式,他的作用便可到了。 元颖真人的符法已至,纵然百晟大妖已然激发了护身妖气尝试阻挡符法的灵光,却仍被加诸于身。 那是因为,虚空中那杆接引月华的灵宝幡已是再度出手,招引了凝练的月华匹练,层层束缚向了百晟大妖,封死了他挪移辗转的空间。 符法消融妖气,似有热油泼水的“刺啦”炸响响彻不绝,百晟大妖的妖力与元颖真人的法力之间展开了拉锯战,也打断了这位横断大妖继续出手追击任登峰的步伐。 任登峰趁此机会抓紧回气,劲灌周身,驱逐了灵性侵入了体内的妖气。 武道七段,金刚不坏; 武道八段,周天无漏; 武道九段,虚空见神。 …… 纵是不坏、无漏的武道之身,对上大妖真形,亦是相形见绌。 巨大的差距压迫着他的神意,这是危险,却也是机缘,是他此行对上大妖的目的所在。 只是,还不够! 振奋精神,既然选择了,便只有无悔。 元颖真人对上百晟大妖,毕竟修为年限的差距还是实打实的,纵有传世法器灵宝幡协助,僵持之下,还是一点点陷入了被动。 任登峰毫无迟疑,重新加入到战场之中。 不招不架,只此一下。 这一拳,名曰“无尽藏”! 这是他问道宗师的一拳。 武道宗师之道,在于发掘人身之密藏,凝练周身穴窍之力。 每一个穴窍便是一重小宇宙,无数小宇宙重合,便是大宇宙。 人身,本就是无尽宇宙,是比外界的宏观天地宇宙更为波澜壮阔的微观宇宙,这,便是宗师之路。 有着新朝武道第一人的朱洪大宗师做自己的老师,任登峰对于武道的前路没有半点迷惘。 但知道了,却不定能做到。 此之谓:知易行难。 120岁的突破寿数大限近在眼前,任登峰自是不甘于止步于宗师之路之前。 那么,此番,有进无退,有死无生而已。 他需要更多外界的压迫! 战!战!战!! 即便有着元颖真人在旁牵制,百晟大妖无法全力应对,但其随手的一记挥掌,一次甩尾,都足以化解掉任登峰蓄势而发的招法。 双方接连硬碰硬地对拼,百晟大妖还好,只觉有些岔了气,与元颖真人法力上的拉锯被追回了胜势,重新持平。 任登峰那边,却有些情况不妙了。 以弱碰强,不闪不避,传递回的反作用力震得他的无漏不坏之体亦难以承受,一缕缕的血雾自他身体中弥散。 他的毛细血管最先承受不住,纷纷炸裂。 而无漏之体本当闭锁的穴窍毛孔在这一刻再也锁不住身体的精元,便只能任由身体的劲气血气本一点点排出,同时,却也带出了侵入体内的妖力。 狂暴的力量在任登峰的体内肆虐,搅乱他的血肉,撕扯他的经脉,撼动他的穴窍。 而他所等的,正是这重生死之际的压力。 受外力而撼动的穴窍在任登峰的心中一点点明晰,似有无数星辰在他死寂黑暗的心中一点点亮起。 起初,这些星芒十分微弱,但随着体内肆虐的力量的不断增强,身体被不断地摧折,这些光芒也愈渐强烈。 近了,已经很近了。 宗师之路,近在眼前。 元颖真人仍在虚空画符,目视着为血雾包裹,似成了一个血人的任登峰,眼中闪过一丝虑色。 她自是知晓对方所求为何,但这般弄险,终非正道。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但再念及对方已然将近大限的突破寿数,也只能默然。 罢了,罢了。 尊重每一位修行路上奋不顾身的求道者,她所能做的也唯有尽己之力,最大程度牵扯住百晟大妖的精力,尽可能让任登峰能在大妖手下撑得更久一点。 璀璨的神意自任登峰浑身血污的身上绽放,隐约间竟能同大妖的气势压迫分庭抗礼。 至此,百晟大妖也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族武者竟是想借自己之手完成其宗师之路的锐变。 呵呵,自己本只想安然等到其他战场尘埃落定,没成想竟成了小小一个人族武者的磨刀石? 猛虎一怒,风云变色。 被月华匹练驱散的妖氛重新弥散天宇。 百晟大妖,认真了。 第180章 天无尽藏,地无尽藏,人亦无尽藏 认真起来的百晟大妖火力全开,不仅是妖力激荡,真形咆哮,漫长修行年岁中积攒下的伥傀亦被他释放出来,协同作战。 为虎作伥,大妖伥傀。 面对见神武者与金丹真人,一般水准的伥傀自派不上用场,但令元颖真人与任登峰二人心惊的是,百晟大妖释放的伥傀之中,竟有一具隐隐有了法境的威势。 生灵转化为伥傀,其一身实力会有小幅度衰减,而今还能隐约具备法境威势,其生前必为法境巨擘。 配合剩下十余尊妖丹层次的妖族伥傀,这些伥傀之间气脉链接,隐隐成阵,两相增幅之下,恍若又一尊大妖出现在战场。 灵宝幡应势而动,放弃了对百晟大妖的封困,催动着月华匹练,接下了新出现的敌手。 瞬息之间,战况再变,百晟大妖再度掌控了局面,全面压制下元颖真人。 妖族化形境的修行不似新朝修行体系中的法境一般有次第分明的两个阶段,化形大妖只管一路修行下去,便可以直抵【天命】瓶颈。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期间虽然没有特别难的关隘阻拦,但在妖族整体气运为人族气运碾压的当下,大妖们修行的进度也变得格外缓慢。 如百晟妖王,他的化形之路至今也不过走过了一半,可便是这一半,对上元颖真人,却也足矣。 元颖真人于十年前凭还丹八转证就金丹,十年的时间,对于法境层次的巨擘而言,不过刚足够其打磨完毕晋升后的境界,洗练了一身法力,晋升了本命法箓而已。 本命元符,也是正一道道统有别于全真道的一大特点。 正一道虽然亦修持金丹大道,除此之外,作为看家本领的符箓之法也被化入到了他们的修行进境之中。 正一道统修士会在职业中段期间授箓后结成自己的符种,并在职业高段期间同样经由授箓后将其符种转化为本命元符。 等其成就金丹之境,这枚本命元符亦会随之晋升,成为本命法箓。类比起来,倒有些类似于外丹法修士或者器修的本命之器了,二者也是各有玄奥。 没有灵宝幡在旁掣肘,百晟妖王妖力爆发,更可以硬扛着元颖真人的符法,朝着刚回过气来的任登峰袭去。 元颖真人亦是出了全力,本命法箓祭出,加持于自身施展的一应符法,各种负面状态一层层叠加到了百晟大妖身上。 冰霜风雪,各种异象浮现,灵气如山,覆压虚空。 但这位横断大妖却是不管不避,纵使背负了如斯压力,也要顶着这重山岳,先将眼前这名冒犯自己大妖威严的人族武者格毙。 杀心如铁! 面对汹涌而来的妖氛,任登峰岿然不动,气血爆发如龙,蒸干了周身的血雾。神意与劲力共同催发,隐约间,周身穴窍中似也有一股力量被调动。 这力量的本质更高于他的神意与劲力,统合了一身力量,形成一种更高位的神力。 通窍神力! 在自己师尊身上感受过无数次的宗师之力今日终于在自己身上证得,任登峰豪情傲天,仰天长嚎,毅然决然迎向了百晟大妖遮天蔽月的妖躯。 “嘭!” “嘭!” “嘭!” 朴实无华的肉体侧的对撞,这次任登峰没有再被百晟大妖一击而飞,硬生生承受了对方三掌方才不支而退。 一丛浓稠的血雾再次由他周身毛孔穴窍被崩出,继而又被他熊熊的气血之力所蒸干。 “咔嚓咔嚓~” 他听到了,这是身体中的穴窍被打开的声音,还是……自己的身体不堪重负发出的破碎之音。 更为磅礴的通窍神力自他打开的穴窍神藏中汩汩流出,勉力维持着他濒临破碎的身躯。 他看到了,这穴窍灿若星辰。 不对,它本身就是一颗璀璨的星辰! 曾经,观天地之浩大而觉人身之渺小;而今,他观人身之浩瀚乃觉宇宙之逼仄。 天有无尽藏,地有无尽藏,人身更有无尽藏! 宗师之门,今朝洞开! 新生的力量自穴窍中不绝涌现,在改造滋养他干涸的躯体,一股独属于法境宗师的神意自他身上凝聚。 百晟大妖目光一凝,继而便发动了更为狂暴的攻势。 晋升了又如何,今日便叫你有命晋升,没命承受。 大妖真形再度涨大,形成一尊千丈妖躯,加持于他身躯的一应符法在他的爆发之下通通被挣破。 此为——以力破法。 纯粹的力量贯彻寰宇,妖风烈烈,鸣奏出一曲肃杀之音。 元颖真人符法被破,陷入了一时的反噬状态,法力调用亦是一滞。见百晟大妖这副不管不顾的态势,纵然任登峰此时已然晋升了武道宗师,仓促怕也难以应对,便传音道:“任宗师,大妖难敌,不若暂避其锋,待你完全晋入了通窍之境再行打算。” 这是持重之言,也是当下最好的方案。 武道、练气等道途不比心关一道,后者甫一晋升便是巅峰,一切心灵自足。金丹真人需要洗练法力、打磨金丹;武道宗师需要温养身躯、洗练劲力,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境界晋升后提升的实力。 百晟大妖如今的打算便是趁任登峰新晋宗师,来不及消化提升实力之际将其扼杀。 这点,任登峰又何尝不知,但他退无可退。 新开辟的穴窍尚在似开未开之间,神意如钻,牢牢撑开了这层关口,一旦他选择了退缩,神意退散,这枚新开辟的穴窍也将大概率重新闭合。 他心中亦有预感,这一退,他也将彻底失去再度打开穴窍神藏的机会。 前路还是性命?这是个问题。 任登峰面对大妖汹汹而来之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生,亦我所欲也;而所欲有甚于生者,故舍身而求道者也! 求道纵死心如铁! 战!战!战! 本质仍是见神武者的身躯在百晟大妖燃烧妖力、极限爆发的攻势下摇摇欲坠,加持在他身上的各种增益符法随着双方以力破法的对撞早已全然破灭。 而任登峰足下,原本托举着他浮空的飞行宝器也在双方碰撞逸散的力量的摧折下损毁。当然,他此时也用不上了,神力流转,自可御空而行。 新开辟的穴窍不足以支撑此等烈度的,但在任登峰极限的压榨下,仍是努力供给着通窍神力。 代价,便是他急速消耗的气血之力。 不远处,灵宝幡同百晟大妖伥傀阵团之间的战斗仍旧如火如荼,难分高下;元颖真人压制下了反噬,以自身本命法箓为引,接引无穷月华,冻结百晟大妖所在的虚空,驰援任登峰。 但是,这位横断大妖仍是无视,他选择竭泽而渔地摧伐自身的血脉之力,于妖躯之外点燃熊熊妖火,对抗元颖真人的冻结虚空之力。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似是伴随了细密的破冰之声,虽然迟滞了攻速,却坚定不移。 任登峰肃然而立,他本可以选择在此时脱身而走,但他没有。 向死而生,如果,有生的话…… 谨慎了一生,今日便彻底狂放一回吧。 “师父啊,你看到了么?我也不仅仅是只会谨慎的呢……” 朝闻道、夕死可。 任登峰选择燃尽自身,为今夜的月色增添一抹殷红的色彩。 拳意横空,神力纵横。 继而,便是神藏暗淡,气血干涸。 …… “咔嚓咔嚓!” 这是他穴窍神藏破碎的响声,他以生命为代价维持了穴窍门户的洞开,却维持不住穴窍神藏本身的不堪重负。 单独一枚穴窍硬撼完整的化形大妖,到底,还是太勉强了啊。 任登峰心中叹息一声,有怅惘,有释然,心绪杂然,不一而足。但唯独没有的,是后悔! 不悔! 为道生,为道亡,虽九死其犹未悔! 风云激荡。 百晟大妖的攻势已然萎靡,硬吃了元颖真人连串的攻击,已经为他的妖躯积累了太多的伤势,极致爆发过后的虚弱感涌上心头。 但是,已经够了。 面前的人族新晋宗师亦是油尽灯枯。 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拿下任登峰之时,心中忽而闪过一缕不安。横断三妖气运相连,这是——白绝陨落! 突然的气运反噬打乱了他的心神,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白绝那处的战场竟然率先掉点,还断送了一身性命。 是白绝轻敌?还是人族有新的增援到来了? 一时间,各种杂乱的念头涌上了百晟大妖心中,他的心,乱了。 第181章 玩弄气运者,终为气运反噬 元颖真人捕捉到了百晟大妖心乱的契机,摆脱了同对方的拉扯,第一时间飞身至任登峰身旁。 危难时刻,也无需再讲究避嫌,神识扫过,却发现任登峰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趋于油尽灯枯了。 渡入一道法力,吊住了任登峰的体内残存的生机,元颖真人接替下他直面百晟大妖的攻势。自然,她选择的乃是游斗,符法纷飞,道法横空,灵潮涌动,但在百晟大妖化形真形一力破万法之下,通通无用。 好不容易撑过了这口气,任登峰却也是彻底失去了再战的能力,只能任由元颖真人带着自己,一道在大妖手下勉力支撑。 一时间,形势陷入了危急。 便如此左支右绌地躲避了片刻,下方天宇,突然一道人影飞遁而来,携无边之势,介入到了此间的战场。 正是新晋心学诸子,陆澄。 诸子级数心念的感知范围更胜金丹神识与大妖灵感,让陆澄先一步便了解到了当前的战场态势,也第一时间便拟定了应对的策略。 心光纵横,光耀无限。 陆澄若彗星袭日,直直撞向了正同灵宝幡进行拉扯的百晟大妖的伥傀战阵之中。 蓄势的一击直接将伥傀战阵撞出了一个窟窿,阵势被破,灵宝幡亦是伺机而动,崩灭了自身操控的月华匹练,爆发出惊天一击,轰向了几尊伥傀。 危机之前,法境伥傀强令其余几道高段伥傀为自己挡灾,自身避匿在后。 月华轰击下,挡在最前的几道伥傀瞬间便被击散,化作了缕缕逸散魂气,飘向百晟大妖本尊。消抵过后的攻势继续向着法境伥傀袭去,不给其半点躲避的空间。 无可奈何,硬接下剩余的攻势,法境伥傀的气势亦是随之一弱。但其也是早有预案,第一时间便退避至了百晟大妖身旁。 一击建功,陆澄与灵宝幡也是不为几甚,选择来到了元颖真人与任登峰身侧,护持二人不被大妖所趁。 一时间,场面再度陷入僵持。 横断山脉一尊妖王,两位大妖,共计三处战场,此时,一处已定,一处陷入僵局,剩下便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处战场——元元子vs(朱洪&虞晋年&宋怀真)。 此四者立身于源星的大气外层,上千度的温度不能影响他们分毫,护体灵光闪耀,可以隔绝外界一切恶劣环境, 更甚者,元元子都无需驱动妖力,单凭妖王之身,便可以做到无视寒暑,便是外太空的极端环境下也是百无禁忌。 相比人族的三位法境,这又是极大的一重优势。 抱定速胜之心,元元子挑选好战场,便展开了天命法界,囊括一方寰宇。 修行至灵境层次,大都可做到自成一界,开辟虚空,这也是灵境大能虚空穿梭,遨游星海的依凭。 此处,再度忽略白国某位连飞行都做不到的破七限大能。 法界扩张,很快便将朱洪三人吞没。 他们避无可避,因为元元子妖王之境的速度本就胜过三人不止一筹,只能迎战。 而处于妖王的天命法界之内,无疑又将失却了地利,增幅己身,削弱敌手自是法界应有之义。 宋怀真放出了祭炼多时的白虎炼尸,一股法境层次的气势自炼尸之上传出。 元元子目光一凝:“百战啊,竟是被尔等炼成了大妖炼尸,他生前没能突破,死后却够到了这层境界,实在可悲、可叹。” 嘴上这般说着,元元子面上并无多少悲戚之意,彼时令这位大妖种子入妖都行祭祀仪轨之事,未尝没有他的幕后属意。 那时候,横断三妖皆为化形之境,元元子作为横断之主,这位突破在即的后辈实在碍眼,现在看来,当初若能容他一容,事情或许便又有不同的发展。 不过此时再想这些亦是无用,好在,这头小白虎也发挥了他的作用。 心念及此,元元子挥手一招,便见一道缥缈的云气似虚空而生,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幻灭流转的刀。 没有更多的言语,一刀斩出,此为——天命如刀。 这天命,非属于他自身的天命,而是当时白虎妖兽百战擒住了安国公主安月后布下的手段。 那团缥缈的云气,正是属于安国的国运,借由安月这位安国王室嫡出公主身上的暗手强行牵引而来,化作当下斩向新朝三位法境的天命之刀。 这层手段,宋怀真当初还亲自暗查过安月的身体,却并未察觉。如今,往日的疏漏化作了妖王致命的一击,令新朝三位法境进退两难。 不是难以应对,相反,破此招甚易。难的,是应对击破这一刀后要面临的安国国运的反噬。 来不及做更多的交流,宋怀真挺身而出,也不需要更多的神通手段,金丹法力鼓荡,凝作一只元气大手印,拍向了元元子的天命一刀。 两两抵消,归于泯灭。 宋怀真面色一暗,来自于安国国运反噬的速度与威力俱是超出了他的预计,没有前置的消解仪轨,硬生生全盘承受下反噬之力。 一道灰气诡异地直接出现在宋怀真的中丹田之中,这也是金丹所在。 护体灵光阻挡不了半点,这道灰气仿佛与一应法力神通处在不同的维度,不受任何影响,最后直直落在了宋怀真的金丹之上。 原本璀璨流转的金丹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翳,再不复金光灿烂的模样,转动的速度同样大为减慢,满是艰涩之感。 只此一重手段,宋怀真可以退场矣。 金丹乃是炼气士一身修行之根本,任何涉及金丹的影响都必须慎之又慎。国运反噬并不是不能驱除,但需要时间,需要布置仪轨以新朝之气运冲刷。现在,缺的便是时间。 源星地表,安国。 安国国王感知到自家国运的异动,心中微悸。 产生感应的那个方向是——新朝。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自然也知晓了当下新朝西南地区爆发的人妖大战,却根本不敢生有半分窥探之心。 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奈何,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这个世界上,弱小便是原罪,于大国夹隙间辗转腾挪已是耗尽心力,更多来自于高位者的操弄更是令贫弱之国难以防范。 唉~ 大气外层战场,法界之中。 朱洪与虞晋年前后站位,将宋怀真护在当中,防备来自于妖王元元子的袭击。 但是在法界中,元元子甚至可以做到低消耗、高频次地虚空挪移,其三人可能面临的攻击也来自于四面八方。 元元子正是如此做的。 不同于此世多数大妖的选择,元元子的化形真形乃是人族道体,自然的,他惯用的手段也多类似人族修士。 是剑。 铸白骨为剑,他,也是一头剑猿。 身处巴蜀之地,蜀山一脉道统昌盛,本土的多数修行流派大都同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当初他于人类社会中学法的那一处流派中,传承的亦有蜀山炼剑之法。 他学会了。 而铸成他手中这柄白骨法剑的尸骸,正源自于当初庇护他在横断山脉中安居下来的那位老一辈大妖。 这便是他,元元子。 妖力贯通法剑,虚空中法界之力纵横,压制了人族三位法境的感知。 下一瞬,元元子已经出现在宋怀真的正上方。 瞬杀一剑。 朱洪与虞晋年虽然在最后时刻反应过来,气血之力化实,形成坚韧的屏障阻挡在宋怀真与元元子之间。但这层屏障在妖王之剑下,只似热刀入黄油,几无半分阻隔之效。 宋怀真尚在压制体内的反噬之力,法力运转迟滞,自然也是做不出即时的应对的。但也不需要他来应对,比他更快的是他炼成的那具白虎炼尸,心意相通之下,先一步阻挡在了元元子身前,直面这白骨森森的一剑。 元元子眼中未见半点犹疑,选择一剑贯穿炼尸,再直取宋怀真。 法境级数的炼尸同样挡不得剑锋分毫,似无厚入有间,最以妖躯坚固见长的法境妖尸已是被这一剑斩断,铭刻于其身躯上的无数符文溃散,灵气与煞气爆裂,生成一股小型的元气风暴。 按理来说,此等小型元气风暴当奈何元元子这等妖王大能分毫,但元元子在接触到这股风暴后却是遽然变色,立时一个瞬移,闪避出千丈开外。 “气运反噬?!” 森寒的话语自这位新晋天命妖王口中吐出,虽是疑问,却万分肯定。 宋怀真已是初步压制住了国运反噬,闻言一笑,应道:“玩弄气运者,终将为气运反噬。我是如此,妖王看来也难能免俗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天命法界之内,元气呼啸,似是象征着此界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一妖三人对峙而立,战局又滑向了不可知的方向。 第182章 合战妖王 妖王元元子的谋算,先胜后败,说到底,还是人族镇世下,此世妖族的底蕴有些浅薄了。 妖族的确可以自血脉中传承一些远古、太古乃至太古前的大妖妖王的知识,但一代代的损耗下来,也缺失了太多。 往昔,元元子身为大妖之时,为了所谓的“平衡”,默许了白绝大妖逼迫百晟大妖将其嫡系后裔、大妖之资的百战送入妖都中统筹祭祀仪轨一事。 那时的他如何也想不到,其中的风险后患竟是人族中有秘法可以借百战与横断妖族深度勾连的气运,反过来影响到他这位横断之主。 当他亲手“斩杀”了百战的炼尸之身,亦即亲手斩断了百战同横断妖族之间的气运联系。被宋怀真祭炼过的炼尸更是加料甚多,汹涌的反噬随之到来,并不比宋怀真承受的安国国运反噬来得稍轻。 但是,元元子乃是天命,是横断妖族的天命。纵然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大亏,回过神来,还是以自身的妖族天命镇压下了这波气运的反噬。 他乃横断妖族之主,在他所亲自构建的横断妖族社会伦理关系中处于最顶层,又岂会轻易被底下妖族给“下克上”了。 于是,属于元元子的反击随之而来。 骨剑森森,剑气汹汹。 瞬移!闪现! 一道虚幻的大妖身影随着他身形消失后的再度出现,如影随形跟随而来——这是被他炼化在骨剑之上的大妖残魂,亦是骨剑所属的原身。 一头七彩绚烂的鹿灵奔走在法界之中,呦呦鹿鸣响彻虚空,只是原本当是清越悠扬的鹿鸣之声在此际的人族三位法境听来,无异于地狱中来的索命之音。 横断山脉前代妖主——麓七。 虞晋年当然识得这位百多年前的大敌,大刀横空,刀意纵横,准确格挡下了元元子骨剑进剑的路数。 朱洪则是使出了自身的武道神通——无尽藏。 见神武者明悟“天无尽藏、地无尽藏、人亦无尽藏”的道路之后,通过挖掘自身的穴窍神藏乃可步入武道宗师之境。但这却远不是终点,相反,仅仅是武道宗师修行之道的起点。 朱洪晋入神通大宗师之境后,更是深度挖掘了自身穴窍神藏,勾连了周身100多个大穴窍,开发出了此式神通。 人之一身,共有365个大穴窍,每一处穴窍皆为一处无尽藏,与人性命相关。其余微毫穴窍更是数不胜数。关于这个数目,佛说有八万四千,《易》言共十二万九千六百,未有确数,便是当今的修行界对此,仍是没能达成共识。 大抵,不同的人之间还有有差异。 朱洪此际身上的百多处大穴窍闪耀,无数小穴窍生辉——神通神通,无尽藏! 神鬼齐喑。 法界中嘈杂嘶鸣的鹿鸣之声就此消散,纵然化作了骨剑残魂的麓七的鹿灵之身有着神出鬼没之能,可以在法界之中虚空穿梭,在这招全图炮的波及之下亦不得不暂避其锋,重新遁回了骨剑之中。 法界震荡,朱洪不愧为新朝当今的武道第一人,以神通之境便可撼动妖王大能的天命法界。 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法界虚空微微震颤,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而虞晋年在独对元元子时,无疑是被全面碾压的。 人刀合一,灌注了虞晋年一身精气神的大刀便是他本身,大刀同元元子骨剑的对撞,每一下都会被崩散出虞晋年大量的精元。 法界之中,妖氛遍布,这些被震散的精元很快便被污染,不复可回收利用,也让虞晋年陷入到了愈战愈弱的尴尬境地。 宋怀真则只能于一旁观战,此时对于他而言,能保护好自己不给二人添乱便算完成了任务。 朱洪觉察到了战局不对,也不再尝试破开这重天命法界。 神通再起,与虞晋年一道合战妖王。 武道神通——洪武大手印! 这是糅合了天荒佛教与新朝武道之精髓而创出了一式神通,伴随朱洪少年成名一路走到而今的大宗师之境。 “大”,即佛教的大心大愿,是“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慈悲精神; “手”,代表入世以及诸多缘起和现象,代表佛教的利众精神; 这两者终归于“印”,超越终极。 “大手印”的精义又共同注解了“洪武”二字——洪武者,武道洪流也;洪武者,朱洪是也! 朱洪的洪武大手印早已超脱了天荒佛教的藩篱,自开了一番机杼,凝聚他武道意志所打出的这一记神通也令元元子亦不得不严阵以待。 剑生万法。 重重法意在元元子的挥剑中浮现,有尸山血海,有白骨成堆,满目疮痍,天地怆然。 元元子行吟而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王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 属于朱洪的武道洪流涛涛席卷而过,冲散了元元子剑下营造的苍凉世界,却也在对方的消磨下渐近于无。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你是人么?妖就是妖,谈何为人?”朱洪一击无果,并无气馁,气势如虹,劲气如椽,神通不绝,继续轰向了元元子。 元元子虚空画圆,一股太极的意境浮现,将朱洪的拳劲通通导向了这片虚空之外。再是强横的拳劲对于偌大的虚空而言,便也微不足道了。 朱洪见状,目光微寒:“你还有脸用‘剑阁’的传承?” 没错,此前收留元元子却又为对方所灭门的道门小流派的名字,就是剑阁。至今,这个流派都未能再续,只余其原本的驻地——剑门关依旧耸立,作蜀北之屏障,扼两川之咽喉。 元元子脸上不见丝毫愧色:“我自为剑阁最后之传人,用剑阁传承,有何不可?” “无耻之尤!”得了朱洪协助,虞晋年得以缓过气来,重整了状态,亦是攻将上前。对于这位新晋妖王的言行,已是懒得再多置喙了,言语上讲不通的道理,终归还得落到手上、刀上。 两大神通大宗师共战天命妖王。 便是新朝传承普遍优于妖族,这一重大境界的差距亦难被逾越。 妖族天命,新朝练气元神天人,武道天意武圣,文道天心亚圣,心学天理之境……这重境界无不涉及到一个“天”字。 其在世可称大能之尊,亦代表了,自此与从前天差地别,宛若天人之分。 接连的对拼之下,首先支撑不住的便是虞晋年,纵然其已经开辟了周身300多个大穴窍,境界上犹胜朱洪,但是年老力衰,久战之下却难支持,不得已只能退居了二线,将直面妖王的压力大都交给朱洪来面对。 好在,元元子事先为宋怀真的一手气运反噬所影响,至今尚未完全消弭后患,眼下并不敢肆无忌惮地爆发,这才给了二位大宗师如今仍能被温水煮青蛙的待遇。 虽然,被温水慢慢熬煮的青蛙,最终也还是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但这是青蛙的命运,又怎可能是堂堂神通大宗师的命运? 人定,可以胜天! 战场二线,虞晋年击破了逸散的交手余波,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披荆斩棘的朱洪,心中感慨万千。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不知不觉之间,后辈武者们早已后来居上,但真就如此只能庇托于后辈先达的羽翼之下了么? 他,虞晋年,不甘心啊! 第183章 玄关一窍 心意随风起,风平无止息。 何谓心性? 曰:“心性之意,譬犹沤水。水本至清,有感沤起风浪,浑浊不能监理,风浪息时,水澄沤止。” 是所谓:水即是沤,沤即是水。 由是言之:心即性用,性即心体,体用俱忘,全真而已。 但是现在,虞晋年忘不了,所以他的心潮澎湃。 生于明末,证道宗师于新朝,风霜扑面已成寻常,再回望,不过是些许波澜而已。 虞晋年今时已是两百七十多的寿数,他能够预感,自己的大限便也在这十几二十年间。 超凡大世正在到来,他却再见不到,如此,又怎能不遗憾呢? 与其碌碌而终,不如奋力一搏。 这位大宗师作出了同另两处战场的同袍同样的抉择——燃烧自己,照亮前路。 大宗师通往武圣的这道天堑,名为玄关一窍,新朝至今二百多年,仍未曾有人迈过。 玄关一窍,一窍通则百窍通。 它是周身365个大穴窍之外的第366个周天穴窍,也是一身总要之关。理论上,只要开启了玄关一窍,周身其余365大穴窍皆会洞开。由是,升华拳意以至于无极,天意武圣之境可成。 而在实际当中,万古以来,能以玄关一窍带动周天穴窍开辟的少之又少。多数都是完成了自身周天穴窍的开辟后方才着手于玄关一窍。 玄关一窍不同于周天穴窍,且不论开启了,便是找寻,也是千难万难。是所谓: 玄关窍假在其中,无形无象亦无穷。今人若指其安处,便隔千山几万重。若人指点心肝脾肺肾不着处,却欲虚处巧捏一窍,其言终矣,着一处,却非终矣。 每个人的玄关一窍之于其本人而言,所在的位置皆不相同,并没有一个固定的位置。 但是对于此窍的测量方法却是通用的,各家各派之间,关于如何测量玄关一窍之所在的法门也是都是其埋藏最深的不传之秘。便是在而今新朝开放交流的修行大环境下,各派修行者们对此也大都讳莫如深。 虞晋年之传承中,自也有着关于如何测量自身玄关一窍的法门,尚算高明,却仍是未能帮助他找寻到这冥冥中的一窍。 且这找寻到的概率,随着其身体气血的枯萎与衰败,还将持续降低。 是以,他现在也不愿再等下去了,宁肯行险一搏,便是失败,也算证一个烟花绚烂、不负此生。 由神通大宗师之境至天意武圣之境,中间有两大难关:一为玄关一窍通百窍,二为武道意志实质化。 第二点,虞晋年两百多年的修持,早已达成。但第一点,他如今也只堪堪开辟了三百三十多处的大穴窍,距离周天圆满尚有一段距离,更遑论借周天圆满的共振通感找到玄关一窍的所在了。 因而,虞晋年此时便唯有激发身体神藏的潜力,让气血化为柴薪,点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星空宇宙中,天命法界在收缩,这是元元子妖王欲行那瓮中捉鳖之事,压缩三位法境的活动空间,继而一举拿下。 但当虞晋年点燃了体内神藏之火,耀目的火光不仅照得他的周身穴窍纤毫毕现,同样耀亮了外界虚空。 这光芒宛若实质,放射向四面八方,收缩的天命法界在此光照之下,竟是被一点点撑开,其中的天命之力被一点点消磨,对于三人的压制也是削弱了许多。 “晋年道兄!”宋怀真轻呼一声。 他当然知道对方现在的行为代表的意义。 虞晋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作长歌而吟道:“百年抱一行圆满,独步翔鸾归大洞。吾今欲证圣贤道,洗耳暝心存一定。莫待血虚气散飞,他时赴死甘心尽。玄机备细剖心传,武道人人早精进!” 歌罢,血气如虹,由他身体绽放,冲霄而上,法界震荡,便是正在交手的元元子与朱洪都不得不暂且罢手休战。 朱洪看着这道气血光柱,面露一缕忧色,却并未多言,只是守护在虞晋年身侧,为其护法。 元元子看着这位与自己为邻了百多年的武者,眸中神光转动,思绪万千。 他对于虞晋年这位老朋友的身体及修为进境状况再清楚不过,对方眼下周天穴窍都尚未圆满,如此贸然冲击新朝武道的天意武圣之境,无异于蚍蜉撼树。 然而,纵使只是一介蚍蜉,也有那问道无极的决心! 虞晋年燃烧自我的冲关下,其周身的365 处大穴窍若星辰闪烁,勾连出一幅周天星辰图。其中,璀璨闪耀的有330多处,剩余三十处则稍显暗淡——这是他此前未能开辟的穴窍。 这些暗淡的穴窍星辰在此刻被牵引而出,虞晋年磅礴涌动的气血之力便在自身实质化的武道意志的辅助下对其发起了冲击。 一冲而破,一个个穴窍被点亮,周天星辰图现于体表,投影虚空,更接引了无边星力,灌注而来。浩荡的宇宙星力奔涌如潮,自外对元元子的天命法界发起了冲击。 宇宙之力无穷,便是妖王之属也难能抗衡,相持不过片刻,天命法界便轰然告破,浓郁的星辉之力充斥此间寰宇,助益着虞晋年的突破。 元元子闷哼一声,显然也是未曾料到这一手,吃了个闷亏,不得不抓紧时间调息伤势,暂也顾不得干扰自家这位邻居的突破。 且在他心中,对方大概率也是不成的。 血光与星光并作,天意与我意磋磨。 困苦虞晋年数十载的剩余穴窍在此际夐然洞开,周天365处大穴,此时完备矣! 但这只是开始,是他燃烧自我换来的刹那光辉,若不能洞开玄关一窍,便也只是水月镜花的辉煌罢了。 朱洪在为虞晋年护法的同时,也在观摩吸收着这位武道先行者的突破经验。毕竟,此时的他也就洞开了两百多处的穴窍罢了,只是天赋才情,令他具备了超人一截的强横战力。 “玄关一窍者,即心中之心是也。其心非肉心,乃心中之主宰,一身万事之神也。其神者,无形无相,非有非无也.人能无私之时,便是玄关一窍,才有一毫私欲,不是也。” 周天星辰图遮蔽了苍穹星空,同虞晋年体内点亮的365处大穴窍遥相呼应,隐约间,一处玄之又玄的穴窍在两者的共同牵引下缓缓浮现。无数的感悟浮现于虞晋年的心中,他没有半点保留,通通分享了出来。 朱洪闻言,有感而发:“程子曰:不偏不倚之谓中,才有偏倚便不中也。” 宋怀真虽修行的不是武道,却也有自己的一番感悟。万法相通,殊途同归,说道:“杏林石真人曰:身里有玄机,心中无垢尘。大抵如是了吧。” 属于虞晋年的玄关一窍不在身内,亦不在身外,是在身内,亦在身外。 这是一种分外矛盾的观感,旁人根本无从揣测,境界不至,更如同水中观花。 但在虞晋年自己的眼中、心中,终于被牵引而出的玄关一窍确是真实不虚的。它的确不在身内也不在身外,不在心内也不在心外——它在心中、在身中;在心外,在身外——无处在、无处不在! 唯有实质化的武道意志才是打开此窍的钥匙。 于是,刀意冲霄,入于心中,出于心外。 只此一刀,斩破闭合的玄关门户。 “轰隆隆~” 天地轰鸣,交响共振,回荡于此间三人一妖的心头。代表着有人正在侵夺天机,与天争命。 元元子心思百转,见此亦不免有些惴惴:不会真叫虞晋年这个老家伙老树发新芽,给成了吧? 朱洪与宋怀真则是一瞬不眨地盯着虞晋年,期待着这位暮年大宗师逆天改命之壮举。 横道舞苍穹,长歌朗太空。 虞晋年口中绽放道歌缥缈:“玄关一窍,万事之宗,动交于物,静养在中。不无不有,非色非空,凝然湛定,气息流通……” 莫名的,朱洪从中竟听出了几分英雄末路的悲戚。 这—— 还是不成么? 天音消退,星图黯淡,无尽虚空中接引而来的星力开始溃散,便是虞晋年体表闪烁的周天穴窍亦开始收敛了光芒。 刀意难以为继,洞开的玄关门户开始缓缓闭合,宣告了这位新朝大宗师的功败垂成。 燃尽自我,方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终究还是不成啊。 虞晋年睁开了双眸,枯涸的气血与心意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这,便是人之将死么? 虚空中,呼应周天穴窍而生的星图已然消散,唯余残留的些许星力证明了此间曾接引来宇宙星辰之辉的光顾。 已经尽己所能了,剩下的,我道不成,诚天意也! 虞晋年不由想到了此前惊蛰时同宋怀真论述天意的场景。 大衍之数有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唯余遁去的一。元元子为首的横断妖族抓住了,自己,却没能抓住。 天道在人,却不在我啊! 虞晋年怅惘一叹,一切的感怀,却也只能消散于虚空。 (关于玄关一窍的描述引用自《悟玄篇》。至此,这场人妖之间的战斗也写了十好几章将要进入尾声,还有梅天人的三清化身的三处战场没写到。宝子们是看厌了想要一笔带过还是希望继续详写呢?) 第184章 梅昭明镇圣灵于此 “洪武,怀真,我先走一步,可惜了,未能随诸位看到克定横断的这一幕。” 冲关失败,寿元枯竭,对此早有预料的虞晋年也没有更多的悲戚。 求道而死,死得其所。 在彻底告别这个超凡大世之前,便让自己为这个国家、为诸位同道,再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吧。 “晋年道兄!” 朱洪与宋怀真一阵惊呼,却也唤不回这位神通大宗师的心意。 “破精绝脉!” 武者,唯有死在战斗的路上。 生机耗尽,虞晋年枯槁身形仿佛下一刻便要灰飞烟灭。但在他的压榨之下,自绝周身周天穴窍,人身神藏中的余晖被全部激发。 精元灌体,经脉寸断。 这是一位武者最后的挽歌。 痛!痛!痛! 但身体上的痛楚又如何比得上心灵的苦痛,前途无路,唯死而已。 长刀利天,斩破虚空。 凝聚虞晋年此生最后意志的一刀绽放出绚烂的刀芒,一往无前。 元元子面色凝重,天命之力环绕周身,骨剑凌空,截下了这位老邻居的垂死一击。 刀剑碰撞,虚空湮灭。 狂暴的力量交织着虞晋年的实质刀意、元元子的天命法理,将周遭一切物质能量全部碾碎、撕裂、排空。 万物真空。 强横的冲击波将朱洪与宋怀真推出了数十里开外,等到尘埃落定,碰撞原点再不见大宗师虞晋年的身影。 元元子立于虚空,似乎并未受到何种伤势,依旧白衣出尘的模样,右手持剑,左手持刀。 剑,是他的白骨剑;刀,是虞晋年的随身长刀。 但此时,这柄曾饱饮过横断大妖鲜血的长刀已是断作了两截,断裂的刀身灵性残存,在宿敌妖王手中挣扎着想要脱离,却怎样也做不到。 而元元子右手所持的骨剑之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开始蔓延,最终轰然破碎,化作了粉尘,消散于太空。 虚空中,一声呦呦鹿鸣响彻,似凄厉,更似解脱。 元元子立身不动,神色晦明不定,令人把握不准其时状态。 “晋年道兄啊~” 两声叹息,朱洪与宋怀真面露悲戚。 缘道生,缘道死。 生来不着一物,死后不留一尘。 这便是一位最虔诚的求道者的一生。 星空之下,两人一妖相对而立,两相对峙。 敌不动,我不动。 大气外层,战局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 巨擘大能们有属于他们的战斗,小人物亦有自己的战场。 自横断山脉而来,纵使兽潮先后遭受了天之都的炮火洗地与黄平道人的剑气风暴的双重打击,被掐断了酝酿的进程。 却仍有诸多漏网之鱼幸存下来后,不但没有选择退回横断山脉,反倒继续朝着妖都所在潜行而来。 被人族压制两百年,不是每个妖族都能甘心于当下这种环境的。长久年岁被元元子制定的横断规则所剥削,他们也需要一个释放的窗口。 适逢今夜妖都人族大劫,血光冲天,对于这些不安分的妖族而言,正是大肆进补人族血食、解放自身妖性的时机。 人,为万灵之长。食人,对于某些妖族而言,实在是一件更胜过自己辛苦食煞无数倍的修行捷径。 面对这些化整为零的妖类,天之都与妖都方面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手段,只能加紧调配了警备力量,同时调动民间修行者来进行共同防范。 当前的第一要务仍是救灾救援,些许妖乱,也只能尽可能去扑灭了。至于在此过程中伤亡的人民,灾难之下,谁又不是草芥呢?唯有听天由命。 温言也接收到了来自官方的通知,前往协助剿灭零星的妖族入侵。 月色中,夜幕下,所有人都在为抗击横断之劫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 月球之上。 梅昭明牵引着囚禁了自己与圣灵的大道牢笼终于来到了月球,并降临在了月球的背面。 在源-月系统长期的演化过程中,源星和月球之间的潮汐力使月球的自转逐渐减缓,最终导致月球被源星潮汐锁定,此后月球总是以同一面朝向着源星。 从源星上始终不能完全看见月球的另一面(背面仅有18%可因天秤动和视差而被观测),因此被称为月球背面。 巨擘大能层面的交手,完全可以紊乱此世科技的任何波与场,形成一片片观测的空洞。 当梅昭明携大道牢笼坠落于月背,强大冲击力亦是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地震。 构成了大道牢笼的双方道理的平衡也在此时被打破,属于月球的星球之力加入到双方力量的角逐勾缠之中,也成为了解套的关键。 梅昭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契机,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 大道牢笼,破! 于无声处听取惊雷。 汹涌的元气潮汐淹没了二者所处的撞击坑洞。 梅昭明无疑是会水的那一个,第一时间便脱离了元气潮汐的浪潮,圣灵紧随其后,亦不遑多让。 看似局面又回到了开始,但梅昭明在这段时间同圣灵的拉扯之间早已洞穿了对方的本质。此时,便是使出胜负手的时刻。 “封天!” “镇地!” “锁灵!” 接连三道古老的吟唱自梅昭明口中发出。 虚空成符,大道横空。 他不是符箓派的修士,但此时画符的本事又何止胜过正统的正一道修士不知多少筹。修行至此世之终点,一法通、万法通,一应神通道法,不过信手拈来。 严格来说,月球也可以称得上是新朝修士的半个主场了。 属于新朝的月球前进基地经过几十年的扩建,早已形成了一座小型城市的规模,其中居住着数以万计的科研、后勤人员。 若说新朝科技的巅峰体现,第一无疑是天之都,排在第二的,新朝月球前进基地,当仁不让。 依托于此,还有一批接着一批的修行者登上了月球,并先发一筹地勘探了月球的环境,在其上的各处灵力地脉节点都打上了属于自家的标签。 短时间内,或许无用,但这种潜移默化的手段,讲求的就是一个来日方长。 此时,梅昭明动用天人手段,行那封天镇地锁灵之事,冥冥中便有来自于月球星球本身的伟力被调用。 法则如链,一层层困锁住了圣灵的身形。 相同的手段,初见面时圣灵便是以言出法随之法想要如此束缚住梅昭明,但却没能做到。 那梅昭明呢? 锁链横空,圣灵神力激荡,欲要崩碎这道法则之链,却难以做到。退而求其次,祂便想要迫开锁链的困锁之势,奈何,还是被一点一点压迫了空间,束缚而来。 觉察到情况不对,圣灵眼中闪过一缕决绝,便欲自绝于此——祂乃是信仰造化,圣神教信仰不灭,则祂亦不灭。便是今日葬身于此,花费些时间,总也可以重新归来的。 梅昭明却哪能容他就这般轻易走脱,洞彻了其根底后,防备的就是他这一手。 三道符箓由虚化实。 “封天”封锁了天穹,“镇地”符镇压的大地,最后的“锁灵”符直接印在了圣灵身上,锁的便是这位圣神教的圣灵。 作为灵境级数的大能,便是自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圣灵刚鼓荡的自绝之力在这道“锁灵”符的压制下瞬息平息。 “你……”圣灵还待说些什么。 梅昭明却根本不给对手半点机会,配合着此间弥散的广寒星力,虚空成阵。 “封天”、“镇地”、“锁灵”三张符箓闪烁起璀璨的道光,周遭虚空,一层盈盈的光芒亮起,这是经由月球转化大日喷薄的元气后诞生的最原初的月华之力。 “封天镇地锁灵大阵,成!” 一声道音响彻四宇。 音落,此地毫光万丈,照破大千,绽放的光芒直欲与大日争辉。 圣灵便纵有千言万语,无尽手段也只能淹没于这重光芒之下,悄无声息。 浓郁的道韵将此处空间隔绝,隐约有了几分自成一方天地的气象。 检查了一番无误,梅昭明这才放下心来。 一番施为,封印了强敌,纵是他的天人元神,也有些吃不消。但此时,仍不是他休息的时候,源星那边,还等着他去打扫收场。 化虹而遁,此间再无梅昭明的痕迹。唯有留下的一处深坑与不散的道韵,向世人诉说着此地刚发生过的一场天人之决。 等到前来查探的新朝月球前进基地修行者赶到时,只见此间道韵隐没,虚空闭锁。他以自身心神进行触碰,一道镇压寰宇的人声突兀地出现于其心中——梅昭明镇圣灵于此! 第185章 大势难为 夜未央,月阑干。 法境乃至灵境级数巨擘大能的交手快则在一瞬之间,慢则可以旷日持久,数以年计。 大气外层的战场。 元元子本是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但先是宋怀真的给他来了记气运反噬,而后又有虞晋年强行冲关晋升天意武圣,虽是失败,却也破了他的天命法界,还拼掉了他的白骨法剑。 这些当然都不足以令他动容,左右不过多费些功夫而已。让他驻足的是他同样通过气运的联系,知晓了白绝大妖的死讯。 天命镇压之下,这点气运的波澜对他并无甚影响,但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却是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明明已经谋算周全,举事之后却还是妖算不如人算,或者说是——天算。 天命在示警。 原本光明灿烂的前路在此时仿佛被蒙上了一重厚重的乌云,元元子看着面前的两位人族法境,通过他们的身形,他似是看到了二人身后千千万万个人族矗立的身影。 还有……那道威压这方世界的天人大能。 而反观自身,却是形单影孤。 有感于大势难为,趁着眼下仍占据了主动态势,且还送葬了新朝的一尊武道神通大宗师,元元子便打算见好就收了。 再深深看了面前的朱洪与宋怀真一眼,元元子不带半点犹豫,已是朝着横断山脉之所在回返,中点,还要带上百晟大妖。 朱洪与宋怀真自不能放任元元子妖王在自己二人手中走脱,只得紧跟着缀于其身后。 一路飞驰,电光带火花。 三道身形穿行于源星大气层中,仿佛陨石坠落,震爆云霄。 中间层中,百晟大妖正同人族三位法境对峙。 纵使有了陆澄这位新晋心学诸子的生力军加入,于猝不及防下击破了百晟大妖的伥傀助力,但囿于护持任登峰这位油尽灯枯的新晋武宗的需要,他和元颖真人二人仍是处于守势。 在浅浅试探过后,百晟大妖发现仅凭一己之力,很难拿下面前的三人,便也只能作罢。 反正已经重创了任登峰这个敢于视自己为磨刀石的胆大包天的人族,其便是成功晋升了武宗也不过是残败之躯,不足为虑。 外加他此前自己的的消耗也是颇多,便默认了当下维持均势,互相制衡的局面。 白绝大妖那边靠不住,总不至于元元子老大晋入天命妖王了也会掉链子吧。 对于对方曾伙同白绝大妖威逼自己放弃了自家一脉的大妖种子百战一事,他当然不可能轻易便释怀——奈何,天命在彼。 天命啊,天命。 百晟大妖一时陷入了沉思。 正常而言,化形境大妖,纵使不修心性,轻易当也不会有太多的杂乱思绪,今日百晟大妖却频频陷入各种念头的侵扰之中,虽皆是出于有因,却也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猛然意识到这点后,百晟大妖看向人族三位法境的目光愈发犹疑。 此时,高天之上,三道流光正破空而来,身形渐渐清晰。 百晟大妖认出来了,为首的正是妖王元元子。 陆澄几人看着妖王身后的两道遁光,心下皆是一沉。此前抗手妖王的乃是新朝三法境,而今却只得二人归来,莫不是…… 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陆澄与元颖真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全神戒备。 这是——战局的转机到来? 百晟大妖还道是元元子那边成功破局了,此番优势在我,便悍然主动发起了攻势,将陆澄三人拖入了战端,好方便之后元元子入场收割。 陆澄三人,或者说是陆澄与元颖真人护持着任登峰被迫迎战。 但出乎在场四者预料的是,明明是大利妖族一方的局面,元元子妖王降临后却并未趁热打铁地扩大战果,反而以自身妖力裹住了百晟大妖后就向着横断山脉方向飞去。 只留下了陆澄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妖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对方只要略微出手,便可以配合百晟大妖打个时间,在朱洪二人到来之前重创甚至杀伤他们三人。 朱洪与宋怀真的遁光姗姗来迟,汇合了陆澄三人。但是他们二人对于元元子的行径同样不明所以。 不解的还有百晟大妖。 当他问出了所有人共同的疑惑后,元元子已是带着他飞临至横断山脉上空。 抬头看了眼深沉的夜空,元元子叹道:“天命已去,大势难为,如之奈何。” 百晟大妖:??? 就在其想要再问时,一股的强横气机自天外浩荡而来——天人梅昭明! 这一刻,不止是他,人族的诸位法境皆是了然,原来这才是元元子这位横断妖王迫不及待跑路的缘由。 百晟大妖感受着这股同为灵境,却远胜自家妖王的天人气机,目光悠悠飘向了元元子:“那圣神教圣灵,这便败了?” 元元子神情凝重:“虽然难以接受,大抵确是如此了。” 百晟大妖哂然一笑:“枉圣神教那边当初吹得天花乱坠,结果还是和白国的科迈恩一样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新朝梅昭明,毕竟是天下第一人啊……” 元元子的声音轻若无闻:“是啊,毕竟是天下第一啊……” 百晟大妖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戚戚然:“那白绝?” 元元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唯余一声叹息:“唉~” …… 梅昭明降临于朱洪五人跟前,气机煌煌若大日横空,与皓月同辉,覆压天地。这是他镇压下圣灵后难能抑制的大道外显,连收敛自身气势都有些勉强了。 即便如此,他仍是天下第一,是可以让同为灵境大能的新晋妖王元元子望风而逃的无双无对的元神天人。 朱洪几人都是法境之尊,也不至于承受不住他的天人威压。就是状态最差的任登峰,此时显得面色更差了而已。 注意到这位重伤号,梅昭明神识扫过,不禁皱了皱眉。 心意所至,一道菁纯的法力被渡入了任登峰体内,代替元颖真人的法力维系着他生理机能的运转。继而,才开口道:“你之伤患,不在内伤,亦不在外伤,乃是强行冲关又压榨尽了潜能,内焦外困后的本源枯竭。此症,药石无医。” 闻言,在场几人俱是面色一变。 任登峰注意到几人的神色,却是洒然一笑,对此,他自是早有自知。眼下,梅昭明这位天下第一人的断语更是为自己的身体状况判了一个死刑,emm,更确切的说是死缓。 但那又何妨呢? 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来,见证过了武道宗师的风景,自己还能以此残躯苟活,还是自己赚了才是。 他的目光扫过几人,最终定格在老师朱洪身上,露出了真挚而明朗的笑容,似乎还有着那么一丢丢的小骄傲:“老师,这回,我可是没再谨慎了呢!” 朱洪看着自己最杰出的弟子萎靡着强笑的貌容,不禁也是感慨万千。是啊,你是不再谨慎了,像一个武者一样迎难而上了,但这回,老师却多希望你能再谨慎一次啊…… 太多太多的话,朱洪没有诉诸于口,但是四目相对之间,师徒二人皆已明了。 朱洪重重地拍了拍任登峰的肩膀,直把自家这位百多岁的徒弟拍得龇牙咧嘴。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任登峰是如此,黄平道人是如此,虞晋年也是如此。 正是有着这样一批又一批的人族精英前赴后继、不惜此身,属于人族的、属于新朝的大势才能这般万古绵延。 这便是妖王元元子所感受到——大势难为。 第186章 元始绝运 一众人族巨擘大能所立的虚空,天际忽有一道清灵的元气飘来,无半点阻隔地没入了梅昭明的身体。 梅昭明的神色一动,这是自身施展的一气化三清法后归来的属于玉清元始天尊的那道气。 从中,他也了解到了玉清战场处的始末。 话说元始道人面对的乃是以澳麟洲之主科摩多为首的陆上妖族以及潜在的无尽洋海族的诸位大妖组成的联盟。 只是,拥有了以高打低的境界优势,元始道人直接就是上来就莽、先发制人,降临后便选择了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些妖族的妄想。 妖族的妖王之境名为【天命】,那便彻底断绝了此地妖族的天命,让不论是眼下的科摩多还是未来可能的出现科摩少都没有能可以晋升天命妖王的依凭。 气运之道,玄之又玄。 万法归元,存诸一心。 欲行那破灭妖族天命之事,自然不可能在无声无息间完成。更遑论,元始道人的胃口来得那叫一个大,不仅要破灭澳麟洲一洲之地的妖族天命,连带着,还要将偌大的无尽洋妖族的天命也一同破去。 有理由相信,若非实在力有不逮,这位道人恐怕还想将整个源星的妖族天命都给破去了。 这般手段,已是不死不休了。纵然科摩多在元始道人初降临时有意暂避其锋,此时却也只能迎难而上,一同被迫裹挟了还有无尽洋的海族四位大妖。 战,为了妖族的天命,为了他们自己的明天而战! 大妖真形,神通道法,法器神兵…… 眼花缭乱的手段在此刻澳麟洲的海滨之地纷纷上演,一场人妖之间的殊死搏斗正在开展。 或者说,是群妖在做殊死一搏,而那道人则是在自顾自完成着自己的仪轨。 无关乎对错,不过是各有立场罢了。 本来灵境与法境之间的差距当不至于这么大的,何况元始道人也不过是梅天人的三清化身之一罢了,不可能拥有可以独抗八尊大妖尤其是其中还有澳麟之主与无尽洋之主这样的巅峰大妖存在的阵容的能力。 但是,元始道人有一个称谓——诸果之因。 延伸开来便是其一项神通——不沾因果。 神通施展,元始道人遁出了因果之外,故而这些个海陆大妖在无法破解元始道人这一式神通的情况下,所有的攻击都无法作用到道人身上,也就不存在道人是否有能力独抗这个梦幻阵容的攻击的讨论了。 此种手段也就是一招鲜,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后续对手有了应对经验后便不至于这般抓瞎了。但在首次面对这式神通的海陆大妖们眼中,其确实也可以破解,却需要时间,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于是,赶在了神通被破解之前,元始道人终于还是完成了自己的灭运仪轨——引此世人族大运为刃,对着此大洲的妖族气运行那绝灭一击。 大势碾压! 澳麟洲的妖族气运毫无半点反抗之力便被碾压至破碎,斩裂成无数的碎片。 “咔嚓!咔嚓!” 此际,澳麟洲无数妖族的心中同时响起了阵阵碎裂的声音——属于他们的天命,在这一刹那,不复存在了。 “不——” 科摩多发出了一声凄厉决绝的怒吼,距离天命妖王之境不过一线之隔,甚至已经开始接引天命入身的他对于此际发生的一切有着最切身入骨的体会。 些微已经凝成的天命轰然湮灭,此方天地之间再无妖族天命存在,原本诞生哺育了自己的这片大陆在他的感知中也变得陌生了起来,似乎是——不再钟意于妖族了…… “这怎么能够!!!” 天命、气运、血脉……各种后患同一时间在科摩多体内爆发,一下子便重创了他,令他只能做这败犬之吠。 比他情况稍好的是澳麟洲的其余三位大妖——他们同此大洲的妖族之运虽然勾连亦深,却也不至于被牵连到损伤根本的程度。 尤其是新晋难得的植物大妖——荆棘成道——花摩罗,她此时甚至还能拥有出手之力,但面对元始道人傲岸的身形,她畏惧了,便佯装同样深受重创的样子,在原地疗养不前。 海族的此番来援的四位大妖中有着吼鲸王这位无尽洋海族共主,化形巅峰大妖! 海族四大妖目睹了澳麟几位大妖的惨状,亦不由心有戚戚。因为,元始道人下一个动手的目标便是对准了无尽洋的海族天命。 “天意如刀,斩!” 人族为此世主角,人族之意即是天意! 斩破了澳麟妖运的气运之刃此时并未破碎,只是刃口上多了几处崩裂的创伤。 元始道人调转刃口,以决然之势斩向了无尽洋的妖族气运。 “吼~” 天翻地覆,骇浪惊空! 天地间仿佛猛地停顿了一刹那,这是来自于无尽洋的怒吼。 作为源星最大的大洋,其中也繁衍生存着数量最多的妖族,其汇聚的妖族气运之力更胜过澳麟洲数倍。 但任是再浓厚的气运之力,在元始道人行秘法而唤出的人族气运之刃的斩击下,亦不过是多撑几息的结局。 天命不敌天数! 无尽洋海族气运,此际告破! 气运反噬汹涌如潮,崩灭了行那灭运之事的人族气运之刃,连带着,作为施法者的元始道人也遭受了重创。 无穷业力因果加诸其身,其维持着的【不沾因果】神通于顷刻间便已告破。 但是,此时的一众大妖们却也都无暇再管他了。 “贼道安敢?!” “给我拦住啊!!” “……” 前一刻还在拼力阻拦着气运之刃斩击的无尽洋大妖们下一刻俱都步了澳麟大妖们的后尘。 血洒苍穹,气运反噬,天命之下,一损俱损。 看着眼前同样被两地妖族之运反击得只剩一口气在喘的元始道人,海陆八位大妖恨不得生食其肉、寝其皮。 眼下,却也不得不先顾好了自身的内伤。 一人八妖,各自恢复。仇人在前,却只能暂且放下。 花摩罗大妖仍旧不敢上前…… 最后,反而是元始道人最先恢复了些许状态。只是,气运反噬之下,他本也是近乎油尽灯枯了。 但,那又何妨? 他不过一届三清化身而已,死便死了,此番做成如此大事,也可谓是死得其所。 压制的伤势再度反复,元始道人闷哼一声,再维持不住自身的存在。 身体开始幻灭,末了,他还不忘冲着一众妖族拱手:“本座元始,今日绝灭澳麟、无尽妖运,因果轮回,诸位日后再见……” 话音未落,道人已是重新化作了一道先天元气返回了梅昭明之所在。 ——这,便是梅天人接收到的关于元始道人所作为的讯息。 (本来是想把三清化身一章写完的,元始道人这里写着写着就写多了,emm,那就这样吧……) 第187章 道德封灵 东海太清化身战场处。 道德道人的劝阻之言自然无法说动此时身着巨神兵而行的科迈恩。 神兵启动,托载着科迈恩御空而行,直到与道德道人平齐的高度。 高达十丈余的巨神兵视角下,千米外的道德道人的身影成了小小的一点,却也同样无比清晰。 曾经脆败于新朝梅昭明元神照影之手的耻辱记忆浮上心头,科迈恩再无更多言语,破限之力激发,链接巨神兵的能量传输系统,带动了这具人间兵器朝着道德道人发动了一往无前的攻势。 一出手便是绝招——吞天灭地七大限! 道德道人摇了摇头,慈祥的面目上满是无奈。大家坐而论道,方乃乐事;打打杀杀,却又何必? 敌人来攻,总也得应战的。 科迈恩是肉体侧的破限者,一身能力基本全集中在物理侧的力量上,但毕竟也到了灵境级数,其内敛的基因质变却也同样令其拥有了破法之能。 道德道人手中书卷翻动,一串串文字跃入虚空,最终组成了一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文字成句,便有虚空隔绝之力生成,包裹道德道人自成一界,不沾万法,自然也包括了科迈恩借由巨神兵增幅后使出的攻击。 七大限,恨无穷! 暗灰色的破法之力由巨神兵手上延展出的刀罡中斩出,在触及到道德道人的结界后却如同油纸伞上滑落的水珠,无法粘黏其上半点。 道德道人则只是在虚空中持卷而笑:“夫唯不争,故无尤。” 巨神兵链接了白国东海舰群的指挥中心,于是,大国重器发动,成组的舰对空导弹呼啸发射,以数倍音速破空命中了道德道人的结界所在。 连串的炮火洗礼,碰撞在空中爆发出猛烈的冲击波,排空百里云层,又在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硕大的蘑菇云。 便是科迈恩驾驶的巨神兵,亦只能在此种饱和的火力攻击下暂时退避。 蘑菇云在生长,长到千米,数十千米,还在继续生长…… 天地齐喑,爆炸轰鸣成了此间的唯一。 当爆炸过后,大气中也充满了狂暴的辐射射线。不散的烟尘还未遮挡重重,阻拦住人们窥视爆炸中心点的目光。 忽而,科迈恩眉头一凝,在巨神兵的超能感知中,爆炸中心处的各种能量反应潮汐已慢慢退去,唯有属于道德道人的这道能量反应依旧活跃且健康。 正当其有意进入其中一探究竟时,于烟尘中传出了道德道人的一句话:“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天地间,一道玄之又玄的门户随着道人的话语自虚空显现。霎时,此间的所有弥散的烟尘与狂暴的射线全部陷入了静止,并被此门所吸摄,导入了不知何处的次元空间。 强大的吸摄之力继而朝着巨神兵作用而去,纵使科迈恩破限之力爆发,百般抵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十丈机械之躯在一点点朝着道人召唤的门户飘去。 不用想也能知道,一旦被这门户关进去了,定是落不得好,科迈恩在反抗,巨神兵也在反抗。 白国舰群眼见得事有不对,指挥官当即又下达了一轮炮火集射的指令。 目标:道德道人! 道德道人幽幽一叹,手中书卷再度翻动,文字飞舞,快速拼出了三句话——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此为——守弱三式。 为天下溪! 为天下谷! 为天下式! 御强守弱,无懈可击。 来自白国舰群的现代火炮攻击的毁灭性威能摧毁不了道德道人的守弱之道,发出的震天咆哮便也成了无能狂怒。 但是白国的指挥官却不信邪,继续下达着饱和式覆盖攻击的命令。 炮火喧天,焰光灼空。 现代化火力硬刚灵境级数的超凡伟力! 场面陷入了僵持…… 事实证明,任何超凡力量都有其承载的上限,双方的拉扯持续了十几分钟,眼见得科迈恩就要被“众妙之门”所关押,期间又吸摄了太多的爆炸余波的众妙之门终于也到了极限。 在科迈恩眼中,这座磅礴浩大的门户的形迹渐渐隐去,最终遁隐于虚无。 吸摄之力消失,科迈恩重获自由。 “唉~” 道德道人摇头叹息,可惜了,功亏一篑。 其实本来祂若说任由炮火爆炸的辐射污染与余波在此方天地肆虐的话,众妙之门当还远不至于达到承载力的上限。 而他选择了消弭战斗给这方天地带来的影响,便相当于是在戴着镣铐战斗。 这无疑是很不容易的,但这便是祂的道念——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此自然虽非彼自然,祂却是也要维护这方天地的自然。 …… 虽是让对方躲过了被封印的一遭,道德真人仍有着自己的后手手段。 手中道德书卷整本飞出,在空中一分为二,最终衍化为“封”、“灵”两个篆字——一如梅昭明于月球上施展的封灵符箓。 成型的封灵符箓无视了物理侧的防御与距离,瞬息之间便已穿过了巨神兵的防护,印在了科迈恩的身体上、并嵌入进对方的基因最底层。 而这,也是对方的力量之源。 封灵符箓,本就是直指对手的力量根源封而禁之的手段。至少,梅昭明开发出来的封灵符箓是这样的。 于是,科迈恩丈许的魁梧身形开始快速萎缩,蜕回了其原本二米多的身高。一身灵境级数的破七限伟力也开始慢慢消退,以至于竟无法支持其继续驾驭巨神兵的需求。 失去了能源供给的巨神兵依照自动返航系统的设计,慢慢飞回了白国舰群的主舰。 看着这一幕,道德道人则并未阻拦。 因为,来自于白国舰群的火力攻击已是再度袭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袭扰,便是好脾气的道德道人,也要倦了! 纵然手上没有了道德书卷,道德道人的一身神通道法依然凌厉,至少面对世俗的巅峰科技手段,不弱分毫。 可是这次,白国指挥官明显看出了道德道人欲要维护此方天地清明的想法,火力武器中夹杂了众多的“脏弹”,其中便包括有三相弹、贫铀弹、钴弹等。 这类脏弹的爆炸范围没有核武器广,但其爆炸产生的核辐射却一点也不比核武器小,白国的一些加料弹头上的污染能力,更胜过核武器。 脏弹被称为放射性炸弹,因为它能够通过空气的传播来进行扩大污染。与其说是脏弹,还不如说是一种可大范围传播核辐射的武器。 其所过之处,严重的可以让地区在几十年乃至数百年内都处于污染当中。这重污染还会随着空气、水流传播,并沉淀于生物基因当中,荼毒无穷。 道德道人自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 呵呵,自己这算是被白国人给拿捏了么…… 只是啊,道之所在,但行无悔。 至于白国众人,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恶果积攒,终究会有对景的一日。眼下一时之强盛固然可以掩盖诸多问题,而强弱之势不可能恒定,今时的压制正是其日后灾殃的根由,且拭目以待吧。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道德道人挥袖拂去空中的飘散的尘埃,更多不可见的放射粒子却仍充斥着这方天地。 白国啊! 深深看了眼白国的舰群,道德道人于虚空中长歌吟道:“荒兮,其未央哉!” 天地之间,风云大作。 这是源自于超凡的清净之风在涤荡此间污染。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累累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 这正是太上的愚人之心。 太上,亦是愚人。 世间修行者,谁人不可做愚人?谁人又终能成愚人? …… 清灵之风吹过天地,吹散了各种污染的粒子。 道德道人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封镇科迈恩后,他本就无甚余力,此时再行这净化之事,已是力有不逮。 但,道唯行之。 敌人、敌国都称不上为敌,修行者最大的敌、乃是自我! 有我则无敌。 梅天人的太清化身——道德道人,自是一位无敌之“人”,所以祂也根本没有将此时似乎覆手可灭的白国舰群当做自己的敌手。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 虚空之间,道韵悠扬。 道德道人化虹而散。 于是,天地有感,风雷相送。 大海无量,翻起滚滚波涛,千百丈的巨浪排空打来,欲要拍碎整片海域。 白国舰群面临这天怒之灾,已是失语,唯有无力地进行祈祷。 舰队中,两名法境级数的破限者也只能勉强维护住自身所在的座驾不被巨浪吞没,剩下的,便也无能为力了。 …… 天地本不仁,万物如刍狗,所谓污染自然也不在其眼中;但是圣人却有情,无别天地有情众生。 于是,以圣人之心上体天心,下接无量有情生灵之心,乃可以引发此天地之杀机,此源自于一切有情众生之杀机。 天翻地覆! 众生之怒! 白国舰群便是倾没于此。 白国,大几百年的浅薄底蕴,纵是四处巧取豪夺,但对于超凡侧的天人手段,到底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啊…… 第188章 灵宝诛神 道德道人是真个化道于天地的,连一点先天元气回归梅昭明本源都做不到。 非如此,祂也做不到接引天人之怒,行那覆灭白国舰群之事。 关于祂这处战场所发生的种种,梅昭明却可以通过天人感知得到更具体的细节,却也只能止于此了。 三清化身的最后一处——上清战场。 灵宝道人vs神竺国神竺教三大主神。 大梵天! 毗湿卢! 湿婆神! 三尊异神道道统传承下的信仰主神在面对灵宝道人降临阻拦时便如临大敌,毕竟,纵然只是梅昭明的三清化身之一的上清灵宝道人,也是实打实的灵境战力。 见面就开大,三尊主神不得不全力应对。 三神合一,是为【梵】。 梵本身代指了古神竺国的一些东西,诸如【梵语】、【梵文】等。 古神竺国梵语中有一个词汇叫做【brahmā】,译作“梵摩”、“婆罗贺摩”、“梵览摩”,意为“清净”、“寂静”,这也被认为是梵的本意。 后来,佛教在古神竺国兴起并占据了统治地位,【梵】即为佛教所占据,从此用来代指一切与佛教有关的事物,如:梵言(佛经);梵境(佛的境界);梵楼(佛教的楼阁);梵磬(佛寺之磬);梵学(佛学)等等。 再后来,风水轮流转,异神入侵源星,古神竺国沦为了异神的牧场。这位异神驱逐了神竺佛教,并将【梵】这个概念一并掠夺,据为己有,自号为【梵】。 自此,【梵】也成了这位异神的专有名词,与释迦之教彻底绝缘。 此时,大梵天、毗湿卢、湿婆神三大主神合一所化之神,正是三神的创始之神、至高神——梵! 虽然三神所化的并非真正的【梵】,却也具备了这尊异神的几分神威,至少,能级上便已经赶上了灵宝道人,稳稳立于灵境大能的层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三】这个数字在一切超凡传承中都是一个特殊的数字,如新朝的“天地人三界之说”、“一气化三清”,圣神教的“三位一体”,还有就是眼前神竺教的“三神合一梵”。 灵宝道人持剑立于虚空,虽无法打断三神合一的进程,却在对方合一为梵,尚未站稳脚跟时便已悍然出手。 神剑锋锐,乃是与灵宝道人一体同源所化,虽非法器,胜似法器。 梵神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划裂出一道偌大的伤口,无数信仰之力从这道伤口中逸散,削弱了他的存在根基。 信仰神,依凭于人族信仰而存。 灵宝道人目中寒光凌冽:欺夺他人之信,这在新朝,自古以来便是恶神淫肆的标配,遭到禁绝。 而今超凡复苏,新朝鞭长难及之地,却成了异神邪神们滋生的温床,便是如神竺这般的大国,亦难逃异神的信仰繁殖,积重难返。 灵宝挥动诛仙剑 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三清至 只缘妖雾又重来 灵宝道人在挥剑,剑下是万民心念的呐喊——灭神!灭神! 新朝人民不需要强压在他们头顶上的鬼神,是以至今,神道在新朝都未能再度繁衍开去。 人人如龙,人人自由,这便是当今新朝人民聚众汇聚的人念。这一刻,这炽烈的人念被灵宝道人借由气运的关联由自己的剑下斩出。 一剑出,鬼神惊。 这是专门斩杀人道鬼神的一剑,鬼神之道,亦属人道。 “他国的剑岂可斩本国的神?” 梵神终于调整适配好了合一而成的身躯,面对灵宝道人斩来的一剑,不闪不避,衍化三头六臂法身,通天彻地,手中神器舞动,打出道道辉光,抗住了灭神的一剑,而后怒声质问道。 但,这还不够! 剑光如椽,横绝天地,带着万万生民之怒吼,誓要将压在自己顶上的大山推翻! 梵神三个头颅齐齐咆哮,吼动万里河山,声震整片天荒高原。 两尊灵境大能直接便在源星之上开打,对战场所在的天荒高原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天荒高原常年驻有三尊法境级数的巨擘:天荒佛教圣地大雪山的活佛;新朝驻守天荒高远的法境第二步巨擘——此时是一名金丹法相之境的大真人在此;最后一位乃是化形大妖雪域鹰鹫,此妖虽是性情凶暴,相对而言却并无与新朝之间的摩擦龌龊,彼此间倒也能相安无事。 三大法境势力原本呈鼎足而立的态势,维持着天荒高原超凡世界的稳定,此时,面对灵境大能的战斗余波的威胁,却不得不携手以共渡难关。 大能间的战斗余波固然奈何不得他们这样的法境巨擘,却会对天荒高原的生态以及地貌造成毁灭性打击,进而影响到他们各自治下的领民。 法境巨擘确实也不太需要世俗的供养,但是,众行方远,真正孤家寡人的法境巨擘,在修行这条路上,往往也是走不远的。 …… 灵宝道人与梵神的交战仍在继续。 火爆的灵宝道人根本没有将战场引向天外的打算,便打算速战速决,解决了梵神。 然而梵神却也不是好相与的,两者间便在此陷入了僵持。 梵神三头六臂的巍峨法体,横天蔽宇,灵宝道人的身形在对方千丈神躯之前就如同一介微尘。 然而,小小的尘埃亦有大大的力量。 持剑而引,天地山川,皆借听我号令! 灵宝道人周身涌动起浩荡元气,衣袂飘飘,带动了一域风云激荡。 “本国的剑斩不了别国的神,但若是这位异神如今身在本国呢?” 喝问声中,灵宝道人的这一剑已经斩出,山川高原,齐齐相应。 这一剑似是从此世最高的希雅山脉滚滚而来,又似从深谷奔涌咆哮的雅鲁江中呼啸而至;这一剑是高原岑寂的风,是雪域刺骨的严寒,是天地间生灵的寂灭,是天幕下群星的放逐…… 这是灵宝道人极尽升华、天人合一的一剑! 这一剑,梵神挡不住! 祂在面对这一剑斩来之时,便已知晓了。 于是,一梵化三神,避开了最盛的剑锋。 化身后,破灭之神湿婆神最先以身试剑,其最擅长的破灭之道面对天人共发的一剑,只支撑了一个刹那便已被破灭,继而是祂本身的破灭。 毗湿卢紧随其后,维持之道展开,以守代攻,阻挡着这一剑的锋芒。同样的,祂也没能坚持多久,便被剑光斩灭了存在。 最强的大梵天此时却并未逃离,祂也逃不了。祂选择了与眼前的始作俑者同归于尽。 灵宝道人看着飞至身前的大梵天,大招之后的空档回复期令其无法做出更多的应对。 但这时候,再怎么样的应对也显得苍白无力,盖因—— 大梵天自爆了! 天地失声,万籁同寂。 信仰的洪流肆虐于天荒高原,首当其冲便是近处的灵宝道人。 灵宝道人持剑而立的身形瞬息便已被卷入了这阵信仰之潮的水底,无力地挣扎了一番后只能接受了自己被汹涌的神竺国民的信仰毒水所消融的命运。 信仰呵,信仰! …… 洪流滚滚,侵蚀人心。 天荒高原的三位法境巨擘齐心协力,共同疏导着大梵天自爆后的紊乱元气与信仰的乱流。 大雪山的天荒佛教法统同样有关于信仰之道的修行法门,但是,这些源自于神竺国民的泛滥的蕴含了剧毒的信仰之力却根本无法为外人所用——其中充斥了大梵天自绝前的无穷怨念与恨意。 辉月照人间,山川枕寒流。 两尊灵境大能的陨落,搅动无边风浪,但在三尊法境巨擘的倾力护持下,终究不损天荒高原分毫。 山川依旧,大能难又。 天地间,又到底何物才能证得永恒? 是天上的日月?宇宙的星宿?尘世的仙人?还是…… 三位天荒巨擘相视无言,望着天上普照的广寒,陷入久久沉思。 天地若有意义,那祂的意义到底又是什么呢? 孕育万物,造化生灵,是天地的意义么? 人世的轮回,万物的循环,对于这天地而言,究竟又代表了什么? 莫非,真的只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么? 如此,天地间一切有情无情的存在,于天地而言的意义,又究竟为何? …… 大道不得,唯长歌而恸哭! 第189章 蹈死在今日,慷慨且从容 三清化身,唯有元始的本源之气得以回归梅昭明自身,这也使得梅天人的状态相比于巅峰时下滑了一大截。 元元子仰仗横断地利,万妖携力之下,竟然抗住了梅天人驾驭天之都、并三位法境巨擘而来的堂皇大势。 群山如阵,御侮云天。 看着城下连绵不绝的山势,梅昭明罕有地沉默了一下,继而对随同而来的三位新朝法境道:“元元子竭泽而渔,自损天命,强行勾连了横断龙脉与山中万妖之运,眼下这横断山脉已有几分妖国雏形。” 顿了顿,才又道:“亢龙有悔,其盈不可久也。烈火烹油,油总有燃尽的时候,那时便是破这横断妖国的时机。我拟于此地坐镇,妖都那边,便需要你们前去善后了。” 朱洪、元颖真人与陆澄彼此对视一眼,皆是点头称是。 于是,梅昭明一人镇万妖,磅礴气机散布,弥漫万里山河,将整片横断妖国皆覆盖其中。接着,其人便隐于虚空了。 元元子感受着横断山脉之上的滔天压力,便明知眼下情况乃是慢性等死,且自家胜率还会与日递减,在山穷水尽之前,还是不敢冲将出去与这位源星第一人放对。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现在还在月球之上被镇压着呢。 朱洪等三位法境驾驶着天之都,飞临了妖都城郊,顺便清扫了沿途的妖类,而后飞身至妖都,来到了都主府内。 这里,都主裴云天为首的妖都官员们正在指挥着平乱救灾的善后工作。 以三人的身份自身畅通无阻,裴云天首先便恭贺了陆澄证道诸子。 陆澄却并无寒暄的心思,主动开口道:“裴都主,眼下妖都犹有零星妖乱,人性天平更处于失控边缘,且借妖都人心一用,共诛妖邪。” 裴云天一愣:“借妖都人心?” 旋即领悟陆澄之意后,却有些为难:“陆子要借用妖都龙脉大阵?可此阵方才开启,眼下若再强行开启,说不得会大损妖都气运,遗祸无穷啊。” 陆澄看着裴云天:“人定胜天,若是连眼下的灾劫都不能妥善处理,遗祸便只在当下,更遑论以后了!” 二人意见相左,朱洪与元颖真人却并未发表看法,因为二人的说法都有其道理。 这个超凡的世界,气运之说乃是真实存在的,气运损伤的确会为日后带来诸多不可测的后果。 陆澄的提议,便是要将眼下的苦难分摊到日后,先救得当下,至于对于未来之人是否公平,已是来不及再作论证了。 …… 都主府中的争论很快传了出去,眼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救灾的黄金时间,因而不论最终的决定是什么,都需要尽快下定决心。 便是在这关口,卢朝阳——这位已被免职的妖都大学原校长闯入其中,对二人道:“陆子,裴都主,二位之言皆是有理。不过,据我所知,龙脉大阵似乎还可以通过燃烧关联之人的气运进行催发。” 说着,他看向了会议室中的几人:“卢某不材,将妖大带入了而今的境地,本已是万死莫赎,便让我来做那殉道之人,来开启妖都的龙脉大阵吧!” 以人为薪,充作资粮。 这是方才哪怕陆澄与裴云天辩论到激烈处也未曾提出的建议。 二人当然知道这点,却默契地都没有提出来。直到此时,这块布被卢朝阳给揭开了。 抱着必死之心,这位新朝副院长级别的妖都高官对在场诸人道:“妖都形式,迫在眉睫,只我一人自然杯水车薪,远不足以平此祸乱。朝阳有一言,诸君试听之——妖都大狱内尚有诸多死有余辜之徒,若……”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但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节骨眼下,却也没有人出来指责他,同样没有人敢于出来支持他,大家都装作是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陆澄脸上闪过一缕挣扎,他可以建言牺牲未来之人的气运来平今人之祸,却无法支持以今人之性命来换取一城的安危——哪怕卢朝阳口中的人都是些该死之人。 这无关乎道德,乃是陆澄为人的底线——人人平等,没有谁的生命比其他人的更高贵!哪怕是将死之人,以其生命换取其他人的生命也是不可取、不可为之事。 一个人与一万个人,两边的生命都是等价的! 陆澄不言。 他可以有自己的坚持,却不能去否定别人提出的“换命”,因为在一些人眼中,一个人与一万个人也确实是一个结果不言而喻的选择题。 朱洪,便是如此认为的。 眼见得无人敢于出言表明看法,他便打算出声表态了。 比他更快的是裴云天——这位方才还坚决反对牺牲未来妖都人民来拯救今时之人的妖都都主此时却毫不犹豫便同意了以卢朝阳口中的那些“该死之人”的性命来换取更多妖都人民生存的建议。 都主府的幕僚属官有人还想建言,劝这位中枢议员再慎重考虑,裴云天却是直接打断道:“我为妖都都主,出了事,我全权负责!现在,听我命令,就按卢校长说的,准备二次开启妖都龙脉大阵的仪轨。” 新朝是各地的一把手拥有绝对的权利,当裴云天彻底下定决心,整个妖都便也随着他的心意快速运转起来。 以卢朝阳为首的待献祭者进入了大阵开启的仪轨中,也不知道其他那些将死之囚是如何被“说服”的,此时竟也表现得分外服帖。 裴云天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他与陆澄四目相对,彼此微微点头,便以自身的都主权柄,再度开启了妖都龙脉大阵。 短时间内的二次启动,妖都龙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吟,似乎就要崩解,偌大的压力反馈于裴云天身上,让他不禁再度吐出一口逆血。 但他仍在坚持。 卢朝阳看着发动的大阵仪轨,最后扫视一圈在场的同僚,回望一眼这个超凡涌起的世界,豪迈吟道:“蹈死在今日,慷慨且从容。愿得此身故,大庇天下人人俱如龙!” 歌罢,仪轨之力已蔓延至他的身上,开始不断抽取他勾连于这座城市的气运。 自他以下,其后一干囚犯皆被快速抽取着气运,补益于大阵;另一边,裴云天身上的压力顿时轻了许多,面色也是舒张开来。 感受着自身随气运一并流失的生命力,卢朝阳没有身体上的不适,却分明感知了自身大限的到来,这是——气数将尽。 人的气数若被消泯,其生命自也将迎来终结。 卢朝阳坦然迎接着这一刻的到来。 第190章 战后 妖都气运金龙再度腾飞,有了陆澄这位心学诸子的加持,浩荡磅礴的心灵之力经由气运龙脉大阵的增幅,传递至妖都的每一个角落。 这力量,在人则可以抚慰人心;在妖则直接磨灭其灵性。 区分这力量的作用力的也并非人妖种族之别——即时即刻,人身而妖心者,则妖邪视之,雷霆灭之;妖身而人心,则人类视之,春风化雨。 这就是修行者眼中的人妖之别。 席卷全城的力量过后,原本由人心堕落与妖类入侵所引起的人祸妖乱基本便已平息。 潜藏于妖都城内的未曾作乱的妖类自是不受影响;可能只是一时行差踏错,未来还有挽救机会的人族却遭到了心灵层面的抹除。 大乱之下,当克以重典,这也是无奈之事。 行法之后,陆澄看着已然身死魂灭的卢朝阳,冲之深深一礼,对这位被下课的妖都前校长,生前功过再不足论,舍生而取义者,身后之名自也将由妖都都主府为其正名而传颂。 在几位法境巨擘的通力协助下,妖都城内的一些大险情很快也都被排除了。 天色已经破晓,温言看着再次巡空播撒出人道光辉的气运金龙,祂洒下的心光抚慰了无数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的伤心之人的心灵。 黑夜,就要结束了。 在她面前,是一只钻地而来正在作乱的鼠妖,虽未至妖丹之境,相差却也仿佛。温言对上他,本已是险象环生,但在金龙的光芒之下,这妖鼠却在瞬息便被磨灭了心灵。 心灵视界之下,属于他的心灵灵光迅速暗淡了下来,纵然一身气血仍旧炽热磅礴,无心亦不可活。 心灵,是独立于精气神三元一体外的更玄虚缥缈却又实打实构成了生灵存在性的另一重支柱。 看着巡域而走的金龙,温言心中惊叹,怕是都主府那边得到了强援方能使出如此手段。 这般说来,这横断妖乱是被平息了? 新朝,胜了? 新朝确实胜了,虽然付出了妖都数十万居民生命的代价,甚至这都不能说是代价,乃是横断妖国一方起衅在先而酿造的惨案。 当新朝的超凡力量反应过来后,再无更多的世俗层面的损失,真正陨落于这一战之中的,唯有两人——蜀山大剑修,于生命最后刹那臻至金丹真人的黄平道人;以及镇压横断百余年,舍身求道,却无力回天的神通大宗师虞晋年。 此外,任登峰虽侥幸进阶武宗之境,却也被打碎了根基,空有境界,战力不存。本源有损下,大概率也活不到法境之寿。当然对于此时的任登峰而言,或许也并不在乎这点寿元了。 最后,则是梅天人的三清化身拼没了两尊,消耗的本源之气大概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在此期间,战力略有所下滑;而即便如此,他也是寰宇无敌的天下第一。 此时,正镇压着万里横断,只待时机到来,便将以雷霆扫穴之势扫灭这一方不当存在的妖国。 参与进这人妖一战的源星诸方势力,白国科迈恩被道德道人封印了力量根源,蜕变为普通人,虽然经由基因破限强化过的身体还可以媲美高段修行者,比之其原本的灵境大能尊位,相差又何止万里。 最重要的,科迈恩的寿元也因此受到了影响,破限者修行体系的修行者,其寿元本就远不如新朝的修行者,两相叠加,科迈恩已经有预感,自己的寿命尽头恐怕也就在这十几年之间了。 当他将这点告诉了白国方面的高层后,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阿米娅看着恢复了两米多身形的科迈恩,目光流露出无限伤怀:“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科迈恩回望着她,却是一笑:“没有为什么,白国的未来要用白国的刀剑去拼抢,只可惜,我失败了而已。” 望着眼前这位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破四限医疗异能者,他亦是感怀颇深:“现在这样倒也不错,不用再时刻小心基因的反噬,倒也可以安稳度过剩下的这段时间了。” 阿米娅双目含泪:“不,不会的,你是白国的战神,国家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向新朝低头,乞求梅收回他的手段……” 科迈恩打断了阿米娅的话:“去求梅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自认技不如人,却也不会去向对方摇尾乞怜。说起来,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啊,未来,可能还需要你来保护我了。” 阿米娅:“科迈恩……” 除了科迈恩这位白国第一人的损失,白国偌大的航母舰群此番亦在道德道人的手段下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虽然在舰船上的诸多异能侧破限者的出手下,勉强保住了半数的舰船,却也都是破损严重。 唯一值得白国高层欣慰的是,当下的白国同无尽洋海族之间存在了默契,便是那些沉没的舰船,也未必不可经由双方的勾兑弥补回来,大不了再进行事后修葺便是。 没有当量的修行力量的牵制,单纯的科技力量强则强矣,却太过笨重,且攻强守弱,很容易便被修行者寻到机会给覆灭了。 新朝的当年的试验证明了现代化的多体系军队配合法境巨擘是具备了硬抗灵境大能的实力的,白国在这方面还是差得太多了了。 战后,全世界都在复盘着这一战——新朝面临举世皆敌的情况下,还能逆风翻盘,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其中的胜负手,也只在一人——梅昭明! 真正的一人镇压世界! 在其明确超脱之前,大概率是无人再敢轻易撩动新朝的龙须了。 白国之外,澳麟洲大陆,海陆两族大妖倾巢而出都未能拦住元始道人,反倒被破灭了自身的气运。 期间并无大妖死伤,受创最严重的也只是科摩多与吼鲸王这两位化形巅峰,与妖族气运深度勾连的大妖,大概需要十数年的时间来恢复。 伤势容易恢复,但最令他们绝望的,还是自身所在地域的妖族天命已逝,他们便都再无藉此突破天命妖王的可能。 前路断绝,莫非,只能前往别地另寻突破? 两族大妖彼此交流后,发现这未尝不能是一条新的出路,源星五洋七陆,广袤的天地,足够他们重头再来。只是,一地的妖运壮大也是需要岁月沉淀并投入无数妖力的。 他们,还有这个机会么? 澳麟洲只有一位新朝驻守法境与一名本土的法境,以两族当下的实力,自可以轻松覆灭。 但他们不敢,至少在梅天人尚在此世之前,不敢稍有此念。 自梅昭明于近些年前再度出世以来,先是斩杀了无尽洋里ob他与科迈恩交手的海族大妖千爪,然后便是此前一战一人横压四处战场——镇封圣神教圣灵,封印科迈恩力量,击破澳麟与无尽洋两地妖族天命,诛灭神竺教三尊主神…… 一人之力啊! 一干大妖在密谋商讨之后,也只能留下无限怅惘,而后灰溜溜回到各自巢穴中舔舐伤口。 神竺国方面,其神竺教信仰的传播本就只限于其国内,因而三神虽然也有着圣灵一般不死不灭的特质,但其归来的时间却也将在几十年之后了。 一战之下,近乎举世无灵。 源星之上,再无对新朝存在威胁的灵境大能级别的超凡存在。 第191章 新的开始 时间:阳历年,新朝224年,6月15日。 经过两日不眠不休的抢险救灾,有着众多高位超凡修行者协助的情况下,波及一城的灾难便也渐渐平息。 妖都之内以及通往妖都的主干道全部都被打通,灾民全部得到安置,重大安全隐患也都被排除。剩下的,便是更细致的搜救行动,这就需要为数众多的官方、民间救援力量的通力协助了。 温言与舒眉行走于妖大的校园之内,有着阵法的庇护,妖大在大震灾难中并未受到波及,仅有几只不长眼的妖兽闯入其中欲行不轨,却也被巡视的妖大修行者发现后当机立断地击毙了。 新朝但凡重要场所,基本都布置有防护阵法,但能在地脉震动下仍旧发挥出作用的却是少之又少。 阵法,本就是借助天地之力而为之,妖都此次的大震乃是横断龙脉引发的地脉之力的反水,属于堡垒被从内部攻破。于是,妖都的多数阵法都成了摆设,起不到其应有的作用。 更专业的救援队伍接替了此前妖都的居民自救,温言也是一日前便退了下来,此后在居所中睡了一整天这才缓过了紧绷的神经。 一幕幕人间炼狱的惨像依旧在她心中徘徊不去,便是慧剑挥舞不止,这些妄念也会源源不断地重生,滋扰她的心神。 唯有每日修行诵经之时,心灵进入澄澈清明之境,才能暂时摆脱这些画面的纠缠。 但温言并不在意,她知道这都只是暂时的。 以温言的心灵修持尚且如此,那些遭遇了灾难甚至在灾难中受到伤害的普通人,其承受的心理压力便更加巨大了。 灾难,不仅仅可以造成人群伤亡和物质财富毁损,对于受灾者的心理也会造成极大的打击。 针对这点,现代科学中已经衍生出了一门专门的灾害心理学。 灾害心理学的研究内容有:灾难救援中政府、军队、领导者和救援人员的胜任特征;紧急心理危机干预的指导原则;灾难不同时期人们的心理行为特征,特别是孤儿、孤寡老人和伤残人员的心理救援方法;救援官兵、灾区干部、后勤保障人员、新闻记者和志愿者等救援群体的压力;灾后重建中伤病员的心理关爱,灾区学校的心理辅导,以及企业恢复建设中应注意的问题。 妖大之中,也开设有此学科,其中师生也俱都被派往了救灾一线对受灾群众进行心理疏导。 妖大的操场、空置教学楼等场所都成了灾民们的临时安置之所,令这方宁静的象牙塔中也多了几分世俗的喧嚣。 舒眉看着不远处安置点的受灾群众,有些恻隐地道:“大灾无情啊,转瞬之间,几十万人便被吞没。超凡盛世,当真是——兴,百姓苦。” “超凡盛世么?”温言听了后心有所动,确实啊,经历了这番劫难,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练气进境似乎又快了许多。 大灾之下,气运勃发,所有灾后幸存的修行者都会得到气运的反哺,残存的劫气自也都成了超凡者修行的助益。 只是,这份代价,未免有些大了。 关于此战的各种细节,新朝官方也都披露了出来,包括其他几处战场的。温言思索着这些信息,开口道:“此战之后,大约会有很长的一段平静了。然而平静之后,水面下积蓄的能量再度爆发,到时候又不知该有怎样的威力。” 舒眉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后突然问道:“言姐,你说传说中的超脱飞升,是真有其事么?” 温言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真正想问的内容是——梅天人是否会有朝一日也超脱此世? 毕竟,眼下新朝的超凡大局近乎系于他一人之身,若他超脱了,新朝还能继续在超凡层面占据这般绝对性的统治力么? 想来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梅天人如今表现出来的压倒性实力,已然更胜许多典籍中的真仙前辈在灵境级数时的表现了。若此世修行真有超脱,那他一定距离飞升已经很近、很近了…… 若只是作为普通的新朝国人,温言自然会希望梅天人能一直驻世人间,为新朝再开数百年辉煌。但她还是名道心甚坚的修行者,自然不可能不期盼梅天人这个当前世道的修行开路者能为后辈们趟出一条直指真仙的通天坦途。 以证明——大道不绝! 二人间的一些交流在脉脉斜晖下渐隐。 …… 在源星的更多角落,关于战后世界新格局的讨论同样正在进行。 这是源星在迈入当前这个超凡复苏大时代以来,爆发的最高层次的超凡对决,也让源星诸国认识到了超凡修行者,尤其是其中的顶层大能所具备的无可言喻的压制力。 扶桑。 作为新朝的一衣带水的邻国,也是新朝自古以来的藩属国,其面积在当前新朝的七大藩属国中虽然不是最大的,却是其中人口数量最多,科技发展程度最高,超凡修行也最昌盛的国家。 整个扶桑拥有三名影级忍者,即法境巨擘。 此前,白国舰群为了应对扶桑的影忍,分出了两名巨擘级破限者及配套舰队游弋于其领海之外。 道理上来讲,扶桑也算是起到了其牵制的作用,但其是否便没有二心,只有他们自身知道了。 不二高岭——扶桑第一圣山——亦为当今扶桑的第一影忍宫本大藏道场所在。 超凡复苏的时代,基本每位扶桑第一人都会选择不二高岭作为其驻跸所在。盖因,此地汇聚了整个扶桑之地极为浓郁气运之力。 且经由这座圣山的净化后,这些气运之力可以直接作用于忍者的修为增进,令其进境一日千里,实为扶桑忍道修行者的修行圣地。 对于已然影忍级数的忍者而言,其所能发挥的作用并不会这么大,却也能算是裨益颇多。 此时,汇聚在不二高岭宫本大藏道场中的,便是扶桑的全部三位影忍。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上首处的宫本大藏首先开口,道:“那位在东海上时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了,其所化太清道人在消逝前曾遥遥看向了我之所在,我能感觉到祂的目光。” 闻言,其下首处的影忍藤原大化忍不住开口道:“啊?如此,前辈突破一事必又生变数矣!” 一旁,影忍菅原茂提出了不同意见:“纵观新朝行事,素来堂皇大气,只要我国不触碰其逆鳞,想来其也不至于遏制我等向上的途径吧。” 藤原大化看了眼这位和自己唱反调的后进影忍,讽刺道:“新朝行事大气,那是我们不触及他的利益,但前辈这次要突破我扶桑影忍的极限,为我忍者一脉再开新天。新朝现在自己也就那位一人到了此等境界,你说,他们还能容得下我们么?” 菅原茂听罢也是沉默了下来。 上首处,宫本大藏静静地听着两位影忍的争执,内心再度进入了古井无波的境界。 忍者之道,走完了下忍、中忍、上忍的历练之道,始可进入影忍之境的修行。 在他之前,扶桑历代前辈已将影忍的修行推至了极限,在这一阶段共划分出追与逃、冰与命、圆与缺、雪与雨四个阶段。 他,宫本大藏,如今便已将自身忍道修为臻至了雪与雨的极致,也走到了忍者修行的尽头。 得益于这个超凡勃发的盛世,他成功捕捉到了前方道路的开辟之机。而压在他乃至整个扶桑头顶的,乃是新朝的那一位,比不二高岭还要高大。 在暴露了自身底细之后,得不到来自对方的首肯,他是如何也不敢轻易尝试去破境的。 超凡大战之后的新时代,会是属于扶桑忍者新的开始么? 宫本大藏心中存着犹疑,一切,还需要再等待…… 第192章 我不成仙 阳历年,新朝224年,6月19日。 距离“6·12”妖都大地震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在新朝中央的支持下,一轮浩浩荡荡的妖都重建工程开启了序幕。 仅从成本上而论,受损严重的妖都,其重建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或许还要更甚再造新城。 但是,妖都之所以能成为新朝十都之一,其本身地理位置所自带的气运之力,对于整个新朝风水格局的影响力也是重要的一环。 在这个超凡显圣的年代,并不能光从经济效益上衡量一件事情的取舍。 有着梅天人镇压了横断妖国,这方造下血腥杀孽的妖族势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也将迎来覆灭,却也不会损害妖都的位格分毫。 甚至于,近水楼台先得月,妖都的人道龙脉若能吞了横断的断首根龙气运,纵然大头会被新朝的气运祖龙所攫取,截留的些许汤汤水水也足够妖都龙脉大补自身了。 超凡修行界中有一个说法,人力物力可以决定一座城市的下限,但气运却决定了这座城市的上限。 …… “言姐,你要离开走了么?” 妖都的大事件落下了帷幕,虽然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却也算了了温言心中的一点挂碍。 有感于自身练气醒神进度的双双迸发,温言觉得自己距离铸就道基的那一日似乎也不远了,于是便向方君子与舒眉提出了告辞。 舒眉在此番大灾变中饱览了人性诡谲与人世沧桑,其【红尘气】的修行也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 温言看着这位神容清减的小学妹,笑着道:“是啊,我的练气修行快要突破了,也该回去调整调整状态以待时机。毕竟,总不能被你后来居上先晋升了职业三段吧。” 舒眉怀抱着温言的胳膊在胸前摇摆,娇嗔道:“哪有!文道三段的【万化】境哪里这么简单啊?和你们练气士的铸就道基一样,文道的万化定基也是对文道修士自我的一次整合升华,我还差的远哩!” 温言呵呵一笑,这点她自是知晓,方才不过是打趣着舒眉罢了,但其关于不能被反超修为的说辞却也是认真的。 咳咳,她也是要面子的啊。被小学妹反超了修为,这该多丢脸呀! 二人嬉戏打闹之际,妖都上空,却又风云突变。 舒眉悚然而惊:“这是?” 实在是接连的变故让她有些成了惊弓之鸟,这也是此时的妖都多数人的反应。 温言倒是镇定许多,毕竟,梅天人这位天下第一就在一侧,总不至于有头铁的还想要来碰一碰吧。 事实也证明了众人的担忧是多余的,虚空之中,一阵冥冥道音响彻万里,正是梅天人的声音—— “辞别尊灵去,华堂再不逢。今宵道场满,送灵上南宫。向来召请亡魂,行则行、去则去,这回不必再迟疑,阆苑蓬壶别有天,此间不是留魂地。若问生途与死途 ,百岁光阴本虚无。亡魂若悟原来相,随吾华幡上帝都。” 天地间变换的风云正是因为他的祷词而生,铺展万里,于天空之上描绘出一幅瑰丽的画卷。 ——送亡图。 此为梅天人在送别死难于“6·12”大震的数十万妖都人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天穹,看着这幅送亡图,心中陷入了沉痛,为其默哀悼念。 在阵阵青词吟诵声中,数以百万计的生者的哀悼心念被牵引向了虚空,汇入了穹天图卷之中。 梅天人在虚空中显露出身形,以大道之力做笔,以生者心念为墨,以天地自然为纸,挥毫泼墨,画卷天成。 感受着与自己同根同源的百万同胞们的心念,梅昭明的元神在这一刻也晋入到了一种更虚无缥缈的境地,直欲超脱这方世界而去。 来自于更高能级的世界的牵引之力从异次元虚空中传来,似乎只要他愿意,下一个瞬间便可超脱而去。 在无数人的眼中,他的身影也变得愈渐虚无。 多数人不明白其中代表的意义,但左近横断妖国中,元元子妖王却明白这中道理,这是——梅天人将行飞升之事! “好啊!天助我也!” 元元子在妖国之内窥视着妖都方向,梅天人宛若登仙的身姿固然令人向往,但其走后,再无人可压在自己头上的美好未来却更值得他期盼。 “天命啊,果然不绝吾等妖族么?”百晟大妖亦是流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一方欢喜一方忧,此时坐镇于妖都的唯有洪武大宗师朱洪一位法境巨擘,望着梅天人的身影在虚空中隐现不定,他的心中浮上了一缕不安。 若梅天人真在此时超若而去,留给新朝的将是一副极大的烂摊子,近在咫尺的横断妖国将再无人能治,超凡层面顶层战力的缺失也将令得新朝的各处局面陷入糜烂。 希望,不至于吧…… 在无数人的惦念中,梅昭明却已摆脱了虚无中的牵引,其中有针对自身灵魂的吸引,那是属于生命层次跃迁的本能冲动。 世有五仙——天地人神鬼! 梅昭明知晓,若单纯借着此番的牵引而去,仅得真灵超脱,舍弃了元神与法体,最终成就的不过是最为低等的鬼仙。 此,非他所愿! 既然已经攀登到了此世修行者的顶点,不再看看更高处的风景,又岂能心甘! 事实上,在梅昭明心中,早已定下了非天仙不成的大愿,眼前的这点鬼仙业位,岂能再扰动他的道心! 天人咏唱,天地为贺,一道虚无的门户开启,在凡俗眼中什么都看不到,但大家分明能感觉到,虚空中似有着另一方世界显露了形迹。 仙门! 此情此景,宛如神话照进现实,红尘登仙,超脱于世。 温言看着这一幕,心神震荡,一世成仙,原来真的不是传说么! 梅昭明立于数千米之上,常人本当是看不清其身形的,但在天人伟力的作用下,其身形却已印入了所有人的心中,清晰可见。 以我心印天心,以天心印我民之心! 我民心同我心。 此为——人心所向! 感受着仙门另一侧传来的高能引力,梅昭明心中不起半分波澜。 “我欲超脱尘世间,当自开前路,岂能走尔赏赐之门户!” 此言一出,天地一寂。 继而,空中乌云涌动,似是天意也被梅昭明的悖逆之言所激怒了。 然而,梅昭明只是再吐道音:“散!” 于是,天地间风平云止,便是那道虚无却又确实存在的仙门也在这一声道音中消散了。 梅昭明的目光掠过了朱洪,继而与横断妖国中的那位妖王于虚空中对视,缓缓说道:“我不成仙!” 无声惊雷响彻天地,万里方圆之内,一应有情众生心中,都似被这道惊雷劈中,陷入到久久的震怖。 横断妖国,气运翻涌,横断山脉的断首根龙气运龙脉已然成了横断妖族气运的载体,在这一声惊雷中宛若遭受重创,嚎啕悲鸣,其断首处的鲜血愈发鲜红。 “梅!昭!明!” 一声充斥了无边怒意的呼号在横断群山之中飘荡。 第193章 回到临川的日常 天人送亡,妖王怒吼,给温言离开妖都的行程添了别样的风采。 大战自也是起不来的,妖都的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只是,原本几乎摆上明面的关于妖族的各项关联产业此时都陷入了寒冬。 官方层面虽然未曾明令禁止,明眼人也都能看出,风向已经变了,也不会再往这个坑里跳。 返程是从妖都直飞的临川,照例经过了空间扫描安检,一切如常,几个小时间便能横跨东西数万里归家。 等到温言回到家中时,归元却是已经离去了。 这是头不安分的鳌龟。 脱离妖都那处泥淖,在家中待了一个月,温言才重新感觉到了俗世的气息,各种各样的讯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让她也成为了世俗之人。 首先自然是好友衣织世那边的消息,她于今年的暑期档上映了自己的第三部影片,是一部颇具文艺气息的商业片。 emmm,这些有追求的导演,在商业片上取得了成功后,似乎都喜欢往文艺片上靠拢,想通过文艺片传达自己的思想。 织世也是如此,虽然她只是成功刚了一部《失恋28天》而已,但从其最开始的微电影《黑天鹅》中,文艺的内核便已暴露无遗。 最新的这部《风来了》也是如此,不过她也没有想要一步到位,而是选择了商业与文艺相结合的方式,想要两头讨好。 结果嘛,却是两边不搭,两头挨骂,又碰上了横断妖乱的举国性大事件,淹没了一切娱乐宣传,她的这第三部片子可谓扑街至极。 大荧幕上,如今仍在给《风来了》排档的影院已是少之又少。遭受了巨大打击的织世同学表示已经不想再看到自己电影的数据和消息了,知道温言此时就在临川家中,便打了个飞的直接跑来求安慰。 临川机场。 温言无奈地拍着这位一下飞机就直扑自己怀中而来的好友的背,一边劝慰道:“好了,有什么咱们回家再说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听不听 织世又在温言怀中蹭了好几下,才抬起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知道啊,但就是不服气嘛,呜呜~” 于是温言又是好一阵安慰,这才安抚下了她的情绪,二人一同驱车回到了怀宇山庄。 山庄中,祁致远,祁砚青,温墨白等人都对织世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其实,织世此前通过《失恋28天》已是大赚了一笔,至今每月仍有不菲的长尾收益能给到她,赔了这一部《风来了》,对她而言,经济上确实不算什么。 但就是,不甘心! 于是乎,温言在临川一家偏僻的影院中才看到了这部片子的排片,便也陪着好友一同去看了一遍。 看完后,怎么说呢? emm,有点难评。 织世则是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评价。 好一会儿,组织好语言,温言才看着好友,认真开口道:“织世,你这部片子看得出是想延续《失恋28天》小清新治愈系的风格。不过嘛,看完后,却没发现有什么治愈的点,而且电影情节也有些太过松散了,无用镜头太多,串联不起来。或许你是想通过一些空镜头传递你的想法,但很明显,大家都没get到你的点……” 好友吐槽,最为致命。 织世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承认了温言说的这些问题。其实,电影上映这么久以来,各位观影人的影评她都有在看的,其中如潮的差评中,确确实实指出了她在这部电影中犯下的错误。 但还是回到了那句话——不甘心! 导演也算得上是艺术家嘛,艺术家们对于自己的作品总是有着缪斯滤镜的,很容易就忽略了外界批评的声音。 缪斯,是不容批评的! 直到听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发小、闺蜜温言也是这般说辞,织世心中的一点侥幸心理终于还是被击溃了。 但是早已有了心理建设,这回她并没有如何失态,转而认真审视起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心路历程。 或许,在接连取得了电影上的丰收成就后,自己在心理上确实已经开始“飘”了,所以才接受不了倏然的这次失利。 然而,自己真的就已经达到了这种高度了么? 恐怕是没有的。 一时的风口将自己吹上了云端,自己便也真的自认为是云端上的人物了。于是,当这阵风退去,便又重新跌落泥淖。 而今,这番污泥满身的模样,或许才该是自己本来的模样吧? …… 一时间,织世心头转过了万千思绪。 温言见好友陷入了沉思,也不去打搅,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旁,不由自己也陷入了遐思—— 对她而言,如今的这种生活气息似乎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而明明,自己前几年都还在这般生活着的呢。 一切,究竟,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修行,温言感觉自己开始修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是自己本就是这样子?还是真的修行出了偏差? 温言觉得有必要放慢些修行的步伐,重新调整好状态后再行上路了。 …… 调整好自己心态的织世很快又恢复了以往活泼的性子,也给山庄中带来了许多的欢乐。 顺带,她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莫霁阳与席欣雅成婚至今,后者终于也是怀上了。 祁砚青与温墨白对视了一眼,目光都看向了两个姑娘。 不过,到底这对夫妻现在也都看开了,不再有催促之言,甚至连眼神表情都没什么表示。 这又看得织世羡慕万分,私下默默对着温言吐槽:“小言,还是叔叔阿姨好啊,不像我爸我妈,一个劲地催我,呜呜┭┮﹏┭┮” 温言轻轻笑了笑:“让你修行不努力??·??·??*?? ??你也修出个引气入体给他们看看,若是道途有望,他们自然也不会催你了。” 说到这个,衣知世就表示自己有话说了:“我也想啊,这不是资质不够嘛!” 在温言质疑的眼神中,她又讪讪谚道:“咳咳,也有我实在是太忙了的缘故。” 温言还要开口,织世已经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但你放心,我明年一定可以晋升业六的,到时候岂不是引气在望了。” 温言表示不信。 织世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白国那边的【人体潜能进化药剂】么?” 温言点了点头。 织世又道:“听我爸说,国家似乎破解了部分的配方,现在已经在研究山寨版的了,可能就在明年。效果可能没有白国原版的那么好,总也有几分用的。听我爸的意思,这山寨版的预计产量还不小,能帮我搞来几支,到时候我晋升业六的事情不就手到擒来了么?” 温言听罢摇了摇头,劝道:“业余六段之间并没有特别难的瓶颈,你现在也快业六了,努努力,最好还是靠自身去突破。你说的【人体潜能进化药剂】我不清楚,但这类的外物,在修行奠基时候,能不用最好还是不用的好。” 对此,织世却是看得很开,道:“丹药我是没在用,不过这款药剂据说针对的是人体基因层面的超凡改造,和我们传统的练气根基并不冲突,所以我才想走这个捷径嘛!” “真要要有大的负面影响,想来国家也不会随便出售的,毕竟首批的使用对象非富即贵,牵扯可是不小!嘿嘿,我嘛,就是跟着搭个顺风车罢了,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 温言:…… 不得不说,好友的这份认知还是很到位的。真如其所说,这【人体潜能进化药剂】或许还真有搞头。 不过嘛,温言对此还是兴致缺缺的,自己现在还需要放缓修行进境,这类辅助修行之物,自是无意。 第194章 修行在破惑 衣织世在临川怀宇山庄中住了半个来月,彻底调整好心态后便再度踏上了归程。她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试错,一时的挫折并不会对她的未来产生太大的影响,只要她能走出自己的那关。 如今,她也确实是走出来了。 温言送别友人离去,望着穿行的人群,不禁喃语:“那我的这关该如何过呢?” 时节入秋,在今年的夏日,是又一届的全国大学生修行者大比赛举办的时期。 温言自也全程跟完了相关的赛程消息,在此届大比赛中,放出了两枚卫星——一是参赛选手中有一位铸就了道基的练气修士;二是一名暗劲大成的武者在擂台赛中临阵突破,晋入了化境。 四年一度的大比赛,从最开始的职业级都是凤毛麟角,到而今已经出现了职业三段的天才大学生,这代表的趋势已是让人一目了然了。 温言此前还在预感往后的大比赛中,选手上限会愈来愈高,只是转瞬,她的预感便已经成了现实。 超凡大世,天才井喷。 对比于这些天骄人物,她的修行进度反而稍显落后了。她真正在意的也不是修行速度的问题,而是在修行过程中有些嬗变的心性。 是顺其自然的演变?还是源于修行的偏移?这才是她所关注的。 而本届大比赛的冠军也为那名赛前便有了筑基修为的学生夺得,值得一提的是,对方还是鲜有的女冠,乃是正一茅山一脉的入室真传。 一般而言,全真出家,正一在家,正一道与民间社会之间的关联会紧密一些,全真道则相较会有着更深厚的上层基础。 新朝上层对于修行发展的方针是一如既往的,道家的两大道脉中,北全真大体也是稍稍压过南正一的势头。 而今,整个社会的变革却也促进了同其关联紧密的正一道的加速发展,正一道中,近些年来出现了人才井喷的态势——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元颖真人炼就金丹。 重新归于山庄,温言已是将心态放得很平。 食气、悟道、练拳、顺带钻研一番阵法,生活和修行的节奏平稳自然。 只是有些可惜,归元这头大乌龟跑了,不然闲来无事,乘龟游于潭底,倒也是一件乐事。 光阴倥偬,倏忽间已是翻过了新朝224年的篇章,温言就此迎来了自己的25岁。 各种波澜壮阔的史诗篇章发生在新朝的大地、发生在源星上的各处地域,属于温言的思考也留在了山庄之中。 什么叫修行? 其关键,不在吸取、不在追随,而在于排除、在于看破! 正是温言很早以前便明悟的道理——除我之外皆外道! 修行在破惑! 温言此时,便开始通过涉猎佛教典籍,来触类旁通地整理自己的心境,来破解自己心中之惑。 而她所研习的,正是《金刚经》。 昔有朱熹朱子观《六祖坛经》而创儒门【心鉴】神通,六祖本人当年就是因为《金刚经》而悟的。 新朝现在的禅宗传承,也叫做般若宗,当然神竺国那边更喜欢称之为达摩宗——释迦当年传道于这片大地时便是化名的菩提达摩,留下了《金刚经》的传承。 后世,禅宗的五祖弘仁、六祖慧能皆是由《金刚经》直接传承的。 《金刚经》最早乃是梵文书就,直到新朝本土一位佛学通天的才智之士出世,才终于将之本土化成了新朝的佛学典籍,由此开启了佛教的本土化历程,这位大贤名为——鸠摩罗什。 其不止翻译有一篇《金刚经》,各类经典都有译注,便是修行发展演进至今,亦是不损其智慧分毫,众多修行之士仍以其本为正宗,奉为圭臬。 温言研读的正是此版,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善护念。 祁致远看到外孙女在家研习佛经后也是给予了几分关注,看到她研读的《金刚经》,也是笑着同她论说起了禅宗的一位宗师——南阳慧忠国师。 若人欲识真空理,身内真如还遍外。 情与非情共一体,处处皆同真法界。 不离幻色即见空,此即真如含一切。 慧忠国师法受曹溪六祖,他的禅法首先是鲜明的宗门手眼——直指;与六祖门下其他弟子相比,慧忠国师也博通经教,因此,他的禅法又有鲜明的以教解禅特点,禅法风格比较平实,比较适合初学者研习。 “对他的这个禅法特点表现得比较充分的即是慧忠国师另外一个着名的公案——【无情说法】。你若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研读一番。” 最后,外公如是说道。 温言点头称是。 “无情说法”这则公案,是慧忠国师与一位从南方参学来的禅客的对话中提出的。禅宗语录记载的对话一般比较简短,但这段对话却是个例外,记载的不仅详细而且比较长,其中的最大特点可说是“以教解禅”。 慧忠国师用的接机手法并不是要剿绝学人情识,而是很平实地用经教义理辨析见地,其往来论辩回合之多,足显他接引学人的“婆婆心切”,温言从中也是参思解悟了诸多参禅之奥趣。 不得不说,禅宗确实是本土化了佛教传承,是更适合新朝修行者修行方式的道统,其所说的“藉教悟宗”,也确实不是虚言。 温言一下就迷入了其中。 第195章 无情说法与《超凡世界》 武道修行有百日抱丹一说,对应练气修行,则是在职业三段时候的百日筑基,虽说一者为四段,一者为三段。 温言第一流的炼神天赋,使得她很快便完成了职业二段醒神之境所需的神识锤炼之功;引气入体后的练气苦功,经由妖都一役的气运加持,终于在这新朝225年的开年之初功行圆满;体关更不用说,温言明暗之劲早已登堂入室。 由是,精气神三关齐备,温言也开启了自己炼己筑基的道途,向着职业三段的道基之境开始了锐变。 所有修行中的疑虑,尤其是关于心灵的疑惑,在期间她一遍遍地关照自身下也终于冰消瓦解。 温言本身便是一名【文华】境的心关修行者,对于心关的修行者而言,心灵的修持其实也可用【破惑】二字概括。 修行的过程中,便是破去那一个又一个的“惑”,最后达到“不惑”。 温言自无此“不惑”之境,但只是破去当前之惑,也足够她直抵【道基】,再无犹疑。 岁月逝水,除了发生在温言自身之上的变化,昔日的好友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境遇。 最明显的便是——步知月。 这位意欲直证心学之道的帝大“清幽”,也是终于在新朝224年与225年的新旧之交之际,观天地焕新,顿悟入道,晋入到了心学的【困知勉行】之境。 心学求道,总归是以遇困而求知为始,尽力实行,而后方得积厚成器。 原先步知月未曾入道,虽然也已经熟谙三教百家的各种修行之事,却到底非此道中人,所以温言在同她交流时总也像是隔着一层。 而今,对方终于成了同道之人,往昔的隔膜自是再不复存,二人间的交流也变得更加地深入。 关于三教经典的研究,除了道家之外,儒释两家,步知月的认知可比温言要精深多了,不过每个人的根器不同,理解便也不同。 关于禅宗南阳慧忠国师的诸多公案,步知月自然是知道的,却也未曾深入钻研过,直到温言此番郑重地同她交流起了这位宗师的【无情说法】公案时时,双方智慧碰撞间,更多的领悟化入彼此心间。 南阳慧忠国师问禅客:“从何方来?”对曰:“南方来。” 师曰:“南方有何知识?”曰:“知识颇多。” 师曰:“如何示人?”曰:“彼方知识,直下示学人即心是佛。佛是觉义,汝今悉具,见闻觉知之性。此性善能扬眉瞬目,去来运用,遍于身中。头头知,脚脚知,故名正遍知。离此之外,更无别佛。此身即有生灭,心性无始以来未曾生灭。身生灭者,如龙换骨、蛇脱皮、人出故宅。即身是无常,其性常也。南方所说大约如此。” 师曰:“若然者,与彼先尼外道无有差别。彼云,我此身中有一神性,此性能知痛痒,身坏之时,神则出去,如舍被烧,舍主出去。舍即无常,舍主常矣。审如此者,邪正莫辨,孰为是乎?……若以见闻觉知是佛性者,《净名》不应云‘法离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 “……” 步知月道:“这段问答的要点在于抉择‘见闻觉知之性’,辨析佛性。 剿绝不正知见,获得参禅见地,创具参学眼目,这是契入禅法的重要一步。” 温言闻言道:“但对于初学而言,此中歧路多途,却也是大为不易的。其中,把真如、佛性理解为心内之本体、不变之常性以及割裂身性等类似神我观点的错误知见,几乎是每个参禅学人都要突破的一个知见关。便是知道了这个错误所在,距离自己真正参破,又是一重难关。此之谓——‘身内真如见’。” 尽管慧忠国师通过公案中对于佛性的辨析,对这个常见的知见错误予以破除。步知月与温言二人对于自身能否切实破除此【惑】仍不敢保证完全,至少做不到立竿见影。 …… 二人确实是在面对面地交流,却不是因为温言去到了帝都或者步知月来到了临川。而是因为二人都登录了《超凡世界》——此时此刻,二人便是在《超凡世界》中相见、相谈。 从阳历年,即新朝220年末,源界公司的虚拟现实技术发布会以来,《超凡世界》的热度经久不衰。 有确切消息称,今年,其帝都超级虚拟实境体验馆便将正式对外营业了。近四年了,万众游戏以及技术发烧友们对此都是翘首以待。 除了帝都,距离温言更近的魔都的超级虚拟实境体验馆也将在今年投入使用,不过时间上还是帝都的优先。 毕竟,帝都嘛。 此前在发布会中出现的那个巨蛋游戏舱也已经在去年时候便投入了市场,很贵,基础版售价便高达百万新元,各种选配上来,花费千万级数也只在等闲。 怀宇山庄中,自然也是购买了一套的,是次顶配版本的,耗资两千多万。emm,是外公祁怀宇出的钱。 不是上不了最顶配,而是顶配的部分模块一直处于缺货之中,便是以祁怀宇的身份也不知要排到何时,便只能稍稍将就了次顶配的版本。 对此,温言并无什么执念,够用便可。 目前的这套大巨蛋式的虚拟实境设备仍是采取无侵入式的方案,和发布会上的那套大同小异。想要达到科幻小说和影视作品中的那种躺进一个游戏舱,便可进入第二世界的程度,尚有极大差距。 温言体验过,确实给了她很新奇的感受,但她现在游戏也玩得少了,对此也没什么瘾头,所以这设备大多数都是祁砚青在玩着。 次顶配版的“大巨蛋”除了官配的《超凡世界》可以游戏外,其他许多的热门游戏也都可以选择。 而今市面上大部分当红的游戏都适配了源界公司的虚拟实境技术,譬如曾经可以与其一争长短甚至压过了一头的《战网》。 后者在此番的虚拟实境技术军备中落后了一筹,在各方面的干预下,无奈只能投入到对手的怀抱,开发适配出了配套的游戏场景。 但在私底下,其母公司碧璃公司却并未投子认负,而是仍在开发着属于自己的虚拟实境技术。 这种属于良性竞争,自然无人会干涉。 祁砚青这位“新晋宝妈”便经常都忘了带孩子,沉浸在《战网》虚拟实境技术加持下的峡谷厮杀之中。 其虽只有道基修为,但在《战网》游戏当中,却能体验九段巅峰大佬的风采,虽然还是有些假,但也算一种超值的体验了。 这种真实度极高的体验,若是长久沉迷其中,很容易会让人迷失了现实与游戏的边界。 所幸,目前来讲,这项技术仍未普及,普通人便是想要迷失都得不到这个机会。 帝大作为世界第一的高校,自然也采购有这套设备的,步知月的教师权限让她每周都有几个小时的登录时间。 此时,温言与她便是在彼此的大巨蛋设备下登录的《超凡世界》中进行的“面对面”交流。 温言望着对方在游戏里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自己操控的游戏角色同样随着其现实中身体的运动而动。 真实与虚幻之间,二人的论道仍在继续…… 第196章 道基成就 以知性、觉性解释佛性,把佛性解释为“见闻觉知之性”,是禅宗内实际存在的一种解释。持这种观点的,在慧忠国师的时代有神会荷泽系和马祖洪州系。 宗密在《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中述神会系禅法说: 故妄念本寂,尘境本空,空寂之心,灵知不昧。即此空寂寂知,是前达磨所传空寂心也。任迷任悟,心本自知,不藉缘生,不因境起。……然知之一字,众妙之源。 述马祖一系禅法说: 洪州意者,起心动念,弹指动目,所作所为,皆是佛性全体之用,更无别用。全体贪嗔痴,造善造恶,受乐受苦,此皆是佛性。……如一念命终,全身都未变坏,即便口不能语,眼不能见,耳不能闻,脚不能行,手不能作,故知能言语动作者,必是佛性。 以上之言皆是步知月探幽寻隐后发祥的道理。 温言在经由一番思考后也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宗门下的这些解释,根本上还是见修合一的教法叙说,不一定要看作是一个严密的教理论证。 禅师论说,意在指授学人契入离言法性,所以多是指授语,一语用久了,未免流于口头禅,故又换一种说法——马祖初言“即心即佛”,后言“非心非佛”,都是此类。 故宗密的记载,毋宁说是各派心性参悟指授的不同,而未必完全是教理的阐释。 …… 二人相论,话到终末,步知月发出了喟然一声叹息:“烦恼即是菩提啊!” “……” 论道与友,问道于心。 温言调整着自我身心,合于自然,铸就道基。 百日筑基的百日乃是虚指,就如百日抱丹而外公却用了两年一般,温言的这次筑基,也是稍稍多花些时日,不多,就比百日多了一个多月。 因为她在这期间还分了心,分心在心关于阵道的修炼中。 三宝齐备,心灵无碍,在她而言,筑基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所以,温言也没有真个一心一意地除此之外便别无他顾了。 她观测天地时令的变迁,她阅读先贤遗留的文章,她浏览时势风云的动荡,她隐匿暗网深邃的黑暗…… 天道,地道,人道。 天行健,地势坤,人居其中,顶天立地。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 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 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温言当然不是圣人,但她修炼的目的却是朝着圣人、太上的境界而攀登。 攀登这通天之阶的基础,在新朝225年的夏天,她终于达成了。 道基! 精气神三宝归一,铸就道基。 这是炼气士对于自身修行之道的第一次整合归纳,道基成就,周身内气在三宝归一的推动下便开始朝着真气而进阶转化。 炼精化气。 至此,所化之气皆为真气,是去伪存真之气,是悟道求真之气,是性命全真之气! 当温言道基铸就的那一刻,也没有什么天地异象显现。 怀宇山庄依旧游人稀薄,夏日山岭依旧郁郁苍苍。 世间一切自然人事一如既往,全然不会因为个人的修行而有丝毫异动,至少,在法境之前都是这样。 若非温言还收摄不住刚转化而出的真气,被龙虎境的外公觉察了其逸散的气机,只怕她家里人也不会知晓她此番晋升道基的事情。 “好!好!好!” 祁致远确认了此事后不由连道了三声“好”,继而道:“25岁的道基修士,便是当今新朝天才如林,也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温墨白虽然不通修行,但妻族乃是修行世家,这么多年下来,这些修行知识也都了然于心,知到这个消息后也是为女儿的成就感到由衷的高兴,丝毫不吝送上自己的祝福。 作为温言母亲,祁砚青自然也是颇为自豪的,只是当她的目光看向了厅中的两小只时,又有更多的复杂心绪涌上心头,一时失了语言。 祁语与温云两小出生于新朝221年的正月,而今也都四岁多了,已然具备了基础的理解能力,正是好奇心最为旺盛的时候,闻言叽叽喳喳地出声问道:“道基是什么啊?能吃嘛?” “吃?吃什么?我也要!” …… 寻寻觅觅。觅觅寻寻。 温言甫一接触修行时便在心中有了预感,自己这一生怕都要与这条无涯无际的修行之道纠葛在一起了。 在她心智尚未成熟的时候,她并不明白这中代表的含义是什么。等她渐渐成长后,已然明白了此中的意义,却也甘之如饴。 勤勉终日,辛苦终年,蹉跎终生。 修行一道,自是亘古凄凉,但能见证此间瑰丽壮阔的风景,便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铸就了道基,看到了这一层的风景,温言只觉得一切的苦功都成了值得。 笑着接受了亲人们的祝贺,更多的话,她已忘言。 何人解管身中事,今我才知学有源。 养得心源身事毕,春花秋月共忘言。 第197章 寿数的异常 光阴轻忽,人世轻乎。 铸就了道基后的温言仍旧在山庄中修行,揣摩着关于练气修行者炼就的真气的奥妙。 这点,外公祁致远作为龙虎修士,可以给到温言许多指点。 不知不觉之间,横断妖乱之役也过去了一年的光景,妖都的重建工作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舒眉也是完成了妖大的本科阶段学业,并从中顺利毕业。 诚如其此前所言,她是不准备继续读下去了,方君子给她在学校里谋了个行政岗,很轻松,至少日后的生计也用不着再担心了。 此时大学也在放假,舒眉便考虑着四处走走玩玩,视频电话便打到了温言这边,温言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向她发出了邀约。 远在妖都的舒眉还待矫情地推辞一番,温言已是戳穿了她这点小把戏:“你这电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别装了,到时候临川见。” 舒眉掩嘴轻笑:“言姐,你这样真的很无趣呢,不能让人家演演完么?” 温言面无表情:“不能。” 舒眉:…… 除了舒眉之外,宁青这位妖都故人也曾发来讯息,大体讲了下他们蜀山剑派此役的情况。 损失了黄平道人这样一位金丹大剑修,但对方留下的遗泽却惠及了当时留驻在妖都的诸多蜀山弟子,许多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剑道造诣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包括宁青自己也是如此。 对此,温言不由感慨:“一鲸落,万物生啊。” 对于源星天地而言,法境巨擘就是一头头遨游于这片元气大海的巨鲸,每一位法境巨擘的化道归天,除了对于天地法理是一重补充,对于元气之海里的众多蜉蝣同样是一顿饕餮大补。 这些蜉蝣,指的便是得到前人遗泽的后辈修行者们。 只是,相较于巨擘大能本身的体量而言,后人能从中得到的,还是太少,更多的法理只能是尘归尘,土归土,杳然入虚无。 那么,是否能有什么方法能够存留住先辈们的化道遗泽呢? 大神通、大法力者或许可以办到,却不具备普适性。 温言由此也是陷入到更深的沉思中,对此,她隐约觉得,阵法或许可以是这个问题的解,却需要她日后阵道造诣更高明些才能继续深入思考下去。 给了她灵感的是几年前从灵玉上看到的那个归元注灵法阵,便是在今日,这个阵法仍旧是新朝最尖端的阵法应用成果,支撑起新朝发行推广的修行界灵玉货币体系。 这个体系,而今在以新朝为主的东方修行界中已经颇具影响力。特别是近一年,经由梅天人横扫宇内后,各国的修行界或多或少都对新朝修行界示了些弱,令灵玉体系的扩张又快几分。 及至今日,温言仍旧未曾使用过任何灵玉进行修行。 道,法自然。天地元气,就是“道”最基础的体现,若连最基础的食气功夫都坚持不下去,还谈什么修行呢?这是属于温言的坚持。 在阵道的修行上,虽然已经入道许久,她同样未曾亲手布置过一个完整的阵势,但关于阵道的林总感悟早已酝酿于心。 她并不着急,她也在等着看这些灵感与积蓄最终能酿出怎样的佳酿。 在晋入筑基之后,她还感受到了身体深处源于基因细胞层面的雀跃,这是她的寿数又得到了提升。 新朝的普通人寿命60-80;初段80-100;中段100-120;高段120-180…… 源星人族成年的年岁较早,尤其是受到异神污染的西方人种以及埃瑞大陆人种,他们普遍在十岁乃至更早便具备了生育能力。 而一名血统纯净的新朝国人,其生育年龄,女性一般需要十三四岁,男性则需要十五六岁,这也是新朝将16岁定为国人成年年龄的原因之一。 但这只是生理上的生育年龄,事实上,越是发达的文明,其后裔传承文明基础知识所需要的时间便越久。 在知识传承模式未有根本性的突破下,这个时间还会继续延长,所以自进入到现代以来,不论是新朝还是西方,其国人的真实生育年纪普遍都会比生理成熟年龄要晚。 加之还有各种社会层面的问题,新朝保持着16亿的人口规模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两年的人口总量甚至有着下降的苗头。 而这点人口对于新朝三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国土而言,无疑还是欠缺了点的,因而鼓励生育也一直是国家的根本政策之一,数十年来未曾动摇。 …… 思绪转过许多,温言重新将心神沉入身体深处,虽然还感受不到基因层面的真实,通过冥冥中的感知却也可以获取到一些信息。 三段道基,职业级初段之路尽矣,理论上便可得享百岁寿数。 这个寿数是指超凡层面,在无其他外力的作用下可以保持自身较为正常的活动能力的寿数,那些通过各种手段吊命、老而不死的特例并不在此论。 而此时,温言感受到的,自己的基因细胞中传来的除了满足的“情绪”外,竟还有着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即代表着,此时的百岁寿数似乎仍旧非她当前境界的寿数极限,还有着继续增长的空间。 温言不知道这是她身上出现的个例,还是一众三段修行者都有此种感受。询问过外公与母亲,他们皆言并无此种感觉。 即便如此,灵感仍旧告诉温言,这绝非个例。 公域网络上搜寻不到相关的内容,温言转而向暗网中搜寻。 果然,还是在【冲虚之筏】中搜寻到了只鳞片羽的描述,有帖主称随着超凡的演进,源星上诸多修行者的寿数上限也将得到提高,这个提高的比例根据各家的修行之法会有差异,年龄越是年轻,本源越是雄厚,在破境之后提升的寿数上限也会越多…… 新朝法,无疑是源星一应修行之法中最高明的。 以上之言只是这位帖主的一人之论,并无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其理论成立。相应的,跟帖回帖的人也并不太多。 这种无法证明或证伪的空谈之言,随便一个修行者都能随口诌出十条八条。 但温言却觉得,对方一定也是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其本人就可能有着同自己一般的感受。 记下了对方的暗网id,温言并未留言去试探什么,总归也是一件好事,不值得去冒险探知更多的信息。 此时的【冲虚之筏】内,用户数量比之几年前又有了不少的提升,整个暗网的活跃度都高了不少。 【冲虚之筏】幕后的先天教团自从五年前在新朝的灵枢卫星上横插了一手后便受到了新朝官方各种明里暗里的打压,虽不至于沦为邪教,却也不太好过。 但这只是世俗层面的,在超凡层面,【冲虚之筏】俨然成了新朝修行界最大的暗网集散中心,放眼全球,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型暗网。 一教三法境,先天教团在全球的地下势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已然有了在埃瑞大陆立国的资本。 只是,一旦从暗面转为明面,其最大的隐匿优势便也不复存在了,随之而来的人世因果会让教团的三位法境无法再从世间演算中超脱,迟早会被人逮住了马脚,从此落入棋盘。 这也是先天教团有着如此实力却依旧低调行事的缘由。 凡走过,必留痕。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冲虚之筏】便是其在平衡了隐匿与资源获取之间的矛盾后做出的最优选择。 每天,不知道多少罪恶在此暗网的数据流中传播,这便是光明下的黑暗。有光明,就有黑暗,谁也无法消灭谁,二者互为表里,共同筑成这个黑白灰交杂的世界。 第198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太上不负卿 舒眉并未选择直飞临川,而是准备一路走走停停地玩过来,所以还得有段时间才能到。 而在这期间,温言意外地接到了一通令她意外的电话,来自于苏晓筱——这位大学的室友向她发来了婚礼的邀请,时间是在今年的下半年。 只是,在电话中,对方的语气却并如何高兴,温言在电话中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我今天过来找你。” 说完,不待苏晓筱回应,便已挂断了电话。 温言定了最早班次的高铁前往苏晓筱所在的瓯江,又给裴清浅去了电话,询问对方对于此中内情的了解情况。 裴清浅自也收到了苏晓筱的请帖,同时对温言说起了她所知的一些情况,原来苏晓筱竟是与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道士——马长青有过一段感情,或者说是网恋更为贴切。这些,都是一心修行,浑然不关心外物的温言所不知晓的。 但是马长青是全真弟子,戒律清规,不得婚嫁,也就注定了这将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 马长青! 温言听着裴清浅的阐述,古早的记忆再度浮现心头,那个在协会前台做着接待工作的高中少年,那个酷爱《战网》对战偏又水平奇烂的网瘾少年…… 说起来,苏晓筱与马长青的接触,最早也是源于此,还是自己无意中的牵桥搭线才让这二人结识。 只是后来,温言慢慢远离了游戏,苏晓筱二人却仍在游戏里打得热火朝天,渐渐竟也互生了情愫。 了解完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温言不得不叹声冤孽,且这冤孽竟是自己亲手推动的。 后面的细节裴清浅自是不清楚的,想来也就是初始的上头过去后,马长青挥剑斩情丝,渡过了这一遭“情劫”。 渡情劫,这事情听起来很酷、很高大上,但若是应劫的另一位对象是自己身边的人,被当做了工具人来使用,这件事也就不那么酷、不那么高大上了。 温言相信,当时少年的马长青对苏晓筱生情的初衷肯定不会是要利用她的,但结果,却是殊途同归的。 最是无情修道人。 …… 温言来到瓯江市后直接将苏晓筱约了出来,后者来见她时却是将她的未婚夫一道带了过来。 看着携手而来的准新婚夫妇,温言的思绪亦有些恍惚了。 不知不觉间,原来的舍友竟也要迈入婚姻的殿堂了么。 算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25了呢,新朝16岁就算成年,女子18,男子20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苏晓筱的这位未婚夫比她大了几岁,是瓯江市直机关的一位科员,也算是年少有为吧,但温言从二人的相处中,并未看出那种热烈的情意。 大抵是,相亲认识,你觉得我不错,我认为你还可以,那便凑合着一起吧,如是而已。 有些话男方在时温言不好开口,好在对方待人接物方面很是得宜,知道提前离场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位许久不见的大学舍友。 等到未婚夫走远了,苏晓筱方才开口:“你这专门赶过来的,什么事呢,温温?” 温温,真的是许久未曾听到的昵称了,也是当年苏晓筱的专属肉麻称呼。只是而今再度听来,对方也即将嫁做人妇,再没了当初那种娇俏可人的灵动之感。 温言顿了顿,看着她:“我以为你知道。” 苏晓筱神色动了动,轻轻抿了抿嘴,道:“是啊,我是知道的。” 温言:“我……” 苏晓筱打断了温言的话:“温温,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这样,就挺好。” 温言默然,真是这样么?而这样,又真的好么? 苏晓筱始终没有给温言开口询问她与马长青这段过往的机会,尽职尽责地扮演了导游的角色,带着温言游览了瓯江的风貌人情。却叫温言如何有此闲情逸致呢? “畅游”过后,温言没让她送自己,二人在分别之时,苏晓筱留下了一段话——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 温言没有回临川,而是买了去往帝都的机票,星夜启程。 她没有去联系帝都的故友们,而是在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驻所边上找了家酒店住下,第二天天一亮便找上了门。 协会依旧是那个协会,与闹中取静,布下道家法阵,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 在入了阵道的温言眼中,这驻地也正是风水聚合,元气耦合的好处所。 协会一如既往的门户大开,人丁寥落,温言径直步往院中,前台坐着的却是位老道士,正在无聊地刷着手机。观其行止,并无修为在身。 看到温言走进来,老道士出声言道:“这位善信,是有什么事么?我们这里不是景点,没什么可以参观的。” 温言的声音淡漠:“我找马长青。” “马道长啊,他现在就在后院里……” 温言听到后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朝着后院走去。 “哎哎,这位善信,你找马道长是有什么事吗,我也可代为转达,可不能这样乱闯的呀……” 身后老道士还待阻拦,温言早已甩脱了他。 刚进到后院,便在院中看到了邱道长正在练功。后方的老道士姗姗来迟,看到邱道长,气喘地道:“邱道长,这位善信她……” 邱道长看了二人一眼,对老道士道:“师兄,我知道了,这位也是我们协会的会员,有什么事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吧。” 老道士想说的话被打断,只能说呐呐地咽了回去,一边往回走一边道:“这样啊,早说嘛,早说就……” 院中,邱道长久未见温言,乍见尚有些欣喜,只是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不由问道:“温言啊,好久不见,不过你这是?” 温言冲邱道长点了点头:“邱道长,我来找马长青。” “长青?他……” 院中的一间房门被推开,马长青自内走出,打断了邱道长的想问话,他看到温言,似乎便已知晓其来意,顿了顿,行礼道:“温言师姐。” “师姐?我可当不得。”温言看着对方一席道袍道髻的装束打扮,心头愈发火起,“晓筱的事,你怎么说?” “我……无话可说。”马长青低下了头。 邱道长在旁也算明白了,此前他也知晓协会内这位道种遭了情劫一事,然而还未等他们这些师长来点醒他,他便自己走了出来。 当时,他还暗赞马长青确实是会长看重的修道种子,禀赋超人呢,没想到情劫的那位女主竟然与温言有着纠葛,时隔这么多年,还被对方找上了门。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么。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出面斡旋双方的矛盾,温言却已先一步堵死了他的话:“邱道长,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就不要管了。” 邱道长话语一滞,看着温言,心头有些压抑。 马长青抬起了头,看着温言,目光一片平静:“温言师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晓筱姐她……” 温言打断了他:“她就要结婚了。” 马长青浑身一震,继而缓缓低垂下了眼睑,喃喃语道:“如此,也好,也好……” 温言看着他如此模样,心头更是愤怒,真气勃发,横推出一掌,瞬间就将马长青击飞出三丈之外,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撞破木门,撞进屋中,继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家具翻倒的声音。 “长青!” 温言的出手太快了,便是邱道长也来不及反应,更是万万未曾想到,在动静传来后,才忙不迭去查看他的情况。 温言注意到邱道长最后看自己的眼神,是愆怒、震惊、难以置信等等情绪糅杂的目光,但她已不在意了。 巨大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协会后院内此时仍在房中静修的诸位同道的注意,虽然满打满算也没几个人,且基本都只有业余水准。 “发生何事了?”有人在问。 邱道长已是搀扶着马长青自屋中蹒跚着走了出来。 “长青道长,这是怎么回事?是这位姑娘伤的你么?” “姑娘,你居然在我协会之内行凶伤人,未免太不把我帝都全真道脉协会放在眼里了吧?” “……” 温言在一众道士的声讨声中静立如松,一应风言风语也如清风拂面,不能动摇她的心志分毫。 马长青咳着鲜血,制止了诸人的话语,对温言道:“温言师姐,这一切确实是我咎由自取,长青认罚。” 说罢,又是对温言施了一礼。 “这……”协会诸位被马长青的话给整得不会了,感情他们是认识的,还是内部矛盾的说。但没事自然更好,诸人很快切换了身份,转而当起了吃瓜群众。 邱道长扫视过诸人一圈,神容严肃:“诸位不是还有功课未完么,有如此闲心在此晃悠?” “哈哈哈,邱道长说得对,我等的功课还没做完呢,走了走了,这就去做,这就去……” 现场又作鸟兽鱼散,只留下了温言、马长青与邱道长三人。 邱道长看着温言,郑重道:“温言,你也是我全真一脉弟子,自然知晓这些修行上的关隘,长青他……” 马长青勉强平复了被温言真气入体后错综紊乱的内气,胸腔断裂的骨骼处又传来钻心的痛楚,这些他都忍耐了下来,截断了邱道长的话头,说道:“邱道长,你不用多说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长青并无怨言。” 温言清楚自己那一掌的掌力,虽是虚空而发,不着要害,却也使出了八成功力,马长青不过一段的练气修为,猝不及防之下挨了这一掌,此后起码得静养大半年才可彻底消弭由此带来的伤势的影响。 他以苏晓筱为情劫工具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一掌断他大半年的道途,也算是因果相抵。 不再看门廊上的二人,温言转身而走:“从今以后,别再让晓筱看到你。” 邱道长看着温言飒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马长青,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马长青压制着伤情,对着温言的背影又是深深一礼—— 曾虑多情损道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太上不负卿。 …… 闻得此偈,温言离去的脚步顿了顿,终还是决然而别。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太上不负卿。 第199章 帝都故友们 来了帝都,自然得见见帝都的故友们。 排在第一的自然是织世。 室友戴晴作为织世的大管家,基本已经和织世无分彼此了,工作生活,吃住都在一起。 织世正在外边开会,就委托了戴晴亲自开车来接温言去往了她们的公司。这几年的历练下来,戴晴身上已然再不见半点秦川贫穷小村女孩的烙印,变得飒爽大方,妥妥的都市精英女性。 同时,她的练气修行也一点没有耽搁,而今已有了业五水准,在普通人当中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需知,当年温言那一届大比赛,业五都有机会出现在大比赛的全国正赛赛场上了。而戴晴本人还只是个三流资质,又是大龄修行,平日里工作也忙,能达到如今的水准,可想而知她是投入了多大的心力。 织世若是能有她一半的用功,此时怕已是引气在望了,哪里还用得着等什么【人体潜能进化药剂】。 只能说,太过容易得到的,都不被珍惜。 而戴晴作为山村中飞出的金凤凰,则会拼命抓住命运中的每一份的机遇,最终实现了浴火的重生。 戴晴自然也收到了苏晓筱的婚礼邀请,闲谈间还问起了温言这件事,实在是她也不清楚苏晓筱的情路故事。 温言没有将晓筱和马长青之间的孽缘纠葛托出,略过了这个话题。 等到了织世公司里,一番叙话之后,她又联系了此时正在帝都的安弥月、顾采之、柳缱绻、裴清浅、步知月几人,众人相约了今晚相聚。 其中步知月与其余几人并不熟识,乃是温言后面新交的朋友,也是借此机会介绍给其他人。 夜宴。 几人都按时或是提前到来。 柳缱绻主动上前拥抱了温言:“温老师,我们好久没见了,呜呜~自从你离开帝都后,大家都分散在天南海北的,还是第一次能凑得这么齐!” 看到曾经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温言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感慨。 “怎么,光想着你的温老师,就不想我们了?”织世在旁,出言调侃道。 柳缱绻娇哼一声:“织世姐姐,你可别挑拨离间啊!” “o(n_n)o哈哈~” 几位友人都是常驻帝都的,除了安弥月,她如今正在帝大内继续着生物系生命科学专业的研究生阶段学习,便是暑期也未曾回山,修为上引气入体也有了小成。 再见到温言,她笑着调侃道:“温言师姐,你现在可是在我们帝都的道脉弟子中出名了呢!” 有瓜! 织世来了兴趣:“什么情况,小言又怎么了,细说!细说!” 其他几人皆是饶有兴趣的样子。 安弥月看了温言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这才继续道:“就在今天一大早,温言学姐打进了她们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驻地,还将协会会长的弟子给打成了重伤。事后飘然离去,据说无一人敢于阻拦,这事儿现在在我们圈子里都传开了。” “哇塞!要不要这么猛的啊!”织世故作浮夸地说道,一边上下打量着温言,“没想到小言言你还有这么暴力的一面呢,你这次来帝都就是为的这事儿?人家怎么得罪你了啊?” 柳缱绻听得眼冒星星,可不管背后的纠葛,一心为温言摇旗呐喊:“温老师真厉害?(???????)?” 只有知晓内情的裴清浅悄悄看了温言一眼,一言不发。 温言听着友人们的论述,心中一念不起,仿佛她们正在谈论的并不是自己。 安弥月则是继续道:“最主要的是,温言师姐这次出手,已经铸就道基了,25岁的道基修士啊,啧啧,天才原来就在我们身边。” 顾采之闻言亦不胜唏嘘,盖因她而今也只有引气大成的水准,尚未醒神。遥想五年前,温言尚未晋入职业级时她便已经引气入体了。 只是一个恍惚,自己竟已被这位学妹拉开了这么远的距离。 实在是…… 几人八卦得热火朝天,奈何当事人并不配合,故而这阵兴头很快便也消退了,温言重新又介绍了一遍步知月。 作为帝大学生,安弥月自是知晓这位法学院的步教授的,曾几何时对方还有着一个“清幽”的雅号,与自己的“清虚”,温言师姐的“清远”对应,这回知道了对方竟还是已经入道的心学修士,更是为之侧目。 步知月落落大方,虽然年龄是众人中最长的,和大家间的交流却也没什么代沟。 饮酒作乐,众人间的生疏很快消弭,觥筹交错,一如当年模样,只是不知为何,温言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庭院中,夏日的蝉鸣依旧。 人貌非昨日,蝉声似去年。 大抵,那少了的东西,就是流逝的青春吧。 柳缱绻还特地和远在扶桑的浅草陌开了视频,视频接通,画面中是浅草陌身着着扶桑的传统服饰,坐在一棵大树下的身影。 “浅草姐姐,我们大家都在呢!可惜你不在。” emm,这是柳缱绻小姑娘有些微醺了,已经上了大学的她自然可以饮酒了。 浅草陌在树下嫣然一笑,看着视频画面中的众人,笑道:“诸位,好久不见呢,很怀念当年留学帝大和大家宴饮玄谈的时日。” “……” 两边挂断了视频。 浅草陌身边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陌,那些人是谁?” 浅草陌此时的表情再不复与柳缱绻等人视频时的热情洋溢,也不再是她曾经的软萌可rua,而是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态:“我在新朝留学时结交的朋友,而且我和谁往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可是……” 没等对方将话说完,浅草陌已经动身而走。 “陌,你去哪儿?” …… 好不容易来了趟帝都,诸位友人自不可能这般轻易就放温言回去,几人之间一番争论,很快就将温言接下来一周的行程都给安排好了。 先去织世家住两天,再去柳缱绻家住两天,然后是步知月家里…… 温言:(???) …… 第200章 即心即佛 织世在帝都中环自己买了一套公寓,平时就和戴晴二人住在这里。 温言在去拜访过了莫博彦与衣若馨,又看望过了莫霁阳与席欣雅以及他们的孩子后便也住在了这里。结婚好几年,孩子都生下来了,席欣雅对于温言的造访也是再无半点不虞,反倒颇为热情,都让温言有些不适应了。 而为了“招待”温言,织世这两天都没去上班,反正她是老板,又有戴晴帮忙看着,几天不去的也没什么影响。 大学期间两人捣鼓的那个【盐味芝士】的账号在没有了温言的内容支持后也成为了织世的个人账号,她会发一些自己的日常,和戴晴的互动,公司的宣传等等,间或和温言视频聊天时也会偷偷截图传到账号上面。 每每这时,便是账号老粉狂欢的时候,底下留言清一色的“爷青回”。 这些,其实温言也都知晓,而织世也知道温言一直都是知晓的。 待在帝都的这两天,也算是被织世逮到了机会,狠狠折腾了温言一顿,强迫她继续做起了cos的营业。 温言: ̄へ ̄ 时间一晃就是四五年,当再度穿上这些令人“羞耻”的cos服饰,温言突而生出一股念想。 大抵,往后的日子,自己真的便也要同这样普通人的生活渐行渐远了;再如而今这般能同织世一同嬉戏打闹的机会,怕也会少之又少。 不是生疏,也不是没时间。而是当修行到了一定的层次,自身意志自然会在无形中影响他人——只要是自己不想的,普通人将很难诉诸于口。 有些类似于身居高位者养成的气场,却更为根本,因为这是源于生命层次的级差。 织世,能抵挡得了这种高位的生命层次对于低位者自然而然散发的无形碾压么? ——除非她能晋入职业级。 练气修士的中段境界,正是这种生命层次进一步拔擢的阶段。温言有预感,自己从三段道基通往四段玉液之间,似乎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 出于这种补偿心理,温言也是难得地配合着织世又摆出了许多高难度姿势,当然都是正经的那种,却也足够织世惊喜了。 对于内里原因并未觉察,织世沉浸在了自己的摄影师人设当中:“小言,真是难得啊。今天的库存,我可以吊这帮粉丝一年了。到时候我们继续拍!” 温言:“呵呵。” …… 且不提织世这边的后续,温言在帝都留宿的第二站便是柳缱绻的家中,正巧,她父亲柳富荣这段时间出差了。这么多年了,温言仍不喜欢这位中年老男人,尽管双方后续也并无交集。 令温言感到遗憾的是,小姑娘而今仍是未能触摸到引气入体的契机,而她在业六巅峰已经停留有一年的时间了。 只能说,机缘这种东西,真的是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好在,小姑娘本身对于修行并没有这么大的执着,便也听之任之了,甚至连每日的功课有时都会忘了。 温言并未有多言,修行者,自有修法,入道一关,更是唯心。 等到温言住了两天将行别离,小姑娘还拉着温言的手不想让她离开。 温言只得好言相劝:“你若想我,来临川找我便是,不过我希望,到时候我见到的柳缱绻已经是一位引气入体的炼气士了。” 柳缱绻:“哼,少看不起人,引气而已,看我分分钟就突破了!” “……” 辞别小姑娘,抛开感情因素,温言最期待的其实也是这最后一站——步知月家。 只有与她,温言才有那种坐而论道的互为道友的感觉,相比于在《超凡世界》中隔了一层的交流,这般现实直面的交流更是深入内里。 既然要学佛念经,就先把一本经书给学透了,是以二人此时交流的仍是《金刚经》,以及南阳慧忠国师的法。 佛学修行,第一注意依经不依论,第二依法不依人,实际上每一本佛经,都是佛教本师释迦牟尼佛在世的时候对话的讨论集——或者是这个菩萨提出问题,或者那个弟子提出问题。 如当下温言与步知月所讨论的《金刚经》,即是对须菩提尊者为主体所提的问题以及佛的回答的记录。 二人的论道交流从《金刚经》开始,论到了其中【善护念】的金刚眼,再谈到了六祖慧能,然后又是南阳慧忠国师…… “直下示学人即心是佛”,这是六祖以来的根本宗旨,马祖言“即心即佛”也是此义,。 在步知月看来:“慧忠国师对此应无异议,不过,他不同意的是把【即心是佛】之【心】解释为【见闻觉知之性】,这样的解释只从心性角度说,没有显示出佛性遍一切法的含义。” “更重要的,这样的见地在禅悟中容易产生以心性本体为有一物之执着的弊端,从而把真如佛性错解为是一种实体性的本性或神我,而为身体的主宰,身体虽灭坏,此神性不坏,这与空性正见完全相反,混同于教理上早已批判过的外道神性知见,既实体化了神我,又割裂了身与性,故慧忠国师指出无异于先尼外道,并又举《净名经》‘法离见闻觉知’驳斥。” 温言听罢,只是静静思索着,而步知月话中说到的所谓先尼外道,乃是北本《大般涅经》卷二十九中所举,指笃信神我,崇奉“心常相灭”的外道。 我道,外道,这是每个道统都会有的内外之争。 …… 温言思考的有很多—— 佛教基于因缘所生法,“无我”思想为根本论义,神竺的大乘佛学把无我思想扩展到一切法,故盛论诸法无自性的缘起空性思想浸入各派骨髓,加之神竺佛教次第禅法特点,因此,执着于“心中一物”、“身内真如”的错误知见,在神竺佛教禅法中不是个主要问题。 但当神竺佛教在神竺本土受到异神【梵神】的清扫后,被迫道统东移,扎根于中土,其受中国原有儒道文化发达的心性思想影响,禅修方法逐步转为通过心性体悟达于离言法性,达摩祖师言“吾观此土,惟《楞伽》四卷,可以印心”,原因就在于这是一部讲心性的经典。 然对禅法观修言,无我思想弱的流弊,很容易形成“心中一物”、“身内真如”的错误知见,以为心中有一真常不变之性,身体属有为法有变坏,进而以妄心为无常,以真心为常,不解不二真义。 所以,心性之学、佛性之义,在禅悟中逐渐成为时人的大窠臼,不自觉中落入身内真如见,这是学佛之人非常普遍的现象。 慧忠国师,正是叹惜六祖之后,邪正莫辨,宗旨不明,故通过辨析以见闻觉知之性为佛性,以显正见。 …… 第201章 安处炼神 带着与步知月论道后的收获,温言结束了此番的帝都之行。 一则题外话,楚歌知晓了她来到帝都后,通过云纸烟传达了见面聚上一聚的想法,温言拒绝了。关于对方的更多消息,她也不想知晓。 此行没有见到高舒雨,这位已被织世签入了自己的经纪公司,却一直没有再出道营业,如今又是去往了国外学习更多的西方古典舞蹈。 …… 许多事情,都随时间慢慢在记忆中褪去了色彩。 温言枯坐于归元潭边,山中的动物们早已不再亲近她,那年夏天潭边讲道,回过头来,也不过是雨打风吹去。或许便是那些听道的生灵,也早已换了数茬。 由是,温言更体会到了何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纷繁的感悟,一时涌上心头。 温言便在这种纷乱又空寂的心境中关照内心自我,【心炼】之法再度施加于【水火两仪铁】之上。 ——以我心,印顽铁之心。 道基成就后的精气神三宝归一,进一步增进了温言的心性修为,连带着“炼化”的进度也是快了不少。 尽管,相对于两仪铁本身,这点增加的进度还是那么微不足道。 新朝修行,素有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之说。 其中的气关练气,体关武道,心关文道,温言皆是有所成就。剩下最后的神关炼神,其起始要求便是练气一道的道基之境。也唯有精气神巩固,升华了修行者的一身根基之后,才可进行下一步的神魂修炼。 如今的温言,总算也具备了炼神的资格,不是练气醒神时的锤炼精神力与神识,而是真正修炼自己的神魂。 唯有一点可惜,祁家并无上乘的炼神之法,差点的法门温言也看不上,还不如通过练气的修行反哺神魂,凭借她第一流的神魂天赋加持,也有不俗的收益,且胜在一个平和自然。 在温言从帝都归来后,外公祁致远曾来探她的口风:“全真道脉那边知晓了你已经铸就道基,有龙门派的人托来口信,你若是愿意上山入道的话,在外门磨砺三年,便可入得内门。” “上山入道?三年么?”温言明白,若是同意了,这三年的外门磨砺也是龙门派对她的考察,通过了即可正式列入道脉门墙,各种待遇与内门弟子一般无二,高明的炼神之法,自也不在话下。 这也是因为温言确实出色,且祁家本就是全真龙门的附属家族,龙门派内才会给到她这样一个机会。不然,道脉内门,无不是从门派内一点点由道童考核晋升而来。 这在祁致远心中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不必等到或未可知的还丹境界以真传身份归山。至于所谓的三年外门考核,在他心中,温言定是可以顺利通过的。 如此,至少也算是在他有生之年能看到祁家后人入得全真龙门门墙的一天了。 温言自也知晓,外公既然传了这个话,便是代表了其本人也是倾向于同意的。外公的这个执念,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在考虑过后,她还是选择了拒绝。 修行,又岂非定要在山上,山下焉不可为?何必非要出家,在家焉不可修? 她承认,她是动摇了。 或许对于世俗的世界,她并没有自己往昔表现出的那般浑不在意。纵然想来,也确实没什么挂碍在心的,但若是让她就此断却尘俗,她还是不愿的,亦或者说是——不舍。 她不舍的,不是具体的某事某物某人,而是整个尘俗世界本身。 无怪乎自己心关入道时的“气”乃是儒家的【浩然气】了,或许,自己本质上便也不是那逍遥离尘之人…… 至此,温言才更明白外公早年对她的二流心性批语的恰如其分。自己也确实只做到了表面的功夫,修心修性这条路,真的还差得远呢! 对于温言的决定,祁致远在遗憾之余,也选择了尊重,并未多说什么。 温言看着外公有些落寞的身影,忍不住喊道:“外公……” 祁致远转身看着她,笑着说道:“不必有压力,修行本就是在己在私之事,你能不为外人干扰,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是好事啊!没错,我也是那个外人,包括你父母、师长、朋友,都是外人!除你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是外人!希望你在今后的每一个选择,都不违本心!” “……” 温言婉拒了龙门派橄榄枝一事,温墨白不通修行,不好发表意见,祁砚青却是为女儿的选择又是庆幸、又是可惜,她是修行中人,自然明白了温言是放弃了如何大的机缘。 她有心去和女儿进行一番分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温言如今的境界已经追平了她,在武道心关等道途上更甚于她,她又还能教对方什么呢? 一种浓浓的挫败感涌上了祁砚青的心头。 不过,这份短暂的沮丧之情在家中祁语、温云的嬉闹下很快便又消散了,祁砚青便将这一腔的母爱投入到了对两小只的陪伴当中。 …… 温言在怀宇山庄中安处修行。 何谓安处? 曰:非华堂邃宇、重裀广榻之谓也。在乎南向而坐,东首而寝,阴阳适中,明暗相半。 屋无高,高则阳盛而明多;屋无卑,卑则阴盛而暗多。 故明多则伤魄,暗多则伤魂。人之魂阳而魄阴,苟伤明暗,则病疾生焉。 此所谓居处之室,尚使之然,况天地之气,有亢阳之攻肌,淫阴之侵体,岂可不防慎哉! 修养之渐,倘不法此,非安处之道。 温言便法于前人【安处】之法,在安处之中练气,继而炼神。 昔有李唐大儒刘禹锡作《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何陋之有? 这是儒家的陋室安处之法,同温言而今所习的道门安处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言而今所居,自也称不上陋室。 静坐修持,冥冥中有感而发—— 曰吾所居室,四边皆窗户,遇风即阖,风息即开;吾所居座,前帘后屏,太明则下帘以和其内映,太暗则卷帘以通其外曜。 内以安其心,外以安其目,心目皆安,则身安矣。明暗尚然,况太多事虑,太多情欲,岂能安其内外哉! 五渐之门,斋戒第一,安处第二…… 安处之中,便是无有炼神之法,温言只觉自身的神魂亦进入到了增长的快车道之中。 道基之后,又是一轮的修为增长期来临,这种感觉,温言已经习惯。 练气之外,她感觉自己的文道二段【文华】之境,在道基境界与心灵空间内水象共同的推动下,似乎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趋势。 三段【万化】,万化定基,本就是类同于练气道基的境界。 只是,一者是铸就精气神之道基;一者是奠定心灵根基,开辟心田之功。 殊途,同归。 第202章 春鸟秋虫自作声 自妖都至临川,舒眉成功地行万里路而来。 温言去机场接到她时,远远便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风尘气息。此风尘当然不是指的旧时的娼妓生涯,而是单纯地表示对方经历了艰辛劳累的旅途后沾染的漂泊的江湖气。 是的,江湖。 温言自己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江湖,或许经历过了,只是她身在其中,却不明了。毕竟,她一直以来可是以修行中人自诩的。 而此刻,她在舒眉身上感受到的,心头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了“江湖”二字。 江湖,江河湖海,红尘万丈。 这,便是舒眉的道。 红尘气。 成长总是在不经意间完成,若照往日,久别再见,舒眉定会雀跃着扑入温言怀中亲昵撒娇。 此番,她却只是笑靥嫣然,张开怀抱向着温言款款走来。 “言姐。” 温言微微一怔,已是被她整个环抱,抿了抿嘴,继而轻轻一笑,同样回抱住了这位小学妹。 舒眉身上的这种改变,温言自然也是感受到了。 同为心关一道的修行者,对于这种心性上的转变,最是敏感。 该怎么形容舒眉此时的状态呢? 温言思索良久,最后想到了一句话——迹在风尘心在野。 舒眉惬意地舒展了一番身体,笑着回道:“言姐啊,焉知我不是妖都宦游客,风尘厌已久呢?” 温言却只看着她,然后确定无疑地道:“你不是。” 舒眉闻言,笑得愈发灿烂…… 接风洗尘。 洗去一身尘埃,舒眉同样被温言介绍给了自己的家人。 对于这位老友的后人,祁致远同样给予了热情的招待。 方君子自身修得文道君子之境,其后人中却未有可以传承其衣钵者,更甚至年岁至老,孑然孤身,各中滋味,也只有其自己明了了。 舒眉的出现,实在是对方意料之外的变数,至如今,这个变数带来的改变越来越大,已然可以说是绽放了璀璨的光华。 两位老者本就是故交,加之温言与舒眉这两个小辈彼此间也算投缘,因此祁致远也是多少知道些舒眉。 在温言一家的善意中,舒眉也安然在山庄中住了下来。 恬淡平和的山庄日常冲刷尽舒眉身上的红尘气息,几日下来,舒眉自己也都感受到了此中的变化,而万里行路的旅途记忆还历历在目,动静之间的变化,又给了她别样的体验。 温言与之论道,点滴之处,已是知晓,对方的文道修为,又到了一个突破的新关口。 由才气而始,二段文华,三段则为万化。不知不觉间,舒眉已经走上了文道万化定基的路口,此时再回首凝望来路,不免有些唏嘘感慨。这一切,太过突然,太过迅捷,但仔细思来,似乎又是理所当然。 心有所感,不由得脱口而出:““虽在风尘里, 陶潜身自闲。” 温言听罢,不由得眼神一亮,和道:“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 …… 山庄之内,祁致远在书案上挥毫写下一句诗: 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 …… 温言、舒眉二人耽于如此闲适自然的山庄生活,共游于山庄后山的归元潭。 舒眉在听温言说起归元的故事后亦是流露出一抹遗憾,道:“那真是可惜呢,没能见到归元。” 温言:“他神龟见首不见尾的,我也难得见他几回。现在指不定又去祸害哪家的灵物了。” 舒眉:“……” 二人言谈之间,忽然一则通话插入,源自于舒眉的手机。 舒眉打开查看,愣了愣神,又示意温言来看,其上备注的姓名赫然正是——辛册。 古早的网友记忆纷至沓来,舒眉也只是稍稍一怔,很快便接通了这则电话。 “……” 压抑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的辛册率先开口:“殊眉,我是辛册。” 舒眉迈动着步伐,和温言平齐,一边语调平淡地回道:“嗯,我知道。” 轻飘飘的回应中似是没有半点情绪,这又让电话那端的辛册陷入了沉默。 “我……” “什么?” “……” 二人隔着遥远的电讯号,一字一顿地“尬聊”着。 温言则是默默地与舒眉协同着步调,无思无想,她对于辛册本也就是无甚印象的,况且事隔经年,曾经的一点记忆也早就被时间侵蚀尽印痕。这点,在舒眉身上亦是如此。 然而,就如同辛册曾经对舒眉说过的话—— “不爱,在我,是个难以接受的结局。” 这个结局,他至今未能释怀,于是便有了此刻的这一通电话。 …… 二人的这则通话持续了小半个小时,舒眉开口寥寥,那端的辛册同样没有太多言语,彼此之间更多的乃是无声的沉默。 末了,辛册终于又开口,道:“我很遗憾。” 舒眉漫步于潭边,踢踏着脚步,轻声慢语回道:“我却是未曾有过遗憾。” 辛册:“……那就好。” 舒眉:“嗯。” “……” 电话挂断。 电话中最后传来的是辛册吟诵的其创作的一首穷愁愤懑诗——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诗如其人,辛册也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苦闷、不平,穷愁不遇、寂寞凄怆…… “嘟嘟嘟~” 耳畔唯有忙音在回响。 舒眉将辛册的这首《杂感》分享给了温言,温言听罢,咀嚼着此中意境,悠悠叹道:“‘不平鸣’啊,昔李唐昌黎先生《送孟东野序》中有言——‘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其必由不得其平者乎?’【不平气】,亦是文道修行中的一种气。观辛册此诗,此中味道甚足,其若能悟得此中三昧,文道可期。” 舒眉则是重复了辛册的颈联之语:“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转而飞了温言一眼,道:“白眼,言姐你要不要这么文绉绉的啊。辛册这话真没错,十有九人堪白眼!当然了,百无一用的自然也不会是书生,而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舒眉的最后一段话说得很绕,但温言却听懂了,道:“其实,便是百无一用,总也会有其用的。一如南华先生于《人世间》所言——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舒眉瞥了温言一眼,嫌弃地道:“咦,言姐,你这是又要跟我论道了么?” 温言:“咳咳……没啊,有感而发罢了……” “切~” …… 二女的嬉戏之语飘荡在归元潭边。 远在万里之外的妖都城郊,一场针对【先天教团】秘密据点的拔除行动正在进行着。 新朝超管局方面已经取得了确切的情报,【先天教团】与横断妖国之间存在某些利益勾连,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终是定位了其位于妖都城郊的这座承担着与横断妖国进行联络的一线基地。 辛册,便是位于其中。 自然的,他当初加入的那个神秘组织,正是【先天教团】。 来自于超管局的官方力量以绝对的碾压之势,摧枯拉朽地瓦解了这座基地的防卫力量。 本来,有超管局方面布置的信息隔绝罩的存在,基地内的一切对外联系都应该被切断的。只是,【先天教团】不知掌握了什么手段,竟能破解掉官方的信息屏蔽手段,成功恢复对外的通讯链接。 虽然,这对于其覆灭的结局并无甚改变。 辛册知晓了此中内情后,作为刚刚进行了基地内第一阶段改造的实验人,虽然重新拥有了职业级的力量,在官方的堂皇大势下,也是翻不起半点波澜。 因此,他选择了用最后的时间与自己心中的“意难平”进行了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的通话。 别样的心境在心底化开,曾经破碎的文道境界在此时似乎有了重焕新生的趋势,而串联起这种变化的,除了来自【先天教团】的超凡实验,还有他本身的心灵力量。 细细品味着这股力量,辛册恍然,此乃——不平气! 物不平则鸣! 那么人呢? 是为——不平气! 耳中传来超管局抢攻基地的爆破轰鸣之声,辛册心中感慨万千: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了…… 第203章 微尘世界,我亦如来 辛册的故事似乎有了一个终结,至少温言与舒眉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就在这通电话的第二天,舒眉先是接到了临川超管局的电话,了解了她与辛册昨日的通话内容。随后,超管局的工作人员更是亲自来到了怀宇山庄,进一步了解二人相交的前因后果。 这行为当然也是知会过了作为地主的祁怀宇的,温言从外公处得到的反馈是不用忧心,实话实说即可。 事实也是如此,超管局工作人员上门后表现地很是平和,也真的只是来简单地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谈话离开了。 舒眉怔怔地看着两位超管局工作人员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温言来到她身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啊?”思绪被打断,舒眉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温言,答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事情的一些情况,温言也已经从外公处知悉,在暗网【冲虚之筏】中,关于自家的妖都基地被新朝官方一锅端的情况,【先天教团】也未曾刻意掩饰。 当然了,无论是新朝官方还是【先天教团】本身,都不会明言这处基地为【先天教团】所属,是用于联络横断妖国的。双方保持着脆弱的平衡,暗地里的矛盾或许已经不可调和,但在明面上,至少还未撕破脸。 山中坠落零落的飘雨,温言与舒眉打伞并肩游于林间。 舒眉并没有讲述自己更多的心绪,温言也感受不到此刻的她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汹涌澎湃。 其实,她同辛册之间本身就没有故事,只是这种被大事件的漩涡卷入边际的经历却会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给自己加戏,以为真的就参与进了其中。 舒眉此时,便是这种情况。 若说她不知晓么?倒也未必。只是,从来都是知易而行难。 嘀嗒奏响的雨滴之声回荡在二人的伞面,舒眉轻轻眯起了眼睛,静静地聆听这自然天籁,仿佛能从中得到心灵的平静。 温言心中波澜不兴,亲身参与过横断-妖都一役,对于超凡兴起后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乱象,她早有了心理准备。 关于科技与超凡,这个万年之初,是科技在源星独舞;而今,或许将要进入到科技与超凡共舞的阶段了。 小雨稀稀落落,却出奇得绵延持久。 返回山庄,夜已经深了。 舒眉此时心中仍是缠绕着不尽之意,遂转头对温言道:“言姐,我睡不着,你能陪我一起听雨么?” 温言抿嘴一笑:“自无不可。” …… 雨珠挂在山庄的玻璃上,倒映出灯带五彩的光芒。 山岚微起,袅娜出多姿的形态,在舒眉看来,却更像是霾。 “升一簇篝火吧。”舒眉提议道。 于是在这并不寒冷的时节,一盆柴火被点燃。 火盆中,木炭被烧得通红。 舒眉只是看着炭火的红,仿佛自己的心也被点燃。这热太过炽烈,让她不由垂下了眼眸。蓦然间,眼中似乎飞进了几粒尘埃,但她却忍住了未去揩拭。 “唉~” 长长一声叹息。 空阶滴到明。 …… 天际启明,舒眉站起了身体,炭火已经熄灭,小雨也已经停息,她眺望远方的一抹红霞,只觉心中有什么就要喷薄而出。 温言并肩立在她的身旁,看着天边被染红的云霞,轻声道:“很美啊,不是么?” 舒眉眉头舒展,说道:“是啊,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呢。” 忽而,她转过头来,对温言道:“言姐,我突然想作词了。” 温言笑道:“舒大才女,请开始你的表演。” 舒眉妙目流转,横了她一眼,继而梳理了脑海中激荡的灵感,沉吟说道:“就《沁园春》吧,是对某人的印象。” 温言知道这某人指的是谁,此刻却只是静静地倾听,未曾去打断舒眉的思绪。 一阵酝酿过后,舒眉开口—— 是窗凝冰,是灯流彩,是夜初霾。 是一星火起,心非就木;连宵雨滴,骨已生苔。 是眼低垂,是楼高筑,历久苍波忍未揩。 是轻叹,被春风吹散,不可悲哀。 …… 恰此时,一阵晨风拂来,正如舒眉这上阙结语所说的,一切都被风吹散,不可悲哀。 红尘如梦,红尘如网,世人多是幻梦中人,罗网中人。 氤氲的红尘气自舒眉身上弥散,温言悚然而退,不敢让自己被这红尘气所包裹,她也知晓了舒眉此时的状态,此为——顿悟。 晋入顿悟之境,舒眉已是全然忘却了此身此心,灵感迸发,念头如钻,文华四溢,这首《沁园春》的下半阙亦随之而出—— 是愚是慧是呆?是街上、茫然一弃孩。 是浮云意绪,人将远去;微尘世界,我亦如来。 是梦余温,是愁留渍,恍惚清光落在怀。 是无谓,任衣襟冷透,独坐空阶。 …… 至此,完整的一首词作已是诞生,此间莫名的意蕴久久不散,随着红尘气的舞动缠绕于舒眉的周遭。收缩扩张之间,这红尘气就像是在进行着呼吸,它也有属于自己的生命。 温言小心地以自己的【心灵视界】观测着舒眉此时的状态,同样也是在体悟着【红尘气】的玄妙。 只能说,这妙,不可言,不可感,不可知,不可测。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本是红尘中人,感知的关于【红尘气】的面目,不过是身在局中的盲人摸象。 这点上,未曾悟得【红尘气】的温言是这样,领悟了【红尘气】的舒眉同样如此。 随着舒眉心绪的收歇,周遭涌动的红尘气也如同倦鸟归林般重新回归了她的体内,奕奕的神采自她双目中绽放,此中的神光简直刺得人生疼。 温言走近了她身旁,端详着这位学妹而今的模样,不由出声恭喜:“不错啊,这是,万化定基?” 舒眉回味着此番顿悟的林总感悟,悠远的意蕴还在心中盘旋,破境后增长的心力心神令她的眸光似箭,难以直视。 她闭上了双眼,回答了温言的话:“是啊,万化定基,居然这样就成了。” 这就是心关,不讲修行基本法的心关一道。 于无中生有,当舒眉的境界到了,一应修为能为等都似是凭空增长,瞬息圆满,以至于她此时还不能完美掌握住这份猝然而来的力量。 …… 为了打磨境界突破后的修为,舒眉又在山庄中盘桓了近半个月,才基本算是对自身修为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错过了妖大那边的入职报到,自有方君子前去沟通。对于自家这位表孙女接连破境,而今更是臻至文道三段的【万化】之境,其带来的惊喜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太多。 只能说,缘也,命也。 为此,他对舒眉也有了更多的期许,或许,一些沉寂的念头,未尝不可以再争取一下? 方君子心中的潮涌无人可言,而舒眉也终于踏上了归于妖都的旅程。 这一路行来,万里独行是沉淀,是积累;过往的经历是底蕴,是根本;在怀宇山庄的恬淡日常则是温养,是护齿;最后与辛册的通话以及超管局的上门陈述则是催化,是升华…… 浓缩了她生命至此一切的绚烂灵感,舒眉也终于未有辜负这一份造化,成功于顿悟中踏出了破境的一步,万化定基,初段大成矣。 飞往妖都的飞机之上,舒眉靠着窗口,俯瞰下方翻滚的云海,心中流淌过一句话——微尘世界,我亦如来。 是浮云意绪,人将远去啊,恍惚的清光,照落在怀。 一声轻叹,往事如风吹散,不可悲哀…… 第204章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时间,是物质的永恒运动、变化的持续性、顺序性的表现,包含【时刻】和【时段】两个 概念。 时间,是人类用以描述物质运动过程或事件发生过程的一个参数。 确定时间,是靠不受外界影响的物质周期变化的规律,以源星自转为基础的时间计量系统称为世界时系统。 …… 突然之间,万事皆空,故友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或者说是目标,至于温言自己,似乎仍是囿于了过往,而属于她的过往,除了修行,似乎也并无更多值得称道的事情。 温言以一种飘忽的心态静静地在山庄修行,又是秋去东来,岁月轮转。 祁砚青与温墨白夫妇二人沉浸在陪伴祁语与温云两小只成长的天伦之乐当中,丝毫未曾发觉大女儿温言心态上的失衡。 这一点却是被祁致远觉察到了,只是他未曾去干预自家外孙女的心路历程。这本身也是修行道路上的必经之路。 独行快,众行远。 温言自是独行的性子,快则快矣,却也须需承受此中必须承担的——孤独。 修行之道,亘古孤独。 这或许是修行中的心障,又或许不是。温言自己是有感觉的,但也只是有感觉而已。她并不想去改变什么,或者说是升不起去改变的心思。 而偏偏,在这期间,她的修为仍是水涨船高,甚至进益更胜以往。 西哲心理动力论中,有着自我、本我、超我的划分,以解释意识和潜意识的形成和相互关系。 “本我”(完全潜意识)代表欲望,受意识遏抑; “自我”(大部分有意识)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事情; “超我”(部分有意识)是良知或内在的道德判断。 温言此时的这种状况,便是自我迷失在了本我之中。 自我与本我皆为【我】,而我之为我却不仅仅因为单一的自我或者本我,甚至用\"自我\"、\"本我\"、\"超我\"三者来概括也是远远不足的。 循例的,织世一家来到了临川怀宇山庄拜年。 莫霁阳与席欣雅的孩子也被带来了这次的拜年,织世麻溜地躲过了父母的视线,偷摸和温言一道溜到了后山的归元潭边散步。 多年的闺蜜情,织世很容易便发觉了好友精神状态的异常,不由关切问道:\"小言,怎么感觉你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对啊?你没什么事儿吧。\" 温言蹲在潭边,掬起了一捧水,又任由其自指缝滑落,望着它们在潭面上击打而出的水花,轻声回道:\"我?我很好啊。你就当我很好吧,左右不过修行上的一些关隘。\" 闻言,织世亦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毕竟,若是修行上的事情,自己就门外汉了,及至今日,她仍是未能跨越职业级的这道关隘。 当然,也快了,因为莫博彦为她购置的【人体潜能进化药剂】已经快要排到了。其自身已然处于引气入体前的临门一脚,藉此突破,十拿九稳。 随着超凡复苏的进程,全球的气候也产生了些微的变化,概括而言便是,热的更热了,冷的更冷了。为此,新朝极北与西漠等地的部分城市之中,甚至流传起了迁城的小道消息。 反映到温言所在江南之地,临川市中,气候变迁的影响倒是轻微。归元潭的潭水依旧冷冽,温言却若无感觉,只轻轻又用手掌舀起了一捧水,任其滴落地面,四下流散。 看着渐渐隐去的水痕,温言目光出了神,默默吟道:\"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织世:??? …… 年味薄似纱。 超凡的复苏带来的不仅仅是超凡层面的迅疾发展,源星的现代科技发展同样在这期间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与两者相背而行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社会上出现了一种声音,把这叫做——礼崩乐坏! 织世一家也只是仓促完成了拜年的仪式感,很快便也离开了,都来不及留下吃晚宴。 望着好友一家离去的背影,祁砚青伸手摸了摸两小只的脑袋,颇多感慨:\"这年头,外面世界的发展真的让人眼花缭乱了。明明交通这么方便,我和若馨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真是……\" 温言不由点了点头,深有同感。 依旧是一家人的晚宴,温言忽而升起了几分酒兴。 时下,曾经花了不菲代价自楚歌手中获得的【醉生梦死】四款灵酒早已在祁致远的主持下酿造了出来,大头被窖藏,却也留了一批新酒。 温言分别饮下了一小盅的【百里醉】、【万物生】、【千年梦】与【十日死】,浑厚的酒劲循环涌上了大脑,一下子就摧毁了她的理智,却同样激起了她的感性。 停杯投箸,任由浓厚的醉意在身体弥漫,温言的思绪进入了一种极致放空的境地。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若论人生在世的意义——人生在世,毫无意义。 由是,长歌当哭!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罢!罢!罢!\" \"去休!去休!\" \"……\" 祁砚青\/温墨白:…… 难得见到女儿这副\"发酒疯\"的样子,祁砚青除了开始时饶有兴致地录制了温言醉酒的言行,很快换上了担心,想要跟着去看看。 祁致远阻止了她:\"无妨,让她去吧。适当放纵一下也好,让她一个人静静。小言现在练气道基的修为,在山庄里还怕她会出什么意外么?\" 祁砚青闻言犹豫了一番,还是选择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只是看着女儿踉跄着消失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难过:自己会不会太过忽视了女儿成长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了?以至于现在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这般想着,她的目光同丈夫交织在一起,默契地看向了仍旧懵懂的祁语与温云。 emm,他们还有小号^_^ 山庄灯火通明,光明照耀新旧之年。 归元潭边。 温言佯狂被发,无声泪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想哭,便也哭了。 正是——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 第205章 若要成仙须忘我,我心不死道无门 超凡大世,本当是千帆竞渡,百舸争流,而在梅昭明这位天下第一人的镇压之下,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源星各国的超凡发展都似烈火烹油,愈演愈烈。可在明面上,彼此却都维持了一副和平共存的和谐景象。 他们都在等,等梅昭明遁破大千,飞升上界的那一日到来。他们也都相信,那一日的到来必定不会太过久远。 如今的梅昭明,所展露的能为已然更胜历史中记载的多数最终证道超脱之人,此时的源星,对其而言已经没了更进一步的资粮,他每在源星之上多耗一日,便是对于其自身生命的一日浪费。 固然,梅昭明修行至今不过二百余载,仍有着充沛的寿数可以\"浪费\"。但对于这等存在而言,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弥足珍贵的一天。人生有涯,大道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本就是一件分外艰辛的事,又岂可容许分秒的浪费? 不只是源星诸国,便是新朝本国民众,大都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而,即便而今的新朝仍是屹立百国之巅,在许多人的心中,难免还是有着对于未来那失却支柱后可能的不确定的困局的忧虑。 温言亦是其中一员。 当然,温言的忧虑很淡,她从不是个喜欢去杞人忧天的人。她也相信,而今的新朝足以经得起任何风浪,不论梅天人在或不在。 又是春去秋来。 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超凡灵机仿佛都是无中生有一般,在源星乃至周遭宇宙空间中一点点浓郁起来。 沐浴在日渐活泼的灵机之下,温言只觉分外舒适,有一个成语或可以形容——如鱼得水。 每一个修行者尤其是气关一道的修行者,其对于天地灵机变化的感受是最明显的,只有对比才产生差距,同现在相比,曾经的修行前辈们过得到底是怎样的苦日子啊。 对此,那些修行前辈们有话说:吃糠咽菜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我们也过上好日子了。原来一份灵机要掰成两份用,现在么,用一份,弃一份,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受此影响,源星的本源意志也有了复苏的苗头。 这在古老的新朝修行界中有另一个称谓——天意。 如今的超凡复苏程度远不足以复苏天意,但只是其被触动的潜意识,在属于源星天意的主场之上,也有着无与伦比的能为。 譬如,祂便发现了梅昭明这尊超规格的存在。 梅昭明的存在对于而今的源星而言无疑是一种负荷,于是下意识地便想要将之排出体外。 所谓的源星天意也不仅仅是源星这一个星球的意志,而是指以源星为核心,囊括整个星系乃至更辽阔的宇宙空间的群体意志。 祂要将梅昭明\"排出\"体外也不是指的现实物理空间层面的驱出源星或本星系,而是要将之放逐出当前维度,迫其进入其应当去的地方,也就是古老相传的——上界、仙界、天界、神界、妖界…… 这些更高维度的世界有些是异名而同指,有些则是确实的不同维度。 于是乎,在横断山脉之上,不时便有异象升腾,那是梅昭明在以自身之力抵抗源星天意的催促,双方角力产生的大道余韵。 他要超脱,但绝不是以这种被扫地出门的方式\"飞升\"。况且,而今的源星又迎来了万古未有之变局,正是前所未有的超凡大世,孕育的机缘,绝不止于一尊普通的仙人果位。 他要超脱,要成就五仙最贵之天仙,乃至是——金仙,势必要把握住这番机缘!就此离去,又如何愿意? 然而,天意难欺。 不断复苏的天意潜意识投注在梅昭明身上的目光日渐增加,令其仿佛背负了难以承载之重,以至于都无法继续隐匿自己的行藏,显迹于横断山脉之上。 天意如山,难以承负,压迫得梅昭明这位天下第一人似乎都要佝偻。虽然在肉眼视去,他的身躯依旧挺拔,依旧傲岸。 但就是这样伟岸的天人,观者视之,却总有种被压弯了脊梁的错觉。 \"这不是错觉。\" 温言对身旁的舒眉说道。 修行的觉知障就如同山间的雾岚,不知何时便会忽然遮蔽修行者前路,又不知何时就会随着阳光而消散一空。 对于温言而言,便是这种情况。甚至她本人都还没有深刻体会觉知障带给她的困扰,这份困扰便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对此,她心如止水。 迷惘中是修行,清醒时亦是修行,如此而已。 人生自有人生的意义,修行也有修行的意义。她现在正在经历的人生,正在修持的道路,便正是意义之所在。 她在默默修行。 直到,梅天人显迹横断。 于是,她再度来到了妖都。 在不通修行之辈看来,梅天人的存在便如同天上之皓月,盈照万里,却并不能真个理解其之存在;在温言这般修行中人而言,观梅天人更如一粒蜉蝣而观青天,有的只有深深的敬畏与憧憬。 横断上空,是天人与天意的较量。 大道横空,覆压万物。 如此,也吸引了千千万万的修行者至此一观此等奇景。 对此,新朝官方倒是没有过多阻拦,当然,也阻拦不了。 这等层面的交锋,早已超脱了此间修行者的认知,多数人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舒眉不无感慨地说道:\"天人,本为天人合一之大能者。梅天人而今却是以''天人相分''之道理做到了与天意抗衡,实在是……\" 温言仰视着天际那道背负大道之重的身影,亦是默然,良久后,方才说道:\"天人合一也好,天人相分也罢,终不过为我所用。梅天人已经走到了此世大道的尽头,再如何天人合一,受限于此方天地,也迈不出这最后一步。\" \"既然此路不通,便唯有另辟蹊径。明于天人之分,或许便是他的道路吧。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人不能以感天,天亦不能随行而应人。\" \"这……这能做到么?\"舒眉有些难以置信。 温言抿了抿嘴:\"我也不知道。\" \"……\" 横断上空,天意的气息有愈来愈浓重,那种牵连了大道的压迫逼得此间的修行者不得不退避千里。反倒是普通人,感受不到这等源于超凡的压力,还能若无其事地生产生活。一时间,偌大的妖都竟然变得修行者一空。 至于横断妖国,其隐约自成一界,不仅没有太过受到此间天意的压迫,反倒有了同天意相合,共驱梅昭明离开的意思。 天意之下,万事万物,皆可为其所用。 这是梅昭明在以一人之力独抗一方妖国与一方超凡大世界的潜意识。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 温言便常驻在了天意压迫的边界之外,这范围还在一天天扩大。 天意日进,她便日退。虽然早已看不见梅天人的身影,但她还是宁愿以这种方式\"见证\"这位当世第一的落幕式。 不仅仅是她,许多人都是同样的行止。 在大家心中,不论梅天人此番与天意争锋的结局如何,大概率是很难再驻世不去的。 横断上空,代表了联通高纬世界的通道再度开启,这是源星的天意在礼送梅天人出境。 横断山脉之内,无数妖族翘首以盼,希冀着这位煞星能顺水推舟地离去。 时至今日,早已补全本源,臻至巅峰的梅昭明已经有了几分铸就天仙道果的把握,只是,光是这样,还不够啊! 摇了摇头,梅昭明感受着施加于自身的压力,还有来自于整个世界的催促,看着近在咫尺,迈入其中便可立地超脱的仙门,心中不起半分波澜。 天意在上,妖国在下。 梅昭明道心若万古不易,绽放无量光明。舌绽莲花,道音雷震,吐气成剑,横绝万里,破碎了眼前的仙门。 天地之间,唯有一声亘古沧桑的道诗流传—— \"若要成仙须忘我,我心不死道无门。\" 第206章 妖王为何流泪,天人开辟阴世 \"若要成仙须忘我,我心不死道无门!\" 属于梅昭明的大道遗音响彻寰宇,不止温言他们听到了,这天地也听到了。 或者说,这本就是梅昭明对天意的回应。 成仙。 忘我。 心死。 道成。 …… 于是,天意激荡,大道震动。 对于梅昭明这位忤逆者,源星天意的潜意识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牵动宇宙虚空的大道震荡不止,卷起真正灵机潮涌,逼迫地依然退避千里的修行者们不得不再度后退。 横断之上,是属于梅昭明与源星天意的交锋,闲人退散。 天意化作锁链,重重向着梅昭明束缚而去。 诸如此般的场景,一如几年前,圣神教的圣灵使出的手段,大道锁链。 只是同样的手段,不同存在用来,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圣灵被梅昭明反手镇压在了月球背面,圣神教至今不敢稍有动作,打的也是待其飞升后再做计较的算盘。 只是,天意却远不是圣灵可比的。作为源星宇宙的群体意识结合体,纵然此时复苏的仅仅是其些许的潜意识,仍旧代表了源星的正朔。 于是,梅昭明便被束缚在了横断虚空之上。 …… 天意如刀,不仅是指天意自身可以化作天刀,斩尽忤逆,也是指其可以化万物为其手中的刀,譬如——妖国! 横断妖国之力在天意的影响下,配合着虚空舞动的大道锁链,齐齐向着梅昭明反扑而去。 天意在借刀杀人,横断妖国何尝不是顺水推舟呢。 \"横断!横断!\" 妖王现世,汇聚一国之力,化作了一柄狰狞的大刀,径直朝着梅昭明而砍去。 元元子! 梅昭明目光闪动。 钓鱼钓了这么久,大鱼终于上钩了! 或者说,这条鱼是不得不上钩。 与其被钝刀割肉,一点点等待着最终败亡的结局的到来,还不如跟随天意一道出手,殊殊死一搏。 所以,元元子出手了。 \"断!\" 随着梅昭明的一声断喝,原本锁住他法身的大道锁链寸寸崩断。 迎面而来的是汇聚横断妖国举国之力的\"天意一刀\",这也是天意,是属于妖族的天意。 梅昭明立身不动,妖刀在他身前千丈处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淖,无形的异力层层消磨着妖刀之上的力量。 妖刀每前进一寸,都会被消磨掉一分,及至终于突进至梅昭明面前,已然成了一柄小巧的匕首模样。 梅昭明轻轻探出手,接住了匕首。 随着他的用力,小小的匕首瞬息断裂成无数碎片,最终散作了一片飞沙,消失在空中。 元元子虚空而立,对于梅昭明的作为无动于衷。 他自是知晓,一切已是无可奈何了。 大势已去。 横断妖族的命运就如同在梅昭明手中破碎的匕首,终究还是要走向虚无。 纵然他仍保持了完整的战力,纵然还有着妖国万万数的妖族作为后盾,却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又有什么用呢? 莫名的,两行清泪自他的面颊划过。 天意依旧澎湃,两尊灵境大能目光中却只有了彼此。 梅昭明看着元元子,平静地问道:\"为何流泪?\" 元元子仰天而泣,仿佛能看透之后的天意,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为何流泪? 他看着梅昭明,声音中是万古沧桑:\"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天意翻滚波澜,似要摧折万物。 二人之间更多的话语被打断。 言语的尽头,唯有交手。 元元子既然已经走出了他的闭关锁国,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 梅昭明凝望虚空,感受着虚空纵横激荡的天意的力量,无尽属于妖族的怒吼震荡天地之间。 机缘,至矣。 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时机! 成仙不往仙界,他要——此世成仙! 人间难以成仙,他便往天上地下追寻。 他,找到了。 横断山脉,根植于新朝疆域之内,吸取了新朝那么多年的营养,今日,便是令其连本带利都吐出来的时候了。 以一国之力,再配合上元元子这样一尊在世妖王,想来,足以支撑他的谋划了。 梅昭明傲然而立,汹涌的天意袭扰而来,仿佛清风拂面。 今日,便借天意为柴薪,熔炼横断妖国。 世间无路,我自开辟新路。 此为—— 我为此界辟阴世! 天人之力由梅昭明身上肆无忌惮地爆发,隐约更是突破了世间界限,令得天意潜意识愤怒无比。 梅昭明置之不理。 一切的阻碍不过是土鸡瓦狗,大道在前,前路已现,有我无敌! 天人元神,聚则为形,散则为气。 梅昭明的法身隐退,元神绽放无量光明,继而溃散成囊括虚空寰宇的\"气\"。 这气将此间激荡的天意之力与万里横断疆域通通包裹。 横断妖国上至元元子,下到普通妖族,只觉得一阵无奈,连对手都找不到了,此战还如何打下去? 妖力、煞气、血气……他们使出了所有能够使出的手段,却依旧无法奈何梅昭明的天人之气分毫。 唯有元元子以自身的妖王之力可以驱散周遭百丈范围内的\"气\",却也只能驱散,无法消灭,徒留一声无奈的叹息。 大局定矣。 人鬼殊途,阴世当出! 梅昭明捕捉到了这个超凡大世发展的脉络,他的道,不在人间,在阴间! 而这开辟阴世的根基,便落在了此方横断妖国之上。 天地之间,一切的修行者都感受到了源自于源星天意的异动。 是暴怒,也是喜悦;是渴望,也是恐惧…… 梅昭明以一己之力提前催生了源星阴世的出世。 人鬼殊途,由是,源星的天道亦得到了极大的补益。 对于始作俑者的梅昭明,天意的观感变得格外复杂,磅礴浩荡的力量引而不发,任由梅昭明将之熔炼,用于对横断妖国的炼化。 虚空开辟,维度升华。 吞噬万物,连光芒都无法逃逸的黑洞自横断上空诞生,瞬息增长万万丈,将万里横断整个吞噬。 横断妖国,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梅昭明这位在世天人。 吞天噬地的黑洞也消失不见,留给这方天地一片疮痍。 这一刻,源星之上,所有修行达到法境的巨擘都于冥冥中获得了启示——阴世出世了。 人间的死亡不再是此世的重点,阴世将继承人间的万灵,在此开启他们崭新的命运轨迹。 天,变了。 第207章 横断无灵还有灵 天意隐退,横断一空。 梅昭明演化黑洞,裹挟了万里横断妖国,化作源星宇宙的阴世,遁出了当前的维度空间。 阴世,尚在衍化之中,此时还不到出世的时机。 偌大的源星,没有了梅昭明这位天下第一人的镇压,竟也未有产生任何骚动。 各国都知道,梅昭明只是暂时不出世罢了,并不是永远都不出世了。相反,找到了前路的梅昭明很有可能就在尘世迈出登仙的这一步,那时,才是真的无能为力。 巧合或者本就是算计之内的事,源星其他所有的灵境大能也都退出了这个超凡复苏、波澜壮阔的舞台。 梅昭明以下,最强的圣灵被镇封在了月球背面; 次之多妖王元元子被吞入了新生的阴世; 白国的破七限大能科迈恩也被梅天人三清化身之一的道德道人封印了灵境的本质,不复境界; 神竺国,神竺三主神自被灵宝道人诛灭后,至今仍未能复苏; 澳麟洲以及无尽洋本为妖族最有希望诞生妖王之地奈何被元始道人破灭了天命,短时间内已是支撑不起大妖突破妖王的气运…… 在这个超凡复苏的大时代,整个世界的超凡巅峰战力竟是诡异地被硬生生打落了一个层次。这一切的源头,便是梅昭明。 天之都在黑洞消失的第一时间便去往了横断山脉。 入目,唯有破碎的山川,万里横断已是成了绝灵之地,任何带有超凡灵机的事物都消失在了原地,以至于许多地方更是被掘地三尺地挪移而去。 天地之间,海量的灵机狂涌,补充着横断疆域内缺失的灵机,这些灵机也将继续孕育出更多的超凡之灵。只是,却都与妖族无关了。 趁此机会,新朝也派出了大批的修行者与基建部队,欲要完全掌握住这片曾经的横断妖国,彻底打通与天荒高原的陆地交通线。 高原之上,大妖冷眼旁观,但在确认梅昭明此时的状态之前,却没有任何一位敢于试探破坏。 纵然新朝官方已经发布了横断现状的公告,世界范围内,仍有许多不信邪的修行者前赴后继地赶来——一是瞻仰天人遗迹,二来也是抱着万一的心思想着就能获取到什么好处。 人之常情。 温言也深入了横断山脉,她属于第一类人。 往昔有着群妖盘踞,横断山脉俨然有了成为人类禁地到苗头,便是如此雄踞一方的超凡大势力,在时代的波澜下也做了雨打风吹去。 步于灵机沉寂的山林之中,山间的树木依旧葱郁,虫鸟野兽之流也都尚在,生命在此间繁衍,温言却有种感觉——这片土地死了。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知,尤其在她于阵法一道入了道之后,更能体会到天地的\"心\",在许多地方,或多或少多能感受到属于当地大地的存在感。 而在此时的横断山脉之内,她却感应不到半点大地呼吸的脉搏。 她知道,这一定是横断的地脉也随之被抽离了。 曾经不可一世,硬撼了大江龙脉,并咬下一大块气运的断首根龙同样消失在了时代的浪头。 死寂之后,便是新生。 旧日的残余在新时代的浪潮之下被纷纷冲刷而去,在横断,妖族的天命已是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人族,属于新朝的气运。 气运如龙! 翦除了附着在自己身上不断吸血的一处顽疾,新朝的气运大龙呈现出更加昂扬的态势。 坐镇天之都上,洪武大宗师朱洪沐浴在滚滚人道气运之中,身体深处似有一道关锁被悄然打开了。 前路,明了。 玄关一窍,虞晋年当日用生命为其衍道所展现的未来,他看到了。 \"轰隆隆~\" 虚空雷震,万里横断之内,朗日无云,无数修行者心头却分明响起了轰鸣的雷声。 山川映入眼眸,化入心中,朱洪心若止水,一点点体悟着其中的天意法理。 不急,这一步,快了。 …… 正在山中的温言也听到了这声雷震,举头望天,四下环顾,依旧毫无所获,便也不再纠结。 只是有一点颇为可惜:外公年轻时于横断遭遇的那处遗迹,此番想来也被梅天人卷入了阴世。 缘法,缘法,并不是结了缘就一定会有后续的果的。 高位修行者的一举一动都会扰乱普通修行者既定的缘法,当两者同处一方地界,普通修行者的未来线几乎就会被高位修行者所全部覆盖。 这便意味着——若是高位修行者有意,普通修行者将没有未来。 伟力归于自身,超凡修行一道,属于普通人的未来本就如同草芥。 幸而在在这个科技同样爆发的时代,自然科学的存在为无数的普通人重新开辟了他们的未来线。 未来,并不仅仅独属于超凡。 这个时代,超凡与科技共舞。 万千思绪流转于温言的心中,慢慢的,温言似乎也能把握到这片破碎的天地残喘的气息。 结束亦是开始,向死而生。 人道的力量侵染着这片天地,同样为其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人生有命,天地亦有命! 冥冥中,温言的呼吸脉搏与这片方生方死的天地同一了频率。 一幕幕似真似幻的场景展现在她的眼前——她看到了万物霜天竞自由的万妖之国的景象,但很快,一场突如其来的迷雾笼罩了整片妖国,在整片天地的哀嚎之中,迷雾吞噬了一切…… 纷纷洋洋的讯息如潮一般涌入了她的心灵,激荡地心灵空间发出不堪的呻吟。 慧剑舞空,斩平澎湃的波涛;水雾心像弥散,同样平息着心中的潮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新朝之修行,便是借假修真,进而炼假成真。 \"哼!\" 人力有时而穷,以温言如今毫微之力自然承受不了太多的天地之理,不过瞬息,她便已不得不退出了与这方破碎的天地的同频共感,甚至心神都受了不少创伤。 不过温言的心中却是喜悦,只因经此一遭,自己的阵道境界又一次水涨船高。 阵道,本就是取法于天地之道,又有什么比天地自然更好的老师呢? 温言很幸运,经常能被天地自然这位老师开小灶投喂。 她也说不准自己如今的阵道境界到了何种层次,想来不会比现今最高的练气修为低了吧?而自己至今尚未布置过任何一道属于自己的入道级数的阵法。 \"呵呵,我这也算是奇葩了吧?\"温言不无自哂地笑着自语道,却仍是不着急去印证自己的阵道修为。 她也不想藉此去彰显什么,修行么,一步步来即可。 第208章 思一朵、梦千枝,相思成树叶离离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如此雅兴,自然也不是此时盘桓于横断山脉中的修行者们所能有。 温言在聆听到了这天山川天地的呼吸脉搏,得到了此间感悟后便适可而止地选择了退出。 此时的横断山脉内,自也是没有任何所谓的机缘遗留的。 无数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温言孑然一身进山,出山时却在身上多了个小跟班,那是一只百灵的雏鸟,怯生生地立在她的肩头,牢牢抓紧了她的衣物,一双灵动的双眸一边还在似机警似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是温言在感悟横断天地后心神发散,觉察到的小家伙。 当时温言发现对方时,它已是奄奄一息,坠落在一处杂草堆中,四下也没有任何的巢穴,也不知它的父母都去了哪儿。 既然缘法到了,让自己遇到这个小家伙,温言便也施以了援手,以一身温和的真气温养了这只小百灵的身体,将之从濒死线上救了回来。 这也确实只是一只普通的百灵雏鸟,身上并无半点灵机存在——真正存在灵机的生命都被裹挟进了梅天人开辟的阴世中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只小百灵的胆子似乎格外得大,很快就黏上了温言,表现出一副亲昵之态。 温言试着将之放归,后者却是蹦蹦跳跳着蹒跚又跟了上来。几次之后,温言无奈一笑,选择了带这个小家伙一同离去。 \"啾啾啾~\" 虽然还只是一只雏鸟,百灵的称号已是名不虚传,悦耳的鸣声自肩头响起,连带着温言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回到妖都,此时的妖都修行界秩序已是恢复如初,但温言并没有去接触的心思。 拜访过了方君子,这位外公的故友依旧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宁青早已离开了妖都,返回了蜀山潜修。 曾经掀起过好大波澜的那位安国公主——安月也在早两年便毕业离去。 此时,妖都之中,温言相熟者,唯有舒眉一人。只是,听说,前段时日,这位学妹似乎谈恋爱了。 唔~ 当真,可喜可贺。 这回,当温言见到对方时,感觉却不是这么回事的样子。 觉察了异常,温言稍加思索,便有了猜测:\"怎么?吵架了?\" 舒眉轻轻酌了口杯中之物,幽幽言道:\"言姐,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太过天真了。\" \"……\" 属于别人的爱情,温言自然不好过多置喙,毕竟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一切,唯有自悟。作为修行红尘之气的文道万化境修行者,这点上,舒眉应当更清晰明了才是。 只是,医者不自医,渡者难自渡。 大抵,也都是这个道理。 其时,正值天空飘雨,温言与舒眉相约的是一家高层餐厅,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地面上的行人车辆渺小得如同蚂蚁。 雨落急促,温言看着,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但这在舒眉看来,似又回想到了什么画面,怔了怔神,便合上了拉帘。 帘幕遮挡内外,舒眉的目光落在帘幕之上,却仿佛看透了遮挡,看见了曾经的过往。 点滴记忆萦绕,最终化作了一首清淡哀愁的小诗—— 一街雨促叶珊珊,伫久楼高轻合帘。便有情怀似初遇,渐无风景约来年。1?? ……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对此,温言也没有更高明的解释。一切,唯有交给时间,由未来的自己给自己交一份答辩词。 小百灵叽叽喳喳,一点也体会不到身为人类的复杂的情感的困扰。 温言给小百灵鸟取了个名字,就叫【百灵】。 暂别友人,温言并无多大的忧虑,她确信舒眉定能化解掉这份自己与自己的争执。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临川的家中,相似的一幕也将要在她的身上发生。 不过,她只是不会如舒眉一般困顿于此。 一切,都是许多年前大学生涯里那不以为意的闹剧的延伸。 …… \"小言言,有你的信哦!\" 才回到山庄之内,母亲祁砚青便一脸八卦神色地上前招呼,弄得温言一脸懵逼。 \"我的信?\"温言还从来没有书信往来到朋友,颇有几分疑惑。 祁砚青见状更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对呀,看笔迹还是个男生哦!\" \"???\" 在母亲迫不及待想要吃瓜的心理下,温言被催着拆阅了这份所谓的信。 修行者记忆非凡,当她看到这封信的信封时,便已知晓了这封信的主人——那位自顾自定下【十年之后再相见】的大学学长——叶志华。 算算时间,而今也还没到十年,是对方中途退出了【生物圈八号】的项目?还是项目提前结束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何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对年少时那一份青涩上头的单恋恋恋不忘。 温言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看到母亲一脸想看又不敢看,焦急盯着自己的脸想要发觉些蛛丝马迹的样子,温言只觉无奈,大方地递过了信纸:\"喏,想看就看吧。\" \"啊这,合适么?\"嘴上这么说着,祁砚青手上的动作可是一点都不慢,生怕晚了温言就要反悔了似的。 父亲温墨白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祁砚青的身边,二人正兴致勃勃地一同看起了那位不知何处的来信者写给自家女儿的信。 撇了撇嘴,温言只觉无聊,遂而说道:\"你们慢看,我去修行了。\" 说完,不等二人回应,已是离去。 温祁二人饶有趣味地逐字逐句阅读了信件全文,虽然信中全篇都没有任何出格言语,个中流露的意思,是个人都能理会。 特别是对方附于文末的那首《鹧鸪天》—— 落落灯光瘦不支,依依星斗记当时。 缘君众里曾回顾,是我浮生不了之。 思一朵,梦千枝,相思成树叶离离。 试摘一片传书信,写下君名不再题。2?? …… \"可惜啊~\" 二人对视一眼,可惜的是什么,他们都没有说。 思一朵,梦千枝,相思成树叶离离…… 叶志华的信件辞藻固然华丽,文末的小词也是文采出众,温言却没有半点感觉。 相反,她由之想到了远在妖都的那位学妹。 对方是否也是相似模样? 情之一字啊…… 摇了摇头,温言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修行,还是修行简单。 当然,简单的修行,其实也并不简单。 所谓难易,不过都是因人而异。 正是—— 人生何似一杯酒,人生何似一盏灯…… 「注:本章1??2??两首诗词均为殊眉所作」 第209章 如何心得净?观心自清净 叶志华的来信终究只能是一道无关风月的风景,温言没有任何回应,对方便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措了。 因之,温言也去关注了一番关于【生物圈八号】工程的信息,这项时代性的工程竟是提前宣布了运行良好,将被投入到新一期的新朝月球基地建设当中。 由此,月球基地的人口荷载上限将会得到一个极大的提升。且得益于超凡力量的运用,相应的基建改造升级的间隔被压缩到了极致,甚至官方都已经开放了月球基地短期观光旅行的门票。 当然了,这价格也是十分之美丽。 修行一道,接应天地之灵机。 灵机的产生,源自于日月星辰,源自于虚无与万事万物。 星辰之力太过遥远,传达至源星已是十分微弱;大日之力则太过暴虐,等闲难以化用;太阴之力相对温和,却无法契合所有人的相性。 唯有源星本身,直接孕育了星球上了一切生命,也是所有修行者所能直观触摸的真实存在,以之灵机为根本,服气修行才是最为普通的康庄大道。 温言,便是以源星灵机为本的传统修行者。 笼罩在源星之外的庞大强力的磁场也在守护着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阻挡了绝大多数有害的有宇宙射线与粒子冲击波。 原本这都是物理层面的现象,但当超凡复苏大时代的来临,这些宇宙现象便也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一层无形的屏障正在源星之外缓缓形成,新朝修行者一般称之为界膜,西方的异神传承体系中,这又被称之为晶壁系或者世界之衣。 …… 宇宙之中,有大风险。 离开源星的襁褓,直面星空中放射激荡的各种微观粒子无疑是危险的,但是危险背后的机遇却是这些无尽的宇宙射线可能带来的修行瓶颈的突破。 无尽宇宙,无限未知。 来自于宇宙深处的能量粒子带来的不仅是毁灭,还有变数,是改变困死于瓶颈桎梏之前的修行者的命运的力量。 对此,祁致远有些心动了。 他和温言交流的这个想法。 \"不行!\" 温言不假思索便否定了外公的话语:\"外公您现在尚存有潜力未尽,以肉身去接受宇宙射线的辐射是实在走投无路下的路子,您可别冲动啊。\" \"况且,这条道路也只是国家刚刚论证的,当今时代,还没有实际成功的案例可以佐证。按照道门典籍来讲,超凡复苏时代的宇宙射线,其源头很有可能是高维度的存在投射的能量磁场的衰变,保不准还有异神之流的存在在故意撒饵钓鱼。\" \"……\" 祖孙二人之间一番交流,也是暂时打消了祁致远冒险的想法。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产物在新生与消亡,立足于现在,看未来远没有看过去来得清晰,激昂和困惑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便如祁致远这般的资深修行者,在面对自己当下所面临的困境时,难免也会起了走捷径、搏一搏的念想。 这不能算是错的,只是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试错机会也都很有限,更应当把握好属于自己的每一份可能。 …… 《超凡世界》之内。 温言与步知月相与而行。 作为当代鲜有的心学直证者,步知月近些年的风光可谓是无限壮丽。 陆原静于横断一役知行合一,证就法境,成为当世诸子级数的文道巨擘,人称陆子。 由是,日趋落寞的心学便也一跃之间成为了当今的主流道途之一。 碍于其进学难度过大,这短短的几年时间并不足以为这条道途增添更多的门徒,如此则更显得步知月这位自悟自证的心学直证者的不俗与难得。 机缘巧合之下,她也得到了可以跟随陆子修行的机会,虽未定下师徒的名份,对于步知月而言也称得上是一桩一飞冲天的机缘了。 温言欣喜于好友的际遇,羡慕有之,却是未曾升起过半点嫉妒之心。 她有自己的骄傲,随着修行功夫的日益精进,温言对于自己未来的认知也不再仅仅是可期了,而是她正一步一步地走出属于自己的未来道途。 她自是行路人,是证道者,不需欣羡任何人! 二人之间,依旧是曾经一般的默契,丝毫不因彼此的修行境界或是社会地位的变化而产生改变。 此番,是步知月心中有惑。 或者说,她已经清晰认知了自己的内心,却仍需有外人来点醒她,戳破她的自欺欺人。 本应当最长于心性修持的文道修行者竟然向温言问起了修行最基础的问题:\"如何心得静?\" 乱花渐欲迷人眼,困知勉行,便是去一点点地实证自己的认知。 温言踱步于这个愈发真实的虚拟世界,《超凡世界》的愈发完善也令其愈发朝着人类的第二世界方向进化。 走在这片虚拟的数字空间之中,恍若正在走向未来。 闲杂的感慨一闪而过,温言直视着步知月的目光,诚恳作答:\"事事物物穷之难,时时刻刻存之易。\" 步知月凝视着她,洗耳恭听。 既是作答,也是自答,温言的话语娓娓道来:\"存者存其心,心存方有主,有主方能治事,夫一操一舍之间,天人之分,贤愚之别,未可轻视也。\" 步知月秀眉皱起:\"但存心易于断续,何为?\" 温言答曰:\"行之久,自无间。无间则续,续则光明,光明则气充,气充则昏散不除而除矣。\" 说完,心有所悟,又是感慨说道:\"噫嘻!天下事,惟此事大,余皆末焉耳!百忙之中寸存,万事中一理。不体此二语,终难入于圣域。\" 步知月静静地聆听,默默注视着虚拟世界中温言那张与外界一般无二的面庞,一时,思绪不知又转到了何处。 心关修行,一应资粮皆向心内求取。 很多道理,步知月自是早已明了,却仍想听听温言的见解,遂而问道:\"请问观心?\" 温言仔细思考后,答道:\"观心清静。心本无二,止一精真。通前彻后无他,不离见闻缘,超然登佛地。\" 步知月悄然展颜,道:\"然观心亦有深浅:有强观,有自然观;有尘外观;有尘内观;有不内外观,有普观。尔将何观观心乎?\" 温言面色凛然,自有一股昂扬气质:\"吾道一步一步,亦不中躐等;而参之终始地位,亦不外此,起手即是落手。从观起手,功夫也。观深,妄净,方是真空。若止言空理,而不假观行,则是口头禅,凡夫终是凡夫,何为修也?\" \"哈哈哈……善!实在大善!\" 步知月抚掌而赞。 同道为朋,同德为友。 在这样一个超凡与科技缤纷共舞的时代里,有温言这样一位可以为良师诤友的道友,在修行的道途之上共同攀登,也实在是一件万分的幸事了。 同样的道理,对于温言同样如此。 独行者快,众行者远。 修行,也不仅仅只是修行而已。 第210章 十年一觉梦悠悠 流光幻梦,光阴如潮。 时代浪潮浩浩向前,不知不觉之间已是阳历的年,新朝230年。 修行不辨岁月,恍惚间,温言也是一位所谓三十岁的\"大龄剩女\"了。当然,世俗的年龄对于修行者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温言本身也无意于此。 除了本人之外,好友们在这些年里也同样有着各自的际遇。 织世已经被催婚了好多年,随着一支【人体潜能进化药剂】下去,顺利晋入了职业级,引气入体。由是,属于她的未来也宽广了许多,至少不会这么急切就被催着成家了。 期间,温言倒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传闻:织世似乎和早年第一次相亲的那位仁兄有了些瓜葛。对方的名字,似乎是……季若风。 真的是好久远的名字了,若非温言觉醒了神识,还真不一定能从记忆的疙瘩角落里翻找到这个名字。 更多的内情,天也不知晓,总归是一些拉扯,也没能扯出个结果。 且行,且看吧。 除此之外,织世的运道倒是一路上扬,出道以来的几部影片除了个别,大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在新朝的电影圈子里积累了不菲的声望。 戴晴作为她的助理,同样也走入了大众的眼帘。 名利场之余,温言的这位室友同样没有放弃修行,碍于资质与资源,这么些年过去了,依旧卡在了入道的关口之前。 这,才是普通人普遍的修行进境。 三十岁不入职业,道途无望。即便是入了职业,道途前路又有几分希望呢? 超凡的大世,对于普通人而言,感触并不深刻,反而近些年愈发增速发展的科技给他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 裴清浅在官方工作,之后又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了一位同样政府工作背景的南方,在去年步入了婚礼的殿堂。 温言去参加了她的婚礼,二人间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温言:\"恭喜,怎么最近很少见你写诗了。\" 裴清浅:\"是啊,好奇怪,好像真的离诗远去了。\" 温言:\"……\" 裴清浅:\"以前把诗词看成重中之重,现在却是余外之余。只偶尔、就偶尔,才写一下子了——写了还不敢发,要脸红、要愧疚——怕故人看到了笑我。\" \"好奇怪,诗真的离我远去了,但我一点也不难过……\" 温言:\"我却是有些难过。\" 裴清浅轻轻搂住了温言:\"别难过,来,抱抱。\" \"……\" 曾经的文艺少女远去了,温言找不到她。 人,终将成长。 成长的代价同样体现在了苏晓筱身上,她离婚了。 这位曾经的元气少女似乎并没有受到命运的青睐,先是在与全真道脉弟子马长青之间的感情中受挫,仓促定下的婚姻同样没有收获美满的结局。 这段持续不长的婚姻留给她了一个孩子,离婚后判给她,便也成为了她生命中仅有不多的期待了。 温言见过离婚后的苏晓筱。 该如何形容呢,大学时候元气满满的少俨然成了一副市井妇人的模样,彼此之间也只剩下了化不开的隔阂与陌生。 情感上,彼此仍旧很熟悉,但在交流上却已难能同频。 环境,真的深切得改变一个人。 …… 属于温言的社交圈里,似乎都是不婚达人,顾采之、高舒雨、宁青、步知月、安弥月、浅草陌等人皆是未婚,更小的柳缱绻更是不必说。 大抵,这些人中,多是修行者,婚恋观便也异乎常人了。 其实也不能说都是不婚主义者了,顾采之就曾与温言交流过这个问题。 情让人伤神爱更困身,女人真聪明、一爱就笨。 往往爱一个人,有千百种可能。 滋味不见得,好过长夜孤枕。 …… 温言还记得对方说起这些话时候的神情——仿佛、有光:\"我不会逃避。我会很认真。那爱来敲门,回声的确好深。我从来不想独身,却又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宁青于横断一役接受了黄平道人陨落后遗留的福泽,回到了山中全力消化完毕后,而今已是境界飞涨,同样臻至了道基之境。 顺便,又向温言发出了邀战。 纵然早了几年晋入道基,论及实战能力,自己怕要被对方反超了。对此,温言也有着自己的认知。 毕竟,这些年来,除了无益于实战的阵道修为同样有了长足长进外,自己的武道与文道双双困顿不前。 用\"困顿不前\"来形容也不恰当,毕竟,这才是正常的速度,只是温言习惯了勇猛精进,才对这种偏向正常的速度有了些许不适应罢了。 饶是如此,文武两道也都被修至了突破的关隘,距离进境可能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在蜀地,还有一位小伙伴,那便是舒眉,只是,对方的情路似乎同样遭遇了坎坷。 人生各有命。 这时候,便只有身边养大的百灵能一直常伴左右了。 \"啾啾~\" 似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已然长大了的百灵轻吟着跳上了温言的肩膀,轻轻地用鸟喙蹭了蹭温言的面颊。 温润的触感令温言感受到了一种温暖,轻柔地抚摸着百灵柔顺的羽毛,温言轻声道:\"好了,知道你会一直陪我了,百灵乖~\" \"啾啾……\" 世界在日新月异地发展,温言沉浸于自己的方寸人间之中,就像在岁月的长河中刻舟求剑。她也并没有什么在找寻的,若真要说有,便是在寻找那不易的易。 静极思动,长久的闭目造车也在她的心灵中积淀了许多尘埃,纵有慧剑时时斩灭尘世,难免还是令得思绪多了几分僵硬,这或许也是自己修为困顿的一大因素吧。 一念至此,温言心中遂生出了外出游历的念头。 动念一起,再回望此前种种,瞬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十年一觉梦悠悠。 不知人间,今夕是何年? 巧的不能再巧,离家出走的归元也在此时归来。 二者商量过后,定下了一同出海的约定。 而在一衣带水的扶桑之地,浅草陌早已向温言发出了无数次的邀请,此番,便也可赴约前往了。 恍惚间,无数的波澜自温言的心间翻腾。 我的心中本就有着一片汹涌澎湃啊。 …… 第211章 月藏玉兔日藏乌,水火既济化劲通 归元虽然本体是一只龟,却并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 在与温言定下约定后,便时时想着带温言一道出海玩耍,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春天,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催促着温言开启了行程。 和家中打过了招呼,温言便也自无不可地应允了归元的提议,动身前往了东海之上。 本来,归元还想要带着温言通过后山归元潭的地下水脉直通东海的。 但是温言在自身修行尚未足够火候的情况下,对于此类的冒险还是敬谢不敏的。 归元:\"切,小言子你可真是胆小啊。\" 温言则只是摇头笑笑。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无关于对于归元的信任,而是对于自己的负责。 说到此处,归元似又想起了些什么,道:\"不过说起来,这次回来,我发觉水脉通道里的压力和水的流量流速都大了不少啊。而且水脉里的灵机也更加浓郁了,说不准其中就孕育了什么灵物呢!等什么时候我有空了了,再去仔细找找看看。\" 温言内心os:你这不是随时都有空的么…… 对于归元所说的可能存在的灵物,温言还是比较相信他的判断的,毕竟随着超凡复苏的进程,尤其是在地下水脉这等得天独厚之所在,自然孕育出灵物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对此,温言有些兴趣,却也不大,毕竟自己的两仪铁的炼化都是任重道远,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她将这个情况告知来外公,祁致远听闻后也并无太多意动,而是道:\"既是水脉灵物,便让它存在于水脉就好,总归也不会有人将手脚捞过界到我这地方。\" 这话,既是祁致远对于自己的自信,也是临川本就是一隅之地,无有更多强手,以祁致远的能力足以守得住这些资源。 取与不取,短时间并无甚差别,还不如任由灵物在水脉中继续孕育成长。 …… 略过这一细枝末节,温言依约在东海深处的一座小岛上等来了归元。 无人的海岸边,归元大小如意的神通施展,归元风水踏浪而来,待来到温言面前时,已经缩小到了不足一丈的体型。 相比曾经的模样,此时归元身上属于【鳌】的特征又增了许多,一身气势同样磅礴了不少。 照理说,以鳌龟的漫长生长维度换算的话,他是不应该有这么快的成长速度的。 对于温言的这个疑问,归元只是讪讪一笑,道:\"那个,你知道的么,我向来运气不错的,这不是前些年又在海里有了奇遇了么,咳咳……\" 温言:盯! 归元:…… 虽然明知道这头龟没有说实话,温言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对方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好好的不是。 归元则是驮着温言,御水而行。 第一次骑在龟背上出海,这对温言而言同样是种新奇的体验。归元似乎也是为了让温言好好体验这种感觉,游行的速度并不快。 遨游于大海,归元恢复了本体的五丈型体,像一块硕大的礁石悬浮于海面。 温言躺在龟背之上,沐浴着夏日的日光。 海平面一望无际,连绵至天边,以天作岸,万里无云的天空恍如一张穹顶,遮盖了四野。 天空中恒定不变的唯有那一轮大日,归元游行了千里,望向那大日,依旧是相同模样,就好像是天上有一只眼睛一直在盯着你。 超凡复苏时代,温言看什么都像是有了生命:\"传说中太阳中也存在生灵,真不知是真是假。\" 归元默默地浮游前行,闻言昂起了龟首,看了眼头顶大日后满不在乎地说道:\"有啊,一只大乌鸦么。\" 温言:…… 她不知道这只是归元的信口胡说还是对方传承于血脉的确有其事,至少,此时的她分辨不出来。 二者的这一行一直从白天过渡到晚上,悬挂天宇的也从昊阳变作了明月。 躺在龟背上,飘荡于海面,一点点见证天象的轮转,温言似也从中体会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意蕴。 先古前贤的一句话流淌于心——月藏玉兔日藏乌。 若说太阳里的生灵是金乌,那太阴中的生灵必然是玉兔了。 温言以此向归元再度求证,归元却是说道:\"太阴星啊,还有一只癞蛤蟆。\" 温言:\"……\" 月亮,大日;太阴,太阳;其除了自然表象外还被前古的新朝修行者们赋予了【阴阳】的概念,单纯的阴阳太过枯燥,于是便又由之抽象出了玉兔与金乌两大神话生物,用以象征肾脏和心脏的精华。 此时此刻,月华如练,洗濯尘世间的万物。 这份划分清浊的伟力,温言感受到了。 祂同样唤醒了温言身体中沉睡的生命的力量。 困顿许久的体关瓶颈于此时门户洞开,心念中,肾脏的精气化作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玉兔,而心脏的活力则化作了一头振翅翱翔的金乌。 月藏玉兔,日藏金乌。 以阴转阳,月华流照,光转周身,温言只觉通体舒泰,由灵魂自肉身都产生了一种飘飘乎欲遗世而登仙的错觉。 当然,也只是错觉。 太阴至极,少阳自生,于是随着她心脏脉搏的跳动,血液被泵入四肢末梢,一切的虚妄被通通破除。 在温言的心灵空间中,日月同辉,金乌与玉兔共舞,心火与肾水交融,此为——水火既济。 水火既济,盛极将衰。 坎为水,离为火,水火相交,水在火上,水势压倒火势,救火大功告成。 既,已经;济,成也。既济就是事情已经成功,但终将发生变故。 既济:亨小,利贞;初吉终乱。 《既济卦》象征成功:此时功德完满,连柔小者都亨通顺利,有利于坚守正道;开始时是吉祥的,但如有不慎,终究必导致混乱。 当然,温言是不会让自己由盛而衰的,她将自己定格在了武道入化的盛极时刻。 武道三段,化劲,成矣。 破关带动的声响惊动了归元,但在稍稍感知一番后,发觉并无所大碍,他便若无其事地悠哉悠哉地继续着自己的旅程了。 才一出门,立时便有收获,虽然知晓都是厚积薄发之故,温言的心中难免仍是有些唏嘘。 突破后的感悟仍旧盘桓心头,迎着朗月清风,温言若有所悟。 月藏玉兔日藏乌,水火既济造化功。 今日喜提这《既济卦》,便正是展示形势恰好时各种变化的可能性。 既济卦的代号是5:2,主卦是离卦,卦象是火,阳数是5;客卦是坎卦,卦象是水,阳数是2。 既济者,水火既济也。 既济的本义是已经渡河,有一种正好条件合适的意思,主方应当顺应自然,充分利用这种大好形势。 温言的心中便有无限豪迈,这是——大势在我啊! 超凡的浪潮,时代的馈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212章 龟蛇盘结性命坚 一羽不能落,蝇虫不能加! 武道三段——化劲。 这便是温言而今的境界。 化劲相对于暗劲来讲,就是将暗劲练至全身,劲达末梢,力贯全身,尤其是最重要也最危险的大脑。 在此之前,温言也是在暗劲化脑的这一关之前停滞良久。 如果说练气一道的醒神是觉醒的神识,偏向于形而上的精神力,是不可捉摸的;那么武道的化劲入脑就是形而下偏向于物质层面的改变,劲力虽然同样是无形的,却可以作用于身体气血,进而影响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化劲入脑的这一大关,并不会因为温言已经铸就了道基,精神力强横就降低了难度。不过在拿捏气血之上,温言凭借胜人一筹的精神力确实也多少弥补了自身武道意志薄弱这一弱点,最终得以化劲成功。 三流根骨,确实在武道一途的起步阶段有着诸多不便。 温言也从未以武者自居过,能做法爷,谁愿意做一个武夫呀~ 月朗天青,海天相应。 温言沉浸在化脑的玄妙境地之中,仿佛身心真个超拔至了一个莫名的维度,这是不同于文道【心灵视界】的另一重天地。 武道至此,可以触类旁通,灵感纷纷而沓来,武者也就不能再称之为莽夫了。 练气道基,武道化劲,精与气再度恢复到一个相对平衡。 汪洋之上,任意漂流,温言静静体验着突破后大欢喜、大自在、大空灵的境界,直到—— 海面之下,一团黑影快速朝着海面上升,其目标赫然正是归元与温言。 早在温言觉察此异状之前,归元便已经从海水中获知了消息。 \"晦气!\" 归元暗叹一声,已是知晓了来者为何。 御水神通再动,归元催动水流包裹住温言,将她送至远处。 温言:??? 被打断了体悟,温言心中微微烦闷,正待询问,感知边界,一团黑影自海中疾驰而来,继而已是轰然撞向了归元。 \"哗啦啦——\" 剧烈的碰撞掀起了数十丈波澜,万钧浪头当头打下,将温言拍入海底。 温言:!!! 什么鬼? 这点海浪自还伤不了她,等她重新浮出海面时,却见一条体长数十丈的大蛇正将归元一圈圈地裹缠。 妖兽! 且是一条内丹有成的妖兽,其一身妖气比之归元更胜几分,已然接近了那大妖之境! 温言此时的心情由刚突破时的雀跃瞬间便低落至了谷底,这算什么流年不利呀,偌大的海洋里都能碰上这等妖兽。 然而,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明知不敌,她也要去争那一线的生机,这一线生机来自于归元。于是,她便踩水而行,一身真气催发到了极致,温养了多年未曾动用的【鬼箭】再度蓄势待发。 缠绕着归元的巨蛇一身银白的鳞片,沾染的水珠在月光下的照耀下发射出森冷的银光,独属于冷血生物的压迫感柔和了内丹妖兽的威压震慑一方。 温言心灵空间内,慧剑舞空,斩断虚空那无形的压力,令她可以无视巨蛇的气场,勇往直前。 乾坤袋中,水火两仪铁已被温言唤出,【鬼箭】之力附着而上,借由当下的冲力被掷向令巨蛇的身躯。 包裹着归元的蛇躯宛如链条,重重转动,对于汹汹而至的温言并没有半分在意。巨蛇当然也觉察到里温言的存在,却并不认为这只渺小的人族小虫子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中! 奋力一击,法理级的水火两仪铁携带里温言一身真气与劲力,附带了【鬼箭】的秘术伤害,只是稍稍阻隔,便已突破里巨蛇保护身体的妖力力场与坚固的蛇鳞两道防线,深深嵌入了蛇躯之内。 \"嘶嘶嘶——\" 巨蛇发出痛楚了嘶鸣,原本埋在海水里的头颅瞬间抬起,一对竖瞳先是扫过里自己受创的躯体,继而不带半分情绪地盯着温言。 温言读到了其中的内涵,这是——杀机! 蛇瞳闪烁! 精神冲击! 即便妖兽并不长于精神力的运用,巨蛇这一身内丹大成的修为下,发动的精神攻击仍旧不是而今只有道基修为的温言所能轻易化解的。 虽不至于收到创伤,短暂的僵直依旧难以避免。 于是——巨蛇摆尾! \"吼——\" 危机关头,归元也觉察到里温言的险境,发出一声吼叫,隐隐就要挣脱巨蛇的束缚,御水神通再起,在温言体表形成里一层水幕护罩。 破空袭来的蛇尾似也被归元所影响,力道骤减,在击破了归元的护身水幕后,剩余力量拍击在温言身上,只是将其拍飞出百丈之外。 \"吼——\" 归元又是一声大吼。 见识过巨蛇一尾巴将一片岛礁抽个粉碎的场景,归元也知道对方今夜是留了手里,不然,即便有自己的水幕防御,温言也难免落得个被一尾巴抽爆成血雾的结局。 倒飞而出的温言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了碎片,一口逆血喷涌而出,其中还夹杂里一些血肉组织。 即便是巨蛇已经有意在收力卸力,剩余传导而来的力道依旧不是温言的血肉之躯可以轻易承受的。 \"啪啪啪~\" 温言坠落的身躯在海面上激起连串水漂。 另一头,龟吼与蛇鸣交杂,显然是二者正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流。 温言只能依着本能勉强漂浮于海面,劲力运转,收敛各处爆裂的血管;真气流转,滋养受创的身躯。 此时,她也知晓了对方是留手了的。 看着远处归元与巨蛇缠绵翻腾的景象,温言只觉万分无语——所以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受伤究竟为的哪般? 龟与蛇的交缠,月光与水光的交融,天海之间,动静之中,勾勒出一幅别样的龟蛇盘结图卷。 这一刻,温言看得有些痴了,忘却了一身的伤势,眼中只有这幅龟蛇盘结图。 心中未散的水火既济的意蕴再度化开——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 龟蛇盘结,妖力在归元与巨蛇之间交互。 水火交融,阴阳道理在温言身上流转。 龟者——长寿和稳定,蛇则代表着变化和灵活。 龟蛇相盘结象者,即为心脏和肾脏之间的能量互动。 心火燃,肾水转,龟蛇盘结团又团。龟的稳定和蛇的灵活相结合,形成了一种和谐的能量交换,飞速修补着温言千疮百孔的躯体。 在道家修炼中,心脏和肾脏的相互作用被视为非常重要。心脏代表火,肾脏代表水,火水调和则人体机能平衡。通过修炼,可以使心脏之火和肾脏之水相融合,达到健康和长寿的效果。 在这个超凡的年代,即为——长生!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做佛和仙。 …… 第213章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 海潮阵阵,呜咽声声。 归元与白鳞巨蛇的交缠仍在继续,暴露出一种原始野性的美感。 归元虽是灵兽,其深藏血脉中的兽性却是不会变的。 温言便只静静地漂浮着,看着此二者翻滚纠缠,似发泄,似鏖战,肆意宣泄着他们的力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际都泛起了鱼肚白,龟蛇盘结的景象才终于停止。 又是一阵蛇鸣与龟吼,不知他们都交流了些什么,巨大的白蛇一个甩尾,打翻了归元,继而猛的扎入了海中,在海面下化作一团黑影,很快又消失在了温言的感知之中。 归元震荡了下身躯,浮出海面,带起无数水花。随后又是御水神通发动,将不远处的温元卷回了他的龟背之上。 经过一夜的自我疗伤,温言的状态也好了很多。 一颗圆润的矿石被送至温言面前,正是她此前打出的水火两仪铁。这块法理级的灵材经由她多年的心炼,已是被炼化了棱角,靠近之后,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出现在二者之间。 得益于此,此时的温言只需要心意微动,便能将之收入乾坤袋之中。 这是归元从白蛇那里重新讨要回来的。 \"你不该同我说些什么么?\"温言声音平静,似乎丝毫没有险些殒命后的愤怒。 \"呃,这个……\"归元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说道,\"我早前不是和你说起过嘛,我不小心误入了一位海中妖兽的巢穴……\" 在归元断断续续的讲述下,温言终是明白了有关白鳞巨蛇的始末。 对方正是那只被归元抄了老窝的妖兽,归元为此不得不回到归元潭中暂避风头。 等他自以为已经安然无恙又回到了东海中浪之时,最终还是被苦主找上了门。 归元自然不是这白蛇的对手,依仗着鳌龟血脉的强大防御能力,却也令白蛇一时之间难以下手,只能将之带回来巢穴囚禁起来。 便是在关押归元的这期间,白蛇蓦然发现,双方在一起修行时,彼此的妖元力竟然产生了奇妙的勾连,可以助益双方的修行。 这般一来,白蛇自消泯了对归元的杀心,却也更不能放过归元。 作为内丹大成的妖兽,前进的空间已经不多,进步的幅度更是微乎其微,难能找到一个加速修行的法子,自不能错过。 由是,归元也陷入到了长久的囚禁生涯之中,虽然白蛇一直未曾亏待过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双方妖元力勾连下,他的修为也有了不小的精进。 可这样的生活却不是归元想要的,于是趁着白蛇对他放松了警惕后的一个夜晚,悄然出逃离开了。 然而,双方长年的妖力双修,已然在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点莫名的联系。正是依靠了这点联系,令白蛇又找到了归元。 接着,就是一阵追追逃逃到戏码,白蛇也确实对归元没了杀心与敌意,即便击败了归元也不曾将之束缚回巢穴。 来来往往,反而像是二者之间的游戏y。 当然,作为一直处在下风的归元,他对于这场游戏其实并不感冒,无奈实力不如蛇,只能被动承受。 譬如今夜,同样是这般场景,更因为归元跑回陆地,消失在白蛇感知中几个月的缘故,令其火气更旺,加之温言出乎意料地伤到了她,这才在明知温言同归元关系匪浅的情况下,还暴怒出手伤到令温言。 且若非归元的及时阻止,温言这回绝不仅仅是受伤那么简单。 这条内丹大成的白鳞巨蛇也有着她的名字——白素。 温言静静地听着,忽而有些失笑:\"这般说来,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软饭什么的,也不是不可啊,呵呵~\" 归元大怒:\"当然不可,鳌龟血脉,绝不吃软饭。\" 温言听着,只觉得归元这反应怎么这么像是被拆穿了小秘密后的恼羞成怒呢。 有趣,实在有趣。 不由调笑道:\"鳌龟血脉,永不为赘,除非——\" 归元晃动着身躯打断了温言的话:\"没有除非!没有!\" 温言:\"哦~懂,你都是被强迫的嘛~\" 归元:…… 龟生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拆穿…… 一人一龟,互相打趣的声音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虽然遭受了无妄之灾,但温言亦从随后的龟蛇盘结图中获取了无穷的灵感,这般算来,说是因祸得福也不为过。 不过,对于白素这条蛇妖,若说毫无芥蒂,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妖兽食煞,灵兽食灵。 根本性的超凡源头的不同,缔造了两者迥异的未来道路。 在野的妖兽,到底不如归元这样从小生长在人类社会的灵兽,反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有着归元与之之间的羁绊作为约束,现阶段接触到这等妖兽,对于温言还是太过危险。 敬而远之,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远方鱼肚泛白,晨曦晕染;身侧海潮声声,破浪行舟。 飘荡在海面之上,温元只觉胸臆无比舒展。 过往三十年的经历飞速在心头闪过,便是她这般的修行世家子弟,成长的历程中也多有不得已。 生活在文明约束的现代社会,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 红尘如网,网罗众生。 这一刻,温言似乎有些领悟到了舒眉那【红尘气】的一点意蕴。 思如潮涌,便有灵光绽放,正是——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 白素是不自由的,看似纵横于四海,却不得不受困于人道镇世的时代,迟迟迈不出锐变大妖的那一步; 归元是不自由的,即便可以往来人间妖域,却是两头受气,不得不缩着龟壳做龟; 同样,温言也是不自由的,生而为人的束缚,大势之下的无能为力…… 纷飞的思绪激荡出无尽的灵光,在心灵空间内幻化出一场荧光幻灭的奇景。 明灭之间,温言看到了,一条曲折蜿蜒的小径若隐若现。 这是——道基之上。 第214章 金液玉液论 道基之上,是为丹道。 新朝古老的丹道修行中,丹法有金液炼形,玉液炼己之说。 至于如今,普遍皆沿着玉液、龙虎、元丹、还丹九转、金丹的路子次第修行。 时移道易,古今有别,很难区分哪种路子优胜一筹,但对于今人而言,今法无疑是更合适的。 夫道者,性命兼修,形神俱妙者也。 金液炼形者,了命之谓也。 玉液炼己者,了性之谓也。 在这个物质财富极度充沛的当下,命功的补足变得容易了很多。依据此时代的红利,今法才更多投入于玉液之炼,同时顺延出了后续的道路。 何谓玉液? 玉者,温润贞纯之喻。 金者,坚刚不坏之称。 练气修行一道,从引气入体,到觉醒神识,而后百日筑基,道基成就。 兜兜转转,攀登的第一阶段终于是走完了。 这一路走来 说不上多辛苦 庆幸心里很清楚 是因为还有 那么一点在乎 才执着这段旅途 …… 夫炼性者,损之又损,克去己私,务使温润贞纯,与玉比德,则己之内炼熟矣。 内炼既熟,然后可以临炉采药,而行一时半刻之功。 由道基晋入玉液,对于温言而言并没有瓶颈,前路看到了,便走得过去。 朝阳升扬,为万顷碧波染上了一层霞彩。 归元与温言身上仿佛也披上了霞衣。 久居内陆,南国的小桥流水沁润温言的身心,也给了她如水温润的性情。 此时,乘龟遨游于大海,极目远眺,心意也随着视线仿佛扩张至了无穷远之处,自由一股豪情兴从中来。 诗意激荡,正是—— 东头日出光始出,逐尽残星并残月。 骞然一转飞中天,万国山河皆照着。 …… 一路行程,除了白素的这个小插曲之外,归元与温言再未经历半点波折。很快,扶桑本岛的海岸线便已是遥遥在望。 其实,在新朝一直以来的典籍记载中,扶桑并非当今之东洋岛国,大抵指向的为远在白国之南的仙人掌之国。 最早的“扶桑”出现在有新朝“百科全书”之称的《山海经》中,“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说的是新朝东方有一个为太阳洗浴的圣地叫汤谷,在汤谷之上就是栖息太阳鸟的扶桑树,太阳鸟每天从扶桑树上起飞,巡天一周,照耀四方。 而今的新朝修行界中,普遍认为《山海经》记载的扶桑神话就发源于古代的日照天台山。所以在传说中,天台山也叫扶桑山。还有一个说法,扶桑是远古时期东海里的一棵神树,太阳从那里升起。但此说记载不多。 且《山海经》中对东洋岛国亦有所记载:“倭国在东方东大海内。”这说明古人对“扶桑“、“倭国”的概念是泾渭分明的。而后的相关史料中,\"倭国\"和\"扶桑国\"都分开立传,从未混淆。 称谓变化的节点在隋唐时期。 那时,东洋岛国提出以【日出之国】取意,向唐申请使用【日本】为国号,并且得到了当时的女帝武则天的批准。自此就有了【日本】这个国名。 由此继续演变,慢慢的,世人便渐渐以【扶桑】之名来指代这个岛国。 现在,温言知道了,有一个成语叫做【名正言顺】,倭国既然已经彻底占据了扶桑的国名扶桑原本的真相究竟为何,便也不重要了。 同样的,由【扶桑】延伸而出的诸多过去未来的可能性,都一点点被倭国所继承,只看后者能否消化掉这份因果了。 \"弹丸岛国,亦有高人啊。\" 心中闪过了关于扶桑国的诸多信息,温言亦是不由赞叹古代推动了岛国易名改姓都倭国大能的大手笔。这般以一国千年国运为赌注,下一场绵延千古的棋局,当真大气魄、大豪迈! 狭窄的生存空间造就了诸多扶桑国人狭隘的气量,便生物极必反,总归会有出囊之锥不与俗同,最终引领了时代的风骚。 …… 这是属于小国国民的史诗,壮阔则壮阔矣,细细思来,仍不免令人感到悲哀。 这点,温言并无法有太过深切的体会。 新朝从来便是执世界发展之牛耳者,鳌头独占,未尝衰败。 作为天命正朔的纯正新朝子民,温言当然体会不了这些仰赖大国鼻息的小国国民度感受。 临近大陆,归元发动御水神通在二者身外形成了一层水幕,折射了所有外界的窥视,一直将温言送到了岸边。 温言收拾好心情,继而踏上了扶桑的土地。 不远处,归元冲她点了点头,便扭身游向了大海。 他不喜欢这片国土,只是靠近这片土地,就感觉到阵阵到不适。他是灵兽,对于妖兽,尚可以交流,但若是妖魔,则完全没法共存。 这片土地给他的感觉便是——宛如妖魔巢穴。似乎正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吞噬此间的一切生灵。 这是一种很模糊的感应,至少温言便没有这种感受。 真要说来,像温言这样的入境者,已经是偷渡了。 她不是喜欢麻烦的人,也不想因此落人口舌,乘龟而来不过是兴之所至。 如今,既然已经站上了这片异国土地,那就一切依照对方的法度来就行。 于是,她联系了浅草陌。 作为扶桑土着,且明确有不俗的背景,浅草陌对于温言的电话颇有些惊喜,二话不说便应承了下来。 阔别许久的异国友人再度相见。 二人相向而视。 忽而都笑了出来。 …… 虽然早已经估算到浅草陌的背景,真个接触到后,温言仍是对这位看似怯生生娇俏非常的异国女孩有些侧目。 无他,温言在浅草陌欢迎她的家宴上见到了一位上忍,对方正是浅草陌的爷爷。 忍道上忍,位同新朝的练气法师与武道大师,至少在温言自己的交际网络中就没有这般人物。 尤其是在扶桑这个国度,上忍已经是除他们国内的几名影忍之外的最上层了,由此可见,浅草陌的家族势力该有如何不凡。 当然,诧异也只是瞬间的,温言与浅草陌之间的交情也并不因彼此的家世背景而有所改变。 于是乎,温言便暂时在浅草陌家的庄园中住了下来。 他乡异国,心安之处,便是吾乡。 温言沉浸下了自己的心灵,也是在修养自身未愈的伤势。 默诵道经,道音袅袅。 及夫时至机动,则取坎填离,采铅伏汞。 而坎中一画之阳,乃先天乾金也,谓之金液。以之炼形,则体化纯阳,而形骸为之永固,一如金之坚刚而不坏矣。 故曰——金炼玉炼。 性命兼修,而形神俱妙者也。 …… 忍者作为一个大前期的职业,浅草陌自身禀赋绝佳,家世背景资源又都不缺,如今已经触摸到了中忍的瓶颈。 但在看到温言如今竟然后来居上,已经走在了前路上时,不禁有些无语:到底你是忍者还是我是忍者啊? 明明最开始时你还落后我一筹,怎么几年不见你这个后期职业反而比我进阶的还快了? 温言无视了好友怨忿的眼神,体会着道基之上,丹道修行的点点滴滴—— 玉炼,则无为之道也;金炼,则有为之术也。 自无为而有为,有为之后,而复返于无为,则性命之理得,而圣修之能事毕矣。 …… 第215章 性命论 “何谓性?何谓命?” 浅草家族的庄园中,一名形容阴鸷的男子对着温言如是问道。 庭院中,温言和浅草陌与这名男子相对而坐。 这是一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作为主人家的浅草陌对他并没有半点好脸色。 即便如此,男子仍然没有半点自觉,反而自我感觉良好地在二女面前孔雀开屏,似乎非要展现出什么。 当聊起修行,得知了温言的练气修行进境后,虽是震诧,却仍是不服输地想要问倒温言。 性命,这是最普通的问题。而往往最普通的问题,才是最难回答的。尤其是要贴合修行的主旨,对上当下的情境。 温言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为了给对方作答,而是思考本身就是对于自身修行的查漏补缺。 三人行,必有我师。 便是看不上眼之人,其所发之问也会对自己有所启发。 仔细思考过后,温言给出了答案:\"性者,万物一源;命者,己所自立。\" 这便是她对自身当下修行的回答。 性非命弗彰,命非性弗灵。 性,命所主也;命,性所乘也。 …… 不待对方追问,温言已是继续阐述道:\"今之论者,类以性命分宗,而不知道器相乘,有无相因,虚实相生,有不可歧而二者……\" 话到此节,浅草陌还能跟得上温言的思路,阴鸷男子却是陷入了懵逼。 扶桑的忍者修行,虽是吸收了诸多新朝的修行元素,但在前中期,讲求的便是一个简单粗暴,对于【道】道思考几近为零,这也是这条道途能在前期突飞猛进的一大原因。 这个情况,一直要到忍者修行到中忍的【心与行】阶段后,才会稍稍改善。 阴鸷男子而今也只有下忍的水准,同浅草陌一样处于第三阶段的【忍与盗】,但论及火候,还不如浅草陌。 他也是最纯正的忍道修习者,平素根本不曾有过关于【道】的思考。 这点上,浅草陌便表现得更像是新朝的修行者。虽然同样是以忍道为根基,她在修习忍术之余,却喜欢去考究【术】背后的【道】。 若非如此,以其天赋与外物资源,此时怕是已晋升了中忍。 温言很庆幸浅草陌没有,如果真是这样,她怕也是要少了一个可以谈玄论道的道友了。 修行一道,并非走得越快越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夯实根基才能筑造高楼,特别是当修行的还是本就先天有缺的忍者之道。 其实,也不能说忍者之道就是先天有缺,毕竟要看和谁比。 同新朝的【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的道途相比,此世的所有超凡之道都是有缺的。 但除此之外,忍者之道并不比其他国度的超凡道途逊色半分。 温言已经全然无视了阴鸷男子,转而成了同浅草陌之间的私语:\"……故性则神也,命则精与气也;性则无极也,命则太极也……\" \"无极、太极……\"浅草陌沉吟,遂而问道,\"可相离乎?\" 作为超凡的源头,世界各国的修行者或多或少都会新朝的语言与文字。许多的道理意蕴,若是经由翻译,往往便会失却了真意。 对于浅草陌的问题,温言做出了如下的解答—— \"或言释氏了性,道家了命。非通论也。\" \"夫佛无我相,破贪着之见也;道言守母,贵无名之始也。不知性,安知命耶?既知命矣,性可遗耶?\" 接连两个反问,令浅草陌陷入了沉思。 温言则只觉自己对于性命的思考已是豁然贯通,果然是温故而知新了。 等到浅草陌稍稍消化了相关内容,温言才接着道:\"故论性而不沦于空,命在其中矣;守母而复归于朴,性在其中矣。是谓了命关于性地,是谓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也!\" …… 交流论道至此,也告一段落,一直在旁充当背景板的阴鸷男子只觉被落了面子,而二女也对他爱理不理的,遂只能闷闷不乐地找了个由头离去了。 等他终于消失在眼帘,浅草陌才翻了个白眼,道:\"他呀,叫宫本更云,是我们扶桑第一人宫本影忍一族的子弟。\" 说着,抿了抿嘴,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其他的,我不说,想必温言你也能看得出来了。\" 温言自然能看得出来,正如此前舒眉所作的那首《浣溪沙》中描写的那样——许多身世不由衷…… 这点上,极度强调奉献的扶桑,其荼毒更胜新朝。 关于此,温言作为一个外人,并不好过多置喙。好在,浅草陌本也就只是随口一说,对于这样的未来,她本也是早有所预料的。 到底,未来还没来,一切究竟如何,或许还有或许…… 略过了这个敏感的话题,浅草陌反而更快调整过来心态,继续起了二人关于【性命】的交流。 在扶桑,很少有可以互相论道的场合,尤其是在下忍群体之中。得了这次的机会,浅草陌也是不容错过,便继续发问道:“温言,你方才论性命则既明且尽了。但我还有疑问——敢问性之在人,果何物也?可得而见乎?” 闻道若饮醴泉,对于浅草陌这般高质量的问题,温言亦是心中欢喜,思考后答道:\"性不可见,所以见则性也,于不可见而欲求其所以见,则性愈远矣。何耶?\" 见浅草陌若有所思之态,温言则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性之为物也,可以无心见,而不可以有心求——昔者老圣称太朴以无名,黄帝索玄珠于罔象,古人之喻厥有深旨。\" 道音如纶,浅草陌双目神光绽放:\"请言人之所以生也!\" 温言微笑:\"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所谓性即无极也,所谓命即二五之精也。二者妙合,而人始生焉。\" 说着,温言自身亦是陷入深思之中,好一会儿才道:\"……方其末生之前,则所谓无极者,混沌鸿蒙……\" \"……何相何名?何音何绪?何臭何声?及乎二五既凝,得一以灵,何思何为?何虑何营?……\" 一连串的问题,并不是对浅草陌说所发,而是温言的自问自答—— 是性之本体也,夫自情识开而本体凿矣! 思绪至此,温言的脑海中豁然浮现出张子的一句话——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 所谓情识,即气质之性也。 所谓本体,即天地之性也。 又有经曰:\"复归于朴,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无极。\" 即善反也。 故修道之要,莫先于炼性。 性定而气质安不足以累之,则本体见矣! 诸般疑惑统统消解,温言只觉心中畅快,诗性激荡,有感而发,开口吟道—— 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 吟罢,才用一句话概括了今日交流论道的林总,曰—— 是后天得先天而妙其用也!是之谓了命关于性也! …… 第216章 本性质性,炼性归元 宫本更云自打在浅草陌的庭院里被落了面皮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在二人跟前。 对于这种情况,浅草陌自是欢欣非常,对温言道:\"多亏了你呀,总算远离了那个烦人精。\"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温言有些不解,\"你们忍者历练应当也是讲求行万里路才是。\" 闻言,浅草陌犹豫了一下,还是吞吞吐吐地透露了一些内情:\"无限风光在险峰,但险峰除了风光无限之外,真正的落脚处还在于一个【险】字。\" \"既然借着家族之便,饱览了险峰的风景,那么攀登险峰的代价,我自然也要承受的……\" 浅草陌的未尽之意悠悠婉转,但温言已经听懂,便也缄默,不复赘言。 正如她此前所悟的——人生各有命。 每个人都要去挑战自我的既定命运,至少,温言此刻并无能力去改变他人的命运。 命运的命是命,生命的命是命,修行者所言的性命之命也是命……关于【命】之一字,发祥而出的意义已经太多太多。 该如何把控呢? 新朝的古修行者们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以性统命。 这也是温言目前的修行关隘所在。 在浅草陌家中,温言待了半个多月,配合现代医疗的手段,终是痊愈了白素造成的伤势。 临近辞别,浅草陌在征得家族应允后,随同温言一道踏上了游历扶桑的旅途。 所谓破而后立,确有几分道理,温言既已明悟了玉炼性功的法门,前路豁然开朗。如今,命功的桎梏不再,修行更进一步也便成了理所当然。 不二高岭,扶桑第一圣山。 其位于扶桑本岛中南部,东距国都神京约100千米,最高峰剑峰海拔达七千余米,也是扶桑最高峰,世界上最大的活火山之一。 不二高岭又有着富岳\/芙蓉峰等别称,以之命名的便是富岳火山带,这个火山带主要是从无尽洋深处起始,经过伊豆群岛、伊豆半岛到达本岛北部的一条火山链。 冰与火的交织,也令不二高岭成为了扶桑精神、文化的经典象征之一。 在所有扶桑人的心中,这是一座蕴含着自然魅力,优美、庄严的神山。自古以来一直是扶桑文学者讴歌的主题,同时也是扶桑人崇敬的圣地,是扶桑民俗宗教的一部分。 …… 以上种种,都是浅草陌给温言的科普。 温言作为外国人,自然体会不到不二高岭之于扶桑人民的神圣性,但却已经能感受到祂在超凡层面的非同一般。 无怪乎扶桑历史上的那些修行巨擘都以此为驻跸之所——磅礴的人运,冰火交汇的灵机,天地相冲的玄奥都在此汇聚,打造出这一方修行的乐土。 而今的扶桑第一人——宫本大藏的道场亦在此处,不过开辟在了人迹罕至的雪线险境之中,更有阵法守护,屏蔽外界的感知。 而整个不二高岭的灵机虽然分外活跃,想要真个导引炼化却非易事。 这里的灵机被打上了扶桑人道的烙印,一旦大肆吸纳,修行者本人也将受到扶桑人道的潜移默化影响。 是英豪成就了不二高岭,还是不二高岭成就了英豪,这实在是一件难以分辨清楚的事。 至少此时,浅草陌就没有借用不二高岭地利来修行的念头。 修行者的第一要务,便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浅草陌作为扶桑国人尚且如此,温言就更不会贪图这一点灵机了。 开放不二高岭,任由全球修行者来瞻仰、纳灵,实在是一步高妙无比的棋。好处坏处都有言在先,剩下的,便是愿者上钩的剧情了。 虽然不打算炼化几用,只是体会着周遭澎湃的灵机,温言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真气的活跃了。 这是一种源自于进化本能的渴望,是一种无法遏制的饥饿感。 心灵空间内,慧剑斩邪,水象沁润心灵,抚平了环境带来的悸动。 动静之间,自有新的明悟产生。 真气流转,似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气雾自虚无诞生。 此为—— 真气如雾,真元之兆。 …… 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微毫之末,便是身侧的浅草陌也一点未曾觉察到身边好友的异样。 二人攀登上了一处山头,迎着猎猎的山风,任由长发被吹动狂舞,浅草陌忽而转头看向了温言,问道:\"温言,忍道四段,是为【静与动】,但我为什么一直静不下来?明明我很能忍的啊!\" 温言站在浅草陌身旁,接受着高岭山风的洗礼,正有真气如雾,汇聚归元,宛若一滴小水滴,滴落在她的膻中气海之上。 水滴低落,虽是无声,但在温言心中,已是一阵惊雷。 浅草陌的问题,并不难回答:\"忍不是静,静是心静,是性静,是不为静而人自静。\" 静功的道理,境界到了便是到了,不到火候,纵使浅草陌再如何通晓新朝的文化道理,还是理解不了。 于是她追问:\"心静我能理解,但性静又是什么呢?\" 温言的心灵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默默关注着自身的真气归元,一半则在思考并回答着浅草陌的问题:\"性静者,本性静,质性亦静。\" \"……\" 浅草陌:谜语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静下心来,顺着好友的话来思考,疑惑接踵而来:\"在我的理解中,夫性一而已,何以有本性质性之异?” 好问题! 温言的心也在此番身心双重的进化中雀跃,于是语调不觉高昂了几分:\"本性者,自先天而言之。清净圆明,混成具足。圣不加丰,愚不少啬者也……\" 顿了顿,整理好了思路,继而道:\"质性者,自后天而言之。生于形气之私,于是始有清浊厚薄之异……\" 也不管浅草陌是否有听懂,温言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且夫二五变合,生人物之万殊,其问揉杂不齐,本于胎元受气之始。何者?\" 又是自问自答,温言的老艺能了—— 自无始以来至于今日,皆以情欲而正命本。逐境起念,遇物生情,熏习久矣。中间得气有纯驳,故嗜欲有浅深,莫不各借本然之性,以行其有我之私。 盖质性在人,非能自用。所以用者,皆借灵于本性。 \"本性\/质性……\" 温言说得云里雾里,在浅草陌听来,却不啻于仙乐道音,扫除了诸多心头迷惑,但同样又滋生了更多疑惑。 见状,温言给她打了个比喻:\"如豪奴孽子,借主人以号令也。\" 浅草陌恍然大悟:\"哦——\" 真传一句话,如是而已。 温言微微一笑,自有一种好为人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继续说道:\"故常喻之,性则水也。落于气质,犹水之入于泥淖中也。决而行之,但见泥淖而不见其水。\" 又看了眼好友,对方正一脸倾听的状貌,便笑问道:\"泥淖岂能自行?\" 浅草陌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可,水行之也。\" 温言欣然笑道:\"然也,但水混于泥淖而不见耳!澄之之久,则清者在上,浊者在下。决而行之,无非水矣。此澄湛之功,善反之力也。” 语毕,一身真气已是尽数化作了玉液真元,光莹莹地在膻中气海中流转。 练气四段,玉液真元之境,成矣。 \"原来如此——\" 彻悟的感慨同时由温言与浅草陌二者口中发出。 \"你……\" \"你……\" 二人一齐看向了彼此,忽而都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 最近三章的金液玉液论\/性命论\/本性质性论相关内容,皆引用自明·陆西星所着《玄肤论》。玄肤者,言玄理肤浅,非精诣也,实乃谦辞。 第217章 冷冷清清星在野,疏疏淡淡月围城 练气中段三境,于道脉弟子则可以称羽士。 一步迈出,廓然另一片天地矣。 玉液真元,丹道之始。 一篇篇大道经文在心中流淌,温言有些恍惚了…… 遥想当年,仅仅是在帝都的全真道脉协会中偶遇了【先天教团】的一位羽士,便可以令她心旌摇曳。 时过境迁,她自己也成就了羽士之境,再回首,一切原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她如今只是玉液初凝,距离那位【先天教团】羽士当年元丹大成的境界差距甚远。 然而,路虽远,行则将至。 大道很远,大道也很近,不过将脚下的路一步步走成自己的道罢了。 …… \"啊——\" 浅草陌的一声呼喊划破云海,丛山之间,隐约似有飞禽走兽受惊飞奔。 温言:…… 我这个破境之人都没有激动,你激动什么?? 浅草陌自然是激动的,云海翻腾的瑰丽景象倒在其次,她早已悟通了动功,此番经由温言点拨,明悟了性静之机,属于她的动静之道便再无犹疑! 如此,忍道中忍,【动与静】之路豁然贯通,她又怎能不激动。 这番呼号,正是——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温言侧目,没想到浅草陌小小的身体里还蕴藏有这般大的能量——反差什么的,最有趣不过了。 好一会儿,抒发完心中的畅快之意,浅草陌才恢复了原本娇俏玲珑的模样,小小的身形在温言身旁站立,颇有种怯生生的观感。 emmm…… 温言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对方一身扶桑传统服饰,山川风月为背景,当真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一般。 浅草陌自然察觉到了好友那种审视的目光,不由微微赧然,继而又横了温言一眼。 温言接住了后者的眼刀,微微一笑,却也不再看她,而是笑道:\"恭喜啊,浅草。\" 浅草陌抿了抿嘴,才道:\"但是和你比起来,我可差得远了,转眼已是被你落下了这么多。\" 温言摇了摇头,心中并无妗矜骄:\"一步快代表不了步步快,我们修行也不是为了争那一时之先。\" 浅草陌神色肃然:\"话是如此,修行确不是为了一时争先,争的是每一个朝夕啊。\" 温言顿首,心有所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只争朝夕! 天色渐暮,夕阳隐去,疏疏淡淡的辰星挂上了夜幕。 站立高山之上,仿佛伸手就能够到夜幕与辰星,又仿佛相隔了重天,这一咫尺,便是两处天涯。 二人皆是修行有成之士,如此程度的寒暑不侵自不在话下。 收拾好了心绪,浅草陌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只争朝夕,又向温言请教起了修行的道理。 忍者之道,前期纯粹是在命功上入手,有些类似于新朝的武道,却更为极端。 浅草陌如今是从性学上得了启发,对于往后的路,多了几分明了,便就此关节再度发问:\"接下来的中忍三阶,我当从性学入手否?\" 月照高岗,山形脉脉。 如此良辰如此月,本当是就此安静欣赏此番月色与夜色才是,奈何浅草陌实在不解风情,温言也只得顺着她的思路,继续投入到对于修行的思考中去。 修行的每一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温言其实并不能给出太多的解释,只能凭着自我感觉说道:\"性学,非命学不了。先从性探引命之作,命通方得彻性。性非命,不彻;命非性,不了。\" 性与命本就是对立统一、互为表里又和谐共存的两重关隘。 故《易》云:“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尽性罢了,又何以至于命?不得穷到底,焉知神物隐于此? 可以生人,可以杀人,生杀只在这个,并非另有玄关。 浅草陌由之总结道:\"如是,性为命之源,命为性之果,可对?\" 温言一怔,看向浅草陌:\"这个说法倒也有趣,是你启发我了!\" \"……\" 夜风寒彻,却无法影响月下谈玄论道的二人分毫。 星月的光辉拉长了二人的影子,远远地与远处的灌木融为一体。 天地一静,几点稀疏的星辰点缀在天幕之上,照临四野。 缺月的辉光依旧明亮,为这高岭圣山更添了几分神圣。 今夜的天气也格外清明,能见度极高,隔着几十公里,都能看到山外的小城,城中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长明不熄。 轻振衣襟,温言整理了被夜风吹乱的服饰,仰头望向了头顶的星空。 淡月疏星。 忽而有一朵薄云飘过天穹,于是明朗的月光仿佛也披上了层纱,几十千米外的小城便像是被此刻的月光给朦胧了,叫人不再能看个真切。 散落的星辰如珍珠点缀在夜色的幕布之上,闪烁着明暗变换的微光。 一句诗句蓦然浮上了温言的心头—— 冷冷清清星在野,疏疏淡淡月围城。 遐思千里,她想到了此时应当在妖都的舒眉,对方正是如今夜的富岳夜色一般的疏星淡月似的人儿。 月色如水,往事如水。 温言仿佛看到了过往的记忆都在今夜的月光下化作了流水,绕身流淌,由过去流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真元的流转更活泼了。 缺月、残星、山风、林声……此间的诸多意象都在温言的心灵空间中得以具现,于是温言的心中便有了不二高岭的一隅。 这一隅富岳很快又在心灵空间内溃散,散化成了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温言的心力下变化出无穷意象。 以一化万,万化之境,至此成矣。 文道三段,万化定基。 属于心关一道的筑基,却全然不需要练气丹道的百日筑基的苦工,心念到了,神通境界,便都一应俱全。 【心灵视界】自发而动,唤将而出,却看不穿不二高岭的万事万物的【心】,反倒自身感受到了来自天地四方的注视,这是她的心灵难以承受之重。 温言便也知晓了这座扶桑圣山的特殊,立刻退出了【心灵视界】,不敢再稍有窥探之举。 说起来,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过剩的人,却每每总会在不应当的时机行那开眼探视之举——气机的交感,灵机的衍化,这背后的诱因实在太多。 修行者,一步一劫,很多时候也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巧合。 在修行者个人而言,这或许真的只是巧合;但置于天地而言,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了。 月光与星光照进了温言的心灵空间,滋润着她的心灵。 慧剑变得更加通灵,也更加锋利。 一点代表了水象的水滴滴溜溜地转动着,不断吸纳着这丝丝缕缕照进心灵的光。 温言目光清澄,盈盈含情,口中再度念起了那句诗—— 冷冷清清星在野,疏疏淡淡月围城。 …… 第218章 青山况是吾家物,不用寻家别问津 温言与浅草陌的不二高岭之行仍在继续。 高峰之上,灵机暴乱,对于普通人而言并无多少影响,但若是修行者,则会紊乱其本身的灵机,最终的表现并不会比普通人好到哪儿去。 这个超凡显圣的大时代,至少造化玄奇的大自然对于源星的众多生灵都是相对公平的。 普通人受困于肉身之劫,修行者们同样背负了灵机之劫。 浅草陌是曾经登顶过不二高岭的最高峰——剑锋的,当时的她也是被外界暴乱的灵机压制了一身术力,由着雇佣的几名向导合力,才成功登顶。 而登顶剑峰,对修行者而言同样不会有任何额外的好处,象征意义多过实际意义。 因而,温言本次也没有要登顶剑峰的打算。 山腰往上,此处的天地灵机尚算温顺。一夜观星,温言与浅草陌二人的精神未有半点疲惫,反而更显熠熠之态。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扶桑人民确实在不二高岭上寄托了太多神圣美好的心念。 就在二人仍旧信步闲庭地走在山路之上时,莫名的,天地之间,无穷灵机忽而开始躁动起来。 \"这是?\" 二人面面相觑。 就在二人还在疑惑之际,暴动的灵机愈演愈烈,转瞬间已是波及了整片不二高岭。 漫天元气仿若归巢之燕,纷纷向着山巅的某处汇集而去。 浅草陌已是明了——那里正是扶桑第一人——宫本大藏的道场所在。 如此声势,莫非…… 风云变幻,磅礴浩荡的气机开始自宫本大藏的道场所在地升腾,继而弥漫了半座不二高岭。 温言与浅草陌恰好被覆盖在了其中。 扶桑忍者之道,影忍四阶,对应新朝修行者的法境两步。 追与逃、冰与命、圆与缺、雪与雨。 前代无数忍者前辈的骨与血铺就,通向忍道更高层次的道途而今终于向宫本大藏敞开了大门。 超凡入圣! 影忍之上,宫本大藏看到了,那个境界,或可称之为——圣忍! 一方水土孕育一方之灵,天地本源灵机唯一,同不同地域的道念结合遂成就地域区别的灵机。 在新朝则为天地灵气,在西方是为信仰之力,扶桑忍者唤之曰术力,白国异能者们则多以异力称之…… 超凡潮流,浩浩汤汤。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奋百世之余烈,只为今日极尽一跃。 不二高岭的扶桑气运开始蒸腾,衍化出无尽玄奇瑰丽的景象。 气运交感,扶桑全境,上忍以上的忍者都生出灵冥冥的感应,两个字浮上他们的心头——圣忍! 浅草陌虽然没有上忍的境界,近水楼台之下,却也感受到了来自术力更本源的呼唤。 \"我欲成圣!\" 宫本大藏自道场破空而上,长啸震云,激荡得天地灵机更为暴乱。 上位修行者的威压笼罩了不二高岭,压低了此间所有修行者的腰杆。 温言艰难抵御着这股压力,这不仅源自于心灵,同样源自于周遭实质化的灵机。 心灵空间内,慧剑铮鸣,却似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淖,艰难地斩击着虚空,一点点疏解着温言心灵的压力;真元流转,抵御着外界忍道术力灵机的压迫。 仿佛刹那,又仿佛永恒,温言只觉加诸自身的压力豁然一空。 不二高岭,天地澄空。 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一道长虹横挂天际,淅淅零零的水滴飘落在高岭之上,在虹彩的映照下似也带上来七彩的光芒。 灵境异象——天降甘霖! 并非每一位灵境大能的晋境都会产生天地异象,如新朝的神通大宗师成就天意武圣之境便不会有太多的天地异象反馈。 武者,以挖掘自身小宇宙为超凡根源,不假外求,自然不会和这方天地有太多交集。 练气士则不然,一路修行,讲求的便是天人交感,灵境之境也被称作元神天人,是以在晋境时也会更多地和天地产生交互,最容易生成天地异象。 忍者之道介乎练气与武道之间,多少也需要向这方天地外求,自然无法完全遮蔽天地的感应。 天降甘露,有缘者得之。 几滴甘霖落在温言身上,迅速恢复了她的心神,滋养她的身体,便是真元都隐约壮大了一圈。 这一点增益,起码抵得上她三年苦修。 温言默然,这一番机缘来得莫名其妙,真的只是缘法所至么? 在本心中,她并不渴求这位扶桑第一人的馈赠。 当然,这些心思在如今若说出来,多少便有些矫情了,但这就是她真实的心理。 另一边,浅草陌作为同根同源的忍道修行者,才是在甘霖之下获得了最大的收获。 本就明悟里【静与动】的中忍之路,境界到了,天降甘露的补益直接便推动着她的修为稳固在了中忍之境,甚至在灵感勃发之下隐约触摸到了下一阶【攻与守】的境界。 下一个刹那。 灵境异象——大道之音。 宫本大藏继往开来,开辟出了忍者的灵境前路,无尽的感悟蜂拥而来。 是往圣前贤的遗愿,是这片扶桑大地的企盼,是未来无数忍者的祈愿…… 宫本大藏悠悠吟出了他的开悟之诗—— 实际从来不受尘,个中无旧亦无新。 青山况是吾家物,不用寻家别问津。 大道借由宫本大藏之口,将道韵散布于这方天地。 温言听到了,浅草陌也听到了,这方天地也听到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道念滚滚,在心灵空间中呼啸而过,留下一片狼藉,又洒下了未来的种子。 受到宫本大藏这位新晋圣忍的加持,不二高岭愈发向着忍道圣地的方向开始转变,一应非忍者道途的修行者身处其中,都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温言敏锐地发觉了这点异常,慧剑辗转不停,斩灭了一切异种术力的萌芽,同样斩尽了宫本大藏留在她心灵空间中的道韵。 便如同对方大道之音所说的——青山况是吾家物,不用寻家别问津。 她如今的境界虽然远远不及,但在心中,却同样有着自己的青山。 当慧剑斩尽一切之后,温言只觉心灵一片澄净,破败的心田于刹那之间重塑,隐约间似乎有万象衍化。 万化之境,又称心田之境。 奠定心灵空间之根本,为而后君子三境的心泉、心湖、心海的开辟打下基础。 温言既已于心灵空间悟得水象,心泉开辟,已是畅通无阻,只要她自己能在这条道途之上一以贯之。 冥冥间,温言似有一种错觉,来自高天之上的那位大能对她投注来来一缕目光。 这种感应很淡,一闪而过,以至于温言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只是,真的只是错觉么? 温言将此一闪而过的心念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梅天人席卷横断,开辟阴世,遁世隐匿之后,举世无灵。 终于,扶桑的宫本大藏打破了这个平衡,未来的走向,又会去往何方了呢? 修行,不只是一个人的修行,尤其是高位修行者,其存在本身已经同本国的国运深深勾连在了一起。 宫本大藏的突破,又将带来怎样的变数? 未来,扑朔迷离。 第219章 天意武圣,气冲霄汉 远离扶桑不二高岭十万里之外,新朝,横断山脉。 天之都早已离去,不知去往何方,洪武大宗师——朱洪却仍旧盘桓于这处妖国的旧址。 谁都不会料到,自中古时代便一直存在并活跃着的横断妖族,在这个超凡的大时代竟会第一个出局。 或许在未来的超凡复苏或沉寂的年代里,横断山脉的妖族会再次复兴,至少而今,牌桌上已经没了他们的位置。 行走在渐渐恢复了生态的横断之土,曾经被梅天人所化黑洞席卷一空的灵机在这片山脉上已经重新有了萌芽。 但即便横断恢复旧观,也只会成为新朝的横断了。 官方的阵法大师早已厘定了万里山脉的诸多灵穴,并布置下了手段。 恰好横断山脉原生的断首根龙龙脉也被梅天人所摄走,留下一片白纸,正方便了新朝的修行者们在其上作画。 属于新朝的横断干龙龙脉正在孕育。 朱洪大宗师停留在横断之地,半是为了为此工程保驾护航;另一半,也是为了感悟此地的灵境之战遗留,为他接下来的破境积累资粮。 他便这般漫无目的地在群山之间行走,行走。 不觉之间,已有数年。 他的身体与灵识似乎分做了两端,恰恰应了那句——法无法,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 直到——宫本大藏的破境入圣。 自不是朱洪有此能为,能于十万里之外便觉察宫本大藏突破的气息。实在是新朝与扶桑两国气运勾连,扶桑作为新朝的藩属国,本当受新朝国运的全面压制,不断被汲取气运。 但在宫本大藏破入圣忍之境后,反哺了扶桑国运,竟隐隐可以抵制了几分新朝的汲运。作为而今新朝修为最接近灵境之人,气运交感下,朱洪已经从冥冥中获悉了一切。 \"扶桑么?\" 朱洪的目光似要望穿十万里的虚空,继而抬头望向了天空。 天意自古高难问,是天意么? 他想,他或许看到了…… 那是——玄关一窍! 当年横断一役,虞晋年用生命为他展现的玄关一窍的那个\"一\",他看到了! 欲内呼吸,当得其【一】,则万事毕。 【一】之为物,有两窍,两窍又止一窍。此一窍也,无内外,无边际,中有乾坤理五气、合百神,此根蒂之处、结胎之所,性命始于此,精气神俱生于此…… 通窍神力喷涌,灌注向了那个【一】,周身三百六十处凝练的穴窍若一颗颗星辰,又像是一座座小宇宙,迸发出无限力量,同样一同注入了玄关一窍。 玄关一窍,一窍通百窍。 随着这一窍的通明,更耀目的光明也自朱洪自身小宇宙之内绽放,一瞬之间便冲开了此前他无论如何也定位不到的五处隐窍。 人体有三百六十处大窍,上应周天之数;又有五处隐窍,合三百六十五之数,对应了以源星为核心的周天星斗之数。 最后的那一窍——玄关一窍,则正象征了源星本身,同样是武者自身。 武道入圣,自今日始! 磅礴的武圣气血冲霄而上,染红了横断的半边天幕。 破境武圣,虽不与天地交感,只向内求,因而也得不到什么天地的反馈,但武圣自己便是异象,是一方小天地。 气血之后,是浩荡的武道意志,宛若实质,凝固了一方虚空。 此为,武圣气象——气冲霄汉! 武道圣者,境界是为天意境。 我意即天意,武圣的武道意志已经可以替换一方天地的意志。 天意武圣! 朱洪虚空而立,意志如虹,摩天接地,体悟着破境之后的点滴感悟。 纵然没有天地反馈的大道之音,绽放自身小宇宙之后,获得的道韵反哺同样不断推进着朱洪的境界。 \"吾生身受气之初,父母精气相交之顷,流注一线之路,其中似有一管相通,故曰无孔笛,没口人吹也……\" 更多玄关一窍的林总感悟浮现心头。 \"有此管,然后生肾,生诸脏腑,一身经脉,皆从此生,又曰总持门,曰三关要路。\" \"在母腹时,吸至此窍,合天降,呼从此窍,合地升,又名为龟鼻头,惟此一窍,乃内呼吸之根蒂,先天元气实游于此,天地正气实从此入……\"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真正登临武圣之境,过往的一切迷雾仿佛被风吹散,再遮挡不了他的眼帘。 \"人以命门为玄,肾堂为牝,此处立基,谬之千里矣!\" 困惑多时的疑问轰然明了,滚滚灵感绵绵不绝,不断拔高他的思绪。 \"玄牝乃天地之根,在西南坤地,脐后肾前,而又非脐下一寸三分,亦非两肾间之空窍。此乃真窍,能得而知……\"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体关武道与气关练气证就灵境的关口颇多相似。 道门练气士有“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道说法。玄牝者,欲望也——欲望生则思想存。 武圣之道,讲求的玄关一窍与玄牝之门便是一体两面的存在,另一种称谓——众妙之门,其实也是同样的指向。 新朝的国运祖龙应声而动,睁开了紧闭的双眸,瞥了眼西南疆域又缓缓闭上了双目,似又陷入了沉眠。 横断之上。 朱洪虚空演武,武意横贯苍穹。 玄关一窍,通天彻地,自身小宇宙与外界大宇宙也有了交互。 此窍——上通泥丸,下透涌泉,中接心肾,内虚而直,不可形求,不可意取。 先天真种实藏于此,通天地,通神圣,得则生矣,失则死矣。 朱洪在演武中体悟着天意之境的能为,我意覆盖之处,我命长生不灭! 练气士以元神为天仙下手处,武者以天意为证道之所。 朱洪心中豪迈,长啸横空,震荡寰宇。 大道既通,更无所求,舍此而下,酆都九幽者也。 朱洪面东而望,那里,有着当世现下唯二的另一位灵境大能——圣忍——宫本大藏! 主从有别,到底,是要走上一遭的。 一抹跃跃欲试的笑容挂上了面颊。 大道争锋,舍我其谁! 第220章 举世无灵,唯我独尊 洪武武圣叩关! 这是第一时间被摆上扶桑中枢的要闻。 朱洪甫一稳定住自身境界,不作二念,已是朝着扶桑不二高岭之所在御空而来。 能为前途渺茫的忍道开辟前路,能为历代先贤所不能为,这样的宫本大藏实在值得一晤。 所以朱洪都未曾通传新朝的中枢议会,便自顾自地来寻这位扶桑第一人论一论道。自然,论道若是无法说服这位圣忍,难免还得论一论战了。 他,期待着。 …… 信息的传播远比朱洪的飞遁速度来得要快。 洪武武圣的突破大张旗鼓,早在他完成破境之前,便已是世人皆知,更遑论其随后的路线都是堂而皇之,未有半点隐匿。 不二高岭。 温言与浅草陌此时已是被强制请离,并不是有人在山中寻找到了她们让她们离开,而是源自于宫本大藏的意志,这里将是他与洪武武圣论道之所,闲人退避。 一念既发,山川相应,于是整座不二高岭都向着此刻仍在山中的人们发出了逐客令。 这等天地伟力之下,温言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顺着这股意志,乖乖退出了高岭。 “这便是圣忍么?”退出老远,二人终于感觉压制着自己的山川意志不复存在,长出一口气后,浅草陌一脸神王地道,“念化山河,天地景从!影忍之上,真的有路!” 对于宫本大藏这位藩属国的在世大能,温言自然也存有对上位修行前辈的敬意,但对于对方这等境界本身,却并无更多的敬畏,实在是新朝道门记载的历代前贤,超出者不知凡几。 她更关心的是随之而来的两位在世大能之间的博弈,这种好奇心在感受到同根同源的澎湃大势浩荡而来时攀升到了巅峰。 洪武武圣前往不二高岭的速度并不快,相反,相比较武圣的飞遁速度,还显得十分之慢。 他要聚势。 他当然知晓不二高岭为宫本大藏道场之所在,同样是扶桑国数千年以来的第一圣山,凝聚了无穷的人道念力。 前往对方的主场与对方“论道”,便是他对自己十分有自信,却也不会自信到盲目自大,该有的准备还是会准备的。 这便是——凝聚新朝山川人念之力。 他这一路行来,便是汇集所过之处山川国民之力的过程。 这点时间的聚势自是比不上扶桑国对于圣山崇拜积攒的千百年的沉淀,但他觉得,这便足矣! 所以,他来了—— “新朝朱洪,前来拜山!” ~ ~ 回声震荡,传遍四海八荒。 强横的气血之力爆发,扰乱了天地间的元气与光线,使得朱洪御空而立的身影也变得若隐若现。 “叮——” “咻——” 似有阵阵刀兵碰撞与鸣谪响声在激荡,但天地间分明一片寂静。 山川不语,唯有一股同样浩大无匹的气势从不二高岭之上升腾,摩擦着朱洪爆发而出的气血界域,竟是在虚空中显现出了分明的交界之景。 修行至武圣圣忍之境,气势、意志等概念都具备了由虚化实能力。有质与无质,有形与无形,本就是一体两面,相互依存的矛盾两端。 不同于曾发生于新朝与圣灵、妖王、科迈恩等灵境存在的争斗,朱洪与宫本大藏之间的争锋,显得尤为平和。 这等意志气魄层面的交锋并不似神通武力争斗这般能让人看得一目了然,而在全球的目光都凝视于此处时,二者之间的碰撞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爆发的气场直接屏蔽了一切外人的窥视,天地之间,唯有二位当事人才知晓彼此眼下的状态。 “这……” 浅草陌与温言相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 自己本国的强者强势入境找扶桑第一人单挑,好像确实也没更多话能说的吧。 emm,不过,自古以来,扶桑便是新朝的藩属国,这点是没错的。 大抵、或许,便是这样了。 法境之上的争斗,快则一息之间,慢则旷日持久,显然,如今发生在朱洪与宫本大藏之间的相持便属于后者。 不二高岭也拒绝了一切的访客,成为这两位当世至强者论道的场所。 温言与浅草陌在山下观望了一周,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是山中仍然笼罩着慑人的场域,都要叫人以为两者间的比斗已经落下帷幕了。 出游的兴致被打断,温言暂时也便没有了继续的念头,一时间归家之念翻涌,想到便去执行,遂和浅草陌打了声招呼后,就踏上了归家的旅程。 身后,不二高岭矗立,亘古不移。 山川不争,天地间主角轮换,山中过客来来往往,祂只是漠然注视着一切的发展。 不二高岭作为扶桑唯一的具备根龙龙脉气象之所在,一直以来却都未曾诞生过灵性,这也是历代的扶桑修行高人所不理解的。 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隐秘,就留待后来人进行探索了。 …… 返程之旅,归元没有再来接温言,被白素缠上,此时的归元早已不知游荡去了何处。 而在温言重新踏上新朝的土地之时,一则更加重磅的消息已是席卷了全球。 ——此前拖着偌大的横断山脉有灵众生一同隐没的梅昭明再度现世! “我为此界辟阴世!” 梅昭明当日消失之时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全世界都以为这位源星第一人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现实却是,不过数年光景,对方便再度现世。 或者说,现世的并非梅昭明本尊,而是一如他隐世前留给这方世界的最后一幕影像——一个无比深邃的黑洞。 这个黑洞突兀出现在了不二高岭之上,虽然不曾有任何言语文字传出,但凡目睹之人,心中都会浮现一个概念——阴世。 或者说叫阴间、阴土、地狱、轮回…… 这是一切相关概念的集合体,是一切阴影面、暗面的具象。 切毫无疑问的,这只能是出自梅昭明的手笔。 武圣与圣忍的交锋仍在胶着,便被这位不速之客给打断。 于是,黑洞之中第一次传出了明确的意念——此世无灵! 不待二者作出反应,一股沛莫能当吸力便从黑洞之中传来,定向吸摄着二者,却不损周遭草木分毫。 二人面色遽变,艰难抵抗着这股来自阴世的吸引。 不二高岭的地利之利在此刻再不能发挥任何作用,来源于黑洞的吸摄之力隔绝了一切天地外力。 朱洪与宫本大藏的差距也在这时候体现了出来,宫本大藏正在以远比朱洪快得多的速度被黑洞吸引而去。 当宫本大藏被吸摄得距离黑洞仅有不足百丈时,他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改抗拒之态,竟是反顺着这股吸力投入了黑洞之中。 “原来如此~” 这是宫本大藏留给这方世界的最后一句告别的话语。 就在朱洪不明所以之际,源自黑洞的吸力却又忽而消散,继而,这横压了整片天地的黑洞也缓缓散作了虚无。 朱洪:……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一番莫名其妙的展开,源自于梅昭明这位曾经的新朝以及源星第一人的扑朔迷离的境遇,叫世人都摸不准脑袋。 但有一点源星的所有国家是清楚的,那便是而今的源星,又只剩下了新朝一家具备灵境级数的战力。 正是—— 举世无灵,唯我独尊! 第221章 树下 欧陆先哲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曾在他的精神分析学说中指出:一个人的人格在6岁之前基本完成,因此一个人在6岁之前的发展就会影响并决定他后面人生的发展。 现实大抵也是如此,童年经历可以极大程度地塑造一个人的性格,生命的前20%的阶段几乎便确定了一个人往后余生的性格。 对于温言而言,修行带来的生命长度的延长,变相也拉长了其自身人格塑造的周期。但当一个人的三观塑造到一定程度,并趋于完备之后,在可以进行雕琢的部分也会日益减少。 温言觉得,自己而今或许便到了这个程度。 喧嚣的世界在梅天人所化的阴世黑洞的惊鸿一现后再度归于平静,伴随着修行一道的日渐走入寻常百姓家,更为普及的乃是各种科技造物。 似乎只是一个恍惚,新朝的月球前进基地已是完全落成,在供应科研所用之余,已经可以稳定承接月球旅行业务了。 在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许多人只能在自己的贫民窟中挣扎求存;但在部分人之中,星际旅行都已经成了现实。 这便是世界的参差。 无人驾驶技术如今已经在新朝的许多大城市中得到了应用,很可惜,温言所在临川市并不在其中。 她也乐得清静。 这般修行,炼性的功夫便日渐精深。 在集约化发展趋势愈渐明了的当下,超级都市圈似乎成了版本答案,大都市对于欠发达地区的人口虹吸能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国家层面,似乎也在有意促成着这种转变。 这背后有着哪些考量,温言不得而知,不过临川即便位于大江三角都市圈的辐射范围内,因为其三不沾的地理政治因素,还是多少走向了衰落。 或者说,在原地踏步。当其他城市都在突飞猛进时,他在原地踏步,便等同于衰落。 话说《超凡世界》。 来自新朝官方的支持为《超凡世界》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数据量,支撑起了这个愈发真实的第二世界,令其成为了所有虚拟实境中独一档的存在。 对于部分新朝民众而言,已经慢慢习惯了这个拓展了自己生命长度与广度的第二世界。不过官方仍在克制着对其的推广,特别是在第二世界如此真实的情况下,现实与世界的落差可能造成的社会层面的问题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早在数十年前,白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便曾于其《全球化陷阱(die globalisierungsfalle: der angriff auf demokratie und wohlstand)》一书中提出一个理论——奶头乐理论。 指的是生产力不断提升伴随着竞争加剧,世界上80%的人口将被边缘化,他们不必也无法参与产品的生产和服务,同时80%的财富掌握在另外20%的人手中。 于是,为了安慰社会中“被遗弃”的人,避免阶层冲突,方法之一就是让企业大批量制造“奶头”——令人沉迷的消遣娱乐和充满感官刺激的产品(比如:网络娱乐、电视、短视频)填满人们的生活、转移其注意力和不满情绪,令其沉浸在“快乐”中不知不觉丧失对现实问题的思考能力,例如利用短视频转移边缘人的关注焦点,缓解阶层对立,维持社会运转秩序。 “奶头”通过为他们量身打造娱乐信息,让他们沉湎于娱乐和明星崇拜中不能自拔,由此慢慢丧失热情、思考能力和自主判断能力,以此平息他们的抗争欲望和阶级仇恨。 新朝如今的社会生产力完全可以满足布热津斯基所设想的生产力水平,但新朝的议会并未有实践这一理论的企图。 新朝,是所有新朝人的新朝!所求者,盖人人为龙也。 民众心所向之,当权者令所行之。 这也是《超凡世界》明明是肉眼可见的消弭社会冲突的法宝,官方的推广还是束手束脚。 平衡,是种艺术。 先圣对此有另一种称谓——中庸。 …… 以上种种,皆为国家层面的考量,对于温言这样的个体而言,确实是无须过多考虑的。 不过她就是有事没事地发散些思维,便也想了这许多。 —— 残阳一盏溶于水。相敬一杯能浅醉。 明日如何不复想,好风随意接红蕊。 倚树抱膝夕影移,蜘蛛结网在肩颈。 生涯或有彩光时,但是从今不酒醒。 …… 日影西斜,残阳溶溶,微风习习。 湖边树下,温言只是静静地站着,一旁,是殊眉倚树抱膝而坐,讷讷吟出拉开这一首诗。 他们自然是在《超凡世界》中相见的,在不涉及超凡的情况下,却也和真实并无两样了。 温言并没有对舒眉的这首诗做出任何评论,似是眼前的落日熔金,更值得流连。 仿佛是一会儿,又仿佛是好久,舒眉悠悠一声叹息:“一人独往,我如何乐。” 温言侧目看她,轻风将她的一缕发梢拂在了面颊,后缓缓吐声道:“众生皆苦,你不必悲。” 舒眉抬眸,晦涩的眼神中似是闪过一点亮光,却也很快隐匿不见,扯动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道:“今日这诗却是无格律了,又多换韵,可以当做古风来看,其实更接近现代诗。” 温言:…… 舒眉自是在转移换题的,温言也知晓。 便在这树下,思绪发端,温言靠着舒眉,同样抱膝倚树,闭上了双眸。此时,那脉脉的残照便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眉眼之上,斑斑驳驳。又有周遭虫鸣,熙熙攘攘…… 一个闭眼,便是一个梦,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温言也有了一首诗: 抱膝树影里,一眠即一晌。 疏叶漏阳光,洒在眉眼上。 光斑乱纷纷,尘埃闹嚷嚷。 朦胧半醒间,偶然听虫响。 旧梦不能寻,睁眼即相忘。 —— 睁眼即相忘。 温言睁眼看向舒眉,前一刻沉眠的梦境便已通通忘却。 她自是忘了,舒眉呢? 可曾以往? 可能遗忘? ……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此情能共,一如数千年前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文坛盟主元好问所做—— 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 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 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 第222章 无根树,花正孤,借问阴阳得类无 红尘如狱。 舒眉修行的【红尘气】,本就是在滚滚的红尘中寻求那一线超拔之机,显然,她并没有成功。 对此,方君子表示很遗憾,如果他不曾对舒眉寄托这般大的期望,或许这份遗憾还不会这样深。但是,舒眉曾经也确实是让大家都看到了她无比光明的前景的。 大抵还是那句话了吧——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一如那个明慧可爱的女孩——苏晓筱。 温言发现,在她的所有好友里,但凡经历了感情的,大多不是十分顺遂。 情关,也确实是一切世人都须得度过的关口。 于她这般的全真道修士而言,数十年如一日的受持自身,直到如今修得玉液充盈,炼性全真,想要更进一步,迈出龙虎交汇的一步,却总感觉有这一层看不着的隔阂。 这不是瓶颈,温言自己有所感觉,只是一种知见障,而她大略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隘所在。 外公也好,玉蟾宫的虚缘法师也好,多少都给予了她提示。 没错,温言大学时期初见的那位外公的至交好友,虚缘道长如今已然还丹有成,晋入了还丹一转降丹之境,对应了新朝职业九段中练气一道中的第七段初阶之境。 一招破入上三境,是为法师,即为虚缘法师。 源自于道脉的底蕴越是在修行的后半程越是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已然拉开了与往昔同侪的差距。 于此,祁致远也只能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 这也是他此前热衷于温言上山的一大原因,毕竟自家这小门小户的,还是拖累了外孙女的天赋了。 当然,此时的他也是早已想开,各人缘法所致,倒也不必强求。岂不见,如今外孙女的进境,未见得就会比山上的进境来得稍慢。 …… 陷入修行的困境,温言安之若素,一点思绪发散,挥毫提笔,于素纸上写下了一首道诗—— 无根树,花正孤,借问阴阳得类无。 雌鸡卵,难抱雏,背了阴阳造化炉。 女子无夫为怨女,男子无妻是旷夫。 叹迷途,太模糊;静坐孤修气转枯。 …… “借问阴阳得类无?” 喃喃的自语自温言口中传出。 “修真之道,须要阴阳得类,方能成全一个真灵之宝。” 身后,祁致远的声音传来,温言自也早已发现了外公的到来,却并不回头,仍是沉浸于自己的思路。 祁致远走到温言身侧,看着她的字迹,继而说道:“若有阴无阳,有阳无阴,是谓花孤无类,真灵不成,亦如雌鸡之卵,焉能抱雏?不能抱雏者,盖以背了阴阳交感造化之炉也。又如女子无夫,男儿无妻,怎能生育?” 祁致远所说,北非真个要温言去嫁人生育,只是一种道经上的指代隐语。 龙虎者,阴阳也。 龙虎交汇,即为阴阳交融。 温言孑然修行三十余年,确实一路突飞猛进,却也失了人世体例,阴阳流转的感悟。 所谓阴阳者,乃是天地自然之阴阳,或者也可以唤之曰——两仪。 盖因人力有时而穷,很少有人能直接通过天地自然感悟道两仪阴阳的道理,故而多以男女阴阳作为借代,进而修持龙虎,借假修真。 温言没有男女之事的阴阳认知,本身积累底蕴又稍显不足,故而才会困顿于龙虎交汇的关口。 正如显现道经中驳斥的那般:彼世之盲汉,不穷阴阳之理,不推造化之源,糊涂干事,或观空,或定息,或思神,或守窍,或搬运,皆是静坐孤修,阴而不阳,不特无益于性命,而且有伤于性命,愈修而气愈枯也。 温言此前就是仗着自身的天赋在蛮干硬上,结果么,自然是落不得好。 “唧唧~” “唧唧~” 自窗外飞来一道娇小的影子,正是温言多年前于横断山脉中捡来的百灵鸟“百灵”。 百灵是草原的代表性鸟类,属于小型鸣禽,温言也不知晓这只百灵鸟此前怎会出现在横断山脉之中。 在野生环境下,百灵鸟的寿命平均为9年,人工饲养多可延寿至20-30年。当然,这都是指的普通的百灵鸟。 温言豢养的这只,一身棕黄色的羽毛隐隐似乎流转着玉石的光韵;土黄色的鸟喙更是反射出近似金属的质感。明明是娇小的体型,却能产生极强的压迫感。 这便是,妖化了。 作为一名修行者,温言自己豢养的宠物,自然不会如普通人一般放养了。 在外物不缺的情况下,又有着她不时以法力冲刷百灵的妖躯,时而又为她吟诵道经,慢慢的便也令这只本只是凡种的百灵鸟打破了先天的桎梏,进阶成为了一只妖化兽。 只是,从妖化兽到妖兽的那一步,却不是简单的堆砌外物便能成的了。 一如人类从业余晋入职业级,这是生命层次的跃迁。 横亘在百灵之前的,是一道天堑。 通过这些年于网上特别是暗网上收集的信息,温言也获取到了几种能够帮助百灵晋升为妖兽的法子,但都非正道。 温言培养百灵,是往灵兽的方向培育的,而百灵自身的灵性同样偏向于灵兽之道。 其充沛的灵性已经能多少感应到主人的心意,更是以自己懵懂的心智向主人传递了自身的意愿,那便是——行正道。 看着这一人一鸟在书案上的交流,祁致远露出一抹笑容,宠溺地摇了摇头,便走了开去。 “唧唧~” 百灵是雀形目鸟类中寿命最长的一种。它既是歌手又是善舞者,还能雄冠鸣禽之首,是新朝第一笼鸟,享有“鸟中天才歌星”的盛名。 普通百灵鸟尚且如此,更遑论温言这拥有充分自由又已然妖化了的百灵。 悦耳的歌声响起,伴随着百灵翩翩的舞姿,很快就纾解了温言心中的块垒。 救赎,是互相的呀。 于百灵而言,温言是拯救她生命的主人。 对于温言来讲,百灵未尝不是自己孤独的见证。 看着起舞翩跹的百灵,温言心中无限柔软。 缓缓伸出了手掌,百灵便轻车熟路地跃上了掌心。 掌中起舞。 纷飞的舞姿迷幻了温言的视线,将她的心灵带入了另一种的飞翔。 无根树,花正孤。 或许,她是不孤的…… 第223章 幽玄 看山对酒君思我,听鼓离城我访君。 温言也确实是不曾真的孤独的。 即便她本是无意沾惹人世间的尘埃,错综人世,依旧将她拖入了滚滚红尘之中。 静坐归元潭边,温言信手接住了一片飘零的落叶,不由得会心一笑。 而在她身旁,正是远道而来的扶桑之客——浅草陌。 相比于半年前二人在扶桑的会面,重逢后,温言明显从这位好友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气质。 幽深、玄妙。 似乎连浅草陌本人的修为境界,也一道模糊了起来。 看来,这半年,好友身上着实也发生了许多故事。 故事很长,时间很多,潭边闲谈,自可慢慢道来。 温言:“你能来,未曾想到的。” 浅草陌婉婉一笑:“怎么,觉得我们会因为宫本圣忍和梅天人的缘故就生疏了么?” “……”温言言语微滞,诚实地点头,道,“确实这样。” 浅草陌掩嘴而笑,道:“开始我也曾有这层隔阂,但是实际却是,宫本圣忍并未消失。” 发生在浅草陌身上的变化,似乎不仅是气质修为,连带她的性格,也有了些许不同。若是之前,她应当还是软萌可rua的小小只,永远带着些疏离戒备的过分客气。 如今却能主导起了话题节奏,是更有自信?亦或是,豁然开朗? 对此,温言不得而知,但对对方所说的,却格外好奇:“并未消失是指?” 浅草陌轻笑一声:“很简单啊,当然是我们仍能接收到来自宫本圣忍的讯息,虽然模糊,却是真实不虚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温言看着她:“你……” 浅草陌笑着回应:“正是。在你离开后,我也曾于不二高岭继续修行,并于冥冥中触摸到了一缕宫本圣忍来自阴世的意念。” “这……” 温言有些震惊,阴世之存在,神秘非常,但若是连扶桑的宫本大藏都能传回讯息,梅天人定当也能做到,但现实便是,新朝至今未曾有只言片语流出。 是上层封锁了消息?还是梅天人真就全无音信? 对于浅草陌所说的宫本圣忍的意念,温言自然好奇其中内容,但囿于可能涉及好友的隐私,还是忍住了自身的好奇。 浅草陌自是依言就看出了温言所想,直接便说道:“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这事在扶桑上层早已人尽皆知,估计你们新朝高层也都知晓。宫本圣忍传递的讯息破碎断续,很多都失了本来面目,但最重要的,便是向扶桑众忍揭示了影忍之后的圣忍之道。” 看着温言的眼睛,浅草陌缓缓吐出两个字:“——幽玄。” “幽玄……”温言喃语重复。 “幽玄!” 浅草陌的双眸中神光绽放,继而站了起来,目光越过深沉的潭水,悠悠说道:“‘道’作为一个从古中国引进的概念,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但一直到大正时代,扶桑基本上只是在祖述新朝之道。扶桑固然是有‘道’的,却没有‘扶桑之道’。” 温言同样站起了身:“如今,祂有了么?” 浅草陌笑靥绽放:“是啊,祂有了!由‘道’向‘扶桑之道’的发展和演进,是需要基础和条件的,那就是‘扶桑人的精神自觉’。数千年以来,扶桑历史上的精神文化、修行文明方面大都依赖于古中国资源。直到这一个千年以降,属于扶桑的思想文化的独立意识才开始慢慢抬头。” 温言认真倾听着,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史诗,她以新朝为傲,浅草陌自是同样有此情怀。 便听得浅草陌继续说道:“后来的江户时代,兴起了一股以本居宣长等人为代表的旨在抗衡‘汉学’的‘国学’思潮。本居宣长为了证明‘扶桑之道’不同于新朝的‘道’,做了许多努力。这一切,终于在宫本圣忍一代结出了硕果。即为——幽玄!” “说来,【幽玄】也并不是宫本圣忍的首创,其相关的概念及其相关问题,主要是在扶桑中世时代形成的。扶桑好歌,一句话说得很好:‘歌寄情于花鸟风月,然而心必专于一处。’” “扶桑之‘道’的真髓,一方面在于将人的精神提升到究极本质的高度,或者加深到最深度;同时另一方面,又具有于自然本身‘超感性的基体’加以同一化的倾向。” “万物的本质是不生不灭,众生中包含万性万理,此一性非先天地而生,亦非后天地而生,此乃万物之根源。幽玄之理,亦在其中……” 虽然距离此等【幽玄】之境尚且遥远,仅是从浅草陌口中听闻此间道理,温言已是心旌摇曳:“道法幽玄啊……” 闻言,浅草陌又是轻吟了一句诗:“兰蕙苑风催紫后,蓬莱洞月照霜中。” “兰蕙催紫,蓬莱照霜。先辈境界,令人神往。”温言看着浅草陌,“只是,浅草,这些对我说真的合适么?” 浅草陌笑语嫣然:“那又有什么呢?又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三五好友,坐而论道,如此而已。” “坐而论道,如此而已。”温言明眸闪烁,“道友,你好。” 浅草陌伸出柔夷:“道友,你好呀?” 温言顿了顿,便伸出自己的手掌。 两只纤细的手掌握在一处,便是超越了国别的友情。 或许在许多外人眼中,两人本不该有这样的情谊,而事实便是,二人真就有着这般友情。 温言有着她独特的人格魅力,好友们纵是长久不联系,依旧不会产生半点生疏。 对此,衣知世曾经这般点评:相见亦无事,别来长相思。 温言便是她好友们的“别来长相思”。 …… 浅草陌在怀宇山庄中住了半个多月便告辞离去了,离开前,她送了温言一首小诗—— 明石海湾朝雾中 小岛若隐若现 仿佛一叶扁舟 文学意义上的用词神妙暂且不提,浅草陌将其中自己的心意称之为“心有余”,也便是她此时境界的一大特种——有余情。 在这半个月的交流中,温言也知道了好友此时的修为境界,竟是直接越过了中忍的【静与动】、【功与守】两个阶段,来到了最终的第三阶段【心与行】,这也是她出门游历的原因。 中忍第三阶段,对于忍者的心境阅历修为有了较高的要求,需要忍者进行行万里路的磨砺。攀登更高境界的精神资粮,同样需要三阶中忍忍者们在这一过程中去寻找。 得到了不二高岭中源自于宫本大藏的穿法,无疑令浅草陌的修为直接进入一个快车道。 温言目送友人的离去,恍惚间,有一种看到话本中女主人设在现实中得到具象的错觉。 心中慧剑飞扬,剑光粼粼。 映入心灵空间内的水象如雾如露,倒映出无尽剑光,为荒芜的心灵空间更添几分景致。 隐约之间,似有几分虚实交映的景象有无之间不断轮转。 温言知晓,这是自己的心田将开未开之兆。 文道三段,万化之境,近在咫尺。 第224章 元神照世,大道横空 对于源星世界而言,超凡复苏的大时代无疑是波澜壮阔的,每时每刻都有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在各处上演。 但若置于新朝之内,海清河晏,生平光景确是没有太多传奇故事发生的土壤可以提供到各位时代的弄潮儿们。 大国庇佑之下,若只是单纯想要过自己平静的岁月,也的确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温言便在这般岁月静好之中耐心打磨着自己的丹道,温养着自己的心灵。 丹道,以精水、神火、意土三者,为无上之诀。 精水云何?乃先天真一之气;神火即光也;意土即中宫天心也。 新朝的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修行法虽然四条道途相差万里,但在途中的诸多阶段却都有着其相似之处,譬如丹道的精水、神火、意土与心关的造化心田、开辟心泉。 心田属土,心泉属水,心光属火,有意无意之间,两条道途又产生了美妙的交互。 反映至温言的修行,便是以【心炼】之法炼化了许久的【水火两仪铁】终于在温言的心灵空间之中衍化出了水火两仪的意象。 水象如露,火象如光。 这一刹那,心灵之光由虚转实,由无形无质变作了有质有形,进而凝成了【火】的意象。 水火两仪混同,便是阴阳,于是乎,练气五段龙虎之境的大门似乎也向温言打开了大门。 当然,在此之前,还得将心灵空间内的心田土象给彻底凝实,步入心关万化之境,然后才能继续心泉开辟之功。 届时,则可再反哺练气修行:以神火为用,意土为体,精水为基。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直到—— “天地视人如蜉蝣,大道视天地亦泡影。惟元神真性,则超元全而上之。其精气则随天地而败坏矣……” 平平无奇的一日辰光,忽然之际,天地之间冥冥道音横贯穹宇。 这一刹那,源星之上,无远弗届,无别尊卑,无拘老幼,无有修行,一应有情众生,凡缘法所致,都在心中听闻了这段道音。 “……然有元神在,即无极也。生天生地皆由此矣。学人但能守护元神,则超生在阴阳之外,不在三界之中,此惟见性方可,所谓本来面目也……” 温言自是有了此缘法的,并且认出了其中的来源,那种道韵缭绕的意境分明就是元神天人——梅昭明的手笔。 以源星之浩渺,便是超脱登仙者,也难以一念之间遍照大千,梅昭明此时却做到了。 自是因为他此时乃是身与阴世相合,自身便是此方天地的代行者。 承天效法,顺应天道,自然无往而不利。 沉寂许久,再临阳世便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凡人投胎时,元神居方寸,而识神则居下心……” “下面血肉心,形如大桃,有肺以覆翼之,肝佐之,大小肠承之,假如一曰不食,心上便大不自在,至闻惊而跳,闻怒而闷,见死亡则悲,见美色则眩,头上天心何尝微微些动也。” 属于梅昭明的大道真意难以收束得弥散在整个源星——他即阴世,当阴世现世,自然也将他完全展露于世人眼前。 所有人都知道梅昭明再度现世了,阴世也再度现世了,却无从寻觅到半点痕迹,只有回响于心灵的道音证明了他们的感知不虚。 “……间天心不能动乎方寸中之真意,如何能动。到动时便不妙,然亦最妙,凡人死时方动,此为不妙;最妙者,光已凝结为法身,渐渐灵通欲动矣,此千古不传之秘也……” 大道横空,有缘者可自取之。 温言距离此元神大道尚有万万里之遥,并无太多肖想,只是努力想要把握自己能捉摸到的那点灵感。 伴随着弥散的道韵,属于梅昭明的声线再度浮现—— “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牝牡四卦,以为橐龠……阴世既立,洞天福地,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洞天福地! 还不待现世之人有更多思考,天地仿佛也在响应梅昭明的话语,无形的震荡瞬息已扫过整颗源星,继而触动了源星之上一处处隐匿的折叠空间。 这些空间,在新朝被称作——洞天福地。 超凡复苏,天地归位。 洞天福地为天,阴世地府为地,此世阳间则为人间居中。 天地人三界体系,这也是新朝先贤们所设想的完美体系,只可惜,一直以来的超凡沉寂浪潮每每都会将这份设计图给摧毁。 今世又是一轮的超凡复苏,梅昭明选择再一次拾起了前贤的成果,再立三界! “……下识心,如强藩悍将,欺天君暗弱,便遥执纪纲,久之太阿倒置矣。今凝守元宫,如英明之主在上,二目回光,如左右大臣尽心辅弼,内政既肃,自然一切奸雄,无不倒戈乞命矣……” 天人道理仍在张扬地阐释,但更多人却已无暇关注,他们都被梅昭明本尊的话语所吸引。 洞天福地,要出世了? 神话,照进现实? “铮——” 忽得一声金戈迸裂的声音无端在有情众生心中响起,瞬时驱逐尽了梅昭明的道音。 于是,万籁俱寂。 天地之间,一切如常,仿佛方才的种种都只是幻觉。 “唉~” 一声叹息不知自何处传来,杳杳冥冥,不知归于何处。 “还不到时候……” …… 温言抬头望天,渺渺冥冥的苍穹一片澄澈,但她仿佛却看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她认识这道身影——元神照影——梅昭明。 但当她定睛想要瞧个仔细,却怎么也找不出这道虚影存在的痕迹了。 唯有心头一点感悟尚未消散,似真似幻。 恍惚,天地一泡影,如梦似幻。 第225章 破三关,全四道 仰止崇山,心欲登而身即到;羁縻密纲,数难避而理可回。 当世的新朝修行者无疑是幸运的,不仅躬逢超凡复苏的大时代,更有梅昭明这样一位引路人为新朝法开辟了前路。 梅天人昙花一现,引动了源星之上的洞天福地几乎就要成功出世,虽是功败垂成,但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远了。 由此绵延开去的首尾,在源星的修行界中激荡起不小的波浪。 但一切对于温言而言,也仅仅是一阵短暂吹皱春水的邪风,过去了便也过去了。 得益于梅天人短暂现世阐发的大道法理,温言终是踏破了炼神的关隘,真正进入到了神关的炼神一道之之中。 炼神一道,乃是由练气之道发端,进而发祥独立出的一条特殊道途,其前置条件便是练气一道的道基之境。 唯有铸就了道基的练气修行者,经历了引气、醒神、筑基三关的洗礼与巩固,才算是具备了炼神的资格。 一直以来,温言都是以道门最正统也是最普通的【安处】、【存想】之法来炼神的。 越是普通,效率越是低下,却也同样代表了越是不会出错。 恰巧,温言第一流的炼神天赋与悟性,最不怕的正是修行速度的不足。 自道基以来,一路修持,如今练气一道都已经走到了玉液炼性的终点了,终于也是将将把炼神一道修持到了临门这一脚。 一只脚,温言通过自己的禀赋已经跨过去了,另一只脚,借由梅天人的东风,终于也顺利迈了过去。 一步跨越, 便是别有天地非人间。 堪破神关,炼神一道,第四段——出窍,成矣! 出窍之境,说来奇幻,其实许多人在他们的人生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体验。 当一个人在死亡边缘挣扎时,会发生濒死经验,很多时候,灵魂出窍就是濒死经验的其中一部份。 当濒死者昏迷时,他们会感觉到自己脱离了自己的肉体飘起,然后是见到自己的身体以及抢救自己的医务人员。很多时在他们恢复知觉后,都能够清楚地描述当时的情形。但那个时候,濒死者其实已被断定失去知觉,甚至脑部活动停止,但他们就是能够准确地说出在他昏迷失去知觉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有些修行者在未至此境之前,练习冥想、气功、瑜珈等精神修炼时,也会发生灵魂出窍现象——他们可以在出窍时去到遥远处看到那里发生的事情。 不过对于以上的人群,他们往往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自己的肉体,在自己的肉体之外活动,亦不受自己控制。 而出窍之境的炼神修行者,则是可以完美控制自身的灵魂出窍,进而产生系列妙用。 天地之间,有大恐怖。 温言借着天人悟道的奇特共鸣成功迈出这一步后,立刻就被源自于这方天地虚空的压迫力所震慑,勉强依靠自身最后的灵识清醒过来,重新将神魂遁回了躯壳。 肉身乃是济世之舟,在修行未臻至一定境界之前,渡世之筏是万万不能有半点损坏的,而肉体也将成为自身灵魂的最佳保护容器。 虽然只是刹那的体验,但这种境界的突破却是一证永证的,接下来,不过是水磨的功夫罢了。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温言回味着天地间的大恐怖,慢慢便也感觉不到了恐怖,于是性灵也得到了安息。 存想。 炼神。 存谓存我之神,想谓想我之身。 闭目即见自己之目,收心即见自己之心。心与目皆不离成身,不伤我神,则存想之渐也…… 说白了,存想的修行就是专注于自我。恰巧,温言就是最自我不过的人了。外界蜉蝣,与我何干,淡漠的心性是一种缺失,有时候亦能成为修行的助力。 好坏参半,二流心性。 道门子弟,多向深山野林而居,为的便是这存想的功夫—— 凡人目终日视他人,故心亦逐外走;心终日接他事,故目亦逐外瞻。营营浮光,未尝复照,奈何不病且夭耶? 是以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成性存存,众妙之门。此存想之渐,学道之功半矣。 斋戒、安处、存想…… 至此,渐门五章,温言已是走完了三章。 未来的时日,即便是已经修完的三门功夫,仍需要她持之以恒地投入功夫。 为学日进,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众妙之门。 …… 当温言终于完全消化完了自身的进境,完全把握住了出窍之境后,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法的联动性也在此刻得到了展现。 原是四大道途中最为短板的心关一道,迎来了厚积薄发的飞跃。 悬慧剑于灵台,斩断邪关都匿迹;握神枢于智府,冲开法界任扶摇。 精水,神火,意土…… 心灵空间内,水火两仪之象齐备,意土凝聚,构筑一方心田。 万化之境,成矣! 文道三段,万化定基! 铁杵磨针,不费半途终造极;石盘作盖,甘居死地得长生。 若仅仅是破境入万化,自然不足以称得上是飞跃,偏偏心关一道又是最不讲逻辑、最不讲基本法的道途。 一切神通修为,心灵自足。 文道四段,心泉君子。 温言早成水象,已积蓄够了开辟心泉的底蕴良久,只是碍于久久不见心田造化,才无从下手。 如此这般,心灵空间之内,心田甫一凝实,更为瑰丽玄奇的造化已然垂落。 土克水,但在心田之上,亦可化生心泉。 水象汇聚,心灵之光灼灼,于无中生有之处造化一汪泉眼。 清澄泉水,汩汩流淌。 于无声处听取惊雷—— 文道四段,心泉之境,成矣!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冥冥之中,更多的信息纷至沓来,温言从中捕捉到了,似乎是——儒门准神通——心鉴的一些道理。 心关一道至此,已是君子之境,也确实具备了【心鉴】之法的修习资格。 瞬息破两关,也唯有不讲逻辑的心关一道才能有如此表现。 心有多大,世界便有多大! 心灵的豪迈自温言心中膨胀,直欲向天公发问: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股心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温言已是再度平复了心绪。 修行一途,道阻且长。 索秘妙于宝笈琅函,务效蚁珠寻曲折;保性命于琳宫绣字,宁将茧绪苦纠缠。 奋玉斧以开基,端凭意匠;启金绳以觉路,朗住情田。 当此勇猛精进之时,更应深思入道之源,以辟修真之要。 至此,温言完成了短时间内连破三关的壮举。 至此,温言已是练气四段,玉液炼性的功夫;心泉开辟,心关君子的修行;神魂出窍,神关入道的境界;化劲大成,丹劲在望的成就。 身兼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修行法统,除了体关武道稍稍落后,其余都臻至四段境界,对于还只是年过而立的温言而言,确实是一种无匹的成就。 此世超凡虽已日渐兴盛,但能如温言这般的人物,还是少之又少。于是,温言的存在,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 不争不抢,自也有独属于她的缘法交织而来。 这份缘法,来自全真龙门。 第226章 龙门洞天 凡出家者,先须投庵。庵者舍也,一身依倚。身有依倚,心渐得安,气神和畅,入真道矣。凡有动作,不可过劳,过劳则损气。不可不动,不动则气血凝滞。须要动静得其中,然後可以守常安分,此是住安之法…… 陇州龙门山上,温言漫步山间窄径,入耳是声声满是稚气的吟诵之音。 邱祖“入磻溪穴居,日乞一食,行则一蓑,虽箪瓢不置也,……昼夜不寐者六年。既而隐陇州龙门山七年,如在磻溪时”。 全镇龙门派,由此乃兴。 龙门派在阐发内丹学方面最是成绩斐然。在朱明王朝道教衰落时期,只有全真龙门派一度“中兴”——其他道教派别,例如正一派,则大都衰落不振。 龙门派全面而深刻的继承了传统道教思想以外,更将科仪、戒律、符箓、丹药等道教文化瑰宝重新整理。 明新两代在全国各地,乃至东北、西南、西北等边远地区甚至于海外都得到了广泛传播,堪称当世一大显学。 就是这样的一方显学,却在张至顺真人羽化之后面临了后继无人的窘境。 随着梅天人自阴世现世,撼动世间洞天福地,作为此界修行者的最高修行资粮之一,代表了【财侣法地】中【地】的天花板的洞天福地也逐渐被纳入了世人的眼界。 作为传古道脉,龙门派自然也有着其专属的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是道教仙境的一部分,多以名山为景,或兼有山水。 至于真正的仙境,自古以来,源星之上唯有昆仑祖脉衍生的洞天世界当得上“仙境”之称。 等而次之,“洞天”意谓山中有洞室通达上天,贯通诸山。 新朝历代以来,流传至今的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之说。 这些洞天福地之说,多系实指,又可以说是虚指。 盖因——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是洞天福地成就了仙真,还是仙真造化了洞天福地? 若从一时的造化玄奇来说,确实是洞天福地助推了先贤的登仙之途;若将尺度拉长进历史的视角,没有了仙运加持的洞天福地,最终大都难免在浩荡的岁月中跌落了位格。 …… “此番龙门洞天重开,内里尚不知孕生了多少的灵机,亦或者凶煞。希真真人代表新朝议会前来主持洞天的合作开发,经判定,洞天内呈现清浊交混的气机。更为具体的,现在洞天还没到出世之时,也都只能是揣测而已……” 龙门派内,最终接待温言的乃是一位派内高真——虚度法师。 他向温言介绍着关于龙门洞天内的情况,也吐露了此番招来温言的最终目的:“龙门洞天虽是即将出世,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呈现鸿蒙未判的状态,不足以容纳法境之上的力量,同时还隔绝了一应现代物理的规则。更甚者,连职业高段的修行者都会受到洞天规则的压着,所以才召集了如你这般的本脉修士,待空间稳定后,随同议会探索部队共同入洞天一叹。” “你,可愿意?若是不愿,自不强求,缘法玄妙,听凭自然。” “我……愿往!” 温言没有过多犹疑,便应了下来。 不是道脉已经沦落至找不出羽士层次的弟子同往,所谓洞天探索,是有危险,却更是一大机缘。龙门派正是因为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地才更愿意将机缘分享给更多的支脉子弟,如此,便是只有个别出头,也抵得上投资的付出——毕竟,道脉式微,本也就守不住太多的利益。与其拱手让与外人,不若分享给更多传承了道脉香火的散修。 是的,若以道脉而论,温言这一脉的传承,确实也与散修无异了。 散修便散修了,温言对于他人的认知并无意去改变什么。 她在妖都切实感受过已故大宗师虞晋年的道场内,那种由法域朝着福地演变的气机。 当时的她境界太低,并不能捕捉到其中的玄奥,便纵是如今来看,同样看不出更多,但那种法理交织,道韵盎然的感受却是她铭记至今而不忘的。 “福地”,意谓得福之地,在新朝古早的修行认知中,即认为居此地可受福度世,修成地仙。 这些,当然在随后的修行文明演进中得到了优化,但大体的根基是不变的。 遗作未成型的福地尚且如此,龙门派内传承数千年的洞天又当如何? 温言不胜心向往之。 米晶子道长既去,没了法境巨擘级数撑场的全真龙门显然也没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一脉相承,全真一系中素有“北七真”之称其他六大道脉中仍有真人驻世,正是有着这样的基本盘,在新朝议会官方的斡旋下,才有了合作开发龙门洞天的情形。 龙门派内,当然也不止招募了温言一名俗家弟子,属于他们这样的人群被分配在了紧挨的几处院落。此时,已有长袖善舞的人员出面联络起了诸人。 这件事情,龙门派没有亲自出面来做,可见其本身对于温言这样的支脉、俗家弟子也并未抱有过多的希望,只是聊胜于无的顺带之事罢了。 温言坐在风亭一角,淡淡地看着院中一伙人的热络交流,心绪也是淡淡的。 期间也有人前来邀她共商入得洞天之后的合纵连横事宜,她都只是婉拒了。 对她而言,接下来的洞天之行并无更多的企图。 左右不过为了一句话: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 心泉微漾,被无端吹皱,自方君子处习得的儒门【心鉴】之法默运,于是,波澜粼洵的心泉便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平静得仿佛一面镜子,可以倒映出完整的人心。 心鉴啊,以心为鉴。 可惜我还是做不到…… 一声幽幽叹息。 “第二云游 凡游历之道有二: 一者看山水明秀,花木之红翠,或肮州府之繁华,或赏寺观之楼阁,或寻朋友以纵意,或为衣食而留心。如此之人,虽行万里之途,劳形费力,遍览天下之景,心乱气衰,此乃虚云游之人。 二者参寻性命,求问妙玄二登帜睑之高山,访明师之不倦,渡喧轰之远水,问道无厌,若一句相投,便有圆光内发,了生死之大事,作全真之丈夫。如此之人,乃真云游也……” 山中道童的诵持声伴着松涛,随风而来,恍恍惚惚,温言灵台澄澈,心也得到了宁静。 第227章 心为形役,尘世马牛;身被名牵,樊笼鸡鹜 尘封了数百年的龙门洞天被打开了,但是开启它的却不是龙门派的修士。 大力出奇迹,希真真人宋敦儒以一身法境修为,强行捕捉到了洞天运转的轨迹,并将之与现世相勾连,生成了一扇洞天门户。 温言从他的施为中窥到了些许阵道的痕迹,修行至法境层次,一法通万法,修行百艺的其他门道,对于这等巨擘人物而言大都是信手拈来。 便是这一点信手拈来,已足够温言去揣摩良久。 但此刻却并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温言去细细思量,在新朝议会的官方队伍的带领下,新朝各大道脉的这批中段修行种子们顺次步入了盈虚变换着的洞天门户之内。 其他人尚有些犹疑,但见官方队伍的那批人却是一个个镇定自若、胸有成竹之态,似乎是——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温言了然: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天命正朔,若说新朝议会的官方势力在此之前已经开发出几座洞天福地,那是一点也不叫人意外的。 在一位位种子选手阔步昂首地走入了洞天门户之内后,温言这批人被安排在了最后作为东道主的添头一同附骥而入。 门户之外,一位位高真前辈们殷殷注视着洞天之门,期盼着自家的子弟能在其中有所斩获。 最后回首看了眼虚空而立希真真人一眼,温言随着人流走入了门户之内。 众弟子入内之后,洞天门户却并未关闭,而是由希真真人的法力支撑,维持着洞开的状态。 以人力撼动天地之力,纵是法境巨擘也难持久,故而对龙门洞天初次的开拓探索时日被限制在了三天之内。 洞天福地,小则毫厘,广则千里、万里,在此超凡方兴未艾之时,便是古老的千万里洞天,也只是个雏形状态,并不会大到哪里去。 也正式这样的浓缩,才造就了更充沛的机缘,任何有缘入内的修行者,大都可以匹配到与自己相对应的机缘。 这也是传承类型的洞天福地的共性。 洞天内外,一步迈出,便是两重天地。 洞天门户处。 作为先头兵的官方队伍在一名须发皆白的眼镜老学究的带领下,手中摆弄着不知何种仪器,目的性十分明确地朝着一个方位而去。 余下诸人纷纷避开了这支国家队选择的方位,或三两成群,或独行一人,循着自身对于这方洞天的感知,选择了一处方位而行。 洞天之内,大道屏蔽,科技禁绝,入内的修行者们仿佛被扔进了一座黑暗森林。若在古时,说不得会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在期间掀起好大的腥风血雨。 但是而今,新朝二百多年的治世还是有些作用的,各家势力之间虽有龌龊,大都习惯了以和平手段解决的方式。便是在神鬼不知的洞天世界之内,彼此之间也都还能维持着基础的文明,只是略多了些警惕。 各大道脉,相继离开,门户入口处只剩下了龙门支脉的子弟。 这几日的交流,在这个团体中也公举出了几位领头人物,为首的正是开派祖师的俗家传承中的一道分支传承之人——邱寰封。 邱姓,特别是在全真龙门派内,真的是一个很惹人遐思的姓氏,且对方也确实是能八竿子打着一些同丘处机祖师的关系的。 早在外院之时,对方已来邀请过温言入伙,不过被温言给拒绝了。 如今,在这洞天之内,邱寰封再次向温言发出了邀请。 温言同样是不假思索地再次拒绝了。 感受到身后勉强聚拢的这群人投注而来的目光,邱寰封看向温言的目光隐隐有些不喜,却还是劝道:“我观这洞天之内,四时失衡,清浊难分,恐还有未知祸端。合则两利,道友何以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呢?” 温言看着邱寰封,透过他的双眼,看到的是他争名好胜的机心,淡淡地摇了摇头:“心为形役,尘世马牛;身被名牵,樊笼鸡鹜。” 这一番话,已是毫不客气地在劝诫或者说是在讽刺对方了。 果然,邱寰封听闻后也是勃然色变,似是要发怒,最后却还是忍耐了下来,只是道:“ 便只你温言一人是‘举世皆醉你独醒’了?须知,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故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惟和气热心之人,其福亦厚,其泽亦长。” 至此,话不投机半句多。 乃至温言看到对方的眼神中已是流露出了淡淡的威胁之意,但她并不以为意,仍旧是淡漠的声调:“不作风波于世上,自无冰炭到胸中。” …… 温言最终还是孤身一人,听凭自己的灵觉,独自上路了。 心关入得心湖之景,在修习【心鉴】的过程中,她对于人心种种的把握已是更加娴熟,似也正因为此,她对于人心当中的那些鬼蜮伎俩也愈加不耐。 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所谓心鉴,就应当不分好恶地映照一些映射至心灵的人事。 奈何,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也是阳明先生一直所讲求的一点——知行合一的难处所在。 能做到知行合一的心关修士,便是法境亚圣了,所以温言而今做不到,才是理所当然。 思虑着,在这片阴阳颠倒,浑沌迷浊的洞天之内,大道似乎也更加显现,于是乎,温言对于【心鉴】领悟也在快速递进着。 心,是人的主宰。 人通过目、耳、鼻、口七窍和色、香、味、触、意等各种感受认识世界。 心,为其总管,万事决断于心。 这也是人心的伟大之处,是心关修行的底层逻辑。 在心关修行者而言,如果人的行为离开心的正确指导,只是不断地满足各种感官刺激的要求,那就是形体指挥思维,与动物没有什么差别了。 人心之别,更甚物种之差! 此时的温言看待洞天之内的诸多汲求之人,因着修习【心鉴】的副作用,其实是有些失了偏颇的。 在她看来,邱寰封所为,不过求名而已,而一个人如果被名声牵着鼻子走,一切为了名声而活,就完全失去了自由的心性 ,身心都不得自在,就如笼中鸟、缸中鱼一样失去了自由的心性…… 修行一道,一步一坎。 相比于练气锻体上的错漏,心性上的偏离才是更加隐秘又更加危险的。 无疑,温言而今便处在了这样的状态,只是她自己却并未发现。 第228章 浇花种树,道人魔障 问:龙门洞天内最大的机缘是什么? 是孕育深藏的灵机之物? 是前古先贤遗留的秘藏传承? 是造化神秀的自然道韵? 亦或是……? 对于温言来说,仅仅是洞天本身的奇诡存在状态就足够她流连。 毕竟,心体气神神门四天关之外,她还是一位入了阵道的修士啊。 洞天,特别是初步复苏的洞天,就是大道显化的萌芽状态的天地。而阵道,就是人族先圣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归纳而出的阐述天地道理的规律总结。 练气、炼神、锻体、修心……温言并不执着于具体的修行,她享受的乃是修行本身带来的超验反馈。所以,当四天关道途陷入暂时的瓶颈时,能在其他道途中获取这份反馈,她也是同样的喜悦。 循着心头的一点灵觉指引,温言行过数十里不辨方位的迷雾地带,来到了心灵指引之所在。 在这方洞天内,不见日月星辰,似昏似晨,更有独特的法理交织,使人蒙昧。 幸而,她这一路行来尚且未曾遭逢什么危险。 而此处目的地所在,她看到了一群修道者交朋结友,开怀畅饮的画面——他们享受着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乐趣,但在纵情过后,留下的只有杯盘狼藉、烂醉如泥。 接下来,是画面流转,此间主人的宾客频繁往来,他们贪杯过度,自律无方。此间主任虽然有心改变,却也只能疲乏地应对,于是宴饮也成了一件难于应付的苦差。 温言看到此间主人有时会对着残羹冷炙的散场发呆,此时的他是否会觉得清净才是一个人最终的追求呢? 还不待温言再多思量,眼前光景陡然一转,依旧是此间修道人,却不再沉迷郊游宴饮,而是醉心于侍弄花草。日复一日,浇花种树,满是闲情逸致,很是高雅。 慢慢的,他的情志也执着于此,于是本是嗜好的浇花种树便也成了他求道路上的魔障…… 就在温言沉思着此间画面所表达的意思之时,这种种画面便如风吹沙散,无影亦无踪了。 冥冥间,温言听到了一声叹息:招客留宾,为欢可喜,未断尘世之扳援;浇花种树,嗜好虽清,亦是道人之魔障…… 这声叹息仿若暮鼓晨钟,响彻温言的灵台,激荡得心灵空间内,心泉翻涌,水火相射,慧剑纵横。 她已经分不清是历史中真的有这样一位招客留宾、浇花种树的道人还是此方洞天能够根据个人情况,演法棒喝了。 对于这位莫须有的道人而言,招客留宾固然有违全真戒律,但当他一心清修,执着情志于花草自然,却同样与“道”背道而驰了。 而修道,真的就必须对一切事物无牵无挂、万念皆空了么? 温言回答不了,因为她自身便已经踏上了“我执”的道途。 天地不仁,修行者执着于草木其实与执着于“大道”并无二致。 温言默然:我真的错了么? 若是错了,这道,又当向何处而求呢? 破了“我执”的魔障,接踵而来的是更深重的迷茫。 当真是——吾生也有涯,而道无涯;以有涯随无涯…… 一阵微风不知何时而起,拂动女子的几缕鬓发,也唤醒了沉思着的温言。 眼前空空,似乎先前种种,皆是梦幻泡影。 天地间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但天地已知晓,我来过。 温言展颜一笑,继续迈步,循着心灵的指引,继续安步随行。 在她离开之后,这处天地似又有一声叹息响起,隐约间有人声隐现,似乎是——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龙门洞天内。 属于各自的缘法此起彼伏,或有所得,或一无所获,更有甚者,罹了卿卿性命。 复苏初生的前古洞天,本就是危机并存的玄妙之地。 其他人即便是忝为洞天东道主的龙门派,对于这个时代的出世洞天或许都有着些许信息差。但是新朝议会官方的队伍却不见半分滞碍,他们目标明确,在学究老者念念有词的指引下直奔洞天中枢而去。 偌大洞天,本没有中枢的概念。但支撑着洞天存在的,必然有一份本源。于是,最容易接触到洞天本源的地方,便也成了洞天的中枢所在。 不过,此方洞天尚未被重新纳入到主人掌控之中,所以对应了洞天本源之所在的尘世的空间节点也在随时随地地变异着,为这支议会队伍平添诸多麻烦。 他们时而向东,时而往西,循着学究老者手中罗盘的推演方位,转变着方向。 洞天有灵,似乎也感应到了来自于冥冥中的威胁,于是,法理运转之间,越来越多的偶然被串联,原本分布在洞天四周,各自探索的修行者们,开始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开始逐渐靠拢。 洞天意志,亦是天意。 能对抗天意的,也唯有天意。 作为奔波在洞天之中的修行者,绝大多数人的未来可能都被龙门洞天的天意所覆盖了,对于洞天而言,他们没有未来。 但新朝议会官方队伍中,却存在着一股力量,屏蔽了龙门洞天天意的影响,支持着这队人马能锲而不舍地追索洞天本源而来。 这种情况下,洞天意志的转转腾挪空间被逐渐压缩,不得已只能借由同样是外来人的力量来混淆变数。 人力与天意,当足够多的未来交织在一起,天算便也有了不及之处,这也是人定胜天的由来。 煌煌天意,到头来却要求助于人定胜天的人力,实在也是悲凉。 在超凡初步复苏的时代,任尔往昔如何风光,终究不敌大时代下潮流的碾压。 温言,自也是被天意混淆了灵觉的众人中的一员。 不知不觉中,已慢慢靠向了人群。 只待迷雾散去,洞天中,谁又是真正的最后一手? 气运交感,静候于洞天门户之外的龙门派高真此时心灵忽的都蒙上了一层阴翳,彼此对视一眼,能感受到互相的不安,却不知缘在何方。 但见虚空耸立,撑开洞天门户的希真真人法境法理独照一方,再多的质疑也只能暂且压下。 到底,力不如人啊! 第229章 圣贤不白之衷,托之日月;天地不平之气,托之风雷 世间的万物是纷繁复杂的,而心则是宁静的,只有认识到自己的本来面目,用心灵体会生命,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才能拨去迷乱…… 洞天之内,温言只是灵觉受到蒙蔽进而偏离了行走的方向,本身的智慧却未受到影响。 由是,心悟后的各种感悟也在纷至沓来,激荡出智慧的花火。 这其中,借用释门的一个理论可以很好去理解——一切众生的本性是【佛】。倘若能领悟到这一点,就可以超越虚妄的心识,了悟到自己的本来面目。 当然,这是很难的,温言自己也好差之远矣。论来也还是阳明先生的道理——知易行难。 山川异域,大道同天。 一点明悟流淌在温言心头:完得心上之本来,方可言了心;尽得世间之常道,才堪论出世。 这条路,道阻且长…… 龙门洞天,地域广袤,便是处于初步复苏状态,也有着千百平方公里的界域,加之地形阻隔,众人入内宛如涓滴入海,不着痕迹。 所以新朝议会的队伍在几次撞见到其他家的子弟后,便也明了,来自洞天的反制手段,已是在不觉中施展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暴露自己将行之事于众人耳目。 即便以议会官方之强,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掘万千修行道脉根基。 而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以朝代气运龙脉侵染洞天福地本源,进而达成压制天下修行者的伟大宏图。 这重手段,他们已在更早复苏的几个残破福地中印证了可行。 残破的福地,也确实没有抵抗的能力就被他们套上了国运龙脉的枷锁,完全成了议会的形状,任凭揉搓。 但在面对龙门洞天这样传承有序的古老洞天时,各种变数还是预料之中的出现了。 “楚博士,我们现在是?” 几度碰面,又几度错开了其他道脉子弟之后,任平潮向着队伍当中的老者,发出询问。 老者仍旧低头摆弄着他手中的轮盘,口中念念有词,听闻任平潮之语,却是头也不回,不耐烦地道:“是什么?继续,我快要捉到祂了!看你这回还往哪儿跑?” 说罢,老者手中的奇诡轮盘上,指针一阵颤动,继而直直指向了一处。见此情形,老者面上闪过一缕癫狂,抛下了队伍,一马当先便跟着指针的指引飞驰在迷雾笼罩的深林之中。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任平潮。 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任平潮找了张嘴,想要说的话统统憋了回去,只能化作前进的动力,一声令下,于是所有人又都追上了老者,忠诚地护卫在其左右。 …… 在洞天天意的操弄之下,老者仍是孜孜不倦地追逐着洞天中枢之所在,于是乎他们撞见的道脉队伍也越来越多,有的甚至都撞见了多次。 这种异常的现象,便是其他家道脉的子弟终于也都发现了问题。 有相熟的几支队伍互相交换了信息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议会官方的这支队伍,有问题! 但即便是有了这般的推论,真要让他们与之翻脸,还是不可能,更何况这里还是龙门派的主场,再怎么有问题,也当是龙门派这位主人出面来解决才是。 于是,在诸多同道看戏似的注目中,丁修平神色铁青地带领着一众师弟远远地缀在了议会队伍之后——一旦发现议会队伍将要作出什么有损于洞天之事,他们硬上也只能上了。 当然了,由龙门派做这个出头鸟也只是其余道脉的心照不宣,此时大家毕竟同处这样一处密闭的洞天,称得上是一损俱损,如果新朝议会这支队伍真要捣鼓出什么动静对洞天有太多损害的话,他们受着池鱼之殃,定然也不会好过。 因而,龙门派队伍之后,诸多聚合在一起的道脉队伍三三两两的,都是默契地跟在其后,静观事态的发展。 对此,丁修平看在眼中,洞若观火,只可惜时事所迫,也只能自甘充当了这只惊蛇之杖。 只盼,议会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若不然…… 一缕厉色自丁修平眸中闪过。 全真者,全性之真,清修自然之道,而天地间最为恐怖的,也是来自于大自然的怒火…… 温言在独行踽踽期间,也是碰见了越来越多的同道,大家都是面色警惕地互相略过。 慢慢,在接触多了后,也都明了了事情的迥异。 来自于天意的指引在众人心中愈发洞明,随着心灵的指引,无论身处何方,大家都朝着同一处而行。 这一刻,原本于洞天之内散开的修行者们似都成了归巢的春燕,在洞天迷雾之中化作星星点点的豪光,穿行不息。 新朝议会的队伍在经过又多轮的追逐后,终于锁定了龙门洞天的中枢所在。 任平潮余光扫视过远方迷雾中若隐若现的道脉队伍,心中更添几分焦虑,尽管已经多次劝阻,但这位楚源博士仍是软硬不吃,非得执着于找到洞天的中枢本源。 现下,找是找到了,但在群修环伺之下,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就在任平潮紧皱着眉头,愈行最后一次的劝阻时,楚源却是更先一步径自由乾坤袋中取出了一物引爆开来。 “不要!” 任平潮的制止被淹没在滚滚空间轰鸣声中。 这不是爆炸的声响,这是来自更深层空间挤压破碎的哀鸣。 这声音无须借由介质的传播,空间本身变成了其传播的介质,于是洞天之内,四方上下、环宇虚空,一应有请众生都听到了这阵阵的哀鸣。 是空间的哀鸣,更是洞天的怒号。 洞天的中枢被锁定,来自于楚源的小物件爆破后,是空间破碎,洞天本源显露的画面。 洞天本源,无形无质,无有无无有。 超拔所有人的感知,但就是能让所有人感知其存在。 这种奇特的存在逻辑,令所有人都为之失神了刹那。 其他人或许会因此停顿,但在早有准备的楚源而言,却正是他的机会。 下一步,又一枚龙形印章自他的乾坤袋中取出,就在他面露欣喜地想要施为手段时,由破碎空间之处,一抹宏大的意志缓缓复苏,无意识地扫过了整片洞天之地。 便是这无意识的一扫,楚源手中所有的动作都陷入了停滞,或者说,在这缕意识的同化下,他是思维都陷入了停滞。 这一刹那,洞天之中,原本无处不在的迷雾似是冰消溶解,令天地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白日星现,日月同天。 龙门洞天在这一刹那似乎一下变得完整。 咚!咚!咚! 这是洞天跳动的脉搏。 日月山川在这一刻同呼吸,共命运。 继而,风雷涌动。 驱散洞天一切的阴霾。 看不真切的一切在这一刹那全部清晰明了,温言也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一处宛若洞天疤痕的空间裂隙在天地的呼吸之中飞快地愈合。 而那道庞然浩荡的意识依旧停留于原处,日月光照,风雷鸣奏。 她感受到了。 这是—— 圣贤不白之衷,托之日月;天地不平之气,托之风雷 …… 第230章 中贞翊教玄应真人 日月亘古不变,以光明普照;天地万古常新,使生生不息。 若圣贤之人,则可通达天地之理。但他们的心境也有喜怒哀乐,其间无法表达之处,只能寄托于日月,要这个世界弃黑暗而趋光明,使日月昭昭,永远运行不息…… 人间有不平之事,天地有不变之气。 所谓不平则鸣,一如人间为不平而掀起的除恶诛暴的革命;当天地遭遇不平之事,唯有轰轰烈烈的风雨雷电才能彰显天地的态度。因为,疾风暴雨之后,就是晴朗的祥和之气,使天地人间共享太平。 …… “大梦几千秋,今夕是何年?” 随着一声悠悠的叹息回响天地之间,无形无质的意志之中走出了一位有形有质的道骨仙风的中年道士,目光盈盈掠过了在场的诸多修行者,打了个稽首,道:“诸位道友,虚静子有礼了。” 虚静子!虚静先生——赵道坚! 全真龙门派第一代大律师,曾经丘处机祖师最器重的弟子,典籍记载殁于丘祖西行之路上的历史人物,如今竟在这龙门洞天内重新现世。 “中贞翊教玄应真人!” 这一刹那,洞天日月,天地山川共诵尊号。 洞天内的当世修行者们皆是低垂下了身躯,口中礼敬:“礼拜中贞翊教玄应真人!” 桀骜神经质如楚源,此刻亦是恭谨有加地垂首行礼。无他,这位真人在典籍记载中真的是法境真人,若非赍志而没,元神天人之境亦非难事。 温言随众一同施礼,后很快也接近了这事件的中心旋涡之地。 虽然不想沾惹麻烦,但一位作古几千年的道门真人在洞天内“死而复生”,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何况,这位前辈还算得上是她这一脉的祖师,如今看起来状态也很正常。 其他临近之人大多都是如此心思。 尤为激动的便是丁修平为首的龙门派的当代弟子了,目睹了平日只能在大殿供奉的祖师降迹于现世,尤其是在龙门派当下内忧外困的窘迫处境,这位虚静先生的出现就是是一束光,照亮了龙门派的未来。 “虚静祖师……” 丁修平上前想要同虚静子赵道坚说明此时龙门派及洞天内的情况。 后者却只是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必多言,一切我已知晓。” 遥想当初,丘祖西行,一众弟子相随,一路自是刀兵风霜,艰难困苦,连他都殁于半途。 幸得丘祖施法,助他转生于洞天,几千年后转劫归来,已有了几分同这龙门洞天休戚与共的意思。 当然了,赵道坚的本质还是依附于洞天而存,真要说来也是一荣俱荣,他有损而洞天不损,洞天有损则他同损才是。 数千年后的今日,这位虚静先生赵道坚依旧是法境真人,得天地之法理,晓阴阳之变化,尤其是在这方他重生的洞天之内,称得上是代天行法也不为过。 于是,此前发生于洞天内的点滴事迹便已都由天地告知了他。 “新朝,议会,人道龙气,洞天本源……” 所有的线索串联一条完整的链条,只是瞬息,赵道坚已通晓了全部的始终。 \"你们——” 望向这群议会的不速之客, 赵道坚蹙起了眉目。 境随心转,于是龙门洞天之内,方才尚是日月同光的景象突然变幻作了寒霜烈日,冷热逼人,摧折着此间修行者们的身心。 真人一怒,风雨如晦。 即便温言不是第一被针对人,依旧感受到了天威的震怖,更遑论直面这份天地之怒的议会修行者们了。 在此威压下,瞬息已有几名心志较差的队员晕厥倒地。 其他几人虽是有心搀扶,却也只能勉强支撑,心中纵有万般说辞,此刻也无法诉之于口。 这一刻,温言真正见识到了法境巨擘的伟力——心体便是天体,一念之喜,景星庆云;一念之怒,震雷暴雨;一念之慈,和风甘露;一念之严,烈日秋霜…… 这已经不仅仅是金丹真人的境界了,这是——太虚同体,元神气象! 赵道坚此时固然未证元神,但在这方洞天之内,他已然具备了几分元神天人的特征,这也是他敢于悍然发难,对着代表了当世正统的新朝议会诸人出手的缘由。 随着越来越多的议会修士倒地昏厥,场上只剩下身为队长的任平潮一人还在苦苦支撑,却已是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不支。 其他道脉修行者更是噤若寒蝉,不敢打搅这位前古复活的道门真人。 恰此时,一道悠扬却又铿然有力的话语自洞天之外传来:“虚静先生还请收歇雷霆之怒,后世末进希真子求见!” 伴随着希真真人宋敦儒的话语,独属于他的法意传递进入了洞天之内。至于他本人,却是未敢亲身进入的。 赵道坚得天独厚,复生于洞天之内,方可不受洞天排挤而驻世,外人若超过了此时洞天承载能力的上限还想强行入内,无异于将一位壮汉硬生生塞进一个小铁笼内——铁笼可能不会有事,壮汉必然被生生挤压得筋骨寸断,不能自已。 宋敦儒的话,洞天内的人们都听到了。 最后还在坚持着的任平潮也似得到了是看到了救星,心下一松,再也顶不住来自这位虚静先生压力,颓然昏迷过去。 赵道坚瞥了眼倒了一地的议会修行者们,目光投向了洞天门户之处。 那里,有着这个时代的法境金丹。 新法的法理同他这位古法金丹真人自带的法理有着泾渭分明的差异。 全新的大时代啊,赵道坚心中满是期待,继而却是眸光黯淡了下来:可惜…… 赵道坚最后还是没有对这支议会队伍作出更重的惩治,挥袖之间,天地间风云涌动,所有人包括龙门派的诸多修行者都被裹挟着传送出了洞天。 依靠着宋敦儒金丹法力维持着的洞天门户也在赵道坚挥袖间掀起的风潮之中轰然崩灭,其中源自于宋敦儒的法理与法力在瞬息间被驱逐一空。 洞天空悬,很快又重新隐没于虚空之中,只有澎湃的洞天之力仍在向外澎湃,给偌大的龙门山做了一次全面的扫除。 在这洞天伟力的辐射下,一应法境以上的外教痕迹被扫灭一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宋敦儒这位法境巨擘。 龙门派,或者说是这位虚静先生,不欢迎外来法境! 洞天之内,太虚同体,赵道坚便是一尊元神战力,浩荡无匹的法力消解了外人一切的小心思。 被驱逐出山的宋敦儒面露出一抹苦笑,望着眼前的龙门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多信息,通过与虚静先生一触即分的法理碰撞中,对方都已经传递给了他。 议会,这是将他当刀使了啊。 他被蒙在鼓里就成了道门内挥向自家的屠刀,亏了他的初心还是维持道门秩序,守护各家道脉的传承不坠,凝聚道门之力,于当世共创出一片伟业。 当真是…… 还有,这龙门派,赵道坚,虚静先生,死而复生,中贞翊教玄应真人…… 新朝这世道,又将多变矣! 第231章 观心增障,齐物剖同 赵道坚,原名赵九古,道号虚静子,人称虚静先生。 祖籍檀州(今京城),父任平凉府同知时,徙居平凉。14岁入道,16岁时师马钰于华亭。隔一年,马钰还终南,命其往龙门山师事邱处机,乃易名道坚…… 关于这位中贞翊教玄应真人的资料此时已被摆上了源星上各国各方势力的案头。 实在是,时隔数千年的死而复生,太过耸人听闻, 即便是历史上登仙超脱而去的真仙一流,也比不上这么一位现世重生的前古修行者来得震撼人心。 彼可行之,吾未尝不可! 这般看来,长生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当然,对于新朝议会而言,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是——此次龙门洞天之行暴露出来的他们的小动作——这无疑是获罪于举国修行道脉的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特别是,全程被当枪使了的希真真人,宋敦儒。 新朝的超凡修行界,突然陷入到了诡异的平静,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周遭风雨如晦,而作为事件发源地的龙门山上,却宛如台风天的台风眼一般,风平浪静。 其他道脉的子弟已然全部离场,只有龙门派本家子弟,尚留在山中,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温言。 当今之世,虽是逐渐迎来了修行的盛事,但对于向来秉持着精英化培养弟子原则的道门法脉而言,自家的每一位弟子都是弥足珍贵的。 乃至是温言这般的支脉子弟,同样是精贵的。 道门无拘,并没有很强的尊卑上下之别,大家彼此间尊重的是对方对于【道】的理解。 于是,便是一介布衣,只要心有所悟,同样能同高真法师同台论道。 一如此时虚度法师在与诸多支脉子弟的交流中表现的这样—— 赵道坚祖师重生,龙门洞天重新封闭虚空。即便是龙门派本家同样入内不得,留给外界的,更是扑朔迷离的猜测。 自然,也无人敢于在此时去捋龙门派这尊有着位同天人的重生古人的虎须。 加之赵道坚扫荡周遭法境痕迹的举动,世人一时不知这位的想法,纷纷采取敬而远之,冷眼旁观的态度。 此时的龙门山中,有弟子向虚度法师提问:“虚度法师,虚静祖师现在究竟是何情况,掌教大法师可有何旨意示下?” “……” 这自然也是无人等够回复他的,因为自龙门派掌教以下,更无一人可以入得龙门洞天,拜谒这位龙门第一大律师。 …… 左右无事, 山中又有留客之意,温言便也顺水推舟,留在了龙门山内,继续起了她的清修。 祁致远汲求的上山修行,原本便不过是一件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龙门山,自是大开方便之门。 真正横亘在祁致远心中的,是他自己的山上与山下之别——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更是人心上的。 自作牢笼,最是无解。 而温言,自是无有这等心理障碍的。 她有着最能够适应环境的心态,或者说,不需去适应,因为她压根就不在意。 身在山中,坐观天下风云。 尽管知道此时的暗网中一定是一番波云诡谲,但温言的心中却是一片宁静,根本没有半点去知晓的意思。 世事纷繁,与我何干? 她也在闲居山中的时日里重新认识了接待了他们支脉一行的虚度法师,这位总览山门外物的道脉法师永远是那一副祥和安宁的模样。 他对温言说了另一番话:“心无其心,何有于观?” 彼时温言正在照应自身,内观己心。突然闻得虚度法师之言,心中亦是蓦然一震,浮现了别样的感悟——是啊,人心如果不生出私心杂念,何必要去观心呢? 只是,此一念头方起,便觉荒谬,盖因人生为人,又怎么可能不生私心呢? 甚至,连【心无其心】本身,同样是一个杂念。 修行者的修行,在于能时刻斩灭妄念杂念,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 这便是温言心灵慧剑的作用,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这一刻,触类而旁通,温言知觉儒门的心鉴神通,似也与之有着诸多共同之理,对其的理解也猛地递增了一大截。 只是,欣喜之念方才涌起,顿悟的灵感忽得如潮水退却。 温言心下叹息,这便是制欲息心的重要之处,超拔自身情感来面对置于自身的六欲七情,出世又入世,入世又出世,方为修道者之心境。 这点,她自是仍有着差距。 以上说来是心念纷纷,实际反映至现世,也不过是短暂一瞬。 温言的目光迎向了虚度法师淡泊如水的双眸,对方又开口言道:“释氏曰:‘观心者,重增其障。物本一物,何待于齐?’” 温言顿首,向这位龙门的高真法师致礼。 对方所言的佛家之言,观心反而是增加修持的障碍,天地间的万物,原本便是一体的,何必等待人去划一? 佛家也确实说了太多类似的话。 正所谓世间好语佛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 区别在于,如何去更好地、更正确地认识到释门高人的言语。 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凝滞于心同样也是由汲求之心一步步修持而来的。 正所谓:看山狮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人之一生,本就是处于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不断重复自我的过程中,自我其实已经革故鼎新了不知多少遍轮回。 这也是生命万象更新的意义。 虚度法师剩下的话,也不必再说,因为温言学会了抢答:“庄生曰:齐物者,自剖其同。’” ——物我齐一,是把本属同一体的东西分开了! 说完,温言还眨了眨眼,闪烁着明亮的眸光看着虚度法师。 虚度法师面上一闪而逝一缕错愕,继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妙哉!妙哉!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善!善!善!我有芝兰满园,唯得一枝独秀!” “……” 这样的赞誉不可谓不高,温言自然不敢接受。 但这位平和的总揽外事的虚度法师的行为显然也不是温言能够把控的,于是乎,虚度法师对于温言的评价,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竟是在山中传播了开来。 芝兰满园,一枝独秀! 如此评语,如山中一众弟子何? 温言因此被好事者取了一个【温独秀】的绰号,更多的,是山中许多弟子看向她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打量与凝视,其中有怀疑、有好奇、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 温言:…… 当真,无妄之灾,这位虚度法师究竟发的哪门子的癫,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风头。 (`-д-;)ゞ 当然,如此想法也只在温言心中一闪而过。他人的目光从来不会成为影响她的因素,修行,若连这心胸气魄,也就没什么修头了。 一如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甚至于,她竟然还有些期盼能有什么人来寻衅滋事的。 安稳的时日太久,若能有些调剂,倒也未尝不可。 …… 而这一等,就是好久。 又是一轮圆月,对着这山中月、这月下人,温言不由得诗兴大发: 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 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 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 ps:文末一词出自 元? 张可久 的《 人月圆 · 山中书事 》 第232章 先天魁首,拜山龙门 天下事,唯别离而已。 大到国家王朝的盛衰分合,小到个人际遇的离合悲欢。 在龙门山上,温言也送别了诸多的支脉子弟。毕竟,他们大多都是坐镇一方的人物,自不比她一般,能自在随心地于山中修行。 牵动了整个新朝修行界心弦的这座龙门洞天,也再没有更新的消息传出,在这段时间内,也没有新的洞天福地出世的消息。 庙堂与江湖之间,一片沉寂。 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有一人站了出来。 他孤身一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龙门山的山脚之下。 他本不该这般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新朝的土地之上的,但此时,他偏出现了。 继而,整座龙门山上,都响彻了他登门拜山之声—— “先天教——太初拜山龙门,求见虚静先生!” “……太初拜山龙门,求见虚静先生……” “……求见虚静先生……” 源自于太初的声音响遏行云,声震寰宇,在群山之间回响,更受震动的,是山中群修的心灵。 先天教!太初! 先天教,前身为先天道,古早之前乃是同全真、正一争执道门牛耳的一大教派。随着其在道争中落败,慢慢被同化吸纳进了全真道之中,成为了后来的先天教。 但在新朝建立之初的开辟战争期间,先天教中的高真分裂出了大半,慢慢演变成了如今叱咤源星风云的第一民间组织——先天教团。 但对于教团内的诸多高真而言,他们才是先天教之正统,对外仍以先天教自居。 而今龙门山下拜山的太初,即是当今先天教团之魁首,纵横源星地下势力,威名赫赫的一方巨擘,法境第二步,法相境的大真人! 如今的新朝,虽未明确定义先天教团为邪教组织,但来自官方的明里暗里的打压已是不加掩饰。 甚至对于教团的几位高层,若非他们长久居留境外之地,更进一步的措施怕也都会接踵而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太初大真人依然选择了深入新朝境内,拜山龙门,不可谓不大胆了。 “先天教——太初拜山龙门,求见虚静先生!” “先天教——太初拜山龙门,求见虚静先生!” “……” 太初大真人三连拜山,天地间已再容不下任何声音。 他既然来了,便不再做他想。 他站立龙门山脚,却仿佛比身前这座龙门山更加高大。 …… 新朝中枢,关于先天教团魁首太初现身龙门山的消息第一时间被摆上了执摄议会,但几位执摄一时之间竟拟对不出一个合适的策略来应对这位在喉之鲠。 在议会未对龙门洞天之事作出解释之前,新朝的各大道脉出奇统一地保持了一致,那便是对议会的法令听调不听宣,且这个调动,同样要被打上了引号。 至少,便不包括被调动前往对付这位太初大真人。 于是,仍在巩固武圣之境的洪武武圣朱洪被延请了出来,即便心有不虞,他还是接下了这番调动。不求结果,起码要让发生在龙门山上的一切都被议会所掌控。 这段时日以来,他虽一直都在闭关,但关于新朝议会弄出来的这些事却还是洞若观火。 有些事,做便做了;但若是被放上了台面,就是千不该、万不该了。 唉…… 而在此时的龙门山上,回荡的太初大真人的拜山之声尚未平息,于无何有之处,一道虹桥便已虚空浮现,不知其所来,亦不知其所往。 温言站在山中的一角,正可以俯瞰山脚。 那里,一道虹桥接天连地,山脚下那一点渺小的黑点飞上了虹桥, 继而,虹桥飞遁,携带着黑点一同隐没于虚空之中。 她知晓,这是这位先天教团的魁首大真人被虚静祖师接引进入了龙门洞天之内。 先天教团啊,说来,自己还有着对方掌握的【冲虚之筏】暗网的账户呢。 曾几何时,在帝都全真道脉协会的办事处,自己遇到他们的一位羽士都会紧张得不得了。时光轮转,如今竟已能见证对方的魁首巨擘登门拜山了。 虽然,自己仍然只是一个旁观的喽啰。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修道思无涯…… 温言此刻的心绪出离的平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才是大时代序幕被揭开的样子啊。 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存在所谓的隐世家族、不出世高人。 盖因,修行者特别是新朝修行者修行至法境,不仅是得了天地之法,同样也在天地间留下了自身之法理。 凡走过,必留痕。 在同层次的法境巨擘眼中,这些法理的痕迹譬如掌上观纹,清晰可见。 所以先天教团的高层势力,也是明明白白地彰显于世人眼前的。 除了太初大真人这位距离天人一步之遥的法相巨擘以外,先天教团内还有着一位武道宗师——太始;一位金丹真人——太极。 正是这三位的存在,才奠定了先天教团源星地下势力无冕之王的地位。 而在先天教团的规划之中,如他们三者一般的尊位,还当有两位,分别是【太易】与【太素】。 此即为——先天五太! 先天五太最早见于《列子》,后见于东汉今文经谶纬神学《周易乾凿度》,被定为道家哲学中代表无极过渡到天地诞生前的五个阶段。分别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太易者,无极过渡到天地诞生的第一个阶段,只有无限虚无的宇宙状态。 太初代表无形质,只有先天一炁,比混沌更元始的宇宙状态。 太始代表有形无质,非感官可见,开天辟地前的原始宇宙状态。 太素则是指古代谓最原始的物质。 最后的太极,乃是指阴阳未分的宇宙状态。 当然,目前的太易与太素,在先天教团中,尚处于空缺状态。 很显然的是,趁着此番新朝内部不靖的良机,先天教团终于打算走上台前。似乎,也得到了龙门派第一大律师——虚静先生的默许。 于是,等到洪武武圣飞度而至之时,只有空落落的群山迎接他的到来。 他能够感知到,笼罩在龙门山上的磅礴浩荡的洞天之力。 这股灵境的伟力不仅在本质上比之他的武圣之境毫不逊色,更是在浩瀚程度上碾压当世的任何存在,即便是,曾经的天人第一人——梅昭明。 毕竟,个人之力又如何同一整座洞天相抗衡。 这股力量排斥外界一切法境之上的存在,自然也包括了他朱洪。 朱洪原本还欲登门拜山,想了想,还是默默地御空不语。 有些事,既然明知了结果,就不要再自讨没趣了吧。 只是,龙门,全真,还有先天教团,希望不要真搅到一起了吧,不然…… 随着太初入龙门,小小的龙门山再度吸引了新朝修行界的全部目光。 法境以上不得入山,各家的羽士法师却不受限制,恍惚间,龙门山上竟还成了一方修行论道的乐土。 龙门洞天内依旧没有任何讯息传出。 温言便在这“乐土”之中默默服气修行。 以她曾神融天地的阵法师的目光看来,天地间分明有着另一种宿命的力量正在滋生,她知道,这叫做——劫气。 气从何来? 从天地中来,从此间的每一位修行者身上来。 也包括她自己。 红尘如劫,无人可避。 她默默合上了双目,静诵黄庭。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 第233章 元神!元神! “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衰草,悉属旧时争战之场。盛衰何常?强弱安在?念此令人心灰……” 龙门洞天之内,太初真人行吟黑暗之地,所过之处,黑暗散尽,晨曦微澜。 复苏之初的洞天自然是有其边界的,太初真人而今所在却已超过了洞天的界限。 赵道坚,亦位于这虚无黑暗之地。 这是龙门洞天的未来之地,是不属于现在的空间。 存在与不存在,在这里被模糊混淆,自然也可以屏蔽一切的天机测算,这也是赵道坚所需要的。毕竟,他如今的状态…… “盛衰无常,强弱安在……” 伴随着一声叹息,赵道坚已自更深层的黑暗之中显露身形于太初真人身前。 在亲眼看到这位虚静先生之后,太初真人眼中闪过了一缕了然,却仍是躬身行礼,道:“先天教后进太初子,见过虚静先生。” 赵道坚却只是摇了摇头:“你既得见我,当知晓我如今状态。这声前辈,不叫也罢。” 太初子面容一肃:“先生昔年为中国计,殁于西土,后辈修士,莫不敬仰。时隔三千年,得以瞻仰前辈圣迹,亦是晚辈的荣耀。” “瞻仰圣迹……”赵道坚闻言忽而失笑,继而神色一正,道,“尔之来意,吾已尽知。须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可曾想好了?” 太初子郑容而立,慷慨激昂:“道之所在,虽九死其犹未悔!” 赵道坚垂下了目光:“既如此,我又何惜送你一程。这龙门洞天,就借由你用去吧。” 话音未落,已是再度隐没于深邃的黑暗之中。 一番没头没尾的对话,但对两位当事人而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得到了虚静先生的应许,太初子也终于完全舒张开了自己的襟抱,属于他那法境最巅峰的修为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搅碎了洞天的黑暗之地,颇有几分混沌开辟的意思。 当然,也只有那么点意思罢了。 太初子一点点冲破了束缚自身的枷锁,随之而来的重重异象在洞天的遮掩之下,并未在现世中有分毫的显示。 龙门洞天,承载了全真龙门派一代又一代的法境乃至灵境道人的遗泽,其位格足以担下此间天人之下的一应因果。 只是,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重叠交织的因果也是将一座座洞天福地拖向归墟的曳力,因此而沉沦的福地与洞天,历代以来,不知凡几。 所以,举凡洞天福地之所,对于世间的大因果皆是能避则避。 门户一阖,自然便可隔却红尘种种。一时的盛衰荣辱,对于此等传古的洞天而言,本就是不足以道的微末之事。 但此时,赵道坚却选择了大开门户,迎接此番奔涌而来的时代洪流。 其中的弄潮儿,已然就位,他所做的,便是在背后推其一把。 个中缘由,只有他才知晓—— 龙门洞天,数千年传承,看似光鲜,却也有了太多的不堪重负。 既然这个时代,这片大地的天命正朔正好对自己这方道统起了意,那自己就亲自入局便是。 是无可奈何地堕入归墟?还是在这超凡复苏的大时代中中浴火重生,亦或是彻底湮灭? 赵道坚已经作出了这道选择题的答案。 他翻开了一页经文,其上赫然有着一段文字熠熠生辉——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 龙门山中,诸士论道。 在其中有心人的撺掇之下,温言这位新近扬名的【独秀】之人亦被推举了出来。 可是啊,矜名不若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 炫耀自己的名声,哪里比得上逃避名声来得有趣呢?练达世事,自然也是不如多省一事来得悠闲自得。 虽是山中人,亦多山下之事。 温言心若菩提,念若古井。 “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这也是温言的道念:以【道】处事,天下万物无不乐往。因为往而会得到根基、生命力,与他物不相伤害,祥和安定。 美名、盛乐、佳肴之属,都能令过客驻足。可是,表达【道】的语言却淡而无味。【道】视之而看不到其形态,听之而闻不到其声音,但从【道】身上汲取的能量却永不穷尽! 这样的道念很符合全真一脉的法理,但在如今的龙门山上,各家相争,就多了许多争辩,为了辩而辩的争辩。 至此,温言便也有些意兴阑珊了。 行止由心,而今来此龙门山的多数人都有其目的性,自然会影响了其此时的心念。 或许其本身乃是有道高真,至少此时,其心不纯,温言也就觉得不足与言了。 有道?无道?本就是个辩证统一的一体两面,尺寸长短罢了。 人在山中,心在山中。温言便是此间无事神仙,心境自然超迈俗流。这俗流,指的就是各家有心之人。 此际山中纷扰,温言观之若清泉流石,不着一迹。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网名——欲辨已忘言。 这个网名出自中古晋时的桃园隐士陶潜真人的一首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 是啊,她如今似是真能做到【心远地自偏】了,也终于是真的【欲辨已忘言】了…… 忘言。 就在山中群修熙攘之间,时日流转。 大家都在等待着太初真人入龙门洞天的后续发展,这发展也终于到来。 当太初真人冲破旧日一切的枷锁,迈出了他的终极一跃,便是亘古深邃的龙门洞天也无法遮掩独属于他的异象。 功行至此,本也就不需要再遮掩了。 先天教!太初子!证元神于龙门山! 以龙门山为中心,周遭三千里之地,忽然虹彩漫天,其中隐约幻化出天人飞升的奇景。 元神异象第一重——霞举飞升! 龙门山上,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此刻的言语,静默观礼着太初真人的证道之礼。 这是天地对其的致礼。 证道元神,天地景从,为霞满天,为天人喝! 七彩明媚的虹霞在天际闪耀,伴随着天地间灵机的涌动,聚拢而来的磅礴灵机提供了灵境大能驻世的根基——太初真人,现身现世。 在其身后,一扇隐约浮现的门户若隐若现。 与之对应,天地间自虚无中也显现出了一扇门户。 在场群修无不是饱览道经之辈,在心中已是道出了这扇门户的根底。 元神异象第二重——洞天之门! 法境造化福地,灵境开辟洞天。这是流传于新朝修行界中的一个基础修行知识。 但这并非意味着法境巨擘必定可以造化出一方福地,灵境大能也并非都能开辟属于自己的洞天。 真正能做到造化福地、开辟洞天的巨擘大能,才是少之又少。 此时天地,浩荡的空间之力缠绕在太初子的元神异象——洞天之门周遭,其明明是显化于现世,却仿佛与现实重隔了无数世界。 事实也确实如此,显化的洞天之门乃是此方天地空间大道的投影。 其本质是虚幻的。 但修行本就是借假修真,所以太初子行动了,天人道力绽放,破开重重空间之力的阻隔。而他身后那扇属于龙门洞天的洞天门户之中,也传来阵阵吸摄之力,将即将隐没的洞天之门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最终,虚实变换的洞天门户被固定在了其真实存在的一面,继而又被太初子炼成了一枚洞天之种,化入体内。 这,才是天人开辟洞天的依凭。 所以说,并非每位灵境大能都有着开辟洞天的能力。 单这方面而论,新朝的元神天人,独占鳌头。 以人力夺天地之造化,这才是天人的真谛。 再没有什么言语抵得上亲眼见证一位元神天人的诞生了。 至此,温言对于修道前路的犹疑迷惘,被通通扫彻。 元神!元神! 这是天地山川的呐喊,也是万灵众生的景仰。 而在这脉脉的龙门山上,属于太初子的元神异象,还在继续着…… 第234章 仙天不坠,时代洪流 太初者,始见气也。 更确切地说——太初,气之始而未见形者也——虽变有气,而未有形,是曰太初。 这个气便是先天一炁。 由是,属于太初子的第三种元神异象显露——先天一炁! 【霞举飞升】与【洞天之门】乃是任何证道元神的大能都会触发的天地异象,在此之后的第三重异象则代表了证道者的根本大道。 显然,太初子承列子道统,自号太初,其所修习的根本大道也是由之一脉相承。 先天一炁! 又或者可以称之为——元始祖炁! 此为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的原始之炁,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本素质。 道自虚无生一炁,便从一气产阴阳;阴阳再合成三体,三体重生万物张。 …… 这炁无形无质,但其存在感,世人皆知。 温言体悟着其中的道韵,豁然有些熟悉的感觉,似乎近似于——洞天本源。 先天一炁作为元神大能的本源,确实也有着类同洞天本源的位格与特征。 “还有么?” 龙门山三千里方圆的群修无不翘首以盼,期待着是否还有第四重的元神异象。 根据典籍记载:天人异象,保底便是三重,其后每多一重,皆是天地对于证道者的一重认可。反映到战力上或许相差无几,却代表了证道者更深厚的禀赋。 看来是没有了么? 温言平复下澎湃的心潮,等待着这场盛宴的落幕。 就在众人皆以为这场突破行至了尾声之时,更深层的虚空中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现场也唯有朱洪一人感知到了此中变化,他的眉目肃然,这是——源自龙门洞天的牵引之力!龙门洞天正在牵引什么东西欲要降临现实。 但即便是他觉察到了,也无力去阻止。 洞天接引通道已然贯通,便已不是一尊人间武圣可以撼动的了。 而伴随着洞天接引之物的一点点靠近现世,朱洪也终于可以完整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又一个洞天!! 但很快,朱洪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不对,其虽有洞天本质,却在体量上差了许多。 这是——一方残破的洞天! 由是,朱洪已是知晓其究竟为何了——传说中先天教的冲虚古洞天如今竟是被先天教团所掌控了。 冲虚古洞天,传自上古天下十豪之一的列子,由上古至而今,迁延数千年,期间还经历了同全真道、正一道道争的落败,仍能不坠归墟,泰半还得归功于冲虚真人列御寇为后世弟子打下的坚实根基。 列子贵虚,上古年代功行圆满后,孑然一身,御风飞升,连带着自己开辟的冲虚洞天也一并留在了源星之上,福泽了道统弟子至今。 虚者,有无(空)皆忘,万异冥一,故谓之虚。 但实际上,“贵”这个词不是列子本人所取,而是上古先秦战国其时的学者概括列子其说的总结。 列子认为:【虚】无贵可言,一言贵就已经是有而不是无了。真正的无,需要有无(空)皆忘,差别消融,而这正是虚的意义。虚一旦彻底,也就无所谓贵贱有无(空)等等的概念…… 现如今,残破的冲虚古洞天不再具备【虚】的特性,相反,经由先天教团秘密掌握后又进行的苦心孤诣的改造,这方古老的洞天竟产生了【真实不虚】这一截然相反的意境。 虚实相对,本就是一个可以互相转换的特征。 当冲虚古洞天在龙门洞天的接引下,冲破了时空的阻断,降临现世之后,其上那份【真实不虚】的特征在现实的加持下更是得到了倍增放大。 这,也是如今已晋升天人的太初子所谋划的。 洞天横空,威压宇内。 天地既然不给予我认可,我亦可自成异象。 这是太初天人自己创造的元神异象第四重——仙天不坠! 先天!仙天! 借由此番突破的契机与虚静先生龙门洞天的协助,他要化冲虚古洞天为此世仙天,自此,仙天不坠,超凡永存。 此仙天,不独为先天教,为他太初子所有,亦为天下人所共有! 仙天!仙天! 太初天人飞身入得冲虚古洞天之内,不对,此时已经要改名为仙天了。 天人道力勃发,洞天种子落入此仙天之内,顷刻间便化作了滋养仙天生长的资粮。 龙门洞天,本源之力涌动,分化出一股注入了这方新生的仙天洞天之内。 这是赵道坚对此仙天的投资。 在分出了这股洞天本源之后,龙门洞天也是陷入了虚弱,重新阖上了洞天门户。 洞天之内,传来了赵道坚略显疲态的声音:“仙天不坠,太初道友,前程珍重……” “祖师……” 温言感受着重新隐没的龙门洞天,她知晓,这是自家道脉已经交出了站队了。 先天!仙天! 仙天不坠啊~历代以来,多少大能仙真之流都没能实现的夙愿,在这个时代,能够实现么? 天庭、佛国、天堂……古今中外,类似的尝试通通以失败告终。 这个时代,真的会有不同么? 所谓万古未有之大变革,真的便要到来了么? 身处时代的洪流之中,真的就只能随波逐流,看不清未来的发展。 “感谢先生成全,太初子静候先生归来!” 太初天人遗世而独立,冲着消失的龙门洞天门户稽首而礼。 得到了洞天之种与龙门洞天本源补益的仙天也终于稳定下了形态。 温言看着空中这方贯穿了虚空的仙天洞天,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意境,这也是她首次感受到的意境,似乎可以称之为——苦海横渡! 此方仙天,真的是要携万众道友横渡苦海,横渡过修行绝迹的末法浩劫。 仙天不坠! 就在一众修行者都还在震惊之际,天地间再生变故。 原本平息的天地之力再度沸腾了起来。 更加玄之又玄的道韵由天地生发,并投影于现世。 “哗啦啦~” 众人耳中似乎都听到了一阵阵的水声。 这是?浪潮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浪潮忽的自虚无中涌出,直接打向了太初天人以及仙天洞天。 此番异变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仿佛能淹没天地的浪潮之下,太初天人与仙天洞天也被这浪潮所吞噬淹没。 温言不知其究竟为何,仅能从构成这阵浪潮的无数水珠之中,感受到其中的道韵,它唤作命运之力。 所以,这浪潮名为—— “时代洪流!” 龙门山上,虚度法师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天际的这阵浪潮。 “时代洪流……”温言看着虚度大法师,“这是?” 虚度法师的目光并没看向温言,仍旧一瞬不眨地看着这时代的洪流,口中答道:“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但也唯有逆势而为者,方为潮流之弄潮者。” “顺势、逆势,谁有说得清楚,不过旦夕的变化罢了……” 温言听罢,似乎懂了几分,却也有了更多的疑惑。 时代洪流! 这是太初天人自造【仙天不坠】的元神异象后,天地给予的实打实的异象认可,或者说——一重考验。 山上山下,群修瞩目。 这阵无所来亦无所终的时代洪流很快便归于虚无,而随之一道消失的还有太初天人,以及那方仙天洞天。 他们自然不会就这般被时代的洪流所湮灭。 虚空中,传来了一道悠扬的叹息,既坚定又有几分无力——仙天不坠! 至此,太初天人的突破也成了一团迷雾,留下了太多引人探究的未解之谜。 洪武武圣朱洪以武道意志穷索虚空,终究也没能追索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最后又看了眼岿然而立的龙门山,他并未因着龙门洞天隐没,封锁龙门山的洞天之力消逝就前往龙门派,而是转而御空飞回了帝都的方向。 仙天不坠? 可真能不坠? 这个超凡复苏、方兴未艾时代,还是需要更多的同道之人共同来探索…… 第235章 圣神教徒西来意 宾朋云集,剧饮淋漓,乐矣,俄而漏尽烛残,香销茗冷,不觉反成呕咽,令人索然无味.天下事,率类此,人奈何不早回头也…… 此刻龙门山上大抵也是如此故事,纷纷而来的修行者们,纷纷而去的修行者们。 温言便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注视着发生的一切,诚如阳明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众人嚣嚣,我独默默,中心融融,自有真乐。 不惟学者需有“渊默”之心,修道者更应如此。 只是,世情如霜,终归是太多的不得已,不断侵伐着世人的情志,令人不得自由。 温言忽而想到了舒眉的那首浣溪沙·胭脂花—— 此后人间烟与火,当年水粉浅成浓。许多身世不由衷。 …… 繁华过后,忽而空落了下来的山林,其实更合温言的心意,她沉浸在龙门道韵之中,流连于茂林修竹之丛。 接连的大事件,给了她诸多的感悟,冥冥中,她有一种预感,自己修成【心鉴】的机缘,就在近期了。 正是循着这种预感,她听凭心灵的指引,随山随水,任意东西,将脚步洒向了龙门山的各处。 一日、两日……一周、两周……她的预感更强烈了。 当有一日,她在龙门山脚处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处遇到了一个人,她便知晓了,自己的机缘,就应在此处了!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修行有成之人,浑身被一袭长袍所遮掩。修行有成者寒暑不侵是没错,但在而下的九月光景,如此打扮无疑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温言截住了他。 也看到了他长袍遮掩下的身形与面容——这是一位西方欧陆人士。 欧陆人士与白国人士同根同源,一般人很难分得清其具体来历,温言却在第一时间就将之分辨了出来,盖因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信仰的味道。 东方的香火成神之道,西方的信仰成神之道。 这种特殊的味道,经历过横断一役的的温言又怎可能忘却。 对方勾起了温言记忆里不美好的片段,特别是其身上那种浓郁的原教旨主义的偏执与癫狂的气质,更将信仰的气味沾染得令人作呕。 “龙门之地,外夷止步。” 淡淡的话语, 淡淡的蔑视。温言很少会这样情绪化地先入为主地对一个人抱有敌意,眼前这位,算是做到了。 不加掩饰的敌意与轻蔑的话语,这位圣神教来客也是深谙华文,不由面上露出了愠怒之色,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按捺了下来,更是操着一口流利的华文开口说道:“阁下既出现在此地,想来也是龙门派高真了。听闻新朝议会不仁,有谋划贵派冬天之举。鄙人此来,乃是代表了圣神教,愿与龙门共商联合之事。” “联合?与你圣神教?”温言只觉荒谬。 对于龙门洞天内发生的事会传出去,她毫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此事竟会被圣神教认为是他们来挑拨关系,行那“合纵连横”之事的契机。 龙门与先天的联合,温言毫不以为忤,怎么说都是自家人之间的事。但这圣神教一介外夷教派,何德何能就这样贸贸然要来龙门上共商“联合大事”。 它,也配? 温言的态度显然刺痛了这位圣神教来客,安德森·道尔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位原教旨主义者啊! 举凡原教旨主义者,都具备极强的保守性、对抗性、排他性及战斗性。他们反对现代主义、自由主义和世俗主义,主张严格遵循宗教初创时期的教义和传统。 这样的人,本是不适合出任外联之事,但圣神教总部也对此番的“联合”未抱有太大希望,在安德森·道尔的毛遂自荐下也就同意了下来。 没办法,谁让对方出身的道尔家族是圣神教内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家族呢。 这样的任务,即便是不成功,也不该有任何的人身危险的。 但安德森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固然在心中清楚地知晓新朝的强大,可家世带来的底气仍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挑战一下新朝的权威。 此番,温言的轻蔑正好戳痛他敏感又骄傲的心灵。 甚至没有更多的交流,他已经率先出手了:“阁下既然如此目中无人,就不要怪我先将你拿下,再登门赔罪了!” 温言:??? 自己都还没说什么,怎么对方就炸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玻璃心的么? 果然,外夷不修心性,真真化外之人了。 她看得出来这位圣神教徒的年纪还很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但是其促然爆发的信仰之力,即便相隔数丈,依旧灼痛了她的精神。 信仰有毒,相比于对于肉体的伤害,其对于修行者精神的污染更是难防。 安德森的突然发难很快,但是温言的反应更快。 在新朝议会的强力管控下,温言这般的小门小户的修行者,除了根本法的修行外,对于御敌之术的修习称得上是乏善可陈。 所以温言第一时间所选的仍旧是退避。 玉液之境,不仅是心性化作玉液,一身真气同样也液化作真元,得以支撑此境修行者具备短暂御空的能力。 简而言之:温言会飞呀。 万物皆有其势,温言作为一名阵法师,最懂的就是审时度势,所以当安德森的气势袭来,她便已顺势而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不得不说,信仰一道也是一条极为bug的道途,一身修为皆系于信仰的根源。 这个时代下,圣神教的圣灵业已出世,虽然一出世的首战就被梅天人封印于太阴之上,但到底也起到了一个现世的信仰转接器的作用,能将来自于异界圣神的反馈更好地传递给此世的圣神教徒。 由此,安德森作为原教旨狂信徒,也得以在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便轻松掌握了堪比道门羽士的实力。 信仰一道,理智与疯狂永远是并存的。 对于温言避战的行径,安德森屡追无果,已是怒发冲冠,狂躁不堪,偏生又有着一份力量维持着他的理智,令他甚至还能在此间对话温言:“昔年释迦被大梵天所逐,化为菩提达摩传道统于古中国。对于释迦,你们犹可以接受,又何必对我圣神教如此严苛?” 一边说着,安德森催动信仰之力,化而为翼,追击向温言而去。 在这新朝腹地,龙门之地,一切行事宜速不宜缓。 一边是燃透虚空的信仰的焰火,一边又是侃侃而谈的论说,温言有些狼狈地应对着安德森的攻势,心中只觉这圣神教的教徒真是割裂得没得救了。 久守必失,温言当然也不是毫无御敌手段的。 一面粗糙不堪的金属造物被她自乾坤袋中取出,正是她以【心炼】之法炼化多年的【水火两仪铁】。 冥冥中,在她听凭自然的炼化下,这块灵材自然而然便被塑造成了此种模样。 一点灵光乍现,心鉴、心鉴,自己手中这面,不就是自己的心鉴么? 只是,它还缺了最后的一点契机。 温言催动真元,激发了手中之鉴,道道清光闪耀,扑灭了安德森烧灼过来的无形火焰。 人心如火,焚烧五内。 圣神教的信仰一道,便是将正向的信仰剥离作为他们晋升的资粮,将负面的信仰炼做御敌的刀兵。 不得不说,每条道途,都有其可取之处。 温言自然知晓如今这山脚下的争斗定然已经引起了山中高真的注意,只要自己维持下现状,就能等来山中高真前来收拾局面。 但她也有自己的傲气啊,自己这欺负小朋友都欺负不明白,就真有些丢脸了。 心无限。 心关入得君子之境,灵台种种,已可初步映照于现世。 剑来! 温言左手执鉴,右手持剑。 鉴是心鉴,是水火两仪鉴;剑是心剑,是悬照灵台的慧剑。 早年自鸱鸮处习得的【鬼箭】之法仍旧有用,但今朝她想用自己的法来试试。 于道中得一法,于法中得一术。 求道之人,本就当有术法相随。 此鉴,照我心;此剑,证我意! 既然信仰之道最强的便是精神污染,那我今日偏要摧毁你最强的倚仗! 慧剑,斩无私! 一道煌煌的剑光映照在了安德森的心灵之上,他看不到剑光的痕迹,但温言已经出剑。 “你……” 安德森原本猖狂的势头陡然一顿,眼中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 这一剑挥出,温言只觉心力憔悴,明明真元依旧充沛,却也无法再支撑其御空而行。 但她知道,这一剑,已经成了。 “佛祖西来,自有其意。但是,阁下西来,又有何意?” 这是疑问,又是反问。 是有何意义?也是有何意义? 大教之间的沟通,有意无意,本都应当归属领袖去商讨。 但此刻,听凭内心,温言已是直接了断了圣神教的来意。 这,也是她温言的心意。 称我心意! 这是…… 原来如此! 一点灵光忽的于温言灵台闪耀,继而光照了整个心灵空间。 机缘,至矣! 第236章 修功德,铸心鉴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庭前柏树子。” 曰:“和尚莫将境示人?” 师曰:“我不将境示人。” 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庭前柏树子。” …… 新朝修炼界皆知,神竺国的佛教之祖释迦氏乃是迫于异神【大梵天】的压力才举教迁移至中土神州之地,由是化名为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开启了汉传佛教在中土之地焕发新生的篇章。 所以,到底佛祖西来意如何? 他人的意温言已经不再在意了,她在心神无尽的空虚之中追寻一泓心灵沙漠中的泉流。 她似乎是找到了,因为她看到了。 她去追寻,却无论如何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仿佛是——海市蜃楼。 差了一点,到底差在哪里? 一点点郁躁,一点点疑惑在温言心底滋生。 近前处,失神良久的安德森似也终于缓过了神,继而露出了恼羞神怒的表情,一步一步向着温言靠近:“你以为,你能击败我?” 温言虽是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之上,对于逐渐逼近的安德森却仍是冷眼以待。 安德森脸上狰狞的笑容已是清晰可见,温言仍旧不为所动。 当安德森贴近温言不足一丈之时,其脸上的得意已是再难遮掩:“众生皆是圣神放牧的羔羊,而我等信徒则是为圣神放牧的牧羊人。信徒永远与圣神同在,岂是你这样的异端能够影响的?” 温言对她的话根本未予理睬,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人无心,可还能活?” “人无心,自然……”安德森狞笑的表情忽然变得僵硬,双目中露出一抹了然。 人无心,自然不能活。 原来,他的心已经在方才温言的那一剑之下被斩灭了。 他的心,死了。 后知后觉的安德森,双目中的神采忽而黯淡,继而整个人便如同一堆垮掉的积木,轰然坠地。 温言的那一剑自然没有杀死安德森,但此时的安德森,同死亡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的心神被斩灭,沉沦至无尽的黑暗之中,尘世的身躯再也无法勾连,这样的状态,就像是——活死人,或者是现代医学所定义的——植物人。 由始至终,温言始终是这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状态。 在安德森轰然坠地后,她的目光投向了半空中的一处,继而言道:“虚度法师既至,何不现身一见。” 明明是心神极度空乏,但温言此时的灵感却是分外活跃,活跃到可以捕捉还丹法师蛛丝马迹的地步。 她被困缚于【心鉴】成就的临门关口之前。 那种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突破屏障折磨着她此时的心灵,她在自我压抑。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虚空中果然出现了虚度法师的身影,他御空为阶,一步一步,似是踩着阶梯来到了温言跟前,扫了眼瘫倒在地的安德森一样,看着温言,似笑非笑:“温独秀啊温独秀,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呢。” 温言摸不准虚度法师此时语境表达的意思,只是看着他,静待下文。 虚度法师看着温言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神光,才道:“外交无小事,何况龙门此时的情况你也知晓,这般又树敌于外,你又作何想?” 这是,在责问自己? 温言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剩下简短的一句话:“我,别无他想!” 是啊,她心中有的只是华夷之辨,别无他想! 若因此而遭受责罚,她,认! 而虚度法师听罢却是哈哈大笑:“好,好一个别无他想!见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无滞,常见本性,真实妙用,名为功德。温言小友,你之功德至矣,还不开悟,更待何时?” 当头棒喝! 温言心中的屏障在这一刹那豁然贯通——内心谦下是功,外行于礼是德。自性建立万法是功,心体离念是德。不离自性是功,应用无染是德。若觅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 是啊,这就是她的功德,是她心念所致的机缘所在。 方才虚度法师的恫吓名为恫吓,也是考验;若是彼时温言心生杂念,随之而来的责罚也会落实;但当温言籍此悟得功德,考验也就真的只是考验而已,是她修行更进一步的阶梯。 温言心中闪过一抹了悟—— 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轻,常行普敬。心常轻人,吾我不断,即自无功。自性虚妄不实,即自无德。为吾我自大,常轻一切故。 …… 修行一道,我道胜万道。 为修行故,一切皆可抛,这也是宗门道脉存在的意义——一切为了便宜道脉子弟修行为第一要务。 其他的,但行当行应行之事,百无禁忌! 此时的温言,虽无龙门真传之名,却已经有了龙门真传之实。 这是经过了虚度法师认证的芝兰独秀,载道之器! 属于温言的突破发端也在此同时进行,无关乎修行进境,而是她久久修持未能修成的儒门准神通——心鉴! 心灵的闪光照彻灵台,意土当中的一汪泉眼熠熠生辉,这是她的——心泉。 泉眼如镜,映照灵台方寸之地,倒影世间人伦百态,此之谓——心鉴! 天光云影共徘徊! 天地万象,入我心中。 温言此时只觉天地之浩瀚,比不得她心中的容载。 这是——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我心无涯! 照耀的心光照破了心灵空间之外的重重黑暗,温言看到了,那是未来的一抹剪影。 更多的景致纷纷涌入心头,沉淀进入心泉之内。 小小的一汪泉眼像是忽的被拓宽了水脉,涌出的泉水陡然倍增,连带着这眼心泉也扩大了数倍。 一切进境,心灵自足。 温言知道,这是她的心关修为朝着五段【心湖】之境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心光绽放,照彻灵台。 她左手的【水火两仪鉴】也在此时交相呼应起来,颤抖了一阵,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 只是在温言的心泉之内,已是多了一面虚幻不定的鉴子随着涌泉上下沉浮着。 心鉴者,心泉为鉴,心湖为鉴,心海为鉴……这些都是虚幻的;但也可以灵材铸鉴,化虚为实,一如温言此时所为。 这一切做来,都不过【水到渠成】四字而已。 水到,渠自成。 至此,更多的明悟浮现温言心头。 她洞明了自己此前那一剑的关窍,修行,本就不需要太多的手段,境界到了,自然可得万法圆通。 当然,这里境界到了不仅仅指的是修行的境界,更是说心灵的境界。 心体气神,四大道途重叠关联,环环相扣。 所以,究竟如何得万法圆通? 曰:修行之士,必先明心悟性,然后绝疑,方能养道。夫心者是万法之源,性者是群经之要。故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若一念不生,即脱生死,向这一念不生处,即见本来面目也。久久涵养,圆明光大,则无法不通,无经不解,此名法眼圆通矣…… 一旁,静观完温言修成心鉴准神通全过程的虚度法师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满意神色:“念念无间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功德须自性内见,不假外求也……”